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1. 2024年初 [] 2024年1月21日。 像往常一样,刺耳闹钟在八点半准时响起。 以前,丈夫都会很快从床头摸出手机,把闹钟关掉。 那天却和平时不同。 闹钟响了接近半分钟,身旁的人也没有一点动静。 景蓝不耐烦的翻过身,裹紧被子。 “陆深,把闹钟关掉,吵死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她皱了皱眉,提高了声音:“你听到了吗?把闹钟关掉!” 还是没有回应。 突然,景蓝意识到不对劲,猛地从床上坐起,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男人。 男人的脸颊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景蓝紧张地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陆深。然而,她立刻缩回了手,顿时一阵恐惧袭遍全身。 她慌乱地摇晃着他冰凉僵硬的身体:“陆深,你怎么了?醒醒啊!” 拨打120,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听医生宣布死亡通知,联系公公婆婆处理后事。 整个过程,她冷静地就像是个局外人。 公公婆婆闻讯赶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整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 开医学死亡证明,注销户口,联系殡仪服务人员,电话通知亲朋好友祭奠时间地点。 她如同行尸走肉,镇定地,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 葬礼上,亲朋好友纷纷前来悼念,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和惋惜。 “太可惜了,才28岁就……” “就是啊,元旦节他们小两口刚回来,两口还一起帮婆婆遛狗呢。” “听说是过度劳累造成的,现在的年轻人难啊。” “可不是嘛,昨晚十点多给我儿子打电话,他说自己还在加班。” “我闺女也是,我想劝她珍惜自己的身体,可转念一想,不加班哪来钱生活啊。” “每个月的车贷房贷,孩子的奶粉教育衣服玩具,哪处不花钱。” 景蓝和陆深恋爱四年,结婚一年,迫于生活压力,彼此暂时还没要孩子。 元旦过后,她和丈夫回到C城。 那天晚上,丈夫照着镜子反复看了几圈,然后问她:“阿蓝,我最近是不是长胖了啊。” 景蓝轻轻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哪有,我家宝宝一直都是这么瘦。” 陆深皱了皱眉,疑惑地说:“可是我感觉最近脸上和肚子上都长了好多肉。” 景蓝安慰他:“可能是工作压力大,导致的浮肿吧,要不然测一下体重?” 陆深觉得有道理,于是从床底子下拿出她买的体脂秤。 站在体重秤上的陆深,目光紧盯着屏幕,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景蓝看他紧张的样子,哧声笑道:“瞧你眉头皱的,胖了很多吗?” 陆深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快哭的表情:“体重比我们在一起时重了20多斤。” 景蓝愣住了,也许是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缘故,她并没有察觉到陆深胖了。 在她眼里,丈夫比以前刚在一起时更体贴帅气,更会照顾人了。 景蓝轻轻拍了拍陆深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别担心,咱们去报个健身房,区区20斤肉,不足为惧。” 第二天,她陪着丈夫去办了健身房的年卡,购买私教课,每隔一天下班后都会抽一两个小时锻炼。 可是渐渐地,他公司的加班越来越严重,有时甚至到深夜才能回来,健身房也只能周六休息时去。 出事前几天,他经常说感觉身体好累,睡不够,不想去上班,等过完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一下之类的。 然而,她没想到,这些她没留意的细节,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葬礼结束后,景蓝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家中。 推开大门,看到掉在玄关地上,陆深买给她的玩偶猫,那被按下暂停键的时间,终于流动起来。 景蓝木讷地蹲下,捡起布偶,紧紧抱进怀里。 那剧烈的,不受控制的悲痛,瞬间涌上心头,泪如泉涌。 - 深夜里,景蓝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他坐在床头,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哧笑她都是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阿蓝不是最怕冷吗?把空调打开,会感冒的。” “别走,不要丢下我。”她在心里大声呼喊,喉咙干干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蓝总是这么傻乎乎的,真放心不下你啊。” 景蓝感到喉咙和鼻子一阵发酸,她艰难地爬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向他扑过去。 身体重重的从沙发上摔了下去,大理石地板冰冷的寒气,发了疯似的往皮肤和骨子里钻。 水晶吊灯打下冷白色的光 2. 2011年秋 [] 对于生活在底层的人而言,金钱是万能的。 而贫穷,则可以夺走一切。 张花春从小就因为名字的谐音被人嘲笑,那时她还没意识到这是贫困带来的困扰。 直到上高中后,她忽然发现外面的世界,和自己所认知的,差得太远。 2011年8月31日,张花春在母亲的陪同下来到市里最好的高中报到。 第一次进城,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运动服T恤,一头长发为了军训特意剪短,卖了50块钱。 也许是母亲的要价太高,收头发贩子几乎是把里面的头发贴着头皮剪,有些地方刺出来,非常显眼。 张花春看着周围女同学时尚的服饰打扮,光顺靓丽的长发,在看看自己脚上发黄的板鞋,心中不禁涌上一股不自在地感觉,想要逃离此处。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股不自在感,原来叫做自卑。 “花春,走快点。”母亲在前面催促着,“晚了就赶不上回镇上的班车了。” 母亲背着一个装着衣服的大号帆布袋,右手拎着巨大的蛇皮口袋,里面装着铺盖和枕头等物。 “妈,别在外面叫我的名字。”张花春不满地皱着眉,小跑几步跟上。 她背着初中用了三年洗的发旧的书包,手上提着一个塑料水桶,桶里装着热水瓶,脸盆,衣架、香皂和牙刷等日常用品。 今年6月,她以柚乡镇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第九中学的尖子班。 来到班级报名处,她在班级名册里,手指沿着姓名一列从第一个开始,一个一个往后移,心也砰砰快速跳动起来,终于找到自己的名字时,她整个人如同血液倒涌,头顶一凉。 倒数第二。 全乡第一名的她,竟然是班级的倒数第二名,这样的名次,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 填完注册表,还要在旁边填一张调查表,以前担任的职务,兴趣爱好等。 已经登记过的学生,填写的密密麻麻的,文艺委员,体育委员,活动策划员等。 爱好一栏更是新奇,像是短跑、交际舞、街舞、钢琴、小提琴,萨克斯,这些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的词,此时全都跃然纸上,是她未来同班同学所拥有的技能。 张花春无力地写下了四个字:班长、阅读。 她喜欢看书,但基本上都买不起。 走完一系列流程后,一个看起来非常和蔼的男老师把饭卡和领取校服的单子递给她。 “这是饭卡,在学校吃饭、买东西、进出寝室和打电话都要用到它,要保管好啊。”老师和蔼的说。 “那个……”张花春刚一张口,脸上滚烫起来,但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招生时说好的补助,什么时候能发呢?” “哦,那个补助啊,”老师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到时候会统一发放的,你放心吧。” “具体是什么时候?”张花春追问。 老师愣了一下。 张花春低下头,脸通红的和煮熟的虾子无异。 “我们家没有钱,如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下来的话……”张花春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继续说下去,肯定会哭出来的。 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说两句话就脸红心跳,控制不住眼泪。 “雨露计划的学生每年补助3000块,每月25号作为生活费按时打进饭卡,9月份的已经打到卡了,花春你今晚就可以拿着这张卡去食堂吃饭了。” 张花春抬起头,看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约莫50多岁的男人,牙齿黄黄的,眼袋很深,一身烟味。 