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喜以后》 1. 第1章 [] 昏暗的宫殿中,身着一品官服的男子冷冷开口:“李书均已经查到我头上来了,李家不能留了。” “好,一月之内,我替你解决干净。” *** 长安城内暴雨突至,乌云压在雕梁绣柱的李府上。朱门被禁卫军猛地拍开,一行人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仿若地府索命的小鬼,令人毛骨悚然。 宽敞的正厅座椅都很破旧了,地上的血泊中躺着一个身着盔甲的男子。 女子跪在地上,抱着那血泊中的男子痛哭流涕,指着李幼悟大骂道:“灾星,都是你这个灾星。” 禁卫军首领一脚踹倒了她,喝道:“李家意欲谋反,李佑已畏罪自杀,陛下有令诛全族。” 女子面上沾着血渍,决绝的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珠,闭上了眼睛。 “夫君,我来陪你。” 很快她倒在了禁卫军的刀锋之下,李幼悟的耳畔仿佛听到了院外的求饶哭泣声,李家没了! 半月前,李幼悟刚守完养父母的三年孝期,就被在宫内当贵妃的姐姐接入了长安。姐姐将她送到了李府,说找到了她的家人。 可自打她回了李府后,祖父兵败漠北,一生征战却在花甲之年受此屈辱,一条白绫了却了后生。 祸不单行,皇帝最宠爱的一个少年将军死在了路上,好巧不巧,死在了前往汉阳的路上,正是去寻她的兄长李书钧。 皇帝怒,下令彻查,结果这李家不知怎就查出了谋反。 李佑自缢前,目光沉沉戾气盯着李幼悟哑声道:“灾星,你害了我们李氏一族,当年明明将你送走,留了你一条活路,你为什么要回来!” 李幼悟反驳道:“我才回来不过半月,与你们兵败漠北有何干系,怎么不说是自己用兵有误?李家查出谋反的证据,又怎么不说你们在朝堂之上得罪了多少人?反而将这一切的罪过,全部都安在我身上,如此懦弱,推避责任。就算没有今日,李家早晚也要败在你手上。” “你以为楚贵妃为什么送你回来?”李佑淡淡道:“谋反的证据全是在你屋内搜到的,你住的那间屋子是你哥哥先前的屋子,你哥哥本就是个无心权利的人,又怎么会干谋反那种勾当?” 李幼悟一愣,她迷迷糊糊来到长安。家中本就一贫如洗,自然是没有多余的行囊带过来,来李府的一切都是姐姐安排的。 回想起临行前,姐姐替她整理行囊时那忍不住的笑意。原以为姐姐为她感到开心,可现下想来背上确是冒了一层冷汗。 短暂的沉默后,李佑自嘲的笑了笑。 “李家败了!” 他将佩剑架在了脖子上,猛得挥了下去。脖颈上的那道伤口汩汩流着血,李佑也摔倒在了地上。 李幼悟眼眶发红,哑着嗓子轻声唤了句:“小叔。” 半个时辰后,李府再无一个活人。 李幼悟杵在原地,凝着上锁的朱门怔怔出神,真的是她的到来害了李氏一族吗? 姐姐替她求了情,才回李家半月不到实在是罪不即此,皇帝暴怒清醒后,也有些许后悔。留了她一条性命,也算是留下李家一条血脉。她在禁卫军的挟持下入了宫门。 李幼悟失魂落魄的走过皇宫高墙,听得身后传来阵阵呼喊。那声音嘶哑沉清,一声声念着她的名字。 “幼悟李幼悟,我是哥哥。” 李幼悟修长的双腿僵住,额上冷汗直冒。她的孪生兄长李书钧,一日前才回的死讯。 周身似有些白雾环绕着她,她僵硬转身,见到了她那从未谋面过的兄长。 二人皆是无暇的容貌,甚至可以说的上极为相像。只不过男子就是男子,眉宇之间多的那份英气,很容易叫人看出区别。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悲声道:“我李氏一族遭人陷害,竟不想落得如此下场。半仙曾道,你我兄妹相生相克。我自知自幼体弱,恐不是长寿之人。这生的机会,我留给你,你替哥哥护住我们李家。” 李幼悟心中诧异,却仍还是应了下来,“父母生恩未报,但若有次机会,必然护我族人,回报生恩!” 这李家族人早已死尽,如何护,去哪护。若是这般说,能让她这兄长黄泉路上安了心,倒也能应。 不出一日,李幼悟就病倒了。 楚贵妃来到她的床榻前,握着她的手叹道:“你自小就没见过这血腥场面,凡是都是乖巧的跟在我身后,这件事吓到你了。” “姐姐,是你吗?李家的败落,那少年将军的死……” 楚贵妃先是怔住,眉头紧锁看向她,“你都知晓了?” “原来真的是姐姐啊……”李幼悟眼角滑下两滴清泪,泣声道:“李氏一族一代忠良,不曾想竟因为我,无一人生还……” 楚贵妃紧握着她的手放了下来,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阴狠毒辣。 “李冲那个老匹夫,本宫明明给了他一条活路,让他扶持我的宏儿坐上太子之位,是他自己不愿意!” “太子之位!”李幼悟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咬牙切齿的女人,绝美的容貌竟觉出了一丝陌生和恐怖。 楚贵妃朝身后睨了一眼,宫人们纷纷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幼悟,你没有享受过权利,体会不到那种至高无上的感觉。陛下身体也越来越差,若是宏儿登上太子之位,日后便是天子,那么本宫就是辅佐新帝的太后。” 楚贵妃缓缓起身,攥紧手中的丝帕,冷声道:“本想着,你替我为爹娘守了三年孝期,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兴许还能留你一条命。等本宫坐上了太后之位,带你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可是……现在……” 她缓缓将手中的丝帕捂向床榻上的女子,用尽了全身力气死死压着她。 李幼悟原先还挣扎着反抗,慢慢地停止了下来。她缓缓伸着手,想要拂开楚贵妃那满面的愁容。却在既要触碰到她眉心之时,骤然落下。 “幼悟——”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床榻上的美人花容血色尽失,断了最后一口气。 *** 大梦方醒之时,李幼悟 2. 第2章 [] 与梦中不同的是,她的兄长,也就是真正的李书钧病逝了…… 十四岁那年,她被接走了。整整三年,她都是在封闭的院落生活。 读书,习字,学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久到她已经完全接受了李书钧这个男子的身份。 漠北外患多时,皇帝有意出兵攻打。李幼悟也接到了来自长安的书信,即可归返长安。 河东群平阳县离长安城不过一日的路程,路上马夫行驶的稳当,缓慢行了两日。终在次日正午,马车才堪堪入了长安城。 长安街道热闹非凡,百姓们为了庆祝新年,纷纷上街采买。 车舆当街而过,格外扎眼。微风带起了车帘,拂过马车内少年的乌发。 少年明眸皓齿,肤如凝玉,捧着书简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被吵闹声所影响。 坐于一旁的钟牧咂咂嘴道:“公子,您身在将门世家,为何不习武。” 钟牧是她祖父一手调教出来的,对李家忠心耿耿。一年前被送来保护李幼悟,是一个直来直去五大三粗的武夫。 李幼悟收起书简,掀起车帘对外叹了一口气。映入眼帘的是长安城内繁华景貌,是她要留下的地方。 察觉到李幼悟的忧伤,钟牧问道:“公子为何叹气?” 李幼悟放下车帘,拧眉道:“因为你家公子我,资质太差,日后只能靠着笔杆子讨口饭吃了。” “公子不必自恼,以公子学富五车精通,博古通今……” 钟牧刚想宽慰他家公子几句,不料马匹突然发狂,带着车舆在街上狂奔。 原本驾车的马夫,此刻早已不见踪影,钟牧忙从车内出来制服马匹。 “公子,马夫不见了!” 李幼悟见此情形,急道:“钟牧,街上百姓太多,杀马!” 百姓早就躲到了角落,叫这一幕看花了眼。 这马匹犹如受了什么莫大的惊吓,一路狂奔,癫狂不止。钟牧从腰侧拔出匕首,尚未下手。也因为这马匹的四下躁动,手上不稳匕首掉了下去。 钟牧瞪大双眼,看着掉在地上已经越来越远的匕首,叫道:“公子匕首掉了!” 李幼悟在车内也是摔了几个踉跄,一瞬间神情有些慌乱。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是任由着马匹继续狂奔下去。这样的后果,她承受不住。 “驾!” 车舆外传来了马鞭落下的声音。 少年打马上前,追上了那狂奔在长安街道的车驾。一身青黑色的黑袍随风而动,一个飞扑上了车舆。抢过钟牧手中的马绳,一手按住马脖,一手带着马绳缓缓向右带动,马儿渐渐被安抚得温顺下来。 李幼悟在车内整理好有些散乱的衣冠,挑帘下车。 这才注意到他这一身青黑色的黑袍上面,用同色的线绣了云纹,头上束发的玉冠也是金镶边的。少年身姿挺拔安坐马背之上,剑眉星目神情冷漠,生得极为俊俏。 李幼悟回过神,上前行礼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李幼悟?”少年垂眸打量她,语气有些不确定。 李幼悟抬头目光与少年对视,神情坦然自若:“我外出求学四年,不知公子是?” 闻言,少年眸色一沉,皱眉冷声道:“沈不言。” 沈不言?少年的风姿,骄傲又潇洒。当凭衣着打扮来看,这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少年郎! 李幼悟沉默了一瞬,这尊贵的少年郎早已打马离去。 她初来长安碰到的第一人就是这个沈不言,也不知道这少年与哥哥的交情如何。她方才那般神情回话,替她自己留了很大的回旋余地。 李幼悟这个身份在长安城内,是四年前外出求学。四年时间,少年的模样体态都会有一定的变化。若是当真是第一眼没有认出少时玩伴,也是情有可原。 李幼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钟牧,回府!” “是。” 钟牧办事利落,扶她上了车舆后,又重新翻出一卷书筒塞到她手里,开始整理起了车内。 李幼悟摊开书筒,却是早就没了方才的气定神闲。 李幼悟侧过头,对着车窗外叹了一口气。这长安城内果然繁华,小贩们很快就重新支持的摊子,丝毫不耽误生意。 这才第一日,就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这马儿失控在街上乱跑的事情,若不是有人刻意安排,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巡查的官兵出现。还是说,因为没有出人命,所以才没有出现。 思及此,李幼悟不由攥紧了手中的书筒。 李府今日也是喜气洋洋,但并不是为了李幼悟归家。 而是他祖父李冲,去年不知怎的又得罪了陛下,被送到边群任职去了。因郎中令离世,陛下又想着他一大把年级了,到底是于心不忍,将他又从边群召了回来。 李家将门世家,整个大祁谁人不知李家世代皆出名将。祖父李冲更是三朝元老,只不过赫赫战功却未封侯。 说起来,她这祖父能文能武,礼贤下士。只不过在这人情世故上面是只通皮毛。回回皇帝重要决策时,总是能站错队! 钟牧看着这些一个个将他们视若无物的下人,心里不禁有些不爽。 李幼悟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知道他武夫的性格。拍了拍他道:“替你家公子将车上的书筒搬进去。” 钟牧打抱不平道:“公子,这些人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李幼悟毫不在意,笑眯眯道:“你将公子放眼里就行了,搬得时候小心些。” 钟牧看她这无所谓的态度,如噎在喉。还想再说些什么,见她单薄的身影,已经抱起一卷书筒。上前抢过道:“公子身子不好,莫要操劳。” 李幼悟赞赏地看他一眼:“还是你会来事。” 这回是李府上上下下都高兴了,听说祖父回来后拉着小叔彻夜长谈。 他们一晚没睡,李幼悟也是如此。 三年前她被寻回,被几个婆子压着灌下一碗药。坏了嗓子,加上她身量算高,本就是孪生兄妹,也不用多做其他的掩饰。 就这样,李幼悟这个身份,在三年前病逝在了平阳县,而李书钧则是外出求学四年归来。 王婆子是兄长李书钧的奶娘,受二房夫人也就是她亲生母亲的话,前来告知一些家族关系,和少年时的一切生活。 李幼悟记了一晚上鸡毛蒜皮的小事。 说起来,李幼悟换了一个人这件事。总共也就祖父,小叔,母亲,还有这王婆子四人知晓! 天有些微微亮了,才等到王婆子一句:“公子都记住了吗?” 李幼悟头也没抬,继续下笔:“都记下了,只不过婆婆是不是少说了一人。” 王婆子低头道:“婢子知无不言。” 李幼悟撂下了笔,轻声道:“我少年时,认识沈不言吗?” 王婆子拧眉回忆,摇了摇头:“不识。” 李幼悟挑了挑眉,淡淡问道:“那婆婆可知,他是谁?” 许是知道这不是她一手奶大的李书钧,王婆子到底是有些与她亲近不起来。 她匐身道:“婢子是宅内人,平日也只是随着夫人一起烧香礼佛,对朝中公子不甚了解。只知他是皇后子侄,出身不好。” “出身不好?”李幼悟思忖片刻,不再看她道:“辛苦婆婆了,婆婆请回吧。” 这沈不言都是皇后子侄了,出身好与不好也都显得不没那么重要了。 烛火下,少年捧着竹筒。端坐与桌案前,慢慢翻阅。烛火在她的脸上泛起淡淡柔光,如画中谪仙一般清冷。 王婆子欠身朝她行礼,看着她暗暗出神想着,若是公子还活着,怕是也如眼前人一般…… 屋内,李幼悟还在看着她记得这些人物小传。左右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王婆 3. 第3章 [] 除夕至,王婆子一大早就侯在了屋外。李幼悟一开门就看到,王婆子面上挂着疏离的笑容。 “公子,醒了?” “婆婆这是?”李幼悟侧身看着她身后,左右个站一丫鬟。 王婆子躬身回道:“这是夫人房中的两个大丫鬟,谷雨,小满。夫人的意思是留下一人照顾公子。” 话音刚落,谷雨,小满齐齐向她行礼。 李幼悟面色微冷,随手一指,“多谢母亲关怀。” 王婆子看着左边丫鬟道:“小满,你留下。” 她身份特殊,平日里,李幼悟一人习惯了。 钟牧多数时间在外看门,如今来了这样一个丫鬟,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这素未谋面的母亲,究竟想做什么。 王婆子离开后,屋内,李幼悟捧着书筒、往椅背上靠了靠,小满眼疾手快塞了一个软垫在她腰后。 李幼悟诧异的打量她一眼,这小丫头也太会来事了吧。 小满对上她的目光后,面上一红的垂了脑袋。 是啊,她差点忘了。大家世族男子的身边,怎会没有几个通房丫头,到时另开府邸,抬为姨娘。这小满大约也是存了这种心思的。 李幼悟思忖片刻,沉声道:“多大了?” “婢子有十五了。”小满声音轻轻柔柔。 “十五啊。”李幼悟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母亲让你来我这儿,是不放心我?” 她这母亲苏氏,若是真的有意帮她,那么今日送来的就是王婆子。而不是这样一个怀春少女。 “公子为何这样说。”