《我靠马甲开游戏公司》 1. 文学城独发 [] 呼啸的风声宛如婴啼,将门板刮得不断震动,四周的墙壁仅由薄薄的木板钉成,边角缝隙不断灌进风来,带走室内好不容易积蓄起的丁点儿温度。 刺骨的冷意终于逼醒了地上的余缺,他睁开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房间很小,像是农户随意搭建而成,码放整齐的木材占据了大半面积,长锯、斧头以及锄头随意地摊在不远处,空气里还有股木头刚被锯开的气味。 很陌生的地方。 没察觉出危险,余缺心中的警惕稍减,绷紧的身体一松,顿时“嘶”了一声。手指上的乾坤戒不见了,而他此时身受重伤,口腔里有血腥气,丹田闷痛,身体像是被撕裂过一样。 他下意识用神识内视,发现自己原本流光溢彩的金丹此时已经黯淡无光、满是裂纹,丹田内更是宛如狂风过境,伤痕无数。就连经脉也因伤势造成淤堵,灵力都无法自行运转,难怪会被冻醒。 再不赶紧做点什么,他就快金丹碎裂,境界跌落至筑基了。 想到这里,余缺勉强挪动四肢坐起来,想要吸纳周围的灵气用来稳固境界,但尝试了许久,也没感知到任何灵气的存在。这里的灵气稀薄到了这种地步吗?他没有深想下去,继续运行功法。 在过量的疼痛下,余缺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唇色也变得极为苍白。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也无法压下喉咙口的痒意,猛烈咳嗽起来。 这个地方实在古怪。 余缺按着自己的心口,闷咳着,挥动了一下手指。冰冷的室内,随之突兀地浮现出一块金色弹窗:“系统重启中……” 须臾之间,弹窗上的字符变为“重启成功”,一片金色的光幕随之张开,上面的字符跳跃和闪动了几息,才渐渐稳定下来: 【人物:余缺 年龄:???(时间线已混乱,请手动矫正) 血脉:暂无(似乎是个纯粹的人类) 灵根:暂无(暂未发现对任何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 天赋:■■骨[损](警告:已出现排异反应) 功法:混元真法[主]、斩风刃[副](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金丹期(警告:境界或将持续跌落) 异常状态:运气-12%,重伤debuff持续中,灵力枯竭debuff持续中】 【随身包裹】 【切换世界】[警告:系统能量不足,现已锁定] 【新建角色】[警告:系统能量不足,现已锁定] 【切换角色】[警告:系统能量不足,现已锁定] 【角色召集】[警告:系统能量不足,现已锁定] …… 系统此前似乎消耗了大量的能量,余缺一行十目扫过去,几乎全部功能按键都是不可启用的灰色锁定状态。唯一算幸运的是,【随身包裹】仍旧亮着。 点击【随身包裹】后,金色面板随之变换成一格格状的网格,余缺手指刚要下落,又僵在了半空。 比起乾坤戒,他一直更信任绑定了自己的系统,因此重要的物品几乎都是放在系统面板内置的包裹里。虽然为掩人耳目,在外大多使用乾坤戒,但戒指里有的东西,都在包裹中留有备份,相当于是双重保险。 可现在,包裹格子里除了一块青石雕刻的狼头印章,一枚金锭,就只剩下一颗回春丹。 乾坤戒不见了,还可能是修为更高的人强行切断了他和戒指的联系,将其掠夺。但系统只有自己看得见,谁能拿走里面的东西? 身体上的疼痛让余缺来不及深想,简单查看了一下丹药没有被做过手脚,就赶紧服下。 丹药进入腹中,立即变为一丝暖烘烘的热气,很快,余缺体内的疼痛就缓和大半,破碎的丹田也被修复了不少,体内的金丹虽然依旧满是裂纹,但也不是摇摇欲坠马上碎裂的状态了。 他睁开眼睛,此时再看系统面板上的信息,在异常状态那一栏上,重伤的状态已变为了“负伤”,但运气却从-12%变成了-25%。 修复了身体上大半的伤,他的运气反而变差了?! 余缺轻“啧”了一声,倒也没怎么把这点放在心上。 他运气一向很差,最开始得到这块系统面板的时候,几乎每天稳定在-99%。后来慢慢好起来了,但也几乎维持在-10%到-20%之间。假如这个状态只是一天两天,那余缺还会将其好好记挂着,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余缺早已经习惯。 无非就是进秘境必遇凶兽,出门就见到仇人,受伤时被队友落井下石,无数次被陌生人记挂着杀人夺宝…… 运气差又怎样?他还不是能活下来。 不过,这个数值变化到底让余缺起了点警惕心。刀不在身边,他站直身子,就近摸到地上的斧头,脚步轻缓的走到门后。只见一股气流从他指尖飞出,门外闩着把手的铁链立刻断成了两截。 薄薄的门板被慢慢推开,呼啸的风将细碎的雪粒刮了进来。 外面并没有谁在把守,更确切地说,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茂密参天的松柏,和满地枯黄的松针。冷冽的风让细碎的雪粒在空中不断飞舞,不少枝叶上已经挂白,地上虽然还没积蓄起厚雪,但也显得潮湿和阴冷。 夏季落雪,一瞬的念头让余缺怀疑自己到了北境,但他很快又推翻了这个推测。毕竟,这里的树木品种完全对不上不说,而且假如真是北境,以他之前重伤昏迷的情况,应该不是一个人慢慢苏醒,而是被这里特有的凶兽衔回了山洞。 但这里不是北境,又会是哪? 走出房门后,目光所及,皆是深山特有之景。在严寒的氛围下,别说是人烟,鸟兽都不见一只。余缺于是放回顺手抄起的斧头,又用一根树枝将门板抵住,自己沿着山中依稀可见的小路往下走。 ——先找到人烟再说。 雪越来越大了。 身上这件布满防御法阵的白色长袍很薄,外界又没有灵气以供吐纳,余缺在步行中,越来越感觉严寒刺骨。不过怎么说也是修士,肉身强悍,冷便冷了,冻不坏他。 山中落雪风景优美,余缺还有闲心沿途欣赏,走着走着,又不免回想到之前发生的事。 他的记忆停留在新任天机楼楼主的接任大典上。 余缺和这个新上任的楼主积怨已久。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感受到了对方那股没来由的厌恶。 当时余缺只是个刚刚得知竟真有“修仙”这回事的毛头小子,就像是许多年轻人对于电视剧里飞檐走壁、摘花杀人有种发自内心的推崇一样,余缺对于修仙也有天然的狂热和兴奋。哪怕后来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好根骨好天赋,也丝毫没被打击到自信心。小说里还有“废材”的流派呢,没道理他余缺就混不下去。 经过多方打听,得知万剑宗以苦修为主,对资质要求很低,更看重弟子心性坚韧与否,余缺便过五关斩六将,站到了万剑宗的门前。 眼看就要成功入门,成为一名外门弟子,彼时还未坐上天机楼楼主之位的毕泫横叉一脚。 他只高高在上、用一种充满蔑视和厌恶的目光看了余缺一眼,就断言他不可能有什么大造化。这话一出,原本还打算将余缺收下的外门管事,竟直接顺水推舟,收回了已经递出去的弟子令牌。 修真无岁月。对于当时在场的任何人来说,余缺只是个不值得一提的蝼蚁,错过万剑宗,他应该只能回到凡尘俗世,等他们升上一两个境界,就该像一片枯死的树叶落进泥土,腐烂得干干净净。 但偏偏十几年后的宗门大比,余缺站到了毕泫的面前,并在无数双眼睛见证下,堂堂正正地将其击败。这位天机楼的大弟子或许从未尝过如此惨烈的失败,再 2. 文学城独发 [] 修真界其实和蓝星很像,山川流域,人文烟火,就连草木都有大半相似。但蓝星的人类在科技上发展得如火如荼,而修真界却长久地停留在类似蓝星的古代文明时期。是什么造就了两个相似世界的不同走向? 答案就是灵气。 灵气像是一种特殊的、能被生物直接调用的资源,因为有灵气的存在,才有修士存在,也才催生出两个如此相似的世界走出完全不同的路。 蓝星没有灵气,自然也不会产生因灵气而生的天材地宝,余缺现在回到这里,既没有医修医治,也没有别人卖给他丹药符篆,他想要完全修复自己的伤势,可谓天方夜谭。 长此以往,内里的暗伤导致的生理痛楚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丹田不能修复。修士的身体好比木桶,修为就是贮存在桶内的水,丹田的破损,就像是把木桶底部戳了几个洞。 哪怕这个“洞”再小,长此以往,也会恶化得越来越严重。前面或许还不甚明显,到后面,他的修为恐怕会一天一降,境界跌落、直至完全变回普通人。 余缺不是修真界那些天赋根骨样样俱佳的天骄,修炼速度并不快。能有金丹期的修为,全靠他人“够卷”。近百年的时光,余缺不曾有一天懈怠过。而眼下的情况,等于是要将他近百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后,余缺心情变得极为恶劣,下意识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到修真界。于是冷着脸,再度打开了系统面板。不是眼花,上面的各项选项确实都是灰色,余缺一个个扫过去,定格在【切换世界】上。 这是系统消耗能量最大的功能。 在余缺利用这个功能抵达修真界后,之后的时光里,这个选项都没有再亮起过。现在系统仅以最低能耗维持着包裹可打开的状态,其余所有功能都被锁定,更别说这个耗能最大的选项了。 想启用这个功能,他先得想办法给系统充能。 绑定他的这个系统很特殊,所需的能量也很特殊,是“情绪值”。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喜悦、哀伤、痛苦、恐惧等情绪变化来获取能量。 在修真界时,余缺一直没怎么把充能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系统对能量的收集途径有二,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主动的方式是针对绑定的人,也就是余缺,他的所作所为引起他人情绪变化,都能给系统充能。被动则是系统日常充能:它会随着余缺的移动,自动汲取附近一公里内人类情绪值变化所带来的能量。 之前的时间里,余缺不需要刻意收集能量,日常使用已经足够。但现在他需要启用这个耗能最大的选项,依靠系统被动摄取肯定就不够了。 想到这里,余缺心情愈发不好了。他确认一般再次打开包裹,里面还是只有那两样东西,退出后,手指习惯性地在面板上来回划拉了两下,接着就顿住了。 金色面板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可点击的选项【2247】。 之前系统并没有这个选项,余缺记得很清楚。而且罕见的、凭借上面的数字,他也无法判断是什么功能。余缺凝视了这个选项一瞬后,手指点击下去。 “编号2247已激活。” 随着一个平板的、有些怪异的金属音响起,余缺面前浮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光团:“系统能量过低,建议用户主动收集情绪值。” 余缺注视了祂片刻,问道:“你是谁?” 光团:“我全名Sirius·Otto·2247,用户可以直接称呼我的编号:2247。我是系统自带的用来辅助您的智能AI助手。” “我不记得系统有这个功能。” 光团:“事实上,之前确实没有,我是在系统升级后才得以出现。” 升级?这两个字不免让余缺产生了猜想:“所以系统现在能量值这么低,是因为你的原因?” “不,是因为用户您。”金色光团闪了闪:“经查询系统日志,因为检测到用户突然受到重创,且面临死亡威胁,故而激发了系统的核心保护程序——自动耗费了所有能被耗费的能量,为用户启用了【切换世界】功能。” 闻言,余缺默了默:“消耗的能量,也包括我包裹里原来存放的那些东西吗?” “抱歉,系统日志并未对此有任何记录。可能是因为系统能量本就不够,又处于升级阶段,导致强制开启【切换世界】功能时,只能以保护用户为前提,因此将其它物品遗失在了时空穿梭途中。” 余缺:“……” 所以,还是他托大了。 再次联想到了毕泫的古怪,余缺便明白了过来,但即使如此还是避免不了内心郁结——本以为已经做了足够周全的准备,也认定自己一定会赢,但没想到,毕泫这人即使死了,也能拉下自己垫背。 要不是系统的存在,说不定这次真就把命留下了。 余缺轻呼出一口气。 知晓了所有原委,他也算彻底冷静下来。相比性命,身负重伤、积蓄遗失这些委实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他还活着,总有机会能从头再来。 现在一时半会儿启动不了【切换世界】功能,境界跌落是肯定的了,但情况再坏也就是如此。 与其沉湎现状,还不如面对现实,冷静思考怎么收集到足够的情绪值。 就在余缺改变心态的一瞬间,金色系统面板上,特殊状态那一栏,运气值突然一闪,数值从-25%变成了0。但余缺本人对此一无所觉,他已经随手关掉了面板,提步往城镇里走去。 2247并未随着系统面板关闭而消失,而是漂浮在余缺的身边:“用户打算怎么做?” 余缺:“先安顿下来再说吧。”总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大雪纷飞的路上,陆续有接到回乡游子的家庭,高高兴兴地在门外点燃鞭炮。行走在村镇的公路上,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到处都是福字和春联,就连公路两边枯没了叶子的树枝,都挂上了一串串小个的红灯笼。 余缺这个过路人,或许因为是个身着古装的生面孔,一路上别人都投来的好奇和打量的目光。他并不以为意,以袖口作为掩护,拿出包裹中的那枚金锭,拐进了附近一家金店。 金作为贵金属,在两个世界都是可以流通的货币,自然是能换钱的。只是因为余缺的各项证件也都遗失了,没有银行卡,最后只能全换成纸币。 从金店出来,余缺又开始犯难:现在正值华夏的春节期间,派出所也放假了,他想补办身份证,最佳途径是自助补办的 3. 文学城独发 [] 余缺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很难看?” “这倒没有,”贺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又将注意力放在他高高束起的长发上:“你这头发真的假的?” 余缺眉眼带笑:“真的。” “两年不见而已,你头发长这么快?” 见贺危脸上露出惊愕,余缺面色不改:“我天赋异禀。”他轻垂下眼,已注意到了这句话里关于时间的词语:两年。 他在修真界已经度过了近百年的时光,但回到蓝星,却只仅仅过去了两年…… 身侧的2247适时提醒:“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余缺没回话,他当然是知道这点的,但还是会有些恍惚。 贺危对漂浮在余缺身边的光团视而不见,他以为余缺是在开玩笑,没多想,转头又成了兴师问罪的架势:“不提这个。之前电话里没细问,你干嘛去了?!两年啊,两年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消息也不回,给老子玩失踪是吧!”说着就抄起手想照着余缺脑门来一下,被余缺反射性地抓住了手腕。 四目相对,顷刻间,贺危火冒三丈:“你还敢躲!” “嘶,你真打啊——” 胡闹了片刻后,见余缺穿得单薄,脸上也有些苍白,认定他是被冻的,贺危就念叨着他“要风度不要温度”,先拐着人去附近的一家服装店买了身羽绒服套上。中途试衣服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正是刚刚送余缺来的那个员工,对方说后座上遗落了钱。贺危看向站在镜子前的余缺,见他点了点头,心中了然,对电话那头道:“他给你的红包,拿着吧,麻烦你送他过来了。” 这个小插曲后,余缺被贺危领着走路回家。 路上,他问余缺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余缺笑称是出家修道去了,贺危自然不信。追问无果,他也没再不依不饶,转而喋喋不休地抱怨当初余缺玩失踪的可恶行径:“你是真的行,发条信息就走,我他妈以为你自杀了知不知道?!冰天雪地的,我报了警后跟着警察一起,在你失踪的那块地方不眠不休地找了好几天,生怕看见你的尸体。” 余缺闻言自认理亏:“抱歉,当时没想到这些……”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在信息中说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走之前把剩余的资产托付给对方处理之类的。话是那个话,但不同的人看来完全是不同意思,难怪被误会。 听出他话语中的真诚歉意,贺危反倒像被噎了一下,深深看了他一眼:“臭小子,变化挺大,竟然会道歉了。”还以为会不耐烦来着。 余缺:“有吗?” 贺危翻了个白眼:“你说呢?之前说你两句能回怼我三句。” 余缺笑:“那就是想我继续怼你的意思?” “滚蛋。”贺危没好气地在他背上给了一掌,问起正事:“那你现在回来了,是要继续打比赛吗?” 在离开蓝星之前,余缺是大型moba游戏《时空战场》的职业电竞选手,拿下过国际联赛的冠军。虽然在电竞圈,现在二十三岁的他已经算是“高龄行列”,但是贺危作为他的教练,清楚知道余缺对游戏的理解,以及手速,是极罕见的不受年龄影响的特殊选手,因此才有此一问。 余缺摇头:“还是算了。” “当初那些黑子闹得确实太难看了些。”贺危又想抽烟了,摸了摸裤兜,发现没有,只好悻悻作罢:“那你不做这个,准备做什么?” 余缺:“嗯……肯定还是做游戏相关的,具体做什么,等我先玩玩市面上的游戏再说吧。对了,有哪些新游戏比较火?” “你这两年呆的是哪个犄角旮瘩,不联网是吧?”贺危吐槽了一句,但还是继续解释:“光论火的话,去年推出的那个《新中世纪》就挺火,国内玩家日活都快超过《时空战场》了。但你肯定不会想玩,这游戏不论世界观还是核心玩法都抄袭了国外的3A大作《半人马》,你玩过原作的。” 