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斟真修仙回忆录》 1. 第 1 章 []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篁临镇那位顾仙子,筑基了。” “顾仙子?哪个顾仙子?” “害,咱们篁临镇有名的顾仙子,有很多个吗?就是那个在仙师真人课堂上打盹,被狠狠训斥的顾斟真。后来为了跟上进度,给自己下了正心咒,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把知识灌进脑子里的狠人。” “你说她呀,我今早还远远瞧见了,那是一脸的不高兴,按理说,这筑基了不该高兴吗?” “谁知道呢?” “她不是困在瓶颈期吗?怎么就突然筑基了呢?” “大概是有什么际遇吧。” “按照天逯山的规矩,筑基之后,就会分配洞府,顾仙子应该要离开篁临镇了吧?” “那倒没有,她的洞府就在那边。” 顺着此人所指,可以看到篁临镇北面,有一面拔地而起的山崖,崖面平整,如刀削一般。 顾斟真在执事弟子的带领下,一路来到这里。 执事弟子拿出一面令旗对着崖壁挥动,只见一阵灵光闪动,在距离地面大约三分之二的位置,原本长满绿色植物的崖壁,露出一条通往山腹的通道。 通道并不深,约莫三丈,在这里就可以尽头的石门。 执事弟子驭着飞行法器,载着顾斟真落在通道门口,把令旗递过来,“这是洞府外围法阵的阵旗,你拿着,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洞府。” 停顿片刻,那执事弟子又道:“将来结丹,还会分配新的洞府,若是修为足够高,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洞府也不是不可能。” “多谢师兄吉言。” 送走那名执事弟子,顾斟真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她如今乔迁新居,要不要找人算算日子什么的。 罢了罢了,择日不如撞日,若是天道庇护,什么时候都是吉时。 顾斟真挥动手中令旗,一阵灵光闪过,从外面看,已经看不到通道的存在,但是站在顾斟真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光景。 她迈开步子,走向石门。 这次筑基完全是意料之外,此前她不知道耗费多少修炼资源,花费多少心血,修为的确有些许提升,但筑基那一关,始终如鸿沟一般难以跨越。 如果从最乐观的角度考虑,这种长时间待在练气期最后一层、修为缓慢提升的情况,很可能是将来修成练气九百九十九层天选主角的预兆。 魂穿前读过不少修仙小说的顾斟真这么安慰自己。 但现在她筑基了。 顾斟真推开石门,没有想象中陈腐的味道,因为法阵的存在,这个洞府维持着一尘不染的整洁。 进门是一个厅,有石桌石凳,厅的一角开着门,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阳光从上面落下来,暖意十足。 走廊一侧是墙壁,一侧是三间同等大小的石室。 顾斟真将石室的门一一打开,其中一间有石床一张,另外两间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筑基期修士顾斟真的洞府。 这就是顾斟真穿越过来之后,第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终于不用跟人合租了。 顾斟真拿出工具,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她特意仔细看了那个阳光走廊,从上面应该是看不到此处存在的,但这里可以有阳光,将来可以放些灵草灵药的盆栽。 来回巡视了几圈,顾斟真对自己的洞府相当满意,她坐在石床上,开始思考今后的事。 修仙世界实力为尊,提高修为方才是求生之道。 顾斟真认同这一观点。 提升修为需要与之相匹配的功法,需要海量的珍贵丹药,顾斟真本人并不排斥使用丹药堆修为,对她来说这就是正常的修炼方式。 丹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顾斟真打开储物袋仔细检查,如今全身上下只剩下五块灵石,还有部分练气期专用如今徒具装饰之用的破铜烂铁,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柄长刀,下品法器。 已经是个贫穷的筑基期了。 当务之急,还是弄一件顺手的法器。 顾斟真摸出了身份令牌。 天逯山的身份令牌不但标明弟子身份,其中还以莫大神通,嵌入一份用留影石制作的影像,方便核对身份。 顾斟真将一道灵光打在身份令牌上,一道白光闪过,身穿天逯山法袍的女子虚影便出现在室内,正是刚筑基的她。 随着弟子修为提升一个大境界,身份令牌中的信息也会做变更。 当真是超前的思想。 除了基本的身份信息,天逯山身份令牌上还有一个特殊的用处,就是自带的门派内部交易系统,据说是用了空间神通外加传送法阵等等玄妙手段,能实现隔空传物等神奇功能。 交易也分为两种。 一种是积分兑换。 所有的天逯山弟子都平等地拥有两项权利,获得山门保护和获得修炼资源,当然,后者需要根据当事人对门派的贡献获取。 具体表现为用门派积分兑换相应丹药、功法、法器等等。 积分获取则涉及到天逯山弟子对门派的义务,根据每个人修为高低,在固定的年限之内,必须完成一定数量的巡逻、饲养灵草等等任务,完成之后获得相应积分。 当然也有额外派出的临时任务,也有可以自行选择完成的自由任务,一般来说,任务难度系数越高,完成之后获取的积分越多。 获得积分的数量会在身份令牌上显示,用这积分可以在身份令牌交易系统中兑换门派内部资源,哪怕人在天涯海角,所兑换的物品也能在短时间内自行送到当事人面前。 第二种就是天逯山弟子的自由交易。 有什么东西想卖掉,直接在身份令牌上说明相关信息,有什么想买的,可以去看别人展出的物品,甚至可以主动提出明确要求,等着合适的物品主人上门询问。 这种交易可以使用如今修仙界通用的货币——灵石,也可以以物易物。 买卖双方无需见面,就可以完成相应交 2. 第 2 章 [] 小苑谷占地面积极为广阔,一旦深入其中,用不了多久就会迷失方向。眼下,就有一群练气期弟子正在经历这种事。 “不好,我们这是在兜圈子。” 茂密的山林中,对着地图,一个年轻弟子深深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问题可能更严重,你们看。” 另一名弟子拉着几名同伴悄悄躲在一个长满青苔的古树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隐约能看见一处高台,高台上长着一排灵药。 “那是——白叶灵芝!这东西不是生长在小苑谷外围靠里面的地方吗?” “嘘,小声点儿,白叶灵芝可是疗伤圣药,拿到外面能卖不少灵石,就是自己用,那也是稀罕物,而且,刚才我观察了,白叶灵芝的伴生兽黑磷蟒似乎不在。”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白叶灵芝这个巨大的利益在前头,多少危险都被抛之脑后。 “怎么办?” “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看样子,是咱们的机缘到了。” 几人略作商议,便有了分工,只有一人冒险登上高台,其余人负责警戒监视。 嗅着近在咫尺的药香,那人面上的兴奋已经掩饰不住,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白叶灵芝时,没来由地起了风。 “是黑磷蟒!” 有人大喊一声,但是已经晚了,黑磷蟒的尾巴扫过来,不但将高台上这人扫落,就连附近的两个练气期也跟着遭了殃,接连从树上掉落。 “啊!救命!” 离得远一些的弟子反应过来,急忙将手里的黄符祭出,旋即狠狠摔了一跤。 树林里不断传来嚎叫声。 顾斟真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地狼藉,她心里颇为不悦,因为刚才正在采摘灵草,这种活动怎么可以轻易中断呢?可作为收到求救讯号的巡逻弟子,又不能见死不救。 不过,视线扫过高台上那一排白叶灵芝时,顾斟真心跳骤然加快。 这可是意外之财啊。 “交给我,你们退下。” 手提长刀,顾斟真杀到黑磷蟒近处,这是她手上勉强能用的武器,在筑基期修为的加持下,发挥了不俗的威力。 那黑磷蟒身上连着挨了几刀,立刻放下几个练气期弟子,注意力转移到顾斟真身上,眼中竟然闪过几分凝重。 “中阶妖兽?你们走远一些!” 顾斟真深吸一口气,中阶妖兽已经相当于筑基期修士,可不是好对付的,她知道这个道理,但更重要的是,让那几个徘徊不走的练气期弟子明白危险所在。 果然,原本企图旁观的练气期弟子再也顾不上什么白叶灵芝,口中高声道谢,灰溜溜地寻了个方向遁走。 确定现场没有碍手碍脚的,顾斟真这才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黑磷蟒。 这家伙身长足足有二十几丈,都快赶上水桶粗细了,表面覆盖黑色鳞片,像是铠甲一般,在阳光下发出冷光,硕大的脑袋配上硕大的眼睛,灵性十足。 如果一切顺利,或许再过个几百年几千年,这家伙就能修炼出人形,成为名动一方的妖修。 但现在—— “白叶灵芝给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顾斟真提着长刀,中气十足地说道,这种行为在小苑谷中是默认的,若是弟子们本事不济,缺胳膊少腿甚至丢了性命,那也得自认倒霉。 黑磷蟒盘在高台上,无声地吐着信子。 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它不打算听从顾斟真的建议。 “你受伤了。”顾斟真耐心十足,“要是以往,的确胜负未知,但现在,你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蛇尾扫过来,这就是黑磷蟒的回应。 顾斟真的动作比黑磷蟒还要快一些,她绕到黑磷蟒身后,一刀砍下去,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刀身上出现细密裂痕,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待顾斟真退到安全地带,手上只剩下刀柄,她唯一的兵器没有了,幸好目的已经达到。 一声痛苦的悲吟在山林中响起,黑磷蟒庞大的身体倒在高台之上,尾巴落在高台之外,将附近的树木扫断,血腥味旋即弥漫开来。 这不全是顾斟真那一刀的威力,因为黑磷蟒旧伤在身,她不过是借力挑开伤口,让黑磷蟒倒下而已。 “现在,你应该不会阻止我了吧?” 顾斟真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自信,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黑磷蟒身上的伤,那几个练气期没看出来,顾斟真却看出来了,不是因为她修为高,而是多年实战积累,她知道妖兽受伤的样子。 顾斟真在黑磷蟒的眼皮子底下,取走了所有白叶灵芝,连幼苗都不放过,她不知道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所以这次务必不让自己后悔。 临走之前,顾斟真又看了一眼那条黑磷蟒,后者已经闭眼躺在高台之上,气息微弱,一副要死的模样。 看了看储物袋里的白叶灵芝,估算其价值,顾斟真轻叹一声,拿出一株白叶灵芝快速碾碎,然后敷在黑磷蟒的伤口处。 那伤口之前不显,如今方才完全露出来,像是被什么妖兽抓的,几乎将好好的一条巨蟒截断,如此看来,这家伙还能跑回来,也是本事不小。 敷了药,顾斟真看到黑磷蟒的伤口处已经停止流血,对方的气息也平稳了一些,“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留下这句话,顾斟真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者为尊,弱者必须想方设法才能在强者手下求得一线生机。当前阶段,顾斟真选择成为天逯山弟子,只有这样,她才能有一个相对安全的生存环境。 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小苑谷巡逻,身份令牌上闪过一道灵光,显示积分的地方,变成了600. 毫不犹豫地兑换了粹竹剑,积分-580,余额20. 顾斟真挪开目光,不再看积分的数额,这样肉疼的感觉会轻一些。 粹竹剑虽然是觅灵峰批量生产的佩剑,好歹也是一件上品法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是顾斟真有史以来拥有的最昂贵兵器。 她躲在洞府里,偷偷练习御剑之术。 第一次来洞府时,是有人带她过来,顾斟真本人当时并未学会御剑飞行,所以第一次离开山崖上的洞府,还是用了练气期的身法,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跳崖的感觉。 < 3. 第 3 章 [] 有一句叫每一个字都认得,但放在一起就不懂它的意思了。 顾斟真现在正面临这种问题。 她上辈子看仙侠小说的时候,看到那些穿越者到了修仙世界,不管什么顶级功法,看一眼就会了,更直接一点,顶级功法直接出现在脑海里,无师自通,可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 可是到了顾斟真身上,没办法,看不懂就是看不懂。 她倒是能懂剑谱上描绘的剑招,一招一式比划出来,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只得其形,不得其神”,是作为方面教材的好例子。 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1个积分不能白白浪费,顾斟真捧着古旧的剑谱,硬着头皮又看了起来,并且对自己使用了“正心咒”。 对于喜欢走神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十分恶毒的法术,因为它强迫受害者集中注意力,把那些不喜欢听的废话、不爱看的东西统统收进脑子里,这完全是记忆深刻的另一种表现。 顾斟真实在是不想这样,但她不懂的地方的确是太多了,在这里复制书籍需要花费额外的费用,她不想出这个冤枉钱,所以只好对自己狠一点。 离开藏书阁的时候,顾斟真仍然觉得大脑有点迷糊,这大概就是强行吸收新知识引起的副作用,她晃晃脑袋,看到太阳还挂在天上,现在是下午了。 没有吃饭,腹中也没有饥饿的感觉,都说筑基以后可以不食五谷、吸风饮露,顾斟真认为那是喝西北风的另一种说法。 剑道的事,既然自己看不明白,那就找人请教。 在天逯山,像顾斟真这样的普通低阶弟子,是没有专门的师父教导的。 以前还是练气期的时候,由小镇上的修士负责指导修行,从引气入体这样的基本功开始,还要去类似于学校的地方学习各种理论知识,美其名曰夯实基础。 但那些修士多半有自己的事要忙,所谓的“指导”,更多时候偏向完成任务和放养,能不能成才全看个人。 现在,顾斟真好歹筑基了,就可以去岘灵峰的传功殿旁听,说起来,她还没有去过呢。 没有丝毫的犹豫,顾斟真找准方向,直接前往传功殿。 不同于其他仙门,天逯山的内外门之分,是放在二十四峰这个层级,比如岘灵峰,内门是指峰主及峰主以下的核心人物,这些人住在特定的区域,享受着无需同外界分享的资源。 而外门则是除了内门以外,包括各个附属小镇在内的岘灵峰其他区域,身在其间的人,可以共用藏书阁、传功殿、演武堂等等场所。 除非顾斟真能够得到峰主那种人物的亲眼,收为弟子,否则一辈子大概率是在岘灵峰外门,撑死做到执事长老的位置。 当然,这种层级上的差别,如今的顾斟真感受并不明显。 她站在传功殿外,筑基期弟子的法袍表明了身份,递上身份令牌在门口做了登记,抬腿跨过门槛,来到一个院子里。 说是院子,不如说是个小型广场,一间又一间恢弘的大殿伫立其上,身穿各色法袍的弟子出入其间,筑基期的顾斟真一下子变得平平无奇,这就是岘灵峰的传功殿。 顾斟真这次来主要是想增加对剑道的理解,她在广场上的石壁上找到剑修相关信息,一路找过去,来到一间大殿外,看到有人来,这才跟上,从侧门悄悄进去。 里头的结构有点像顾斟真上辈子很讨厌的阶梯教室,不过在放讲台的位置,是一个相对宽阔的石台,一名女修盘腿坐在蒲团上,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剑道理论。 从服饰上看,这是一位金丹期。 顾斟真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这个角度很好,前面没有太多遮挡,她悄悄环顾四周,发现在场的大半是筑基期,认真听讲的有,走神的也不在少数。 来之前顾斟真已经打听过,像这样的课程,何时授课,由何人负责授课,都是由传功殿的执事长老负责安排,弟子们只需要关注相关信息,选自己喜欢的去听,能学到多少,全看自己的本事。 可以说相当自由了。 顾斟真听了一会儿,觉得那位金丹期女修讲得深入浅出,还是挺容易明白的,就是她来的有点晚,不一会儿就进入下一个流程。 “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提问。” 或许是出身剑修,金丹期女修面上总显得过于严肃,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冷冰冰的,这气氛也就跟着冷下去了。 顾斟真看了一圈,无动于衷的有,蠢蠢欲动但又不敢动的也有,她脑袋一热,就站了起来。 “弟子有一事不明,请教前辈。” “说。”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顾斟真是后面进来的,那金丹期女修的语气又冷淡了一些。 顾斟真便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金丹期女修脸上的表情一僵,“这些都是剑道常识,你竟然不知道?你是打算成为一名剑修?” 殿内隐约有唏嘘声。 顾斟真完全不曾料到自己的提问竟然属于剑道常识,她是认真思考之后,确定弄不明白,这才组织语言郑重提问,没想到在人家眼中竟然是这样。 “是晚辈唐突了。” 重新坐下之后,顾斟真听到坐在前排的筑基期陆陆续续开始提问,她心里有点乱,好久没受到这般打击了。 真的是我不配吗? 离开传功殿,顾斟真立刻去附近的坊市,找到一摞厚厚的剑道常识类书籍,带回洞府,连夜翻阅。 次日,阳光落在石室的廊前,顾斟真默默叹了口气。 她承认,昨天的确问了一个可笑的剑道常识问题,可是在那之前,她真的是不明白,果然术业有专攻,碰到知识盲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 顾斟真直接躺下,心乱乱糟糟的,她重新回忆想要成为一名剑修的初衷,把一点一滴都想了起来,所谓初心,无非是觉得剑修足够帅气。 小说中的修士类别实在太多了,最出名的,还是剑修。< 4. 第 4 章 [] 在天逯山这个地方,筑灵丹并不是什么隐秘丹药,所需的炼丹材料也不是那种世上罕见的,顾斟真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买齐了所需材料和丹炉。 正式开始之前,顾斟真花了几块灵石,在身份令牌自带的交易系统里买到了炼制筑灵丹的注意事项,从头到尾好好研读一番,心里有了个大概。 不出意料的话,第一炉丹失败了。 丹炉打开的时候,顾斟真得到了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她仔细回顾炼丹的过程,还有注意事项,隐约猜到问题所在,于是立刻着手进行第二炉筑灵丹的炼制。 结果还是失败。 不过这次好一些,起码是圆溜溜的黑团子,说明距离成丹已经不遥远了。 顾斟真看了一眼剩下的材料,毅然决然开始第三炉筑灵丹的炼制。 这一次,成了。 只是成丹而已,就卖相而言,大约相当于市面上二百左右灵石就能买到的货色,可以说是废丹,其中药力聊胜于无。 顾斟真并不觉得气馁,相反,她现在很兴奋。 根据她所知道的,毫无基础的新人要成功炼制一炉丹药,除了那种天选主角,基本上要经历无数次失败,像她这样仅仅就是三次实验就掌握了炼制筑灵丹的要诀—— 咳咳,顾斟真有信心,下一次炼制筑灵丹一定会成功,只是现在囊中羞涩,必须想办法再弄几份材料过来。 赚灵石的最好办法是去小苑谷薅羊毛,这也是整个天逯山岘灵峰都认可的事,顾斟真做起来没有任何羞耻感,略作收拾,她便在身份令牌上申请前往小苑谷历练,得到许可之后立即出发。 历练和巡逻是不同的,首先就是范围问题。 历练的时候,会根据修为等级前往对应的区域,比如说顾斟真现在是筑基期,她历练的范围就不再是小苑谷外围,而是往小苑谷深处去。 如果是巡逻,由于这个举动一般是为了防范可能出现的问题,所以筑基期弟子的巡逻,会安排到练气期弟子历练的地方,一如顾斟真之前的行动。 相对来说,历练的风险远远大于巡逻。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是正午,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毒辣的阳光令无数生灵纷纷拿出各自的避暑办法,顾斟真作为修士,只需要略施小术,就可以达到降温的效果,因此毫无顾忌地往丛林深处钻去。 总的来说,小苑谷在外观上还是一个原始森林,若非有特殊目的,人类绝不会踏足此地。 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容易长着那种有年份的灵草灵药,越是容易诞生价值难以估算的天材地宝,只是顾斟真并非第一波踏足这片区域的人,她只是第一次来而已。 一个时辰后。 手上拿着交易系统购买的地图,对比着眼前的景物,顾斟真很快犯了难。 这种地图非天逯山官方绘制,而是多次出入小苑谷的冒险者根据自身经历,在空白的纸上描绘,因此会出现诸多谬误,唯一能保证真实的,就是这图上所说的地点,真的在小苑谷而已。 似乎,迷路了。 到目前为止,顾斟真还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同门的气息,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 没有遇上同门,就能避免因为宝物引起的争端,说起来算是一件好事,但是换一种说法,会不会是顾斟真因为不熟悉这片区域,走到了一个大家都不爱去的地方? 后面的念头一冒出来,顾斟真就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应这种判断。 到目前为止,她的确采到一些灵草灵药,价值也有三四百灵石,就此出去的话,也不算太亏,可若是迷了路,那就另说了。 对着地图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顾斟真忽然眼前一亮。 她发现了标志性的地貌,对比地图,可以确定这个地方名为“西廊坡”。 西廊坡指的是小苑谷中部靠近西边的一片缓坡,包含周边区域,因为不是天逯山的正式命名,弟子们私底下图个方便,就让这个地名所属的地点范围扩大了十几倍。 按照前人描述,西廊坡曾经是个危险之地,生活着一群筑基期修士根本无法对付的高阶妖兽,这些妖兽本来就需要修炼资源,所以把西廊坡连同周围地区的灵草灵药统统据为己有。 这令前来历练的筑基期弟子一度非常头疼。 后来,借着某个契机,一群金丹期修士出手,强行驱逐了此地的高阶妖兽,于是筑基期弟子一拥而上,将这一带有年份的灵草灵药洗劫了去。 从那以后,西廊坡就变成了资源贫瘠之地,但凡进来之前做好调查的,都不会来这里浪费时间。 顾斟真叹了口气,难怪她只是捡到了一些灵草灵药的幼苗,原来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地方,她还错误地以为筑基期的历练区域也是如此贫瘠。 知道了问题的答案,顾斟真也不打算纠缠,既然此地没什么好东西,她得赶紧去下一个地方。 耽搁了好一会儿,太阳都往西边去了,顾斟真直接御剑而起,决定用这种消耗灵力的方式节省时间,只是刚刚离地三丈,她就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是禁制! 顾斟真第一时间确定了自己的遭遇。 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次御剑飞到半空中又毫无预兆地掉落,她放弃往天上寻找答案,而是按照刚才确定的方向,调动周身灵力,全力前行。 一刻钟之后,顾斟真停了下来。 周围的景物在重复,她已经开始兜圈子。 看来是误闯了某个禁制,被困住了。 小苑谷各处遍布各种禁制,像现在这种事,本身也是历练的一部分。 顾斟真站在原地,神识放开,试图探寻禁制的边界,她对于禁制这种手段,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从前很少遇上,如今只能自叹倒霉。 过了好一会儿,顾斟真放弃了。 原地不动,也找不到什么出路,她提着粹竹剑,沿着缓坡,在高大的乔木下寻找蛛丝马迹。 这是一个考验人的过程。 周围的景物一而再、再而三变得重复,顾斟真并不管这些,她只是凭着心中所想,试图找出一定的规律。 咦?前面有个山洞。 顾斟真激动起来,脚下步伐不由加快,这是她被禁制困住之 5. 第 5 章 [] 经过反复尝试,顾斟真确定自己无法打开第二间石室墙壁的柜子,准确来说是无法打开那些柜子上的禁制,于是在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之后,她终于拿起那本“无名剑诀”。 没有任何禁制防护,就好像是随手放在那里的,配合上第一间石室碑文上的内容,顾斟真很担心待会儿会看到“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一类的言论。 庆幸的是,并没有。 剑诀图文并茂,在翻开的那一瞬间,顾斟真就陷入其中,忘记了时间。 她觉得很兴奋,从前看多了小说动漫电视剧而烙印在脑海中的东西,在某个瞬间活了过来,于是顾斟真晕晕乎乎地举起手中剑,幻想着那些帅气的动作。 长剑落下,一道无形之力反弹回来,被撞飞的顾斟真疼得清醒过来。 还是那间石室,长明灯无声燃烧着,剑诀静静躺在石桌上,若非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顾斟真恐怕要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晃了晃混乱的脑袋,额头上的血加速流动,吓得顾斟真赶紧伸手捂着,她重新站起来,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回忆刚才的事,伤口处理完毕,她脑海中也有了个大概。 应该是在某种玄妙的环境中修炼了剑诀,斩出的那一剑,或许是小有成就的表现,只是就这一点成果吗? 顾斟真环顾四周,终于注意到一处柜子已经变得不大一样,上面的禁制没了,露出里面的柜门,没上锁,似乎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真这么简单? 迟疑一瞬,顾斟真打出一道法诀,那柜门便应声而开,露出后面一个通体晶莹的小瓶子。 顺便说一下,这里的柜子其实很像顾斟真上辈子见过的那种快递柜,一格一格的,现在她只是打开了满满几大墙的柜子中的一格而已。 走上前去,拿起小瓶子,顾斟真注意到一旁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易经洗髓丹,筑基期可用”几个小字,有轻微的灵力波动,是留了手段的,否则无法保持这副“新鲜”模样。 这说明书也忒简单了。 顾斟真忍不住心里默念一句。 易经洗髓丹是常见丹药,药效就是字面意思,因为由凡入仙本来就是一件脱胎换骨的事,而修士处于其间,正需要通过各种方式告别自己曾经的肉体凡胎。 不过,不同于诸多功法的缓缓行之,易经洗髓丹是属于猛药,立竿见影的那种,不知有多少修士受不了服用易经洗髓丹之后的痛苦,而纷纷选择其他方式。 敢用易经洗髓丹的,那是真的猛士。 顾斟真从前有了解过易经洗髓丹,想过这会是某种捷径,只是她穷的很,每一颗灵石都得用在必要的地方,实在没有余额可以用来购买此丹。 今日,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了。 不,不可以这么说,搞得她好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顾斟真打开瓶塞,鼻尖嗅到了浓烈的药香,是传说中易经洗髓丹的味道,她心中的怀疑去了大半,接着又回头看那本剑诀,结果发现封面上多了一行小字: “回去巩固基础。” 那一刹那,顾斟真险些跳起来,她握着粹竹剑,警惕地观察四周,没有发现旁人在的痕迹,一颗心并未因此平静下来。 假如这一切真如第一间石室碑文上所说,顾斟真就是那个来到古修坟墓的有缘人,她得到眼前的好处并不是没有前提的,就是必须成为剑修,作为监督,或许那位已故的修士还留了其他手段。 在这个修仙的世界,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顾斟真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她也习惯多想。 会不会只是一场恶作剧? 如果这一切都是修为更高的修士所为,顾斟真看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现在也是可以戏弄练气期的人了。 那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顾斟真没有窥探他人内心的能力,何况现在只是一种揣测而已,她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到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相反,能明确的只有自己的应对措施。 那就优先自己能掌控的事。 顾斟真尝试着斩出刚才那一剑,她循着感觉,挥动粹竹剑,周身灵力因此调动起来,一剑斩出,平平无奇,石室内连灰尘都没有,所以连这点声势都无法为她制造。 看来,她是稍微高估了自己。 剑诀无法再翻开,也无法打开新的柜子,继续待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顾斟真想了想,她是带着身份令牌进来的,如果长时间停留在某个位置不动,又过了出去的时间,肯定会惊动执事弟子,到手恐怕这里的一切就无法再隐瞒下去。 下意识,她不打算与人分享这个秘密。 既然是她发现的,那么就算是给她的历练,从前也有人在小苑谷发现古修洞府,事情闹开以后,就有人要分一杯羹,最后牵扯不清。 所以还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好。 顾斟真关上暗门,退到第一间石室,重新看了一眼碑文上的内容,没有变化,于是她退出了这间石室,关上石门。 