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嘴硬王爷他真香了》 1. 夫君 [] 是夜,带着丝丝寒意的晚风吹动纷乱的树影。 “快找!她跑不远,一定就在附近!” 一道粗重的声音打破了秋夜的宁静,如惊雷般炸开在苏百凝耳边,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踩在枯叶上响起清脆的噼啪声,听起来大概有四五人的样子。 苏百凝紧了紧衣衫,又将自己往山洞里藏了藏,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她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异动,直到那几道脚步声渐渐远去,才终是放下紧绷的神经,浑身瘫软地靠上冰冷的岩壁。 望着幽深的山色,她心中满是无奈与委屈。 三天前,她连续泡在工作室里熬了几个通宵研究制香新配方,可研究明白的那刻眼前猛地一黑,再次醒来时就发现穿越到了古代,还绑定了一个制香积分系统,需要完成系统派发的制香订单换取足够的积分才能返回现代。 而现在,她就是为了寻找第一笔订单中所需的特殊香料才半夜来这鸟不拉屎的深山。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人一旦倒霉起来…… 她不仅与随身的小厮走散迷了路,还无意中撞见一伙匪徒挖坑埋宝。 几名大汉面色凶恶,见如此一位单薄娇美娘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中,怜香惜玉是只字不提,直接将她往绝路上逼。 苏百凝提起裙摆撒腿就跑,可尽管她运动神经还算不错,但终究还是被这身繁琐的衣衫绊了脚步,脚下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身后穷追的脚步停下,狰狞的面容在惨淡的月光映照下显得尤为渗人。 “大、大哥,行行好,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放我一条……” “我呸!”苏百凝求饶的话还没说完,那人便粗鲁地打断,语气不善,“没看见才怪,要是放你走,你定会去衙门报官!” “大哥,你相信我,我嘴很严的!放过我,要多少钱都可以……” 男人还未答话,有人从后拍了他一脑瓜:“磨蹭什么呢,快点让她‘闭嘴’!”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他回头去看的功夫,苏百凝果断地将攥在手心里的东西向面前二人扬了过去。 “咳咳……什么东……” “……咳咳……别让她跑……了……” 话还没说完,两名大汉就双双瘫软倒地。 看着面前交叠倒在一起的二人,确认他们没了动静,苏百凝这才硬撑着起身,不禁庆幸还好随身带了一盒昨天刚制作的催眠香粉,在与其斡旋时,趁机抓了一把。 香粉的催眠时间不算长,若是二人的同伙赶来,定是不好收场。 她急忙提起裙摆逃命,可是刚迈出一步,脚踝处便传来一阵刺痛。 看来是扭到了。 但眼下顾不上这些,保命要紧。 她可不想做活不过第一章的穿越文炮灰。 低垂的乱云从寂静的夜空中缓缓掠过,凄凄凉风吹动纷乱的树影,沙沙作响声中夹杂着起伏不定的虫鸣。 苏百凝的衣裙早已在逃跑中被汗水浸湿,此时凉风一过,寒意紧贴着皮肤渗透进骨缝中。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几人的声音了,苏百凝揉了揉脚踝,试探着从山洞里探出身子。 她记得来时是一路南行的,若是找准北方,定能走出山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数不清她到底骂了几次系统,就在她又累又渴时,才惊觉前方不远处似是闪着几点火光。 她心中一惊,伸出的脚已经收不回了,正巧踩在一堆落叶上。 咔嚓一声。 火光中的人齐齐向这边看来。 正是刚刚追杀她的那群大汉! “是她!快追!” 苏百凝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她慌慌张张地掏出香粉盒子,可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傻了眼—— 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碎了一个小洞,香粉所剩无几。 就在她认命了自己终究还是活不过第一章时,旁边的矮树丛中传来一阵窸窣声。 苏百凝突然被一只手揽住腰身,天旋地转般地带到了旁边的树丛后。 面前的人影单手钳制着她,而她刚刚所在的地方则传来了一片激烈的打斗声。 苏百凝害怕极了,瞳孔猛烈收缩着。 她正欲抬腿反击时,耳边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 “别动,是我。” 是我? 谁啊? 她脑袋发懵,钳制她的力道稍稍松了些。 “在这儿待着别动。” 说完,那人就将她放开。苏百凝不敢乱动,只微微侧头望向那人奔去的方向—— 那道身影灵巧地冲进打斗的人群中,长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那人舞剑招式灵活,身法飘逸,招招致命却又点到为止。待清脆的几声金属碰撞后,周遭再次恢复安静。 刚刚还漆黑一片的林中亮起火把,苏百凝终于将眼前的一切看了个清楚。 火光中那几名大汉被押跪在地上,他们面前站着一身姿挺拔、气质绝尘之人。 “王爷,要犯已被抓获,该如何处置。” 沈醉盯着被俘那几人,冷哼一声道:“带回军营,严加看管,等候发落。” “是!” 被俘者中为首那人闻言冷笑一声,“我呸!沈醉,你就是他的一条走狗,腆着脸为他卖命!你等着,等我来索你狗命哈哈哈哈……” 那人狂妄大笑着,似疯,似癫,饶是苏百凝听着心里都直发毛。 而被骂的沈醉就静静地站在原地,似是与他并无干系般沉默了几秒后,轻笑一声,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桀骜与嚣张。 “能让本王等的人可不多,你最好能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带走。其余人继续搜索藏尸地点。” 说完,他便拿过一把火把,转身朝苏百凝走来。 男人一身黑金色长袍,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剑眉星目,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高挺的鼻梁侧面有一点小痣,朱唇紧抿。 好帅…… 沈醉微微皱眉,“你为何在此?” 苏百凝咽了下口水,望着他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因为这张脸莫名有些熟悉…… 王爷…… 沈醉……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原身的记忆…… 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我夫君?!” 闻言,沈醉的眉毛抽动了几下,表情有点垮。 “这才几日未见,夫君的相貌都不记得了?” 苏百凝呆呆地望着这张脸,还没从“与夫君的初次见面”中回过神儿来,就被沈醉揽着往他面前一带。 “夫人,凑近些瞧仔细了,下次可别认错了人。” 两人气息交汇。 借着火光,苏百凝能清楚地看见他又浓又密的睫毛。 这、这人……第一次见面能不能有点距离感啊…… “我家小姐呢,有没有看见我家小姐?” 二人间诡异的气氛被一阵带着哭腔的喊声打破。 苏百凝听出这是和她一同进山的小厮, 2. 入山 [] 风和日暄,苏百凝懒懒地靠在窗边,望着客栈外人来人往的街市。 脚踝的肿胀已消退了不少,痛感也减轻了大半,她不禁感慨还是王军的物资好用,下次定要研究研究配方。 昨晚的事她还心有余悸,回客栈后先是灌了满满一大碗安神汤才得以入睡,可此番前来的任务并未完成,尚不能返程。 此次出行,是为了寻找一味特殊的香料——忘忧草。 三日前,苏百凝穿越后首先得知的就是自己绑定了系统。 系统它人还怪好嘞,发布任务前先将原身的背景剧本灌输给了她。 原身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相府嫡女,在家极为受宠,十指不沾阳春水,故而养成了骄矜的性子。而萧文王府的小王爷沈醉生得一副好皮囊不说,年纪轻轻就履历军功,是皇上的掌中宝。 一次家宴,原身对沈醉一见倾心,几次三番示好不成,便吵着闹着非要身为丞相的父亲向皇上求一纸婚约。苏父对这个女儿也实在是骄纵,竟真联合了几名老臣一同求得圣旨。 自此,天下人尽皆知,骁勇善战的萧文王府小王爷即将迎娶相府那位娇生惯养的嫡女。 了解完“前情提要”,苏百凝并未过多担忧未来的“家庭生活”,反倒是觉得拿了顶配剧本——有权有势、父母娇惯、老公不爱。 独断专行,好生自在。 就在她准备美美躺平、坐享荣华富华时,系统及时出现断了她的咸鱼之路。 