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道比命长》 1. 一、什么叫地狱开局 [] 时锦苏醒的时候,正巧听到了一声闷雷。 雷声过后,却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那声音开始有了变化,中间还夹杂着人抑制不住的闷哼声,声音不大,但听得人心惊肉跳。 时锦心中莫名地感到了惊悚,这感觉促使她奋力睁开了双眼。 下一秒,时锦便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只见近在咫尺处,一个女人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痛苦地低声□□着。她的上半身依旧是明媚的宫装女子模样,下半身却化作了无数条触手拍打着地面,而每条触手上则爬满了不断蠕动的虫豸,正在她的血肉中大快朵颐。 地面上流淌了满地的黄色脓水,脓水当中也有不少翻滚着的蛀虫,甚至还有虫子爬上了男人的锦袍,接着又被他挥落至地面,一脚踩爆了汁液。 时锦猝不及防地看到这样有冲击力的画面,差点没又晕死出来。 然而更诡异的是,那个抱着女人的男人忽然又松开了她,接着便像一条狗一样趴在了那些脓水旁边,面露贪婪地舔舐了起来。 时锦脑海中的记忆也很是时候地提醒了她——那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这个世界的皇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时锦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阵地发晕,原主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很快她便有了明悟——她这是穿越了,而且穿成了一个皇城冷宫之中的普通宫女。因为不甘就这样籍籍无名下去,原主偷偷打探到了消息,知道每月皇帝会悄悄来看废妃昭敏夫人,特地掐准了时间打扮了一番,想要抓住机会能登上青云。 谁知原主不仅没等到皇上恩宠,反而目睹了昭敏夫人当场变成怪物的场景。原主直接被吓死了,这才让时锦有了借尸还魂的机会。 ——但看眼前的场面,时锦觉得自己距离再死一次只有一步之遥。 皇帝重新抬起头来,笑着从怀中掏出了匕首。时锦僵硬地倒在地上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寒光一闪而过,昭敏夫人的一条触手被割断落在了地上。而昭敏夫人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大张着嘴巴似乎想要发出尖叫,可剧烈的痛苦让她叫都叫不出声。 皇帝痴迷地抱着那根触手,丝毫不管脚边的昭敏夫人。只见他脸颊蹭了两下触手后,便丝毫不顾忌地撕咬了起来。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一直到皇帝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条触手,他才吐了口气站起了身,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丝绢,擦了擦嘴,微笑着将丝绢丢到了昭敏夫人的身上:“爱妃,朕明日再来看你。” 时锦努力控制着呼吸,目送着皇帝离开了冷宫。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尽管原主的记忆中也存在一些志怪传说,但直面诡异,不管是原主还是时锦都是头一次。 冷宫之中重新安静了下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场噩梦,只有倒在地上的昭敏夫人提醒时锦,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在确定皇帝已经从冷宫离开了之后,时锦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昭敏夫人是不是还活着,时锦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原主正好知道一条采买的路径,可以去往宫外,时锦连原主遗留的金银都来不及收拾,拎着裙子就向冷宫外飞奔而去。 只是在时锦将将到达冷宫的门口时,却听到倒在地上的昭敏夫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紧接着,一个嘶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要上哪儿去?” ——娘娘,你就不能晚一点醒吗! 时锦的心跳如同擂鼓,她硬起心肠,装作没听见,直直地冲着宫门冲去! 快了,快要出去了! 然而就在她距离出冷宫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时锦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明明宫门近在咫尺,但她却怎么都无法跨出这一步。 