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世界建设中》 1. 怪谈办事处 [] “景女士,请您再次确认即将前往的星球编号是否为GT666?” “我确认。” 偌大的接待大厅中人来人往。缺乏表情的赶路者们行色匆匆,快步前进时眼神一次也没有离开手腕上的私人光脑。天顶上旋转的星图反射出许多银蓝色光点,四面充斥着冰冷的科技感。 墙上的巨型玻璃外,一艘飞船正缓缓启动,在星辰环绕中驶向宇宙深处。 咨询台的左侧,穿着制服的前台小姐眼前浮着一块光屏。黑绿色的数据流以人类肉眼无法识别的速度在光屏上迅速闪过,映照在人造的瞳孔上。 五秒钟后,光幕消失。前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顾客,合成音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景女士。经查询,您的目的地属于仍未通航的私人星球,无法搭乘飞船前往。您可以选择租用私人飞行器。” 听到回答,景茗将视线从飞船离开的画面移回面前的机器人身上。她抬起光脑手环,先是自然地把有些松动的播放器按回去,然后打开聊天界面确认了一下:“租用私人飞行器需要多少通用币?” “私人飞行器的租用价格通常是10w到几亿不等——” “——要最便宜的。” 女孩的双拳忽然用力砸在接待台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机器人前台的声音莫名一卡,看见女孩的上半身缓缓向这一侧倾斜,两只淡金色的眼睛流露出可怖的光芒:“我是说——最、便、宜、的。” ……三个小时后,景茗成功借助降落装置在GT666星完成一次迫降。 “咳咳咳……” 景茗剧烈咳嗽着,用力拉开保护舱的门,灰头土脸地从外壳已经扭曲的保护舱爬了出去。接触到新鲜的空气时,她深深吐出一口气。 签下自愿协议,在初次接触飞行器的前提下自驾一台待报废品过来。不仅没死还拿了一笔垃圾处理费,赚了。 反正她命一向硬得很,上辈子死了都能再转生一次。 维持着诡异的姿势缓了一会,景茗重新从地面上站起来。尽管姿势还有些别扭,但基本已经不影响动作。 她擦了擦脸上挡住视线的血渍,重新看向手环。上面赫然显示着几天前的聊天记录: 【NOTFOUND】:是住在LJ014星9区13街道4户的景茗女士吗? 【景茗】:【自动回复】本人景茗,性别女,未婚,现住址LJ014星9区13街道4户。擅长光脑维修、AI培养、程序编写、模型制作、绘画设计,性格开朗大方、团结同事、严谨负责、勤劳肯干,有着丰富的创造力…… 那一大串因为到达设置字数上限而遗憾删减的自动回复出现后,聊天界面肉眼可见地安静了一下。 【NOTFOUND】:……好的,已经确认是您。景茗女士,我谨代表“怪谈办事处”向您发出一份入职邀请,希望您成为怪谈办事处的“主任”,也就是这里的最高管理者。 【NOTFOUND】:请相信我们的诚意,这份工作绝不会让您失望。 不久后看到消息的景茗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这就是星际版的诈骗短信?想诈骗什么?骗去噶腰子? ——不过也怪搞笑的,诈骗还能编到她头上。 穿越后两眼一抹黑,没有记忆没有身份,还是垃圾星地狱开局。摸爬滚打一个月勉强混到身份证件,代价是被垃圾星的地下老大派人追杀。 暗杀令挂上黑市悬赏当天,心存警觉的景茗早已从居住点逃之夭夭。但不离开垃圾星,她连打零工都要东躲西藏。 看着悬赏令上的鲜红数字,景茗不禁扼腕叹息:连零头都比她光脑里的余额多! 垃圾星这种地方,黑吃黑多正常啊!不就是骗了他几句,至于吗?! 想到这里,正逍遥法外的行骗界前辈不由轻嗤一声,看着骗到自己头上的信息随手回了句:“V一个月工资看看实力?” 消息发出的下一秒,突兀响起的叮咚声让景茗愣了一下。不自觉低下头,余额里的一串数字让她的手开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剧烈颤抖。 【NOTFOUND】:抱歉,恕我考虑不周。这是交通补贴金,工资还需要等您确认入职后再行发放。 【NOTFOUND】:您好? 【NOTFOUND】:……景茗女士,还在吗? ——景茗的嘴角流下了激动的热泪,立刻礼貌地向对方公司表达自己愿意入职。挥动的手指几乎爆发出残影。 见状,神秘的HR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补充了公司的地址和一些入职小提示,头像就变成了灰色。 如果放在不久前,景茗大概会收下钱,然后毫不犹豫地放这位HR鸽子,教会他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但看清对方发来的那几条提示时,她的内心忽然升起一丝好奇: “入职后,我会帮助主任消除在人类社会遗留的一切痕迹……入职前需掌握特殊沟通技巧,最好提前学习城市规划……这都什么和什么。” 思索一会后,命里除了胆以外就好奇心最大的景茗选择出水咬钩。反正即使是黑工厂,她也相信自己的腿足够长。 打开对方的主页扫了一眼,一片空白。她漫不经心地把页面切回余额界面,看着充足的本金吹了声口哨。 ——两天后的深夜,景茗在大闹地下赌场后成功浑水摸鱼,逃出垃圾星。那之后,她借助几颗星球中转,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前往星际旅行局,寻找自己即将入职的星球。 “GT666” 一个诡异的编号,前缀GT甚至不存在于联盟最高法庭承认的编号体系之内。前台小姐只能认为这是一颗还未登记的私人星球。 听上去真像某个恐怖故事的开场,而她就是那位正在作死的主角。 从竖起的高领中吐出一口气,景茗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奇特建筑,脚步不自觉放缓。她伸出手把拉链解开,领子折起来,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不知何时彻底黑下来的天幕无星无月、黯然无光,如同直连黑洞的通道。地面平齐到诡异,几乎不见任何一处凹凸。 一路上,她始终穿行在异常浓稠的乳白色雾气里。四下安静无声,可见范围只有周身一米左右。来路已经消失在白雾里,仿佛被被某个不可视之物彻底吞没。 “刚降落的时候可没有……”景茗喃喃自语,“雾气与黑夜是绑定的?还是说,是因为这栋办公楼的存在?” “不对——这颗星球的光到底来源于什么?消失的速度也太快了,这真的是黑夜吗?” 肾上腺素 2. 第一批客户 [] 听到对方声音的瞬间,景茗内心立刻升起一种久违的不妙感。 糟糕,这次该不会真玩大了吧? 下一秒,藏在背后、握持纸张的右手忽然一阵刺痛。景茗眉目微凝,快速拿起规则纸:有血迹从手指接触纸张的地方晕染开。 蔓延的血丝在接触到原本黑色字迹的时候自动绕路,最终缠绕在“主任”几个字上,将其变得血红。 紧接着,那几个被染红的文字在视野中迅速融化,像是烧毁的蜡一样扭曲成团,然后缓缓凝聚出新的字型:景茗。 “……”景茗的眼睛不由微微睁大。 虽然死而复生已经够不科学了,但这玄幻的一幕还是成功摧毁了她两世来苦苦支撑的唯物世界观。 “这是用您灵魂完成的认证。其他和您同名的事物无法进行仿冒。” 景茗抬起头看了恭恭敬敬解释的男人一眼,脑子久违有点乱糟糟的:突然出现在星际联盟的黑户,灵魂认证…… 她叹了口气,揉揉额发,干脆地坐到桌后的皮质椅子上,翘起一条腿:“好吧,看上去还挺有趣的,我接受了。 那么找不到先生,你现在可以给我解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我是您的秘书,有义务解答您的一切疑问。”找不到先生说,“另外,我不叫找不到。” 事实和她的猜测一样,她确实是被这个怪谈办事处选中,然后才从蓝星穿越的。只是因为操作失误被传送到了垃圾星。 “这里和蓝星属于同一个时空,但距离非常遥远。宇宙中还存在许多这样彼此互不了解的文明。” “关于怪谈办事处的本质……” ——听过恐怖故事吗? 从童年时祖母为了让孩子乖乖睡觉,而编造的虎妈说起吧?再到能从屏幕里爬出来,吓坏过无数观众的贞子?甚至于一代一代流传中,无意间演化出的黑暗童谣……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原本只是故事的存在却真实出现在物质世界中。这些因为人类恐惧、痛苦、极度悲伤等负面情绪诞生出的生命体,被称作“怪谈”。 怪谈一出现,就天然对人类带有恶意。许多文明因为怪谈的存在而变得支离破碎。而怪谈还把这些星球当作触角,试图向更多星球入侵。 怪谈办事处是从那些破灭星球的【绝望】中诞生的。 “神明啊……请把这些怪物从人类的世界驱逐出去吧——!!” 在痛苦的悲鸣中,怪谈办事处开始具有了概念和形体。和其他怪谈不同,怪谈办事处的存在是为了管控怪谈,又或者可以说:建造一个只属于怪谈的世界。 当进入这里的怪谈越来越多、怪谈满意度越来越高时,在这个时空其他位置的怪谈也会受到感召,从诞生起就直接出现在怪谈办事处。那时,怪谈办事处也就可以显露出真名—— 【怪谈收容所】 人类的世界和怪谈的世界从此分开。不会再有无辜的文明莫名毁灭。 听完整段话,景茗用食指敲了敲下巴:所以,她是一步登天直接成了单位老大(虽然下属目前只有一个人……)? 而她现在的工作,就是把这个目前还只有一间办公室的办事处发展壮大,直到经营出整个怪谈世界? ——听上去是个浩大的任务啊。 这样想着,景茗出声问道:“既然是你们的失误,是不是应该提供补偿?” “我在垃圾星的时候可吃了不少苦头。如果不是命硬的话,你们就得找下一个主任了。” “怪谈办事处和您的存在同一,不会再有下一个主任。” 找不到一板一眼地说,语气听不出丝毫软化,“但这确实是因为我操作不熟练产生的错误。大人,请您拿起桌面上的规则笔。” “……叫老板就行。” 奇怪的称呼让景茗莫名打了个哆嗦,内心一阵恶寒:怎么感觉像是某种play一样? 她无语地瞥了男人一眼,看向对方指示的方向:从规则纸发生修改、她成为怪谈办事处的主任起,房间里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桌面上多出两个黑筒,左侧是一卷足有半米高的厚重地图,右侧插着一只金色的羽毛笔。羽毛笔旁放着一沓白纸,看上去和普通的A4纸没什么区别。 房屋角落里,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不知不觉多出一台像是自动售货机的巨大机器,上面滚动着一行数字:10000。 景茗暂时没空去管这些东西。她趴在桌面上,伸长手臂,抓住那只羽毛笔转了转:“这个有什么用?” “消耗怪谈办事处的一部分能量,您可以用规则笔创造新的规则。”找不到解释,“消耗的能量多少视作用范围和强度决定。作为赔罪,我可以赠送您书写一条规则的权利。” 景茗停下转笔,兴味盎然地看向苍白的男人:“无论什么规则都可以?” “是的。我会用我的能量来填补这部分缺口。”对方给予肯定。 大出血啊。景茗忍不住咋舌,眼神不怀好意地在找不到身上打量一圈。低头看向规则纸的时候,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条游戏中的铁律。 ——前期猥琐发育的时候,要隐藏好自己。 想到这里,她信笔在规则纸上补充起来,同时思维略微飘散,咀嚼对方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办事处的能量,找不到的能量…… 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区别?失去能量又会产生什么影响? 最后一笔勾画完成的瞬间,不远处的男人肉眼可见变得更为苍白,身形甚至闪烁了几下,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景茗瞥他一眼,勾了勾手指:“过来。” 找不到乖乖走到景茗面前,一部分身体因为缺失能量若隐若现。景茗看到这副凄惨样,内心邪恶地笑了一下,终于感觉刚受的憋屈有所缓解。 她示意找不到弯曲身体:“现在,说说你对我怎么看。” “——” 找不到张开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停顿了一下,寡淡的面孔显得有些呆滞。景茗淡淡说:“怎么不说话?哑了?” 找不到没有说话,一直沉默,越来越漫长。见状,景茗干脆扯住对方脸颊两侧,试图捏出某个口型。找不到的嘴唇却像直线一样紧紧抿着,任由揉搓也丝毫不动。 景茗和对方的脸较了会劲,感觉自己的胳膊都酸了。她放下手用力甩了甩,确认道:“你没有故意闭着嘴吧?” 找不到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摇了摇头。 “试验中断!”景茗顺手拍拍掌下的头发,手感不错。她忽视了反射性抱住头的青年,顺手从桌上拿起规则纸,将第四条展示给找不到。 【怪谈办事处规则 四、没有景茗的“允许”,所有处在怪谈办事处管辖范围内的事物都无法对景茗进行描述。】 因为认证的原因,所有“主任”都必须要写成景茗。 而经过尝试,怪谈办事处能作用的最大范围就是这样。尝试了几次“当前时空”发现写不上后,景茗只能遗憾放弃了狠宰找不到一顿的想法。 “即使是主动发问了,依然不符合判定吗?”景茗盯着规则纸上的字迹自言自语,“而且姓名也被视为一种描述,连‘景茗’的口型都做不出来。” “我现在【允许】你对我进行描述。”思索片刻后,景茗用眼神对找不到示意:试试看! 找不到顶着仍然带有红痕的脸,有些迟疑地张了张嘴,然后——“景茗。” 叫出景茗的名字后,他就闭起嘴巴,一个字也不再说。但景茗已经热情地鼓起掌,笑嘻嘻地说:“试验结束! 现在我们总算扯平了!” 对方呆呆地看着她,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新任上司在生气。见状,景茗干脆转移话题,指着角落里的机器问:“那是什么?” “创造器。” 找不到:“加入图纸和特殊说明后,利用能量可以进行创造。但现在只是初级,效率不是很高。” 哦,常见的道具升级设定。“如果是大件要怎么取出来?” “生产出的东西可以设置为微缩胶囊包装,打开胶囊再选择使用就好。” 说到这里,找不到示意她取出桌上的地图展开。 上面大片的区域仍然显示空白,景茗大概猜到这是怪谈办事处的“管辖范围”。下一秒,眼前发生的景象却令她眼球差点脱眶:只见古色古香的地图上方突然弹出一个光屏,而光屏里的画面赫然是…… 我■,是你!天○线! “这、这什么啊!!”景茗真的惊了,指着光屏的手疯狂颤抖。找不到投来的小眼神有些疑惑: “这是办事处根据您作出的智能调整,您用这张地图就可以简单对办事处和管理下的怪谈进行规划和管理……” ■■,怪不得入职前要学习城市规划!合着怪谈就是刁民是吧! 景茗有些忧伤,身体里某个器官不自觉痛了起来。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肝,用希冀的眼神看向找不到:“所以我们要规划些什么? 怪谈……应该没有世俗的欲望,给画个圈就行了吧……” 对方残忍打破她的期望:“不行,我们需要满意度。怪谈的居住条件至少不能低于搬迁前。” 搬迁前!合着它们之前都是有房一族?! 景茗差点没喷出来,脑中快速闪过蓝星的经典恐怖片:好吧,也很合理! 