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逃生指北》 1. 蔷薇安魂(1) “会哦,他会因为你左…… [] “欢迎来到诡息世界。” 纯黑色的空间中,一行惨白的字配合着无机质的声音出现在眼前。 声音中夹杂着一股残忍的杀意,让人后脊骨发寒。 程镜秋微微挑眉,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右手的小拇指。 “副本名称:roserequiem” “新手关主线任务:活下去。” “支线任务:探索本副本,剧情探索度越高,积分奖励越多。积分能够在新手关之后开启积分商城使用。” “请记住,游戏死亡等同于现实死亡,珍惜你们这所剩无几的生命,那么,好好享受恐惧的盛宴吧。” 随后,无边的黑暗消退,带着色彩的世界骤然出现在程镜秋眼前。 程镜秋松开手指,打量着眼前凭空出现的景色。 这是一座约莫三百平的小庄园,围墙四四方方地将花园围起来。 程镜秋眼前是黄褐色斑点遍布的墙,已经看不清墙原本的底色。 墙上架着些许花架,但架上早已没有花朵,只有枯枝不离不弃地攀在花架与墙壁之间,蜿蜒出奇怪的形状。 墙头扎着一排铁制的尖头,岁月在尖头上留下红褐色的吻痕。 门洞前,有一条碎石头铺成的路。 凹凸不平,野草蔓生。 两个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铭庭,怎么这里还有个残疾人?” 一个轻俏中带着些许嫌弃的女声从程镜秋背后传来。 程镜秋转动轮椅的轮缘,轮椅转了个圈。 说话的女孩子容颜明丽,身穿浅粉色泡泡袖上衣和短裤,脚上踩着一双亮粉色的运动鞋,是某个奢侈品的限量版运动鞋。 女孩依偎在名唤铭庭的男人身上。 “残疾人来这里怕不是连新手关都过不去。”阮铭庭不假思索地讥讽,随后才把目光施舍般移向程镜秋。 看到程镜秋的那一刻,阮铭庭把更加嚣张的话咽回肚子里。 轮椅上的女人有一头深蓝色微曲的长发,眉眼的线条圆润柔和,皮肤有些白,更加称得眉目像恰到好处的水墨一笔,唇色似一朵初绽于冬末的桃花瓣。 第一眼看到她,就会联想起花瓶中精致易脆的纯白花朵,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保护欲。 程镜秋没说话,这个叫铭庭的男人一身运动装,手上戴着一枚精致华丽的表。 秒针没有继续转动的痕迹。 依偎在阮铭庭怀中的于娇娇哪里不明白阮明庭的想法,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娇哼: “怎么?看得眼睛都直了,她有我好看?” 阮铭庭立马搂过于娇娇的腰,手掌不安分地上下移动: “娇娇你最好看,别人哪里比得过你。” “这还差不多。”于娇娇挑衅地看向程镜秋。 “眼睛没有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程镜秋语气淡淡。 “你!你这个残废说什么呢?”于娇娇怒气冲冲地看向程镜秋。 “我是不是残废不一定,可你们的眼睛看起来确实需要看看眼科医生。” 程镜秋语调平和,字正腔圆,不像是吵架,倒像是在发表什么演说。 于娇娇气得跳脚:“铭庭!” 阮铭庭犹豫片刻,冲程镜秋说教: “这位小姐,希望你嘴下积德,现在这个什么诡息世界显然很不安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而你身体不方便,需要别人帮助的地方会很多。” 程镜秋挑眉,语气闲散:“我不认为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会有能力帮助或者保护别人。” “你——!”于娇娇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程镜秋视线越过二人,看向另一批过来的人:“江医生,原来你也在。” 于娇娇恶狠狠地瞪程镜秋一眼,顺着程镜秋的话朝后面看去,果然有七个人走到他们身边,不过互相距离都隔得比较远。 这七个人也都穿着家居服或者便于行动的宽大T恤和运动鞋,只有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的男人穿着拖鞋。 程镜秋食指和拇指互相摩挲着。 江执小步跑到程镜秋身边,双手握住程镜秋轮椅后的扶手:“我来推你。” 于娇娇皱眉,考虑到程镜秋多了一个帮手,她抿唇没有再说话。 尴尬的气氛像被点燃的香,缓缓萦绕在众人之间,挥之不去。 终于,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女性开口自我介绍,试图打破这种氛围: “我叫宋园,是一个普通白领,谁知道莫名其妙被拉入了这里。” 有人打头,于是,陆陆续续有人介绍起自己,和宋园说得如出一辙。 “我是于娇娇,这位是我的男朋友铭庭。” 宋园脸上露出客套的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你们一起进来吗?” “可能是因为被拉入游戏中的时候,我们是在一起的?”于娇娇娇俏偏过头,侧脸昂头看向阮铭庭。 阮铭庭点点头:“我也是这么猜测的。” 最后只有江执和程镜秋还没有自我介绍。 江执见众人的目光投过来: “我叫江执,是一名……医生。”江执选择顺着程镜秋的话说。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江执身前的程镜秋身上。 程镜秋全然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愿,手指轻轻叩击轮椅扶手,苦恼道: “你们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没有用的信息?难不成在这个地方存活下去的人还会有空在墓碑上写下你们的名字?” 宋园脸上得体的笑容消失无踪。 江执能明显感觉到,其余九个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些许熟悉,被程镜秋亲手打破。 尴尬中还带着一些让人抵触的压抑。 始作俑者却一脸轻松。 宋园没忍住,说道: “这位小姐姐,考虑到你坐在轮椅上我不是很想和你计较,但是想必你也看过一些无限流的小说,规则也说明了,在这里死亡等同于现实世界死亡。希望你能团结一点,这样我们生存下去的希望也就大一些。” 程镜秋不为所动:“是什么让你觉得,在这里的这些人一定是同伴呢?” 宋园声音卡在喉咙里:“规则。” “规则可什么都没有说。说不定游戏规则是我们互相杀到剩最后一个人才能活呢?” 程镜秋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笑容。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别说熟悉了,于娇娇和铭庭那两个连体婴儿都不自觉分开少许。 宋园没忍住,训斥程镜秋:“即便你不想团队合作,也没必要用一些莫须有的猜测来扰乱我们。” 说完,宋园直接看向剩下的八个人:“想必你们也接到了系统任务?现在我们都把任务写在纸上,看看大家的任务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是一样的就说明我们可以互相合作……” 她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从口袋中拿出一本灰白格纹的便签,随后发给除开程镜秋之外的人。 江执犹豫片刻,接过宋园递来的便签纸。 于娇娇撇嘴:“什么嘛,还什么都不清楚就开始搞这些有的没的。” 阮铭庭打心眼里对宋园不信任,顺着于娇娇的话说:“我不认为这时候把每个人的任务写下来有什么作用。” 宋园恶狠狠地瞪了程镜秋一眼。 都是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家伙,害得这个本就脆弱的团队,分崩离析。 程镜秋耸耸肩,像个没事人一般对身后的江执说:“江医生,这里人太多,你推着我到处转一转透透气。” 江执看了眼满脸不虞的宋园,推着程镜秋往庄园四周走。 “这样冒冒失失到处走,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宋园等程镜秋二人绕过一个转角后,抱怨道。 随后,刚刚自称周谦的学生弱声弱气地开口: “那我们现在在这里干什么?” “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阮铭庭开口:“这庄园的门锁着,翻进去不是什么好主意,要不我们还是在四周随便看看,也好完成任务。” 周谦立刻摇头:“我不走,任务只是活下去,像这种鬼地方,一动不如一静,至于支线任务,谁爱做谁做。” 宋园侧眸看向阮铭庭,阮铭庭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个叫阮铭庭的男人就这么不着痕迹地套出了周谦的话。 看来大家主线任务都差不多,只是活下去。 结果,剩下的八个人分成了三组,其中和周谦抱着同样想法的四个人选择站在铁门边等。 身材健硕,穿着灰黑色背心,工装裤,拖鞋的胡百辛选择自己走自己的,而阮铭庭和于娇娇自然是一起走。 宋园反倒成了落单的那一个。 就在这些人因为分组而磨磨唧唧的时候,江执已经推着程镜秋回来。 这下,不少人都把目光放在江执和程镜秋身上,主要是江执身上。 “江医生,你出去走了一圈,有什么发现吗?” 江执看了一眼安安稳稳坐在轮椅上的程镜秋,随后望向询问的人: “从外表看这个地方应该很久没有人来,大多数东西都破败锈蚀。而且往外面走大约十步就会被看不见的墙拦住。我大概也只看出来这些东西。” 至于程镜秋看出来什么没有,江执不知道。 毕竟从出发到回来,两个人只有一句对话。 “往哪里走?”“随便看看。” 显然,想要去找线索的人对江执的这番回答并不满意,对视一眼后,按照一开始的想法开始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宋园还没走远,就听见程镜秋模仿着自己的语调说: “这样冒冒失失到处走 2. 蔷薇安魂(2) 这个情绪古怪,嘴巴又…… [] 其余八人看到江执和程镜秋平安地踏上石板路,纷纷跟在两人身后,脚步急促,却不敢超过程镜秋二人一步。 不过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路程,于娇娇却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大战。 头顶已经看不见天空,只有扭曲成无规则曲线的花枝在头顶盘旋。 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花香侵袭着每个人的嗅觉,不少人都生出恶心甚至想吐的感觉。 脚下的石板路不像想象中坚硬,如同踩在泥坑之中,下陷感异常明显。可视觉上却没有半点下陷。 违和感充斥着这一座小小的蔷薇花园。 “啊——”突然有人惊叫一声,让这氛围愈发诡异。 “怎……怎么了?” “有东西在戳我的头。”呼叫的人捂着头顶,根本不敢抬头看,整个人抖动如筛子。 众人警惕着朝声源处看去,阮铭庭无奈道:“那是垂落下来的花枝。” 江执紧紧抓住程镜秋的轮椅把手,恨不得将五感提升到极致。 “啊——”程镜秋轻叫,语调绵长,不像惊恐,反而像什么山歌的开头。 江执心脏猛地一跳,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又……怎,怎么了?” 还能有什么花枝可以垂落到程镜秋头上? “你看那一丛花枝的形状像不像一枚齿轮?”程镜秋的语气就仿佛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在问家长,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小兔子。 问题是程镜秋不是小孩子。 “不是,她有病吧?”于娇娇又害怕又生气。 “我是有病啊,不然为什么会认识江医生?你不会觉得我没病还有看医生的爱好吧?” 程镜秋回答得无比坦荡。 于娇娇这辈子没遇到过这种嘴巴一点不吃亏的人,她选择闭嘴,以免自己被气得肾上腺素继续飙升。 “啊!你们看那边。” 阮铭庭被这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整得头皮发麻,耐心耗尽,不耐烦地朝着那人的指向看去。 花圃中央,灌木丛中枯枝织就的牢笼中,是一个鲜血淋漓的人。 又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因为此人的皮肤已然消失殆尽,裸露出深红色的血管,血管扎入地里,似乎在向地里供给血液一般。 骨头,内脏,皮肉消失无踪,唯独血管维持着人形,触目惊心。 于娇娇趴到铭庭怀中不敢睁眼,宋园怀抱着自己的手臂瑟瑟发抖。 江执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心脏跳得仿佛有人在里面猛烈地敲鼓。 除了程镜秋,所有人立刻移开目光,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反胃。 程镜秋仔细打量着那血管。天色很暗,但是……血管里的血,还在流。 虽然短暂到像是程镜秋的幻觉。 程镜秋挑眉,真有意思。 收回目光,程镜秋注意到江执躯体的僵硬,疑惑: “他们没见识情理之中,江医生你可是医生,标本没见过?” “我,不怎么和大体老师打交道。”江执牙齿打颤,解释。 “不得不说,这就是大学的局限性。我们所需要的不单单是专才,还是全才,江医生还要继续努力学习啊。” 这充满忧国忧民气息,仿佛演讲一般的阴阳怪气。 江执真的很有对程镜秋的脑门敲脑瓜崩的冲动。 不过由于程镜秋的插科打诨,江执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恐惧总算是消退少许。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走到屋子前。 园丁早已等候在门内,冲众人露出那张诡异的笑脸:“只能一个一个进。” 江执站在台阶下朝屋内看。 和屋外的破败萧条不同,屋内是一个大理石长桌,桌旁边不多不少,恰好十一个座位。 天花板上有五盏灯照明,这五盏灯中间那盏长,两边依次变短一些,呈现出扇形。 冷色的灯光闪烁不停,让人心中隐隐发毛。 