在是否留下一丝气息这件事上,顾斟真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很想装作从没来过的样子。 从山洞里出来,天完全黑了,今夜没有月亮,天上零星几颗星星,云层缓缓移动,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这一点亮光遮住。 山里并非伸手不见五指,修士在黑夜中行走也可视物,顾斟真倒是不担心这一点。 对于山洞和山洞外的禁制,她没有再刻意做什么,事情也正如她所料,那个困住她许久的禁制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御剑飞到半空中,顾斟真悬停片刻,拿出地图对照下方地形,在心里大概标注了一个位置。 之后的事情很顺利,天亮的时候,顾斟真已经收获了满满一袋灵草灵药,粗略估计价值在三千灵石,她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次小苑谷历练。 “什么,我在小苑谷待了五天?” 跟执事弟子交接的时候,顾斟真忍不住惊叫出声,在对方询问缘由的时候,她已经恢复正常,“我有被禁制困住,应 6. 第 6 章 [] 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甚至连意识都是痛的,这就是易经洗髓丹霸道药力带来的后果。 顾斟真蜷缩在地上,这里早就铺满了柔软的垫子,为的就是防止痛得满地打滚的时候,磕着碰着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 易经洗髓丹的主要作用就是以霸道的药力强行改变孱弱的肉身,让它变得更加强壮,这个过程好像把骨头筋脉统统敲碎了再重新组合在一起,组合之后自然更上一层楼,至于过程嘛—— 顾斟真把旧衣服塞在嘴里,以免咬到舌头,之前没想到会这么厉害,没有提前准备,这件干净的旧衣服,幸好不是经常穿的。 意识变得迷糊的时候,痛苦也逐渐远离,当顾斟真再次清醒过来,浑身黏糊糊的,能闻到一股异味,那是体内排出的杂质。 这次易经洗髓到这里算是搞一个段落。 顾斟真赶紧用仙法烧了一锅水,认认真真洗了个热水澡,全身上下都狠狠地搓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皮肤状态比之前似乎好了一些。 她现在年纪不大,皮肤状态本来就好,还没有到需要刻意保养的时候,若是锦上添花,一时半会儿也不明显,倒是内里的变化令当事人惊讶。 顾斟真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筋脉变得更粗壮了,血肉也更为强健,这些都不是显露在表面上的东西,只有同为修士,才能使用仙家手段检测到。 看来这易经洗髓丹的确是个好东西。 看了一眼储物袋,那里还有剩下的十九颗易经洗髓丹,回忆起刚才的痛苦,顾斟真倒吸了一口冷气。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需要冷静一下。 西廊坡古修坟墓所领悟到的剑招,顾斟真回来以后也是多次尝试,就是找不到那种感觉,她决定不要钻牛角尖,还是去传功殿一趟。 传功殿讲授剑道的前辈很多,有的已经开始,有的正在准备,顾斟真在广场周围转了一圈,听了不少小道消息。 “韩临绛前辈啊,她可是有名的剑修,金丹后期,据说是在困在瓶颈期了,所以这几年一直在传功殿教导后辈弟子打发时间。” “我也听说过这位韩前辈,人很严厉,对弟子要求极高,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正式收徒。” “金丹后期,不收徒也正常吧,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天逯山。” “说的也是,待会儿韩前辈会来授课,你们要去吗?”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 严格来说,这是顾斟真筑基以后第二次来传功殿,对于那些人名也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听到这么一个评价后,下意识地就认为这位“韩临绛”前辈应该是不错的。 只是,当她坐在大殿后排,见到那张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就后悔了。 这不就是上次训斥她的那个女修? 这样一个人,竟然在弟子当中的风评还不错? 顾斟真很是不解,一时间仿佛坐在刀尖上,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授课已经开始。 这次,韩临绛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有一名年轻女修。 “那不是徐闻昭吗?” “没错,是她,此人出身修仙世家,年纪轻轻便已筑基,傲的很,听说韩前辈很喜欢这个弟子,有收徒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没成。” 听到旁边小声的议论,顾斟真换了个坐姿,决定再看看。 带了喜欢的弟子过来,这次应该会教点实际的东西吧?顾斟真想的没错,在简短的理论介绍之后,就进入实际操作阶段。 韩临绛拿出一枚令牌,念动口诀,须臾之间,大殿内的场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怎么回事?” “小声点,别那么没见识,这是挪移之术,咱们现在到了演武场内。” 从旁人的议论当中,顾斟真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屁股下面的凳子还在,大殿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茫茫的辽阔空间,看不到边界在哪里,甚至会产生一种到了世界边缘的错觉。 原来在大殿里的人,此刻都被传送过来,韩临绛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一个没有宽阔的平台,一脸傲气的徐闻昭持剑站在一旁。 这是徐闻昭的主场。 韩临绛的意思,是让徐闻昭现场表演一段剑术,给在场各位同门一点剑道方面的领悟。 在顾斟真看来,这是要给众人一点震撼的意思。 行礼过后,徐闻昭便开始表演剑术,果然大殿那么小的空间不够她发挥了。 顾斟真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要从徐闻昭的一招一式当中感悟剑道的玄妙,奈何她只是看清楚了对方的动作,觉得流畅,带起来的剑气也很妙,能称一声“好”,然后就没有更多了。 “不愧是徐仙子,在下愿领教高招。” 徐闻昭收剑的时候,有坐在前排的弟子起身高呼,这种切磋,也算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所以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止。 “承让了。” 连胜七场之后,从徐闻昭口中说出的这三个字,还是没有太多情绪起伏,气息依旧平稳,似乎刚才的切磋并未用上全力。 韩临绛满意地点点头,环顾众人,那意思好像在问;还有人要上来挨打吗? 顾斟真一颗心蠢蠢欲动。 这该死的胜负欲! 上次说她不懂剑道常识,而这次,顾斟真已经从西廊坡古修坟墓学到了新的剑招,就该上台露一手,把丢掉的面子赢回来。 越是这样,顾斟真越是坐得端庄,她心里很乱,某个瞬间想要赢的想法直冲颅顶,又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冷水生生泼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能暴露在西廊坡古修坟墓所得! 在生死大事面前,面子算什么东西? 何况那些人从来就没有瞧得上她顾斟真,不是吗? 不,只做一个低调的修士挺好的,没有必要站到人群前面,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之上,真那样,顾斟真可没有足够的自保办法。 怪就怪她哪怕是穿越过来,也只是个身世平凡的低阶修士而已,并没有出身修仙世家、生来就是天之骄子那种事。 一颗心逐渐平静下来。 因为没有其他人上场挑战,韩临绛便站出来对刚才的比试切磋 7. 第 7 章 [] 这种心悸的感觉只有一瞬,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刚才只是顾斟真的错觉而已。 怎么会是错觉? 刚才那种感觉,分明是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种直觉曾经拯救了顾斟真数次,她毫不迟疑地御剑离开此地。 结果,在数里之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上次那条黑鳞蟒。 从表面上看,这条黑鳞蟒的伤似乎已经痊愈,气息方面也没有什么不妥,见到顾斟真之后,还流露出一丝兴奋。 顾斟真汗毛直竖。 她下意识就把这条黑磷蟒跟刚才的心悸联系在一起,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 “这位道友,只是路过啊,告辞告辞。”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灵智开启了多少,顾斟真还是嘴上说着客套的话,实际上摆出防御的姿势,与对方保持安全距离,同时准备离开。 “嘶~” 黑磷蟒吐着信子,似乎对顾斟真的动作很在意,紧紧盯着。 顾斟真身子一僵。 对方可是正儿八经的中阶妖兽,修为相当于筑基期,上次若不是受了伤,顾斟真也捡不到便宜。 难道这家伙今天是来报仇的? 中阶妖兽也是分能打和不能打的,就像人族筑基期要分为初期、中期、后期,顾斟真盘算着自己有几成胜算,战意便起来了。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怯! 不知道这条黑磷蟒哪个部分比较值钱。 胡思乱想之间,那条黑磷蟒姿态放低,似乎已经意识到顾斟真这边的敌意,故意表露友好。 顾斟真微微一愣。 拿走全部白叶灵芝,和分出一点白叶灵芝给黑磷蟒疗伤这件事,实在是不对等,顾斟真可不认为她对这条黑磷蟒有什么救命之恩。 但是—— 对面的黑磷蟒眼神发生了变化,那样子,似乎像是很和善。 难不成这家伙是傻的? 顾斟真大脑极速运转,忽然想到储物袋里的易经洗髓丹,严格来说,这类丹药对妖兽来说效果更好,她心中有了主意。 “这一粒易经洗髓丹,算是补偿上次的白叶灵芝。” 话音落下,一粒丹药从顾斟真手中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往黑磷蟒的方向飞去。 淡淡的药香在周围散开。 黑磷蟒眼中流露出拟人的兴奋之色,张开大大的嘴巴,直接将易经洗髓丹吞了下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顾斟真已经跑出了老远。 黑磷蟒看着顾斟真离去的方向,并没有追出去,而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很快它眼中就流露出痛苦情绪。 显然,易经洗髓丹的药力生效了。 此时的顾斟真已经进入筑基期历练的范围,她最初被传送进来的区域,其实是在练气期历练范围靠里面的地方,所以才会遇上那条黑磷蟒,浪费了不少时间。 想起那一粒易经洗髓丹,顾斟真难免肉疼。 就这品相这等级,就算拿去身份令牌上的交易系统售卖,也早就超过那些白叶灵芝的价值了。 只是不知为何,说出那句话之后,顾斟真又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了断了什么因果似的。 人生天地间,总会沾上因果,而修士不但怕因果,还怕因果背后带来的心境混乱,必要的了断,是非常有必要的。 思绪几转,顾斟真便将此事放下,专心往西廊坡去。 这小苑谷中妖兽很多,限制它们活动范围的禁制也多,顾斟真路上遇到了几个厉害的,被她躲开了,这才有惊无险地到了目的地。 那个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借着晦暗的天光,顾斟真回忆着当时离开古修坟墓的大致位置,落在记忆中的地方。 那个山洞还在。 她怀着忐忑的心理走了进去。 如同上次一般,走进山洞的某个瞬间,感觉像是穿过了什么禁制,到达另一个空间,很快便来到她亲手打开的石门。 第一间石室当中,那块石碑仍然好端端地立在那儿,碑上的文字并没有任何变化,整个石室里也没有其他人进来留下的痕迹。 进入第二间石室,那本《无名剑诀》仍然好好地放在那里,靠墙摆放的柜子一个个笼罩在禁制当中,除了那个曾经被顾斟真打开过的。 没有先动剑诀,顾斟真快步来到那个柜子前面,深吸一口气之后,将其打开,里面的模样,同她上次离开之时,并无区别。 关上柜门,顾斟真转身来到剑诀前,她的手伸出去,在触碰到剑诀之前猛地停住,脑海中出现之前的记忆,片刻的迟疑之后,终于还是触碰到那部剑诀。 没有如愿进入另一个空间,她打开了剑诀,上面仍然是劝她巩固基础的话语。 若非上次已经实实在在经历过,恐怕要怀疑这只是某些人的恶作剧而已。 顾斟真感到沮丧。 她就那么差劲吗? 如果真的有那么差,为什么又要选她做有缘人? 算了算了,再多想也只会气到自己而已,她提着剑,在石室内挥动起来,这里有禁制,也不用担心损坏东西,而且真坏了禁制,说不定就能打开新的柜子,有好东西正在等着她呢。 怀着这种心思,顾斟真练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剑。 没有感觉,还是没有感觉。 破坏石室内物品这种事,当然没有发生。 考虑了一会儿,顾斟真决定离开石室,到外面去。 夜里的西廊坡能听见各种昆虫的叫声,这里目前是没有大型妖兽存在的,某种程度上反而更接近外面的普通树林。 安全方面,虽不能说有绝对保障,到底可以令人心安。 顾斟真御剑飞到半空中,从这个角度回往古修坟墓所在的位置,那个山洞入口是那么地不起眼,如果不是明确知道里面有什么,恐怕没有人会钻进去瞧个究竟。 而且,上次困住顾斟真的禁制也没有出现。 她现在基本上相信,这个古修坟墓就是自己的机缘。 好消息是,恐怕老天终于看不下去了,给她派了金手指;坏消息是,顾斟真本人好像卡在瓶颈期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难受的要死。 在距离古修坟墓洞口挺远的地方,顾斟真找到一处开阔地,于是落下,开始练剑。 对于不能使出当日那一招,顾斟真还是耿耿于怀。 后半夜,天上的星星格外地多,格外地亮。 顾斟真收起粹竹剑,走到一处高坡,站在那里仰 8. 第 8 章 [] “我们这次出来,是要猎杀那头绿藤犼,不要忘了正事。” 在徐闻昭的提醒下,那几个年轻修士才停止对顾斟真的议论。 “根据可靠消息,最近一个月内,有人在西廊坡北面的山林见到绿藤犼,前后三波人,描绘的特征相同,可见是同一只。” “这头绿藤犼可是中阶妖兽,浑身是宝,尤其是内丹,更是重要的炼丹材料,要是能活捉了,价值还能再翻一番。” “活捉太难吧。” “这就是我们请徐师姐出马的原因啊。” 徐闻昭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对她来说,猎杀一头中阶绿藤犼是一种挑战,至于活捉,为什么要活捉?费劲。当然她也不会解释,只是催促众人赶紧向目的地前进。 于是就没有了许许多多的议论之声。 不久之后,西廊坡北面的树林里。 “没有啊,会不会这家伙已经离开了?” “不会的,绿藤犼活动很有规律,它会在一个地方待上很长时间,要不,扩大搜索范围?徐师姐,你说这样可以吗?” 徐闻昭沉默不语,倒是旁人先答了话。 “我们就这一点人,单独遇上绿藤犼的话,恐怕会有危险,所以不宜分头行动。但是一起,效率恐怕会很低。” 其他人很无语地看着那个出声的弟子,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那到底是要怎么办? “一个人,又不是不行。” 徐闻昭终于开口了,她这话里暗示意味还是挺明显的,所以在场其他人不约而同想起不久前见到的顾斟真,此时她们大概连顾斟真的名字都不知道,斗志却因此被激发。 “对,分头行动,节省时间,未免发生意外,大家有什么发现,立刻用传讯符联系。” 分派完毕,徐闻昭独自前往一个方向搜寻。 这次小苑谷之行,看起来是众人邀请徐闻昭,实际上是徐闻昭求之不得的行动,因为她对关着门进行的同门弟子切磋对练已经十分厌恶,点到为止、手下留情这种话听了无数遍,就好像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临阵对敌时情不自禁就使出来了。 徐闻昭迫切想要不会手下留情的实战,所以她委婉地拒绝了韩临绛前辈收徒的提议,这样子当然显得高傲,索性徐家人也认为徐闻昭会有更加远大的前程,不必非得拜一个困在金丹期的师父。 但韩临绛前辈并未因此放弃对徐闻昭的指导,这一点,徐闻昭很感激,也有点理所当然了。 今天一定要找到那头绿藤犼,徐闻昭暗暗下了决心,只是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恐怕无法顺利事先,在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满满的自信心似乎也产生了动摇。 差不多的事,也发生在顾斟真身上。 因为听到那群人的议论,顾斟真心里实在别扭,干脆走远了一点,往西廊坡西边去了。 这该死的自尊心! 顾斟真挥舞着粹竹剑,没有注入灵力,这柄剑就显出沉重的分量,幸好已经经历好几次易经洗髓,她现在就是不用灵力,力气也非同寻常。 简直就是在不改变外形的情况下,变得身强体健。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易经洗髓丹的确是好东西。 心情因此好了一点点。 顾斟真长长出了一口气,修炼不止炼身还要炼心,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多愁善感了。 可能是受的打击太大,需要更为强有力的刺激。 视线在树林中移动,顾斟真发现几棵灵草幼苗,乍一看跟寻常野草差不多,不过寻常野草一年一次生死循环,而灵草的寿命则要长许多。 这种灵草幼苗值不了几块灵石,拿出去也会有人收购,听说除了专业培植灵草灵药的人,还会有闲的无聊的家伙,把灵草灵药的幼苗当做盆栽处理。 盆栽? 顾斟真心念一动,她那个洞府里有一处很好的阳光走廊,自入住以来都是光秃秃的,修士又没有晾晒衣服的需求,所以一直闲置着。 要不,把这些幼苗带回去当做盆栽吧? 顾斟真立刻行动起来。 一般来说,灵草灵药离开土壤之后,为了避免灵性丧失,会使用特制的法器盛放,当然了,短时间就出售的,也可以直接拿麻袋去装,这些幼苗并没有那么娇贵,当做小草处理就可以了。 在灵草离开土壤的一瞬间,顾斟真好想在自己脑袋上来一下。 她是糊涂了,洞府里根本没有灵土啊,这种东西要是花灵石去买,想要好的,那可是得肉疼的,于是她将目光转向地面。 能长出灵草的地方,除了自身灵气充裕,还有就是本身土质也不错。 顾斟真用手指沾了一点泥土放在眼前细细打量,果然,能看到其中微弱的灵气流动。 是好东西。 既然连灵草幼苗都不放过,那就干脆把附近可以称为“灵土”的东西统统打包带走吧。 直到眼前出现普通的土壤,顾斟真这才停手。 太阳越升越高,按理说,应该会感到热,但顾斟真没有,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为什么背脊发凉? 不好!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顾斟真立刻御剑飞到半空中,在天上,视野更好,阳光直接照射在身上,她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这种感觉,好像昨天刚刚被传送进来的感觉,难道不是那条黑磷蟒? 其实在见到黑磷蟒的时候,顾斟真就有所怀疑,只是那时候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件事上,当然就会轻轻放下。 现在不同了。 目之所及,还是小苑谷西廊坡苍翠的树林,耳边能听到鸟叫虫鸣,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自然。 只有顾斟真感受到威胁,或者说,那家伙只是针对她而已。 什么妖兽,这么会恶心人? 顾斟真可不喜欢这种被刻意对待的感觉。 神识悄悄外放,以她本人所在的位置为核心,一寸一寸快速扫过大片区域。 没有。 是范围不够大,还是对方有什么隐匿技能? 如果是前者,那么远的距离还能令顾斟真感知 9. 第 9 章 [] 这绿藤犼的绿光虽然厉害,也得有个睁眼闭眼的过程,虽然它闭着眼睛仍然可以快速移动,速度多少受到影响,至少在那一刻对外界的感知会产生偏差。 顾斟真的机会就是这个。 她提着粹竹剑闪转腾挪,抓住这个睁眼闭眼的时间间隙,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发起攻击,速度快到太阳下只能看到她的残影。 体内储藏的灵力正在快速消耗,这个时候光凭着吐纳呼吸之术吸收灵气,根本来不及补充,而对面的绿藤犼在这方面的情况,显然要比顾斟真好太多。 继续这样下去,不等顾斟真耗死绿藤犼,她就得先死掉。 踏上修行之路,对于自己可能的结局,顾斟真就有过最坏的心理准备,但绝不是这种冤枉死了的结果。 都说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当心头那块巨石高高举起的时候,顾斟真一剑斩出,是有过一次的熟悉感觉。 “吼!” 绿藤犼发出痛苦的哀嚎,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腥臭的绿色粘液飞溅出来,所有沾到的花草树木瞬间枯萎败落。 顾斟真下意识退远了一些,心想这东西不是浑身是宝吗?怎么还有腐蚀性呢?她很快就注意到,这种腐蚀性物质应该仅仅是那些粘液而已。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那种粘液就相当于人类的血液。 受了伤的绿藤犼气息也发生了变化,顾斟真能感觉到那种摇摇欲坠的不稳定,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灵力注入粹竹剑中,顾斟真使出全力,一剑又一剑地斩向那头绿藤犼,对方好像终于意识到危险,陡然变得狂暴起来,气息瞬间暴涨,就好像修为猛然上了一个境界! 还能这样? 顾斟真再次退到安全距离,经过简短的判断,她明白这家伙也只是在做困兽之斗而已,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必要触其锋芒,待其力气耗尽,直接收拾残局。 而且,刚才的动静那么大,方圆几十里估计都听到了,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人过来。 现在,没有必要冒险。 顾斟真目光闪动,或许是她露出一丝退意,那绿藤犼反而得寸进尺,更加狂暴,竟然直接朝顾斟真扑过来。 就这体型,单单是被撞一下,那也是了不得的伤害。 顾斟真瞬间就意识到那家伙想做什么。 “找死!” 这两个字是用来表示愤怒的。 顾斟真一个闪身来到绿藤犼身后,粹竹剑狠狠切过去,带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吼!” 绿藤犼小山一般的身躯剧烈抖动,顾斟真直接被震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撞上一棵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树,那一刻,顾斟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还处在混沌状态。 难道就要这样死了? 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在此刻蔓延。 视线有点模糊,隐约看见绿藤犼杀过来的身影。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这时候该来一个英雄救美的剧情,又或者是触发了什么特殊条件,觉醒了系统一类的金手指。 不过那都是主角的待遇,小说里的炮灰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直接去投胎的。 顾斟真呢? 相距不过三丈的时候,绿藤犼那股独特的腥臭味道已经扑鼻而来,跟人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顾斟真晕乎乎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也终于提起一口气。 躲是来不及了,这么近的距离,绿藤犼的脖子看起来是那么地显眼,顾斟真生出狠意,再度举起粹竹剑—— 生死存亡之际,一颗心反而变得澄澈。 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顾斟真体内,就好像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疯狂地将四周的灵力吸引过来,而这些灵力最终汇集到粹竹剑内。 绿藤犼再次发出怒吼,这次带着极大的痛苦,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徐闻昭等人闻讯赶过来时,正好看到顾斟真站在一头绿藤吼的尸体旁,吃力地拔出粹竹剑,当然,后者已经断裂,回到顾斟真手中的只有三分之二。 “那是——绿藤犼!中阶妖兽啊。” “已经死了,单枪匹马地杀了一头绿藤犼,那人是谁呀?” “不知道啊。” 围观的人数还在增加,基本上都是在小苑谷历练的筑基期弟子,之前人影都不见,现在倒是一个个跑过来了。 顾斟真顺了一会儿气,又吃了剩下的筑灵丹,煞白的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一些,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就在刚才,她突破了瓶颈,进阶筑基中期。 是临阵突破啊。 这种俗套的剧情。 顾斟真仰起头,看到悬浮在空中那群人震惊、羡慕、崇拜等等不一,一时间竟忘记了刚才的千难万苦。 突然间,就觉得身心舒畅了。 “这位道友,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帮忙啊?” “好久没见到能猎杀绿藤犼的同门了,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 陆陆续续有人上前询问,并没有发生那种趁人之危、杀人夺宝的事,相反,猎杀绿藤犼的顾斟真享受了武松打虎一般的待遇。 对于旁人拿出来的疗伤丹药,鉴于顾斟真连人都不认得,当然也就不受这个人情。 不过,那些愿意中断历练,凑热闹跟着她抬着绿藤犼尸体离开小苑谷弟子,就不是顾斟真能阻止的。 到了外面,当即有消息灵通的上来询问这头绿藤犼尸体的价钱,很快就以一万灵石的售价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都很高兴。 回到洞府,顾斟真检查法阵无恙之后,立刻拿出身份令牌,买了两件上品法器,一是宝剑一柄,价值灵石两千,二是护身甲一套,价值五千灵石。 粹竹剑已经彻底损坏,顾斟真现在没有足够的积分兑换新的法器,只有直接用灵石购买,新的宝剑当然是为了取代粹竹剑,至于护身甲则是考虑到防御的问题,毕竟之前在这方面投入太少。 握着剑,顾斟真一颗心逐渐平复下来。 接着,她又买了疗伤的丹药,买了一套小型聚灵阵,一万灵石就花了七七八 10. 第 10 章 [] 岘灵峰医馆,一个为低阶弟子解决日常疑难杂症的地方,对于中高阶修士来说,要么是有自己的师门传承可以解决问题,要么自己就能想办法解决,只有低阶弟子既无师承又无人脉能力还欠缺。 虽然不想承认,顾斟真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设定。 好在,这岘灵峰的医馆看诊是免费的。 坏处是—— “绿藤犼留下的伤啊?很久没见过了。” 那个看起来十分和善的中年女修看过顾斟真手臂上的伤口之后,缓缓抬起头来,“话说,你就是最近那个猎杀了一头绿藤犼的勇士?” 不知是何种心思作怪,顾斟真现在很不想承认,只是艰难地点了头。 医馆这地方,仅有几个坐诊的医修,倒是有小半个屋子等待看病的年轻弟子,所以这样的交谈很快就落入那些人耳中。 顾斟真立刻体验到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 “绿藤犼造成的伤口,也不难解决。” 那医修说出一种疗伤药的名字,顾斟真低声表示自己现在已经用了,就是效果太差。 “不是效果太差。”那医修纠正顾斟真的说法,“因为绿藤犼的粘液有腐蚀性,所以好得慢,你要想快点好,可以去小苑谷底寒潭取了寒潭精粹,每日清洗,不出三日便能好了。” “不过——”停顿片刻,那医修意味深长地说道:“寒潭精粹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单是那寒潭五足蟾,可不比绿藤犼好对付。” 话说到这里,那医修就摆摆手,“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回去了,下一位。” 竟然就这么直白地赶人了。 顾斟真心中郁闷,道了声谢,起身离开,刚刚走出医馆,就被人叫住。 “顾道友,如果你要去取小苑谷取寒潭精粹,我们可以同行。” 一个同样身穿天逯山筑基期弟子法袍的年轻弟子走上来,大约是看到顾斟真没有回头的意思,他竟然快步绕到前面,就这样站在顾斟真对面。 由于脑海中词汇太少,顾斟真想到了“丰神俊朗”这个词,这种程度的邂逅要是放在言情小说里,肯定是男女主初次见面,不过顾斟真自认为正在进行升级流大女主的剧情,任何出现在她面前,只能是路过的工具人。 就是这工具人啊,看起来挺真诚的。 “不必了。” 冷淡地丢下三个字,顾斟真直接从对方身边走过去,目不斜视,甚至不打算问对方的名字。 围观群众已经蠢蠢欲动,那个被顾斟真拒绝的年轻弟子却没有任何行动,而是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待二人都走远了,路人发出失望的叹息,一哄而散。 回洞府之前,顾斟真去了一趟篁临镇,买了两根排骨。 “哎哟,顾仙子,我还以为你筑基以后就不会过来了,今天杀这头猪,可是用仙家手段养的,不止满足口腹之欲。” “嗯,砍小一点。” “好嘞。” 拎着砍好的排骨穿过街道,顾斟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口腹之欲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望之一,如果成仙就意味着舍弃这一点,未免太残忍。 