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福利院[八零]》 1. 第 1 章 [] 初冬,天气越发冷了,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寒风刺骨,枯叶飘零,光秃秃的梧桐树可怜巴巴屹立在道路两边。街上的行人穿上厚厚的衣服,缩着脖子前进,平常在路边玩耍的孩子也都跑回了家。 “小梧,你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好吗?” 宽阔孤寂的街道,一位穿着绛色棉衣的小女孩眼巴巴拉着一位青衣女子的衣角,撅嘴露出要哭不哭的神情。 “妈妈,我怕。” 这时候街道几乎没有行人来往,女孩看上去不过八九岁,一个人待在空幽的街道难怪会害怕。 唐文瑜微微弯腰,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语气轻柔,“小梧乖,妈妈有事要办,一会儿回来给小梧买你最喜欢的巧克力。” 说话的女子三十左右,容色清丽,气度秀雅,秀美的柳眉淡淡蹙着,在苍白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伤,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 女孩听到巧克力眼睛一亮,在巧克力和放妈妈走了两个选项中纠结了几秒钟,最后松开了紧攥的衣角。 女孩脸型轮廓和唐文瑜有几分相似,长得钟灵毓秀、玉雪可爱,一身新做的绛色棉衣衬得女孩白瓷般的肌肤越发的玲珑剔透,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只是观察久了,难免会发现女孩目光呆愣,反应迟钝,她和普通小孩呆在一起能明显分辨出区别。 唐文瑜这些年听到别人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真是可惜”。 是啊,真是可惜,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居然痴傻了。 对于这句话她已经听够了,听烦了,不愿再听。 唐文瑜一改往日的不耐烦,异常温柔地抚摸女儿的头发,漂亮的眼睛盛满哀伤和不舍,目光渐渐没了焦点,透过女孩的眉眼似乎看到了这些年一直朝思暮想的人影。 他还是那么英俊儒雅,脸上挂上温柔的浅笑,一双琥铂色的桃花眼温柔地盯着她,缱绻含情。 唐文瑜别过眼睛,缓了口气,轻声低喃,“怀逸,对不起,没有你我根本坚持不下去。” 她没再看女儿一眼,害怕自己原先的犹豫和不舍会复苏,毅然转头离开,一次也没回头。 赵静梧一双水光潋滟的琥珀色桃花眼,静静看着母亲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街角。 她突然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伴随着一阵像是被小虫子一点点叮咬的疼痛感。 赵静梧低头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卷翘的睫毛长如一把刷子遮住眸光,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配着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的娇艳脸庞,居然有一种疏离孤傲感。 很快这种疏离感被打破,女孩回过神,已经完全忘了方才的心理感觉,一蹦一跳在旁边随便找了个石墩坐下,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木雕把玩,一心沉浸在自己内心创造的小剧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慢慢西斜,天色变得灰暗。 黄昏的余晖中,一位中年男子匆匆赶路,余光注意到街边独自玩耍的赵静梧,脚步一滞停下原地。 他快速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没人当即走过去与她交谈,不知道他与赵静梧说了什么,女孩站起来牵住男子伸过来的手,一大一小消失在暮色中…… 古山公社。 清晨,弦月如钩,寒星点点,冬日的太阳还在偷懒没有起床。 一座土坯平房独立坐落在古山公社边缘,周围只有竹林和田野。这个时候房子被灰蒙蒙的雾色笼罩,风一吹,竹林簌簌作响,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土坯平房里,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绛色棉衣的女孩动了动手指,慢慢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双眸波澜不惊如同一汪古潭,透露出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深沉和安静。 晴绯刚清醒,胸腔似乎还残留梦境中被母亲抛弃的仓惶和孤愤感,鼻子一酸,睡梦中蓄在眼框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 很久没哭过的晴绯愣了一秒,没有过多去纠结胸腔内莫名的情绪,等身体那种无法控制的僵硬感渐渐消失,立刻抬手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身体不是她…… 晴绯脑海中闪现出自己失去意识前的场景,炮火纷飞,枪林弹雨,同事惊慌的眼神,自己心脏中弹怕是已经死了。联想到刚才那个漫长又真实的梦境,所以她这是穿越了? 穿越成被拐卖的九岁小姑娘! 想到梦境中女孩的处境,晴绯立刻打起精神盘查周围的环境。 她所处的房间似乎是一个柴房,身下堆的是农村烧柴用的甘蔗渣,旁边传来均匀有节奏的呼吸声,是和她一起被拐的两个孩子,他们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几个孩子窝在一起相互取暖。 小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木门,木门锁上后就没有丝毫的光线可以透露进来,乍一睁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屋子很黑,晴绯的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久了,还是只能看到旁边两个小孩影影绰绰的长相。 晴绯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不让寒风灌入,给柴堆上的孩子掖好被角后猫着身子靠近门口,贴耳听外面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吓人。 她试着推了推门。 推不开。 紧接着用全身的力量撞上去,门还是纹丝不动。 反而是从门缝灌进来的冷风让晴绯如今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了几下,身子晃了晃,紧接着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 晴绯撑着门,等眼前的眩晕感消失。 不行,她现在太虚弱了,又冷又饿,这些人贩子怕关起来的孩子闹腾,每天只给一点点吃的,营养不良导致她现在全身软绵绵的,饿得没有力气。 还是先养养吧,等之后再找机会逃脱。 心里有了主意,晴绯倚着门坐下,手习惯性去抓垂在胸口的吊坠,结果空空如也。黑暗中她愣了愣,反应过来遂无奈一笑。 哦,那已经是上一世的物件了。 上一世她是个孤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门口,院长奶奶发现她,给她取名晴绯。 虽然是孤儿,但晴绯很幸运,从小到大,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几乎每个时段都会遇到好心人。长大后,晴绯如愿考上国内最好的临床医学,博士毕业后去了鹏城工作成为一名外科医生。 去年得知政府招募援边医生的消息,她报了名,成了国际医疗援助的战地医生,眼瞅着要到回国的期限,两国间突然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在撤离过程中她被流弹打中失去了意识。 上一世,她无父无母,无夫无子,所有在乎的人都先她一步离开,了无牵挂,死了就死了。 但是上天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等再次有了意识,她不知道怎得依附在 2. 第 2 章 [] 柴房外面是一个正正方方的房间,正中央摆了一张四方桌,桌上放了一盏煤油灯,豆大的光散发出昏暗而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桌边坐着的两人的脸庞。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材圆润,一张圆脸盘红光满面,长相普通带着股亲和力,一双小圆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一个身穿军用棉大衣的青年,高个子,长脸型,浅眉细眼,下巴上有一颗黑痣,脸色阴沉目露凶光,整个人透露出阴险狡诈的气息。 中年男子挠了挠脸,表情很是烦闷,“还是没联系到人?” “嗯。”长脸青年吸了口烟,说话吞云吐雾,“现在全县戒严,联系不到接头人,而且还突然冒出来一批军人在县内各公社、车站查岗,我们手头上的货怕是很难送出去。” “他奶奶的!”中年男子狠狠锤了一下桌子,耸眉瞪眼,满脸的怨气,“这次什么情况?怎么还把军队招惹来了。” 他说完像是压不住心头的火气,愤而起身在屋子内转圈,越想越气,最后狠狠踢了一脚墙边的小板凳,“槽他娘的*%#%#@#……”一连串的脏话输出。 长脸青年一个劲的抽烟,完全没有理会发疯的中年人,等他发泄完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上面下了通知,公社突然要求加大巡查力度,这次怕是震动不小。” 中年男子坐回板凳,眼里闪过焦急和害怕,“大勇,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军队和民兵到处都有巡逻,如果这批货被发现劳资就遭了。” “他们在公社容易被巡逻的军人发现。”被叫大勇的青年眯了眯眼,缓缓吐出一口烟,“老吴,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把里面货送到岩上村,等风头过了再说。” “行。”老吴听了他的话,像是有了定心骨,不再愁眉苦脸。 两人快速商量好今晚的行动计划,一前一后离开了屋子。 柴房里,晴绯等两人彻底离开,缓缓舒了一口气,慢慢梳理起现下的处境。 依两人所言,现在她应该位于镇上的一所房子,今晚就会被转移到村里。县城不知何种原因,政府和军队对来往人员盘查的很严格。如果转移到山村,不仅很难找到政府和军队援助,还不好走出深山老林。 如果可以,最好不要进山,不过…… 晴绯借着微弱的光线端量被冻得通红的小手,叹了口气。 她如今力量薄弱,对周围环境不了解,短时间内怕是很难逃离。现下的情况,按兵不动方为上策,只能先跟着他们回到村,等人贩子放松看守再想办法。 还有,原身痴傻这个点是个很好的优势,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暴露她恢复神智的事。 晴绯压了压饿得有点难受的肚子,回到柴堆依偎在还在熟睡的两个小朋友身边。 他们三个是前后脚被关进这间屋子的。 晴绯第一个被关进来的。 第二个也是女孩,才四岁,乖巧可爱,只知道自己的小名叫红红,大名只能说出发音不明的三个字,每次发音还不同,对于父母名字和家庭地址更是一问三不知。红红开始来哭了两天,后面大概知道没什么用就变乖了许多,每天吃吃睡睡。 第三个是叫顺顺的男孩,今年六岁,浓眉大眼十分精神,人也挺聪明的,活泼好动,一直没放弃想方法逃脱,可惜从未成功。 所幸他们仨现在不能被运出县城,而自己最好在这个时间段想办法带两个小家伙逃出山村,不然两个小孩运到其他地方被卖,辗转多地怕是很难再寻到踪迹。 不知道他们要去的村子是什么样……晴绯想着想着,靠着热源迷迷糊糊睡着了。 —— 青山抱田舍,云溪绕桑林,芳草萋萋,鸡犬欣欣。 天空刚露白,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岩上村家家户户的炊烟陆陆续续袅袅升起。 位于岩上村村口位置的吴家。 吴老太年纪大睡眠浅,每日天未亮就自然醒来。她是个勤劳且刻薄的人,家里家外被她收掇得井井有条,老太太眼里都是活,同样容不得家里的帮手有半分的休憩时间。 在她的字典里,比她晚起都算贪睡。所以她穿好衣裳立刻把另一头还在熟睡的两个孙女推醒,接着去拍儿媳妇的门。 刚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床架“咯吱咯吱”声和阵阵喘息声,吴老太愣了几秒,往门口啐了一口,“贱胚子!” 昨天深夜,长期在外奔波的老吴突然回家,还带回来三个孩子。老吴背着几个孩子走了一宿的山路,到家已经筋疲力尽,困意满满,把孩子放下让吴老太给他们安排住宿就回房睡觉休息,别的话什么也没说。 吴老太对儿子近些年在外干的事自然心知肚明,三个娃儿的来历不用多说她也明白,只是把娃儿带回村里还是头次,她只能在杂物间简易搭了一个床铺供他们睡觉。 她没喊儿媳妇,冷着一张脸独自去了厨房,在她的字典里,想来都是以儿子孙子为先,自然不会去干扰儿子的“好事”,只是心底难免不痛快,手上的动作故意放肆,把洗菜盆子摔得哐哐响。 两个孙女穿好出来,小心翼翼看她脸色,一个烧火一个打下手,动作轻且快,生怕触及奶奶的霉头。 吴老太淘完米倒入沸腾的锅里,望着锅里面分量不多的米和玉米渣子,想到家里多出来的几个人,脸上又阴沉了几度,不情不愿从地上摸了几个红薯清洗,嘴上不停骂骂咧咧。 “带回来三张嘴,啥也不做,还让我这个老婆子伺候!” 她看不得人闲着的毛病又犯了,看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孙女,使唤道:“三花,你去看看那三个小家伙醒了没有,让他们过来帮忙干活。还有你后娘,醒得越来越晚,几天没骂越发懒了,还当自己是城里的大小姐要人伺候?” 吴三花害怕奶奶把火气发在她身上,连忙按照奶奶的指示去看昨夜新来的三个人。 杂物房里三个小孩正窝在木板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棉被,脸蛋红彤彤的睡得正香。 吴三花从未离开过村子,好奇地盯着三人的脸,默默在心里感叹:他们长得可真漂亮,白白净净的,像年画上的仙童。 她对这种一看就是富养出来的“白净”生出几分羡慕和喜爱,忍不住凑近细看。 可能是感受到看他们的视线,三人中年纪较大的女孩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射向吴三花。不过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一瞬,女孩眨了眨眼睛,再看浅色的双眸中满是懵懂和茫然,似乎刚才只是吴三花的错觉。 晴绯对边上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嘿嘿”笑了笑,爬下这个由几个木板和稻草搭建组成的床,面上保持赵静梧惯常那副呆呆傻傻的表情,四处张望。 这个房间是青砖房,里面放了一些农具、木箱和乱七八糟的工具,房梁上面架了木板,留有一个正方形的进入阁楼的入口,房间的窗户架了几根木条做框架,用塑料封住,虽然简陋但比他们之前待的柴房要明亮宽敞,而且空气也清新好闻许多。 吴三花看到晴绯傻乎乎的东看西看,眼里闪过一丝疑虑,用浓厚的方言问:“你叫啥名?哪里来的?为什么要 3. 第 3 章 [] 童雅云在房间里听到吴老太的喊声,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和反胃,穿戴好衣裳出门。 她宁愿待在外面听吴老太连绵不断的尖锐的辱骂声,不停地干活;也不愿和强迫她的老吴待在一个屋子里,这会让她浑身难受,难以呼吸,无比恶心。 门口她对上孩子们童真好奇的目光,眼神微动没说什么话,直接去了厨房。 顺顺撇撇嘴,偷偷朝童雅云的背影做鬼脸。在六岁小朋友的眼里,这里的人都是老吴的家人,色鼠一窝,是他鄙夷和仇恨的对象。 晴绯没有纠正他的想法,不着痕迹观察这间农舍。 整个房子被规划成六个房间,中间是堂屋,后面有一个房间,左右两边各两个房间。晴绯他们做完就睡在左边朝外的房间,刚刚疑似被拐卖来的女子和老吴住在他们隔壁。 右边朝外的房间是厨房,里面水汽氤氲,米饭的香味混在其中扑面而来,勾得腹中空空的晴绯嘴里不受控制的分泌出口水。 因为每个房间窗户都开得很小,用不是很透光的塑料封住,导致屋内光线昏暗。 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站在灶台前忙碌,嘴上不间断地吩咐童雅云做事。 “雅云,从坛子罐里抓点咸菜出来。” “雅云,去外面摘把豌豆尖和小葱。” 童雅云沉默又顺从,像接受指令的机器人一板一眼做完老婆婆吩咐的事。 吴老太转身看到厨房进来的三个小孩,本就不大的厨房瞬间显得有些拥挤,刻薄的脸上露出嫌弃的眼神,语气不是很耐烦,“谁让你们来厨房的!你们几个小鬼头别到处乱跑,厨房人多都转不开了。” “三花!带着他们把桌子收拾一下,叫你爹还有弟弟起床吃饭。” 吴三花轻轻“诶”了一声回答,带着晴绯他们回到堂屋。她先去拍堂屋后面的门,“富贵,起床了!”接着又去拍左后的房间,“爹,起床吃饭。”后面的声音明显多了丝敬畏。 叫完人起床,她转身对新来三人组中明显是领头人的顺顺说:“你们把桌子抹干净,抹布在桌子下面,还有凳子摆好。” 顺顺不服气,眼里带着挑衅,“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吴三花脸颊染上红晕,强硬道:“这是奶奶让你们做的!”可能是觉得自己说话软弱不够服众,她抬高下巴加重语气,恶狠狠的威胁,“你们不做就没饭吃!” 晴绯怕顺顺的倔劲上来了,要和这家人干到底,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他们。她现在只想吃饱喝饱,养足精神,连忙插嘴。 “不行!阿绯乖乖擦桌子,给阿绯饭吃。”她蹦蹦跳跳过去拿抹布擦桌子。 顺顺看晴绯积极想吃饭的傻模样,张嘴未语,很心累的叹了口气。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妥协地上前从桌子底下搬凳子出来。 吴三花看三人组没再顶撞她,松了松紧纂的小手,嘴边噙着一丝胜利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饭桌收拾出来,饭菜上桌。 吴家所有人都露了面,围坐在圆桌边。他们一共六口人,除了之前出现的老吴、吴老太、吴三花、疑似被拐来的女人童雅云,还有刚刚一直在厨房烧火的吴小花和最后才出房间的吴富贵。 板凳不够,吴老太给新来的三人一人舀了一碗稀粥,让他们坐在墙边的小板凳上吃饭。 说是稀粥,碗里全是红薯,米汤里只漂浮了几颗米粒。不过这样晴绯已经很满足了,自从重生到这具身体,肚子就没饱过,接过碗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吴老太看了几眼一直吃饭不说话的儿子,脸色阴沉,“这三个小娃娃怎么回事?你在外面怎么做我不管,你怎么还把他们带回家里,要是村里人知道,我们老吴家还要不要脸!” 老吴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娘,你以为村里对我在外面的事就没有风声,我媳妇怎么来的大家都明白。” 吴老太板着张脸,嘴硬道:“那也只是风声!买媳妇和你干的那个事能一样?” 老吴没兴致和自家老娘吵,毫不客气戳破吴老太维持的体面,“哎呀,什么风声不风声,我干的事,村里人谁不知道啊。” 吴老太被他噎的说不出话,面沉似水,摔了筷子生闷气。 “娘,别想那么多,赚钱最重要,谁在乎你干什么!”老吴嬉皮笑脸,得意洋洋的吹牛皮,“我赚了钱,我们村可不止一个人来问我,话里话外都想跟我混。” 吴老太脸色缓了点,狐疑道:“真的?” 其实对于儿子干的事,吴老太并没有道德谴责,她最担心的是她会因此被人嘲笑,被人排挤。如果村里还有其他人去做这件事,那么他们就不算“异端”,她自然不会丢了面子。 “真的,我这次回来也想挑些帮手出去。”老吴嘴里含着饭菜,说话唾沫乱飞,“我还不知道村里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看我在外面赚了钱就在您面前说酸话,您别理他们。” 他快速扒完饭,用手抹了抹嘴,用脸指向坐在角落的晴绯等人。 “他们仨暂时先养在家里,您让三花看着他们点,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这里深山老林,几个小娃娃想要自己走出去简直痴心妄想,加上三人早上做事听话,老吴很放心的没有再把他们关起来,迈着慢悠悠的步伐离开。 “你去哪?”吴老太扯着嗓子对着老吴的背影吼道。 “随便溜达一圈。”老吴头也不回,懒洋洋的答道。 “一天到晚不着家,我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讨债鬼!” 吴老太扒拉着饭,神情不快地骂骂咧咧,看到这么多开口吃饭的人,心底的火气更是突突突往外冒,冲着吴三花厉声喝道:“三花,吃完饭你带着他们去山上捡柴,一个二个都是吃白饭的,家里哪有那么多粮食给你们吃。” 吴三花很怕吴老太,唯唯诺诺地应下。 她这幅胆小懦弱的模样又引起高老太的不满。 “说话大声点!这幅闷聋样,家里是没给你吃,没给你喝吗!” 饭桌上除了吴老太一直没停下来的骂声,其他人都雅雀无声,埋着头扒饭,连一向蛮横的顺顺都不敢与盛怒的高老太对视。 吴老太吃完饭直接出门了,走之前换了副和善面孔,笑眯眯的嘱咐吴家唯一的宝贝孙子,“富贵,你要是想跟着他们去山上玩,路上小心点。” 吴富贵轻轻“哦”了一声,冷漠又淡然。 吴富贵看上去和吴三花差不多大,与看上去老实敦厚的老吴完全不像,是个眉清目秀、沉默寡言的少年。一身整洁合身的军绿色棉衣,皮肤白净细腻;相比吴三花两姐妹破旧褪色的棉衣,粗糙黑黄的皮肤,吴富贵一看就知平日很少干农活,刚刚吃早饭也只有他和老吴有一个鸡蛋吃,可见家里对他的优待。 奇怪的是作为吴家下一代唯一的男丁,在平 4. 第 4 章 [] 岩上村两面青山环抱,村旁碧水萦绕,古道青石顺溪流蜿蜒而上,村子后山脚是成片的竹林,山风抚面,竹影飘摇;再往后攀爬就是绵连不断的群山,现在虽然十二月份,寒冬腊月,山林依然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晴绯一边应付吴小花,一边仔细探查山林中茂密的植被,寻找可以用得上的草药。这里植被种类丰盛,她一路走来已经发现好几种草药,山稔子、蛇舌草、白花牛奶根、溪黄草、臭屁藤…… 可惜没有她想要的。 走了几步,晴绯四处张望的目光突然一顿,脚步在一棵树前停下,上面结了几颗桔黄色的圆球浆果,树下堆满已经腐败的浆果。 这是番木鳖,种子极毒。中医学上以种子炮制后减少毒性入药,性寒味苦,有通络散结,消肿止痛之效;西医学上用种子提取物,作中枢神经兴奋剂。 以番木鳖为原药去杂质及毛茸研末入药,毒性特大,用须格外小心,不然会出人命。 晴绯只犹豫了几秒便收集起地面灰黄色的种子,一颗一颗装进衣服口袋。这时候其他人都在捡柴火,晴绯这个傻子一路走过来只会摘花摘草,这个举动完全不惹眼。 吴小花从地面捡了一把木柴,抬头见晴绯一个人蹲在地面乱捡东西,走过去把木柴放进晴绯身后的背篓,一脸语重心长,“阿绯,你别玩了,大家都在干活,就你一个人在玩,小心回去奶奶骂你。” 晴绯嘿嘿傻笑。吴小花捡了一根地上的木枝,拉着晴绯认真又耐心的解释,“阿绯,你看我们要捡的是这个东西,不要搞错了。” 她重复了几遍,直到晴绯按她所言去捡了一根木枝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扬起自豪的微笑。 晴绯弯着腰从地上顺便抓了几根木枝,慢慢偏离吴小花的位置。 一直规规矩矩捡柴的顺顺趁她身边没人,带着红红偷偷摸摸靠近她,小声嘀咕,“阿绯,你想不想妈妈?一会儿跟着我和红红跑,我们带你去找妈妈。” 男孩警惕地观察着其他人,小心打量周围环境。 晴绯眉毛动了动,没想到这个孩子经过她“投靠敌人”的事,居然还没有放弃她。 只是这个时候逃走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她注意到吴三花虽然没怎么管他们,但视线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动静,只怕人一跑就会被发现,小孩子的脚程如何能逃过村里的大人。 她装作不懂往另一个方位走,顺顺见状焦急地跺跺脚,随后无奈的对她抛下一句话,“算了,等我们逃出去再来救你。” 晴绯低头不语,余光见顺顺鬼鬼祟祟,逐渐远离大部队,男孩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窃喜。 “喂,你们两个跟上!”吴三花突然高声喊道,激起一片山林中的飞鸟。 顺顺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见其余几人目光都看了过来,来不及多想立刻抓着红红的手慌不择路往山林的另一个方向逃跑。 “喂!你们别跑!”吴三花的表情无奈又无语,朝妹妹的方向扔下一句,“小花,你快去找人。”然后熟练地放下背篓朝顺顺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吴小花不慌不忙放下背篓,兴奋地往山下跑。 晴绯不动声色观察吴富贵和童雅云,两人如事外人一般继续捡山间的柴火,吴富贵没有追人,童雅云没有趁机逃跑。 真是奇怪……晴绯垂下眼睫浅浅一笑,蹲下身子折灌木丛的树枝。 吴小花很快带着老吴和几个村民过来。老吴瞟了一眼仍在原地的晴绯三人,不甚耐烦地对吴小花说:“你跟他们回去,别到处乱跑。” 等村民们离开,童雅云朝顺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眉毛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吴小花非常遗憾自己不能第一时间看戏,对她来说这种“你逃我追”就是平谈无奇的生活中的一个有趣的游戏。她走过去拉晴绯起身,“哎呀!我让你捡树枝不是掰树枝,你可真笨!” 她要去拿晴绯手上的树枝,被晴绯避了过去。 吴小花也没生气,像是对待自己不听话的孩子般,用宠溺的语气妥协道:“好吧,你拿着玩。” 晴绯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女孩估计是把她当做过家家的道具了,随时一部小剧场,像是在演情景剧。 吴小花去拿自己丢下的背篓,注意到姐姐的背篓还留在原地,她乌溜溜的眼珠狡黠的转了转,侧身一本正经地对吴富贵说:“哥哥,你们先回去,我留在这里等姐姐。” 吴富贵看了她一眼,点头算是同意。 吴小花为自己能早些看戏开心几秒后,接着操心晴绯,“姨,你牵着晴绯,不要让她走丢了。” 童雅云闻言沉默地走到晴绯面前,拉起她的手,“我们走。” 这是晴绯听到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僵硬,像是久病初愈的病人。 牵着的手冰冷粗糙,晴绯抱着刚刚折的树枝,没有反抗乖乖跟着她往回走,还时不时回头瞧一声不吭跟在他们身后的吴富贵。 吴富贵再次对上前面女孩清亮好奇的浅色眼眸,等她转头后唇角不可察觉地弯了一下,浅浅的笑容瞬间融化脸上的冷漠麻木,露出独属于少年的清朗。 吴家的院子很漂亮,四周被树木所环绕,阵阵清风穿过院子前的桉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吴老太在家听到院子的动静开门出来,当她的目光落在走在前面的童雅云和晴绯身上,眼神透出毫不掩饰的嫌恶,嘴上骂骂咧咧,“一天天的不让人安生,就知道给我找事。” 等看到后面的吴富贵立刻停止谩骂,目光变得慈爱,上前接过男孩身后的背篓,“哎呦哎呦…我的宝贝孙子,你还在长身子,可不能背这么重的东西。” 被吴老太绕过的晴绯跟着童雅云来到青砖房子侧边,这里靠墙放了许多木柴,侧边空地不远处还残留了一个破败的土坯房,透过已经拆掉木门的门框,能看到里面堆着满满一屋的柴火。 童雅云把背篓里的木柴倒在空地。晴绯趁她不注意把手里抱着的树枝扔在空地的角落,然后在她的眼底下把身后背的木柴倒在空地。 童雅云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晴绯的脑袋,嘴角扯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你们两个闲着干嘛!去把衣服洗了。”这边吴老太背着柴火过来,见院子里两人无所事事的站着,竖起眉毛喝道。 雅云嘴角的微笑立刻消失,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顺从地回屋找出脏衣服提到院子水井旁边开始浆洗。 吴老太从屋里拿了一盆花生坐在门槛口剥,因为顺顺逃跑被村里人看了笑话,心里本就不痛快,瞧见死气沉沉的童雅云,越发来气,白眼一翻,刻薄的嘴唇开始洋洋洒洒的骂话。 “一天天没个笑脸,你婆婆还有你男人还没死呢!白吃了这么多饭,养也养不熟。” 没骂几句,院子进来一拨人,走在前面的老吴不受顺顺挣扎的影响,轻轻松松提着他的棉衣直接把人重重往院子一扔。 顺顺痛苦的叫了一声,一听就知摔得很重。 后面一个村民抓着红红,手上没有轻重使劲往前推了一步,红红在他的力道下跌到在地。幸运的是她看上去比狼狈不堪的顺顺要整齐很多,脸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 老吴一脸客气送走其他村民,转身脸色立刻变得阴沉恐怖,他在侧面空地上找了一根细木条,一步一步靠近顺顺和红红,没有丝毫犹豫挥着木条朝顺顺和红红劈过去。 细木条是刚刚折断的树枝,水分未干、韧性十足,打在人的身上如同一条鞭子发出“噼啪”的声音。这种枝条打在身上的疼痛感不亚于棍棒打在身上,甚至更甚。 风夹杂的鞭子声划过□□,顺顺和红红蜷缩着身子,发出凄厉的惨叫。 吴老太依然坐在门槛上剥花生,掀起眼皮看戏,嘴上不饶人的添油加醋,“给我使劲打,得了教训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跑!” 童雅云默默停下洗衣服的动作,担忧又犹豫地看向被打的孩子。 吴三花惨白着脸缩在院子角落,不忍心的盯着地面。吴小花一改之前的轻松姿态,紧挨着姐姐眼里闪着泪花。 吴富贵躲在屋里,没在院子。 晴绯扫视一圈,知道这些人都靠不住,握紧拳头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没一个人上前阻止,顺顺他们再这样被打下去怕是会留下病根。 “坏人!不许打人!” 晴绯尖叫着跑过去挡在顺顺和红红的面前,她尽量自然的调整身躯,避免树枝抽在没有衣服 5. 第 5 章 []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不遗余力的驱赶着严寒。 吴家院子一角放了一堆小山似的甘蔗,顺顺和红红正站在和他们人差不多高的甘蔗堆面前剥甘蔗叶子。 这是吴老太留给他们的任务。在农村,田里的甘蔗砍下后直接被一捆一捆扛回家里,农民是最会物尽其用的,他们会剥下甘蔗叶,等晒干后一把一把捆好用作柴火。 甘蔗叶边缘锋利,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毛刺,用手碰触非常难受。 吴老太刻意为难,没给他们手套,顺顺和红红没干多久,手上已经添了不少刮痕和小毛刺。两人刚被打,心里满是惧意,还被警告不做完就没有晚饭,不敢停手不做。 晴绯跑到红红身边,用湿透的手绢小心涂抹她脸上的伤痕。 红红感觉脸上凉丝丝的,原本火辣辣的伤痕舒缓了许多,抬起脸主动让晴绯涂抹。 “阿绯,你在干嘛?”顺顺靠过来。 晴绯笑嘻嘻的晃晃脑袋,“涂药药。” 红红惊喜地望向顺顺,“顺顺哥哥,涂了药药好舒服,你也来涂。”番木鳖的确有止痛消肿的作用,但起效不会这样快,红红感觉舒服应该只是凉水冰镇的作用。 “什么药?”顺顺不安地皱起眉头,拉过晴绯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询问,“阿绯,你告诉我,你手帕上沾的是什么?” 晴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举起自己另一只手,“痛痛,涂药药。” 顺顺瞧见她手背上几条红色伤痕周围有一层黄褐色的痕迹,担心地责备:“你怎么乱涂啊!要是有毒怎么办?伤口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晴绯开朗一笑,“擦了药药,不痛。” 顺顺仔细检查晴绯的伤口,凑过去嗅了嗅手帕,像模像样地分析,“嗯,是有一股子苦药味。” “阿绯,你从哪里沾的药水?” 晴绯没理他,拿着手帕坚持给他上药。 顺顺本就因为晴绯替他们挡鞭子的事,心里怀有感激和愧疚,不忍心拒绝。最后他也被晴绯涂上来历不明的药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伤痕的疼痛感的确减轻了些。 晴绯涂完药,乐呵呵蹲在院子边上的草地玩,上面长了蕨草、麦冬草,星星点点的天人菊及丛丛簇簇的酢浆草。晴绯摘了一把酢浆草,放在鹅卵石上用石头捶成汁液。 顺顺见状瞬间明白晴绯帕子上的药汁来历,小脑袋苦恼的歪了歪。难道是阿绯运气好,正好摘到治病的草药?就像爷爷说的,傻人有傻福? 太阳渐渐西下,没了阳光的照耀,山里变得格外阴冷。 晴绯身上的棉衣无法挡预山上的严寒,一阵寒风刮来,女孩身体不自主地轻轻颤抖,牙齿不受控制的上下打架。其他两人也是,三人像是互相取暖的小兽紧紧挨在一起。 老吴赶在晚饭前归家,同行还带回来一个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三十来岁,短小精悍,穿着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棉衣,一进门就熟稔地和吴老太唠嗑。 吴老太刻薄的脸笑呵呵的,“是张老二啊,吃了没?” 张老二笑起来有点憨,“家里人还在做。” 两人说话间,老吴在房间巡视一圈,找到目标后一把抓过顺顺,把他推到张老二面前。他动作干脆又突然,屋里的人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默默关注这边的事态发展。 “二哥,今天想跑的就是这个孩子,这孩子机灵聪明,身体壮实,长得又俊,绝对错不了。” 张老二上下打量顺顺,眼底露出满意之色,思索一阵后点头,“行,就他了。” 老吴眼睛笑成一条缝,乐呵呵对顺顺说:“以后他就是你爹啦,今天跟你爹回家,凡事要听话。” “乖孩子,你娘在家给你煮了肉。”张老二满脸慈爱地去牵顺顺的手。 顺顺一把拍开他的手,怒目而视,语气愤怒,“滚开,你才不是我爹呢!”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努力掩藏的恐惧。 “小鬼头,上午才挨打又想找打了!”老吴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举起手作势要打顺顺,被张老二一把拦下。 “这是我儿子,不用你教训,打坏了你赔?” 张老二轻轻松松控制住顺顺小小的身躯,“我带回去关几天就好。” 老吴脸色稍缓,举起手指头警告顺顺,“你小子别给我闹,也别想以前的家了!你爹不要你了,就是他把你卖给我的,以后别想着逃,你回去你爹也不会要你。” “你骗人!我爹才不会不要我呢!” 顺顺不可置信的大吼,脸颊掉落的泪珠和闪烁的目光却暴露出内心的不确定和惶恐。 “我骗你干嘛!”老吴不耐烦和小孩鬼扯,抬头对张老二陪着笑脸,“二哥,这孩子才离家,以后时间长了,养熟了就好。” “嗯,我先带他回去。” 顺顺在成年男子的手下使劲挣脱,可惜人才六岁,力道弱得可怜,费劲力气还是被张老二带走了。 “顺顺哥哥!”红红想要去拉他,人却轻松被老吴拦住。 “吵得我头疼。”老吴完全不顾念手下是个四岁的孩童,像扔不值钱的物件一样使劲把红红往地面一甩,“再哭!是想挨打吗?” 幸好晴绯一直在红红边上,伸用身体缓冲她身体的冲劲,只是晴绯自己也被带倒在地。幸好冬日衣服厚,两人都没受伤。红红被吓到了,脸色煞白、全身发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依偎在晴绯身边,似乎明白在这些人中只有她值得依靠。 吴家其他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因此可见老吴在这个家里的绝对地位,还是吴老太张口准备吃饭,大伙才开始动作起来。 夜深,吴家其他人都已经入睡,一向吝啬的吴老太下厨给老吴炒了两盘下酒菜。 吴老太把菜端上桌,没有动筷,只是坐着和老吴商量事情。 “三个小鬼头总算送走一个,剩下的两个小丫头也得尽快送走,一个傻子,一个年纪太小,做不了啥活,待在家里也是浪费粮食。” “两个小丫头…村里找不到人要啊。”老吴摇了摇头,“一点粮食而已,两个小丫头吃不了多少。娘,您就大方一点嘛。” 吴老太啐了一口,“大方个屁,家里的钱还得留给富贵娶媳妇,怎能浪费在两个外来的小丫头身上!” 老吴不以为然的晃了晃手上的酒杯,心里有点看不上吴老太的吝啬,“这点钱算什么?”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得意一笑,惬意地举杯喝了口酒,“放心,以后我还会赚更多的钱,包您老吃香喝辣。” 吴老太被他哄得合不拢嘴,“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婆要什么吃香喝辣,你和你媳妇多生几个,以后还要存钱给他们盖房子呢!你看我们村,谁不羡慕我们家的青砖房。” 老太太说完又绕回原话题,“唉,所以你还是快点把那两个小丫头送出去,放在家浪费粮食。” 老吴无奈摇头,眼里带着“对方没见过世面”的嘲意,给老太太讲道理,“这两个小丫头卖出去能赚一大笔钱,比吃掉的这点粮食值钱。” 吴老太纳闷,“你刚才不是说没人要丫头片子啊?” “我说的是村里没人要。”老吴喝得满面通红,嘴角带着古怪的笑意,“外面自然有人买,有些村子啊,不好娶媳妇,会买女孩当童养媳。还有些人…专好女孩。” 吴老太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连带着对桌上的儿子也带出几分嫌弃,让屋里的童雅云把醉醺醺的老吴送回屋休息。 躲在屋内的晴绯偷听完两人的谈话,摸黑回到床上,她在外面冷空气中呆立的时间太长,全身冷冰冰的如一坨冰坨,缓了很久才停止身体的颤抖,又硬又薄的被子盖在身上,没有半点温度。 今日顺顺被带走,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老吴会把她们囚禁在村里,等风声过了再带出省城,没想到老吴会打在当地卖人的念头。 如果 6. 第 6 章 [] 晴绯和红红就这样在吴家住下。 晴绯是个傻子,红红年纪小,吴家人对她俩看管的很松,两人活动还算自由。 只是吴家两个主事人都不是善茬。 吴老太用尖酸刻薄形容她完全不过分,不止对晴绯和红红两个外人,对童雅云和两个孙女也是一样刻薄,一直使唤她们干活,生怕她们有片刻的休息时间,生活中一有不顺心就在她们身上找茬苛骂。 晴绯九岁的躯壳里面装了一个快三十岁的灵魂,对吴老太的疾言厉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是红红还是个小孩子,在吴老太的严苛打压下变得胆怯沉默,好在还有晴绯陪在她身边疏导安慰。 至于老吴,多数时候不着家,和村里的人不是聚在一起打牌就是上山打猎,晴绯清楚他有暴力倾向,老吴在家的时候,她与红红能避则避。 所以在吴家待了两天,除了活计多、精神压抑,每天吃不好,天气寒冷衣服不能御寒这些,她俩过得还算平静。 晴绯也慢慢通过吴小花得知一些有关于村子,有关于玛瑙吊坠,有关于吴家的信息。 这个村子叫岩上村,位于白云县古山镇较偏远的山谷之中。这里两面环山,还有一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出村的路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 佩戴玛瑙吊坠是这个岩上村的习俗,在岩上村出生的每个人几乎都有这个吊坠;村里的妇人怀孕后都会去位于村子背面深山之上的天山湖祭拜天神,在天山湖为孩子挑选一块玛瑙,装在彩绳编织的网兜里面随身佩戴,据说这块石头附带天神的祝福,会保佑孩子平安长大。 吴家在岩上村没有别的亲戚,吴老太就老吴一个儿子,吴三花、吴小花是老吴原配生的,她们前面还有两个姐姐,都嫁人了。吴富贵和童雅云都是外来人员。 