脚下是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毯,地毯上画着齿轮的图案,齿轮上点缀着艳丽无比的蔷薇花,一朵接一朵,密密麻麻地从脚下蔓延到四周的墙壁,又蔓延到天花板。 看得江执头皮发麻,想要移开视线,可是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密集到让人心如擂鼓的蔷薇齿轮。 视线根本无处安放。 于娇娇开口:“谁先进屋?” 当所有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之后,于娇娇高声宣告: “我不会第一个进去的!” 说完,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放在程镜秋身上。 显然,让一个累赘当探路石是除开江执外所有人的第一念头。 程镜秋若无其事地摊开手:“你这个台阶设计,没有考虑到我这种坐轮椅的人的无障碍通行,我要投诉你。” 程镜秋冲园丁抱怨。 其他人眼中满是错愕,她怎么敢的?而且,投诉?和谁投诉? 宋园心中蔑视更甚,这个残废是不是脑子里面缺一根弦,这种时候招惹npc,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屋子门口是七级台阶,对于普通人而言轻松又随意,可是对于程镜秋这种坐在轮椅上的人而言如同天堑。 园丁唇角蜿蜒出一个更大的角度,他提起手中的锄头,往那台阶上连续敲击七下,碎石铺开,恰好变成一个平滑的坡。 “希望下一次我的锄头不会敲碎你的脑袋。” 园丁发出的声音刺耳又可怖,他那双没什么生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程镜秋,像一只野兽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唇角蜿蜒出鲜红的弧度。 程镜秋挑眉,毫不在意地学着园丁地语气反击: “希望你下一次还能拿起锄头。” 园丁用手比在脖子前,横着平移,寓意分外明显。 这时候其他人内心都生出一股窃喜,无论园丁的攻击对象是谁,只要不是自己就好。 唯独江执担忧地看了自己的病人一眼,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她的嘴。 程镜秋转动轮缘,轮椅顺利通过屋门,进入屋内。 她仿佛根本没有恐惧这种情绪一般,随意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就好像只是被园丁邀请来做客的客人。 屋内惨白的灯光陡然一闪。 江执紧随着程镜秋身后。 程镜秋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屋内深红色的蔷薇地毯和墙纸随处可见,近看之下比屋外看起来更加渗人。 墙壁上悬挂着一副画像,画中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园丁,另外一个是一片空白的人形。 从剪影的形状上看,像是一个女人,当然也不排除女装男性的可能。 画用画框裱着,画框左右两侧的花纹还是那看腻了的蔷薇花,但是底部的花纹非常奇怪。 仔细看去是罗马数字,但是被隐藏在丛丛雕刻的花枝之间。 见程镜秋和江执二人都没事,剩下八个人也依次踏入屋内,警惕地保持着和园丁的距离。 程镜秋注意到,每当有一个人进入屋内时,那画框上的罗马数字都会发生微小的变化,而那白光也会诡异地闪烁一下。 由于画框所在的位置和园丁所在的位置重合,其他人出于不敢直视园丁的心理,根本没往这边看,所以对这个数字的变化一无所知。 园丁颇有耐心,学着绅士的模样单手放在身后,一只手臂伸展开,做出请的姿态,由于他动作不规范,衣着又随意,姿态多了几分滑稽: “那么,诸位请入座,只是一个小游戏罢了,不必如此紧张,毕竟我也不是非要你们的命不可。” 园丁语调轻松,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大部份人心头微沉。 无论是圆桌还是椅子都布满了构成齿轮形状的蔷薇花,一枝枝,一簇簇,每一朵都开得极度浓稠靡丽。 于娇娇侧过脸对阮明庭吐槽:“我以后再也不要你送我999玫瑰花了。” 她现在看见这种蔷薇科的花就犯恶心。 不少人看了看周围的人,见大家都犹犹豫豫地入座,也就慢慢坐下。 程镜秋依然坐在轮椅上,只是把轮椅移动到圆桌边。 “啪——”园丁见所有人都已经入座,打了个响指。 突然面前出现了十九张卡牌,卡牌对着每个人眼睛的这一面依然是细致的金色蔷薇花纹。 “那么,这里有十九张牌,你们每个人抽一张就好。” 十九张牌在众人眼前转动起来。 再愚蠢的人都知道,这卡牌会和他们的生死息息相关,宋园顾不得其它,直接问: “没有什么别的规则吗?” 园丁挑眉,脸上是似嘲讽似无情的笑: “之后你们会知道的,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动弹。 就在这时,程镜秋随手摘下一张牌,就如同摘下路边的一朵野花一般随意。 她翻过牌,牌上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数字:6。 “不单残疾,脑子还不好使,枪打出头鸟都不知道吗?”于娇娇一边吐槽程镜秋,一边小心翼翼地拿下一张牌。 “少说两句,有这么个人为我们探路不好吗?”阮铭庭语气庆幸,动作却很小心,双手拿下一张牌,朝拜的时候都未必有这么虔诚。 其他人也不遑多让,生怕自己哪一个动作触碰到园丁的禁忌,成为他锄头下的亡魂。 园丁面带笑容地看所有人拿完牌: “这些牌代表着你们的初始命运。”< 3. [] 园丁并不在乎场上的气氛多么凝滞,他用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线宣布: “那么,第一轮游戏就此开始。” 说完,他随手从自己面前的牌堆中抽了一张卡牌,唇角笑意加深: “让我来看看今天又会有哪些幸运儿受到神的召唤呢?” 他那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恨不得钻到地里面去。 “让我们来聆听,神的旨意。” 此时,一柄雕刻着蔷薇花的枪凭空出现在园丁手中,他摩挲着枪身,隔空将枪孔从众人身上一一滑过。 于娇娇额头不停地窜出冷汗,她哆嗦着唇,呼吸不畅。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瑟瑟发抖,心里慌乱不已。 园丁欣赏完众人害怕的神色,心满意足地扣动扳机。 下一刻,一颗子弹从蔷薇枪中无声射出。 子弹的目标惊骇不已地看着子弹钻入自己的心脏,心跳刹那停滞。 心脏处散出一朵血雾,凭空开出的一朵蔷薇花。 蔷薇花从心脏中生长出来,蜿蜒成牢笼的形状。 花朵仿佛刀刃一般切割着那人的皮肉,一点点破开皮肤,一点点削去血肉,一点点抽离骨头。 痛感似乎这时才开启,那人承受着剥皮抽筋一般的痛苦,绝望的惨叫声绵绵不绝。 “救我,救救我……好痛,好痛啊啊啊啊——” 这人正对着于娇娇和宋园所在的方向,于娇娇惊慌地将头埋在手心中,而宋园微微侧过头去,不忍再看这残忍的一幕。 不仅是宋园,哪怕自认为心理素质极好的阮铭庭都快被这一幕看吐了。 和在蔷薇花园中看到的一样……可是下一刻,这人的血液仿佛变成了什么东西的养料一般,被彻底抽离。 不,不一样。 程镜秋松开互相摩挲的手指。 此时,空中漫开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低吟,这吟颂声伴着阵阵阴风吹干众人身上的冷汗,如坠冰窟。 这低吟声似乎在喊hate,只是音调拉得分外长…… 可是,园丁的枪口又一次转向下一个人—— 程镜秋。 江执的心脏猛地颤动起来,她慌乱地看向程镜秋。 其他人却不由得从心底里漫出些许庆幸,无论是谁,只要不是自己就好,是这个瘸子当然最好。 胡百辛咧嘴笑得分外猖狂: “我就知道换牌是对的!你就代替我下地狱去吧!我会给你烧纸的,哦,对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姓名,那纸也不知道烧给谁了。” 程镜秋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我就喜欢看一些老套的戏码。” “比如说,你们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都快死了还嘴硬,化成灰了嘴还在吧。”宋园冷冷地看向程镜秋。 程镜秋没理会宋园,看向园丁:“所以,园丁。你可以用这把枪让我去看看你口中的神吗?我觉得他比你多点意思。” 园丁面容扭曲,恶狠狠地瞪了程镜秋一眼,他发出一阵难听的磨牙声,调转枪口,随手打出一枪。 随后,那枚镌刻着蔷薇花纹的子弹居然在空中拐了个直角弯,直直地射入周谦的心脏。 低吟的女声再度回荡在众人脑海中,这一次她低吟出来的仿佛是:helpme。 短短一句单词,可这女声用怪异的音调唱喏近乎十秒钟,而且发音极为奇怪,带着无数的气音,像破风箱发出的即将支离破碎的声音。 还没等众人长舒一口气,园丁又接连发出三枚子弹。 其中一枚,直接射入胡百辛的心脏。 胡百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蔷薇花,下意识地伸手呼救,呼救的方向正是程镜秋所在的方向。 程镜秋模仿着胡百辛的语气说:“看来该下地狱的人再怎么样也会下地狱。放心,我知道你的名字也不会给你烧纸的。” 胡百辛绝望地闭上眼睛,他好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去换那张牌……为什么…… 很快,蔷薇花将五人的身体彻底吞噬,最终,变成地毯上的一朵朵纠缠在一起的花纹。 深红色的地毯厚重得发黑,浓重的血腥气伴随着粘腻的蔷薇花香侵入所有人的鼻腔,浓到发臭。 如果每一朵蔷薇花的来源都是这样…… 于娇娇没忍住干呕起来,放在地毯的上的脚抬起,不敢再踩在地毯上。 宋园脸色惨白,恨不得将刚刚那副凄艳血腥的景象从脑海中清除。 江执也没好到哪里去,诚如她自己所说,心理学科极少需要和大体老师打交道,这时候江执已经寒毛倒竖,身体不可遏制地发抖。 阮铭庭和江执差不多。 至于程镜秋,如果不是她的目光一直放在刚刚出现的五朵蔷薇花上,于娇娇甚至以为她是个瞎子。 程镜秋摩挲着手指,她很确定每死一个人,那莫名其妙的诡异女声就发出一个单词。 从hate(恨),到helpme(帮帮我),再到jigsaw(拼图),蔷薇(rose),安魂(requiem) 在死亡的强烈视觉冲击下,出现的这种怪异低吟很可能会被人忽视,甚至可能会下意识屏蔽。 程镜秋打量着周围人的表情,看来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恐怖女声中的信息。 园丁心满意足地嗅着空气中浓重到发臭的血腥气,脸上露出极为愉快的笑容: “你们应该感谢神,赐予他们如此完整的死亡。否则,他们就只能下地狱了。” 程镜秋耳朵微动。完整的死亡? 刚刚从碎石路上过来的时候,那被剥离的血管内还流动着血液,显然,血管的主人死得并不完整。 而且这位园丁提起神的时候,都是用一种似嘲讽似贬低的语气。 他不尊奉神,却用神的武器杀人。 每一件事情都显得很诡异。 程镜秋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园丁可不管这些人在想什么: “那么,接下来是第一次讨论时间。” “讨论,讨论什么?”阮铭庭声音颤抖着问。 园丁无所谓地摊手:“随便你们讨论什么,二十分钟后开始下一轮选择,你们可以选择改变自己的数字,或者不改变。” 说到这里,园丁不再继续说话,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剩余的五个人。 江执率先开口:“他们的牌还在,我们先看看他们的牌上是什么数字吧。” 宋园率先翻开身边人的牌:“2和3。” 随后,江执捡起胡百辛落在地上的牌:“这张是6。” 于娇娇虽然觉得这血肉地毯恶心,但考虑到自己的小命,参与进来:“这边是12和18。” “这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镜秋单手支在轮椅扶手上,托腮,百无聊赖: “答案已经写在卷子上,不要告诉我,你们看不出来。” 于娇娇脸色白了又红:“你知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江执眼看着于娇娇激动得恨不得冲到程镜秋面前,打圆场: “我看出来了。应该是公约数和公倍数的关系。也就是说,园丁手中拿的数字是这些数字的公倍数,36,72,108这些都有可能。” 程镜秋评价道:“小学数学而已。” 于娇娇气的眼睛着火,阮铭庭却察觉出不对劲: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故意让胡百辛跟你换牌?” “所以说,有的人即便出身在罗马,也会自己走向一条死路。抢走我的牌,可是他自己的选择。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是吗?” 程镜秋没有正面回答,可她这句话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园丁不着痕迹地看了程镜秋一眼,如果她不是个捉摸不透的瘸子,自己或许会多一丝和她交流的欲望。 真可惜。 于娇娇头皮发麻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程镜秋,她外表看起来纯良无害,没想到居然如此冷血: “你明明知道,还故意跟他交换?你还有没有人性?” “为什么他抢我牌的时候,你不站出来这么指责他呢?”程镜秋好奇地问:“莫非在你的眼中,我的命就不是命?还是说,你们拥有进可攻退可守的道德标准?” 程镜秋说话慢条斯理,完全没有要面对死亡考验的恐惧,她的问题让剩下几人脸色都不好看。 于娇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 眼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场面,园丁笑得露出牙齿,江执揉了揉眉心: “找出杀人规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如何避开死亡的结局才是重点。” 