辟谷一段时间后,顾斟真的确没有饥饿的感觉,就是嘴巴里淡的很,偶尔会馋,之前忙着修炼的事,崩的太紧,她想稍微放松一下,让大脑清醒一点。 洞府里的锅碗瓢盆是顾斟真练气期时攒下的家当,没舍得丢掉,搬家就丢弃各种家具的行为,实在是太奢侈了。 一阵忙碌过后,排骨下锅进入炖煮环节,顾斟真坐在灶边,这种原始的做饭方式还是比较节省灵石的。 她仔细回忆今天的事,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击杀绿藤犼的好处还没享受多少,麻烦就已经来了。 顾斟真懒得去探究那个人是怎么认识自己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动机,邀请一个陌生人去小苑谷探险,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但他竟然没有解释。 顾斟真想了想,应该是那个人笃定她一定会去谷底寒潭取寒潭精粹,才会那样说。那么他要的是寒潭精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反正不是什么易得之物。 顾斟真现在最大的优点,就是在外人眼中搏杀绿藤犼的战斗力吧。 她往灶里添了一把柴,既然医修说她现在用的药是有效的,只是时间有点长,那么出于保险考虑,这谷底寒潭也不是非取不可。 说起来,为什么那个人会认为顾斟真是要去小苑谷取寒潭精粹,而不是直接用灵石购买呢? 想到这里,顾斟真有点心虚,她默默拿出身份令牌,看了一眼兑换寒潭精粹所需要的积分,又看了一眼购买所需的灵石。 这难道是物以稀为贵吗?还是要么就不用这东西,要么就非用不可,所以才有这么一个离谱的定价? 思绪翻飞之时,排骨的香味出来了。 顾斟真揭开锅盖看了一眼,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赶紧从储物袋里抓出一把药材,洗净之后丢进去,重新盖上锅盖。 这一顿饭没有主食,只有排骨和汤,吃起来倒也痛快,顾斟真觉得自己的胃舒服极了。 刷锅洗碗。 顾斟真心想,等她修为再高一些,就学着炼制傀儡,这种杂活她可不想总是自己来做,也该把时间用在更为宝贵的地方。 饭后休息片刻,顾斟真坐在床上,开始吐纳天地灵气,这天逯山入门的呼吸吐纳之法,属于最正统的那种,速度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主要是没有什么副作用。 击杀绿藤犼之后,顾斟真买回来一个小型聚灵阵,如今也派上用场。 修炼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顾斟真解开衣裳,把药涂在绿藤犼留下的伤口上,昨天也上过药,如那位医修所说,效果是有的,就是太慢。 如果仅仅只有这个问题,熬一熬也没什么,问题是——顾斟真吐纳天地灵气之时,明显感觉到某种异样,她现在可以确定,问题出现在这些伤口上。 竟然能影响到她的修炼速度。 这样一来,就成为一个不得不 11. 第 11 章 [] “二哥,你真的看好那个顾斟真?” 离开后,徐闻昭终于忍不住发问,事实上,如果不是她这个二哥再三要求,她绝不会跑这一趟。 “看好?你是这么认为的?” 徐宗悼御着飞舟,回过头反问徐闻昭,这架飞舟也是上品法器,在筑基期能使用飞舟的,不是出身世家的子弟,就是有强大的师门作为靠山。 这是徐宗悼的底气,也是徐闻昭能顶着一张高傲的脸,还能有无数人前赴后继跑到面前献殷勤的理由。 对于徐宗悼的回答,徐闻昭是很不满意的,“二哥,要想拿到五足蟾的妖丹,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 徐宗悼淡淡一笑,“孤身一人杀了一头绿藤犼的人是顾斟真,没错吧?这一点,你不但无法否认,而且自己也做不到。” 略停顿片刻,徐宗悼的语气依旧温和,“成天围在你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二哥!” 无论是谁,被人质疑总是一件很难受的事,何况是徐闻昭这样的人,她一下子变了脸色,不过没有办法说出什么狠话,因为徐宗悼说的是事实。 “只要她不是累赘,也就罢了,不过招募队友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找一个不熟悉的同门?” “因为她不相信我们啊。” 一眼就看透事件本质的徐宗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是个聪明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分配战利品也会少些口舌之争。” 徐闻昭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 其实利用天逯山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招募队友这种事,很常见,很多弟子临时组队探险就是这么干的,只是顾斟真还是第一次这么做,心里难免没底。 招募信息也说的很简单:招募队友一名,目标寒潭五足蟾,修为筑基期,男女不限,具体事宜免谈。 没过多久,就有了回音。 “在下王鹿叁,是个法修,爱好是炼丹,如今正需要一枚寒潭五足蟾妖丹,不知可否同行?” 看着对方那张长得有点着急的脸,还有黑中夹杂着白的头发,顾斟真有片刻的恍神。 “这个是因为我经常忧思过度啊,”王鹿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因为我喜欢炼丹,喜欢钻研各种稀奇古怪的丹方,经常把丹炉炸了。” 说到后面,这个实际年龄算是青年的男弟子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顾斟真有过迟疑,跟徐家兄妹沟通之后,意外的是那二人竟然对王鹿叁有所了解。 “原来是王兄,当年练气期洗劫小苑谷外围的人,就是你吧。” “不敢当不敢当,大家称呼一声道友即可。至于当年的事,年少轻狂,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面对徐宗悼时,王鹿叁依旧露出憨厚笑容。 顾斟真倒是暗暗吃了一惊,她听说过前些年练气期弟子中出了一个奇人,利用天逯山现有规则,对小苑谷外围进行了类似“洗劫”的掠夺式寻宝,当时尚且有年份的灵草灵药绝大部分未能幸免,逼得执事弟子悄悄又移栽了一批灵草灵药进去。 原来就是这个人吗? 真是人不可貌相。 鉴于这段过往,没有人再怀疑王鹿叁的资质,四人小队立刻踏上行程。 小苑谷表面被各种绿色植物覆盖,一直绿绿葱葱,而地底下却是另一副光景。 一条不知发源于于何地的地下暗河流进小苑谷的范围,冲刷着地底的土石,造就一个遍布地下洞穴、暗河流淌的地貌,因为寒气重,许多喜欢水喜欢阴寒之气的天材地宝在这里产生,相应的,就有妖兽生活在这里。 五足蟾并不是小苑谷地下最能打的妖兽,但是在寒潭这个地方,它的确是除了人族修士以外的老大。 要想进入小苑谷地下暗河,有很多个入口,若是想要进入寒潭,那便只有寥寥数个。 “就是这里了。” 沿着地下暗河走了相当长一段距离,四人来到一个不过一人高的洞窟前面,王鹿叁憨厚一笑,指着前方道:“我来过一次,就到这里,没进去,里头是个什么光景,我就不知道了。” 顾斟真目光逡巡着,这附近原本光线就暗,眼前这个洞窟更是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神识一扫,只知道里面很大,而且空间相当复杂,寒气从里面冒出来,一下子好像进入冬天。 徐宗悼则拿出一张地图对照着看了一会儿,“这是从前进入寒潭的前辈亲手绘制,不过也只有他本人走过的路线,大家一起看看。” 王鹿叁毫不客气地凑了过去,修士在黑暗中亦可以通过灵力视物,光线暗一点也没什么。 顾斟真思索片刻,这才走过去,她此前一直跟这些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现在大家一起围着看地图,才有同伴的感觉。 只是,看到那地图之后,顾斟真只觉得眼前一黑:这算什么地图? 那弯弯绕绕的一条一条线,有头没尾,除了诉说里面的道路有多复杂,还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个地图……恐怕不行吧?” 王鹿叁倒是出人意料地嘴快,直接把问题摆在明面上。 “只是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而已。” 徐宗悼笑笑,把地图收起来,这里明明没有光,却能令人感觉到那笑容的暖意。 顾斟真暗戳戳地想:这人怕不是个笑面虎吧? “一般来说,寒潭精粹所在之地,就是五足蟾的巢穴,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徐宗悼看向洞窟方向,“这样吧,我走前面,王道友断后,大家觉得如何?” 王鹿叁没有意见,徐闻昭不发表意见,顾斟真想不出更好的安排,而且她也不想打击徐宗悼的自信,就默认了。 徐宗悼走在前面,徐闻昭毫不犹豫地跟上,顾斟真跟王鹿叁对视一眼,看到对方憨厚的笑容之后,这才提剑跟上。 王鹿叁则是笑呵呵地跟上。 寒潭只是小苑谷地下暗河部分区域而已,顾名思义,当然是一个偏寒冷的地方,刚刚进入洞窟之中,顾斟真就感觉到一种透骨的寒冷,不 12. 第 12 章 [] 直到跑出雾的范围,顾斟真依然不能忘记王鹿叁那一声吆喝,她是恨不得在这人脑袋上狠狠敲一下。 “嘘,五足蟾。” 王鹿叁作出噤声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以看到前方洞窟之中有一汪清泉,正往外冒着阵阵寒气,而一旁的地面上,趴着一只长了五条腿的蟾蜍,体长超过一丈。 几乎是第一眼就可以确定,那所谓的“清泉”就是顾斟真此行要找的寒潭精粹,这个意外发现令她兴奋得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徐家兄妹则出现在另一旁的洞口,四人用传音简短交流之后,徐宗悼率先杀出,是诱敌之意,那只五足蟾果然上当,立刻追着徐宗悼往外跑。 看来,灵智不高。 顾斟真和王鹿叁同时从两个方向偷袭,徐闻昭截断那只五足蟾的后路,虽然是第一次配合行动,却有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默契。 剑光、灵光同时闪动,法器碰撞的声音,五足蟾痛苦的嚎叫声同时响起,回音震耳欲聋。 战斗不过数息时间就已经结束,徐宗悼拿到了五足蟾的妖丹,目光落在顾斟真身上,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不现在去取寒潭精粹。 事实上,不只是顾斟真,徐闻昭和王鹿叁两个人也没动。 顾斟真莫名地感到一阵后怕,心想刚才遭遇这个阵仗的若是自己,能否有还手之力? 徐宗悼依靠的是法宝,徐闻昭依靠的是剑术,王鹿叁靠的是纯厚的法术,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顾道友。” 徐宗悼喊了一声,将顾斟真思绪拉回。 “没想到这么顺利——” 话音未落,顾斟真就想骂自己乌鸦嘴,因为就在此时,她感应到三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正在靠近,其他人先后变了脸色。 “三只五足蟾,这是捅了窝子了。” 王鹿叁脸上的憨笑也维持不住,转为肃然,四人缓缓靠近,作出一致向外的动作。 从这个洞窟出去,一共有三个出口,现在每一个出口处都有一只五足蟾,体长都超过三丈,比起刚才死去的那只,明显更为魁梧,眼中神情更为凶狠,气息狂躁。 刚才那么顺利的原因,或许不是四人如何配合,而仅仅是死去的五足蟾太过弱小——兴许是尚未成年的那种。 现在,五足蟾的家长来了。 “加上刚才那只,一共四只,一人一个妖丹,也够分了。” 此时此刻,徐宗悼仍然表现出乐观情绪,高声道:“四打三,我们是人,它们只是灵智初开的畜生罢了,顾道友,王道友,你们一人拖住一只,我和闻昭先解决最左边那一只!” 三言两语间,徐宗悼就对其他人做了安排,显然是牵制、各个击破的意思,因为时间紧迫,即便想要反驳,也来不及了。 五足蟾比人的行动更快一步,已经扑了过来。 徐家兄妹已经对上最左边那只五足蟾,顾斟真提剑冲向最右边,王鹿叁则毫不迟疑地冲向中间那一只,混以彼此都没有料到的方式开始。 顾斟真身法敏捷,几个闪转腾挪,人已经躲开那只五足蟾的攻击,绕到了后方,提剑一斩,隐约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是什么皮?怎么这么硬? 暗暗骂了一声,顾斟真一个闪身,再次躲过一次攻击,她虽然有护身甲,却并不希望亲身检测这件法器的结实程度。 该死!这里空间太小了。 顾斟真不但要躲避五足蟾的攻击,还要想办法避开队友的误伤,还得担心会不会污染了寒潭精粹,一时间身心都遭受莫大煎熬。 徐家兄妹那边的战斗大约持续了一刻钟,最后是徐宗悼十分肉疼地拿出一张金色符箓,才结果了那只五足蟾,而徐宗悼本人也因为催动那张符箓,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这灵力消耗过度的症状。 确认徐宗悼无恙之后,徐闻昭立刻转过来支援王鹿叁。 原本王鹿叁就像一个拥有无限法力的法修,跟那只五足蟾斗得有来有回,徐闻昭一来,二人就占了上风,可以压着那只五足蟾打,但距离夺取妖丹,似乎还要等一等。 “还不来帮忙!” 顾斟真喊了一声,像这种场合,她没有必要打肿脸充胖子,虽然独立击杀一只五足蟾的概率不是没有,但要是那样的话,还组队干什么? 徐宗悼服用一枚丹药之后,脸色好了一些,他带着一件圆环状宝物过来,协助顾斟真。 又一刻钟过去,战斗方才结束。 徐宗悼面色依旧血色不足,不过眉眼之中的高兴是再明显不过了,他取了另外三枚妖丹,按照一人一枚分了,五足蟾体表的皮十分坚硬,可以炼制法器,也都一一分了。 寒潭精粹也是按照四人份进行分配,由于数量远远超过预计,大家自然提不出太多意见。 王鹿叁背上挨了五足蟾一脚,法袍都破了个洞,脸上的笑容堆满,就连伤痛也忘记了。 徐闻昭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就好像这样的结果在她眼中是预料之中,不过再看顾斟真的眼神总算认真了些。 大获丰收的四人并未在小苑谷停留,而是选择离开,到了外面,互相道一声告辞,便各自离开。 回到洞府,顾斟真立刻把寒潭精粹取出来,用以清理伤口。 三天后,绿藤犼留下的伤口重新愈合,若不是亲身经历过,看着光洁的皮肤,顾斟真恐怕要怀疑此前的痛楚只是她一个幻梦而已。 这个头疼的问题解决了,顾斟真心情无比舒畅。 带出来的五足蟾皮肉均已出售,那枚妖丹倒是还留着,主要是顾斟真犹豫着要不要炼丹的事,五足蟾的妖丹若是用来炼丹,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一道传音符飞了进来。 “顾道友,上次那枚五足蟾妖丹还在吗?若是还在,我愿以市价购买。” 是王鹿叁的声音,他现在就在外面。 顾斟真想起此人说爱好是炼丹,于是打开洞府,邀请对方进来。 “妖丹还在 13.第 13 章 [] 修仙的世界难免沾上弱肉强食的毛病,所以顾斟真才会选择待在天逯山这样的顶级门派,至少,在门派内部尚且有一定规则。 而天逯山常年以来对待低阶弟子,也不要求他们外出历练,大部分时候都是养在山门之内,只有到了修为足够高的时候,才会放出去。 这是顾斟真喜欢天逯山的地方。 现在,不知是来自天逯山上层的意志,还是仅仅只是岘灵峰高层的决定,像顾斟真这样的筑基期弟子也要被派出山门之外历练。 当然了,为了安全起见,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以十人为一队,美其名曰增强团队协作。 简直是想当然! 为什么会有明确的境界划分?就因为每个大境界之间的实力差距,绝对比人与狗的差距还要大,像筑基期这样一抓一大把的低阶修士,到了外面只要遇上金丹期以上的邪修,基本上没有自保之力。 顾斟真心中烦闷不已。 她从心底反对这件事,去传功殿时也隐约听到抱怨的声音,不过明显支持的声音更大,听那语气,是把历练当成了秋游。 传功殿只是负责通知而已,这件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为了公平起见,就连分组也是抽签,顾斟真看到结果的时候,她已经跟徐家兄妹分到同一组,十人的队伍,她就只认得这两人。 “大家回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出发。” 像是理所当然的,徐宗悼成为领队,开始发号施令,无人表示异议。 顾斟真想了一个晚上,没有想到可以推拒的理由,她并非出身名门世家,也没有可以倚靠的强势师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而已。 按照其他小说中的设定,她这个身份或许更接近“外门弟子”或者“仙仆”。 次日如期到来。 顾斟真按时来到约定的地方,她没什么好收拾,整个人贫穷得如同一个散修,全副身家都在身上了。 放眼望去,宽阔的岘灵峰广场上,三三两两聚集着不下千人的筑基期弟子,按照传功殿的安排,大家要在这里等待传送法阵,随即传送到山门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见到徐家兄妹以后,顾斟真同二人打了个招呼,就退到一旁,那里刚好有一个柱子,可以作为一个安全的靠背。 徐家兄妹并未因为上次的组队经历就跟顾斟真变得熟络,相反,小队里还有二人更为熟悉的人。 那些人聊的开心,传入顾斟真耳中如同杂音。 该死,为什么情绪波动这么大?还是这次所谓的历练真的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顾斟真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她安慰自己:如果是主角的话,应该就没事的。 “各位,请按之前的分组站好。” 广场上响起执事长老那充满威严的声音,因为用灵力传出,所以清晰地落在每一名弟子耳边。 “大家到这边来。” 徐宗悼说了一声,原本分散站立的队友就聚集过去,顾斟真看到旁人都动了,这才不动声色跟上。 “法阵发动之后,各小队会被传送到山门之外不同的区域,在那里,按照你们的想法去解决遇到的问题,三年之内,活下来,跟你的队友一起回来。” 重申了简约版的历练要求,传送法阵随即发动,天上出现一个足以覆盖整个广场的巨大阵图,阵图中落下一道道光柱,凡是被光柱击中的筑基期弟子,身形瞬间消失。 顾斟真只觉得在那一瞬间,连意识都被挤压到模糊,再次恢复知觉,人已经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差不多能容纳两辆马车并行通过的土路,因为刚下过雨,泥泞不堪,隔一段距离就有人的脚印,牲畜的脚印也有,土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到处都是潮湿的味道。 “这是什么地方?” “好像已经到了乡下。” “刚刚下过雨吧?” “我讨厌下雨,湿漉漉的太难受。” “笑话,大家都是筑基期,仙凡有别,别像一个凡人一样抱怨。” “我就抱怨,你管得着?”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徐宗悼出声阻止局面继续恶化,“大家都没事吧?” 只是长距离传送而已,附近又没有危险的气息,能有什么事? “先搞清楚我们在什么地方吧。” 面对有人要脱队的请求,徐宗悼明确驳了回去,并且给众人找了一个事情做。 不久之后,这些人就知道自己身处距离天逯山大约五六百里的地方,这个距离对于筑基期来说,不算太远。 “正道仙修,当除魔卫道,刚才从那边过来,有个地方气息很不对劲,要不要过去看看?” 就像在无聊之中找到一个有趣的点子,几乎没有听到反对的声音,这个提议就顺利通过了。 顾斟真像个旁观者,她并不冷静,只是面上表情太过冷淡,这让原本有搭讪意思的同门自觉退后,所以她成了孤身一人。 在队伍后面,顾斟真望着再次变得三三两两的小队,心想这种组队的方式真的可行吗?仅仅就是这短时间内的观察,她几乎就可以确定,这十人当中,有一半的人完全没有实战经验。 做了最坏的打算,顾斟真认真思考要如何自保。 “王家村?是个大姓。” 站在村口,雨已经停了,天色昏暗,靠近这个村子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表面上看,这是一个规模中等的村子,一座接着一座白墙灰瓦的房子拔地而起,规划严整,不是那种随意建成的。 用神识扫了一遍村子,徐宗悼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目视众人,“大家怎么看?” “死气沉沉,没有活人。” “是这种感觉,不过完全不应该啊,这个村子看起来挺富庶的,连茅草屋都没有一间,怎么会没有人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反正也是为了解决问题才过来的,进去看看不就行了。” 有人迈开步子,一副马上就要走进去的样子。 “等一下,就不怕有诈吗?这么粗心大意?” 责备的声音一出来,立刻就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再看看吧,徐师兄,你说是吧?” 虽然都是天逯山弟子,但是并没有明确师承的情况下,一般不会用 14.第 14 章 [] 提剑赶过去,也不过数息时间,那个刚刚跟顾斟真搭讪的女弟子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她的同伴,也摇摇欲坠。 凶手是人,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像是丧尸一般的东西,空有人的模样,却没有人的思想,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东西。 徐宗悼等人或在顾斟真之前,或在顾斟真之后,齐刷刷赶到这边。 “这是……炼尸……” 有人颤抖着惊呼一声,那丧尸一般的东西其实只有一具而已,它生得极其高大,四肢修长,生前或许是一个青壮年,脸色黑青,衣衫破烂,露在外面的皮肤也都是那种黑青颜色,两个浑浊的眼珠子转动着,似乎对“炼尸”两个字起了反应。 “炼尸身后必有主使之人,大家小心!” 徐宗悼一手持剑,一手掐诀,其他人听了,纷纷作出防御或者进攻的姿态。 顾斟真提着剑,护身甲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穿上,新买的符箓在储物袋里,能用的法器不多,还是要省着点。 “先解决这具尸体!” 对于缺乏施展经验又习惯服从权威的天逯山弟子来说,徐宗悼这句话一出来,攻击的动作就像从前练过无数遍似的,自然而来就流利地展开。 顾斟真比旁人稍微慢了那么一瞬,如果不是刻意观察,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此时天色以极快的速度暗下来,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偷窥着一切。 出人意料的是,那具炼尸很快就倒下,然后错愕的表情爬上多人的脸上。 顾斟真不动声色地与众人拉开距离。 “怎么回事?就这么倒下了?” 有人检查了死去弟子的尸身,“一击毙命,能够让一个筑基初期毫无还手之力,怎么看也不应该是这种战斗力。” 于是,大家把目光投向那个死去弟子的同伴。 “当时,你跟她在一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没有解释,反而是试图洗脱自己的嫌疑,这种行为像极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宗悼沉声道:“没有人怀疑你,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徐闻昭在一旁问:“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到这里?” 此处是村子外面的竹林,并没有弥漫着村子里的死气,看起来着实是平平无奇,直到现在,那具炼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没有一个明白说法。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照亮那名弟子惨白的脸,关于刚才发生的一切,终于有了个大概。 原来,按照之前的安排,大家是各自分散调查村子周围的情况,那二人是在没有感到任何危险的情况下来到这里,本打算随便看看,结果那具炼尸就突然凭空出现,造成一死一伤的局面。 “真的,它出来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灵气波动,气息什么的,都没有。” 那名弟子已经快要崩溃了,对于不是经常经历生死存亡的人来说,好端端一个人刚才就在面前,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尸体,哪儿能受得了? 顾斟真心里发毛,她总觉得还有更大的危险在后面等着,想走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就算是现在离开,也不知道能否来得及。 “要不,赶紧禀告山门,派人过来处理?” “你在想什么?出发之前不是又强调了一遍,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吗?眼前这件事,怎么都算是一种考验。” 听到“考验”二字,不知不觉士气振作了一些,对于仙门弟子来说,“考验”就如同顾斟真前世的考试一般,会有考试时间、考试结果、参考答案,总之有一套流程在,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徐宗悼思量片刻,缓缓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刚才那具炼尸,应该是有幕后主使在操纵,我们来了之后,它见到情况不妙,立刻逃离,炼尸没了操纵者,根本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 这个解释很轻易就说服了绝大部分人,立刻就有人说:“决不能就这么放过它!” “对,要给死去的同门报仇!” “要报仇!” “报仇!” …… 最后,徐宗悼说他发现附近还有一支队伍,联系他们过来,大家一起动手,就是今晚辛苦一点,要结阵自保。 都说人多力量大,既然同门的支援马上就会到来,那么也就不急着走了,于是人心因此稳定,大家另外寻了一个开阔地,布下禁制,安排巡夜值守,死去的女弟子也按照门规处置,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 顾斟真的值夜是后半夜,所以可以先睡一觉,她哪里睡得着?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开始,雨滴越来越大,到后面甚至下起了冰雹,天上还打雷,这天气是一点儿也不让人喘息。 这次出行,顾斟真没有带帐篷什么的,但是徐宗悼那些人有带啊,一个帐篷支起来,点上蜡烛,门口再挂上灯笼,又有避雨的小小法术,似乎天气的影响也可以忽略了。 “顾道友,该我们了。” 徐闻昭来到顾斟真面前,或许是看到其他人的表现,在值夜同伴的选择上,她倾向顾斟真。 “好。” 顾斟真提剑起来,跟着徐闻昭一起走出帐篷,跟外面的人做了交接,就开始值夜。 雨已经停了,外面一片潮湿,值夜的地方也安排了一个棚子,能遮挡头顶上落下来的雨,不过不能挡风,夹杂水汽的夜风吹来,自带一股寒意。 顾斟真不得不运转灵力,驱除寒气,自从队伍里出现伤亡,她就一直紧绷着,在帐篷里不过闭目养神而已,手里还是一直握着剑,各种可能发生的危险在她脑海里出现,现实是,她想的那些事并未发生,大家就这么平安地等到另一支队伍到来。 顾斟真遥遥看见王鹿叁,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两支队伍汇合之后,士气再度为之一振,双方合计之下,既然外围找不到结论,那么就一起进村子里看看,由于之前徐宗悼对炼尸下了那么一个结论,大家难免认为那个幕后主使之人是个胆小怕事。 “走!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们天逯山的人。” 一行十九个人,摆出浩浩荡荡之势,沿着进村的小道,一路前行 15.第 15 章 [] 想骂人却找不到可以骂的对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顾斟真提着剑,在感到背脊发凉的一瞬间,已经反手斩出一剑,并且向前冲出十几步,回身的时候看到就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站着一个浑身黑青的“人”。 因为被刚才那一剑所伤,“人”缓缓倒下,那动作十分僵硬,像是一块大石头的,落地的时候,成了碎块。 没有血,因为它本来就不是活人,应该原本就是这个村子的村民,不知什么时候被邪修炼制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在天逯山的弟子祭出那张金色符箓之后,它们从各个地方冒出来,很容易就可以杀死,但你若是大意轻敌,它身上便有可能附着那名邪修的神识,将一名筑基期击杀。 这样的惨剧就在顾斟真面前上演过,十九个人的队伍立刻遭遇惨烈的伤亡,在混乱当中,她走进这条小巷,就这么一直走到现在。 想起许多关于鬼打墙的传说,顾斟真也尝试过用那些破解办法,不过都没用罢了。 小巷两边都是刚才在村子里见过的房屋,顾斟真冒险进去看过,同一侧的房屋仿佛复制粘贴,连家具摆放的细节都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顾斟真又觉得愤怒,她径直走向最近的一处房屋,一脚踹开院门,顺便在门上留下一个脚印,然后走进去把院子里的东西都弄得乱七八糟。 做完这些,她立刻退出来,走到对面一个院子,做了类似的破坏,等她退出来的时候,第一个被她破坏的院落已经消失不见,不准确来说,是复原了。 顾斟真走进去看了一眼,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曾经进入过这个院子,然后她跑出来,去对面的院子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一切复原了。 就好像她刚才大力踹门、肆意破坏的样子是来搞笑的。 这次,顾斟真决定不走开,她当即重新踹了面前的大门一脚,然后就盯着门上的痕迹看,直到两眼干涩,于是眨了一下眼,就这点功夫,那门上的痕迹消失了。 