五年前,老吴突然带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回村,对外称吴富贵是他在外面抱养的儿子,老吴原配没生儿子,对突然出现的吴富贵欣然接受。 三年前老吴原配去世没多久,老吴又带回来一个“媳妇”,童雅云一看就不是乡下人,刚开始到村子的时候又哭又闹,想方设法逃跑。 村里买媳妇买儿子的情况不常见,但还是有的,村民见怪不怪,每次遇到外来的媳妇孩子逃跑,村民们都会团结互助,帮忙抓人。在他们眼里,童雅云这种想跑不好好过日子的就是不正常的女人,就是疯子,需要被关起来。 岩上村一些热心肠的阿婶阿婆对童雅云不好好过日子的做法看不眼,多次上门劝解,童雅云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劝,近期已经很久没有逃跑的动作,吴家因此对她的看管不像之前那般严格。 还有吴富贵,老吴在原配去世后曾与狐朋酒友说吴富贵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村民们嘴上附和,私底下都认为老吴在吹牛皮,毕竟吴富贵和老吴长得可一点都不像,还有一个佐证就是这个“私生子”与老吴一点都不亲。 村民把老吴的话当做笑话在听,他们自然不会在老吴和吴老太面前议论,但私下议论难免被孩子学舌传到吴三花、吴小花面前,所以晴绯也从吴小花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村里人都在笑话爹爹想儿子想疯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那么想要儿子,如果是我,我就愿意生个女儿,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小仙女。” 吴小花坐在杂货间的地上把一束黄灿灿的油菜花插在竹筒里,仔细摆弄花朵的位置,嘴上不停的吧啦吧啦。 “阿绯,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我和姐姐才是吴家的亲生孩子,但奶奶和爹爹却对富贵哥哥那么好,就因为我们不是男孩吗?”谈到这里女孩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和难过。 不过她只是想与人聊天,并不期待晴绯能够与她沟通,没等晴绯回话,神情立刻由哀伤转换成兴奋,思维跳跃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她把摆好的花瓶放到杂货间破烂的木箱上,退后几步欣赏,脸上闪着得偿所愿的喜悦。 “真好看!阿绯,你觉得好看吗?” “这样漂亮的鲜花摆在屋子里面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可惜奶奶不许,我只能在你睡觉的屋子过过瘾了。不过我们得小心点,不能被奶奶发现,之前我摘了一把粉色杜鹃花放到我睡觉的屋子,结果花被奶奶扔了,还骂了我一顿。” “奶奶也不准我戴紫荆花制成的花环,不许我把山上的野玫瑰、兰花移到院子旁边,三姐也说我没事找事,可是我觉得很好玩啊,这样我就能想象我是林中的仙女……” 吴小花一直在晴绯旁边喋喋不休,有人倾诉的感觉太好了,加上晴绯是个“傻子”,她讲起来毫无负担,完全把晴绯当做发泄情绪和想法的树洞。 晴绯在获取情报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为这个活泼天真、充满想象力和生机的女孩感到可惜。 这两天,晴绯在村子里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与她上一世长相相似的孩子。她还是抱有一丝能找到金手指的希望,只是希望渺茫,如果她上一世的亲人与岩上村有关,那么那块玛瑙很有可能还在天山湖湖底千千万万的石头之中,想要找到它谈何容易,只是不去一趟,总有点意难平。 晴绯望向窗户外面影影绰绰的绿影,思绪悠悠,飘向无边无际,茂密而广阔的森林。 她要怎样才能穿过森林到达天山湖? 门咔吱一声打开,吴三花站在门口,视线触及油菜花花束眼底透出不赞同,但她没有对此事发表意见,只是微微皱眉,简短而干脆地说:“出来,奶奶回来了。” 吴老太提了一条半尺长的鲫鱼回来,是老吴下午在溪边抓的。 傍晚,吴家久未见荤腥的饭桌上摆了一盘红烧鱼,吴老太今天心情不错,桌上除了红烧鱼还有炒花生、炖土豆、水萝卜骨头汤和红薯米饭。骨头是昨天老吴去镇上买的,还有十几斤的猪肉用来做腊肉。 连晴绯和红红的碗里都有少许米饭和蔬菜,要知道这几天她和红红每日三餐,除了红薯就是红薯,这简直让她有点“受宠若惊”,要不是亲眼看吴老太分配饭菜的全过程,她都有点怀疑吴老太是否在饭菜里下了药。 吴三花和吴小花时不时瞟一眼美味飘香的红烧鱼,眼里馋得不行,但只敢夹其他菜,根本不敢下筷,这样的荤菜她们是没有资格碰的;童雅云干脆看都不看,闷头吃饭。 吴老太给吴富贵夹了一筷子鱼肉,脸上的表情慈祥极了,“富贵,多吃鱼肉,吃了变聪明。” 吴富贵抿嘴轻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谢谢奶奶,您和妹妹也吃。” 吴老太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诶,乖孙子。” 老吴见两个女儿眼馋的表情,难得露出为人父母的温情和慈爱,给她们每人都夹了一块鱼肉,“三花,小花,你们也吃。”接着还给童雅云夹了一块。 吴老太面露不豫,因为是老吴做的也就没多说什么。 童雅云看着碗里的鱼肉,被睫毛遮掩的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忍着恶心动筷吃下,但胃里翻腾的难受,最后实在压制不住生理反应,捂嘴干呕。 老吴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怒火冲冲地盯着童雅云蓄势待发。 童雅云眼底闪过一丝惧色,身体反射性地轻轻颤抖,嘴唇倔强的抿着。 大伙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还是吴老太打破了此时的沉寂,她语气带着惊喜,“雅云,你莫不是怀孕了?这个月那个来了没?” 童雅云眼睛闪了闪,低垂头颅轻轻应道:“没有。” 7. 第 7 章 [] 晴空万里,蓝天白云,从未有过的好天气。 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驱散掉山间常年不消的雾气,远处巍峨的群山,在阳光照映下,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显得格外美丽。 老吴、吴老太、童雅云还有村里被叫来帮忙的三个壮年男子结伴前往天山湖。据吴小花说,岩上村去天山湖有一条捷径小路,来回要一天的时间,早上出发,傍晚归来。 晴绯嘱咐红红待在屋里不要乱跑,自己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老吴一行人刚走出村子后面的竹林进入后山,晴绯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喊的声音,她立马躲到一侧山沟里隐藏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面急急忙忙来了一群人,闹哄哄地叫喊着老吴的名字。 前面的老吴听到动静,慢吞吞跑回来,“咋啦?咋啦?” “老吴,你带回来那个孩子又跑了!” 老吴脸色一沉,眼里带着几分疑惑,“两个都跑了?” “不是不是,不是你家里的那两个,是你卖给张老二的儿子。” 张老二火急火燎出来说明情况,“我在附近山林找了一圈没找到,怕是沿着山路跑下山了,老吴你跟着我们去找,要是路上没找到,刚好去镇上问问情况。” 老吴眼冒火光,“那个小兔崽子又跑了!” 张老二焦眉苦脸,“这孩子精得很,在家里装乖了几天,今早起床就没看到人影,也不知道是啥时候跑的,大金,继宗要是跑不见了,我给你的钱得退回来。” “我跟你们去找。”老吴抬手掐了掐眉心,“放心,这小崽子跑得没我们快,想要去镇上没那么容易,多半是在路上迷路了,你们带条狗在路上多找找。我先去镇上瞧瞧情况,给镇上的人打个招呼,让他们帮忙注意。” 陪着老吴一家人去天山湖的村民之一回头了解情况,知道老吴有事就独自离开,去追前面的吴老太等人。 “走走走!”张老二心里急,说完就往山下奔。 “等下,我先给你说件事。”老吴拦住张老二,把他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他俩走的方位正是晴绯的藏身的位置,他们在山坡之上只要在坡边往下望,就能看到晴绯的身影。这个时候被他们撞见,装疯卖傻估计也没用了,恐怕只会被他们抓回去,到时候等待她的不知是什么下场。 晴绯放轻呼吸,贴在山壁一动不动,恨不能隐身进山壁之中。 幸好两人走到离山坡边沿还有几步的距离就停下,随即上方传来老吴压低的声音。 “张二哥,这个孩子我以后再领一个给你,这个顺顺不太安分,等他找回来,我还是把他关押在我家里。” 张老二不情愿,立刻反对,“不安分就不安分,打几顿就安分了,男孩嘛,哪个不皮,我瞧继宗挺聪明的,不用换。” 老吴为难地沉吟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 “唉,我实话告诉你,昨天我去镇上,朋友告诉我这个顺顺身份不简单,他老爹是白云县县长,他爹还和军队有关系,现在县内出行查得可严啦,镇上时不时还有军队巡逻,都是在找他。要是他逃下山被人发现,你我都完了。” 张老二怒不可遏,拍了拍大腿,“什么!这样的人物你也敢卖给我,你是要害我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恐惧和不安,“就算这次把继宗抓回来,你也不能保证他下次不会再逃出去啊,他要是逃出去把你我供出来,那可怎么办才好!到时候我们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老吴阴恻恻地笑了笑,“你放心,这次把他抓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让他没机会再跑。”既然他不安分,也没必要留着这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了,干脆打残以后风声过了卖到外地。 张老二和顺顺相处了几天,对他生出了点微薄的亲情,但这点亲情还不足以让他拿自身的安危前途做赌注。 他咬咬牙,“行,你再换个孩子给我,不过钱要先退了,等孩子到了再付。” 老吴爽朗一笑,“好,张二哥是讲道理的人,我保证给你带个更好的回来。” 两人商量完事,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离开。 位于坡底的晴绯等外面没有动静了才猫着身子爬出来,此刻才发现背后都是冷汗。 晴绯回头看了一眼前方层峦叠嶂的山林,利落地转身离开。 她现在怕是去不了天山湖了,顺顺不知踪迹,不管村民有没有找到人,这小子处境堪忧啊。 现在的情境,晴绯宁愿他被村民找到,不然他一个小孩子在深山中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如果被村民找到……晴绯摸了摸口袋中的纸包,眼神带出几分狠厉,她不介意使用番木鳖粉除恶,以保顺顺的健全。 晴绯猫猫祟祟往山下的方向走,在吴家待了几天,她只摸清了岩上村附近的环境,再往下,去镇上的山路就不曾涉足。 从村子到镇上只有一条幽长曲折的红色土路,顺顺想要下山,应该也不会偏移这条山;按理说,村民脚程比他快多了,怎么找了一路也没见着人呢? 晴绯想到这,捡了根木棍,边走边往山路两边茂密错乱的杨树林找,还没走出多久,就在杨树林中一个灌木丛里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 “阿绯。”顺顺从灌木丛里一瘸一拐走出来。 他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拉着她躲进草丛后,“阿绯,你怎么在这里?” 晴绯打量他的藏身之处,嘴角溢出恍然大悟的笑意。 原来是灯下黑,难怪那些村民没找到他,这里离村子就几步路,村民们忙着往山下走,估计根本没有仔细搜查过附近。 她没回顺顺的问题,反拉住他询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脚受伤了,走不了路,只能先躲在这里。”顺顺突然反应过来,瞪圆眼睛盯着晴绯,“阿绯,你不傻了?” 晴绯朝外面看了一圈,“村民在山下找你,等找不到人自然会扩大范围找到这边,这里不安全,你先跟我回去,我有办法逃出去。” 顺顺还在迷糊晴绯不傻的事,听到要跟她回去立刻摇头拒绝,“不行,好不容易逃出来,怎能回去!” 晴绯只能细细给他讲道理,“自然是悄悄回去躲起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村里的人一定不会想到你居然还躲在村里,躲在老吴家里。等他们以为你逃远了,放松戒备不再搜山后,我们再悄悄逃出去,和红红一起,我们一起逃出去。” 顺顺听得连连点头,表情和姿态变得异常振奋,亮晶晶地盯着她,“阿绯,没想到你突然变聪明了,那我们快回去,免得他们回来发现我们。” 不过他一激动,忘了受伤的脚,“哎呦”一声跌坐在地。 “怎么了?”晴绯直接上手查看顺顺抱着的脚,看完她松了口气,没有别的伤,只是脚崴了。 “你把嘴巴捂住,我帮你复位,有点痛。” 顺顺没有多想,立刻按照她说的捂住嘴巴。 晴绯干脆利落地将他脱臼的脚踝平举往外用力一拨再一按。顺顺只觉得脚踝突然痛了一次,还没来得及咬牙忍受,那疼痛感已经消失了。 顺顺动了动脚,“真的完全不痛了。”他眼睛带着几分神奇,亮晶晶的看向一脸沉静的阿绯。 阿绯变得好厉害…… 晴绯往外看了一周,带着顺顺一前一后从村外的山林绕路回到吴家,幸得吴家就位于村口位置,不用经过其他村舍。 她先打头锋在屋里屋外探查了一圈,吴家姐妹并没有听吴老太的话乖乖呆在家里,院子里只有红红一个人,晴绯连忙招呼顺顺进来,躲 8. 第 8 章 [] “阿绯!” “三姐,阿绯在这儿!” 吴小花像一阵风快速跑过来,惊喜地大吼大叫。她后面跟着吴三花,因为跑得急脸颊红彤彤的,眼底还残留慌乱的神情,看到晴绯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吴小花蹦蹦跳跳到晴绯的身边,“你早上你哪了?我和三姐到处找你呢。” 晴绯歪了歪脑袋,指向后面的山林,“奶奶和妈妈不见了。”她为了迷惑吴家人,有时候会称呼吴老太和童雅云为奶奶和妈妈。 吴小花笑得毫无心机,“原来你是跟着奶奶往后山走了,三姐还以为你跟着顺顺跑了呢。” 接着像是打了胜仗,得意洋洋的朝吴三花抬了抬下巴,“我就说不可能吧,阿绯怎么可能跟顺顺跑,嘿嘿,她就是个小傻子。” 吴三花抿了抿唇,皱起眉头对晴绯训道:“不要到处乱跑。” 晴绯小脸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底色,衬得一双大眼睛更加清澈明亮,她望着吴三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明白她所说之话的意思。 吴三花无奈地摇摇头,轻声嘀咕,“也不知道每天是怎么把自己搞这么脏的。”她抬头看了眼日光,“时候不早了,小花,我们去做饭。” 吴小花撅起嘴巴,不情不愿地抱怨,“天天做饭,我们还不如新来的,阿绯做什么事都不认真,连烧火都不会,只会天天玩过家家。” 吴三花好笑道:“你刚刚不是还说,她只是个傻子,能做什么?走吧,奶奶回来要是知道我们没有给富贵做吃的,会挨骂的。” “那让红红去帮我们烧火。”吴小花拉走红红,朝晴绯吐舌头扮鬼脸。 晴绯听着后面吴小花叽叽喳喳的声音渐行渐远,继续磨依波加树皮粉,吴家几个大人好不容易都不在家,她得趁这个机会快点把药粉磨出来。 万里无云,晴空万里。太阳放射出柔和的光线,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 吴家侧院,一个灰扑扑的女孩正蹲在一块大石头边上玩耍,在她手下一整块树皮慢慢被石头研磨成粉末,忽然女孩背后投射出一片阴影,恰好将女孩笼罩其中。 晴绯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顿,然后自然地捶打石块上其他打掩护的花草,另一只手缩回衣服口袋悄悄握住一块打磨过的瓷片。 这是她到岩上村第一天在路边捡到的瓷片,经过打磨,瓷片边缘锋利如刀。在这里她无法对身边的环境放松警惕,必须随身携带一样能保护自己的武器才能安心。 “我看到你把那个男孩带回来了。” 变声期少年的声音低沉沙哑,稚气未脱但已经能感受到一种原始的、未经修饰的男性气息。 吴富贵从后面走出来,蹲在晴绯身边凝视着她笑了笑,“我们合作怎么样?” 晴绯眨了眨眼睛,琥珀色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吴富贵开门见山表明真心,“你别担心,如果我和吴家是一伙的,没必要来找你,直接告诉老吴那个男孩的位置就好。其实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被人拐卖到这里,只是一直无法逃离。”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晴绯,眼神坚定带着几分期许,“我一直想逃出去,你带我一起,我们合作。” 晴绯思索片刻,目光清明地对上吴富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好,我们合作。” 吴富贵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有理由欺骗她,如果有吴家的“宝贝孙子”帮忙,他们做事也会方便很多。 吴富贵嘴角轻扬,眉眼舒展,温和的阳光舔舐他的侧脸,脸上因为希望出现一片淡淡的红晕,眼睛变得深邃而透亮,仿佛黎明时的星星。 这是晴绯第一次见他这般真挚的笑容,一扫往日的阴沉麻木,正像这个季节的阳光,明亮而不刺眼,叫人格外舒服。 晴绯盯着他脸颊上的酒窝,目光微微仲怔,莫名觉得眼前的情景有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 吴富贵敛起笑容,“怎么了?” “没事。”晴绯回过神浅浅一笑。 那种即视感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她没有去细想,毕竟生活中某一瞬间,人会觉得眼前的事物曾经在哪里见过,某件事仿佛曾经历过,而无论怎么回忆却都想不起来了。这样似曾相识的海马效应是很正常、很常见的现象。 吴富贵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晴绯继续磨药粉,头也不抬的回答,“现在还不是时候,村里正到处搜寻顺顺,等他们放松戒备再做打算。” “哦,对了,你那里有吃的吗?顺顺躲起来期间,需要我们给他送吃的。”晴绯还是没有抬头看他。 她本来是打算偷拿土豆红薯给顺顺,吴家地窖放了一堆,土豆红薯在村里不比精细的粮食,便宜且份量多,吴老太对它不看重,偷拿一两块,吴老太绝对看不出。 “有,我屋子里有饼干和糖果,是奶奶偷偷给我的。”吴富贵说话时同样没看晴绯,两人像是交换情报的地下党。 晴绯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调侃的笑意,“就凭你在吴家的地位,老太太有必要偷偷给吗?” 吴富贵默了默,眼底带着一丝讽刺和无奈,“她可能不想三花和小花她们怨气太重吧,也可能想维持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的公平。” 晴绯想到去天山湖祭拜天神的童雅云,低声问:“童雅云…你觉得她还有离开的决心吗?” 之前晴绯他们挨打,童雅云曾帮过他们,如果可以,能一起离开最好不过了。 吴富贵想了想,“之前我还能确定,现在我也不知道了。外面的女人到了这里,只要生下孩子,似乎就认命了,不会再跑。” 而童雅云刚刚确定怀孕…… 晴绯想到昨天童雅云疑似故意激怒老吴的意图,勾唇一笑,“我觉得她一定想逃出去,等时机到了,你去试探试探她的口风。” “行。” 晴绯把磨好的药粉用纸包装好,转移话题问:“你知道天山湖吗?还有平安石吊坠。” “天山湖是村子后山的一个湖泊,岩上村有个世代相传的神话故事,据传说所言,天山湖与天界相通,是天上的神仙降临人 9. 第 9 章 [] 老吴近来满身怒气,家里人轻易不敢往他身边凑。 顺顺逃跑那天,村民们在去镇上的小路上沿途搜索了一整天都没找到人,镇上也没有顺顺的消息。 又过了五六天,还是没有顺顺的踪迹,逃走的男孩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岩上村的村民一众认为他是跑进林子里迷路了,最后的结局不外乎被野兽咬死或者活活饿死。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老吴心里的焦躁和不安,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慢慢变淡。 他同村民一样,认定顺顺是死在森林,人死了虽然亏了一大笔钱,但好歹没了被人发现拐卖县长儿子的危机。 隐于山谷的岩上村重新变得宁静,村民们不再四处搜寻又恢复精耕细作的生活。 他们停止搜寻之日就是晴绯逃跑计划行动之时。 这些天,吴老太渐渐发现晴绯只能做些脑筋不转弯的事,刚好顺顺他们最开始来吴家剥的甘蔗叶子已经晒干,于是晴绯今天下午被她发配去绑柴。 深红色的落日余晖洒满森林,透过桉树优美的身姿在吴家院子留下斑驳的光影。 晴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绑柴,不知不觉已到黄昏。 “诶,你们看,是那个傻子!” 在外面玩闹了一下午的孩子,兴高采烈踏着夕阳的光辉归家,路过吴家看到院里的晴绯兴奋地围了过来,嘻嘻哈哈捡小石头砸她,只要石头打中脑袋就笑得格外开心,天真又残忍。 晴绯动作熟练地抱着头蹲在地上,埋在膝间的脸庞无聊地翻了一个白眼。 村里的孩子用了几天了解新来的人员,他们年纪虽小,却有一套自己的社交规则,评估出晴绯是可欺负的对象后,每次看到她都会戏弄一番。 晴绯不能暴露,只能默默忍受,有时候他们做过分了,晴绯也会暗下黑手,趁乱绊倒人或者让他们拉一天肚子也不是很难。 吴富贵在屋里看到外面的情景,拿着扫把跑出来,使劲朝围着晴绯仍石子的人身上招呼。 孩子们哄笑着跑开,一边跑一边往后喊,“哈哈哈,快来看!吴富贵来保护他的傻媳妇啰!” 吴富贵抓起地上的石头朝说话的人扔过去,等他们跑远,蹲下去查看晴绯的情况。 “没事吧?” 晴绯抬起头,一双清润透彻的浅色眼眸平静无波,“没事,熊孩子,懒得理他们。” 她口中的那群熊孩子,有的比她年纪还大。晴绯板着一张黑黢黢的小花脸,老气横秋说出这句话,这场景莫名喜感。 吴富贵的嘴唇快活地颤动起来,努力抑制住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 晴绯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站起来继续捆甘蔗叶,身子背朝屋子,一边捆一边低声与吴富贵商量,“现在村子没人再找顺顺,我们今晚就可以实行计划,你打探好童雅云的想法没?” “她愿意与我合作。”吴富贵弯腰捡起地上的扫把,慢悠悠回到屋内。 如果顺利,今晚他们就能离开村子了…… 落日伴着酡红的余晖渐渐西沉下去,远处传来几声狗吠,青瓦间袅袅炊烟升起,投林的倦鸟发出清脆的鸣叫,像一首动听的歌谣。 吴家的女眷们都在厨房做饭,老吴还没归家,堂屋只有吴富贵一个人。 晴绯进来朝吴富贵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刻闻弦知意站在饭桌前挡住厨房的视线。 晴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快速把里面的药粉洒在咸菜上搅拌均匀。 咸菜是吴老太最近新腌制的,晴绯还有红红也参与了咸菜的制作过程,晾晒干的儿菜里面拌入各种香料还有分量很足的盐和辣椒。混入味道清淡偏甜的依波加树皮粉,吃起来绝对尝不出异样。 新鲜出炉的咸菜香辣咸香,吴家人都爱吃,不管老少。吴老太也不会限制其他人每顿饭吃它的份量,用它下药最合适不过。 饭菜上桌,吴老太等人捧着饭碗吃的很满足,夹两筷子炒菜,再夹一筷子咸菜,下饭得很哩。 晴绯坐在小板凳上啃红薯,时不时看一眼那边的桌子,几个人都没有发现异样,老吴满意的咂咂嘴,“这个咸菜比中午的好吃,吃起来有点甜味。” 一直默默低头扒饭的童雅云顿了顿,抬头扫了一圈饭桌上的人,最后与吴富贵沉静的目光交汇又错开。 今早,吴富贵突然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与他合作逃出岩上村,思量半响后她同意了;本以为还需要计划好时机再走,没想到当晚吴富贵就悄悄找到她,让她不要动桌上的任何一道菜。 两人两次的交谈时间都短,童雅云完全不知道吴富贵的计划,这顿饭吃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药效很快起了作用,一顿饭还没吃饭,饭桌上吴家几人眼神慢慢变得迷离。免疫力最低的吴老太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语道:“唉~~老了~~容易犯困。”说完上眼皮重重搭在下眼皮上,身子朝后往地上倒去。 晴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一手扶住她的身体,轻轻往前一拨,吴老太便趴倒在桌上。 童雅云看过去,神奇的发现痴傻女孩清莹的眼眸不似往日那般懵懂天真,沉静深邃如一面平静的湖泊。 她在装傻…… 童雅云的瞳孔因为吃惊微微放大,转头看向吴富贵。他已经放下碗筷,淡定如常的看着桌上发生的一切。童雅云瞬间明白与吴富贵合作的人,原来不止她一人。 这几个小孩能如此沉得住气,完全超乎她的计算,本来她还在忐忑和一个半大少年带着两个小女孩要怎么一起逃出去,现在心里多了几分信心。 饭桌上其他几人已经犯起迷糊,根本没人注意到吴老太;吴三花和吴小花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嘴上一直念叨着妈妈和姐姐;老吴醉眼朦胧在笑,喃喃自语。 “嘿嘿,发财了。” “哈哈,雅云,雅云……” 他趴在桌上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 晴绯靠近老吴仔细分辨他说的话,听到“雅云”自然而然的看向童雅云。 童雅云僵坐在饭桌上没动,连呼吸都放轻了,等确定老吴是真的意识不清才轻手放下碗筷。 对上晴绯探究好奇的眼神,她苍白的脸因为窘迫和羞耻一下子变得通红,戾声否认,“他没在叫我!” “雅云是他去世的老婆,我原名不叫这个,我叫童丽君。”童丽君一顿一字解释清楚,只要一想到让人误会老吴在念叨她的名字,她觉得无比恶心。 晴绯点点头表示明白,朝趴在桌上的人不屑的撇撇嘴。嘁,渣男嘴上念叨亡妻,实际对亡妻留下的女儿也没怎么照顾嘛。 她过去把大门锁上,回头见屋里清醒的三个人都没有动。 吴富贵沉默的坐在原位,鸦黑浓密的睫毛密密匝匝压下来几乎遮住眼瞳,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童丽君和红红都盯着她似乎在等命令。 “丽君姐姐,你去厨房做一顿好饭好菜,我们今晚吃好喝好,养足精神。” “诶。”童雅云起身往厨房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红红,去把顺顺 10. 第 10 章 [] 夜深,整个村庄都陷入沉睡。 银白色的月光下,一户人家的大门悄悄推开,里面走出来几个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了包裹,动作十分轻柔,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月亮。 等吴富贵锁好门,一行五人背着包快步离开吴家。 夜凉如水,孤傲的树木矗立着,月光下落,地上的剪影略显斑驳,整个树林阴森森的。 晴绯杵着拐杖沿着出村的路不急不快行走,后面的人一言不发乖乖跟着她,人群里静悄悄的,只有规律的呼吸声彼此响应。 没走出多远,走在末尾的吴富贵突然出声,“等一下。” 晴绯还有其他人都停下脚步看向他。 朦胧的月光照在吴富贵清隽的脸上,让他脸上的歉意和焦急一览无余。 “我妈妈留给我的一件东西被我藏在后山,我忘了拿,你们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吗?我马上就回来。” 童丽君看向晴绯,明明自己才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队伍隐隐以这个九岁小女孩为首,她也下意识的听从晴绯的命令。 晴绯见吴富贵眉眼皆透露出焦急,思考了几秒就同意了,“那你快点,动作要轻,不要吵到其他人。” “谢谢。”吴富贵冲他们感激一笑,把背后的东西放下,快步往回走。 晴绯带着其他人躲在旁边的树林里,过了快三十分钟,夜色中跑过来一个人影,确认是吴富贵后,晴绯才带着其他人走出藏身的林子。 吴富贵被林子里的动静吓得一激灵。 “是我们,东西拿到了?” “嗯。”吴富贵喘着粗气,对晴绯等人说,“我们现在离开。” 众人背好包,顺着狭隘曲折的山路往下走。 这个村子非常偏僻,被重重大山所包围,出村只有一条山路,有的路段非常危险,一边是茂密的山林,一边是陡峭的悬崖,晴绯他们走的很小心。 从村子到山下的镇子,走路差不多要半天才到,村子里的人偶尔出门买卖东西,都是天亮出发,天黑才归。 在无边的夜色里,晴绯走在好像永远看不到头的山路,一程又一程。她却丝毫感受不到一点冬夜的冰冷,只有鼓噪剧烈的心跳,疲惫却亢奋的身体,不知疲倦地往前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前方,无数层峦叠嶂之上,迷蒙云雾之中,忽然出现一团红雾。 渐渐地,这红色越积越浓,划出一线鲜红,那鲜红里突然跳出一个通红的光轮。 在晨光微熹中,他们看到了镇上的房屋。 一阵飘忽的微风迎面拂过,风里满是被露水打湿的青草所散发出的沁人心脾的芳香。 晴绯忍不住闭眼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们逃出来了…… 童丽君逃了这么多次,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山下的镇子。她突然感觉喉咙一阵哽咽,眼睛也因为激动和悲伤疼痛起来。 顺顺长这么大,从未走过这么久、这么长的路,身子疲倦到了极点,看到镇上排列整齐拥挤的房屋,小小的身子顿时生出了几分气力来,高高蹦起来欢呼。 “好耶,我们逃出来了!” 红红学着顺顺一起欢呼,“好耶,我们逃出来了!” 顺顺迎着朝阳突然想起爷爷给他讲过的红军长征故事,一向坚强的小男子汉突然泪流满面,小小的他还不能清楚分辨此刻的复杂心情。 在很久以后,他回想起此情此景,大概明白当时的自豪、感动、后怕和对家人深切的思念。 “我们歇息一会儿,补充能量顺便商量后面怎么行动。”晴绯绕开小路走进茂密的山林,找了块石头坐下。 童丽君跟进来,眼底透露出几分急不可耐,“阿绯,我们得赶紧到镇上报警,然后再歇息。” 晴绯不慌不忙从包裹里拿出馒头分给大家,温声解释,“不急,我们人太多,去镇上太显眼了。我听老吴说过,他在镇上有眼线,前些日子还让他们留意有无和顺顺条件相符合的男孩进镇。” 吴富贵接过馒头,边吃边点头,“对,镇子上还有村里出来的人居住,他们认识我和…丽君姐,如果被他们看见,一定会把我们扣下来。” 童丽君皱眉,“那怎么办?”她常年被扣留在吴家,每次逃跑都没走出过重重高山,对外面和村里的情况都不了解。 红红抱着馒头听他们商量,大眼睛骨碌碌转,奶声奶气开口,“我妈妈说,小朋友遇到困难可以找警察叔叔帮忙。” 童丽君焦急的脸上勉强露出淡淡的笑,摸了摸她的头,“乖孩子,你妈妈说的对。” 晴绯从布包里拿出把剪刀递给童丽君,“丽君姐,你帮我把辫子剪了修成短发。” “这是干嘛?”童丽君接过剪刀。 “乔装打扮,我先一个人去打探情况。”晴绯看了一眼顺顺,“顺顺爸爸是县长,现在全县戒严就是在找他,我去公安局报警。只要与警方取得联系,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大伙的目光同时看向顺顺,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层关系。 顺顺同样是第一次听闻此事,眨了眨眼睛,“县长是什么,很大的官吗?” 晴绯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顺顺有点委屈的嘟囔,“爷爷奶奶没和我讲过啊,他们只说我爸爸是城里的干部,我也是才从老家搬到城里。” 晴绯给他们解释,“我是偷听老吴和别人的谈话,说顺顺是白云县县长的儿子,县长因为找他对全县交通点盘查得可严了,所以老吴才没有第一时间把我们送出白云县。” “那我们去报警,警察一定会很重视。”童丽君神情放松了些,接过剪刀“咔嚓”两声晴绯的两条长辫子就没了。 晴绯把额头前面的头发扯下来,在眉毛的位置比划,“还要剪刘海,这么长。” 红红围着剪完头发的晴绯打转,小姑娘已经能分辨美丑,虽然觉得不好看但十分善良没有说出什么话打击晴绯,只是欲言又止的嘴唇和古怪憋笑的神情却把心里的想法透露的一干二净。 顺顺没有红红那般敏感的同理心,直接笑出了声,“阿绯,你这样不好看。为什么要剪成这样?” 晴绯不是很在意,施施然道:“你忘了,我们被关在镇上的时候,老吴有一个同伙,他认识我们,我去镇上找警察叔叔,这个同伙要是把我认出来,那可惨了。” 顺顺恍然大悟,大眼睛忽闪忽闪全是崇拜,“阿绯,你好聪明,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呢!” “我不是说了嘛,之前装傻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晴绯拿出镜子检查自己的发型 11. 第 11 章 [] 古山镇面积不大,镇上大部分国营单位都位于一条主干上。 今天碰巧是赶集日,镇上对于小农经济管理的不是很严,允许村民“以物换物”。晴绯去公安局走了一圈,回过头镇子上的集市已经十分热闹,来自十里八乡的村民挤在摊位间并不宽敞的过道上进行交易。 晴绯在一个小摊上花一块钱买了一顶姜黄色毛线帽子,顺便向摊主打听怎么去白云县。 结果得知从古山镇到白云县,一周只有一班客车。幸运的是今天就是发车日,倒霉的是坐车需要准备好村大队的介绍信。 离发车的时间还剩一个多小时,她去哪里搞介绍信!晴绯只恨这个时候还没有110报警电话,不然一通电话就能解决问题。 晴绯心里不由急了起来,只能冒险向摊主打探,“阿姨,介绍信有没有其他办法弄到?” 卖帽子的妇女上下打量晴绯,目光暗藏着一点审视的意味,“你们村不能给你开介绍信?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去县城干嘛?” 晴绯委屈巴巴,声音带着哽咽,“我想去城里找我妈妈,我爸还有村里的人不让我去她,我妈是知青,今年回城后就再没消息传回来,村里人都说她不回来了,我想去县里找她,问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说到最后她实在憋不出眼泪,只能做出倔强强忍的表情。 “唉,我看你妈多半是……你还是不要去找她了。”妇人欲言又止,眼里饱含同情。 晴绯觉得有戏,继续卖惨,“我也明白,但我只是想找她要个准话,断了我的念想。阿姨,你帮帮我吧,我不会让你白出力的。” 晴绯咬唇思考,眼睛一转有了主意,“嗯……我出钱买,一张介绍信一块钱,不,两块钱。” 妇人闻言眼里闪过心动,想了想说:“你一个孩子去县城不安全,要不我找我们村今天要去城里的母女俩问问,可不可以把她女儿换成你。” 晴绯的脸上因为希望泛起黎明般的曙光,“她去县城有没有急事,可以把介绍信让给我吗?” “其实我是和我堂姐一起来镇上的,她吃坏肚子去找外面找地方上厕所了。”见妇人有点犹豫,晴绯咬咬牙加大筹码,“我出三块钱买这张介绍信,阿姨,你们就帮帮我吧。” 妇人心动了,三块钱,如果她留一半,可以买上两斤肉。据她了解,去县城的两母女并不是非今日去不可,延误一段时间未尝不可,不过…… 妇人瞟了一眼天真浪漫、神态急切的女孩,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晴绯知道她还想争取更多的利益,直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零零散散的钱。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除了来回车费只剩下三块六毛七分。”她咬咬唇,“要不等我堂姐回来再说?我奶奶教我出门在外要听堂姐的,她比较聪明精干。” 妇人担心晴绯“聪明精干的堂姐”过来就换不了这么多钱,赶紧说:“我还有事要忙,等不了你堂姐。唉,我就算做件好事,你跟着我去车站,我去问问我的同乡。”说完利落收起摊子,往客车站点走。 晴绯跟在她后面保持一两米的距离,手揣在衣兜紧握一根尖锐的铁簪,铁簪是她在吴老太屋子搜出来的,十来厘米,顶端被她磨得锋利尖锐。眼下她不得不时刻保持堤防之心,她可不想再次出现拐卖事件。 客车站点,妇人把一对母女拉到一旁悄悄说了几句话,牵着女童的母亲往晴绯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几秒,她掏出一张单子交给妇人。 妇人拿着单子满面红光走向晴绯,直接把单子交给晴绯,完全不担心她拿了单子走人。 晴绯检查无误后,把早就准备的钱递给妇人。 妇人眉眼掩饰不住的喜色,数好钱还好心叮嘱晴绯,“这个车还要半个多钟头就出发,你赶紧去找你堂姐,不然错过车就白费功夫,到时候可别找我退钱。” “谢谢。”晴绯转身像一只小鹿飞快往镇外跑,她跑得很快,寒风吹进嗓子干涩难受,双腿酸痛软疲,可她不敢停留片刻,只花了五六分钟就到达顺顺他们的藏身之所。 晴绯喘着粗气把镇上的情况言简易骇说完,拿出介绍信。 “信上写社员胡桃花携女儿去县城探亲,童姐姐你快带着红红去坐车,到了县城找公安局报警,特别要向他们说明县长儿子顺顺在这里。” 顺顺听明白不能所有人一起走县城,眼珠转了转,“阿绯,我们可以找司机叔叔,让他帮忙带我们所有人去白云县,到时候我一定让我奶奶给他好多好多钱。” 晴绯摇头,“不行,我们不清楚镇上有谁参与到拐卖事件,谁也信不过。” “对,不能信任何人。”童丽君眼底闪过一丝悔恨,“当初我就是好心帮陌生人才被骗到这里。” 以防万一,避免镇上有人认出童丽君和红红,晴绯征求两人的意见后快速把她们的头发剪短,同样剪了遮掩额头的刘海。 童丽君和红红露出的肌肤在晴绯回来之前已经涂得黑黄黑黄的,晴绯只在她们脸上做了简单的伪装,把刚买的姜黄色帽子戴在红红头上。用时不过两分钟。 晴绯看出童丽君的紧张,轻声安抚,“今天刚好赶集,镇上都是外来的村民,你们俩自然一点,不会被人注意。” 童丽君稳了稳神,表情严肃地朝晴绯等人点头示意,“我一定会找人来救你们的。”然后抱起红红快步往镇上走。 —— 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晴绯在树下踱步休息,刚刚跑太快了,对这个长时间没锻炼的身体来说,运动量超标,腿部肌肉到现在都在颤动。 “我们不能坐在这里等。”吴富贵眉头轻蹙。 “嗯。”晴绯认可他的说法。这里就在岩上村下山的路边,村民如果找下来,这个位置一定会被搜查。 只是荒郊野外,他们能去哪呢?晴绯望着陌生的环境陷入沉思。 吴富贵勾起唇角,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藏身。” 正午,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给这座幽深古朴的小镇抹上的淡淡的金辉。 古山镇人来人往,晴绯给顺顺和吴富贵乔装打扮了一番,几人穿过人潮来到镇子里面。 大约是镇子里的居民也跑到外 12. 第 12 章 [] 有了藏身之所,童丽君那边如果顺利他们今晚就能脱身,大伙紧绷的神经都轻松很多。 顺顺坐到她身边,脸上荡漾着兴奋的神采,“阿绯,你也太厉害啦!你教我怎么开锁好不好?” 吴富贵坐到他们对面,眼里带着一丝探究,“对啊,你一个小孩怎会如此多技能?会做迷药,还会开锁。” 顺顺歪头盯着晴绯,突然眼睛一亮,激动地说出自己的想法,“难道阿绯以前是个神偷?连环画里面的神偷就是这样厉害!” 晴绯耸耸肩,淡淡解释,“我家里有人教过我一些草药的用法,刚好知道那种植物可以用来制作迷药。至于开锁,很简单的,你们多玩几遍也可以做到。” 说完自己,晴绯开始提自己的疑问,“吴富贵,你来这所学校上过学?”他七八岁被拐卖到深山老林,除了这个,没理由这么了解镇上小学的情况。 “嗯,上过一段时间,后面就没来了。”吴富贵简短而平淡说完,看上去不是很想聊上学的事。 晴绯理解他不愿意谈吴家的事,转移话题问,“你还记得被拐卖前家在哪里?父母叫什么名字?你原来叫什么?” 吴富贵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认真看向晴绯,“我被拐的年岁太小,几经波折已经忘了父母的名字,家在何方,只记得我原名叫祝明黎,明亮的明,黎明的黎。” 