余缺果然皱眉:“除了这个呢?” 贺危:“很多,到家你自己玩吧。总之别期望太高,现在国内游戏行业风气浮躁,净想着挣钱了,抄袭跟风的一大堆。半年前有个小众游戏《暗夜猎手》做得不错,结果被几个大厂的抄袭作分走了流量,收益支持不住,最后把ip卖给了抄袭它的厂商……” 这种事,外行也就是看个乐子。但作为有底线的圈内人,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说了一路,由于余缺对这两年游戏行业发展一无所知,说得少,听得多,导致贺危嘚吧嘚的嘴巴都干了。等到了家,看见老婆出来开门,他才记起现在是过年期间:“不说了,过年说什么工作,赶紧进来吃饭,吃完咱俩玩几局。” 中午的饭点早就过了,但没有让客人饿肚子的道理。余缺刚被贺危的家人们寒暄了一圈,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就端到了桌上。浓白的汤底,筷子一搅,露出下方色泽金黄的鸡肉,几根新鲜的青菜翠绿翠绿的,还有个煎得椭圆的鸡蛋,鲜香四溢。 刚吃了两口,面前又端上来好些卤味热菜,贺危也挨了过来,用陪着吃饭的方式躲自己老婆——因为新羽绒服被烟灰烫出了两个洞,被发现戒烟失败,那位现在的眼神已经恨不得能吃人了。 氤氲的雾气从碗中溢出,将这日常又温馨的场景变得有些模糊。余缺淡淡一笑,温热的食物落进胃里,好像连那些隐隐作痛的伤口都平复下来。 一顿延迟的“午饭”下肚,原本还打算要一起玩游戏的人却有了公事要忙。为避免呆在不熟的人身边尴尬,余缺被带到了贺危的专属电竞房。 市面上配置最高的电脑,国内外几大游戏厂商的游戏主机,占据了半面墙壁的游戏卡带……这里一切应有尽有。余缺坐到主位上,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自己想玩的游戏,而打开网页,通过网络检索查看现在几大平台的游戏排行。身侧的光团闪了闪:“是否需要为用户提供信息筛选功能?” 余缺:“你还能做这个?” 2247:“系统升级后,多项功能都有了针对性改进,用户可在后续使用中进行查看。”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2247不仅能快速检索出相关信息,并按信息的时效性、重要性进行先后排队,还能顺着信息背后追本溯源,给出可参考的结果分析。比如知名游戏平台clown现在的热度榜榜单,2247就通过对平台的用户关注、评论信息等多项进行了分析论证,认为这个榜单水分很大。 排名第 4. 文学城独发 [] 对于余缺想内卷游戏行业的想法,贺危有六点看法:…… “是我没睡醒还是你没睡醒,你当做游戏跟你打游戏一样简单?”贺危那姿态,简直恨不得掰开他的头骨看看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余缺对他这个反应不以为意,手动保存了一下文档:“很难吗?我大学学的就是游戏制作。” 贺危:“你还学了经济学呢,怎么不见搞个投行出来?” 余缺故意应和道:“你说得对,是该想办法开家投行,不然前期开发太烧钱了。” “不是你这……” 贺危知道这句是玩笑话,没被岔开注意力,反而看出他是真的想开公司做游戏,不由得将抬高的声线变得平缓,用来表达出自己认真的态度:“余缺,我知道,你学东西很快,人也够努力。但是你得明白,不是说被别人夸几句天才,你就真是个天才了。” “我不是在贬低你。或许你的确有能力去开发游戏,但游戏想做出来,光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不扯远了,美术你会吗?文案你写吗?你想开公司去招募员工,那你有钱吗?你有多少?后面终于开发出来了,你又能拿出多少来做宣发?被别人抄袭了,你拿什么和别人打擂台?” 话说到后面,贺危尾音再度飙高,他短暂地停了下来。或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太像质问,后面几句要柔和得多:“余缺,听我一句劝,现在不是以前了,以前小工作室够诚心够努力就有出头之日,但现在是大厂的天下。有那么多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你别往坑里跳。” 面对这真心实意的劝慰,余缺显得有点无奈:“我还没尝试过,你就断定说不可能,这对我未免太不公平。” “这不是公不公平……” “贺危,”余缺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目光沉着而平静:“你把那些大厂想象得极为强大,但实际上,只有真正站在对方面前,才能切实感受到这份强大中有几分是虚,几分是实。” “更何况,路是一步步走的,饭是一口口吃的。我不怕失败,也没想着好高骛远,一来就对标现在现象级的游戏。我只是定了目标,并打算向着目标努力。我或许会成功,也或许会失败,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得试试。” 贺危虚张了张口,他想过被反驳,但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余缺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的那些也确实都是现实。但我不觉得现在的游戏行业不可改变,总会有人看不下去,总会有人憋着一股气,去做自己想要的游戏。所以,那些人里面,为什么不能多一个我?” 他的话让贺危面色恍惚,他突然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想起和余缺的过往经历。 贺危大余缺六岁,别看现在一副胡子拉渣不修边幅的颓丧模样,他曾经也是打职业的。他也曾怀揣着梦想,希望可以站在舞台上,摘下桂冠。 美国游戏厂商将moba游戏《时空战场》推出后,立刻红遍全球,这对贺危本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在moba类游戏未全面大火的时候,他就是同类型的职业选手。有先前的经验,他对《时空战场》的游戏理解处于前沿,因此立马被人发掘,站到了职业赛场上。 可惜,他只拿下一个国际联赛的季军,就因为长时间训练给手腕带来的损伤,不得不黯然退役。 错失人生中唯一一次可能的冠军后,他心中满是愤愤。就是因为这股不满,他最后接受了一个俱乐部的橄榄枝,成了职业教练。 之后,因缘际会,贺危在一个游戏代练的群里发掘到了余缺。 当时余缺只有16岁,看起来很需要钱,接单很多,好评也很多。贺危发现他对游戏的意识和理解极为高端,手速更是可怕,因此几经波折,终于把人签下。 之后发展并不顺利,俱乐部的老板莫名其妙地让余缺一直坐冷板凳,团队里几个成员更是摩擦不断。贺危一气之下,干脆拉着人出来单干。在新一届《时空战场》的联赛中,这个临时组建的、以余缺为核心的队伍奇迹般地拿下了国内的亚军,站到了国际的赛场上。 这次比赛虽然最终只拿到第四名,但余缺天赋已经显露,他们有了名气,也有了钱,而后再接再厉,期间也错失过机会,但最终还是摘下了国际赛场的冠军,一时间风头无两。 直到余缺打算退役,又把一切托付给他后突然失踪。 时过境迁,贺危再次看到余缺坚定的眼神,仿佛回到了打联赛的时候,他就站在台下,隔着人群的喧嚣和舞台的灯光,看着他站在队伍最前,那种坚信能赢下这局的目光。 两人对视片刻,贺危眼中浮现出恍惚,接着才释然般露出一个笑来:“我明白了。” 余缺变了,但也没变,在他眼里,面临的困难或许都是一场游戏。他就站在那里,分析局面的优势,分析对手的战术,他做的一切是为了赢,但也是为了享受游戏本身。 更何况,没有哪个冠军是一路赢过来的,他在夺冠之前,也输过很多次。 他输得起。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努力去做。”完全明悟后,贺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其实我也看他们不爽很久了,新出的都是些什么几把游戏,玩不了一点。” “既然现在你要开公司,人手的方面也是个问题。我先去问一下朋友,看有没有好苗子能捞给你。” 说着,他就扔下人,风风火火地转身出了门。态度转变之快,令余缺有点哭笑不得,但心中更多的还是感觉熨帖。贺危好像没怎么变过,因为以前余缺实在是倒霉,三天两头地出意外,他遇事会习惯性地考虑最糟糕的一面,也会习惯性地将“备战”配置到最高规格。现在说出去问朋友能不能帮着挖人,估计也是同样的心理。 有他帮忙,招人方面应该会轻松不少。 不过,现阶段比起人手,钱的问题才更迫在眉睫。 余缺现在手里只有刚到时在金店用一锭金子换到 5. 文学城独发 [] 余缺本以为自己激活了系统的核心保护程序后,之前所有的资产都被变相销毁,一朝回到解放前。谁知道系统竟然保留了他最重要的底牌:他的马甲。 由于系统的存在,余缺不只拥有一个角色,除了作为本体的自己,他还靠着【新建角色】的功能,给自己捏了好几个马甲号。 这也是发现自己想法很多的时候,下意识打开系统面板的原因——他已经习惯了同时操控几具身体,因此在发现一双手不够用的时候,反射性地想新建个马甲出来。 马甲作为系统绑定后赋予余缺最大的金手指,一开始,仅限于日常生活上。 余缺读书时期感觉自己效率太低,尝试一心二用,让本体和马甲同时阅读不同的书籍,慢慢习惯后,日常效率大大提升。依靠这个优势,在大学期间,他就一边当职业电竞选手,一边拿下了游戏制作和经济学的双学位证书,并提前一年毕业。也是因此才被老师和同学称之为天才。 后来到了修真界,余缺发现自己不具有修仙上的天赋,被迫离开万剑宗后,面临修真者的追杀,他又发现了马甲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中的重要作用:保护本体。 作为本体,余缺死亡后,马甲也是会随之一起消失的。因此,他想修仙,就绕不开自己堪称废材的资质。而相对应的,马甲的资质大多都很不错。 或许因为是系统出品,没有废品。余缺每次随机出的角色,包括种族、年龄等都大相径庭,但都具有修仙资质。之后余缺捏马甲就开始有了倾向,他会在随机出自己想要的天赋后,才开始进行“捏脸”。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资质上佳的马甲,余缺才有了保命的底牌,也得以让堪称废材的本体有足够的资源。否则光靠卷,肯定卷不出个所以然,更遑论金丹期的修为——这个修行速度比起普通资质的修真者也不差了。 如今,系统把他的这些角色保留了下来。对于余缺来说,相当于是保存了自己大部分实力。不仅以后再回到修真界有了安全的保证,现在留在蓝星,也不必耗费多余能量新建角色,而可以使用相对较少的能量,继续使用之前的马甲。 实在是个意外之喜。 还想问一下2247其它问题,房间的门却在此时推开。 贺危对那块金色的系统面板和金色光团视而不见,单手拿着手机,捂着听筒:“这有个刚离职的程序员,据说代码写得很不错,就是年纪也稍微有点大,四十多了,你要了解下吗?” 余缺立马应道:“当然,我只看工作能力,年龄不是问题。” 贺危便直接把电话给了他:“那你和他聊两句,觉得可以的话后面再找机会面谈。” 这场谈话很愉快。或许是因为同样成家立业了,过程中贺危反客为主,和对方聊得有来有回。还是贺危家里人敲门来催促吃饭,才发现通话时间过长。 今天是大年三十,年夜饭是火锅加中餐的组合,客厅的大桌上是沸腾的热气和琳琅满目的食物,大屏幕的电视开着,春晚被当成了背景音,余缺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氛围,情绪也有些被感染,拿起满杯的果汁,和这一家人一起举杯。 冰凉酸甜的滋味落在舌尖,放下杯子,大家热热闹闹地开始吃饭。 饭桌上闲聊,贺危不免提起刚刚电话里的那个程序员,言语间颇为感慨。 这人履历其实相当不错,上一家公司是业内知名的游戏大厂,参与过几个有代表性的项目,余缺只聊了几句,就看出这人应该是有真才实学的。这种人才,离开上家公司后应该不愁工作才是,但很遗憾的是,大厂不愿意要他,小公司又给不了想要的薪资。 聊多了,这人也坦言自己不是正常离职,而是被裁员。原因则是上家公司认为他年龄太大,不能加班了。 贺危联想到之前某公司员工加班猝死的新闻,便明白过来:现在的游戏行业内部其实很卷,996加班是常态,而这些大厂既想迅速将游戏上市,又不想背负员工可能加班猝死导致的风评,因此生出了对大龄员工的隐形歧视。 回想起这个程序员想得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一再在电话里强调,他身体很好,可以加班。贺危忍不住对那个游戏大厂出言讥讽:“他们逼着员工加班,逼员工为了一份糊口的事业超负荷工作,但这换来了多少精品游戏吗?并没有。新出的那个moba完全打不过人家老牌的《时空战场》,流水那么低,真是活该。” 余缺:“游戏方面的话,风气改变后,这些大厂的态度迟早会端正。倒是他们对员工的态度,可能永远都变不了。” 见贺危叹气,余缺问:“你很看好这个人?” “不至于,就是感慨一下。公是公私是私,还得你面试过再说,别因为我的态度就定下他。”贺危拿起白酒,正准备倒,被老婆在腰间狠狠拧了一记,又龇牙咧嘴地换成了果汁:“嘶,忘了问,你要租办公室还是打算租个大点的公寓之类的?”不少游戏工作室创业之初,其实都是在民宅里,因为人数不算多,可以节约成本。 “写字楼。”余缺解释道:“民宅虽然可用,但就业这回事,一直都是双向选择。我不想原本可能选我公司的员工,因为看见公司的地址是民宅而退却。” 贺危点头:“行,那你现在手里有多少?” 本金方面就颇有些囊中羞涩了。余缺道:“只有三十万。” “我出三百万。”贺危从火锅里夹出一片毛肚,放在自己满是蘸料的碗里,慢悠悠地裹酱料:“你也别推辞,这不是借你的,就是投资。公司成立后你得给我点股份,至于职位什么的,假如你没别的人选,我就去你公司当个人事经理。” 那片裹着蒜末、小米辣、香菜的毛肚被送进口中,贺危看起来对食物非常满意,讲话眉飞色舞:“你知道的,我看人还算有几分眼力。你要开公司,就要招人,面试过程很费时间,让我给你初步筛选后,效率会快得多。” 又是投资, 6. 文学城独发 [] 有贺危帮忙,就不必着急找投资人了。 但三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型游戏肯定是不用想的。余缺预想是体量不做太大,但质量要做到精品,这样的话,钱也得省着点花,避免后期不够用。 至于游戏的题材,结合对情绪值的需求,余缺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恐怖向”。 恐惧是种很特殊的情绪,人们在很多时候都会产生恐惧。恐惧考试、恐惧社交等等,但相比于这些真实的、对自身境遇的恐惧,人类对恐怖片、惊悚片却会产生一种“又害怕又想看”的矛盾心理。 在游戏领域,恐怖向的作品不算小众。比如华夏国内前几年推出的灵异题材、解谜向恐怖类游戏《结伴自杀》,韩国在去年推出的《校园孤魂》,发售后均有不错的反响。 这类玩家对题材的忠诚度高,新游戏出现,相对不怎么挑厂商,勇于尝试。相比其它大类,还有自行“找粮吃” 的习惯,前期公司没钱做宣发的时候,选这个题材有一定优势。 当然,玩家们对题材忠诚,不代表对游戏包容度高,允许其粗制滥造。看市面上的同类竞品就知道了,做得差劲的有的是人骂。 那什么才算恐怖类游戏的精品? 余缺有2247做助手,在调研市场这块速度极快。经过分析玩家们的评论和意见,综合认为,一款优秀的恐怖类游戏应该能让人快速沉浸在氛围中,并因此肾上腺素飙升。过程中,玩家越是沉浸,越是恐惧,越是恐惧,才越想玩下去。 市面上被评为精品的恐怖类游戏大多在画面上有不俗的表现,也有另辟蹊径,靠文字加图片,以及音乐氛围营造的。 过年这几天,余缺连续试玩了不少同类竞品,其中最让他喜欢的就是国产的《结伴自杀》。虽然只看评分的话,国外的几个恐怖类作品评分还要更高一些,但身为华夏人,对恐怖的理解同国外到底存在文化壁垒。而《结伴自杀》不光氛围营造相当不错,还有东亚人生活中独特的窒息感。 往下翻阅评论区,能发现很多玩家对此深有感触,不少人甚至一一对应上npc的情节,述说自己人生过往也经历过同样的事。这些游戏上的细节,亦足以看出制作组的用心。 游玩和调研的阶段结束,余缺对自己要做的游戏也有了些灵感。 方向拟定后,自然对员工的要求也有了倾向:主美的画风需要尽可能阴郁和黑暗,适当的扭曲是加分项。假如风格独特,有相关工作经验自然好,但考虑到余缺不希望游戏画风和市面上已发售的恐怖向游戏雷同,主美的人选其实更倾向没有参与过相关内容制作的独立画师。 对文案的招聘则要难一些。但现阶段业内对于游戏画面要求很“卷”,但却对文案岗相对并不那么看重,导致很多游戏的文案写得较为敷衍,抄袭更是疏松平常,玩家们基本都是选择跳过。 但余缺认为,恐怖类游戏区别于其它类型,文案是重要组成部分,不仅能增加氛围,也能有效帮助玩家代入角色,因此不想放低要求。 贺危来询问的时候,他就直说,想要能写出有代入感文字的人,面试时带上作品,读起来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最好,有写过恐怖向剧本的编剧,或者是写过相关小说的最佳,是否担任过文案策划岗位倒是最次了。 至于音乐和音效,贺危认为不必着急招聘,现在娱乐圈一派欣欣向荣,配音方面也随着势头发展得如火如荼,与其招员工,不如找能合作的工作室,节约成本。余缺认同了这个想法。 其余重要岗位包括数值、系统、光效、关卡设计等等,很多岗位在大公司是同时需要多人兼任的,余缺自己虽然学过大半部分,但到底不可能全让自己做,因此即使精简过,初步团队也定下来二十人位置,后续再看情况酌情增加。 这个新年,两人没怎么闲下来过。到了大年初七正式开工,更是紧锣密鼓地进行一切事宜。 余缺的证件补办很快,定下办公地点后,公司注册也很顺利。