小满不解,继续道:“夫人自是不放心公子,公子外出求学的第一年,夫人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李幼悟皱了一下眉头,沉声道:“那后面三年呢?” 小满回道:“夫人日日青灯古佛替公子祈求平安。” 外出求学四年,这第一年也正是她兄长病倒的时候。而后面三年,想来这青灯古佛也是为世去的兄长而念吧。 李幼悟突然笑出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小满有些害羞的将头埋了下去。 女儿家手足无措的模样落入李幼悟眼中,只那一瞬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宫中举办宴会,贺岁新春。各地的皇亲国戚,世家大族也受邀前往。 李幼悟今日身着一席黑衣长袍,乌发如绸。但生来白嫩,一双眸子明净清澈,生得极为美貌。若不是她身材高挑挺拔,喉咙上有不明显的喉结。开口时也是清冷男声,倒是会叫旁人误会。 朝会之前,苏氏带着她会见了家中女眷,李幼悟对她们一一行礼。 大房伯娘握着她的手,热络道:“四年没见,长大了,都和你小叔差不多高了。” 这大伯娘小传上也有记,大伯年轻轻轻就走了。也没留下个一二半女的,这大伯娘也是守了快十几年的寡了。 “劳大伯娘挂心。”李幼悟笑着回。 苏氏瞥了她一眼,她这般做派,仿佛她真的就是那个少年离家的李书钧。 “这书钧长得真是好看,像二嫂。”小伯娘姜然在一旁打量了她一番,打趣轻声开口。 苏氏生得美貌,眉目间的温柔更是叫人平白无故能生出不少好感,李幼悟她同她母亲确有几分神似在。 苏氏笑着颔首,看着她面上慈爱道:“书钧,这是你小婶婶。” 这是她小叔李佑新娶的夫人姜然,年岁与她相当,却浑然一副长辈姿态。 这姜然前世殉情一幕还历历在目,李幼悟说到底还是有些钦佩她的。 李幼悟颔首回礼道:“小婶婶。” 大房伯娘笑着打趣道:“是啊,要是换上女装,咋们书钧那就是活脱脱的悄美人。” 苏氏闻言脸色一变。 姜然何等有眼力见,一见不对劲,立马安静了下来。她初到李家,有些事情尚不清楚,少说多看才是求生之道。 大房伯娘意识到说错话,捏着手帕捂嘴歉道:“二弟妹,嫂子勾起你伤心事了。” “大嫂不是有心的。”苏氏面上早已一片和蔼。 李府内女眷总共就这三人,还有一个老祖母早早就入宫会了。会见完后,李幼悟已然上了车辇,前往宫中朝会。 姜然扯了扯大伯娘衣袖,面上一副懊恼之色。 “大嫂,我方才没有说错话吧……” 大房见这姜然年岁尚轻,面上又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方才是我嘴快了,与你没有关系。” 姜然低声道:“大嫂,我刚进门有太多不懂,有些事情还请嫂嫂指点一二。” 大房心想着这事也不是什么秘辛,若是有心都能打探到,倒不如她来卖这个人情。叹道:“你二嫂丢过一个女儿,日后莫要再提这些。” 姜然行礼道:“多谢嫂嫂。” 苏夫人和王婆子行至院落。 刚走到屋内,几个小丫头识趣的行礼退了下去。 苏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车夫的事,哥哥可有派人说处理的如何?” 四下里无人,王婆子却还是不放心的瞧了瞧,小声道:“苏将军派人来传过话了,都是自家签了死契的家仆,已经安排妥当了。” 苏夫人扶着案桌坐了下来,不安道:“那就好,也不知道老爷子从哪里找的人来教她,竟然能叫我从她身上看出几分我儿的影子来。” 王婆子顺着她的话回想了一番,自然也是有这种感觉。 “不过……”苏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回老爷子带她竟会带她去漠北,连小叔都没带上。” “夫人又多心了,李府男丁只剩小爷一人了,老爷怎么会这般冒险。”王婆子回道。 苏夫人垂了垂眸,抿唇道:“我怕、怕她做的不好,让我儿背上骂名。又怕她做的太好,这家里也就没人记得我的儿了。” “夫人……”王婆子看着她的模样,心有不忍,却不知如何劝慰。 “不过,这回朝中宴会我倒是想看看,小叔会做出什么些事情出来。”苏夫人目光阴晴不定,慢慢露出些许笑意。 这个李佑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虽说今年不过二十有二,但这可是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 这回李幼悟抢了他的名额,以他那样的性子必然要好好的出上一口恶气。 这李府男子总共就两人,前往宴会的有祖父,小叔,还有女 4. 第4章 [] 刹那间静寂无声,众人让出了一条路,齐刷刷得跪了下去。方才那带头嚷嚷的周腾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跪下颤声道:“陛下!” 李幼悟早就跟着李佑身后,直挺挺得跪在地上,此刻正垂直脑袋躲在李佑身后。 皇帝道:“都起来吧。” 少年冰冷语调再次响起:“姨夫,我想同周腾比试一番。” 皇帝似乎是很高兴,眉开眼笑道:“好,将比试箭射的人重新登录在册。你今日若是博了彩头,朕有赏!” 话音刚落,李幼悟就被攥住了手腕。这李佑怎么就是不放过她! 李幼悟用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小叔三思,一荣俱荣啊!” 沈不言的表情微变:“李贤弟,看客的位置在左边。” 李幼悟和他眼神一对,立马直了身子,颔首道:“多谢沈兄指路。” 刚走一半,皇帝喊道:“正好,不言的位置空了。你来朕身边坐。” 李佑面色一沉,心中忍不住多了一丝嫉妒。 李幼悟行礼应是,心里不禁暗叹:这背靠大树就是好乘凉。这沈兄的身份虽然尴尬,但是姑母和舅舅实在给力。 方才她在哪儿也不是单单只知道吃糕点,早将这沈不言七七八八都摸透了。 官员提起他来,那个眼中能不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虽是私生子出身,但姑姑在长公主府上作歌姬时,被前来做客的陛下看中,盛宠不断,如今已经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舅舅当年也只是一个随从,如今摇身一变,已是可以与李冲齐名的大将军。 而沈不言虽出身不好,但因着母亲改嫁的缘故。自幼也是被皇后姨母接进宫中抚养,就在陛下跟前长大。 陛下待他,同亲子倒也没多大差别。 沈不言接过弓箭,抬眸望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但笑不语。 李幼悟脊背挺的笔直,她身量在女子当中算高,在男子哪儿只能算是正常。只有时时刻刻注意着这些,才能不让人起疑。 台上的比试已经开始。 皇帝一连看了几人,身子一松笑出了声。“你瞧瞧,你瞧瞧。” 李幼悟是后背冷汗直冒,顺着看了过去。大多数少年都败下阵来,也不知是忌惮陛下疼爱沈不言,有意让之,还是真的技不如人。 “沈兄当真是少年勇猛。” 皇帝微微颔首,突然道:“李家,只出了你和你父亲两个文臣啊。” “是,陛下。” “朕听李冲提过你,说此次行军要带你前去。” 李幼悟点头,慢条斯理道:“小臣自幼身子不好,不善习武。此方得陛下隆恩,前往一瞩我汉军风采,此等殊荣,何其荣幸!” 皇帝面上神情微妙,笑道:“你倒是适合这文官条路。” 沈不言活动了一下手腕,倦道:“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那些尚未上场的公子们,闻言松了一口气,再这下去,今日不仅出不了风光,反而做了陪衬。 “姨夫,向您讨个有趣的法子!” 他宽肩窄腰,身量修长。一席墨黑色绣着云纹的外袍,被寒风微微带起。 当今陛下本就是个好战之人,本就看得有些乏味,现下这话送到嘴边,自是抚掌大笑。 皇帝眸光一扫案桌指着上面的青果道:“好,在座都是武将家的儿郎,只会射这动不了的死物件,看不出来本事。倒不如让人将这青果连抛三次,三箭全中,朕便有赏!” 沈不言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有谁?” 少年郎们大多胜负心极强,但此下竟无一人出声。 方才已经见识过了他的实力,此时上去倒是自取其辱。 “我来!” 李幼悟寻声望去,原来是她那小霸王小叔。前世的小叔虽战败,但也是骁勇善战的。战场之上砍下敌军的头颅,倒是当拔头筹。 她不自觉的勾起唇角,这回有好戏看了。 目光收回之时,她忽然望了沈不言一眼,倒是轻易的对视上了。少年眼中看不出一丝波澜,倒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咻!咻!咻!” “好!”一旁的皇帝兴奋喝道。 李幼悟被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后去看。 李佑连射三箭,三箭皆中! 皇帝满意大笑道:“李佑,你小子日后也是我大祁的一员猛将啊。来人,赏李佑布百匹,金百两。” 李佑跪下道:“陛下,小臣只是除夕讨个彩头,实在受不起这些。” 皇帝假意恼怒道:“你若不收,岂不是叫朕言而无信。” “除夕团圆夜,不少将士仍驻守边关,小臣想向陛下讨个恩典,将今日赏赐充作军费。” 李佑这一番话,皇帝很是受用。 皇帝点头道:“你与你父亲一般,爱兵如子。朕准了!” 李佑将手中弓箭归还,有些得意看了沈不言一眼。 沈不言嘴角挂上了一抹冷笑接过弓箭,冷声道:“一起抛。” “这……”内侍打量着正上方皇帝的眼神。 皇帝一听,心情更好了,满意点了点头。 场上渐渐喧嚣起来。 沈不言安静的站着,拉开手中的长弓,等待着抛出的青果。 三人齐抛,“咻”的一声!箭已出,不止是她,场上少年都随着这一箭屏住了呼吸。 寒风带过,箭已落,带下了方才抛出了的三个青果。众人皆呆愣的看着这箭,连同李佑都诧异得盯着着沈不言。 “好!” “啪”的一声,皇帝一拍案桌站了起来,大笑不止。 李幼悟又被吓得一颤,连忙跟着后面站了起来。沈不言也望了过来,唇角上带了些难得的弧度。 “不言,来!来朕身边!”皇帝高兴得招呼。 沈不言抱手道:“是。” 李幼悟识趣得退了下去,不动声色的回到李佑身后。李佑此刻脸上的震惊的神色慢慢消失,神情愈发得冰冷。 皇帝拉着他,高声道:“这彩头讨得不错!朕封你为骠侯校尉,随大将军沈昭远击漠北!” 此刻别说李佑是什么表情了,连李幼悟都是惊掉了下巴。 在场少年那个不是盼着随父前往战场,好立取功名。沈不言年级轻轻,就封 5. 第5章 [] 李幼悟撇了撇嘴:“沈兄,咱们寻个地方歇一会吧。” “今日倒是一口一个沈兄了,那日长安街道上,你可是没认出来我。” 他走在前头,李幼悟走在后头。没有注意到他突然停下,李幼悟脑袋一下撞了上去。 他自然的伸出手,将她扶住。 李幼悟揉着被撞疼的脑袋,道:“沈兄,言重了。这些年沈兄变化挺大,我一眼没有认出,还望沈兄莫要见怪。” 头顶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嗯,没认出来啊。” 李幼悟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朝他行了个礼道:“今日之事,多谢沈兄了。” 沈不言侧目看了她一眼:“今日之事,你说哪件?” 李幼悟还没反应过来,瞪着大眼睛看向他,眼中仿佛泉水一般清澈见底。 沈不言偏头皱眉道:“陛下看中了你,今夜带你面见皇后,万一你被哪个公主给看上了,你的前程也就断了。” 李幼悟经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数的。 “今日两件事都要谢过沈兄。”李幼悟长呼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那日沈兄马上救我,也要谢过。” 她的神情很是认真,沈不言眉头却是越皱越深。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李幼悟追了上去道:“我请沈兄明日吃酒。” 沈不言忽然停下脚步:“不用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只不过……” 李幼悟停下开口问道:“只不过什么?” 沈不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对她道:“只不过,为何你回来后,行为举止与从前有些不同。” 李幼悟很快笑道:“四年时间,我们早已从孩童长成了大人,怎会与小时一模一样呢?” 沈不言瞧着她这般不甚在意的模样,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罢了……” 李幼悟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少年在王婆婆那小传里,从未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何时认识,又发生过什么。 若是寻到机会,必然要好好套一套他的话。 二人沉默半响,沈不言看着远处欢声笑语得屋子,道:“我不想带你去见姨母了。” 李幼悟眸色一滞,听出了他的话中有话,皇后那处必然有他不想见到的人。 “嗯,那沈兄要不带我回宴会上,吃些东西。” 皇后那边自然都是些公主,大臣家的女眷。他不想去又是因为什么…… 此话一落,沈不言眉头又是皱了起来。 “贤弟,是这些年在外过的不好吗,怎么一直念着吃食。”他托着下巴,上下打量道:“贤弟,是有些太过清瘦。” 李幼悟下意识地挺直腰背,心虚道:“沈兄,能不能别一直皱眉,有些吓人。” 沈不言唇角牵动了一下,“还没说呢,这些年是在外过得不好吗?” 李幼悟摇了摇头,这些年是她生活过得最幸福,也是最难熬的几年。 那三年,除了书卷为伴,再无其他。日日早起背书,朗诵。一日又一日,枯燥无味。 一阵恍惚过后,李幼悟抬脚走上了石阶,与他身量平齐。勾了唇角道:“不说这些了。以我和沈兄的交情,明日请沈兄吃酒,能否赏脸。” 闻言,沈不言淡淡应了一声:“自然。” 除夕宴会,歌舞动人。李幼悟陪着沈不言在外吹了一宿的冷风,直到大臣们都上了车舆。 李幼悟看着远处,道:“沈兄,我祖父出来了。” 沈不言颔首道:“嗯。” 李幼悟耸了耸鼻子:“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沈不言一声不吭的看着她,见他不说话。 李幼悟也不好走,开口道:“夜里寒气重,沈兄虽身强体壮,但也不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贤弟这件大氅反正也用不上了,来!我给沈兄披上。” 沈不言见她解下大氅后,冷的直哆嗦。却还是故作潇洒的将大氅披在了他身上,系了半天也没有系上。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奈,道:“贤弟,你回去吧。” “明日醉香楼见!”李幼悟向他点头致意,连忙转身跑向了李府车舆。 