紧接着,她便转过了身来,面向了倒在地上的昭敏夫人。昭敏夫人此时正直勾勾地看着她,身上地上都是一片狼藉,偏偏她那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夜色中亮的吓人。 下一秒,时锦便看着昭敏夫人冲她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她的脑袋瞬间变得昏昏沉沉,等时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重伤的昭敏夫人半扶半抱了起来,朝着昭敏夫人冷宫里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昭敏夫人触手上的脓液还在不断地洒落着,滴了时锦一身,蛀虫也依旧在蠕动,有不少都爬到了时锦的身上。时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的腿,等她进了屋子之后,时锦的内心已经在极度崩溃后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将昭敏夫人放到了床上,甚至还给她倒了一杯冷茶,喂她喝了下去。喝完了一盏茶,昭敏夫人才重新抬眼看向了时锦。 “真是奇了……”她喃喃说道,“我分明是听着你断了气的……居然还能活过来?” 时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昭敏夫人在端详了她片刻后,只缓缓摇了摇头:“罢了,这些都是个人缘法,我却没有时间再去思量这个。” 时锦眼睁睁地看着昭敏夫人下半身的触手蠕动了起来,紧接着,一团湿漉漉的卵状物便被昭敏夫人排出了体外。昭敏夫人用触手托着那一团不规则晃动的“卵”,恋恋不舍地举到了时锦的面前:“今日你遇到了这事,也是你的造化。” ——我宁愿被泥头车再创三遍也不要这个造化! 时锦的内心在无能狂怒,偏偏身体一点儿都动弹不得。她只能够看着那一团“卵”距离她越来越近,最终昭敏夫人触手一拍,那一团卵便瞬间融入了时锦的丹田之中! 瞬间,时锦的丹田处便传来了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她感觉到那一团“卵”的根须在努力地往丹田深处钻。那种寄生带来的痛让人几乎发狂,时锦想要哀嚎,可她连张大嘴巴都做不到,只能够从喉头发出一点“咯咯”声。 “撑住。”昭敏夫人伸出手来, 2. 二、达摩克利斯之剑 [] 昭敏夫人猜的一点都不差。 来的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宣旨太监,笑眯眯地向时锦宣读了圣旨。尚未等时锦反应过来,她便从冷宫宫女一跃成为了后宫嫔妃的一员,只等着住的地方收拾好了,晚上就要搬过去。 等那些太监走了之后,昭敏夫人还好奇地凑了过来看圣旨:“从美人开始?连脚链都未曾给你?看来他没怎么把你放在眼里啊,不然少说封一个嫔。” 时锦捧着圣旨的手都在颤抖,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胀得都快炸开了——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又莫名其妙地被植入仙根,现在甚至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皇帝的储备粮! “娘娘,你既将仙根给了我, ”时锦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究竟是想要我做什么?” 这世上从来没有白送的东西,想到昭敏夫人脚踝上的锁链,时锦的心就在颤抖——她还有机会,她绝对不能沦落到这一步!否则便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昭敏夫人闻言笑了:“你死了一次,反倒聪明了不少。” 她右手一翻,掌心中便赫然多出了一块玉牌。昭敏夫人见时锦盯着那块玉牌,便晃了晃它:“这里头是修炼心法,只要往上头滴一滴血,你便能踏上修仙之路,再加上你并没有脚链,自然也能从这皇城之中逃离。” 时锦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谁知紧接着,昭敏夫人却将那块玉牌放到了时锦的手中:“给你吧。” 时锦一愣:“……娘娘没有条件?” “我提出了,你能做到吗?”昭敏夫人瞥了她一眼,“我只不想将我的仙根,白白地叫人给吃了。至于这皇宫嘛……多了你这个变数,说不准能够闹出些事端来,这便足够叫我高兴的了。” 说着,昭敏夫人嫌弃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收拾下行李,准备搬出冷宫去。” 眼看着昭敏夫人起了身打算回房,时锦连忙又喊住了她,嗫嚅了会儿后,只干巴巴地说道:“娘娘,我会尽力。” 昭敏夫人头都没回:“我已是将死之人,你尽不尽力,同我有什么关系?可笑。” 说完,她便毫不留恋地进了屋,只给时锦留下了一个袅娜的背影。 —— 时锦在忐忑之中收拾好了原主遗留的东西,前往了皇帝赐给她现在居住的宫殿。那是一个比冷宫要大不少的地方,甚至时锦还有了自己宫中的仆从,此刻正围着她喜气洋洋地连声道贺。 他们仿佛不知道成为后宫妃嫔会遇到什么样的命运,那些笑容和恭维全都发自内心,认为眼前这位新鲜出炉的时美人必然会步步高升。 而时锦看着屋子里那些新赏赐的东西,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地发凉,仿佛有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随时都会落下来要了她的小命。 她无力地坐在桌边,怀中的玉牌硌到了她的胸口,这才稍微唤回了时锦的一些理智——她必须要抓紧时间修炼,不然的话早晚也要步上昭敏夫人的后尘。 勉强熬到了入夜,时锦以不习惯旁边有人为由,将守夜的宫女全都赶到了外面。等屋子里面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她才将自己蒙在被子中,偷偷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块玉牌。 时锦用早就备好的针扎破了手指,将血涂在了玉牌之上。霎时间,她的脑海当中便突然多出了一篇文字,同时出现的还有些注释。 【功法:桃华仙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归月山桃华真人寿命将尽,尸首化作漫山桃花瘴林,颅骨化作桃华仙经,跟随桃木剑流入世间。】 【注:修炼此仙经,初始浑身散发桃花香气,后转为瘴气,直至寿命耗尽,化为新的桃花瘴林。】 时锦:…… 她死死地盯着那些文字,仿佛看得久了那注释就会消失。然而时锦失望了,不管她怎么看,那些注释依旧摆在那儿 想到昭敏夫人身上的那些异状,时锦彻底陷入了两难——若是不修炼的话,就会成为储备粮。但是修炼的话,就要走上另一条被死亡追逐的道路。 看着手中的玉牌,时锦咬了咬牙,纷乱的思维忽地又清晰了起来——桃花瘴林便桃花瘴林吧,毕竟要变成怪物还要等寿命耗尽,这不修炼可是随时随地都会送命的! 她不敢怠慢,将玉牌重新塞回到怀中后便开始修炼了起来,桃华仙经到底是正统的修仙心法,加上昭敏夫人给的仙根着实不俗,时锦不过刚修炼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便已经隐约感觉到了经脉之中细弱的灵力。 ——按照这个修炼速度,看来逃出这个魔窟指日可待。 还没有等时锦来得及高兴多久,她所居住的地方便第一次有了访客。来的人是在宫中供职的太医,前来给她请脉。 时锦看着眼前的太医,微微蹙着眉头:“我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为什么要请脉?” 太医面对时锦的疑惑并不惊讶,只是恭敬地解释道:“回禀娘娘,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每日请宫中各位娘娘的脉,若是有个头痛脑热的,也好及时发现。” 时锦眨了眨眼,寒意一股股地从心中往上涌——恐怕是为了能够时刻监视储备粮们的身体状况,好确定什么时候吃什么妃嫔最合适吧?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时锦最后还是伸出了手腕,让太医给自己诊了脉。这一诊脉倒是给了时锦意外之喜。原主常年身处冷宫,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干的又是些体力活,身体很有些不足之症,需要好好调养一番才行。 ——这就代表着,皇帝至少在她还没有变得“好吃”的时候,大概率是不会宣召她“侍寝”的。毕竟她连仙根都没有,只能算得上是个零食。 时锦就这样在皇宫之中住了下来,一开始后宫中的那些嫔妃还对她这个新上任的时美人感到好奇,时不时地会有人来探访。但当时美 3. 三、天道巨手 [] 时锦的内心在疯狂报警。 修行让时锦的预感也在潜移默化地进化,而第六感此刻简直如同快要爆炸的警铃,不断地催促逼迫着她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时锦咽了口口水,努力控制自己冷静下来。就在她打算随便选个方向先逃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后领被人一拽,紧接着,一个人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时锦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昭敏夫人。 “娘娘?”时锦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昭敏夫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昭敏夫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冲着时锦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时锦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昭敏夫人则右手掐了个法诀,时锦立刻看到一层淡淡的金光笼在了二人周身,接着又消失不见。