正悲伤地准备揉脸时,某几个钻进耳朵的词使她下意识睁大眼,忍不住出声打断:“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要定期找到一些人类进入,老板。” 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示意她没有听错。但不等景茗义正言辞地表明自己不会当“人奸”,找不到就继续补充:“怪谈是要依靠人类负面情绪维持的。” “怪谈办事处有些特殊,可以吸收怪谈的正面情绪和人类负面情绪,但仍然属于怪谈……” 这就像脑○公司的员工和S○P基金会的D级人员,属于一种必要牺牲。 无论书写规则还是创造物品都要能量,更别提镇压域内的怪谈了。她可不信办事处势弱后,会有怪谈自觉遵守原本的规则。毕竟他们本来就活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 没办法,她只能在日后教会它们要怎么做正确的事了。 景茗大致有了主意,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掏出本子写写画画。找不到站在一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不知为何流露出一种欣慰。 像是家长看着自家好大儿认真学习,又像是养殖户看到栏里的猪开始主动健身…… 忽然,他的眼珠向右上方弹跳了一下,立刻顺着眼珠跳动的方向抬起头,露出深思的神态。 接着,他像是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抱歉打扰您,但如果我没有感知错的话,第一批客户就快到了。” “??” 景茗放下纸笔,迷茫中带着几个问号:“你们这里一接受工作就要立刻上岗,连培训期都没有?” “……”下属没有说话,但是眼神略显心虚。 景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最后翻了个白眼。合着这人早就把剩余劳动力算计得死死的了。 她站起身,一边走向创造器一边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直到站在机器前。 【无法被识破的面具 能量花费:100 级别:E(可升级) 描述:看上去是一张白色的轻薄面具,附带“无法识别”“不可穿透”的特性,在接触到皮肤时会迅速融化并改变持有者被观察到的外形。 它的性质比起固体更接近液体,从出现起就始终在流动。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是,它或许是有生命的……】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不自觉就将它举了起来呢。” 一阵嘀嘀嗒嗒的响声后,创造器下方吐出一张面具。景茗一边发出RPG游戏主人公的吐槽,一边拾起面具扣在脸上:“新客户什么时候到?” “您准备好了的话,随时可以。”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时,景茗已经回到桌后的老板椅上,双手交握放在桌面。面色沉静,脊背挺直,看起来非常沉稳可靠。 下一秒,两只黏着肉丝和血丝的眼球紧挨着上方的门框钻进办公室。 “……”虽然提前做了心理准 3. 第一场游戏(一) []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平行世界,不是中国。研究了半天法条和现实案例,最后决定大家当架空看吧。 没有抹黑任何职业的意思,一切都是剧情安排。狱警这个角色是被买通了的,不是说监狱里待遇都这么坏。 何艳妮也不是纯正面角色,作者写这个角色不表示完全同意她的行为。 蓝星,某地。 当牢房外第四次传来巨大的响声时,何艳妮倏地睁开眼睛,双眼中全是细密的血丝。 被天花板上永不熄灭的吊灯刺痛,她下意识举起胳膊挡了挡。一声尖刻的谩骂立刻传来:“就知道睡睡睡,赶紧滚出来干活!” 缺乏睡眠的大脑混沌一片,耳边像有火车轰鸣。何艳妮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爬下床。鞋子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大地仿佛在旋转。 她走到门口,伸出手,顺从地任由狱警给自己带上手铐,随即被扯得一个趔趄,跟在对方身后走出牢房。 走在监狱的过道里,其他犯人还在熟睡。经过时,有的被他们的脚步声打扰,皱皱眉头翻了个身。 一路上,何艳妮始终低着头,直到鼻端闻到一股熟悉的排泄物臭味。狱警停下脚步,颐指气使道:“去,把这里打扫了。” “……” 她接过狱警递来的抹布。摸到时,眼神微微变了变:那是一块又薄又小的白色破布,还被恶意地撕了几个洞。 “……” 狱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透露出戏谑。何艳妮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就收起“抹布”,将两手伸到狱警面前,等待对方给自己解开手铐。 “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干活,不想吃饭了?” 对方掏了掏耳朵,恶意扭曲了她的意思。说完,狱警便向外走去,行走时难掩嫌恶地看了脚下一眼,显然也对这里恶劣的环境无法忍受。 “赶紧打扫完。反正进来前就是伺候人的,干这些应该很熟练吧?” 何艳妮垂着头,微长的凌乱刘海掩盖了表情。十几秒后,她慢慢地、慢慢弯曲膝盖,摁着打湿的抹布开始打扫,手背隐隐暴露出青筋。 忍耐。 何艳妮,你要忍耐…… 女人的外表仍然算得上年轻,但气色已经因近来的遭遇苍老了不少。普通的面容仿佛蒙上一层灰翳。 那双棕色的眼睛里,原本的光亮已经渐渐消失,即将在日复一日的磨难中彻底熄灭。 这个专门为她准备的特殊场所脏乱得可怕。何艳妮累出半身热汗,才艰难地把周遭打扫一新。狱警走进来,四面确认了一下,便扯住她的镣铐带到下一个地方。 铁锈。恶臭。霉斑。不停地工作。胃部像是被拧紧的绳索一样抽搐起来。她把干裂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没有泄露出一丝哀嚎。 不知道过了多久,恶意的折磨终于告一段落。狱警牵着满身污渍和怪味的何艳妮来到打饭处。 准备伙食的时间早已过了,后厨只剩下寥寥几个人正在打扫。看到后面表情麻木的女人,她们不禁吃了一惊。 “这是……” “别多问!” 狱警狠狠瞪了对面一眼,保洁们立刻默不作声地整理起工具。哼出一口气,狱警若无其事地从几个人旁边经过,站到盛满了厨余废料和剩余饭菜的泔水桶前面。 “……”何艳妮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瞳孔不自觉颤动。 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伸出手。 “……那个犯人怎么回事啊?” 不远处擦着桌子的清洁工忍不住和旁边人小声讨论,却听到同伴只是叹息了一声:“得罪人了呗。” “——但你也不用同情她。入狱前,她可是整整杀了五个人啊。” * “姐姐,姐姐——” 那个小女孩还活着,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微笑着逆光望来的样子如同天使。 下一秒,白裙却不知何时变得鲜红,像是一朵恶毒绽放的罂粟。女孩倒在她的脚下,用一双满含不甘的眼睛望向她。 “姐姐,你为什么没有救下我……” 何艳妮的双肩剧烈颤抖起来。明明无论遭受何种折磨都未曾动容的面孔忽然流露出巨大的痛苦,像是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击垮了。 “芳妮,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来晚了——” 她们是对一点也不像的姐妹:一个性格木讷、长相普通;另一个却从小就是人群里的焦点、孩子们的人气王。 芳妮任性娇气,还有些调皮,总是喜欢捉弄她。但她被别人伤害时,却总是芳妮挺身而出:“别伤害我姐姐!” 明亮的芳妮,勇敢的芳妮。 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吵架,明明以为会像以前任何一次一样迅速和好。艳妮系着围裙做好晚饭,在内心一遍遍排练着道歉的话语,等到的却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芳妮……” 何艳妮低喃着,跪在地上,颤抖着唤出妹妹的名字。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开始重重地咳嗽。 她捂住喉咙,感到手下的器官变得冰冷,像是塞入了刀片,连同吞咽也变得困难。 ——她发现自己失语了。 手心被握着的菜刀割伤,细细的血线流淌着淋在地上。半年后,《B市某保洁人员在别墅中杀死雇主及雇主好友共五人》的消息登上本地新闻。 这是一起性质恶劣的预谋犯罪,罪犯在完成犯案后投案自首,却对被害者家属的哭诉缄默不言。经专业人员鉴定,犯人并无任何精神疾病。 最终,一审结果判为死刑立即执行。 ——何艳妮对自己的结局并不后悔。 看着那几个畜、生捂着伤口在地板上打滚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几乎被甜蜜的快意击溃头脑。裤腿忽然被人拉动,她低下头,看见满脸血迹的青年。 “我没有做,我没有对您的妹妹动手……他们叫我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做。” 青年涕泪俱下地求饶,俊朗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变得无比丑陋。何艳妮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蹲下身。就在青年的露出惊喜的眼神时,下一秒,却爆发出惨烈的巨大哀嚎声。 “啊啊啊啊啊——” 何艳妮直接切断了他拽住自己衣服的手指,附在对方耳边轻轻说:“当时看着他们伤害我妹妹,你是不是也什么都没有做?” “混蛋、混蛋,去死吧——” 在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中,何艳妮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仰头看向天花板,露出幻觉一样的微笑。 芳妮啊,姐姐为你报仇了…… 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监狱里冰冷的床上,睡梦中的何艳妮蜷缩着身体。这一觉很沉,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景象。她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容。 身躯像是浸泡在羊水里,有种回到母腹的安全感。 思维在梦境中下沉。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她在梦中微微皱起眉,听见某个不辨男女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想 4. 第一场游戏(二) [] 说到后半句时,质问的语气变得尖锐而高亢。顿时,女人全身上下十几双眼睛一齐盯住她,眼球上的瞳孔像是狩猎的野兽一样缩紧。 像是没有耐心等待回答,一边说着,她开始慢慢向何艳妮逼近。表情逐渐转向进食前的贪婪,已经是装都不打算装了。 另一侧,男孩被母亲张开的裙撑挤到角落里,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见状,他也跃跃欲试地地伸出舌头,探向何艳妮身边,想要分一杯羹。 面对眼前可怖的场景,因缺乏睡眠和营养而分外混沌的大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何艳妮冷眼旁观着面目可憎的怪谈母子,耳边再次响起不久前听到的声音。 只要完成这个游戏,就能实现最渴望的梦想。即使——指甲猛地抠紧,在手掌上制造出一道道血痕——是让她的妹妹回来! 掌心上的肉挂到指甲里。很疼,却让何艳妮欣喜若狂,这不是梦! 或者说哪怕是梦,她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侧身躲开男孩的舌头,上衣刹那被撕裂一道。早已被执念逼疯的何艳妮一边努力给过热的大脑降温,一边思考着女人刚刚的质问:不干活……是不是在偷懒…… 毫无疑问,对方是期待发现自己在偷懒的,这样他们就有理由吃掉她。那如果她提供了某个合理的解释,说明自己刚才是在正常工作呢? 现在的身份是室内设计师。这个回答很简单! 只要回答……只要说出想好的回答!只要说出来! ——“不,我刚刚是在收集这个房间的尺寸,思考怎么给你们布置。” 嗓音因久未使用变得异常沙哑。何艳妮艰难地说完整句话,然后捂住微微颤抖的喉咙,感到一阵刺痛感经掌下的位置流过身体……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次。 她看到女人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阴沉,男孩挥舞的舌头也立刻停住了。 “……那你怎么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片刻后,女人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而何艳妮直接反问回去:“设计师就不能有自己的怪癖吗?” 想不到理由反驳,女人气得磨牙,裙摆开始吱吱呀呀地上下张合。那些支架在灯光下泛着死白的冷光,再一看,哪里是什么裙撑,分明是一根根被肠子系起来的肋骨! 何艳妮站在压迫感极强的怪物面前,表情却完全不慌乱。像是对自己的话毫不心虚。 与面无表情的何艳妮对视了一会,女人的目光变得失望。裙撑层层收回,她艰难挤出一丝笑容:“……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笑意出现在那张童话里恶毒皇后常见的脸上,有种诡异的惊悚感。女人一边从牙缝里挤出道歉的话,一边尬笑着快速往门口退去:“那就不打扰你继续工作了。 记得一定要及时把设计稿交给我看啊!”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何艳妮仍然站在原地,盯着女人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过了许久,心跳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疯狂加速。 小时候,她就因为反应慢总是被同龄的孩子取笑。想不到现在这种缺陷竟然能派上用场……用冰凉的手摸了摸胸口,何艳妮将目光缓缓移向一边的阴影: 小男孩抱着膝盖在角落里蹲成一团,看着她流口水。 “……”这死孩子还不死心啊。行吧。 何艳妮干脆无视了他,四下观察之前没来得及细看的背景。