倒是他的住所有点波折。淮市毕竟是一线城市,地段好点的地方根本不愁租,余缺的要求又不低,中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源,因此耽搁下来。 期间,他系统的能量都攒到超过一格了,却没机会具现化马甲出来——总不能在朋友家里大变活人吧? 不知不觉两周时间过去,办公地点的桌椅设备一应俱全,员工数量也招到了十几个,之前那个四十多的大龄程序员已经在电脑前敲代码了,主美和文案策划两个岗位依旧空悬。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余缺这几天都坐在办公室里,由2247辅助筛选,自己在网络上查看画师的过往作品。遇见合适的,就主动发去私信,问有没有兴趣面试,拒绝的很多,但想了解的也不是没有。 今天要来的,就是一个接受面试邀请的应届毕业生,叫陆含昭。 淮市立春后依旧寒风彻骨,办公室的空调往外吹着热风,桃木的桌面上盖了层玻璃,上面放着电脑和几本摊开的书。余缺坐在桌前,长发在脑后松松垮垮的束成一缕,手指在键盘上不断落下清晰的“咔”,纤薄的黑色皮质手套让指节凸出明显。 门在此时被敲响。 “余缺,面试的人来了。” 磨砂的玻璃门随之推开,露出门外风格迥异的两人。贺危裹得严实,而站在他身边的短发女生,则一身相对单薄的黑色朋克打扮,很潮,个子也挺高,要不是开口问好的声音,可能会被误判成一位帅哥。 “陆含昭是吗?请坐。” 余缺放下手里的事,邀请人到旁边会客的沙发上坐下,茶几上很快被放下两杯热水。他态度很平和,但陆含昭就是莫名感觉到紧张,反射性绷紧了脸,看起来倒是更酷了:“昨天我们聊到的那个形象,我画了版线稿,虽然有点粗糙,但我觉得你可能想看看。” 说着,她就从随身携带的电脑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将画作展示了出来。余缺接过,见到画作的正面展示,眼底多了几分欣赏。 他们昨天讨论的,是一个很简单的构思——“吊死鬼”形象。 吊死鬼在民俗恐怖类型中算是常见类型,一般的创作者会凸现人死后过于雪白的脸,有人还会将吊死的画面刻画出来,比如乱踢的脚,反射性抓向吊绳的手等等。 但昨天他们的话题重点是“恐怖又怪诞”,余缺希望这个形象鬼气森森,人的特质反而越少 7. 文学城独发(修文) [] 半夜,外面下起了细密的雨。 主卧的窗户没有关严,“沙沙”声异常明晰,冷风拂过,窗帘像是浮动的海浪,慢慢被撕开一个角,让室外的光源斜斜地照了进来。屋内的大床上被映出长条形的光,如同一截独特的缎带,从窗外,一点点连接到睡梦中的人。 余缺睡得并不安稳,紧闭的双眸不断颤动,薄唇轻抿,那道光正好落在他的眼睫处,轻风拂过,光源晃动,他眼睛突然睁开,如同刀锋出鞘,带起无形的杀意。 梦境画面渐渐消弭,眼前只有空悬在上方的金色光团。 余缺缓慢地眨了眨眼,那股外露的杀气,又仿佛变为了一种无形的、难以名状的雾气,压在他的头顶,空气变得有些苦涩,又有些悲伤。他慢慢地坐起来,垂下头,单手撑着自己的前额,黑绸一样的发丝如垂下的帘幕,盖住了他的脸。 就这么坐了许久,发丝下才传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2247。” 光团漂浮到了他的身前:“我在。” “下次……” 话到一半又哽住了。余缺本想说下次提前叫醒我,但他此时的喉咙口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什么字都吐不出来。 回到蓝星后,夜晚不能再打坐修炼,他变得越来越像个普通人,除了刚开始的不适应,后面也开始慢慢入睡,现在,他还做梦了。 他不喜欢做梦。 又呆坐了一会儿,余缺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下床把窗户关了,窗帘拉上。“唰”的一声后,屋内重归黑暗,他扬手召出系统面板,在满是各项字符的左侧,表明能量积蓄程度的光柱,已经到了第二个刻度。目光带着手指往下,点向了【角色召集】。 随着指尖触及,整块面板碎成了金色粒子,接着又迅速重组,几张卡牌依次排列出现。虽然都闪着金色光晕,但卡面上绘制的花纹各不相同,有山洞中砸下的光束落在青石间潺潺流水,有花朵盛开在白骨丛生的沼泽,有白雪皑皑山巅上屹立不倒的剑锋…… 与此同时,上端弹出了一则提示消息。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余缺视线在卡面上一一掠过,看向最末的那张:烈火焚烧荒野,土地干裂,树木被熏得焦黑,空气因热气扭曲,满是不祥的红色和飞扬的烟尘,而画面正中,只有一片随着火焰热气上浮的羽毛。 指尖点击卡面,在空中漂浮的羽毛瞬间燃成火焰的颜色,接着,卡面翻转,淡金色的光芒逐渐扩大,燃烧的羽毛在无数金粉中飞舞,下落,一只手伸出,羽毛晃悠悠地落在掌心。 画面随之下移,一个黑衣男人靠坐在岩石上,火焰一般的红发,断眉,左耳坠着块刻着符咒的木牌。右腿屈起,身边立着把黑色长刀,他接过羽毛,轻微拨弄了两下。那点火焰在他指尖温顺无比,仿佛没有丝毫热度,但随着他指尖落下,火羽瞬间以他为原点,在地上蔓延出灼灼烈火,土地在几息内燃至焦黑,干裂出的缝隙都是火星,宛如即将涌动的岩浆。 面板左侧,一行行字符跃动显现。 【角色:许烬 骨龄:19(成长期) 血脉:鸩(传闻中的种族,无法确定是魔还是妖,体/液带有致命毒性) 灵根:火灵根(对火属性灵气拥有天然亲和力) 天赋:无(暂未发现其余特殊天赋) 功法:焚天禁法[主]、业火符[副](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元婴期(暂未抵达下一个进阶点) 异常状态:无】 余缺抬眼望去,画面右侧玩着火羽的年轻男人也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他是剑眉星目的长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坐在那里看向本体时,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笑,露出左边脸颊上的酒窝。这本该给人阳光帅气的感觉,但左边的断眉让他张扬如烈日的脸,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笑起来的样子也像是在使坏一样。混不吝的坏小子。 【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许烬”传送至您的身边?】 余缺的表情有些恹恹的,点下上面的“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金色的面板在瞬间收束为一个光点,接着,无数金色粒子开始构建出属于男性的躯体,室内的温度莫名升高了好几度,余缺甚至嗅到了一丝月见花燃烧过的特殊香气。 是他喜欢的香气。 在这股独特的气味中,余缺的视线终于和许烬相接,他伸出手,面前高大的青年露出一个笑,抓着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轻蹭了一下。掌心微烫,余缺拍他的脸:“刀。” 许烬当然知道是要刀,他们本就是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想打一架。 每次情绪不好的时候,自己会是最好的对手。 但或许是习惯了分心思考的后遗症,余缺现在的理智和情绪往往会并列出现,本体的他渴望发泄情绪,马甲的他却保持着清醒:贺危还在隔壁睡觉,这里也不是修真界,修士打架别人看戏,在这里用刀,刚收拾好的居所会被毁坏不说,吵醒贺危,接下来就该报警了。 四目相对,两人不愉的表情有一瞬间同频,但接着又错开。 余缺眉间多了丝戾气,试图劈手夺刀,但刚一出手,许烬就反手将他按进怀里。他的体温总是高本体几度,胸膛也是炙热的,余缺反制的手也很快被压在了背后,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 喘息声,闷哼声,衣料摩擦声,最后是余缺有些闷闷的声音:“放开,脏死了”。离得太近,他嗅到了许烬身上被月见花压下的血腥气。 许烬勾唇,那股痞坏痞坏的感觉又出来了:“怪谁?” 那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天机楼那次行动中沾上的。 在发现毕泫这个仇敌已经对自己心境有碍的时候,余缺就下定决心,不管怎么艰难,一定要杀了对方。之前的多次拼杀中,余缺不论哪一次都拼尽全力,许烬背后的天机楼也因为屡次庇护他们的弟子,折损了数名长老。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余缺再怎么狂傲,也不可能单枪匹马,一个人杀到别人继任仪式的现场。 他是带着许烬一起的。抱着想要毁掉整个天机楼的心,又为求稳妥,他将许烬这个马甲势力背后的所有人手倾巢而出。 许烬还担当了他的一道“保险”——假如还杀不了毕泫,就许烬来。 余缺当时已经是金丹后期,找上毕泫,不但是为了杀他,也是为了把元婴期的毕泫当自己的磨刀石。他想通过这场杀戮,帮自己晋级元婴。 这个过程里,许烬为了避免外界对本体的干扰,杀的人自然不少,因此也沾染了不少血腥气。正面看还好,要是看背面,他红发的下半截都被血结成一缕缕的,难看得要死。 最后这一架自然还是没打成。 黑色的长刀和刻着符咒的木牌随意扔在了床铺上,卫生间里亮起了灯,淅淅沥沥的水声砸落下来,昏黄的光源将熏染了雾气的玻璃印得格外朦胧。里面传来几声轻“嘶”,许烬的声音在浴室仿佛带点混响:“轻点,揪秃了不难看吗?”原以为发丝只是染了血,没想到有人投了毒,只是许烬本身就自带“以毒攻毒”的特性,没因此受伤。唯独可惜头发,被不知 8. 文学城独发 [] 睡在隔壁的贺危做了一晚上下雨的梦,早上被电话吵醒,迷迷瞪瞪地一看时间,才七点多。再睡睡不着了,打着哈欠想去冰箱拿喝的,结果刚路过客厅就被吓了一跳。 两道交错的人影坐在沙发上。 看清楚是余缺和一个陌生人后,贺危本来舒了口气,但他想打声招呼,又莫名感觉到气氛有点让人挪不动脚。 那个陌生人身体略微后靠,手里拿着一缕余缺的发丝,脸上带着慵懒又满足的笑意,视线落在余缺的脸上。乌黑发丝缠在指尖,被他拿起,轻嗅。这个过程中,他自始至终都注视着余缺。 像是注视着即将被纳入怀里的珍宝。 而余缺对此却一无所觉,他正微垂着头,研究这人食指上的一枚戒指。 贺危下意识学了家里老婆的动作,在自己腰上拧了一记:“嘶,好疼。”天杀的,竟然不是做梦。 “你在干嘛?”余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从善如流地把许烬食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 贺危尴尬地“哈哈”了两声,走过来:“大清早的,有点没睡醒。嗯,这位是?” 互相介绍后,两人握了下手。 接下来,贺危继续打量着两人相处,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这个叫许烬的现在依旧旁若无人,动作没有丝毫收敛不说,刚刚余缺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他看过来的眼神中分明带着些许不善。虽然很快就收敛下去,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反应,这态度。 他、绝、对、是、喜欢余缺。 但问题是,余缺现在应该完全一无所知,且还把对方当作了很好的朋友。 贺危很了解余缺,知道他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日常和人相处会有意拉开肢体距离,甚至除了自己这个被认可的朋友外,不许其它任何人去他住的地方——这会让他感觉被冒犯。 以前在俱乐部的时候,本来该安排队员宿舍两人一间,但因为余缺不和别人住,最后公平起见,一个人一间。贺危还去过余缺的学校,高中时候学业那么紧张,余缺经济上也不宽裕,但都坚持不住宿舍。 现在许烬能在这里,就说明在余缺眼里是自己人。更别说两人靠这么近,余缺对他根本是一副不设防的姿态。 这让贺危心都高高提了起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兄弟,你要被gay了啊!! 他吭哧了半晌,最后犹犹豫豫道:“你们……吃了吗?” “吃过了,有给你留。”余缺回了这句后,不等贺危再琢磨两句出来,许烬就站起来走去厨房。人一转身,贺危立即凑到余缺身边,压低了声音:“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余缺头也不抬:“就前一年认识的,我和他说过你,他很欣赏你。” 我可丁点儿没感受欣赏啊。贺危槽多无口,只能问他:“你有没有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那个?” “哪个?”余缺注意力还在戒指上。 按2247的说法,因为乾坤戒本身就是截取了小片的时空法则形成,在没有系统保护的情况下,很容易在穿梭途中被混乱的法则所吸收,因此所有乾坤戒都该遗失才对。但许烬手上这枚还在,虽然里面的东西照旧一个不剩,但戒指本身只是略微有些破损。这让他有点奇怪。 旁边的贺危则觉得余缺迟钝到必须直说了:“你不知道,刚刚你只看了我一眼,他就……”许烬端着餐食过来了,他立马闭嘴,起身道了句谢。坐下后才感觉到不对劲:怎么好像许烬和余缺是主人,他是客人一样? 贺危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余缺默了默:“……吃你的饭。” 这事其实是个误会。 突然换到蓝星生活,周围无灵气可运转,余缺又修为折损,生活安定,这段时间他的警惕心已不自觉降到了最低。更何况贺危是他朋友,现在还在自己家,余缺在没感知到恶意的时候,几乎是完全松懈的状态。这就导致他思考的时候过于沉浸,竟然一时没注意到贺危已经过来了,在听见声音后,才本能地升起了防备。 许是之前经历的缘故,即使本体的他能在情绪上保持稳定,马甲也依旧会出现应激反应。再加上保护本体的本能,许烬能压下动手的念头,且容忍贺危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已经是极力压制、且足够冷静了。 不过,许烬身体依旧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下意识地将手放在本体的后腰,做出保护的姿态。 贺危:…… 妈的,这狗日的不装了是吧?! 这一激动,包子都吃噎着了,余缺给倒了杯温水:“吃个饭,这么激动干什么?” 不是,他要gay你啊!! 贺危大口喝下水,忍不住想飙几句垃圾话,但见余缺依旧对那人毫无防备,他又哽住了:莫名觉得,捅破这层窗户纸,结果也并不一定会好的样子。 好友内心的翻江倒海,余缺一概不知,他问:“趁有时间,我们开把游戏?”今天是周一,要去公司,但时间还早。9点上班,吃完饭也才刚七点二十,闲着也是闲着,还能稍微让两人隔开点,贺危当然觉得可以。 家里只有两台电脑,一台余缺的笔记本,一台电竞的台式电脑。余缺让贺危去用配置更高的电竞那台,自己在电脑上打开了《时空战场》。贺危刚一登录,就收到余缺账号发来的solo邀请,他态度随意地点了接受后,发现余缺走到了身边,才意识到账号上那头是许烬。 小子挺狂啊?看我不狠虐你一场! 对局开始,贺危操作秀得飞起,本来压了对面一头,但许烬依靠英雄独特的机制,很快反过来拿下了他的一血,屏幕变为了黑白。 身侧的余缺适时调笑:“教练,你退步了啊。” “谁退步了。”贺危嘴上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心里也泛起嘀咕,难道自己真退步了?这次复活后变谨慎了许多。但对面对他的打法似乎异常熟悉,总能找到破绽。 十分钟后,贺危输了。 英文单词defeat出现在界面上的时候,贺危还有些不服气,说了句再来。第三次失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二十了,他一副生无可恋地瘫坐在椅子上,问余缺:“你故意的是吧?” 怎么说也当了那么多年教练,贺危怎么可能不知道余缺的打法,这个许烬就宛如翻版的他。不,比之前打得还要更凶一点。但这些改变也极其细微,要不是确认余缺中途没离开过,贺危都要以为对面是余缺本人了。 要能做到这点,单纯的模仿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许烬还对他的打法应对熟练,这分明是早有预谋——许烬绝对被余缺针对性训练过! “感觉怎么样?” 贺危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挺好呗,还能怎样。难道还要我夸你两句,介绍你入行当教练?” “不是说这个。”余缺靠着墙,语气很是平常:“我是想问,你带他去打职业怎样?” < 9. 文学城独发 [] 游戏设定在人情冷漠的都市里,可被玩家操控的角色是一名女警员。她刚刚入职,是个名副其实的菜鸟,而游戏的开场,就是她参与的第一个案件。 画面从阴雨连绵的公路上开始,主角脖子上挂着相机,正坐在飞驰的警车后座随着车子转向而身体偏移。时间已是黄昏,光线很暗,警笛声刺耳,车身上闪烁的红□□光映照在她的身上,胸前刻着天平的警徽因此而泛光。 旁边坐着的上司是个脾气暴躁的中年男人,正在打电话,通过他断断续续的字句,便能明白他们此行的原因:有人想要跳楼。 车身呼啸着飞驰而过,带起的水花高高溅起又下落。 抵达时,楼下已经满是围观的人群。他们举着颜色各异的伞,像是在雨中努力生长的蘑菇一样,伸长了脖子窥探内情。