于娇娇彻底熄了和程镜秋争执的心思,可阮铭庭却不打算放过程镜秋:“既然你能一眼看出来规则,应该知道该怎么破解?” “她能知道什么?不过就是凑巧想到了而已,铭庭你不要太相信她。”于娇娇可不愿意给程镜秋脸上贴金。 阮铭庭轻轻摇头,程镜秋看起来太冷静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除了胡百辛要跟她换牌的时候。 那时候的害怕,恐怕只是表演出来引胡百辛上钩,阮铭庭猛地攥紧手心。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宋园开口道: “你如果知道什么,请你说出来,我们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不要见死不救。” 程镜秋唇角微微勾起:“先不说我到底知不知道,即便我知道,为什么要帮你们这些对我的遭遇袖手旁观的人呢?” 程镜秋不紧不慢地说: “我又不是你们的父母,哪怕你们活过这个副本,也一定不能活过下一个副本,更何况,有些人死 4. 蔷薇安魂(4) “你自己愤世嫉俗就愤…… [] 蔷薇花纹的枪再度出现在园丁手中,于娇娇望着这柄枪,寒毛倒竖,想要发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被堵住一般,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喘息。 宋园和阮铭庭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江执因为头发的事,完全错过了加减的机会,目前还是19,至于程镜秋——她打了个哈欠,催促: “园丁,你一定是因为做事磨磨蹭蹭才会被雇主踢到这荒芜破败的鬼地方来的吧?” 这句话也不知道击中了园丁哪个痛点,他厉声道:“我是自己离开的!没有被雇主踢走!” 很快,园丁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他嘴唇紧闭,脸颊抽搐,语气却逐渐恢复平静: “好了,我懒得和你们废话,特别是你。” 黑黢黢的枪口对准程镜秋的心脏,下一刻又是一枚子弹射出。 对准程镜秋的子弹却在半途硬生生改道,直接冲向阮铭庭。 阮铭庭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扯过身边的于娇娇,用她挡在自己的心脏前。 于娇娇惊恐地瞪大眼睛,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那颗子弹就直接击穿了于娇娇的心脏。 园丁似乎对这一幕并不意外,他非常可惜地摇摇头,阮明庭猛地意识到什么。 果然,下一刻子弹穿过于娇娇的身体,击中了阮明庭的心脏。 妖异的蔷薇花再度盛放,人体组织成为蔷薇花的养料被瞬间吸收。 “为什么……为,为什么……” 阮铭庭灰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于娇娇因为击穿心脏受到了致命伤,她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阮铭庭,眼中的爱意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恨。 可是再恨,也没有用了。 于娇娇眼角划过一颗又一颗泪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远离阮铭庭所在的位置,随后,身体软软地趴到椅子上,失去所有生机。 江执攥紧手中的假发,手中一片潮湿,刚刚明明还在自己怀中呼吸的人,转瞬之间一片冰凉。 宋园却没有这么多伤春悲秋的感触,她立刻走到于娇娇和阮明庭座位旁,翻开于娇娇面前的卡片:11。 随后走到阮铭庭的座位旁边:16。 “简单来看,园丁的号码从36变成了32,于娇娇原本不会死。” 宋园哆嗦着唇,看向园丁: “我们的数字只能在-1,+1和不变中选择,可你的号码却能突然间变这么多,这不公平!” 园丁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他的嘴巴大张着: “公平?你双腿健全,能跑能跳,怎么不去跟坐在轮椅上的怪家伙说公平?” 被指到的程镜秋耸肩,双手在胸前比叉: “你自己愤世嫉俗就愤世嫉俗,别拉我一起啊,拒绝捆绑,拒绝上标签,从我做起。” 江执的情绪在害怕和无语之间反复横跳,程镜秋这三观正得让江执怀疑眼前这人到底还是不是那个性格恶劣的程镜秋。 事实证明,她依然是她。 程镜秋突然抬眼看向宋园,问:“你想活吗?” “废话,谁不想活?”宋园伸手解开衬衣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巨大的压力让她呼吸困难,只能用嘴呼吸。 “活下来很简单,如果你愿意出去之后支付给我十万星币,我就可以把方法告诉你。” 程镜秋表情真挚且诚恳:“怎么样?十万买你一条命,很值得吧?” 宋园脸上满是踌躇,十万星币几乎是她一年的工资。 宋园犹犹豫豫地看向程镜秋:“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方法是对的?” “那么,我换一种描述方法。宋女士,请问你是想没有任何挣扎地去死,还是用十万块挣扎一下呢?再说,如果我告诉你的是错的,那么你一定会死在这里,也不存在给钱给我这件事了。” 程镜秋说的没错,即便她的方法是错的,可宋园已经大难临头,十万星币确实值钱,可是如果用来买命又实在便宜。 “成交!” 园丁若有所思地看向程镜秋,难道这家伙真的看穿了这个游戏的秘密? “那么,请宋女士自己砍下自己一条手臂。”程镜秋饶有兴致地环视一周:“就用胡百辛留下的那把刀。” 宋园脸色铁青:“你耍我?!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你不要因为我之前对你的态度就伺机报复我!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可能听你的!” 程镜秋摊手:“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信或者不信随便你。” “这种鬼话我怎么可能信?”宋园烦躁地在走来走去,倒计时带给她巨大的压迫。 宋园的呼吸急促,肾上腺素飙升,面容几近扭曲,再不是刚来时那副大局在握的模样,她犹豫再三,选择拿走地上的一张牌。 园丁心情很不错,一直不愿意给程镜秋半个眼神的园丁突然看向她: “好了,时间到,让我们来做出最后的选择吧。” 江执掏出自己的卡片,旁边浮动着-1,+1的选项,江执看向程镜秋,不抱希望地问: “我,选哪个?” “选哪个都改变不了结果。”程镜秋面无表情地说出让人心底生寒的话。 江执就知道程镜秋不是什么好心人,她不耍自己玩都谢天谢地,于是江执自己思考起来。 诚如刚刚宋园所说,此时园丁的号码牌最有可能是32,而自己现在是19。园丁的选择从-4到+4都可以,那这个范围未免太大了。 如果自己此时不动,园丁除非+6,不然不具备击杀自己的条件。可是园丁上一次加4不代表只能加4。 江执觉得自己头好痛。 但是江执也做不到束手就擒,那么,试一试,反正这一轮轮玩下去,死就是必然的! 宋园突然癫狂地笑起来: “她说得没错!现在看来,这个园丁分明就是知道我们手上有什么牌,所以每一次他都选择了死亡人数最多的情况。这说明什么?我们手中的牌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透明的!我们现在都只是被他戏弄的老鼠而已,无论怎么选,都是死!” 园丁把锄头搁置在墙角,唇边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神就是全知全能的,一个人无论如何选择,永远在神的掌控之中。” 园丁默认宋园的话是对的。 说完,园丁再次说出那句: “那么,让我们来聆听,神的旨意。” 这一次,枪口在江执和宋园的心脏处来回扫动,下一刻,子弹射出,张牙舞爪的蔷薇花夺走了属于宋园的生命。 “不……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宋园眼中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宋园的卡牌是10。 江执惊恐地看向程镜秋: “为什么她死了,我还活着?” 江执卡牌上的数字是:20。 按照一开始推测出来的规则,园丁此时的数字最可能是40,那么宋园和自己都应该死才对。 可现在—— 系统提示跳出来:“恭喜您通关新手关,可以选择继续探索,或者直接结算。请注意,继续探索可能面对巨大的风险,请谨慎选择。” 选择倒计时足足有十五分钟,园丁被定格,显然这是留给玩家抉择的时间。 “我……我通关了?”江执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系统提示,可是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我为什么会通关?”江执的眼睛中散发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程镜秋伸了个懒腰,随意附和:“对呀,你为什么会通关呢?” 江执忍住给程镜秋一个头槌的冲动,仔细分析起进来之后的行为。她除开一开始的公约数理论之外,后面几乎完全被园丁牵着鼻子走。 和宋园不同的是,自己去帮于娇娇恢复了呼吸,园丁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放过自己。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下一刻,江执拿起手中握着的假发。 “你……给了我假发,所以园丁杀不了我们?”江执难以置信地看向程镜秋:“可是为什么?” 程镜秋微嘲:“我还以为我得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给你讲起呢。” 江执想反驳,又觉得自己作为被救的人没有反驳的立场,无奈虚心求教:“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把假发给我就可以通关的?” “这只是一个新手关,一般游戏的新手关并不会太难,最起码主线任务不会太难。” “没错……”江执点头,却依然眼巴巴地看着程镜秋,像一只纯白的博美犬。 程镜秋耐心告罄:“其实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江同学,你的智商真的足以支撑你考上全星际第一的心理学专业吗?什么时候联盟大学的入学门槛变得这么低?”程镜秋问得异常诚恳。 江执膝盖突然中了一箭: “咱就是说,能不能好好回答问题,不要人身攻击?当代学生的心灵可比你想象得还要脆弱,你也不想我们从医患关系变成病友关系吧?” 程镜秋眨巴眨巴眼: “好吧,我想的问题是,人一定是一个,两个吗?有没有可能出现1.1个人这种情况?” “什么意思?”江执觉得自己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却无法理解程镜秋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人怎么会出现小数点?这种答案放在小学应用题目里面是要被数学老师骂死的! “他一直在强调一个人这个概念,从一开始这个关卡就和数字有关,每个人对应一个数字,而数字决定了我们的命运。他是这么说的。而且,园丁虽然说开始交换,可事实上他并没有说交换卡牌,只是卡牌的存在感太强,所以大部分人下意识以为是交换卡牌。也就是说,园丁一开始就把答案摆在了明面上。” 程镜秋指了指此时仿佛木头人一样的园丁。 “所以?” “所以,只要变成1.1个人,或者0.8个人,我们就跳出了规则之外。比如刚刚,我让宋园自断一臂,那么她就会变成0.9个人。其实这个游戏是有全员通关的方法的,甚至园丁一开始就已经说出来了。” 程镜秋双手交叉放在□□,身体倚靠在轮椅上 5. 蔷薇安魂(5) “我最讨厌只会对女人…… [] 系统提示出现: 【玩家可以在探索度50%以上后,任意节点选择提交支线任务,奖励根据完成度发放。 注意,系统仅会提醒是否达到50%,请谨慎探索。】 程镜秋没有任何犹豫地再次点下确认。 很快,画面中的园丁再度看向程镜秋,露出一个血腥的微笑: “你居然还待在这里,看来你今天无可避免地要成为这些花的肥料。” 园丁目光阴森森地落在程镜秋身上。 程镜秋转动轮缘移动到园丁身边,伸手指了指园丁身后的画框。 园丁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画框,听见程镜秋问: “这位美丽的蔷薇小姐,她去哪儿了?” 园丁身体出现一瞬僵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蔷薇小姐,你在说什么?” 程镜秋摸了摸放在膝盖上的金色花纹蔷薇卡牌,有些苦恼地蹙眉。 事实上她并不是很喜欢解释,因为有时候这些家伙总喜欢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比如现在: “首先,你是一个园丁,那么正常来说你的杀人手段是你现在放在墙角的那一把锄头。事实证明,在我们来到这个花园时,你才刚杀人不久。” “我没……有。” 园丁下意识地反驳,可是好奇心驱使下,他更想知道:“不,你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程镜秋为什么讨厌和一些人对话的原因,他们总喜欢明知故问: “当然是因为铁锈不是鲜红色。化学的基本常识?” 园丁满脸震惊。就在此时,程镜秋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和园丁的卡牌交换,手指迅捷如一道看不清的残影。 果然,园丁的卡牌也是可交换的。程镜秋语气没有一丝波动,没有偷人东西之后的心虚: “而且,那把枪上面,虽然是以蔷薇花来勾勒,但也是个足够明显的Missrose。你总不会告诉我,你就是蔷薇小姐?” 园丁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他愤怒地冲到锄头旁边,拎起锄头回身看向程镜秋。 