【叮咚!宿主您好,恭喜您已成功绑定制香积分系统,您需完成系统派发的制香订单获取相应积分,以此来助力完成返回现代的主线任务。】 系统丝毫不给她反应拒绝的时间。 【叮咚!您有新的制香订单,请及时查收!】 【福禄客栈七日内急需一批安神香,具体要求请参考附件。完成订单后奖励积分50分,请宿主提前准备,预祝宿主一切顺利。】 苏百凝认命地拾起老本行,从附件中查看了具体要求。内容概括地讲,就是甲方需要一批安神效果好、且不同于市场中其他安神香的独特香粉。 安神香的制作不是难点,所用的材料也都稀疏平常,但难就难在“独特”二字。 她想起师傅教过的“旧瓶装新酒”的道理。 若是要将寻常之物做出独一份的特点,就要从内里发掘创新点。制香亦是如此,若是使用的香料种类相差不多,就应从选材上下功夫。 因此,她决定将市面上寻常安神香中使用的“解忧草”换成品种更为精良的“忘忧草”。 而这忘忧草只生长在城外的阴山中,据说只现于凌晨时分,鲜少有人寻得。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苏百凝便是这不怕事儿的主。她从幼时起便随师傅踏遍山川河海,危险的事情已然司空见惯,便决心要去瞧瞧。 可谁知,这一瞧竟险些丢了性命。 正想着,门外响起了三七轻快的声音:“小姐,您醒了吗?” 苏百凝应了声,允了他进来。 “小姐,今晚是不是还要上山?”他语气中略显担忧。 苏百凝点点头。 “那,是不是应该多备些防身用具?” 苏百凝点点头。 “那,要不要求助王爷?” 苏百凝点点…… 脑袋顿住,她疑惑地看向三七。 “求助他干嘛?” 三七笑嘻嘻道:“小姐,您之前不是交代奴才们说‘有事第一时间找王爷,没事也要创造事情找王爷’。难道这个理由不好吗?” 苏百凝嘴角抽抽,干笑两声。 啧啧,原身还真是有够喜欢沈醉的,搞不懂这么冷漠又臭屁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这眼光真是不敢苟同。 不过,三七这提议倒是不错。 若是能与沈醉合作,有王军的力量加持,保她在这乱世中出入平安,完成任务还不是小菜一碟。 * 王军驻地。 萧文王营帐中,沈醉负手站在阴山地形图前。 昨晚将苏百凝送走后,将士们搜山搜了一天一夜也未找到藏尸地点。被捕那几人嘴也闭得很紧,严刑逼供都没能获得一点线索。 这伙匪徒来头不小,并不是寻常谋财害命的抢匪,而是近来频发的“乞骸骨谋杀案”的罪犯。他们身上背了多条人命,所杀之人都是曾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的重臣,却在乞骸骨后接二连三的离奇毙命,就连尸首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醉本猜测这是一起对官吏的无差别杀人案,毕竟丧命的几人除了都曾在朝为官外,再无联系。可与他们同期的重臣还有大半在安稳度日,这又让他失了头绪。 萧文王军已经追查了他们数月,但这群人行动诡谲,行为谨慎,很难追其踪迹。直到半月前才得到线报称他们现身于阴山附近,于是沈醉带兵在此处驻守,但蹲守半月也未见其踪影。 直至昨日深夜,苏百凝的随身小厮突然出现,哭着嚷着让王军去救,沈醉便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样,埋下伏兵,守株待兔。 现在人是抓到了,但物证却迟迟找不到线索。 他咬紧牙关,脸色半隐在阴影中,眼神愈发狠厉,低喝一声,愤恨地一拳捶在案几上。 “报!王爷,王妃求见。” 副将萧荣进来禀报。 沈醉一怔,思绪渐渐回笼,但一听见“王妃”二字他就一个头两个大,抬手揉揉眉心,还是准了她进来。 苏百凝今日打扮得格外清雅,水汪汪的大眼睛明净清澈,白皙的肌肤中泛着淡淡的粉红,朱唇不妆而赤,整个人儿娇嫩欲滴,格外凸显她长相中自带的温良乖顺,和昨日灰头土脸的样子完全不同,沈醉竟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什么事?”他转回身去继续看地形图,清了清嗓子随口问道。 苏百凝深知求人的法则,面上堆起笑脸,声音也夹了起来,扭捏着走了几步,凑到沈醉跟前,轻轻挽上他的手臂。 “夫君,人家没事就不能来见你吗~” 此情此景,沈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从被她挽住的胳膊处生出一股麻痹感蔓延了全身。 地形图是看不下去了,他浑身僵硬地将胳膊抽出来,一脸震惊地扭头看她,此时苏百凝正对着他眨巴自己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你吃错药了?” 他知道苏百凝对自己情根深种,上凑也是常有的事,但她素来是带着那股子骄傲的小姐架子,今天这幅样子可是从未有过。 “夫君说笑了,我还要感谢你给的跌打药膏呢,果然好用,你看,消肿效果杠杠的!”说着她又将裙摆撩了起来,小巧秀气的脚腕在他面前晃呀晃。 这次沈醉没有阻拦,但将目光移开侧向一旁。 苏百凝看着他的耳根渐渐攀红,心里暗笑他这幅不禁逗的样子。 “啊,夫君,砚里的墨干了,我再给你磨一些!”苏百凝盯上桌前的砚台。 “不需要。” “啊,夫君,桌上的书乱了,我帮你收拾一下!” “不用你管。” “啊,夫君,你领口处的绣花开线了,脱下来我帮你缝一缝!” 说着她就上了手,细软无骨的小手眼看着就要抚上他的脖颈,在他胸口前游离。 “够了,别闹了!有事说事。”沈醉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也狠了不少。 苏百凝见他动了怒便不敢再造次,咽了咽唾沫,但还是嘴硬着说没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看夫人不像是来盗,莫不是……” 苏百凝:“……” 两人对视几秒,眼神里都是互不服软。 “好吧,我想跟你合作。晚上我还要上山,你能不能派几个人保护我。” 沈醉抓着她的手松了松,盯着她又打量了几秒。 “我还忘了问你上山的缘由。” 苏百凝努努嘴,“……这你别管。” “好,那合作也不用谈了,你可以走了。” “你!”苏百凝差点没忍住脾气,在心中硬是劝了自己几句后,灵光一闪反问道,“昨晚那伙人犯的什么案,埋的谁的尸?” 沈醉想也没想:“无可奉告。” 苏百凝冲他挑挑眉,沈醉默了两秒,反应过来自己进了她的套,自嘲般地轻笑一声。 他摇摇头,不与她计较,继而问道:“好,既然夫人来谈合作,合作是双方互惠的事情,我又能从中获利什么呢?” 苏百凝一时语塞。 沈醉轻笑。 “夫人请回吧。” 她吃瘪,但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无功而返。但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求他一次了。 次次受人冷眼,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吗。 苏百凝走后,沈醉叫来萧荣。 “今晚王妃定会再次入山,派几个人跟好她,看她到 3. 选址 [] 看着苏百凝像个兔子一样撒腿就跑,沈醉失笑,素来绷紧的唇线牵起了一丝弧度。 “王爷,挖到了,挖到尸首了!” 不远处传来几名将士惊喜的喊声,沈醉心头一惊,忙疾步过去。 只见将士们正合力挖掘一处坑洞,大块的土层被翻掘开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饶是久经沙场的王军也都不自主地后撤一步。 沈醉也略微有些不适,屏了屏气,待味道消散了些,他凑近向里看去——多具腐尸堆叠在一起,有的已经分辨不出人形,有的只剩一层薄皮,有的已经尸首异处…… 置于最上面的几具尸体还未完全腐化,依稀可以分辨长相,沈醉认出那是礼部尚书、太子太傅等人。案发后,几人家眷整日以泪洗面,如今阴阳相隔、死状凄惨,他不禁感到痛惜。 “手段真是够残忍的。”将士们见此情景也不由得感叹,这是多大的愁,多大的恨。 “继续挖!清点尸体数量,全部运回营中。” 沈醉不愿再看,背身离开,他继续沿周围搜寻。藏尸地点找到了,被盗的钱财不知道是否也埋在附近。 走了没多远,他意外发现了一处打斗痕迹——多处树枝交叉折断,几处脚印凌乱,并且还有一片粉末挥洒过的残留。 他蹲下用指尖捻起一点,色泽偏棕,不仔细查看的话与干土别无二致。 他谨慎地拿到鼻尖前轻嗅…… 瞬间,脑中一阵眩晕! 他急忙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不禁惊讶于这非凡的威力。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粉末重新拾取了一些放进衣袋中,打算等回京后再好好调查一下这是何物。 继续向南走了百米,他注意到有一处明显被填埋过的痕迹处理得并不平整,像是在慌乱中刻意掩盖什么。 沈醉大步上前,不等唤将士过来,就徒手开始挖掘,才扒了没两下,金银兀现,悬案告破。 次日,沈醉领兵班师回朝。 “你是说,她完全不惧鬼火?” 沈醉骑马与副手并肩而行,听他汇报昨晚跟踪苏百凝时的所见所闻。 “是的,王爷。