她快出来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谢过老师后,便和母亲在迎新学生的带领下离开了报名处。 校园是新建的,她向往大城市,所以当初拼了命的挤进九中,没想到在她入学的这一年,学校搬迁到了郊外。 阳光透过葱郁的树叶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张花春和母亲跟着迎新的学姐走在林荫道上,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来到寝室,张花春放下手中的物品,开始整理床铺。 崭新的6人寝,上下铺,每个人都配了独立的柜子和桌子。 最让张花春惊讶的是,寝室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洗澡的花洒。 在乡镇中学,大家都是公用厕所,所谓洗澡的地方,也就是用塑料桶打满热水,站在水泥隔开的厕所里,一瓢一瓢的往身上淋水洗。 彼此之间,几乎没有隐私。 她的室友们都已早早到了,床上铺着崭新光滑的床单,正在互相交流着各自的特长、兴趣爱好以及暑假去度假的地方。 留给张花春的是靠近门的上铺,她默默听着,心中愈发自卑。 母亲从蛇皮口袋取出有些发黄的棉絮被,从下面递给她,有那么一瞬,张花春感觉寝室安静了一秒,所有视线都聚集到她的身上。 收拾好床铺后,她便拿着饭卡和单子去一楼取校服。 校服是白衬衫和绿白相间的格裙,张花春第一次拥有这么漂亮的衣服。 安顿好一切后,张花春送母亲到校门口乘坐校车去市里的大巴车站。 “花春,你要好好学习,多吃蔬菜水果补充营养,别乱花钱。”母亲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嘱咐道。 张花春点头,没有说话。 母亲拢共给了她100块钱,充完水卡和电话费,连买一些日用品几乎都够呛,哪还有钱乱花。 但张花春也不能怨谁,她知道这已是家里交完学费和校服费后仅剩的“巨款”了。 在学校转悠了一圈,张花春走进了食堂。 食堂里,各种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张花春首先关注的是贴在窗口的价目表。 最便宜的是早餐,包子馒头花卷5毛一个,豆浆5毛一杯,素面条2块一碗,加臊子有3.5-5块不等。 午餐分别是四块五和六块五的套餐,二楼是卖小吃和西餐厅,张花春被名字吓退,根本不敢去看一眼。 她在心里盘算着,每个月30天,平均一天只能花10块钱。早餐吃两个包子一块钱,午餐和晚餐吃四块五的套餐,刚刚好每天十块钱。 但以防补助发放不及时,她还要更省一点,每隔几天晚餐就吃两块的素面 3. 转学生 [] 遇到温泽宇之前,张花春以为贫困所导致的,仅仅是生活资源短缺和物质条件匮乏。 然而,认识温泽宇后,张花春才逐渐意识到,贫困不仅限制了人们的生活质量,更严重的是,它束缚了人们的思维方式,使他们难以接触到更广阔的信息和视野。 这种思维局限,甚至会在代际传递中加剧贫困的恶性循环,成为控制下一代的诅咒。 高中开学第二天。 张花春军训结束回到宿舍时,她对面床铺的女生正在收拾东西。 那女生说,她家里人托关系把她转到了帝都的附属中学。 又过了两天,斜对面下铺的女生的床位也空出来了,说是父母工作原因,她要转去西部边远的城市上学。 那时的张花春,并不清楚帝都附属中学和西部边远地区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有两个室友转学了。 六人寝变成四人寝,不仅空间宽敞了许多,晚上洗漱排队的时间也大幅缩短。 入学那天晚上交上去的作业本发下来了。 张花春翻开自己的,她写的那行字下,红色签字笔批注着:别担心,我会帮你。 班上的同学大多都是市里和市郊的,家里非富即贵。 班上最小的女生,才13岁不到。 他们大多是初中同学,关系圈早已形成,她们谈论的话题,她很少能插上嘴;她们的兴趣爱好,她更是闻所未闻。 张花春感觉自己仿佛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这群光鲜亮丽的学生中,她就像一个小丑。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自卑敏感。 只有这一行小小的批注让她感受到一点点存在感。 张花春看着作业本上的批注,心中暖流涌动。她暗自告诉自己要更加努力学习,弥补自己与其他同学的差距。 然而,那些出生赢在起跑线上的同学,不仅出身好,学习上也毫不松懈。 中考结束后,在张花春帮家里锄草施肥干农活的时候,他们已经用收集到的高中教材自学完了各学科的必修①内容。 学习对他们而言,只是打怪升级的乐趣而已。 和这些怪物一起听课,张花春在课堂上倍感吃力。 每天精打细算的饭菜总是吃不饱,也许是长身体,也许是学习负担过于沉重,每到晚上十点钟的晚自习,她都感觉自己饿的无法集中精神。 顶着巨大的生活压力和精神压力,迎来了期中考试。 出成绩时,张花春几乎要哭出来,她从倒数第二变成倒数第一,年级899名。 而倒数第二名的同学,年级排名是272。 张花春感觉不仅是自己丢了脸,更是给尖子班抹了黑。 “尖子班的学生竟然考了899名?靠关系进去的吧。” “就这还全乡第一呢,笑死人了。” “数学才57,连我的一半都不到,好差。” “好胖!” “好土!” “名字好村!难听!” “天天吃4块5的饭,好穷。” 她觉得,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一定都是这么看待她,在背后这样议论她的。 这些恶魔般的低语,整日缠绕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班主任找她谈话,安抚她,但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逃离,逃离这个怪物集中地。 张花春连续几天躲在宿舍的角落里,暗自抹泪,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想起了家里的父母,辛勤劳作的身影,和那双期待的眼神,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听课。 情况出现好转,是在期中考试结束两星期后。 张花春在食堂吃完早饭回到教室,原本沉闷的班级氛围变得紧张而神秘,大家似乎都在议论着什么。 “你确定吗?班长?真的是那个温泽宇?”凑在班长周围的人眼神里或是惊讶或是猎奇。 “我刚刚去送作业,听见年级主任亲口和黄老师说的,不会错。”班长说。 “天才少年要来我们班复读?这也太惊悚了。” “听说他性格不好,孤僻暴躁,经常打架斗殴。” “我也听我爸妈说,他精神方面好像有点问题。”说这话的学生,她的父母在市医院上班,所以信息基本可靠。 在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中,张花春大体弄清楚了这个叫“温泽宇”的身份。 温泽宇,16岁,家世显赫,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三年前被保送到华清大,一年后抑郁跳楼自杀,此后两年一直是植物人状态,今年一月份奇迹般苏醒。 比起同学们的好奇和敬畏,张花春没有什么感觉,对她 4. 天才少年 []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后,同学们如同久坐囚牢的犯人获得释放,一窝蜂地冲出教室,直奔山顶食堂。 唯独张花春坐在座位上,焦虑地双手绞在一起,左右为难。 她的座位在里面,右边和后面都是墙壁,如果她的同桌不起身让她,她根本出不去。 她这个新同桌,从第三节课下后就一直趴在桌上睡觉。 张花春看了看黑板上方的时钟,已经过了下课时间好几分钟,同桌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她心里暗暗着急,如果去食堂晚了,四块五的套餐卖完后,她就要多花两块钱吃六块五的套餐。 然而,她也不敢叫醒对方,本来就听说他精神不正常,万一他真的是不良少年,被吵醒后动手打她怎么办? 正当她纠结之际,隔壁班三个男生从教室后门出来,他们一边拍着篮球,一边大声讨论着什么。 张花春内心默默祈求那三人说话再大点声,赶紧把她的同桌吵醒。 温泽宇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扫了一眼四周。 “同学,能让我出去吗?我急着去食堂。”旁边传来低低的声音。 温泽宇扭过头,看见一个留着娃娃头,一脸青涩的女生,愣了几秒。 见对方没反应,张花春又加重了语气,稍微提高了声音:“同学,麻烦你让我出去一下。” 温泽宇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给张花春让道。 同时慵懒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张花春刚从座位起身,整个人怔了一下,她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张花春。” 爸妈没什么文化,给她起这个名字,只是听说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又因她是春天出生的,所以就叫花春。 但他们这块的人,H和F分不清,从小她就经常被人喊“张发春”或是“发春”,没少沦为笑柄。 开学那天,轮到她自我介绍时,她站在讲台上,低着头说出自己的名字,本以为又会引起哄堂大笑或是冷嘲热讽。 但他们只是露出微微震惊神色,然后机械式鼓掌表示欢迎。 张花春心想,到底是城里的孩子,见多识广又有礼貌。 直到某天,她听见同学们在背后吐槽她的名字:土气,没文化,恶心,下流。 