沈不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指尖缓缓落在了那尚未系好的大氅上。四年时间,当真能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吗? 李幼悟刚上车舆就打了一个喷嚏。 暗处的李佑浑身酒气,冷声道:“怎么没去见皇后?” 夜色渐浓,倒是没让她发现车舆上多了一个人。 李幼悟眸色一沉,故作不明道:“小叔,怎么没陪着祖父?”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我?”李佑反手掐住她的颈部,暗暗出力。 “小叔……”李幼悟挣扎着去扒他的手。 李佑低声怒吼道:“你是什么时候跟那个野种认识的?你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他!” “小叔……我不知道什么野种……”李幼悟面上因为上不来气,已经憋得通红。 李佑甩开她,嫌弃的甩了甩手。 “差点忘了,这个小野种是你哥哥认识的。” 车舆已经来到了人声鼎沸的街道,李佑喝多了胡乱言语,可李幼悟却是清醒的。 她缓过来了几口气道:“小叔,慎言!” 李佑走到车门前,淡淡道:“那小野种,是他母亲不知道什么人厮混生下来的。别以为他能护住你,你最好乖乖听话,别动什么歪心思。” 半晌过后,车舆停在了李府门前。 姜然上前扶住了李佑,也有不少人上前扶住了李冲。 姜然行礼道:“父亲,夫君醉得厉害,儿媳带他先下去了。” “嗯。”李冲和蔼点头。 “祖父,孙儿也先回去了。”李幼悟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李冲寻声看了过去,板着一张脸道:“你的大氅呢?” “孙儿落宴会上了。”李幼悟听出他语中的不高兴,声音低了下来。 “大小大脚,不知节俭。” “祖父教训的是。”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冲拂袖而去。 回了房后,小满取了四个炭盆取暖。又端了姜汤,忙上忙下好一会。李幼悟裹着棉被已经暖和回来了,刚想取一本书筒来看。 小满从屋外走进来,羞道:“公子,水已经备好,婢子伺 6. 第6章 [] 李幼悟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你先下去吧,待我看完读完剩下的这些。” “是!” 钟牧刚踏出房门,见小满还杵在门口不远处。心中暗暗一惊,也不知这人听去了多少。 钟牧没好气叫道:“你在此处做什么,偷听?”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都是伺候公子的。” 小满好歹也是做过大丫鬟的,平日里主子很少打骂,她自然也是没怎么受过气的。 钟牧又道:“公子都说了,你没事不要过来。” “公子说的是,我不能随意进屋。”小满反驳道。 “这又有什么区别,走,你现在就走。”钟牧上前拉扯着她。 “我不走,我要等公子原谅我。” 小满这话的语调高了起来,想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屋内的李幼悟斜斜靠在案桌上,气定神闲得看着书卷。以她对钟牧得了解,下一刻应该就是拔剑。 “唰”的一声,钟牧拔出了佩剑,叫道:“你走不走!” 这小满要是聪明,应当见好就收。要是真的闹开了,将祖父请了过来,不止是她吃不了兜着走,连同送她过来的苏夫人都会被影响到。 小满看着那凌厉得剑锋,颤声道:“我可是苏夫人送过来的人。” 钟牧不屑叫道:“我还是老爷送过的人呢!”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小满撇了撇嘴,一步三看得望向了房内。若是房内人愿意出来说上一句,她日后得地位必然不低于这个武夫。 李幼悟此刻刚好吹了烛火,和衣而卧了。 破晓时分,空气清冷。李幼悟已然衣着得体,一开门便见小满红了眼睛站在石阶下。 李幼悟并不意外,走上前,低声道:“昨夜,受委屈了。” 无论如何话得先哄着她,免得她去苏氏那边说些什么。 小满瞪大了双眼看向她,惊愕得摇了摇头,“公子,婢子不委屈。” 只要公子还愿意安慰她,她就是不是一颗废棋。 李幼悟点头,于她错身而过。 钟牧老远就看到了这一幕,等李幼悟走来后,跟在她身后,嘀咕道:“公子不喜,直接将她骂走便是。” 李幼悟步伐不停,冷笑道:“走了一个,不还是会再送一个过来。” 李幼悟给李冲李佑皆请了礼,只不过他二人还有急着出去会见官僚,草草就打发了她。 半响过去,天已近日中。 钟牧问道:“公子今日是车辇,还是骑马。” 那日的惊险还历历在目,她不是不会骑马,只不过这样冷得天,她还是更喜欢车辇。 李幼悟回道:“备车。” “是。” 钟牧知道她空闲下来,爱看出书。所以她所乘坐得车辇上,唾手可得得便是书筒。 醉香楼,正值日中,客满为患。 李幼悟着了一件深紫色的云纹刺绣交领长袄,腰封上坠着块上好的玉佩。在钟牧的搀扶下,走下了车辇。 醉香楼的王掌柜,一早便收到了李府小厮前来约雅间的消息。 李家本就是名门世家,家中子弟又都在朝中局以要职。王掌柜也是在见到李府的车辇后,急匆匆来到门口迎接。 王掌柜抬手举了‘请’的一个手势,将李幼悟往屋内迎。 “李公子,您今日是头一回来,可得好好尝尝咋们醉香楼的好酒好菜。” 李幼悟跨步进了大门,四下打扮都很是雅兴,除了正厅搭建的精致展台。 见她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展台,王掌柜立马道:“李公子,这是醉香楼的特色。若是来此处喝酒,付不起放钱的话。倒是可以以一技之长所抵。许是今日会是说书人上来说上一段,亦或者会有美人上去献舞一段。” 李幼悟的眼神一动,笑道:“王掌柜倒是会做生意,不怪这醉香楼有今日这般好名声。” 天下能人才干,若是落魄。来此处不仅可以包餐一顿,借此机会上台展露才华。若是能叫贵人看上,得到机会平步青云。那日后,念起这醉香楼来,也是心怀感激的。 王掌柜微笑低声道:“承蒙李公子抬爱,公子请上楼。” 李幼悟径直上前,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个满怀。 女子身上的香粉味扑面而来,李幼悟被她一个猛地撞了上来。整个人直接半撑着扶手,才勉强稳住。 钟牧连忙上前,拉开了扑倒在李幼悟怀中的女子。 李幼悟瞟了一眼,只此一眼,呼吸不由一滞。 一身翠蓝色衣裙,白色绣花腰带紧紧锁住腰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含着水雾,长发垂于身后,肤若凝脂气若幽兰,是个实实在在的清艳脱俗美人。 钟牧呆愣愣的看着这美人,都忘记了关心他家公子。 倒是王掌柜开口问候道:“李公子,您没事吧。” 李幼悟堪堪侧过身子,抱手行礼道:“无意冒犯姑娘,姑娘见谅。” 钟牧也回过来神,回到了李幼悟身后。 美人听到王掌柜的话后,两步上前,伸手拉住了李幼悟手腕,颤声道:“李公子,你是李家公子。” 李幼悟下意识地推开了她,道:“姑娘有话好好说。” 美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眼珠子立马落了下来,哭道:“公子,公子救我!” 李幼悟表情一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果不其然,周腾从楼上缓步走了下来,不屑道:“哟,这是谁啊。” 美人低着头,缩到了她的身后。 她们只是萍水相逢,她没必要为她去得罪周腾。 李幼悟面上挂上了假笑,道:“周公子。” 周腾上前侧身拉过,她身后的美人,冷声道:“这李家公子护不住你的,现在乖乖和我走,我保你一会不受苦。” 美人整个人都在发颤,听到周腾下半句话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朝李幼悟跪了下去。 “李公子,求您!” 周腾被她这一动作,弄得有些没面子。骂道:“不过是罪臣之女,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王掌柜在一旁纠结,这李家周家他都得罪不起,可是要是在这样闹下去。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对醉香楼得声誉定是有影响。 周腾见美人无动于 7. 第7章 [] 李幼悟推开房门,淡淡道:“凭他只是填房所生,是个不受宠的次子。今日拜见官僚,他却在此处喝闷酒,可见他在家中地位。也就是我小叔在时,威风一把。“ 沈不言又问她:“你可知他兄长是谁?” 李幼悟如实回道:“知道,不过我听闻周家的大公子,同他的继母关系很差,想来也是不会帮他这个弟弟来出头的。” 李幼悟既已做好了入官场的准备,那么对于这些世家,多少都是了解些的。周家本就不出头,也就是靠了他家这位大公子,为人博学多识,又知进退。 皇帝很是喜欢,如今可以说的是上皇帝身边最受宠也是权力最大的近臣。 沈不言不由剑眉微挑,笑道:“这些年,你倒是灵活变通了不少,不似从前那般一根筋的只知道念着儒学。” “那沈兄呢?” 沈不言落了座,抬手倒了两杯酒。 他冷声道:“我亦如从前,之前不会管,现在更不会管。许家本就是贪污军费,才致武器库内多了大量劣质武器。若非这回由他亲子举报,真到上了战场,害死的又是多少人。” 李幼悟点点头,抬手端起酒盏。 “多谢沈兄点明。” 李幼悟本就惧寒,冬日所饮的都是热酒。酒入喉,叫她打了一个寒颤。 桌上有两个酒壶,李幼悟拿了一个,侧头唤道:“钟牧,拿下去热了。” 钟牧应声,接过酒壶下去了。 沈不言有些诧异的盯着她脖子上的红痕,方才她不经意间侧头露出一处,回首瞬间就被高领给遮了过去。 李幼悟感受到他的目光,笑着解释道:“沈兄莫要见怪。我受过冻,体寒喝不了太凉的。” 沈不言缓缓抬起眼,对视上她的眼眸。 “我记得你从前没那么怕李佑。” 李幼悟只当他突然想到了旁的来问,回道:“从前是父亲还在,今时家中就小叔一个独子,祖父自然重视。” 沈不言抬手抿了一口酒,幽幽地道:“独子?你不是嘛?” 李幼悟身子僵直,打圆场道:“是祖父膝下只剩小叔一人了。” “可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子嗣。” 李幼悟感觉身上都是凉意,比那才饮下那杯寒酒还要冷。 她嗯了一声。 屋子陷入了一片寂静。 钟牧端着酒壶回来,大大咧咧地将酒壶放在李幼悟面前。 屋内寂静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打破。 李幼悟放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忍不住道:“钟牧,动作要轻些。你这样放,酒壶没几次就要碎在你手上。” 话音一落,沈不言嗤笑一声:“他一武夫,自然是做不了这些细活。” 李幼悟挥了挥手,让钟牧下去。她笑着接话道:“沈兄说的是。” “你今日喊我出来,不止是吃酒这一件事吧。”沈不言抬手给她倒了杯酒。 她点点头:“如沈兄所见,我身旁只有钟牧这一个护卫。那日入长安城马夫之事,沈兄也是见到了。” 沈不言疑惑:“出了什么事?” 李幼悟叹道:“马匹当街失控,马夫却在此时不见踪影,实在是有理也说不通。我也曾派钟牧去寻,只不过毫无线索。沈兄是除我们以外见过那马夫长相之人,我想请沈兄……” “我见过?”沈不言眉梢一挑。 李幼悟端起酒盏,笑眯眯道:“车帘被微风带起时,我见沈兄就打马在后。” 沈不言低头干咳一声,抬眸对上笑意盈盈的她,莫名心慌…… 明明是同少时一样的面容,怎么如今就能叫他瞧出几分娇憨出来。 沈不言起身道:“已过午时,舅舅那边官僚应当散了。我寻到人后,派人前来告知你。” “多谢沈兄。”李幼悟会意起身行礼道:“我送沈兄。” “我骑马了。” 李幼悟颔首:“我送沈兄到马厩。” 这时,钟牧在外头敲了敲门:“公子,外面下雪了。” 李幼悟怔了一瞬,看着沈不言欲言又止。 但沈不言却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拍了拍她道:“那就劳烦贤弟的车辇,送我一程了。” 李幼悟广袖下的指尖,捏得死紧。她只是想客套一下,并不是真的想和他同车而坐。 这钟牧,改日得好好给他说说人情世故。 出了醉香楼,外头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花如棉絮般,李幼悟伸手去接,雪花被她握在掌心,化作一粒小小的水珠。 李幼悟在钟牧的搀扶下,上了车辇。钟牧下意识去扶沈不言,却见他长腿一跨,直接上了车辇。 钟牧的手顿了顿,原来只有他家公子这般弱不禁风。 她的车辇适中,面前搁了张小几,坐上四五个也不成问题。只不过大部分空位都被垒上了书筒,勉强也能坐下俩人。 沈不言上了车辇后,随手拨弄出一个位置。看着她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很冷?” 李幼悟眼中神色有些迷糊,木木摇了摇脑袋。 昨夜本就睡得不好,今日热酒下肚,倒是起了些困意出来。 沈不言下意识去看李幼悟,见她面容与幼年,仿佛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他就是感觉有些不对。 李幼悟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歪过头道:“沈兄,在瞧什么?” “看书。”沈不言侧过头拾起一书筒,装模作样得看了起来。 李幼悟见他这般,也没有再刻意找话同他说,微微后仰靠着开始打盹儿。 “这书……”沈不言看了几行,幽幽道:“你少时,不是已经看过了?” 李幼悟的迷糊劲瞬间消散,抓着衣袖的手,不经意间用力捏了捏。 “温故而知新。”她淡淡回了句,便不再和他说话,干脆半打盹起来。 “我从小便不爱读书,你从前倒是也说过几本兵书,如今可还有旁的书推荐我看。” 沈不言有心再问些别的,却也无人应答。 到了大将军府门前时,地面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沈不言推了推装睡的她,李幼悟含糊的应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衣袍。 “沈兄,到了啊。” 沈不言看着她懒洋洋的挪动,扯了一下嘴角。“不进去做做 8. 第8章 [] 郎中……李幼悟昏昏沉沉的想,若是郎中上了门,这一诊脉,那不全露陷了。 “只是喝多了,不劳烦大将军了。” 沈昭关怀道:“还是请一个吧,莫出了什么事。” 沈不言打断道:“不用了舅舅,只是喝多了,睡会就行。” 李幼悟迷糊中还不忘连连点头。 “这……”沈昭犹豫,但也只好作罢,“那你带她先下去,让厨房端醒酒汤过去。” “好。” 微弱的日头被乌云遮住,院子里白皑皑的雪花落在了屋檐上。 李幼悟脑中似是有浆糊晃荡一般,在倒入那舒适的棉被中后,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眼。 