所以,不能让她看见是吗? 或者,不能在她的注视下发生变化。 所以,这次顾斟真留下一缕神识,神识这种东西本身如同意志的一部分,一旦被外力抹除,还是会感到难受的,所以她并不敢留下太多。 果然,就在她离开之后,那一缕神识就消失了。 难道是一直在那个罪魁祸首眼皮子底下吗? 顾斟真讨厌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她想起之前那名弟子试图用暴力解决问题带来的后果,把心一横,还是决定试试。 如果被困在一个牢笼之中,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就只能用暴力强行打开了。 提起一口气,将灵力灌注佩剑当中,顾斟真接连斩出三十余剑,耳边尽是狂风呼啸的声音,周围的房屋如碎石一般倒下,露出其他地方的模样。 那是一模一样的房屋,一模一样的小巷,身处其中的顾斟真,仿佛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 哪怕是迷宫,也是有范围的,并不会真的无穷大。 顾斟真神识放开,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潜意识里,隐约觉得某个地方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这个时候就应该跟着感觉走了。 提剑飞快地掠过一个接着一个院落,落地之时,顾斟真看到几个眼熟的人。 徐家兄妹,还有王鹿叁和另一支队伍的领队。 “顾道友。” 王鹿叁看见顾斟真之后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你来的正好,我们四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你来做个决定。” 顾斟真瞬间感觉不好,暗暗用神识一扫,试图找出这几个人是假冒的破绽,奈何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斟真身上。 “怎么回事?” 顾斟真现在需要一个解释。 按照王鹿叁的说法,就是大家走散之后,都在寻找出去的办法,时间越是拖延下去,伤亡越大,所以一点儿也耽搁不起。 于是,在冥冥之中,徐家兄妹,王鹿叁和他那个领队就来到这个地方。 顾斟真顺着王鹿叁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差不多的院子,之所以说是“差不多”,而不是一模一样,是因为这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阴冷,阴森,令人不想靠近的感觉。 两支队伍的领队都认为,出去的关键就在这个院门后,可是时至今日,谁也没有迈出第一步。 徐家兄妹认为,应当谨慎从事。 王鹿叁和他的领队认为,应当直接以暴力破坏。 为了这件事,二对二,谁也说服不了谁,而且因为事关重大,谁也不肯退步,也不准对方率先行动。 顾斟真皱着眉,所以她上送上门来的二选一? 看了一眼那扇高大的院门,顾斟真后退一步,“我打算按照自己的办法行事。” 王鹿叁立刻追问:“顾道友有什么好办法?” 顾斟真没好气地说道:“没有。” 你们既然故意要陷我于不义,那就别怪我不接话了。 “那现在怎么办?” 王鹿叁的话,当然无人能回答。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连一秒钟都开始变得漫长,顾斟真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她冷冷地看了那几个人一眼,快步走到院门前,一脚踢出,旋即快速后退。 “砰”地一声,院门应声倒地,露出里面的光景。 一个衣衫破烂、满身是血的人坐在院子里,一见到外头的人,立刻从双目中显露出凶狠的目光。 顾斟真感到危险的同时,又觉得厌恶,身后的徐家兄妹也好,王鹿叁和他的领队也好,都拎着各自的法器冲了上来。 战斗很快就结束,周围的一切恢复了正常,来自天逯山岘灵峰传功殿的长老也到了。 “你们真是踩了狗屎运。” 那长老皱着眉头看了一圈,又听了事情的经过,又是惊讶又是无奈,“那家伙至少是个金丹期,你们一群筑基怎么打得过?幸好他在练功的关键时候,腾不出手来, 16.第 16 章 [] 距离那场仓促的历练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岘灵峰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模样,站在传功殿的广场上,顾斟真发现许多陌生的新面孔。 她不常来这里,不过若是在人群当中见到新晋筑基期,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主要是那股子新人气质太明显了。 提前到了大殿里,这次没有坐后排,顾斟真挑了一个最前面的位置,坐在靠近门的方向。 这次,授课的前辈依旧是金丹后期的韩临绛,她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出现在大殿中,时间正好,不曾早了,也不曾迟了。 授课开始,顾斟真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不曾走神。 授课结束,直到最后一个上前请教的弟子离开,顾斟真终于走到韩临绛面前,“韩前辈,能否请教您一个问题?” 韩临绛看了顾斟真一眼,对于金丹期来说,过目不忘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本事,她当然记得这个曾经提过令人发笑的问题的筑基期。 不知为何,感觉很不同了。 难道是历练的经历让人发生了改变? 韩临绛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个念头,难得变得宽容起来,“你说。” 真正想要问的,并不是用言语能表达的,顾斟真提着佩剑,在韩临绛面前展示自己的剑术,那是已经领悟之后的,不用担心暴露什么。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顾斟真认为这位韩前辈实际上是一个严肃刻板的女修,在为人师这件事上,还是过得去的。 “这是我的剑术,请您指点一二。” “你的剑,杀气太重了。” 杀气太重?顾斟真错愕地抬起头,有这回事? “临阵搏杀,以性命为赌注,这样的剑尚未出鞘,对方就已经感知剑意。如遇强敌,生死未知,学会收敛锋芒,收放自如,方才是长久之道。” 听起来并不仅仅是在点评剑术,同时也是在点评顾斟真这个人。 是了,顾斟真最近似乎变得尖锐起来。 “多谢韩前辈赐教,弟子铭记在心。” “不必多礼,看到你的剑,我好像看到一个新的世界,刚才多说了几句,未必是对的,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韩临绛的眉头在那一瞬间舒展开来,后来,顾斟真听说她闭关去了。 对于韩临绛的评价,顾斟真是认可的,她隐约发觉自己的不对劲,一只长满刺的刺猬只要走出去,就立刻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吧,那样出手的胜算绝对会大大下降。 现在开始“收敛锋芒”。 顾斟真回到洞府,还在想着这件事。 这次下山历练令她一度烦躁不已,再加上后面的事,安全感这种东西,正在动摇,原有的办法,似乎已经无法解决眼前遇到的问题。 无论是遇到什么问题,只要自己亲自出手的话,无论多么谨慎,还是难以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 哪怕是不断提升实力,也还是有可能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稍微大意的话,就可以是难以挽回的后果。 除非站在这个世界实力的巅峰,那样的事未免太过遥远。 顾斟真认真回忆着从前看过那些小说中的情节,如果主角遇到这样的困境,应该怎么办呢? 替身! 或者说是身外化身! 顾斟真眼睛一亮,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她立刻去查阅了相关资料,发现这个世界的确有类似的处理,主流是两种方式。 一是替命符。 二是替身傀儡。 无论修为高低,这两种方式都是通用的。 相对于替身傀儡来说,替命符比较接近一次性用品,就是在必要的时候祭出,挡住足以致命的攻击。 而替身傀儡到了更高级别,还有另外一个名称,“身外化身”。 替命符实在太贵了,不是顾斟真这样的身家能买得起的,就算将来有足够的灵石,向旁人购买这种东西,也未必能放心,自己炼制的话,那就是另一件麻烦事了。 思来想去,顾斟真将注意力放在替身傀儡上。 在这个世界,以傀儡作为法器的修士也是有的,就是岘灵峰这里见不到,能看到的只有藏书阁里的典籍。 所以,得自己摸索。 傀儡这种东西,可以分为很多种类,可以做很多事情,不仅仅只是可以作为替身存在,用这样巨大的好处,顾斟真成功说服了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斟真连着去了三趟藏书阁,把能借阅的相关书籍全都装进脑袋里,又买了不少材料,回到洞府开始研究。 如果是做身外化身那种等级的傀儡,就得用到分魂之术,毕竟是相当于另外一个自己的存在,还得留下足够的后手,保证自己对化身的控制,光是听听理论,就不是现在的顾斟真能驾驭的。 而制作普通的傀儡则简单许多,最简单的一种,就是将一缕神识寄附其上,操纵其行动。 顾斟真决定从最简单的开始。 以神识操纵没有意识的物体行动,比简单的御物之术要上一层,顾斟真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人,这是她从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里买到的半成品。 “起!” 以神识寄附其上,操纵其行动,那个巴掌大小的小人果然动了起来。 按照顾斟真的意志,走了几步,的确令人惊喜,但也仅此而已。 “咔嚓”一声,因为无法承受神识寄附的力量,傀儡小人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缝,这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彻底碎裂。 这就是失败的半成品啊。 卖家特意说了,这东西就只能拿来看看而已,所以售价极为低廉,等同于卖废品。 顾斟真拿出佩剑,想着自己若是将神识寄附其上,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不行。 兀自摇摇头,神识也是要消耗精力的,若是被剑气给灭了,那样顾斟真也得难受好多天。 还是从头开始学炼制傀儡的办法吧。 把那个傀儡小人的碎片捡起来,凭借之前的强行记忆,顾斟真开始观察起来。 数日后。 望着地上只有半人高的人形物体,顾斟真忍不住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成是成了,这家伙用来给阳光走廊的灵草浇水,还是 17.第 17 章 [] 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只是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就好像一盆冷水突然从头顶上浇下来,瞬间透心凉。 顾斟真放出神识,再度探查方圆几十丈之内的情况,没有,没有发现异常,甚至连那具人形傀儡也感应不到了。 是潜藏在山林之间的妖兽? 还是不知从哪里跑来的更高阶能人? 又或者,是哪个同门? 由于顾斟真完全没有发现对方行踪,无论是哪一种可能,这种未知的危险都令人窒息。 是逃? 还是继续藏在这里? 能逃得了吗? 无数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顾斟真在混乱之中忽然捕捉到一丝信息。 是敌意。 她感觉到了。 提剑掠过树梢,顾斟真看到了天逯山的弟子服饰,还有一旁散落的碎片,那是人形傀儡的残骸。 “哦,正主来了。” 轻浮的语气,明明是仙气飘飘的弟子服饰,硬生生给这人穿出一种庸俗不堪的感觉。 “这不是亲手猎杀绿藤犼的女修吗?原来还懂炼器啊。” 笑声在林间响起,几个年轻的天逯山弟子纷纷御剑飞到半空中,对顾斟真形成半包围姿态。 “我们正在测试隐身符的效果,没想到你的小玩意过来了,所以只好让它变成碎片啰。” 为首一人手上捏着一张金色符箓,灵光已经黯淡,显然是使用过的。 顾斟真虽不是符修,也是见过好东西的,那样的符箓根本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几个家伙炼制,什么测试隐身效果的话,不过是托词罢了。 只有那种高等级的符箓,才会在顾斟真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走到这个距离。 不知道该说大意呢,还是无奈? “那具傀儡虽然不值什么,到底也是几块灵石,你们准备如何赔偿?” 没有同那些人多说,顾斟真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这是在天逯山,同门之间损坏私人物品,是要赔偿的,她并不打算惯着某些人。 “赔偿?你搅了我们的兴致,又当如何?而且,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推出为首之人,旁人帮腔道:“这可是贾赫贾公子,贾家什么来头,你打听打听。别以为跟徐家的人出去几次,就能在贾公子面前逞威风。” 贾赫这个名字,顾斟真的确听说过,那是同门当中臭名昭著的一个,一向欺软怕硬,要不是身后有贾家撑腰,早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起来,正是因为贾赫严格执行“欺软怕硬”这条,被他欺负的往往无处申诉,而能欺负他的人,往往还没动手,这家伙就已经跪了,所以有身份地位的人并不屑于跟这种人打交道。 今天真的是顾斟真倒霉,居然会遇上此人。 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无论在什么时代出现,作为受害者,没有足够的力量,都会感到头疼吧。 顾斟真心里十分厌烦,她想要低调一点活着,甚至是以一种苟着的方式一点一点变强,什么杀人夺宝,她没有这种兴趣,现在看来,以为回避就能躲开麻烦,终究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你们觉得我软弱可欺?” 顾斟真亮出佩剑,她的剑是见过血的,并不惧生死,就是不知道对面的人能不能豁出去。 看到顾斟真认真了,贾赫似乎觉得扫了面子,怒气冲冲地说道:“虽然天逯山禁止同门相残,但我们若是把你打一顿,弄残了丢在这小苑谷里,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吧?” 这就是威胁了。 顾斟真面露冷笑,直接化作一道残影,提剑从贾赫身侧掠过,剑尖从对方脖颈出滑过去,带出一丝血痕。 当然,只是破了点皮而已。 “啊啊啊,杀人了!” “快拿下此人!” …… 那群人乱做一团,剑光在黑夜中闪烁,各种法器的灵光同样闪动着,惨叫声连连。 顾斟真出了气,同时抛下一句话:“那几块灵石就不用你们赔偿了,若日后还要纠缠,我顾斟真奉陪到底!” 离开此地,顾斟真特意兜了好好几个大圈子,确定身后无人跟踪,这才悄悄返回西廊坡,走进古修坟墓中。 无论怎么样低调做人,都无法避免与人产生冲突,像今天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大概只有提升实力才能避免吧。 顾斟真这样想着,长剑一挥,剑气落在一个柜子上,那禁制就这么直接消失了。 嗯? 这么简单? 此时,顾斟真已经没有第一次打开柜子的兴奋,她走到近处,发现柜子里放着一本薄薄书册,取下来一瞧,封面上写着《傀儡术》几个大字。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顾斟真不得不怀疑,这座古修坟墓能被她发现,是有人有意为之。 她翻开书册,快速浏览一遍,里面图文并茂,清晰地描绘了如何炼制傀儡、并且将傀儡变成身外化身的办法,只是关于身外化身的问题实在太过艰深,她看了一眼就知道现在绝对无法操作,于是视线转回来,看向傀儡制作部分。 不得不说,这是一部实用性极强的著作,绝对比藏书阁那些理论要贴合实际,想必该书的作者一定是亲自炼制过傀儡的。 与其说是《傀儡术》,不如改名《傀儡制作手册》,这样更贴合实际一点。 随手把书收进储物袋,顾斟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傀儡术》拿出来,若是此物在外头被人发现,要如何解释呢? 她想了又想,虽然把书中内容强行记下也是一种办法,但这样太伤脑子了,还是带回去吧,要是遇到质问,就说是在外面历练的时候,偶然得到的。 甚至连被询问时回答的语气,她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于是,顾斟真重新把《傀儡术》收进储物袋,跟一大堆书籍放在一起,做完这些,她将注意力转向那本剑诀。 我现在,算是基础巩固了吗? 怀着这种想法,顾斟真翻开了剑诀,然后就进入那个玄妙的世界,对外界时间的流逝,彻底失去感知。 18.第 18 章 [] “顾仙子,小苑谷的事,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该死!” 以贾赫为首的几人“扑通”一声跪倒在顾斟真面前,由于速度太快,顾斟真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这是损毁傀儡的赔偿,还有这个,这是我们赔罪的诚意,请您收下!” 看着递过来的两大包灵石,顾斟真脑海中浮现上次小苑谷之行的记忆,那几个人的面容与眼前这几个逐渐融合在一起。 剧情还能这样展开? 顾斟真十分不解,一语不发地打量着那几人,佩剑在手,若有意外,随时可斩出一剑。 这位置刚好是传功殿外距离大门很近的地方,来往的人不少,看热闹的弟子已经驻足观看,认得当事人的,在那里指指点点。 “顾仙子,我们是真的知道错了,您要是不解气,我——” 说着,几个人就开始扇自己的耳光,那狼狈和急切的模样,就像是招惹了不得了的人,颠颠地来请罪。 顾斟真对自己的底细还是很清楚的,她在这天逯山并没有可以依靠的实力,但是眼前这一幕又过于滑稽,思量片刻,她开口问道:“怎么这会子急着认错了?”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意在套话,倘若这些人对顾斟真有了什么误解,顾斟真本人也很想知道。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该在您面前大放厥词,小人该死!” 贾赫把头磕在地上,那惶恐的模样,还有丢脸的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一定是有人给他施加了莫大压力。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执事弟子过来询问情况。 贾赫抢着道:“前些日子,在小苑谷,我不小心弄坏了顾仙子的傀儡,又出言得罪,回去以后,族老狠狠地教训了我,这不是来给顾仙子赔罪了吗?” 执事弟子皱着眉,心道这贾赫不是那种会讲道理的人,虽然这一番说辞听起来没什么破绽,不过他还是饶有兴致地看向顾斟真。 “顾道友是吧,这事,真如他们所说?” “他们的确是毁了我辛苦炼制的傀儡,又口出狂言,当时就被我教训了一顿,说好了两清的,不知道为什么要闹这一出。” 顾斟真简要概括了事情经过,不止执事弟子,在场的许多人都是一副认可她的说法的样子,这样就达到目的了。 不管贾赫一伙是出于什么目的,顾斟真都不打算被人牵着鼻子走。 执事弟子笑了笑,开始和稀泥,“既然二位说的情况差不多,那便是贾道友负荆请罪了,顾道友就收下东西,了却此事吧。” 说着,执事弟子用眼神示意周围,这众目睽睽之下,不赶快做决定的话,难道要闹到长老面前吗? 顾斟真盯着贾赫看了一瞬,“倘若我接受你们的道歉,又当如何?” 贾赫一愣,旋即挤出一丝笑容,不过这笑着实比哭还难看,“倘若顾仙子收下灵石,接受我们的赔礼道歉,此事才算真正了了,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不止是贾赫,就是他的同伴眼中也都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是迫于族老的压力,转过头来向顾斟真低头,又有执事弟子介入其中,顾斟真便收下灵石,“如你所说,此事到此为止,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多谢顾仙子!” “顾仙子大人有大量,多谢了!” “多谢顾仙子!” 单从称呼来说,贾赫等人就背负了不少压力。 顾斟真收好灵石,朝那名执事弟子点头示意,旋即离开现场,大步走进传功殿,她可不想因为这一件事就影响自己的计划。 贾赫等人互相搀扶着起来,目中并未那种要报仇的愤恨,反而带着深深的恐惧,面对旁人的询问,一言不发,快速离开了现场。 人聚人散,一场热闹就此结束。 “二哥,你怎么看?” 树荫下,一身筑基期弟子服的徐闻昭微微偏过头,向一旁的徐宗悼询问道,刚才那场热闹,好巧不巧,正好从头到尾看了全部。 “一向欺软怕硬的贾公子似乎踢到铁板了,你指的是这件事?” 徐宗悼面带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同时有神秘莫测的感觉。 “顾斟真天资不算高,运气倒是不错,或许背后真的有什么人。” “这是在嫉妒?” “二哥,你不是说想要找几个可靠的同伴?如果顾斟真是人选之一,为什么不多了解一点?” “你也看好她?” “在某些方面,是个可靠的人,不过总共也没接触过几次,还是小心一点好。” “我看你是看上顾斟真的气运了吧。” 徐宗悼笑着戳破徐闻昭的心事,后者并未因此恼羞成怒。 “二哥,修行之人,天赋,运气,缺一不可,你不是也说过,只有天道眷顾的宠儿,才能走到最后吗?” “是啊,是这个道理,韩前辈一直很看好你,你不去她那里请教剑术吗?” “韩前辈闭关了。” “闭关?” “二哥,你知道的,韩前辈困在瓶颈期很长时间了,如果未能突破,等待她的就只有寿元耗尽。” “所以,韩前辈是有什么际遇?” “说不清楚,只知道她在闭关前跟一个人长谈。” “谁?” “顾斟真。” “难怪啊难怪。” 徐宗悼一副心中了然地看着徐闻昭,“你在韩前辈跟前许久,虽无师徒之名,她对你也是恩重如山了——顾斟真,真是个奇人,贾赫的事,还是再打听打听,贾家人多,应该会露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然后,经过徐家兄妹的调查,结论似乎与贾赫本人所述差不多,就是贾家的族老对贾赫的行径大为愤怒,勒令其务必向顾斟真赔礼道歉,且必须得到对方的原谅,否则家法伺候。 贾赫是个欺软怕硬的,一看族老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立刻就怂了,连着那几个从犯也怂得要死,所以才有传功殿外那一幕。 差不多的消息,也在数日后传到顾斟真耳中,甚至还衍生出了更为离谱的版本,就是顾斟真应该是天逯山某位高 19.第 19 章 [] 小苑谷外围,这是练气期弟子历练的地方,偶尔也会出现他们对付不了的妖兽,倒霉的甚至可能把命丢在这里,所以需要筑基期弟子参与巡逻,维持基本的秩序。 为了积分,顾斟真不得不再次投入到此项工作当中。 经过数次开了眼界,小苑谷外围的灵草灵药早就无法满足顾斟真的胃口,迫于空荡荡的储物袋,她才接受这种鸡肋的东西。 哪怕只是一块灵石,那也是灵石啊。 她是这样安慰自己。 战斗傀儡“石人一号”没带出来,这种场合,没那个必要。 顾斟真御剑掠过一个又一个山头,期间看到好几队结伴历练的练气期弟子,那种不服输又累的气喘吁吁的样子,让她产生了短暂的回忆。 当初的她,似乎也是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然后遇到了一系列事情。 不不,当初的顾斟真是个相当谨慎的人,她晃了晃脑袋,这年头,连记忆都变得不可靠了吗? 小苑谷外围的许多禁制都是用来限制妖兽行动的,如果没有禁制,这些妖兽当中强大的那一部分,就会开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模式,对这片山林的正常发展,并没有太多好处。 顾斟真隐约能感觉到某些禁制的存在,果然修为提高了,对世间万物的感知都会变得更加敏锐。 咦?前面的禁制是怎么回事? 又飞过一个山头,前面是一片低矮的灌木林,杂草长得比野树还高,从地面上的痕迹看,数年前这里应该经过激烈的打斗,原有的植物不复存在,现在这些都是后来生长的。 这里应该是两处禁制的交界处,似乎不够稳定。 巡逻的弟子如果遇到禁制方面的问题,可以不必处理,上报执事弟子即可,因为小苑谷的禁制实在太多,不知道哪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熟悉的人最好不要上手处理。 顾斟真认可这个处理方式,她在附近转了一圈,确认禁制的确出了问题,就记下来,准备出去以后上报。 就这样吧。 飞出去数里地,顾斟真突然又折返回来,不但如此,她还飞得高了一些。 总觉得有些不妥。 具体是怎么回事,又说不上来。 顾斟真不肯放过这个感觉,她用神识搜索着附近区域,当范围扩大到极限的时候,终于发现端倪。 是那头黑磷蟒。 第一次见到,是在做巡逻任务,趁着那条黑磷蟒受伤的功夫,拿走了白叶灵芝,第二次给了它一粒易经洗髓丹,是要了了因果。 没想到,第三次见面的机会又来了。 本来不想管的,奈何心里那一丝念头实在放不下,顾斟真只好追着黑磷蟒的气息找过去。 等她赶到的时候,地上还有打斗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黑磷蟒倒在地上,身体几乎从中断裂,气息奄奄。 它发现顾斟真的存在,勉强抬起头,睁着眼,流露出来的,是拟人的留恋与悲伤。 那种情绪冲入脑海中,顾斟真心神巨震。 她知道,这条黑磷蟒想活! 用了一粒易经洗髓丹,黑磷蟒的肉身较之前更为强悍,却还是落得这个下场,可见对手之强。 如果顾斟真记得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黑磷蟒的领地,那么就是入侵者伤了它。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鬼使神差的,顾斟真来到黑磷蟒身边,保持着一个看起来安全的距离,然后,她感应到来自黑磷蟒的情绪。 强烈的求生欲! “我知道,可没有办法救你。” 黑磷蟒的伤实在太重,顾斟真身上又没有可以起死回生的丹药,哪有什么办法救它? 至于什么未了的心愿,顾斟真很怕这种事,也不想沾染这种因果,只是她杵在那里,心里还是想做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大脑因为飞速运转而有一种混乱的感觉,突然间,顾斟真想到了什么。 妖丹! 傀儡的核心! 妖丹对于妖兽来说就是一种类似于根本的东西,而傀儡核心就是一具傀儡的根本所在,之前顾斟真炼制的傀儡不如意,很大原因是她没有解决“傀儡核心”这个问题。 “我有一具傀儡,把你的妖丹和傀儡核心炼制在一起,能不能让你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这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顾斟真高声说了出来,她有点兴奋,尽管她并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成。 “我没有试过,不知道行不行,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黑磷蟒的气息已经很微弱,它轻轻点头,然后脑袋一歪,一颗妖丹自其口中飞出,带着强烈的意识来到顾斟真面前。 神识扫过去,顾斟真知道,刚才这黑磷蟒将它的一缕神魂留在妖丹之中,这种信任,她只有全力以赴。 小心翼翼地收起妖丹,顾斟真以上报禁制损坏为由,提前结束这次巡逻,得到了执事弟子的口头批评,应得的积分也扣除一半,这一点比想象中好。 回到洞府,顾斟真立刻拿出傀儡“石人一号”的核心,跟黑磷蟒的妖丹,她并没有任何参考,只是凭借脑海中那一个模糊的念头,就这么尝试起来。 两天后。 顾斟真望着动作灵活如蛇的战斗傀儡“石人一号”,哭笑不得。 黑磷蟒的妖丹竟然真的与“石人一号”核心融合在一起,这是一件顾斟真期待但又不敢百分百保证能成功的事。 她不知道这种“融合”能持续多久,又能走多远,只知道黑磷蟒残留的那一缕神魂已经在实实在在地影响着“石人一号”。 早在炼制“石人一号”的过程中,顾斟真就按照《傀儡术》所说的方法,留了后手,以免将来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而在将黑磷蟒妖丹和“石人一号”核心融合的过程中,她又下意识地留下第二重保障,从不指望能用得上,只希望能安心一些。 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了,顾斟真又想到导致黑磷蟒身死的罪魁祸首,她想试一试这家伙究 20.第 20 章 [] 小苑谷地下暗河,这里黑暗潮湿,河道与洞窟通向四面八方,某些妖兽喜欢藏身在此。 顾斟真和王鹿叁一左一右摸到了某个妖兽的巢穴,随着剑光闪动,法器碰撞的声音和妖兽的咆哮声同时响起,附近的生灵纷纷遁走。 不久之后,尘埃落定。 顾斟真看着刚到手的妖丹,露出一丝微笑。 这是她跟王鹿叁合力猎取的第四头中阶妖兽,默契的配合能最大限度减少己方的伤亡,这是结伴同行的意义。 从某些方面来说,王鹿叁是个不错的队友,从来不会多问一句不相干的事,该出手时就出手,基于各自的贡献分配战利品,相当公平。 顾斟真喜欢这种纯粹在利益基础上合作的关系,当然了,要是在外头遇上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修士,很难有这样的效果,因为要分心防范啊。 “据可靠消息,距离此处大概十里地,还有一只中阶妖兽的巢穴,顾道友,有没有兴趣?” “走吧。” 顾斟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兴奋的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二人在黑暗的洞窟中穿梭,王鹿叁走在前面,顾斟真提剑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就是那种假如遇到身后之人的偷袭,大概还能及时躲开的那种。 没办法,一路下来,两个人收获都不少,顾斟真主动避免瓜田李下这种事,明智地预留着足够的空间。 这是她的习惯。 