不过也不用观察,这就是那种很典型的毛坯房: 屋子中间没有其他隔断,向右有一个露台,向屋子里透进光。看起来是上午。 和监狱那边的时间不一样。虽然意识到这点,但何艳妮下一秒就自动忽视了。 经历了一睁眼就从囚犯成为设计师、客户还全都不是人的诡异遭遇,现在何艳妮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潜意识里早已笃定这是某种神迹。 何艳妮从露台向外看了看:她现在应该不在一层。视野中连片外形完全相同的复式洋楼,密密麻麻像是复制粘贴而成,看久了让人莫名背后发冷。 试图看到更远的场景,她眯起眼睛走近围栏,脚下却不经意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随意低下头,目光却刹那间凝住:那是一根打结的肠子! 一端系在栏杆的下缘,另一端向楼下垂去,被拽得直直的,上面还有些许已经干涸的血迹。 心中产生某种预感,何艳妮下意识屏住呼吸,慢慢探出头,向楼下看去。看清另一端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一具男性的尸体挂在肠子上,在风中轻轻晃荡,带动栏杆发出轻轻的嗡鸣。 他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穿透了一个洞,残破的脸颊上眼球暴突上翻。何艳妮一下就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来了个对视! “!!” 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紧紧抠住手上的伤口才没有软倒在地。 倒不是因为害怕尸体,而是因为假如刚才她没有及时答上女人的话,那现在这就是她的结局! 想到这里,何艳妮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不自觉咬住指甲,神经质地啃起来。 她本来就不算很聪明。刚刚反应迟钝导致危机关头头脑清醒,最后活下来一命,只能算是超常发挥。但之后要怎么办? 额头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何艳妮强迫自己不停思考:我是实习设计师,我被送到这里给怪谈们装修房屋,我……到底要怎么办? 守则,就没有上岗守则之类的东西吗?! ‘手册……手册……’想到什么,何艳妮拼命翻找起身上的口袋,试图找到提示。她去雇主家应聘保姆前,公司就给她发了一本工作手册。 现在她身上不是囚服,而是“神”换上的工作服。如果有什么东西的话,大概已经被提前放在 5. 第一场游戏(三) [] 走出房间后,原本蹲在角落里的小男孩也跟着从门缝里爬出来,像是好奇她打算做什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何艳妮环顾四周,视野中能看见的有四个房间。 其中三间都只有门框,透过门的形状能看见内部空空如也。只有一间装着防御性能极差的的木门,门上用血画着蝴蝶的图案。 蝴蝶边缘镂空,上面还画着许多眼球。时不时有尖锐的嗓音和咔嚓咔嚓的细碎响声从门后传出来,看得出隔音也很差劲。 噪声的来源非常熟悉,是之前匆匆离开的女人。她听上去正在忙什么事。 何艳妮在二楼走来走去,不甚熟练地记录格局和尺寸时,始终有不绝于耳的抱怨从那扇房门里倾泻出来。无意间听了一耳朵: “该死,刚才放在这里的染料去哪了?皮子又不够了,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晾干——啊啊啊!!怎么倒了!!红色,全是红色……你们这些蠢货,别再乱动了!!” 一阵砰砰咚咚的嘈杂巨响后,女人的崩溃尖叫紧跟着传出。何艳妮心头一紧,快步扶着把手下了楼梯。 别墅大约两层高,她一睁眼出现的位置在第二层。除了那个连接露台的房间外,二楼还有女人的工作间、放着一张小床的卧室以及两个不知具体用处、完全空置的空间。 比想象中大。 何艳妮思忖:那些空房间具体要布置成什么用途? 是不是应该先从这些怪物口中获取意见?毕竟它们是公司所说的“客户”。可是…… 何艳妮难以抑制内心不断涌出的怀疑。联想到刚刚怪物们表现出的食欲,自己真的能和它们交流吗? 鞋子踩在一层的地板上,手心有些湿黏黏的。她低头看去,发现手上沾满了奇怪的粘液。手指动了动,指间拉开几道长长的丝线。 这诡异的感觉让何艳妮皱了皱眉,看向刚刚下楼时握住的扶手。上面果然沾着一层黏液,在光线下看着亮闪闪的。 该不会是口水之类的吧…… 脑中闪过这个想法时,何艳妮一阵恶心,直接起了半身鸡皮疙瘩。她立刻用力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擦掉后,才努力忽视挥之不去的粘腻感观察四周: 和极其简陋的二层不同,一楼有一部分基础装修,但只能最低限度保障生活。楼梯下连接着餐厅,客厅里摆着一张长桌和三把椅子。 三把椅子……灵光闪过,何艳妮立刻警惕起来,迅速打量四周,暂时没有看到第三个怪物的影子。 也对,妻子、孩子,再有一个丈夫的话,就是标准的三口之家。 额头不知不觉间又渗出些许虚汗。何艳妮抬手擦去,咬牙想着:还有一个不知道在哪的怪谈,它又会是什么样? 也是个吃人的怪物吗?看来之后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哦……余光瞥见跑到楼梯后面的小男孩,何艳妮默了默:好像本来也不能。 客厅向右是属于客厅的空间,但现在只摆着一个皮质单人沙发,其余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向左应该是厨房……她猜。 厨房透出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在门口凝结成一层薄薄的血雾。后背一阵发冷,何艳妮一点也不想深究里面的食材到底是什么。 强忍着上涌的胃酸,她脸色青白地进了厨房,很快又走出来:手撑住门框,弯下腰重重地深呼吸了几次,才从呕吐的冲动中缓过来。 皮子,晾干…… 想起刚刚在二楼听到的话,干瘦的木讷面孔上不禁泛起一丝苦笑:果然,身为人类,她根本就无法想象这些怪物的手段。 “完成任务,与客户互惠互利”……她何德何能啊。 内心蒙上一层厚重的阴霾:难道那位神把她送到这里,只是为了观看她的死状取乐吗? 或许从来就没有通关,这只是一场魔鬼的游戏也说不定…… 就在即将陷入绝望时,妹妹的脸忽然再度浮现在脑海中。何艳妮怔了怔,又一次露出陷入幻觉的表情。 ‘芳妮……’ 嘴唇微微蠕动,何艳妮好一会才回过神,只是瞳孔周围的眼白不知不觉变得通红。 ‘……不管是神也好,魔鬼也好。’牙关咯吱咯吱地咬响:‘只要我还没死,就一定会想办法通过这场该死的游戏!’ 力量在强大的信念下渐渐恢复。但那双血红眼睛中充满的情绪与其说是坚毅,倒不如说是某种绝望到了极致才会出现的,专属于赌徒的疯狂! 上衣被拽动。何艳妮向下扫了一眼,看见男孩张着大嘴试图往她身上爬,像是看出她状态不对,准备直接来顿自助餐。 深深吸了一口气,何艳妮把男孩拽到地上,往他怀里塞了本之前拿的设计图册,让小孩找个墙角自己看去。 正准备继续行动时,女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看上去满脸烦躁。 “站在那干什么?难道在偷懒?” 上来就是一句语气不好的质问。听到后,何艳妮直接一句“测量尺寸”搪塞回去。 说完,她便礼貌地请求暂时失陪,然后径直路过女人身边,走进楼梯后的卧室。 见没吓住她,女人冷哼一声,腰肢一扭一扭地进入厨房。不久后,里面便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她在进食了……’ 何艳妮分心听着,在纸上写写画画。过了一会儿,嚼碎骨头的声音逐渐消失,变成沉重的脚步声。听上去正向卧室这边移动。 手上纸笔不停,何艳妮一动不动,继续工作。直到脚步声在不远的距离外停止。一时间,四周只能听见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轻响。 “……” 漫长的安静中,何艳妮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后,重新出现。 但不是向着卧室这边,而是上了楼梯! 猜对了! 何艳妮悄悄吐出一口气:果然,对方吃饱后就暂时懒得找她麻烦了。毕竟‘食物’剥皮后放久了也会变得不新鲜。 自嘲地想着,她决定先在卧室里待一段时间,等之后饿得难受再上楼。 再一次感谢那位狱警的区别对待。现在这种程度的饥饿和工作强度,对她来说很容易就能忍耐。 卧室里摆着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床边放了一个衣柜,里面只挂着几个空荡荡的衣架。 何艳妮扫视一圈,没有看到类似于结婚照的东西。便收回视线,继续在纸上画出一道道线条。 二楼,工作间里的女人好不容易清理完洒得到处都是的颜料,把制好的成品挂到墙边的铁钩上。 哼着小曲,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身上立刻发出一阵咔咔嚓嚓的响声。 “又该上油了……哼,那个小气鬼。” 高大的异形女人停下动作,心疼地抚了抚从腰上长出来的巨大裙撑。骨头也好像深有同感,在掌下像小狗一样抖了抖。 喉咙中吐出长长的叹息,女人转回头,目光落到挂在铁钩上的东西,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过还好,接下来把这件卖出去就行了。” 来这后明明应该更方便,怎么过得这么累。都 6. 第一场游戏(四) [] 何艳妮想着的时候,女人已经看完了设计方案的图纸。 区别于一开始的刻意刁难,随着页面翻动,女人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认真,最后一把将图纸甩回何艳妮手里。脸上露出几分不满。 “什么啊,你这个方案做得也太差了吧。” 尽管可能没有见过人类世界中的任何甲方,怪物女人却仿佛无师自通了无良甲方的嘴脸,口吻挑剔地说出一大串话: “第一,虽然别的尺寸没什么问题,但我工作室的范围为什么是空白的?” “因为您之前一直在工作,我不方便进去打扰您。”何艳妮平静地回答。 “……那你之后可以进去一次,但必须提前告诉我。” 女人被噎了一下,表情多出几分羞恼,倒是显得更加人性化了:“还有,就说二楼的这个房间,你设计的是什么?” “嗯……会客室。” 女人立刻夸张地捂住胸口:“会客室!有人来的话在客厅解决不就行了吗?或者你把露台拆出一部分?总之,给我把这块内容改成储物间!能放衣服的那种!” “嗯。”何艳妮点头,一边听着一边记下女人的要求。 虽然对方是在挑刺,但却与她想吸纳客户意见的结果不谋而合。 看到何艳妮记录得格外认真,女人脸上多出几分满意,继续絮絮叨叨提着其他意见。 像是晾衣间、展示间之类的……说了一大堆,感觉除了小孩的卧室以外全要挂满衣服。 联想到之前女人的自言自语,何艳妮隐约猜到对方是做裁缝的。只是材质……她不想深思。 纸笔不停。何艳妮把女人说出的全部要求如数记下,只是具体执不执行就不一定了。 毕竟这栋房子是给它们一家住,女人一个说了不算。更重要的是,关于何艳妮的小命还在不在这个问题,这一家三口说了都算。 一边在纸上圈圈改改,何艳妮一边游神似的想着。女人像是说得不过瘾,说到一层的设计思路时直接拉她出了房间走下楼梯。 接着,女人手舞足蹈地指着每个区域滔滔不绝。身上裙撑也随着描述一张一合,像在应和主人的语气。 衣摆被人拉了拉,何艳妮低下头:“……你也有要求吗?” 视野中,小男孩一脸不满意,闻言直接对她举起(托起)花花绿绿的图册,手指用力落在其中一页上点了点。 何艳妮定睛一看:是马尔代夫旅行的广告画——这家设计公司到底是从哪买的图册?! 画面上,一个小男孩套着游泳圈飘在超大游泳池里,满脸笑容。身后不远处是一栋极其华丽的别墅,别墅下几个人在快乐地做着BBQ,举着五颜六色的汽水往嘴里灌。 “……”这孩子是误以为别墅旁边就一定有巨大游泳池吗? 还是说以为有了游泳池就会充满笑容? 看了看画面上别墅的规模,又看了看旁边还在絮絮叨叨的女人,何艳妮默默想:笑容和游泳池还真不一定有什么关系…… 用冷幽默苦中作乐一阵。不知不觉间,何艳妮有点习惯了客户们怪诞的长相。她礼貌地半蹲身体,对满脸期待的小男孩说:“抱歉,这个不行。” 眼看着男孩舌头一伸就要翻脸,何艳妮心中一紧,赶忙说:“因为你的妈妈骨头很沉,可能不太适合浮在水面上——” 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何艳妮表情一顿:糟糕! 这话的意思听上去简直像在说女人体重过高一样,会不会违反了“对客户礼貌”的规则?那个怪物不会动手吧?! 身躯微微僵硬,何艳妮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努力克制脸色不变,她慢慢移动余光,飘到站在一边的女人身上: 对方明显听见了她的话,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表情略微有些古怪。 “……”何艳妮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想深究女人为什么不生气,只要没违反规则就行。 抖了抖手上记录得满满的纸张,何艳妮站在一楼的卧室里,正准备和女人最后确认一遍。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动作微顿,侧耳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听错。而女人已经没空管她,直接大变脸,满脸笑容地快速钻了出去,踢踢踏踏地走到大门前。 “亲爱的~欢迎回来~” “……”何艳妮神色一凛:是自己要应对的第三个怪物! 规则里说要礼貌,她现在是不是也应该跟着出去迎接? 规则的每个字在脑海中不断拆解和组合,何艳妮不自觉啃起手指甲,注意到刚刚还在一边的小男孩也出去了。应该是跟着迎接爸爸。 心中做出决定,何艳妮正要迈动步伐,下一秒却因为听到门口传来的说话声停下脚步。 女人:“商业街的消息怎么样?执照什么时候才能办下来?” 首先是女人柔柔的问询声。因刻意压着嗓子听上去有些古怪,却仍然透露出一股急切。 何艳妮身形一顿,意识到怪物们正要交流什么信息。 也许会是一个收集信息的机会…… 思忖着,何艳妮屏住呼吸,极为小心地慢慢移动身体,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移动位置,直到能看见一点大门前的场景。 遗憾的是,那个新来怪物的身影被女人挡住了,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也好,这样女人和小孩都是背对着她,而男人的视线也被挡住。她可以安全地偷听整场对话。 尽管眼下仍然算比较安全,但何艳妮仍然牢牢地保持着警惕。片刻后,一个成熟醇厚的嗓音响起,听上去就给人一种感觉:声音的主人非常英俊。 “用不了多久了。”男人的声音说,“听说过几天就会派监察者过来暗访,只要合格就能拿到营业执照。” “监察者?还是之前那个?” “不是。” 