那小厮都被吓晕过去,而王妃她毫无惧色,只身一人在鬼火中待了良久。” “她一女子,竟能生得如此胆大?”沈醉若有所思,“那你可知她竹篓中为何物?” 副手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要不我去寻一当地村民来问问?” 沈醉摇摇头。 他与苏百凝相识多年,知她平日不学无术、不干正事,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对他献殷勤上,可现在竟也有了不许他多嘴的“秘密”? 难道另有隐情? * 两日后,相府。 “好啦,大功告成!” 苏百凝将最后一罐香粉压好,自豪地看着桌几上整齐摆放的一堆瓶瓶罐罐。 她揉揉自己僵硬的肩膀,熬了一个通宵,终是赶着末班车完成了安神香的制作。 【恭喜宿主完成试炼任务,请将成品送至福禄客栈,50积分便可自动到账,届时宿主可随时查看积分余额并进行使用。】 “什么,这只是个试炼任务?还没开始走主线吗?” 苏百凝惊呼,一个小小的试炼任务就这么耗时耗力,还差点把自己小命也搭上。 【宿主莫慌,试炼任务是帮助您熟悉流程的,现在为您解锁主线任务。】 【叮咚!主线任务已解锁——开办香铺,请宿主于十日内完成香铺选址与开张。预祝宿主一切顺利。】 任务下达完,系统就自动下线了,只留苏百凝一人绞尽脑汁。 这系统,真是断她咸鱼后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 开香铺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从小就随师父一起打理香铺,虽然从未插手过经营相关的事情,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过这次的任务稍微有些难度,十日内既要选址,还要开张,重建、装修肯定是来不及的,看来只能盘一间现成的店铺了。 她想起福禄客栈就坐落在全京城最繁华的永乐街上,正好趁着送香料也能为香铺选选址。 收拾妥帖后,苏百凝拉上三七来到了永乐街。 秋月的集市很是热闹,吆喝声、唱曲声、胡饼店拍打面团声、炉灶里炭火的噼啪声,声浪嘈杂,熙熙攘攘。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红砖绿瓦和飞檐楼阁上,给这一片繁盛增添了不少气色。 孩童人手一根糖葫芦,前后追逐打闹着穿梭于人群之中,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不远处的茶馆里,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离奇的故事,引得茶客们拍案连连。 苏百凝感受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繁华喧嚣,心中感叹,这永乐街果然是京城要塞,人稠物穰,繁华至极。 她被各类精巧好物吸引了眼球,但也没忘主线任务,逛了半天,没见有一家铺子准备出售,生意都好着呢。 永乐街很长,两人走了半上午才走到尽头,她能明显感觉出这边不如中街繁华。 “这边人真少,果然风水是个问题,估计这几家都快撑不下去了吧。”三七嘟囔着,打算直接掉头返回。 而专程来考察情况的苏百凝对着这几家铺子好一顿打量,正在她盘算着哪家看起来更像即将倒闭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唤住了她。 “姑娘,来看看胭脂吧,都是用我亲手种的鲜花制作的,用起来好着呢。” 长街尽头的小铺前坐着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妪,她和蔼地冲苏百凝笑着。 苏百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走进小铺,装饰简单的铺子里只摆着一张明显上了年头的木桌,边角处都掉了一块,但都被仔细地用碎花布包了起来。木桌上摆着一盒又一盒的青花小碟,碟中的胭脂色泽均匀、颜色艳丽。 “阿婆,这都是您自己做的呀,真好看!” 老妪眼波温柔地望着苏百凝,缓缓点头,看她着实喜欢,却好似在犹豫着能不能试一试时,她走上前,拿起一盒淡粉色,带着微微颤抖的手指用最细腻的手法将胭脂晕开在她脸上,把她衬得像一朵初开的桃花。 小小的胭脂粒,在暖色的秋阳下闪耀着光芒,却在老 4. 怀疑 [] 阳光倾泻而下,注入万顷碧波。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穿越街市,为首那人端坐马背,身着金色流云铠甲,犹如金光萦绕,挺拔的身姿散发着威武凛然之气,衬得他更加矜贵清冷。 “快看,是萧文王军!” “原来是萧文王军,为首那人定是军功赫赫的萧文王了!” 萧文王军来势浩大,旗帜高悬,但人尽皆知他们公正无私、仗义侠心,做的都是除暴安良、伸张正义之事,从不欺压百姓。所以王军美名远扬,百姓从不含惧色,皆箪食壶浆,为其鼓劲助威。 现下,王军刚从邻域回来。 前几日沈醉领兵班师回朝,押送的囚犯刚送至刑部,紧接着皇上就下旨急诏王军押送大批粮草至邻域边关,且需快马加鞭两日往返。 期间多名将士私下抱怨,押送粮草这等小事过去从不需萧文王军经手,眼下皇上将此事交于王军,无非是在暗中试探。 沈醉知道后,重罚了他们五十大板,并告诫所有人绝不可妄议圣上。 此时已临近晌午,街上人流更盛,萧荣感受着临京的这片升平景象,不由得想到自己随王军驻扎的这些年,已很久未曾感受过这般烟火气了。 萧荣:“今日的永乐街还真是热闹,好像是秋月里独有的秋集。” 沈醉的神情还是一贯的淡漠,但他对于将士心中的想法也略知一二,正计划着近期安排他们回家省亲。 他没有接萧荣的话茬,而是问道,“乞骸骨案可有进展?” 萧荣收起心思,拍马上前一步,无奈摇头答道:“没有进展。今日刑部尚大人书信称那几人仍不肯招供,能上的刑具都上了,现在就凭一口气吊着,怕是再这样耗下去……” 沈醉眉头紧锁,并未做声。 尸首、钱财均已缴获,据查证,并未销赃。目的既然不是谋财,那就是“害命”。可事到如今他们已难以转圜,按常理说,若是有深仇大恨,现在是诉说冤屈的最后机会,可这群人却像是仍有未尽之事般,一言不发。 难道这不是终点?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沈醉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加派人手,暗中再查每个人的生平。” “是!” 人马行了不远,前方不知发生了何事,黑压压的人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人潮拥挤,王军行进艰难,萧荣不得已上前开路。 此时,忽的从人群中冲出一鼻青脸肿的男孩直直扑倒在沈醉马前。 好在沈醉反应及时,迅速扯住缰绳,往起一拽,只可怜吓到了身下的马儿,长嘶一声,猛地抬起双蹄,在空中胡乱蹬踏了几下,复又在沈醉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马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萧文王军来了!萧文王军来了!” “王军来了,快让开。” …… 围堵着的人群迅速从中间向两边散开,给王军让出一条路,沈醉和萧荣才终于看见了被包围在中间的那几人。 “这、这不是……” 萧荣看清后吓了一跳,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人群中躺着三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一病弱老人,重点是他们旁边站的是—— 苏百凝一身青绿色衣衫,很牛气地叉腰站着,但袖口处明显被人扯坏,一片布条脆弱地飘动着。本用玉簪精巧盘在头顶的发丝略显凌乱,圆圆的眸子向来使她带着少女的娇俏,但现在满脸的怒气弱化了这些。 她目光炯炯地瞪着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那对夫妻,旁边还跟着有样学样同样叉腰一脸气愤的三七。 真让人心烦,刚在福禄客栈受了气不说,出门便撞见恶霸作恶,欺负老弱病小算什么本事。 沈醉素来结着寒冰的眸子中噼啪出现了裂缝。 他斜身一跨从马上跃下,玄色的风氅被吹得鼓了起来,露出腰间的游龙玉佩,挺拔颀长的身躯沐浴在融融暖阳下,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请萧文王为我做主!”男孩忙趁机拉住沈醉的风氅,跪在他面前连磕了几个响头后被萧荣拉起。 男孩继续哭着说道:“我幼时父母双亡,爷爷只身将我拉扯长大,但不幸罹患重病,几年间皆靠在此处以摆摊卖草鞋为生。今日却突遭恶霸抢占地盘,将我爷孙二人打伤,还抢走十枚铜板!请萧文王做主!” 男孩看着不过十几岁,面上伤痕不说,身上的衣服也似是被人蛮横拉扯过一般,破衣烂衫,堪堪蔽体。 沈醉闻言,眼神越发森冷,目光从男孩身上移开,牢牢地锁住苏百凝。 