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能听见白月光心声后》 1. 他觉得季烟汀可爱的第一天 [] 闹钟乍响的第一秒,季烟汀从床上弹了起来。 梦里的场景仍历历在目,男人的脸却像蒙了层白雾,模糊不清,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画本,撕拉撕拉,撕了个干净。 而她站在他身侧,像被人强行锁在雕塑里,动不了分毫,只得眼睁睁看着男人手一抬,她那已成为碎片的画本如天女散花。 季烟汀翻身下床,目光在触及那本完完整整安安稳稳躺在桌上的画本时,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这只是个噩梦。这是她无比庆幸的第一个想法。 还好记不清脸,不然就是冥婚了。这是她无比庆幸的第二个想法。 季烟汀瞧了眼时钟,6:09。 她赤脚踩过毛绒绒的垫子,跨过丢得乱七八糟的漫画书,“哗啦”一下拉开窗帘,夏季清晨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将整个屋子挤得敞亮,窗外柔软的风把络州独有的烟火气捎得很远。 房门倏地被人笃笃扣响,相隔一扇门,夏阿姨的声音闷闷传过来:“小季,起床了没?早饭做好了,赶紧出来洗漱一下,开学第一天,别迟到了。” 季烟汀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缓缓呼出一口气,扬声道:“好。” 她关了空调,拉开一点窗,微风将清晨湿润新鲜的空气顺进来,掀动桌面上那册画本一页。 季烟汀换上衣服洗漱完,下了楼坐进餐厅,吃着夏阿姨准备的丰盛早餐。 夏阿姨才刚来没多久。先前的阿姨姓李,做饭实在不好吃,季烟汀一直忍着没说,琢磨着什么时候把她辞退了,结果前不久她家里出了点事,主动请辞。辞职时握着季烟汀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自己的难处,眼睛里满是对这份高薪工作的不舍得。 季烟汀不动声色地从她掌心抽回手,一边佯装惋惜地给她付了最后一笔工资,还多转了一千块钱,一边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自李阿姨任职以来,她足足瘦了五斤有余。 还好,这位新来的阿姨在做饭上很有心得,烧什么什么好吃。 夏阿姨问:“小季,你今晚想吃什么?” “都行。” “烧个鱼?你学习辛苦,吃鱼补补。” 季烟汀“嗯”了声:“好。” “那……再来个丝瓜炒蛋,煮个番茄汤?”夏阿姨叨叨絮絮,目光瞥见楼上她紧闭的房门,又问,“你房间今天需要我打扫吗?” “不用。”顿顿,季烟汀重复,“一直都不用。” 主卧一直都是季烟汀亲自打扫的,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复刻出她恰巧需要的那种精巧的乱中有序感。 搁在桌边的手机嗡的一声响,她点开一看,是来自远在天边的妈妈的打款消息。季烟汀没数后面究竟有几个零,无所谓,反正她也花不完。 季烟汀将最后一口小笼包塞入嘴中,照例给夏阿姨转了十五万块钱工资后,拉开椅子起了身,回了房间,将手机反锁进柜子里。 目光触及到那册静静躺在桌边的画本,定了定,随即将画本一起藏进柜子里,压在诸多典藏款漫画书的底下。 她背上包,勾过钥匙,随手将房门关上,跟夏阿姨打了声招呼:“我去上学了。” - 市一中离她家很近,走过去不过一刻钟。蝉鸣混着燥热的夏天,车鸣声不止息,拥堵在路口,水泄不通。 检查巡逻的老师背着手杵在校门口,目光如同透视仪器上上下下扫描着进校学生的仪容仪表。而校碑处蹲了一排啃早饭的学生,借着那一片浓密的树荫乘会儿凉。 开学第一天的混乱程度不亚于哥斯拉进城。 好在今天是周五,过完今天她又是一条好汉,更何况明天还有漫画签售会。 她心情好了许多,背着包穿过人群,目光在公告栏高二学科分班情况表上扫视一圈,在八班的领域里寻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学号01,季烟汀。 她松了一口气,没再往后看下去,唇角一弯。 市一中的传统向来是按综合成绩排班级学号,分越高学号越靠前,九班为理科重点班,八班为文科重点班。 八班在西教学楼的三楼,季烟汀沿着长长的楼梯上了楼,走廊喧闹声不断,糅合在一起的人声鼎沸而嘈杂,路过办公室门口时,严老师从窗口探出头叫住她。 “哎,季烟汀,你是在八班对吧?” 她停住步子,脊背挺直,点点头。 “那你帮我把他们语文作业收一下。”严老师嘱咐,“我这次带你们班。顺便跟他们说一声,今天早读前把作业交齐,其他课代表名单我贴在教室后面了,然后早读自我介绍,第一节我的课,让他们准备一下。” 季烟汀又点点头,“嗯。” 季烟汀成绩好,人听话又能干,长得还漂亮,老师们基本上都很喜欢她,就是平时话少了点,不过这样在班里也容易树立起威信,严老师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那你去吧。” “嗯。” 转身之际,她听见身后荷塘月色手机铃声响起,伴着悠长的笛声,严老师接起电话:“喂……什么?为什么往我们班多加一个人?这是重点班又不是野草班啊那么随便……从九班过来的?那也不行啊,文理能一样吗……上学期期末语文130?行吧知道了,但学号得往后排……” 声音被走廊上的喧嚣彻底盖住,季烟汀收回注意力。 130? 她默默警戒。 谁啊?居然和她考一个分数。 