男人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烦恼,“是新来的,以后主管商业区。之前那位大人只负责居民区。” “怎么了?”女人问,“怎么突然叹气?这位新大人的脾气不好吗?” “倒也不是。”男人淡淡地说,“毕竟管理者把祂们派下来前,谁知道祂们什么样。” 对话中断了一会,然后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你可不能在外面这样说!!会害死我们的!!!” 忽然变化的声音让躲在卧室里的何艳妮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想起了自己。她赶紧一面集中注意力,一面观察逃跑路线。 对话中一个个新鲜的名词在脑海中不停打转,把她搞得晕头转向:商业街,女人打算做生意吗? 监察使又是什么,听上去这些怪谈也很害怕祂们的样子。难道怪谈都市的市长 7. 第一场游戏(五) [] 窗台下方离地面还有一定距离。摔出去的时候,何艳妮没能及时调整好重心,直接重重地摔在地上,把无人打理的野草都压塌了一片。 后背火辣辣地疼,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喘息着站起身,何艳妮还来不及思考什么,便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向外跑去。 背后传来刺耳的尖叫,她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加快了速度:快! 必须快点从院子里跑出去!只要越过围栏的位置,就算跑出这群怪物的房子了! 视野里的一切仿佛在晃动,呼吸时能感到鼻端萦绕的微弱血气,喘息声被迫加重。何艳妮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摆脱眼前的金星,接着不顾一切地继续冲刺。 就在刚才看见床下那具尸体的瞬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什么东西:第五条规则! 【五、工作中需认真专注,不要被客户认为偷懒;工作外请与客户保持适当距离,时间可自由支配。】 因为一醒过来就面临生死危机的强烈冲击,何艳妮下意识地把关注点全部放在了规则的前半句上,而后半句就只当成了没什么意义的简单提示。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规则纸条上的字迹再次浮现在眼前,何艳妮调动脑细胞,努力思考着: 如果说“工作中”对应着工作时间,也就是白天。那么“工作外”应该表示黑夜,或者说下班时间。 这样分析的话,“请与客户保持适当距离”指的会是什么意思?仅仅是离怪谈们远一点,小心它们心情不好吗? 恐怕不是…… 奔跑中,何艳妮终于想通了来龙去脉,脸色不由变得苍白:她想错了,第五条的真实解读并不是普通的离客户远一些, 而是【在白天需要留在客户的房子里,晚上则从房子离开】! ——对啊,代入设计师的身份,下班后为什么还要无缘无故地留在客户家里呢? 肯定是想要做出一些不当的行为! 那个死在床下的人,大概就是不小心触犯了这条规则。结果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连死去的前一秒都笼罩在恐慌和不解之中。 联想到刚刚的发生的一切,何艳妮一阵后怕:如果她留下的话,恐怕身份会立刻由受规则保护的“外聘设计师”变成做出不当行为的闯入者,交由客户自行处置! 那时候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在没有规则保护的情况下停留在怪谈们身边,却傻傻地自以为安全。简直就像只被关进了狼的笼子、却尚不自知的羔羊一样愚蠢…… 围栏已经近在眼前,并不算高。何艳妮伸出手用力握住栏杆,然后踩着底部的架子,向外翻去。脑中仍然不断思考着规则中的句子。 早该想到的,怎么可能会有一条没用的规则呢?规则纸条上的内容并不多,每个字都蕴藏着深意。如果想要顺利逃生的话,她就必须尽快将规则潜在的含义解读出来! 想到这里,何艳妮喘了口气。忍了忍,还是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现在她已经到达栏杆外面了,正被一片厚重的白雾包围。 视野中可见度极差,头顶纯黑的夜幕无法提供任何帮助。抬起头看久了还会产生一种恐惧感,仿佛那是个能吞噬一切光的黑洞。 在露台上时能看到的连片小洋楼也仿佛被黑暗溶解了。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视线完全被白色的雾气笼盖,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何艳妮转过头,看向自己跳出来的方向。目之所及是一片浓郁的深黑,不见五指。 缀在身后的脚步和尖叫也一瞬间消失不见,空气里静悄悄的。仿佛刚刚差点导致何艳妮死亡的一幕并没有发生,一切只是她梦中的臆想和幻觉。 “……” 何艳妮深深吸了口气,裹紧身上工作服的外套。然后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前方。 白雾中朦朦胧胧能够看到一盏灯光,除此外什么指示都没有。何艳妮没有计划,又不想留在暗藏杀机的房子外面,只好向着光芒的方向接近。 很奇怪。明明看上去距离很近的灯光,真正走过去时距离却很遥远。她走了很长时间,灯光还停留在视野中的位置。回过头也看不见来时的路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过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四肢都有些冻僵了。终于,何艳妮接近了灯光的位置:是一栋深青色的小楼。 投过去的目光中,小楼顶端的指针慢悠悠走过一格,又一格。 诡异的是,表盘上的数字是完全打乱的。原本应该是“12”的位置写着“8”,“9”的位置则是“1”。何艳妮观察了一会,发现表盘上的数字竟然还在缓慢挪动。 她立刻移开视线,下一刻心中却闪过一丝恐惧:仅仅是盯着那张表盘看了一会,她对于钟表的概念竟然隐约有些模糊了。还产生了一种那些数字本就应该如此排列的感觉。 难怪把时间分为白天和黑夜,而不是具体的时刻…… 何艳妮意识到:这地方一切东西都很诡异,还会篡改人的认知。为了保住性命,她最好赶紧抛弃没用的好奇心。找个地方睡一觉,等到明天白天再回去。 就在做出计划的下一刻,她忽然想起什么,瞳孔一瞬间紧紧缩起:不对,不能睡觉! 如果睡醒后直接到了白天,而她还没有回去的话,算不算工作不认真?这样就直接违反了一条规则! 而且没有灯光的指引……她怎么才能回去? 仔细想了想后,何艳妮对于第二个问题的担心减少了许多:就像夜间灯光的指引一样。她觉得神明肯定会给予一定的提示。只是在那之前她必须得保持清醒。 好在因为太仓促没来得及吃晚饭,现在腹中的饥饿感如影随形。凭借这股饥饿感的刺激,她也不至于太快睡着。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何艳妮借助小楼的灯光,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四周。 小楼上挂着“办事处”的牌子。但现在似乎下班了,根本无法进入。 何艳妮不死心地转了转,还是找不到入口。墙体上没有玻璃,也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只是这个名字似乎有些既视感。 何艳妮蠕动着嘴唇,下意识喃喃从怪物那里偷听到的话:‘商业街,执照,管理者……’ ——管理者,办事处! 这两个名词之间,是不是存在一些联系? 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何艳妮立刻起了半身冷汗,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目光中难掩恐慌。 ‘幸好,还没有走进去……’ 虽然内心隐约闪过一丝“办事处会不会负责管理那些怪物”的期冀,但何艳妮印象更深刻的, 8. 第一场游戏(六) [] 在蓝星,何艳妮是一个已经与世隔绝的死刑犯。 但是,就在她准备复仇并策划好谋杀计划之前,何艳妮曾经无意间从网站上看到过一则消息:近日,某在逃多年、曾奸杀过多名妇女的犯人被抓捕归案。 新闻页面下方,网站还附带了一张犯人被捕时的图片。画面上,被铐住双手的犯人脸上有着一块巨大的烧伤痕迹,向上延伸,导致发际线后面一大块头发都消失无踪。 由于特征过于明显,何艳妮无意之中记住了那个被捕的犯人。而现在,这个人竟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还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咕嘟嘟灌着矿泉水。 经过的草丛都被浇湿了一片,悠然摇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何艳妮咬着指甲焦虑地想:难道不只是我进入了这场游戏,而是整个监狱都被拉进来了? 规则中曾说过外包公司派来了“一批实习生”,难不成就是指整个监狱的犯人? 下一秒,远处又传来了新的脚步声。何艳妮赶紧把身体隐藏在草丛里,同时拼命按住忍不住要发出响声的胃部。 新来的人从身边匆匆经过,同样没有注意到她。不一会,脚步声的去向传来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争吵,接着是拳头击打到身体上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才安静下来。 四周重新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何艳妮听了许久那边传来的动静,蓦地打了个激灵。 如果新来的犯人同样忘记了携带矿泉水和面包,却恰好看见别人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监狱中人性的恶能达到什么地步,没有人比何艳妮更清楚了。 黑夜里没有怪谈,却有着这些被办事处灯光吸引而来的罪犯们。现在,这里就像一个混杂着无数恶棍、却没有栏杆的斗兽场。 而她也根本不可能放下戒心,和另一个不知因何入狱的罪犯结成盟友。 这样想着,原本朦胧的睡意彻底消失。何艳妮警醒地伏在草地里,冷冷观察着每个来人的一举一动,有人接近就迅速爬去别处。 极夜中没有时间概念,她就干脆保持自己的伤口不愈合,而后两手搭在一起,数着滴在另一只手手背上的血滴数。到了固定数量后,即使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也会毫不犹豫地向其他方向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精神似乎又有些恍惚了。何艳妮正要强迫自己恢复清醒时,忽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是不是快睡着了?” “不,我感觉她似乎没有睡觉的打算,老板。”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临时工能这么久不睡,同时在草虫上造成这么大面积的破坏!”痛心疾首的语气,“这都是能量啊!找不到,你买的是什么劣质产品,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不好意思,但我确实是参考了您给的订货单……” 对话停止了一会。然后那个女声语重心长地重新说道:“今天再教你一招。当上级说你做的哪里不好时,你不用解释,只要认错就好。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谢谢您。” 女声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接着脚步声重新响起来。何艳妮的感官迟钝了一会,突然意识到:听声音那两个人正是在朝自己接近! “欸,别动了。你就待在那里吧,不然罚款又会增多的。” 何艳妮正要快速爬走,女声却先一步察觉到她的行为,叹了口气说,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些遗憾。 ……罚款? 拼命转动的大脑忽然空白了一瞬间。这一瞬间导致她丧失了逃脱的机会,一转眼脚步声已经停止在身前。 反应过来时,何艳妮顿时冷汗狂飙。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听见颈椎咯吱作响的声音,同时看清了身前人的长相: 那是一张年轻女性的面孔,眼睛是很漂亮的鎏金色,留着微卷的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马尾。 明明五官每个都长得非常标致,但搭配到一起时却带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像是看到游戏里的标准脸人偶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为了适应何艳妮的高度,对方还有意地微微俯下上半身。 “早上好!虽然我很开心你这么愿意遵守规则,但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 女人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下一秒却忽然变脸、用什么东西狠狠砸向她的头。 一声“咚”的闷响后,何艳妮眼前立刻冒起金星,忍不住哀嚎着捂住头倒在地上。渐渐模糊的视野中,女人正转过头跟身边的人讨论着什么: 下次……草虫……直接封起来……不要再让……临时工……碰到…… 说着,女人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注意到何艳妮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表情出现几分惊奇,立刻又砸了她一下。 “!!……” 这一次效果立竿见影,何艳妮感觉自己的五感正迅速流失。陷入绝望的晕厥前,她隐隐约约看见女人掏出像是喷木仓的东西对准自己,同时说:“差点忘了。” 苍白的火焰从木仓管中倾泻而出,四周的空气因灼热而扭曲。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某种东西快速地从脑中流失。——“再会。” “如果你还有那个机会的话。” 耳边朦朦胧胧听到对方似乎说了什么话,下一秒何艳妮就彻底丧失了意识。 在晕眩中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 脑中混乱一片,像是喝多了酒带来的宿醉感。何艳 9. 第一场游戏(完) 逆 转 裁 [] 许多猜想逐一闪过。何艳妮接收了男孩圈出的方案,又成功叩开工作间的门。 印着蝴蝶图案的木门缓缓打开,异形女人出现在门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什么事?” 