只见苏百凝卯足了力气冲那对夫妻冷哼一声,眼神中的怒火和霸道还未散去,就和沈醉深不见底的黑眸撞了个正着。 沈醉气笑,她好一幅跋扈、嚣张的样子。 苏百凝被他这凶狠的眼神着实吓了一跳,哽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默默向旁边撤了一步,抬起手指着那对夫妻乖乖地说:“不是我,是他们。” 男孩此时也转过身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沈醉解释道:“姐姐不是坏人,姐姐是来帮我的,坏的是那两个人!是他们掀了我的摊位,抢了我的钱!” 沈醉这才意识到误会她了,尴尬地眨眨眼,收敛了些戾气,转头看向那夫妻二人。 那两人躺在地上哎呦哎呦个没完,一个抱着头,一个捂着肚子,俨然一幅被人欺负过的样子。 “别装了,我全都看见了,就是你们欺负人,是你抢了铜板!”苏百凝重新涨了士气,指着那男人说道。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你有什么证据!”男人不认账。 “我左边右边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而且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围观的人很多,苏百凝相信绝对不止她自己看见事情的经过。 她带着希望看向周围,期待着能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自己也看到了。 可她看见有人把头低下,有人眼神躲闪,有人转身离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普通人在这世道上生存本就艰难,谁也不愿无端惹上一身骚。不站出来指证,得罪的顶多是老人和小孩,不成威胁;而惹事、打人的那两人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无赖户,若是日后报复回来…… 苏百凝沉默了,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但她依然坚定。 “我就是看见了。” 男人偷笑,“那你说我把钱藏哪儿了!” “就藏在……藏在……” 5. 招供 [] 见沈醉要亲自将他们带去府衙,无赖夫妻又开始躺地哀嚎。 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本只想仗势欺人抢个摊子罢了,就算爷孙俩报官他们也没在怕的,毕竟关系早就打点好了。 可谁料萧文王竟路过此处。 而那对可怜的爷孙——男孩用脏污破损的衣袖擦干眼泪后将爷爷扶起,默默捡着散落一地的草鞋。 这世道,坏人放肆猖獗,好人却有苦难言。 这可给苏百凝看来气了,忍不了一点。 她将香罐盖子打开藏于左手掌心,背在身后,趁着王军不注意,偷溜到那男人跟前。 男人被吓出一个激灵,警惕道:“你、你想干嘛?” 苏百凝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冲他嘿嘿两声,“大哥,来给你陪个不是,刚刚是我眼花了,哪有什么欺负人的事儿呀。” 男人转转眼珠,疑惑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一幅人畜无害的狗腿样子,倒也没多长心眼。 说时迟那时快,苏百凝趁他放松警惕,飞快将左手伸到他鼻前,右手跟上猛扇几下,让香气迅速钻入他的鼻腔。 “唔!”男人一惊,但屏息已经来不及了,苏百凝眼睁睁地看着他眼神逐渐失焦,恍惚着坐直了身子。 这边的动静被沈醉听见,他一个箭步冲过来,猛地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提溜起来,怒目圆睁。 “你做了什么!” 苏百凝被扯得踉跄了一下,和他四目相对,被迫接受来自他的审视与怀疑。 她不耐地啧了一声,晃晃手腕,没能逃脱。 “很疼,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沈醉不语,半点力道未松。 苏百凝无奈认输,力气这方面她与他实在没什么好争的,只得解释道:“放心,不会要他的命,是好东西。” 闻言,沈醉眯缝起眼睛盯了她片刻,确认她眼神坦荡、态度自然,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她忙揉揉发红的手腕,随即又听见他压低声音冷言道:“注意你的身份,不要多管闲事。” 苏百凝在心里冷嗤一声,他有什么本事这样自大。捉贼捉赃,说得好听,只不过是为了王军高喊的公正严明的脸面罢了。 “好啊,不管闲事可以,可我刚刚已经劝服他招供了,王爷难道不想听听看吗?”她一脸无辜,但话里话外全在吊沈醉的胃口。 沈醉拧眉,“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看来王爷没有兴趣,那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喽。”苏百凝作势要走,眼神却在偷瞄。 三、二、一…… “等等。”沈醉不情不愿地开口,声音不大,细若蚊蝇,估计只够她一人听见。 苏百凝得意地勾唇一笑,装傻卖乖,明知故问:“王爷还有何事,小女子身、份、特、殊,不宜在此抛头露面,急着归家呢。” 他的骄傲很难允许自己放下姿态有求于她,可他也想现场将此事做个了结,给百姓一个交代。但既不能无证错冤,又不能暴力执法。 而苏百凝好像成了这件事的唯一突破口。 想起她在阴山时的种种怪异行为,沈醉竟想再赌一次。 “是我口不择言。”沈醉劝说自己冷静,“让他招供。” 这命令的语气真让人不爽。 苏百凝不满他的态度,但因真语香的有效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她选择不与他计较。 她径直走近仍傻坐在地上的男人。 第一次使用真语香,她心中还真是没谱,可大话已经说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先抛个问题试试水。 “喂,你叫什么名字?” 抱臂在她身后的沈醉闻言扯起唇角不屑一笑。 她是傻的吗,刚刚闹得那么凶,他不打你就算好的了,问他难道会告诉你?简直是天大的笑…… “王二。”男人眼神呆滞,机械般答道。 沈醉:“???” “家住哪里?家中几口人?” “家住城郊桂花村。家中四口人,大儿子因盗窃入狱,小儿子好吃懒做。” 那无赖女人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不知道男人为何突然这般听话,忙爬起身冲上去使劲拍打着丈夫埋怨道:“你怎么都说出来了?!” 苏百凝心中一喜,嘿,这香的确好用! “今日你为何要抢占他人摊位?”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几十双眼睛紧紧盯住男人,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他的回答。 安静了两秒后,男人答道:“我的摊位在永乐街西头,风水师说那里风水不好,挣不着大钱。而好地段的摊位都有人占,我物色了很久,整条街就这老头和小孩好欺负,直接抢了他们摊位又能如何。” 好一个恃强凌弱,苏百凝很不得一拳捶在他脸上。 “被抢走的十个铜板现在何处?” 话音刚落,女人拼命伸手去捂他的嘴,可男人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般,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男人憨傻一笑,“钱啊,就藏在我里衣中啊。” 女人目瞪口呆,气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百凝心满意足,回身看向沈醉,冲他耸耸肩,“萧文王,趁着还有点时间,想问什么就去问吧。” 沈醉哑口无言,招手示意萧荣上前现场搜身。 没一会儿,十个铜板就从男人里衣中搜出来,恰好真语香的有效时间结束。 男人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情况早已变了天,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看见自己衣衫不整,十枚铜板摆在面前。 惊堂木拍响,吃瓜群众皆拍手叫好,称赞声此起彼伏。 苏百凝整整衣服,和三七有说有笑地走出人群。 可她没有意识到那股一直追随着她身影的别样目光。 * 入夜,相府。 冬青小心翼翼地帮她往脖子上涂抹药膏,那道抓痕远看起来并不严重,但实际伤得很深,医官说近期要一直贴着药贴了。 药膏清凉,刺激得伤口一阵钻心的疼。 玉竹在旁边看着自家小姐时不时疼地抽气,跺跺脚埋怨道:“三七到底是怎么保护小姐的,仅一上午的功夫小姐就挂彩了!” 苏百凝打圆场:“好了,别怨他了。” 她不想埋怨谁,怎样做是她自己的想法。