他可能是长期用另一个身份,介绍自己的名字时表情特别庄重严肃。 晴绯这样想,脸上露出真心的夸赞,“祝明黎…好名字!经过这些困难,以后你的人生一定会明明堂堂的,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祝明黎笑了,腮帮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眉梢唇角不见丝毫的阴霾,没了在岩上村的冷漠沉郁,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属于少年人独有的神采飞扬。 晴绯停在他脸上的目光不由一怔,少年的笑容渐渐和她记忆中那个爽朗飞扬的青年吻合上,瞬息之间前世的那些回忆扑面而来,晴绯心脏一缩,闷痛的难以呼吸。 此刻她终于明白看到祝明黎时心底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对了!他也姓祝,难不成两人有什么关系?晴绯蓦地想到这点,仔细打量祝明黎的五官。 他和阿煦的确长得有点像,她回去以后可以去祝家走一趟,说不定能帮祝明黎找到家人。 “我的名字还有一层意思,明黎即明理,明白事理。我妈妈希望我做一个明白事理的人。”祝明黎没有发现晴绯的异常,眉眼带笑,一心沉浸在过去的美好时光。 顺顺挠头苦想,两条眉毛都快皱在一起去了,也没想出祝明黎是哪几个字,不过他很快放弃,一脸认真地问:“富贵哥哥,以后我是不是得改个称呼叫你?你说我喊你祝哥哥还是明黎哥哥。” 在岩上村,祝明黎给顺顺送了快一周的饭和零食,两人因此建立了点交情,彼此不算陌生。 祝明黎不习惯与人亲近,脸上有点不自然,“随你喜欢。” “祝哥哥,不行,姓祝的人那么多……”顺顺嘴上嘀嘀咕咕,自问自答,乌黑的眼珠机灵地转来转去,认真思考片刻后用清脆稚嫩的声音叫道,“我以后就叫你明黎哥哥!” 祝明黎嘴角不经意的弯了一下,轻轻点头算是应答。 顺顺神气地扬起下巴,“明黎哥哥,我大名叫陆时帆,不过我爷爷奶奶都叫我顺顺,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叫我顺顺吧。” 祝明黎还是只点了点头。 “明黎哥哥,我六岁了,你有多少岁?” “十三。” 晴绯看他俩的互动突然想到,之前祝明黎好似从未叫过他们的名字。 虽然建立了合作关系,但他与其他人包括童丽君,相处起来仍与合作之前一样,淡淡的,冷冷的,像是给自己套了一层厚厚的盔甲,这层盔甲比年纪稍长、在吴家生活更加艰难的童丽君还要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本来的防备心就重。 “阿绯,你大名叫什么?多少岁?” 晴绯从沉思中回过神,见两人都看向她眼里泛着好奇的光芒,不由莞尔一笑。 “我大名叫赵晴绯,今年九岁。” 他们相处这么久,除了商量逃跑计划,甚少交流,今天还是头一次去互相了解各自的过往。 只不过晴绯说谎了,她全名朱晴绯,上一世她所在的福利院规定,孤儿的姓以福利院所在区名的头字为准,他们在竹山区,所以晴绯姓朱。 但是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这一世的朱晴绯还没出生,自己重活在赵静梧身上,已经不算是朱晴绯,还是换一个名字比较好,于是便保留了赵静梧的姓。 至于为什么不用赵静梧的原名? “我们获救以后,我可能会被送到福利院。”晴绯低头淡淡一笑,她反正是不愿再回到那个抛弃“她”的母亲身边,干脆改名,免得被警察查到。 陆时帆又听不懂了,好奇问:“阿绯,什么是福利院?” “福利院是由国家建立的福利机构,专门抚养无依无靠、无人抚养的孤儿和残疾儿童,里面有专门的人员照顾这些孩童,等这些小孩成年后可以独立生活,就能离开福利院。” 陆时帆眼底带着疑惑,“你爸爸妈妈呢?” 晴绯平静解释,“我爸爸去世了,我妈妈把我抛弃在街上,我算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陆时帆脱口而出,“你的妈妈不要你啦?”小孩子童言无忌,说话直白。 祝明黎抬起眼眸看了晴绯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晴绯笑吟吟的,丝毫看不出伤心的成分,“嗯,我妈妈不要我了,所以我也不要她。” 祝明黎见说话的女孩目光坚定且冷静,便知她没有说气话。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成熟冷静。 他突然觉得两人有点同病相怜,都没有家。祝明黎温声安慰,“照你这样说,我以后也会被送到福利院,到时候我会陪着你,你不要担心。” 晴绯看出少年眼里的真诚,回以真挚的微笑,“好,谢谢你…明黎哥。”思考一两秒,晴绯还是决定用附和这具身体的身份去称呼他人。 祝明黎因为害羞不自然地避开晴绯的视线。< 13. 第 13 章 []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山顶,天彻底昏暗下来;幽暗的山丘上面是紫蓝色的缥缈天空,几颗如水晶般晶莹透亮的星星在闪闪发亮。 古山镇小学里面,晴绯三人像小耗子似的从屋里偷偷溜到外面的绿化带,几人蹲在墙边警惕的扬起耳朵。 院墙外不远处的居民区火光盛天,人声、犬吠声夹杂其中。 祝明黎有点紧张,小声向晴绯确认,“你给我们涂的药水管用吗?” 晴绯朝他肯定点头,“放心,涂了我的药水,狗绝对闻不到我们的气息。” 祝明黎神情没有因此轻松,拧起眉毛问,“你不是说还有军队在巡逻盘查拐卖儿童,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人,难道不怕镇上有人报案?” 晴绯叹气,“就因为如此,他们必须要赶在之前找到我们,到时候全村口径统一,谁知道他们到底在找什么。村民们更怕我们逃出去把拐卖儿童的事捅到警方,今晚怕是要把镇子翻个天才肯罢休。” 听着外面的动静越靠越近,晴绯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从古山镇坐客车到白云县要五个小时,童丽君他们是早上八点发车,加上去公安局的时间,最快也得晚上六七点再能回来,如果途中有什么意外,恐怕会更晚。 晴绯从包里掏出老吴的手表,现在才五点半,要等到救兵至少要半个多小时,目前只能寄希望于村民不会搜到学校。 刚这样想,围墙外面就出现火光,有村民跑到学校后山搜寻。 “找到人啦!”山上的村民惊喜喊道,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晴绯听到突兀的喊声那刻心跳一滞,与祝明黎对视一眼,互相都能瞧见对方眼里的惊讶。 山上的火把快速奔跑,然后朝山脚学校的位置移动,村民也没有再出声,似乎在专注于追人,最后火把在围墙外面停住,外面传来女孩的呜咽声和男子的打骂声。 晴绯皱了皱眉,紧握手心的铁簪,侧目认真听围墙外面的动静,转头对祝明黎说:“我出去看看,你们躲好。” 祝明黎拉住她的手,朝她摇头,“不要去,危险。” “没事,听声音似乎只有一个人,你们躲好,如果被人发现,我会往其他地方逃。”晴绯见他还是没有松手,露出挎包里装的竹筒纸包,“你放心,我手段多着呢。” 祝明黎仍没有放手,语气不容置喙,“我和你一起。” 外面拳打脚踢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晴绯来不及多加思考,点头默认他一同前往。 她悄悄探出头顺着声源看过去,一个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不停求饶,一个矮个男子抓着她的头发左右开弓逼问其他人的下落。 他们的位置离墙洞五六米,矮个男子打得正兴起,完全忽略了周围的声音。 晴绯轻手轻脚爬出去,悄悄摸到男子的背后朝他撒了一把药粉,后面的祝明黎趁他迷了眼睛用木棍用力砸向他的脑袋。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行云流水。 矮个男子挨了闷棍,刹那间头昏眼胀,摇摇晃晃想要打他们。祝明黎毫不客气又敲了几下,矮个男子当即晕倒在地。 插在土里的火把在打斗中掉落到枯草地上,立刻引起火星。晴绯连忙拿起火把,把裹油布的部分插进土里熄灭火把,踩没刚燃气的火苗。 幸好村民分开搜查,期间镇上其他人暂时还没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祝明黎确认男子昏倒,把他双手双脚捆好,嘴巴也用布料堵住,事情做完后才过去查看女孩的情况,见她意识清醒,连忙扶着她往回走。 晴绯跟在后面处理残留的痕迹,把压倒的草从恢复原貌,留下往山上逃走的脚印。做完这些才小心翼翼穿过墙洞回到学校。 祝明黎蹲在洞口边上,看到她进来才松了口气,帮忙用枯草掩饰好墙洞。 晴绯进来后立刻去看那个女孩的情况,刚刚那个村民下手可没留情,千万别留下什么致命内伤。 校园静静沐浴在月色中,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淡月笼纱,流泻出一片淡清清的月光,洒到女孩脸上。 她被打的鼻青脸肿,依稀能看出清新秀美的五官,一身破旧单薄的冬衣,越发显得她身姿单薄羸弱。 晴绯搭手给她诊脉,确定没有伤及内脏后,拿出在岩上村制作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粉,用水兑成药剂涂在女孩伤口处。期间女孩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是隐忍的咬着牙仍晴绯给她涂抹。 “你是谁?为什么半夜出现在这里?” “我…我是小湖村的人,我…我阿爹要把我…嫁给隔壁村瘸腿的王麻子,王麻子打人,他上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打死的,我害怕就偷偷跑了。”严三妮说的磕磕绊绊,提到刚才打她的人,眼里闪过惧怕和痛恨,“刚刚那个人我不认识,应该是王麻子村里的人。” 晴绯若有所思的看了严三妮一眼。 刚才晴绯有听到村民在逼问严三妮其他人的下落,眼前的女孩虽然豆蔻年华,但身材娇小,头上扎着两条小辫子,乍看和她个头差不多大,村民估计是把女孩认错成她,所以才遭此飞来横祸。 她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哦。”严三妮恍然大悟,挠头傻笑,“刚才那个人是问了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原来是找错人了。” 女孩对自己替别人白挨一顿打完全没有愤恨心里,一双杏眼清凌凌的,犹如山间的清泉,“他们为什么要找你们?” 晴绯不愿多说,“我们同你一样,也是逃跑出来。” 严三妮眨了眨眼,目光在祝明黎和陆时帆身上流转,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两个男孩逃出来。不过她没敢多问,缩着身子窝在墙边。 晴绯见严三妮衣裳单薄,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起身把他们路上多带的棉衣披到女孩削弱的身上。 严三妮在晴绯靠过来时不受控制的蜷缩了一下,等到感受到身上传递来的温暖,才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随即忍不住鼻子一酸,眼圈泛红。 她从小爹不疼妈不爱,每天除了照顾弟弟就是干不完的活,父母对她动辄打骂,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生出委屈想哭的情绪,此刻却莫名有种落泪的冲动。 一个人在黑暗中待太久了,感受到一丁点温暖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晴绯坐回来继续发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我叫严…”严三妮顿了顿,“严三妮,今年十三岁。” “十三岁?!”晴绯感到十分荒唐,“十三岁你父母就把你嫁给别人?你们村的女孩子都是这个年龄出嫁吗?” “没有,要大一些。”严三妮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泣不成声,“本来定的是我二姐,她打听到王麻子有疯病,悄悄去隔壁村看了他,回来就喝农药…自杀了。阿爹收了彩礼,不愿意退回去,就把…就把我嫁给他。 14. 第 14 章 [] 严三妮思考半响,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好,我和你们一起。” 祝明黎听到微不可见的弯了一下嘴角。 晴绯看严三妮的眼神多了一份赞许,想了想说:“你这样告诉公安,你小时候被父母带到山里生活,你一直知道自己是被拐卖来的,今天偷偷跑下山,刚好遇到小时候被关在一起的伙伴祝明黎。” 祝明黎提问,“警察要是问她们村的名字,还有她爹娘的名字该怎么办?” “爹娘的名字随便编一个,至于村落,你就说你和父母在山林中靠打猎生活,把他们描述成黑户就行。” 祝明黎和严三妮异口同声问:“黑户?” 晴绯对上两双求知的眼睛,轻轻笑了笑,“就是没有登记户口的人员,警察查不出来也正常。” 几人就这样商量好对付警察的说辞。 晴绯最后强调,“顺顺和我们不一样,他年纪小,爸爸是县长,有些事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免得说漏嘴。” “明白!” 晴绯看向严三妮,态度温和,“既然已经抛弃过往,你重新取个名字,最好换一个姓氏。严三妮就当是上一世的事好了。” 严三妮眼睛一亮,抓耳挠腮想了一阵,半响没有开口,最后她一脸信服看向晴绯,“你帮我想一个可不可以?我想姓姜,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 晴绯对上严三妮一闪一闪的大眼睛,拒绝的话堵在嘴边没有出口,反问:“你为什么想姓姜?” “我们村我最羡慕的就是姜宝珠,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家里却待她特别好。”严三妮明亮的眼睛透出几分向往,“从不让她下地干活,给她买漂亮的裙子,好吃的糖果,还让她可以上学。” 晴绯抬头目光飘向明亮的月亮,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玥,姜玥。” “你觉得姜玥怎么样?玥是王字旁的玥,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神珠。”晴绯用树枝在地面写出给她取的名字,抬头询问地看向严三妮。 “姜玥……”严三妮盯着地面晴绯写的两字出神,半响才回过神来,脸上带着腼腆的喜悦,“我觉得很好。” 严三妮垂着脑袋小声嗫嚅,“其实我刚刚没有说实话,我大名不叫严三妮,叫严贱女,家里人也喊我三妮。我前面爹娘已经生了两个姐姐,再生下我,爹娘很不高兴,所以……取了这样的名字。” 晴绯瞠目,她只知道一些重男轻女的家庭会给女儿取“招娣”这样式的名字,没想象到还有更恶毒的,明晃晃的恶意,父母和她有仇吗? 严三妮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睛重新充满神采,“我从现在起就叫姜玥,严贱女、严三妮已经……死了。” 晴绯小声叫了她一声,“姜玥。” 严三妮,不,姜玥愣了愣,随即满心欢喜应下,“诶。” 晴绯开始做自我介绍,“我叫赵晴绯,你可以叫我阿绯。” 姜玥笑了笑,“阿绯。”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脸上漾着欢乐的笑意。周围的空气似乎也被女孩纯真的微笑感染,晚风吹过后山龙眼树茂密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如此甜美动听。 祝明黎坐在两个女孩中间显得有点不自在,等他发现两个女孩都看向他时,脸上不由浮起一片红晕。 “咳,我叫祝明黎,黎明的黎,今年也是十三岁。” 姜玥腼腆地冲他笑笑算是回应,作为只和家里人或者同龄姐妹说话的小村姑,她和男生说话还是有点害羞。 晴绯见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冲顺顺招手让他过来。 她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快七点了。 祝明黎看出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晴绯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火光,眉毛轻蹙,“现在已经快七点了,丽君姐他们还没有回来,多半是在路上遇到了麻烦。” 祝明黎感觉外面的火光越来越近,心里越发焦急,他张望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你们躲到食堂后面去,我留在这里盯着外面的情况。” 晴绯同样觉得围墙的高度不足以支撑内心的安全感,村民要是站在后山坡往里看,说不定会发现人影。她点点头,与姜玥、陆时帆贴着围墙轻轻溜到食堂侧墙位置,躲在一米高的灌木林里。 他们转移位置没多久,外面就传来沸腾的喧闹声。 晴绯偷偷冒出一颗头查看祝明黎那边的情况,围墙后面的位置火光盛天,人声沸鼎,看来村民是发现打晕的矮个男子;随后后山布满火光,将幽暗的山林照耀的灿烂辉煌。 没过多久,山里又传来吵闹声,尖锐的争执声在安静的黑夜显得格外清晰响亮,连离后山比较远的晴绯等人也从断断续续的争执声中听明白他们在吵什么。 原来是镇上的人不满岩上村的村民举着火把在林中乱跑,害怕他们引起火灾。 晴绯比较纳闷的是岩上村的村民话语中说村里有人杀人后逃出来了,他们正在找杀人凶手。 此话一出,晴绯明显感觉身边姜玥的呼吸都变轻了,似乎在纠结害怕身边的人是不是杀人犯? 晴绯担心她会做出超乎想象的事,比如说大声呼救什么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留意她的动作,嘴上轻声解释,“我们没有杀人,我们只是把人绑在房间里控制起来,村民估计在唬人,找借口搜人。” 顺顺立刻接嘴,“对,我们就把坏人绑起来,嘴巴捂住了而已。” 姜玥眨眨眼表示明白。 晴绯话虽这样说,心里其实也在犯嘀咕,岩上村的村民在胡说扯谎还是吴家出了什么意外? 这场闹剧还没落幕,还没等古山镇和岩上村两拨人分出胜负,此时又加入了第三拨人。 祝明黎从那边跑过来,兴奋地冲他们喊道:“警察来了!” 躲来躲去的顺顺变得有些小心谨慎,“我们要出去吗?” 晴绯问祝明黎,“是白云县过来的警察?” 祝明黎肯定的点点头,“是,我亲耳听他们这么说的,他们还把岩上村的人都控制住了。” 晴绯想了想,“走,我们出去。”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围墙外面的人发现从墙洞爬出来的几个孩子都惊呆了…… 刺眼的光亮晃到晴绯的眼睛,她眯着眼看到前面光影中穿着制服的警察一脸惊喜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顺顺!”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激动地跑过来抱住顺顺,接着慌乱的检查他的身体,“顺顺,你没事吧?有没有那里受伤?” 男子鬓角的头发略微秃了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中等身材,穿着一身讲究的羊绒大衣,明亮的火光映照出他脸上的惊喜和心疼。 陆时帆虽然一直对他口中的爸爸多有埋怨,但此刻在亲人的安抚下忍不住放声痛哭,竭力发泄这些天的恐惧和思念。 周围的警察也是一脸的心酸,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警察温声安慰,“陆县长,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先带他们回去再说。” “好,先带孩子们回去。”陆青深吸了口气,擦了擦眼泪,大力抱起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一步一步往外走。 晴绯等人跟在后面被警察护送出去。 等走到外面的大路,晴绯冰凉的小手已经被牢牢握住她的温热宽厚的掌心慢慢变暖,她拉了拉牵着她的大手,“警察哥哥,找你们报警的丽君姐姐和红红呢?” 这位警察看上去很年轻,娃娃脸,眼神中带着大学生刚出社会的那种清澈的愚蠢,放柔声音回答,“红红在车里休息,丽君姐姐生病了,在县医院养身体。” “生病了?严重吗?”晴绯连忙追问。 娃娃脸警察脸上出现纠结和为难,说话吞吞吐吐,“你丽君姐姐…嗯…丽君姐姐她……” 晴绯想到童丽君苍白的脸色和不稳的胎像,心里有了猜测,“流产了?” 娃娃脸警察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么小的姑娘不止明白,说起这样的话题还面不改色。 他呆愣了几秒才回复,“对……她流产了。嗯,你别担心,你丽君姐姐人没事,就是需要好好休养身体。” 未婚男性,特别是没有对象的青年,对于当众谈论女性话题一般会感到难为情,就算是为民服务的警察也不免于此,娃娃脸和晴绯磕磕绊绊说完这些话,脸因为不好意思和尴尬微微泛红。 晴绯算是明白县里警察比预计时间晚到的原因,知道去报警的两人都安全,彻底放下心来。至于流产的孩子,有这样的父亲,可能不要来这个世上比较好。 他们跟着警察来到镇上的公安局,外面停放了七八辆警车,红红站在警车旁边,看到他们如燕归巢般朝晴绯的位置飞扑过来。 红红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同志,清丽幽婉,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呢子大衣在一群身穿统一制服的警察中特别显眼。她直直走向陆青,注意力全放在陆青怀里抱着的陆时帆身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和关怀。 陆时帆经历了这一番惊吓,不似以往那般叛逆,温顺的趴在爸爸宽大的肩头,听后妈对他说一些关怀担心的话。 一家三口一派温情暖意,其乐融融。 晴绯本是随意朝她瞥了一眼,目光却蓦地顿住。 这个妇女晴绯居然也认识,她就是赵静梧的母亲,也就是抛弃原身导致她被人贩子拐走的元凶唐文瑜 15. 第 15 章 [] 唐文瑜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天刚亮就被梦魇惊醒。 “小梧!”她猛地坐起来,急喘几息后抬头看向窗外,幽黑的双眸穿过青绿色玻璃望向蒙蒙亮的浅紫色天际。 唐文瑜眼底的苦楚和郁色慢慢隐去,如同泛起波澜的湖面变得无波无纹,表面风平浪静,湖底是怎样的波涛汹涌却不得人知。 她良久才眨了眨眼睛,默默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女儿没找到,但陆时帆找到了,她现在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说到底陆时帆是因为她的原因才与陆青发生争吵,跑到外面被人贩子抓走,如果人没有找到,就算陆青对她再满意,恐怕也难进陆家的门。 现在陆时帆找回来了,她也因祸得福,让顾家知道她在军队有人脉关系,以后嫁过去顾家怎么也得看重她一些。 咚咚咚!! 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唐文瑜穿戴好衣裳,简单梳洗完就去开门。 外面的人显然有急事,门锁刚开就推门而入。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五左右的女子,一头整齐浓密的短发任然是乌黑发亮,眼睛沉静明亮,眼角留下了浅浅的鱼尾印迹,高高的鼻梁下红润丰盈的嘴唇仍旧显示着青春的活力。 她后面跟了一位中年男子,双鬓染上白霜,看上去要比女子大上几岁,一双眼睛锐利深邃,面容不怒自威。 女人一进来先扫了一圈屋子,随即急切的问:“我接到通知,被拐走的孩子找到了,你昨晚去接人,静梧呢?” 这两人正是唐文瑜在军队的“人脉”,她那多年没有联系的大姑子赵清欢和她的丈夫宋谨。 赵清欢及其夫家在那场运动中同样落难,不过他们与赵怀逸一家被打成资.本家不一样,赵清欢与宋家部分人之前都是军区干部,他们的问题要严重复杂很多。 赵清欢公公位高权重,在被扣上“反革.命修.正主义”的帽子后,宋家其他人都没能在这场浩劫中保全自身,赵清欢和宋谨一律被打成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两人被发配到偏远地区劳改。 在那种情况下,赵清欢根本不敢联系自家弟弟,怕连累牵连到他们,算起来他们两家已经快十年没见了。 “静梧没有找到。”唐文瑜年轻时就有点怕这个沉静机敏的大姑,现在仍然是,说话心虚得不敢与她对视,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哀伤低头抹眼泪。 唐文瑜也没料到女儿会被人贩子拐走,她只是想把孩子丢到白云县的福利院,以后嫁到白云县她也能经常去看望女儿,本来计划的好好的,没成想出了意外。 她那日把赵静梧遗弃后,对外称赵静梧是在她去白云县走亲戚意外走丢的,刚好陆家那边传来陆时帆同样失踪的消息,办案的警察和其他人也就没有怀疑其他可能,一致认为白云县一带有人贩子活动,他们都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唐文瑜也是在知道陆时帆失踪后才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让弟弟唐文珏悄悄去福利院确认,这才知道女儿的确被人贩子拐走,人才彻底慌神,之前伪装的情绪变得真真切切。 也就是这个时候,赵清欢突然联系上唐文瑜。 赵清欢没想到好不容易等来了平反,官复原职,本以为能与弟弟一家团聚,没想到却听到弟弟身死,侄女被人贩子拐走的消息。 听弟媳说,她那从未谋面的侄女年幼时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心智不全,一个人流落在外,她简直不敢想象那可怜的孩子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赵静梧是弟弟唯一的血脉,如果没有找到这个孩子,如何对得起地下的父母和弟弟。 赵清欢心急如焚,不惜破例为私事动用了部队的力量,结果人贩子抓到了,侄女却毫无音讯。 赵清欢眉头因为担忧紧锁,“那从抓获的人贩子中有没有问到静梧的线索?” 唐文瑜红着眼睛,“警察问过了,解救的孩子中唯一一个与小梧条件相符的是为了蒙蔽人贩子才装出的痴傻,我看过那孩子,她的确不是小梧。” 唐文瑜此时的伤心并不是装出来的,虽然她一直疲于照顾痴傻的女儿,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现在下落不明,她哪能不难过心痛? “没有静梧的消息,那你回白云县干嘛?”赵清欢眼神不自觉变得严厉,“警察刚过去办案,人贩子肯定还没完全落网,之后其他人可能会有静梧的消息,你…” 唐文瑜面上因为难堪微微发红,顶着大姑子严厉的眼神硬着头皮解释,“陆青想先把顺顺带回来,我就跟着回来了。嗯…您别担心,如果有小梧的消息,警察一定会通知我们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待在那里也没用。” 赵清欢听得眼里冒火,她早知弟媳软弱没有主见,没想到在自己女儿这件事上也是如此,一点没有为母则刚的样子。 宋谨从背后靠近,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清欢,你别急,我们还是先去古山公社了解情况。” 赵清欢深缓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让唐文瑜收拾东西与他们一起过去。 不过这趟注定失望而归,等几人到了古山公社,他们苦苦找寻的赵晴绯已经被警察转移阵地,安排去了白云县救助站。 —— 清晨,窗外传来小鸟欢快的鸣叫声。 晴绯穿好衣裳,“咔吱”一声推开陈旧的木窗户往外看。 窗户外面一条巷子连通着另一条巷子,巷子里随着日出慢慢多了买菜赶路的行人,空气中弥漫着冷冽清新的气息。 晴绯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心肺都被清新的水雾洗涤了一遍。 外面已经不是被雾气笼罩的山谷小镇,他们几天前被警察从古山镇带到白云县,被警察安排暂时住在县里的救助站。 救助站是一栋历史悠久的老房子,建筑门窗都采用古时的木结构,现因保管不善且被人打砸破坏过,房子已经变得破败,不过从腐化的窗户上隐约凸显的精美花纹仍能窥见旧时的古典雅致。 晴绯用手摩挲窗户上的花纹微微出神,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一个星期,除了送到救助站之前有警察问他们有关岩上村的事情,后面就没有警察找过他们。 期间只有陆时帆有来过,陆县长带着几个孩子去饭馆吃了一顿大餐,给他们每人添了一套冬日的衣裳鞋袜。 当天,晴绯原本还担心有唐文瑜在会认出她,结果得知她人没在白 16. 第 16 章 [] “经查实,吴家只有吴大金一个人参与拐卖儿童,犯罪的人自然会得到惩罚,吴家的其他人都没有参与,组织是不会追究其过错的;至于那个隐藏在公安局内部的坏分子,他还算会审时度势,为了争取减刑供认出全部同伙,我们才能连根拔起古山公社这条已经趋于成熟的贩卖儿童的产业线。” 张少安一说起案件就滔滔不绝,整个人的状态斗志昂扬。 他豪气十足地拍了拍晴绯的肩膀,“哈哈哈,多亏了你,阿绯,要不是你认出隐藏在公安局的人贩子,我们很有可能会错过线索,拐卖儿童的案件也只能了了结束。” 晴绯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怎么会?不是还有老吴吗?” “吴大金因为意外,嗯……”张少安激昂的话一下子卡壳,“嗯”了好几声才亡羊补牢的给出理由,“吴大金知道的那有吴大勇多。” 晴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像是没有看出他的卡顿,继而发问,“吴大金,吴大勇,他们是兄弟吗?” 张少安见晴绯没有追着问吴大金的事,默默松了口气,“不是,只是那个地方吴是大姓,很多人都姓吴。” “岩上村的人为什么那么快就找下山了啊?”晴绯一脸纳闷,“明明我们都告诉了其他人,要晚上才回家啊。” 她干脆趁这个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虽然警察开始有向他们问话,但案件的具体细节却没人向他们这群孩子透露。 张少安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村里有小偷,他知道吴家没人,悄悄溜进去想偷点东西,然后就发现被你们绑起来的吴家人。” 他赞叹地看向晴绯,“你们已经很聪明了,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拖延村里人,不至于因为吴家人没出现引起怀疑,只可惜凡事都有意外。” 晴绯恍然,“原来是这样。” 张少安一脸严肃嘱咐大家,“你们去了福利院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此事,我担心有漏网之鱼,如果被他们知道,恐怕会引来报复,这些人可是很坏很坏的人。” 晴绯四人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张少安来了一趟,晴绯还是没能从他嘴里问出岩上村出了什么事。在古山镇岩上村村民说的话,警察中断的报告,还有张少安的反应,她觉得应该是老吴出了什么意外。 晴绯是下午童丽君来才知道老吴已经死了。 小偷早上偷偷摸进吴家,发现被绑着的吴老太、吴家姐妹,还有身体已经僵硬的老吴;法医判定他是被食物噎死的,因为身体绑着不能动弹,嘴巴也被堵着,算是晴绯他们无意之下导致了老吴的死因。 可能因为晴绯他们年纪还小,警察怕吓到他们,没有告诉他们这种事。 这件事是童丽君走之前单独找她谈话告诉她的。 “阿绯,我知道你很聪明,我总觉得老吴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你还记得逃跑过程中吴富贵回去了一趟吗?他不是那么不仔细的人,在关键时候忘了带关键的东西。” 晴绯静静听童丽君说完,沉默几秒后问:“你既然怀疑他,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警察?” 童丽君早知晴绯聪慧过人,但她冷静淡然的反应还是让她惊了惊。 “我为什么要告诉警察?如果真是他出的手,我只会感激……”童丽君说着说着突然愣住,眼神紧紧锁住晴绯,不可思议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告诉警察?” “我猜的,因为警察没有问过我们这件事,说明谁也没说。顺顺和红红……”晴绯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估计警察没有问,他们两个小家伙也没有想到要提这件无关紧要的事。” 童丽君眼底不由浮现出对她的赞叹,轻笑出声,“所以你也察觉到不对,但却隐瞒下来,没有主动和警察说这件事。” 晴绯淡淡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毕竟她和祝明黎是最早知道要走的计划,那么长的准备时间,祝明黎怎么可能忘了拿母亲留给他的项链。 晴绯也没想到,在吴家一直受到优待的祝明黎居然比童丽君还要痛恨他们,恨到冒险下手杀人。 童丽君远远看向古香古色的房子出神,“我在那里待了快三年,和吴富贵也相处了三年,他心机深沉,没那么简单,我知道你们要去福利院生活,不得不提醒你一声,如今看来是我多事了。” 她比吴富贵要晚到岩上村几年,当时并不知道吴富贵也是被拐来的,所以在吴家被折辱这三年,同样痛恨身为吴家人的吴富贵,就算逃出来心底对他的芥蒂仍然习惯性保留,戒备之心未消。 晴绯轻轻笑了笑,“我明白丽君姐是在担心我们,祝明黎有自己的秘密,但对我们没有坏心。” 她顿了顿,一脸认真看向童丽君,“丽君姐,你要知道这世上只有祝明黎,没有吴富贵。你和他不管以前经历了什么,你们还很年轻,日子长着呢,从今以后就把那些不好的过往通通忘记。” 童丽君喃喃低语,“嗯,忘记所有的过往,重新生活。” 风,渐渐吹起,吹乱了童丽君的发丝,擦过她秀美的脸颊,像是在无声轻抚,抚平她无边的愁苦。 童丽君沉思良久,缓神长叹一气,“这些过往还要包括我原本相亲相爱的家人。” “你知道吗?我父母哥哥妹妹,他们只在最开始来看过我一次,然后再也没来了,走之前妈妈给我留了一笔钱,让我不要再回家。”童丽君笑了,淡淡的像轻云一样,揉在惆怅里。 “我理解他们,我是家里的耻辱,回家不过是让全家人生活在风言风语中,他们好歹还给我留了一笔钱不是吗?” 童丽君眼泪止不住的大颗大颗往下掉。 晴绯不擅长安慰人,干巴巴说:“丽君姐,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是家里的耻辱。” “但我支持你现在暂时不要回去,不是因为你有什么错,而是因为世上总有些愚昧狭隘的人喜欢重伤他人,以此为乐,你没必要去面对那些人;也许换个环境生活对你更好,等你积攒足够的勇气,做好足够的准备,到时候再回去比较好。” 她还是擅长比较分析问题,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我明白,谢谢你,阿绯。”童丽君抹掉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红着眼圈笑着说,“等身体养好,我打算去港城,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你知道你们会 17. 第 17 章 [] 羊城竹山区西边的红星镇,这里位于城市的边缘位置,远离中心地带的繁华商圈,说是城区更像是城郊,楼不高更不多,规格不一的自建房散落在一条只能通行一辆汽车的公路两边,荒芜没有开发的空地种着稀稀拉拉的蔬菜。 一栋红砖楼房孤孤单单屹立在与主干道相隔百来米的支干上,楼房地势略高,周围都是空地,与红星镇的中心居民区相隔开,看上去格外寂寥。 红砖楼房两层高,前后两排各有五个房间,高大宽广的建筑让这栋楼在红星镇一众自建房中脱颖而出,显得巍峨高大,气势恢宏。 与崭新气派的红砖楼房不同,红砖楼房四周只用东倒西歪的土墙围了一个大院落,有的位置大片倒塌在一米多高的杂蒿野草之中,院外的人家都能来去自如。 虽然如此,红星镇的孩子们却很少来这里玩耍,原因不外乎以下几点。 第一,家长忌讳,警告过孩子不让他们来这里玩;第二,因为儿童福利院就建立在镇上,家长责骂孩子都使用过“再不听话就把你丢到孤儿院”这句话以示威胁,镇上的孩子们对福利院都有阴影;第三,红星福利院中有个尖酸凶悍的大妈,只要发现有镇上的孩子闯进来,逮到就是一顿打骂。 不过最近因为新修建的红楼和水泥路,孩子们都会跑到附近游玩,有时还能在杂地里捡到建筑所遗留的铁丝、套管等小东西。 马路旁边有人在玩跳绳,身穿粉色棉袄的女孩脚步灵活地在两条跳绳间穿梭,跳绳一端套在半截木桩上,一端套在一个圆脸女孩小腿上。 一个齐耳短发,眼睛细长上挑的高个女孩脚步匆忙从福利院的方向往外走,圆脸女孩看到她眼睛一亮,高声喊:“杨冬,快过来玩跳绳,我们刚好缺一个人。” 杨冬行色匆匆,边走边答,“不了,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啊?” 圆脸女孩话还没问完杨冬人已经走远,只能遗憾地撇撇嘴看她消失在主干道。 粉色棉衣的女孩边跳边说:“肯定是去山里挖老鼠屎了呗。” 圆脸女孩一脸诧异,“啊?杨冬怎么这个时候去挖老鼠屎?这个天,山里根本就没有啊。” 老鼠屎全名千年老鼠屎,是一种中草药,他们这里的小孩夏初都会去山里采挖,然后卖给药材收购点为家里增加点收入。 当然也有相对富裕,手头宽松的家庭是不会收孩子挖药材赚的钱,这些家庭的孩子们夏天将很幸福的拥有一大笔零花钱。 粉衣服女孩跳错了,停下来和圆脸女孩交换位置,“我和她说过啊,她不听,偏要去试试。” 圆脸女孩纳闷的摇摇脑袋,没有再讨论。 杨冬捏着口袋里的七毛钱和粮票,快步跑到街上的饭馆,一口气要了八个富强面馒头,七分钱一个馒头,买完口袋还剩一毛四分。 这是孤儿院的女孩答应给她的跑腿费。想到这儿杨冬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家里不富裕,一家七口全靠她爸爸一个人在烟草厂上班养活,平日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只有一两毛,能一次性赚这么多钱,杨冬心情非常不错,把买来的馒头放进采药的竹篮,掩饰好表面就往孤儿院走。 杨冬来到倒塌的土墙后面,伸头小心翼翼往里面张望。 一个妹妹头的女孩从里面探出头,笑盈盈的朝她招手,“我在这儿。” 她看上去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棕色的工装棉衣,整齐的齐眉刘海下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女孩旁边还坐着一个十来岁俊秀白净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相同款式的军绿色的工装棉衣,安静的坐在角落,不言不语,浑身散发着沉静内敛的光芒。 两人正是几日前被送到红星福利院的晴绯和祝明黎。 杨冬看到他们,上挑的狐狸眼弯成一道月牙,拿开竹篮上面的掩盖物,“你让我帮忙买的东西。” 晴绯朝旁边的祝明黎挑挑眉,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祝明黎回之浅浅一笑,表示服输。 他们俩坐在这里打了一个赌,赌这个偶遇的小姑娘会不会拿钱跑了,现在是晴绯赢了。 当然,晴绯找杨冬帮忙买东西,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无聊的理由,而是他们真的很饿,很需要额外补充能量。 几天前晴绯转移到红星福利院,这才知道现在的院长并不是以后的院长奶奶,更糟糕的是福利院的生活与上一世相差甚远,他们住在这里的几天,居然连简单的吃饱肚子都不能做到。 晴绯只能打起让人跑腿买东西的念头,然后就看中了在福利院后面东挖西刨的杨冬。 杨冬把包裹着馒头的油纸包交到晴绯手上。 晴绯拿不下这么多馒头,往旁边的祝明黎手上递了一半,然后把剩下的四个压扁揣进兜里。 杨冬等他们做完才用腼腆的语气确认问:“说好了,剩下的钱是给我的。” “嗯,给你的跑腿费。”晴绯微微点头,“如果你愿意,以后每天这个时间你都来这里,帮我买从外面买点东西,我都可以付你一定的跑腿费。” 杨冬眼睛一亮,“一毛四?” 晴绯浅笑,“自然不是,今日是特例,以后你帮我跑腿,每次付你一个肉包的价可行?” 一个肉包的价,那就是一毛钱!