挥舞的锄头带起凌厉的风声,血腥气扑鼻而来,程镜秋几乎看见了锄头上残留的人体组织。 这时候,程镜秋拿起手中的金制蔷薇卡牌: “那么,现在你可以选择-1,或者+1了。” 园丁愕然站在原地,被他放在裤兜里的蔷薇卡牌散发出淡金色的微光。 他的心脏急剧地跳动起来,迅捷地掏出裤兜之中的那张蔷薇纸牌——17。 程镜秋手中出现另一张卡牌,这张卡牌被程镜秋的手指顶住一个角,在空中快速地旋转起来,看上去像一朵绽放的金色蔷薇花。 园丁喉咙干涩得发苦:“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刚刚你看画的时候。” 想要偷走什么东西,当然是需要所有者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尝试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看来你对蔷薇卡牌的保护意识不够。” 园丁感觉自己手中的锄头重逾千斤。 “那么,让我们来聆听,神的旨意。” 程镜秋平稳地说出那一句如同咒语一般的话,下一刻,一把雕刻着蔷薇花纹的枪自动出现在程镜秋的面前。 园丁额头上冷汗直冒。 “住……住手。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你不要杀我!你不可以用这把枪杀我……” 程镜秋挑眉,摩挲着手中的那把蔷薇枪,很奇怪的触感,像玉又像骨头,园丁的话更加奇怪,前面在说不想死,后面却在说不能用这把枪杀死他。 可以死,但不能被这把枪杀死?有意思。 “那么,你先把这幅画像的另一半找出来吧。” 程镜秋可不喜欢像个没头苍蝇一般找来找去,与其自己找,还不如让把东西藏起来的人自己找出来。 园丁犹豫地看了一眼程镜秋手中的蔷薇枪,身体飞快地冲到壁橱前,在一排排人体器官后面掏出了一张被划得乱七八糟的画像。 画像中的女人很美。 她娴静地站着,身上是一条唯美的宫廷裙,脸上是恬静的笑容,唇瓣粉嫩如鲜花般柔美,似乎还闪烁着露珠。 女人的脖颈上挂着一枚吊坠,和这把枪上的纹路类似。 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静静地凝望着画外的人,手指上有些许凹凸不平的痕迹。 “她可能不是蔷薇小姐。”程镜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园丁真的快被程镜秋的敏锐给逼疯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本来我不确定的,可现在,你好像告诉我了。”程镜秋唇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你为什么说她可能不是蔷薇小姐?”园丁顾不上被程镜秋嘲讽的心情,只想知道答案。 程镜秋指着画中女性手指和手腕处: “因为她手上有茧被去除掉的痕迹。很显然,能够用得起这把枪的蔷薇小姐,理应没有家务劳动形成的茧,即便真的她有参与家务劳动的爱好,又何必刻意去除呢?真的要去除,为什么不细细地除干净呢?” 说完,程镜秋扫视一眼屋内,在进屋前,地毯上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很难想象一个女人生活的地方,地上没有头发。 除开她是光头的这个特殊情况,恐怕只能说明她很爱干净也很爱打扫。 “而且,很难想象邋里邋遢的你会将屋子整理得如此纤尘不染,地板上甚至没有一根头发。” 叮——剧情探索度超过50%。 园丁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现在他彻底变成程镜秋的玩物,就如同一只被猫逮住反复折磨的耗子。 可偏偏,他没有反抗的能力。 “看来,这卡牌比我想象中对你更有约束力。那么,接下来,请园丁先生将这位假的蔷薇小姐从地里挖出来吧。” 园丁握住锄头的手指关节发白,他极力想对抗这种听命于人的情形,可蔷薇卡牌的存在让他不得不臣服于蔷薇卡牌的主人。 身体上听命并不代表园丁嘴巴上能够温顺,他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到底要干什么?她已经死透了,挖出来又能够怎么样?” 程镜秋根本不回答,她静静地看着园丁,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丝冷酷,看园丁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质。 这一刻园丁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栗,他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不听她的话,自己一定会死! 想到这里,园丁不敢耽误,用锄头挖遍整个花园,终于将这位假蔷薇小姐的尸骨,皮肤,内脏,肉块全部挖出来。 头顶的乌云沾染了不详的血腥气,边缘呈现出黑红色。 园丁自己看到这样破碎的尸骨,被剥离的血管,都觉得一阵胆寒。 “看着干什么,把她拼好。”程镜秋看着满地的尸骨命令道。 “我为什么这么做?”园丁狂躁地走来走去,试图摆脱被卡牌束缚住的命运:“已经死掉的东西,拼好又有什么意义?!” “因为我不想她下地狱。”程镜秋眉目冷淡地转动着手中的卡牌。 园丁悚然一惊, 6. 现实世界(1) “世界以痛吻我,我必…… [] “噗——”没有任何征兆的,园丁腹部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打击,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女尸没有动,程镜秋也没有动,那么能够对园丁造成伤害的,恐怕只有他口中的“祂”。 园丁从狂热的状态中清醒,他脸上布满鲜血,却开始在胸前划起奇怪的手势,最后他深深地俯下身,恨不得卑微到泥土里。 园丁用血红色的眼睛看向程镜秋,眼中满是憎恶。 程镜秋坐在轮椅上,晃动着脖子:“这个世界上我讨厌的东西有很多,但是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什……什么?”园丁哆嗦着唇。 “我最讨厌只会对女人施加暴力的男人。”程镜秋用这句话宣判园丁的死刑。 园丁的眼睛漫上一层难以言喻的绝望,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不知何时,女尸已经走到他面前。 女尸挥舞着那根置她于死地的锄头。 “砰——” 这破败的庄园陷入更加凝滞而诡异的寂静中,女尸“看”着程镜秋,手中的锄头上园丁脑浆在往下流。 早在进度条抵达百分之五十的时候,程镜秋就看到了那个亮着的退出键,可是她没有任何退出的意思。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身体支离破碎的女尸,抽走园丁口袋中的纸牌,问: “你想去见神吗?你如果想获得安息,就来拿走这张牌。” 女尸沉默良久,摇头,发出骨头互相摇晃的声音,但是她走到程镜秋面前,拿起那张数字比较小的卡牌。 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卡牌,又指了指程镜秋手中的卡牌。 “你是说,我可以用这张卡牌控制你?” 女尸弧度缓慢地点头,随后她将卡牌放入自己裙子口袋。 程镜秋口袋中多了一张画着女尸肖像的蔷薇卡片。 这个蔷薇卡片的用法不明,但是女尸没办法开口解释,程镜秋没放在心上,她轻轻耸肩: “那我走了。” 女尸双手捻起手两侧的裙子,冲程镜秋行了一个郑重且标准的淑女礼,像一个被生疏木偶师操纵的木偶。 程镜秋点下退出,此时屏幕中间跳出结算中三个字。 诡息游戏策划部。 主策划司空玦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自己看到的画面。 “园丁死了?园丁居然被杀死了?!”司空玦情绪激动地看向身边的全息熊猫元一。 元一是集团研发的超算机器人,和诡息主脑连接,实时接收主脑信息,辅助主脑顺利运行。 由于运算力超高,具有极强的问题分析能力和解决方案提出能力。 元一抱着竹子,开口:“理论上,园丁不会死哦,司空玦先生。” “更加头疼了!我们为什么要有玩家可以击杀npc这个隐形设定?” 虽然不是那个玩家自己击杀的园丁,可是她借艾尔的手杀了园丁,比她杀了园丁更加吓人。 “因为我们是高自由度的全息恐怖游戏呀~”元一语气上扬:“哦!看看主脑给我传过来了什么?” 司空玦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的超算机器人: “我不信还有比园丁被杀更让人吃惊的事情。” 元一在空中上下跳动,胖乎乎的黑白二色身体看起来像黑芝麻汤圆: “情绪与躯体双重分析显示,那位玩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和生理波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司空大大您苦心研究的诡息游戏是什么休闲类,娱乐,放松小游戏呢~” 元一说完,将程镜秋的呼吸,脑电波,脉搏,心跳与情绪分析表逐一呈现在司空玦的眼前。 呼吸,心跳,脉搏,情绪都稳定得仿佛在安眠。 不,可能睡梦中都没有如此稳定的生理数据。 司空玦头真的要裂开: “不是,当初最终内测的时候我可是找了联盟顶尖特种小队云霓小队的退伍人员来参与测试的!即便是他们都不可能全然没有波动,难不成那个玩家是假人不成?” 元一给出分析: “不排除她是法医,外科医生,殡仪馆工作人员等特殊职业的可能性。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她有情绪障碍之类的心理疾病,结合她那出神入化的偷取技巧,我更倾向于她是顶尖的魔术师或者神偷。” 元一又在地上打个滚: “不过由于涉及到个人隐私,我们无权窥探。” 司空玦点头,痛苦地揉揉自己的额角:“确实不能排除这些可能性。” “系统结算怎么结?”元一躺在地上,捧起一根竹子,四仰八叉地啃起来。 “系统结算问我干什么?” “按照您设定的上限值,剧情完成度最高是百分之百,可是很显然,如果让我给出评价,这位玩家的剧情完成度大于百分之百。” 蔷薇安魂这个副本理论上属于较难的新手关副本,不仅是因为高死亡率,而且支线剧情完成极难。 因为需要玩家亲手挖出艾尔的身体,并且拼凑成型,根据尸体的完整度来判定完成度。 由于尸块极其碎小,当时间达到某一个值时,园丁会由于不耐烦开始攻击玩家。 也就是说,几乎没有人能够在限定时间内完整地拼凑出艾尔的尸体。 可是,程镜秋完成了,严格意义上来说,程镜秋威胁园丁完成了尸块的拼凑。 不仅如此,艾尔还复活了。 艾尔复活属于隐藏结局,但是这个结局达成的可能性非常小。 安魂曲,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的,理论上需要在屋内探索曲谱,而且曲谱存放在非常隐蔽的地方。 这是很耗费时间的事情。 总之,程镜秋近乎用一种卡bug的方式,完成了这个副本。 司空玦用力地揉着眉心,试图把自己从头痛中解救出来: “所以,你的解决方案?” “要么给出大于百分之百的系统评价,要么附加额外的评价体系,但是如果是第二种方法,很显然所有的副本都必须加入附加评价体系,根据不同的副本设定不同的评价条件,副本库中大概有三千个副本,任重而道远哦,司空玦先生。” 元一热衷于打击司空玦: “另外,由于艾尔的复活,需要改动所有和蔷薇小姐相关的副本,初步估算,起码策划部得全部加班半个月,还是在高效率工作的基础上,考虑到加班影响上班效率,大约需要二十天。” 元一津津有味地啃着竹子:“愉快的加班又要开始了呢~” “不是,策划部全体加班,为什么你这么开心?” “007的元一当然很乐意有人陪元一一起享受无限上班的快乐。” “无限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让人事部准备招人。”司空玦用钢笔敲击着桌面: “顺便多招几个身手厉害的保安。” 元一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 “空玦大大,不就是区区几次系统侵入,拿不到物理密钥没办法对诡息系统和我造成实质性伤害的。” 诡息上线前,诡息所在的系统受到极为隐秘的程序攻击,短短一周内,就在诡息系统开了个不知名的后门。 如果不是当初设定时硬性加上了物理密钥的规则,恐怕诡息系统和元一的系统都会被别人悄无声息地看个遍! 司空玦猜大概率是诡息的竞争对手,可是反追踪程序启动之后,对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是不能够掉以轻心。我们虚拟保护装置设置了无数个陷阱洞,结果对方不仅能够避开还可以精准无误地抵达最后一道保护锁前……这技术力整个联盟都找不出几个。” 元一坐直身体:“能够这样突破我们的防御系统,大概率就是那两家和竞争的游戏公司,SA或者GT。” 司空玦把钢笔往桌上一扔:“物理密钥至关重要,有备无患吧。” 游戏中,程镜秋回到初始等待的空间。 【系统结算完毕 主线任务完成,系统奖励:积分+100,积分商城开启,初级强化石一颗。 支线任务完成,完成度110%,恭喜玩家超额完成支线剧情。 支线任务奖励:积分+550,初级强化石三颗,纸牌与枪的道具。】 【蔷薇纸牌:未激活状态,请寻找激活方法】 【蔷薇之枪:会对被除数牌完成必杀(限制用与蔷薇相关的副本当中)】 【玩家能力评价: 分析能力:S 观察能力:S 身体素质:F 其他能力:不明】 “这么小气。”程镜秋看向初级强化石的详细说明。 【初级强化石:可用于提升个人身体素质,包括但不限于身体固有或游戏内损伤疗愈,或者任意物品的品级,包括但不限于武器。 初级强化石的强化能力有限,超出范围需要更加高级的强化石,上不封顶。 可以自选技能,但越是强大的技能所需要的强化石越多,请注意选择】 程镜秋挑眉,看来这强化石的作用不小。 随后,她点开商城,商城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道具,没什么作用的小玩意很便宜,但比如强化石就贵得不行。 初级强化石一百积分,中级一千,高级一万,顶级十万积分,神级强化石,程镜秋数了下0的个数,一亿。 