打算蹚这摊浑水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到了受伤的可能性,但她更做不到冷眼旁观。 来到这个世界已一周有余。 过去的她圈子很窄。自小无父无母,幸得师傅收养教授制香技艺才得以苟活。但两年前师傅意外离世,她消沉了很久,仿佛又回到了孤苦伶仃的日子。直到最近,她才在好友的劝说下重振精神,决心替师傅将“制香苏氏”的名号发扬光大。 可谁料,命运就是这般无厘头,正欲重起炉灶时竟离奇穿越。 “小姐,药膏涂好了,医官说要待半个时辰后 6. 绿茶 [] “你是在关心我吗?” 苏百凝话音刚落,沈醉被自己呛到,别过脸去咳了半天,好久才缓过劲儿来,结巴着凑出一句—— “怎、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吧!这是本王对临京城每一位普、通、百、姓该有的正常关心。” “哦。” “真的不是!都说了你别多想!” 苏百凝无辜地眨眨眼,她又不是听不见,喊那么大声干嘛。 而且她真没多想。 沈醉也觉察自己失了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深呼吸了几下才重新挂上平素那副冷漠面孔,“所以,回答。” 苏百凝白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下命令成习惯了。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倒头就睡,没有烦恼。” 沈醉嫌弃地瞥她一眼,然后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圈,确定她真的看起来并无大碍后,毒舌的毛病又犯了。 “你是猪吗,猪都没你过得好。” 苏百凝:“……”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今日耗去了大半气力,实在是乏了,不想与他一般见识,默念几遍清心咒,抬手捋了捋被晚风吹动的发丝,想着他若是再不说点正事就要送客了。 沈醉好像感应了她的想法一般,转转脖颈,环抱起双臂。 “那二人已被下狱。” 苏百凝的眼睛忽的亮了起来,“那老人与孩子呢?” 沈醉勾唇一笑,就知道她想听这个。 而后,他微微倾身,逐渐将二人的距离拉近,坏笑道: “求我,求我就告诉你。” “……幼稚!” 苏百凝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她才不吃这套。 “我已派人将他们送回家去好生休养,也请了医官,摊位的事也解决好了不会再起纠纷。你可以放心了。”沈醉漫不经心道。 苏百凝脚步微顿,没有转身,但悬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时候不早了,沈醉没有久留的想法。来时他并未差人通报苏父,若是待得久了被苏父知晓,定是要将他留下灌个不醉不归了。 与苏百凝知会了声,就又披着夜色离去。 寒夜微凉,他却总觉今夜月色独美。 * “小姐,锦绣坊将秋月集的衣服送来了。” 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雕花小窗照进房内,还在酣睡的苏百凝被冬青雀跃的声音吵醒,翻身抱住被她揉成一团的被子。 似是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一觉了。 收拾妥帖后来到偏厅,正中的架子上挂着一套金线绣样的红色石榴裙,碎珠流苏点缀,丹翠烟纱相配,华丽又张扬。 “小姐,这可是您最喜欢的珊瑚红色,快换上试试吧!”玉竹催她上前。 这是原身最喜欢的颜色,但不是她的。 苏百凝僵硬笑笑,架不住她的热情,无奈被拽到屏风后,玉竹手脚麻利地帮她整理衣服,她不禁再次吐槽起古人衣饰的繁琐。 没多久,苏百凝换好衣裙从屏风后走出,。 双层的裙摆边缘绣着金丝团花,腰间束以水纹刺绣腰带,恰到好处地凸显出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娉娉袅袅,入艳三分。 “果然小姐还是穿珊瑚红最好看,最近素色穿得太多,真还有点不习惯呢。”冬青不由得惊艳道。 她笑笑,“是吗。” “当然啦小姐!您不信我们的眼光,还不信王爷的吗?”话毕,冬青向另一侧欠欠身。 苏百凝:“???” 她顺着冬青行礼的方向看过去,沈醉正抱手斜倚在门框上,四目相对,他冲她浅笑挑眉。 “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对,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见见我的准王妃还需得谁批准吗?” 好好好,这丞相府算是拦不住你了,初见时的一本正经、铁面无私都去哪里了,难道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转性了吗? 沈醉也一脸困惑,昨日也好,今日也罢,都无需她过多花费心思纠缠,他就能主动送上门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期间,锦绣坊的制衣师傅一直在旁小心观察着苏百凝的表情,他担心再如之前那般,一针一线的不顺心都会使这位苏二小姐大发雷霆。 “不知苏二小姐可否满意,若是还有哪里不称心,小人立刻回去返工,绝不耽搁秋月集。” 苏百凝珉珉唇,这身衣裙的做工绝对是一等一的精细,样式也足够好看、体面,唯一的缺点就是她不喜欢。 “满意,没有需要改的地方了,就这样吧。”她冲在场所有人笑笑。 制衣师傅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连忙赶在苏百凝变卦前夹着尾巴逃掉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这偏厅就飘进来一股浓重的绿茶味。 “呀,妹妹这身新衣好生漂亮呢。”一道娇媚的声音传了进来,听得在场每个人的耳根子直发酸。 一袭烟紫色的身影先向沈醉行了个礼,而后走了进来。 女人生得娇媚,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楚楚动人,身形修长婀娜,宛若细柳,怀中还抱着一只品相极好的白色波斯猫。 “真是羡慕妹妹能压得住这珊瑚红色,哪像我,穿红色时总被人说像要抢了百花的风头似的,你说这让我怎再好意思穿呢。”女人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道。 苏百凝尴尬地扯扯嘴角,在这家中能称她为“妹妹”的女人只有她的长姐苏千璇了。 苏家兄妹三人,苏万融是嫡长子,与苏百凝同母,现随苏父在朝为官。苏千璇则是侧室所出,在家中并不受重视,但懂事听话、知书达理、善于伪装,与苏百凝截然不同。 据她所知,原身与苏千璇明面上并无不对付,但两人私下暗潮汹涌,而根本原因还是她与沈醉的这桩婚事。 原身与沈醉早已定下婚约却迟迟未完婚,正是因她作为幺女必须待兄长和阿姊先行婚嫁。苏万融早已成婚,苏千璇的婚事也早已定下,可她却一拖再拖,迟迟不为所动。 “妹妹这身新衣莫不是在锦绣坊定做的?” “是啊阿姊。若是阿姊喜欢款式,我差人和那制衣说声,也为阿姊……” “哎呀,真是有劳妹妹挂念了。 7. 惩罚 [] “不知今年的秋月集,苏二小姐可否赏个脸陪在下前去?” 话毕,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除了苏百凝,人尽皆知,这是沈醉第一次主动邀约。 苏百凝也有些愣,但注意到沈醉冲她递了个眼色,便领悟了他的意思。 会心一笑,故作娇嗔道:“既然夫君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本小姐就只好勉为其难赏脸奉陪了。” 见她应下,沈醉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 而一旁的苏千璇脸色彻底臭了,暗暗咬牙。她明明记得上月时沈醉还对苏百凝爱答不理,这才几日,竟变得如此之快? 至此,苏千璇今日的茶技属实告罄,瞪了她一眼后抱着白猫逃也似的离开了。 不多时,苏百凝换下新衣,与沈醉并肩漫步于后院的桂花园中。九月桂花开满枝头,飘香四溢,淡雅清新,浓郁的秋意让二人都沉醉其中。 “刚才,谢谢你啊。”苏百凝打破沉默。 最近沈醉阴晴不定的态度让她摸不着头脑,昨晚前还对她满目疏离,今日竟会帮她撑腰。 沈醉瞥她一眼,似是不在意地说:“之前不是挺能耐的吗,怎的现在连这笨女人都搞不定了。” 苏百凝噗嗤一笑。 她哪是搞不定啊,怼回去的话都已经想好了,只是他先一步开口罢了。 “话说你今日过来又有何事?” “不是说过了吗,来见我的准王妃。” 苏百凝递给他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 沈醉笑笑,“好吧,确实是有别的事情,不过需要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 “怎么会这样?!” 