一天后,小苑谷某个湖边。 湖面如镜子一般,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树,也倒映着湖边两个被拉长的人影。 “我还有一点事,告辞了。” “刚好,我也有事,那么下次再会。” 因为猎杀妖兽而结伴行动,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便各自离开。 带着一堆战利品,顾斟真独自在小苑谷又采摘了几株年份超过五百的灵草,这才离开。 出来以后,除了预备“石人一号”使用的材料,其他的统统利用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换成灵石,顾斟真立刻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虽然之前因为黑磷蟒妖丹的事,让顾斟真体验到大起大落的感觉,不过那一丝融入傀儡核心的灵性,总算不枉她忙活一场。 她甚至在想,如果将来这具傀儡诞生了灵智,是不是就属于“器灵”的范畴了。 当然了,这种事实在太遥远,眼下,还是想办法加强“石人一号”的攻击力和防御力。 顾斟真选择对“石人一号”的材料动手,她将上次受损的部位重新炼制,傀儡这种东西,本质上跟她上辈子见过的机器人差不多。 如是捣鼓了数月。 这天月色正好,顾斟真洞府下方的树林里,一具人形傀儡正对着空气挥动拳脚,动作十分灵活。 这就是成果了。 顾斟真提剑亲自与人形傀儡战至一起,毕竟是她手把手炼制出来的宝物,下手不可能太重,结果嘛,也是相当不错。 无论是攻击能力还是防御能力,都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 以后再去小苑谷采摘灵草,就有帮手了。 顾斟真心情大好。 “这位小友,没想到你也精通傀儡之道,可否切磋一二?”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伴随着强大的威压落在顾斟真身上,她只觉得浑身血一凉,好似坠入冰窟之中。 一个高大的声音从对面的林子里缓缓走出来,乍一看像是个大活人,然走到近处就会发现,这个“人”实在太高了,面部表情很呆板,尤其是眼神,毫无生气。 是傀儡。 新出现的傀儡直接一拳头往“石人一号”脑袋上砸,这是占了身高的优势。 “石人一号”丝毫不示弱,身子灵活一歪,意图用这种方式躲过攻击,结果对方的拳头却像是牛皮糖一样粘了过来,两具傀儡就这样打斗起来。 顾斟真在一旁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藏在暗处的人,至少也是个金丹期,顾斟真现在还没有越级挑战金丹期的能力,她握着剑,虎口裂开,渗出血来。 堂堂金丹期,竟然直接对筑基期出手,这还是在天逯山的地盘,可见对方是有恃无恐。 死亡,就摆在顾斟真面前。 实力层面的巨大差距,如泰山一般压在她心口。 痛苦,愤怒,悲哀,无奈,种种负面情绪一一涌上来。 “石人一号”碎成了一片片,这是顾斟真的心血,或许,马上就是她的下场。 怎么办? 顾斟真挪动步子,感觉山一般的威压从头顶上重重落下来,口腔中多了血腥味。 完全没有办法。 “你倒是挺犟。” “区区筑基期,原本不值得本座亲自出手,只是你这傀儡术不错,若是肯拜入本座门下,倒是能赏你口饭吃。” 顾斟真倔强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半空中那个盘腿坐在飞舟上的身影,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不过是个杂灵根,能走到今天,有点气运。你既不肯拜师,那不如嫁到贾家,我贾家子弟众多,如贾赫一般的青年才俊更多,能护你无恙。” 所以,是贾的人?是贾赫那件事的后续吗?果然没有这么容易了断,从前终究是太天真了。 顾斟真现在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她眼中的愤怒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 “不同意?那种话不要急着说出来,本座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不要想着耍花招,修仙世家看中天才弟子收入囊中,是常有的事,不会有人替你出头的。” 话音落下,那人便拂袖而去,连同那具高大的傀儡也离开了。 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顾斟真身子一歪,吐出一口血来,勉强撑着佩剑站立。 没有足够的实力,是生是死,就在别人一念之间而已,更别说恶心人这种事情,这就是这个修仙世界的法则。 顾斟真颤抖着从储物袋拿出一粒疗伤丹药服下,刚刚的威压之下,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不小的损伤,此刻难受至极。 “石人一号”的碎片散落一地,灵性全失,如同废铁一般。 顾斟真艰难地走过去,一番摸索之下,找出“石人一号”的核心,这个虽然没有变成碎片,那一点灵性,也在对方傀儡的攻击下消失殆尽。 21.第 21 章 [] “区区一个筑基期而已,何必大费周章?” “区区一个筑基期?不觉得,此人运气实在太好了?” “之前不是有人猜测她是某位天逯山高层的私生女吗?” “那是无稽之谈。” “大家都在猜,谁也没有证据,怎么私生女的说法就是无稽之谈?” “若真有这回事,便不会有这般传言。” “倒也是,倘若真是某位的私生女,杂灵根又怎么样?多少丹药下去,易经洗髓,就算要改变灵根的品级,也不是不可以。” “此人身上的秘密,一定要揭开。” “我还是不明白,真有什么,外头流言都传的那么难听了,当事人怎么一点行动也没有?” 静室一下子恢复宁静,良久不再有人说话。 一道传音符自外头飞进来,被静室内的人抓在掌心。 “现在有两件事,一是韩临绛突破瓶颈,进阶元婴了,二是她现在就在外面。” “韩临绛?” “新晋元婴期,不好怠慢。” …… 令顾斟真痛苦万分、不得不拿出必死决心的去应对的危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对面的韩临绛,耳边传来了解释。 “我得以突破瓶颈、进阶元婴,有你一部分功劳,所以出关之后,听到那些事情,我亲自去了一趟贾家,无论你们之前有什么矛盾,从此以后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之类的话,顾斟真并非没有听过,而麻烦还不是照旧早上她?可见承诺什么的,在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你在剑道方面,的确有独到见解,若你愿意,可入我门下,是首徒。” 韩临绛耐着性子说道,她对顾斟真的看法的确大为改观,而按照天逯山内部的传统,到了元婴期之后,还是要有自己的势力,这对于一直没有徒弟的韩临绛来说,必须得有改变。 最重要的是,韩临绛是因为顾斟真这个契机才进阶元婴,她务必给与对方足够的报偿,才能让自己的道心在今后不受影响。 这是了断因果的一种方式。 顾斟真迟迟没有回答,她从没想过要成为谁的徒弟,那样可以依靠的师尊,从来都没有出现,眼前的韩临绛肯定也不是她所期待的那种尊长。 在对方提出这个意思时,顾斟真从心里就已经拒绝了,但她一时开不了这个口。 好不容易暂时摆脱贾家,又有得罪一个元婴期?她顾斟真是有几条命,又有几个胆? 所以,对外的表现就是犹豫不决,而犹豫不决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韩临绛并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收这个徒弟,她对顾斟真的成见并没有彻底消除,这当然是第一印象的缘故,在后者露出迟疑的表情后,她便有点后悔主动给出这个条件。 “你可以考虑考虑,或者换一种方式,我可以帮你一个忙,从此我们便两清了。” 这话说的更为直白,顾斟真瞬间明了。 “两清”,不错,是为了了却因果,这样一来,顾斟真就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提出一个条件。 “我想离开天逯山,去蛮荒边境。” 这是顾斟真在苦恼时灵光一闪得到的退路,当然,要付诸实践,还得需要一点外力支持。 “蛮荒边境?” 韩临绛打量着顾斟真,在元婴期绝对实力的压制下,她知道顾斟真没有说谎,这是真实的想法,“当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蛮荒边境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是人族修士与蛮荒恶种常年博弈的地方,每年死在那里的修士不计其数,相对而言,历练时遇到邪修都不算什么事了。 一个筑基期去那里,简直是不要命了。 正因为如此,顾斟真认为她要是真的去了蛮荒边境,那么贾家的人大概也不会多此一举地出手,毕竟她惨死在蛮荒边境的概率可是有九成以上。 “多谢韩前辈垂怜,这是我决定,不会再改变。” “好吧。” 韩临绛脸上动了动,抬手将一道灵力打在顾斟真体内,抹去贾家人留下的追踪印记,“去蛮荒边境的事,我亲自跟他们说,绝不会有任何阻力。” “多谢韩前辈。” 顾斟真躬身行礼,如此,便真的两清了。 韩临绛说到做到,执事弟子很快就给顾斟真带来明确答复,五日后,天逯山将派一队修士前往蛮荒边境,到时候顾斟真只要一同前往就可以了。 篁临镇东北面山崖上这个洞府仍然给顾斟真留着,除非顾斟真身死道消,或者被天逯山除名,才会被收回分给其他弟子。 随着执事弟子离开,顾斟真要去蛮荒边境的事也如风一般传开,这跟她暂时成为天逯山岘灵峰低阶弟子中的名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你真的要去蛮荒边境?” 王鹿叁是第一个前来询问的,顾斟真那个时候在洞府附近的树林里散步。 “是真的。” 顾斟真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有人来问,如实回答也就罢了。 “那个地方……” 王鹿叁大约想说一些劝告的话,只是迎上顾斟真那平静的目光,也就意识到自己在浪费口舌罢了,于是他从储物袋拿出一本册子。 “这是我这些年验证过的丹方,重抄了一份,蛮荒边境那地方什么都缺,也什么都有,就看你怎么活了。” 望着王鹿叁那少有的正经脸,顾斟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也没有伸手却接那本册子。 只是偶然去了几次探险的同门而已,并没有多深的交情。 “收下吧,苟富贵,勿相忘。” 王鹿叁笑了起来,还是他那一贯的憨厚笑容。 最后几个字戳中了顾斟真的心,这世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是总能独来独往,必要时还是会需要同伴,需要有共同方向的盟友,用这样的理由,她说服了自己。 “多谢。” “那就有缘再会了。” 王鹿叁来去匆匆,很快就消失在顾斟真的视野当中。 捏着那本 22.第 22 章 [] 从天逯山到蛮荒边境,是一段顾斟真从未料想过的遥远距离,哪怕是在这个能修仙的世界,也得更换交通工具。 首先,是所有人在指定地点集合,分批次通过传送法阵送到另外一座城市,然后在那里登上一艘长达千丈的巨型飞舟,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蛮荒边境不是有我们的人吗?直接通过传送法阵过去不行吗?” 跟顾斟真一样困惑的人还有不少,休息的间隙,有人悄悄提出这个问题。 “你这个问题也太没有水平了,首先,你知道长距离传送要耗费多少灵石吗?那笔钱你出啊?还有,如果可以直接从天逯山传送到蛮荒边境,也就意味着那些蛮荒恶种有可能通过传送法阵直接进入人族腹地,那些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建设的沿途防线,就此沦为摆设!” 说白了,就是这么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考虑到成本和安全问题,一行人只能如此辗转着前往目的地。 纵然天逯山家大业大,也经不起那些挥霍。 顾斟真神色一黯,这意味着她想要回来,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等同于“流放”啊。 这一行前往蛮荒边境的天逯山弟子,分别来自二十四峰,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一直到合体期、大乘期都有,人数是越往上越少,领队据说是一位真仙。 这阵仗,如果大家都是被“流放”的,又不像,到有点“远征”的意思,不过那样的话,人数又显得少了,因为天逯山的弟子并未包下这架千丈飞舟,飞舟之上,还有来自各地的修士。 三天时间过去,再多的新鲜感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顾斟真望着对面的女修,筑基期的她并没有单独拥有舱房的资格,狭小的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人存在。 除了刚进来的时候打了个招呼,互相通报了姓名,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安乙弦,觅灵峰弟子。 那些觅灵峰批量生产的粹竹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柄出自这位之手? 顾斟真把话放在心里,隔着一重禁制,如果她要做什么危害对方的举动,也是不成了,相反,她也可以像安已弦一样,在自己这边设下禁制,然后坐下打坐。 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在陌生人面前如此,顾斟真承认这有点勉强,她无法忽视周围的环境,更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静心修炼。 那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啊。 顾斟真走出了舱房。 许是为了节省空间,一排排舱房之间的走廊都显得低矮拥挤,往左边看,是长长的一条,往右边看,也是长长的一条,使用仙家秘法制造的长明灯此刻也只是发出微弱的光,只能保证走路时不撞到人。 进来时,听说这一层是全包给了天逯山。 顾斟真关上舱门,沿着走廊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到外面。 从造型上看,这种飞舟真的很像顾斟真上辈子见过的那种大型游轮,不同的是飞舟是在天上。 在外面观景的修士也不少。 顾斟真穿着天逯山弟子的服饰,在人群中并不显得突兀,也不特殊,又或许是这架飞舟上天逯山的修士实在太多,气势在那里,所以并无人上前搭讪什么,最多也就是稍微看一眼,就做自己的事了。 大家都是陌生人,套什么近乎?顾斟真觉得这样挺好的。 在顶部观景台找了个相对人少的位置,顾斟真向下一看,没看见什么山川大地,只看见厚厚一层云雾,她抬起头,天上太阳倒是还在。 当她再次低头看过去,云雾已经消失,下方出现大地的轮廓,山川河流城池村落皆是快速闪过,是一副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有些高山只能看到山顶的云雾,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存在某种禁制,这在筑基期的顾斟真眼中,也能有所分辨。 凡人的城池都差不多,真正不同的,是修士建立的城池,看到那高耸入云的建筑,顾斟真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果然修仙的人对于接近“天”有着某种执念。 景看得多了,也就是那个样子。 顾斟真将视线转到飞舟本身,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材质,不过很多地方都刻着符文,表面隐隐有灵光闪动,这应该是炼器师和符师的手段吧。 不能长时间盯着看,不然神魂都有一种受不住的感觉。 看来是她修为太低了。 顾斟真眺望远方,这个世界比她上辈子待的地方不知要大多少,视野的尽头,是她目前的极限,却不是这个世界的极限。 原以为待在天逯山是相对安全的选择,至少在低阶修士期间,能不用介入那些血腥事件,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太天真了。 如今抛下一切前往蛮荒边境,无异于否定从前的选择,主动投身危险世界当中,后悔吗?那是没有的。 说起来,她在天逯山又有什么呢?低阶弟子没有师承,只能去传功殿听不同的长老讲课,那些东西跟大学时候的水课也差不多了。 总之,不后悔,不回头。 既然决定抛弃的东西,就不必再回想。 顾斟真收回视线,换了一个位置,这时候她看到的是飞舟前进的方向,世界之大,天高地阔,当大有可为。 耳边传来旁人毫无顾忌的议论之声。 “最近是怎么了?十大仙门陆陆续续往蛮荒边境增派人手,是要打仗吗?难道蛮荒恶种又要大举入侵?” “蛮荒边境已经安定了数百年,没听说要打仗啊?倒是有另外一个传言,说是十大仙门想要开疆拓土,尤其是部分年轻真仙,主动请缨呢。” “开疆拓土?是了,人族的历史,就是开疆拓土的历史,如今我们脚下这片土地,都是一代又一代人从蛮荒之地开拓而来,说起来,上次这样的事,已经是数百年前了吧?” “七百多年吧,如今的蛮荒边境,就是上次夺来的地方,经过这么多年的整治,可以让凡人住进去了,所以才要继续拓土啊。” …… 顾斟真听的认真,她在天逯山的时候,可从未听过这些,难 23.第 23 章 [] 飞舟上大约三分之一的弟子安置在此处营地,顾斟真注意到,飞舟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继续向前,也没有选择返回,而是朝左边方向飞去,看来那边还有营地。 刚来的众人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营地,从外面看,只有一个轮廓,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应该是有阵法禁制正在起着作用。 进入营地的流程极为严格,有手持法器的弟子在一旁检查身份令牌,核对身份,并且有专人在令牌上留下印记。 顾斟真悄悄打量着,营地里的修士不是目露凶光就是眼神麻木,在检查时,一点点微小动作都能刺激到他们,可见是神经紧绷惯了的。 这里的男女比例也极不平衡,女修数量极少,等待的时间,顾斟真总共见到三个,那气质绝对是手下亡魂无数的。 看来,愿意到这种地方的女修是真的很少,更别说那传言中恐怖的伤亡率了。 身份核验完毕,一个缺了半张脸的修士出来简要地说了一通规矩,就是要绝对服从命令,违令者杀无赦。 说完,就是安排住处。 营地以中央的大殿为核心,围绕着大殿的是一个环形广场,八条道路由此将营地分隔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这些小块区域上建着密密麻麻的房屋。 整个营地以灰白色为主,少有绿色植物,应该本身就是一件法宝,重在防御而忽视了舒适性。 “进来吧。” 在前面带路的营地修士推开一扇院门,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一个胆大的女弟子带头,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上,院门后面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小而房子大,是那种四合院的格局。 营地修士随手指了东边的厢房,“新来的都住那里。” “我们这么多人,都住那里?那是狗窝吗?” 立刻有人出声表示不满,还有人跑去看院子里其他房子。 营地修士目光冷淡,不说话。 有人受不了这种氛围,跑过去看了东边厢房,站在门口叫道:“确实窄了些,我们人多,能不能再安排一间房?” 这次说话的人语气好了一点,但带路的营地修士只是冷眼打量着,“现在是挤了一些,出几次任务,就宽松了。” 这话暗示意味极为明显,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胳膊拗不过大腿去,终于还是妥协了。 那个营地修士冷淡地叮嘱一番注意事项,接着就转身离开。 “真的要留在这种地方?” “那还能怎么样?这一路上什么情况,你们没看见啊?难道还想逃跑不成?” “逃跑这种事就别想了,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们的身份令牌可都是留下印记了,这是进出营地的凭证,要是逃走,可就成了逃犯啰。” “我说你们难道不是知道情况才来的吗?修行之人,怕苦怕累,那还不如躲在天逯山种地,做个灵农算了。” “你们……” 耳边的吵闹声持续许久,顾斟真没有兴趣参与,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这里的床是大通铺的类型,用来安置筑基期也说得过去,反正就是节省资源罢了。 从旁人的议论当中,顾斟真也听出来,不少人竟然是在不知道蛮荒边境有多凶险的情况下,就被忽悠过来的,有人还以为这里随处可以猎取到珍稀妖兽,比天逯山还要富庶呢。 就这一路上所见,抓一只野兔都难,不,是吃野菜都吃不饱,难怪修为最低也要筑基期,尚未能辟谷的练气期来了,怕是得饿死在这破地方。 吵归吵,房间内安静下来,床位也完成了分配。 并没有顾斟真认识的,虽然有那种自来熟,或许是因为氛围,也不敢靠近。 一个时辰后,营地修士过来通知大家去大殿外的广场集合,顾斟真跟在人群里,发现不同修为的人是分开的,如今这一波,全是筑基期。 “来到这里之前,想必你们也听说过蛮荒恶种,那时候不过是个遥远的传说罢了,今日你们到了此地,切记,蛮荒恶种,是个随时可能要命的东西。” 一名面向凶恶的营地修士阴阳怪气地说着,他说完,一份份薄薄的册子也就到了众人手里。 “你们现在拿到的,就是目前已知的蛮荒物种手册,只是一部分,为什么只是一部分?因为这一部分,是你们能对付的。” 顾斟真翻开册子,图文并茂,描述着一种跟着另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生物,单单只是文字描述,就已经令人毛骨悚然。 她是来到一个奇异物种众多的异世界了吗? 有些人翻着翻着,两只手就抖了起来。 “别怕别怕,杀不死它们,死的就是你们,记住,动手的时候,别抖。” 那个一直说话的营地修士很会把握人的情绪,又或者这样的事他已经做了很多次,所以连某些用词的语气都掌握的很好,直击人心。 接下来就是类似培训的环节。 营地修士将手册上描述的奇异生物用笼子装着带出来,一是展览,而是展示要如何对付它们。 “看清楚了,这东西不知道痛,碎成一片片都能重新活过来,要想杀死它,得把内丹拿出来,就是这玩意儿,把它毁了就行。” “这家伙看起来像条蛇,其实是蜈蚣的身子,一惊动它,所有的脚都冒出来,这时候它不会跑,而是主动攻击人,寻常的法器伤不了它,得用神识攻击,抹去这家伙的神识,它就是一条真正的蜈蚣,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这东西最擅长隐身,就躲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袭路过的人,但凡被咬一口,立刻中毒,筑基期也得死。” …… 那人说的细节要比手册上的多一些,介绍完最后一个蛮荒恶种,他把册子甩在桌子上,“各位,蛮荒恶种实在太多,要是见到了没有记录的,上报营地,给你们算积分。” 最后,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身份令牌上的交易什么的,在这里,仍然可以用。” 此言一出,原本有点低沉的气氛,骤然发生了改变。 这意思就是,仍然能够通过身份令牌获得独属于天逯山弟子的好处。 识别新物种啊,顾斟真可没有那么乐观。 休息一天,这批新来的筑基期弟子就被随即分配到各个巡逻小组,主要负责营地周边区域,一天可以往返的那种。 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蛮荒边境这片废墟 24.第 24 章 [] 双翅火蚁,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家伙一只足足有鹌鹑蛋大小,外形嘛,就是普通蚂蚁的放大版,平时喜欢躲藏在阳光照射不到阴暗处,算是蛮荒恶种当中比较正常的一种,只是它有一个恶劣的习惯,就是喜欢食人血肉。 据说这家伙最初并非肉食性物种,从前一贯是躲在阴暗处食用其他蛮荒恶种留下的残渣,只是当人族进入这一片区域后,大规模消灭、驱逐那些体型庞大、危险性极高的蛮荒恶种,双翅火蚁在这个过程中意外尝到了人族血肉的滋味。 于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眼前,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一名天逯山弟子就被啃成了一具骨架,旁人根本来不及救援。 血腥味飘散,密密麻麻的双翅火蚁从各处阴暗地下爬出来。 不用领队下令,其他人不是飞到半空中,就是飞到半空中的同时丢出符箓、掐着法诀,拿出对付双翅火蚁本事。 顾斟真身上早穿着护身甲,手上拿着佩剑,才飞到高处,就看到那些双翅火蚁扇动翅膀追了上来。 此情此景,让她情不自禁想起某年某月见过的成群结队的大蟑螂,会飞的那种。 单是地面攻击就已经够麻烦了,何况还是能上天的。 挥舞长剑,剑气在顾斟真周围形成一道无形屏障,任何一只双翅火蚁靠近,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腥臭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双翅火蚁是筑基期尚能对付的那种,只要不是被偷袭,一般来说不会立刻致命。 刚才那位倒霉的天逯山弟子,就是大意地离开防御范围,跑到外边去观察什么动静,所以才会毫无还手之力。 真的只是这样吗? 顾斟真并不能说服自己,虽然那是大家亲眼所见,因为死了一个同伴激发的怒火,大家现在很有为同伴报仇的意思,看着一只又一只双翅火蚁掉下去,那种复仇的感觉令人上头。 双翅火蚁数量虽多,在一群已经有准备的筑基期面前,面对着各种法器,也只有源源不断送死的份儿,看上去,众人已经掌控局势。 顾斟真仍然觉得心惊肉跳,就像暗处正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众人,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无比煎熬。 她想逃! 又怕表现得过于明显,惊动藏身暗处的危险,成为第一个被解决的目标。 于是,顾斟真犹豫再三,还是给了众人提示。 “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没有得到同伴的回应,顾斟真又劝了一句, “不要恋战,快走吧!” 领队似乎杀红了眼,他抽空扭头看了顾斟真一眼,不耐烦地说:“年轻人,别这么胆小怕事,区区双翅火蚁而已,你在怕什么?想走,你就自己回去!” 后面那句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营地内部管理严格,外出巡逻的队伍要是出现逃兵,将面临严厉的惩罚,后果大概可以用“生不如死”来形容。这一点,顾斟真当然清楚,她也知道领队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顾斟真不再说什么,她一边挥动佩剑一边与众人拉开距离,同时利用敏锐的直觉加五感,神识放开,观察着四周。 令她畏惧的东西,是在沟壑之中。 沟壑之中到底有什么? 那样的地方,的确适合藏污纳垢,要是有什么恐怖的存在,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而双翅火蚁看起来是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实际上沟壑方向最多,这么显眼的问题,其他人怎么会没有发现?难道是被蛊惑了?还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双眼? 心里有了主意,顾斟真便毫不犹豫地远离沟壑方向,而附近的双翅火蚁都朝她飞过来,乌泱泱一片。有这些家伙在,她也不像是在逃,只是为了对付双翅火蚁而不得不落单而已。 与顾斟真的“落单”不同,队伍里的营地老人正在抱团,背靠着同伴而面向双翅火蚁的围攻,像是被包围了,又像是有意为之的默契,而其他新人则是散在各处。 有风,不,不是风,正常的风不是这样的!顾斟真极速倒退的同时,看到令她终身难忘的一幕。 沟壑的边缘突然出现一个硕大的脑袋,一对墨绿色的眼睛冷酷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接着是身子,当它完全出现,趴在地面上时,分明是一只足足有一层楼高的红色带甲虫子。 无数的双翅火蚁就在这只虫子下方,同时扇动着翅膀,像是正在把这大家伙挪到地面上来。 蚁后! “双翅火蚁的蚁后!这次发了!杀了它,能立大功!” 有人惊呼起来,“立功”两个字像是冲淡了所有迟疑,士气陡然拔了几个高度。 “大家一起上!杀了蚁后,其他的,不足为虑!” 顾斟真跟上去,但也没有继续退,远方天空出现一个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人的轮廓,是天逯山的长老。 看清楚之后,顾斟真做了一个挺剑向前的动作,周围所剩不多的双翅火蚁像是被激怒,狂躁地围了上来,让她不得不分心对付近在咫尺的危险。 “尔等是要送死吗?立刻退下!” 天上传来一道法音,如惊雷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神魂隐隐发颤。 接着,又有数道身影从各处飞来,都是天逯山执事长老,一场恶斗立即展开。 这些人要对付的不是双翅火蚁,也不是那只蚁后,而是藏身在蚁后体内,另一种凶恶强大的蛮荒恶种,这并不是筑基期可以插手的事。 后来,顾斟真才知道,这次原本是长老们正在追踪那个蛮荒恶种,苦寻数日无果,今日引动一丝气息,急急过来查看,这才有后面的事。 倘若那几位长老没有及时出现,不要说准备扑上去立功的领队一行人,就是早早拉开距离的顾斟真也未必能跑得了。 当真是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 “明明平时惜命的很,又谨慎,怎么当时就忘了这个?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吧。” 领队后怕地如是反思。 