沈不言倾身看着她,唤来了丫鬟替她上药。 脖子上的勒痕,昨日还没有,看来是昨夜的事情了。 睡梦之中的李幼悟,只觉得有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滑过她的颈脖。 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她娘的手是这样柔软温柔,可是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娘了。 “娘……” 正在上药的小丫鬟手一顿,回头看了眼书案边上的少年。 少年朝她摆了摆手,小丫鬟明了,继续为她上药。 沈不言自顾自的拭剑,她母亲对她的好,少时,他便知晓。 在他眼中,像那样母亲的关爱,怕是轮也轮不到他了。 李幼悟一觉醒来,一股膏药味涌入口鼻。不由眉头轻皱,唤道:“钟牧,端杯水来。” 正在拭剑的少年眸色暗了暗,小丫头应声端了杯水来到床榻前。 “公子,请用水。” 李幼悟侧身看了一眼,床榻前的小丫鬟。哑声道:“多谢。” 床榻上伸出一双秀气的手,指尖修长看上去却是无力的感觉。 “公子可是要起了。” “嗯。” 帘帐被这小丫鬟利落的收起,入眼的是一片暗蓝色的光影。 太阳都快下山了,天边都已经渲染成一片暗蓝。 别说,她才回李家没多久,但这般夜不归宿倒也是第一次。 李幼悟直接做起了身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劳烦姑娘替我去唤钟牧过来。” “这……”小丫鬟回头瞄了几眼屏风。 “你看那里做甚?”李幼悟有些不解,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沈不言收了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沈兄,现下天色已晚,我不便多做打扰。” 他将剑放在了剑架上,淡淡道:“这些虚礼,做个一两日也就罢了,像从前一般唤我就好。” 李幼悟心跳颤了半拍,她压根不知道,这二人从前是如何称呼。 沈不言挥了挥手,小丫鬟行了个礼退了下去。“舅舅已经命人备好了饭菜,让钟牧回去送了口信,你大可安心留下来用饭。” 李幼悟思豫片刻,不自觉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这样的举动无一幸免,全部入了沈不言眼中。 他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是不是又忘了。” 李幼悟摇了摇头,回想刚刚沈大将军是如何称呼他的。 她试探性的开口,轻声道:“不言?” 沈不言扯了唇角,笑道:“幸好,你没全忘了。” 李幼悟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攥紧的衣袖。 卫府距离李府并不远,李冲很快便让回了口信,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吃完早点回来。 卫府的饭菜格外丰盛,大有与皇家宴食大差不多。 李幼悟瞧见,有些诧异。她毕竟幼年贫苦过来,这些年一人独居,倒是没见过几人吃饭,这般铺张。 “这未免太多了。” 沈不言好言提醒道:“靠边来些,长公主一会儿就到。” 李幼悟愣了愣:“长公主?” 沈大将军从前便是长公主的随从,如今长公主前来到也不意外。 李幼悟退到他身侧,轻声道:“我在此处,不碍事吧……” 沈不言挑了下眼皮,“你受邀在先,长公主突然拜访,不碍事。走吧,陪我去外面,同舅舅一起迎接长公主。” 车架和一系列随从停在了府外,李幼悟跟着他二人连忙上前迎接。 长公主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辇。 众人纷纷向他施礼。 “都起来吧。”长公主微微颔首,走上前握住了沈大将军的手肘,稍稍抬了抬。 “是。” 李幼悟懵了一下,赶忙收回乱瞟的眼神。 长公主端了架子道:“今日碰巧路过你将军府,不必拘礼。” 沈昭抬手道:“公主请!” 公主的仪仗率先入内,对着方才饭菜一顿茶查验。一同忙活完后,长公主这才落座。 烛火映衬下,倒是可以看出长公主保养得当,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都入座吧。” “是。” 长公主突然道:“这位是……” 李幼悟方才一直低着头,仿佛感知到被盯着,连忙起身行礼:“小臣李书钧。” 沈昭补充道:“李冲,李老将军的孙子。” 长公主微微点头,顺便回了沈昭一笑。“不必拘礼,做吧。昨日宴会,陛下原本说要带个面如冠玉的小郎君过来。我和众公主们都期待的很,结果听说被不言带走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好相貌。” 李幼悟眼眸低垂,“小臣承蒙公主夸奖。” 烛火的暗光打在了李幼悟的侧脸上,不得不说,她这张面皮生的确实好看。皮肤白皙,温润如玉,还有……亦男亦女。 沈昭也顺着长公主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孩子他小时候我见过一回,倒是与幼年时没有多大变化。” 长公主点头笑着说道:“不知李家公子可有说亲。” 李幼悟缓声道:“并无。小臣尚无功名在身,无心娶妻。” “并不是只有寒窗苦读才会有出路的。”长公主抬手换了丫鬟上前布菜。 几人面面相觑,任谁都知道长公主喜欢做媒。就连皇后也是她牵的线。 光凭这点也能看出长公主的能力,不是谁都可以塞一个人到皇帝的后宫,还能从小小歌女坐上皇后之位。 李幼悟眸色暗了暗,“小臣,只想对得起这些年的苦读。” 长公主脸色微变。 二人自然也是看得出,她想给李幼悟做媒。 她这也算变相拒绝长公主。 沈不言 9. 第 9 章 [] “老爷有令,钟牧护主不力。皮鞭二十,直到出征日,暂关柴房。” 李幼悟微微咬唇,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他身上。便略过小桃,径直朝外走去。 她虽自幼在农户长大,但也明白,也皮鞭伤得程度,都在下手力度上。 而钟牧这一身伤,怕是朝死里打的! 钟牧是祖父培养出来的人,不清不重得打上一顿,今日算给她一个教训。 而绝非这般,招招入骨。 小桃见她并不是回去的路,而是直奔老爷老夫人的住所去了。急慌慌得跟了上来。 “小公子,老爷已经歇下了。” 李幼悟停下脚步,眼中带了丝阴戾注视着她。 小桃在这般注视下,不自觉得后退了几步。 李幼悟忽然开口道:“你是小叔的人。” 小桃睁大双眼,“婢子…不是…” 李幼悟勾了唇角笑道:“是么,你身上的气味怎么和小婶婶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自幼便对这气味格外的敏感,姜然长年熏香,身上的气味是独一无二花草香味。 而小桃作为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自然是不会与她有接触。那么就只有一人,与姜然和小桃都有接触。 “该不是与小叔亲热时,染上的香味吧。你说小婶婶要知道了,你会怎么样。”李幼悟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直击小桃的心坎。 “婢子……” 李幼悟主动靠进了她一步,又一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中的阴戾越来越重。 “世家培养出来的小姐,都是做好了入宫的准备。我想宫内的事情,最出名的莫不过是…人彘…” 她最后两个字说得轻飘飘,落入小桃得耳中,仿若一记重锤。 小桃垂着脑袋,整个人不易察觉得开始打颤。 这小公子,明明在小爷口中,是个懦弱不堪,扛不住事得玉面小生。 李幼悟的手缓缓落在她的后颈,拨弄了她的领口,将她带至肩侧。 小桃个子本就不高,如今离得这般近。一抬头便是小公子的脖颈,吓得不敢动弹。 李幼悟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只需告诉我,今日是小叔手下那个人动得手,我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我就带你去见小婶婶,你且看小叔保不保你这个小丫头。” 小爷又怎么会得罪姜家,来保下她这样一个卑微出身的小丫鬟。 但出卖小爷的小场,她也是知道的。 “这事若是闹大,你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今日你告诉我,你和小叔的事情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小桃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想着能多耗一时,万一这小公子只是在强撑着,要不了一会就会改变主意了。 李幼悟冷笑一声,松开了她。大步继续朝后院走去。 “小公子!”小桃见她真的要走,急忙扑上前跪了下去,哭道:“求小公子可怜可怜婢子。” 李幼悟耐心早已被耗尽,甩开她继续走。 “是田四,小爷的小厮!” 小桃早已半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你回去吧。”李幼悟脚步沉沉,没有了方才得急赶。 田四,李府的小厮。也是平日里巴结李佑最明显的一个,他下这般死手倒是也不令李幼悟意外。 夜里的风带着一股子寒意,而李幼悟并不感觉得到丝毫冷意。 钟牧并未做错什么,却连累他无辜受罚。若是说错,真正错得何尝不是她这个身份。 李幼悟回屋的时候,整个人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般。外袍带上来一层冰霜。 “天呐!”小满捂着嘴惊呼道:“公子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冷成这样,身上的大氅也不见了。” 李幼悟低头看来看身上的外袍,道:“灌几个暖壶给我。” “公子要不先在炭盆前考考,婢子去备热水,替公子去去寒气。”小满道。 李幼悟目光一掠,冷声道:“我说暖壶,听不懂吗?” 小满面色一顿,心下颤了颤,“是。” 柴房内四处漏风,李幼悟小心翼翼地将暖壶塞进了钟牧的怀中。 钟牧不知何时醒了,虚弱喊道:“公子……” 李幼悟急忙开口道:“你醒了,可还冷?我这便去取炭盆过来。” “公子不必为我费心,小的身体好着呢。这些小伤要不了几日。”钟牧强扯笑着道。 李幼悟抿了抿唇,低声道:“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田四她会处理的,但不是现在。 钟牧摇头:“与公子无关,本就是我自己没有做到照顾好公子的职责。” 李幼悟思忖间,脸上扯出一副温和的笑。“我给你上药。” 怎么会没有关系,若不是她的身份古怪,今日这件事情说什么都不会落得这样重的刑罚。 “公子,这怎么能行!”钟牧闻言挣扎起来,大惊失色道:“公子金尊玉贵,怎么能提小的上药!” 李幼悟无从下手,僵持半响,她问道:“那我去寻了小满过来上药,如何?” 钟牧松了一口气,“公子对小的如此上心,是小的福分,能遇到公子这般好的人。” 李幼悟愣了一愣,随机苦笑一声,起身离开。 小满这一夜都陪着她一直替钟牧换药,辛苦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小满随她回屋的时候,哈欠连连。 却不忘端了热水过来,替她梳洗。 “小满,你下去歇着吧。” “公子,婢子不累。”小满绕至她身后,替她卸下发髻上的玉冠。如墨般得青丝垂落在她身后。 李幼悟食指低着额头揉了揉,“替我重新梳好发髻后,我准你半日假,不许推辞。” 小满点了点头:“是。” 李冲今日在家中设宴,接待平日里的官僚。李幼悟到屋外等候他时,他也才刚刚起身洗漱。 “怎么了这是?”李冲看着她眼下的乌青问道:“昨夜没睡?” “祖父,我……” 一旁替老夫人梳头的小桃听到声音后,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嘶。”老夫人捂着被扯断的头发,皱眉看了小桃一眼。 “老夫人……”小桃颤声道。 李冲回头看了眼,淡淡道:“你下去。” “是。”小桃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的退了下去。 老夫人梳好发髻后,从内室走了出来,哼道:“这丫头,一天到晚的心思也不知道在哪儿,不知道是不是还想着那件事。” 李冲瞪她一眼,老夫人这才意思到还 10. 第 10 章 [] “是!”李幼悟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李佑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个警示的眼神。 在李佑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纵使她有心报复,田四这般身强体壮的男子,倒也出不来什么意外。 车辇上的书筒早就被小满换上了舒服的棉被,连带着塞了好几个暖壶进去。 小满不解道:“公子,何必这般折腾自己,好好的床不睡,非要在这车辇上。” 李幼悟微微一笑道:“我不在府上,钟牧那边,你记得帮着照顾些。” 她看着不远处,安抚着躁动马匹的粗壮武夫,朝小满扬了扬下巴。 小满会意喊道:“田四,将车辇赶过来!” “对了,若是沈不言来找我……”李幼悟稍稍拖长尾声,眼中满是笑意:“你便说我,外出赏景去了。” 李幼悟在小满的搀扶下,上了车辇。倒也不是她真的柔弱到那种地步,只是能偷懒得时候必然要偷懒。 在车辇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了下去,开口道:“去高陵。” 高陵,早在她尚未来长安前,就听说过那些文人雅客,在此处写了不少出名的诗句。 她选此处,倒也只不过是路程适当,一来一返的距离,足以叫这田四出些什么事情。 田四驾车很稳,这一路上都平平稳稳。李幼悟也将昨夜的觉给补了回去, “小公子,小公子。”田四在外唤道。 李幼悟含糊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起身道:“嗯,可是到了。” 车外嚷嚷的声音传入耳中:“李书钧,你小子回来都不找我,倒是知道来这高陵当文人雅客。” 田四在帘子外低声道:“公子,是公孙公子赶上了咋们的车辇。” 公孙?小传上曾记过一位公孙忆,他爷爷是去年当上的丞相公孙弘。 大祁丞相之职一直选用列侯担任,公孙弘布衣出身。陛下就给公孙弘赐侯爵位,这才得以封相。 只不过,她记得很清楚梦中的这位公孙丞相,没熬过十月初十就病逝了。 丞相之位落到了她堂祖父李蔡手中,届时李家荣耀无限。 李幼悟理了理衣裳,下了车辇。