杨冬双眸亮晶晶的,不迭地点头,“行,怎么不行!” 晴绯含笑说:“那我们就说好了,这个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哦。” 坐在旁边的祝明黎瞄了她一眼,莫名觉得此刻晴绯的语气表情都像是哄骗小孩的长辈。他心里一乐,面上却没表显出来,始终保持淡然沉稳的模样。 “嗯。”杨冬重重点头,笑得眉不见眼。 晴绯之前就注意到杨冬篮子底有几颗褐色的卵状椭圆形的根茎,商量完正事才提及到它,“你在挖天葵?它四五月结果,冬季很难挖到。” “天葵?”杨冬指了指篮子底的褐色疙瘩,“你说的是这个吗?” 晴绯颔首认同。 “我们这儿都叫它千年老鼠屎,我就想试试冬天能不能挖到,这样也能赚一笔钱。” 杨冬不好意的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本来有点凌厉妩媚的五官尽显憨态,“只是一上午挖下来,果然没多少收获。” 晴绯好奇,“这个能卖多少钱?” 杨冬老老实实回答,“一两毛一斤,夏天努力点,可以挖到十斤左右,有一两块呢!”只是她挖到的都要上缴到家里,每年只能得到一两毛的奖励。 晴绯调侃道:“那你还是夏天再去挖吧,现在你一上午挖的恐怕凑不齐一两。” 杨冬看向篮子里零星的几颗天葵,眉眼多了几分丧气和愁绪,“嗯,我还是想想其他办法。” 晴绯眼珠一转,“怎么?你急着赚钱?” 杨冬在其他人面前对自己挖草药的行为都是敷衍过去的,但不知道为何却不忍心拿话搪塞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果然世界都是看脸的,她犹豫几秒后如实把原因说了出来。 “我想存钱给我的好朋友买生日礼物,她家里很有钱,每次我过生她都会送我很贵重的礼物,但每次她过生,我都不能回她等价的礼物,下学期小学毕业后,我们俩很有可能就不在一个学校读书,所以明年她的生日我打算送她一个很好很好的生日礼物。” “可是我一年到头也存不了多少钱,无法只能试试。”杨冬说着无奈的摇了摇篮子里的天葵。 晴绯明了的“哦”了一声,看来他们这场交易来得正是时候嘛。 望风的祝明黎注意到后院大操场有人往这个方向走,轻声提醒,“有人来了。” 杨冬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晴绯提醒她,“你就这样蹲着移走,不会被发现的,我们明天见。” 杨冬点点头,快速从倒 18. 第 18 章 [] 福利院整个大院南北方向约两百来米,院子的东西方向约四百米左右,新修的红砖楼房坐落在南边正门前方。 红砖楼房东边是厨房,边上有两片菜园子,一口深井,因为整个院子的其他地面都没有硬化,只有厨房与红砖房之间的地面铺了砖石,院里的大人都喜欢聚集在这里晒太阳聊天。 红砖楼房后面是一大片空地,与大人不同,院里的小孩更喜欢在北面这块柔软的土地上玩,特别是原来土坯房拆移后留下的地基上玩。 红砖楼房西面是一片还未开发的小树林。 晴绯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在这边小树林旁边,院子西北方的荒地上。 晴绯解决完一个馒头,与祝明黎一起朝院子后面走过去。 几个小孩正蹲在后院地基上玩石子,其中一个身穿正红色棉衣的女孩在一众暗陈灰土的棉衣中特别瞩目。 “红红!”晴绯招手示意她过来。 红红放下手上的东西,慢吞吞走过来,连续几天只能吃个半饱,人实在没有精神和力气跑跑跳跳。 小红团子走近后,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地问:“阿绯姐姐,有什么事吗?” 晴绯拉起她暖乎乎的小手,“走,我们去看小玥姐姐字写得怎样了?” “好呀!”红红朝刚才与她一起玩耍的小朋友挥挥手,乖乖跟着他们走。 姜玥这个时间正在宿舍里练习写字,到福利院后,晴绯知道她没上过学,便找福利院的其他小朋友借了这边的课本帮她补课。红红见状也起了学习的兴趣,但到底是个孩子,自制力不够,不如姜玥刻苦专心,写了一会儿字就跑出来玩。 她们的宿舍就在这座新建没多久的红砖楼房里面,晴绯上一世,这栋楼只是办公楼,院里的小孩生活在后院的两栋生活楼;现在红星福利院正处于扩建阶段,后面的两栋生活楼还没有影子,宿舍、活动室、办公室、医务室都在红砖楼房里面。 晴绯和红红、姜玥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宿舍位于红砖楼房二楼。 幽深阴湿的走廊,婴孩的哭闹声此起彼伏。 晴绯路过婴儿房朝里面瞄了一眼,房里十几张小床挤在一起,几乎没有插脚的地方,保育员林阿姨小心翼翼地挪步,嘴里喊着“乖啊,乖!”轻声安抚正哭闹的婴孩,然后走到一张小床前为尿床的婴孩换尿布。 这副场景晴绯从小看到大,本以为再次回到福利院会对此习以为常,现在看却有点恍惚,像是牵动了记忆中泛黄的老照片。 她没有多看,拉着红红快步往楼梯间走。 她们宿舍是四人间,推门进去左右各两张小床,靠门这面墙放了两组衣柜,窗户前面摆了四张木桌。 姜玥坐在一张桌子前,听到动静望后看,看到他们疑惑地眨眨眼。 祝明黎最后进来,把门推上后靠在门边就没再动。姜玥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要说什么隐秘的事,专注地看向晴绯。 晴绯也不废话,直接从兜里掏出两张被压平的油纸包,“我和明黎偷偷找人帮忙在外面买了馒头,你们快吃。” 红红微微长大嘴巴,眼里闪过惊喜。她接过软乎乎的馒头,嘴里早已不由自主分泌出口水。红红迫不及待吃了几口才仰头分别对晴绯和祝明黎脆生生的道谢。 “好好吃!谢谢阿绯姐姐,谢谢明黎哥哥。” “不客气。”晴绯看她吃的虎吞狼咽,温声提醒,“红红,慢慢吃,要细嚼慢咽,不要噎着了。” 姜玥拿到馒头却没有动,反问晴绯,“你们呢?” 晴绯笑了笑,“我们已经吃了一个,一人两个,剩下一个大家留着晚上吃。” 红红听到晚上还有一顿,眼睛顿时充满光彩,忍不住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 福利院每日提供的饭菜分量比在吴家还少,在吴家他们至少能吃饱,在这里红红小朋友都已经对肚子饿痛的感觉习以为常。 姜玥还是没有动,她把馒头放在桌上,从里面的衣服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馒头多少钱?我付给你们。” 晴绯瞧她包里大约只有几块钱,看了祝明黎一眼。 祝明黎看出晴绯眼里传达的信号,开口拒绝,“不用了,这顿算我们请你的。” “不,我有钱,不能老用你们的。”姜玥摇摇头,嘴巴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可能从小都在扮演被索取、被剥削的角色,姜玥养成了不敢太麻烦别人的性格,无条件接受别人的馈赠和好意,会让她有很重的心理负担。 晴绯看出她眼里的执拗,从她手里抽出一毛钱扬了扬,“五分钱一个,收你一毛钱。” 姜玥神情一松,这才安心开始吃带来的东西。 红红咀嚼动作慢了下来,可怜巴巴看着晴绯,“阿绯姐姐,我身上没钱。” 晴绯笑眯眯的轻轻揭过,“没事,你还是个小孩子嘛。” 红红知道自己不用付钱,眉眼弯弯继续啃馒头,吃了几口突然想起小伙伴说过的话,眼睛一亮。 “阿绯姐姐,我有钱,小满说了每月的第一天,福利院会给我们每人发一块零花钱,到时候我把钱都交给你。” 福利院居然舍得给孩子发零花钱?晴绯挑了挑眉,有点惊讶,“发的钱小满是自己留着用?” “应该是。”红红歪头想了想,“小满说,院里发了零花钱,刘阿姨带她们出去玩的时候就可以去营销社买糖吃。” 晴绯不由垂眸思索起来。奇怪?福利院缩减伙食但没有贪墨零花钱,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怕人告状? 伙食费减少并不能从明面上直接看出来,但该给的零花钱没有发下去,这个事儿随便问一个福利院的小朋友都能知道。 她实在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事,脑袋瓜子想了半天,只能想出这个勉强合理的原由。 “咳咳!”一直在门口站岗的祝明黎突然咳嗽了两声。 其他三人听到,神情一变,立刻坐到木桌前。 姜玥和红红快速把剩下的馒头收进衣服兜里,擦干净嘴巴,拿起笔开始认真写作业;她们桌上原本就放着课本和作业本,做起来倒不至于手慌脚乱。 祝明黎几步从门口走到晴绯旁边,两人一起看桌上的报纸。他们几个经常在屋里学习看报,让别人看到这幅场景并不会觉得奇怪。 “咔吱”一声,门被推开,外面走进来一个高个黑瘦的女人,五十来岁,脸型偏长,颧骨高高钉在脸颊两边,面目阴沉,看过来的眼神微微斜视。 她就是前文提到过的那个让附近小孩都害怕的尖酸凶悍的大妈,院里的孩子都叫她王阿婶。 王阿婶对福利院的孩子极其不耐烦,一有不顺心就打骂孩子。晴绯心里十分厌恶这个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睫,不言不语。 对于不喜欢的人,她连应付的心思都懒得花,反正不说话别人也只认为她年龄还小,腼腆怕生。 红红十分害怕王 19. 第 19 章 [] 晨光钻进窗棂,照亮半个房间。 今天是元旦,时间在凛冽的寒风中不知不觉进入一九八零年。 晴绯起床后,熟练地把棉被折叠的方方正正,从小养成的习惯,上一世离开福利院几年后才慢慢懒怠改掉这个习惯,现在又要重新拾起。 在福利院生活,做什么都是统一时间的,有点像寄宿学校;早上按规定时间起床后,你必须保持床铺的整洁,被子折成方方正正后除了睡觉平时是不能动它的,所以晴绯很难对这里产生家的归属感。 华国人民甚少会大肆庆祝元旦,福利院这一天没有别的安排,伙食依旧如寻常那样。 晴绯来到楼下,和福利院的其他孩一起排队打粥,碗里是清汤寡水的杂粮粥。 她坐下后用勺子喝了一口,眉毛微不可见地一皱。 说实话,能在羊城吃到这么难吃的粥也不容易;这碗杂粮粥像是一股脑把各种粗粮丢进锅里煮,有的豆子比较硬还没煮软烂呢;里面的食材也不新鲜,带着一股子陈旧的口感。 但福利院的娃娃们已经习惯吃这种没滋没味的饭菜,因为饥饿喝的津津有味,仿佛在吃什么人间美味。 扫眼一看,在食堂坐着的娃娃们肉眼可见的营养不良,有部分是因为身有疾病折磨,有部分则是因为伙食不好,娃娃们身体瓤得很,人瘦得像木头棍棍,脖子细得仿佛撑不住头。 福利院一天吃三顿饭,早晨一碗稀粥;午饭一个糜面馍馍,一盘蔬菜,一碗菜汤;晚饭一碗汤面条,里头放了很多应季的蔬菜,通常连续一两周蔬菜都不会换样,所以晴绯已经连续几晚都在吃水萝卜汤面。 分量少,种类贫乏,孩子能不营养不良吗? 等晴绯斯条慢理咽下整碗粥,食堂的孩子们差不多已经全放下了碗。 他们一伙人正想离开,王阿婶冷着一张脸出现。 她颐指气使地看向晴绯几人,“你们几个新来的,过来帮忙洗碗。” 其他小孩好奇的看向晴绯四人,稍微懂事的孩子眼里透露出几分怜悯。 祝明黎冷眼看着王阿婶,“为什么要我们洗?这是你们的职责。” 王阿婶很久没听到小孩和她顶嘴,被祝明黎冰冷的视线瞧着居然生了点退缩之意,察觉到这点让她更加怒不可遏,“没看到我们都忙不过吗?天天照顾你们这些没爹没妈的孩子,一个二个的白眼狼,一点都不知道报恩。” 祝明黎冷笑,“福利院是国家全款出资,说到报恩我们也应该报效国家,你现在是在抢国家的功劳?你拿了工资,照顾我们就是你份内的事。” 他这几天的报纸、书籍可不是白看的,此刻的祝明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连福利院是什么不知道的乡野少年。 王阿婶气得说不出话来,左右说不过他,东看西看拿了桌上的饭勺,气势汹汹朝祝明黎走过来,嘴上骂骂咧咧。 “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还以为自己在哪?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边上另外一个保育员林阿姨看不过去,嘴上劝道:“算了吧,王姐,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王阿婶只当没听见,一个劲想要去逮祝明黎。 祝明黎白了一眼王阿婶,转身往外面跑。 王阿婶被祝明黎眼里的蔑视激得浑身冒着怒火,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狠狠看向门口站着不动的几个孩子,“你们还不拦住他!废物,真是白养了。” “哟,这是怎么了?新年第一天发这么大的火?”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女声,外面慢悠悠走进来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子。 女子长得青春明媚,浓密的黑发烫成时髦的卷发松松地披在肩上,身上穿了一件颜色鲜嫩的水红色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飞行夹克样式的白色棉衣,整个人像港星一般艳丽夺目,在乱糟糟灰扑扑的福利院显得格外突兀。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挺拔,五官英俊端正的青年,两人年纪相邻,散发出一股青春活力的气息,站在那里如同璧人一般,十分养眼。 王阿婶被她吸引了火力,用眼神挑剔的上下扫了一遍,阴阳怪气的哼哼,“我当是谁呀,原来是我们余大小姐大驾光临,穿着这样,果然是资本家出身。” 被她阴阳怪气的女子叫余春华,家里确实是资本家。余春华的家人在□□中先后离世,只留她一个孤女被送往福利院,在满十八岁后余春华就离院生活,现在还能时不时回到这个噩梦般地方,完全是因为丈夫的弟弟徐星潼还在福利院生活。 她身边这位年轻人就是她的丈夫徐星洲,徐星洲同样是因为家人离世才和弟弟一起到福利院生活,两人同龄,靓女俊男,青梅竹马,自然而然就看对眼了。 晴绯见徐星洲一直小心翼翼扶着余春华,低头一扫,这才注意到年轻女子腹部微微凸起。 这个身姿苗条,年龄像刚刚入学的大学生的年轻女孩居然已经怀孕了。 余春华依旧笑盈盈的,吐语如珠,“瞧您说的,什么资本家不资本家,我们家已经被平反了,王阿婶你这样说,不知道还以为你对国家政策不满呢。” 王阿婶面目阴沉,怒喝:“你个小蹄子,在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对…不满过。”后面说的含糊不清,在气势上不由弱了几分。 “当然咯。”余春华掩嘴笑了笑,“我们自然是明白,王阿婶你是因为不知道平反这件事才误解我的嘛,不过现在知道了,可不会像以前那般资本家,资本家的乱叫,如果再这样乱喊乱叫,那可真真是对国家不满。” 王阿婶咬牙切齿,沉沉地看了余春华两眼。她一直说不过这个牙尖利齿的小蹄子,这次也是,干脆不理会她,想要绕出去找祝明黎出气。 徐星洲斯斯文文的劝说:“王阿婶,刚刚那个孩子是新来的吧?不像是会忍气吞声的性子,再这样闹下去别出了意外,毕竟腊八节快到了,你大人有大量消消火,别和不懂事的孩子计较,过节嘛,要和和气气才好。” 王阿婶居然真的在他温和平稳的语调中消了火,冷哼一声,放下饭勺走了。 晴绯在旁边听完,只觉得男子话中有话,心中暗暗嘀咕,腊八节里面有什么门道不成? 闹剧结束,聚在这里看热闹的孩子们并没有散去,而是围着余春华、徐星洲两人,好奇地盯来盯去。 党小满神奇地盯着余春华的头发,“春华姐姐,你头发怎么变卷了?就和日历里面的女明星一样。” “这是在理发店烫的,外面很许多女孩都烫了这种时兴的卷发。小满,我烫出来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党小满使劲点头,还拉了旁边的红红,“红红,春华姐姐这样是不是很好看?” 红红点点头,不怯场,脆生生地应和,“好看,姐姐好漂亮。” 党小满抿嘴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嘴巴上唇腭裂修复的痕迹因为天真灿烂的笑容变得微不可见。 余春华温柔的摸了摸红红的脑袋,“红红?是新来的小朋友吧,真乖。” 她从徐星洲手上提的网兜拿出一包点心,一个个分给周围的孩童和青少年。 发到晴绯,余春华不由眼睛一亮,好个钟灵毓秀的美人胚子,让她忍不住生了逗趣之心。。 她晃了晃手上的糕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说话声音温柔又动听,让人如沐春风,难怪福利院的孩子都这么喜欢她。 晴绯乖巧地笑了笑,“我叫赵晴绯,晴天的晴,绯红色的绯。” 余春华用哄孩子的语气夸赞道:“名字真好听!”然后把糕点交给晴绯。 晴绯接过糕点,落落大方地道谢,“谢谢姐姐。” 旁边的姜玥接过糕点,红着脸小声说:“谢谢。” 余春华给孩子们发完糕点,由徐星洲搀扶着朝活动室走,身边还跟着傅春雷。 傅春雷是福利院最大的孩子,今年就满十八岁可以离院生活,他性格比较安静内向,不善交际,一般时候都躲在屋里读书学习,今天居然破天荒没回宿舍,陪着余春华两人聊天,几人看起来很熟稔。 20. 第 20 章 [] 祝明黎还是被罚了,以顶撞保育员的理由罚他不许吃午饭。 晴绯和姜玥悄悄给他留了一半的糜面馍馍,加上还有预定的加餐,这个惩罚可谓是不动不痒。 吃过午饭,姜玥回到房间练习新认识的字,晴绯和祝明黎坐在昨日的老地方等人。 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旁边的小树林在微风中轻轻摇响晃,风儿吹动树叶飒飒作响,鸟发出清脆的鸣叫。 晴绯嘴巴上叼着一根甘草叶子,双手抱头靠在土墙上晒太阳,放空思绪看着天边悠悠白云,任由时间这样慢慢消耗。 这其实是福利院孩子打发时间的常态,只是上一世的晴绯一般都沉浸在学习或者小买卖中,很少这般虚度时光。 晴绯扬了扬唇,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就这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实在舒服。 祝明黎吨吨跑过来,把她嘴上的甘草摘掉,“阿绯,不能什么都往嘴里放,要是有毒可怎么办?” 晴绯挑挑眉,这人怕不是忘了他们能逃出岩上村是靠了谁制作的迷药。 祝明黎看懂了晴绯脸上的未说之意,无奈笑了笑,他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凡事有万一嘛。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分了一半给晴绯,里面是上午吃过芋头糕。 “哪来的?”晴绯直接收下,毫不客气咬了一口,中午肚子还没填饱呢,来的刚刚好。 “春雷哥给我的,说是徐星潼的哥哥嫂嫂让他帮忙给上午福利院没分到的人。”祝明黎在晴绯对面的位置坐下,“对了,徐星潼的哥哥嫂嫂是怎么说的,他们怎么知道王阿婶在腊八节前不会找我们麻烦,还不是照样罚我不许吃饭。” “他没有直接说,只是我听徐星潼的哥哥说完腊八节还有过节日最好和和气气这些话,王阿婶的气焰一下子被压下去了,似乎在忌惮什么。” 祝明黎所有所思,“那我回去和春雷哥打听一下,腊八节院里是不是有什么固定活动。” 傅春雷、徐星潼还有一个冯志峰,他们和祝明黎一个宿舍。 “行啊。”晴绯把最后一口芋头糕塞进嘴里,满足叹气,“这个芋头糕太好吃了,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芋头糕。” “好吃是好吃,可惜不能吃个够。”祝明黎摸了摸瘪瘪的胃部,少年正在处于长身体的阶段,这点东西完全不够。 围墙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停住交谈,朝院落外面探头。 杨冬还是提着昨天的竹篮,左看右看,看到晴绯朝她招手,眼睛顿时变亮,小跑过来。 “晴绯,明黎。” 杨冬猫着身子蹲在晴绯旁边左右张望,看周围没有人才安心喘气。 她缓过气,从篮子里拿了一个铝盒打开,上挑的狐狸睛亮晶晶的带着一股憨气,“这是我家的青枣,可甜了。” 青枣颜色娇艳欲滴,上面还沾着水珠,看着就可口。 晴绯好几天没吃水果,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谢谢。”迫不及待拿了一颗丢进嘴里。 青枣水分很足,清甜可口,晴绯几口解决掉一个,接着又拿第二个。 祝明黎边啃青枣边和杨冬打听,“杨冬,外面摆摊做小买卖的人多不多?” “你怎么知道?”杨冬惊讶地看向祝明黎,她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街上摆摊的人越来越多,也没人管,我爸说现在当官的都不管投机倒把了。” 祝明黎眼睛闪了闪,“小摊上的生意好不好?” 杨冬想了想,有点不确定,“我没仔细看,但买的人应该挺多的吧?我爸爸昨天还给我们带了龙须糖,就是在小摊子上卖的。” 祝明黎又问:“那街上的小摊有卖什么的?” 杨冬举着指头挨个数,“一般都是吃的,像龙须糖、包子馒头、豆花这些,还有附近的农民进城卖山货、蔬菜、鸡蛋啥的,再就是鞋垫、头花这些小玩意。” 祝明黎眼里闪过光亮,“他们都是在街上正大光明的摆摊?没人管?” “对呀。”杨冬歪了歪脑袋,“开始只有一两个,随着回城的知青变多,街上摆摊的人也越来越多,有的人还自己开铺子呢!” 晴绯看祝明黎问得仔细,开口问:“你问这些干嘛?想出去摆摊?” “我在报纸上看到,政府为安置大批回城知青和城镇失业大军,批准一些有正式户口的闲散劳动力从事修理、服务和手工业者等个体劳动,让他们自谋生路。上面还报道了一些回城知青摆摊做小生意的事迹,就想确认一下情况。”祝明黎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但看他神色明显心动了。 晴绯弯了弯嘴角,难怪他突然生了想要出去讨生活的念头。 晴绯因为他的想法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盘算在福利院这种地方可以做什么小买卖? 什么也没有,就算买了东西回来也没地方让他们发挥,除非搞点文字工作,但她天赋点都点在理科,实在没有什么文笔。 杨冬等他们把青枣吃完了,把铝制饭盒收回篮子,随口说,“我爸爸说,外面做小买卖的都是个体户,不如厂里的稳定。” 她收好东西,抬头问:“你们今天要我帮忙带什么?还是富强面馒头?” 晴绯从衣服口袋掏出早就准备的钱,“对,麻烦你了,杨冬姐姐。” 杨冬接过钱,不好意思的笑笑,“嘿嘿不麻烦,你们不是付了报酬嘛,那我走啦。” 她挥挥手,提着篮子蹦蹦跳跳走了。 晴绯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含笑。 杨冬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憨厚可爱。 祝明黎还在想刚才的话题,“阿绯,如果你要出去做小买卖,你想做些什么呢?” 晴绯想了想,“卖吃的,或者倒卖漂亮衣服。现在老百姓应该还停留在吃和穿两种最简单的需求上吧。” 祝明黎一脸沉思。 晴绯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问了一遍,“祝明黎,你是不是想出去摆摊啊?” 祝明黎点点头,“我只是觉得在这里面待着没意思,我们身上的钱早晚会被用光,要是等成年后分配工作,还得等四五年。” 晴绯安慰他,“你别心急,等过年后去读书,我们就有自由时间在外面,等上了中学还可以住宿,在外面待的时间会更多,那个时候我们可以想办法赚点零花。我们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学习,学习知识。” “我妈妈也是这样说,她让我好好读书。”祝明黎神色黯然,盯着飞鸟掠过的痕迹出神。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 21. 第 21 章 [] 杨冬同意了晴绯做小生意的提议。 老爸在家里说过,外面已经不再阻止老百姓投机倒把,她趁机赚点钱应该没问题;而且原材料全由赵晴绯,祝明黎他们出钱,自己只负责跑跑腿,损失不了什么。 杨冬小心翼翼摸了摸兜里的钱,不由感叹晴绯他们俩太单纯了,对她也太放心了,居然敢把这么大一笔钱直接交给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唉,他们长期待在孤儿院,自然不明白人心险恶,自己下次一定得好好提醒他们要学会防范陌生人。 幸好他们遇到的是自己这个信守承诺,品德优秀的三好学生。 杨冬咧开嘴笑了笑,觉得自己棒棒哒。 已经活过一世的晴绯当然明白人心险恶,但没有人手,不得不赌,而且这点钱,她也不在乎。 —— 太阳渐渐西沉,到了晚饭时间。 王阿婶果然是个记仇的人,晚上她没有理由再责罚祝明黎,打饭的时候居然给晴绯几人的汤面动了手脚。 祝明黎看碗里几乎全是水萝卜,几乎看不到面条的踪迹,抬头看了一眼打饭的王阿婶。 王阿婶睥睨看着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讥笑,冷冷地催促,“快点,下一个。” 祝明黎淡淡垂下眼睑,没有多说什么,端着碗坐到晴绯旁边。 见晴绯几人的情况和他一样,祝明黎瞳色瞬间冷了下去,作势起身找人评理。 晴绯拉住他,“别去,没用的。”碗里的量没有少,只是里面的汤面和蔬菜占比不一样,这种随机打的饭菜,有差别很正常,王阿婶完全可以推脱。 祝明黎压下火气,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我连累你们了。” 姜玥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从低沉的语气中听出浓浓的自责,连忙安慰,“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也是为我们出头。” “其实水萝卜比面条要好吃多了。”晴绯乐滋滋喝了一口热汤,满足地眯了眯眼。 汤面只放了一点点盐,没有放其他调味料,新鲜的水萝卜,原汁原味,水灵灵的带着甜味,就算面条煮的烂糊,也不影响汤面的鲜美。 果然幸福是对比出来的,相比早上难以下咽,软硬不一的杂粮粥,这份普普通通的水萝卜汤面瞬间变美味了。 红红小朋友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被区别对待,用勺子一口一口吃得正香。 祝明黎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眉眼微微露出一丝暖意。 他凑近桌子小声分享情报,“我去问了傅春雷,他说往年腊八节一般会有领导来福利院探望,大家一起喝腊八粥,还有人拍照,他们也会收到领导捐赠的礼物。” “那我们也会收到礼物。”姜玥眸子陡然地亮了亮,单纯为还没到手的礼物感到兴奋。 晴绯一口一口喝着汤面,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 原来是这样,所以徐星潼的哥哥才会用腊八节提醒王阿婶不要对祝明黎动手,免得在腊八节活动上出现纰漏,只不过在福利院,就算不动手打人,保育员还是有办法拿捏无依无靠的孩子。 但是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这样看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还是比较忌惮上面来的领导,做足了表面功夫,或许她可以借着这次腊八节上面领导的探访做一点文章。 “好好吃饭,不要说话!” 王阿婶尖锐高昂的声音在吵闹喧哗的食堂响起,里面讲话的声音瞬间降低了几度,但仍有心智不全的孩子自顾自的讲话。 晴绯、祝明黎、姜玥三人眼神交汇笑了笑,没再交谈,捧着面汤吃得津津有味。 一直在关注他们的王阿婶脸一拉,感觉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其实祝明黎和她之间的冲突不大,只是新来的四人,特别是赵晴绯和祝明黎两个小兔崽子,看她的眼神完全没有服从和敬畏,让她特别不爽,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所以才会想方设法打压他们,估计得等他们学会畏惧才肯罢休。 晴绯才没管王阿婶的复杂心思,认认真真把汤面吃的干干净净。 他们晚上喝了一肚子的水萝卜面汤,没过多久胃就饿得发慌,还好留了馒头充饥,四个人像小耗子似的躲在房间啃完馒头,夜里不至于被饥饿的滋味折磨。 —— 福利院身体健康的孩子占少数,大多有各种先天疾病或者肢体残缺,比如和祝明黎同宿舍的另外三人,只有傅春雷身体智力健全,徐星潼患有自闭症;冯志峰因为儿童麻痹后遗症,肌肉麻痹,双腿不能走路。 晴绯过去找祝明黎,正好遇到冯志峰双手穿着布鞋出门,他眼神一和晴绯对上立刻闪开,双手快速托着小小的身躯离开。 晴绯盯着他的背影不由皱了皱眉,来了这么多天,晴绯完全没有看到福利院安排他做康复训练,再这样拖下去怕是会落下终生残疾。 “阿绯?”祝明黎看到门口的晴绯,疑惑地走过来。 他们和杨冬约好的是下午见面,现在才上午,晴绯平日很少主动找他,莫不是有什么事? 晴绯朝宿舍里面看了一眼,傅春雷和徐星潼两人都坐在书桌前,背影都透露出认真和专注,丝毫没有被外界打扰。 她拉过祝明黎,小声说:“我想去医务室看看,你帮我看风。” 祝明黎点头,没有问原因,掩上门跟晴绯离开。 医务室在红砖房第一层,院里的两个护士轮流值班,今天值班的护士叫李燕,算是福利院打扮最时髦的女同志。 她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呢子大衣,脖子上系了一条红色的纱巾,正坐在桌子前拿着一面镜子怼脸左看右瞧,脸上挂着高傲且矜持的笑意。 晴绯和祝明黎在外面的走廊无所事事的晃悠,孩子们做事本就毫无章法,只要不捣蛋,没人会去关心你在干嘛。 走廊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屎尿的味道,婴儿孩童哭闹声此起彼伏,恐怖又压抑。 李燕被外面的哭闹声吵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跳,放下镜子,不耐烦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啧,福利院的工作清闲是清闲,但里面的孩子也是真吵,吵得她头疼。 坐在这里无聊的紧,李燕拿起桌上织了一半的毛衣,习以为常跑去二楼大伯的办公室打发时间,那里比较清静,空气也好。 晴绯等她一走,给祝明黎使了一个眼色,快速溜进医务室。 医务室有中药材,晴绯从药柜里面挑出自己想要的药材,正准备出去却听到外面祝明黎清咳了三声。 晴绯扫了一圈屋子,匆匆忙忙躲进门后面。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李燕和另一个人的交谈声。 “小燕儿,这周末我休假,听说那天电影院播映《红与黑》,咳咳,我买了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听声音是经常来找李燕的采办员吴强军,晴绯碰到过他几次,每次都是舔着笑跟在李燕身边。 房间内,李燕骄矜地抬起下巴,“那天我值班,没空!” “我票都买了,你看能不能换一下班嘛。”吴强军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发夹,“这是我在友谊商店买的水晶发夹,一看就特别适合你。” 李燕接过水晶发夹,娇嗔他一眼,“到时候再说吧。” 她面上虽然矜持,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忍着喜悦的情绪。 吴强军从她神态和语气明白她是答应了,眼角眉梢染上笑意,“燕儿,我等着你啊。”说完人就快 22. 第 22 章 [] 杨冬提着篮子往人多的街道走,担心自己面孔嫩,出门在外会被人欺负或者不被人信任,她特意把自己往老气的方向打扮,加上个子高,看上去像是刚成年的小年轻。 刚好这个时候做小生意的返城知青不少,她混在其中也不起眼。 杨冬来到百货大楼前面这一块,东看西看,踌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把篮子换了一个面,露出贴在上面“冰糖葫芦5分钱一串”的字样;然后扯开篮子表面覆盖的白纱布,露出里面一支支穿满晶莹剔透的水果小棒。 她第一次干,浑身散发着拘束和不知所措,僵住身子望着人来人往,动了动唇不好意思开口揽客人。 好在商品和价格清清楚楚标明在篮子上,有人看到主动过来询问。 “小同志,里面的冰糖葫芦是五分钱一串吗?” 杨冬激动地盯着第一个顾客,“对,五分钱一个,同志您要不要来一个?” “我看你串的不只是山楂,其他水果也是一个价?” 杨冬热切地盯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嗯,都是一样的价。” 价钱并不是很贵,问话的女同志十分爽利,直接掏钱,“给我来一串吧,我要这种。” “好咧!”杨冬高兴地高声答了一声,接过钱,把篮子里顾客指名要的三色糖葫芦拿给她。 杨冬想到晴绯特意嘱咐她做生意要热情礼貌,追加了一句晴绯教给她客人买完东西说的话。 “谢谢惠顾。” 女同志笑着接过糖葫芦。 不说糖葫芦味道怎样,就冲这热情妥帖的态度,就让人感觉心里舒服。不像国营商店里一些趾高气昂的服务员,花钱还要受人冷眼。 红黄绿相间的水果,外面裹了一层亮晶晶的糖衣,十分漂亮,女同志拿在手里,一时没舍得下嘴。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嘴馋的已经忍不住拿钱要买,路上还有一些拉着家长要买的孩童。 羊城的供销社很少提供冰糖葫芦卖,杨冬的糖葫芦和这个时候纯山楂糖葫芦不同,花花绿绿的,让大伙忍不住想要尝尝鲜;而且五分钱不算贵,一些小朋友零花钱充裕,自己都买得起。 杨冬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她站在那里就没动过,来买冰糖葫芦的客人络绎不绝,没过多久,五十来根的冰糖葫芦就被卖光。 杨冬提着篮子飞快往家跑,找了个没人的地,迫不及待把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数。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居然就赚了两块多钱! 杨冬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眼睛因为兴奋熠熠发亮,嘴唇越咧越高,最后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照这个趋势,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回本。 杨冬把钱收好,斗志昂扬去削竹签,白砂糖还有水果都没用完,要不是削的竹签不够,今天还能赚更多! 过了一会儿,杨冬看着面前的竹签摇摇头,感觉速度太慢了… 她看向在院门口疯玩的弟弟妹妹,乌黑的眼眸转了转,脸上带着狼外婆一样的微笑向他们招手,“秋香,秋宝,你们过来!” 杨冬无师自通学会雇佣人那一套,用一人一分钱二十根的价格让弟弟妹妹帮忙削竹签。 次日,阳光明媚,和风习习。 杨冬朝他们跑过来时露出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晴绯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昨天的生意应该还不错,待看到比昨日多了接近三倍的竹签还是不禁失笑。 “这不会是你一个人一晚上弄出来的吧?” 杨冬一板一眼解释,“没有,我找我弟弟妹妹帮忙弄的。” 晴绯打趣道:“那你可不要忘了付他们工钱。” “嘻嘻,给了给了,两个小家伙可不会给我白做事。” 今日还是他们两个串水果,晴绯熬糖浆。 杨冬脸上相比昨日多了几分笃定和自信,手上利落地串糖葫芦,心里盘一会儿要买的材料。 “晴绯,你昨天说了另外几种东西是什么?我今天卖完糖葫芦后去买。” 晴绯手腕轻轻一转,一个圆滚滚、红彤彤的山楂串在糖面上滚动一圈,一个裹好糖衣的糖葫芦完成。 “我一会儿写在本子上吧,还有豆沙的熬制方法,如果没有单卖的豆沙,你也方便做。”她一边说,一边不慌不忙把做好的糖葫芦有间距的排放在案板上等它彻底凝固冷却。 “这样好,免得我忘了。”杨冬笑盈盈地搭话。 她现在在晴绯和祝明黎面前明显放开很多,不似开始那般拘束,几人坐着谈天说地。 晴绯也慢慢了解清楚杨冬的家庭情况。 杨冬和祝明黎同龄,今年十四岁,家里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小她四岁的双胞胎弟弟妹妹;一家七口,只有杨爸在烟草厂有正式工作,其他人只能在街道办接一些糊纸盒信封的零工;杨冬今年小学毕业,因为成绩不是很好,加上生活压力大,家里正在考虑让不让她继续读初中。 晴绯问:“那你想读吗?” 杨冬在家人面前都是一副无所谓读不读的模样,其实内心也很纠结,“我成绩不好,感觉再读下去也是浪费钱,但我舍不得学校的朋友。” 这些心事她连她最好的朋友钟秀兰都没有透露过,可能是因为晴绯他们与她现实生活完全不沾边,他们的相遇像是生活意外衍生出的副本,杨冬在他们面前可以毫无负担说出自己的心事。 晴绯听明白她其实是想继续读书的,只是家庭条件让她不敢去想,如果她家庭优渥,肯定不会对自己花钱读书这件事产生惭愧感。 晴绯摇了摇手中的糖葫芦,“不如你试试,还有一学期小学毕业,如果你能自己赚够读书的钱,那就继续读下去。” 杨冬看向她手上的冰糖葫芦,想到昨日账本上的数据,眼里慢慢燃起希望。 初中每学期学费大概五元,加上学杂费,一学期差不多要十块,初中两年,也就是四十来块。 以前觉得这个数字遥不可及,现在他们每天这样卖下去,说不定还真能行。 祝明黎跟着劝道:“我看报纸上的招工信息,一般都是要求学历的,多读点书,以后你才会有更多的机会成为正式工。” 杨冬先前犹豫的神情渐渐褪去,眼睛变得深邃而透亮,仿佛黎明时的星星。 “我决定了,我要努力赚钱,我要和兰兰一起读初中。” “兰兰?” “我最好的朋友钟秀兰,我之前想挖中药赚钱,就是想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她爸爸是司机,经常给我带外地的好吃的,好玩的。”杨冬提及好朋友,眉眼都带着笑。 晴绯笑着鼓励她,“那你加油,除了学费,你还得给兰兰赚一份生日礼物的钱呢。” 杨冬目光坚定地点点头,嘴巴认真地抿成一条线,手上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 杨冬觉得现在的自己浑身都充满干劲。 祝明黎看了她一眼,默默加快自己的动作… < 23. 第 23 章 [] 祝明黎连忙解释,“阿绯会点医术,让她帮徐星潼看看。” 傅春雷看着晴绯稚嫩的脸庞,这个十岁的小女孩会医术? 理智上他是完全不信的,只是现在院里没有管事的大人,他自己也是手足无措,只能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眼巴巴地注视着晴绯。 晴绯切完脉,表情凝重,“现在得赶紧给他降温。” 虚邪入体,外感高热,身体抽搐,是高热惊厥的现象,如果引发急性脑膜炎,再不及时就医,恐怕性命垂危。 她试了一下旁边的水盆,“水温太低了,用温水给他擦拭身体。” 食堂晚上会放几壶开水以备喝水或者急用。祝明黎听完立刻往下跑,“我去提温水壶上来。” “我也去帮忙。”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跟着跑出去,两根麻花小辫在身后甩动。 女孩叫蒋亚平,是福利院年龄最大的女孩,平日经常帮着保育员照顾年龄小的孩子。 晴绯开始检查徐星潼的口鼻腔是否有分泌物,然后解开他的领口,将他的头偏向一侧,对一边坐立不安的傅春雷嘱咐,“抽搐的时候,像我这样把他的头偏向一侧。” 傅春雷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眼神凝固在徐星潼身上,唯恐出了什么意外,听到女孩轻柔平和的话,像得了圣旨一样,坐在徐星潼旁边。 祝明黎和蒋亚平分别提着两个铁皮热水壶跑进屋子,上气不接下气,“水来了!” 同样被吵醒,在边上帮忙的姜玥立刻接过一壶开水往盆子里倒,里面本来装了冷水,这样一兑水温刚刚好。 “我去医务室找退烧的药,你们先用温水给他反复擦拭身体,帮助退热。”晴绯说完飞快往楼下跑。 医务室晚上门居然锁了,晴绯扒拉了一下锁,转头回去找了根铁丝;门锁撬开后,她在药柜里面迅速找到退烧的药,顺了一瓶酒精,拿上去兑入温热水给徐星潼擦拭四肢。 经过反复降温,徐星潼身子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滚烫,不再时不时的抽搐,只是还没彻底降温。 晴绯把退烧药给他喂下,抽出徐星潼的手臂,用指拇指腹按压曲池穴、合谷穴,然后是后颈的大椎穴…… 祝明黎好奇,“这样可以帮他退烧吗?” “嗯,这是中医的退烧按摩手法。”晴绯柔声说。 大伙注意力都在徐星潼身上,没注意到角落的冯志峰眼睛闪了闪,所有所思地看着晴绯。 徐星潼不安稳的神情在晴绯的按摩下慢慢变得平静,嘴里不再说胡话。 大伙看到他症状明显变轻,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蒋亚平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傅春雷的胳膊,“春雷,你看,星潼看上去是不是安稳了些。” 