没有再提起昨晚,看来当时的举动应该做对了。 何艳妮暗暗吐出一口气,说出进入房间的请求,并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测量走出来。谈话间还潜移默化地问了几句男主人对于房间的要求。 “他啊。” 女人的表情变得有点嫌弃,和当时偷听到的甜腻语气截然不同。默了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说出来,但内容显得非常敷衍。 何艳妮并不在意,相反听得非常认真。一记下全部内容,就迅速从女人面前离开了。 接下来一天,她都没有触犯任何规则,而且工作态度认真得简直能去评选优秀员工。但在进入每个房间时,都会上上下下地观察每个角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个人类打算干什么?” 女人的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妙,好像有什么东西超出掌控。夜晚到来,就在丈夫敲开门的瞬间,屋子里再次传出响动。显然对方已经故技重施成功逃走。 男人走进大门,听到动静时动作略微迟滞,头顶的眼珠转了转,探询地看向她:“还是昨天那个?” “……对。” 想到这位设计师两天以来的举动,异形女人莫名有点心累:“这个非常谨慎,没法找到机会。反正现在收获也够多了。结果没有大问题的话,就快点拿到居民证好了。” “哦?那今天让我来看一看吧。假如足够有趣的话,留她一命也无妨……” 怪谈们的对话何艳妮不得而知。第三天再一次回到熟悉的房间时,何艳妮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如果没猜错的话,今天这场游戏应该就能顺利结束了。 只要能见到第三个怪谈,和他说几句话…… 看着手中涂涂改改的方案,她垂下眼皮,盖住了透出血丝却格外冷静的黑色眼睛。 白天即将结束,卧室窗外的光线渐渐微弱。何艳妮此时却一反常态站在客厅里,静静等待着那位男主人像前两天一样敲响房门。 两天相处下来,女人和男孩都学会了无视这个在房子里到处乱窜的设计师。走出厨房,女人把切好的肉块盛到盘子里,放到桌上让孩子吃。 小男孩立刻跳上椅子,把红色的汁水嚼得咯吱乱溅,一边吃一边好奇地看向客厅里的何艳妮。 女人顺着视线瞥了一眼,联想到三天的雇佣时限,很快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还呆在这里。 尽管想尽快拿到居民证,她也不介意再顺嘴吓这个人类一下。 想到这里,女人不禁露出血腥的笑容,慢慢转过头:“天好像快黑了吧,你怎么还在这?难道是想做什……” 话语被敲门的声音截断,这次的时间果然比前两天要早。应该也是规则提供的保障之一。 女人赶紧转回刚甩一半的头,快速走过去打开大门。古怪的喘息声隔着门响起,下一秒,何艳妮终于看清了第三个怪谈的全貌。 “……!!” 眼睛下意识睁大。视野中,一个穿着制式西装的人形迈步走进房屋: 青绿色的皮肤在走廊的灯光下反射出微弱的荧光,有种湿润的胶质感,肚子差点把扣得紧紧的西装腰带撑断。再向上,那张似人非人的面孔顶部长着两只眼睛,时不时向着发出各种细微动静的来源处转动。 这个房子的男主人……竟然是一只青蛙! 这一刻,何艳妮忽然想起了小男孩对泳池的喜爱,还有那无比长的舌头——现在想想,不都是来源于青蛙吗?! 像是感应到什么,男人转来转去的眼珠下一秒忽然直直看向她。两只劣质玻璃球一样的眼睛盯着她顿了一会,蛙脸微微抽动,嘴角两侧的肌肉牵动着向上提拉:“啊……原来是你啊。 总算见到了。” 一边说着,它迈动着滑稽的脚步向餐桌旁走来,肚子把椅子顶得向前吱呀一声。 男人并不在意地伸手拉开,做了个绅士的手势,接着用那口极富欺骗性的醇厚声音说:“但很不巧,我现在有些饿了。不如我们还是先吃饭再聊?” 蛙蹼离开椅背时,和木头间牵起一条长长的黏液。闻言,何艳妮一声不吭:吃饭? 吃什么?等时间到了吃我吗? 她按捺住后背升起的凉意,顶着怪谈们能把人灼伤的视线开口,努力确保每一个字清晰: “抱歉,但我的工作时间就要到了。我们先聊聊房屋设计的最终方案。假如谈话超时了,这部分时间不计额外费用。” “呵呵呵……” 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伸着粗短的脖子,仍由女人用腰间灵活的骨头给他围上一层餐巾。听到后,它发出几声温和的朗笑,衣服下的肚皮像果冻一样向外弹了弹,“设计师小姐,您真是个幽默的人类。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谈谈。来,把你的方案放到这里,然后我们会自行判断合不合格……” 青蛙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具有攻击性的行为。但它伸出大掌把桌子拍得抖动,两侧怪谈也随之齐齐看向她时,何艳妮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面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她走过去把方案放到桌子上。但就在青蛙要伸出手,把那沓画着方案的纸抽走时,何艳妮搭在上面的手却突然用力:“在你们做出决定前,请先听我说一些话吧。” “——尊敬的客户们。” “……” 叉子在餐盘上划出声音。看热闹的男孩不小心把餐具掉在桌面上,赶紧伸出手,但最终只是把叉子推得越来越远。青蛙人带着笑容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诧异,眼珠用几秒才转动到合适的位置:“嗯? 那……你就说吧,我们会听完的,设计师小姐。” 说完后,笑容再次出现在那张滑溜溜的脸上,让人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不适。何艳妮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略微颤抖的尾音,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腹稿:“我之前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顺利从你们手中获得合格。” “——也或许是您?” 手指忽然指向坐着的青蛙男,何艳妮保持平静道,“在那之前,我也考虑过‘被分配到的居民’到底是谁,是一个人还是多个人。 也许其实我只需要把方案交给您,然后从您的手中得到合格就能顺利通关。因为您才是这栋房子真正的主人?” 女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隐秘的不满,但何艳妮紧接着说:“原本我觉得这更有可能。但现在不重要了,因为我确信这份方案基本符合你们的全部要求。至于如何拿到合格……” 即使过程非常困难,但不可能有完全无法解决的任务。 将前后几天的遭遇联系起来。在某一刻,何艳妮忽然想通了自己错过的灵感究竟是什么:客户和设计师的关系是双向的。 考虑到设计师的这个身份其实也在保护着自己,有没有可能客户的身份也在保护着它们呢? 甚至更深入的想,“客户”的身份难道就一成不变吗? 在想通这件事的时候,何艳妮一下子明白了规则中暗示的“互惠互利”是指什么:并不是完全满意的房屋,而是“客户”——或者说,是“居民”这个身份! 这应该就是除了食用之外,她能确保提供的其他价值了。 缓缓说出自己的全部推理。就像做阅读理解的学生一样,这几天何艳妮把那短短几行字翻来覆去看,已经是走火入魔:“所以,会不会只有你们给出一个合格时,才能因为正式签约而获取【居民】的身份? 如果你们继续这样拖延下去,就会慢慢失去客户身份的庇护,直到被市长加入黑名单。到时候,留在这里的你们又会面对些什么?” 胸腔如擂鼓,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这份方案并不差,而我要的只是及格!” “我只要拿到及格就够了!” 十几秒内,除了方案被一页一页翻过的声音外,房间里只剩下她剧烈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纸张翻动的声音消失。紧接着,一阵不紧不慢的掌声响起来,打破了沉寂。 “啪啪啪啪啪——” 掌声持续了一会后,青蛙男放下宽大的蹼掌:“你确实很不错……设计师小姐。” 与何艳妮想象中不同,本因被戳破真相而显出慌乱的青蛙人仍然端坐在主位上,显得格外从容。这超出预料的发展让何艳妮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 就在心跳逐渐乱轨的下一秒,青蛙人忽然打了个带着血气的嗝。接着,它缓缓将脖子向后仰去,下颌用力张开,直到露出大嘴中央一圈圈蠕动的喉管,然后把粗短的蹼掌塞入喉咙中翻搅: “可惜的是……你实在缺乏经验,也可能太自信了……” 意味不明的话语让何艳妮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反射性看向外面:这里没有窗,该死! 难道已经天 10. 花式通关法 [] “本次游戏代号:设计师。 目前所有签订了同意参与的客户都已提交意见,居民证于昨晚发放完毕。 本次游戏初始参与人数为500,当前存活数为95,其中达到优秀评级的只有三人……” 穿着制服的苍白男性站在办公桌前,看着手中打出的报告单,用平板无波的语调读出了报告单上的全部内容。他身前不远处,一个身影窝在老板椅里,一边听着汇报一边发出压抑的笑声。 “……老板。” 听到笑声,找不到有点犹疑地停止了阅读,试探性询问道,“您在听吗?” “啊?” 景茗赶紧把注意力从眼前播放器里的“精彩集锦”移开:画面里,一个男性无比狼狈地逃脱着身后怪谈的追捕。尽管他身手还算矫健,但房子总共就这么大。不一会就被怪谈追上,压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如果放到景茗不久前还居住的垃圾星,肯定有不少人能认出画面中男人的身份:正是在地下世界中无法无天了许久的黑老大! 平时总是那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样子……原来到了生死关头,也和他口中的“贱人们”一样狼狈啊。 掩饰性地把播放器扣到桌上,景茗两只手搭成塔状放在眼前,脸颊瞬间被阴影笼盖:“嗯,我在听,继续说下去吧。” 于是男人没有怀疑地再次念了起来:“……按照契约将30%分给参与游戏的客户后,从本次游戏中获取的负面情绪已经全部转化为能量……” 脑中盘绕着能量的后续利用方式,景茗的表情显得非常认真。听完后,她伸出一只手放在桌上,食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忽然想起什么,她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了,之前让你盯住的那个玩家已经通关了吗?结果怎么样?” “已经通关了,评级是良好。” “还不错嘛。继续这样下去,再过两三轮游戏应该就能把债完全还上了,毕竟我又不是什么魔鬼。”而且那批草虫都是劣质货,花费的能量根本不多。 说到那个特殊关注的玩家,景茗莫名有点想叹气:因为目前这一批人全是从蓝星各处监狱里拉来的罪犯,而囚犯对于规则的管束本来就非常敏感,甚至可以说……有些过头了。 本来她想好的是:夜晚让这些玩家待在办事处旁边避难。只要有人睡着,哪怕只是打了个短短的瞌睡,都能直接把他们放回居民区——方法就像找不到之前拉人用的灵魂传输。 结果吧,跟想象中大差不差。身心俱疲或打着养精蓄锐的想法,大部分人倒是都睡了。但偏偏这个玩家就是死撑着不睡,还跟被害妄想症一样俩眼瞪着轮流站岗。给一边暗中观察的景茗都等尴尬了。 ——虽然很佩服你的精神,但你知不知道办事处旁边是永夜啊! 是的,在询问找不到后,景茗刚登上GT666后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她当时观察到的浓雾和黑暗都不是正常气候现象,而是这颗星球本身的性质。 GT666处于混乱时空之中,根本没有时间概念。而办事处形成驻点时,则可以扭转管辖范围内的空间,使其具备白天和黑夜。 这样的空间非常适宜怪谈居住。找不到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 因为怪谈本身的性质,它们待在正常人类世界容易能量不稳定,更加暴躁和具有攻击性。而来到这里的居民区对它们来说就像回到家一样。 如果没有这种特殊的吸引力,也不会有那么多怪谈应邀而来了。 “不过,虽然昼夜分出来了,目前夜晚的浓雾暂时还没有消散。” 对此,找不到也提不出办法。不过他认为随着办事处升级,应该会出现新的解决方案。 至于现在,祝我们的居民好运!何况只是暂时没法夜间出门而已,怪谈们又不需要夜生活! 景茗一边不负责任地想着,一边观看起这次游戏的详细结果。 设计游戏时,景茗的思路很简单:她才不管过程怎么样。只要符合规则,最后也合格了就行。反正签订了同意的客户本来就是冲着新鲜小活人和负面情绪来的,那些龟毛的客户另有一套处置方案。 但不知为何,游戏最终的走向似乎和预想中出现了一些奇妙的偏差…… 似乎更多玩家一进来就被吓了个半死,然后全程想着怎么逃跑,真正的设计方案却胡乱敷衍过去。 “这样可不行啊。我拉他们进来是为了给我干活的。他们把这当成什么了,大型密室逃脱?”景茗很不满。 找不到提出了一点补充意见:“老板,您的思路本身是绝对正确的。我们从这场游戏中获取了大量人类的负面情绪,还有少部分怪谈提供的愉悦、兴奋等正面情绪。这些转化为能量后已经能够支撑商业区运转。 至于设计方案的问题,可能是因为这次任务偏向专业,而且临时工素质整体不高,最后才出现这样的疏漏……” “嗯。你说得很对。” 景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从播放器里翻着通关记录:“毕竟我们只调用了一些重刑犯,好好的设计师干嘛拉过来陪他们遭罪。 不过之后进新人的时候还是得加强指导……可以来点老带新什么的,偶尔也搞搞团建,这样单位不就运转起来了嘛。” 像是一进来就听到有人说你们这批新人的素质不错,我是主神分配下来的引导者之类的…… 11. 新马甲上线 Rusty [] 感叹完临时工群体里存在的非凡智慧后,景茗又开始琢磨整体数据。 “存活率才不到20%,这个比率比我想象中低呀。” 她取出找不到整理好的完整死因表研究了一下,“看来在拉一批新人之前,还是暂时不要布置太危险的任务了。等出现过了三轮的老玩家,就尽快安排引导员这个职位上岗……” 前途还是很光明的。毕竟蓝星的死刑犯用完了还可以抽其他星球的人上岗。 而现在从蓝星抽取的第一批人就相当于参与内测。毕竟也算是自己的老家,怎么能不特殊照顾一下呢。 “原本我还想着限制规则会不会太少了,现在发现再多的话玩家可能记不住。” 景茗从死因表里发现一个问题:明明她一共才写了五条规则,竟然还有不止一个人记不下来? 这些人到底怎么通过义务教育的?金鱼脑吗?要是把你们放到那种一上来甩你二十条以上规则、整页纸都写不下的规则怪谈里,岂不是都排排躺安详等死算了? 