就见披着一件木兰青双绣的披风,相貌堂堂的男子立于车前。 李幼悟见状便皱眉问:“公孙兄,怎么这般雪天,只着一件披风?” 公孙忆身上的披风,跟李幼悟身上的大氅对比之下,显得单薄同纸一般。 公孙忆笑了笑没说话,身后的小厮哀怨接道:“李公子,你还能不知道我家公子,这路上瞧见一个去长安治病的母女。见她二人衣着单薄,身上的大氅说给便给了。” 李幼悟点了点头,“我知晓公孙兄一直以来便是如此性格,但是……” 但是公孙丞相平生素来节俭,对上对下亦是如此。 他送出去大氅,怕是车上也只剩披风御寒了。 公孙忆道:“这大氅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御寒之物,对那母女二人来说,上了长安,还能换上一笔钱财,到可以抵扣一段时日的开支。” 李幼悟在原地思绪片刻,心一横,对田四道:“将车辇上的大氅取下来。” “是。” 自上次送了一次大氅被冻了后,小满便替她多备了一件在车上,但这出来一次送一次大氅,怕是回去又要听着老爷子一顿训斥了。 李幼悟接过田四递来得大氅,对公孙忆道:“公孙兄,莫要嫌弃。” 公孙忆笑着接过,“我与你同去高陵,不如这一路同行。” 公孙丞相提倡儒学,公孙忆自然也是如此。世家大族现下都以公孙家为儒学之首,此方同行,必然收货不少。 车马一前一后,来到了高陵。 高陵也已经聚集了不少世家子弟,热酒下肚开始大放文采。 几个世家子弟来到了公孙忆的车马前。 “公孙兄,怎么今日来得这般晚。快些下来,都已经开始了。” 高陵除了聚集些世家子弟外,还有不少寒门学士,盼着能在此处大放文采,博得一个好名声。被世家大族看上。 公孙忆一手揭着帘子,缓缓下车。那几个世家子弟面面相聚,对视了一眼。 “公孙兄,今日怎么穿了这狐皮大氅。” 丞相节俭,断然是不会用上这般难寻的狐皮。 公孙忆度步来到身后的马车,“路上天寒,书钧借我抵御风寒罢了。” 几人不约而同看了过去,只见后座马车上下来一个同样身穿狐皮大氅的文弱男子。 几人都晃了晃神,蔡家公子蔡易之更是移不动眼。 公孙忆抬手一一为她介绍。 蔡易之同她打趣道:“你若是有妹妹,咋们兄弟必然是要争着上门求娶。” 几人哄然大笑。 李幼悟也不恼,转身朝身后的田四道:“今日遇上公孙兄,一会我便同公孙兄的车辇同回。你且先回吧。” “这……”田四慌乱的四下乱瞟。 原以为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的,这小公子只是想让他出来冻上一日罢了。如今他现在回去,同昨日的钟牧又有什么区别。 见他楞在原地,李幼悟道:“怎么,我使唤不动你吗?还是公孙兄,一会不肯顺路送我一程。” 田四脸色大变,就听得公孙忆淡淡道:“书钧莫要胡说,我自是乐意效劳。” 田四现在是被架在火上烤,走,便是昨日钟牧的下场。不走,便是得罪丞相府,到时候,小爷是断然不会在用他了, 孰轻孰重,他自然是明白的。 “是愚弟失言。”李幼悟笑盈盈道:“田四,还不回去。” 田四咬牙道:“是。” 宽大的马车驶离后,入眼的是骑着高大黑马的沈不言。 他神情冰冷得看着众人。 李幼悟不自觉打了寒颤,今日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冰冷得眼神。仿佛任谁在他眼中都是死物一般。 蔡易之目光闪了闪,冷笑道:“我当是谁啊,原来是……” “闭嘴!”公孙忆喝道。 蔡易之不甘心的闭上了嘴,恨恨得看着沈不言。 公孙忆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邀道:“沈兄,今日难得遇见。不如下马同我们一起进去饮酒作诗。” 他这话说的客气,但一个武将去这种场所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种场合,吟诗作对便是家常便饭。若 11. 第 11 章 [] 火生了起来,李幼悟抬脚来他身边,寻了一处坐下。 “你既知道我来了这高陵,为何又要跟过来。” 沈不言一把抽走她手中的丝帕,一字一句对她道:“你知道,那些人弯弯绕绕的,我不喜。” 李幼悟眸色一滞,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又想到那日周腾的话,不由降低了声音道:“可我日后要走这条路,这是我仕途。” “嗯。”他淡淡道。 李幼悟对他道:“我苦读多年,你也是知道的。” 她神色平淡,倒也看不出别的意思。但这样直接的话语,倒也表明了她接下来的路。 二人沉默了下来,只剩下火堆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李幼悟打量着在被捆在树旁的马匹,二人同骑一马,若是女子都会被议论上。更别说两个男子了。 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都叫她一阵头疼。 李幼悟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道:“劳烦沈兄,先行离开。唤我的马夫驾车回来接我。” 沈不言掷了手中的木棍,丢在火堆里,道:“现下知道喊沈兄,方才不是一口一个你,喊得挺顺嘴的。” 李幼悟赔礼道:“方才冒犯沈兄了。” 沈不言没说话,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动作。 俩人又是僵持了半响。 沈不言这才解了马绳,缓缓道:“若日后,我当上大将军掌管天下重兵。到时,你可愿依附于我。” 寒风呼啸,吹灭了火堆最后一丝火苗。 李幼悟抬眸凝望着他,没有说话。 她不愿意去打破他心中的美好,皇帝终究是皇帝,刻薄寡恩是每个皇帝都必不可少的,没有意外。 皇后身后已经有了一个大将军。帝王的权衡之术,断然不会让皇后独大的。 “等我回来。”沈不言翻身上马,将佩剑丢给了她,扬长而去。 附近已经没有了干柴,李幼悟也不愿意站在路上傻傻等着他。活动了下腿脚,打算往回走走。 她腿脚也快,没出两里路程。见到一衣裳单薄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女孩瘦得和小猫似的,气息奄奄。 身旁还丢着一件面料看起来不是很好的大氅。 想必这就是公孙忆路上所说的那对母女了,李幼悟抬脚像那二人走去,既然遇上,断然是不会坐视不理。 那女子看上去年级并不大,约莫同她差不了几岁。 李幼悟蹲下来唤道:“姑娘。” 那女子抬头看了眼她,见她身上衣裳首饰价值不菲。急忙开口道:“公子,求公子救救我女儿。” 李幼悟看了看她怀中,病入膏肓的女孩。问道:“我该如何救她?” 女子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哽咽道:“求公子,不要嫌弃我们。您的马车能不能带上我们一程,我女儿快要挺不住了。” 李幼悟点头:“还请姑娘稍等片刻,我的车马很快变到。” “公子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女子立马抱着怀里的女孩磕头。 今日的天雾沉沉的,没有丝毫阳光。 李幼悟问:“为何不将大氅给她盖上?” “她身上太烫了,我怕烧傻了脑袋。”女子看了眼被丢在一旁的大氅。 李幼悟挑眉看她,“你穿着单薄,为何不拿它来御寒?” “此乃贵人好心送与孩子的,再者,此物一看便是男子……若是被人瞧见……” 女子声音越来越小,她说的不错。若是被人看见,乱传上几句。她怕也是不用活了。 李幼悟将那件大氅铺在地上,又取了佩剑割下一处衣袍递于女子。 “将孩子放在大氅上,你去将这块布打湿。给孩子降温。” 女子抿唇得看着她,接过衣袍残角,没有动作。 李幼悟起身走到不远处,背靠着树背,抱着佩剑不再回头看她们。 这才听到身后的女子有所动作。 时间一寸寸地过去了,李幼悟并没有等来马车,而是见沈不言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匹马匹,跟着他身后跑了过来。 李幼悟不死心的朝他身后张望:“不言,马车呢?” “今日给你驾车那马夫回去挨了打,我也不想耽误时间,直接牵了马匹过来。”沈不言道。 话音刚落,身后的女子声泪俱下道:“公子,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 李幼悟看她问:“你信我们吗?” 女子将怀中幼女带怀里拢了拢,她的女儿才两岁,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眼眶发红,哑着嗓子道:“我信!” 李幼悟接过孩子,翻身上马。 “你家住何处,等明日我派车马接你过来。” “高陵以北三里路程。”女子鼻尖一酸。 “好。” 沈不言看着她纤细的臂弯,一手抱着一个二岁的孩子,一手拉扯着缰绳。 他忍不住道:“给我吧。” “嗯,不言小心些。”李幼悟小心翼翼的将女孩递给了他。 其实沈不言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陪着李幼悟去管这些毫不相关的事。 但若不是她多管闲事,他们也不会相识。 所以只要她想,他就会在她身后。 二人策马离去,来到一家医馆。 沈不言的马术比她精湛太多,等大夫都已经为孩子施针时。她才姗姗赶到。 思及此处,李幼悟道:“不言的骑术倒是叫我望尘莫及。” 沈不言看着风尘仆仆的她,笑道:“你若是想学,我倒是可以练你一段时日。” 李幼悟先是怔住,随即又笑了一下。 “我还是拿好我的笔杆子就好。” 不过段段几日,她对他的了解也才只有这几天。 但李幼悟也知道,这样一个身份尊贵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郎,能对她有这般照顾。 全凭着哥哥少时与他的交情,也不知道他若得知哥哥死讯,该是怎样的落寞。 李幼悟上前想看眼孩子,被他长臂一档,拦了下来。 “风寒,来得及时,小命保住了,日后怕是会落下咳疾。” 她看了眼拦在她胸口处的手臂,面上不由一红。 “怎么发热了?莫不是这孩子将风寒过给了你。”沈不言关怀道。< 12. 第 12 章 [] “就凭她不得父亲喜爱,父亲为了全二哥一脉,日后她最多便是一个小文官做做。” 姜然将手挂上了他的颈部,不轻不重的撩拨起来。 李佑握住她那不安分的手,闻言笑道:“你进门这才多久,就敢猜忌父亲的心思了。” 姜然说的不错,若是她能乖乖听话,在家族的安排下循规蹈矩,才是李冲想要的。 “我只是猜忌夫君的心思罢了,战场之上,都靠军功说话,她这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无非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等夫君随父亲上战场之时,才是真正的将门之子。” 姜然的手又落到他的胸口处,一下一下打着圈。 她这几句话说得正中李佑心底,他打横抱起姜然,朝内室走去。 果然,世家女同小丫鬟是不一样的。 夜色渐浓,屋内的声音依然不断。 在外伺候的丫鬟大多都是不经人事,听了这般久,早就一个个低着头羞红了脸。 小桃听闻田四的事后,特意来此假意路过,拉着平日里亲近的一个丫鬟问道:“我听闻小爷今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们怎么都在屋外不进去伺候。” 小丫鬟脸上露出些许羞怯,含含糊糊道:“夫人在内,我们……” 话音刚落,就听得屋内女子求饶的声音。那声音娇媚无骨,小桃不同与这些丫鬟,自然一下就明白了屋内事。 就在几日前,她也是这般像小爷求饶。 小桃强撑着道:“看来我得回去,告诉老夫人早上准备抱孙子的喜讯了。” “小桃姐姐慢走。” 长安的天,在一夜的大雪过后。倒是叫今日准备前来走动的官员全都困在了家中。 见李幼悟一早起来就只知看书,小满寻了个由头,来到了苏夫人处。 刚到暖阁外面,就听到里面一阵脚步。 谷雨正打算出来,将门帘撩起与小满撞个照面,有些厌恶的转身。 “谷雨姐姐!”小满开口喊道。 谷雨瞧了一眼她,嘲讽道:“这是谁啊,这不是咋们公子屋内的姨娘?怎么来这儿了啊。” 小满强忍着气道:“谷雨姐姐这是什么话,咋们不都是在夫人手下办事的。” 谷雨本就对那日的选择不快,她样样都比小满拔尖。她二人又是为了做公子的通房,才被留在了苏夫人身边。 明明公子离家之前,待她远比待小满亲切。可如今公子却选了小满也没选她,她自然也从一等丫鬟降为了二等。 “是啊,咋们都是夫人手下的。你今日回来又要说些什么,是公子今日又去何处玩了,还是公子肯碰你了。” 小满面色一沉,对上她那嘲讽的眼神,攥紧了手。 公子一日不肯碰她,她被换下来的几率也就越大。 “不劳谷雨姐姐操心了,还请姐姐进去通传夫人一声,毕竟这几日公子身边待着的是我。” 谷雨恨恨瞪她一眼,不甘愿的进去通报。 暖阁里,苏夫人跪在供佛的佛像前,嘴里念念有词念叨着经文。 王婆子问道:“公子这几日,除了你说的这些,可还有其他。” 小满垂直脑袋立于一旁,“没有了。” “那为何今早流言四起,说咋们公子喜男色!”王婆子不轻不重问道。 “婢子不知。”小满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吓得跪在地上。 脚步声越走越近,小满听着王婆子在她耳边道:“你是公子的通房丫头,你说公子是不是真的喜欢男色。你能不知道?” 小满惊恐的抬头看着她,“婆婆,要婢子如何做……” 小满离开后,苏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急忙又对着佛像念起经文来。 王婆子低声道:“夫人,公子本就是女子。这女儿家自然是有她的心思,这流言应当是这两日外出,惹上的事情。” 苏夫人微微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菩萨像,“她既盯着我儿的名,又怎能如此败坏我儿的名声。” “夫人……”王婆子还想说些什么,见苏夫人这般模样,也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此时天上小雪未停,李幼悟从马厩里牵了匹马,踏雪而去。 卫府门前,几个侍卫见到她后,面露难言之色。 李幼悟拍了拍肩头的残雪,“劳进去通传一声,我来寻沈兄。” “还请李公子稍等片刻。” 几个侍卫拼命给进去通报的人使眼色。 李幼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疑道:“可是沈兄进宫了,不在府上?” 几人如释重负,连连应道:“是啊,李公子今日白跑上这一趟了。” “如此,昨日的事情,沈兄可有说如何安排?” “这……” 几个侍卫都以为是今早传出的那档子时,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府走出一人,他朝李幼悟行礼客气道:“李公子,小将军说,昨日之事,他已安排妥当。” 几个侍卫点头认同道:“这位是沈小将军身边的侍从,齐洪。他说的话,必然是有十分真的。” “李公子,且回去安心候着。