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时锦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间。因为在金光笼罩之后,时锦发现周围的空间之中,一瞬间出现了许许多多浮游的光点。 那些光点有大有小,五颜六色。有的静静地停在原地,有的却又如同流星一样在这片空间之中乱窜,整个无尽的空间都被这些光点挤满,仿佛拥挤的池塘,让时锦看得眼花缭乱。 “好看吧?”蓦地,旁边的昭敏夫人开了口,“这些便是这方世界之中所有的修行之人,你我亦是其中之一。” 昭敏夫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每当你突破一个阶段,便会来到一次这个地方。而每来一次,便多一分被天道选中的风险。” 时锦刚想问什么叫被天道选中,却忽然看到整个空间之中的光点都如同疯了一般开始到处乱窜。紧接着,原先还是一片混沌的天地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大口。从那裂缝之中则伸出了一只巨手,目标明确地抓向了最大最亮的那一颗光点,然后手掌合拢一捞,原本还如同启明星一般的光点,连同周边的那些小的光点,瞬间被那巨手捞走,毫无抵抗之力! 时锦已经看傻了,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怎么都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然而那巨手似乎还意犹未尽,竟然又朝着她们这边的方向抓了过来! “不好!”昭敏夫人大叫一声,哪儿还有刚刚那副智珠在握的淡定模样?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抓时锦,便飞快地向着远处逃窜。 时锦则慢了一步——她到底还是才修炼没多久,反应不如昭敏夫人迅速。 就这一慢的功夫,时锦便难以逃出那巨手笼罩的范围。尽管在飞速遁逃,时锦依旧能够感觉到脑袋上的阴影正在慢慢扩大,周围那些同她一样难以逃脱的修行者也在疯狂逃窜,各个都用出了吃奶的劲儿。时锦悲哀地看着那些同她一样垂死挣扎的修行者,心中被绝望渐渐覆盖。 ……她又要死一遍了吗? 眼看着巨手近在咫尺,时锦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她实在不想去面对自己的第二次死亡。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时锦在原地等待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自己被抓住的感觉,甚至身体连挪动都没有挪动一下。 时锦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将将抬头,她便看到了那只巨手正合着掌心,离自己远去,而同样的,她周围原本密密麻麻的那些修行者们,也已经被巨手抓走消失不见。 偌大的空间之中出现了一片空白,徒留时锦孤零零地悬挂在半空中,茫然地成为了唯一残存的光点,乍一看十分显眼。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哪……”昭敏夫人的声音近乎□□,她不知何时重新凑到了时锦的身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癫狂,“天道……居然抓不住你……” 昭敏夫人看得分明,刚刚巨手抓下的一瞬间,时锦化作的光点虽然微小,却毫不费劲地穿透了巨手,仿佛她并不存在于这方天地。而巨手也没有察觉到还有这样的一个漏网之鱼,满载而归地回到裂缝之中,不再出来。 时锦的脑袋还有点混乱:“……刚刚那只手是天道?它为什么要抓修仙者?”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些被抓走的修仙者必然是十死无生。 昭敏夫人却来不及解释,她握住了时锦的手腕,示意她看周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时锦向周边看去,只见其他的光点正在向着她们急速涌来。昭敏夫人看到的事情,其他的修仙者们必然也看到了,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光点,一个个都又大又亮,眼看着便要冲到她们跟前! “快走!”昭敏夫人冲着时锦嘶吼一声,接着便猛地将她向前一推! 霎时间,失重感将时锦整个包围。她慌乱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好控制一下自己下坠的速度。 只听“刺啦”一声,时锦大汗淋漓地睁开了双眼,不知何时,她已经重新回到了那冷冰冰的宫殿。