主观能动性,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啊! “这也算是一种提醒吧,要不是内测了一下我还真意识不到。 以后就不写多于十条规则了,而且规则里的句子也不能写得太复杂。” 对于后者,景茗是有些无奈的。谁说她想当谜语人啊:假如写的太清晰怪谈方会不满,而且还会浪费更多能量! 规则是要用能量写的好不好?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忧伤地叹了口气,景茗把报告单放回桌上,和找不到讨论起游戏后续的安排:“这次活动在怪谈那边的口碑怎么样?” “非常不错,还有几个怪谈询问什么时候能再发一批原材料。” “嗯,这样就好。” 景茗欣慰地点了点头,还好虽然出现了一些偏差,但都在可控范围之内:“那些放在蓝星监狱里的机器人呢?没出现问题吧?” 临时工被拉过来后,时间的流淌并不会停止。假如没有提前安排,狱警们来检查时就能惊恐地发现大变活人!直接上演一出肖○克的救赎。 为此,她不得不忍痛从星网上订了一批可换皮的机器人当作前期投资,然后再分批拉人最大程度减少成本……这些机器人没有内置AI,只会按照指令完成进食、饮水等工作,也算避免了在蓝星掀起一场智械危机。 “暂时没有出现异常。” 景茗叹气:可能这就是技术差吧! 星网购物也算是个挺神奇的东西,就跟她在蓝星时的某宝一样包罗万象。 来到星际后,她还因为好奇搜了一下水滴二向箔什么的,不过想也知道网购根本不可能买到这种大规模杀伤性装置,就跟在某宝上买核弹一样离谱。 ——不对,这个没准真可以买? 找不到继续说道:“老板,目前存活的玩家中有几个很快就要执行枪决或注射死亡。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处理?” “?运气这么不好啊。” 景茗微微挑眉,食指搭在下巴上看着办公室的一角,没什么犹豫便声音冷酷地说:“直接放他们去死。对了,尸体要热的。” “好的老板。” 轻哼一声,景茗继续说道:“这几个倒霉蛋也算活该,不过类似问题我早就想到了解决方案。只要积分足够,就可以在定期缴纳积分的前提下,住在我新搭建的【中转站】。这个想法不错吧?” 没错,她已经不只局限于割怪谈的韭菜了,还要割人类的韭菜!达成自产自销能量循环! 找不到立刻捧场:“老板,您简直是个天才。” 无论什么话搭配这张专属木头脸都会显出几分真诚。景茗听到后,忍不住用眼角瞥了一下满脸严谨认真的男人,若有所思:这小子也有点不老实的趋势了啊。 “行了,这事说完就该去处理其他工作了。” 扶着桌面站起身,她一手拎起用创造器制成的武器,一手拍了拍找不到的肩膀。 【白蛇的焰轮(残) 能量花费:6000 级别:C-(可升级) 描述:外形为有锈迹的喷木仓,拘束着具有穿透性和杀伤性的蛇形灰焰,放出后能吞噬任何处于存在状态的物质,抹除其在当前时空的存在。 因为当前处于不完全状态,吞噬的效率会有一定降低,并不可避免地留下些许残渣。 请对你饲养的小动物负责,记得及时喂养它们!】 记忆也属于一种存在的物质,所以可以被火焰吞噬。之前景茗对何艳妮进行记忆清除时,利用的正是这把武器。 使用创造器时,花费的能量根据级别,每级*10提升。因为囊中羞涩,景茗没有直接将其升到完美。但这么一把泛用程度极高的武器还是花掉她不少能量。没办法,只能后续从居民手中坑回来了! “虽然说好的检查日并不是今天,但检查本来就只有突击才能起作用。相信居民们也能理解吧!” 说着,景茗兴致勃勃地掏出面具调整起来——借助第一次游戏收割的能量,这张面具的级别也升到了D+。不过因为本身就是功能性道具,D+暂时够用了。 现在面具的效果得到了一定提升,由改变【持有者被观察到的外形】变成了【一定范围内被观察到的状态】。 “这个新马甲是管商业区的,可不能跟那个管居民区的老好人模板发生混淆。要设置成什么样子好呢?” 眼前一亮,景茗忽然有了灵感,手下飞快地调整好后,直接将面具扣到了脸上。一旁找不到的眼中,她的身形正跟哈哈镜里的影像一样飞速发生变化。 身高缓缓拉升,同时体型向两侧扩展,并没有到达壮硕的程度,在肩围达到类似于成年男性的长度后就自动停止了。 上衣的颜色渐渐加深,变成带有条纹的棕红色西装外套,下身变成了卡其色的西装长裤。大幅度转动头颅,发出几声咯吱吱的轻响后,微哑的男性嗓音开口说道:“哇哦……效果不错嘛。” 盘旋的光点散去,出现在原地的人看身体像是一位穿着西装的老年绅士,只是脖颈上顶着的却是属于猫头鹰的头颅! 闭了闭眼后,景茗睁开巩膜为淡黄色的圆眼对着找不到眨了眨:“你觉得怎么样?这在蓝星可是个很经典的角色形象呢。” 她用低沉嗓音欢快地说。要是放在蓝星,某个小众解密游戏的玩家应该已经能认出来这副外观的持有者是谁——经营○湖旅馆的猫头鹰先生! 在蓝星,○湖系列有着一批忠实粉丝。每部游戏里,经常是猫头鹰先生和乌鸦先生轮流扮演幕后BOSS,不过前者的人气被后者倍杀。 “就借用这个形象好了。成熟稳重,还拥有自己的产业,和商业区堪称绝配。” 景茗对变化后的形象还算满意:“虽然我也更喜欢Mr.Crow,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的第一幅外形就是这个。” 瞥见直直站在一边的找不到,她眯起那双灯泡一样的眼睛若有所思,接着忽然说道:“不如顺便也给你换个新皮。” 又一团光雾炸开。光点消失后,原本站在一边充当背景板的苍白男人消失不见,同样的位置赫然是顶着黑色乌鸦头的乌鸦先生! 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乌鸦先生”保持原状站了一会,才低下头观察自己套着黑色西装的身体。见状,景茗的猫头鹰脑袋露出一丝计划通微笑。 果然,好看的皮还是套在别人身上便于欣赏! 在 12. 纸扎店遭遇 [] 发出惨绿色灯光的招牌下面,漆成深棕色的纸门留了一条小缝,供顾客们进入。淡红色的光从门缝中透出来,凭空多出几分诡异。 敲定好暗访的顺序后,找不到自觉地走上前,卡住门缝将其推开。景茗不紧不慢地跟上去,顺手扶了门一把:这看上去像是纸张质地的门倒是奇异得有几分重量,并不是想象中那种轻飘飘的触感。 店铺内黑黝黝的,只有红光从不远处纸质柜台的方向传过来,将店内的商品蒙上一层血色。一排排摆在货架上,或是脸上画着极重腮红、充满僵硬气息的微笑纸人,或是形状各异、栩栩如生的各类纸扎制品。 景茗看完了左边的货架,刚转头想看向右边,结果直接和一张散发出阴冷气息的面孔脸贴脸。 黄色的圆眼和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对视。过了几秒,纸人的嘴角才一卡一卡地咧到颧骨位置,惨白的脸颊诡异微笑:“欢—迎—光—临!” 多么热情的欢迎方式!还安排店员一对一迎接客人,看来老板是想认真搞买卖的。 景茗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欢迎她进店的纸人。完成迎接后,对方不是很熟练地挥动起肢体,转身时两条腿跟新安的一样直接甩了个大圈。 景茗瞥了一眼,在心中扣分:看上去老板手艺水平有点低啊。综合参考完其他后,再考虑要不要给它个机会练练。 这样想着,纸人店员将她带到货架前面,专业但不是很适应新嘴地介绍起售卖的商品种类:“这边——是普通商品区,都——是成品,有装饰性的纸质——摆件,带回去——吹口气就能——正常使用——” 景茗耐心听着,有点担心对方的肺活量。这大喘气,真怕说着说着下一秒厥过去。 找不到默默跟在后面。但不知为何,似乎除了景茗外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巧妙地躲过了一次推销折磨。 “……如果有特殊需——求的话,可以跟老板定——制。老板营业时间一直呆在前——台,您有什——么需要吗?” 听完了每个断句都在意想不到处的介绍词,景茗立刻回应道:“不用了,请允许本人在店铺里独自转转。” 纸人店员僵硬地点点头,向阴影里的角落处走去了。站定后,身体和大门旁的背景融为一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大门口,随时准备跳出来迎接新的客人。 见状,景茗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走在两排货架之间,时不时抬头看向两侧。 货架同样是纸质的,但触摸时有种冰冷干燥的感觉、还能体验到木质纹理的凹凸感。随手拿下摆在一边的纸质盆栽瞧了瞧,景茗发现老板的手艺出乎意料很好。可能它只是不擅长制造活物。 “如——果,不想购买的话,请勿长——时间触碰商品。谢谢。” 熟悉的诡异语调和大换气,但这一次的声音并非来自门口,而是从身后柜台的位置传来。 景茗放下盆栽,转过身平静地看向柜台方向。原本坐在柜台后面、看不清形象的店主已经站了起来。 即使站起身,它的脊背仍然是佝偻的,配合肩颈上的畸形头颅,形成一个凹起的弯钩。脸颊上没有其他五官,只有一双纯黑的眼睛,此时正幽幽看着她。 红光来源于柜台上摆着的红灯笼。在光线的照射下,那张五官不全的面孔显得越发诡异。 “看来本人给先生添了点麻烦。” 嗓子中挤出“咕”的低沉笑声,顶着猫头鹰脑袋的人形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微微歪了下头。然后优雅地缓步经过货架,来到老板身前。发出淡淡黄光的眼睛居高临下观察着它,似乎在审视些什么。 “……没关——系。” 不知为何,被那双黄色圆眼盯上的时候,纸人老板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心中悄无声息地多出几丝从未体验过的恐慌。它瞬间意识到,这位新走入商店的顾客可能是位实力极其强大的高级怪谈。 双手不知为何有些发抖。为了排解心中的紧张,纸人老板悄无声息地摸到放在台子里的工具,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重新做起手艺活。扎着扎着,颤抖的身体终于重新放松下来,被劳动带来的安详感代替。 “提前声明:这一单交易可能不会成立。” 带来极强压迫感的猫头鹰怪谈如是礼貌地告知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本人对您的手艺很感兴趣,不妨告知一个问题。假如想要定制纸楼的话——本人是指,那种具有真实空间,内部可以扩展开的纸质大楼。” 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想要的种类,猫头鹰说话时语速很慢、声线低沉,有种老派的绅士感:“如果是这种纸品的话,您可以制作吗?需要多长时间?” “不……不、我做——不出来……” 温和视线中,纸人老板的声音莫名结巴了起来,语气却显得很急,像在跟自己的舌头拌嘴,“不、也不是做不——出来,但现在做不——到,因为空间制——品,水平不——够,但我可——以学,再给我时间——” 不知为何,对方突然变得无比慌乱。听完解释,景茗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中却有些遗憾。 看来还是没法偷鸡啊,先用能量老实建房吧。 表面浓眉大眼,内心却无时无刻不思考如何挤压成本的景茗这样想到。 问完问题,她又伸出手,拿起放在柜台上的出货单,看完后放回原处。确认了没有其他问题后,景茗礼貌地向瑟瑟发抖的老板道别,然后用眼神向找不到示意。两人一起向店外走去。 “店铺一,纸扎店。售卖各种纸制品,品质精美,种类广泛。 店员十分热情,老板也善解人意、还具备极强的学习精神和反省意识,只是提供不了客户需要的物品都羞愧到发抖……” 找不到运笔飞快,把景茗说出的评价如实记下。最后,景茗思考片刻,敲定了结论,“最终评定为通过,具备发展成老字号店铺的潜力,可以持续关注……” 说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走远。街道上,两个鸟头人身的形象渐渐消失在雾气里。 长时间的安静,没有任何变化。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红光仍然从缝隙中透出来。 又过了许久后,纸扎店门口忽然探出一个头,两只歪斜了的黑色眼睛在脸上晃来晃去,眼神中充满恐惧。 确认刚刚的客人已经走远、店铺外空无一怪之后,它立刻奋力将大门拉上,还心有余悸地上了几道纸锁。一切完成后,才松口气回到柜台旁边。瘫成一团,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感动。 身为在商业区经营的店主,它也对那个消息有所耳闻:不久后,会有主管商业区的监察者来商业街暗访,并提供给合格者执照。 可小道消息里明明说的就是七天后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该死,果然怪谈里根本没有什么好东西!想坑害毫无准备的同僚,然后自己偷偷卷着过关是吧! 都是一群混蛋!! 起初,它并没有意识到新顾客的身份。因为监察者的形象十分神秘,在出现前根本没人知道祂们长什么样。 但在对方问出那个问题时,店主突然想起了居民区在持续扩建的消息……再联想到猫头鹰身上前所未有强大的压迫感,一切已经不言而喻!它大概率中了头彩! 心中立刻涌现出数不清的恐惧,店主结结巴巴、拼命想要在监察者大人耐心用尽前完成谢罪,乞求对方留给自己一条活路。这位新监察者的脾气却似乎意外地很好,检查一番后就直接离开了。 劫后余生的强烈喜悦感浮现在心间,店主哆嗦着,慢慢缩到柜台下方。在狭小空间的挤压下终于感到渐渐恢复的安全感。 即使过去再长时间,它仍然无法 13. 店主众生相 []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是在玩锈湖梗。猫头鹰、乌鸦和鹦鹉哈维是锈湖三只看板鸟人(误)青蛙的视力问题一部分取材于现实,一部分是怪谈化之后的结果。再次声明,文中任意角色都不代表作者三观,一切为剧情服务。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直接导致一位优质商家停业整顿。此时,走在商业街上的景茗刚刚选择好访问的第二家店铺,从容地推门走进去。 招牌上用大而花哨的字体写着变形后的“诅咒”字样,颜色类似于传说中五彩斑斓的黑色,似乎还在向外冒着气泡。推开门的一瞬间,置于门口架子上的布偶鹦鹉立刻用高昂刺耳的声音叫嚷道:“欢欢欢欢——迎光临!” 迎宾员鹦鹉的嘴巴是歪的,张开时能看到很明显的细小牙齿,身体上暴露出杂色补丁和没塞好的棉花团。景茗抬起头,看清声音的来源后不禁默了默:啊,真巧啊。 所以说是你吗,哈维?【备注】 “欢迎这位顾客到访本店!如您所见,这是一家售卖诅咒的店铺哦~” 下一秒,坐在角落、戴着巨大魔法帽的身影嬉笑着说道。她的面容完全笼罩在帽子的阴影下,坐在高脚椅上也能看出身材异常矮小。 垂下的灰袍脚边放置着一只笼子,其中拘束着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人形:脸颊上有一块像是布料破损的巨大疤痕,向上延伸,导致头顶一大块都没有毛发。身上充满了长短不一的伤口,但伤口中涌出的都并非鲜血,而是棉花。 因为笼子里的空间极小,他的四肢只能全都不正常地向后折去,胸腔和脸颊紧紧贴在金色的栏杆上,印下深深的凹陷。整个人已经完全玩偶化,只有那双充满恐惧、还在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能证明他似乎是“活着”的…… ——哦?