再看向自己的个人积分:650,很好,在查看银行卡余额之外的情况下,程镜秋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贫穷。 除开这个之外,很贵的还有类似于无敌和复活的道具,一次性无敌道具居然要一千万积分,而且现在还是锁定状态。 按照新手副本的积分给法,神级强化石的一亿和无穷大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当然一千万也没什么分别。 不排除后面副本的积分给更多的可 7. 现实世界(2) *主脑拒绝为程镜秋排…… [] 吃完午饭,江执把垃圾分好类,将三个颜色的塑料袋提在手中,走到玄关前,回身对客厅中看电视的程镜秋说: “那我先回学校啦,晚饭时候再来。” 江执冲程镜秋挥挥手,打开房门,看到那404的门牌号,考虑到自己和程镜秋同生共死玩了一局游戏,私心自己应该和程镜秋拉近了一些关系,江执没忍住问: “所以考虑到我们今天同生共死的情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买404这个房子吗?” 这门牌号看起来怪瘆人的,特别是当她们一起玩无限流游戏之后。 程镜秋从客厅望过来: “因为便宜,一平方便宜2000星币。江同学,等你工作之后就知道,在钱的面前,什么门牌号都无所谓。”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真是无法令人反驳。”江执走出房门,大门在江执身后合拢。 程镜秋居住的御茗苑小区没有多少人入住,一方面是交通,生活都不便利,另一方面是这里房价居高不下。 真是奇怪,明明地段,配套都不好的小区,偏偏不降价,真少见到这种开发商佛系的小区。 江执将垃圾分门别类地放入垃圾桶中,随后转身朝着御茗苑小区外走去。 不过御茗苑的治安情况实在不错,各个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和全天候有人值班的保安室。 江执觉得可能御茗苑的保安比住户还要多一些。 “哟,江同学你走啦?” 江执点点头,和她打招呼的是御茗苑的保安,保安制服上面有他的名字,赵八股。 赵八股约莫二十四五,人生的很正派,站姿笔挺,面容俊朗,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很有爽朗少年感。 “嗯,我回学校,晚上再来。” 公交转地铁再转区间接驳车,江执转了好几次车才回到自己就读的联盟大学。 虽然有地下交通定制通行车,可考虑到那200星币一次的价格,江执选择宁愿折磨自己也不要折磨自己的钱包。 联盟大学是整个联盟八颗星球中最高等的综合学府,占地面积极大。 阳光铺满干净的大理石道路,三三两两的学生或打闹,或聊天,到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江执走在路上,之前在副本中积累的阴暗沮丧的情绪一扫而空。 “嘿,江小执,你又去见程镜秋啦?”许青榕在实验楼办公室里冲江执挥手。 江执提起程镜秋就有些头疼,她点头,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自虐一般地点开程镜秋的资料。 许青榕瞥了她一眼,端起一杯茶,脚蹬地,椅子划到江执身边: “这个档案你看一万遍,怎么还看?” “我之前不是约程镜秋一起玩诡息吗?现在我们已经通关新手关了。准确点说,是她带我躺过新手关。” 江执恨不得把一面的资料看出一朵花来,她指向程镜秋的学历那一栏: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初中肄业。” 江执回忆着程镜秋在游戏内的表现: “在那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下,程镜秋还保有理性分析和思考的能力,观察能力更是恐怖,而且知识面很广,齿轮大多数用质数我都是今天才知道的,怎么说呢,我觉得我是个废物。” 许青榕拍拍江执的肩: “要我说,我们纪教授都在程镜秋的心理档案上写下没有问题的结论,你就不要执着啦。老老实实在她档案上写没有问题,皆大欢喜。至于学历和知识,我只能说大部分时候它们是关联的,但也总有意外不是?” 江执侧头看着许青榕,苦恼: “那一个正常人会在心理医生对她进行心理干预的时候反催眠心理医生吗?” “不会。”许青榕摊手:“但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在第一次见面就进行催眠?难道不应该先建立信任关系吗?” “我以为我建立了。”江执回想着第一天的场景: “我进入她家,放着我喜欢听的歌,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趴在家中睡懒觉刚醒的小奶猫,桌上放着温度适宜的茶水,而且她还请我去她的卧室帮忙拿东西。这不是信任是什么?而且我问她可不可以进行催眠治疗,她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 卧室是一个非常隐私的地方,有时候连父母都未必可以进入一个孩子的卧室。 “当时我真的怀疑你说她性格恶劣是污蔑她。”江执满心悔恨。 事实证明,许青榕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一个正常人会故意用蛇的全息影像吓人吗?”江执提起来就来气。 第一次去程镜秋家给她心理治疗,程镜秋递给了她一杯水。 在江执因为程镜秋反催眠自己,和程镜秋不欢而散的时候,程镜秋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你喝水的杯子是小黄的。” 江执呆住,问:“小黄是谁?” 程镜秋指了指江执身后,一条黄金玉米蛇盘旋着巨大的身子往江执脚边挪动。 江执当时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一蹦三尺高。 “我发誓,那次一定是我有生以来最高的音。”江执愤愤不平。 虽然最后知道那是程镜秋拿来耍她的全息影像,可江执接连十几日梦里都是那条黄金大蟒。 梦里的黄金大蟒开口就是:你为什么要用我的杯子喝水? 语气有娇羞,有委屈,有愤怒,每天晚上不一样,折磨得江执身心交瘁。 “一开始就告诉你啦,程镜秋的性格有点恶劣,你居然怀疑我。” 许青榕摇摇头,端起桌上画着两个小女孩手牵手的马克杯喝一口茶: “性格恶劣应该算不上心理疾病?” “我觉得不只是性格那么简单。”江执又看了眼程镜秋的简历,这份简历简单得离谱,一面纸都填不满。 初中肄业,之后就是空白,现在工作:无,家庭住址:无,紧急联系人:无。 “江小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许青榕放下手中的杯子,疑惑地看向江执。 “你说了不算,我,江执,现在是程镜秋的心理医生,而且她是我第一个正式的病人,我怎么可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认定她是正常人。” 江执目光异常坚定。 许青榕嘴角向下耷拉:“你啊,我看你的名字起得确实不错,江执,偏执的执!” 江执写着自己的诊疗记录: “反正,她现在允许我和她一起玩游戏,这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我就不信了解不到她的内心,你要相信吊桥效应。” “说得好!”纪景川走出办公室听见江执的话,脸上带着温和鼓励的笑: “不过,作为你的老师,我不得不提醒你,有很多心理医生选择和病人保持距离不无道理,特别是如你这种共情能力很强的人。” “共情能力强不是缺点,但是很容易受伤。”纪景川语气舒缓: “这次你不需要治疗程镜秋,只需要判断出她到底是什么病就可以。” 江执用力点点头,纪景川冲江执鼓励地笑笑,说道:“对了,你加入联盟首个犯罪心理评估小组的申请我已经提交上去并且进入筛选阶段,如果可以通过的话,九月份你可能得面临一次选择。” 江执惊喜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真的?我的简历也可以经过筛选吗?” “自信点,你可是我的学生。”纪景川话锋一转:“不过,正如你父母希望的,你还是谨慎些选择吧。” 做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还是做一个和犯罪直接接触的心理医生,这两者是存在本质区别的。 说完,纪景川朝着办公室外走去:“对了,程镜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看好你哦,江执同学。” “好的。”江执拍拍胸脯,信心满满。 纪景川是联盟大学最好的心理学教授,兼心理医生。 他的诊费贵得吓人,不过纪景川并不常问诊,反而是会开展无偿的心理服务活动。 其中程镜秋就是某一次无偿服务中别人介绍的病人。 不过程镜秋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她需要三个心理医生认定她没有心理问题,才可以参与正常的社会活动,这也是为什么程镜秋无法去找工作的原因。 纪景川和许青榕都给了没有问题的结论,但是江执却不愿意草草认定程镜秋没有心理问题。 纪景川离开后,许青榕摇摇头,老气横秋:“年轻人特有的不屈不挠。” “学姐,教授姑且不论,你为什么给程镜秋没有问题的结论?” “啊,当然是因为我信任老师的判断!”许青榕打哈哈。 江执毫不犹豫地拆穿许青榕:“你根本就没有去见过程镜秋!线上聊几句就给了结论!” 许青榕移开目光,一脚蹬地,椅子划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好啦好啦,我可是大忙人,不像你快毕业无所事事,不要吵我写论文,我可是要写论文发表到联盟顶尖临床心理学期刊上的,可没时间陪你唠闲嗑。” 江执指了指自己鼻尖,失笑。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冲过来和自己讨论程镜秋。 很快,办公室恢复安静,江执专心致志地看着关于人格分析方面的书籍,而许青榕摸鱼摸到一半,又凑到江执身边: “诶诶诶,诡息官方发布第一次停服维护公告了!快去看看!” 江执疑惑地看向许青榕:“学姐,你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激动?你不是宁死不玩恐怖游戏吗?” “我不玩,但是我喜欢看别人玩,特别是玩得滋哇乱叫的样子。”许青榕最喜欢的消遣之一,就是看那些嘉宾们“吃苦被虐”的综艺。 美其名曰解压。 江执气笑:“这心理有点阴暗,建议进行阳光正面的心理干预。” 一边说着,江执一边点开诡息专属的社交软件:诡息动物园,玩家们也会叫它诡息论坛。 果然,开屏热帖就是这一次停服维护的公告。 江执懒得一行行看,直接拉到热评找课代表,课代表不负众望: 【第一条,死亡后重置游戏进度,比如新手关死亡,下一次还是新手关,如果正式关第一关死亡,那么再次进入还是第一关,以此类推。并且会屏蔽失败的游戏经历。】 这一条在之前的游戏条约里面出现过,江执看向第二条。 【第二条,开放现实货币和积分兑换系统。兑换比例:1星币=10积分。价值高的道具必须在游戏外提前购买,避免由于认知差异造成不必要的经济损失。】 【第三条,正式关开始之后,所有人都可以选择是否开启录屏功能,视频可以剪辑发布到诡息游戏论坛,视频热度越高积分奖励越高。】 【第四条,官方会公布玩家综合战力排行,评价标准为:积分数量(占比百分之五十),特殊道具数量,自身身体素质评估,副本完成度评价四个方面。】 【第五条,后续会开启公会战模式,请注意游戏攻略的传播。】 看完课代表的总结,江执飞快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完全类似于无限流吗?除开不会真的死亡之外,其它的都一模一样。” 许青榕点点头,兴奋地说:“快往下拉,我想看看那些玩家在说什么。” 随后江执把帖子往下拉,起先都在讨论这五条规则,直到某位玩家开始吐槽 【卧槽!我真的完完全全感觉自己进入无限流当中了,从游戏出来的那一刻我真的浑身鸡皮疙瘩,真的是直面死亡的恐惧,薄纱剧本杀和恐怖密室】 【呜呜呜呜呜,真的太吓人了,我出来的时候脸上全是泪,虽然很丢脸,但我还是要说:司空玦赔我裤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不会吧,这么恐怖?我可要垂直入坑了!】 【虽然死得很快,但是真的很刺激,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但是!你们不觉得新手关的难度非常高吗?】 【没错没错,我那个副本里面,十个人死了足足七个,我们剩下三个基本上全身重伤】 【死亡率百分之七十的新手关?】 【我听说有些关卡的死亡率甚至还要高!】 【真诚的建议,如果关系不是特别好,千万不要组队一起进入诡息】 【顶顶顶顶顶!我已经看到好几对情侣在生死关头出卖彼此,然后一出游戏……尴尬了!】 【笑死,诡息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情感检测游戏】 【真的太吓人了,极致真实的恐惧感,与之相比,那些剧本杀,密室逃脱之类的游戏恐怕都要淘汰了!】 【没毛病,关键是诡息需要的设备也很简单,一个全息头盔又不贵。去剧本杀十次八次,恐怕就抵得上一个头盔的价格】 【你们都在讨论游戏,只有我今天有事没上游戏,一回家发现停服维护,感觉自己和你们有了代沟】 【呜呜,快开门啊,什么游戏才公测第一天就关门的!】 【就是!】 【司空玦你说话啊!】 后面整整齐齐刷了几百行一模一样的司空玦你说话啊。 司空玦真的很想说话,在他的计划里公测前几天当然不需要停 8. 白雁村(1) 谁说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 [] “欢迎来到诡息世界。” 又是一片纯黑色的空间,一行惨白的字配合着无机质的声音出现在眼前。 “副本名称:白雁村之谜” “本关卡主线任务:活下去。” “请记住,游戏死亡等同于现实死亡,珍惜你所剩无几的生命,好好享受恐惧的盛宴吧。” 程镜秋放下互相摩挲的手指,看向这边没有边际的黑色。 “副本背景:你们是一群迷路的驴友,恰好遇到了要回白雁村探亲的红蛮,于是红蛮邀请你们一同前往白雁村等待救援。可是,白雁村中似乎在举行祭祀……” “那么,副本开始前,请做出你的选择,以确定支线任务。” 惨白的字再次刷新,程镜秋挑眉,看来正式关卡会比新手关会多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选择倒计时一分钟。” 偌大的白色倒计时出现在眼前,同时眼前还有两个选项:保护红蛮/献祭红蛮。 请注意,系统奖励固定,存活人数越少,每个人的任务奖励越多。 这两个看起来对立的选项显然会把玩家区分成不同阵营,不仅如此,还加了一句存活人数越少,奖励越高。 在原本就凶险的副本里加入玩家对立甚至同阵营竞争关系,诡息这个世界还真是—— 不友好啊。 程镜秋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干净圆润的指尖在选项中一晃而过。 随后,倒计时结束,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的森林。 厚重的泥土气息窜入鼻腔,腐败与清新交织。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几乎看不见太阳,不少朽木上生长出颜色各异的蘑菇,程镜秋扫视一圈,随后听到嘈杂的脚步声。 “诶,找到你啦!腿脚不方便就不要到处跑哦。” 一个年纪看起来约摸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笑吟吟地走到程镜秋面前,身上穿着一套严实且方便的黑底粉条纹运动装。 她身后跟着一长串人,江执也在。 “我听他们说你朝这个方向来探路,所以来找你。这片森林很容易迷路的,我和他们商量好先和我一起去白雁村,等待救援。” 程镜秋往这个女孩子身后投去一瞥,有些迟疑地问:“你,是谁?” 年轻女孩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自我介绍,爽快地给程镜秋介绍自己: “我叫曹红蛮,是白雁村的人,不过我好几年前离开了村子,今年打算回村子看看。” 程镜秋点点头,和江执对视一眼。 江执自然而然地走到程镜秋身后,双手熟练地握住她轮椅上的把手:“我来推你吧。” 跟在曹红蛮身后的人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小团体之间又隔了一定的距离,一共十二名玩家。 曹红蛮和这十二名低头走路的驴友不同,她心情很不错,即便身后背了一个巨大的旅行包,依旧步履轻快,看起来体力不俗。 打开手绘的地图,曹红蛮有些纠结地拧眉,伸手摸了摸耳垂: “我去水边看看,这路我快三年没有走过,都有些忘记具体的方向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答应,自顾自地朝着水声来源处跑去,一溜烟就把十二名玩家扔在身后。 戴着眼镜框,穿着一身轻便运动装,身高超过180的男人往前走两步,回身看向其它十一名玩家: “趁曹红蛮不在,我简短地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尚恒。” 很快,所有人都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姓名。 最后轮到程镜秋,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程镜秋身上,江执以为程镜秋又要发表她那番没有人有空给你们刻墓碑的言论时,程镜秋眨巴眼: “你们看我干什么?” 尚恒眼中划过一丝不耐:“你叫什么?” “回答一个问题五十积分。”程镜秋面容和善,竖起左手摆出五的手势。 尚恒耐心尽失,他可不认为一个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没有丝毫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够给这个团队带来什么帮助。 “五十积分,狮子大开口也没有这样的吧?”尚恒的队友牛尔瞪大双眼。 大家都是刚刚通过新手关的人,满打满算,手里最多也就100积分。 即便开通了现实币和积分兑换,可谁会花五百块问个名字? 既然提问的人没有疯,当然是回答问题的人疯了。 这个轮椅上的家伙怎么敢的? 程镜秋单手撑在轮椅扶手上,支着下颌: “50积分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比如,那个选择题我选的是什么。” 随后她的目光扫视一圈: “难道你们能保证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吗?” 这一刻,江执明显感到,这十几个人通过互通姓名建立起来的熟悉感,被程镜秋一句话敲碎。 虽然没有互通情报,但是副本一开始的那个选择题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你们会出现对立阵营,即便是同阵营也会出现竞争关系。 而且,没有人能够知道对立阵营有多少人,最坏的情况是,某个选项只有一到两个人。 即便所有人都选择同一个阵营,在没有信任基础的前提下,除非每个人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根本不存在互相信任的理由。 哪怕有些人是组队进副本,恐怕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队伍在这个副本中就是同一阵营。 能够通过新手关的都不是笨人,想清楚其中关节,一开始还能站在一起的人都不自觉远离些许。 尚恒没想到自己还没取得大家的信任,这些人就被轮椅上的家伙分化得更加彻底。 他没好气地说:“那就叫你瘸子算了。” 尚恒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希望你们搞清楚,无论我们是什么任务,最优先的任务都是活下去。在这种情形下,互相帮助才是最优的选择。” “至于有些只会扯后腿的人……发生什么意外我都不会奇怪的。在这种情况下,谁说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呢?” 尚恒这句话指向谁不言而喻。 江执担忧地看向程镜秋。 和新手关不同,这个副本的探索区域显然大得多,而程镜秋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天然劣势,自己会和程镜秋共享情报,但是总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在程镜秋身边。 当事人半点没有被十个人排挤的窘迫,她怡然自得地伸着懒腰,甚至感慨了一句:“森林不愧是天然氧吧,如果没有这些腐败的味道就更好了。” 江执:……我真是多余担心您。 尚恒没再理会程镜秋,他诚恳地对着面前的人说: “希望大家可以在一定限度内听我的安排,让我可以帮助大家一起安全通过这个副本。” “凭什么你说听你的就听你的?”另一个三人小团体的领头人徐雪颜不服: “我们怎么可能在完全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品的情况下,就跟着你走?” 尚恒对此早有预料,他胸有成竹地说:“因为我在排行榜上。” 副本中可以查询排行榜,徐雪颜飞速点开排行榜,果然在4923位找到了尚恒。 即便新手关的数据不算多全面,可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玩家的能力。 徐雪颜和身边的两个队友对视一眼,算是默认了尚恒的提议,另外两个两人小组也冲着尚恒点了点头。 尚恒脸上的线条柔和不少。 “现在,先检查一下每个人的背包,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这里有一些塑料碗筷和调料。” “我这里有一个小铁锅和锅铲,还有一些空的矿泉水瓶子。” “止血药和绳索……” “我这里有大约十斤的米。” 整理一番之后,尚恒面色凝重:“没有别的食物……十斤米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吃。” 随后尚恒点开积分商城—— 兔子20积分(约四斤) 鱼25积分(约三斤) 肉干35积分一包(100g) 糖10积分一包(80g) 巧克力24积分一包(85g) 饮用水5积分一瓶(500ml) 这些食物暂且还在可以负担的范围之内。 “没关系,森林里面很多野菜,野果子和小动物,应该可以让我们吃饱。”刘闻大大咧咧地说。 尚恒点点头:“确实,我们先记录一下东西。” “江医生,曹红蛮怎么还没回来?”程镜秋侧头看向身后的江执,听到这个称呼,尚恒等人的目光迅速落在江执身上: “你是医生?” 江执硬着头皮点点头,谁说心理医生不是医生呢? 众人看江执的目光立刻从冷漠变成包容和接纳,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尊敬。 在一个恐怖逃生游戏当中,医生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懂。 至于程镜秋……其他玩家依然视她为空气。 曹红蛮不知何时站在十二人外围二十米的地方,静静地带着些许笑意看着他们。 程镜秋的目光扫向曹红蛮,学着曹红蛮的样子打招呼:“呀,你回来啦。” 其他人悚然一惊,纷纷看向站在远处的曹红蛮,江执陡然看到曹红蛮那带着冰冷笑意的表情,顿时后背冷汗直流。 曹红蛮宛如雕像的表情这才开始变化,红唇开合,语调轻快地说: “我看你们在讨论问题,就没有打扰你们,我已经找到方向了,跟我走吧。” 一行人沉默着对望一番,跟上曹红蛮的脚步。 森林之中没有路,只有人和动物踩出来的脚印,路面不平整,江执推轮椅有些吃力,自然而然,程镜秋和江执二人落在最后面。 待人群走得离二人有些距离的时候,江执没忍住内心的疑惑,问程镜秋:“曹红蛮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镜秋似笑非笑地看向江执:“可是她一直没走诶。” 听到这句话,江执腿直发软。 推着程镜秋的轮椅停下,江执靠在轮椅上大喘气,脸色煞白,江执压低嗓子问:“她不会是……” 鬼吧? 程镜秋笑得开怀:“骗你的,江同学。她是在我问完你她为什么还没回来之后,才回来的。” 虽然曹红蛮的脚步声非常轻,几乎和森林中的白噪声融为一体 9. 白雁村(2) “我如果是你就会选择在…… [] 江执微微一愣,不知道程镜秋为什么没头没脑地问这个问题: “怎么死的?” “被灌了一杯毒芹汁,然后就被毒死啦。”程镜秋语气轻快地说。 尚恒划分菜饭的手微微一顿。江执有些愕然地看向那野芹菜做的菜饭,又回看程镜秋: “那个……毒芹和野芹菜长得像吗?” “当然很像,几乎一模一样,不然为什么要叫水毒芹呢?”程镜秋用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笑眯眯地说: “有很多误食野毒芹被送医院的新闻,江医生你没有关注过吗?” 见尚恒的手停下,程镜秋理直气壮地问:“为什么不继续分饭了?我还等着吃饭呢,兔子肉凉了会有腥气。” 你都说可能是水毒芹了,谁还敢第一个吃啊? 尚恒面容冷肃地问程镜秋:“水毒芹毒发快吗?” “大概半个小时?”程镜秋唇角微微一勾:“不过嘛,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空谈。” 本来米饭就不多,不然众人也不会一致决定做菜饭,目的就是减少米饭的使用,可现在…… 对比起饿肚子,当然是命更加重要一点。 尚恒扫了眼冒着热气的菜饭,随后将最大的一块菜饭放到了程镜秋的碗里。 既然毒发只要短短半个小时,只要等程镜秋吃完再看就行。 显然,所有人对尚恒的这个举动都没有异议,除了江执。 眼看着程镜秋扒拉一大口米饭到嘴巴里,江执心急地说: “真的会死的!” 说完就想抢走程镜秋手中的碗,程镜秋巧妙地绕开江执伸过来的手:“江医生,哪怕我死也要当一个饱死鬼!” 说完,呼啦呼啦往嘴巴里面扒饭。 一直到打了个饱嗝,才停,碗里还剩余点饭。 其他人肚子饿得咕咕叫,却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足足等了四十分钟,见程镜秋安然无恙地躺在她平放的轮椅上看天空,一点事没有。 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扒拉自己碗中的菜饭。 已经冷掉的菜饭味道再好也就那样,而且由于尚恒分给程镜秋最多的菜饭,导致所有人都有些吃不饱。 牛尔没忍住走到程镜秋身边,悄咪咪地端走了她吃剩下的饭。 他身材高大健硕,消耗的能量本来就比其他人多,吃得半饱对于牛尔来说简直比饿肚子还折磨。 尚恒见所有人都没事,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被程镜秋耍了,紧接着他走向那堆芒果。 “我过敏所以不吃,然后瘸子想来也吃饱了,所以剩下的芒果你们十个人就行。” 所有人都分到了两到三个芒果,特别是牛尔,拿到了四个芒果,唯独程镜秋一个都没有。 显然,尚恒在无声地惩罚程镜秋。 江执很清楚尚恒这么做的目的,可惜她没办法改变这些人的想法,只能将自己的芒果递给程镜秋一个。 程镜秋收回看天的视线,扫了一眼江执递过来的芒果,笑眯眯地说:“江医生,你知道有一种树叫海檬树吗?” 江执摇摇头,撕开绿色的芒果皮,露出里面青黄色的果肉,问:“那是什么?” “一种树而已。”程镜秋双手背在脑袋后面:“也被成为自杀树。” 本来在剥芒果皮的人纷纷停下手,支着耳朵听程镜秋说话。 “为什么它被称为自杀树?” “因为它有毒啊。” 程镜秋语气轻快,就如同在谈论今天是一个好天气一般。 牛尔本来就饿,这会儿听到程镜秋这么说更加暴躁,他疾步走到程镜秋面前,恶狠狠地说: “所以我们现在手中的这个果子,到底有没有毒?” 程镜秋笑眯眯地开口:“一开始就说过,一个问题,五十积分。” 牛尔气得青筋暴起:“老子打得照样能让你说出来!” “那你能保证,我被屈打成招说出来的是实话吗?” 牛尔捏紧的拳头松开了。 “五十积分,我可以保证我说的是实话哦。” “海檬树,真的有毒吗?江医生,你知道怎么分辨吗?”