苏百凝望着牢中那人满身的鲜红色疱疹,不禁倒灌一口凉气,汗毛直立,合眼不敢再看。 牢中如死尸一般仰面躺在草席上大口喘着粗气的男人正是前两日在永乐街闹事的恶霸。 得到狱卒消息的时候沈醉只当他是染了怪病,便请医官来看。花白胡子的老医官诊了许久后却说是中毒所致,而这毒异常罕见,他也回天无力。 这让沈醉失了头绪,狱中看管甚严,莫说投毒了,想随意靠近这囹圄都是难如登天。 萧荣也百思不得其解,嘀咕道:“这人还真是奇怪,与狱中他人同吃同住却无人与他一样中毒染病不说,事到如今了竟还在坚持翻供,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日的招供难道都是胡言乱语吗?” ……胡言乱语……中毒…… 沈醉眉心越拧越死,他想到一个人。 “中毒?!” 苏百凝觉得不可思议,呆呆地眨眨眼。 沈醉目光灼灼,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盯死猎物的鹰隼般,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她被盯得心中一阵没来由的慌张。 “我、我还没有怨恨他到要下毒的程度吧!” 虽然她很想将这种恃强凌弱的人好好惩治一番,但下毒这样心狠手辣的事情她还是做不来的,最狠不过就是作弊用了真语香…… 突然,她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不会是…… 【……真语香使用后可获得5分钟的真话时间,有人提问必说真话,但使用后……】 完了,在关键的地方被打断了,她得尽快找个机会向系统问个清楚。 苏百凝心中一凉,瞳孔的收缩被沈醉敏锐地捕捉到,“想到了什么?” “没、没有。” 虽做好了制香技早晚会被沈醉知晓的心理准备,但普通香粉、香薰还好解释,真语香可太离谱了啊! 狭小逼仄的空间中,他被迫迎向那双锐利的黑眸。 “那个,你不觉得这里太压抑了吗,要不我们出去待会儿?” 沈醉不语。 苏百凝没辙,好好好,逼她放大招。 “哎呀,这里好黑好脏,人家好怕怕呀!”她夹起嗓子,装作脚下一软扑进他怀里。 这次沈醉没躲。 苏百凝便作势在他怀中哼唧个不停,直到沈醉板着脸将她拎起来,才招招手允了她离开。 坐上回府的马车后,她开始召唤系统。 “喂喂,系统系统,你在吗?” 【叮咚!宿主您好,我在,请问有什么需要?】 “快告诉我真语香的副作用是什么?” 【……】 苏百凝竖起耳朵等了半天,也没听见系统的回答。 “系统?” 【宿主,我在。】 “你在为什么不说话?” 【……谁让宿主你上次不好好听本系统把话说完的。】 “你竟然会记仇……” 【算了,本系统宽宏大量。】 【宿主请听好,被施用真语香后,会在第二日全身长满疱疹,呼吸不畅、奇痒难耐,但对身体并无大害,症状与感冒无异,三日后便可自然痊愈。】 这下苏百凝才算是松了口气,还好并未酿成大祸。 不然被沈醉知道,定是要将她扒去一层皮。 * 这两日,苏百凝一直忙于香铺的事务,因开张前需要完成的准备工作多而繁琐,她日日早出晚归,导致苏丞连续几日都没能与她好好说上几句话。 苏丞曾偷偷将三七叫去问话,“你可知凝儿最近在忙些什么,莫不是在外面惹了事情?” 他日日跟着苏百凝,自是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但因她千叮咛万嘱咐事成前半个字也不许透露,所以他支吾着什么都不敢说。 可一面是苏家家主丞相大人的施压,一面是他的顶头上司——不好惹的苏二小姐,三七的处境简直是苦不堪言,他只求小姐的香铺快快开张。 这日,苏百凝在铺子里忙了整整一天,累到眼皮都翻不起来,坐在马车上就已经昏昏欲睡,恨不得飞到家瘫在床上一睡不起。 半梦半醒间进了苏府。 “小姐,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冬青环抱双膝蹲坐在院子门口,见她回来连忙起身,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 苏百凝迷迷糊糊着摆摆手道:“有事明天再说……” “不行啊小姐,您快来看看吧!” “明天,明天我一定看。” “小姐……” “明天一早我就看。” “小姐,秋月集的衣服被毁了!”见她一直推脱,冬青急的直跺脚。 这话倒是让苏百凝产生了兴趣,费劲儿地抬了一下眼皮。 冬青知道这是自家小姐最喜欢的衣裙,从半年前定做起就一直憧憬着有朝一日能穿上它将沈醉迷住。 所以衣裙被毁绝对是件大事! “好,毁了好呀……” 苏百凝欣慰一笑,反正她本来就不喜欢,正愁着以什么借口推脱掉呢,这下倒好。 “什么?小姐您说什么?”冬青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啊,不是……我是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是啊是啊,还不是怪那只臭猫,毁什么不好,偏偏不长眼地毁了小姐新做的衣裙!” 苏百凝实在是顶不住她念叨,无奈半闭着眼被拉去了偏厅。 一进偏厅,满地的断裂金丝与细碎红绸,仅存的衣裙堪堪挂在架上,伤痕累累,痕迹明显是猫爪所为。 苏百凝不禁“哇哦”了一声,这破坏程度比她想象的还要震撼,简直可以说是猫咪成精,道道爪印中好似带着浓浓的怨恨。 她凑近一瞧,嗬,好大的猫薄荷味。 而在这府中,只有一只嫌疑猫。 苏百凝心中有数,偷笑,“哎呀,这可就没办法了,后日就是秋月集了,就算现 8. 烟花 [] 在临京城的百姓心中,秋月集的重要程度绝不亚于新春与元宵。 苏百凝日日待在永乐街,早已感同身受了这股欢欣热闹的气氛。附近几家成衣坊和首饰铺的生意最是火爆,怀春的女子们都期待着能靠衣饰在那日化身情郎眼中最美好的存在。 等着,盼着,秋月集如期而至。 夕辉漫天时,萧文王府的马车停在苏府门前。沈醉今日一身月白锦袍,身形挺拔,容颜如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是他第一次等人。 常听军中那些个已经成家的将士们说,等待是难耐又期待的。 难耐他懂了,期待倒是没有。 就在他耐心耗尽,正欲强行将她揪出来时,苏府大门敞开,他等的人终于出现。 沈醉拧眉,环抱双臂将她上上下下好一顿打量。 “这身也行。”而后又问道,“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一件衣服而已。”苏百凝不以为意,“而且大红色也不适合我。” “挺适合的。很好看。” 苏百凝愣了一下,悄悄努努嘴道:“是吗。” 她想,大概是原身经常穿红色的缘故吧。 今日她穿了一套浅绿色衣裙,长发用同色系的丝带在脑后做了样式,丝带随风轻摆,衬得她颇为清纯可人。 马车颠簸间,沈醉一直板着张脸,苏百凝也不想主动去触这个霉头,便透过小窗去看沿途的景色。 气氛沉默又压抑。 她本以为沈醉那天只是为了维护萧文王府,而帮她这个准王妃在苏千璇跟前赢个面子罢了,过后二人自会默契地不再提起此事,谁料他隔天就差人来信约她于今日傍晚相会后一同前往。 玉竹和冬青不愿做电灯泡,苏百凝欲哭无泪,只得接受了要整晚与这座冷面冰山度过的事实。 “王爷,秋月集到了。” 沈醉将她扶下马车,火树银花蓦然闯入眼中。 苏百凝目光闪烁。香车宝马,人流熙攘,高处悬挂的彩灯如明珠版绽放着光华,笙歌迭奏,歌舞升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忘记一切沉醉其中。 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她只能在书中知晓一二,如今亲眼所见,原来再多的辞藻堆砌都略显逊色。 “听说今日有三场烟火表演,望月桥景致最佳,要不要去看看?”沈醉向前方扬扬头道。 苏百凝点头同意,权当他是东道主。 主街两侧摊贩众多,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一路走来,苏百凝手里的东西只多不减,钗环绢帕等小玩意沈醉都由着她买,唯在她想买那盏兔子灯时抱怨了几句。 兔子灯精巧可爱,正与她娇俏的容颜相配,但街上女子皆手持芙蓉灯,孩童才持兔子灯。 “多大了还惦记这种小孩子的玩意。”沈醉随意把弄了下那只兔子灯,看不出它比芙蓉灯好在哪里,能让她这般倾心。 但终是耐不住她期待的眼神。 拿上心爱的兔子灯,苏百凝心情大好,哼着小曲,脚步尤为轻快。沈醉就一直保持在她身后两步远的距离跟着,望着她的背影悄悄失神。 两人相识多年,年年来逛秋月集,却唯这一次让他觉出了些岁月静好。 过往几次,苏百凝总要与他寸步不离,为他挑玉佩、配香囊,一切以他为中心,总将沈醉缠得喘不过气来。 而今日,她一反常态,看的、买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也不会再要求粘着他,像是享受起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思考得太过投入,竟未发觉周围渐渐变得喧闹。 “沈醉,快看!” 苏百凝突然回眸寻他,抬手指向夜空。 “嘭——” 一大朵烟花在她指尖炸开。 