是那个多次奸杀女性并逃亡的死刑犯? 略作思考后,景茗便记起笼中人的身份,猫头鹰脸上忍不住扬起一侧眉毛。视线慢慢下移,看向某个不可言说之处:变成棉花玩偶后,这里也变得毫无起伏。 “女士,您似乎【私自】拘束了一位设计师。” “什么?哦不不,这位顾客,您肯定误会了什么。” 顶着宽帽、身披长袍的店主装作惊讶,很快跳下椅子,绕过金笼快步走过来。借助店铺门口悬挂着的一闪一闪的灯泡,帽檐下的相貌逐渐现形:一侧是艳丽成熟的女性面孔,另一侧却像长满疙瘩的哥布林怪物。 “事实上,这个人类已经可以算作死亡了。或者说,在他准备做出某件不当行为时,就已经按照规则变成了属于我的东西——” 想到什么,在说出“不当行为”几个字时,店主忽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然后用力扯动盘在手上的链子,换来一声惨烈的痛叫。听到哀嚎后,女人又忍不住笑了几声,然后转过头对着笼子温柔说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听到女人温柔的语气,笼中的棉花人像是患了伤寒一样剧烈颤抖起来,立刻拼了命地点头。见状,女人满意地笑了笑,伸出手对着景茗展示:“就是像您看到的这样,没有任何问题。” “……” 看着笼中颤抖不止的人形,橙黄色的圆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猫头鹰抱着手臂,像是思考了一会,最后对着店主点点头说:“的确符合规则,并无问题。” 店主的脸上露出巨大的笑容,而笼子里的人形却抖得更厉害了,眼中涌现出绝望。 和不善言辞的纸扎店老板不同,诅咒店的老板十分能说会道,闲暇时还喜欢做布娃娃。确认了一遍出货和商品目录后,景茗就告辞离开。临走前,猫头鹰的圆眼不动声色瞥了笼中人一眼。 下一秒,被拘束的身影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吞噬了生机,气息变得更为微弱。而老板并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回到笼子前托着脸。只当作是笼中人的痛苦情绪再次发作,才会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可不能死啊~你当时不是说了,要陪我好好【玩】的吗?嘻嘻嘻嘻……” 皮鞋的鞋跟落在店门外,身后还隐隐能听到店主的诡异笑声。景茗在心里皱了皱眉,对着找不到说:“店铺二,诅咒店。” “……最终评级为通过。” 诅咒店主的经营确实合法合规,也具有独特性。并不能因为拘束违规玩家就判定为不合格。 大概明白那个玩家想做出的不当行为是什么。联想到之前的罪行,景茗也并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同情。只是看见店主施加的折磨有些过激,她才出手吞噬了玩家的一部分生命力。这样做之后,那位玩家很快就会迎来死亡。 这段日子早就理解怪谈们的本质。景茗皱眉并不是感到厌恶,只是觉得这种居民有些麻烦——就像一部分怪谈选择跟着她乖乖干活奔小康,一部分却时不时琢磨怎么往她定下的规则钻空子、没事还想杀几个人玩。 在景茗看来:纸扎店店主属于前者,老实肯干;而诅咒店店主就属于后者,明显有点极端了。 搞清楚——我提供能量给你们是为了最低限度保障你们活着,也让整个怪谈办事处正常运转。并不是要换个地方整出怪谈们的杀人乐园、人类们的屠宰场。 好在现在没有景茗的允许,这些已经获取了居民证住下的怪谈们(包括诅咒店店主在内)都无法自由离开办事处的管辖区域。对于一些思路上迟迟转不过来的老派怪谈,可以在日后慢慢调教。若是实在教不好嘛…… 心中早已敲定好计划,景茗带着找不到消失在雾中。过了一会,诅咒店原本敞开的大门也悄无声息闭合,挂上了“今日休息~”的牌子。 街道上的身形若隐若现,带动雾气荡起层层涟漪。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某些小道消息开始以远超想象的速度悄悄传播开来—— “你听说了吗?” “‘那位’已经来了……” “赶紧,蠢货,赶紧把东西给我收拾起来!什么?骨头你不知道放哪里?不会吞下去吗混蛋,不会的话我就动手帮你!!” …… 远处,挂着招牌的某家店铺里。 穿着西装的青蛙人老板听到外面的风声,若有所思地用蹼掌托住大脸。湿润的皮肤在掌下像充气的皮球一样弹了弹。 “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吗?也好,这样那个臭hama肯定就来不及准备了……” 想到什么,蛙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宽大的嘴角噗噗地向两侧扯去。正要表演一番颜艺时,店门忽然被推开。挂在门上的风铃立刻摇晃着响起来。 青蛙人赶紧端正坐姿:两只眼球瞬间转向店门口,手掌无意识地搭在一起搓来搓去。 “啊这位客人,欢迎光临。快、快请进吧。” 那位踏进店门的顾客先是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然后才重新走动起来。这时,青蛙店主才得以看清对方的长相,是一个顶着猫头鹰头颅的人形。 对方在商品前走走停停,停下来时慢慢从青蛙的视网膜中虚化消失。表情也隐藏在身体的轮廓中难以分辨,让青蛙店主的内心越来越不安,甚至因早已习惯的视力感到些许烦躁。 这位……到底是不是新来的监察使呢?算了,不管是不是都热情对待好了…… 就在青蛙店主倍感忐忑的同时,景茗把手中的小罐油漆放回原处:罐子上贴着“荧光”标签,往下还有存放时间和单罐容量。 原来怪谈里还有卖油 14. 五星好市民 [] “恐怕不行。” 猫头鹰垂下一只手放进口袋,另一只手捏着那张纸币:上面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些许裂纹。 祂看向仍然没能站起身的青蛙店主,声线依旧平静,目光中却头一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波动”的情绪,“现在整件事已经变得复杂。为了最快解决,接下来本人要向你确认一些事。对话中你最好维持现在的姿势,明白了吗?” “……好的,好的。先生。” 青蛙人因下意识吞咽而发出略响的口水声,醇厚的声音中染上一丝恐惧。面前,原本温和礼貌的监察者在这一刻放弃了伪装,橙黄色的圆眼充斥着一种冷酷的闪光:那是猫头鹰在夜晚狩猎时,眼中会发出的光芒。 “第一个问题,这张钱币出自谁之手?” 怒火的催动下,景茗缓缓开口。用理智控制住手上的力度,才没有把那张“怪谈币”捏得粉碎。 刚才看出这是什么的时候,她差点被气笑了:好好好,还真是一来就遇上条大鱼!果然自己的居民们全是五星好市民啊,这么快就连造假、币的都有了!! 商业区开辟前,景茗一直在忙着处理居民区的事。但为了商业街能开始运转,她还是额外抽出时间(和能量)在地图卷上点亮了【银行】,用来颁布怪谈世界的一般等价物。 在原本的天○线中,银行是一些新手市长因为周转不济、资金赤字而不得不选择的贷款机构。而在怪谈办事处的版本里,景茗可以借助银行向怪谈发放一种名为“怪谈币”的货币。此外,它也具备银行应有的一切正常功能。 怪谈币具有1、10、100三种不同面值,较大总额的交易还可以从银行开具支票。因为其特殊性质,景茗原本根本没有考虑过防伪:因为怪谈币的本质就是对能量的压缩。 换句话讲,其实任何一个怪谈居民只要愿意,都可以把自己身上的能量换成怪谈币。而有钱的话,甚至也能把能量换回来,只是换回来的效率就低很多了。 ——你说没钱买东西?不会氪命啊! 但是,这种氪命制钱的行为必须在银行进行。只有经过银行的转换,怪谈身上的能量才能成为“怪谈币”,在交易中通行——当然,过程中需要收取一定的手续费。 而景茗眼下所见的假、币,完全是手段拙劣的仿制品。 外形与银行颁发的怪谈币似乎并无差别,但内部的能量完全是混乱的。似乎取自许多不同的怪谈身上,最终形成一个能量驳杂、内部相互冲突的毛线团。 这种假、币的能量完全不可吸收,还有着一定破坏性,难以长期储存,与稳定、可靠的怪谈币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可假如……使用假、币的人根本不在意这些缺点,因为它们要进行的是一种异常频繁的私下交易呢? 猫头鹰的眼睛有一瞬间眯了起来:看来是时候该让某些怪谈意识到,商业区新来了一位监察者是什么意思了。 “大、大人,请您一定先听我说明,这完全不关我的事!!” 两手后撑、岔着腿坐在地上的青蛙人汗出如浆,皮肤显得愈发亮闪闪。 但处在监察者冷酷的视线中,它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惟恐因为做了什么引发误解,导致自己立刻被人道毁灭,“您也看到了,我是一位商人……这些‘钱’都是我从某些顾客手里收上来的!它们全都是一家地下赌场的常客! 赌场的主人是只金ha、金蟾蜍,有着可以制造金钱的能力。最开始,它制造了大量假、币流通出去。一些被骗的怪谈为了不吃亏,就也开始使用假、币交易,结果流通范围越来越大。 这些使用□□的怪谈最后全部被赌场吸引,成为了没有理智的赌徒,自己的能量也被金蟾蜍拿走——” 这就是金蟾蜍的能力:【蛊惑的钱币】。 经营地下赌场充当根据地,钓取其他怪谈成为饵食和原料,然后制造出越来越多的假、币,不断滚雪球。如果任由它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会发生什么? 如果某一天这种钱币真的在所有怪谈手中流通,那商业区的主人究竟是景茗,还是金蟾蜍? ——当然,根本不可能有那一天的。 听完青蛙店主的阐述,景茗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半蹲下来,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这就是你要说的全部内容吗?” 和那双无机质的橙黄圆眼咫尺之遥。一瞬间,青蛙人以为自己即将在今天迎来死期。 尽管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它的声调仍然下意识升高,温润的声线扭曲破碎:“对、对不起……您还想问什么,我全部都会说的!我全都告诉您!! 其实我一直讨厌、是一直暗暗嫉妒金蟾蜍,所以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请您相信我真的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我还知道那家地下赌场的入口!金蟾蜍把入口隐藏在了一家商店,而且只有持这种假、币才能进入——” 懊恼,悔恨,绝望……一直以来充满恶趣味、以人类恐惧为食的青蛙人,在面对真正猎食者的这一刻,终于也体验到了与曾经人类们完全一致的恐惧。 “……” 猫头鹰安静地听完全部内容。过了几秒,才拍了拍青蛙人的肩膀,出声安抚道:“你做的很好。” 青蛙店主浑身僵硬地趴在地上,看着猫头鹰监察者站起身。视野中只剩下卡其色的西装裤脚。 “但是这件事需要验证,接下来本人会最快处理。如果核实无误,很感谢您对怪谈商业街做出的贡献。” 话音落下,面前的皮鞋抬起脚跟悠悠离去。到了门口又忽然停下,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远远飘过来。 ——“对了,问个小问题。您 15. 解密与深入 [] 困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还难以克制地在中途打了个哈欠。 景茗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怪谈揉着眼睛从柜台上探出头来:刚刚它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矮小的身形完全被柜台挡住,看不到店里还有店员。 “把通行证拿过来,让我确认一下。真奇怪……怎么今天早上来得这么少。” 店员身上套着一件胸口印有金蟾蜍图案的工作服,流着脓水的疙瘩从耷拉下来的领口中露出来。一边说着,它还一边连连打着哈欠,神态来看明显睡眠不足。 通行证? 手伸进口袋里,摸到刚刚从青蛙人那里拿来的假|币。景茗微微挑眉:是指这个? 看到景茗的动作,店员的目光也随之投向猫头鹰身上的口袋:只见猫头鹰的手握住了什么东西,慢慢往外拉,即将露出钱币形状的一角—— “咚!” 沉重的闷响后,店员应声倒在地上。站在后面、握持一根手杖的乌鸦人随之显露出来。眨了眨眼,低下头。确认店员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后,找不到对着景茗比了个OK的手势。 ‘做得好,配合100分!’ 景茗毫不吝啬地回了个大拇指,然后看向一旁的货架:一排排侧对着他们的蟾蜍摆件双眼血红,齐齐面朝店铺后方。 ‘如果没猜错的话,它们大概率在监视着什么东西。可能这些摆件……不,应该说这家店里的所有【蟾蜍】,都能作为金蟾蜍的耳目,向它传达自己见到的一切。’ 景茗凝眉思索。如果和青蛙店主类似的话,那它的视力应该很差,也只能看到移动中的东西。 而且,自己使用的【无法被识破的面具】能够改变被观察到的状态。现在对于景茗而言,这些摆件早就和瞎子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道刚才的响声有没有传过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看来还是快刀斩乱麻为宜。想到这里,景茗直接向着摆件们的朝向走了过去,准备尽快解开玄机。 方向的尽头是一排货架,和其他货架似乎并无区别。但上面放置的蟾蜍全都面朝景茗走来的方向,隐隐与之前的蟾蜍们相对。一双双血色的眼睛似乎在审视着来人。 当然,现在这些蟾蜍眼中完全观察不到景茗。这种放置上的特殊之处非但起不到震慑效果,反而让景茗愈发确认这排货架藏着某种玄机。 现在只要找到正确的开关,就能到达那个【隐藏的地下赌场】。 目光在一只只完全相同的蟾蜍摆件上掠过,最终停在一点:视野中,那只蹲踞的蟾蜍同样双目血红,朝向却有微妙的偏移。 另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碰触到金红色的摆件。片刻后,乌鸦人转过头对着景茗点了点,表示这就是那个正确的入口。 ‘入口吗?也就是说采取某种方法……’ 思索间,找不到已经站到那个方向略歪的蟾蜍面前,和它视线相对。紧接着,原本闭合的货架缓缓向外打开。 烟尘散去,两人面前出现了一条向下的通道。通道口隐隐有风传出来,说明里面确实有一个隐藏的空间。 ‘有点奇怪。我能觉察出来这个空间并非【原本就有,只是刚刚显露】,而是在触发正确开关时【突然出现】的。就像纪念○谷中,做出正确旋转后新出现的道路……’ 一道灵光快速闪过大脑,‘开辟隐藏的空间,这也是金蟾蜍的能力吗?’ 嘴角不知为何向上勾起,下一秒被主人发觉,立刻重新压了回去。两股力量抗衡了一会,势均力敌。 打开通道的找不到转头看向景茗:发现猫头鹰的眼神依然锋利,嘴角却正在抽搐。 “……?” “没什么,进去再说吧。” 率先走进黑暗的通道里,景茗的语气并不在意。