宫殿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烛火时不时地摇曳一下。而时锦的手中正抓着撕破了一个大口的床帏,窗外蝉鸣声阵阵,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 时锦第二日清晨宫门一开便跑去了冷宫,连遮掩都顾不上,她迫不及待地要见到昭敏夫人。 这是时锦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二次见到昭敏夫人。她似乎早已料到了时锦会前来,此时已经泡好了茶,等时锦到了,茶水便正好晾到了一个适宜的温度。 “娘娘,”时锦看着给她倒茶的昭敏夫人,一肚子的疑问不知道从何问起,“昨儿那只巨手,是天道吗?它抓咱们做什么?” “世间人皆为池中游鱼,独独天道手持钓竿,它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昭敏夫人扯了扯嘴角,“至于被抓去做什么……没人知道。但总归被抓走的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时锦回想着那道裂缝出现的样子,和那一方混沌无序的空间,愈发地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荒谬 4. 四、突如其来的变故 [] 时锦回去宫殿的路上,稍微有些失魂落魄。 她真心地想为昭敏夫人做些什么,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不管昭敏夫人出于什么原因,时锦就一直在接受对方的帮助。 而且那双化作白骨的腿对时锦的冲击力还挺大的。 时锦回到宫中时,外面天光正好,但时锦仰头看着那四四方方的天空,只觉得这个皇城已经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所有人都困在了这里。 她微微叹了口气,从宫殿偏门走了进去——她的精神太疲倦了,现在迫切地需要休息。 然而时锦没想到的是,早已有人在宫中等候多时。 “娘娘,你回来了!”贴身伺候的宫女见到时锦,喜出望外,“宣旨太监等候了你多时了!” 时锦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宣旨?宣什么?” 她被宫女簇拥着向前走去,就在屋子里,宣旨太监正在那儿等待着。见到时锦回来,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娘娘回宫了,奴才先给娘娘道喜。” 时锦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她死死地看着宣旨太监的笑脸,微蹙着眉头:“公公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娘娘,陛下召你今儿个侍寝呢。”宣旨太监的笑容那叫一个殷勤,“奴才恭喜娘娘。” 时锦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柄巨锤砸了一下脑袋,整个人陷入了一片空白。面前的宣旨太监还在喋喋不休,时锦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是机械地应答了两声,然后才看着那些太监拿着赏赐,离开了她的住处。 而她宫里的仆从们还在向她祝贺,一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他们不知道身为妃嫔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们只知道这位时美人终于要开张了,作为时锦的人,好日子也要跟着来了。 时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房间,她瘫软地坐在床边,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掌心已经被她的指甲掐出了一道道血痕。 ——皇帝终究是想起她来了。 尽管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但时锦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事到临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会害怕。不过很明显,现在害怕是没有什么用的。 时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脑内开始飞快地思考,今天晚上究竟要怎么办。她如今已经拥有了些许力量,而皇帝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若是能够出其不意,时锦应该还是可以从寝宫之中逃脱。 只是就如同昭敏夫人说的那样,她唯一知道的出宫的路便是冷宫的那条小路,哪怕开足马力,她也需要花费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能从皇城逃出去。