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扎了一刀,短短的几个词,比她迄今为止听过的任何当面嘲笑还要让人痛苦。 这个让她厌恶的名字,成了她心中成了不可触碰的禁忌,甚至让她产生了应激反应。 课堂上的提问环节是她最害怕的,她总是低着头,希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谁也不要注意到自己。 只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就浑身不自在,心跳加速,手心出汗,思绪也变得一团乱,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嘲笑她的名字恶心土气。 不知道这个天才少年,在听到自己恶心土气的名字时,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张花春索性破罐子破摔,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对方的眼睛。 然而,他的眼神里既没有惊讶,也没一点好奇。 他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这名字虽然寓意不错,但谐音不好,等你毕业后,去改了吧。” 张花春嘴唇动了动,如鲠在喉。 她不止一次产生过想改名的念头,但父母觉得改名太麻烦,抱怨家里没钱给办事员送礼,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凑合用着得了。 张花春心中五味杂陈,既觉得尴尬,又对他的直接感到一丝惊讶和感动,眼泪就这么突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突然哭什么?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张花春抽噎着回答,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抹了一把眼泪,又怯怯地问:“改名字要花很多钱吗?” “不怎么花钱,只是流程会比较麻烦,你要是不懂,我可以帮你。” 张花春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的吗?”张花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温泽宇点了点头,淡淡地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些条件。” 张花春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温泽宇,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张花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 温泽宇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放心,不会让你去违法犯罪的。” “那是什么?” “等我想到再说吧。”温泽宇双手抱在脑后,“饿了,去食堂吃饭吧。” 当他们抵达食堂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长长的队伍排到了门外,热闹非凡。 张花春领着温泽宇,介绍着食堂的套餐和价格。 “六块五的比四块五的好吃,二楼是西餐和小吃,人少。你想吃哪种?” “你呢?”温泽宇反问她。 “我……我喜欢四块五的饭菜。”张花春绞着手指说。 温泽宇摸了摸下巴,然后说:“等会儿你带我熟悉一下学校,作为回报,今天中午饭我请你,去二楼吃。” 说完,温泽宇抬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张花春无措地跟在身后。 二楼窗口人少,温泽宇走到西餐窗口,和那里面的阿姨说了几句后刷卡。 不一会儿,就见他端着餐盘走过了过来,满满一大堆张花春没见过的吃食。 汉堡、薯条、意面、鸡米花、鸡块,甚至还有牛排。 “这些够吗?”温泽宇笑着问她。 张发春张大嘴巴点点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上大学后,工作后,自己挣钱了,吃过许多次麦当劳、肯德基、德克士等快餐,但觉得所有的都不如那天中午的美味。 吃完饭后,离午休还有半个小时,温泽宇让张花春带自己熟悉校园,说这是条件之一。 漫步途中,张花春忍不住好奇,问温泽宇:“你为什么会选我旁边的座位?” 温泽宇笑了笑,回答说:“因为我觉得,也许你是唯一能理解我的人。” 张花春心头一震,天才少年说自己这个平平无奇的丑小鸭能理解他? “你听说过我的事吗?”温泽宇问她。 张花春点点头,“听说过一点,像是13岁保送华清大,然后……” 张花春顿了顿,思考接下来怎么措辞,没想到对方却接过她的话,继续说:“然后选择了跳楼自杀,成了植物人。”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在说着另一个人的故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张花春问出自己的困惑。 明明她和她的家人,为了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就已经竭尽全力。 而他这个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拥有他们一辈子也无法获得的财富和智慧,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人,究竟有何种原因会让他选择轻生。 温泽宇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学校的广场,月初期中考试的成绩排名还张贴在广场的公告栏里。 温泽宇在公告栏前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成绩排名榜上。 “被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录取时,你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他突然开口问她。 张花春回忆起自己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的情景,坦言道:“当时我很激动,觉得终于有机会跳出原来的生活,追求自己的梦想。” “来到这所学校,进入全市精英汇聚的尖子班后,你又是什么心情?” 温泽宇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语气不是逼问,仿佛只是想倾听她的真实想法。 “看到自己的排名时,我感到非常失落,我告诉自己要努力,但是班上的同学就像是怪物, 5. 心软的神 [] 数学课上,班主任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讲题,同学们台下信心满满作答。 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张花春,抄解题思路和答案抄的笔芯子冒火花。 “这道题的解法大家都听懂了吧。”老师语气平和问道。 “懂了。”学生们纷纷回应。 “懂了我们就开始看下一题。”老师说着,拿起黑板擦,转身准备把板书擦掉。 张花春紧张地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赶忙在老师擦完前加速抄写,但手却因为紧张而颤抖,写得歪歪扭扭。 这已经是她第三道没有抄完答案的题目了,偏偏还都是她不会的题目。 “老师,等一下,我还没抄完。” 安静教室里,众人闻声回头,温泽宇左手高高举着。 张花春惊讶地用余光瞥了眼温泽宇,这个人不是号称天才少年吗? 老师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温泽宇,“那再给你两分钟,写快点。” “谢谢老师。”温泽宇放下举起的手,托着脸,余光瞥向张花春这边,两人视线相对,他弯了弯唇,小声说:“还不快抄。” 张花春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意识到温泽宇刚刚是替她说的。 她赶紧低下头,紧张地开始抄写答案,心跳也随着加速砰砰直跳,脸上发热发烫。 在后续的教学过程中,每当老师讲完题打算擦除黑板时,温泽宇都会及时举手示意。 经过这样几次互动,一些学生也跟着附和起来,老师便主动调整了授课节奏,方便大家消化吸收。 下课后,班上的同学一窝蜂冲出了教室。 张花春向温泽宇道谢:“谢谢你,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上老师讲题的思路。” 温泽宇单手托脸,微笑看着她,“不耻下问,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吗?” 张花春苦笑了下,“话是这么说,但……反正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的。” 一个吊车尾的学生在课堂上公然打断教学,一定会被视为异类的,她更害怕的是,四面八方的冷眼和嘲笑视线。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温泽宇认真地看着张花春,“但是我们最终目的不是解决问题吗?” “我当然知道。”