季烟汀伸手弹了一下书包带子,鼓了鼓嘴,随后又恢复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慢吞吞沿着走廊寻找新教室,找到后转身进了门。 教室里比外头还要混乱,大家在新班级里找着旧班级的老同学聊得火热,还有几个还在争分夺秒奋笔疾书赶作业的,季烟汀一眼扫过去,也瞧见几个熟面孔,见她进来便笑着挥挥手,她点头以示回应。 座位表被投影在大屏幕上,季烟汀迅速找到自己的名字相对应的位置,放下书包后,走上讲台。 “安静一下。”她指关节扣了扣讲台,声音算不上多大,没什么语调起伏,像汪冷泉似的。 季烟汀的号召力向来不错,她成绩好,在原先班级经常被问题,都会一一解答,但话却少,似是不喜交流也不喜玩笑,平常就冷冷清清一个人坐窗口学习,跟大家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加上由于经常获奖上主席台,其他班的同学对她也有所耳闻。 于是她一开口,底下人便真的陆陆续续静下来。 她朝下扫了一圈,才复述道:“我们班接下来由严老师带,课代表名单贴在教室后面,早读前将各科作业交给课代表,今天的早读用于自我介绍,第一节课是语文,大家准备一下。” 有个原先和她同班的男生立即大声附和:“好的,季学霸!” 周围人的目光聚过去,男生紧接着又道:“语文作业还差两页,能不能通融一下啊季学霸?” 一片哄笑声中,季烟汀强行压住要跟着一起笑的唇角,肃着脸摇摇头:“不行。” 男生哀嚎:“啊——” – 季烟汀交了其他几科作业后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她的桌上已经叠了厚厚一沓作业本,数了数,二十本,还差五本,等了一会儿,早读时间快到了,仍没有人来交,她捏起笔便要记下名字。 桌沿下方偷偷爬上来一只手,探到那沓作业,刚要飞快地抽出一本,被季烟汀眼疾手快地摁住,偏头往桌边底下一望。 方才喊她“通融一下”的男生正蹲在地上,见被逮个正着,绽出一个笑,央道:“季学霸,帮个忙,就一分钟,随便来一本。” 季烟汀铁面无私:“不行。” 费非度递上一包泡椒凤爪作为贿赂品。 她指尖稍一动,前面的同学看了半天热闹,取笑道:“狒狒,你贿赂谁呢?人学霸不是这种人。” 季烟汀的心念瞬间烟消云散,抱起作业起了身,只淡淡提醒了句:“严老师不会那么快看作业的,你自己补完交上去也来得及。” 她没再给他抽作业本的机会,抬脚就往外头走,迎面有人喘着气直冲冲跑进来,她立即止步,勉强躲开相撞。 那人一愣,嘴里念着道歉,侧身进了教室,季烟汀从她身上收回视线,继续往外走时隐隐听见那个女生兴奋的声音:“你们猜我刚去办公室交作业时看见了什么!我们班要从九班转来一个巨……” 剩下几个字被吞没在教室的聊天声中,饶是季烟汀已屏住呼吸努力辨认,仍模糊到分辨不清。 巨什么? 成绩巨好? 季烟汀胡乱猜测。 走廊上比先前安静了许多,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或趴在走廊边聊天,或握着水杯往教室赶。她经过各个班级时透过窗一瞥,不少班主任已站在讲台前管理秩序了。 光线透过窗倾斜着将课桌划为亮暗两种色彩,老师的声音从敞开的窗中隐隐传出来。 “新学期,由我来担任大家的班主任……” 季烟汀随意听了两句,是很老土的开场白。 实际上开学后的一切都是无趣又常见的,常见的走廊,常见的桌椅,常见的阳光倾落的角度……还有她那常见的心情——一踏进校门,快乐吗喽爆改阴郁幽灵。 余光处有人合上不远处办公室的门,“啪嗒”一声细微的响动在班主任严肃嗓音下几乎微不可闻,却意外地被她的耳朵敏感捕捉。 她顺势从教室内的景象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抬眼,目光在走廊那头轻轻一点——< 2. 他觉得季烟汀可爱的第二天 [] 季烟汀和周予酌交完作业回到教室时,严老师还在讲班级秩序,瞥见二人过来,下巴一抬,示意两个人赶紧进来。 “周予酌。”严老师叫住他,指了指最后排的空位,“因为你是临时调到我们班的,没来得及在座位表上排你,你就坐最后面,行吗?能看清黑板吧?” 他点点头。 “好。”严老师收回目光,“我刚才讲到哪里来着……哦对,因为时间有点紧,所以每个人的自我介绍就讲一下自己的名字,简单用一句话来描述一下自己。主要就是开学第一天,大家彼此之间混个脸熟,剩下的兴趣爱好啊之类的可以在后面的相处中慢慢摸索。按学号来吧,一号是谁?” 非常无聊的环节。还没介绍的人苦思冥想,介绍完的人也只是坐在那里走马观花般望着讲台,实际能记住的名字没两个。 季烟汀想不出什么所谓的“一句话”,上了台也不过是俗套的一句“请大家多多指教”,下了台后坐得倒是笔直,仿佛听得认真,实际早开始神游天外,从课表到今天午饭吃什么好,再到昨晚追的最新一集动漫,最后回到这个闷热的夏季。 市一中的教室里没有空调,老旧的电风扇在头顶吱呀响,转出来的风都是温热的,吹不散空气里蔓延开的闷与躁。 络州靠海,到了夏季,是那种渗透进骨髓的潮湿感,黏腻的热最为恼人,季烟汀来到这座城市整整一年都还没习惯。 她胳膊贴在硬凉的课桌上,在心里骂了会儿络州的天气,又骂了会儿死鬼学校,这个暑假宁愿拿着钱在校园里装两千个摄像头,也不愿意在教室里装个空调。 最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心静自然凉。 