顾斟真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并不是不在意这件事,只是想了也不明白,或许她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天赋,能提前感知到危险吧。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对于来自贾家的威胁,她不也显得无可奈何吗? 如当初那个营地修士所说,出了几次任务后,回来的人少了,原本拥挤的房间也变得宽松起来。 但凡活着回来的,都能得到相应的积分,是当初在小苑谷做巡逻任务的数倍,顾斟真第一次试着用积分兑换丹药时,等了一会儿,积分扣除,丹药自遥远的天逯山安全无恙地传过来。 好强的传物法阵,绝对是用了某种空间神通,除了因为距离远一点,延长了时间,其他方面,竟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方便。 天逯山既然拥有如此手段,对付蛮荒恶种却是一副吃力模样,看来这个世界未知的事并不少。 靠在床头,顾斟真吞下那粒丹药,感受温和的药力在体内散开,四肢百骸无比舒畅,连日来的疲惫消失殆 25.第 25 章 [] 类似的话,顾斟真并不是第一次听见,对于“造势”这种说法,她是认同的,大战之前凝聚人心,营造一种占据道德制高点、一往无前的氛围,确实很能提振士气,增加获胜的概率。 在她记忆中,这个修仙世界的历史就是一步“拓荒史”,早期在重重苦难中杀出一条血路,到如今,有些东西已经刻在骨血里。 大战的时候,筑基期最适合做的事,就是送人头和清理战场吧,前者太过浪费,后者或许是最近如此平静的原因。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顾斟真只觉得天旋地转,不,是脚下的世界在晃动。 “怎么回事?” “法阵!有什么东西正在攻击营地!” “不要怕!随我一战!” …… 混乱之中,数道身影已经自营地中飞起,天上传来打斗的声音。 顾斟真费了好大功夫才稳住身形,严格来说这更多是营地重新恢复平稳的功劳,从现在的地方向外看,刚才营地所在的位置,尘土飞扬,数道身影仍然在天上缠斗,法器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 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营地已经飞出百丈开外,法阵全开,这才堪堪稳住。 “小心!有东西来了!” 伴随着惊呼声,蛮荒深处方向,黑云一般的东西正在朝这边快速移动。 营地再次移动起来,这就是法宝的好处,并非死物,不必原地待着,饶是如此,还是撞上了另外一股力量。 混乱持续了数日,营地的法阵一度被攻破,蛮荒恶种杀入营地,又被击退,留下一地残骸。 顾斟真目睹了高阶修士出手的模样,与她想象中的大不相同,因为根本看不清人家出手,只能感受着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力量,单单是气息外露就已经够让她难受的。 果然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至于营地这件法宝的坚韧程度,则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强悍,不知挡住了蛮荒恶种多少次攻击。 从这件事里还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按照之前的说法,蛮荒恶种多半是灵智不高的生物,那么像这次这种有组织的攻击,又算怎么回事呢? 心中有无数疑问,偏偏又不能向人询问,凭直觉,顾斟真认为自己要是捅破这个话题,恐怕下场会很惨。 就算不提这个话题,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首先,受损的营地需要人力物力修补,哪怕顾斟真只是一个筑基期,该做的事那是一点儿都不少。 然后,说是附近的几个营地同时遭到攻击,损失惨重,将会进行合并,而顾斟真所在的营地相对保持完好,所以将另外两个营地暂时并过来,那么住处什么的,都得重新分配。 “你,你,还有你们,负责查验新入营的弟子。” 正在修补墙壁的顾斟真也被点到名,她跟在一群人后面,得知自己的真实工作其实是提供门面,就是站在营地入口。 相比修补墙壁,倒是一件相对轻松的活儿。 站在营地入口,看见刚刚从另外两个营地转过来的修士排队进来,就是这么一眼扫过去,很明显能看到相当一部分人身上带着伤,仪容什么的甚至也顾不上了,也没有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多半沉默着。 面对身份核验和盘问,这些人大半是麻木地应对,也有一问就暴跳如雷的,立刻就有人将其按下去。 说一句“丧家之犬”好像也不为过。 倘若自己所在这个营地也遭遇这种情况,那么顾斟真大概也是要这么狼狈地去其他营地的,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自己就觉得好笑。 哪来的优越感啊? 彼此彼此罢了。 忽然,顾斟真注意到一个身影,有点眼熟,定睛一看,果然是曾经见过的人。 安乙弦。 从天逯山出发至蛮荒边境的飞舟上,二人曾被分配到一个房间,仅此而已。 后来,因为分配在不同的营地,顾斟真也没想过还能见面之类的事,此时远远瞧见了,竟然有一种见到熟人的感觉。 两个人实际上也没有那么熟悉。 顾斟真很快便收回目光,通过观察另外两个营地的修士,她知道事情很不容乐观。 筑基期在凡人面前是神仙一般的存在,抬抬手就能毁掉一座城池,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可是到了真仙、大乘期那种层次的存在面前,便如蝼蚁一般,比凡人还不如。 结束站岗的工作,顾斟真又去帮忙修补法阵,不是笼罩营地的大法阵,而是那种散布在营地各处的小型法阵,她需要做的就是听从阵法师的命令,将灵力注入其中而已。 这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又不得不做,因为这次受到的攻击,不止是整个营地的大阵,就是各处的小型法阵都在强化,是想要修成堡垒一般的建筑。 顾斟真并没有抵触的情绪,相反,她还借着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了法阵的布置,不过她并没有这方面的基础,就是偷师学艺什么的,也是从零开始。 忙忙碌碌,停下歇息的时候,顾斟真才发现安乙弦竟然被安排到自己那个房间。 “安道友。” 有点尴尬,为了减轻这种情绪,顾斟真率先开口,之后不论对方如何回应,她都可以泰然处之。 “顾道友。” 安乙弦语气淡漠,她竟然还认得顾斟真,这一点令顾斟真本人觉得惊讶。 “顾道友为何这副模样?难道看见我还活着,觉得奇怪?” 火药味就起来了。 顾斟真还不想吵架,更不想结仇,只好回应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我不擅长与人交谈,安道友还是不要误会了什么。” 不擅长交谈,这是真的。 安乙弦默然。 顾斟真整理了床铺,实际上也没什么好整理的,摆在床上的东西就是那么简单几件枕头被褥,其他东西包括换洗的衣服都在储物袋里,这是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她坐下的时候,安乙弦突然说起了她的经历,主要是在另一个营地时的见闻。 顾斟真初时以为安乙弦在自言自语,瞥见对方的表情,觉得她大概需要一个听众,于是就面向对方,作出倾听的姿态。 安乙弦并不像那种身经百战的修士,说到某些残忍的画面,竟然开始哽咽起来,不过她始终没哭,最后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心情好了一些。 顾斟真算是明白了,这位出身天逯山觅灵峰的女修大概是一辈子没有遇到这般场景,也是,觅灵峰以炼器闻名,长期以来一直为天逯山和整个修仙界提供优质法宝,并不是那种培养实战派修士的地方。 所以,安乙弦大概是受刺激了,哪怕她一直保持着冷漠面容,内心的恐惧与震撼,还是藏不住的。 顾斟真没有要安慰人的意思,她虽然有点同情安乙弦,但是并没有露出这种表情。 其实,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顾斟真也曾经有过数次濒临崩溃,前世和平时代的阅历、所受到的教育,让她根本无法想象这个真正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见过血,自己也流血流泪,在无人的地方痛哭,擦干眼泪假装无事发生,就这样过来了。 那是顾斟真自己的经历,她也不打算将过去的伤疤撕开,用来安慰安乙弦。 本质上,大家只是 26.第 26 章 [] 之后一段时间,陆陆续续又有新人进入营地,从筑基往上,各个修为阶段都有,甚至还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建了新的悬空营地。 据顾斟真观察,新来的天逯山弟子除了山中修行的,还有原本就派驻各地的,很多人一看就是实战派出身,煞气很重。 各种来历不同的人聚在狭小的营地里,又不用外出巡逻,着实无聊,这时候也没人会无聊到闭生死关,最多待在住处修炼,余下的,多半聚集在各处自娱自乐。 流言逐渐传开。 “有邪修叛逃至蛮荒,帮着那些已经产生灵智的蛮荒恶种屠杀人族修士,是可忍孰不可忍!” “难怪上次蛮荒恶种会主动偷袭营地,以前可从没发生这样的事,不知道是哪个昧着良心的,简直是跟整个人族作对。” “邪修哪里还有什么良心?本来就是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倒是叫他们又逍遥了几年。” 类似的话,顾斟真不断从营地各处各种人口中听到。 “你信吗?” 私下里,安乙弦曾这么问顾斟真,既然这么问,多半是认为顾斟真不信的。 “大家都这么说,应该不是假的吧。” 顾斟真试图敷衍过去。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或许,比他们说的还要严重。” 安乙弦其实是个很有主意的人,熟了以后,也很愿意发表意见,对周围的跟风议论行为,她表示不屑。 顾斟真不打算掺和,是不是那回事,她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是不想公然跟大家唱反调而已。 营地里人多了,时常能见到斗法的,甚至以斗法为乐,顾斟真知道以后,立刻成为旁观者中的一员,她此前的确有点实战经验,来到蛮荒边境后才发觉这不过是一点子皮毛而已,所以一有机会她就会想办法观摩旁人。 在这种氛围下,营地内的求战意识越发强烈。 经过一年左右的修整,酝酿了许久的大战终于开始。 因为顾斟真修为太低,只负责扫尾工作,很多事情都是听人转述。 大概就是调用临近所有的大乘、合体期修士,在真仙的率领下,直接朝蛮荒进发,一下子拓地千里有余,灭杀所见到的蛮荒恶种,尤其是那些强大的。 筑基、金丹期则跟随元婴、化神期前进,灭杀漏网之鱼。 根据古籍记载,从前人族修士远征蛮荒也是这么个流程,由真仙带队向蛮荒深处推进,原有的蛮荒边境会改造成适宜人族居住的土地,新征服的蛮荒土地成为新的蛮荒边境,派驻修士。 据说,蛮荒边境的荒芜模样,本身也是为了阻止蛮荒恶种的入侵,因为在灵气充沛的情况下,蛮荒恶种会发生奇异的变化,变得难以对付。 蛮荒这个地方,就是蛮荒恶种生存起来,也十分艰难。 顾斟真站在营地内,不断挥动佩剑,以剑气驱赶靠近的蛮荒恶种,得亏营地本身是个法宝,在向蛮荒深处推进的过程中,成为了移动的堡垒。 蛮荒恶种除了肉眼可见的,还有少数无法用肉眼可见,只能用神识感知,稍微一个疏忽,那东西就到了面前,真是防不胜防。 安乙弦很自觉地站在顾斟真附近,她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当然习惯性地往熟人身边靠近。 对此,顾斟真深感理解。 安乙弦不愧是炼器师出身,手上法宝众多,这件坏了,就换另一件,有时候弄脏了,就丢到蛮荒恶种中间引爆,要发挥其最大效用。 顾斟真有点羡慕,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剑,再这样下去,虽然不至于卷刃,灵性也该大大受损。 来自蛮荒恶种的攻击几乎是无差别的,最后就连营地这件法宝也顶不住了,所有人只得离开,依靠自己的本事作战。 “不要分散!” 领队大声吼叫,离开营地之前,已经重新进行组队,顾斟真和安乙弦分在一组,同组的还有十几个人。 大规模的战斗到这里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扫尾工作,之前就说了,会根据击杀蛮荒恶种的数量给予积分奖励。 顾斟真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天逯山究竟是要如何远程操作这件事,结果等她按照流程试了一回,就明白了。 每次击杀一个蛮荒恶种,用身份令牌在其身上一扫,就会自动计入数量,因为身份令牌能够识别蛮荒恶种的气息,所以并不存在重复计算这种事。 如此智能,真的是个修仙世界吗? 顾斟真低头看了一眼身份令牌,上面不但有她击杀蛮荒恶种的数量,还有排名,不是所有人的排名,而是前一百名,包括当事人名字和击杀数量。 这是什么算人头的奖励机制? 第一名已经击杀三千多个蛮荒恶种,第二名击杀两千九百多,第三名从击杀两千五百多,一下子飙升到击杀两千九百多,开始争夺第二名的位置。 那几个名字,都是不熟的。 顺便说一下,这个排名仅在同境界之内进行,也就是说前面那几位,都是筑基期而已。 或许是常年驻守在这里、经验丰富的筑基期吧。 顾斟真这样猜测着,她虽然很眼红积分,但是更心疼性命,每次击杀一个蛮荒恶种,都是小心翼翼观察确定周围安全之后,这才拿出身份令牌。 这种时候特别容易大意,不得不防。 所以,哪怕只是在组内,顾斟真击杀蛮荒恶种的数量也只是排在中间,在旁人炫耀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默默听着,问到自己了,就如是开口。 “顾道友,你未免太心慈手软了,没有魄力,要如何在这蛮荒之地生存?” 听到这样的话,顾斟真只是微微低头,看起来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何必强迫人家?” 安乙弦忍不住替顾斟真说话,因为她战绩不错,又是如此明确的态度,就有人出来和稀泥,这件事不了了之。 顾斟真用眼神向安乙弦表达感激之情。 随着清理范围扩大,遇到的蛮荒恶种数量也得看运气了,渐渐的,十几个人就拉开距离,不再像初时那般紧密合作。 顾斟真并不想落单,她跟众人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保证总有数名队友在肉眼可见范围之内,虽然不敢保证对方是否会及时出手救援,至少在有什么东西对她出手的时候,可能获得援手。 丢出一颗火球,灭掉一窝蠕动的肉球,顾斟真忍着恶心,拿出身份令牌记录。 三百二十五。 一下子击杀了三百二十五个蛮荒恶种,这是什么东西的卵吧。 顾斟真心头猛地一跳,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之前会出现那种击杀数量瞬间飙升的情况,她下意识跳开数丈距离,转身横剑当胸,只见刚才那个地方,已经多了一个有着如同肉球一般脑袋、身体像蜥蜴、全身血红的蛮荒恶种。 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手段,所以最好速战速决。 顾斟真一剑斩出,用了十成的力,同时再次拉开距离,伴随 27.第 27 章 [] 蛮荒之中到处都是法器轰击之后留下的痕迹,还有那些蛮荒恶种的残骸,顾斟真等人的扫尾工作,除了解决低阶蛮荒恶种,还要处理这些残骸。 一般来说,是用火直接烧掉,有些东西火烧了也没用,只好用雷法,经历火烧雷劈仍然拥有完整形态,便可以作为炼器材料,这种东西是抢手货。 对于安乙弦这样的炼器师而言,格外有吸引力。 当然了,除了蛮荒恶种,还需要面对阵亡者,这些都是从天逯山出来的,无论是从鼓舞士气还是安抚人心来说,都必须妥善处理。 都有一套程序。 这样忙碌了大半个月,顾斟真所在的小队也出现了伤亡,情绪也从一开始的警惕、激动、紧张渐渐转为麻木、冷漠,无所谓。 这一天傍晚,夕阳很漂亮,挂在天边红彤彤的,连天上的云都染上一层浅浅的红色,衬托着这残山剩水一般的蛮荒大地,宛如末世一般。 顾斟真这些人,就好像末世中的拾荒者。 面无表情地翻过一座山头,眼前的世界令她一时忘记了呼吸。 夕阳下,是一片绿意盎然的世界,生机勃勃的样子,虽然遭到不少破坏,这里缺了一片,那里没了一角,但这不是反过来说明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 并非幻觉。 “这简直就是沙漠里的绿洲,没看错吧?” 队友惊呼起来。 “这灵气,我不是在做梦吧?之前也没有传回这样的消息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法阵?幻觉?蛮荒恶种的手段?” 当然不是,如顾斟真一开始的感觉,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位于新开辟的蛮荒土地上,方圆二三十里,刚好处在一个盆地的位置。 各种消息汇集过来以后,大家才知道,这样的地方,远远不止一处。 “当然是人为的,发现聚灵阵的痕迹,不仅仅是有聚灵阵,还有更高明的手段。不然,蛮荒之地怎么会有如此世外桃源?” 大家比较认可的解释是,有邪修进入蛮荒,用聚灵阵等手段帮助蛮荒恶种改善生存环境,同时也让部分蛮荒恶种修为精进,因此发生了此前蛮荒恶种有目的地袭击营地这种事。 因为正道仙修也会用类似的手段改变新开辟的蛮荒之地,所以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担忧解除,更多的是对邪修的愤恨。 “且不说那个,这样的地方,建立新的营地,如何?” “那敢情好,不过蛮荒恶种留下的痕迹,也得清理干净。” 不久之后,一个名为“石竹堡”的新营地出现,就建在在蛮荒绿洲之中,作为天逯山向蛮荒进军的前哨阵地,同时也可以视为新的蛮荒边境。 不止是天逯山,听说其他仙门也陆陆续续占据类似的蛮荒绿洲,或者干脆改造某一片区域,同样建立起各自的营地。 这跟以往的做法大不同。 如果是作为蛮荒边境中的防御营地存在,一切以轻便、安全为主,直接使用某种法宝作为营地,是常见的做法,像现在这样,其实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维持。 除非天逯山或者是这些仙门打算长期待在蛮荒之地。 顾斟真的猜测没有错。 战事并未停止,从各地调来的天逯山修士仍然留在蛮荒之中,甚至还在源源不断地后方征召,据说部分附属小宗门也不得不派人应征。 显然是还有大战的样子。 看来,蛮荒之中的情况是出乎某些人的预料,又或者这本来就是计划当中的一环,顾斟真听到的消息太多,决策层怎么想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顾斟真大概率会在这蛮荒之地待上很长时间,结丹的事,必须认真考虑。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石竹堡营地人来人往,进出把关尤为严格,但是在营地内待久了,也会产生懈怠,并且逐渐放松下来,继而将这种不正常的生活视为正常。 “顾道友,你有什么打算?” 结束一天的巡逻,天色已经昏暗,安乙弦站在树下,出言询问,这片林子在修建营地时得以保留,既是屏障也是散心之地。 石竹堡营地建成后,作为大战开始前过来的弟子,加上优秀的表现,顾斟真和安乙弦都不用去执行更危险的营地外巡逻任务,而是只需到待在营地内,负责这一片区域的日常巡逻。 因为新营地有真仙坐镇,防御法阵禁制什么的一层盖过一层,出了事都有高阶修士兜着,真轮到蛮荒恶种打进来了,自然还是有人顶在前面。 营地内部的巡逻任务,可以说是安逸的。 正是因为如此,安乙弦才会这么问,她一个炼器师出身的筑基期,不能去炼器,却要巡逻,难免心中不满。 “打算?” 顾斟真疑惑地反问一句,她们有的选吗?如果可以选,还用来到这种地方? “顾道友,你是装糊涂呢。” 安乙弦微笑着嘲讽一句,“谁不知道你是最有主意的,就说如今这局势,进不得退不得,像我们这样的低阶弟子,也就是人多了。” 她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顾斟真就说:“所以,还是要想办法提高修为。” 并没有直接说出结丹的话,提高修为已经是明确的答案。 安乙弦道:“我听到一些消息,不能当真,有些过来混事的,看到这个样子,已经想办法回去了。” 顾斟真淡淡道:“那是自然的事。” 安乙弦道:“如是下去,天逯山内部的派系必然会再多几个,像我们这样的,当然会被人默认为一派。” 顾斟真不答,如果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这场对蛮荒的战事持续下去,必然会出现一个身经百战的功勋派,这个派系想要获得更多权利,就一定会挑战那些此时仍然待在天逯山的高层。 资源是有限的,修炼资源更是有限的,有时候成与不成,跟个人资质关系没那么大,跟站队的关系更大。 顾斟真很容易就总结出这些,对此,她虽反感却也无话可说 28.第 28 章 [] 自从那日之后,石竹堡营地渐渐进入一种平静状态,不再隔三差五就传回惨烈的伤亡,也没有要继续开战的消息,忽视处境的话,偶尔会误以为自己还在天逯山那种洞天福地,当然,灵气是比不上的。 修为方面,顾斟真能感到缓慢的进步,虽然距离结丹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但那个所谓的“假丹期”,应该是毫无疑问地朝她走来。 光阴似箭,转眼就到了一年后。 “这次,该你们出去巡逻了。” 执事长老将路线图交给顾斟真等人,又叮嘱了一番细节,同时回答了部分疑问。 新来了一位营地管事长老,调整了巡逻机制,原本像顾斟真这样长期待在营地里的,就得外出巡逻,名义是“轮换”,当然,更好的说法是熟悉外面的环境。 这次,顾斟真还是跟安乙弦分在一组,一组有十几个人。 天逯山没有给与女弟子特殊待遇的说法,在这蛮荒之地,大家都是来卖命的,就更没有这种讲法了,只不过女弟子人数上相对少许多,分配任务的时候总是要顾及各个方面。 因为顾斟真多次跟安乙弦分在同一个小组,这次自然分在同一组。 领队不再是之前那种筑基期,而是金丹期,看样子,也是头一回执行这种任务,或许这也是那位新任营地管事长老的安排吧。 现在的石竹堡营地并非从前蛮荒边境上那种小营地,它是天逯山在蛮荒的总部,管辖着天逯山在蛮荒所有的力量,包括分散在蛮荒各地的小营地。 顾斟真这次的巡逻,是要跟着那位金丹期将所有属于天逯山的小营地都走一遍,辛苦当然是辛苦。 乘坐着有着天逯山标记的飞舟,除了那位金丹期领队,所有人都要轮值,监视飞舟外面的情况,这次轮到顾斟真和另外一名弟子。 她站在飞舟边缘,若是一个恐高的人到了这个位置,便是产生一种俯视深渊的感觉,而且飞舟是在快速移动的,肯定会掉下去。 顾斟真当然不会掉下去,以她现在的修为,可以稳稳当当地站在这里,将沿途一切尽收眼底。 坑坑洼洼的地表,多半是法器轰击时造成了伤害,又或者是纯粹蛮力掀开的地皮,长短不一、但表面整齐的痕迹,通常都是刀、剑一类兵器造成的。 雨水冲刷之下,一处山崖露出了森森白骨,近距离看不出什么,在远处,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具骨架,巨大的骨架,来自曾经体型巨大的蛮荒恶种。 地面上并非寸草不生,某些地方还是能看到稀疏的杂草,那顽强生长的模样,就像沙漠中的绿植。 虽然满目疮痍,却也隐藏生机。 大战之后的痕迹短期内不会消除,如果没有外力干涉,或许永远都不会消除。 顾斟真心想,假如这个世界继续变化,哪一天迎来末法时代,灵气枯竭,不再有修仙的人,所有人都只是寿命几十年的凡人,那么再看到此情此景,又当如何理解? 她暗暗嘲笑自己是痴了,人不能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她也很难得出自己没听过的结论,要是那样的话,不是等于说这里就是曾经那个星球的前身吗? 当然不是了。 穿越过来这么久,以顾斟真的经历来说,她现在所处的世界绝对不是一个球体,其面积之大,也早已超出她的想象。 总之,她大概率是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永远生活下去。 过了这么些年,还没有释怀吗? 顾斟真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现在是白天,看到的太阳比她前世那个要大一倍以上,很高很远,就算飞舟是飞在天上,也并未因此拉近与太阳的距离。 如果那更高处还有生灵,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顾斟真忽然就有一种浑身血一凉的感觉,原本只是想开玩笑而已,却像是无意中窥探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连神魂都因此震荡。 眼睛更是难受不已,她想要低头,却发现身体完全动不了了。 准确来说,是不受她的控制了。 “顾道友,你怎么了?” 安乙弦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一刻,顾斟真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幻觉。 “顾道友。” 安乙弦声音里多了一丝担忧,她在这蛮荒之地没什么熟人,所以很关注顾斟真的情况。 “没什么。” 虽然很想说点什么,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刚才的事,就连记忆也变得模糊,越是想要回忆,就越是什么都想不起。 “有没有擅长制造幻境的蛮荒恶种?” 只剩下最后一点相关的内容,大约就是这句话了,话音落下,顾斟真感到头痛,她甚至忘了为什么要说这话,只是隐隐觉得,刚才一定经历了什么。 “有倒是有,不过很少。” 安乙弦关切地看着顾斟真,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不过她没有追问,只是等着顾斟真亲口说出来,她刚才那些话的本意是打断顾斟真之前奇怪的状态,目的已经达到了,便没有必要揪着不放。 “幻境也不是凭空出现的吧?” 顾斟真喃喃自语,这时候,交接的人出来了。 “我去休息一会儿。” 破天荒的,顾斟真说了这样的话,然后走进舱房,这架飞舟不算太大,不过也有十来丈,供休息的房间也是够的。 望着顾斟真离去的背影,安乙弦欲言又止,待那个身影完全消失,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立刻站到刚才顾斟真的位置,用自己的办法前后左右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除了天上太阳有点刺眼,安乙弦没有感到什么不同。 太阳? 安乙弦抬起头,看向高空,一朵又一朵的白云快速闪过,她没有任何发现。 或许是她多疑了。 如果仅仅只是顾斟真个人的事,其实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安乙弦这样想着,又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 此时,高空之上,众生肉眼无法直视的空间里,隐隐传来了人声。 “刚才,有人感觉到我们的存在,这样的人,很多年没有见到了。” 这声音辨不清是男是女,也分不出是老是少,听到时,好像就在耳边响起,实际上绝对不会传到外头。 “要不要将之抹杀?” 这同样是个辨不清男女、分不出老少的声音,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跟刚才那个声音来自不同的个体。 “若是有这个必要,刚才我就已经这么做了。” “那是为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我们拥有无上力量,可以主宰众生,却是不为人知的存在,这样,不觉得无趣吗?” “那种有趣的事,不是已经早就做完了吗?” “现在又发现了新的目标。” “所以针对的是人?” “看来你还没有钝化。” “你打算怎么做?要我做什么?” “不用你做什么,这件事有我就好了,只想让你当一个听众而已。” 29.第 29 章 [] 是巨猿,足足有一层楼那么高的巨猿,密密麻麻的像铺在屏障那边的蛮荒世界,在比它们数倍高大首领的带领,疯狂地撞击着屏障。 屏障是由阵法和禁制构成,一旦遭遇袭击,将主动攻击袭击者,灵光闪动,一个又一个巨猿倒下,吼叫声震天动地,一片混乱中,巨猿的撞击不曾停止。 明明是血肉之躯,如今却是一副不怕死也不怕痛的样子,那种从上到下透出来的癫狂,显然是蛮荒恶种才会具有的特质。 前去探查的修士吓得脸色发白。 支援从后方赶来,以屏障为界限,巨猿一方不断攻击屏障,天逯山这边则不断修补屏障,无论如何不能让其倒下。 高阶修士赶到的时候,直接越过屏障,在另一边杀伤巨猿,只是这些人一出手,即可陷入苦战之中,就像早就埋伏好的,那些藏在暗处的力量并没有从一开始就动手,而是等着这些人族高阶修士的到来。 攻击屏障看起来只是一个计策而已。 天逯山不得不继续增派人手。 顾斟真跟在人群当中,不断向屏障输入灵力,心中快速推测蛮荒那边的真实意图。 既然懂得用计策,自然不是从前那种只知道无差别攻击外来者的蛮荒恶种,那它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将这些人族修士全部驱逐出蛮荒? 它们有这样的本事? 最多只是复仇罢了。 不不,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人族修士实力碾压蛮荒恶种的基础上的,顾斟真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假如,假如从最坏的方面想,蛮荒恶种一方拥有了足以扭转现有局势的力量呢?即便不是完全拥有,而是有了那种可能。 在这个修仙世界现有的地图当中,蛮荒是一片广阔的未知世界,人族修士从未掌握这个世界的全部,就算是传说也对此语焉不详。 做一个大胆的假设:人族其实仅仅只是存活在世界的边缘,蛮荒大陆和生长其上的蛮荒恶种才是世界的真正主宰,从前的一切都是小打小闹,随着人族不断向蛮荒开辟新的疆土,有朝一日终于踢到铁板上。 听起来像是呓语,很有杞人忧天的意思。 顾斟真觉得是自己小说看多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她不再想这件事,这个念头却像是种子一样在心中生根发芽。 第二日,好几处的屏障摇摇欲坠,天逯山不得不征调更多人手过来,从旁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就是其他仙门所掌控区域,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同时向十大仙门发起挑战,好大的手笔,又不像是拥有理智的样子。 