张花春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课堂向老师提问,是优等生的特权。 对于差生的她来说,这个举动只会让别人觉得她是个呆瓜蠢货。 “你是不是在想,自己如果像其他人那么聪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让老师为自己放慢进度了?” 张花春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温泽宇,内心的小九九被识破,让她既尴尬又气愤。 “难道不就是这样吗?成绩好的学生是可以被优待的。”她的语气略显急促,手指不自觉地相互捏紧,试图掩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温泽宇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这间教室汇集了全市各县优等生,他们自小在接受学校教育的同时,还参加培训班、聘请家教。” “只有你是特例,你只是凭借乡镇学校的课本知识,就在统考中脱颖而出,就和他们坐在了同一间教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张花春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她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说什么。 “这意味着你并不比他们差,也不会低人一等。或许在他们眼里,你也是可怕的怪物,一个没有外部资源加持,却依然能和他们挤进同一个班的怪物。” 温泽宇看着张花春,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然而张花春却不以为意,只当他是在拿自己寻乐:“那只不过是你的臆测,大家怎么看待我,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确实猜不到其他人的想法,但至少在我眼里,你就是这样的存在。”温泽宇认真地说道。 张花春咬着发颤的嘴唇,暂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开口:“可是我真的觉得自己很笨,我跟不上大家的进度。” “那是因为你把自己放在了他们的标准里去比较,完全忽视了自己的优点。就像天空和大海,它们各自有其独特的美丽。” 张花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温泽宇接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有的人进步快,有的人进步慢,但这并不意味着进步慢的人就笨。相反,他们可能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化和理解知识。” “像我这种人,总有一天也可以排进年级前100名吗?”张花春疑问道。 “当然,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转变自卑敏感的消极心态,自我意识过剩只会耗费精力,自寻烦恼。” 说到这里,温泽宇停了一下,他拿起张花春的试卷翻看起来。 有那么一瞬,他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仿佛在说:不是吧,这么简单的题也能错! 察觉到对方情绪变化,张花春又变得不安起来,心想他一定在心里嘲笑自己。 看完整张试卷,温泽宇深吸一口气,轻轻地说:“小花,除了自我意识过剩,你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张花春紧张地问。 温泽宇眉心蹙了蹙:“刚刚还跟你说不要自我意识过剩吧?” “对不起……” 温泽宇放下试卷,略微头疼地说:“算了,慢慢来吧,这么多年形成的习惯,让你一时半会儿改掉也难。” 温泽宇耐心地指出张花春在试卷中的错误,并详细解释了考点在书中的位置和解题思路。 张花春听得十分认真,不时地翻开教材找到温泽宇提示的知识点,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分析完试卷后,温泽宇说:“你的问题主要在于基础不牢,有些甚至连基本的定义和公式都弄混淆了。” 张花春低头不语,老师讲课的速度太快了,她有时候确实没能跟上,导致一些基础知识掌握得不够牢固。 温泽宇见张花春沉默,又拿过她的错题本,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抄写的全是拔高题。 桌上放的一堆辅导资料也是,重点都在关注进阶题和拔高题。 “这道题,你现在不看答案,能做出来吗?”温泽宇指着一道复杂的对数函数题,问她。 张花春摇了摇头,别说做出来了,她对着答案都不太看得懂,有时一道题经常要花好几天才能研究透。 温泽宇叹了口气,说:“不要过度追求难题,如果没有扎实的基础,进阶题做得再多,也只是空中楼阁。” 张花春抬起头,看着温泽宇,眼神中流露出疑惑和不解。 温泽宇轻扶额头,他通过分析试卷的结构和难度分布,希望张花春能明白他的意思。 一份150分的试卷中,70%为基本题,20%为中等难度题目,10%为高难度题目。 因此,与其将时间和精力 6. 掌中宝典 [] 张花春跟着温泽宇来到就餐区,找到一张干净的餐桌,相对而坐。 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让饿了一上午的人垂涎欲滴。 温泽宇笑着说:“赶紧吃吧,别浪费。” 张花春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吃了口菜后,又停下筷子。 “那个,也许是我自我意识过剩,或者是我的错觉……”张花春组织着语言,“你好像对我特别好。” “不是你的错觉,也不是自我意识过剩。”温泽宇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说,“我确实挺在意你的。” 张花春闻言,脸上不禁感到一阵滚烫。她低下头,轻轻摆弄着碗筷,显得有些紧张。 “在意我?为……为什么?” “我刚来那天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同类,同类之间应该相互关照。” “原来是这样啊。”张花春听着温泽宇的话,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两人饭吃到一半,一群穿着球服的男生忽然涌入食堂。 他们大声笑着,谈论着各种话题,吸引了食堂里不少人的目光。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看向张花春和温泽宇这边,张花春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高个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嘿,泽宇,真的是你啊!”男生热情地同温泽宇打招呼。 温泽宇皱了皱眉,瞥了那男生一眼,然后冷漠道:“抱歉,你认错人了。” “哎嘿,这爱搭不理的调调,就是泽宇啊。”男生从身后勾着温泽宇的脖子,喜笑颜开。 “君子动口不动手,陈鹤霄,把你的爪子拿开!”温泽宇不悦地拽开男生的手,但对方马上又缠了上来。 “泽宇,我前一阵还听杨阿姨说你想来我们学校,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怎么样?高中生活还习惯吗?” “来学校都不和我说一声,也太让我伤心了。” “嗷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高二,你得叫我学长了嘿嘿。” 陈鹤霄完全不理会温泽宇的挣扎与杀气,自顾自地打开话痨模式。 其他男生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跟过来凑热闹。 周围乌泱泱地围了一群男生,张花春在一旁绷紧神经,大气不敢出。 “陈鹤霄,你再不松手,我不客气了啊!”温泽宇威胁道。 “好好好,我松手,泽宇学弟别生气。”陈鹤霄嬉皮笑脸地松开了温泽宇,然后转向身边的男生们,“我和我的好兄弟打个招呼,你们先去吃饭吧。” 陈鹤霄的话音刚落,其他男生便纷纷笑着离开。 张花春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为温泽宇的人际关系感到好奇。 眼前的这个男生,显然与温泽宇的关系不一般,但从温泽宇的入学后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愿意过多地与人交往。 “招呼也打了,你可以走了。”温泽宇淡淡地对陈鹤霄说。 “嗯,对了,泽宇,你和这位美女同学是?”陈鹤霄干脆在温泽宇旁边坐了下来,好奇地看着张花春。 “同班同学。”温泽宇简单地回答道。 “哦?”陈鹤霄眼中闪过一丝暧昧的光芒,“和同班同学共进午餐,你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无聊。”温泽宇白了陈鹤霄一眼。 陈鹤霄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张花春突然想起了在哪里见过那个男生。 “是学生会主席!”张花春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会觉得眼熟,原来是在每周一升旗仪式和路过学校公告栏里都会看到的面孔。 “你这反应也太迟钝了。”温泽宇的语气有些无奈。 张花春嘿嘿傻笑,忍不住问温泽宇:“你们真是好朋友吗?” “算是吧。”