傅春雷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点,心里仍不敢放松警惕,向晴绯确认。 “晴绯,星潼他现在没事了吧?”说话声音嘶哑暗沉,如同久未开口的病人。 晴绯微微喘气,按摩是件十分耗力的事,这具身体年纪还小,一通操作下来,脸颊泛起健康的红色,细白的肌肤上有微微的汗珠。 看来她回头得多运动运动,人也不能太懒惰了。 晴绯平复好呼吸,动作娴熟地诊脉,“状况稳定下来了,人没事,睡一觉发发汗,明天再吃点药就好。”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稚嫩的脸显得朦朦胧胧,平静笃定的语气让人不由信服。 傅春雷这才露出放心的微笑,“这次多亏你了。” 蒋亚平感激地冲晴绯笑笑,“谢谢你啦,晴绯。” “不客气。”晴绯笑道。 夜色深了,连虫声呢喃都渐渐平息。 晴绯睡得昏昏沉沉,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碧枝绿叶,白雾茫茫。 她愕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 咦,这里是…… 晴绯瞪大眼睛,惊喜的四处张望,身体像是受了蛊惑,忍不住奋力往上一跃。 她没有想象中的向下坠落,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居然腾飞在空中。 晴绯这个时候才发现,她居然变成了一只鸟… 额…准确来说,应该是神话故事里的凤凰,赤红色的泛着金光的凤凰。 …难道她在做梦? 晴绯没有多想,这具身体的本能让她张开翅膀在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时不时发出愉悦的鸣叫。 四周雾蒙蒙的,漂浮着朵朵白云,身下接近两块操场的土地,如同空中岛屿漂浮其中,一棵粗壮繁茂的梧桐树屹立在岛屿中间,宽阔茂密的枝叶几乎遮住一半的土地。 晴绯低空掠过树冠,看到树下整整齐齐放满木箱和柜子,她正想过去看看,一束强光照来… 晴绯眯了眯眼,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刷着白漆的天花板。 窗外薄雾渐退,晨光初现。 晴绯支棱起身子,左右看了看,福利院的宿舍里姜玥已经醒了在叠被子,红红还窝在被褥里舍不得离开。 啊…梦醒了? 晴绯遗憾地努努嘴,哎,她都没来得及看树下的箱子,那可是她上辈子积攒的物资啊! 没错,刚才晴绯梦境中所处的地方正是她上一辈子的金手指芥子空间。 感觉地方比以往大了一倍,中央的梧桐树也长大了很多,也许这不是一个梦… 晴绯闭着眼睛回想刚才的情形,可是任她再怎样努力去想刚才的芥子空间,人终究还是坐在福利院的床上。 晴绯皱了皱眉,难道不是用意识? 姜玥叠好被子,转头就看到晴绯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床上发呆,屋里里冷飕飕的,她立刻出声提醒,“阿绯,你在发什么呆,快点把衣裳穿好,这样单坐着会冻感冒。昨天的徐星潼就是受凉发高烧,可难受了,你可不要染上。” 可能是从小照顾人养成的习惯,在福利院,姜玥对晴绯几人如同大姐姐一样,总是会絮絮叨叨关心他们的生活。 晴绯如梦初醒,抓起床边的外套往身上套,利落穿好衣裳,随便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齐肩短发就往外走。 “我去看看徐星潼的情况。” 傅春雷听到敲门声,脸上立刻扬起一抹笑,在福利院,恐怕也只有赵晴绯会在进已经开了的门的时候敲门。 他起身把虚掩的门打开,眼睛带着感激的笑意,“星潼已经退烧了。” 晴绯跟着他进去,宿舍的人都已经起床,四个床铺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正安静坐在桌子面前发呆,精神看上去有点萎靡。 晴绯走过去,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男孩五官精致,稍带了一层病容,蔫蔫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徐星潼突然侧目朝晴绯的位置望过来,清凌凌的眼 24. 第 24 章 [] 红星福利院,院长办公室。 李院长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底下两人破口大骂。 他年纪约摸四十多岁,中等个子,身材微胖,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一身灰色呢子中山服。 “…你们两个倒好,工作时间擅自离岗,如果昨晚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觉得我还能在这个位置待下去吗?…” 晴绯过来,刚好听到这几句话,不由一怔。 上一世没有自己,徐星潼会不会高烧不退,意外去世,而这件事正好是李院长被卸职的导火线。 自己误打误撞,不会挽救了李院长的职业生涯,温玉院长反而不会上任?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晴绯瞬间无法淡定下去。 王阿婶、李燕工作敢如此懈怠,还不是因为上梁不正,院长不换,治标不治本。 院长办公室不断传来李院长怒气暴戾的声音,伴随着东西摔砸在地面的声音。 福利院的孩子们被里面恐怖窒息的气压吓得不敢靠近,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晴绯为了多探查消息,靠在走廊墙角正大光明偷听。 李院长发完心头的火气,沉声问两人离岗的原因。 王阿婶低着头,瞟了一眼李燕示意她先说。 “我…我昨天和孙小妹换班…嗯…”李燕说话支支吾吾,低着头眼珠乱转,“我记错了,我记成代班而不是换班,所以晚上忘了回来上班。” 她语毕,抬头对自己大伯咧开嘴讨好一笑。 李院长狠狠瞪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看向王阿婶。 王阿婶陪着笑,“我也是年纪大了,忘了昨晚是我值班。” “哟,什么年纪大了,你老还没到五十吧。”李燕讽刺地挑挑眉,拖着长长的语调。 “大伯,我这次是做错了,但只能算初犯,王阿婶可不同,她啊,经常不值班,让院里年纪大的姑娘替她在夜里照顾孩子,我都瞧见好几次了。” 王阿婶脸色徒然一变,赤目瞪着李燕,“你在乱说什么!” 李燕冷哼一声,语气挑衅,“我又没有乱说,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王阿婶用手指着李燕破口大骂,“你…你这不要脸的小蹄子,嚯,把换班记成代班,这种借口也能说出口,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你是和吴强军一起出去乱逛。” 她上下阴阳怪气地打量李燕,“晚上还不知道因为啥绊住了脚,别是…” “住口!你这老妪婆,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碎你的嘴。”李燕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声音都变得尖锐刺耳。 吵架双方眼里闪烁着怒火,仿佛用眼神将对方烧成灰烬,大战一触即发。 “好啦!”李院长用力拍了拍桌,及时阻止想要干架的两人。 李燕狰狞的表情一变,泫然欲泣地抬头告状,“大伯,这人为了掩饰自己,竟然说出这样侮辱我清白的话。” 王阿婶脸上带着嘲讽的冷笑,“你这幅模样,可不是被我说中了吧?” “够了!”李院长面沉似水,“王阿姨,没有依据的话不要乱说。” “我念你是长辈,对你在院里的行为一再容忍,你要是再放肆,可以不用在这里干了。” 王阿婶在李院长充满压迫的眼神下默默噤了声。 这个职位好歹每月有三十块钱,要是被辞退,家里老伴儿子恐怕饶不了她,自己也不好在媳妇面前摆谱。 李院长冷声道:“王阿姨,这次就扣你半个月的工资,以后要是再有这种行为,可以不用再来了。” “李院长,您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犯。”王阿婶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在心头已经把李院长和李燕骂得狗血淋头。 哼哼,谁让李燕是李院长亲侄女,自己只不过算远方亲戚,李院长不舍得骂侄女,自己嚯嚯成了他的出气筒。 唉,自己以往一般不会与李燕这小贱蹄子起冲突,今天也不知怎得,没忍住这口气。 王阿婶默默咬牙,有点奇怪自己的表现。 李燕挑衅地看着王阿婶,眼里带着得意。 “还有李燕,这次扣你一周的工资。”李院长警告地看了一眼毫不知错的侄女。 接着转头对王阿婶说,“我还有事要嘱咐李燕,你先去忙吧。” 晴绯在王阿婶出来之前,已经悄悄离开。 她走路慢慢吞吞,心里盘算该怎么利用王阿婶与李燕两者的矛盾拉李院长下马,没想到路过红砖楼拐角的位置,又遇到有人争吵。 相比上面的箭弩拔张,这里显得幽怨绵绵。 蒋亚平带着哭腔小声责问:“我不是让你不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吗?之后她们还不知道会怎样折腾我们,在我们离开福利院之前,你就不能忍忍吗?” 傅春雷语气带着心疼和怒其不争,“你替王阿婶上夜班,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呢?难怪我看你经常精神不好,你这样逆来顺受,她只会变本加厉!” 蒋亚平眼里含泪,“你以为我想这样,我无依无靠被送到这里,我如果不听话,多做点事,后果你知道吗?你只知道关心徐星潼,那里能顾及我,嘤嘤…” 傅春雷无措,软和了语调,“好啦好啦,亚平,你别哭了,是我错了。” “嘤嘤…” 晴绯默默绕开这对小情侣,穿过高低不平的杂草地,来到西边土墙的位置。 一米高的杂草茼蒿中隔出块空地,祝明黎和杨冬正蹲着身子在里面忙碌。 “咳咳。” 杨冬听到声音,手一抖立刻想要收东西,惊慌的表情看到晴绯立刻松了一口气。 她嗔怪地撅起嘴巴,“你干嘛,吓我一跳!” 说完,麻利将手上的水果串在冒泡的黄色糖浆里滚了一圈。 杨冬现在已经掌握熬糖浆的技巧,晴绯因此退居二线,成了串水果串的,所以才能迟到一小会儿。 “我是在考察你们有没有时时注意敌人的出没。”晴绯嘴角噙笑,“看来考察失败,我走近了你们才发现。” 祝明黎抿了抿嘴,语气自责,“是我想事情走神了,没注意那边的动响。” 串糖葫芦和‘看人’是他的职责,只是他刚刚一直在琢磨晴绯在干嘛?为什么没跟他一起过来。一时走神,没注意到院子那边有人过来。 “没事,下次注意嘛。”晴绯语气轻松。 随即语气立刻转换成郑重,“只是一点,如果我们被人发现,只咬定我们嘴馋,不能透露做买卖的事。” 祝明黎和杨冬严肃地点点头。 做冰糖葫芦,只需要晴绯和祝明黎抽出上午的时间,午饭过后,只有杨冬一个人提着竹篮走街串巷的辛辛苦苦的叫卖。 晴绯和祝明黎则可以空闲且自在地消遣这段时间。 晴绯会抽出点时间教姜玥认几个字,把门卫今日看剩下的报纸通读一遍,然后在整个福利院上下溜达。 她甩着小手,慢悠悠乱晃到休息室。 里面没人,外面走廊也没人。 晴绯打开手上的小纸包,把里面的药粉快速倒进一个套着棕线杯套的玻璃瓶里面。 拧紧盖子,她面无表情晃了晃瓶子,黄色粉末混入浑浊的棕黄色茶水之中,无痕无迹。 晴绯放下瓶子,小手揣兜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往外走。 走廊上孩子的哭声和王阿婶若有所指的咒骂声不绝于 25. 第 25 章 [] “这里人多,我带你回房间检查。”晴绯看了一眼周围说。 两人回到红砖楼,冯志峰的宿舍门虚掩着。 晴绯敲了几下门,跟着他进屋。 坐在书桌前的祝明黎转头看到两人,眼睛底闪过一丝惊讶,“阿绯,你怎么来啦?”边说边收拾桌上的书本。 晴绯看他故作自然地将桌上正中间的一个小本子合上,又特意将本子压在侧边的书下。 这情景怎么像青少年私底下搞小动作被家长突袭? 晴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有拆穿他的行为,随口问,“傅春雷呢?” 平日除了吃饭几乎不曾离开书桌的人,今天房间里居然只有祝明黎和徐星潼两人。 徐星潼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坐在书桌前涂涂画画,听到有人来也不曾回头,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他吃完饭就和亚平姐出去了,还没回来。”祝明黎说完也觉得有点奇怪,眼底露出疑惑不解。 奇怪,傅春雷学习很刻苦,怎么出去半天还没回来?他写自己的东西太入迷了,都没发现。 晴绯了然于心的一笑,看来傅春雷是去哄小女友啦。 “我要检查一下小峰的腿。”晴绯说着把门关严。 祝明黎挑了挑眉,上下端详晴绯的表情,带着几分确定的语气问,“你可以治他的腿?” 冯志峰的腿疾可与昨日高烧退热不一样,阿绯的医术居然有这么高超? 祝明黎不由重新审视起她的能力。 晴绯弯了弯嘴角。 没想到祝明黎还挺敏锐的。 “我知道一点康复训练的知识。”她淡淡说。 事实上,这算她的专业领域,晴绯上辈子大学修的专业正是儿科学。 检查完,冯志峰小心打量晴绯的神色,“我还能走路吗?” “可以。”晴绯语气平和且笃定。 冯志峰的双腿已经过了小儿麻痹病后至关重要的前三个月恢复期。 恢复期前三个月,很多东西能恢复过来;三个月之后,恢复的速度会越来越慢。 晴绯对忐忑不安的冯志峰笑了笑,“你的腿处于恢复期,可以通过肢体功能锻炼、针灸、理疗、按摩等方法减轻病状,恢复起来要比后遗症期容易。” 事关自己的腿,冯志峰顾不得害羞的心理,急忙问:“恢复期和后遗症期是什么意思?” 看到他求知的眼神,晴绯心头一酸。 这孩子对自己犯得病完全不了解,只能沉默的,懵懂的,隐忍的接受病痛带来的苦难。 她咽下喉咙处的酸涩,组织下语言,细细道来。 “小儿麻痹病毒侵犯到神经系统以后,有些侵犯过的组织会慢慢自我恢复,一些肌肉在恢复的过程中,可能会慢慢把原有丧失的功能重新恢复出来。恢复期一般是病后两天,甚至有的到两年。” “两年之后,我们称为后遗症期。因为到了两年之后,那些恢复不了的肌肉几乎不再可能出现奇迹,这些肌肉因为没有力量或者因为其它原因所形成的残疾、功能障碍,就是我们所称的小儿麻痹后遗症。” 冯志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祝明黎插进话题,“小峰是不是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晴绯微微颔首。 冯志峰眸子陡然地亮了亮,迫不及待问,“那要多久我才能正常走路?” “要看你的康复训练效果。”晴绯语毕,垂眸思考了几秒。 冯志峰双腿瘫软,可以先用按摩推拿和泡药浴两种方法增强肌力,等能自主活动再进行体育疗法。 她默默在脑海拟定好康复训练计划,起身坐在祝明黎书桌前,“明黎,给我一张白纸。” 祝明黎书桌上除了报纸、书籍,只有他刚刚收起来一个作业本,他把本子抽出来,翻到空白页放到晴绯面前。 他亲昵地敲了一下晴绯的脑袋,“又直呼我的名字。” 晴绯反射性摸了一下被打的地方,并不疼,抬头笑眯眯地喊,“抱歉啊,明黎哥哥。” 只是一个称呼,她没有所谓实际年龄大但要喊年纪小的人为哥哥姐姐的羞耻心或者自尊心,只是在晴绯眼里,他们都是小朋友,有时候会习惯性喊话。 晴绯低头把药浴要用到的药材一笔一划写在白页上,注意到白页上的压痕,她写字的动作顿了顿,唇角不经意地弯了一下,随即当做没看到,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待写完,晴绯将这页纸撕下来,叠好收进衣服兜,准备明日交给杨冬去采办,就怕一些药材这个时候不好买到。 祝明黎等晴绯写完,又故作自然地把本子收了回去。 少年在心里轻吁一口气,还好他机灵,不然就被阿绯看到了。 晴绯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嗯…不好意思啊,少年,白页压痕上所写的少侠使剑救人情节,她已经一字不漏全部看完了,忽略掉稍显稚嫩的文笔,情节写得还不错,也不知道后面少侠黎不凡有没有打赢。 晴绯努力抚平想要上翘的嘴角,“咳,小峰,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先给你按摩推拿。” “哦,好…好的。”冯志峰懵懵的。 咦,晴绯此刻的表情怎么看上去有点奇怪,好像在憋笑? 冯志峰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面前替他按摩的女孩神情认真,目光专注,房间昏暗的光线都压不住她雪白的肤色,配着清冷的眉眼,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冯志峰摇摇脑袋,刚刚肯定是他看花眼了… 晴绯按摩完腿,退后几步,拉伸酸软的手臂。 如果有针灸针就好了,上次去医务室看到过,只是偷偷拿走容易被人发现,看来她还是明日去问问杨冬能不能在外面买到吧。 “我看你刚才写了一串中药,我们怎么熬药啊?”祝明黎见她事情做完,递给她一个干净的湿帕子。 晴绯接过帕子擦手,垂眸沉思,“嗯…如果可以,让杨冬帮我们熬了再带过来。” 祝明黎接过她擦拭后的帕子,“这个主意不错,明天我们去问问。” 作为当事人,冯志峰忍不住问:“杨冬是谁?” 祝明黎放好帕子凑近晴绯,笑着说:“是我们在外面的朋友,你可要和其他人保密哦。” 冯志峰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明黎哥。” 心里忍不住嘀咕:明黎哥看上去怎么有点嘚瑟?在外面有朋友很值得骄傲吗? 祝明黎心里得意:哼哼,不管怎样,我和晴绯才是最好最亲密的朋友。 ——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 傍晚时分,外面下起了小雨,弥漫天空的绵绵细雨,将整座城市笼罩在水雾之中。 冷空气把白天辛苦积攒的暖意吹得荡然无存,湿冷的寒气直侵入骨头,孩子们被冻得颤颤巍巍,吃过晚饭早早钻进被窝。 晴绯忧心地看了一眼窗外,嘈嘈急雨,没有一点停歇的样子。 明日不知道杨冬还会不会来?这个天气,他们的小买卖大约是做不成了,只是药和针灸针需要告知杨冬一声,让她帮忙在外面看看有没有地方卖。 她搓了搓冰凉的小手,往房间外面走。 姜玥适时叫住她,“阿绯,你去哪?” “我去找一下祝明黎。”晴绯头也不回。 “两人在搞什么?越来越神秘了。”姜玥无奈地摇了摇头,钻进被窝眯眼睡觉。 “咚咚咚…” “晴绯?”披着外套开门的傅春雷打了一个寒颤。 晴绯扫了一眼室内,其他人都窝在被褥里睡觉,只有祝明黎还披着外套坐在床上,身前放了一个小本子,手上还拿着笔。 她眉毛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祝…明黎哥,灯光太暗了容易近视,你要写东西白天再写。” “哦。”祝明黎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表情,顺从地把本子和笔收到床边。 晴绯走过去帮他把东西放到桌上。 “阿绯,你来干嘛?”祝明黎缩着脖子小声问。 看到这一切的傅春雷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一向冷酷安静的祝明黎在一个小他几岁的女孩面前这般听话。 “你睡觉吧,我来找小峰。”晴绯探头看另外两张床上凸起的被套,“小峰睡了吗?” 冯志峰小腿传来一阵又阵彻骨的钻心的疼痛,他抱着双腿蜷缩在被窝里,一声不吭,默默忍受 26. 第 26 章 [] 清晨,雨悄然的洒着,轻轻地给大地盖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 姜玥穿上布满补丁的破旧棉衣外套,从衣柜拿出两件蓝色夹棉马甲扔在晴绯和红红的床上,“今天气温比较低,你俩在里面穿一件马甲。” 他们四人来到福利院后没有再添新衣,每个人只有两套衣裳,一套是自己身上原本穿着的破旧棉衣,一套是陆县长给他们买的新衣。 晴绯他们从岩上村逃出来时,还拿了两件吴老大的衣裳,随身带着御寒;衣服料子不错,用的棉花很足,在救助站的时候,晴绯让姜玥把这两件棉衣改成夹棉马甲,四人一人一件。 姜玥给他们拿完衣服,才去叠好被子,完了从置物架上面端起搪瓷脸盆出门打水。 晴绯听到推门声从遐思中回神,把手里握着的金针包收到枕头底下,拿起床上的灰色马甲穿上。 今天她一醒来就察觉到自己手里握着东西,定睛一看,是昨天失去意识前心心念念想要从空间带出去的金针。 已经连续两天在睡梦中进入芥子空间,现在又可以带东西出来,晴绯已经迫不及待到晚上,验证她是否还能在睡梦中进入芥子空间,并且可以从里面拿东西出来。 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 晴绯微微扬眉,眼角眉梢间带着喜色。 来这个年代这么久,除了个把例子,每天吃的东西在晴绯这里都算食不下咽,除了能填饱肚子,没有一点令人心情愉悦的作用; 每日让杨冬帮忙买的食物,因为是给四个人一起买的,要便宜实惠,所以也没让她帮忙带好吃的。 晴绯感觉自己嘴里都能淡出鸟来。 空间里面放了很多她喜欢的零食,总算可以解解嘴馋。 姜玥端着一盆温水进来,扬声说:“先来洗脸,水冷得快,等会儿再叠被套。” “谢谢姜玥姐姐。”红红接过姜玥递来的温毛巾,胡乱抹了一把脸就往水里丢。 “不要急慌慌的。”姜玥连忙接过毛巾,轻柔又细致地重新给她擦拭,“外面下着雨,今天大家只能呆在屋里玩,你不要乱跑,小心撞到人。” “嗯,我知道。”红红仰着头乖乖让姜玥给她擦完脸,“昨天新来的孟卫东不小心撞到王阿婶,被她揪着耳朵骂了一顿,我看到孟卫东耳朵都被揪红了。” 她一副心有戚戚地模样。 姜玥怜悯地皱了皱眉,“那孟卫东有没有事?” 她整日都待在房间里读书学习,非常用功,几乎没怎么出门玩过,所以对院里发生的事都不太了解。 “他才没事,他挣开王阿婶跑了。”红红嘴巴撅得老高,“后面我们玩跳房子他还来捣乱。” 姜玥很有耐心,用小孩的语气和她聊天,“哦,他怎么捣乱?” 红红愤愤道:“他跑来说我们玩的不对,还把地上的图案给擦掉了。” “哼,然后我们都不理他,他就说我们是丑八怪,才不和我们玩。” 小孩子已经有美丑之分了,红红明白他说的是小满、福林还有白露,所以她更加生气。 阿绯姐姐说,小满他们都是因为生病才会和普通人长得不一样,他们生病已经很可怜了,孟卫东还这样说他们,小满他们听到得多伤心。 小姑娘共情能力强,想到这些眼泪巴巴的。 姜玥不明白小姑娘怎么突然哭了,急慌慌地哄她,“没事没事,你也不和他玩啊。” 红红嗤鼻,“我才不和他玩呢!我们都不和他玩。” 姜玥听到这话又觉得对那个刚来的小男孩不友好,但不知道要怎么劝正在气头上的红红才好,求助的看向晴绯。 晴绯收到姜玥的眼神,对红红招招手,“红红过来。” 红红跑过来趴在晴绯膝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十分乖巧可爱。 晴绯对刚来的孟卫东并不了解,只知道他和红红一个年纪,因为父母去世,家里的亲戚都不愿意抚养他们,所以和三岁的妹妹一起被送到福利院。 她摸了摸红红奶乎乎的小肉脸,一本正经地问,“红红,那个孟卫东有那么坏吗?你们都不愿意和他玩。” 红红目露犹豫,觉得孟卫东还没坏到“那么坏”的程度。 “他说小满他们是丑八怪!”她咬了咬唇,像是在强调。 “嗯,这样说是不对的,好孩子不能攻击别人的外貌。”晴绯肯定完红红,想了想继续说,“不过他没了爸爸妈妈,刚到福利院,可能是心情不好说错了话。” 红红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 晴绯拍了拍红红柔软的头发,没有再多说什么。 姜玥悄声问晴绯,“我看那个孟卫东挺可怜的,是不是应该让红红让着他点?” “福利院里哪个孩子不可怜?”晴绯语气淡淡的,“没必要去就将谁。” 她瞥了眼仍然一脸担心的姜玥,无奈摇头,也不知道这个姜玥小小年纪如何养成这般操心的性子。 “你放心,小朋友有他们自己的交友准则,提醒一下就行了,不必过多干涉。红红乖巧伶俐,同理心强,肯定不会为难其他小朋友,不用操心那么多。” 姜玥眨眨眼,看晴绯的眼神有点呆。 阿绯说的话感觉好深奥,有些词她听都没听懂… 烟雨笼罩着大地,万物像披着纱布一样,白茫茫的。 晴绯快速吃完早饭,外面的雨还是没有一点停歇的迹象。 “你觉得她会来吗?”祝明黎望着门外的蒙蒙细雨。 晴绯挑眉,“她性子楞,不可能失约。”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藏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祝明黎拿起立在门边的伞,拉着晴绯往外冲,地上的泥水瞬间将两人的鞋子打湿弄脏。 他俩吃饭比较快,工作人员还在食堂照看其他孩子吃早饭,没人注意到在雨中奔跑的两人。 穿过沾满雨水的草丛,到了老地方,本以为还需要在雨中站着等一会儿。 没想到杨冬举着伞从土墙后面冒出来,身上的土蓝色棉衣已有大半面积被雨水浸湿。 她看晴绯两人露出灿烂明亮的笑容,“你们可算来啦!” 晴绯一愣,“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下着雨,我怕你们等久了。”杨冬从棉衣里拿出一个网兜,“今天没时间去供销社,这是我昨晚特意给你们做的白糖糕,就怕今天这种情况。” 晴绯担心糕点被雨淋到,快速收起来,和杨冬一样放进棉衣里面。 杨冬语速很快,“我们这儿下雨一般连续下几天,后面再下雨我就不来了,等天晴了再过来。” “行。”晴绯把口袋里的纸和钱直接塞进她的衣服兜,“这些药材你在外面帮我买一下。” “好。” 说完事情,三人没有废话,很快分开。 晴绯跑回红砖楼内,裤子已经湿到膝盖下方,衣服的一边肩膀也染湿了,鞋子更不用说,踩上去全是水。 她正想躲开其他人回房间,可惜天不遂人愿,水沥沥的两人实在太醒目了。 “你们两个去哪了!”后面传来尖厉的吼声。 晴绯顿住,压低声音对祝明黎说:“你留下来,我先跑回去。” 肚子里鼓鼓的一坨,别人一看就知道藏了东西。 祝明黎眨眨眼表示明白。 “我去换双鞋再下来。”晴绯立刻撒腿就跑,完全不顾后面的叫停声。 王阿婶怒气冲冲走到祝明黎面前,指着鼻子就骂,“狗日的两个小兔崽子,吃早饭的时候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许出去淋雨,不许出去玩水,是不是把我们的话当耳边风。” 祝明黎垂着眼皮,一言不发。 王阿婶阴恻恻地盯着他,“两个人不许吃午饭,罚站两个小时,去给我在墙角站着。” 说完瞪了一眼旁边站着 27. 第 27 章 [] 这场冬雨缠绵了两天,在夜里无声无息停歇。 晴绯从睡梦中醒来,眼神迷迷糊糊还带着茫然。 严格来说那不是梦,晴绯觉得应该是睡眠状态下自己的意识出现在芥子空间,意识从芥子空间离开,她人也就从睡眠状态醒来。 晴绯坐在床上把外套穿上,然后从容不迫地把从梦境中拿出来的巧克力球、猪肉脯、灯影牛肉和黄油饼干从被窝转移到外套口袋。 住在多人宿舍就是没啥隐私性,从空间拿东西出来要偷偷摸摸的,而且一下拿不能太多,她每天只能选几种,每种都是独立小包装。 解馋就好,不图吃饱。 屋内看着比昨天亮一些,晴绯推开窗户伸手往外探了探,过了几秒,平和的脸上荡开笑意。 “雨停了。”她望着比以往更加澄澈明亮的世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以不用闷在屋子里,吃过早饭,晴绯和祝明黎早早去了西北角的院墙边上等杨冬。 天虽放了晴,地面雨水未干,泥泞得很,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溅得满裤角污水。 杨冬背着一个小背篓,小心翼翼看着脚下,慢吞吞走过来。 她先是把里面一个装着褐色药水的玻璃罐头瓶子交给晴绯,脸上挂着完成任务后求表扬的矜持笑容。 “你让我帮忙熬的中药,今天早上才熬出来的。” “谢谢,杨冬姐姐你真好!”甜言蜜语谁不会,晴绯一脸感动看着杨冬。 杨冬嘴角上扬,又拿出一个作业本,从里面抽出一张纸,“这是买药剩下的钱。” 晴绯打开罐头瓶子,低头嗅瓶中水的味道,感觉差不离,满意地把瓶盖拧紧,“不用还我,这钱你收着,还要麻烦杨冬姐姐继续帮我买药熬药。” 她把罐头瓶子小心放到旁边,补充道:“我每日再给你两毛钱的辛苦费和柴火费。” 杨冬噗哧一声笑了,笑呵呵的,“这点事你和我算什么钱,多亏了你们,我才能赚到这么多钱,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至于柴火费,我们这里和乡下一样,用的是周边捡来的木柴,不费钱。” 晴绯摇头,“那不一样,积少成多,我又不是只让你熬一两次,咱们亲兄弟明算账,这样我才安心让你帮我做事。” 杨冬看出晴绯眼里的坚持,没再争辩,只是好奇问:“不是一两次?这是什么药?你们谁生病了吗?” “我们福利院有个孩子需要长期用这个药。”晴绯简短说完整个事。 杨冬好奇心未消,“他怎么啦?为什么在外面买药?你们孤儿院里面不能熬药吗?” 晴绯笑得有点无奈,“里面的工作人员不是每种病都会治。” 福利院的医护人员没有为冯志峰做康复训练,有部分原因是技艺和知识不够,有部分原因则是懒得花心神。 杨冬明了似的“哦”了一声,过了几秒察觉到不对,“诶,不对,如果他们不会治,那你们现在熬的药是怎么回事?” “这是晴绯开的方子。”祝明黎开口,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微笑。 “晴绯开的?!”杨冬很惊讶,细长的狐狸眼瞪得圆溜溜的,像两颗黑珍珠。 她没有怀疑祝明黎说的话,兴奋又神奇地看向晴绯,“晴绯你会给人看病啊?还会给人开中药,这样太神奇了吧!” 晴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我认识一位老中医,他算是我的师傅,从小就教我这方面的知识。” 她给其他人也是这样解释,事实上晴绯的中药医理知识是从芥子空间传承的。 空间中间那棵看不出年岁的梧桐树,晴绯一碰触到它,脑海中就会出现一段段医药知识,日积月累加上她有心学,晴绯慢慢懂得很多了医药知识。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她可能很有天赋,总是能够轻易诊察到疾病的根源所在,再用上梧桐树所传授的方子和医理,医术称得上精湛。 晴绯看过一些奇幻仙侠小说,认定自己的芥子空间估计就是某位会医术的大能留下来的传承。 杨冬听得合不拢嘴,一脸钦佩盯着晴绯,随即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觉得你比一般小孩要稳重聪明,原来是这样。” 晴绯眨眨眼,没明白她话中两者的关联所在。 杨冬自有她的一套歪理,晴绯这么小就能像老中医一样给人看病治病,肯定很聪明很聪明才能办到这点,所以她看上去不一般也不奇怪。 她激动地把自己的手腕摆出来,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晴绯,你帮我看看我身体有没有毛病。” 晴绯扫了她一眼,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垂眉几秒后抬头问:“你是不是平日里手脚发冷,吃冷食容易腹泻,月经前几日会很疼。” 杨冬开始听晴绯说还连连点头,直到“月经”二字一出,她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神飘忽,小心翼翼瞟了一眼祝明黎。 祝明黎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晴绯,听得正起劲,没注意到杨冬脸色不对,好奇问:“月经?月经是什么?” 八十年代网络不发达,在岩上村这种事向来都是要避开男性,祝明黎年纪尚小,自然不曾听过。 “月经是女生…”晴绯还没解释完就被人打断。 “咳!”杨冬清了清嗓子,疯狂给晴绯使脸色,神情慌张,“这个就不用说了吧,这是我们女孩子的事。” 晴绯一眼就明白她的月经羞耻,但并不打算听从,因为这种羞耻心愚昧落后,她有心破除。 鲁迅评价国人: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像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月经是和性''器官相关的生理现象,国人一谈到月经就会想到性,一直以来国人谈性色变,视谈性为卑鄙龌龊之事,谈性就等于道德败坏,和性挂上钩的月经自然羞于谈及。 月经是令人羞耻的,不能被光明正大讨论,这种羞耻代代相传,漫长的压迫让女性对月经讳莫如深。这种羞耻感有个专用名词——月经羞耻。 月经羞耻不止国内有,全世界的女性在面对月经时都表现出了不约而同的默契,为了不说出“月经”这个词,全世界的女性开发了三百多种不同代名词。 不同的国家,羞耻的程度有高有低,一般来说越发达的国家越开明,越开明的国家羞耻度越低。 几十年后的华夏高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女性已经摆脱月经羞辱,她们会在公共场合自然大方地谈论月经;来月经时都可以敞亮的说,“我来月经了,我身体不舒服”,就像说自己感冒了一样自然;生理期去卫生间时,拿着卫生巾、卫生棉条不必遮遮掩掩,而是拿在手里,就像拿着纸巾一样理所应当。 不过为了缓解杨冬的尴尬,晴绯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也不单单是女孩子的事吧,祝明黎以后长大谈对象,总得明白月经是什么,才能温柔又体贴的照顾到人家女孩子嘛。” 祝明黎这才注意到杨冬的羞涩不安,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他们在谈什么,耳朵羞得通红,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叫停。 杨冬也是,两人只能低着头做出专心做事的模样,红着耳朵默默听晴绯的连篇 28. 第 28 章 [] 福利院的生活日复一日,每天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晴绯每天上午做糖葫芦,下午教完姜玥的小学课程,再给冯志峰针灸,剩下的一点时间留给自己。 姜玥读书心切,她知道过年后福利院就会安排他们上学,晴绯和祝明黎都上过小学,到时候直接上五年级跟一个学期的课程,而她没上过学,只能从头开始,她都快十四岁了,可不愿一个人跑到低年级和小娃娃坐在一起。 少女韧性十足,做事轻易不放弃,几乎天天埋在课本里,还没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学完一二年级的课程。 这仍然不够,姜玥目标明确,下学期她要和晴绯、祝明黎一个年级,所以开学这段时间一刻都不能松懈,一直待着房间里刻苦学习。 祝明黎除了做冰糖葫芦,还在偷偷写小说,他并不知道晴绯早已知晓他的小秘密,有时候为了小说里的情节,还来请教晴绯一些医理知识。 晴绯装作不知,只当他好奇都细细告知。 祝明黎一开始还担心晴绯会追根究底,后面发现晴绯根本没问他请教问题的理由,渐渐彻底放开,毫不忌讳拿一些小说里的设定问她,例如“人某某部位受了内伤会出现什么症状?”这类问题。 红红小朋友上午把晴绯给她规定的作业做完,下午和院里同龄的小朋友一起撒开腿玩。不知道什么时候,新来的孟卫东小朋友已经在队伍中,孩子们完全看不出之前闹过矛盾,相处得其乐融融。 但是红红也有伤心的时候,她不同于晴绯是个真大人假小孩,祝明黎离家太久,姜玥主动逃家,她从家里被拐不过两三个月,想家想妈妈,每到黄昏都安静坐在小板凳上,呆呆望着虚空,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只有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掉落,看得人心酸极了。 不过第二天她又好了,福利院刚离家的小朋友都有这个阶段。 日子一天一天继续,渐渐到了一月中旬。 晴绯又见着了月初来过的徐星潼的哥哥嫂嫂,他们和上次一样,给福利院孩子们带来了糕点。 他俩一大早就过来,刚好赶上晴绯他们吃早饭。 晴绯捏着软糯Q弹的红糖马拉糕,看了一眼碗里噎死人的红薯干稀饭,立刻没了胃口。 她干脆放下筷子,安心吃马拉糕。 马拉糕入口香甜细腻有嚼劲,非常好吃,晴绯小口小口吃完,再用自己的搪瓷茶缸倒了半杯温水,喝完肚子已经圆滚滚的。 祝明黎吃完自己的,见她没有再动筷的意思,直接把她剩下的半碗红薯干稀饭端过去,几口喝完肚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犹豫片刻,他把收着准备当零食的马拉糕拿出来啃。 青春期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消耗大,饭量大,福利院原本那碗粥根本不够他填饱肚子,吃完这块马拉糕方才觉得肚子有饱腹的感觉。 姜玥给他接了一杯温水,祝明黎咕噜咕噜喝下。 吃完早饭,几人分道扬镳。 晴绯慢吞吞跟在祝明黎后面,准备去做糖葫芦。 走廊上傅春雷带着徐星潼的哥哥走过来,看到她眼睛一亮,步伐微微加快,明显是找她来了。 傅春雷指着晴绯给后面的人介绍,“徐大哥,她就是晴绯。”可能怕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他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徐星洲虽然早从傅春雷口中得知救他弟弟的是一个十岁小女孩,看到晴绯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愣,有点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原来她真的这么小。 小小年纪就会医术的女孩合该长这幅模样,明眸皓齿,钟灵毓秀,浑身上下透着股灵气。 徐星洲冲晴绯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温和亲切的微笑,伸手,“你好,我是徐星潼的哥哥徐星洲,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晴绯淡笑与面前身姿挺拔的青年松松握了握手,“不客气。” 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被所谓的大人如此正式对待,晴绯竟还有点不习惯。 徐星洲语气温和,“我们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你看能不能到楼上谈?” 他是很端正大气的长相,剑眉星目,言语沉稳,让人很容易信任他。 晴绯看了他一眼,侧目看祝明黎,“你先去,我过会到。” 祝明黎眼神在他们之间流连了几秒,点头转身离开。 晴绯跟着他们回到祝明黎宿舍。 房间内,徐星潼趴在桌上专注画画,余春华坐在旁边翻看他以往的画作,脸上挂着恬淡温柔的笑容;冬日泛着柔和的色泽,阳光从窗外纷然倾泻下来,给屋内的人儿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宁静又美好,宛若一副画报。 听到敲门声,余春华侧目看来,眉眼弯弯,未语先笑。 “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女子说话声轻柔婉转,神态娇媚。 她面部有种优美的饱满感,肤色白而细腻,卷发乌黑而浓密,鼻子端正,黑黑的大眼睛妩媚动人,嘴角微微上翘,天生就有两分甜美,贵气又娇美,真真一朵人间富贵花。 晴绯在这个年代能看到如此鲜亮的美女,心情很好的咧嘴一笑,“春华姐姐。” 上次他们打过一次照面,晴绯知道她的名字。 余春华笑容真挚,“晴绯,多谢你救了星潼,我和他哥哥都听春雷说了整个过程,要不是你,我们家星潼高烧不退,还不知道结果怎样。” 高烧有时候也是能要人性命的。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晴绯落落大方接受她的道谢。 余春华柔声说:“反正我们家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你在福利院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事,尽管找我们做,我们能做到一定会帮你。” 晴绯心头微动,扫了一圈房间,里面除了安静画画的徐星潼,余春华夫妻,还有傅春雷。 她抿了抿唇,“我的确有些事想问你们。” 徐星洲注意到她顾虑的眼神,转头对傅春雷说,“春雷,你先出去一下,我们和晴绯说几句话。” 傅春雷看了一眼众人,“行,我就在门口走廊守着。”说完人走出去把门关上。 徐星洲用眼神示意晴绯可以说了。 晴绯轻轻吸了口气,“我来福利院快一个月了,发现福利院的伙食明显和国家给福利院每个孩子的生活补助费对不上,以前就没人向上面举报过吗?” 她这话就是在暗指院长贪污供养资金,听着还有想要举报的意图。 徐星洲夫妻俩心底一惊,提起心看了眼门外,互相对了下眼神。 “没有。”徐星洲说。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要么只是工作,没有想里面的猫腻;要么察觉到不对,个人势微力弱,也不愿为了里面的孩子冒险去得罪和挑战李院长的势力;要么是李院长的亲信,被他拉拢,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至于孩子,大多数人能吃上饭,根本不会想那么多,没想到这个晴绯才来不久,就敏锐地发现这点。 