顾斟真跟前来轮换的人做了交接,就暂时后退至临时营地休息,刚坐下,就看到安乙弦也过来了。 “顾道友,看起来不乐观啊。” 安乙弦说的当然是现在的局势,临时营地是一件树叶一般的法宝,展开之后悬空停放着,像一个巨大的广场,没有桌椅,大家都是席地而坐。 这件法宝自带一套防御法阵,为弟子们提供临时庇护,至少在遇到攻击时,能够让停留在这里的弟子获得短暂的反应时间。 在这里的人,的确会感到久违的放松。 安乙弦的说法就显得不合时宜,不过经过长时间相处,顾斟真知道这个人其实说话没什么顾忌,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冷淡而已。 “是啊,我们能做的事不多。” 顾斟真淡淡地应了一声,即便旁人抓住这句话,也很难因此发难,反正是准确地表达了她的意思。 从始至终都是这个问题,作为低阶修士,你能做什么? 你的身份立场,你能做的事,才是你应该考虑的,超过这个范畴,除了徒增苦恼,并没有旁的好处。 就是这么简单。 顾斟真反复用这套说辞试图说服自己,效果不算太好,跟旁人对话时,偶尔会表露出类似的意思。 安乙弦心下明了,她其实还想说什么,只是这里人多眼杂,什么修为的都有,就算是传音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因此嘴唇翕动,忍了半天,还是找了个理由邀请顾斟真到外面去。 临时营地之外,天上不时飞过几个修士,地上偶尔会出现小型蛮荒恶种,周围看起来乱糟糟的。 “安道友,你想说什么?” 顾斟真提着剑,保持警惕,贸然离队,在她心里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并不想自己那么突出,因此造成的麻烦,她已经体验过了。 相比于万众瞩目,还是苟着比较好。 “感觉很不好,这次——” 安乙弦环顾四周,并没有旁人,可修士要偷听人家讲话,也不需要距离太近,则是一件对于自己来说是便利,对于旁人来说,则是灾难的事。 “顾道友,如果那些屏障消失了,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呢?” 换了个委婉的用词,安乙弦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应该是她感到不安的真实原因。 对面是不断使用不怕死不怕痛的巨猿,而这边,就是顾斟真、安乙弦这样的低阶修士了。 “见机行事吧。” 这就是顾斟真给出的答案,作为天逯山弟子、人族修士,临阵脱逃什么的,这样的事做不出来,倘若队伍乱了,大家都在逃命,那就只好随波逐流了。 安乙弦盯着顾斟真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很无奈地笑了起来,她一直想从顾斟真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说法,但顾斟真显然不是那种人,是她太较真了。 “我们不要离那么远,有什么事互相照应,顾道友,你看如何?” 这是安乙弦思量过后的提问,说明她对后面的事并没有太多信心。 “好。” 顾斟真爽快地答应下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拒绝的意思,被迫离开天逯山,从那时起她深深感到一个人的无力,同伴什么的,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之中,并非可有可无的东西。 虽然人生总是要一个人度过的。 得到明确的答案,安乙弦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一下子就连那些最可怕的后果都不担忧了。 顾斟真有点佩服这位,轻易就能安心,这也是一种不错的本事。 第三日的夜晚,顾斟真刚刚结束又一次交接,转眼就看到数里开外的一处屏障,表面出现蜘蛛网一般的裂纹,数息之间,裂纹以一种无可阻止的速度快速蔓延、扩大,伴随着一声轻微却能传到很远的细响,屏障出现一个几十丈宽的缺口,另一端的巨猿尸体首先涌过来,然后是活着的巨猿。 “都干什么吃的?拦住它们!拦住它们!” 反应过来的人扑向缺口处,更多的缺口却在差不多的时间出现,顾斟真抬头看向远方天空,那里,天逯山的高阶修士仍然跟来自蛮荒的力量缠斗着。 应该没有那个闲工夫再管什么屏障的事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顾斟真能看到的范围之内,所有的屏障都已经崩溃碎裂,修士们的对手变成冲过来的巨猿,还有跟在巨猿身后的蛮荒恶种,最初的混乱过去,双方进入毫无目标的混战。 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冲刷着大地上的血迹,顾斟真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和血水,护身甲碎裂,好几件后来兑换的法器都已经灵性尽失,手上这柄佩剑也隐隐被缠绕的煞气影响,当初想要的“藏锋”已经成了过往。 安乙弦最初是想跟在顾斟真身边的,后来她却不得不保持着一定距离,主要是顾斟真的剑,那股剑意,那股子杀气,仅仅只是靠近,都会感到莫大压力。 而顾斟真的眼神又是那么平静,并没有任何走火入魔的样子,专注的时候就像是在砍瓜切菜,只想切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样子。 害怕的同时,安乙弦又多了一丝底气,她相信 30.第 30 章 [] “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低阶修士也没什么选择,有机会的话,倒是应该出去走走。” 安乙弦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顾斟真却知道,这话里隐藏的意思。 的确,在天逯山的庇护之下,能获得必须的修炼资源,慢慢地修炼,也能一点一点提升修为,就连“真仙”这个境界,也并非遥不可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人在蛮荒之地,修炼的时间被大大压缩,她们两个都不是那种有门路可调回天逯山享受悠闲修仙岁月的。 既然如此,不如更大胆一些。 “有机会的话,我也愿意这么做。” 顾斟真没有用那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敷衍对方,她知道跨出这艰难的一步,是需要勇气的,修士与天争夺生机,本来就不该缺了这东西。 而且,对方已经如此坦诚,她实在也应该拿出诚意。 到达分配的营地之后,顾斟真观察四周,发现果然将营地本身作为屏障的支撑,营地本身既是法宝也是一座布阵台,中间不知联系多少东西,跟人相比,是对半的重要。 因为发生过之前那种事,屏障附近营地驻守的修士需要不间断监视周围的情况,日常的巡逻更是不能停,极为消耗精力,连休息的时间都变得很少。 时间长了,抱怨的声音就出来了。 “为什么一直要我们在这里守着?别说修炼了,就是休息的时间也没有,这样下去,恐怕得累死!” “是啊,以前的蛮荒边境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吧?也不需要这种耗费财力物力的屏障,不过我听说十大仙门都是这么做的,会不会是今日之事另有隐情啊?” “另有隐情,你们是说那些传言吗?” 按照平时,话题到了这里就会停下来,无奈时间长了,大家积攒的怨气多了,又没有因为言论而受到处罚的,自然就敢更加大胆地议论。 “要是蛮荒并非传言中的荒凉,那可不是遍地都是宝物?想想如今的仙界,但凡能产出好东西的地方,不是十大仙门的领地,就是某个修仙世家的私产,连个无主之地也没有啊。” “可这蛮荒是真正的无主之地啊,虽然蛮荒恶种的确难缠,但它们本质上不就是那种更为诡异的妖兽吗?大战至今,咱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见惯了?有那么可怕吗?有什么可怕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看,这么想的人,不止是咱们,就是上头,也没个主意,说不定也在吵架呢。” “不管怎么样,如今这局面得改一改,纵然我可以不眠不休,可也不能剩下的寿元都耗在这里。而且,当初征调咱们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算是在这么一个人数不过五六十的小营地里,还是有明确的派系。 一开始就驻守蛮荒边境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原因,对这样的生活多半是麻木的态度,这些人并不怕死,也不怕累。 像顾斟真、安乙弦这样因为得罪人,在大战之前被“流放”过来的,往往是冷眼旁观,因为对她们来说,回去的话,麻烦未必解决,而留下来,只是无奈而已,并非最优解。 闹得最凶的还是大战开始前后从各地征调过来的天逯山弟子,这些人是得了许诺的,说不定还有哄骗的手段在里面,面对巨大的伤亡和没有尽头的苦捱,怎么会甘心? 纵然修仙世界以实力为尊,堂堂天逯山真仙,也不能把所有心怀怨怼的弟子统统都杀了。 这种情况最终演变为逃亡。 “毁掉身份令牌,逃离蛮荒?真有这样的人?” “真的,而且不是我们这种低阶弟子,听说有大乘期修士这么干了。” “大乘期?那可是距离真仙只有一步之遥的大能啊。” “正因为如此,才有毁掉身份令牌的本事,而且,不是往回跑,而是那边。” “哪边?” “你傻啊!蛮荒深处,大乘期的长老毁掉身份令牌,丢掉在天逯山的一切,头也不回地往蛮荒深处去了!” “……” “不敢置信吧?我告诉你,这不是一件一两件,也不是天逯山这边独有的,十大仙门,往回跑的,往蛮荒深处跑的,已经不是秘密了!否则,我又怎么能听到这些消息?” “这……” 很快,原本还需要偷偷摸摸谈论的话题,就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话,察觉到人心浮动,石竹堡营地特意派人过来,主要是告知逃亡的后果和逃亡者的惨状,警告的意思很明白。 顾斟真所在这个营地以金丹、筑基为主,也有一个元婴期,目前为止并未出现逃亡情况。 安乙弦看起来有点心动,她显然是受刺激了。 顾斟真心中不安,她劝安乙弦:“不要轻举妄动,我觉得事情不妙。” 具体是怎么回事,顾斟真说不上来,这就是直觉而已,天生的趋利避害,她说:“耐心等等,时候未到。” 对,就是时候未到。 来到屏障附近这个营地后,顾斟真内心平静了许多,虽然时不时还是能感觉到对蛮荒深处的向往,但已经没有那种不进去走走就难受的感觉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天晚上,轮到顾斟真守着营地最高点的瞭望台,因为不许一个人执行任务,所以她还有一个队友,同样是个女弟子。 “顾道友,有你在就太好了,满满的安全感啊。” 那名女弟子开心地笑着,若非见识过她出手时的狠辣,恐怕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只天真的小白兔。 顾斟真无话可说,因为她不打算说那些扫兴的话,也不打算拉近二人的关系,站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她感觉不舒服。 就是那种绝对连盟友都做不成的不舒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顾斟真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直觉。 看守瞭望台是苦差,尤其是对于尽忠职守的人来说,因为你在这里俯视整个营地,包括营地外面,还包括更远一点的屏障,稍微一个疏忽,可能就是不可挽回的惨烈后果。 更重要的是,因为占据了重要位置,还有可能成为入侵者的首要目标,在故事没开始的时候就被解决掉,这是顾斟真看小说得来的经验。 这活儿是三班倒,顾斟真看的是后半夜,深邃的夜空,闪亮的星星,荒凉而辽阔的大地,看久了就容易产生错觉,也容易犯困。 “顾道友,最近那么多流言,你说会不会有人从这里跑过去啊?” 那名女弟子指了指屏障方向,她明明在笑,却给人一种很冷的感觉,笑意不达眼底,反而令人心生畏惧。 “你想说什么?” 顾斟真讨厌跟不熟悉的人拐弯抹角,所以她直接问对方的目的,很少有人能扛得住这种质问,不是话题因此中止,就是得到明确的答复。 反正,顾斟真不亏。 “闲来无事,就是想随便聊聊,天南海北,世界之大,什么不能说的?” 叹息之后,那人反而将话题引到更远的地方,“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我应该还待在天逯山,过得好好的,道侣也还在,所谓的希望,也还在。” 说到后面,就有悲伤的感觉。 顾斟真不擅长安慰人,她从只言片语中脑补出一个俗套却正常的故事,主角当然是可怜的,无奈的,她应该产生同情心。 但是,顾斟真的感觉是“反感”。 人总是会在吃过无数的亏之后变得敏锐、变得百毒不侵,顾斟真觉得眼前这人是在故意扯话题,她不想深究,只是隐约嗅到了危险气息。 要赶紧离开。 “能不能麻烦你帮看一会儿?我忘了东西,回房去拿的话,要不了多久。” 顾斟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实际上她说谎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格外地真诚,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种不够自信的表 31.第 31 章 [] 石竹堡营地那边派了另外一个元婴期过来坐镇,以“整顿”为名,很多事情都得重新安排,于是顾斟真就从驻守营地变为外出巡逻。 那天晚上的事,好像追究了,又好像没有追究。 不管怎么样,倒是得到了可以公然离开营地的机会。 这个时候,顾斟真重新想起王鹿叁说的话。 蛮荒边境是个什么都没有,也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花了这么长时间,顾斟真也总算对蛮荒这片土地有了初步了解,至少对于脚下这片土地,因为频繁的清理行动,明面上的威胁已经很少很少了。 哪怕是屏障那一边,也因为高阶修士反复清理,实际上存在着一片相当广阔的“干净”区域。 虽如此,顾斟真并没有要跑过去的想法,只要内心深处那股逼迫她靠近蛮荒深处的力量不那么强烈,她就不打算作出这样的选择。 巡逻的范围是以营地为核心,方圆十里之内,一天之内数个来回,每天如此,半个月一次轮换。 屏障这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蛮荒恶种伤人的事件,甚至可以说某些时候防范的对象已经成了可能逃走的同门。 大家平时巡逻的时候,自然就会懈怠,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将注意力转向所谓的“蛮荒特产”。 这地方此前在大家眼中一直是一副贫瘠的模样,经过驻守修士的不断开发,竟也发现不少能用的东西,很多都是只有蛮荒这里才有,拿回去也抢手。 更有那种无聊的人,一门心思收集蛮荒物种,自己来不了的,就只能高价购买了。 久而久之,商机不就这么出现了?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苦熬,总得有打发时间的办法。 飞过一座荒山,一起出来巡逻的人互相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约定了在在这里汇合的时间,便各自散开。 顾斟真飞过几个山头,来到一处山间盆地,这里的土壤早就结成一块一块,草木生长艰难,又没有河流经过,平时只能靠雨水,雨水落下来就从缝隙中钻入地下,依旧是长不出植物的老样子。 曾有好事者把这里的土壤带回去研究,得出一个结论,这里的土是“死”的。 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机,无法滋养万物。 顾斟真用佩剑在地上划开一道口子,看到更深处的土壤,依旧是那种灰扑扑的样子,不见草木根茎,也没有小虫子什么的,这样的土连水都不沾。 的确是大家说的样子。 这样的地方,对于热衷于寻宝的人来说,也是无甚乐趣。 顾斟真就挑了这么一个地方,她在这里练剑。 地方大,视野也算开阔,也不用担心一剑斩下去,会有什么了不得的蛮荒恶种从土里钻出来。 从小苑谷西廊坡古修坟墓带出来的剑诀,顾斟真时常有练习,有时候能领悟到很多,有的时候只是重复剑招而已,她渐渐习惯这种感觉。 就算是寻宝也不会每次都有收获。 努力了也不一定会有成果。 但人呐,什么都不做的话,大概是要后悔的。 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照出地面上快速变幻的影子,没有云,一丝云都没有,天空蓝得可怕,并无飞鸟经过,若非还有活人,这个世界真的像死了一般。 剑气在盆地间窜动着,又是一剑落下,在已经裂开的大地上又划开一道口子。 顾斟真忽然就来了兴趣,她对着同一个位置不断挥动佩剑,一道一道剑痕就这样重复着出现在大地上,直到一条长度足以将盆地南北两端连接、深度已经看不到尽头的裂缝出现,她这才停下来。 这算不算自己在制造大地奇观呢? 顾斟真提着佩剑走到裂缝边缘,从那里俯身往下看,在目视的极限,土壤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颜色,用神识扫过去,似乎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是什么呢? 顾斟真并没有感到害怕,相反她现在异常兴奋,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估摸着时间,还是够的。 拿出一张探路用的符,顾斟真将一缕神识寄附其上,随后以灵力激发,任由其坠入裂缝之中,自己站在上面感知着。 前面一段很无聊,周围的一切都是重复且枯燥,世界从光亮逐渐进入黑暗,直到重新出现一点光亮。 就在这非常关键的时刻,寄附的神识忽然消失了。 连那张探路符的气息也失去了感应。 地下有东西! 蛮荒恶种不止生长在地面上,地底下是它们重要的生存之地,这是一个目前形成的共识。 这一类蛮荒恶种一般比较胆小,而且经过高阶修士的不断清理,厉害的蛮荒恶种在屏障这一边,的确可以默认为不存在。 这是一个非常乐观的前提。 顾斟真本人并没有那么乐观,造成意外的往往不都是那些不起眼的东西?或者是漏网之鱼什么的? 只是,她此时并未感到任何害怕,那种兴奋的感觉没有因为探路符的遭遇而淡了一丝一毫,甚至连她一贯的谨慎在此时似乎也失去了作用。 难道是被蛊惑了吗? 顾斟真皱着眉,立刻运转灵力,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一遍,然后是这个盆地,没有发现异常,她才将注意力投向这个自己造成的大地裂缝。 要下去看看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顾斟真两条腿险些不受控制跳下去! 她惊出一身冷汗,整个人清醒过来,站在原地思量一刻钟之后,顾斟真提着剑,纵身一跃,身形很快就变成裂缝中一个小点。 裂缝上宽下窄,当光线消失得差不多的时候,顾斟真下落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到后面,她不得不一边下落,一边使用佩剑拓宽道路。 并没有不安的感觉,地下土壤的味道也很正常,没有沾染蛮荒的异味。 怎么会? 顾斟真眉头皱了起来。 她找到探路符消失的地方,也重新找到那一缕神识,并非被抹杀,而是被什么东西隐藏起来。 这东西并非实体,顾斟真觉得像是某种禁制,她不能确定,只是到了这个位置,在某个瞬间,就好像穿过一面无形之墙,事情发生了才意识到,完全没有后悔的办法。 她重新打量四周,黑漆漆一片,往上看,看不到阳光,有一种来到地底深处的错觉。 就在顾斟真迟疑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条会发光的路。 黑暗中,就只有这一 32.第 32 章 [] 天逯山,岘灵峰。 王鹿叁从传功殿出来,一脸的晦气。 “王道友。” 徐宗悼从后面叫住他。 “敢问徐前辈有何吩咐啊?” 王鹿叁慢悠悠回身,礼数上已经是后辈见前辈,不过没有那么恭敬罢了。 距离顾斟真离开离开天逯山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岘灵峰上,很多事情变了,很多事情又没变。 王鹿叁笑起来的时候,少了那份憨厚,胡须长了出来,又不怎么打理,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颇有中年人的模样,修为却还是筑基期。 徐宗悼则不同了,此刻他身穿金丹期的袍服,并没有担任执事,而是以修炼之名一直在洞府闭关,可以说完美地避过了可能被征调前往蛮荒边境这件事。 不但如此,不承担宗门琐事的更重要原因,是徐宗悼将作为家族重点培养的后辈,接受更多来自家族的资源,对他来说,修炼就是最重要的事。 那么,徐宗悼为什么要浪费大好的修炼时间,来到这里找一个筑基期? 王鹿叁大概知道原因。 前些日子,徐宗悼的妹妹徐闻昭和贾赫那些贾家人产生了冲突,起因是争夺小苑谷西廊坡的一个古修坟墓,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而作为第三方势力的在场之人,王鹿叁的作用便凸显出来。 传功殿长老为了调解这件事,已经让当事人当面对质了好几回,又派人前往那个古修坟墓调查,总之费了不少心思,还是没有得到一个令各方面满意的答案。 “古修坟墓的事,还是要耽搁王道友一些时间。” 徐宗悼语气依旧温和,话里的意思却不容拒绝,他现在已经是金丹期,虽不担任职务,还是能以前辈的名义命令王鹿叁。 没有哪个筑基期会主动开罪一个金丹期,而且还是一个后台很硬的金丹。 “在这里说话,恐怕不方便吧。” 王鹿叁笑了起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去,传功殿外永远都有好事者,这些人就喜欢远远地瞧着热闹。 “王道友,随我来。” 大庭广众之下带走一个筑基期,徐宗悼要是还爱惜脸面,大概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而且,谈话的地点就在稍远一点的亭子,虽然用了隔音的禁制,但并没有隔绝视线。 跟王鹿叁预料的一模一样,徐宗悼又听了一遍当日之事的详细经过。 “两拨人进去的时候,都声称看到了那块碑,但没有看见任何宝物,石室里除了一个个空着的柜子,什么都没有。而王道友你,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不错。”王鹿叁接过话题,“那日我本来只是在西廊坡附近寻找灵草灵药,无意中闯入一个禁制,连意识都消失了片刻,再看清周围时,就见到那剑拔弩张的两拨人,可不,将怒火撒在我身上了。” 徐宗悼盯着王鹿叁,“这样话,王道友说过很多遍了吧?” 王鹿叁冷笑道:“那是当然,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真相吗?就算用上搜魂的手段,我还是这样说,连一个字都不会多。” 看到王鹿叁那坚决的模样,徐宗悼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这件事,王道友就没有自己的看法?” 王鹿叁反问:“什么看法?有人故意算计我吗?我是那么要紧的人物?” 这话听起来总有几分道理,徐宗悼并不是甘心失败的样子,他试探着问:“会不会有人在故意戏耍你们?” 王鹿叁微微一怔,旋即大笑起来,“小苑谷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逯山腹地,岘灵峰弟子试炼的地方,里面有多少修炼资源,都是一代一代人辛苦看护着才能传到今天。古修坟墓这种事,就在眼皮子底下,那些每日巡逻的、管理禁制的家伙,究竟是疏忽大意到了何种程度?” 后面已经完全是嘲讽的话了,嘲讽的对象从徐宗悼上升到天逯山岘灵峰的高层,徐宗悼并不打算接这话。 “王道友,你是否知道,那座古修坟墓并非刻意安排,在此之前,无人知道它的存在。” 徐宗悼静静盯着王鹿叁,从对方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讶,才接着说:“经过传功殿的长老和小苑谷的管事共同检验,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那个墓里本来是有东西的,在你们到达之前,已经被人取走,时间在三十年以内。” 更准确的时间,已经无法确定,毕竟小苑谷出现古修坟墓这种事,还不至于捅到天逯山岘灵峰高层面前,而只有那样的人物,才能确定更为明确的时间。 在意这种事的人没有那个本事,有那个本事的人,根本不在意区区这件小事。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王鹿叁沉默片刻,“所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到现在,徐宗悼已经可以确定王鹿叁只是一个无辜卷入此事的倒霉鬼,继续问下去,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不过能让对因此难受,也不枉他来这一趟。 于是,徐宗悼摸出一包灵石,“辛苦王道友来一趟,这些你拿去,以后好好修炼。” 顿了顿,徐宗悼接着说:“我听说你两次结丹失败,耗费不知多少修炼资源,若是再损伤道基,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句话半是提醒半是揶揄,听起来总不是那么舒服。 “多谢。” 王鹿叁拱拱手,并没有要恼羞成怒的意思,接了灵石才道:“你是最大方的,问了话还有赏,之前我在传功殿长老那里说破了嘴皮子,连口水都没得喝,告辞。” 这话也不知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王鹿叁收起灵石,大摇大摆地走了。 看着王鹿叁远去的身影,徐宗悼眼中神色一黯,收起隔音禁制,转身离开。 不久之后,徐宗悼洞府。 “二哥,你亲自去,还是没问出什么?” 徐闻昭一直坐在客厅里等待,看见徐宗悼回来,立刻焦急地走上来询问,眼中殷切地期盼,是一点儿也不加掩饰。 “还是一样的说辞,而且,我可以肯定,王鹿叁的出现,真的只是个意外。” 徐宗悼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润润嗓子,这样的茶水喝一口可以顶筑基期弟子苦修数日,在他这里,不过是用来待客的罢了。 “那剑诀的事怎么办?” 徐闻昭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她现在简直可以用坐立难安来形容。 “剑诀的事……” 徐宗悼放下茶杯,脸色沉了沉,“关于那部剑诀,我也是听你说了,这才暗暗调查,无论是族内的古籍,还是天逯山的古籍,都没有找到只言片语,或许是因为我只是金丹期,很多典籍都看不到。” 停在这里,徐宗悼神色中多了一丝疑虑,“闻昭,现在的剑诀还不够你修炼用吗?无论是徐家的剑,还是天逯山的剑道,只要你愿意,适合你的,不知道有多少,为何又执着于此?” 徐宗悼的不解,是真的不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哪怕是兄妹也不能强行逼问,但他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徐闻昭作出这样的决定。 “二哥,理由我已经说过了,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一旦扯到信任层面,讲道理的话就难以起到足够的说服力,徐宗悼没来由地觉得头疼。 按照徐闻昭的说法,她是在偶然之间,发现一部残卷,被上面的剑术深深吸引,进而影响到自身功法,而结丹一事,也必须过这个关卡。 为此,她花费大量时间精力进行调查,无意中从残卷发现线索,并最终将她指向小苑谷西廊坡,发现了那个被隐藏起来的古修坟墓。 石室中的碑文无疑说明了这是一次机遇,但是消失的剑诀和空荡荡的柜子,则说明徐闻昭大概率是来迟了,所以才会起了那么多冲突。 主要是徐闻昭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究竟是谁拿走了古修坟墓里的东西?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古修坟墓里原本应该残存的气息,被完全抹除,也不知是当事人的手段,还是古修坟墓自身的手段。 总之,徐闻昭因此耿耿 33.第 33 章 [] 时隔二十年再次回到天逯山,顾斟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她突然从这个世界穿越回去了一般。 如果真的穿越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设想,当然这样的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 而回到天逯山,则是一件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路上依旧耽搁了许多时间,这次顾斟真可以单独住一个房间,不仅仅因为她是金丹期,还因为她是流石川灵石矿脉的发现者。 那一年外出巡逻,顾斟真发现了用神识无法探查到边缘的精纯灵石矿,仅仅只是一小部分的灵力,就助她彻底突破瓶颈,进阶金丹。 之后,她没有隐瞒这处灵石矿脉的存在,而是在适当的时机,向适当的人上报,如此巨大的利益,就是真仙来了也无法单独吞下。 所以,流石川灵石矿脉成为天逯山的所有物。 以此为分界线,十大仙门开始在屏障这一边搜寻宝物,陆续又找到多个巨型灵石矿脉,至于那些小型灵石矿脉,更是多得不得了。 但无论是新发现的哪一座灵石矿脉,论品质,都没有流石川这一处好。 作为报酬,顾斟真每年可以从流石川灵石矿脉获得一笔灵石,直到这一处灵石矿脉被采掘殆尽。 另外,她也无需再承担危险的营地驻守和巡逻任务,而是在石竹堡营地拥有了独门独院,并且担任无需承担任何责任、但享受俸禄的执事长老。 显然,作为改变天逯山拓荒派处境的关键性人物,身在蛮荒的天逯山高层并不打算亏待顾斟真,并且有意识地将她作为榜样性人物。 考虑到顾斟真可能面临的危险,拓荒派高层给她的待遇,是一个金丹期辛苦一点就可以获得的,只不过顾斟真现在“不劳而获”了而已。 相对的,顾斟真也被视为拓荒派的一员,对她的出手就意味着着拓荒派的挑衅。 在顾斟真明白这一点之后,她早已没有选择。 