温泽宇淡淡地回答,“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后来搬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张花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看起来好像很关心你哦。” “那是他的风格。”温泽宇轻描淡写地说,“他一直都是那样,热情过度。” 张花春看着温泽宇,心中不禁感叹,这个男生真的很是心口不一。明明是个很体贴的人,偏偏又故作冷漠。 “那你刚才为什么装不认识呢?”张花春好奇地问。 “我不想让他打扰我。”温泽宇简洁地说,“他有时候太热情了,我应付不来。” “哦,我明白了。”张花春似懂非懂地说。 回到教室,张花春看了看黑板,上面写着今天的课程安排。 下午两点的第一节课是英语,午休前的半个小时自习排给了数学,正好她可以用来复习巩固基础知识。 温泽宇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犯困。 他似乎特别容易犯困,早读虽然会踩点到教室,但总是哈欠连天,午休也是,反而是晚上精神好得不得了。 张花春觉得,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知道是因为他成绩好,还是家里和学校沟通过,老师对他在课上偶尔不明显地睡觉,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接下来一个月,时间过得很快,年级组织了足球赛,羽毛球赛,以及文明寝室评比大赛。 但这些张花春都没过多关注,她的所有时间和精力都集中在功课上。 就连温泽宇在男子羽毛球赛大放异彩,让他在学校里声名大噪这件事,也是12月月考结束后她才知道的。 温泽宇几乎每天都会利用课间和放学后的一点时间,帮助她答疑解惑。 他非常耐心,讲解方式通俗易懂,基本上他说一遍张花春就能理解和记住。 他教给她如何整理学习笔记,将重点知识和易错点进行归纳总结,这些方法让她越来越发现学习是一件有趣的事。 距离月考还剩两天,温泽宇给了她一本手掌大小的笔记本。 “这个应该对你有用,不过绝对不能用来考试作弊。”温泽宇特别强调。 红色的封面上,写着“掌中宝典”,手掌大小的册子,里面归纳了重点公式、高频题型和易错陷阱。 “这都是你总结的吗?也太厉害了吧。”张花春仰起脸看着温泽宇,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感激的光芒。 温泽宇看着张花春喜笑颜开,对他一副崇拜的样子,内心莫名涌起一股满足感,看来这几天没有白忙活。 “虽然打饭排队的时候背单词也不错,不过翻看系统性的知识点更能加深记忆。”温泽宇说。 张花春频频点头,表示非常赞成。 月考前一天,考场和准考证号公布下来,各班级在最后一节课 7. 季节限定 [] “嘿,泽宇,你们也来买糖葫芦啊。” 陈鹤霄那热情似火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冬天格外具有辨识度。 “啧。” 朴实无华的语气词里,包含了温泽宇对好友的所有问候。 “学妹也在啊。”陈鹤霄把头伸过来,笑容可掬地与张花春打招呼。 张花春浑身打了个寒颤:“学……学长好。” 说实话,张花春也不擅长应付过分热情的人,但对方都主动打招呼了,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回应。 陈鹤霄:“对了,上次忘了问你的名字。” 张花春:“我姓张,花朵的花,春天的春。” 这是温泽宇告诉她的方法,如果觉得自己名字容易引起歧义,介绍自己的时候就把名字分开念。 “张发……”陈鹤霄念到一半突然停住,然后笑着说,“那我以后就叫你小花吧。” “不行,那是我的专利。”温泽宇说。 “咦。泽宇还护食了,小气鬼。”陈鹤霄抱怨完好友,又对张花春说,“那我就叫你小春。” 张花春:“都行。” 只要不叫她全名,怎么都好。 正在陈鹤霄与张花春热情交流时,一个扎着高马尾,戴着白色围脖的女生朝他们走了过来。 女生毫不留情地揪住陈鹤霄冻得通红的耳朵,“陈鹤霄,你小子让我排队,自己跑来勾搭妹子?嗯?” 陈鹤霄疼得龇牙咧嘴,却依然不忘调侃:“哎哟,这么快就吃醋啦?” 女生瞪了他一眼:“少来这套,解释一下吧。” 张花春看着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女生,心里暗自揣测:这两个人在交往?学校不是严抓早恋吗?这女生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温泽宇在一旁淡淡地说:“放了他吧,林雪。他是过来和我打招呼的,你别误会。” 林雪瞪了陈鹤霄一眼,然后转向温泽宇,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是……温泽宇?” 温泽宇:“是我,好久不见。” “泽宇,真的是你啊?”林雪激动地扑进温泽宇怀里,抱住了他。 张花春看着眼前这个场景,眼中闪过惊讶。 她偷偷瞥了温泽宇一眼,发现他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不一会,林雪放开温泽宇,揉揉眼睛:“上次陈鹤霄跟我说在食堂遇到你了我还不信,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温泽宇神色动容,“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队伍终于前进了一步,轮到张花春和温泽宇时,两人眼中都露出了少有的兴奋。 “给我两串糖葫芦。” 张花春说完,拿出校园卡去刷POS机,却被温泽宇抢先了。 张花春转过头,疑惑地看向温泽宇。 温泽宇接过阿姨递过来的糖葫芦,把其中一支递给张花春,然后冲她眨了一下眼睛:“为了感谢你陪我一起排队,我请客。” 犹如一支无形之箭瞬间射中心房,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让张花春不知所措。 走出小卖部时,天空忽然飘起了雪。 陈鹤霄和林雪正坐在不远处的花坛上吃糖葫芦,看到他们俩时赶紧挥手打招呼。 林雪看着温泽宇手中的糖葫芦,好奇地问:“泽宇,你小时候不是最讨厌甜食吗?” 温泽宇:“你也说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哦呀,还是这么冷淡。”林雪吐槽道。 四人走到岔路口,一阵寒风刮了过来。 “好冷~”张花春和林雪异口同声,彼此对视一眼后都笑了起来。 温泽宇看着那空荡荡的,冻得通红的脖颈,眸色沉了沉。 “帮我拿一下。” 张花春接过糖葫芦,疑惑地看着温泽宇。 然后看到他取下自己的灰色围巾,朝她走近一步,一圈一圈地,仔细地系在她的脖子上。 两人离得很近,她闻到一股淡淡的冷香,像是香水的冷冽气息。 香水?高中生会喷香水吗? 张花春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她视线上扬,想看看温泽宇脸上的表情,奈何对方个子太高,只能看到一点下巴。 “这样会暖和一些。”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仿佛是电台主播在播音。 张花春心中一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小鹿乱撞起来。 “谢谢。”她把头缩进围巾里,掩饰自己的害羞。 明明是腊月寒冬,她却浑身滚烫。 林雪和陈鹤霄看着这一幕,大眼瞪小眼。 “阿雪,也把你围脖借我戴戴呗,冷。”陈鹤霄贱嘻嘻地戳了戳林雪,视线却是落在温泽宇身上。 林雪回了他一个眼刀:“滚!” 然后她又一脸姨母笑地看向温泽宇和张花春:“突然想起来室友让我帮忙带可乐,先走一步啦。” 话音未落,林雪便拽着陈鹤霄的胳膊溜之大吉。 “雪下大了,回寝室吧。” 温泽宇轻声说道,从她手上拿回自己的糖葫芦。 “嗯。”张花春小声回答,轻轻扯了扯围巾,脸上热度未减。 两人沿着校园的马路,慢慢走向位于半山腰的女生寝室楼。 雪花越来越大,纷纷扬扬地落在远处的山头,近处的路灯绿植,以及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上,仿佛为世界披上了一层薄纱。 张花春望着手中那串被糯米纸包裹着的糖葫芦,思绪不自觉地飘回到小时候。 每逢年关那几天,集镇上会出现一个大叔,他肩扛着稻草扎的木桩,上面插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红色明珠,很多小孩都会围着他转。 他们的父母脸上虽然挂着无奈的笑容,但掏出一块钱递给大叔,然后大叔取下一串红色明珠递给小孩子。 张花春非常羡慕那些小孩,眼巴巴地看着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嘴巴里的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她也曾学着那些小孩的模样找母亲要过一次,但换来的是一巴掌,以及责骂她不懂事。 小时候父母总会对姐姐和她,以及弟弟妹妹说:家里很穷,要听话懂事。 有次她铅笔用得只剩一点的时候,想找母亲要一角钱去小卖部买,整整磨蹭了一晚上,她也没敢开口。 到了第二天要去学校时,她实在走投无路,只得硬着头皮和母亲说了这件事。 果不其然,又是一顿责骂。 在学校受欺负了,也是万万不能回家说的,因为语言远比拳头更具杀伤力。 像是“被欺负是自己的问 8. 寝室夜谈 []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到了。”张花春停下脚步,看向温泽宇,“谢谢你请我吃这个。” 她晃了晃手中还没吃完的糖葫芦。 “不用谢。”