下车后,坐在前排的警员从怀里拿出明黄色的长线,不断说着“退后”,要将大楼下方圈成带着棱角的区域。 周围窸窸窣窣的人声随之传入耳膜。有担心的,有嬉笑的,还有人不耐烦地催促: “这都多久了,还跳不跳啊?” “手都举酸了,赶紧啊——” 嘈杂的声音,细碎的字句,形成了一股极为直白的恶意。 女警员呆愣在原地,恍惚间,这些话全变成了不断重复的、嬉笑着两个字:“去死,去死——”声音越来越大,最终汇集成悠长又尖锐的耳鸣。 一个手掌突然拍到她的肩头,她悚然回神,是上司:“愣着干什么?走了。” “小刘你留在这,充气的垫子怎么还没来?让他们抓紧时间!” 往顶楼去的途中,查询资料的人终于打电话过来,说了当事人的名字和情况。女警员有些莫名不安,也没听清上司在对那边说些什么,自顾自地捏紧了手心。她的掌心湿漉漉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渍。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众人立马“噔噔噔”地往上跑。 通往天台的门敞开着,灰白的天幕背景中,穿着褪色校服的女生赤足站在边缘,身形单薄,衣服和长发因为雨水而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她低垂着头,侧脸苍白,透过门框看过去,就像是一抹被镶嵌在相框中的游魂。 天台上竟然还有些人在围观,旁边的警员想进行疏散,而他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说些什么。女主刚试图上前劝慰,就听见有谁声音尖利地喊了一声:“谁家孩子像你这么不懂事,想想你爸妈啊!” 穿着校服的女生偏头看了过来。 女警员呼吸急促,她开始不顾一切奋力向前奔跑,隔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她在晃动的视线中,清楚地看见了对方转过来的那双眼睛——没有丝毫光亮的眼睛。 “不,别跳,别跳——” 试图抓人的手最终只摸到冰冷的雨水,她趴在栏杆上,双手还是伸出的姿势,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瘦弱的女生在透明的雨丝中重重下坠。 “砰—”的一声,她坠落在黄线圈出的水泥地上,红色的血液慢慢溢了出来。 一瞬间,全世界都安静了。 不多久,穿着制服的女主站到了楼下警戒线内,扭曲的尸体,蔓延的血迹。她听从上司指示,拿起相机,“咔擦”一声,将这让人极为不适的死状,定格在了照片上。 在法医的指挥下,同事们开始戴着手套收敛尸首,女孩苍白的、依旧圆睁着眼睛的面孔,随着裹尸袋拉链上合,渐渐掩盖在黑布下。此时,周围的人仍在细碎地议论:“好可惜,这才是高中生吧?” “现在的孩子,心理也太脆弱了……” 女警员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雨幕里,面无表情,看着那只黑色的裹尸袋被抬上车。车门伴随着重响合上,上司叫大家收队。周围原本还拥挤的人潮,在看到警员们一个个上车时各自散去。只有她伫立在原地,像是脚下生了根。 “走吧。”上司路过她时,安慰式地拍了拍肩。 女警员抿了抿唇,刚往前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重重地一声“砰——”她猛地回头,但背后什么也没有,只有白线画出的、那个女孩的印在地上的尸体轮廓。有同事叫她,她应了一声,疑惑又恍惚地上了警车。 车辆发动,街上人流如织,没人能看见,坠落到地上的、身体已经极度扭曲的女孩,以诡异的姿势爬了起来。 而在另一辆警车内,上司接到一个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他眉头紧皱,手指捏着现场拍下的那张照片,似乎格外用力。 回到警局,这张照片便连同数张薄薄的纸页一起,被他装进姜黄色的档案袋。男性粗粝的手将其贴上封条,接着拿起笔,在封条上编号那一栏写下字迹:1249。接着,红色的印章高高举起,在封口处盖下了“绝密”的红戳。 《绝密档案》,自此正式拉开序幕。 余缺大致解说了开端需要呈现出的画面后,又继续简述了游戏的玩法、大概的流程等等。 他将这款游戏定位为“恐怖向”,重视剧情和画面,整个游戏流程则归属于“解谜+探案”,玩家将操控女警员,在探秘警署“绝密档案”的过程中,经历一系列恐怖的事。 因为不准备让玩家在游戏里打怪,遇见的恐怖生物后,主角是以“躲避”为主要路线,余缺顺势指出,SAN值会是游戏里的重要设定。 SAN值,即“理智值”。这在恐怖类游戏中并不算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这个设定最开始好像是来自克苏鲁神话,具体应用在游戏里,大概的表现是:当角色遇到超自然事物或恐怖场景,SAN值会下降,如果SAN值降至零,角色就会陷入疯狂(*)。 闻言,做数值的员工立马举手发问:“我们是要对标《结伴自杀》,做成买断制吗?” 现今市面上恐怖类游戏的主流盈利方式,要么是走“买断制”,要么本体免费,但游戏内含有广告或内购,或二者皆有。 《结伴自杀》是典型的买断制,在游戏内设置了SAN值固定的恢复点,几乎是全程跑图的方式来进行游戏。而选择广告和内购的,则会将数值和美化两块设定为特殊道具上架商店,玩家们要么花钱,要么花时间看广告。 当然,把广告放 10. 文学城独发 [] 在一款游戏内,文案不仅关乎着故事的走向、游戏世界观阐述,还涉及各种繁杂的细枝末节,在业内是上限高但下限也低的职业,鱼龙混杂。挂出招聘需求后,或许因为要求过高,投递简历的都没多少,哪怕给招聘网站那边加了钱,照旧颗粒无收。余缺也试图在网上主动寻觅过这方面的人才,但这次没有像之前那般好运,再加上工作忙碌,就耽搁下来。 但文案策划的要求又不能降低。 《绝密档案》的主线内容毕竟涉及探案,在玩家游玩的过程中,不奢求案件本身有多么出彩,至少在文案上需要保持严谨及合理。 举个例子:假设A是第一起命案的相关人,余缺设定了玩家会在A处拿到的线索,但游戏制作具体的场景是需要斟酌的。A的形象是什么样?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对话用什么口吻来说?以及,A本身有没有可能撒谎? 玩家要在游玩途中判定这些,那制作组想给出的信息,或者想造成的误解,就必须通过角色传达出去。因此文案上要确切描述出来,否则在具体的制作中,很多地方的流程就卡住了。 因为这事,员工们工作得很痛苦。 余缺对此也进行了自省。他尽量抽出时间来弥补文案上的缺陷,同时,考虑到文案策划的岗位不能再空下去,既然普通招聘途径不行,那就换成专业的猎头公司。 由2247作为助手,筛选出一家风评不错的猎头公司后,经过面试,新人事经理很快走马上任,对于文案策划的人选,猎头也在他的要求范围内,尽快奉上了几份不错的简历。 余缺先看中的是一个有全职写小说经历,后又转行到游戏行业,在国内大厂工作过的人。但猎头那边约他面试后没多久,对方就被业内另一个大厂看中了,给的薪资和职位都相当不错。面试毕竟是双向选择,别人有了更好的去处,他也只能作罢。但之后的几次面试,效果又不甚满意。 保持着宁缺毋滥的态度,周三这天,余缺终于等到了一个新的面试者:苏雾。 办公室的茶几上摆着两杯热水,人事经理推门进来,带进来一个穿洛丽塔女生。 她长相甜美,浅紫色的繁复服饰将人衬托得像个洋娃娃一般,看见余缺后,或许是生活中鲜少看见留长发的男生,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主动伸手:“你好,我是苏雾。”声音也是糯糯的。 苏雾性格开朗又外向,对面试丝毫没有紧张,提起过往经历侃侃而谈,似乎对和人交流这件事都极为享受。她带来的简历已经放在了余缺面前,薄薄的两页纸,含金量极高。 毕业于国内一所双一流大学的历史系,之前求学途中就担任过编剧,写了几个本子,其中一个已经被拍成了电视剧。与此同时,她一直有在个人的博文里发布小说,种类繁多。狗血虐恋,升级打怪,历史同人,恐怖惊悚无一不写,能看出知识面极为广阔。 从业经历部分,她之前入行当了正式编剧。 但是编剧在娱乐圈并不是个舒适的职业,兢兢业业写完一篇,导演要改,演员要改,金主要改,苏雾觉得那些人把自己的本子改得面目全非,人物人设全崩了,而别人觉得她一个黄毛丫头,不懂资本,不懂流量。 屡次经历这些后,苏雾实在无法忍耐这些人不尊重故事和人物逻辑的行为,遂决定转职。 这次来余缺的公司面试,也是机缘巧合:她其实还没想过自己后面做什么,相关的岗位都想试试,因为一直没面试到合适的岗位,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当专职作家,结果猎头此时介绍了余缺的公司。 虽然没有文案策划的工作经历,但余缺对这个岗位的要求和她非常契合,她又是敢于冒险的性格,于是想过来看看。 余缺之前已翻阅了她的部分作品,因为是恐怖向游戏,重点看了打着惊悚tag的几个故事。他发现苏雾不仅擅长写故事,还擅长营造氛围,文字简练而凝实,伏笔埋得轻描淡写,等看完了整体,再回顾的时候,才会发现之前那些看似简单直白的文字,其实处处都让人冒鸡皮疙瘩。 这次面试两人都有不错的观感,入职的事顺势就敲定了。 今天是周三,按常理本该明天再来正式上班,同时拿证件来签合同。但苏雾觉得来都来了,可以提前和大家认识一下,聊聊对游戏剧情的看法,这会有利于她的灵感。员工积极,余缺当然不会泼冷水,遂把人带到了团队其余人面前。 不过,余缺不知道的是,认识同事是假,打听公司是否靠谱才是真。 面试时两人聊得很好这点并不假,薪资不错,对文案方面也给出了很大的自由余地,方方面面都令苏雾满意。但不得不说,在有过大型娱乐公司就职经验的苏雾看来,她首先需要担心一件事:这公司会不会干一半就黄了。 当然,问话不能直接这么问。在余缺和人事经理走后,苏雾“狗狗祟祟”地凑到了陆含昭身边,压低了声音:“姐妹,这个公司呆着还行吗?加班严不严重啊?” 陆含昭:“大家都挺卷的,但是放心,不加班。” 苏雾:“啊?”这话怎么感觉有点逻辑不通呢? “这么和你说吧。工作内容不少,每个人都在卷进度,所以上班期间大家都很忙,不然做不完。但是我们不用加班,只有余总一个人加班。”陆含昭说着话,手里还不停地在数位板上绘制,随口吐槽:“他可能长了十个肝。” 余缺并不知道,自认为团队成员不足、经费不足,必须自己上阵弥补整体进度的他,在员工眼里到底有多可怕。 谁家游戏制作人像他这样?不止管理整体游戏制作流程,还身兼多个职位,但凡你说一句这个需求不知道怎么实现,他都能回“我试试”。而且有时候前一天还可能不能做的部分,过两天就行了。更要命的是,他不止会,效率还奇高。整个公司的人都麻了好吗? 谁敢不卷?你不会的你老板都会,做得还比你快比你好,你说这个需求不知道怎么实现,没关系我来 11. 文学城独发 [] 月色皎洁。 客厅没有开灯,浅白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窗,一缕缕地洒在木制地板上,将墙角的一盆绿植被映得格外清幽。 绿植不远处,余缺在擦拭他的刀。 黑色的长刀造型古朴,刀背上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暗纹,刀柄缠着布条,看着很普通。余缺用干净的棉布擦拭过去,刀刃在月光下泛出寒光,折射在他的眉眼,描摹过低垂的长睫,一路吻上他眼睛下方那道细小的、竖起的疤痕。 刀刃一转,被反射的白光迅速滑下,直至被他随性地提在手中而消弭。余缺站在月光照不进的黑暗中,同阴影融为一体。 抬手召出系统面板,金色的光幕随之张开。确定目前被动收集的能量已经抵达第二个刻度,余缺点向了【角色召集】。 随着几张闪着金色光晕的卡牌依次排列,界面弹出提示框。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余缺将目光停在了第二张卡面上:阴暗潮湿的一片沼泽地,白骨外露,浅褐色的淤泥隐隐散发出不祥的黑色气息,代表生机的红色巫弥花于白骨间隙生长,植物的生和尸骨的死,气息相互交织,让这片沼泽都仿佛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模糊交界。 点击下去,静谧的画面自他指尖那一点,开始蔓延出波纹,接着开始震荡。依偎在一处白骨的红色花朵从根系倾倒,鲜艳的红色花瓣染上淤泥。随着卡面翻转,淡金色的界面扩大,一具礼盒一样的木棺从满地淤泥中升起。沉闷声中伴随着泥水和残骨滑落,直到木棺完全挣脱地底,上方的盖子缓缓移开。 红色的丝绒布作底,边缘四处都是颜色各异的珠宝,五官艳丽的乌发男人躺在其中,略显苍白的皮肤,红到妖异的唇色,黑锦华服,双手交叠于腹前。四周珠宝折射出了璀璨的光,但再绚丽的色彩,亦只是他的陪衬。 面板左侧,跃动的字符也在此时显现。 【人物:罗摩 骨龄:???(生命体已异变,当前检测结果出现异常) 血脉:■■(或许与传闻中的幽冥存在关联) 灵根:???(无法判定;似乎对全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 天赋:化骨(罕见天赋:亡者的气息裹挟其中,吸收灵气的速度增加百分之十) 功法:狱神典[主](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化神期(暂未抵达下一进阶点) 异常状态:无】 棺木中的人仍旧闭着眼,在感知到余缺的视线后,他唇线缓缓挑起一个弧度。似是愉悦,又好似在散发一种无形的蛊惑。 作为本体,余缺的脸也是好看的,但他同时也带着极强的冷漠和疏离感。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山林间的风,澄澈又锋利。而罗摩则像另一个极端,纷华靡丽,如同地狱里勾人心魄的艳鬼,天生带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妄念,却又时刻在提醒你,他很危险。 【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罗摩”传送至您的身边?】 余缺的手指点下了上面的“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躺在珠宝中的男人睁开双眼,苍白的手搭上棺木的边缘,黛青色的血管异常明晰。随着他手掌用力,画面中的一切皆碎成虚影。与此同时,现实中无数的金色粒子开始构建出男性高大的身躯。 四周的温度在一瞬间降低,冰凉的、如同湿冷白雾一样的气流向外蔓延,仿佛是无形的触手,开始沿着余缺的裤腿试图向上攀爬。 黑色的长刀向前一滑,带出一声嗡鸣,将那股气流从中截断。余缺抬起脸,置身于阴影下的他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浑身散发出一种森寒的凛冽。 空气里响起男人的轻笑,就在躯体构建完成的一刹那,他宛如鬼魅般欺身而上,余缺反射性地横刀格挡,“铮——”无形的短匕和长刀空中相击,刀光纵横如电,既快且利,而握在罗摩掌心那把仿佛由空气化成的短匕似云似雾,以短兵接重刀,随着兵器相击不时发出声响,偶尔又完全消弭于无形。 室内因两人打斗被带起了涌动的气流,余缺鬓边的发丝掠起,他丝毫没有留手,没有灵气,就用纯粹的招式,刀锋直逼罗摩咽喉。 但随着手里的刀愈发激进,余缺的脸色也越来越白,一式反手横斩,罗摩带着寒气的两根指节直直抵在了锐利的刀刃上,肉/体和利刃相对,理应肉/体退避,但罗摩的指尖强压着刀锋,在强大的力道冲击下,余缺被压制在墙壁上,闷哼一声,脑后的发丝随之散落。 彼此的呼吸都有些乱。 罗摩单手护在本体的后脑,丝毫不介意横隔在面前的刀锋,眼神肆无忌惮落在余缺脸上,像在欣赏自己毕生得意的画作般,视线一点点滑过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唇,还有略抬下颌而被暴露的、不断颤动的喉结。挨得太近,罗摩嗅到了浅淡的香气,他试图凑过去品尝这种香气,凌厉的攻式再起。 在自己面前,所有的情绪都是不需克制的。 黑色的长刀如臂使指,顺着余缺的心意,肆意进攻。客厅的窗帘此起彼伏,将月光搅得粉碎,在又一次格挡后,罗摩倏地定在了原地,任由刀尖刺向心脏,但就在刀刃刺中的一瞬间,他半边的身体化为了骷髅。 浮动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刀刃穿过白骨间的间隙,尖端距离其中正在跃动、呈现幽蓝色的心脏,只剩下一厘米。 罗摩半边的脸亦成了白骨,眼眶中,跃动着和心脏一样的幽蓝色火苗。 长刀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余缺再也坚持不住,身体向前栽倒,落到了一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怀抱。 刚刚还招式凌厉的人,现在额头上全是冷汗,唇色发白,身体不自觉地想要蜷缩,但因为被罗摩强制地按在怀里而无法做到。只能任由那只化为了白骨的手撩过他的发丝,又顺着后颈,按上背部——那里,是痛苦的根源。 一截原本属于罗摩的脊骨。 罗摩近乎痴迷地摩挲着那截脊骨,这种和本体分隔,又另类融合的方式,让他此前一直有种难以言说的满足。就好像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归了这具属于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除了那种微妙的满意 12. 文学城独发 [] 次日清晨,鸟鸣清越。 “谢了师傅。”苏雾随手关上车门,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很好,已经过了打卡时间八分钟了。