在新的蛮荒边境出现巨大利益之后,天逯山在蛮荒的拓荒派更为迫切地想要更多的话语权,这将是影响天逯山将来几百上千年甚至万年的权力争斗。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拓荒派招募更多愿意前往蛮荒边境冒险的弟子,同时也是展示这一派系的实力。 尽管结丹之后一再低调行事,顾斟真还是不得不踏上回到天逯山的旅程。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难道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想过还可以回来吗? 这次可是衣锦还乡啊。 在飞舟上,顾斟真已经遥遥眺望天逯山的轮廓,就是那种连绵起伏的大山的感觉,若不是修行之人,身处其间恐怕是要绝望的吧。 重新踏上天逯山的土地,这里不是岘灵峰,而是天逯山主峰,领队的长老询问众人的去处,若是回原来的住处,便自行安排,只需要随时听令即可;若是需要帮着安排,现在开口说明。 这明显是考虑到有人不方便回到自己原来的住处,又或者是在偌大的天逯山根本就没有住处。 顾斟真观察了一会儿,只有不到一半的人选择回到原来的住处暂住,剩下的人都愿意接受安排,而接受安排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从外地征调过来的天逯山弟子。 心里有了数,顾斟真表示接受安排。 又有人询问可否自由行动,也给了明确的时间。 面对领队长老的善解人意,顾斟真会心一笑,她是跟着前面几个人一起告的假,慢慢地往岘灵峰过来。 天逯山一共二十四峰,各峰之间互不统属,很多人一辈子只是在自己所属的一峰打转,真正能接触到核心的,差不多也是各峰的高层了。 而在蛮荒边境,则完全打乱这种秩序,虽然出身同一峰天然亲近些,但是再亲近也比不上过命的交情,所以才会有“天逯山拓荒派”的说法。 御着飞舟,顾斟真俯视大地,这样苍翠的山,看多了也觉得疲惫,的确是生机勃勃,也危机四伏。 她从前不理解修为稍微高一点的家伙都要使用飞行法器,又或者直接使用大型妖兽作为代步工具,修士不是明明都会飞吗? 后来才明白,就跟现代人一样,车这东西,有了能省事,更多时候,还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在蛮荒边境苦战的时候,最想看到的就是有天逯山标志的巨型飞舟,因为那样就意味着一定有大量增援到达,士气绝对能提升一大截。 驻守营地的时候,看到非同一般的飞行法器出现,也会下意识地想到是哪一位高人来了,多少都得认真看一眼。 论虚荣心,只要是作为人,就一直存在。 到了返璞归真那种程度,本来就罕见,而且这类人也很少出现。 在修仙世界,大概叫不出世的大能吧。 金丹期在天逯山并不是什么显眼的存在,顾斟真一路飞过来,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人,也有可能是她修为太低,修为高的从头顶上飞过去都未必知道。 飞过篁临镇上空时,顾斟真目光扫过去,跟记忆中相比,太大的变化没有,细小处却格外地多。 比如,小镇西边的一片空地盖了新的房屋,整体看起来很新,跟小镇其他地方相对古朴陈旧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 比如,小镇东边的林子砍了三分之一,开辟了新的菜地,附近盖了茅草屋,还挖了池塘,一群鸭子在阳光下戏水。 比如,小镇外面那条河流进行了改道,新河道向外偏离了二三十丈,新种的柳树还不算太高。 更细节一些,如小镇主要街道都是铺着石板,这些石板越发多了岁月的痕迹…… 要对比的话,实在太多地方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总体上又是不变的,想要寻找过去的记忆,总能找到很明显的痕迹。 熟人的话,应该也能见到。 只要顾斟真此时落下去,大概会听到带着惊讶的“顾仙子结丹了”这样的话,会有人问她在蛮荒边境的经历,再说一些她离开之后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悬在空中如是想了一会儿,顾斟真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并不需要旁人的认同,也不需要旁人来满足她的虚荣心。 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 稍微感受一下物是人非的氛围。 …… 几个呼吸之后,顾斟真就从篁临镇上空飞到东北面的山崖上,那里,曾经有她的洞府。 不知道执事弟子有没有食言,将她的洞府再度 34.第 34 章 [] 自从上次见了徐宗悼,王鹿叁就觉得自己又添了几分晦气,大概是天逯山的风水不好,养不起他这样的人。 正好蛮荒边境那边来了人,听说这帮家伙发现了灵石矿脉,前线的弟子都能分一杯羹,王鹿叁有点心动,他找人打探一番,意思是差不多的。 就是一点,如今天逯山内部隐隐分成两个派系,一个是在蛮荒和支持在蛮荒行动的“拓荒派”,另一个就是坚守天逯山,从一开始就认为开辟蛮荒这件事耗费人力物力不值得的反对派,后者也被称为“天逯山本土派”。 好处还没得到多少,派系倒是分得明白。 王鹿叁对此很是不屑。 如果去了一趟蛮荒边境就会成为“拓荒派”,那就是拓荒派好了。 “王兄,这次拓荒派回来招人,你有没有兴趣啊?” 传功殿内,宽阔的广场上,几个年轻弟子原本正在议论着什么,看见王鹿叁过来,为首之人便出声叫住对方。 “有啊。” 王鹿叁走过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眼前这几人是在这二十年内筑基的后辈弟子,偶尔跟在他屁股后面去历练,熟了之后就不按照宗门内部的称呼来了。 有人问:“那天,有人看到徐家的人在为难王兄,难道小苑谷那个古修坟墓还没有尘埃落定?” 王鹿叁道:“有人不死心,事实摆在面前又如何?还是只相信自己认为的真相。” 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话题,有人岔开道:“听说这次蛮荒那边回来不少人,倒是想见见这些身经百战的家伙。” “害,都是人,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不成?最多眼神凶狠一点,若是无事,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蛮荒边境从前可是公认的贫瘠之地,如今有了灵石矿脉,骤然翻身,那可了不得啊。据说,这第一个发现灵石矿脉的,还是咱们天逯山的人。” “是嘛?有机会倒是真的很想见见。” “咦?不是说不要浪费时间的吗?” “这可不一样,此人改变了蛮荒边境的形象,用一句话叫扭转了局势,可不得好好认识一番?说不定是拥有大气运之人。” “话是这么说,这人跟着回来了吗?而且,流言太多,消息传回来以后,还剩多少是真的?” “找个人问问不就好了,再说,王兄不是想去蛮荒边境吗?如今可不是报名那么简单,恐怕要走门路啊。” 王鹿叁来了兴趣,问:“此话怎讲?” 那人神秘兮兮地说道:“因为灵石矿脉,派往蛮荒边境的弟子,就成了博弈的手段,没有点关系,恐怕不好办咧。” 王鹿叁哑然。 当初的蛮荒边境可是被当做流放地,是宁愿当散修也不愿意去的贫苦之地,这一转身就成了香饽饽了? 又有人提示道:“王兄在天逯山一直不算是有派系,这样的身份,说不定人家愿意接受,总之,提前祝贺王兄如愿了。” 其他人也跟着说起了客套话,王鹿叁自然是客气地敷衍几句,便各走各的路了。 走出传功殿,外面同样是宽阔的广场,附近还有遮阳避雨的亭子,单单作为休息的地方,也是不错的,可惜王鹿叁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情。 早前他也有悄悄打听过,这次招募人选是由蛮荒边境派回来的人负责,要多少人,要什么样的人,他们说了算,就算有上层的权利交易,也不至于占了全部名额。 反正,王鹿叁是不信那些依托天逯山而存在的修仙世家肯将自己的核心人物派出去。 转了一圈,王鹿叁忽然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脚步加快,相距不到三丈的时候,那熟悉的气息,说明错不了。 此时,已经到了外边的小道上,附近皆是高大的树木,行人是一个也没有。 顾斟真转过身来,她早已知道身后之人是王鹿叁,那气息是错不了的,可真正见了,还是一脸愕然。 “王道友?” 饱含试探的语气,还有几分不敢置信,昔日那个总是露出一脸憨笑的年轻修士,怎么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的样子?而且,修为还是筑基期。 以王鹿叁的天赋来说,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肯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 顾斟真又想起她听到的传言,小苑谷西廊坡那个古修坟墓竟然被贾赫和徐闻昭同时发现,王鹿叁似乎也介入其中。 “顾道友?” 王鹿叁同样惊愕不已,现在的顾斟真身穿金丹期执事长老的法袍,显然修为已经上了一个台阶,而且观看对方气色神态,蛮荒边境的日子或许的确不像传说中那样辛苦。 “王道友,好久不见。” 顾斟真想起离开之前王鹿叁送她的丹方,内心着实感激这个人,于是邀请对方到附近的亭子里坐一坐。 那里视野开阔,适合叙旧。 其实,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感谢的话,几句也就够了,送点天材地宝,又不足以答谢当年雪中送炭,反而容易让对方误会,只是顾斟真直觉王鹿叁应该有话要说,那便坐下聊一聊。 “顾道友这是刚刚从蛮荒边境回来?” “是。” “蛮荒边境发现灵石矿脉,已经成了寻宝之地,此事当真?” “灵石矿脉属于仙门所有,倘若是第一个发现之人,倒是可以从中获利,至于寻宝,这个说法并不合适。” 顾斟真委婉地说明情况,她觉得现在的王鹿叁应该也想去蛮荒冒险,作为知情人,她打算尽一尽告知的义务。 就算是了了这段因果。 王鹿叁认真想了想,忽然问道:“顾道友,你看我这个样子要去蛮荒,可还有命活?” 顾斟真愣了一瞬,思考王鹿叁这话背后的意思,须臾才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种玄之又玄的话最适合用来解释这种问题了。 王鹿叁苦笑一声,“是这么个道理,多谢道友告知。” 这句话以后,王鹿叁没有再说什么,二人便就此分开。 顾斟真仍然往洞府这边过来,她已经同执事弟子说好,要对方保留这个洞府,不得分配给其他人,因为她不要求重新分配金丹期的洞府,对方也是巴不得,痛快地答应下来。 回洞府待了半天,顾斟真便收到传讯,于是来到主峰这边,原来是招募弟子已经开始,因为报名的人太多,所以需要精心挑选。 作为具有代表性的人物,顾斟真出现在这种场合是应该的,而且这次 35.第 35 章 [] 贾赫,那张脸在顾斟真偶尔做噩梦的时候,总会出现。 是一个中途改变顾斟真命运、打乱她所有计划的人,若非此人,想必顾斟真不会放弃和平安稳的天逯山,前往蛮荒开启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危险人生。 他的存在,就代表着满满的恶意。 尽管蛮荒的后续是因祸得福,那也是顾斟真个人的机缘,并不代表她要原谅贾赫、感激贾赫什么的,还有贾赫身后的贾家人。 贾赫看到顾斟真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他应该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场合遇到顾斟真,呆愣片刻之后,又悄悄向身边的其他人询问,过了一会儿便找了托词灰溜溜地离开。 此人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 顾斟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住没有当场出手。 贾家作为天逯山岘灵峰有一定根基的世家,如果要派弟子前往蛮荒,可以直接安排,而不必让贾赫像今天这样过来排队占名额。 看来,哪怕经历那么多事,贾赫在贾家的地位并未提高多少,他现在的修为跟顾斟真离开时没有差别,只要顾斟真愿意,杀死此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生气归生气,顾斟真并没有要亲自动手的意思,她还是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贾赫背后的贾家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看不上顾斟真这么一个区区金丹,还是做点什么平息顾斟真的愤怒? 当时,顾斟真跟贾家那件事也算是闹得挺大,岘灵峰的低阶修士多半知道一点儿,且顾斟真也算是低阶修士中的名人,今天来的筑基期里,也有人认出了她。 没有打招呼,但目光交汇时那一瞬间的感觉,不会错的。 原本觉得枯燥,事情突然又变得有趣起来。 因为报名的人实在太多,而后续时间又比较赶,所以几个金丹期商议之后,决定不眠不休,趁热打铁解决这件事。 到了后半夜,大殿里灯火辉煌,看着还在变长的队伍,顾斟真没来由地有点厌倦。 无聊。 蛮荒,就真的那么好吗? 正想着这事,忽然看见一名中年修士径直走过来,对着顾斟真拱手道:“请问阁下可是顾斟真顾前辈?” 顾斟真打量此人,修为应该在筑基后期,观其言行,不像是天逯山弟子,倒像是某家的仆人,便应声道:“不错,是我。” 那人便躬身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一步说话?” 此言一出,顾斟真能感到不少目光正朝这边汇聚过来,于是道:“若是公事,就在这里说吧,若是私事,我暂时没有空,改天如何?” 那人迟疑着,当然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目光,仍然不卑不亢地说道:“一件旧事,也到了该了的时候,劳烦顾前辈移步。” 话说到后面,味道就有点变了。 坐在顾斟真身旁的金丹期怒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这位顾仙子是什么人?流石川灵石矿脉,是她第一个发现的,才有今天这么多人在这里排队!求人嘛,得有诚意。” 蛮荒边境跟天逯山相距实在太远,很多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都会产生各种偏离,因此在场众多人还是第一次明确知道顾斟真就是那个流石川灵石矿脉的发现者,受到高层保护的金丹期。 那中年修士同样脸色微微一变,拱手道:“失敬失敬,在下这就回去如是禀报。” 因为这个小插曲造成的骚动很快平息,顾斟真却没法像之前一样坐在那儿随便看看,因为关注她的人实在太多了。 到后来,她隐隐感觉某些人是专程过来瞧一样她长得什么样,着实讨厌。 “罢了罢了,这都忙了一天一夜,还没有这么多人,先休息半日。” 主位上的金丹期如是一说,还在等待的筑基期们不由发出哀怨之声,此外也不敢多说什么。 此时天已大亮。 顾斟真起身离开座位,就看到之前那个中年修士再度走上前来,“顾前辈,不知此时是否方便?” “你究竟是何人,到现在都没有报上姓名,可有诚意?” 听到顾斟真这话,那人先环顾四周,旋即低声道:“在下是贾家的仙仆。” 仙仆仙仆,通常是真仙那种级别,才会在洞府这类地方留一些人供打扫、看管灵田之用,贾家虽然是世家,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想了想,顾斟真决定去看个究竟,她有一种感觉,自己不去这一趟,大约会错过什么。 走出大殿,沿着宽阔的广场一直走到岔路上,沿着岔路又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个亭子附近,只是那人并没有走到亭子里,而是在亭子外面的小路上,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方形的木盒。 顾斟真同他保持着距离,虽然只是一个筑基后期,她有信心对方,但还是稳妥一点的好,不过对方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大约也是真的有什么要说。 是要用灵石了却恩怨吗? 就在顾斟真等待的时候,那人已经将木盒打开,瞬间血腥期散出,一张仍然新鲜的面孔出现在顾斟真视野当中。 “此人多次得罪顾前辈,实属不知好歹,如今贾家的长辈处置了此人,还望顾前辈能忘了此事,不要对贾家心存芥蒂。” 这话语气温和,听起来却是咄咄逼人的意思,没有给顾斟真任何选择。 木盒里不但有贾赫的人头,还有已经碎裂的身份令牌,能清晰地看到贾赫的名字,这个多次惹是生非的贾家子弟,就这么被族人抛弃,成为亡魂。 顾斟真的确曾经对此人动过杀念,但她不曾料到此人竟然得了这么一个死法。若是贾家为了让她消气,将贾赫绑到面前来任由处置,听起来还合理一些。 但是贾家就是用了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简直是在威胁顾斟真! 真正了解当年之事的人其实都知道,贾赫算什么?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背后的贾家人,是那个毁了顾斟真“石人一号”的家伙,至少也得是这些人出来赔礼道歉才像样。 直接送上贾赫的人头,这可不是要和解的意思。 36.第 36 章 [] 王鹿叁要一个去蛮荒边境的名额,作为回报,顾斟真要他帮忙确认贾赫的死讯,还有要一份关于贾家的资料。 算是交易。 因为顾斟真很少开口,当她认可王鹿叁的履历时,旁人虽然诧异,倒也没有问东问西出面阻止的,于是王鹿叁的事就凭顾斟真一句话定下来。 而王鹿叁也很快给顾斟真带回来明确的消息。 其一,贾赫的真的死了,死得透透的。 其二,一直以来主导这件事的,是贾家的贾道魁,此人在二十年前是金丹期,如今却是上了一个台阶,成了元婴期,且擅长傀儡术。 据王鹿叁说,贾赫并非贾道魁直系血脉,贾道魁护着此人,或者说借着此人对顾斟真发难,可能另有隐情。 当然,这已经到了猜测的程度,王鹿叁也是点到为止。 顾斟真自己把事情前后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贾赫、贾家、傀儡术、西廊坡古修坟墓!她心头一震,如果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西廊坡古修坟墓里的东西。 一切看起来似乎就合理了。 不,贾家当年未必知道那么详细,否则就不会让顾斟真带着古修坟墓里的剑诀和丹药离开,自我流放蛮荒这种事也不会成为顾斟真的退路。 大概是她当年锋芒太露,表现出太好的运气了。 修仙的人,本来就讲究机缘,还有“夺人气运”的说法,联想到这些,顾斟真只觉得背脊发凉。 原打算找个理由悄悄去一趟小苑谷,看看西廊坡古修坟墓那里还剩下什么,因为旁的事一直耽搁了,现在看起来,还是不去的好。 毕竟,顾斟真现在不是在天逯山中修行的金丹期,没有理由一回来就跑去小苑谷历练,而且还是去的筑基期的历练场地。 用傀儡送来贾赫的人头,说明那个贾道魁非常关注顾斟真的事,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内心有了算计,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斟真就连岘灵峰篁临镇那个洞府都不回去了,直接待在主峰这边,住在领队长老安排的地方。 这里好歹清静些,她就不信那些人有胆子跑到这里杀人。 只是这个念头冒出来,顾斟真也意识到一点:她是如此地惜命,且怂。 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顾斟真安慰自己,人生就只有一世,什么前世今生的说法,又不是带着记忆去的,有什么关系?她既然以穿越的方式重活一世,就该长点心,吸取经验教训,至少按照自己的选择过这一生。 相当奢侈啊。 这一拨人在天逯山待的时间也不算太长,招募人选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游说长老院,从高阶修士的脸色看,这件事似乎也很顺利。 天逯山主峰的太阳升起又落下,暮色苍茫中,顾斟真倚在栏杆上发呆。 她住的地方是主峰这边的客房,沿着悬崖边上建造,要是凡人肯定会觉得这样走动时麻烦,修仙的人却喜欢,因为悬崖足够高的时候,飞来飞去遇到的障碍物也会少很多。 想想那种要出门就推开房门,直接飞走,要回家就直接从外面飞回来落在门口,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方式。 修仙的世界,总是要多一点想象力。 客房的位置也挑的很好,顾斟真站在这里,前面并无任何视野遮挡,能够俯视云雾之下起伏的山脉,那些地方灵气充裕,那些地方灵气稀薄,也尽在眼中了。 的确是修行的好地方。 可惜没有一处是属于顾斟真,过了今天,她就得启程前往蛮荒边境,继续在“贫瘠之地”的生活。 在蛮荒边境待久了,顾斟真反而希望那些脑洞大开的设想是真的的,比如蛮荒那边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天逯山等十大仙门引以为傲的修行圣地,不过是世界的边缘。 这样看起来,今后的人生也充满希望。 嘴角微微上扬,顾斟真知道自己露出了苦笑,她双手捏脸,无聊地想要摆出一张开心的笑脸。 太阳落山之后,光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大地将陷入黑暗,而这天逯山主峰之上,或许是因为太高,又或许还有其他原因,总之不会见到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一种永远处在天蒙蒙亮的感觉。 那就是天逯山主峰的夜。 第一个晚上,顾斟真还以为是自己算错了时间,她悄悄观察,发现大家对此习以为常,才知道是自己没见过世面。 主峰的天地灵气流动也不同其他地方,这里的灵气像是有了自我意识,每天都很有规律地流转着,顾斟真怀疑是地脉节点和聚灵类法阵的共同作用。 在这里的修行,同等条件下,一天能顶在岘灵峰好几天,也难怪主峰的弟子鼻孔都长在天上。 正胡思乱想时,顾斟真余光一瞥,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人。 韩临绛,那个元婴期女修。 顾斟真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同样看了过来,修士之间的感知就是如此敏锐。 半个时辰后,顾斟真的住处。 看到韩临绛的时候,顾斟真就有一种感觉,两人大概还会见面,而且韩临绛一定有话要说,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她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果然,韩临绛不是来了吗? “韩前辈,不知有何吩咐?” 顾斟真不卑不亢,按照礼节端上待客用的茶,其实这是天逯山主峰待客之物,她只不过借花献佛,烧了一回热水而已。 对方是元婴期,即便顾斟真已经结丹,在实力的原则下,还是晚辈。 韩临绛打量着顾斟真,她没想过此人真的能从蛮荒边境活着回来,看来不仅仅是有一点天赋,还是有大气运之人。 “很好,你果然是个有志气的。” 这话听不出来是夸赞还是暗戳戳地嘲讽,顾斟真便微笑着不答话。 有人说笑脸对人是懦弱的表现,因为别人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欺负你,主要是认为你好欺负,顾斟真 37.第 37 章 [] 韩临绛离开了。 桌上的热茶早已冷透。 顾斟真仍然坐在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良久,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身处局中的人很难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就像棋子一样,那么,还是做自己能做的事。 顾斟真站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着夜色下的云海。 韩临绛当然没有必要编造理由来骗她,那么韩临绛所知道的是否就是全部事实呢?这谁知道啊。 关于从古修坟墓中得到的剑诀有可能走火入魔这件事,顾斟真从前并不是没有过怀疑,但这剑诀给她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一点同样不可否定。 那个剑诀的创造者、死去的化神期,困住的她或许只是有限的寿元,如果将时间拉长,一切未必只有这一个结局。 只是假设而已,顾斟真却因此激动起来。 去做一些不可能的事,顾斟真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正在推着她前进,畏手畏脚,那还修的什么仙? 重新检查刻入脑海中的剑诀,顾斟真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过完整的剑诀,每次随着修为的提高,能多看一小部分而已,之前她以为是剑诀本身的意志,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后面的部分太过深奥,修为不够看不懂吧。 当初从西廊坡古修坟墓带出去的丹药,如今还剩下一部分,这些丹药帮了顾斟真很大的忙,想到受惠于此,她对古修坟墓的主人也就更为感激了。 只是至今不知道那位的姓名。 从韩临绛的话里,大概她也不知道,关于那位的名字,或许只有到了足够高的身份地位,能够直接翻阅相关典籍才能知道,现在去打听,纯属自找麻烦。 顾斟真又觉得奇怪,当初走的时候,她总觉得古修坟墓里还有别的东西,怎么重见天日的时候,大家都说什么都没发现?是有人在说谎,还是另有隐情? 关于这件事,她现在没有空去探究了。 一夜时间过去。 次日天明,所有人到主峰广场上集合,分批次进入飞舟,这次不再使用传送法阵之类的工具,而是直接用飞舟载着人数众多的天逯山修士前往蛮荒边境。 金丹期在天逯山属于下层修士,因此顾斟真需要站在边上充当守卫,因此得以一睹新人面貌。 令顾斟真没有想到的是,徐宗悼和徐闻昭居然也出现在前往蛮荒的队伍里,而且徐宗悼已经是金丹期了,这两个人究竟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那二人自然也看见了顾斟真。 徐宗悼同样面露诧异,倒是徐闻昭的表情微妙许多,毕竟当初同为筑基期,有人结丹,有人依旧是个筑基,难免会有不平衡。 顾斟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因此任务完成就立刻回到自己的舱房,有些人不是愿不愿意见,而是见面了就会尴尬。 本来,顾斟真是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还是对着徐家兄妹,或许是西廊坡古修坟墓的事激化了她的某种情绪,就连当事人也说不清缘由。 舱房很小,仅有一张床可供坐卧,余下的空间跟床差不多一样大,有一个小小的窗,可以推开,关上也能透光,是用特殊材料制成,上面还刻画着符文。 狭小的空间对于修士来说,并非不可忍受,相反,很多人修炼时,反而主动去找这种清静空间,对于顾斟真来说,当然也不是问题。 只是她现在内心并不平静。 前面的路要怎么走,细细想来,还是一片混乱,能抓住的就只有冥冥之中那一星半点儿,所以一旦开始思考,就感觉痛苦来临。 顾斟真把床挪到窗边,就在床上盘腿坐下,透过开着的窗眺望外面的世界。 其实她可以把头伸出去的,这样做当然都危险,她克制了这种冲动。 飞舟平稳地运行着。 这架飞舟是蛮荒边境某位高层的宝物,原本用料不凡,又经过数次加固,据说可以抵挡真仙层级的攻击,内部还有各种法阵、禁制,表面又有各种符文,人在其中很容易忘记自己已经飞到天上。 实在是太平稳了。 如果有窗外的世界作为参照物,还是可以发现飞舟正在快速移动。 顾斟真注意到,回去的路线跟来时不同。 按理说,像这种等级的宝物,飞行时很少会受到限制,一般都会选择最近的路线,来时的路就是这样安排的,难道回去时还要绕路? 心里是这么想着,顾斟真并没有把疑问抛出来,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至于有多少影响,那也是未知的。 风景看久了也腻味,顾斟真开始静心修炼,吐纳天地灵气的过程,最能打发时间。 两个月时间匆匆过去,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顾斟真心中好奇,于是出门打探。 修士与修士之间,相同的地方不多,不同的地方倒是很多,像这种时候,打坐苦修的大有人在,忙着与人攀谈欣赏风景的,也不在少数。 门口的走廊上,顾斟真就遇到了好几个人,她快步走到外面,耳边传来议论之声。 “怎么还没到地方?我估摸着时间,该到了啊。” “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所以就悄悄打听了一下,据说是飞舟上某位真仙的决定,为着什么事,特意绕道而行。” “还有这种事?” “嘘,小声点,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也就是耽误十天半个月的。” “既然是私事,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法宝?” “私事公事哪能分得清呢?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说了算的。罢了罢了,不提这事。” …… 居然是这种理由? 顾斟真一时无语,她慢慢地踩着一级一级台阶往上走,吹着风来到飞舟顶部。 飞舟顶部是一个足以容纳万人的广阔空间,盖着房屋也留着空地,有人在这里休息,有人在这里修炼,也有人在这里打发时间。 “顾道友。” “王道友。” 王鹿叁原本靠在栏杆上眺望大地,看到顾斟真以后立刻上来打招呼,看起来心情不错。 顾斟真看到他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是那种“我竟然也可以三言两语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差不多的意思。 “顾道友,看来在这飞舟之上,也不能避开流言蜚语啊。” 王鹿叁找了个话题,顾斟真并不是很有兴趣接下去,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时感受到某种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徐家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