牛尔瞅着程镜秋着依然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头打鼓。 信,那万一程镜秋像吃菜饭一样把芒果吃得只剩一点怎么办? 不信,万一那果子真的有毒怎么办?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江执身上。 江执看了一眼程镜秋,像在自己教授面前专业回答问题一样谨慎: “海檬树确实是有毒的,而且果实很像芒果。我分辨不出来。” 牛尔捏着手中的芒果,手指被果汁沾染,黏腻不堪,心底泛起一丝嫌恶。 他盯着双手垫在脑后看天的程镜秋,眼睛恨不得冒火,这乌漆嘛黑的天有什么好看的? 尚恒见牛尔尴尬在原地,向前走两步,伸手按住牛尔的胳膊: “我们找个小动物试一试就知道有没有毒。” “可是现在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徐雪颜提醒:“别说找不找得到小动物,即便找得到也很容易在这丛林当中迷路。” 尚恒无奈妥协:“那我们先把果子放着,等明天早上去找小动物来试试看有没有毒。” 一顿饭吃得人心烦意乱,除了程镜秋,所有人都只吃了个半饱。 低血糖导致徐雪颜有点按不住火气,猛猛往自己肚子里灌水。 尚恒坐在石头边盯着程镜秋良久,伸手抚摸着袖口,可惜袖口没有熟悉的袖扣,他焦躁地放下手,眸光微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过了足足二十分钟,尚恒平复好自己的情绪,站起身开始安排夜晚的守夜工作: “虽然没有在森林里发现大型动物和毒蛇的踪迹,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轮流守夜。”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恐怖求生副本,夜晚,密林,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尚恒抬起手腕看了眼铂金表带,蔚蓝色表盘的腕表: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徐雪颜你们三个人守前三个小时,袁安你们守后两个小时,我们三个守两点半到五点半,最后是刘闻方你们两个守两个小时。这样大家没有意见吧?” 怎么可能没有意见,徐雪颜喝一大口生水都没压住内心的怒气: “江医生也就算了,推着个瘸子走了一路耗费的力气最多,还做了饭。那个轮椅上的什么意思?路不用走,物资不用找,饭不用做,吃完饭就躺着睡觉数星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十一个人在伺候公主呢!” 尚恒脸上流露出些许为难。 不过徐雪颜的反对实在是意料之中。 作为这个团队临时的领导人,尚恒不好当面指责程镜秋。 可只要他稍微倾斜向程镜秋一点,那么激起的反弹必然巨大,承受这一切的程镜秋,当然是罪有应得。 一时间,除了江执大家都站在徐雪颜那边。 程镜秋是个累赘,这是十个人的共识。 至于曹红蛮,她依然只是勾着唇,笑眯眯地看着众人,那笑容冰冷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残忍。 江执看程镜秋成为众矢之的,而且半点为她自己辩解的意思都没有,往前两步挡住众人对程镜秋仇视的视线: “身体不适不是她的错,而且她也不是毫无贡献,不知道芹菜有没有毒的时候,也是她先吃了为大家试毒的,不是吗?” 袁安冷哼一声: “很难不怀疑,她就是故意想先吃饱才用水毒芹吓唬我们,这个芒果也是,现在我们都饿着肚子,就她一个人吃饱喝足。” 这一点,其实江执也想到了。 以程镜秋的性格,尚恒故意给她那么点食物,不反击才不是程镜秋。 可是尚恒“针对”程镜秋是这些人默许的,这时候即便说出来也只会得到:她都没有干活,少吃点怎么了的答案。 江执觉得这逻辑不对,难道就因为程镜秋的身体素质和性格,她生存下去的权利就可以被大多数剥夺吗? 一时间,气氛凝固得让人心梗。 “唰——唰——”众人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个透明护罩将程镜秋的轮椅床封起来,只在头部处留下两个排气孔。 而透明蚊帐中的“众矢之的”程镜秋,冲江执挥挥手: “江医生,被排挤是天才的宿命,另外,弱小是生存的阻碍,那无知当然也是生存的阻碍,与君共勉,晚安。” 说完,程镜秋两眼一闭,很快,她的呼吸绵长而均匀,肉眼可见已经陷入沉睡。 这还吵个屁啊!而且临睡前这瘸子都不忘反击那句弱小是生存的障碍,到底是有多记仇?! 江执又好气又好笑,普通人遇到这种场面,不说睡不着,起码也得辗转反侧几小时,怕被排挤,怕被大部队丢下之类的。 程镜秋倒好,倒头就睡。 哦,不,倒头就睡之前还阴阳怪气了一番。 看到剩下十个人脸上的表情,江执还是决定忍一忍快要溢出来的笑容。 她靠在程镜秋的轮椅旁边,浅浅入眠, 江执临睡前想,万一有人想趁着晚上杀害程镜秋,恐怕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会阻止,自己不能睡太死。 事实证明,江执根本没办法完整地入睡。 森林里没有大型捕食者,可是蚊虫一样不少,睡着睡着就被咬醒,痒就算了,身上起红疹,又红又肿还刺痛。 江执隔着裤子摸到大腿上那个巨大无比的肿块,再回身看一眼程镜秋那如婴儿般的睡颜。 突然理解为什么其他玩家那么仇视程镜秋了。 在被迫失眠的人眼中,睡得香甜简直就是死罪。 嫉妒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天才蒙蒙亮,尚恒便睁开眼。他选择眼不见心不烦,拉着牛尔去捕几只兔子,一只用来试毒,剩下的就当早餐。 牛尔走远些,彻底打开话匣子:“不是,恒哥,你也是的,就把那个坐轮椅的家伙踢出去又怎么样?一点屁用没有,就会在那里神神叨叨。” “你是不是觉得江执维护轮椅上的那个女的?虽然江执是医生,但是那么年轻能顶什么事?真受了什么伤,还不是得靠我们自己?再说,我们积分多,商城里面的疗伤剂也不是买不起。” 尚恒一边在树上标记一边叹气: “我知道,但是把她踢出去一定不可以是我干的事情。本来我们就因为开始的选项被分化成两个阵营,现在如果我表现得太冷漠,不好。” 尚恒远远盯上一只兔子,脚步放缓,声音放低: “而且那个江执再怎么说也是个医生,都什么时候,还轮得到你来挑三拣四?” 牛尔不耐烦地踹着树,树被他踹的吱呀作响,尖锐的哀鸣声在森林中回荡。 尚恒盯上的兔子受到惊吓,像一团烟雾一般消失在森林中。 “你能不能不要踹了?把兔子都惊走了怎么办?”尚恒不耐地看向牛尔,牛尔虽然心里不乐意,还是忍住踹树的动作。 “我真的是饿的。”说完牛尔扬起声: “今天早上不要给她饭吃了!” 这个她除了轮椅上那位不做他想。 尚恒默许。 反正昨天晚上她吃了那么多,早上饿一顿也不会怎么样。 两个人把一只兔子合围起来,尚恒上前疾跑两步,兔子受惊,猛地超前一 10. 白雁村(3) 那,为什么要许下自己无…… [] “为什么?”程镜秋不解。 徐雪颜不知道程镜秋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索性把话说明白: “因为你的存在就是给这个队伍拖后腿的。别说什么你能够辨别毒物,大不了我们天天吃兔子,吃个三五天,又有什么关系?” 牛尔沉默地听着,没有为程镜秋说话的意思。 至于坐在远处的曹红蛮,脸上依然是冰冷的微笑,眼中还带着些许戏谑,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频率比之前快一些。 程镜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程镜秋扭头看向牛尔:“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牛尔左右晃动脖子,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响声:“没错,我们又不是非要吃那些果子不可。” 程镜秋点点头:“弱小和无知当然是生存的障碍,不过显然傲慢更胜一筹。” “你——!”徐雪颜没好气地疾步走到程镜秋面前:“我懒得听你故弄玄虚,你走不走?不走我推你走!” 正说着,曹红蛮不知何时走到徐雪颜身边。 她放下捏着耳垂的手,笑吟吟地盯着程镜秋看: “你想去方便吗?我推你去好啦。” 徐雪颜不理解为什么曹红蛮突然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可是如果既然曹红蛮这么说了,徐雪颜自然不会拒绝。 她松开轮椅后面的把手,曹红蛮自然而然地接过,动作却没有分毫停顿。 曹红蛮背上自己形影不离的背包,不容分说地将她往河边的方向推。 “我能拒绝吗?” “不可以哦,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只可以任人宰割呢。” 程镜秋清晰地从曹红蛮的声音里听出了战栗的喜悦。 至于徐雪颜和牛尔,一个乐见其成,一个则是沉默不语。 无论选择保护曹红蛮还是献祭曹红蛮,完成祭祀,起码在去白雁村的这一条路上,她都是最重要的npc,献祭也总得有祭祀才能献祭。 所以无论曹红蛮想对程镜秋干什么,徐雪颜和牛尔都不会阻止。 曹红蛮顺着坡将程镜秋推到河边,一边走一边用诡异的语调在程镜秋耳边说: “这条河的尽头就是白雁村。” “他们都觉得你是废物,既然你都已经是废物了,要不要做点对我有用的事情?” 曹红蛮见程镜秋无动于衷,以为她害怕得无法发声,笑:“没关系,不会很痛苦的。” “什么叫,对你有用的事情?”程镜秋嗓子一紧:“有什么能帮你的我一定尽力帮你。” 曹红蛮眼中的兴味渐渐散去,涂成蜜桃粉色的唇微微勾起: “还以为你那么嚣张是个什么了不起的货色,没想到也只是嘴巴厉害而已。” “你活着当然没什么价值,但是你死了,就对我有价值了。” 曹红蛮如此说着,两人已经来到河边,程镜秋粗略估算一下,曹红蛮起码推着自己走了二十分钟。 河水湍急,撞击到石头上,白色的水花飞溅,水珠落回水面上的声音并不清脆,甚至可以用嘈杂来形容。 那个和曹红蛮形影不离的背包被拉开,露出黑底粉色条纹的运动装,和曹红蛮身上的这件一模一样。 “在死之前我能问问,为什么你要杀我吗?”程镜秋声音紧绷。 曹红蛮颇为苦恼地点点自己的脑门:“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因为你比较弱小吧。我杀起来很方便,不会遭遇什么有实际意义的反抗。” 说完,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崭新的注射器和一瓶透明的药液。 曹红蛮打开盒子,取出注射器和药液,扎开药瓶,用注射器吸取出药液,透明而致命的毒药慢慢灌满注射器。 “杀了我,你要怎么离开呢?” 曹红蛮红唇上扬: “刚刚说过了,这条河的尽头是白雁村,我会从水上过去。因为我要亲眼看着他们将你的尸体抬上祭台,然后……” 曹红蛮停顿片刻,道:“然后,我也想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真是令人期待。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看不到了。”曹红蛮的声音变得欢愉起来。 “放心,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我会记得你的。” 说完,曹红蛮拿起针管对着程镜秋的脖颈猛地戳刺而来。 针管距离程镜秋的脖子只有一个指关节的长度,尖锐的针头冒着寒光,只需要扎进程镜秋脆弱的皮肉,就可以轻易收割走她的性命。 “噗——” 针尖被程镜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曹红蛮用尽力气甚至没办法撼动程镜秋分毫。 程镜秋趁着曹红蛮失手的一瞬间,猛地打中曹红蛮的手腕,曹红蛮手腕发麻,下意识地松手——不好。 下一刻,装满毒药的针管落入程镜秋手中。 “小孩子家家不要玩危险物品。”程镜秋将扶手盖子打开,把注射器扔进去。 随后程镜秋双脚踏在被河水浸湿的土壤上,鞋子上沾上泥巴,她身体前倾,随后直起身体。 站了起来。 曹红蛮像看见鬼一样看着在她面前站起来的程镜秋: “不,你你你你,你不是,瘸子吗?” 如果不是她坐在轮椅上,自己一定会更加小心,更加谨慎地选择目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曹红蛮的心凉了大半截。 曹红蛮自己的武力值并不强,否则也不会选择程镜秋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毕竟她的身体缺陷明显,伪装成自己的尸体有破绽。 可是别人,曹红蛮根据这几天的观察,她都没把握。 江执的运动能力不逊色于运动员,徐雪颜时刻保持着警惕,对任何人都不信任,还有个袁安,但是袁安和自己的体型相差太多。 同为女性,唯独这个轮椅上的程镜秋才是最优选。 原本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软柿子,没想到居然是个伪装成软柿子的硬茬子。 “看来,你已经在心里忏悔一遍了。”程镜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曹红蛮的身边,她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那笑容就和曹红蛮之前的笑容—— 一模一样。 曹红蛮惊骇地望着程镜秋,一步步往后退,她瑟缩着,抖着嗓子说: “你不能对我怎么样,而且我不是没杀你吗?你,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程镜秋一步步靠近曹红蛮: “你没杀我不是因为你不想杀,而是因为你杀不了我。你这叫杀人未遂,而我这叫,正,当,防,卫。” 随后,程镜秋的手指抵住曹红蛮的胸口,曹红蛮惊愕地看向程镜秋,下一刻,曹红蛮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扑通一声,落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曹红蛮反应不算慢,她飞快地用手扣住岸边的野草,大呼: “救命!救命啊!” 