后排有道目光若有似无在她后脖子绕,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久久不散,季烟汀的视线顺着自我介绍完的同学下台的动作,无意般往后一掠。 那道目光倏地消失了。 通往后排的视线被某道身影挡住,她下意识仰起脸,望着周予酌从她身侧经过,目不斜视地跨上讲台。 她的思绪被他突然出现的身影骤然拉回到二十分钟前的走廊上。 拉回到她甚至还未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就已为他心跳错拍的那一秒。 微妙的一秒。 【我当时是被下蛊了吗?】 季烟汀百思不得其解,她前十七年的人生都未曾有过这种奇怪的感受。 最后,她只将此归因于昨晚做梦没睡好,神志不清醒,加上恰好响起的铃声,这才导致心跳失衡。而他不过是凑巧闯入的某个因子,在这场无关心动的怔神中扮演着扎眼却不重要的角色。 季烟汀收回纷乱的头绪,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自我介绍上。 “大家好,我叫周予酌。给予的予,斟酌的酌。” 【该死,再听一遍这个名字还是感觉好奇妙。怎么就这么巧,他也叫这个名字不说,居然连字都一模一样?】 他稍一顿,视线幽幽在底下晃荡了圈,最终定定落在她身上,咬字清晰。 “我的名字比较大众化,希望大家不会认错我和别人。” 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瞬,季烟汀一愣,下意识揉了揉左手手背,错开视线,恍惚中腾起一种莫名的错觉。 【……看我干什么?他这句不会是在针对我吧?】 随即,这个想法立马被枪毙。 【笑死,人家又听不见我心里在想什么,针对我做什么?】 她挺直了脊背,面上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回来,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盯着他的鼻尖,凶巴巴地在心底哼:【看我?再看我?再看我……我就去买旺仔牛奶了,嘶,想喝。】 下一刻台上人唇角微微一动,慢悠悠挪开视线,就仿佛刚才不过随机盯了个人进行眼神互动。 她绷紧的神经一松。 无聊的自我介绍环节结束,严老师直接抱着语文书上了台,目光望了圈,点了点季烟汀,似是想到什么,嘱咐:“季烟汀,你待会儿下了课来趟办公室,上个学期你参加的那个作文竞赛,拿了一等奖,奖状刚发过来了。” 周围的目光立即聚过来,带着惊羡的,好奇的,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开始带头鼓掌,掌声充斥着整间教室。 这种目光的聚焦对她来说几乎习以为常了,但她还是不自觉下巴微扬,端坐在那儿,从容地点点头。 严老师收回目光:“好,那我们开始上课。” 费非度在底下扬声道:“老师,第一节课上课铃还没响呢!” 季烟汀突然竖起耳朵。 【我猜她会说,‘那我们先上课,你在外面站会儿,等铃响了再进来’。】 严老师瞥了眼费非度,问:“那我们先上课,你在外面站会儿,等铃响了再进来?” “……”周予酌翻书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目光隔着几排座位,遥遥落在那道脊背挺直俨然一副高冷好学生模样的身影上。 那道身影没有察觉出丝毫,在心底爆发出一阵喝彩。 【靠,一字不差,不愧是我。】 “……” 他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 一节语文课过后,窗外的阳光被云遮挡,黯淡许多。 周予酌听了季烟汀整整一节课的心底碎碎念,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拿了水杯,拉开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在喧闹的教室下微无其微。 走廊尽头有一台直饮机,已有不少人举着杯子排队等待,他等在队伍末尾,排在前面的女生手挽着手聊着天,周予酌余光瞟过,有些眼熟,应该是八班的。 “我感觉严老师好严厉啊。” “对啊,刚那节课我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开小差了。” “不过我看她对季烟汀还挺和善的。” “人家成绩好,家里有钱,听说她妈在国外做大生意,长得还漂亮……话说她头发真的好多,好想知道她是怎么保养的。” 贴的假发片,刚还在吐槽假发片好热好重。 周予酌目不斜视。 “我听说她下课从来不闲聊,除了吃饭倒水上厕所,就是在座位上学习,刚还看到她跑去问严老师作业是什么,怪不得成绩好,意志力好强。” 学校里写完了,回家就可以看美美漫画了,真冰雪聪明。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费非度不是之前跟她一个班的吗?跟我说她人巨好,帮忙讲题从来都不会不耐烦,哇,真的,白月光级别。” “真的假的?但是我感觉她脾气好冷的,话好少。” 周予酌继续目不斜视。 今天之前,他也是这么看季烟汀的。 温柔、清冷、话少且不会爆粗口的淑女。 前方的队伍越来越短,女生突然压低了音量:“哎,暗恋她的男生应该不少吧。” 他手指蓦地一颤,目光下落在女生的后脑勺上。 “我听说……”她凑近了另一个女生的耳朵,神秘兮兮的八卦笑容绽在唇角,“……喜欢季烟汀。” 掌心微热,他挪开视线,抹去掌心的汗,换了只手拿水杯。 什么也没听清。 