徐星洲沉声问:“你为什么觉得伙食费对不上?” “我大概算了一下花销。”晴绯撇了撇嘴,“而且吃的东西一股子陈味,肯定不知道从哪低价买的。” 徐星洲叹气,“这只是你的感觉,没有实际证据,这些东西很容易掩饰过去,要不然民政部来人定期检查也没发现不对。” 晴绯眼睛闪了闪,试探说:“你们也察觉到不对?” 余春华神色复杂,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劝诫说:“晴绯,你还小,先不要管这些事。” 晴绯微微扬眉,“可是我不管,不就没人告发,放任李院长克扣我们的伙食费,小一点的孩子还能忍,像明黎哥哥这样的大孩子,那点饭根本不够吃。” 余春华顿了顿,面上欲言又止,暗暗和 29. 第 29 章 [] 杨冬把做好的冰糖葫芦收好,低头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打开露出夹在里面零零散散的钱。 拿出一支笔在上面计算,边写边咕哝,“这一周的总收入减去成本…总共三十块七毛八,每个人分十块钱,剩下的七毛八计入原材料流动资金。” 杨冬习惯性在最后一个数字后面重重点了一笔才放下笔,把账本交给晴绯。 “你们点点。”她说话已经尽量绷着脸,但嘴角眉梢间还是漏出笑来。 晴绯拿过账本,放到自己和祝明黎中间,两人并着头看账本上的数字。 晴绯看完向祝明黎确认,祝明黎微微点头。 核实无误,晴绯把账本还给杨冬,轻笑着说:“没问题,你可以放心笑了。” “哈哈哈,十块钱耶!”杨冬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分别数了十块钱交给晴绯、祝明黎还有自己。 杨冬把自己这周的收入一起折了放进她那个蓝色绣花的手工钱包里,眉飞色舞的,“没想到投机倒把这么赚钱,上周二十五,这周三十,算下来我们一个月得有一百块吧。” “天啊!比我爸工资还高。”杨冬震惊。 杨冬爸爸是六级工,每月工资加上各种补贴刚好八十左右,工资已经算高的那批,要不是他们家爷爷身体不好,经常要喝药,生活也不会捉襟见肘。 晴绯没有理会她的震惊,直接从才到手的钱里抽出四块钱,十分平淡,“下一周的零食费。” 杨冬接过钱,拿起笔快速在笔记本后面几页记上账,抬头还想继续与两人分享自己的震惊之情。 激动的目光对上冷静淡然的晴绯和心不在焉的祝明黎,杨冬笑容微敛,不满地把账本在手上拍了拍,吸引两人的注意。 “诶诶诶,你们俩都不震惊,都不兴奋吗?” 祝明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上一周就知道的吗?而且这笔钱我们每人分下来只有三十来块。” “只有!”杨冬震惊加荒唐,“三十来块很少吗?住我家隔壁的田姐姐在厂里当零时工,每月工资只有二十来块,普通一线工人也只有三十来块,已经够多了好吗?” 还有她家里人,一有空余时间就糊信封,一个月下来差不多也是赚二三十钱。 祝明黎笑,“是挺多的,那我们现在算是普通工人了。” “那当然咯!”杨冬得意的笑,那双细长的亮晶晶的狐狸眼弯成一道月牙。 晴绯也跟着笑弯了眼睛。 其实杨冬要是自私贪婪,完全可以把冰糖葫芦的小生意全部揽了过去,毕竟她已经学会熬糖水这门简单的技艺,在家自己做,不受人手、场地、道具的限制,她估计会赚更多的钱。 不过这个心实守信的小姑娘完全没有这样做,依然热忱地为三人的小生意奔波。 晴绯笑盈盈的,“你之前说过,中学一学期的学费加上学杂费大约要十块钱,你现在已经赚了一年份的,恭喜啊。” 杨冬嘿嘿傻笑。 她傻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对了,中间夹馅儿的冰糖葫芦卖的特别好,我们之后多做点。” “好啊。”销售上的事,还是杨冬了解。 晴绯和祝明黎都没异议。 杨冬抬头看了眼天,太阳已经慢慢快升到正当空。 她把东西全部收好,起身跺了跺脚,“不和你们说了,我还得回去帮忙做饭呢。” “嗯嗯,再见。”晴绯摆手,目送她走远。 祝明黎和晴绯把杨冬带来的馒头和药水小心收好,从西北角慢慢往屋子走。 两人一路不语,快步回到晴绯的宿舍。 一进门,晴绯就端起桌上的搪瓷茶缸灌了一肚子凉白开。 喝完随意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走过去和坐在窗前的秀丽少女打招呼。 “姜玥姐,出的题做完没有?有没有不会做的题?” “刚做完,最后一道题不会。”姜玥点点头,黑亮的眼睛闪着求知的光芒。 她翻动作业本到最后一页。 晴绯弯着腰边看问题,边把藏起来的白面馒头递给姜玥。 姜玥习以为常地把馒头收到桌子下抽屉的最里面,接着从抽屉里面拿了一张纸出来翻开,纸上面记录了一连串的数字。 她在数字最后一字一笔写上“+0.14”。 一个白面馒头七分钱,两个就是一毛四。 这张纸就是姜玥的账本。 她身上那点钱根本不够支付阿绯和明黎每天带回来的东西,本来姜玥提出不要带她那份,晴绯不同意,大家好歹算共患难的,而且花不了多少钱,不用给也行,但姜玥坚持不肯白花他们的。 最后出了个记账的法子,让姜玥现在先欠着,以后慢慢还。 “这个问题…”晴绯转头看向闲着无事的祝明黎。 “明黎哥,你来给姜玥姐讲讲。” 祝明黎没好气的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又偷懒了。” 晴绯笑笑没说话。 呵呵,她这么做可是为了这倒霉孩子好,让他可以多多复习以前的知识。 等作业讲完,食堂也开饭了。 吃过午饭,祝明黎拉着晴绯消食,见左右无人低声问:“徐星潼的哥哥找你有什么事?” 晴绯把他们拜托的事情说了。 祝明黎不解,“就一张画,他们怎么判定徐星潼喜欢你,愿意和你玩。” 晴绯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祝明黎脑海中冒出晴绯反复说话试图和徐星潼沟通的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 “既然你答应了人家哥哥嫂嫂,那就多来我们宿舍玩。我看他们也是担心自家弟弟在福利院没有玩伴,所以巴巴求上了你。” “其实他们没必要担心,徐星潼和其他智力落后的孩子不太一样,不喜欢和别人玩,就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我平时在宿舍,几乎没听到他说过话。” “智力落后?”晴绯愣住,觉得有点不对劲。 “哈?” 祝明黎看向晴绯,陷入巨大震惊,说话声音都变高了,“你没看出来吗?” 晴绯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祝明黎以为晴绯是真没看出来,心里还在想是不是她没怎么和徐星潼相处过的原因。 他开始细数徐星潼不对劲的地方,“你没发现他几乎不理人,别人说话他也不听,经常一个人反复地做一些事,有时候会突然暴躁,莫名其妙大喊大叫,怎么劝都不听。” “他的智力问题比白露、福林他们还要严重,白露、福林虽然不机灵,但至少还能交流。徐星潼完全不行。”祝明黎撇撇嘴,无奈叹气。 祝明黎顿了几秒,靠近晴绯轻声说,“而且我感觉徐星潼不单单是智力落后,似乎还有点精神方面的问题,他如果发脾气,你千万不要往他跟前凑,小心伤到自己。” “……” 晴绯看了一眼认真戒告她的祝明黎,眼里闪过轻微的诧色,“你不知道徐星潼患有自闭症?傅春雷没给你讲过?” “…没有…傅春雷只告诉我他智力有点问题。”祝明黎紧蹙眉头想了想,“什么叫自闭症?” 晴绯眨眨眼。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自闭症”这个词可能还没在华夏普及。回想傅春雷还有余春华夫妻,他们似乎只提过徐星潼和普通小孩不一样,好像是没有提到过自闭症这个词。 “阿绯?” “什么叫自闭症?”祝明黎疑惑地盯着晴绯,等着她解释。 晴绯回神,细声说:“徐星潼患的就是自闭症,是一种先天性神经发育障碍,一般表现出的症状有漠视情感、沟通能力缺失、行为重复刻板、兴趣范围狭窄。” 祝明黎听得云里雾里,眉毛纠结在一起。 阿绯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脑子出了毛病吗?也就是通俗意 30. 第 30 章 [] 晴绯给冯志峰拔完金针,慢慢收回盒子,“你最近肌肉、关节还会疼吗?” “不会。”冯志峰从床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动了动自己的腿,语气带了一丝雀跃,“晴绯,我的腿好像比以前更有力气了。” 才十几天的时间,曾经阴郁胆怯的男孩已经大变模样,渐渐变得开朗活泼,虽然有时候说话还是容易脸红,但不会像刚开始那样,走哪都低着头,好像没脸见人一样,说话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晴绯嘴角笑意分明,“那是自然,你现在肌力增强,可以尝试被动站立。嗯…我想想…” 院里没有康复训练的器材,晴绯在脑子里想了一圈,才说,“你可以围着床边的栅栏练习走路。” 福利院担心一些不能自理的孩子到处乱跑,有的床四周围着一圈很高的栅栏,刚好可以用来当手部支撑。 “嗯,好的。”冯志峰有点迫不及待了,“我可以现在就去练习走路吗?” 晴绯语调温柔,“可以啊,但不能运动过量,如果有轻微疼痛感,要立即停下来。” “明白!”冯志峰嘴角抬翘,眉眼飞扬,黑黑亮亮的眼睛清澈明亮,犹如山间纯净的清泉。 小男孩照例双手套上布鞋,往床边有栅栏的房间走。 看到小孩子纯真干净的笑容,晴绯嘴角跟着不自觉上扬,在心里默默计划去那边小树林给冯志峰弄一对拐杖来。 等冯志峰离开,傅春雷主动凑上来,“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其实一直不是很确信晴绯的能力,但随着冯志峰双腿慢慢有了好转的趋势,也由不得他去怀疑。 “你觉得小峰大概还有多久可以恢复正常?” “该好的时候自然会好。”晴绯语气平淡,听不出把握多少。 冯志峰好奇:“你是真不确定还是装高深啊?” 晴绯眼睛一转,微微仰头,“春雷哥,你抽时间去给小峰做一对拐杖呗,他现在可以杵着拐杖慢慢走,对他的恢复有好处。” 傅春雷想了想,“你要怎样的拐杖?” 晴绯把要求说了出来。 傅春雷听完立刻出门去做,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经常帮院里的弟弟妹妹做事。 剩下晴绯和祝明黎互相看了看,同时把眼光投向坐在窗户前的徐星潼。 已经答应别人的事,晴绯自然会去做。 她走过去坐在徐星潼旁边,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祝明黎双手抱拳站在晴绯身后,带着“看好戏”和“我来看看自闭症和普通傻子有什么区别”的心理,垫着脚探头观察徐星潼的反应。 徐星潼丝毫没有察觉旁边坐了一个人,拿着画笔专注地在纸上涂画。 晴绯也没发出声音,只是侧身用手撑着头看他画画。 后面的祝明黎见晴绯半响没有行动,仿佛准备就这样安静陪伴下去,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回到座位看起傅春雷借他的名著小说。 书籍封面已经被撕掉,前后页破破烂烂,有的章节内容已经损失。 傅春雷把破损的内容,从其他地方抄写过来,用白纸补充贴在原本小说上,完全不影响阅读。 徐星潼笔下的画纸慢慢色彩丰盈起来,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跃然纸上。 晴绯朝窗外看去,果然在外面的平野上,已经有一块块油菜花田绽放出嫩黄的花朵,金黄的花田在风中翩翩起舞。 清风徐徐,轻轻的吹拂晴绯额边的短发,她感觉鼻子间似乎萦绕着油菜花的芬芳。 见徐星潼放下笔,晴绯才开口和他打招呼,“徐星潼,你在画什么呢?” 祝明黎听到晴绯说话,眼睛从书本后面露出来,好奇的看过去。 随后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放下书。 只见徐星潼愣怔了几秒,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攥紧拳头,给晴绯指窗外田野上的油菜花田。 他竟然给晴绯回应了。 晴绯依旧笑着问:“徐星潼,你在指什么?” 徐星潼眨了眨眼,半响才说:“花。” 晴绯软着声音说:“你在画油菜花对不对?” 徐星潼过了几秒才僵着脖子点头。 晴绯盯着他的眼睛,眉眼弯弯,“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徐星潼眼里带着不谙世事孩童般的好奇与纯净,目光在晴绯脸上停留几秒,起身侧过脸没有说话,但动作似乎在示意她往外走。 晴绯试着拉他的手腕,徐星潼手心攥的紧紧的,没有挣扎。 晴绯就这样带着他往外走,期间还志满意得地瞄了一样满脸震惊的祝明黎。 祝明黎默默对她竖起大指姆,心里震惊极了,没想到徐星潼哥哥嫂嫂说的没错,徐星潼好像格外喜欢晴绯。 想到这儿,他心里有种被人抢了心爱玩具的不痛快感,想了想,放下书跟了上去。 晴绯对徐星潼的配合倒不是很惊奇,她之前提过,上一世在孤儿院她也认识几个自闭症谱系障碍儿童,神奇的是他们似乎都挺喜欢和她相处。 院里的保育员谷阿姨还调侃说,是因为晴绯长得漂亮,性格和善的原因。 天啊,那个时候她在福利院,还没有经历过大学和社会的洗礼,性子孤僻冷淡,不知道谷阿姨是睁眼说瞎话,还是对她有滤镜,居然能说出她性格和善这种话。 晴绯带着徐星潼来到院子,刚好撞见拿着两个长树枝的傅春雷。 他本来先是看到晴绯,随后才注意到边上被她拉着的徐星潼。 整个人僵住,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动了动唇嘴,有点语无伦次,“星潼…他怎么…呃…你怎么把他拉下来了?” 晴绯浅笑说:“我看他天天窝在屋子里,带他出来活动活动。” “不对,他…他怎么会跟你走?”傅春雷眼里仍带着一种猝不及防的震惊。 晴绯作沉思状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可能是我天生就容易让人产生信赖。” “……” 傅春雷给她的自夸回了一个白眼,随后立即换了一副笑脸,弯下腰对徐星潼说:“星潼,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儿就下来找你。” 徐星潼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睛盯着地面。 傅春雷毫不在意地直起腰,言语中带着感激,“唉,多亏了你们。” 晴绯弯了弯嘴角,“我们就在院子里顺便逛逛,你要是没事,可以下来找我们玩。” 傅春雷微微点头,抱着两个树枝小跑进屋,背影透着喜悦的情绪。 现在下午四点左右,光线已经带着暮色,小树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沙沙作响,远处的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叫,草丛中传来不知名的虫语,还有院子里小孩子追逐的嬉戏声…… 晴绯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这般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童年时光,看着就让人开心。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徐星潼,回想以前保育员阿姨陪着自闭症小朋友做的一系列干预活动。 晴绯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的不对,只能依葫芦画瓢,拍拍手提议道:“我们来玩游戏吧…就玩捉迷藏。” 徐星潼眨眨眼,没有吭声。 祝明黎表情一言难尽,有点后悔跟过来了。他本来就喜欢宅在屋子里,不喜欢出门玩,现在还得陪着小家伙完这么幼稚的游戏。 晴绯看出他的不情愿,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哦…讲故事也行。” 讲什么呢?晴绯脑海中反射性冒出几个童话故事,不过… 她看了看两人,别说兴致缺缺的祝明黎,估计徐星潼也没兴趣听。 晴绯瞄到旁边的草丛,眼睛一亮,“我来教你们编狗尾巴草吧。” 她拉着徐星潼跑过去,从草丛里拔了十几根狗尾巴草,然后又拉着徐星潼蹲在地上,快速利落地编出一个九尾狐出来。 徐星潼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手上的九尾狐,看不出情绪。 晴绯把九尾狐放在他眼睛前方,然后移开,引导他的视线对上自己的眼睛。 “给你。” 徐星潼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抬手去拿。 晴绯收回手,“你说谢谢。” 徐星潼望了晴绯一会儿,缓缓吐出两个字来,“谢谢。” 晴绯轻轻呼气,把手上的九尾狐递给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客气。” 她不是话多热心的人,但对待孩子总多了份耐心和包容。 赶过来的傅 31. 第 31 章 [] 殷红色的夕阳照在西山,把青山的轮廓清清楚楚勾画出来。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一缕缕地洒在树下少年的身上。 “徐星潼!过来!” 晴绯喊了没回应,走过去一把捉住又停在某处不动的徐星潼,拉着他往屋里走。 经过几天的相处,晴绯对徐星潼的态度已经没了刚开始那种面对病人的小心翼翼感。 恐惧源于未知,可能是源于她对自闭症谱系障碍的不了解,生怕自己那里做的不对便会加重病情,所以刚开始面对徐星潼时,晴绯反而没有她小时候在福利院面对其他自闭症小朋友那种平等交流、无知无惧的感觉。 后面相处久了,试探出徐星潼除了自闭症的典型特征,和其他小孩没什么区别,她对他的那种小心翼翼也随之消失。 晴绯拉着徐星潼,知道多和他沟通可以改善他的社交能力,便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对话。 “你刚刚在看什么?” “……花” “为什么我叫你,你不答应?” “……我喜欢花。” “下次我叫你,你记得回我,就是看我一眼。” “……”徐星潼眨巴着眼睛。 晴绯看向一言不发的徐星潼,“我叫你,要回我,你同意我说的吗?” 徐星潼一双漂亮的眼睛眨阿眨,“同意。” 祝明黎默默看着,“我感觉他好像比之前状态好些了。” 晴绯弯了弯嘴唇,“我也感觉。” 小孩子们蹦蹦跳跳路过晴绯这伙人,党小满转过头催促,“阿绯姐姐、明黎哥哥,你们走快点,今天晚上有肉肉吃。” 晴绯依旧迈着慢悠悠的步子,“不急,到了也是要排队,排在后面也能吃。” “嘻嘻,好久没吃到肉了,反正我要排前面。”党小满说完,兴高采烈跟着大部队跑了。 晴绯望着望着小孩天真烂漫的背影,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 之前她、祝明黎,还有姜玥在进入福利院之后,因为各种原因,其实一直游离于福利院的孩子们之外,姜玥情况好一点,她性格软和爱笑,不似晴绯和祝明黎那般有距离感。 现在因为狗尾巴草的缘故,她、祝明黎与院里的小孩子们有了交情,慢慢混熟了些。 他俩在院子里逛,有些孩子会主动跑过来找他们玩,遇到也会打招呼。 晴绯只感觉周围热闹了些,时不时有几个小孩逗趣,还挺开心的。 至于祝明黎,每次小孩围过来,他脸上虽然做出高冷样,但晴绯能察觉到他心情还不错,人似乎也开朗了一点。 吃完一顿香喷喷带肉的晚饭,保育员们把福利院的所有大孩子都聚集在活动室。 李院长这个时候还没下班,脸上挂着亲切的笑脸给他们做演讲。 “孩子们,明天就是腊八节了,过了腊八就是年,一年一岁一团圆。你们都是孤儿,没有家,但红星福利院就是你们的家,是我们大家的家。” “多亏有了政府你们才能有现在的好生活,上面的领导心系你们这些可怜孩子,明天腊八节,特意来福利院走访慰问,我们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迎接他们,让他们看到红星福利院的团结友爱,你们要好好表现,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底下的孩子被他的话鼓动得眼睛发亮,脸颊泛红。 晴绯扫视一圈周围的孩子,便知道李院长说这番话的目的成功了。 福利院的孩子对李院长,并不像对王阿婶这类平日对他们动辄打骂的人那般讨厌,因为李院长平日几乎不露面,孩子们对他只有敬畏之心。 他们涉世未深,不懂没有李院长的漠视纵容,底下的人怎会如此放肆的道理。 清晨,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 新的一天刚刚开启,也就六七点,保育员就把福利院的孩子叫醒,让他们收拾好准备迎接客人。 姜玥站在窗前给红红扎小辫子,她动作利落,很快就扎好了,然后接着给下一位扎。 晴绯挺直背脊坐在窗前,任由姜玥拨弄她的头发。 她的短发已经长到肩部,保育员觉得披着不规矩,特意给了头绳让她和红红绑上。 红红站在玻璃窗面前臭美,乐呵呵的,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要是天天有人来看我们就好了,有好吃的,还有新头绳。” 姜玥叹气,“想得挺美,他们只是因为要过年了才来看我们。” 红红突然兴奋,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姜玥,“诶,姜玥姐姐,顺顺哥哥不是说等过年就来看我们吗。” 姜玥把手上绑好的麻花辫用红色头绳扎好,“嗯,他是这样说的。”语气平淡,话里听不出有多少期待。 她和顺顺不过在古山镇小学同处了几小时,那时候她满心惶恐,根本没怎么注意到他,连话都没说一句。 后面去了白云县,大家一起逛过一次街,只觉得他是个懂事稳重的男孩,和红红关系十分要好。 姜玥不像小孩子那么天真,明白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隔着时间,隔着距离,有些话,有些事没必要抱多大的希望。 红红肉肉的小胳膊抱上晴绯的腰,眨巴着大眼睛,软软糯糯地问:“阿绯姐姐,你想不想顺顺?你觉得顺顺过年会来看我们吗?” “他肯定想来的。”晴绯来福利院这么久第一次想起顺顺,捏了捏红红肉嘟嘟的小脸蛋,没有直接回答。 顺顺这个小朋友很讲义气,当初在岩上村那般危急的情况下,也没有抛弃过红红和装傻的她。 只是不知道他的家长怎么决定。 想到他的家长,晴绯眼神微微一暗,原主的妈妈应该已经嫁给陆县长了吧,到时候来了对她还是一种麻烦。 红红只听出顺顺要来的意思,脸上盛开的笑容灿烂了几分,走起路一蹦一跳。 福利院昨天做了大扫除,整个楼房看上去干净又整洁,空气都比往日清新。 早上吃的是腊八粥,里面用料很足,有糯米、花生仁、莲子、红枣、桂圆肉、红小豆,熬得软软糯糯,还额外加了红糖,一阵阵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每个人接过腊八粥都迫不及待地端到桌子上,拿起勺子盛了一口粥就往嘴里送,又甜又糯的粥滑进嘴里,小朋友们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在冬天还带着寒气的早晨,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暖心暖胃,舒服极了。 一碗粥见底,每个人都是回味无穷的样子,不是在舔碗底,就是在砸吧嘴巴。 王阿婶一向看不上他们这种行为,刻薄的嘴唇向下撇了撇,难得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市里的领导大概十点左右来的,晴绯站在人群后面看了个大概。 来人大约有十几个,走路威风凛凛,后面有人抱着大约是装捐赠品的纸箱,还有人拿着相机在旁边拍照。 打头阵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伯伯,年近七旬,双鬓斑白,眼睛炯炯有神,背挺得直直的,看上去很有精气神。 李院长弓着腰走在旁边,脸上堆满笑容,时间长了看着有点假。 他带着这一路人边走边停介绍新修的红砖楼房。 这路人经过晴绯,她听到李院长喊领头人“杨书记”还有另一个人“邱市长”。 晴绯记得,羊城报纸上提及过羊城□□杨书记,市委副书记、市长就姓邱。 人群走过,祝明黎拉了拉晴绯的衣服,偏头示意她往那边看。 晴绯看过去,注意到王阿婶一个人往厕所的方向走。她立刻明白,对祝明黎点点头,两人落后几步跟了上去。 红砖楼房是2乘5的格局,一条走廊将南北五个房间连接起来,走廊一端是通往外面的小门,一端是通往二楼的阶梯,阶梯下面是厕所和洗漱间。 这时候,来访的领导都在东边小门那边,西边走廊空空落落的,没有人。 晴绯他们等在阶梯上,看到王阿婶从厕所冒头,立刻开始‘窃窃私语’。 “哈哈,真好笑,你看到王阿婶那副模样,像仆人似的。”晴绯边说边往周围偷瞄,确保只有王阿婶一人听到。 “对呀对呀,一个请来照顾我们的保姆,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嘚瑟啥,还以为福利院是她开的咧。”祝明黎语气稍显不自然。 晴绯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悄悄听李燕姐姐和院长说,年后就把王阿婶换了。” 祝明黎在线捧读,“真的吗!活该,本来就该换了那个老巫婆,长得丑,心思恶毒,她家里的人肯定不喜欢她,所以才把气发在我们身上。” 晴绯从阶梯缝隙看了一眼立在下面的王阿婶,她的脸涨得通红,眼里透露出一种强烈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晴绯冲祝明黎眨眨眼,拉着他头也不回的快速跑进人群,离开案发现场。 这个时候,领导们已经结束参观,站在活动室与小朋友代表进行交谈,氛围其乐融融。 红红和姜玥都被选中作为代表,其他人员包括有年龄最大即将参加高考的傅春雷,经常帮保育员做事的蒋亚平,刚进福利院作为烈士遗孤的孟卫东,还有活泼好动,嘴上还残留唇腭 32. 第 32 章 [] 杨书记扫了一圈周围孩子,不少人眼里都带着惊慌害怕。 他示意保育员,“先把孩子带出去,好好安抚。” 林阿姨和另一个保育员立即带着孩子出去。 等人员清空,杨书记瞥眼看李院长,语气平静,“你们福利院的保育员就是这样教育孩子吗?” 李院长被他看得紧张不安,手心开始冒汗,“当然…当然不是,杨书记,您放心,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李院长现在气得想要杀人,按压住怒火看向王阿婶,沉声问:“王阿婶,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该死的老妪婆,竟敢在这么重要的场所掉链子,仗着远房长辈的身份,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王阿婶也明白自己干了件蠢事,可是她最近是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火气冒上头就失了理智。 被这么多人看着,王阿婶干脆一把坐在地上哭天喊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苍天啊,是他们两个狗崽…两个小孩心眼坏的很咧!是他们先来招惹我一个老婆子的啊!” 她颤抖着手指向祝明黎,“这两个没良心的,枉我照顾他们吃,照顾他们住,竟然私下骂我是仆人,天老爷呀,现在可是新社会,他们居然还想着地主老爷那一套。” “还有刚才领导在上面讲话,这两个人在下面偷偷摸摸又说又笑,一看就知道没在说好话,我也是被他们气狠了,一不小心才试失了手。” 祝明黎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哭冤,等她停下才不慌不忙地反驳了一句。 “我们没有骂你,是你突然下拖我们,还踢伤了阿绯。” 王阿婶声音尖利,“你这没妈的…你这小兔崽子,你还不想承认!哼!刚才在楼梯间,我可是把你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李院长额头青筋直跳,黑着脸喊:“好了,王阿婶你好好说话,把事情好好说清楚。” 这个蠢货,满口骂孩子的脏话,你不知道看看周围人的脸色吗?全黑了! 这个老太婆以为院里的孩子说她几句坏话就能下手打吗?还是在这种场合下。 不过今天这事只要归于小孩不懂事,辱骂保育员,保育员脾气暴躁,动手不免重了就好;完了开除王阿婶,他最多一个管教不严的过错。 想到这儿,李院长的慌乱不安的心渐渐稳定。 王阿婶收了声音,神情变幻之快,刚才还凶神恶煞,现在就抽抽噎噎。 “刚才我在楼梯间听到这两个小家伙笑话我,说我是下人,是帮工,我心里气不过,但还是忍下去了,但是后面这两个人还不知道收敛,不顾上面在讲话,在下面说说笑笑讲我的坏话,还用眼神挑衅我,我只是想把他们拉出去教育一下,结果赵晴绯挠到我的手,我手上痛动不小心推了她。” “我踢到她…是因为,”王阿婶抽泣着换了几口气,“我那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走路太急不小心踢了上去。” 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一言难尽,什么都是不小心,她是当他们傻吗? 李院长轻咳了几声,转头看祝明黎,语气严厉,“有没有这事?” “没有,她在胡说八道。”祝明黎反驳完,不服气地看了一眼李院长,“哼,反正王阿婶是你的亲戚,我说了你又不信,你肯定是帮着她的。” “哦~原来是李院长的亲戚,难怪行事如此放肆。”人群中有个人的讨论声没控制住,声量有点高。 李院长察觉到其他人的异样眼光,暗暗咬牙。 这小兔崽子在给他上眼药… 杨书记冲祝明黎温和一笑,“好孩子,你别怕,仔细说,有我们在绝对不会出现偏帮行为。” “对啊。”李院长尽量温和的看着祝明黎,“你尽管说。” 祝明黎沉默了一会儿,垂眉低眼,“我和阿绯没有说王阿婶是下人,只是说她今天一看到领导来就装模作样,可笑得很,可能是这样,她才会生气。” “而且我和阿绯在下面没有说她的坏话,只是在讨论今天中午可以吃什么,因为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吃顿饱饭,所以有点兴奋。” 此话一出,李院长又感觉周围人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他,含笑的嘴角略微绷了一下。 王阿婶眼睛都红了,听完直接怒吼,“你敢撒谎!” 接着转头急切地辩解,“书记,院长,你们别听他胡说,小孩子最喜欢撒谎乱说,没一句真话。” 这时一直拿着相机的男人站出来,“咳,我可以证明这个小少年没有说谎。我当时就在这两个小朋友旁边,他们的确在讨论中午吃什么。” 王阿婶蒙了一会儿,方才指着男人大声嚷嚷,“你…你别看小孩子可怜就乱说,我才是冤枉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 拿相机的男人皱着眉头,“你这老同志,好不讲道理,我有什么理由乱说,我们做新闻的最讲究实事求是。” 祝明黎轻轻吸气,冷静有理地开口,“王阿婶在我们刚来福利院的时候就发生过矛盾,她就让我们洗碗,当时我不愿意,说了一句这是她的职责,她拿了工资就该照顾我们,结果她就把我们恨上了。” “原来是这样,你们没说她下人的意思,但这位老同志心胸狭隘,自己脑补出你们在羞辱她,所以愤怒。”有人出言分析。 “是这个理。”有人认同。 众人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相。 王阿婶气不过,作势往祝明黎身上扑,“你这个烂嘴巴的…” 高个男子立刻把她拦下。 杨书记同样觉得自己已经听明白整件事,不怒自威。 “好了!你还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吗?这里是儿童福利院,一切为儿童服务,不管孩子有没有背后骂你,你都不应该使用暴力。” 况且两个孩子只是在背后嘀咕她在领导面前装样子,事实就是如此,被她如此对待,还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挨过她的毒手。 王阿婶被他的威势吓得哑声。 杨书记转头问李院长,“李院长,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李院长咽了咽口水,板着脸说,“福利院是照顾儿童的地方,自然是不能要这种有暴力倾向之人,王阿婶殴打孩子,直接开除。” “开除!”王阿婶不可置信。 她一直以为自己最多被罚工资,没想到竟然是开除,没了这工作,她还怎么在家立足。 “哎哟,我不活了啊,你们这些当官的欺负人。”王阿婶捂着胸口哭爹喊娘。 李院长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把人拉下去。” “滚!”王阿婶挣扎过程中,不小心看到人群中李燕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李燕姐姐和院长说,过年就把王阿婶换了… 王阿婶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眼神变得狠厉。 也是,他们早就想换了自己,现在有了借口岂不是刚好。 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就自己被罚,他们还好好的站在那里… 王阿婶握紧拳头,青筋暴起,眼睛的一切变得模糊,仿佛有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 “李刚,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敢开除老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你贪政府下发的生活费还少吗!哈哈哈,还有你的侄女李燕,一个废物,什么病都不会看,只知道上班织毛衣。” 王阿婶仿佛一只困于死境没有理智的野兽,扯着嗓子嘶吼。 李院长冷汗泠泠,“还不把这个疯婆子拉下去。” “慢着。”杨书记声音又是风平浪静,听不出情绪。 李院长汗流浃背,强颜 33. 第 33 章 [] 腊八节那天下午,福利院突然来了许多陌生人,他们大多穿着公安制服,晴绯猜他们应该是检察机构的工作人员。 他们搜查完院长办公室,挨个找管理人员、各岗位工作人员谈话,整得福利院的各岗位的员工人心惶惶。 不知道查到了什么,第二天就对李院长进行逮捕,同样被逮捕的还有福利院的康会计。 晴绯是亲眼看着康会计在福利院被人带走,至于李院长,还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相比不谙世事的孩子,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高度关注此事的发展,大叔大婶私下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互相八卦打听来的消息。 “听说李院长的家里抄出的钱可以堆成一个小山…” “不对不对,我听说从李院长后院挖出一口箱子,里面满满一盒小金鱼…” “听说是有人匿名给检察组寄了李院长贪污的证据,他们才能快速立案…” “唉,我听说李院长的老母亲一气之下住院了,真是可怜。” “这有什么可怜的,儿子贪了钱她难道不知道?” 其中还掺杂着前同事王阿婶的讯息。 “我听说啊,王阿婶回家以后被暴打一顿,后面李院长的家人也跑到她家去算账,两家还干起了仗,那场面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缩在角落的晴绯看她们说的唾沫乱飞,完全不知道那句真,那句假。 李院长停职调查,福利院孩子的生活没有受到多少影响,每日依旧是无忧无虑的吃喝玩,活动范围依旧是那个荒凉破败的院子。 不过他们的伙食得到了提升,准确来说,应该是保持不变。 原本腊八节前几天,因为有领导来走访,福利院每日的伙食本就已经是优化后的,现在只是在领导走访后依旧保持优化后的水准。 晴绯总算不用每天从外面补给,也能添饱肚子。 只有祝明黎,食量大,每日在食堂只能吃个七八分饱,还是得让杨冬帮忙跑腿买些吃的。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就是这样,和晴绯上辈子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完全不能比,听杨冬说城镇居民每人每月只有一斤的肉类供应。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从腊八节进入二月份。 还有十几天便要过年。 整个羊城已经弥漫着过年的热闹氛围,每家每户忙着为家里添置过年的东西。 不过福利院还是和以往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有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脸上多了份节日的喜庆。 晴绯用发圈在脑袋后面一边绑了一个低马尾,可能是因为头发又短又硬,绑的马尾一个往内扣,一个往外翘,看上去有点滑稽。 “还是让我给你绑个辫子吧。”姜玥看不过眼。 “不用,麻烦。”晴绯甩甩脑袋,把长得已经影响视线的齐刘海用钢丝发夹别在两边。 她用的钢丝发夹还是上次腊八节余春华带给她的,还有一对缠着红纱的头花,晴绯嫌它过于幼稚,把它转送给了红红。 红红收到漂亮鲜艳的头花非常开心,天天都戴着它。 今天依然如此,两个小辫子上都扎了一个红色头花,配上她那件红色棉衣,显得格外喜庆。 小姑娘十分满意自己的装扮,在屋子里哼着歌跳来跳去。 “红红,新院长来了!”住在隔壁的党小满哒哒哒跑进来通风报信。 她快速给晴绯、姜玥打了个招呼,牵住红红的手往外跑,“走,我们下去看看。” 晴绯立即跟在她们身后,她得去看看来的是不是温玉院长。 等姜玥反应过来,屋里的其他人已经跑的看不见人影。 这两人…红红也就算了,一向懒洋洋、慢吞吞的晴绯今天怎么也这么积极。 姜玥哑然失笑,迅速把门关上,准备追人,正巧遇上隔壁出门的党紫薇。 党紫薇和姜玥同龄,因为脸上有块几乎遮了半张脸的红色胎记,不怎么爱出门,加之性格内向拘谨不怎么说话,所以在福利院存在感很低。 不过她和姜玥相处的还不错,一方面因为两人年纪相仿,一方面因为姜玥性格好。 姜玥对人总是很友好,态度温和,笑眯眯的,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亲和感,与她走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能让人放下所有的防备,很好的相处在一起。 姜玥对她笑了笑,很自然的走在她旁边,“刚才小满过来说新院长到了,拉着红红和晴绯去看热闹,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党紫薇抿嘴浅笑,“我在屋里听到了。” “唉。”姜玥有些担忧地叹气,接着说,“不知道新院长是啥样?” 两人慢慢闲聊,来到楼下,发现前面大堂人围在一起,闹哄哄的,还带着哭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姜玥与党紫薇对视一眼,快步往人群中走。 姜玥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晴绯的脑袋。 两个独特的小揪揪,看得姜玥在保持好奇心的同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是什么奇葩造型啊,阿绯也太不重视自己的仪表了。 姜玥叹气,走过去拍了拍晴绯的肩膀,踮起身子往前探头,“出什么事了?” 人群缝隙中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女子正抱着一个女童泣不成声。 女童被女子疼爱地抱在怀里,与姜玥的方向背对着身,看不到脸。 不过那身显眼的红衣服。 自己亲手给扎上去的红头花。 不正是红红吗?! 姜玥惊讶地张了张嘴,“这是…怎么回事啊?” 反射性问出口后,她突然脑子灵光一闪,低头看向晴绯求证,“莫不是红红的妈妈找过来了!” 晴绯恍若未闻,愣着两只眼睛看着前方。 姜玥这才发现晴绯眼神飘浮,显然心思已经不在此处,没有听别人在说什么。 “阿绯?”姜玥用手在晴绯面前挥了挥,打断她的神游。 晴绯回过神,微微抬头看向一脸疑惑的姜玥。 “前面怎么回事?”姜玥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晴绯神情复杂的看向前方熟悉又陌生的脸,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 “红红找到妈妈了。” 晴绯一张口便忍不住地哽咽,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淌,瞬间泪流满面。 姜玥先是生出几分惊喜,然后又是担忧,觑着晴绯的脸色小心翼翼询问,“阿绯,你没事吧?”