主子正准备进宫一趟,必然将这些乱嚼舌根的人,退一层皮下来。”齐洪道。 场面此时一片寂静。 几个侍卫偷摸打量着李幼悟的脸色。 李幼悟抿唇不语,再三思索着从今日一早是何处出现了事。 忽然想起,莫不是昨日让他将女孩带回,今日就传出了什么谣言。 李幼悟思忖片刻,点头道:“给沈兄添麻烦了,我这就回去等着沈兄的好消息。” 既然他都这般说了,李幼悟自然听他的安排,安心回家等候消息。 马尚未被引进马厩,李佑就气势汹汹得将她拖拽到正厅。 李佑将她带进屋后,重重丢在了地上。转身支走屋外的丫鬟,关上屋门。 整个正厅带上她,一共也才只有四人在。 李幼悟警惕的瞧着三人,“祖父…母亲…小叔…” 李佑想上前教训,但看见苏夫人望过来的目光,只能作罢。 “你昨日的事情闹成这般,今日又去了何处?”李冲沉声问道。 “昨日的事。”李幼悟回忆了一番, 13. 第 13 章 [] “先前是祖父看错了你。待此方你同我征战漠北回来,祖父便为你向陛下讨个文官历练历练。”李冲笑道。 李幼悟点了点,道了一句谢。 “文官立于官场,朝堂上勾心斗角少不了。没成想,你虽胆小但气度仍在。此方随我前去战场,好好立立胆子。” “孙儿听从祖父安排。” 李冲有意与她亲近,可李幼悟这般疏远的态度,叫他也没办法继续讨近乎下去。 李冲无奈挥手道:“你也下去吧。” “是,孙儿告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冲不禁笑出了声。 这步棋,没有走错。 入夜,这一直不断的小雪才终于停了。 行至园内,再往前走几步便是会客厅。 沈不言入宫禀明皇帝后,不出半日,长安城内的谣言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连着下午的李冲和蔡知节大人都被传召入宫,听闻蔡大人回去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家中独子挨了好大一顿毒打。 不过,这件事倒是叫她明白。她如今的身份,与谁都不应当走得太过亲近。 小桃见李幼悟停下不动后,道:“公子,沈小将军在正厅候着等公子呢。” “嗯,我知道。说我身子不适,去不了了。”说完,李幼悟转身往回走。 “公子,这怎么能行……”小桃看着她的背影,楞在了原地。 她住的是北苑,苏夫人也在处在这个院子里。只不过离得有些远,平日里苏夫人也不是很愿意见到她。 屋内早就因为小满的侍弄下,不似屋外那般冻人。 她寻了书筒,在案桌上摘抄起来。 旁边是盏青铜制作的莲花状宫灯,柔黄的烛光照着她的侧脸,看上去越发的俊朗清隽,书上说得玉面郎君便是如此。 小满捧着热米酒,站在屋外后面犹豫不决。 脑中闪过今日谷雨那般嘲笑她的嘴脸,暗中咬了咬牙。 听得李幼悟忽然道:“小满,你杵在哪里做什么。” 小满心中一跳,端着热米酒走了进去,强装镇定道:“公子,我看后厨今日热了酒,想着公子夜里没食多少,端了一份给公子尝尝。” “嗯,你有心了。”李幼悟淡淡道。 “公子趁热吃,凉了怕公子吃了脾胃不适。”小满端着碗递了过去。 李幼悟接过,拿着勺子搅拌了会,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米酒又放了下去。 对小满道:“你出去吧,我一会吃。” 小满一愣,既然公子说了会吃。那她一会再进来,左右药效发作时,公子身边也只有自己。现在识相点,也不至于让公子日后,因为这件事起了厌恶之心。 “是。” 小满推至屋外,寒风瑟瑟,她也守在屋外。 李幼悟看着门外的虚影叹了一口气,日后替小满寻个好人家,再给她的嫁妆上面多添上些。也算是对得起,小满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李幼悟正伏案写着书筒上的政问,就听到外头传来阵阵脚步。 应当是小满以为她已经食完米酒,进来收拾的。 李幼悟头也没抬,继续撰写,“东西收拾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不要总是进来了。” “为何装病不见我。”沈不言语气有些冲。 闻言,李幼悟手上一抖,连带着这张快些满的书筒也一并废了。 李幼悟撂下了笔,面上扯着假笑道:“不言,快些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李幼悟有些发憷,他这般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仿佛让人觉得被猛兽盯着一般。 “不必了。”沈不言冷声道。 李幼悟本也就是客气一下,听他拒绝后。又坐了下去,拿着被墨水脏了一块的书筒有些惋惜。 沈不言见她装傻充愣不回话,夺过她手中的书筒,冷冰冰道:“为何不见我。” 小满方才听到动静,此刻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就见这般情形。 李幼悟眼尖,瞅到了刚进屋的小满,喝道:“退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小满看了眼面露不善的沈不言一眼,讪讪得退至屋外,但却没有关上房门。也就是说屋外,出现了任何情况,她都是可以以最快速度喊人的。 沈不言一语不发,走过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屋外的小满吓得一颤,手中的茶水尽数泼出一半。 一切都寂静下来,李幼悟强忍着心中莫名的恐惧,抬手示意道:“不言,坐下说。” 沈不言并未理会,反而是拿着手中的书筒看了一眼。 “沈兄,不得给愚弟一个解释的机会。”李幼悟道。 “你的字怎么和四年前一模一样,毫无长进。”沈不言收了书筒,坐在了案桌对面。 李幼悟突然有些后悔,他问什么,她回答就是。 只要东西一落到他手中,他都问出些许问题出来。 李幼悟叹道:“出了这般事情,我想为了你我的名声考虑,这段时日还是避闲的好。” 沈不言面色一沉,不悦道:“姨夫已然下令,那些文人若是敢空口无凭的乱作文章,通通不许参加科考。这件事情不对蔡家处罚,全是因为你祖父李冲求了情。” 李幼悟倒不意外老爷子会替蔡家求情,官场之上本就如此。 李幼悟不由低声道:“不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几日避避闲,对我们有利而无害。” “有何害处,我自会挡在你前面。” 李幼悟嘴角微抿片刻后,扬唇一笑,“是我思虑太多,我给不言赔罪。” 对他这样正在气头上的少年将军,继续争辩下去讨不到任何好处。 李幼悟端起案桌上的米酒,道:“愚弟先用这米酒给你赔罪,过些时日必然带几壶好酒与你一醉方休。” 沈不言皱了皱眉,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米酒一饮而尽,就她那酒量还敢说一醉方休。 李幼悟盯着空碗,道:“不言,这是我宵夜……” 沈不言一笑:“你可真是小气,这宵夜就算是你赔过罪了。” 李幼悟松了一口气,他笑了,此事算是翻篇了。 沈不言又打开了书筒仔细看道:“不过你这些年的字……” 李幼悟现在听 14. 第 14 章 [] 小满颤颤巍巍的跪下嗑头,“谢公子。” 小满虽心术不正,但谁不想往上爬。念着这段时日的照顾,这话由小满转述,怎么说能保得住她自己,小满也清楚。 至于沈不言替她挡下了这招罪,她只能日后再回报了。 凉水被小厮一桶又一桶的送了进去。 李幼悟皱眉沉思,要不要给他去熬一碗姜汤,别明日冻出病了。 屋内,沈不言半靠在浴桶上,面上的潮红已然褪去大半。 这浴桶不知怎的竟能叫他闻出一丝香味出来,好似她身上的味道。蔡易之那日的话又在他脑海中飘过。 “你若是有妹妹……” 你若是有妹妹,会同你生得有几分相像。 他闭目半响,本想消散这样的想法。可脑海中闪过她的一颦一笑。 沈不言心里一沉,看着身下有些恼怒得揉了揉太阳穴。 没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但他却想到了李幼悟方才的话。 沈不言一人呢喃道:“看来这段时日,真的要和你保持些距离了。” 夜已深,寒风瑟瑟。 李幼悟冷得在屋外直跺脚也不敢进去,纵使房内有屏风挡着。但这种事情,她进去取暖,二人都尴尬。 沈不言穿好衣衫后,连大氅都未穿上,抱在手上出了门。 李幼悟正来回小跑取暖,见他出来后。上前抱手行礼道:“不言,今日这件事,是我连累你了。你放心,这些小厮都是签了死契的,半个字都传不出去。” 沈不言眸色一沉,道:“何人下药,查到了吗?” 李幼悟道:“这合欢散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我来的。不过你放心,那人我已经查了出来,必然恨恨惩治。” 他自幼养在陛下和大将军身侧,对于这些事情整治起来,自然不如她这般心慈手软。 “你如何惩治。”沈不言看着她道。 “我……”李幼悟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说不出来一句话整话。 沈不言看着她清澈如小鹿般双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这般,有一次就会来第二次,若不恨恨教训,下回我是不是就要来吃你的喜宴了。” 李幼悟眨巴了几下大眼睛,笑着安抚他:“不言,这话严重了。” 沈不言无奈摇了摇头,拂袖离去。 李幼悟急忙追上,一路将他送至大门外,就是为了让他感觉到,她没有因为昨日的事情刻意疏远他。 反观沈不言,方才心里起了那样的想法,此刻只盼着早些离开的好。 沈不言翻身上马,李幼悟还未来得及说几句客套话,他就已经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李幼悟看着他的背影,气恼的很。看来这件事,还是得寻个日子好好给他赔罪。 *** 李幼悟坐着车架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也不是她真的这般闲,只是刚刚吃了一个闭门羹。 回想方才卫府门前的侍卫,虽不同上回那般一个个对她避之不及。 反而是十分坦荡告知她:“李公子,沈小将军这段时日被陛下传唤。已经搬去宫中,日日被陛下带在身边。” 李幼悟只能告辞,这段时日,祖父也时常传唤入宫,她应该想得到的,出征在即,新年一过,自然要忙上正事了。 原还想着同他一起去看看那日的小女孩,可现下只有她一人,也只能作罢。 车架经过繁华的街道,一阵喧嚣的传入耳中。 “你,你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女子这话说得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是引得男子们笑得更加龌龊。 “我们可没有将你压在身上,怎么能叫欺负你呢。” “你……”这样下流的话,叫女子半天也回不上来一句。 这些男子也纷纷附和,哄堂大笑。 笑声实在是讥耳。 马车缓缓经过,李幼悟不由叹了一口气。 今日的马夫,是借了她母亲苏夫人的。 若是往日里,钟牧了解她这多管闲事的毛病。早就带着她绕路走了。 李幼悟忍不住开口道:“是出了何事?” “公子,是一落魄女的铺子,不知怎的惹上了一群男子。”马夫回道。 李幼悟咬了咬牙,干脆将耳朵给捂上了。她这好管闲事的毛病,先生很早前就教训过她。 这几日也认识到,她不可与任何人走得太近。 铺子上的男人们一唱一和道:“许安安,瞧着你还有几分姿色。倒不如收拾收拾,往男人身下一躺,不都比你这铺子来钱的快。” “哈哈哈哈哈哈,王兄说得对。” 许安安?这名字倒像是在哪听过。 “你得罪了周公子,如今我们还敢要你,已经是冒着得罪周公子的风险。你可别这样装模作样的假装清高,到时落得个千人骑的下场。” 马车驶离有些路了,他们的话也有些嘈杂。 李幼悟仰头看车顶,这个许安安该不会是醉香楼那日碰见的…… “停车!” 李幼悟认命的闭上了眼,吩咐道:“将车架就停在一旁吧。你带上我的符牌,去官寺请人过来。” “是。” 马夫走后,李幼悟一人坐在车架内,心不在焉的看着书筒。 铺子旁的吵闹声音更大了,男人们猥琐的调戏着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许安安自幼学的教养让她无法像一个泼妇一样对他们回击。 她的沉默反而让那些人更加的得意。 “何人闹事!” 官寺离此处并不远,很快,马夫便带着一干人过去了。 许安安不是没有想过让人去报官,但是店内总共就她和两个小丫头,都被这些人堵在了屋内出不去。 她满怀感激的看了那马夫一眼。却见那马夫将人带到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见那马夫来到了一辆车架旁,朝着车上的人行礼:“公子,已经请来了。” “嗯,走吧!”李幼悟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已经消散,淡淡道。 许安安的目光太过出神,引得这一众人纷纷顺着看了过去。 “这不是李老将军府上的车架。”有人疑道。 “将军府!” 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也只是收了周公子的钱财。来此处找麻烦, 15. 第 15 章 [] 她目光平淡,没有丝毫感情的看着小满。 “公子……” 李幼悟冷声道:“你先起来。” 小满连忙起身,急道:“公子愿意去见夫人了吗?” 出征之日再即,苏夫人心心念念想见她。 但出了小满这个事情以后,李幼悟有些懒的同她这个母亲在做戏了。 苏夫人能说的无非也就是那老生常谈的几句。顶了哥哥的名字,就得替哥哥好好搏一个功名出来。 思及到此,她的眸色不由暗了暗,哑声道:“你回去告诉夫人。她想说的,我都知道。” “可是……” 小满扭捏着,还想再说下去。 李幼悟有些不耐烦,下意识的喝道:“你在这般纠缠着我,我就将你送出府外。” 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住。 “小满是我院中的丫头,你若是真的想将她赶出府,是不是也该问一问你的母亲。” 苏夫人在王婆子的搀扶下缓缓来迟,她这话说得轻轻柔柔,同她的人一般。 “夫人……”小满有些不知所措。 “小满,你去公子房中泡上一壶茶水。”王婆子吩咐道。 小满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李幼悟,屈身道:“是。” 李幼悟抬眸看了王婆子一眼,她心中有些恼怒方才的失态。纵使知道有些事情是苏夫人做的,可又能如何。 苏夫人道:“王婆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应该不会恼怒母亲吧。” “自然不是。”李幼悟忽然一笑,上前行礼道:“这些日,想着多看些书。这才顾不上去母亲那边,还望母亲见谅。” “出征之日在即,我想陪你多说一会话,去你屋内坐会吧。”苏夫人柔声道。 “母亲请。” 