几秒之间,前面的女生已切换了话题,变成了安喜广场新开的那家网红奶茶店。 周予酌彻底收回注意。 接完水后,他转身瞥了眼今天的天。 早读时还晴空万里,如今已暗沉下来,阴凉的潮感,风一刮,厚重的云翻涌着滚向天际。 台风好像快要来了。 “……台风预计后天正式从丽市登陆,从卫星传来的图片可以看到,此次台风风眼清晰,来势汹汹,请大家出门做好准备……”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季烟汀回到家,打开门,里头温暖的灯光随着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倾泻出来,她换了鞋,进屋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 夏阿姨正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关了手机声音,转过身:“回来啦?” “嗯。” 她放下书包,洗了洗手,拉开餐桌前的椅子,随意扫了眼,烤鱼鲜美,用刀刃在鱼肚上切开几道,汁水沁入鱼肉,上头洒了些葱花,还有一道番茄汤,一道丝瓜炒蛋,都是家常菜,色泽鲜艳,香味扑鼻。 夏阿姨的声音远远从客厅传过来:“台风又要来了,今年台风好像格外多……丽市是不是离络州还挺近的?” “还行。” 正好在一个省的两端。 季烟汀道:“阿姨,你这周末不用过来。” “那你吃饭呢?” “点外卖。” 夏阿姨不赞同:“外卖多不健康呀,还有垃圾要倒呢。” “我出门的时候顺便倒一下就行。” “你要出去呀?台风天的,还是少出门比较好。” “我出去有点事,丽市离络州也没有很近。” 夏阿姨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了念叨,讪讪笑了笑:“抱歉啊,我女儿也和你差不多大,就忍不住多啰嗦了两句。” 季烟汀的手一下顿住了,片刻后,她低下头喝了一口番茄汤,道:“没事。” 提及女儿,夏阿姨又忍不住多讲了几句:“不过她可没小季你那么懂事,初 3. 他觉得季烟汀可爱的第三天 [] 什么?什么时候? 她手忙脚乱地长按拍一拍,手机震了下,却没有弹出来撤回的框框。 过两分钟了。 “……” 她两眼一闭,一瘫,倒在了座位上。 手机在掌心一个劲地震动,提醒她不要装死,季烟汀睁开一只眼看了看。 蒋落:“啊宝,我跟你说,好感人,居然有人愿意陪我一起尴尬!” 蒋落:“而且她还没有撤回!她一定是故意陪我的!” 蒋落:“费非度说的没错,季烟汀真是人美心善大好人!” [蒋落撤回了一条消息] [蒋落撤回了一条消息] [蒋落撤回了一条消息] 蒋落:“不好意思啊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又发错了,打扰了打扰了(大哭)。” 季烟汀默默把口罩再往上提了提,想把手机丢掉的心都有了。 下了高速后,一路持续堵车,越靠近签售会场地越堵,几乎水泄不通,车鸣声一串接着一串,季烟汀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庆幸自己起得早。 司机透过后视镜瞧了瞧她,操着一口络州方言的腔调:“小姑娘,你们都是去干嘛的?” 络州话向来听上去很含糊,几个音连在一起,一股绵延感,就像是海边潮湿的天气,但出乎意料的,还挺好听,跟唱歌似的。 季烟汀讨厌络州的天气,却还挺喜欢络州话,只是她学不来,也听不大懂。 “您说什么?” 司机又看她一眼,切了普通话:“你不是络州本地的啊?” “不是。” “那你是哪里人啊?” “京湘。” “来络州旅游?” “上学。” 司机诧异,又用络州土话嘀咕了句:“京湘的小姑娘怎么跑来这小破城市上学?” 这句季烟汀听懂了,但她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一声不吭地望着窗外。 车子缓慢行驶在拥挤的街道上,几乎龟速,季烟汀望了眼前面的路况,当机立断决定下车:“师傅,靠边停一下吧,我这里下。” “成。” 付了款后,她便抱着漫画书下了车,这离签售地倒也不远,跟着导航走了十分钟,远远隔着一百米,她看见了门口排着的长队。 近乎可以用壮观两个字来形容的长队,沿着街道乌压压的一排,几乎望不见尾巴。 季烟汀啧啧感慨了遍不愧是自己喜欢的太太,而后赶紧跑去后头排队。 天际一片苍白,风卷来一片清凉,季烟汀跑了一小段路,此刻身上有些许热,果然,再怎么着也是夏天。 她脱了外套挂在臂弯里,等待进场的途中,点开手机看了看。 班群里再没有任何动静。 包括周予酌。 可能他还没醒,因此没看到,或者是看到后保持了缄默。 总而言之,没消息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免得再增尴尬。 季烟汀呼出一口气。 七点五十,签售会开始入场,人群慢吞吞地涌入,安保人员维持着场内秩序,季烟汀挤在人群之中,踮起脚四处搜寻着座位,可惜她来得有些晚了,前中排早被抢完,只剩下最后一排座位。 大屏幕上投着覆水太太的代表作,舞台前方立着人形立牌,边上的立板上写着活动规则,饶是上头写着“保持安静”,会场内仍喧闹无比。 此次签售会分为两个部分,分享宣传会结束后便是正式的签名环节,整个过程控制在两个小时左右。 季烟汀时不时探出头去望前面的进度,轮到她时,捏着漫画书的手已经渗出了紧张的汗,她递过漫画书,左右手交叠在身前,指腹一个劲揉左手手背的皮肤。 