程镜秋蹲在岸边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曹红蛮呼救的脸庞:“奇怪,你自己刚刚还说会走水路去围观祭祀,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曹红蛮呼吸一滞,满脸惊恐: “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镜秋偏偏头:“这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你想用我的尸体来假扮你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曹红蛮瞳孔陡然放大,河水时而没过她的头顶,她猛地咳嗽起来:“咳咳,跟你无关!” “真的无关吗?”程镜秋笑得眉眼弯弯,在曹红蛮看来,却比恶鬼还吓人。 果然,下一刻,程镜秋一点点拔掉曹红蛮用手握住的野草,原本就处于绷直状态的野草很容易断裂,曹红蛮明显感受到河水在把自己推离岸边。 “停——我跟你说还不行吗?咳咳……” 曹红蛮被水呛得流出泪来,她咳嗽完才说:“你先,救我上去,我快支持不住了。” 程镜秋听罢,继续拔着曹红蛮手中的野草,曹红蛮彻底慌了:“我说我说,你不要再拔了!” “那我问什么你就要答什么哦。” 曹红蛮在岸边疯狂点头,生怕程镜秋这个疯子继续拔自己的救命草。 “姓名。” “曹红蛮。” “年龄。” “二十六岁。” “你这次回去白雁村到底要干什么?” “这件事情太长了。” “那你长话短说。” 曹红蛮彻底认命:“白雁村要举行一场祭祀,十年间这祭祀杀掉了白雁村所有女性,我是白雁村最后一个女性。” “白雁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曹红蛮奋力喊着。 “不,你知道。”程镜秋手伸向曹红蛮的救命草:“撒谎的人要被水淹死哦。” 曹红蛮心脏都快停跳了,她顾不得去问为什么程镜秋知道自己在撒谎,一股脑说: “因为十年前有人向树灵祈祷,树灵把它的灵萃借给了白雁村的人,帮助他们渡过天灾,可是白雁村的人想私吞灵萃,不愿意把灵萃还给树灵。” “原本以为什么事都不会有,可是死了好多人,白雁村的人害怕了,去问过别人之后知道只要献祭所有女性就可以保住其他人的性命。” “我就是最后一个祭品,我不想死,所以想用你的尸体来伪装成我已经死了!”曹红蛮脸上潮湿一片。 “对我来说,有隐瞒的真话等同于谎言。” 程镜秋的目光又移到那为数不多的几根草上,曹红蛮的指关节泛白,极力抓住最后几根草,脸色惨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镜秋轻叹,为什么这个曹红蛮看起来很聪明,但是对话起来这么费劲呢? “你为什么是最后一个祭品,有人祈求树灵,那个人是谁?献祭错了会出什么事?” 曹红蛮脸色彻底僵住,她没想到眼前人如此敏锐,让自己无所遁形。 “是,是我。我答应它,会在七天内归还灵萃,可是,可是他们把我关在地窖里,不让我出去,不归还灵萃,他们说,我是最后一个祭品,这样就会让树灵彻底湮灭。” “他们把我关在地窖整整七年,直到七年之后我才找到机会逃了出来。逃出来的时候我听到村长说,献祭的人必须是白雁村的人,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我想我逃走,他们就永远无法完成祭祀。” “可是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回去,在踏上回白雁村的路之前,我每天晚上无法入睡,头疼欲裂,但是当我朝着白雁村走的时候,这一切症状都消失了。” 怪不得,曹红蛮既要回白雁村,又要用自己的尸体来代替她。 “勉强合 11. 白雁村(4) 原本各自为…… [] 曹红蛮熟练地从背包中掏出压缩饼干,和前几天一样,根本不和尚恒等人一块用饭。 负责找食物的袁安等人抱了满满的果子和野菜回来,兔子却只有两只,而且个头非常小。 “实在是找不到小动物,果子倒是挺多的。那种毒芒果我们没有采回来,别的就不知道了。”袁安给所有人解释。 另一组去找食物的刘闻也差不多,甚至一只兔子都没找到,只拎了几只老鼠回来。 尚恒看着这么点食物, 低血糖让大家的脾气都不是很好,徐雪颜看着尚恒分过来的兔肉,基本上只够她们小队一人吃两口,饭更是少得发指,没忍住抱怨: “这样下去,我们走不到白雁村就得活活饿死累死。” 所有人都没有忘记,他们的任务先是活下去,接下来才是自选的任务完成祭祀或者保护红蛮。 无论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三天说短不短,在静态的情况下,人不吃饭可以存活很多人,可是一旦动起来……能量消耗巨大。 不得已,众人再次点开自己的积分商城。 兔子80积分(约四斤) 鱼75积分(约三斤) 肉干100积分一包(100g) 糖40积分一包(80g) 巧克力88积分一包(85g) 饮用水99积分一瓶(500ml) 如果没记错,在这个副本开始的时候,这些食物的积分才20到30。 显然,徐雪颜等人也查询着商城,可是这几乎翻倍的积分让他们望而却步。 “果然任何系统都是奸商的代名词。”徐雪颜咬牙切齿地说。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买一些食物储存起来…… 现在这个售价,大部分人手中的积分根本买不了多少食物。 可是不吃也不是个办法,尚恒扫过面露难色的众人,随后说道:“我换了一些巧克力,大家分着吃吧。” 从包里掏出四条巧克力,分给徐雪颜,刘闻和袁安,自己则和牛尔,赵亭一块分。 剩下的三组人面面相觑:“多谢尚哥。” “太感谢了,之后我们会报答你的。” 尚恒脸上挂着温润的笑: “不必,虽然大家目的可能有所不同,但是无论如何,活下去都是最重要的。” 只要通关新手关都会有一百积分的奖励,显然在座的人综合来看保底有1000积分。 用来购买食物当然可以保证接下来的路途不会饿肚子,可是谁又愿意在抵达白雁村之前,就让自己失去珍贵的积分? 尚恒这举动太过收买人心。 即便是最嘴硬的徐雪颜看尚恒的眼神也变了,眼中的不信任褪去很多。 徐雪颜狠狠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巧克力。 这巧克力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徐雪颜看了一眼巧克力上的包装,柠檬味。 奇怪的味道。 曹红蛮打了个饱嗝,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多么难得,原本各自为营的人在踢走了两个人之后迅速团结一心,真是—— 可喜可贺。 曹红蛮的手指覆盖上自己的耳垂,来回摩挲着。 休息好之后,尚恒抬眼望天,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看来江医生是回不来了,我们走吧。” 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 江执此时已经走到河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执觉得天似乎愈发地暗了,她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整个森林里面似乎都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咔——” 江执猛地吓了一跳,犹豫着往脚下看去,是一节被她踩断的树枝。 江执惊魂未定地缩回脚,更加小心地沿着河边走,奔腾的河水带着无数的水汽扑到江执身上,让她浑身上下泛起潮湿的寒气。 太阳好像还在,但是提供不了丝毫的温度。 江执慌慌张张地沿着河岸走,心脏不正常地跳动着,她知道自己心跳过快,但是紧张死死地裹住心脏,根本没办法平静。 森林里好像随时会窜出什么危险生物,江执不得不让自己的五感放大到极致。 突然,程镜秋那轮椅出现在江执的视线,江执疾跑几步,轮椅上空无一人,周围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但是,江执蹲下身查看起来。 旁边的水草呈现出不正常的倾倒,而且靠近岸边的一丛水草出现了被人扯断的痕迹。 江执看着声势浩大的河水,她试图让自己冷静分析,可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答案—— 程镜秋落水了,而且她曾经抓住水草自救。 可是有人一点点拔掉了水草,让她彻底被卷入奔腾的河水之中。 腿脚不便的人怎么可能会游泳?那么,江执呼吸停滞,程镜秋会被活活淹死。 游戏死亡等同于现实死亡。 江执跌坐在泥泞的地上,她惶恐地望着腾起一片水雾的河面,不可遏制地发抖。 程镜秋,死了? 这个念头在江执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一股不知名的悲伤将江执笼罩,连呼吸都感受到痛苦。 不,不一定。程镜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江执猛地抬头看向河面,上面没有浮尸,或许,程镜秋还没有死。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江执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她望向没有边际的河,步伐坚定地朝着下游走去。 “江执,你的执,真是偏执的执。” 江执想,许青榕这句话,恐怕真的没错。 难道医生也会对第一个病人有什么雏鸟情节吗? 江执不可遏制地胡思乱想,避免自己被这森林幽暗的环境给吓得动弹不得。 “啪嚓——” 一个长条形状的物体直戳江执的脑袋,江执心跳一顿,拔足狂奔,一直往前跑了足足两百米才敢回头看一眼。 身后,依然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没有任何东西追逐着她。 眼看着天色就暗了,江执肚子无法摆脱身体的本能,发出一阵叫声,江执无奈地捂着自己的肚子,翻开自己随身带着的旅行包。 包里面都是一些创口贴,喷涂的止血药,打火机也有,可是没有食物…… 不对有当初买的两包糖。 幸好当时买了两包糖!江执庆幸地想。 无奈之下,江执点开积分商城。 一只兔子200积分?其他食物也都纷纷窜上百位数,系统是知道怎么坑人的。 三个初级强化石,可以和积分互换,当然在系统中卖100积分的强化石,卖的时候就只有75积分。 “真是奸商!” 里外里亏百分之二十五,系统是懂什么叫做生意的。 江执看了一眼初级强化石的说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基础面板,随后下定决心。 【系统升级中,请自行选择升级方向】 “让我不再饥饿。” 【强化石不足,不能升级。】 江执没抱着初级强化石就可以有巨大提升的期待,看到这样的系统提示也没什么失落感。 随后江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斟酌再三选择了一个技能: “每个副本中会有三枚初始药剂。” 【系统评估中】 【评估完毕,需要消耗两枚初级强化石,初始药剂仅初级止血剂,初级营养液,初级镇痛剂三种。请谨慎选择该技能。】 江执深吸一口气,点击确认,谨慎地选择着自己需要的药剂。 两枚初级强化石消耗一空,而江执的口袋中多了三枚试剂。 两枚营养液,一枚止血剂。 初级营养液:补充一天的能量。 初级止血剂:快速止血,除开动脉损伤引起的伤口,皆可以治愈。 两枚营养液,足够自己走到白雁村。随后,江执毫不犹豫地给自己灌下营养液。 饥饿感如退潮一般散去。 另一边,十一人的队伍又一次选择了晚上休息的地方,再次分散去寻找食物和柴火。 曹红蛮当然不会动,她静静地从包裹中取出食物和水,吃完之后揪了几根不显眼的野草涂抹在自己身上,身上散发出一阵草木清香。 保护曹红蛮的人是刘闻和高峰。 高峰是徐雪颜一组的人,长得人高马大,不怎么爱说话,这会儿刘闻无聊,冲高峰说道: “兄弟,你守着她一下,我去方便方便。” 高峰点点头,结果还不等刘闻走开,就听见一阵惊慌的叫喊声。 “啊啊啊啊啊——” 一阵叫喊声从森林中传出来,凄厉地让人心头发毛。 森林中的鸟似乎被这叫喊声惊到,振翅飞翔,扑棱声一阵接一阵。 高峰下意识地去看曹红蛮,曹红蛮却像没听见一样,脸上依然挂着那让人不想细究的浅淡笑容。 高峰收回视线朝着声源处看去,只见袁安几乎满身是血地冲到高峰和来不及离开的刘闻所在地,满眼都是惊恐: “死,赵亭,赵亭死了。” “死了?” 袁安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我,我在捡柴火的时候就,就闻到一股血腥气,朝着那边看,就,就发现他的尸体,好像是被什么啮齿动物啃噬过一样。” 说到这里,袁安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高峰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才能安慰被吓到的袁安。 所幸此时出去的人都回来了。 尚恒一脸凝重地听完袁安的话,赵亭是他的队友,显然赵亭死去的消息对于尚恒的冲击不小。 牛尔冲到徐雪颜面前,质问: “不对,他是和你们一起去找食物的,为什么你们两个人好好地回来了,但是我兄弟却死了?!” 徐雪颜听到赵亭出事就知道会被找麻烦,没想到牛尔看起来鲁莽却是第一个质问自己的人。 “我怎么知道?他说听到了兔子跑动的声音,一个人朝着那个方向去了,我们追不上他,就让他自己去了。”徐雪颜说完,和她一起的田宽猛点头: “雪颜说得没错,我们也没想到他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子。” 言辞诚恳,生怕剩下的人不相信自己。 “你们放屁!你们如果想追还能追不上?”牛尔可不笨。而且徐雪颜和田宽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我承认我们不是追不上,而是不想追。本来就已经很饿了,不想再浪费体力去追人。”徐雪颜给出解释。 牛尔突然惊呼:“我记起来了,你有一把锯齿状的匕首,当时你还用这把匕首切过兔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