她叹了口气,早高峰堵车真的令人厌烦啊。本想一鼓作气跑到电梯前,但路边卖早点的摊子散发出食物的香气,又勾得她停住了脚。苏雾摸摸自己瘪瘪的肚皮,心道:反正都迟到了,干脆吃个早点? 她很快就后悔了自己这个决定。 因为正当她边走边吃心满意足的时候,前面几米处停下了一辆网约车,车门打开,下来的,竟然是满身低气压的余缺。 苏雾:……好尴尬的场面,不会以为我故意迟到吧?? 就在她想着是转身当看不见比较好,还是硬着头皮打招呼比较好,那辆车里又下来一个俊美妖异男人。距离不远,苏雾听清了他跟上去后含笑吐出的字句:“还很难受?”而在他们面前一向鲜有情绪外露的余缺,几乎是不耐烦地回了句:“闭嘴。” 余缺身上有股淡淡的烦躁。 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又被冻醒,起床看见客厅一副狂风过境的模样,只感觉自己真的是昏了头。莫名其妙地再换一块脊骨做什么?又不能继续增加灵力的吸收速度,纯纯找罪受。 但情绪上头就像摄入了大量酒精,把理智的那根弦完全绷断了。 虽然说后悔也算不上,但是…… 余光注意到自己公司的员工,余缺稍停住脚,外露的情绪也恢复如常:“早上好。” “早啊!”苏雾稍微快步走过来,对两人友善地笑了笑:“余总你也堵路上了吗?”一般来说,他该在公司所有人都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工作了才对,今天这情况属实罕见。 余缺默认了这个说法,瞥了眼罗摩:“这是我们公司的新员工,暂时担任建模师。” 路上两人握了下手,又互道了姓名,聊了两句后,电梯来了。 三人先后进去,苏雾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再起个话头,余光突然注意到新员工的脖子上,竟然有个痕迹鲜明的牙印。 苏雾:嘶…… 没记错的话,他是和余总一起下的车吧? 工作狂魔破天荒的迟到,又在清晨这个时间段,和一个痕迹暧昧的男人从同一辆车下来。苏雾眼神游移,试图在内心劝阻自己不要多想,但这个牙印就像是一条引线一样。她很快发现,余缺看似对这个新员工很不耐烦,但其实并不排斥对方,两人说话时挨得很近。而这个新员工,视线还时不时流连在余缺的后腰,有种淡淡的餍足…… 不行不行,快住脑!一定是你昨晚看CP的剪辑视频看魔怔了,现在才腐眼看人基。苏雾在心里狂敲木鱼。 电梯“叮”一声再度打开,强行收束了她纷杂的思绪,随着脚步声递进,职场打工人正式切换成工作状态。 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工位上的大家没有谁因为余缺的迟到分心,各自专注着手上的事,时不时和对接的同事商讨工作进度,一切井然有序。 今天来了个长相优越的新员工,虽然也有多看几眼,但更重要的依旧是工作。 此前陆含昭特意问了余缺建模的事,现在等来了对方,她并未表现得多高兴。原因也很简单,之前职位空缺,建模的事几乎是余缺一手包揽,她都习惯了和余缺对接,现在冷不丁换个新人,内心难免有些不信任。 游戏行业有句老话“原画归原画,建模归建模”。这说的就是行业现状:很多时候,建模师的水平和美学沾不上边。不说完全还原出原画给人的那种震撼,美术设计的角色形象是高级脸,结果建模成整容失败的样子,这种例子都不胜枚举,游戏玩家吐槽建模配不上原画的更比比皆是。 所以,这个叫罗摩的,脸是长得好看,建模的水平够漂亮吗?陆含昭在心里打出了一个问号。 事实证明,罗摩的建模水平和他的脸一样漂亮。不仅在接手建模工作后得心应手,还主动包揽了余缺之前所做的许多零碎工作,过程甚至没有磨合期,丝滑到宛如余缺本人一样,流畅无比。 因为他的到来,游戏的制作进度甚至再次加快了。 工作被分担了一部分后,也让余缺能稍微腾出手,专门去对接游戏外包的音乐和音效制作部分。 他的要求极为严苛,且具体到了游戏内每个流程、每个动作。比如,玩家们推开游戏里的一扇门,他就要听见那种悠长的、吱呀的开门声。玩家们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就要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听见没关严的窗户外细微的风声。 接到这个单子的工作室或许从来没遇见过余缺这么难搞的甲方,不停的打回重做,时不时就要返工。由于不同材质的门,声音也是不同的,有次为了一个木门的开门声,他们来回返工了十几次,整个工作室的人头发都要愁白了,才终于让余缺满意。 整个制作过程里,要不是余缺一直在明确表述自己要的效果,即使让打回去重做,也是正常理由,没有一次含糊地说什么“感觉不对”之类的,他们就真想撂担子不干了——太折磨人了。 《绝密档案》内置的三个案子的相关音效全部制作完成后,整个工作室几乎是喜极而泣,每个人都暗自发誓,再接这个甲方的项目他们就是狗! 而作为甲方的余缺,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游戏收尾工作后,给员工们布置了新案件的相关任务,自己则正式开始主导《绝密档案》上线前的重要工作:测试。 由于公司才起步,员工数量少不说,又都是内部人员,这次测试工作余缺依旧进行了外包。和外包音效一样,涉及可能泄密的部分,请专门的律师拟定了需要签署的文件和协议。 具体测试能测出什么结果,余缺也有些心理准备。 没有哪个游戏是完美的,流程中大家都会有各种各样的bug。穿墙、无法选中、贴图错误、参数错误……这些在他们这些内部人员试玩时,一个都没冒出来的 13.文学城独发 [] 芸豆直播平台,主播“如影随形”面色倦怠地打开了直播摄像头。 今天是清明节,也是他定好要和粉丝正式告别的日子。至于原因倒也简单——他过气了。 在最光鲜亮丽的时刻,他的粉丝量曾超过九十万,眼看临门一脚要迈入百万粉丝主播行列,结果粉丝数又渐渐掉了下去。后续复盘,才发现自己涨粉的真实原因:是吃到了游戏《结伴自杀》的红利。 作为华夏恐怖类游戏的巅峰之作,《结伴自杀》的品质毋庸置疑,但它毕竟是买断制,游戏流程就那么长,即使“如影随形”有意延长了游玩的时间,也不可能一直播下去。他有试着在过段时间后重玩,但热度这东西实在玄学,作为本人也不能复刻之前的辉煌,再考虑到老粉不想看到重复的内容,最后计划实行到一半就告吹了。 在《结伴自杀》之后,直播游玩另外几款优质恐怖游戏,让他直线下跌的粉丝稍微回升了一些,但他天天直播,很快就全玩过了,导致越到后面,画风清奇的劣质游戏越多,玩起来别说恐怖,简直丧病。粉丝们因此认为他的风格变了,纷纷转去别家。 现今账号虽然还有三十万粉丝,但其中一半都是死号,收入微薄。最近几次开播,日常会刷点礼物的榜一又润去别的主播那里,这让他无比泄气,觉得自己再混也混不出个名堂,不如出去找个班上。 “大家晚上好。” 手上调整着摄像头位置,主播“如影随形”开始回答弹幕上的问题:“今天播什么?不知道啊,你们有想看我玩的吗?实在不行,我去扒拉点能当鬼畜素材的游戏,给你们当笑话看吧。”都要走了,也没什么拉不下脸的,让陪了这么久的粉丝稍微高兴一点也好。 他这么问了,弹幕上当然也有回答。有提名某评分1.7的“知名”游戏,也有说之前播过的一些游戏。一个个弹幕飘过去,其中一个吸引到了“如影随形”的注意力:影哥,gamer今天推出了清明节专题,有个叫《绝密档案》的新游戏好像很恐怖的样子。 “新游戏?难得啊。”他操纵鼠标打开gamer的游戏平台,为了不冷场,还习惯性地嘚吧嘚:“近两年都没啥正经的恐怖游戏出来,不管恐怖不恐怖,难得有新游戏嘛,我们试试……咦?” 他看到了平台推送游戏时放出的实机视频。 阴雨连绵的氛围,警车闪烁的蓝红灯光,坠下高楼又再次爬起来的尸体。视频末尾,整个扭曲到变形、满身浴血的尸体突然转过脸,直直看向屏幕方向。 “这游戏CG做得还行。”他点了进去。 《绝密档案》第一天上线,但有平台推送,不少玩家已经注意到了,目前下载量刚过三万,评分栏目也挂上了零星几条评论。“如影随形”浏览了一下,随即准备点击安装。手快,按下去才拍了下脑袋,忘记开模拟器了啊!结果超高速的网络已经把游戏下好,开始了安装程序。 “哎?是电脑游戏?” 不像国外,国内游戏圈最大一块的蛋糕在手游上,因此大部分国内厂商都是做手游。更何况gamer就是主推手游的平台,电脑端游戏放这里,有点不合适吧?游戏开始后台安装,他在平台二次翻阅,才发现《绝密档案》是手机和PC双端都可游玩。 那手机的体验会不会不好?心里涌现出这个疑问,很快又被“如影随形”抛在了脑后——游戏已经正式开始了。 开场就是自杀坠亡事件,也是被当作平台推送的那段视频的剪辑来源。他本来想跳过不看,但又发现画面里好像给了些案件的信息:跳楼的女学生穿着洗到发白的校服,家庭状况应该一般。在天台吆喝“谁家孩子像你这么不懂事”的npc,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建模好像和跳楼的女生面庞相似…… 不知不觉沉浸到了开场动画的剧情里,“如影随形”都忘了说话,抬头一看,发现大家好像也没注意,都在讨论这段动画: “都尼玛要跳楼了,还说人家不懂事,真是***” “我现实真遇见过这种,有人要跳楼,楼下怂恿,结果人真跳了。” “说自杀脆弱的人我想翻白眼,人本来就容易脆弱啊,又不是钢板。”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中了某个笑点低的,在弹幕哈哈哈个不停。 见大家开心,“如影随形”干脆也就顺着氛围,把自己的话减少了一些,重心放在了游戏本身。 这段剧情过后,游戏的女主独自踩着夜色回家。 雨滴落在布质的伞面,声音细细密密,湿漉漉的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带起泥水飞溅。路灯的光线昏黄,她脚步缓慢,似乎因为白天的事仍旧心绪不宁,喃喃道:“差一点,我就能抓住她了。” “就差那么一点……” 声音缓慢、悠长,全程都是极平静的语气,但莫名的,听着很让人心堵。 这两句自言自语的话后,她似乎等了一会儿,接着再度开口:“你今天好安静。” 【你:想我说点什么?(点击此选项)】 【你:你在和我说话?(点击此选项)】 【提示:游戏内每个不同选项在后续存在不同影响,请谨慎选择】 “不是角色扮演吗?居然还有对话?”看了看两个选项后,“如影随形”移动鼠标,点击了第二个。 听到这话,一直不急不缓前进的她突然停住脚,站在了一处路灯下:“你是谁?” 【你:______。】 “如影随形”简单填了个“小辉”。 “小辉。”她缓慢地抬起头,晦暗不明的光线中,她的瞳孔折射出一点细微的白光,脸上呈现的神情,则是纯粹冰冷的审视。她没说什么,只是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似乎想给谁打电话。 界面随视线转到手机屏幕,最上面的联系人,写着“A医生”。正要点击拨号,路边一辆车迅速飞驰而过,带起的污水溅了她满身。车子没有停下,短暂惊诧后,她只能狼狈地一边撑伞,一边去拍打身上的水珠。 【你:无动于衷,不作回复(点击此选项)】 【你:尽快回家吧,会感冒的(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听到这句极为简单的关心话语,她似乎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轻快的笑:“谢谢。” 接下来的路上,她放弃了打电话的举动,转而继续谈起了白天那个案子:“老大说已经按自杀结案了,所有资料已经存档,不会追究那些围观人员的罪责。其余人就算了,那个老人实在是……”那句话,简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人的言语能杀人无形,但程序上很难用证据起诉(点击此选项)】 【你:那个老人,我总觉得……(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她:“觉得什么?” 【你:好像和那个自杀的女孩长得有些相像(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此时刚好走到了她家楼下,这句话让她按电梯的手指微顿了顿。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老旧的电梯 14.文学城独发 [] 温暖的橘色灯光照在钢琴上,一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随着指尖有序按下,音乐的节奏舒缓又平静。 拿着公文包,一身疲惫的中年男人用钥匙开门进来,听见屋内弹钢琴的声音,他露出柔和的笑,一边换鞋,一边冲屋内琴房的方向道:“这么晚还在练琴啊,我们淙淙真棒!弹完这首就休息吧。” 闻言,悠扬的钢琴声却变得时断时续起来,不少音符被弹错,让正常的乐曲变得有些刺耳。 男人听得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他踢踏着拖鞋去客厅放公文包,温言细语地劝慰:“淙淙,弹错也没关系的,咱们慢慢来。” 屋内钢琴的音符愈加急促,没弹几下,就只剩下乱按琴键而发出的、那极度急促又紧密刺耳的高音。 中年男人有些生气,快步走到了琴房门前,一把将门拉开:“淙淙——” 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空空荡荡,只有打开的窗户外吹来夜风,将钢琴后的窗帘吹得轻微晃动。头顶的大灯没开,房间里,只有一盏橘色的台灯坐落在钢琴不远处,安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 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掌不自觉松开,中年男人表情愣怔地呆立当场。 客厅传来的钥匙开锁声将他惊醒,回头才发现,是老婆带着儿子回来了。卷发女人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提着水果,身边还跟着被主播“如影随形”成功操控着的女主。 中年男人声音有些颤,像是想证明什么:“你们,你们有听见弹钢琴的声音吗?” 卷发女人说没有,正在舔冰淇淋的小男孩也说没有,男人把视线转向女警员。 【你:听见了(点击此选项)】 【你:没有(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如影随形”点下这个答案,颇有兴致地回复弹幕:“这个npc撞鬼啦哈哈哈,我听见又怎样,就要说没听见,看看他反应如何。” 中年男脸皮细微抽搐,身体也有些僵硬,但他还是僵笑着和客人打了招呼,让大家进客厅坐。 这个阶段刚刚经历了新手教程,“如影随形”一边熟悉键位,一边开始试图进房间翻找线索。出乎意料的是,他刚刚开始动作,这对夫妻就表露出了对这个失礼动作的不满。他不听劝告强行继续,竟然被轰出家门了? “我去,所以我还需要得到npc许可才行吗?” 看着游戏界面弹出的需要回档,或者等待游戏时间的第二天才能继续的提示,“如影随形”果断点击了回档。 这一次,“如影随形”耐住性子,操控女主和房间里的几个npc对话,而对话的内容,就是她来此的目的:询问这个中年男人为什么还不去收敛女儿的尸体。 这个地方的警局不大,没有存放尸体的冷库,当时法医检查后,是直接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冷库进行储存。但冷库是要钱的,警方在后续查到了家属联系方式后,就通知了他们去收敛尸体,也有询问他们是否需要进一步调查,被拒绝了才以自杀结案。 现在已经过去几天时间,明明医院离这里不远,他们却一直不去敛尸,葬礼也没办。医院那边打电话给警局,说现在冷库的位置紧张,希望他们能催促家属。 由这个话题作为开头,“如影随形”和三位npc都聊了聊,由此先确定了身份:中年男人姓白,是女孩的生父。旁边的卷发女人姓陆,她和白先生刚结婚一年多,是继母。至于身边这个叫淙淙的小男孩,女人说是她和上一任丈夫的孩子。 对于继女从这栋房子的顶楼一跃而下这事,这位姓陆的女士表示并不清楚背后的原因。她自认不是个恶人,同继女私下相处也不多,日常交流除了叫吃饭,几乎没有别的话,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如同陌生人一样。 陆女士:“她不是我生的,我没理由对她好,但也没理由对她坏。说到底就是家里多张嘴吃饭而已,又不是养不起。更何况她都要高考了,到时候去读大学,更是八百年见不到一回。” 继续追问她对于继女自杀的原因,她犹豫着道:“之前听邻居的孩子说过,她在学校好像受了些欺负,但我没问,也没管。” 看得出,她对继女很冷漠,态度也很坦然。 再问起旁边这位姓白的中年男人,他也表示不清楚女儿为什么会自杀,但其余的话不肯多说。 【你:那为什么不去收敛你女儿的尸体?(点击此选项)】 【你:那为什么她跳楼时是周日,还穿着洗到发白的校服?(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你:白先生,她在这个家真的过得好吗?(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哪里就不好了?!我供她吃喝,供她读书,这个家哪里就不好了!!”这句话显然戳到了男人的痛脚,他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接着就开始口不择言:“你当她是什么好孩子吗?学习不努力,生活不上进,你去打听打听,她才刚过十八岁,就跑出去和男人开房,我脸都要被丢尽了好吗?!” “人家老师专门打电话来,和我说警方抓卖yin的把她也抓了进去,让我去派出所领人。我这辈子都没那么丢脸过!