而且她得保证自己一击得中,不然的话……恐怕她也要带上那样的锁链了。 想到锁链延伸向空气的样子,时锦的心跳便开始加速。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呼吸急促,伸手到枕头下面摸了一会儿,终究摸出来一块锋利的瓷片。 这是时锦一个人偷偷磨了许久的,她没有趁手的兵刃,只能够就地取材,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就是瓷器碎片。这块碎片虽不大,但边缘被时锦磨得尖锐无比,轻轻一划便能叫人血溅当场。 时锦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碎片——今天晚上,成败在此一举。 —— 时间过去的很快,几乎在时锦没察觉的时候,夜幕便降临了。 而时锦也在被洗涮了好几遍,又是一番涂脂抹粉之后,被迫换上了漂亮却轻薄的衣裳,坐车去往了皇帝的寝宫。 坐在车上的时候,时锦忍不住低头查看身上的衣服。这些衣服的料子都十分脆弱,只要随便用点力气便会被撕破,而且有形无廓,行动起来的时候非常麻烦。 最重要的是,这衣服几乎半透,如果是寻常女子,穿着这样的衣服,根本就没有办法将一片锋利的瓷片很好地隐藏在身上。 时锦微微垂眸,此刻的她已经不再害怕,取而代之的却是从心底里涌出的怒火。尖锐的瓷片被她用灵力包裹着压在舌底,就等待着最好的时机的到来。 很快,寝宫便到了。时锦被请下了马车,刚刚在地面上站稳,她便嗅到了空气中的一股古怪的香气——那香气浓郁且糜烂,配合着金碧辉煌的寝宫,只让人觉得恨不得醉生梦死。 时锦保持着灵台清明,闻着恶心的香气几欲作呕,但她只能低下头,装出娇羞和怯懦的样子,这才符合她“体弱多病”的时美人人设。 被宫女们领进了寝宫后,时锦发现皇帝并不在这里。略微问了问旁边的宫女,才知道皇帝还在处理政务,大约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来。 “娘娘莫要心急,”那宫女还笑着冲时锦道,“陛下今儿必然会来的。” 时锦跟着假笑了两声——我恨不得那家伙死在半路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旁边烛台上的蜡烛都已经融了一半,但皇帝还没有来。旁边的宫女都开始忍不住打起了瞌睡,但时锦却依旧坐在那儿,身形笔挺,心里一直在警惕着。 终于,时锦听到外面隐隐响起了一些人声。 ——来了! 她低下了脑袋,努力地做出了娇羞的模样,心跳快如擂鼓,舌底的瓷片也被她悄然握在了手中。 然而她等待了半天,却并没有等到宫殿门被推开,反而是外面的人声变得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惊慌的呼喝。同时,窗外原本的黑暗也开始有了变化,似乎有什么跳动的亮光开始照映在了窗户之上。旁边的宫女也被外面的声音给惊扰到了,立马就有几个人跑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时锦便看到那个出了殿门的宫女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寝宫,整个人被绊倒在地上后半天都爬不起来,脸上充满了恐惧,半晌后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冲着所有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有妖物!!皇城里面有妖物!” 霎时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紧接着,随着寝宫 5. 五、疯狂的计划 [] 昭敏夫人一击即中,看着时锦将金丸吞咽了下去之后,才重新松开了她。时锦后退了三步,下意识地作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震惊地抬头看向了昭敏夫人:“娘娘,你给我吃了什么?” “一份机缘,”昭敏夫人的身形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透明,“于中炼就长生药,服了还同天地齐。天地间唯一一颗的长生金丹,时锦,如今是你的了。” 时锦傻眼了:“……长生金丹?” “从此以后,你便与天地同寿,修行带来的异化不会再成为你的困扰,无限的寿命会将它们推向无限的以后。”昭敏夫人的身形越来越淡,“只一点要记住,无限的寿命不代表你不会受伤,遇到事情还需多思量,莫要莽撞。” 此刻的昭敏夫人神情温和,对时锦谆谆教诲,就好像在嘱咐家中的幼妹,早就没了先前的刻薄:“快些出宫吧,皇城之中也有修行人士,等他们来了将皇城封了,你再想出去就难了。” “可娘娘,这金丹你为何不自己留着?这样你就不会死了!”时锦不懂。 昭敏夫人微微一笑:“我活够了,就算我用了这金丹,却也跳不出天道的控制。从皇城中逃脱又如何?只是进入到了一个更大的皇城罢了。唯有你,你拿上这金丹,才有了得证大道的希望。” “倘若真有一日你能够成仙,到那时你还能想起我一刻,便还算你有良心。” 