以黑夜为背景,金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条条绚烂如流星般的花火开满了整片夜空,四散开来的点点金光将原本漆黑的苍穹点亮,也为她明媚的面庞镀上一层金黄。 烟花在空中盛开,人们在地上欢笑。 周围的嘈杂喧嚣在这一刻悉数在他耳旁消失,寂静的世界里只剩下少女在焰火的映照下笑靥如花,仿佛敛尽了倾世芳华。 沈醉的心跳似是漏了一拍,复又砰砰如擂鼓般震动。 “想什么呢,快看,烟花!” 短暂的呆滞间,苏百凝已经来到他身边,自然地拉拉他的衣袖,复又惊喜地仰脸望向黑夜。 璀璨的烟火不断射向天空,仿佛一道道逆轨的流星在黑暗中肆意奔走。 朵朵烟花绽放在她眸中,而她倒映在他眼中。 人们惊喜、欢呼,直至第一场烟花雨落幕。 “刚刚,你叫我什么?” 苏百凝循声看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拽着他的衣袖,连忙松开手。 “叫你沈……啊,好像对你大不敬了……” 他看了一眼她匆忙松开的手,“你还知道啊。” “嘿嘿,刚刚一激动就叫错了。”她俏皮一笑,冲他卖乖,“美好佳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扰了兴致,行吗,王爷?” 王爷…… 沈醉觉得这个称呼好像也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之前不都是叫“夫君”的吗…… 他清清嗓子,别扭着神色开口道:“也别叫‘王爷’了,又不是下属,还是叫夫……” “王爷!” 一道激动的声音打断了沈醉的话,二人同时回头去看。 只见萧荣一身常服,怀中抱着满满一纸袋煎包朝这边走来,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好巧,能在这里遇见王爷和王妃!” 沈醉咬牙切齿,“巧,很巧。” 行过礼后,他将纸袋递过来,单纯无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王爷、王妃,这是有名的王氏煎包,要来一个尝尝吗?” 沈醉:“注意身份、场合,传出去像什……” 苏百凝直接伸手拿起一个,“那我就不客气啦。” 沈醉:“……” 刚出炉的小包子还冒着热气,轻轻咬开一个小口,可以感受到牙齿与酥皮的碰撞,金灿灿的饱满汤汁汩汩涌现,一口下去香气四溢,回味无穷。 她瞪大双眼,竖起一个大拇指,“好吃!” 沈醉嫌弃地瞥了他们两人一眼,小声嘟囔:“哪还有半点王妃的样子。” 在阴山时苏百凝曾见过萧荣几面,那时就已对这位意气风发、性格比沈醉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副将有着些许欣赏。 随着一只煎包下肚,苏百凝对他的好感度也直线上升。 “萧将军一个人吗?”她搭话。 “他不是一个‘人’还能是什么……”沈醉小声嘟囔,可惜没人听见。 “对,我自己。正巧省亲假赶上秋月集,听说能在此觅到良缘,我便来瞧瞧。”萧荣说着又拿起一个煎包塞进嘴里,又顺手递到她面前让她也再拿一个。 苏百凝被逗笑,“依我看啊,萧将军应该挺招女子倾慕的,不必为桃花发愁,该来的终归会来。” 萧荣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 两人交谈甚欢,煎包也一只接一只下肚,竟全然忘记了旁边一脸黑线的那位。 “萧、荣。” 沈醉一字一顿。 “在,王爷有何吩咐。”萧荣嘴里的煎包还没咽下去,含混着应道。 沈醉睨了一眼与他同吃一袋的苏百凝,气不打一处来。 “再去买一袋煎包,算、我、 9. 兔子灯 [] 萧荣极速奔走在风中,紧跟着前方那道黑影。 秋风瑟瑟,呼啸着刮在耳畔,身后不时燃起能将夜空点亮的花火。 临京城内外的大小区域都在萧文王军的管控之中,而萧荣作为副将自是十分熟悉地形环境。 但那人却尽挑些难走的羊肠小道,他虽紧追在后不落半步,但也略显吃力,看得出此人对临京城了如指掌。 二人一路追逐到城外林中,烟火的声音才渐渐远去,一阵阴风吹过,树叶在黑暗中沙沙作响。 林中环境复杂,萧荣担心此处设有埋伏,便卯了股劲儿欲快速上前将其擒住。 怎料黑衣人反应极为迅速,萧荣出手那刻竟被他察觉,躲了过去。 见势不妙,黑衣人从腰间抽出软剑,反身向他刺来。 萧荣动作迅疾,侧腰闪过,拔出佩剑从容应战。 刀光剑影之间,两人来回搏杀,双剑相抵时的响声似要划破夜空。 黑衣人的攻势愈发凌厉,剑法也愈发诡异,招招都为取他性命。但萧荣毫不畏惧,期间多次想趁机扯下他的蒙面,却都被他灵巧躲过。 两人相搏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后,终是靠着萧荣一记险招一击击中黑衣人胸口,将他打得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 萧荣站定,“你是何人?” 黑衣人抬手抹了一把口中溢出的鲜血,“你又是何人,为何来管我的闲事?” “在下萧文王军。” “萧文王军?”黑衣人似是吃惊,随后却又呵呵冷笑几声,“那更不该多管此事!” 话毕,黑衣人突然抬手,袖中飞出一道寒光直冲萧荣而来。 萧荣反应极快,微微侧头便躲过了那几道暗器,却未意识到黑衣人趁他闪避时又从腰后放了一只冷镖。 “呃!” 萧荣右臂被冷镖刺中,几秒钟的时间整个手臂就变得麻木不堪。 有毒。 不知这是何毒,萧荣不敢再贸然追击,只得闪身离开。 “为何不追上去。” 树后突然显出一道黑影,语气像是质问。 黑衣人收了软剑,并未看这人一眼,只回了句“我自有安排”,便飞身跳上枝头离开。 * 沈醉眼睁睁地看着苏百凝消失在人海中,他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无来由的慌乱,仿佛有千万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急忙顺着她消失的方向找过去。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饶是他满身武力也起不到半点作用,像是有种溺海的无力感。 “你看到了吗,那血滴的,真是可怕!” “看见了!估计血流成河了吧,竟能渗透到楼下来!楼下在喝茶谈天,楼上在杀人行凶,简直骇人!” “我看啊,临京城是越来越不太平喽!” 几句话,直直扎进沈醉心里。 身为临京城的封地王,百姓是否安居,人民是否乐业,这是他最在意也最想做好的事情。 他听不得这样的话。 他逆着人流的脚步渐渐放缓,似是在心中埋怨自己明知有事件发生,却因一时之情而轻重倒置。 感性终被理性打败,他拦下了交谈的几人,亮出腰牌。 在那几人的指引下,沈醉来到了事发的茶楼。 由于事发突然,茶楼中的客人全都作鸟兽散,此时除了老板和几名小二外,再无他人。 沈醉的突然驾到让几人皆吃了一惊,但他们的视线却齐齐落在了那盏被他拎在手中的兔子灯上。 茶楼的薛老板身材匀称,面相偏善,但沈醉却一眼看出了他那浑圆眼睛中暗藏的狡诈。 恐他耍诈,沈醉在进茶楼前就已放了一颗信号弹,急召仍在城中的王军。 进入茶楼后,据沈醉观察只有两层。 第一层厅宽敞,是为款待散客,每日客流量较大,沿楼梯上至二楼,是一整层独立的茶室。 “三楼呢?”沈醉问。 “啊,三楼、三楼,对对,事发在三楼……” 薛老板神情不太自然,边说着边悄悄给小二递了个眼色,而后那小二便要偷摸离开。 这些都被沈醉看在眼里。 “站住。”沈醉冷言呵住他,“做什么去?” 薛老板忙凑上前接话道:“王爷有所不知,三楼早已废弃,平日基本没人上去,通道中间都堆着杂物,得先差人去收拾一下才能让王爷通行呀。” “不必。” 薛老板没了办法,拂袖擦擦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无奈领着沈醉走入一段昏暗无灯的檐廊。 檐廊两侧的确堆着杂物,几乎把道路封死,若是迷途的客人走到此处,定是不会再向前半步。 一进三楼,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三楼面积不大,但被分割成了多个小间,仍有灯光闪烁,明显“早已废弃”是谎话,看来有什么是他一定要隐瞒的。 小间的门都紧紧合着,看不见里面。唯有正对楼梯的那间大门敞开,屋里一片狼藉,纸糊的木架小窗被从里向外突破,边缘处的碎纸孤独地随着秋夜的风摇摆。 看得出屋内的布置相较于楼下二层多花了不少心思。 茶室正中躺着一名男子,体态肥胖,一脸横肉,衣衫不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而胸口处被一把弯刀直插下去,将他钉在地上,早已失去生命体征。 “早已废弃?” 沈醉语速缓慢,但听在薛老板耳中却像凌迟的刀刃割在肉上。 他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脑子!这两天不是正赶上秋月集吗,客人太多,下面两层实在是位置不够,才将这三楼收拾出来用了。” 沈醉自是不信的,但没必要和他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便问起了死者的身份。 