屋内,苏夫人看了王婆子一眼,姿态闲适抿了一口茶水。 王婆子不动声色将小满带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她二人。 苏夫人面上温柔,说的话却锋利的很。 “你如今已经完全替代了我儿,怕是连我这孤母都已经不放在眼里。” 李幼悟眸中神色变幻一瞬,放低姿态道:“母亲误会了,当真是走时先生布置了不少功课,想着闲时能多看些。” “我安排小满在你屋内中,你可是因为此事?”苏夫人放下茶盏,不加掩饰眼里的厌恶。 “母亲多心了。” “即要我不多心,那小满就还留在你屋内吧。”苏夫人道。 “母亲这般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不知祖父可知晓。”李幼悟这番话言辞冰冷,她装不下去了。 苏夫人一愣,“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李幼悟不为所动,冷声道:“多谢母亲教诲,小满我不会留。至于母亲为何要将小满留在我的屋中,母亲不妨直说。” 苏夫人今日亲自过来找她,绝非只是为了让她留下一个小满。 有一瞬间,苏夫人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已然病逝的儿子。只不过,这样的不尊长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疏离的气质,猛地将她拉了回来。 苏夫人微微一笑:“我母家侄女自幼于你两情相悦,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李幼悟行礼淡淡道:“多谢母亲直言相告。” “战场之上,刀光剑影。你若是死,也只能是因公殉职。” 苏夫人这般冷冰冰的话传入耳中,让李幼悟的脸色变了变。 “母亲放心,兄长的名字不会埋没。” 话音刚落,苏夫人便唤了王婆子进来,在搀扶下消失在了院子的拐角处。 刺骨的寒风顺着敞开的房门吹了进来,李幼悟缓缓收回了目光。 和苏夫人打交道,若是有外人在。那她必然是要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只不过私下,苏夫人从不伪装。 她非常介意她占了哥哥的一切。 怕是不止是苏夫人一人这般介意…… 待这件事情被捅破之时,又有几人能接受…… *** 春,二月。 大将军沈昭率兵定襄郡。 目光落在沙盘上,李幼悟和沈不言各自站在,李冲和沈昭身后。 六位大将军商讨后,正待离去。 “李将军,留下。”沈昭道。 李冲不解得看了其他五人一眼,抱拳道:“是。” 作为李冲孙子的李幼悟,自然也跟着留了下来。 待其余四人离去后,李冲问道:“沈大将军,还有何吩咐?” 沈昭摆手道:“老将军,吩咐自是不敢。只不过想和您讨一人。” 沈昭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李幼悟身上,李冲皱了皱眉。 “不知李老将军,可放心将孙儿交给我。我将她与不言一同安排。”沈昭道。 “书钧,沈大将军要你。你怎么说?”李冲转过身,警告得看了她一眼。 “我……”李幼悟却有些迟疑,继续开口:“孙儿听从沈大将军安排!” 她祖父李冲的战绩,她不是没有听过。许是名门世家的缘故,对于漠北的作战,这运气实在是不好说。 她跟着沈大将军,胜,她有好处。 若是没胜,反而是她祖父那边胜了,好处她也是有的。 李冲动了动嘴唇,终是只道了句:“照顾好自己,我留五百亲兵给你。” 李冲不是没有想到这些,只不过军营不似家中。她的女子身份,也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孙儿明白。”李幼悟低头道。 商讨完毕,李冲同其他四位大将军都带兵准备出发。 少年走过来,揽着她的肩头就往外带。 “舅舅,我带她去熟悉熟悉。” 沈昭笑道:“去吧。” 李幼悟不忘行礼道:“沈大将军,属下告退。” 李幼悟被他揽着怀里,到底是没有同男子这般亲近过,心里忽然生出了紧张。忍不住伸手去推他。 沈不言低头去看,瞧她一个大男人面上一阵绯红。又想到了那日,心底莫名生出的想法。 他松开了手,轻咳一声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嗯。”李幼悟理了理方才被他揽过的肩头。 “这个,出城那日有一女子要给你的。我骑马正好看见,顺带替你收了。” 沈不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墨蓝色的香囊,带着一丝清淡的脂粉味。 “那女子是何人?依你的性格,怕是根本不会多管闲事。”李幼悟伸手接过,打开从香囊内拿出 16. 第 16 章 [] 沈不言明白他这只是敷衍,下回过后,还有下回。 他沉声道:“舅舅,莫不是也也同那些人一般认为我只会花拳绣腿,哄得陛下开心。” 沈昭愣了一下,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 “战场不像你平日里玩的猎场,那些漠北蛮子也不是你箭下的猎物。他们有血有肉,是会反击的敌人!” 沈不言眸色暗了暗,退了一步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过身走了。 是夜,众将军将士在外架了烤架,烤了肥羊,燃了篝火小聚一场。 沈不言狠狠的啃了羊腿上的一块肉下来。 李幼悟在一旁倒酒安慰道:“不言莫恼,大将军不让你参战,也是实在担心你啊。” 沈不言端起酒杯猛地一饮而尽。 “你好歹还能写写呈文,我就只能在后方闲着。不怪齐洪走时,那般气恼了。” 李幼悟又替他将酒给倒满,劝道:“大将军也是关心你,正如你对齐洪一般。” 沈不言不服哼道:“齐洪有妻有子,有牵挂。我没有!” “哟,这是谁呀?这不是沈小将军吗?”周腾的声音冷不丁的传入他二人耳中。 李幼悟见到他也是一愣,问道:“周腾?” 周腾微微笑了笑,看着沈不言阴阳怪气道:“怎么有些人顶了个校尉的名号,来此处却只能喝酒?” 二人都听出了周腾话里话外的嘲讽,沈不言脸色不大好,握着酒杯的指尖,都有些微微泛白。 李幼悟一下子站起了身,淡淡道:“这回的行军名单上没有你周腾的名字,你这样无端前来,是不是视军法于不顾?” 周腾忽然哈哈大笑:“那你就去罚我呀。看看是你一个写呈文的罚得了,还是他一个空头校尉罚的了!” “你……”李幼悟被他这话一噎。 相比之下,周腾心中闪过一丝快慰。先前在宫中宴会上,他在这二人手中丢了那么大一个脸面。今日就算扯上一时的口舌之快,也算是过了心中的那团气。 “哼,周腾你不过就是跟着周正卿过来的,你大哥在来这庆功宴上替陛下犒劳三军。你也不过只是在这吃上一顿饭的,瞎神气什么?” 来着是一个少女,生得唇红齿白,秀气十足。一眼就能瞧出事个女子,身材凹凸有致,穿着男装实在是有些突兀。 周腾皱眉,在看清来者后,冷哼一声,拂袖离去了。 “沈不言,你别喝了。陪我去那边玩。” 少女上前拉扯着沈不言,李幼悟有眼色的将酒壶放下,给她让了位置。 沈不言不耐道:“陆子宁,你怎么跑这来了。” 陆子宁见位置让出来后,毫不客气坐到他身旁。得意道:“我偷偷跟我爹来的,如今打了胜仗,我爹高兴。这才没计较我的事,肯放我出来了。不过这回庆功宴结束后,要和周腾他们一起回去。” 李幼悟脑中飞速运转,这陆子宁若是没记错,应当是陆朝将军的独女。这陆朝将军是沈大将军的部下,这样一来,他二人熟路自当是没错。 陆子宁看着一旁的李幼悟,吩咐道:“你去给我拿个碗来。” 李幼悟微微一怔,这是她用李书钧这个身份后,第一次被人使唤。 “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陆子宁道。 沈不言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自己没有手脚吗?” 陆子宁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慢慢得转换成怒气。 “我这就去,陆姑娘稍后。”李幼悟急忙道。 陆子宁得意的看着沈不言。 沈不言嫌弃得看她一眼,背着她转过身去喝闷酒。 陆子宁干脆起身跑到他对面,摆出她那一副赢了后得意的模样。 李幼悟笑着摇头,将碗放在了案桌。 “陆姑娘,碗放这了。” 陆子宁又道:“倒满酒,端过来!” 沈不言道:“你差不多得了!” 李幼悟一见这俩人有吵起来得噱头,急忙倒酒劝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不许给她倒!” 沈不言转身死死扣住她拿酒壶的手,手劲大得她连酒壶都拿不稳,痛呼出声。 陆子宁在他身后骂道:“沈不言,你这是干什么。是我吩咐她的,你有气冲我来!” 沈不言并未松手,手上的劲倒是收了回去。可他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穿般,盯着她这张脸。 李幼悟有些慌道:“不言,你先撒手。咋们有话好好说。” 陆子宁倒也是泼辣的性子,见二人都不理她。直接端了案桌上的酒朝沈不言脸上泼了去。 “我让你放手!” 李幼悟傻傻得看了这小姑娘一眼,又看了看被泼的沈不言。 她的手骤然落了空,手上的红痕看上去有些吓人。 夜里的凤徐徐吹来,沈不言收回了手,拿衣袖拭去了脸上的酒水。 陆子宁也不怕他,道:“你清醒了没,喝了点就这样耍酒疯!” 他没喝多,方才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不同。 他在想,陆子宁亦能女扮男装,那他若是扮成女子又是什么模样。 沈不言含糊应了一声,歉道:“我方才喝多了……” “无妨无妨,二位聊着,我先回去了。” 李幼悟起身开溜,最近诸事不宜,少说话,少做事,少见人。 翌日一早,李幼悟缓缓醒来...... 小几上放在一瓶跌打药的小瓶子,李幼悟“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钟牧!” 钟牧掀起帐篷,“公子唤我?” 李幼悟指着小药瓶,颤声道:“这是谁放进来的……” 钟牧道:“是一早沈小将军送来的,属下进来时,公子您还没醒,我就放小几上了。” 李幼悟松了一口,“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在我睡觉的时候进来。” “是。” ****** 元朔、四月。 沈大将军再次率领六位将军出击漠北,六位将军领命带着部下踏上了路程。 帐篷账内,李幼悟提笔写着战场上的状况。 听得帐外一声一阵嘈杂,原也没上心,听得沈不言喝道:“点兵!” 李幼悟心底一颤,丢下手中的笔跑了出去。 见沈不言高骑马在马背 17. 第 17 章 [] 李幼悟抬眸颤声道:“大将军,可能派人去寻。” “第一日便派人去了,什么都没找到。”沈昭也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不禁望向帐外,眼中有认命的滋味在。 李幼悟喉咙发紧,张了张唇没有出声。沈不言是除了先生,待她最好的外人。 他还年轻,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么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荒漠。 夜深,李幼悟沾了褥子就睡着了,不过睡得却不踏实。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心口的钝痛一下又一下。 恍惚之间,她好像听到了骑兵归来的马蹄声。 还有将士的欢呼…… “公子!公子!你快醒醒!”钟牧在帐外一声呼喊高过一声。 “为何不进去?”沈不言不解得看了钟牧一眼,抬手撩起帐帘,就要进去。 帐帘被撩起,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沈小将军不可!”钟牧赶忙去拦。 沈不言一个箭步,先一步错开他走进了帐内。 钟牧在外看着帐篷,咽了口口水。公子…属下尽力拦了…… 迷糊中,李幼悟听到床榻旁沉重的脚步声。 可她却觉得莫名的心安,任由这脚步声越来越近,也没有转醒的念头。 沈不言走到她边上,喉结不由上下滚了滚。 睡梦中的李幼悟脸上还挂着泪痕,不知梦到了什么,竟在梦中落泪。 他握着腰间佩剑的手,不禁紧了紧。这般可怜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将人抱在怀中柔声安慰。 帐外一阵低声催促。 钟牧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撩起帐帘冲内喊道:“公子!沈大将军传您过去写呈文!” 李幼悟抽搭了几下鼻子,悠悠转醒。下意识唤道:“掌灯。” “你醒了。”沈不言轻声道。 帐内黑漆漆一片,夹杂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沈不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这是…来告别的…… 李幼悟一个激灵,扑了上去。入手的却是冰冷得盔甲。 她哭喊道:“沈不言!” 沈不言瞳孔微颤,小心翼翼将她扶住。听得她继续哭泣道:“你死得太憋屈了!” “我没死。”沈不言扯了扯嘴角,合着这又是一个以为他死了的人。 李幼悟愣在原地,脑中飞速运转了一圈后,呆呆问道:“活人?怎么这么冷?” 沈不言看着她这幅样子,无奈道:“夜里赶路,冻得。”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李幼悟背过身,抬手拭去了挂着脸上的泪珠。 帐内掌了灯,李幼悟已然去屏风后换好了衣裳。行军不似家中,她这些时日都是和衣而卧。换上件外袍,就能出门了。 她面上已然恢复了正常神色,丝毫不见方才那个慌乱可怜的模样。 沈不言有些可惜,方才帐内太暗,他看得不是很真切。 “不言。”李幼悟唤道:“这些日子,你日夜奔波。我让钟牧烧了水给你送去,你简单洗漱一下,回去早点休息。” 沈不言含糊的应了一声,见她转身要走。连忙道:“你去哪?” 李幼悟笑道:“想来你这回定是立了大功回来,大将军唤我去写呈文,应当是要连夜送回长安,交于陛下。” “写完早些回来。”沈不言忽然道。 李幼悟的动作一愣,听他这意思,是要在她的帐篷内等着她。 沈不言也怔住,他不知怎会说出这般话出来,定是这些日子日夜不歇,累糊涂了。 沈不言将话接了回去,“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好。” 待她离去后,他松了一口气,想靠着小眯会,却怕弄脏了屋内她日日所用之物。 *** 主帅帐内。 沈昭和手下的几位将军不知说了什么,几人面上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昭注意到讪讪来迟的李幼悟招手道:“过来!” 李幼悟抬腿走了过去,不小心被地上的白布给绊了一下。 