覆水利落地签完字,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叫什么?” “季烟汀。” 她盯着那支笔下沁出的“to季烟汀”,听见覆水又问:“你是不是以前也来过我的签售会?” 季烟汀愣了下,点头如捣蒜。 覆水又看她一眼,想起来了:“啊,你是上次在京湘给我看你画的漫画的那个小姑娘。” 心跳如鼓,季烟汀未料到对方还记得自己,甚至在戴口罩的情况下居然还认得出自己,难掩雀跃:“对。” 嗓音一出来,险些破音。 她尴尬地悄悄清了清嗓子。 “当时我还跟助理讲呢,我有个漂亮的粉丝画画特别棒。”覆水眉眼一弯,将签完的漫画书递给她,“以后想走这条路线吗?” 季烟汀顿了顿,随后接过漫画书,将口罩往上提了提,手指又忍不住去搓左手的手背。 “还没想好。”她低声说。 没想好未来要做什么。 边上的工作人员提醒,时间有点紧了,要赶快,覆水便笑了笑,冲她挥挥手:“那就下一个吧。” 季烟汀抱着书推开玻璃门,外头的天还是阴的,苍茫茫的白色,先前被室内嘈杂掩盖的风声眼下灌入耳中。 昨晚没睡好,但回去的路上她却没有半死困意。望着窗外极速倒退的景色,心跳声持续冷却不下来,她忍不住翻开漫画扉页,指腹触摸着金色的签名,唇角的笑意压不下去。 人在心情好的时候,狂乱的风会成为交响乐。 而在这一曲交响乐中,她听见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另类的声音,从她的腹部发出来的。 “……” 早饭吃太早了,现在她饿了。 季烟汀点开美团,手指划着屏幕,搜寻着美食。她的目光在一道奶茶店上顿了顿,总觉得名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是安喜广场最近新开的那家网红店。 点开瞧了眼。 未开通外卖服务。 季烟汀眨了下眼,开口道:“师傅,目的地改到安喜广场吧。” 一个半小时后,季烟汀总算到了安喜广场。 广场呈环形状,只有行人入口,车开不进来,便停在了路边。奶茶店在一楼,她照着手机上的导航,远远瞧见奶茶店醒目的门牌,出乎意料,店内人居然不多,或许是到午餐点了的缘故。 季烟汀扫了二维码,里头的饮品令人眼花缭乱,她没多纠结,直接点了月售量最高的。 等待的途中,顺便去了趟隔壁炸鸡店,随后便提着无骨年糕炸鸡在奶茶店里寻了个座位坐下。 她扫视一眼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便大胆摘下口罩,炸鸡的香味窜 4. 他觉得季烟汀可爱的第四天 [] 她伸出脑袋四处望了望,大街上空无一人,回头一瞧,奶茶店里也只有几个店员以及空空的桌椅。这把伞就像是被主人遗弃在这个角落里,安静地等待着下一个主人。 她强耐住狂喜,拎起雨伞,小心翼翼地撑开。 雨伞很大,几乎能容纳下三个人的大,但伞布上其中一角却被戳了个洞。 看来是因为这个小洞被主人丢在这的啊…… 不过没关系,季烟汀开心得不得了。 她并不嫌弃它破了个洞,这个洞让她觉得自己真幸运,可以在没带伞的雨天心安理得地撑起一把被主人丢弃的伞,足够支撑她回到家。 - 这场雨绵延地持续了一整个周末,雨季最适合睡觉,周日早上六点,季烟汀凭借自己超人般的意志力,抗住雨天早晨的困倦,硬生生起了床,背完了英语单词练听力,练完听力背语文,把六科轮了个遍,中午补了个回笼觉,下午从房间哗啦啦倒出一堆零食,从冰箱拎出瓶冰镇可乐,开始单人发疯派对。 包括且不限于对着镜子沉溺于自己的歌声无法自拔,上短视频app给刷到的每一个美女帅哥评论老婆递飞吻,自导自演一人还原漫画修罗场名场面……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开始黯然神伤。 明天周一,又要开始上学了。 不想上学,塔伊销能不能拆了学校? 【不想上学,塔伊销真的不能存在在现实中吗?】翌日,当季烟汀踏入教室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不想上学,塔伊销真的真的不能存在在现实中吗?】当早操铃进入尾声,季烟汀拿着演讲稿站在主席台下准备随时上台时还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有请高二八班的季烟汀同学分享自己的获奖心得。”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即把自己从塔伊销拆学校的情景幻想中扯出来,挺直了腰背,像无数次做的那样,一步步跨上主席台,站在万众瞩目之下,熟练地调好话筒的高度,将稿子一展:“大家好,我是高二八班的季烟汀……” 清亮的声音通过话筒扩音器与广播传至操场的每个角落,带着回声的,荡在操场的空气中。 季烟汀就站在远处的台上,阳光之下,背对着国旗杆,神色清淡,马尾发梢随着早晨的风轻轻掀动,被光晕染上一层淡金色。 周予酌隐约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今天又是季烟汀主席台上讲话啊。” “又拿了个奖呗。” “又?我的天,她不会从小到大都这样吧?那她家奖状奖杯还放得下吗?” “不知道,但是好厉害啊。她站在阳光底下好漂亮,跟会发光似的。” 嗯。 周予酌仰脸望着台上。 确实跟会发光似的。 - 台风过境后,天气重新开始炙热起来,九月的第二周,艳阳高照,教室内老旧的电风扇依旧不停运作着,企图刮散空气中的闷燥。 早上第一节是英语课。 八班的英语老师叫Emily,挺严厉的一位女老师,课上下发了周末作业,讲解题目,要求自批:“这个单词,aftermaths,后果,指灾难或冲突之后的结果或影响。” 