四周都是警察,她浓妆艳抹得像个鬼一样,被手铐铐在地上,警察训我,说我不会管教,她还在旁边笑。我当时都恨不得掐死她!” “我为什么不给她钱?给她钱干嘛!去鬼混吗?去买烟还是去酒吧喝酒?”说到激动处,男人虚张着五指,在空中胡乱比划。他似乎很久没有睡好了,双目微凸,黑眼圈很深,眼眶里布满了血丝,发疯般地嚎叫着:“你懂什么?!啊——你懂什么?!她跳楼死了才好呢,死了一了百了!” 屋外,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夜空,惊雷随之炸响,屋里停电了。 中年男人突然惊惧起来,慌张地乱叫着。旁边的女人想去检查看看是不是跳闸,却被男人死死抓住了手。 又一道闪电亮起,屋内短暂地能看清全貌。出乎意料的是,两个大人乱作一团,而这个叫淙淙的孩子,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舔着没吃完的冰淇淋,目光越过父母,直直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是紧挨着客厅的饭厅。四四方方的红木桌子,四个同样材质的椅子摆得整整齐齐。 明明空无一人,但淙淙却露出一个充满童真的笑,伸出小手,打 15.文学城独发 [] 这宛如某种无声的邀请。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睛紧盯着门缝里的那片黑暗。 又等了一会儿,壮着胆子一步步上前,她微颤的手慢慢伸向房门,刚一触碰,似乎就被冰凉的金属吓到了,手指下意识一缩,接着再度做好心理建设,将门缝拉大。 “吱呀——” 拖长的开门声,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显得有几分诡异。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着向前探出脑袋。还没看出个所以然,背后响起了弹珠落地的声音。 她本能地回头寻找声源,就在此时,黑暗中伸出一只苍白又冰凉的手,伴随着重击的音效,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往里拖拽。 面临恐惧,人的潜能被全部激发,她从未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在奋力拉扯回自己的手后,反手将门推回,接着几近疯狂地向电梯方向奔去。 一路上,锤门的“砰砰”声响彻整个楼道,平板的金属门被从里砸出无数拳头和手掌的印痕。感知到她越来越远,鬼魂爆发出了强烈不甘的嘶吼。 她额头上全是冷汗,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电梯前,狂按电梯按钮,同时慌张地往后看。那扇门已经被锤打得完全变形,眼看着就像是要破门而出,又突兀地安静了下来。不等她松一口气,心又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那只苍白的手竟从门缝里伸出,按在了外面的门锁上。 很清晰的开门声。 手指按电梯钮的速度更快了,她声音里也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门缓缓打开,那双灰白的、像是储存太久而有些腐烂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抓在了门沿上。 “嗒叭-” 一块腐肉从手臂上掉下,连带着黑色的汁液,在地上落下一块凸起。 “叮—” 电梯到来的声音在此刻宛如天籁,她牙齿打颤,背对着电梯胡乱摸索,在感知到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发挥了此生最大的速度,侧身猛挤了进去。 见电梯呈现出等人的停顿,她几乎是扑到电梯面板上,疯狂戳按关门键。 那只鬼并没有追上来。 电梯门顺利缓缓上合,将一切关在了门外。 安全回归,她浑身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用微颤的手扶住了自己,声音也带了一丝委屈的哭腔。 但这里也不是久待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后,她试着平复心境,又记起自己忘了按楼层,吸了吸鼻子,伸手去够。 手指和冰凉的金属触碰,摸索,迟疑。 那里光滑无比。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微抬起脸,颤抖着后退一步,画面随之扩大。此时面前根本不是什么电梯门,而是停尸间的门。她并没有逃进电梯。 她进到了停尸间里面。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到头顶,她几乎要忘了呼吸,齿间打颤,眼泪不自觉地落。 走廊外面明亮的白炽灯闪烁起来。 她颤抖的、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看见室内一具具整齐排列的、盖着白布的尸体,在“咯、咯”的关节摩擦声中,全部坐了起来。接着齐齐头颅扭转,面向她的方向,脸部肌肉僵硬地拉扯着,露出诡异又恐怖的微笑。 “我操啊啊啊——” 这令人心悸的画面,直接让直播摄像头前的“如影随形”手一抖,把鼠标扔出去了老远。 “SAN在掉,我知道在掉啊!我要是有SAN值我都该掉了好吗?!” “什么回档,不回!这肯定是必定剧情,再来一次那个工作人员还会被支走,你们别想骗我再来一次!” 女主SAN值掉得太快了,在前面门第一次打开的时候,“如影随形”还能去商店购买道具,强行让其冷静下来,操控人物继续往前探索。但这次道具都没来得及用上,女主直接晕了过去。 弹幕上都是叫嚣着回档的,说停尸房肯定有线索吧啦吧啦,“如影随形”坚决不同意,于是下一幕直接跳到了医院病房。 白和蓝的主色调布置,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澄澈又温暖。四周有些嘈杂的人声,旁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木盒和花瓶,白色的栀子花还带着露珠,上司正坐在旁边玩手机。 见她醒了,上司帮忙把床调成了坐靠的模式:“感觉好点了吗?” 她:“我晕过去了?” 上司:“你好意思说,大晚上在火葬场闹,人家那个值班的工作人员都要被你吓死了。” “火葬场?!” 经过对话后得知,在她和作为玩家的“如影随形”眼里是晕了过去,但在别人眼里,她当时像是魔怔了。 带着去领尸体的工作人员打完电话,回头就看见她已经自己进去了停尸房,而且还直愣愣地站在死者的尸体旁,和她搭话也不回,把人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火葬场的车把人和尸体一起接走后,工作人员按照惯例询问,要不要整理尸体的遗容,而她只来回重复两个字“火化”,表情僵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尸体,状态委实瘆人,把人吓得够呛。 赶着流程把骨灰放在了盒子里后,她把盒子抱着就往外走,人家怕他出事,硬着头皮跟上去,拉拉扯扯间,她晕了过去。 救护车被叫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医生想把她手里的骨灰盒取下来,硬是没掰动。但车子刚路过菜市场,一个卖鸡的摊贩经过,公鸡一声嘹亮的打鸣,她的手就忽然松了。 整个过程实在过于邪性,在场的人都吓到了,还好后面正常了许多,她也没事,只是看起来体力消耗过度,被放病床上打点滴。 这段对话很长,她中途看向放在花瓶旁边的木盒,无意识地攥着被角。直播镜头前的“如影随形”也轻嘶了一声:“好家伙,这也就是游戏了,现实里真遇上不得被吓死。” 见她面露惊恐,上司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眯起打量了她半晌:“我原以为你是八字轻,现在看来,你是看得见那些东西?” 她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上司:“……” 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了那封盖下绝密红戳,编号1249的档案,上司:“本来不关你的事,但你擅自插手死者私事,现在不管你到底有没有阴阳眼,会不会所谓的玄学法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她慢慢把袋子拿到手里:“我不太明白……” “人家已经缠上你了。” 上司说着就叹了口气:“本来,我们每个警局都有专门处理这类事的部门,叫特殊事件调查组。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其实入职后应该会被调进去,从最基础的做起。 16.文学城独发 [] 突兀的声音有些让人起鸡皮疙瘩。但冷静下来后,不难发现,其实是这个挂在钥匙扣上的玩偶内置了录音功能,而她刚刚的手肘误触了而已。 想到这里,神经再度舒缓,在轻柔的哼唱声中,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将玩偶拿起来。而就在接触到的瞬间,黑雾一样的手沿着她的手背,卡得严丝合缝。 她抓住了玩偶,面前同时呈现出蒙着光晕的幻境。 那个轻柔女声,随着幻境的呈现,渐渐从带着杂音的录音、变得更加贴近人声。 温馨的卧室,白色的钢琴,淡青色蕾丝的窗帘随风微浮,阳光在琴键上的指尖处泛光,眉目温婉的女人一边弹奏,一边含笑着哼唱着《摇篮曲》,接着略偏过头,微笑地看向躺在床上,面容稚嫩的女孩。 见女孩嘴巴依旧撅得高高的,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停下弹奏,倾身过去,用曲起的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还生气呢?小受气包。” “哼。”女孩拉过被子做出转身背对的姿态:“妈妈说好的话不算数。” “好好好,是妈妈的错,不要生气。”女人轻轻推着闹脾气的孩子,口中许诺,这次没做到的,下个周末一定会做到:“假如没有做到的话……” “那妈妈就是小狗!” “好,没做到的话,妈妈就是小狗。” 听到这话,女孩终于禁不住、露出一个缺了颗牙齿的甜笑。这让坐在琴凳上的女人又是“噗嗤”一声,乐不可支。 “不许笑话我!” “没有。” “你明明就有!” 母女俩就嬉笑成了一团,屋外传来老人拖长的声音:“吵啥,不是说去睡午觉吗——”女人当即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但两人还是眉眼弯弯,她没有再弹奏钢琴,而是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低声哼唱。 女孩也闭上眼睛,稍稍蜷缩着身体,安心地沉入梦境之中。 而这一闭眼,窗外迅速昼夜交替,周围的东西开始呈现出肉眼可见的老化或磨损,女孩的脸渐渐和死者完全重合。幼时无忧无虑,长大一些,却呈现出焦虑和憔悴。背景音是男女的争吵,夹杂着“离婚”和“欠债”等字眼,接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让她彻底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 静静等待了半晌,门被从外推开,女人走进来,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吵醒你了?没事,睡吧。” “又失眠了吗?” 伴随着轻轻的拍打,低低的哼唱声再起。 慢慢地,声音愈加悠远起来,幻境逐渐消弭,四周归于寂静,只留下手心里的塑料玩偶静静躺着。她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指印上去,便发现上面褪漆最厉害的地方,刚好就是手指的位置。 不难想象,死者生前,应该无数次将其握在手中把玩。 应该很想念自己的妈妈吧。 短暂地怅然后,还是得继续寻找线索。 首先是记下那栋发生过火灾,又仍旧被当作老人住址的地址,接着是档案上的其它相关信息。 死者的生父,也就是白先生,他并未说谎。死者确实有条“疑似参与卖y”的案件记录,就在半个月前,但没有和男人发生实质上的关系,因此是被警告处理。但除了这条,死者还有两个案件相关记录。 一条是死者母亲报案,内容是校园霸凌,要求警方彻查。这起案子没什么水花,因为没发生实质意义上的伤害,责任更多是追究校方的。 另一条则是死者被同学怀疑是小偷,偷了对方的贵重物品,按时间线算,距今已超过半年。因为涉案金额超过了两千,警方立案,但搜过死者的宿舍,没发现任何线索。 现场警员还留下来这样一条记录:她换洗的内衣都破了个洞,看着实在窘迫,或许正是因为穷困,才会被怀疑是小偷。但这样的怀疑显然是不合适的。 再加上之前的校园霸凌案,警方也有些怀疑是有人存心报复,还批评了这个报警的同学。 那么,捋捋时间线,死者生前先是和父母生活,接着父母因为债务等问题开始吵架要离婚,死者同时遭受校园霸凌,死者的母亲因此进行了报案。 最大的转折在于死者母亲的死亡。 那场火灾后,生父再婚,家庭巨变下,死者在学校应该也一直过得不好,半年前那次“小偷案”就是佐证。再然后,死者似乎就彻底堕落了…… 想到这里,她拧了拧眉。这其中有几个说不通的地方:首先,那位白先生和陆女士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千万富豪,但从家具内饰看,也算是殷实之家。陆女士作为继母,也直言家里多个继女,只相当于是多一张嘴吃饭。 既然如此,死者为何生活得如此贫瘠? 其次,死者的堕落似乎也有些奇怪。 并不是骤然失去母亲,生父又再婚,在生活打击下就立刻转变了。而是一直在这个新家里生活了一年半,接着,才在半个月前突然改变。 她直觉认为,这当中肯定还发生了什么,才促使了死者的自暴自弃。甚至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促使了死者的自杀。 除了这些,白先生和陆女士结婚的时间点也很微妙。几乎是死者生母意外身亡后,就无缝衔接了。这很难不让人猜测,白先生之前是不是出轨了…… 回想起之前和那两人见面的场景,她的视线落到了纸页上两人的电话号码上。 【你:试着打电话给白先生(点击此选项)】 【你:试着打电话给陆女士(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拨出陆女士的电话后,很快就被接通了:“你好,找谁?” 互相确认身份后,发现女警员打电话来不是因为安葬费不够,而是询问死者生活费的问题,陆女士那边沉默了一下:“是她不肯要我们的钱。” 【你:她不肯要?为什么?(点击此选项)】 【你:因为什么?因为你是她爸爸的出轨对象?(点击此选项)】 “说实话,按照常理来说,第一个要更委婉一些,”摄像头前的“如影随形”摸了摸下巴:“但我直觉认为可以莽第二个 17.文学城独发 [] 她会是新的食物。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的一刻,女主肢体僵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的喉咙和脑子好像同时锈住了,甚至忘了呼救或逃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搭在门把手上的黑色长肢,慢慢按在了她的脖颈上。 接触的瞬间,她身体完全僵直,抬起的脸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黑色的、宛如墨迹一样的东西从下方的眼白开始,将她整个眼球蔓延成了黑色。 【您的SAN值即将归零】 怪物扔下啃食到一半的尸体,身上的其余附肢悉数张开,宛如巨大的、畸形的人形和蜘蛛的结合,从天花板上,不急不慢地走向新的猎物。 【您的SAN值即将归零】 “我靠啊我在买了在买了别催——” 镜头前,“如影随形”满头大汗地打开商店购买道具,此时,游戏画面突然闪了一下,等他匡匡买完,正准备不管道具说明全用上的时候,游戏突然弹出网络波动而被直接登出的提示。 “啊我操?我网不好?不可能啊我的千兆网。” 尝试点击鼠标再次登录,界面上一直转圈,进不去。多点几次,甚至显示需要建立新号。“如影随形”本来正在兴头上,现在心里那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存档还可能坏了,简直气得发疯:“天杀的制作组你们什么破服务器啊,我要拿刀去杀了你们!我的档啊!!!” 他没注意,现在视频的弹幕已经比之前刚开播时多了十倍不止,见他情真意切地哀嚎,到处都是“哈哈哈哈”。也有真心觉得主播惨的,一起痛骂游戏官方。 还有人提出了不太好的猜想:“不会是被那个很有名的黑客组织给攻击了吧……” 黑客,这个名词像是天生蒙着一层神秘面纱。被冠以黑客组织的称谓,往往也会被想象成“在网络上无所不能”的高大形象。 但这位观众提起的,是近几年在游戏行业兴起的几个黑客组织,和大众想象中“劫富济贫、锦衣夜行”的高大形象不同,他们在业内可谓是臭名昭著。 他们往往会盯上很多资金并不充裕的小型游戏工作室、小型游戏公司等,在游戏上线的关键时期,用各种方法攻击对方的服务器,让正常玩家无法登录,再以此勒索。(*) 要知道,这可是游戏的黄金时期。能不能留下用户,全靠这段时间的游戏内容能不能打动玩家。