温泽宇伸过手,轻轻拍去她肩上的雪。 张花春愣了愣,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对她的善意,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无法让人产生反感。 但同时,也有种不真实感。 周围行人来来往往,有不少进出寝室的女生。 张花春怕被班上的人看到,传出早恋造谣,借着取围巾的动作,与温泽宇拉开了距离。 “对了,你的围巾。”她摘下围巾,递回给温泽宇。 温泽宇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抿唇说:“不嫌弃的话,送你了。” 张花春瞪大了眼睛,先是惊讶,而后疑惑,最后仓皇拒绝。 “不行不行。你已经在学习上帮了我大忙,而且还经常请我吃饭啥的,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 温泽宇笑了笑,“你拎那么清,以后我都不敢让你帮我跑腿带早饭了。” 张花春说:“一码归一码,我帮你带早饭,已经收了跑腿费的。” 温泽宇有很严重的睡眠不足问题。 每天早读结束后的早饭时间,他几乎是趴在座位睡死过去的状态,直到九点开始上第二节课时才会清醒过来。 作为同桌,张花春不知不觉中被温泽宇洗脑成了他的“外卖小哥”,她第一次听这个词时,觉得十分新奇,但又很形象。 张花春去食堂吃完早餐后,要打包带回来一份给温泽宇。 有段时间学校查得严,不让学生把零食和食堂的东西带回教室,每天派人在小卖部和食堂门口执勤。 她只能绞尽脑汁,与执勤小分队斗智斗勇。 把包子藏在帽子里,用散落的头发遮住,或是藏在衣服里面猫着身子走,像极了90年代倒卖光碟的那伙人。 向来以懂事听话作为标签的乖学生,也终于叛逆了一回。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张花春心甘情愿冒这么大风险,主要还是被利益诱惑——温泽宇承诺她可以随便刷他的饭卡。 对于每个月只有300块生活费,经常因为吃不饱饭而发愁的人来说,温泽宇就是天降的财神爷,她自然要好生供着。 但这并不代表她贪图温泽宇的钱财,她仅仅是通过劳动换取回报。对于他给予的其他好处,她一般都是拒绝。 这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她希望至少在精神层面上,能与温泽宇保持平等。 “小花不肯接受我的报答,肯定是厌烦了我每天有求于她。” “呜呜呜~我被小花讨厌了。” “一想到以后午饭和晚饭都要自己去排队,好心累啊。” “不想活了,人生无望了,干脆退学吧。” “……” 温泽宇开启碎碎念模式,一边装弱卖惨,一边偷偷观察张花春的反应。 果然不出所料,张花春缴械投降了。 “围巾我收下了,但你以后不能送别的东西给我了,我压力很大的。”张花春的语气和眼神里都透着坚定。 温泽宇脸上露出疑惑:“为什么要有压力,小花带给我的精神上的慰藉,那是这些俗物能回报得了的。” 兴许是被对方的发言惊讶到,张花春脸上浮上一抹红晕,吞吞吐吐地说:“什么精神上的慰藉啊,你别乱说。” “就是你每天会关心我,陪我吃饭啊。”温泽宇一本正经地解释,“要是没有小花的话,我连学校都不想来了。” “那种事,也不一定非得是我吧,随便哪个同学都能做到啊。” “不行,只有小花是同类。其他人都不行。” 两人的音量逐渐提高,在旁人看来像是在吵架,引得不少同学驻足围观。 张花春意识到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复杂起来,于是赶紧结束了话题。 “算了,我说不过你。先上去了。”张花春说着,转身准备走进宿舍楼。 “嗯,明天考试,要保持平常心,不要紧张。”温泽宇挥手道别,语气温柔平和。 张花春闻言,脚步一顿,手指握紧柔软的围巾,脸庞泛起红晕,然后迅速跑进了宿舍楼。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温泽宇轻轻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 张花春推门进宿舍,坐在各自桌前的三人纷纷回头看向她。 张花春愣了一愣:“有……有什么事吗?” 平时,这三个室友都不怎么和她说话,不算关系不和,只是相对而言,她们另外三人更有话题聊。 像是化妆、国外歌手、旅游和恋爱等,总是在寝室聊得热火朝天。 尽管一心多用,她们三个的成绩依旧稳居班级前列。 这种学习玩乐两不误的能力,让张花春十分羡慕,甚至有点嫉妒。 刚入学时,其中一个性格外向的女生偶尔也会想让张花春加入她们的话题,但她没接触过那些东西,几乎是一问三不知。 渐渐地,就变成了现在的关系。 “呐呐,张花春我问你,你和温泽宇在交往吗?”性格外向的女生,孟新凑上前来,兴奋地问她。 恋爱话题,在寝室里是最受欢迎的。 另外两个女生站在孟新身后,隔了一段距离,眼神里也闪烁着好奇。 她们应该是经过商量后,决定由和张花春说话次数相对较多的孟新作为代表。 张花春没想到孟新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尴尬。 如果回答暧昧不清的答案,说不定就可以借此为话题,趁机和她们三个搞好关系。 这个念头在张花春脑中一闪而过。 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孟新不死心,继续追问:“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啊?没关系,我们是室友,你可以跟我们分享的。” 张花春:“不是,没交往。”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你特别好,你们俩课后都形影不离的,而且……” 孟新突然搭上张花春的肩膀,笑得贼兮兮:“刚刚绮菱回来时看见了,温泽宇送你到寝室楼下。” 一旁被点名的其中一个女生露出调皮笑容,竖起剪刀手比了个“V”。 她叫司绮菱,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像洋娃娃一样的可爱女生。 “我们布置完教室去食堂吃饭,寝室和校门在同一个方向,顺路而已。”张花春解释说。 温泽宇是走读生,在校外住宿,她这个说法比较让人信服。 孟新:“然后你们还顺路去买了糖葫芦?下起了雪,他送你他的围巾?” 张花春:“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 “啊啊啊~这是什么小说剧情啊。”孟新越说越兴奋,她捧着脸发出土拨鼠尖叫,“张花春,我很肯定地跟你说,温泽宇他肯定喜欢你。” “我也觉得他喜欢你,不然他为什么对你那么特别?”司绮菱在一旁附和道。 “那是 9. 等你啊 [] 确认对方是在同自己打招呼后,张花春朝温泽宇走过了去。 张花春:“你怎么在这?” “等你啊。”温泽宇似笑非笑。 “开什么玩笑呢。”张花春有些不自然地回应。 青春期的女孩子,总是很敏感的。 就像张花春听到温泽宇口中说出的这三个字时,心脏不受控制地随之跳动起来,过山车一样,直冲云霄。 温泽宇没注意到张花春的不自然,一脸正色地解释: “我没开玩笑,为了和你一起吃饭,我提前交卷,在这瑟瑟发抖地等了15分钟呢。” 说到这里时,温泽宇声情并茂地摊了摊手,微微抿唇,满脸哀怨。 “可惜某人似乎只顾着触景伤情,看都没看我一眼。” “谁触景伤情了!”张花春瞪了他一眼。 对上视线后,张花春立刻转过头,避开温泽宇的目光,她扯了扯围巾,掩住滚烫发热的脸颊。 都怪昨晚孟新她们说那些奇怪的话,搞得她现在对温泽宇在意得不行,就连他说的每句话,到她耳朵里都会加上奇怪的滤镜。 温泽宇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张花春的肩膀:“好啦,不逗你了。走吧,我们去吃饭吧。” 张花春点了点头,跟在温泽宇的身后。 两人一起下楼,走出教学楼。 一路无言,安静无声。 踩在厚厚的雪地上,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你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张花春轻声开口,打破沉默。 “没有必要。”温泽宇说,“看到你走出考试时的表情就知道了。” 张花春心下一颤:“啊,你能看出来?” “当然了,小花很好懂啊。” 温泽宇向前迈了一大步,然后转过身,与张花春面对面,倒退着往前走。 “因为你的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温泽宇微微扬唇,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那你也能看出来……”张花春的脸颊越发滚烫,声音也随着减小,变成蚊子哼哼,“我对你的……” “嗯?你说什么?”温泽宇倾身靠前,“声音太小了,没听清。” 近在咫尺的脸庞,让张花春的心跳加速,她紧张地咬了咬唇,“没……没什么。” 温泽宇疑惑地眨了眨眼,身体向后倾,转过身来与她并肩齐行。 不消片刻,两人来到了食堂。 一如既往的人挤人,两人排队打饭,找到一张靠近角落的桌子。 “下午考什么?”温泽宇问。 “物理和化学。” 张花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晚上生物。” “不是吧,晚上还要考?”温泽宇托着脸,一副饶了我吧的姿态。 张花春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想。 吃完饭后,张花春回寝室休息,温泽宇回家,两人各自散伙。 下午的物理和化学考试过得还算顺利,虽然有些题目做得很头疼,但整体来说,张花春觉得自己的发挥还算稳定。 考完之后,温泽宇照例在教室外等她,两人一起吃饭后回到教室复习。 