季烟汀认真地下划单词。 【aftermaths,aftermaths,灾难后的结果,数学课后的我。】 “timid,胆小的,羞怯的。” 【羞怯?不,我只会在timi里重拳出击。】 “好,有人知道‘赤道’用英文怎么说吗?” 【bareroad。】 底下鸦雀无声,Emily扫视一圈,随意抽了个人来回答:“季烟汀,你说。” 她起了身,声音清淡:“equator。” 只有周予酌听见这人在心里又悄悄重复了一遍,像是强调一般—— 【bareroad。】 “……” 他的目光止不住在她施施然坐下的背影上停留,用手肘撑住桌面,手指掩住弯起的唇角,低下头,企图佯装什么都没听见。 可惜Emily已眼尖地将目光直直射了过来:“坐在后排那个男同学,你笑什么呢?站起来。” 全班的目光聚过来,周予酌顿了下,放下手指,站起身。 “来,你回答一下,‘除湿剂,干燥剂’怎么说?” 【waterkiller】那道声音瞬间给出答案。 他下意识跟着她念:“waterkiller” 全班寂静两秒,爆发出一阵哄笑。他一愣,察觉到季烟汀望过来,睁大了眼睛的,诧异的,不可置信的。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轻轻擦过,他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掠过她,低下头,自己也没忍住,笑了声。 “反面教材,笑什么?”Emily皱着眉,拿粉笔敲了敲讲台,“季烟汀,你告诉他答案。” 她眨了两下眼,收回视线,再次站起身,嗓音里沾上几分道不明的心虚:“desiccant。” “大点声!” 她轻咳一声,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嗓音和平静的神 5. 他觉得季烟汀可爱的第五天 [] Emily在布置了作业后喊了下课,后一节是体育,季烟汀刚准备起身赶往体育馆,便被人拦住了。 费非度抱着卷子笑嘻嘻往她面前一凑,道:“季学霸,我刚上课有道题没听懂,你再给我讲讲呗。” 他照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泡椒凤爪,放在她桌上。 季烟汀垂眼瞧着那包泡椒凤爪被两根手指按着轻轻一推,便到了眼前,她用力捏了捏想要伸出去拿的手。 【想吃想吃想吃想吃很久没吃了……】 【不行,不可以,我要保持住我不吃垃圾食品的形象。】 【真是的,费非度干嘛每次都拿着泡椒凤爪来我面前晃悠啊!烦!】 【……他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让我无法拒绝这个投喂的台阶啊?】 教室前方,有谁从门口探出头,喊:“周予酌,打篮球去不去?” 他“嗯”了声,睫毛一垂,终于从那两人身上收回视线,踏出教室的那一秒,他听见身后季烟汀一贯维持得很好的礼貌嗓音:“不用了,谢谢,我不太喜欢吃这个。” 他脚步微顿,前面约他打篮球的男生又喊:“杵在那里干啥?” 顿顿,男生突然起了心思,憋着坏笑大声道:“waterkiller,快走啦!” 班级里未走的同学同时朝门口望过来,再次发出了哄笑。 周予酌下意识回头,再一次对上了季烟汀投过来的视线。 就一瞬,她猛地低头,手一扯费非度递过来的卷子,往桌上一拍,动静有点大,把费非度吓了一跳。 她镇定下来,余光却止不住往门口瞥:“哪道?” 【看我做什么?看我做什么?】 【……不对,我心虚什么?又不是我让他回答waterkiller的,也不是我让他把正确答案念十遍的。】 【刚才就应该大方地回视过去!看我干嘛?跟他很熟吗就看我?】 周予酌转回了头,听着她慌乱的心声,眉梢无声一扬,拍了下男生的肩:“走了。” - 市一中的体育课一向很水,绕着篮球场跑了两圈便开始自由活动了。体育馆很大,分了几间乒乓球房、体操房、羽毛球房外,中间是一大片篮球场,边上有两排座椅以供休息。 解散的哨声一响,人群便哄一下散开,奔向器材室,手中拿着球拍和球三三两两挽着手出来抢场地。 季烟汀讨厌运动,讨厌那种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便在边上挑了个空位坐下,手里抱着本英语词汇手册。 事实上也有一些同学拿着作业,趁着体育课还要奋笔疾书一下,也有几个人借着老师不太管,拿衣服挡着偷偷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游戏。 她在心里默背:【forum,forum,名词,论坛,讨论会……】 有双鞋在她面前停下,季烟汀抬起眼,面前站着个戴金边眼镜的女生,一张娃娃脸,扎着双马尾,手里握着一副羽毛球拍,见她望过来,绷着脸出了声:“你……你要一起打球么?” 季烟汀对她有点印象,是那个在班群里频繁发错消息的女生——蒋落。 她犹豫几秒,还是拒绝,“不了,你找找别人吧。” “哦。”蒋落点点头,同手同脚地一步迈出去,球场之上砸地的篮球滚过来,弹至脚边,她一脚下去险些被绊倒,季烟汀在边上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你没……”事吧? 话还没说完,蒋落抬起头,露出一张通红的脸。 她捏着球拍,飞快地抛下一句“季烟汀你好漂亮”,扭头就跑。 季烟汀留在原地,先是怔了几秒,随后心花怒放。 【我!被夸了!】 【有品!真有品!非常好的眼光!】 【真不枉费我今早贴假发片花的那几分钟!】 