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到晴绯哭… 晴绯轻轻呼气,眼角还泛着泪光,嘴唇却上扬着,带着释然地笑意,“我只是太开心了。” 她真的真的太开心了,温玉院长终于找到了她失踪多年的女儿,她的家庭也不用因此四分五裂,她也不用孤独终老,临死前还在念叨几十年都没找到的女儿。 原来温玉院长失踪的女儿竟然就是红红! 姜玥看出晴绯 34. 第 34 章 [] 没过多久,温玉牵着红红出现在食堂。 红红踮着脚环顾一圈,找到晴绯他们,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脸上带着害羞又兴奋的神情,“我找到我妈妈了!” 姜玥笑着说:“我们都看到啦,恭喜红红可以回家了。” 红红咧着嘴傻乐,露出洁白的牙齿。 温玉端着两碗粥出现在红红身后。 她眼睛还有点红肿,笑着向在座的几个孩子做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红红的妈妈温玉。” 晴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咧开嘴笑,“温阿姨好。” 现任院长出现,其他孩子都有点拘谨,纷纷朝温玉抿嘴笑笑表示回应。 餐桌是六人桌,这一桌坐了四人,晴绯和祝明黎坐一排,对面是姜玥和党紫薇,边上还有两个空位。 红红自然而然地坐在晴绯旁边,脚在空中一荡一荡,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这就是阿绯姐姐和明黎哥哥,他们可厉害了,还有姜玥姐姐,她也是从坏人那里逃出来的。” 温玉坐到红红对面,对众人道谢,“多谢你们从把红红救了出来,还有这段时间对红红的照顾。” 晴绯笑,“不客气,红红特别乖巧听话,我们都很喜欢她。” 温玉听她夸自己的孩子,脸上的笑灿烂了几分,温柔地看向红红,眼神带着心疼,“她呀,是傻人有傻福,多亏遇上了你们这些善良勇敢的哥哥姐姐。” 她对这几个孩子印象不错,年纪大的两个,一个沉静内敛,一个温婉清新,年纪小的女孩长得玉雪漂亮,灵气逼人,还有一个一直低着头有些害羞,应该是来福利院后认识的孩子。 现在不是唠家常的地方,温玉止住话,把粥放到红红面前,柔声说:“有点烫,慢慢吃。” “嗯。”红红重重点头,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呼呼两下粥才送进嘴里,一口又一口吃得很香。 温玉笑眯眯的盯着红红吃饭,满眼慈爱。 过了一会儿才转头对桌上的其他人说:“我听红红说了你们逃出来的经过,她一个小孩子知道的不多,能不能麻烦你们饭后来我办公室,给我讲一下红红来福利院以前发生的事。” “行啊,没问题。”晴绯点点头,答应下来。 说完想到等着他们干活的杨冬,“可是我们上午还有其他事要做,可以等我们做完事再来找您吗?” 温玉笑容不变,“当然可以。” 祝明黎侧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晴绯。 女孩嘴角一直带着笑意,眉眼弯弯,似乎是个非常爱笑的女孩。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晴绯的情绪如此外放,心里不由感到一丝奇怪,她今天似乎太过开心,对温院长太过热情,有点不寻常。 祝明黎总觉得晴绯不只是为红红感到开心那么简单,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几人吃完饭,各干各事,晴绯和祝明黎绕过后院,穿过西边的小树林,沿着破败的围墙往老地方走。 “阿绯,你今天好像格外开心。”祝明黎直接问了出来。 晴绯挑眉,“你不开心?” 祝明黎笑了,“我自然也是开心的,只是没有到‘格外’那种程度。” 晴绯嘴角牵开笑意,“可能是因为我感觉新来的温院长是个好人,以后红星福利院由她负责,我们就不用时刻提心有人会欺压我们。” 祝明黎回想了一下温玉温柔和气的脸,认同道:“她看上去的确不像坏人。” 晴绯弯了弯嘴角,“我直觉很准的,她呀,肯定会是个好院长。” “那样最好不过了…”祝明黎向前走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他停下来对晴绯说:“要不你现在一个人去和温院长讲以前的事,免得她等急了来找我们。这边有我和杨冬就行。” 晴绯思考片刻便点头,“好啊,那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脑袋后面两个不同朝向的小揪揪,一晃一晃。 祝明黎看着她走远,目光幽深,垂眸良久才转身离开。 刚刚他说的都是找来的借口,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不愿再提起以前的事。 对于祝明黎的小心思,晴绯隐约能察觉到,他一向不喜欢提及岩上村的事情。 不愿意提就不提呗,她自然不会去戳破小伙伴。 晴绯不急不缓往办公室走,上楼梯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喧哗,转头就看到突然冒出来大队人马,急急慌慌超过她。 看他们的神色,应该是通知过来的红红的家人。 晴绯站在走廊上远远能听到办公室里面传来的哭泣声和说话声,等里面的声音降下去了,她才走到院长办公室外面敲门。 开门的是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衣着朴实,皮肤灰暗,精神面貌看上去像是乡下人。 她看到晴绯,眼里先是闪过惊艳,随即流露出一丝蔑视,不过很快隐去,恢复成老实巴交的模样。 “你有事吗?” 她的这些小表情转换的很隐晦,如果是单纯懵懂的小孩,估计不会注意到。 晴绯脸上仍保持乖巧的微笑,“我来找温院长。” 眼前这个中年妇女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应该不是什么心地良善之人。 温玉走过来,看到晴绯先是一喜,然后往晴绯后面瞧了瞧,确定只有她一人,“阿绯,你怎么一个人来啦?是有什么事吗?” 她身后跟着一个青年,晴绯不认识便看了几眼。 温玉注意到她的眼神,笑着介绍,“这是我爱人,庄正则,你叫他庄叔叔就好。” 原来他就是温玉院长的丈夫啊。 晴绯毫不顾忌的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有时候小孩子的身份还是有点好处的。 青年大概二十六七的年纪,身材健壮,头发理成板寸,五官硬朗,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不同于红红大眼睛的可爱,他的大眼睛像是在瞪人,十分凌厉,一身军装,正气禀然。 上一世红红爸爸在找红红的途中遇到山难去世,这一世他还好好的站在这儿,温玉院长不用在承受失女之痛后,再承受失夫之痛。 真好! 晴绯脸上露出诚挚的微笑,“庄叔叔好!” 温玉还没来得及说晴绯的事,庄正则只当晴绯是有事找温玉的小女孩,温和地冲她笑笑。 晴绯看向温玉,“院长阿姨,明黎哥哥有事,我一个人来给您讲来红红进福利院之前的事。” “好,麻烦你了,孩子。”温玉笑着带红红进屋,边走边给丈夫解释,“她是和红红一起被救回来的女孩。” 房间里,红红被温妈抱在怀里,几个老人围着她嘘寒问暖,有的还时不时抹眼泪。 “阿绯姐姐!”红红看到晴绯立马挣脱婆婆的怀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阿绯姐姐,你看!这是我的公公婆婆和爷爷奶奶,还有爸爸,还有小叔。”她拉着晴绯挨个介绍她的家人,眼睛因为兴奋熠熠生光。 红红的家人们衣着得体,气质大方,特别是坐在的几位老人,有股“领导干部”的气势,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凡。 只不过红红把屋里的人全都介绍完了,就开门的那个中年妇女提都没提,按红红的性子,这个人她应该不认识或者没印象。 这个时代不像以后生活富足,农村城市没什么区别,这个时候的乡下人城里人特征气质显著。开门的中年妇女一看就是乡下来的,穿着和气度和屋里的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维度。 晴绯一时摸不准她的身份,在心里猜测:是乡下亲戚还是请来的保姆? 她脑子里琢磨,面上不受影响的冲众人礼貌地点点头,“你们好,我叫赵晴绯。” 温玉跟在后面补充,“多亏了这位小姑娘,我们家红红才能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我特地请她过来,就是想了解红红失踪后的经历。” 几位老人立刻露出感激喜爱的表情,“哎哟,这可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庄妈眼睛有点泛红,爱不释手地拉着晴绯的小手,“乖孩子,快坐。” “哎呦,这小手冰凉的。”她心疼地皱起眉,转头吩咐起人,“灵均,快给阿绯冲一杯麦乳精。” 屋里的一个年轻人立刻应了一声,快速用两个搪瓷杯冲了麦乳精,一个给晴绯,一个给红红。 这个被叫灵均的青年就是红红的小叔,二十岁出头,和哥哥如出一辙的浓眉大眼,只是轮廓要柔和一些,身上带着一股文人气质。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这两个名字取得挺好。 晴绯接过搪瓷杯,顺从地坐在红红奶奶旁边,双手握着散发着香甜热气的搪瓷杯,开始从红红被带进小黑屋那天娓娓道来。 她说话平铺直叙,还省去了许多细节,可这件事本就曲折,听得众人瞪圆眼睛,心跟着提上提下。 “我们听到学校后山有警察抓村民的声音,这才出去查看,原来真是红红带着警察回到了古山镇,我们也就得救了。”晴绯说完,小口喝温温热热的麦乳精。 嗯,麦乳精有点像后世麦片的味道,香香甜甜,带着麦香和奶味,挺好喝的。 庄灵均忍不住提问,“你们知道岩上村的村民为什么来得这么快?还有红红,你怎么带着警察来晚了?” 红红歪着脑袋苦思,她已经很久没去想被拐卖的事,顺顺哥哥让她多想爸爸妈妈,不然会慢慢忘掉,所以她每天都会想一遍爸爸妈妈。 “因为…”红红皱着眉头,突然眼睛一亮,“因为丽君姐姐生病了,她流了好多血,被人送到医院,所以我们才晚了一点。” 晴绯喝完几口麦乳精,接着补充,“岩上村的村民是因为他们那里有小偷,知道吴老大家里条件好,所以溜进去偷东西,结果发现被捆起来的吴老太她们。” “原来是这样。”听众恍然大悟。 温 35. 第 35 章 [] 庄家的处理速度还是很快。 事发第三天,晴绯就得知佟桂香已经被送回老家。 这天,温玉宴请晴绯、祝明黎、姜玥三人来她家里吃饭,算是答谢宴。 晴绯没看到佟桂香人,就问了一声。 温玉只说她回乡了。 至于她为什么要害红红,晴绯装作不知道此事,也没瞎打听,人送走就好。 晴绯现在全部心神都放在餐桌上的美食上,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终于让她见着了一顿像样的饭菜。 蚬肉饭、烧鹅、腊金银润、油鸡、阴菜牛展汤、白灼虾、酿豆腐…… 晴绯入座后看得眼花缭乱,口水直流。 更别提祝明黎和姜玥。 两人从小在乡间长大,从未见识过如此多美食佳肴,完全凭靠自己的顽强意志才没有在红红家人面前失态。 整整一大桌人全部坐齐,庄爸起身说了几句,大意就是对晴绯三人表示感谢,还有庆祝红红回家,然后大伙一起举杯喝了口橘子汽水。 可以动筷了! 晴绯心里急不可耐,面上还得维持自己斯文秀气的吃相,端起碗吃了一口蚬肉饭。 温热香软的米饭包裹着鲜美的蚬肉,米饭把蚬子的鲜美汤汁全部吸收,别提有多香。 “哇,好好吃!” 晴绯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吐露心声,很快反应过来是红红在说话。 红红香喷喷地扒着米饭,白嫩的脸庞上还沾了几颗饭粒… 温玉剥了一个虾放进红红的碗里,看到她脸上的饭粒,轻轻擦掉,一脸宠溺微笑,“红红,慢点吃。” 直到现在,晴绯才明白红红的好养活程度。 吃这种饭菜长大,一个还没满五岁的小孩跟着他们吃了三个月的粗粮素菜,居然还能吃得津津有味。 庄妈怕客人拘谨,热情地给他们夹菜。 “来一块烧鹅,这是我们军区食堂的拿手好菜,可好吃了。” 一块色如红枣,肉嫩皮脆的烧鹅肉落入晴绯的碗中。 “谢谢庄婶。”晴绯咬了一口,给了庄妈一个肯定的眼神,“嗯,好吃。” 庄妈笑得眉开眼笑,“还有这酿豆腐,可是我的拿手好菜,快尝尝。” 烧鹅还没吃完,一块炸成金黄色,吸满汤汁的酿豆腐又落入碗中。 晴绯帮咽下口中的食物,“不用啦,庄婶,我自己来就行。” 庄妈热情地招呼,“好好好,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夹,不要客气,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诶。”晴绯笑着答应。 果然,庄妈不再为他们夹菜,晴绯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有时候太过热情她招架不住啊。 碗里的酿豆腐,软糯浓香的肉已经完全融入豆腐的白肚皮中,醇厚的汤汁加上滑嫩的豆腐,好吃极了。 腊金银润外层富有韧性内层油润微甜; 阴菜牛展汤清甜润喉,既有着萝卜干的鲜香,又有着牛展肉的惹味; 油鸡滑润细嫩,清鲜醇厚,葱香四溢; 还有白灼虾、猪油渣炒菜心……就连红薯糖水都那么恰到好处。 这一顿几乎是庄妈主厨,红红小朋友以后有口福了呀。 这一段饭吃得大伙心满意足,肚滚腰圆。 吃完饭,庄爸习惯性去客厅的茶几抽屉里拿药,走到半截感觉头有点晕,站在原地缓了几秒。 温玉注意到,过去扶着他坐到沙发上,“您老没事吧?” 庄爸揉了揉太阳穴,“没事,起猛了,就有点头晕。” 温玉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药,然后到了杯温水,“您老还是去医院看看。” 庄爸一把喝下药,“看了也一样,老毛病了。我就是被那个黑心肝的东西给气的。”说到后面有点生气。 温爸坐到他旁边的沙发,半是调侃半是劝诫,“老庄啊,这高血压要饮食要清淡,我刚才看你可吃了不少油脂,要学会养生啊。” “我还不够养生。”庄爸不服气,“你以为我们家天天大鱼大肉,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破例一次,平日家里煮的东西,啧啧,都没放盐。” “哪里没放盐啦?”庄妈端着果盘走过来,“医生让你吃食上要少盐,戒烟戒酒,肯定是你又背着我偷吃偷喝,不忌嘴,活该夜里头痛。” 庄正则皱眉,担忧地看着庄爸,“爸,你晚上头痛,怎么没告诉我们?等会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庄爸犟脾气上来,梗着脖子,“去什么医院!小病小痛的,又不是没拿药。” 庄妈对自家这口子很无奈,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转头一脸慈爱地招呼几个孩子,“红红,来和哥哥姐姐一起吃水果。” 晴绯观察了一下庄爸的脸色,垂眉眼珠转了转,随即脸上挂着笑,脆生生地说:“庄伯伯,要不让我替您把把脉?” 庄爸惊讶,脸上带着几分逗孩子的笑意,“你还会把脉?” 晴绯微微一笑,“对呀,我会把脉。”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都露出笑颜。 祝明黎和姜玥是为晴绯感到自豪,而其他人则是觉得小孩子说话天真可爱。 至于红红小朋友,啥也没听明白,大家笑她也跟着嘿嘿笑,手里捧着个红彤彤的大草莓,上面还有她的齿印。 庄爸咳嗽了几声,笑着招手让晴绯过去,“小阿绯,那你过来给我看看。”一副配合晚辈过家家的语气。 晴绯明白她年龄太小,没有因为他们不信任的态度感到不快或者窘迫,施施然走过去给他诊脉。 庄爸等她看完,笑呵呵地问:“小阿绯,你知道你庄伯伯这是怎么了?” 庄妈无奈地摇摇头,嘴里轻声骂了一句,“老顽童。” 晴绯扬眉,“庄伯,您这是肝肾阴虚,日久阴损及阳,导致阴阳两虚,故见失眠心悸,肢冷畏寒,夜尿频多。” 众人本来兴致勃勃听着,见晴绯说着倒像那么回事,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讶。 特别是庄爸、庄妈,听出晴绯所说的症状居然与庄爸的吻合,表情由开始的不在意变得郑重起来。 晴绯见庄爸表情认真了几分,弯了弯唇,接着说:“阴虚则肝阳化风,阳虚则不能蒸化津液而凝痰,加之饮食肥甘,痰湿内生,使风痰湿浊充塞脉络。” “痰浊不降上至于脑的时候就会头晕,头痛如裹,肢麻;久病入络,必有淤血,所以有时会有阵阵的刺痛感,痰浊血瘀堵于脉络,血压自然就高了。” 听晴绯说完这一长串话,众人表情都带着目瞪口呆,连姜玥也是如此。 对晴绯医术还算了解的祝明黎眼睛亮亮地盯着晴绯说完,看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唇角不受控制地弯了一下。 瞧见没!阿绯就是有这么厉害。 晴绯翻看了一下庄爸的用药,“西药见效快,针对性强,但只是治标不治本,效果不稳定。要不我给您开一副补气升阳、健脾化痰、开窍化瘀的药?从根上调理身体。” 庄爸滞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咳嗽了几声,故作从容地说:“那就麻烦小阿绯了。” 那边庄灵均很有眼色地拿了笔记本和刚笔,放到茶几上。 他性子跳脱,不忘调侃晴绯一句,“来,小神医。” “谢谢。”晴绯淡淡一笑,很有高人风范。 女孩坐在小板凳上认真书写,神情沉静,坐姿端正,挺直的背脊更添了几分气质。 屋里的人几乎都盯着晴绯在看,眼里是藏不住的震惊。 晴绯专心写完单子,交给庄爸,“庄伯,这是药单,熬药方法写在下面。” 庄爸眯眼看单子,先是夸了一句,“小阿绯字写得挺不错的啊,工工整整的。” 单子上的字,老爷子只能看懂中药名称,至于其就不了解了。 他放下单子,嘴上啧啧称赞,“没想到小阿绯年纪轻轻,医术了得。” 晴绯挂着淡淡的笑,表情很是自得。 出门在外,还是表现得孩子气一点。 “你这身本领是哪里学的?” 晴绯歪了下脑袋,理所当然的说:“自然是跟我师父学的,他从小就开始教我。” 庄爸又问:“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晴绯神色自若,“我师父叫吴桐,我也不知他住在哪儿。” …空间里的梧桐树老师,你好。 晴绯俏皮地眨眨眼,“我要是知道,也不会住在福利院啦。” 坐在旁边的温爸出声,“阿绯,你过来帮我瞧瞧,看温伯伯身上有没有什么毛病。” 晴绯听出这是考验,走过去给他把完脉,微微皱眉,“温伯伯您最近是不是感 36. 第 36 章 [] 周末,好不容易休假。 赵清欢带着女儿宋意出门,想给她买几件衣裳。 单车骑在路上,发现前面庄主任的儿媳温玉正牵着一个女童。 小团长绑着羊角辫,穿着鹅黄色的毛衣,走路一蹦一跳。 她应该就是庄家刚找回来的孙女。 赵清欢正好有事要找温玉,便停了下来。 双方客气地打过招呼。 赵清欢打量着红红,笑意温和,“你女儿长得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大名叫庄旭红,小名叫红红。”温玉晃了晃牵红红的手,“红红,这是赵阿姨,给阿姨问好。” 红红抬着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对面赵清欢母女俩。 听到温玉的话,脸上有了一丝羞赧的神情,大眼睛忽闪忽闪,脆生生喊:“赵阿姨好,姐姐好。” “你好啊,红红。” 温玉看着赵清欢旁边与她有几分相像的小姑娘,问道,“这是您家千金吧?” “对,我女儿,宋意。”赵清欢给宋意介绍人,“这是庄叔叔和温阿姨。” 宋意性子文静,慢声细气地喊了句,“叔叔阿姨好。” 温玉笑眯眯的,“您女儿和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母女俩长得真像。” 两人寒暄完,赵清欢直接进入正题,“我听说你们是在福利院找到孩子的?” 温玉被突然转进的话题搞得一愣,慢半拍点头,“没错,就是在我任职的红星福利院。” 赵清欢礼貌一笑,“温同志,冒味问一下,红红是怎么被送到福利院的?” 温玉不解她问的原因,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们家红红从人贩子手中被解救出来后,因为一些意外被送到了福利院。” 赵清欢嘴唇微抿,“是在哪里被解救的,还有其他被解救的小朋友吗?” 温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一一道出。 “一个多月前,在白云县古山公社那边,我后面三个孩子就是和红红一起被解救的,至于其他孩子,我也不清楚。” 赵清欢在听到“白云县古山公社”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露出失望的神情,不过很快隐去。 她看向温玉后面站着的几个孩子,在晴绯的脸上微微停顿。 如果小桐没有因为生病意外痴傻,现在估计和这个小姑娘一般大,一样健康漂亮吧? 女孩长得极漂亮,皮肤白嫩,琥珀色的桃花眼在阳光下盈盈如水,正呆呆地盯着… 顺着她的目光,赵清欢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女儿。 宋意的皮肤和母亲如出一辙的白皙,柔美的鹅蛋脸带着婴儿肥,五官秀雅大方,白色泡泡袖毛衣外搭蓝色牛仔背带裙,在这个时代十分少见且时髦的打扮。 感应到赵清欢的目光,宋意仰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赵清欢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她以为晴绯只是小姑娘看到漂亮衣裳移不开眼,所以才呆呆看着自家女儿。 赵清欢转头看向温玉,失笑道:“我之前因为拐卖案去过白云县古山公社,当时有几个小孩先被转移到县里,我刚好和他们错过,没想到其中就有你的女儿。” “这么巧?”温玉惊讶。 “是挺巧的。”赵清欢弯了弯嘴角,笑容中带着点几分苦涩。 当初先被转移的几个孩子特征与小桐对不上,后面顺藤摸瓜被解救的孩子中也没找到小桐。 她在大院听到庄主任的孙女被找到的消息,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看能不能在这边找到一点小桐的线索,结果也是枉然。 赵清欢快速调整好情绪,朝温玉盈盈一笑,“温同志,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温玉笑道:“嗐,住一个院的,客气啥。” 刚开始面对这位年纪轻轻便和自家老父亲差不多级别的赵主任,温玉还是有几分畏敬仰慕之心。不过赵清欢态度温和,一通话谈下来,温玉面对她的态度不免放松几分。 “那我先走一步,不耽误你时间了,有时间带红红来我家做客。”赵清欢说。 “好啊。”温玉挥手,低头叫红红也做,“红红,快给赵阿姨和宋意姐姐说再见。” 小团子学着妈妈的模样挥了挥小胖手,奶声奶气说:“再见。” 赵清欢冲他们笑笑,骑着自行车带宋意走了。 看着骑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温玉才和庄正则嘀咕,“温主任是不是在找什么人啊?” 庄正则点头,“嗯,据说是温主任弟弟的女儿丢了。” “唉…”温玉心有戚戚,恶狠狠骂了一句,“该死的人贩子。” 晴绯慢吞吞跟在后面,神情有些恍惚。 没曾想,她又遇到故人了。 穿越五十年的光阴,她遇上了阿煦的母亲宋女士,两人现在居然是同龄,也是好笑。 难怪刚开始看她和她的母亲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只是十岁女孩的面容与四五十岁中年妇女的面容相比,变化太大,晴绯刚开始都没认出来。 还是宋意母亲报了姓名,她才确定眼前这个文静腼腆的小姑娘,就是记忆中那个优雅知性的宋女士。 此时的晴绯还不知道,宋意的母亲就是她的姑姑,宋意不仅和她同岁,还是她的表姐。 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还有个原因。 赵清欢与弟弟赵怀逸长相上有几分相似,长相肖父的晴绯与赵清欢、宋意自然也有几分相似,特别是她们,都有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所以才会觉得眼熟。 晴绯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姑姑,只偶尔听父亲赵怀逸谈及过,知道自己有个姑姑也在农场。 如今身体里是晴绯的灵魂,晴绯从小孤儿院长大,早已习惯一个人生活,从不曾想去依靠谁,也没有习惯亲人的存在。 自然而然地把古早记忆中的亲人给忽略了,从未想过寻亲这件事。 阳光溶溶,微风不燥。 羊城如今的市貌和后世的小县城差不多,还得是那种偏远落后的小县城。 晴绯从公交车下来,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街道上七层以上的建筑寥寥,朴实没有任何装修的店铺,成群的自行车和两三辆汽车并道而行,其中混着拉货的三轮车和需要人拉着前行的板车。 今天是周末,路上行人正是多的时候,一水儿的蓝色灰色军绿色,款式单一,少许几个穿亮色服装的女士和花衬衣的青年,给灰扑扑的街景增添几分靓色。 一切的一切,非常有这个年代的风格。 路上遇到一个摆摊卖黄豆腐的小贩,祝明黎特意推了推晴绯的胳膊示意她看。 晴绯早就看到了,她存了以后摆摊做小生意的心思,格外留意街上摆摊的情况,都在卖什么?生意怎么样? 一路走过来,还是卖吃的最多,都是一些成本不高的小吃;还有就是衣服,特别是从港城过来的时髦衣服,卖得特别好。 温玉本来想去百货大楼看布料的,他们家打算给福利院的每个孩子做一身新衣,以捐赠物资送过去。 结果在路上刚好遇到一个商贩在摆摊买衣服,价格要比百货大楼的成衣便宜,还不要布票。 温玉连忙过去挑了十来件,她来之前已经查了福利院孩子的身高数据,对于要买的件数和尺码了然于心,一下子就买好了一半人的衣服,剩 37. 第 37 章 《红星福利院[八零]》全本免费阅读 [] 郊城的清晨,宁静淡雅,没有喧闹的气息,空气凉凉的,湿润润的风轻轻扫在脸上,让人感到心平气和。 晴绯坐在窗前,从小蓝罐里抹了一点雪花膏,在掌心揉开,然后轻轻拍在脸上。 姜玥心里乐滋滋的,跟着抹脸,嘴上和晴绯闲聊,“我刚才去打水,发现前院有工人在砌墙。” 晴绯拍打脸颊的动作顿了顿,“这么快?” 姜玥点头,“对呀,昨天温玉院长才和我们说要修葺围墙,没想到今早已经动工了。” 温玉院长做事效率一向很高。 晴绯低头笑了笑,双手无意识地摩擦,试图吸收手心残留的雪花膏油。 “姜玥姐姐。”党小满在门外露出一颗小脑袋。 姜玥语气温柔,“怎么啦?” 党小满低垂下眼睫,“我想问问红红还会不会来福利院玩。” 姜玥愣了愣,笑着说:“红红说了,会来找你们玩的。” 党小满弯了弯嘴角,笑容很公式,显得不是很开心。 毕竟少了一个玩伴。 “等一下。”姜玥起身把红红桌上的一样东西拿过去交给党小满,“这是红红托我们给你带的东西。” 一个正正方方的铁皮盒装饼干。 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党小满瞬间开心起来,“是饼干盒!我以前和红红说过,想要一个饼干盒装东西。” “谢谢姜玥姐姐。”女孩笑容亮亮的,抱着饼干盒子蹦蹦跳跳离开。 姜玥看了眼桌上剩下的东西,咬唇思考片刻,转头对晴绯说:“阿绯,你先下去,我干脆把东西全部送过去,免得红红的其他小伙伴不知道自己也有份礼物。” “好啊。”晴绯无所谓地点点头,打着哈欠出门。 刚好和下楼吃饭的祝明黎碰到一起。 两人走到楼下,晴绯透过窗户果然看到工人正在前院热火朝天的工作。 他们把原来尚还完整的土墙打掉,已经砌了一道十米左右长的红砖墙,中间还留了装栅栏的位置。按照这个速度,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修好整个院墙。 晴绯朝祝明黎望过去,正好对上他看过来时紧蹙的眉眼。 祝明黎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低着头悄声说:“今天怕是不能再做冰糖葫芦了。” 晴绯叹气,“不止是今天,以后估计都做不成了。” 祝明黎停在窗户前,望着窗外眼里流出不甘,默不作声盯着新砌的围墙看了半响。 最终也没能想出个好法子,只能无奈叹息,“可惜了,一个月有四十块钱呢,过年生意肯定更好。” “没办法,我们又不能出去。”晴绯说。 祝明黎听出她语气不是很在意,挑了挑眉,笑道:“你倒是想得开,不觉得可惜吗?” “还好吧。”晴绯淡笑,“我们现在又不需要赚钱养活自己,你也看到啦,温玉院长是个好院长,我们这个年龄没必要焦虑钱的事。” 祝明黎微微一怔,恍然道:“也是。”不过语气还是很遗憾。 晴绯想了想,“如果你实在想赚点零花钱,可以试试给报社杂志投稿。” 祝明黎眼睛陡然亮了亮,神情若有所思,脚步都渐渐地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 两人进入食堂,立刻发现里面多了几个新面孔的工作人员。 晴绯目光在其中一个圆脸女孩脸上顿了几秒,在她视线看过来时,对着她粲然一笑。 圆脸女孩愣了愣,也跟着笑了笑。 福利院近乎九成的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残疾或者先天性疾病,虽然红星福利院收纳的都是状况轻微的孩子,但初次看着这么多残疾或者带着疾病的孩童坐在一个房间,给人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圆脸女孩心里正堵的慌,可能是被晴绯的笑容感染了,心里的难受疏解了许多。 温玉院长等人来的差不多后,挨个介绍了后面新来几位工作人员,有两个保育员、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一个老厨师还有补缺的管理人员。 晴绯留意的那位圆脸姑娘就是保育员中的一位。 她叫谷铃兰,刚高中毕业,个头不高,一张圆圆的苹果脸,扎着麻花辫,五官小巧秀气,浓密的眉毛让可爱清纯的长相多了份淳朴自然的生命力。 上一世,晴绯在福利院生活时,她是里面资历最老的保育员,晴绯所知道的这个年代的很多事情,都是听她讲故事获取的信息。 新官上任三把火,温玉院长介绍完新来的,还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考虑到每个孩子饭量不一样,从今天起,你们的主食不再定量,随意吃饱为止。但是有一点,不许浪费粮食!” 这对大孩子来说,着实是一件好事,不少人脸上露出笑纹。 晴绯饭后就和祝明黎一起等到杨冬,告诉她以后冰糖葫芦只能她一个人单干。 杨冬听了很难过,虽然她一个人做可能赚钱更多,但在她心里还是觉得和晴绯、祝明黎一起干有乐趣比较重要。 “那…”杨冬耷拉着肩膀,“围墙修好后,我是不是不能再找你们玩啦?” 晴绯莞尔一笑,“当然不是啦!你要找我们,可以喊门卫伯伯通知我们,而且围墙不是完全封闭,还有栏杆呢。” 杨冬情绪还是不高,勉强弯了一下嘴角,“嗯,我知道了。” 她明白以后虽然可以找他们,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几乎每天都能见面。 发现气氛有些悲伤,晴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故意笑着调侃,“咱们不要搞得好像生死离别,年后我们还得在一个学校读书呢。” 晴绯之前和杨冬讨论过这件事,杨冬现在读的小学正是位于红星街道的红星小学,红星福利院自然是就近安排孩子上学,所以他们同样是在这个小学读书,而且三人刚好还都是读小学五年级。 “嘻嘻。”杨冬像是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 氛围变得活跃起来。 杨冬长叹一气,神态少见的认真,“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像现在这样赚钱。” 晴绯笑,“我们也多亏了你呀,大家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呢。” 祝明黎也冲杨冬笑了笑。 虽然没有开口,但表达的意思和晴绯一样。 杨冬轻轻眨一下眼,眼底漫开漾漾无边的笑意。 —— 二月立春。 红星街道路边一排紫色风铃木迎风开放,远远望去,一树粉紫色,特别鲜亮。 团花锦簇,盛放的花球压枝,朵朵形式风铃的小花簇拥在一起,像风铃般随风摇曳,恍若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余春华撑着肚子慢悠悠走在花树下。 临近预产期,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徐星洲小心翼翼扶着她走到红星福利院。 这次来,两人都感觉里面有了很大的变化。 福利院周围已经修砌好红砖围墙,工人们正在安装墙上的铁栅栏。 院内收拾的干净整洁,里面工作人员变多,态度再没有以前的散漫。 余春华还注意到公告栏上贴了一张通知,上面添加一系列规章制度,用来规范和考核工作人员的行为。 她看完和徐星洲对视一眼,脸上带出释然的微笑。 福利院能逐渐变好,对孩子们来说是件幸事,也不枉他们赌了一把。 老员工林阿姨看到余春华,笑着和她唠嗑,问了几句肚子的情况。 寒暄完,林阿姨提醒两人,“星潼没在楼上,他最近几天,天天跟着小峰几个在西边树林玩。” 余春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重复,“他跟着小峰在外面玩?” 徐星洲同样一脸惊讶,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他…他怎么和小峰玩?” 作为徐星潼的亲哥,他很难想象星潼和别人玩的场景,而且冯志峰腿不是有毛病吗? 林阿姨看出两人的疑惑,一副你们不懂听我解释的表情,兴致勃勃地说:“哎呦,我告诉你们,小峰的腿不知道怎么竟然慢慢变好了!现在每天杵着拐杖在院子里到处乱跑。” “至于星潼,他和小峰都喜欢跟着新来的赵晴绯一起玩,我看星潼那孩子,好像还挺听晴绯那个小姑娘的话。” 林阿姨说完,还若有其事冲余春华挤眉弄眼。 余春华眨巴了一下眼睛,消化完这些事,客气地朝林阿姨道谢。 她和徐星洲转头往后院走,脚步透着迫不及待的意味。 后院原本空荡荒凉的空地添置了跷跷板、滑滑梯等供孩子们玩耍的的设备,还有个腿部残疾的小孩坐在轮椅上被其他小朋友推着来回跑,脸上挂着乐陶陶的笑。 徐星洲扶着余春华小心进入西边的那边小树林,来到有人影的一块空地。 只见冯志峰正扶着两根搭在树枝上的竹竿来回走路,徐星潼安静地蹲在树下的,用一根树枝在地面写写画画,树上还坐了一个女孩。 春山暖日和风,女孩抱着手倚靠在矮树桠上眯眼,脑袋一点一点在打瞌睡。 晴绯自从不用再偷偷摸摸去做冰糖葫芦,也不用担心工作人员不仁虐待,神经彻底松懈下来。于是闲着的时间,干脆带经手的病号冯志峰来做康复训练,考虑到徐星潼需要多与人沟通交流,顺手将他也带了出来。 院里没有练习站立行走和平衡的双杠,晴绯就从院里用来种藤蔓类蔬 38. 第 38 章 《红星福利院[八零]》全本免费阅读 [] “什么事?” “你们帮我在竹山中学附近租一套房子,最好要独门独户,以你们的名义租,房租我自己会出。”晴绯慢声细气地说。 竹山中学是离红星福利院最近的中学,从这里坐公交车大概十几分钟到。 徐星洲微微一愣,眉毛不自觉皱起,“你哪来的钱?不是…你租房子干嘛?” “我有自己的存款。”晴绯顿了顿,随便说了一个理由,“不干嘛,我就想要一个自己的私密空间。” 语气坚定,甚至带着一股不想再说的强硬。 徐星洲便没有追问下去,紧抿嘴唇,看着桌面陷入沉思,仿佛在思考什么难解的题。 晴绯没有预料到他的反应。 不就…只是帮忙租一个房子吗?很简单的事啊,她有点不明白他在为难什么? 这时,余春华淡淡出声,“阿绯,前不久我们才和房管所发生过矛盾,星洲只是担心,我们去帮你租房子,房管所的人会在这件事上故意为难。” 晴绯问:“什么矛盾?” 余春华嘴唇微抿,无奈苦笑,“都是因为我。” 她一只手托着肚子,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抚摸,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我家被平反后,偶尔得知另一家人除了平反,国家还归还了房子,星洲和我就去房管所询问情况,结果因为一些原因发生了矛盾,我们也被轰出来了。” 晴绯眉头紧锁,“工作人员没有说原因吗?” 徐星洲冷笑,“原因倒是说了,只不过前后不一,开始说没有证件不能办理,后面知道我们有证件,又改口说要本人来。” 余春华叹息,“所以我俩才觉得有古怪。” 只是他们两个平头百姓,没有门路,束手无策。 晴绯暗暗思忖,难不成里面有人看余春华一个孤女,便把她家房子私底下扣了? “阿绯你放心,要租房子问题不大,只不过要迂回一点。”徐星洲自然地转移话题,没有再在晴绯面前谈论归还房子的事。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能人家已经忘了我的长相。不过安全起见,我还是找其他朋友帮你去看房子,或者我乔装打扮一下也行,不是难事。” 晴绯冲他感激一笑,“谢谢。” “不用道谢。”徐星洲看向静坐在一边的徐星潼,揶揄道,“别忘了是我先有事先找你帮忙。” “你放心,我会认真教星潼的。”晴绯保证。 她转头看向徐星潼。 他独自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像一个独立的岛屿,安静又坚定。少年微垂眼睑,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似乎很享受那份宁静与自在。 “其实绝大部分自闭症都有智力障碍,只有少部分人属于天才,存在某方面的天赋。” 晴绯转头冲徐星洲浅浅一笑,“星潼很幸运,属于那少部分,他有很高的美术天赋,而且记忆力很好,学一些知识会比较快。” 徐星洲听着心里放松了些,抬眸打量晴绯,眼底夹杂着一丝探究,笑着打趣,“要我说,晴绯你才是真正的天才,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孩子。” “我自然是天才,所以才这么厉害。”晴绯毫不自谦,骄傲地抬起下巴,眉眼间带着少年人固有的桀骜和骄矜。 徐星洲摇着头笑了笑。 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同他说话的人,只是一个智力超群的少年人,而不是一个多智近妖的成年人。 说完正事,一家三口牵着徐星潼回宿舍。 晴绯懒洋洋撑在矮木桌上,无聊地翻看桌上的报纸。 咦? 晴绯看到某篇关于城市风光的报道,目光微顿。 原来今天是立春啊… 晴绯一只手托下巴,一只手无意识敲打桌面,眼神没有焦点,盯着报纸怔忡了好半晌。 也不知道徐阿姨现在有没有出生?情况怎样? 她只知道养母徐思思是八零年立春出生,因为一场意外,徐父徐母去世,徐思思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红星福利院。 至于她家住哪里,父母是谁等等其他情况,晴绯一律不了解。 所以只能干坐在这里,啥也帮不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被送进福利院的徐思思。 晴绯慢慢回神,继续看报,只不过心神有点分散。 突然她目光一凝,歪着的身体不自觉坐直,半眯的眼睛瞬间睁大。 只见报纸上白底黑纸写着一行放大加粗的标题——红星儿童福利院原院长贪污细节曝光! 晴绯恍惚的心神彻底清醒,快两周了,总算看到李院长被定罪的消息。 报道详细写了李院长和康会计利用职务便利,虚开发票、虚增发票金额,套取孤儿基本生活费的犯罪操作。 里面还提到检察组是因为收到人民群众匿名寄的证据,才能快速立案。最后他们仔细搜查,才从李院长后院挖到十几根金条。 而李院长和康会计两个主谋因为涉嫌贪污犯罪,已经被开除党籍公务,判了十几年有期徒刑。 晴绯嘴角不自觉露出些笑意,看来当初福利院的阿姨们八卦交换情报时,还是有几个人说对了的。 想到文中提及的那个匿名寄出去的证据,晴绯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余春华和徐星洲的脸…会是他们吗? “晴绯,原来你在这儿啊!”林阿姨在门口喊了一声,响亮的声音把晴绯的思绪打断。 林阿姨冲晴绯催促,“院长有事找你,她现在在办公室。” “哦,知道了。”晴绯点点头,起身快步往楼上走。 院长办公室门敞开着,里面只有温玉院长一个人,正埋头看桌上的资料。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温玉抬眸看到门口的晴绯,笑着招手让她进来。 “院长阿姨,你找我?” 温玉从抽屉了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晴绯,“这是我爸妈说好给你的看诊费。” 晴绯大大方方接过信封,拿在手上没有打开,“庄伯伯他们身体有好转吗?” 温玉微笑点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们吃过你开的药,身体的确有好转的迹象,不然也不会让我给你送诊费来了。” 