教室里只有一半的桌子作为考场,一般天气不冷时,桌子搬去走廊同学可以在外面复习。 但现在是冬天,外面下雪寒风瑟瑟的,大家都把椅子搬进来了,和同桌勉强凑合共用一张桌子。 这意味着,彼此的距离会更近。 张花春本来在背诵货币的定义和基本职能,不知不觉地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吸走了注意力。 目光逐渐上移,窥见了那只手的主人容貌。 头发稍长,遮住了左侧眉眼,但梳理得当,整洁清爽。 掩映在发丝之下的肌肤,色泽洁白如玉,卷曲的睫毛轻颤,宛如蝴蝶翩翩起舞。 高挺鼻梁下,薄唇的线条,让人不禁想入非非。 温泽宇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视线交汇,张花春心中一动,猛地从臆想中回神,眼神慌乱地无处安放。 陌生的羞耻感和悸动袭上心头,心脏怦怦的,仿佛要蹦出喉咙。 温泽宇见张花春一脸慌乱的样子,眼眸轻轻转动,他拿起自己画到一半的思维导图。 “你对这个复习方法感兴趣?”他问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张花春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 她感兴趣的不是他手里的张思维导图,而是他这个人。 这种紧张又起伏不定的心情,让张花春变得迷茫,她捧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好像有点犯困,这样可以清醒一点。” 张花春自顾自地解释,然后捧在翻开的政治书,继续背诵货币的定义和基本职能。 温泽宇托着脸,饶有趣味地看着张花春,签字笔在指间转动。 张花春被那道视线注视着,脸上火辣辣的,如芒在背。 “小花,虽然我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温泽宇欲言又止。 “干什么?”张花春语气急促,有点欲盖弥彰。 “你书拿倒了。” “……” 张花春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看了眼书上的字,确实拿反了。 她看向温泽宇,对方一脸无辜地望着她,嘴角微翘,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不怀好意地笑。 好像越是在意,就越会在他面前出丑。 张花春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赶紧翻转书本,掩饰自己的尴尬。 嘴巴却不饶人道:“我、我故意的。” 温泽宇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托着脸庞的手移到嘴边,轻轻笑了起来。 教室里书声琅琅。 与张花春座位相隔两列的第五排位置,两个女生在低头窃窃私语,偶尔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们是张花春的室友,孟新和司绮菱。 张花春默默叹了口气,偏偏被她们俩看到了,等会儿下自习回寝室肯定又会问东问西,然后得出某个结论,让她做不切实际的梦,扰乱心神。 李铭馨听着前排两人的小声八卦,莫名地感到一阵烦闷,她捂住耳朵,让自己专心沉浸在书里。 翌日清晨。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 阳光洒落在皑皑白雪上,璀璨耀眼,明亮得令人难以睁眼。 上午考英语和地理,下午是政治、历史。 时间飞速,一天很快便在考试中流逝过去。 按照惯例,晚上年级各老师都要批改试卷,统一安排自习。 但这次语文 10. 要不要去我那里 [] 一周前,学校公布了元旦放假安排。 高一:12月31日上午上完第三节课(10:00)——1月1日下午17:00 高二:12月31日上午上完第五节课(12:00)——1月1日下午18:00 高三:1月1日上午上完第三节课(10:00)——1月1日下午18:30 周六上午十点,下课铃声准时响起,班主任宣布放学后,除了值日生,其他学生都一窝蜂地背上书包直冲学校大门。 那些被排到今天值日的“幸运儿”,则只能硬着头皮上阵,拿起拖把扫帚,各司其职。 张花春被安排打扫窗台,擦窗户和黑板。 她走到墙角,拿起水桶,来到教室外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打了一桶冷水。 张花春提着水桶回教室时,负责扫地的女同学已经手脚麻利地完成了任务,另外两名男生正在拖地。 温泽宇把桌椅归置整齐后,拧着大号垃圾桶走出教室,前往一楼,将垃圾倒入指定的垃圾箱。 “温泽宇,我帮你一起吧。”女同学卢思琪热情地说道,拿起垃圾桶另一侧的把手,跟着温泽宇一起去倒垃圾。 张花春拿起讲台左侧的抹布放入水中,等它充分浸湿后拧到半干,站在一个小板凳上,开始认真地擦拭起窗台来。 第四节上课铃声响起后,校园里渐渐安静下来。 其他班值日生搞好教室里的卫生后,彼此讨论着下午的安排,去影院看电影,游戏厅打电动,还有唱K。 张花春一边做着窗台的清洁工作,一边在内心默默算着她听到的这些娱乐项目的费用。 她曾在朋友的邀请下去过一次县城里的KTV,一小时套餐198元,张花春囊中羞涩,怕大家让自己分摊,中途找借口狼狈溜掉了。 张花春擦窗户时,瞥了楼下一眼。 温泽宇把垃圾倒进垃圾站,卢思琪站在一旁,似乎在同他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两人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 张花春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儿。 等她擦完窗户,倒完污水回教室时,两名拖地的男生已经走了。 拖把和扫帚堆在角落,东倒西歪。 张花春放下水桶,把拖把和扫帚整理整齐,然后开始整理讲桌上的杂物。 这时,卢思琪和温泽宇回到了教室。 看到焕然一新的教室,卢思琪惊呼道:“哇,这教室也太干净了吧,尤其是窗户,像在照镜子一样。” 张花春听到被称赞,心中一喜,她调整好表情,刚要开口回应。 抬起头来,却看见卢思琪正紧挽着温泽宇的手臂,她那明亮的双眸充满期许地注视着他。 “温泽宇,教室已经打扫完了,我们一起去唱K吧,班长他们都很期待你的到来。” 温泽宇笑容和煦,婉转地拒绝说:“抱歉,我下午还有其他安排。” 说完,他抽回手,走到自己的座位,从课桌里拿出书和笔记本放进书包里。 卢思琪显得有些失望:“那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卢思琪拿起便利贴和笔,写了自己的号码递到温泽宇面前。 张花春站在讲台上,一边把散落的课本、教案和试卷归拢在一起,整齐摆放到位,一边偷偷地注意着两人的互动。 温泽宇看着那张便利贴,微微一笑,然后接过。 “记得一定要打给我噢。”卢思琪重复着,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教室。 温泽宇看着手中的便利贴,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将其卷成一团,丢进了笔筒里。 张花春看着这一幕,心中松了口气,同时又五味杂陈。 卢思琪性格开朗活泼,长相清纯可人,是班里数一数二的美女。 面对美女的示好,温泽宇如此从容应对。 不禁让人怀疑,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他的眼? 张花春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发现温泽宇正注视着她。 她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迅速低下头,拿起黑板擦转身擦黑板,不敢与他的目光交汇。 教室内,一片尴尬的寂静弥漫开来。 窗外,微风拂过树梢,与教室里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教室里,在黑板上印着一个个金色光圈,随着风摇曳晃动。 张花春如芒在背,缓慢地擦拭着黑板,心中祈祷着温泽宇赶紧离开教室,结束这尴尬的氛围。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张花春愈发紧张起来,她踮起脚,忙碌地擦拭起黑板顶部的板书,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仅能触及的黑板擦,与她的冰凉指尖触碰,温热传递过来。 张花春心头一颤,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 那是温泽宇的手。 他站在她身后,距离很近,压迫感十足。 张花春脸颊发热,呼吸紧张,仿佛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我来吧。”温泽宇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低沉而有力。 张花春微微点头,松了手,站到一旁,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黑板上流畅地移动。 “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 温泽宇一边擦着黑板,一边随口问道。 张花春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想了想,回答道:“还没什么具体的安排,室友的父母要来寝室,有点吵,我可能会在教室看书,或者在校园里散散步。” “那明天呢?”温泽宇继续追问。 张花春又是一愣,她回答说:“明天室友不在,可能会在寝室学习。” “嗯。”