她恨不得从哆啦A梦的口袋里掏出个镜子悄悄臭美一番,心底的烟花还没绽放完,头顶蓦地响起一道嗓音,熟悉的:“漂亮的季烟汀同学,麻烦帮我捡一下球,好吗?” “……” 漂亮的季烟汀同学吓得一个哆嗦,慌忙仰起头,周予酌正站在她身侧,垂着头凝望她,眼底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她低头,那颗篮球静静停靠在她的脚边。 季烟汀未来得及多想,下意识跟着他说的做,放下手中的书,弯腰捡起篮球,递过去。 周予酌伸手接过,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指尖,短暂到连对方的体温都还未探测到,他先行一步挪开手指。 “谢谢。”他道。 “不客气。” 球场上,原先喊他waterkiller的男生手搁嘴边大喊:“周予酌!球拿完没?你怎么老那么磨蹭?” 他高声回了句“马上”,又垂下头去捕捉她的视线,轻描淡写来了句:“我先过去了。” 跟报备似的,却又很丝滑顺口的一句。 季烟汀目送着他迈着长腿远去的背影,半晌,脑子突然转过弯来了。 【不对,他刚就在球旁边,干嘛非要我捡?】 周予酌把球向上一抛,篮球精准落网。 他无声一扬眉。 为什么非要她捡? 那谁知道呢? “三分!可以啊!”刘启莫从地上捞起掉落的篮球,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好热啊,不行了,待会儿下了课我要去小卖部买冰棍。” 周予酌沉思了片刻,忽然开口:“我陪你去。” “你也想买冰棍?” “不,买泡椒凤爪。” - 下了课,季烟汀先去了趟办公室,把批改完的作业抱回去,一踏进教室就听见讲台正前方的两个女生正激烈地吵架,声音之大,周围同学皆安静低头。 她面无表情地发着作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耳朵却悄悄竖起来。 “你跟隔壁班的那个女生打了一整节课的羽毛球,有来找过我吗?你没有!究竟谁才是你的好朋友!” 季烟汀低头确认了一遍作业本上的名字,将本子搁在排头的桌上,心里叹气。 【唉,她只不过是太爱她了,吃醋而已,她有什么错呢?】 “我为什么不找你你心里不清楚吗?昨天说好的一起出去玩,你一声不吭 6. 他觉得季烟汀可爱的第六天 [] 周予酌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季烟汀的了。 他喜欢她每次站在领奖台上那副清冷的、仿佛不在意奖项的模样,喜欢每次路过她教室窗前,见着她低头认真写作业,或者耐心给同学讲题,或者站在台上管理秩序,拿着平缓的语调淡淡一句“安静”,就像一阵温柔的凉风,只疏离地抚摸过发梢,却留下一片令人发麻的心悸。 可是,她和他以为的她完全不一样。 她爱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想一些不着边际乱七八糟的事情,喜欢吃不健康的垃圾食品,看一些令人春心萌动的少女漫,在角落里偷偷竖着耳朵听八卦,为了漂亮甚至会往头上贴假发片。 他以为她是一弯不在乎也不需要任何色彩装饰的白色月亮,可她是一朵被晚霞着墨、鲜艳跳脱的云。 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在乎,不在乎她究竟是白月还是云彩。这似乎很奇怪,可他确确实实是这样。当她还是白月时,他看着她感到开心,当她是云彩时,他看着她,依旧快乐。 就好像,不管她是什么模样,只要她是季烟汀,他就一定会喜欢她。 这简直太奇怪了。 那季烟汀呢? 她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扮成其他模样呢? 这个问题只在周予酌脑海中划过短暂的一道痕迹,下一秒,他就想,管它呢。或许是因为她慢热,又或许是因为中二期的新学期人设里“高冷”总是占据排首,她不免俗地也加入其中。 但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无论是什么原因,她依旧是她。 如果能再靠近一点就好了,如果能…… 周予酌捏着笔的手指逐渐收紧,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忐忑与期待交织之间逐渐加快,有道声音像发芽的树苗悄悄冒出头—— 他会有机会吗? -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季烟汀照例踩着浓重的夜色回了家。 高二的第二周,作业量明显开始增多,课余时间紧赶慢赶,放了学她仍还差了两大重头戏科目没写完——一个英语,一个数学。写完了回家作业,她又背了会儿英语单词,紧接着针对自己薄弱的数学又多做了份练习,这才停下来。 她拆下头上那三片假发片,顿感头上轻松了很多,去浴室冲了把热水澡,水雾弥漫开,模糊镜面。 季烟汀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镜子,仔细端详了会儿自己,而后叹了口气。 开学短短几天,她已经感觉自己的发量在减少了。 真是令人惆怅。 拉开卫生间的门,夏阿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整个家又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个人。季烟汀把自己摔进床上,翻滚一圈,这才仿佛活了过来,神清气爽。