据薛老板讲,死者是第一次来茶馆,两人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沈醉眯缝起眼睛盯着薛老板相搓的两手,喃喃道。 “对对对,今日之前小人与他从未见过。” “第一次来的客人都可以定到这般高级、隐秘的包间?” “谁叫这位客官给的多呢。”他神色自然地答道。 “三楼平日生意如何,给的多的客人还要走那么昏暗、狭窄的檐廊,没人提出不满吗?薛老板,你这服务可做得不够好啊。” 沈醉再添一把火。 “若是薛老板觉得在这儿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本王不介意与您在府衙小叙。” 一听这话,薛老板面如土色,哐当跪倒在地,“我说,我说……” 谁人不知那府衙,嘴硬着进去,腿软着出来。 据他交代,死者姓张,全名张三,是茶馆的常客,在临街经营一家当铺,生意做得不错,经常能淘到些稀罕玩意。但性格张扬,最近逢人就显摆他别在腰间寸步不离的那块新宝贝——一枚云纹金镶玉佩。 “还有呢?”沈醉继续问。 薛老板惊慌地抬起头看向他,满眼真诚,“没有别的了,王爷,小人只知道这些!” “那他来你这茶楼是做什么的?” 薛老板一愣,而后干笑两声,“自、自然是喝茶了,来茶楼还能是做什么……” “喝茶,需将外衣也脱掉吗?这茶道,闻所未闻。”沈醉不屑一笑。 “可、可能是喝茶喝热了吧……茶嘛,热气蒸腾……”他还在挣扎。 沈醉最讨厌这种挤牙膏式的招供。 见他一直不说实话,还在打太极,沈醉也不想再与他纠缠,便招呼了早已集合到此的王军,“全都带走。” 薛老板见他动了真格,又急忙张嘴道:“我说我说!” 他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想着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家业即将毁于一旦,便浑身瘫软,痛哭流涕。 “正如王爷所料,三楼是给客人提供特殊服务的场地,张老板就是常客。” “继 10. 吃醋 [] “萧文王妃的名讳岂是你能过问的?” 沈醉负手站在不远处,冷脸看着二人,压低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危险。 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苏百凝看见他时先是惊喜,而后发现他脸色明显不悦。 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怎么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沈醉向这边款款走来,径直走到中间后站定,将她们二人隔开。 苏百凝被他毫不客气地挤到身后,脚下一个不稳,正想抱怨,突然眼前一亮—— “兔子灯!竟然还在!” 沈醉斜睨了常星移一眼,微微勾起嘴角,一脸得意地将兔子灯递给她,语气十分温柔,“夫人喜爱之物为夫自然要好好保管。” “可它的耳朵坏掉了。” 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只惨兮兮地耷拉着的耳朵。 沈醉笑容僵了僵,“……再给你买一只。” 兔子灯随他在人群里穿梭了许久,又跟着他到茶楼查案,这一遭下来还能留个“全尸”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常星移默默在旁看了半晌,萧文王的突然出现并未让他露出任何惊讶神色,他只是思忖着两人的相处方式似乎并未如传言版水火不容。 “萧文王与王妃果然情深意重。”他适时开刷存在感,从容地向他行礼,“在下常星移。” 沈醉的视线被他吸引回来。 “南阳常氏?”他问。 常星移面上仍是那副不及心的笑容,展开手中折扇轻摇,“非也,在下并非临京人,萧文王无需再猜。” 沈醉将他扫视一番——银丝莲花暗纹锦袍、云中白鹤玉佩、镂金发冠……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名门望族的身份,而城中乃至全国有名的常姓世族只有长居于南方的南阳常氏。 沈醉眉头一皱,突然生出一种对此人无法拿捏的感觉。 被他打量过,常星移却笑容不减,微微侧身看向被沈醉挡在身后的苏百凝,明知沈醉不爱听,但还是很欠揍地说:“在下听闻,相府嫡女还并未正式嫁入萧文王府,与萧文王之间只是婚约一道。” 萧文王妃的名号坐实,她相府嫡女的身份自是藏不住的。 沈醉眼神突然变得危险,“你在质疑圣旨?” “在下不敢,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未定之事谁又能确保一二呢。” 苏百凝躲在沈醉背后默默吃瓜,她实是佩服常星移的胆量,敢于这般顶撞萧文王的,除了她以外,他也算是第一个了。 两人定下婚约已有些年头,虽未成婚,但百姓皆默认他们已是夫妻,成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常星移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他老婆会跑? 沈醉被气得牙根痒痒,一股无名火直窜脑门,浓重的火药味压都压不住了,估计再来点火星子马上就会爆炸。 他向后摸起苏百凝的手腕拉住,将她整个儿从身后带到前面来与他并肩站着。 “那你听好了,自圣上降旨的那刻起,她苏百凝便是我沈醉的妻,今生今世不会有任何改变。” 今晚的最后一颗烟花也结束了使命,霎时间空气好像也安静了,安静到只剩下她咚咚的心跳声。 沈醉坚定坦荡的眼神中带着丝丝挑衅。 常星移面上闪过刹那的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向苏百凝拱手一笑,“今日无意冲撞王妃,恕在下失言。” 与常星移分别后,沈醉便再没同她说一句话,只独自冷脸大步走在前,苏百凝则小步紧追在后。 “可不可以走慢点?” 沈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步速未有一点变化。 见他不理,她也实在是追得累了,便故意喊他“不爱听”的称呼想逼他停下好借机休息一下。 “沈醉,我跟不上了,能不能走慢点?” “沈醉,你怎么不理我?” “沈醉,你听到了吗,我可是叫你‘沈醉’了!” “沈……” 苏百凝小跑着追他,却没料到他的突然回身,来不及刹车,一头扎进他坚实的胸膛。 “哎呦,疼!”苏百凝揉揉被撞疼的鼻尖,眼睛里瞬间噙满了泪花,巴巴地望着他,“转身干嘛不提前说一声,而且这里怎么这么硬……” 她现在的样子形容为我见犹怜一点儿也不为过。 沈醉不语。 倒是觉得被她撞到的地方竟生出些脱离肌肤的异样感。 他拧眉深吸一口气,开口就是数落。 “刚刚哪还有半点……” “半点王妃的样子。” 后半句话被苏百凝接了去。 他就这么一句台词,她早就学会了。 沈醉:“……” “那你明知故犯。和陌生男子,望月桥上,共赏烟花,有说有笑。”他一字一顿,扑克脸愈发难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说有笑了?”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她可一直在拒绝,何来“有说有笑”这一谈。 “我左边右边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你学我。幼稚。” 沈醉这才略显骄傲地扬扬头。 从刚才起,苏百凝看他脸色一直不见好转,便猜测他是因自己与常星移单独在一处失了萧文王妃的身份而生气。 也是,这个时代不像现代那样开放,男女在一起正常交谈也容易被曲解。 况且她是萧文王妃,若是被有心人看见,的确容易落人话柄。 好吧,看在兔子灯的面子上,她选择理解他,耐心解释道:“我一直在那儿等你,烟花开始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而已。” 听她说完,沈醉盯了她好几秒,似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一直在等我?” “嗯,绝对不存在有说有……” 沈醉打断她,“走吧,去买兔子灯。” 他似是心情变好。 苏百凝一怔,这小王爷这么好哄? 耷拉着耳朵的兔子灯在苏百凝手里被风吹得一摇一晃的,她低头看了半晌,叫住沈醉。 “能不能不买兔子灯了,我想吃糖葫芦。” * 当晚,将苏百凝送回苏府后,萧荣也返回萧文王府复命,将与黑衣人交手获得的信息全部汇报给沈醉。 无论是黑衣人对临京环境的了如指掌,还是那诡异的剑法招式,又或是那句奇怪的——“那更不该多管此事”,都处处令沈醉生疑。 紧接着,萧荣将那枚冷镖递与沈醉。 “哪里受伤了?” 能收获的暗器,绝对是靠□□带回来的。 “属下大意,被刺中右臂。刚让医官看过,并无大碍,王爷无需挂心。” 沈醉抄起一旁的特质手套戴上,接过冷镖,在灯下细细观察。 “镖头带毒,身体可有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