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目光中,休闲西装袖口的扣子同样在微微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但不生气了,甚至还有点兴奋。” 通道并不算宽敞,堪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从后面赶上来的找不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火把,一边照着前路,一边安静聆听景茗兴奋地滔滔不绝。 “感谢蟾蜍先生!就在刚刚,我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新想法——而它将有幸成为第一名实验品! 是我之前太过偏执了。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对我可爱的居民们丧失信心呢?它们每个都有出众的潜力,只要及时关注,然后运用一定的手段【挖掘】出来……” 说着说着,景茗笑嘻嘻地展开双手:“接下来我将和蟾蜍先生面对面交心,说服它接受我的想法。相信它一定会喜欢这份新工作—— 唉,要是真有开辟空间的能力,为什么偏要开赌场呢?真是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潜力啊。不过没关系,我会帮它意识到这点的。” 找不到安静地点了点头,同时听见通道前方隐隐传来声音。两人已经快要到达出口,尽头处出现一扇雕花的大门。 他正要告诉景茗,却看见景茗已经几步走到前面,正观察着门把手上雕刻的蟾蜍头。接着,景茗用两只手握住门把,回过头看向他。 “现在我邀请你 16. 赌场风云录 []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规则来源于百度,有少量调整。可视为引用。小天使们不用太在意规则,因为主角会作弊。情节需要写了赌场。但我要在这里郑重向各位小天使声明:千万不要碰赌!像当时沸沸扬扬的世界杯赌球,说白了就是赌博!沾染赌博不仅伤钱,还会潜移默化改变整个人的价值观。千万不能抱有那种小赌怡情的想法,要知道倾家荡产的大赌徒都是从小赌开始的!如果身边的人碰了赌博,就两个字快跑!! 一场赌局共有四个怪谈参与。它们围坐在长桌两侧,手中都紧紧抓着几张扑克牌。 但与普通扑克牌不同的是,这些牌的背面印着一个红眼金蟾蜍的大头。似乎有某种力量保护,即使景茗站得不远,却依旧无法看清赌客们的牌面。 ‘又是蟾蜍图案……到底该说它是谨慎还是自恋呢?’ 观察了一会,景茗向一侧的工作怪员礼貌询问道:“打扰一下,请问里面那张圆桌是做什么用的?” “啊……你是新来的吧。” 工作人员看着面前的猫头鹰,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明明气势不算强大,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它的身上有种违和感? 出现这种想法的下一秒,划过脑海的灵光无声消失。工作人员甩了甩头,重新看向眼前的客人:温和绅士的举动,外表看上去也平平无奇。嗯……应该是我多心了吧。 ——呃,等一下,我是在多心什么来着? 工作人员有些迷惑,却还是恪尽职守地为猫头鹰解释起来。猫头鹰先生认真听着,袖口中隐形的喷枪缓慢收回。 “这张长桌是供普通赌客们游玩的,而里面的圆桌只有老板才能使用。” “老板?” “是的,我们的老板金蟾蜍。这是老板之前亲自定下的规矩。只要在外桌赢到对应金额,就能来到内桌,与它对赌一次。项目由赌客自由指定。” 工作人员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态度比以往更为耐心,透露出的内容也越来越多,“只要赢得这场终极赌局,就可以获得独一无二的大奖!” “大奖的内容是什么?” “呃……这是隐藏的,还没有公布。因为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怪谈能真正赢得大奖,甚至连取得赌局资格的怪谈都没有!” “呵呵,听起来像个骗局。” 看到猫头鹰脸上浮现出的微笑,店员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愤怒,语调也不知不觉提高了:“你是在怀疑我们的老板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它定下这条规则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给赌客们提供一个能与它对赌的机会!!” 看到有些急了的店员,猫头鹰扬起一侧眉毛,口吻依然平静地说道:“如果冒犯到您的话,请原谅本人的无礼。这只是受职业病影响。多问一句,您似乎很敬佩您的老板——那你们之前见过面吗?” “没、没有!” 店员的声音尖利起来,表情也露出几分羞恼。用一个直白点的词形容就是:破防了。 “可那又怎么样!只有达到条件才能见到老板,这是之前早就规定好的!而且对于我们来说,能与金蟾蜍大人见面并不只是为了大奖,而是一种荣誉!因为金蟾蜍大人是名【真正的赌徒】!!” ‘赌徒……’ 目光扫过赌场装帧和桌上的钱币,猫头鹰先生有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而发出愤怒咆哮的店员正剧烈喘息着,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一幕,身上却不知不觉打了个哆嗦。 怎么回事?忽然感觉好冷…… 转头看了看,其他赌客还在专注赌局,并没有受到噪音影响。转回头,原本质疑不断的猫头鹰正垂着上眼睑,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眼睑向上收回,露出橙黄色的圆瞳:“只有取得到达圆桌的资格,才能见到你们的老板。这就是你们的【规则】吗?” 店员微微发愣,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下一秒,鸟类的喙部向它凑近,停在脸前不远处。猫头鹰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它,再次询问道:“这就是你们的【规则】吗?” 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中有某种称得上偏执的东西,使店员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后退一步,差点撞到台子:“对……您说的对。是这样的。” 猫头鹰静静看着它躲避的动作:“原来如此。” 目光隐晦偏移,和站在角落、无人发现的乌鸦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景茗收回视线,语速很慢地开口说道,“那么现在,本人能否加入外桌的赌局?” “这……” 店员的心中再次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很快,便有潜意识催促它放弃思考。 咽了咽口水,背后的赌桌再次传来欢喜的尖叫与崩溃的嘘声。伴随着失败者绝望的大喊,又有一个输光了的赌徒被拉下桌。最后一秒,它仍然紧紧地抓着桌沿,尖锐的利爪几乎要把红木的台面剥落下来。 “看起来有了一个空缺。” 猫头鹰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鬣狗人瘫倒在墙边。它双手插入口袋,信步走向长桌空出的位置,店员连忙要上前拉住:“喂,等一下,你是后来的,要按照顺——” 表情忽然变得空白,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回过神时,猫头鹰先生已经坐在了赌桌旁,自然地等待着发牌。长桌边的其他客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异议。 额角渗出些许冷汗,店员看着眼前异常和谐的一幕,背脊隐隐发凉。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店员陷入恐慌时,景茗正观察着眼前的扑克牌。 近距离接触这副牌时,景茗能感觉到一股令人厌恶的味道:与长桌中央堆放的假、币一致,上面也有着金蟾蜍的一小部分能量。 它就是这样发挥蛊惑能力的吗?还可以借此干涉牌局,自由作弊…… “真正的赌徒”?呵呵。 心中冷笑时,身侧矮柱上的蟾蜍头再次冒出红光。接着,铜制的雕塑缓缓转过头,连接处发出上油不足的咔擦响声:“请把金蟾币放进荷官口中,荷官将为您兑换成筹码。” 每个赌客旁边都有一根金棕色的矮柱。矮柱上端雕刻着金色的蟾蜍头。这些就是赌局中的“荷官”。 需要发牌 17. 开牌与强运 [] 看清牌面时,淤泥怪的身体不知不觉坐直,甚至慢慢靠到了身后的椅背上。心中不禁出现“稳了”的想法。 金花,也就是同花色的三张牌。在游戏中仅次于三张点数一致的“豹子”和花色一致、点数相连的“顺金”,能稳稳压过绝大多数牌面。它今天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好的组合。 果然,运气是轮流的!现在好运已经到了自己这里!要是这局赢了的话,它不仅能赚回今天输的筹码,还能赚得一大笔新的赌资! 想到这里,淤泥怪掩盖住心中的激动,缓缓取出一部分筹码推到台面上:“加、加注。” 投注区已经积攒了一摞筹码,淤泥怪新加入的部分并不算多。符合它之前展现出的谨慎人设,不至于被立刻看出牌很好。 随着淤泥怪加注完毕,桌面中央,钱堆中竖起的金玉矮柱再次缓缓转动。矮柱顶端,蟾蜍血色的眼睛锁定在猫头鹰身上,表明到了猫头鹰先生的轮次。 “它没有筹码了,所以得直接比牌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快的进展……如果输了的话,就又有好戏看了!” 围观赌客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叫嚷着让猫头鹰选人比牌。猫头鹰先生却不急不缓,等待着矮柱上的“主持人”把规则说完。 “你的筹码已经用光,接下来无法加注,只能选择去或留。” 主持人发出无起伏的机械声音,“如果选择留下,你需要选择桌面上的一位玩家比牌。若你的牌面更大,另一位玩家退出,你继续游戏;若另一位玩家牌面更大,你直接失败,并需要在之后向赌场支付欠款。 那么,你的选择是去,还是留?” “比牌!比牌!比牌!” 看客们立刻高呼起来,声音在不算大的空间里层层回荡,隐隐形成山呼海啸的效果,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一个围观的画皮听着听着,激动之下直接撕掉了自己的脸皮,露出蠕动着血丝的□□肌肉。 赌桌旁,淤泥怪对周遭的喧闹充耳不闻。它无意识地搓着牌背,不断忍住想要再次看牌确认的念头。正游神时,四周的呼声渐渐缩小,然后一瞬间剧烈爆发出来:“开牌,开牌!” “什么……” 发觉视线纷纷落在自己身上,淤泥怪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视野中,主持人转向它的方向,开口道:“你被选中了,请开牌。” “啊?” 淤泥怪一呆,反应过来后立刻看向坐在下位的猫头鹰。对方双手交叠放在鸟喙下方,正平静地打量着它。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扑克上,淤泥怪立刻握紧手中的牌,悄悄拿得远了些。心中忍不住泛起激动的涟漪。 找我开牌?你选错人了,小子。不知道我这局运气很好吗! 正得意时,淤泥怪脑中又忍不住划过些许狐疑:等一下。该不会对方的牌其实很好,现在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怀疑只涌现片刻,便立刻被压了下去——不对,我不应该这么想的。对方并没有看牌。毫无疑问,这是在玩心理战!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肯定是自己的金花更大,它这局一定会获得胜利! 在心中给自己鼓劲,淤泥怪稍作犹豫,便直接将自己的牌背面朝上,放到牌桌上的开牌区。猫头鹰也表情平平地将手牌放了进去。 两方完成放置后,牌面上的迷雾短暂消退,可供开牌两方和主持人看清。淤泥怪立刻紧张地探出头。看见猫头鹰的牌面时,它的表情一瞬间完全空白了。 “不,不,怎么会——” 不可置信地抓住头,棕黄色的泥浆失去控制,很快在桌上积起一滩水涡。淤泥怪看着双方的手牌,神态几近崩溃,但那副牌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不容丝毫质疑: 红桃K、红桃10、红桃5。 ——猫头鹰的牌竟然也是金花,而且正好比它的手牌大!这、这怎么可能呢?!这运气好得也太过离奇了! 内心绝望地接受了事实,淤泥怪放下手牌,黯然离场。看客们虽然看不到牌面,但可以看到开牌结果。尽管有些不相信,它们还是立刻对着失败的淤泥怪嘘声起哄:“太逊了,连这种新手都比不过!” 淤泥怪离开牌局后,桌面上只剩下三个参与者。看到开牌的结果,虫身怪物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仍然傲慢十足;坐在另一边的狼人则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 淤泥怪那个废物,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但熟悉一点的赌客一眼就能看出它抽的牌不错。而猫头鹰的牌竟然压过了淤泥怪……看着手上的“对子”,狼人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在轮到自己时选择退出了牌局。静静等待剩下两人的结果。 第三轮,猫头鹰再次开牌,对象为虫怪。虫怪手中的牌只是“单张”,所有组合中最差的牌。赢家通吃,猫头鹰收走全部筹码。而虫怪耸了耸肩,对着看戏的群众们挑衅道:“好戏才开始呢!” 淤泥怪的位置上换为赌客骷髅头。第二场牌局开始,顺序依次为猫头鹰、虫怪、狼人、骷髅头。这一次虫怪依然大手大脚下注,留到最后的仍然是它和猫头鹰。 开牌后,虫怪的牌面为“金花”,猫头鹰的牌面也是“金花”,却比虫怪的手牌刚好大一点。 筹码再次被猫头鹰全部收走。狼人筹码输尽,被迫离场,换上画皮。第三场牌局即将开始,观战的群众却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我怎么感觉这个猫头鹰很强啊。” “一直都不看牌面,而且总能恰好压住别人的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赌怪吗?” “要是它能进入内桌,说不定连金蟾蜍也赢不过它……” 讨论声越来越大,让一旁的工作人员忍无可忍出声打断。但赌客们并没有在意店员们的愤怒,仍然激烈讨论着猫头鹰能否进入终极赌局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