假如游戏质量合格,玩家的好评就是吸引后续用户的天然广告,顺利的话,从新玩家涌入,到留下好评这个过程会形成良性循环,游戏上架后的良好运营也就由此开启。 这个过程,对小型游戏厂商尤其重要。他们毕竟没有大厂那么多资金去做宣发,前期往往就是靠平台内推,在基础信息流上就远差了大型厂商几百倍不止,要是还因为炸服导致玩家大量流失,那后续这个游戏真的可能无声无息的死掉。 千万别以为玩家会等你。第一次炸服,超过一半的人就会离开,假如后续不能及时解决,那剩下的玩家骂骂咧咧几句后,也会很快把兴趣转移到别的游戏上。 更可笑的是,这个能给游戏带来致命打击、造成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流水的亏损的举动,黑客组织勒索的金额,却往往是微不足道的几万块。 这种无妄之灾,在行业内,被戏称为游戏上线时的“保护费”。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攻击那些有名的、大型的游戏厂商,原因倒也简单:人家有钱,有人,惹不起。 提起这个后,弹幕上顿时风向一转,有问怎么回事的,有嘲笑说不至于的,但更多资深游戏玩家们打出的字是:不要吧,这游戏这么倒霉? 真就有这么倒霉。 余缺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商场的试衣间里。今天值班的员工是个五大三粗的大块头汉子,在那边差点急出嘤嘤叫。然而他越急,话越说不清楚,吭哧几句,感觉真要哭出来了。 “你急也没用,慢慢说。” 要接电话,余缺拉开帘子走了出来。旁边的店员正想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就见一直站在旁边等候的男人先一步上前,像是做了无数次一样,熟稔地为他系上衬衣上方最后两粒扣子。 而这位试衣服的客人,也像是被这人伺候惯了,自然地展开手臂,由他帮忙穿上外面的西装外套。 有罗摩在,今天余缺难得地将长发束成高马尾,戴上了银质的镂空锁扣。倘若在修真界,这个饰品该搭配鸦青色锦袍和墨色大氅,但现在在蓝星,它混搭上了黑色西装。 西装的版型不错,罗摩冷白的指尖顺着衣料描摹本体的后腰,尺寸也刚好,穿在身上后,那种疏离的、高高在上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他眼里流露出满意,顺手从旁边挑出一根色系和谐的领带,余缺自觉地抬高下颌。 领带穿行在衣领下,通话时,光洁的脖颈上喉结随着气流滑动。罗摩唇线微弯,表情愉悦,领带打好后,眼神扫过本体毫无防备的脸,又略微往下,落在喉结上。 余缺眼神当即扫过来,手里还握着手机:“我知道了,你先挂紧急通知,游戏停服维护,我大概二十分钟到公司。” 两人视线纠缠了一瞬,什么话也没说。余缺挂了电话,转身走向收银台付款:“试衣间的衣服不要了,麻烦处理一下。”时间紧迫,便不拘细节了。 付款后,收银台的店员眼见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门,落后一步的罗摩像是惹到了人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有点着急哄人的意思。她口中“啧啧”了两声:“小情侣,不得了,穿个衣服竟然还能怄气。” 另一个围观全程的店员也凑过来,满脸的姨母笑:“你看见刚刚那人的眼神没,哇简直了,看起来像是恨不得把人都吃了。” 两人对视,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口中怪笑:“嘿嘿嘿,你说,现在亲手一件件穿上去,等会儿回家……” 假如不是要加班的话,这个的确可能发生。但 18.文学城独发 [] 余缺给员工发去了否认的消息。 也不怪对方会认为他交出了这份“保护费”,NCAI之前的每次勒索事件中,从没有哪一次,会在未收款前提前结束一轮攻击。正常来说,这种时候一直持续不断施加压力,更能逼迫游戏方妥协。 现在他们先给了30分钟的时间,像是提前退了一步,看起来“仁慈”得有些奇怪。余缺不懂他们的逻辑,当然,他也并不在乎其中的逻辑,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这事。 《绝密档案》和大多数的小型游戏团队一样,由于资金大半都用在了游戏开发上,服务器的防护并不算强,但其实也并不算差,属于中规中矩。在面对大流量的DDOS攻击时,服务器明显有些缺乏招架能力。 现在已经挂出了紧急的停服维护,但为了不让玩家们流失过快,这个维护的时间能压缩多少是多少。 二十分钟不到,计程车在办公楼的楼下停下。 值班的员工焦头烂额地坐在电脑前,听见门被推开后的脚步声,像是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余总!” 余缺对他略点了下头:“辛苦了,继续正常工作就行,事情能解决,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游戏刚上线就遇见这种事,现在公司群里的消息都炸了,几个员工已经在打车往公司赶,其余帮不上忙的,也在群里叽叽喳喳地讨论对策。 陆含昭刚毕业,没多少行业经验,第一次知道还有专门针对小型游戏公司的黑客组织,搜相关新闻都搜出了一肚子气。数值小哥则迷信“余总全能”,认为有余缺在,这事铁定能够解决。苏雾觉得他脑子瓦特了,游戏制作人的全能,和黑客的全能是两个概念好吗?她麻利地去搜索相关事件的处理办法,最后还真搜到了。 答案是靠大厂。 他们没有的技术和资源,大厂有,不仅有,也对外售卖。说白了,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 但一开始不和大厂合作,是他们不想吗?是公司的资金不够啊,捉襟见肘的,连宣发都只是在平台上进行内推。 试着打电话去询问了一下价格后,苏雾:谁家好人卖这么贵:D 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其实余缺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以团队现在的能力,即使在服务器上增加防御系统、防护手段,效果始终还是比不过大厂的,再加上已经被黑客组织盯上了,那再次开服,还是可能出现网络波动,影响玩家体验,这让和大厂的合作显得更加必不可少。 但现在手里资金不够,寻求技术合作只能延后,最佳的方案,也是余缺直接定下的方案,其实是反过来瞄准这个黑客组织——只要让对方没有能力来对付他们,一切不就迎刃而解? 至于后面会不会再被别的黑客组织盯上,他只能暂时严格监控,继续反攻,把人一个个送进局子里呆着,总不会还能用水泥墙联网吧? 没错,余缺已经联系上网警,并且开始在2247的帮助下进行反攻了。 在员工看不见的画面里,他身边悬浮着无数的金色光屏,一个金色光团发出平板又略显怪异的声音:“已定位到对方IP地址,正在进行信息收集及具体位置分析……” 与此同时,手机上的消息也在叮叮作响,余缺将其放在一边,坐在电脑上和网警同步消息。罗摩像是一道影子一样呆在他的身边,手指时不时在光屏上滑动,进行信息筛选。 手机上的消息越来越密了,屏幕几乎没有熄灭过,同之前嚣张的态度不同,现在NCAI发来的信息,是一连串带着恐慌的质问。 【NCAI:你是谁!!】 【NCAI:停下!】 【NCAI:说话啊,你是谁!】 【NCAI:你也是黑客?】 【NCAI:这是怎么做到的?!】 …… 根本没有被植入什么病毒或者木马,甚至连一条回复的消息都没有,之前那么多人想要抓他们,哪个不是通过聊天拉长时间来试图定位被篡改后的IP?但现在呢,对方的入侵就宛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就像是——所有涉及网络的部分,都在无条件向对方开放缺口。 【NCAI:为了降低对你游戏的影响,我们的攻击可是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就停下了!】 【NCAI:做人留一线。】 这话实在让人觉得好笑,罗摩伸手把手机拿过来,打字。 【余缺:岂不是还要我感谢你?】 【NCAI:这只是上线前的一项压力测试,任何游戏都该做】 【余缺:?】 罗摩随手将手机扣在了台面上,那边的消息更加频繁起来。 【NCAI:现在市面上的垃圾游戏这么多,我们只是在提前一步筛选!】 通过他们电脑里的资料,余缺得知了不少信息。 这个黑客组织确实和市面上其它的组织不太一样。他们并不是只盲目追求利益,而是把自己当成了某种“规则”。就像他们说的那样,这种攻击的行为,在他们眼里是种“筛选”。 NCAI的首领给自己取的代号都很狂妄——“天罚”,其余成员风格也大多一致。通过种种痕迹可以看出,他们看不惯现在游戏行业青黄不接的现状,认为市面上的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垃圾游戏,认为游戏行业就是有这些毒瘤,才一直止步不前。也因此自认为有必要对游戏进行清洗。 在他们组织内部,还有一套自成一派的评分方式,只要游戏的综合评分未达到8分,同时又不是低到1、2分那种上线即死的程度,就会被列为攻击目标——余缺的《绝密档案》,在他们这评分刚好是7.9。 或许是甩了其它游戏一截,他们因此才“大发慈悲”,想给余缺一个机会。 可笑的机会。 这样的勒索行为,竟被包装的好像多么正义一样。 看到这里,余缺算是对他们完全失去了兴致。感觉就像是误入了某个邪恶教会的总部,整体的思想中二又幼稚,偏偏还形成了逻辑闭环。 虽然近两年华夏业内优秀的游戏的确很少,但余缺不觉得那些所谓的垃圾游戏就多么十恶不赦。再烂、再值得吐槽,那也该由玩家们决定游戏能存活多久。 更何况,甲之□□乙之蜜糖,有人觉得这个游戏的玩法拉胯,也会有人觉得这个玩法有意思。 19.文学城独发 [] 主播“如影随形”在吃炸鸡。毫无吃相,啃得满脸碎渣,偶尔也抬头回答一下弹幕上的问题。 因为《绝密档案》突然的停服维护,他直播屏幕上只有自己的身影。按理说不玩游戏,观众们应该会很快流失才对,但现在直播间仍旧维持着很高的热度。弹幕都在讨论这种黑客组织做过什么事迹,也有突然玩不了游戏,大肆吐槽后,辗转找到直播间的——由于热度窜太快,直播平台已经自动将其推到了热门的尾巴。 “要等多久?我也不知道,等官方通知吧。” 随口回答了一句提问,“如影随形”拿起旁边的肥宅快乐水猛灌一口,汽水的噼里啪啦炸响,配合炸鸡,勉强抚慰了他玩不成游戏的失落。 正想再和观众们聊点什么,弹幕上猛地出现一波:“开服了开服了,快冲!!!” “如影随形”赶紧麻利地点开游戏,果然,上面挂出了停服维护结束的公告。这次进去需要重新登录一下,但还好,他的档没坏,进去后先从邮件领了维护补偿,接着也不待细看,立马从入口进去,回到了游戏剧情之中。 再次直面这个宛如巨型蜘蛛,又像是由无数人类肢体组成的畸形怪物,“如影随形”以为自己会冷静很多。 但当怪物缓慢地走到身前,所有附肢如同捕食一样张开,碳化的表皮偶尔掉下碎渣,露出里面如同内脏一样、毛细血管攀爬在血肉上的质感,那种视觉上的冲击,还是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加快手上点击的速度。 怪物缓缓靠近后,并未立刻下口啃食,而是侧歪着脑袋,做出嗅闻的动作。身上碳化的表皮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摩擦和断裂声,明明看不见任何的表情,但你能感觉到,随着嗅闻,怪物越来越兴奋,身后的附肢愈渐蓄势待发,眼看要直接对准猎物穿刺过去。 【您的SAN值已归零】 “如影随形”猛敲了下键盘:“我操啊不是吧?这是必死还是怎么的,我完全操控不了啊!”商店的道具能买,但是不能用,因为主角被boss触碰到后,身体就完全僵硬了,连手指都动不了一根,他一直点那个“试图挣脱”无济于事。 弹幕提醒他,或许是在看见boss的第一眼就该使用道具。“如影随形”又是叹气又是懊恼,也觉得是自己手慢了,看来只能回档。 但就在他准备点击回档的时候,突然发现抽取道具的按钮还能用,官方设定的又是“默认即抽即用”。再加上这次停服维护后,官方送了十次抽取机会,这不试试好像都有点亏。 心里这么想着,手下就直接点击了抽取。 【系统:恭喜玩家“小辉”抽取到稀有道具“降魔杵”,已默认使用】 “我去,稀有道具!我手好红啊!” 商店的道具只有普通和稀有两种,稀有的买一次即下架,价格还相对较贵。“如影随形”正咧着嘴傻乐,就看见屏幕上亮起道具的金光,接着怪物开始尖嚎,几根附肢宛如人手一样捂着脑袋,其余则疯狂四处攻击,房间震动起来,女主也被一根焦黑的附肢穿胸而过。 界面模糊,弹出了血红的文字。 【您已死亡】 刚刚还兴高采烈地“如影随形”:…… 见界面上系统询问是自动回档到使用道具的前一刻,还是自行选择回档节点,他不服气,点了自动。 【系统:恭喜玩家“小辉”抽取到稀有道具“清心咒”,已默认使用】 【您已死亡】 【系统:恭喜玩家“小辉”抽取到普通道具“香烛”,已默认使用】 【您已死亡】 …… “我真傻,真的。” 对着摄像头,“如影随形”面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我还以为这个官方是有良心的,毕竟停服维护后给奖励给得痛快,抽道具的爆率比起别家十抽出一金,他们稀有道具的爆率反而更高。” “但是,道具稀有或不稀有,都完全不耽误我死。” 他之前完全没感觉这个抽道具的行为是个大坑,刚开服自动送的那一次,他抽中的道具中规中矩,没什么感觉。然而这次连续抽,连续死。 佛了。 他随手点下最后一次抽取。 【系统:恭喜玩家“小辉”抽取到稀有道具“情蛊”,已默认使用】 黑色纹身渐渐在手臂上浮现,正蓄势待发的怪物突然停了下来,像是确认一般,头颅一点点低垂,做出嗅闻她手臂的动作。接着,所有的攻击姿态缓缓收敛,其中一只黑色附肢在那处刺青上点了一下。 细小又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但怪物没有低头啃食,而是回到了之前那具尸体旁。 咀嚼声再次响起。 【提示:您已被怪物标记】 【系统:恭喜获得隐藏称号“伥鬼”,快去帮忙寻觅食物吧,不然被吃的可能就是你了哦】 原本丝毫无法动弹的身体再度回归控制,眼中的那股黑气也缓缓褪去。她摩挲了一下手臂上浮现出的刺青,那处血点被抹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就在刚刚,她能感觉到,她和面前这个怪物产生了一种模糊的、无法形容的连接。 紧接着,她就被放过了。 “如影随形”完全没想过这个发展,“情蛊”这个道具在商店是没有售卖的,也就是说,这次还真的是他手红,突然就逆转形式了。现在怪物在旁边继续啃那具尸体,危机解除,作为玩家的探险心再次占据上风,也不管怪物还在旁边,会不会激怒对方,直接在房间里开始搜证。 此时他已经在心中有了猜想:虽然游戏中没有子蛊和母蛊的概念,但在华夏的相关传说中,一直是有这个区分的,二者往往相互依存,也往往是制约中蛊之人的方式。 现在抽到了“情蛊”的道具,怪物就不攻击女主了,并且女主能感觉到和怪物有种连接感,那很明显,他可以认为,母蛊就在这个怪物身上,而子蛊,则在死者身上。 眼前畸形又扭曲的怪物,唯一的可能就是死者的母亲。 因为情蛊,这位母亲在女主身上感觉到了和女儿一样的连接,虽然确定女主并不是她的女儿,但还是压下了食欲,转而将女主标记为“伥鬼”,也算是划分到了自己的阵营。 心里这么想着,接下来的搜证环节更加仔细了些。 房间里到处都是那种类似人体组织一样的东西,为了避免激怒怪物,“如影随形”控制着女主尽量小心躲开。地上的血液和碎肉太多,走路都像是踩在烂泥里一样,好不容易探索到相对“干净”的一间狭小的房间。 里面供奉着面目邪恶的神像,供桌上的香火早已断绝,取而代之的,是死者奶奶满头银发的头颅。 看来是早就被吃掉了。 “如影随形”随口道:“咱们这boss还挺挑食啊,不吃脑壳。”之前路上也遇见了好几个。 弹幕:神TM挑食,影哥你绝了[大拇指] 他大笑:“你们就说是不是吧?” 弹幕:啊是是是 正插科打诨,就在房间角落翻出一本记载着蛊术的本子——假如说之前还觉得死者奶奶的蛊师身份仅限猜测,现在就完全证实了。 通过里面尝试改进“情蛊”的手稿和相关记录,不难发现,这位老人知道儿子出轨对不起前妻,但人死后,孙女要恨儿子,她同样很难接受。更何况,孙女恨儿子的方式是完全不认这个爸,甚至不惜糟践自己,她便想着用情蛊纠正一切。 但中间频频出错。 首先是培育情 20.文学城独发 《我靠马甲开游戏公司》全本免费阅读 《绝密档案》第一个案子正式宣告结束,主播“如影随形”没有立即开始下一个,而是将游戏的暂且留在登录的默认界面,另外打开平台“gamer”查看这个游戏的评价——这个时间段大家应该陆陆续续打通了第一个案件了。 他往下翻阅,果不其然,自己通关的方式并不是官方设定的大众化结局。也对,要是只能靠道具“情蛊”才能打通,那官方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毕竟《绝密档案》的唯一卡池并不能付费抽道具,只是当日常福利作为赠送。要是必须抽出这个道具才行,玩家们肯定会噼里啪啦全写差评。 通过这些玩家的评价,不难发觉,这次案件的最终boss要解决其实并不困难。只要玩家在角色未被控制的时候拿出道具,或者提前把道具握在手中,就不会触发死亡结局,而是获得逃离时间。 这个道具,也不是商店里需要购买的任何一个,而是之前在死者的档案袋中拿到的,那个录下了死者母亲哼唱的《摇篮曲》的玩偶。 只要玩偶上的哼唱声被触发,boss就会把注意力放在玩偶上,整段曲调的时间中,都不会攻击玩家。玩家可以在这个时间段进房间搜证,得到全部信息,也可以直接逃亡。 二者不同的是,完成搜证,才能触发将死者送回母亲身边的选项,被安抚下来的boss,才会被军方接手。