白布里不知装了什么,竟被她踹得在地上滚了几圈。 李幼悟稳住身形后,对上了几位将军瞪大的双眼,不知为何生出了心虚。 她弯腰打算去拾。 沈昭欣慰点头:“这孩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想不到是个胆子大的。” 几位将军也是跟着沈昭一起点头。 白布被她方才那一踢,有些松散,露出了一缕发丝。 李幼悟呆住,手心顿时出了一阵冷汗。这是一颗人头! 沈昭催道:“先别管那个了,你快快坐下执笔,记下这些。” 李幼悟来到案桌边,强装镇定得研磨提笔。 她在被告知随军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今日这般蓦然见到,也还是一连打了好几个寒战。 沈不言此战突袭漠北蛮子大获全胜,沈昭随手给他打发去了沙漠。他就带这八百骑兵在沙漠中奔袭数数百里,硬是叫他找到了人家老营。 漠北大将正带着手下正在喝酒作乐,享受美人的献舞。 被沈不言提着长枪闯入账内,砍下了脑袋。 李幼悟洋洋洒洒写了数行,收了笔后,将呈文递给了沈昭。 沈昭接过后,细细研读一番。满意点头道:“好!不言这场站打得好,你小子这文章写得也好!来人,八百里加急送回长安!” 几位将军看她的眼中满是羡慕,沈小将军这样的攻劳卓著,怕是这回回去,陛下要大封于他。连带着这个只能在后方写呈文的小子,都能捞到一杯羹。 沈不言待她这般祸福与共,说是亲兄弟也是算得上的。 他事情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她自然也是有所回报的。 这段时日,日夜奔波。 沈不言简单梳洗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来到李幼悟帐内等她。 拾起不知怎的滚到角落的书筒,往床榻上一靠,翻看起来。 没一会,就去见周公了。 钟牧在帐外候着,旁边还站了一个毛头小子。 李幼悟停下脚步,打量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帐外?” 毛头小子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李幼悟见他不回话,转而去看一旁的钟牧。 钟牧道:“公子,这是跟着沈小将军的。沈小将军已经在帐内等候您多时了。” 李幼悟点了点头 18. 第 18 章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不言闻言,眉头一跳。 只见周回安拧眉回味了一番,改口道:“我怀疑李公子是女子。” “下回想清楚再开口。”沈不言嘴角抽的厉害,这周回安汉话不好,他也不是不知道。 周回安垂直脑袋继续道:“她生得就不像男子。我怕她是女子假扮潜伏在小将军身边,昨夜去她帐内打探过了。是属下多心了。” 沈不言道:“你是如何打探的?” “自是将她裤子脱了看了。”周回安回道。 他在漠北待得久,漠北民风开放,没有太多礼义上的规矩。 沈不言眉头凝起,沉声道:“这件事不许外说,自己领了军棍去。下回若是再犯,就不用跟着我了。” 听这冰冷的语气,就知道沈不言心中不悦。 “是。” 周回安退出了帐篷,迎面撞上了无精打采的李幼悟。 周回安一怔,道:“你怎么醒这么早?” “周副尉,你醒得也挺早。”李幼悟疑惑,却还是客气寒暄回道。 周回安倒是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想着小将军已经不让他对李公子试探了。对她拱了拱手,就走了。 李幼悟也没多想,撩帘入了帐内。 见沈不言冷着一张脸,独自出神。又想到了方才离开的周回安,应当是商讨了正事。 李幼悟步子一顿,觉得来得不是时候。可人已经在门口杵着了…… “你来了。”沈不言开口道。 李幼悟笑着走上前,“昨日不知你立了这般战功,尚未祝贺。今日倒也不晚。” 沈不言面色不变,打量着李幼悟的身量。 不高但也不矮。 方才周回安说出那句话时,他脑中想的却是,若她是女子,那么幼时他所认识的李书钧又去了何处。 不过好在,她是! 而他脑中先前那些变扭的想法,皆因她生得太过清秀。这第一面,就能让周回安都能起疑。 女子慕强,男子重貌。 这样一想,他的心情好了许多,先前那些抵触倒也能抛之脑后了。 李幼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问道:“对了,不言。你昨日要同我说什么?” “是周回安。”沈不言唇角含笑道:“我想请你,替我给他寻个汉人先生。” “先生……”李幼悟脑中闪过了一个人。 沈不言道:“他是汉人,却在漠北长大。这回多亏了他带路,才能让我直捣蛮子老窝。如今他在我的麾下,我想好好教他。” 李幼悟点了点头。 “你可愿……” “我想请教导我的先生,来教周副尉如何?” 沈不言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未说出的话也咽了下去,笑着点了点头。 “提到你的先生,你好像很开心。他叫什么?” “裴知礼。裴先生他很好,教会了我很多。” “那就他吧!” 裴先生在平阳县并不算出名,但祖父既然请了他来讲学,自是因为他的学问拔尖。 若是能将请先生来长安,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也有人可作解答。 沈不言见她不自觉扬起的嘴角,淡淡道:“很开心?” “嗯。”李幼悟点头:“日后书中有不懂的地方,不用一人苦苦钻研了。” 沈不言闻言挑了下眉。 李幼悟此刻正沉浸在喜悦之中,自然是注意不到他情绪的低落。 沈不言起身道:“我回去补觉。” 李幼悟点了一下头后一怔。钟牧还没回来,该不会睡过头了吧…… 等沈不言回去时,见到钟牧躺在他床上呼呼大睡,心中定然不悦。 李幼悟急道:“不言,不急着走。我……” 沈不言停下看她,不解道:“还有何事?” “我们一同去看看陆姑娘吧,她这些日子也挺担心你的。”李幼悟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陆子宁。 此话一出,沈不言沉默半晌。一板一眼道:“她会担心我?” 李幼悟尬笑了两声,昧着良心道:“是啊,她姑娘家的不说这些。但到底也是担心你的。” “她是巴不得我死了吧,只不过她怎么没和周腾一起走。”沈不言脸上就差把你少骗我,这几个人贴脑门上了。 半晌过后,李幼悟才道:“陆姑娘古灵精怪,能留下来也不稀奇,不过不言和陆姑娘是怎么回事?” 沈不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严肃道:“你莫不是看上了陆子宁?” “不言莫要开这般玩笑。”李幼悟白了沈不言一眼。 沈不言看着她的小表情,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不过是长辈时常拿来打趣罢了,我记得你不也有一个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是苏将军的女儿。”沈不言道。 “嗯,幼时玩得好罢了。如今作不得数。”李幼悟摆了摆手。 苏将军苏逊是她舅舅,也是六位将军其中之一。 “是啊!”沈不言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如今作不得数。” 李幼悟愣愣抬眸看着他。 眸光对视上的瞬间,沈不言只觉呼吸一滞,先前的心悸此刻又萌动起来。 不过他如今已经想通了,不同于之前的落荒而逃,回去后慢慢调适。 他亦回望她的目光。 “公子,我回来了。”钟牧打着哈欠在外度嘟囔道。 李幼悟也拍了拍他,笑着道:“不言,回去补觉吧!” 沈不言看着她没说话,心中疑惑渐生。她这般模样,很明显是在拖延时间。不过有什么事情是能让她来拖住自己。 “不言?不言?”李幼悟见他不说话,又唤了几声。 沈不言倾着身子,在她耳侧缓声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不言多虑了,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李幼悟说完后,不自觉露出了一个甜到人骨子里的笑。 沈不言有种自找苦吃的郁闷。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大步离去。 沈不言走后,钟牧三步一回头的走了进来。 “公子,沈小将军这是怎么了。” “你看出什么了?”李幼悟道。 钟牧又打了个哈欠, “我方才就是看沈小将军,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李幼悟扯了扯嘴角,“他那张冰块脸,难为你还能看些东西出来。” “还行啊,属下瞧着沈小将军对公子表情挺多的啊。”钟牧 19. 第 19 章 [] “啊?不碍事的。”许安安道。 齐洪道:“姑娘的心意,李公子已然知晓。我是受命归还香囊,却在路上弄丢了。一连寻了几月,都未曾寻到……” 许安安有些失神呢喃道:“归还……李公子让归还……” 齐洪继续道:“是!我已向沈小将军禀明失职,此方出面替姑娘解决了这些人。日后有沈小将军的名号照着姑娘,姑娘不必在念着李公子了。” “沈不言,他有这么好心?”许安安眉头紧皱。 她从前还是长安贵女时,就认识沈不言了。他那般沉默寡言,讨厌麻烦的人。怎么会出手帮她。 “许姑娘慎言!”齐洪下意识摸了摸鼻梁。 他家小将军,当然不会有这么好心! 还不是因为你看上了李公子! 李公子要是相上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没相上。 齐洪在弄丢香囊后,都想好了去军营领罚,躺上一个月了。 结果路上碰见李公子,向她禀明一切后,反而让他回去护住许安安,就当弄丢了香囊的惩罚。 这算什么惩罚? 齐洪还是去找了沈不言,结果一向赏罚分明的小将军,竟然认可了李公子的意见。 并在他临行前,在三嘱托,不能再给许安安接近李公子的机会。 许安安脸憋得通红,咬着牙道,“你告诉沈不言,我爱慕李公子,别以为他这样做就能断了我与李公子的缘分。” 这是许安安第一回,说出了内心的爱慕。 她这段时日吃尽苦头,长安城中的旧友对她那叫一个避之不及。 只有李书均在她危难之际,救了她两次。 女儿家的芳心早已暗许,她一向循规蹈矩,但这一次她想勇敢一次! 默了半晌,齐洪拱手道:“许姑娘,在下告辞。” 这个许姑娘和谁抢人不好,偏偏要和他家小将军抢。 ****** 此方出击漠北。 除了苏逊将军部下全军覆没,唯有自己一人脱身。 其余几位到也皆是胜战。 沈不言此方立下赫赫战功,陛下龙心大悦。封了他为凌安候,连带着李幼悟都讨到了一杯羹。封了个三品官,左冯翊。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祖父李冲这回愁的不是因为站错队了,而是战功不够。 他这战功本也不差,只不过在沈不言的对比下,就能看出差距了。 老爷子再次于封侯擦肩而过! 母亲苏夫人,日日啼哭。也不似从前那般只知道侍奉佛祖,现下四处疏通关系。 这才保下舅舅的一条命。只不过,赎为庶人。 话说,这左冯翊治理长安城以北地区。自是不用收拾行囊去外上任。 这李府之中,唯一得到晋升的只有她一人。 晚饭之时,老爷子难得松口请她过去用饭。平日里皆是各房用各自的厨房,除了小叔李佑一家能陪着老爷子用饭,其余人倒也没这个机会。 老爷子虽然苦大仇深的板着一张脸,但一旁的祖母却是真心的高兴。 “来,书钧。祖母给你夹菜。”老夫人乐呵道。 一旁的李佑,皱了皱眉:“她自己不会夹吗。” 他身旁的姜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李幼悟却是一笑,并为搭理他,“多谢祖母。” 老夫人瞧了一眼李佑,开口道:“书钧此方出征,可是立功回来了。你这个做小叔的,也不知道祝贺几句。” 李佑心中一动,不甘道:“她那叫什么战功,无非就是跟在沈不言后面捡得官罢了。若是这次父亲带得是我,怕是封侯的诏书早就来我李家了。” “够了!”李冲开口道:“你早日让你夫人诞下子嗣才是重中之重!” 李冲心中也恼,李佑说的不错,若是这回带的是李佑,怕是不会与封侯失之交臂。 但是家中子嗣本就单薄。若是李佑出了什么事,这诺大的家族该不是要绝后。 姜然低头不吭声,如今已经过去了半年。她这身子也毫无反应,再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到家族送旁支女进来,就已经有人动了心思。 “儿知道了。” 老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着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 “老爷,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这书钧比佑儿也就小上几岁呢,但这年岁也到了。你不能总是盯着佑儿一人啊,也得对书钧多上点心。” 李幼悟头皮一麻,难不成到时真的要整一个黄花大闺女送她的床上。 可她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啊。 “祖母,孙儿想在仕途上有一番成就,早日帮到祖父。无心婚嫁之事!” 她这话说到了老爷子的心坎里,这封侯可不仅仅是需要战功,还需要朝堂之上有几个拉拢朝臣说话的人在。 自从次子死了后,这朝堂之上,就没了他李家的人在。 “好了,吃饭!”李冲道。 *** 院外一行人走过。 苏夫人满是疲惫,回到李府。身后还跟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老夫人指着屋外道:“那可是老二媳妇?” 李幼悟转头去看,是她母亲。 “当她不在就是了。”李冲懒得理她。 苏逊此回犯了军中大忌,全军覆没,唯有主将一人生还。 李冲一向是爱兵如子,这般未能与大军同生共死之人,自是不愿提起。 “祖父,祖母。孙儿吃饱了,先告退了。”李幼悟放下碗筷起身行礼道。 先前虽因为那些事情同苏夫人闹了些不愉快,但是到底还是亲生母亲。 李冲看了李幼悟一眼:“下去吧。” 李幼悟走后,老夫人忍不住道:“这到底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你也不能当着那孩子的面,说那样的话。” 李冲却拧了拧眉,说道:“如今当家做主的还是我。”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李幼悟匆匆出门追了上去。 “母亲!” 苏夫人的手顿了顿,转身看向她。柔声道:“你从正屋里出来,方才是陪着老爷和老夫人用饭吗?” 李幼悟点了点头。 苏夫人继续说道:“你这样急慌慌的没有规矩,回去陪二位老人将饭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