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她还能在睡前看半个小时的漫画。 季烟汀乐呵呵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瘫成一个大字,一把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指划过屏幕,正欲打开漫画app时,微信班级群里蓦地弹出了一则最新消息。 数学-王老师:“照片.jpg” 数学-王老师:“大家买一下这个卷子,我们后续做题要用哈。” 数学-王老师:“看到的同学,请回复‘收到’。” 季烟汀的脸一下就垮了。 又买卷子!英语买完地理买,地理买完政治买……桌肚都快塞不下了还买! 她怨气冲天地点开淘宝,搜图识别后下了单,再退回到微信回复完“收到”,有意无意点开了通讯录里新的朋友。 一条新消息也没有。 她想起了那张字条。 某个人说着放学后加个微信好友,现在放学了都不知道几个小时了,连条申请都没有发过来。 干嘛?等着她主动加他吗? 季烟汀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被子抱进怀里,咬着指甲盯着手机屏幕思索。 可以是可以,但是好像也没太必要。 她又翻了个身。 她承认,周予酌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再有姿色也和她无关,说不定毕业后就各奔东西悄无声息了。每天在班里看看养养眼也就够了,她的朋友圈里也不差就这么一个人。 蓦地,掌心的手机嗡的一声震动响,吓了她一跳,险些没拿稳摔床上。 定睛一瞧,通讯录烂多了个小红点—— 某个空白头像的人通过“8班8班非同一般”申请添加她为好友。 说曹操曹操到。 季烟汀矜持了几秒,慢慢按下了同意。 页面最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她看着空白的聊天页面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周予酌:“你好,我是周予酌。” 季烟汀抱紧了被子,慢慢吞吞打字:“你好,我是季烟汀。” “周予酌”的备注跳动了几下,最后又从“对方正在输入中……”跳回“周予酌”这三个字,聊天页面毫无动静。 她随意下滑了下屏幕,心念一动,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不出意外,真的是一片空白。 季烟汀盯着那一片空白,毫无色彩的一片空白,存在感低到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说不清什么感觉,她只感觉自己的情绪一下子淡下来,凭着一个相同的名字而牵动的好奇心在这一刻突然间就断掉了。 周予酌跟那个他不一样,一个学文,一个学理,从刚开始就不一样。 她从来都知道,也没为此感到过慰藉或庆幸,只是会为一些奇妙的相似而对她身边的这个周予酌产生好奇心。 ……算了。 季烟汀望着那片空白发了会儿呆,倏地想起自己本来是要看漫画的,赶忙切回了漫画app。 一直追更的太太今晚更新,她磕的cp今晚确定关系。 男主角红着脸问:“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女主角主动牵住他的手,眉眼弯弯:“你说呢?” 季烟汀直接满床打滚,无声尖叫。 看惯了霸道疯批腹黑,偶尔的纯爱磕到她满床捡嘴角。 十一点半,季烟汀准时关灯睡觉。 “啪”的一声,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安静的黑暗,她闭上眼,裹上被子,抱着抱枕,美美入睡。 搁在床头柜上已静音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弹出一则微信消息。 周予酌:“那……晚安,明天见。” - 翌日的季烟汀走的依旧是怨妇风。 【学校真是个无耻之徒。】她边收作业边恨恨地想,【终于知道为什么漫画里的女主那么讨厌强制爱了,杀千刀的学校,硬生生把我和我的爱床分开,如此恶毒,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它!】 周予酌刚将包卸下来,拉开椅子,有意无意抬眼望过去,季烟汀扎着高马尾,身形单薄,脊背挺直,清瘦的手指数着上交的语文作业本,一张素净漂亮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 抱着水杯的刘启莫慢吞吞路过,瞥他一眼,两眼,最后定睛一瞧,哆嗦了下:“杀水哥,为什么一大清早笑这么灿烂?” 【不对,起码漫画里强制爱的男主长得赏心悦目,这整个小破学校只有两千个摄像头是崭新的。】 他抿唇收敛下唇角,目光越过刘启莫的肩头,用余光虚虚在那位还在心里碎碎念的语文课代表身上一点,又收回,不答反问:“为什么叫我杀水哥?” “waterkiller,你是在问我吗?” “好冷的梗。请问是过不去了吗?” 刘启莫看着他:“但你现在看上去挺高兴的,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满意。” 【又丑又旧又强制,一切的不爱都是有理由的,学校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