否则直接逃亡,通知上级,军方到来后,会直接进行玄学法术和军火压制双重驱鬼。 两个主角存活的结局,一个是boss被饲养,一个是boss被消灭,都会算通关成功、封档。 只有“如影随形”因为抽到了情蛊,因此获得了“伥鬼”的头衔,而他这个版本的结局里,封档之后,在游戏登录的默认界面,主角手臂上的刺青也没有消失。 他返回去观察了一下,界面上主角的待机动作中,还会偶尔看一下那个刺青,并且皱眉,头上浮现出气泡文字:有时是“她好像又饿了”,有时是“她好像在呼唤我”。 也就是说,第一起案子结束了,但是boss和女主之间的连接并未消失。“如影随形”敏锐地觉得——因为这个连接,女主后面一定有机会得到这个boss的庇佑。那女主需要boss庇佑的那天,会是和现在一样的案件,还是上司口中那个未知的威胁? 另外,既然这个结局中,军方的火力压制能配合玄学术法驱鬼,也就是说,所谓的“物理驱鬼”是有效的,那什么样的威胁,才会逼得军方主动饲养boss? “我天,起鸡皮疙瘩了,游戏制作组在下好大一盘棋……” 此时直播摄像头都没关,但“如影随形”完全忽略了这件事,他本以为《绝密档案》就是普普通通的探案+遇鬼的流程,但是目前游戏给出的信息很多,鬼物的设定,蛊虫的连接,上司口中未知的威胁。明明第一个案子已经完结,但后续对未知的恐惧和兴奋又再度提升。 不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些。想到这里,他也在平台“gamer”上噼里啪啦地开始留评。 而他的长评一发,很快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稀有的头衔,boss和女主的连接,甚至后续可能作为女主的金手指。这简直是超规格待遇!那可是随便就能秒杀一片,在普通结局中需要军方和相关大佬合力才能杀死的boss,竟然可能作为女主,也就是玩家的后盾,换谁谁不羡慕? 本来,对于抽道具很坑这件事,几乎已经是所有玩家的共识。特别是这次维护补偿后,因为送的次数多,谁都忍不住去抽,但结果就像是在给演示“错误使用道具的结果”,各种花式死亡。讲真,谁不是在感慨一句官方大方后,接着骂两句抽道具坑爹的。 现在你说可能因为抽出特殊道具,得到稀有的结局? 游戏制作组,我们也想要!!! 虽然也有玩家相对理性,分析说这并不一定就是好事。因为头衔是“伥鬼”,意味着女主其实是受boss控制,不是反过来控制boss。 而且从现在游戏给出的信息量看,假设那个未知的威胁确实很强大,但军方的做法真的是正确的吗?后续被饲养得更加强大的boss,可能会帮助他们,但同样可能挣脱控制。而且既然能饲养这一个,就能饲养更多,大家怎么知道军方饲养的有多少?万一全线反噬,到时候就是前有狼后有虎。 但玩家们即使看到了这些分析,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毕竟稀有的头衔,还有和boss的连接,实在是独一份啊。 “如影随形”就宛如蝴蝶振翅,不经意地,卷起了一场小型风暴。 此时他也完全遗忘了之前“最后一次直播”的念头,而是在观众们疑惑中码完评论,接着沐浴在一片“影哥牛逼,影哥欧皇实锤”的弹幕中。作为被羡慕的那个,他实在是爽到爆! 很快,短短几天时间,“如影随形”就成了游戏里“欧皇”代表,粉丝数一路疯长。这不仅给他本人带去了巨大的曝光量,也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平台方发现他热度攀升速度极快,怕竞争对手挖角,主动联系他续签并提高待遇,而双方能敲定下来,其中一个重要条件是:会在平台的首页给他放上推荐窗口。 虽然还有一堆附加条件,以及后续热度不达标如何如何,但这依旧让作为主播的“如影随形”本人极大提高了曝光,同时,这也为《绝密档案》提供了引流。 再加上平台“gamer”对游戏的不断推送,《绝密档案》直接在恐怖类型的分频排行榜高歌猛进,窜到了前三的位置,游戏下载量更是一路飙升,没用太久时间便达成了百万下载量! 要知道,这可是恐怖类型的游戏,不是相对大众的moba或者mmo,下载量能飙升到这么高,已经远远超过了整体员工的预期。 这几天陆含昭上下班都是飘着的,感觉脚底像踩着云,画画的时候,甚至不自觉地给《绝密档案》女主“摸”了几套衣服的出来,就像是给自家争气的孩子多备点东西一样,非常上瘾。 其它人同样是喜气洋洋,整个办公室都蔓延着一种近似“过年”的氛围。 随着热度攀升,玩家们对游戏的建议和需求也收集了一箩筐。那些偶尔发现的bug暂且不提,“如影随形”这个欧皇一方面让大家羡慕,一方面也着实让大家痛恨。很多玩家都强烈要求官 21.文学城独发 《我靠马甲开游戏公司》全本免费阅读 苏雾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当了回观众。中间罗摩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但也仅是瞥过来一眼,又无甚兴趣地将注意力收回——罗总监向来如此,除了余缺,他好像从不在任何人身上投放注意力。 从旁边路过、拿着零食的陆含昭注意到她,顺着目光看看两人,再看看她:“你也想吃?口袋里还有,你自己拿一支。” 苏雾:“我不吃,饱了。”狗粮都有点噎得慌。 “哦,饱了那自觉点,把其它零食放冰箱去。” 苏雾震惊:“不是,我没吃,竟然让我放?” 陆含昭:“别人都拿了,谁让你是最后一个。” 这边的两人斗嘴,那边的两人已经核对完工作进度,拿着一沓文件往办公室走。余缺步子稍快,罗摩落后他一步,而路过的员工则如同被分隔的水流一样,无意识为他们让出路来。 今天余缺依旧是一身西装,或许应该说,在罗摩发现西装在他身上格外好看之后,衣柜里就渐渐多了很多不同类型、不同颜色的西装。取悦自己就好像是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此时他还没意识到,这是种“取悦”。 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罗摩的视线——总是流连在被西装勾勒好的腰线上。 进去后将门反手一关,没了外人在场,他更加肆无忌惮一些,余缺嫌弃他手冰,但不妨碍他继续凑上去。只有情绪乱糟糟地,有些得寸进尺的时候,作为理智的弦才会把一切拉回。 办公室的门关上没多久,又开了。这次罗摩出来,下巴上带着一点红痕,看起来像是一块残缺不全的指印。 拿着手机的员工兴冲冲跑过来,看见他,也没注意到这点小小的异常,轻快地叫了声“罗总监”。罗摩“嗯”了一声,问道:“找余缺有事?” “我们的《绝密档案》上热门了!” 其实正确点的说法,应该是之前“黑客事件”上热门了。 之前警方把NCAI整个组织一锅端,但涉及的案件太多,他们忙得不行,花了很长时间去理出头绪。余缺的这起案子好解决,攻击游戏的证据基本都没能销毁,之前的案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勒索过的厂商太多,注册地又不都是在淮市的,好多受害的游戏方都联系不到人。 为了尽快把案件一一理顺,警方用官方蓝V,多平台发布了案情公告,宣布涉及勒索无数游戏商,整体涉案金额超百万的黑客组织成员已被拘捕。意图通过网络传播,让之前有被勒索过的厂商、尽量来警局提供相关的证据和信息,方便后续定罪,同时也对同为受害者的游戏制作组成员的帮助表示感谢。 刚发这个公告的时候,大家还没怎么注意到“游戏制作组成员”几个字,都是拍手称快的。因为涉及到不少游戏,部分玩家属于“吃瓜吃到自己家”,一时间奔走相告,营销号和业内的自媒体也争相转载,这么一簇拥,事件的热度起来了。 有老练的自媒体看准时机,写下“游戏行业苦黑客组织久矣”的标题,又挑出之前那些因为被黑客勒索,前期有望挣下一席之地的游戏,后面草草收场,或是直接下架的案例。言辞之精妙,吃瓜群众即使不了解游戏的,都看得为之扼腕。 看客一多,不知不觉就扒到了《绝密档案》身上。 之前,玩家们只知道游戏遭受了黑客攻击,官方紧急停服维护,他们虽然不爽,但很快维护就结束了。有些新玩家来了后,还感到疑惑,黑客攻击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事一般不得折腾一段时间? 不过游戏制作组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之后也没再出事。再说了,他们补偿给得很痛快,对突发事件反应也不慢,这其实很拉好感,大家议论议论也就过了。 现在警方的消息一发,再结合当初结束维护后《绝密档案》的公告内容,说“游戏初次上线经验不足,遭到了黑客组织攻击,但现在已经解决”,合着你说的解决,不是解决了这件事,是解决了整个黑客组织? 妙啊。 有人还因此辗转问到警方的官V,试图确认消息真假,得到的回复也是肯定的。 其实警方一直有在追查这些黑客组织,只是他们往往把IP和资源放在国外,想要定位非常困难,之前抓获过的几个组织耗费了巨量时间和精力。但这次情况不同,因为作为受害者的《绝密档案》游戏方,反过来定位了对方,这极大节省了警方的时间和精力,出警后直接一击即中。 好家伙,这波操作,不仅让作为看客的吃瓜群众们直呼“痛快”,大肆赞赏,那些因为自己想玩的游戏被黑客组织嚯嚯过、因此玩不上的玩家们,也纷纷跑来游戏评论区大夸特夸。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名为“踏云霄”的氪金大佬。他下载游戏后,直接在商店一口气购买了三十万的道具,截图自己的累积消费金额后,在游戏评论区写下了留言。 【踏云霄:爽了,什么垃圾黑客,搞得我游戏都玩不好,给你们随便氪点当做支持。 另:你们这的道具也太便宜了,每个加到了999,买了好久也才三十万,这能挣到钱吗?】 由于真金白银的截图,这个评论很快被点赞顶到了前列。下面几个对评论的回复点赞也一路拔高: 【梦里不知客:我的随便氪点,首充6块,别人的随便氪点,三十万/痴呆.jpg】 【思思酱:去翻了下发言记录,我猜是因为那个换皮游戏?大佬第一天就氪了五十多万,让他们不要对黑客妥协,可惜,他们硬气了一段时间,没能坚持下去】 【烈酒烹狗:每个加到999、买了很久、才三十万,好小众的中文,我完全看不懂/迷糊.jpg】 【繁花11:别的不说,这游戏道具确实挺便宜,大佬能点那么多下,直到买够三十万,也是够有耐心了】 踏云霄回复了这上面条:我嫌点着烦,给了厨师红包,让他点的。 好嘛,合着还是代点。 这种近似撒钱一样的行为,多少是让人新鲜的,慕名而来围观的吃瓜群众,一个个前赴后继地赶到现场,也有持有相同遭遇,效仿跟风,进游戏随便买一两个道具,权作支持的。 一天之内,游戏流水大涨,下载量也再 22.文学城独发 《我靠马甲开游戏公司》全本免费阅读 经过大家商讨,最后在附近三公里处的一家中餐店定了包厢。等到下班后,一个两个的,像是猛兽出笼一样兴奋。 猛兽被困在了路上。 没办法,淮市的下班高峰期实在是太堵了,永不停歇的车流在这一时间段达到了巅峰,短短三公里路,按这毛毛虫一样蠕动的速度,有种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抵达的感觉。还好大家三三俩俩的呆在一起,聊着天,才不觉无聊。 磨磨蹭蹭地抵达目的地后,罗摩先带着大家进包厢,有员工看见余缺没跟上来,开口询问:“余总还有事吗?” 罗摩:“他去接人。” 作为投资人,贺危是接到电话才知道公司的游戏已经上线了。这倒也不能怪他,作为FIY的教练,又是俱乐部的老板,他日常为队员们的训练都快抓秃了头,还要顾及各种琐事,平日余缺很忙,能抽空打个电话聊两句就不错了,哪有时间关注其它。 《绝密档案》也是在这趟来时的车里,才被他正式下载到手机上。 游戏质量不错,各种细枝末节都处理得很好,见上线后热度挺高,贺危也打心眼里为余缺感到高兴,唯一不怎么高兴的——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许烬。 这浑小子,竟然也跟来了! 明明没叫他,临上车了突然跟着坐到旁边,也不能逼着人下去,那么多队员都看着呢,总不能被认为是教练和队员不合? 他还穿得这么骚包。 贺危堪称挑剔的扫了眼许烬今天的装扮:黑色皮质夹克没拉到顶,同色系内搭上挂着银质的长链,一头醒目红色短发明显有好好打理过,耳朵上还带着耳钉和耳扣的组合搭配,整体看似随性,实际精致到不行。 明显是因为要见余缺,开始孔雀开屏了。 贺危玩游戏的间隙,看见他还在对着手机的自拍摄像头确认细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啊你,差不多得了。” 许烬:? 贺危:“等会儿见到人,你……”话没说完,车子停了。透过车窗,能看见余缺就站在不远处的路边,准确无误地将看向他们,招了下手。两人下车,贺危落后一步在后面扫码,许烬则脚步轻快地穿过街上的行人,一把将自己本体拥在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体温,许烬略低着头蹭了下发丝,又克制地将手松开,眼神柔和,又像是藏着熠熠星光般看向余缺。 落后一步的贺危: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微笑.jpg 虽然只是短暂的抱了一下,朋友之间也会用这种方式表达感情,但这俩亲密的氛围,站在一起的感觉,任凭谁看,都会生出一种“亲密到宛如一体”之感。更别提许烬那黏糊的眼神,假如不是在外面,他肯定直接亲上去了。 而余缺,看起来也完全不会躲。 所以你们是已经在一起了是吧?是吧?! 贺危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脸上有些莫名的沧桑。他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想错了,不是这浑小子想gay自己朋友,是自己朋友本身就不太直。再回想一下,连许烬游戏的打法都是余缺一手教出来的,这俩的感情,指不定有一段时间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迎着余缺的目光上前:“我们得提前说好,你俩不许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许烬还要打比赛,现在国内对同性恋的包容还……” 余缺眼神疑惑:“同性恋?” 不是吗?这句反问让贺危迟疑了一下,眯着眼打量两人。 虽然余缺还被许烬拉着手腕,但他脸上的疑惑也很真实。再回想一下这些年的相处,与其说余缺是同性恋,不如说他对男女都不怎么喜欢,身边的朋友除了他没有别人,但凡谁稍微靠近一点都要皱眉。所以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许烬出现,他或许、可能、大概,是并不知道和别人相处的正确距离? 嘶,所以,我朋友可能是个天然渣?瞧把旁边这小子撩成什么样了,竟然,竟然还完全没感觉? 贺危:抽烟的手,微微颤抖。 自认为理顺了前后关系,贺危“哈哈”地干笑了一声:“不是,我开玩笑呢。别愣着了,快进去吧,别人还等我们呢。” 等到一路进了包厢,贺危发现,自己的猜测完全没错。因为除了许烬,公司新来的这个罗总监,他看起来同样对余缺觊觎已久,但余缺同样跟他没有和别人的距离感,都能很自然地咬他手上的东西吃。 贺危:/点烟.jpg 余缺你是真的心大啊,这俩现在可都在现场,你也不怕他们打起来! 当事人余缺还在和员工们介绍:“这是公司的投资人,贺危,这是许烬,是我朋友,都是顺便过来一起吃饭,大家不用招呼。”员工们认识了一下,又继续热热闹闹地聊天等上菜。 大家年纪大部分都很年轻,既然余总的意思是不必在意,也就真的不怎么在意。但职场经验丰富的大龄程序员有点坐不住,在想要不要去问声好,敬一下酒,被苏雾按住了:“别过去,余总那边都成修罗场了,你去会被眼神杀死的。” 他年纪大,没明白修罗场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劝,没去凑热闹。 那边,余缺身边一左一右坐着许烬和罗摩,再远一点是有些欲言又止的贺危。余缺眉目带笑,问道:“在车上玩过游戏了,感觉怎样?” 贺危:“质量很好,UI和操作方式也都处理得可以,整体流畅,唯一可惜的是手机屏幕还是稍微小了点,感觉电脑看画面会更好。” “确实,受限屏幕,画面在电脑上体验更好一些。”余缺坐姿闲适,耳边掉下一缕发丝,罗摩熟稔地为其整理了一下,他全程没有动弹,还在跟贺危说话:“后面看看,会尽量再进行优化。” 另一边的许烬似是无聊,抓着他的手,用纤长的手指在余缺薄薄的手套边缘试探,试图将自己的手指探进去,余缺没反应,但罗摩眼神有一瞬间的锋利,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又很快错开,将注意力回归到本体上。 他们本能的、想要本体的注意力多留在自己身上。 那一瞬间,旁边的贺危以为他们真要打起来了,心里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再看向老神在在的余缺,贺危心道:兄弟,你能做到完全察觉不到,也实在是种本事。 除了一直紧密关注着的贺危,苏雾和陆含昭也在默默当观众。看着看着,苏雾就用肩膀怼了下陆含昭:“看半天了,你什么感想?” 陆含昭:“可惜没带数位板。”好适合当人体参考啊。 “哈?”这什么跟什么?苏雾内心吐槽了一句,嘴上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想问,你觉得这个许烬和罗总监,到底谁才是余总真爱啊?”刚刚两人那眼神,火药味好浓啊,但余总谁也没哄,这何尝不是一种端水呢。 由于三人人体比例太好,光顾着在心里比划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