晴绯眉眼弯弯,笑得一派天真,“那就好。” “我没其他事了,你去玩吧。”温玉柔声说。 晴绯稳稳站在原地,一双浅色眼眸灵活地转来转去,双手不安地捏着信封,嘴巴微微嚅动。 温玉看出她有话要说,笑着主动开口,“晴绯,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讲?没事,你放心说。” 晴绯低眸,得逞的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面上皱着眉头,纠结片刻后开口。 “院长阿姨,徐星潼的嫂嫂家被平反后,房管所没有归还他们家的房子,我看庄伯伯住的小区那么威风,肯定是位很厉害的官,他能不能帮余姐姐家看看是什么情况。” 温玉笑容微敛,在她脸上溜了一圈,严肃问:“这是你自己主动想找我,帮他们的忙?” 晴绯听出温玉院长担心她是被人鼓动替人说情的,肯定地点点头。 语气诚恳,“是我自己想问,余姐姐他们对我很好,我就想帮帮忙,但周围认识的比较厉害的人,只有庄伯伯了,所以才找你们。” 解释完,晴绯睁圆一双明亮又会说话的眼睛,急切地补充,“如果麻烦的话就算了!”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试着问一问。” 温玉看出没人指示晴绯来她这里,卸下严肃神色,思忖片刻后说:“我得先去了解一下情况,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晴绯喜出望外,使劲点了点头。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晴绯慢悠悠往宿舍走。 推门进去,里面姜玥仍在埋头学习,对于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晴绯把手上的信封打开,里面装了二十块钱。 她原本在岩上村搜出一百五十多块,这段时间用了五十块左右,冰糖葫芦赚了四十来块,加上这二十块钱,晴绯身上现在还有一百六十多块钱。 晴绯把信封随手放 39. 第 39 章 《红星福利院[八零]》全本免费阅读 [] 红星福利院,阅读室。 窗台下的小书柜添了许多书籍,书柜上还放了几盆金边吊兰和白掌,给小小的阅读室添了几分生机。 晴绯坐在小板凳上,认真给旁边的徐星潼当起小老师。 因为她与徐星潼沟通基本没什么问题,而且徐星潼智力不弱,算得上聪明,所以教学过程非常顺利,徐星潼学起来可谓是进步神速。 阅读室一角还有几个孩子在看绘画本和故事书,小朋友们全神贯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有时开心的笑着,有时眉头紧蹙,有时又深深地叹气。 晴绯抬眸看到他们灵活百变的小表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党小满哒哒哒跑进来,兴奋地冲着一个先天愚型面容的小女孩说:“白露,红红回来啦!” “真的!”党白露惊喜的眨眨眼睛,直接放下绘本,拉着红红的小手跑了。 孩子们虽然被告知过阅读室不能吵闹的规则,但在他们的规则里,互相说几句话不算大声喧哗。 福利院的生活通常是重复且乏味的,部分人见有热闹可凑纷纷丢下书,跟着跑出去。 眨眼间,阅读室只剩了零星几个人。 晴绯看了一眼认真写字的徐星潼,转头继续看手上的书。 谷铃兰四处找人,通知他们去后院集合。 她来到阅读室说了此事后,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晴绯和徐星潼还杵在原地。 谷铃兰奇怪,“晴绯,你们怎么不走?” 晴绯不急不忙解释,“我等会儿再过去,徐星潼没有做完作业,中途离开他会焦躁。” 徐星潼必须遵循规则把布置的作业写完,不然他会焦虑不安到大喊大叫。 谷铃兰来福利院工作了两周,对里面每个人的病状都有所了解。 闻言了然地点点头,嘱咐道:“那等他做完之后赶紧来后院,今天外界的好心人给你们送来了衣服,据说是院长的奶奶老爷。” 这里的奶奶老爷在羊城话里指的是温玉院长老公的爸爸妈妈,也就是庄爸庄妈。 晴绯点头,“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等晴绯拉着徐星潼过去的时候,后院正在排队发衣服,拿到手的小朋友兴冲冲比划手上的新衣服。 她正想过去排队,姜玥和祝明黎围了过来。 “不用去排队了,我们帮你俩领了。”姜玥抬了抬手上的衣裳,“你们个子小的,发的都是统一的白衬衣,拿回去我给你领口缝几朵小花,好和其他人的衣裳区别开。” 晴绯盈盈一笑,声音清脆,“谢谢姜玥姐姐。” 红红正在院子里和好久没见的小玩伴一起玩滑滑梯,看到晴绯眼睛一亮,捣腾着小短腿跑过去。 晴绯正和人说话呢,突然感觉自己的腿被人抱住,往下一看,是张白白胖胖的小包子脸。 红红穿着一件印着白色小花图案的酱红色毛衣,嘟嘟脸红扑扑的,看到晴绯看过来,咧开嘴露出一口小米牙,“阿绯姐姐,你刚才跑哪里去了?” 晴绯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我在阅读室看书。” 红红放开晴绯,好奇的眨眨眼,“阅读室是什么?” “看书的地方,一会儿可以让小满带你去看看。”晴绯看她脸蛋似乎更圆了一点,问道,“你在家好玩吗?” 红红咧着嘴笑,“好玩!我们家还买了一个电视机,可好看了,只是妈妈不许我多看。” “电视机?”姜玥从来没看过,也没听过这个词。 围着过来的其他小伙伴也没见过,满眼好奇,“红红,电视机长什么样?” 红红想了想,“电视机里面像看电影一样,可好看了,比收音机好玩。” “哇!”没见过世面的众人惊叹,催促红红继续说下去。 红红快速转动她的小脑袋,回忆播放过的内容,断断续续给大伙复述,围观的听众慢慢变多,连保育员也站在边上听。 晴绯见她说得开心,周围人听得认真,伸手接过姜玥手上的衣服,“我把衣服拿回去。” 说完叫上一边的徐星潼一起离开。 祝明黎抱着衣服跟了上去。 晴绯知道他这几天都在写文章,问了一句,“你文章写好没?” 祝明黎神色暗淡,叹气说:“其实我寄了一篇给羊城小报,一直没有回信。” 晴绯想了想,“不如你寄之前先给我看一遍吧,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祝明黎有点羞于把自己写的东西给别人看,思忖片刻,最后还是想要投稿成功的心战胜了羞耻心,“好,下次我先给你看看,再投稿。” 这个时间走廊没什么人,静幽寂静。 晴绯和他各自回了自己的宿舍,把衣服放好了出来,迎面看到余春华夫妇。 双方都是眼睛一亮。 晴绯是想知道租房子的事进行的怎样。 余春华夫妻是有事想找晴绯求证。 把徐星潼送回宿舍,余春华夫妻和晴绯站在走廊尽头谈事。 徐星洲直接开门见山说起租房子的情况,“独门独户的房子难找,我现在看的大多都是大杂院或者筒子楼里的单间。” 晴绯淡然说:“我现在不急着租,徐哥哥,你再帮我留意一下,到最后实在不行再考虑这类房子。” 她租房子是考虑以后读书,有个地方可以供她折腾,做做小买卖。大杂院、筒子楼人多口杂,实在没有租的地方也能将就一下。 “阿绯,我这里还有一个方案。”余春华突然出声,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 晴绯看她的神色,脑海灵机一动,心底有个猜测但没有说出来,配合问道:“什么方案?” 余春华巧笑嫣然,“我上次和你讲过的,我家以前的老房子归还给我了。那是一栋小洋房,里面有很多套间,如果你愿意,可以暂时住在我家。” 果然,晴绯低头掩饰眼底的笑意。 上次她找温玉院长帮忙,没提几天,温玉院长回复她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她刚才看余春华喜上眉梢的模样,便猜到她提的方案和返还的房子有关。 晴绯思索片刻,问:“你们现在搬进去了吗?” 余春华笑眯眯点头,“对,房子已经收拾好了,我们今天来就是想接星潼回去过年。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们出去玩几天,看一下房子和房子周围的环境,我们可以和院里申请带你出去。” 晴绯扬眉,咬唇想了想,“我去了,可以借用你们家的厨房吗?” 余春华嘴角轻扬,“当然可以。” “那我先去你们家住几天。”晴绯抿嘴一笑,愉快的决定了。 徐星洲等他们谈完,才一脸严肃问:“晴绯,你有没有把房管所没有归还春华家房子的事告诉别人?” 他心底在怀疑是不是某位有身份的人无意间从晴绯那里听到这件事,听者有心,帮了他们的忙。 晴绯端正身姿,一本正经道:“我正想说呢,房子的事是温玉院长帮的忙,你俩最好当面感谢下人家。” “哈?”四只眼睛震惊地看了过来。 晴绯淡着张 40. 第 40 章 《红星福利院[八零]》全本免费阅读 [] 洋房区,中西合璧的红砖老洋房被四条平行的马路分隔开来,每条马路两边种着苍翠茂盛的老树木。 古木葱茏,鸟语花香,绿荫红砖相映。 晴绯走在被古树遮挡的马路上,两边是清水红砖墙,透过墙上镂空的琉璃窗花,可以窥到红砖洋房前庭后院的一角风情,供人遥想当年的气派与典雅,百年光阴,扑面而来。 余春华看出晴绯眼里的欣赏,笑道:“这里好看吧。” 晴绯嘴角抿开笑意,“很好看。” 余春华笑了一声,慢声细语地介绍,“这里民国时期是华侨、富商和政要的聚居地,里面房子虽然旧了,但小区周边环境很好,这些树都有百年历史了。” 晴绯盯着高大的百年古树,煞有其事地讲:“那以后这里的房子应该很值钱很值钱,余姐姐,你可不要把它卖了哦。” 余春华扑哧一声笑了,“现在也很值钱啊,一栋房子可以卖一万左右呢!” ……好便宜啊,晴绯那双桃花眼微微睁大。 “是不是很贵?”余春华还以为她是在惊讶,笑着补充,“不过这里是我和爸妈住过的故居,我是不会卖出去的。” 那你做了一个很明智的决定,晴绯在心里说。 这个地方,她上一世来过。 阿煦家的老洋房就位于这片区域,地段很好,闹中取静。 听阿煦说,这种带着历史印记的老洋房,在后世,交易市场上数量非常稀缺,动辄身价过亿。 晴绯望着阳光透过老榕树投射在老洋房上的斑驳光影,狠狠心动了。 她要不努把力,趁现在入手一个… 一行人走过一段幽静的马路,最终停在一扇斑驳的铁门前。 红砖围墙后面坐落着一栋三层洋房,洋房左边三面棱角,开了三扇窗户,右边是宝瓶栏杆的阳台,斑驳的红砖清水外墙,依稀保留着优雅的年代气息。 从铁门进去,有一个三十来平的前庭,左边院墙与洋房墙面相连,前边种了一颗高大的白玉兰,右侧有条小径通往后院。 后院面积有一百平左右,边角种了两颗七八米的鸡蛋花树,现在这个时节还没开花,青翠茂盛的树叶给破破烂烂的小院添了一份生机。 洋房里面更显得不好看了,墙面破旧,玻璃窗户七拼八凑,有透明的,有磨砂的,像是在房子上打了许多个补丁。 只有地面铺的南洋花砖还算完整。 房屋打扫的很干净,摆放了零星几个家具,显得有些空荡。 余春华扶着光滑的木质扶梯慢慢往上爬,“二楼有三个房间,但我们只能置办出两张床,你暂时就和我睡,星洲和星潼睡一张床。” “好。”晴绯跟在后面回答。 余春华的房间,孤零零摆了一张木床,床边放了一口高木箱,靠墙一个双门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晴绯只能把行李放在双门柜旁边的地面上。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徐星洲带着他们到洋房区附近的国营饭店一人点了一碗馄饨面。 云吞滑嫩、面条弹牙、汤头鲜甜,还透着微微的猪油香气,一碗下肚,舒坦极了。 晴绯满足地舒了口气,走出饭店后,左右看了看,问:“余姐姐,你们知道附近哪里能卖鲜肉蔬菜。” 余春华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干吗?” 晴绯率直道:“我打算晚上做一顿好吃的,感谢你们带我出来玩。” 赶在两人说话拒绝之前,晴绯又补充了一句,“不许拒绝哦,不然我住着不安心。” 徐星洲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无声张了张嘴,默默咽下话。 余春华点了点晴绯的脑门,眼角带嗔,“人小鬼大。” 晴绯摸着脑门,嘿嘿笑着。 余春华笑着指路,“附近有个小巷子,平时有许多乡下人挑农产品来卖,都快成固定的农贸市场了,我们去那里看看。” 那个巷子不远,走几步路就到,里面果然好多摆摊卖东西的,有的面前放着箩筐,有的推着板车,还有的直接铺在地面,卖的种类也很多,有鱼鲜、水果、蔬菜、鸡鹅鸭之类的农产品,也有纽扣拉链之类的小物品,还有扫帚竹编之类的手工品。 这条不长不短的巷道,已经初具后世菜市场的规模。 晴绯左右张望,不由感叹,“这里挺热闹的啊。” 徐星洲一只手牵着徐星潼,眼睛留意着大肚子的余春华,小心避开来往的人群,还分出心神回话,“现在是下午,上午还要热闹些。” 他顿了顿,声音降低了点,“这里除了政府明文开放的市场,还有卖其它的,管得比较松泛。” 晴绯好奇,“明文开放了哪些市场?” 徐星洲给她科普,“开始只有鱼鲜,后面又增加了水果、蔬菜、鸡鹅鸭这些,允许农民自主经营。” 晴绯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先在小摊上买了一个竹编背篓,后面买的各种东西都往里面丢。 “来,给我背。”徐星洲见东西越买越多,忙从背后提起她的背篓,笑着说,“你负责买,我负责背。” 晴绯自觉自己现在的身板还小,没有矜持,直接撒开手,“谢谢徐哥哥。” 看到晴绯又一口气买了五斤芋头,余春华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阿绯,你也买太多了。” “不多,我打算做些糕点吃。”晴绯把芋头放进背篓,边走边在心里盘点还需要的东西,左看看,右看看,走出这条巷子也没找到目标。 转头问余春华,“余姐姐,这里没看到白糖和糯米粉,猪肉也没看到。” 余春华解释,“你说的这些东西要到副食品商店买,还需要票,你手头有没有票?没有我这里有。” 晴绯来之前特意清点过手里的票,立即点头,“我有票。” “那我们去副食品店。”余春华带着她从小巷里拐出来,往正街的方向走。 晴绯注意到小巷子附近还有卖小吃的摊子,不由多盯着摊子看了几眼。 余春华见状,笑了笑,拉着晴绯往她一直盯着的摊子走。 “老板,豆花多少钱?” “五分钱一碗。”卖豆花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听到人问话满脸堆着笑回答。 余春华回头看了眼几人,“我们一人来一碗吧。” “行。”大家都没有客气。 “四碗豆花。”余春华转头说。 “好咧!”青年男子热情地打了四碗豆花。 冒着热气的豆腐花又嫩又白,上面撒了一层薄薄的白砂糖,令人食指大动。 几人捧着碗直接站在路边吃,豆花入口细嫩鲜美,加上白糖纯粹的甜,吃起来甜爽美味。 晴绯吃了几口,和青年男子搭话,“阿叔,你天天在这里摆摊吗?” 青年男子埋头解释,“对,我就住在附近。” “这里摆摊生意好吗?”晴绯像是随意提了一句。 青年男子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还行,能养活自己,虽然不比在工厂稳定,但总比在家待业强。” 徐星洲听他语气,问,“大哥,您是返城知青吧?” “对呀,找不到工作只能摆摊做些小买卖,幸好现在政策宽松了,城管对我们这些摆摊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青年男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着。 “我身边许多人都不愿意出来摆摊,还把摆摊当做是投机倒把呢,我说现在上面都鼓励我们发展个体经济,那么多知青,根本安排不过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工作机会。靠自己挣钱有什么怕丢脸的,你说是不是?” 徐星洲喝完最后一口豆花,笑着附和,“大哥说得在理,靠自己挣钱没什么丢脸的。” 青年男子听出徐星洲 41. 第 41 章 《红星福利院[八零]》全本免费阅读 吃完晚饭,四个人在后院消食,风中是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和行人的欢笑声,吹着不冷不热的晚风,令人心旷神怡。 转了两圈,晴绯把芋泥山药糕端到院子里石桌上,请他们品尝。 “好吃吗?”她眨巴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余春华享受般眯了眯眼睛,“好吃。” 文艺女青年望着天际的霞光,感叹道:“夕阳美如画,清风醉晚霞。此等美食,要是再添上一壶新茶,那就更好了。” 徐星洲从屋里端出一个搪瓷杯和瓷碗,调侃道:“可惜了,我们家没有茶,您只能喝这个将就一下了。”说着把搪瓷杯放到余春华桌前。 余春华叹气,一脸将将就就喝了一口。 徐星洲笑着摇摇头,接着把瓷碗放在晴绯面前,“阿绯今天辛苦了。” 瓷碗里盛的是热气腾腾的麦乳精。 “谢谢徐哥哥。”晴绯端起麦乳精喝了几口。 等徐星洲又端了两碗麦乳精出来。 晴绯慢慢开口,“余姐姐,我想借用一下你们家的厨房,明天做点芋泥山药糕拿出去卖。” “你这小丫头,早做好这个打算了吧,难怪买那么多东西。”余春华笑着睇视她,眼神自有一股婉转动人的神蕴。 晴绯嘴角抿笑,端一副乖巧模样,“我得自己为自己多赚点钱。” “等你长大了,分配好工作再去赚钱不行吗?”余春华笑眯眯的问。 “行是行,不过我现在没钱,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晴绯半真半假说。 接着厚着脸皮卖惨,“余姐姐,你们以前那个时候如果也允许做小买卖,说不定你们也会想提前赚钱,我们是孤儿,拥有的东西不多,身上有点钱,心里才会觉得有点底气。” 漫天橘色霞光下,女孩眉宇间带着丝丝愁绪,颤动的眼睫,像是蝴蝶张开翅膀,迷茫地翩翩飞舞。 余春华一下子想起在孤儿院无依无靠的恐慌不安之感,心有戚戚。 她看了眼徐星洲,夫妻眼神交汇,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好吧,我们同意了,我们家厨房你随便用。”余春华说。 其实她刚开始也没有不同意的念头,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晴绯的想法。 晴绯眉眼染上笑,“谢谢余姐姐。谢谢徐哥哥。” 余春华眼神真挚盯着她,柔声说:“阿绯,你可以把我和徐哥哥当做亲人,当做朋友,当做长辈,不论哪种身份都可以。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委屈,你可以找我们倾诉,找我们帮忙。” 晴绯面对别人的真心,心里有点心虚和歉意,更多的是感动。 她只外露出感动,轻轻“嗯”了一声。 夜色融融,月光如同朦胧的银纱,笼罩在窗户前的玉兰树上,斑驳的红砖墙上,复古的南洋花砖上,人沉睡的脸庞上,显现出一种庄重而圣洁的光。 晴绯意识沉沉,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映照在蔚蓝天幕之上的繁枝茂叶。 她的意识又化作一只鸟儿进入了芥子空间。 晴绯时常在想,她算是什么?为什么会化作鸟儿进入上一世就存在的芥子空间? 琢磨到最后,她只能打破自己的唯物主义,通过化身的鸟儿,猜测自己可能拥有传说中的凤凰血脉,所以才会重生在另一个时空,所以才会化作凤凰进入芥子空间。 而这个芥子空间在上一世说不定是和她的灵魂绑定,所以才会跟着她出现在另一个时空。 当然,这些都是晴绯闲来无事的猜测,芥子空间如同漂浮在空中的孤岛,安静无声,没有给过她任何回应和提示。 晴绯趴在树上发了一会呆,飞到地面,在地面置放的物资中穿来穿去,思索今日要带出去的东西。 芥子空间放的东西,除了医用物品、急用物资、日常消耗物品,还有一堆闲置搁置的东西。 像是买东西赠送的锅碗瓢盆,别人送的没有拆开使用的礼物,自己买来短期不会使用的东西,外面放着占位置,晴绯就把它们全部收纳到里面。 这些东西在现代多半会被晴绯一直闲置下去,但在这里,这个物资贫乏的年代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晴绯从里面左挑右选,最后选中一个水晶球,一块手表,一副珍珠耳环,还有做糕点定型的模具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从芥子空间出来,窗户外面黑黢黢的,连模糊的月光都被乌云掩藏。 晴绯看了一眼熟睡的余春华,拿着从芥子空间带出来的东西,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轻声推门出去。 轻手轻脚来到楼下,简单洗漱好,她来到厨房,按照昨天的步骤开始做芋泥山药糕。 晴绯把昨天买的材料全部处理完,白腻的山药面皮包裹着奶紫色的芋泥,白花花的山药团经过模具的按压,变成一朵朵精致的白色团花。 水雾在厨房上方慢慢弥漫,等最后一笼屉的芋泥山药糕蒸好,窗外的天际已经蒙蒙亮。 鸟儿开始在枝头欢快的鸣叫,声音悦耳动听,吵醒了静谧的社区。 徐星洲起床下楼,在楼梯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芋头香,还有点惺忪的眼睛立刻变得精神。 他听到厨房里传出的动静,心里猜测可能是晴绯,但不能确定,快步走到厨房门口。 果然看到晴绯正把做好的糕点用白布装好,小心装进背篓。 “晴绯,你多早起的?” 晴绯转头,看到门口一脸诧异的徐星洲。 “徐哥哥早啊。”晴绯笑盈盈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回答,“天快亮的时候起来的,糕点已经做好了,我现在就背出去卖。” 徐星洲帮她把地上的背篓提起来,“小心点,不要走远了。” 晴绯背好背篓站好,“嗯,你放心,我就在昨天卖豆花的位置,早饭我自己解决,不用管我啦,再见。” 说完摆摆手,斗志昂扬出门了。 晨光熹微,草木欣荣。 晴绯来到昨天农贸市场小巷子出口的拐角处,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摆摊,早起买菜的行人经过这里,会有几个人停下来光顾生意。 她找了个空位停下,拿出一个圆形竹编簸箕架在背篓上面,用木盘装了两个芋泥山药糕放在簸箕上。 旁边卖鱼丸的青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年幼的小姑娘来摆摊,新奇地盯着她瞧。 只见晴绯一套动作下来有条有序,表情从容,丝毫没有拘谨害怕,眼里不由流露出几分欣赏。 青年扫了一眼木盘上精致的白色糕点,用逗小孩的语气问:“后生女,你卖的是啥?” “芋泥山药糕。”晴绯拿出一张白纸折叠,立在簸箕上。 青年伸出脑袋看了看,只见白纸上写了“芋泥山药糕,健脾又养胃。一毛钱一个,买十个送一个。”两行字。 青年收回目光,笑着摇摇头,“你这卖的也太贵了吧,都没沾肉味,快赶上国营饭店的肉包子了。” “我用的材料好啊,里面有山药白糖糯米,都挺贵的,而且不要票。”晴绯不紧不慢解释。 她是按照供销店鸡蛋糕七毛四一斤来定价的,八个糕点估计有一斤,算下来差不多就这个价,加上她不要票,贵点也应该。 晴绯把其中一个芋泥山药糕掰开,露出里面浅紫色的芋泥,摆在木盘上格外诱人。 青年觉得女孩一本正经的样子挺好玩的,好心照顾她的生意,“那你给我来一个,我尝尝味。” “行。”晴绯麻利把簸箕移开,用夹子从背篓里夹出一块糕点,抽出一张剪裁过的油纸一包,笑着递给青年,“谢谢哥哥惠顾。” 青年被晴绯喊得有点脸红,掩饰般说:“客气啥。” 他拿起油纸包尝了一口,入口清淡软糯,咬到里面滑腻香浓的香芋馅,满嘴香甜,口感丰富,整体甜而不腻。 他亮着眼睛点点头,给晴绯比了一个大拇指,“嗯,好好吃!” 可能是想给小 42. 第 42 章 《红星福利院[八零]》全本免费阅读 晴绯拐个弯就到了菜市场。 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只见巷子里面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巷子两边的摊子要比昨天下午要多得多,水果和蔬菜水灵灵的,卖相虽不如后世漂亮,但一看就知道是农民自家种的。 晴绯看着买了点新鲜的水果蔬菜,又分开在不同的摊子上买了几只刚杀的鸡鸭鹅。她没有多逗留,最后提着两个新买的竹编笸箩往回走。 从小巷子出来就是正街,离洋房区不过一两分钟的路程,来来往往有买菜的人,骑车上班的人,还有在晨跑锻练的人,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质朴和精神气。 晴绯慢悠悠走在路上,心情不错地四处张望,观察和欣赏周边的景象,倏然感觉背后一凉,心里升起一阵不妙之感。 她没有多想,立刻侧身闪开。 这种与生俱来的自觉让她躲过很多灾祸,这次也不意外。 在晴绯闪开的一瞬间,后面立刻扑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三十岁左右。因为失去目标,踉跄向前走了几步。 看他俩的动作分明是想抓她! 晴绯对上两人狼狈回头的目光,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转头往人多的地方跑,边跑边喊,“救命!抓人贩子!” 尖锐的声音立刻打破这条街道的祥和,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 抓晴绯的两人只惊慌了一两秒,立刻又去抓人,都被晴绯灵活的躲过去。 晴绯自知力量弱,躲到一个面慈微胖的阿婶后面,紧抓着她后面的衣服,拔高声音,惨烈大叫:“阿婶,快救我,有人贩子抓我。” 人贩子中的妇女焦急又无奈的跺跺脚,“四丫,你在干啥呢!怎么乱说话。” 她憨憨的冲胖阿婶一笑,“阿婶,这妮子是我女儿,我们有事要忙就让她一个人去卖糕点,结果我们回来发现,她把赚来的钱都花了用来买肉,她是害怕我和她爹打她才胡乱说话。” “这…”微胖阿婶有点踌躇。 妇女旁边那位男子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对着围过来的人不停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小女儿被我们夫妻俩宠坏了,在这里乱说话呢!” 周围的人群还有人附和他,“家里的孩子可不能宠,不听话好好打一顿。” 刚才来晴绯这里买糕点的男女生也在人群里围观。 女生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微微侧头和哥哥小声吐槽,“啧啧,这女的刚刚还和我们神气,原来是这种人。” 男生目光在憨厚老实的夫妻俩和躲在人背后的晴绯之间流连,微微皱眉,心里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你们两个丑八怪不照镜子吗?就凭你们这幅长相,也敢装我父母。”晴绯嘲讽的哼了一声,“脸皮真厚。” 男生豁然明朗。 对,夫妻俩和女孩长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夫妻俩远没到晴绯口中“丑八怪”的程度,只是长得不算出众,极其普通,极其平凡,皮肤黝黑。 而晴绯模样长得极好,像老天爷按标准捏出来似的,没一处能挑出毛病来,皮肤白得让他联想到“如脂如玉”。 妇人指着晴绯,手指颤抖,一副气不过的模样,“你…你…我和你爹就是把你生太好看了,所以你一直嫌弃家里,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现在居然敢不认父母了,今天我得好好教训你一顿!” 说着就去抓晴绯,“阿婶,你让开,这是我们家的家事,我今天一定得好好教训她一顿。” 胖阿婶被晴绯死死抓着,左右为难。 围观的女生咬了咬唇,拉了拉男生的胳膊,“诶,哥,你说他们谁在说真话?” 男生扫视一圈围观的人群,都远远看着没有上前。 他眼神微暗,低头对妹妹压低声音说:“你快回去,把爸爸叫过来。” 女生立刻明白了他相信谁,没有丝毫怀疑,点了点头,溜出去跑去找援兵。 晴绯左躲右躲,趁空看准围观人群中犹豫不决想要帮忙的两位大叔,高声喊道:“两位阿叔,你们帮我报一下警,警察来了,自然知道谁在说谎!” 两个大叔互相看了看,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报啥警!四丫头,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警察也能拿来开玩笑吗?赶紧和我们回家,不然赶不上车了。”抓人的男子急了,做出怒气冲冲的模样,也开始行动想抓晴绯。 两面夹攻,晴绯不好躲闪,只能看着男子粗糙的大手朝她的胳膊抓过来。 “哎呦!” 只见抓人的男子痛苦地捂住手掌,手掌心一道划伤有鲜血冒出来。 晴绯因为躲人退了几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刀,冷冷瞥了一眼痛苦哀叫的男子,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围观的人看到她拿着小刀,有的退后几步,有的跃跃欲试,似乎想要上前控制住晴绯。 晴绯冷着脸,一脸严肃扫视周围的人,提高声音说:“这个区域出现两个人贩子,各位阿叔阿婶阿公阿婆不要觉得不关你们的事,他们在这里活动,说明你们家里的孩子就有被拐走的危险!” “我可能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可能这两个人贩子已经抓了其他孩子,我们一定要团结一心把他俩控制在这里,等警察过过来验证,他们要不是人贩子,就没必要怕警察!我要是说谎,你们报个警能有什么损失,最多我事后被打一顿。” 周围的人被她的话镇住,本来觉得是别人的家事不好管,现在关系到他们这片区所有孩子的安危,就算是误管了别人的家事,也得把这两个人留下呀。 况且晴绯说得有理有据的,义正言辞,围观的群众心里的天平已经慢慢偏向她。 两个人贩子意识到不对,目光闪烁,眼睛骨碌碌地转,观察逃跑的方位。 围观的男生趁机上前,指着人贩子夫妇高呼,“他俩想跑,快把他俩抓起来。” 人贩子听到立刻拔腿就跑。 群众见状,那还有不明白的,一拥而上,把两个人贩子死死压在地上。 晴绯走过去,拿起手里的小刀上在他俩衣服上擦拭血迹,随即站起来像没事人一样折叠好小刀收回裤兜,一脸淡然放下背篓,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安心等警察来。 看到这一幕的部分人心里有点怵,只觉得这个女孩冷静到可怕。 刚才那个微胖的阿婶过来,细声询问,“小妹妹,你没事吧?你爸妈住哪?我去帮你叫他们过来。” 晴绯心里微暖,想到大肚子的余春华,淡笑道:“没事,刚刚谢谢阿婶。我来这边是在姐姐家玩,她怀孕了,还是不要惊动到她。” “好,真是个懂事又聪明的好孩子,刚刚阿婶没有立刻信你,真是对不住啊。”阿婶语气有点抱歉。 如果刚刚让晴绯被人贩子带走,她想想就觉得对不起人家。 晴绯笑:“阿婶能一直挡在我前面,我已经很感谢了。” 阿婶不好意思笑了笑,温声安慰,“好孩子,你别怕啊,坏人已经被我们制住了。” “嗯,有阿婶在,我不怕。”晴绯微笑着点点头。 去叫救兵的女生带着两人火急火燎跑回来,发现地上被压制的夫妻俩,还有一旁坐在石墩上悠闲吹风的晴绯,有点摸不着头脑。 现在事件是个怎样的发展? 男生注意到跑来的三人,走近她们长话短说,“人贩子已经被抓了。” “哎呀,哥,你这不是废话吗。”女生皱了皱鼻子,很不满意。 她兴奋地抓住男生的胳膊,兴致勃勃问,“他们是怎样被发现的?怎样被抓住的?” 好可惜啊!没看到这出戏。 被叫来的中年男子扫视完四周,没发现目标,连忙问男生,“小远,被人贩子抓的那个女孩没事吧?” 男生抬起下巴指向晴绯的位置,“她没事,在那边坐着呢。全靠她自己辩解,人贩子心虚,周围人才反应过来。” 不远处,小女孩安安静静坐在路边的石墩上,表情冷静淡然。 “原来如此!这孩子胆子很大嘛,够镇定,够聪明,有大将之风。”中年男子笑着称赞。 他刚才下意识以为逃离虎口的女孩应该是个哭泣的小姑娘,找人的时候就把安静坐着,仿佛事外人的晴绯忽略过去。 中年男子探头仔细看了看晴绯,觉得女孩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没再去细想,接着询问:“有没有报警?” 叫小远的男生点点头,“已经有人去喊警察了。”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那就好,既然有警察接手,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俩在这里看着点。” 中年男子走后,女生缠着哥哥,让他仔细讲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男生对自己的妹妹没办法,只能仔仔细细把她离开后的事情讲完。 女生听完拍了拍手,眼睛亮晶晶的,“这也 43. 第 43 章 《红星福利院[八零]》全本免费阅读 “……” 余春华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盯着晴绯身后满满一背篓的肉,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阿绯,你买这么多鸡鸭鹅干嘛?” “余姐姐,我打算做点卤味。”晴绯进门后没有歇气,背着背篓直接进入厨房。 她把鸡鸭鹅提出来,清洗干净后切了姜片、葱节,再加入花椒、千里香、料酒、盐巴腌制。腌制时间很长,要等到明天才能腌好。 晴绯把腌制好的肉放在一边,总算可以歇一口气,摊坐在客厅的小凳子上休息。 余春华用瓷碗给晴绯倒了杯白开水,看她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末了又有点心疼,“辛苦了一上午,累了吧?” 晴绯咕噜几口把水喝完,笑容明亮没有丝毫抱怨,“还好,有付出才有收获嘛,春华姐,你看我今天赚了多少钱。” 说着神秘兮兮把卖芋泥山药糕收到的钞票,全部掏出来放在桌上清点,“一共十二块七毛四分钱,成本大约六块钱左右,扣去成本净赚六块多。” 余春华在旁边听晴绯算账,嘴巴越张越大,眼睛越来越亮,“阿绯,你一上午就赚了六块钱,如果能天天做,岂不是一个月能赚一百八十块!” 要知道她现在还是学徒,每个月只有十九块的工资,而转正的徐星洲也只有三十几的工资,两个人加起来,连做生意的零头都赶不上。 难怪有那么多人冒险也要投机倒把,她都心动了,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处境,余春华瞬间感觉一盆冷水泼在头上,立刻清醒了。 晴绯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天天做,我也不愿意天天做,每天起这么早,一两天还行,要是天天这样,那还是算了吧。” 上一世吃过的苦,没必要再尝一次。 看着面前一脸恍惚的余春华,晴绯撺耸道:“余姐姐,你和徐哥哥工作之余也可以做点小买卖啊,应该比你们工资高吧。” 余春华感觉胸口被扎了一箭,摆摆手,“我可没你那样的好厨艺。” 晴绯接着撺耸,“我厨艺就那样,主要是按照步骤和配方一步一步来,味道总不会错,我可以给你们留几个小食的方子,你们按照步骤来,也能拿出去卖。” 余春华心里感动,缓缓摇头,说出了真正原因,“我们在厂里上班,如果被人发现在外面做生意,工作怕是会保不住。” 她垂下眼眸,在眼底投下一片落寞的阴影,“而且我的身份不好去做这些。” 身份?晴绯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自己资本家的身份。 他们这些人被打压这么久,刚平反心态还没转换过来,心里的确会惶惶然,生怕自己又做错事。 晴绯理解她的心态,也明白改革初期他们这代人对铁饭碗的看重,对‘投机倒把’的顾虑,没有再劝,自然地转移话题。 “那我还是给你们留几个方子,你们以后可以自己做来吃。” 这个年代不像后世大数据时代,想吃什么都能在网上查到步骤。这个年代的人,他们会的东西,一般都是家里传承下来的手艺或者邻里邻居互相学到的。 余春华笑着说:“嗰敢情好,谢谢阿绯。” 晴绯左右看了看,没找着人,问:“星潼呢?” “他在院子里画画。” 余春华摸了摸肚子,眉眼间都是温柔,“星潼看起来挺喜欢这里幽静的环境,幸好房子回来了,要是还在我们租的那个单间,他也只能待在狭窄的屋子里,外面吵吵闹闹,他待着估计会不舒服。” “对了,阿绯,你还想在外面租房子吗?”余春华笑了笑,“你租房子是为了做生意吧?这里离竹山中学近,你干脆直接租在我家,也不用出去找房子了,独门独户的房子没那么好找。” 晴绯低垂下眼睫,思量半响,“还是得麻烦徐哥哥帮我找一下,如果实在没有独门独户的房子,我就来和余姐姐作伴。” 虽然她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但私密性还是差了点,寄居别人家里,总归是不方便。 余春华理解地点点头,“好吧,我明白了。”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 余春华探头看了眼外面的日头,起身去厨房,“该做饭了,今天中午我们食萝卜粄,让你尝一下我的手艺。” 晴绯紧跟身后,去厨房帮忙。 余春华拦住她,笑道:“不用,我一个人行,你一个小孩子多玩玩才是正经事。” 晴绯默了默,“那…余姐姐,我去外面小区转悠一圈。” 余春华想了想,“好,你小心点,别走远了。” “好。” 晴绯沿着马路慢慢散步,四处张望。 道路两边每个洋房都不一样,各具风貌,非常漂亮。美中不足的是有的洋房已经成了大杂院,几家人住在一个老洋房,院门口停了几辆单车,透过镂空花墙,能看到里面院子被堆得满满荡荡、乱七八糟,瞬间破坏了整个小区古朴典雅的环境。 她一个人慢慢走到一棵参天大树下,远远望着前方绿荫下的花园洋房。 法式红砖房伸出墙面的花台种着正热烈盛开着各式各样的鲜花,色彩纷飞,好不热闹,郁郁葱葱的树木从红砖围墙上冒出头。 晴绯的目光慢慢变得缥缈,透过红砖墙,仿佛看到院子里面那一棵高大挺拔的凤凰树。 夏日炎炎,凤凰树开出朵朵鲜艳的朱红色,密密匝匝重叠在一起,随风飘动,如同燃起的火焰,烧红了半壁天空。 花树下白色裙子的女孩微微仰头,望着满树碧叶红花,脸上是一种无声而温柔的笑容,橙色的阳光从树梢枝叶间跳出来,洒满她消瘦的肩头。 一个白T短裤,汲着拖鞋的青年懒洋洋从花园小径走过来,把手上提的外卖稳稳放在桌子上,随即瘫坐在旁边的凉椅上,拿起一把蒲扇使劲了几下。 青年看到白裙女孩坐下,连忙立起身子打开桌上的包装盖,把一碗海带绿豆糖水放到女孩面前,笑眯眯的,“这是我们附近的老字号,你快尝尝。” “好喝吗?”青年盯着女孩,唇角带笑。 看到女孩点头,青年嘴角微微上扬,拿着蒲扇轻轻给女孩扇风。 丝丝凉风冲散了夏日的暑热,拨动了女孩额前的碎发。 “阿绯,这棵凤凰木是不是很漂亮?等以后我们结婚,就搬到这边来住,好不好?”青年眉眼弯弯,呲着大白牙冲她笑。 晴绯眼睛眨了眨,一滴泪飞快掉落地面,晕染开很快挥发的无影无踪。 晴绯扶着树干,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轻轻呼出一口气,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向前方的法式红砖别墅。 她感觉太过巧合,在阿煦家老房子所在的洋房区,遇到祝明远、祝明仪兄妹,他们的名字和祝明黎只有一字之差,而祝明黎又与阿煦长得有点相似。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一阵脚步声,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祝明远站在院门口,错愕地盯着晴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微信道:“晴绯,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如此,他们果然是一家人。 晴绯不论心里是如何的惊涛骇浪,面上却维持着冷静。 她眼底闪过诧意,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祝明远,你住在这里啊?真巧!我迷路了,想找人问问路。” “我阿公阿婆住在这里。”祝明远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你要去哪?” “我一个姐姐住在这里,我出来玩,想回去绕了几圈没找着地方。” 晴绯边说边不动声色朝他身后瞄了几眼,只能看到打理的整洁漂亮的院子和房屋,没有其他人露头。 晴绯抿了抿唇,像是突然想起,“对了,你回去问过你家长辈没有?” 她早上和他们兄妹做完交易后,有拜托他回去再确认一下。 祝明黎眼里带着丝不忍,“我回去问过我爸妈,我们祝家的确没有走失的小辈,你那个朋友和我们名字相似可能只是巧合,或者他是我们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到现在已经断了联系,不算是一个家族的那种。” 晴绯拧起眉毛。 怎么会这样,祝明远从这个院子出来,说明他和阿煦有关系,多半是阿煦的长辈,而祝明黎又碰巧和阿煦长得相似,哪有这么巧的事? 祝明远见晴绯没再说话,从院子里出来,把院门拉上,“我送你回去吧。” “晴绯,你要去哪儿?”祝明远察觉到晴绯注意力有点恍惚,疑惑地睇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