话说到这儿,昭敏夫人已经气若游丝:“桃华真人的桃木剑在我屋中墙上,你取走吧。出了皇城直去归月山,未曾结丹,莫要再入皇城。” 时锦鼻头发酸,眼看着昭敏夫人消散的只剩下一颗头颅,她连忙问道:“昭敏娘娘,你可还有什么愿望?” 昭敏夫人神情一怔,旋即微微叹气:“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封号。昭敏夫人……我明明有自己的名字,我叫……” 昭敏夫人的话音戛然而止,最后一点发丝也在顷刻间化作了尘土,随风飞扬在了天地之间。 时锦茫然地注视着昭敏夫人消失的地方,沉默良久,最终一咬牙跑进了昭敏夫人的屋子,将墙上那把桃木剑取下后,匆匆从冷宫小路向外逃去。 一路上,那巨大的怪物依旧在到处肆虐,时锦的背后时不时传来巨大的声响。就在她快要跨出宫门的时候,时锦听到半空之中传来了一声厉喝:“何处妖物,竟敢在皇城放肆!” 时锦下意识地一扭头,只见半空之中,一个男人正凌空站立,尽管身量同眼前的怪物相比并不大,但却散发着澹澹光辉,让人不由得去相信,只要有他在,这皇宫就一定不会出事。 而昭敏夫人的灵性所化为的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此刻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声咆哮着,无数只眼睛都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那男人大笑一声,举起了手中的笏板,猛地冲向了怪物。霎时间,杀的波翻浪滚风起云涌,整个皇城更是混乱不堪,彻底地陷入了无秩序的状态。 时锦站在原地,紧张地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这个男人和怪物打的有来有回,一时半会儿并无法分出高下来。这也代表着,皇城如今的状态还要维持上一段时间。 她思量了片刻,一个疯狂的主意渐渐地涌上了心头。再又一次抬头看了看那怪物之后,时锦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重新冲回到了皇城之中! —— 皇帝正端坐在寝宫之中。 原本那些太监宫女已经全都跑了个精光,寝宫也陷入了无序的状态。但作为皇帝的起居室,很快便被重新控制着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外面此刻正打的天翻地覆,而寝宫之中则灯火通明。皇帝站在屋檐之下,抬头远眺着那一人一怪大战的场面,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陛下,”旁边的太监小声来报,“已经快子时了,可要就寝?” 皇帝嗯了一声:“侍寝的人呢?” “今儿个是时美人侍寝,如今已经备好了,正在寝宫里等着陛下临幸。”太监平静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给皇帝上的是哪道菜。 皇帝微微挑眉,他抬头看了看天上还在激斗的怪物和人,再扭头看看寝宫大门,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应景啊,从这个小宫女开始,再从这个小宫女结束,昭敏,想来你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吧?” 昭敏夫人已经无法给他答案了,但是皇帝也并不在意。他没有再去留恋战场的状况,而是转身进了寝宫。 寝宫之中香气馥郁,各类名贵香料被焚烧的气息遍布整个大殿,香炉烟气氤氲,从各处梁上垂下的帷幔层层叠叠,宫人们个个脸上带笑,身姿曼妙,整个寝宫灯火通明,处处都被光芒照映着。而当宫门关上的刹那,厚重的大门便将寝宫内的一切与外面的嘈杂隔离开来,只剩下了突如其来的安静。 而在寝宫的大床之上,锦被下正印出了一个人形。哪怕这锦被厚重,却也挡不住她的瑟瑟发抖。 皇帝看着那锦被下的人,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这般失礼?朕来了,你居然躲在里面。” 锦被下的女人沉默了良久,才小声地说道:“还请……请陛下怜惜……” 皇帝一怔,旋即便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倒是多年没有女人敢对朕说这样的话了,你这个小宫女胆子挺大。” 他看着那锦被将女人裹得严严实实,居然有些心痒。皇帝微笑着坐在床边,冲着锦被伸出了手:“这般羞涩?将被子掀开吧,让朕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若是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话,倒是可以让她多活几天。 就在皇帝的手快要碰到锦被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那金红色锦被下的女人忽然暴起,一脚踢开锦被。宽大的锦被哗地张开飞在了半空,紧接着便整个罩在了皇帝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