温泽宇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 张花春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擦完黑板后,温泽宇放下黑板擦,转过头来看着张花春,说:“要不要去我那里?” 张花春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温泽宇,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去你那里是指……” “就是我们一起看看书,聊聊天,或者上网看电影。”温泽宇解释道。 张花春微微点头,轻声答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嗯?”温泽宇疑惑蹙眉,“不然还要哪样?” “没、没什么。”张花春低下头,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温泽宇忽然反应过来,扑哧笑出声,说:“ 11. 时空旅人 [] 张花春第一次上计算机课时,内心充满期待与好奇。 但她的这份热情与好奇心,很快被一位态度不佳的年轻女教师浇灭,甚至让她对这门课程产生了恐惧。 老师对待学生态度粗暴,张花春遇到一个不会的操作,鼓起勇气提问时,回答她的却是一顿嘲笑和白眼。 “都是高中生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来问,你是蠢猪吗?就算是蠢猪看了教材都能做出来。” 张花春涨红了脸,尴尬地坐在座位上。 后来的课,张花春都专门挑角落的位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当成沙包。 不止是她,班上还有好几个腼腆的学生,都遭到了这位老师的讥讽谩骂,甚至可以说是人身攻击。 温泽宇看到张花春愣怔失神,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想什么呢?”温泽宇问。 张花春惊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到是温泽宇,心里平静下来一些。 “没什么,想起来一些令人讨厌的事。”张花春小声地说。 温泽宇皱了皱眉,问道:“和计算机课的那位女老师有关?” 张花春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无奈。 温泽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花,这个世界有很多烂掉的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他们影响自己的心情。” 张花春转过头来,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 温泽宇虽然有时会说一些新词,但遣词造句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一次竟然用了“烂掉”这样的形容词,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但细想之下,她又觉得这个形容词用得十分贴切。 那位女老师的言行确实让人感到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烂掉”。 张花春脸上的阴霾逐渐散去。 她感慨地说:“又被你安慰到了。感觉你不是学生,而是一位智者。” 温泽宇挑眉:“意思是说我老咯?” “不,不,我的意思是感觉你很成熟,总是很从容的样子。”张花春认真地说,“我很羡慕。” “没什么好羡慕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会比我更从容沉稳。”温泽宇语气淡然,双手随意搭在沙发上。 “到你这个年纪?” 张花春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歪了歪头,他们俩不都是十六岁吗? 温泽宇勾了勾唇,然后话题一转:“关于那位女老师,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上周我已经将她辱骂学生,败坏师德的证据提交到纪检委了。” 张花春闻言,愣了愣,然后惊讶地望着温泽宇:“你说什么?你举报她了?” 温泽宇点了点头,眉目和善道:“既然她做出违法的行为,自然应该接受应有的惩罚。” “可我们还只是学生……” “那又怎样?她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公愤,即使她后台再硬,也不能与正义为敌。” 温泽宇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继续说道,“而且,正因为我们是学生,我们才有更多的机会去改变这个世界。” 张花春沉默了下来。 在她看来,学生和老师作对,无异于蜉蝣撼树。 “不说这个了。”温泽宇指了指书桌上的电脑,“要不要我教你使用?在未来,掌握计算机技能可是很重要的。” 张花春有些恐惧,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学习。 温泽宇便开始耐心地教她如何操作电脑,从最基本的开机、关机,到基本设置和一些常用软件的功能等。 在温泽宇细心的讲解下,张花春逐渐熟悉了电脑的基本操作。 但轮到她上手时,问题立刻暴露出来。 不会使用鼠标,键盘运用不熟练,打字一指弹。 温泽宇看在眼里,便建议道:“小花,我觉得你需要先熟悉一下键盘操作。这对于提高打字速度和熟练度非常重要。” 他说着,便打开了一个在线打字练习软件,让张花春按照屏幕上的引导开始练习。 随着打字闯关音乐响起,张花春手忙脚乱地在键盘上找字母,身子跟着晃动,歪歪扭扭。 “你先跟着练习,我去换个衣服。” 温泽宇说完,便离开了客厅。 张花春一个人在电脑前,认真地按照屏幕上的提示进行练习。 不多时,温泽宇换好衣服回到了客厅,看到张花春正在认真地练习,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尽管还是一指弹的状态,但效率明显高了很多,至少不再手忙脚乱地寻找字母。 他走过去,按下空格键,暂停了打字游戏。 说道:“尝试让你的双手都掌握键盘,分工合作。” 温泽宇俯下身子,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张花春的手放在键盘字母上。 “像这样,左手和右手的食指分别放在F和J键上,中指放在中间的字母上,无名指和小指分别放在相邻的字母上。这样,双手可以协同工作,提高打字速度。” 温泽宇教她如何运用双手操作键盘,微微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周围弥漫着熟悉的冷香。 张花春心中一阵悸动,手指轻轻颤抖。 温泽宇介绍完,放开了她的手,重新启动打字游戏。 “用我刚才教你的方法,试试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张花春立刻回神,集中精神,按照温泽宇的指导,调整双手的位置,尝试着按照他的方法进行打字。 刚开始,她还是不太适应,甚至有些笨拙,但随着一遍又一遍练习,她逐渐找到了感觉。 温泽宇陪在旁边,看着她熟练地掌握了双手键盘操作的方法,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他接着说道:“很好,小花,你学得很快。接下来,我教你鼠标的使用方法。” 温泽宇从最基本的点击、拖拽,到滚动浏览网页等动作,一一为她讲解。 张花春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泽宇的操作,用心记住,眼神中闪烁着好奇和渴望。 随后,温泽宇又教她如何使用浏览器,如何在网络上搜索信息、查找资料、下载所需的文件、储存文件、发送电子邮件,利用办公软件处理文字等。 张花春实操时,温泽宇坐在一旁,不时提醒她忘记的细节。 虽然过程中遇到不少困难,但至少在温泽宇的提示下,她基本能独立完成计算机教材中的作业了。 甚至还注册了电子邮箱和□□。 “我可以加你好友吗?” 张花春转过身来,这才注意到,温泽宇换了一件墨绿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浑身散发着清雅气质。 “当然可以,我的□□号是……”温泽宇报出自己的□□号。 张花春按照温泽宇给出的号码搜索,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头像。 二次元风格的微分碎发年轻人,怀抱着一只猫咪。 “时空旅人?”张花春盯着屏幕上的□□昵称,好奇地问,“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 “因为我只是一个暂居此地的旅行者。” 碎发掩映下,他投来的目光充满着深邃和神秘,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张花春怔了下,旋即扑哧笑出声,“又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她回到电脑前,移动鼠标点击添加好友,输入验证信息。 房间内响起□□消息提示音。 温泽宇从裤兜里取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流畅地操作,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