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老公不太熟》 1. 晚上好 [] 天已经完全黑了。 姜岁谢过了接送自己回家的司机,背着一个又大又重的吉他包走了下来。 这是几周前预订好的,这两天刚过了海关送到琴行,一下课他就立马赶了过去。 爱不惜手地试了试,才回了家。 吉他有些重,天又冷,姜岁呼了口气,打开手电筒摸黑着进了大门,走到家门口,有些艰难地用拿着手机照明的手,自己解锁开了门。 家里一片漆黑,一盏灯都没开,只有冷清清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 姜岁已经习以为常, 他摸索着开了灯。 吉他被小心放在门关,换下来的鞋也被塞进鞋柜里,里面整整齐齐摆列着两排风格不同、鞋码也不同的鞋子。 一列偏运动风的休闲鞋, 一列则是跟西装配套的皮鞋。 黑白两色,隔阂分明, 如同姜岁跟它们的主人一般。 太冷了,降温来得太快,他今天没穿什么厚衣服,看见皮鞋少了一双后,姜岁确认家里没人,才对手呼着热气,小跑上楼给自己披了件厚外套。 除了冷,还饿。 晚上弹得太久,忘记吃饭了,姜岁没耽搁太久,下楼第一件事却是先把自己的吉他先搬进了这个家里属于自己的空间。 他显然没有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放在房子里公共区域的习惯。 即使这是姜岁的婚房,钱还是他名义上的老公出的,全款,一个小目标,婚后买的,名字写的他。 是的,他结婚两年了,结婚对象是孟氏的老董,一个比他大十岁的男人。 但并不是什么包养关系。 他跟孟从南都不习惯家里有其他人存在,家里阿姨们一般收拾干净了就会离开,保姆也已经把晚饭放进了微波炉里。 特别贴心,菜跟饭都用一个盘子装的。 姜岁这种生活白痴也只需要微波炉“叮”一下就能吃上喷香的热饭了,他打开短视频,把手机放在一边,也不看。 就一边听着bgm,一边安静地吃饭。 吃完就熄了屏,偌大的餐厅一下子变得空荡又寂静,他把碗筷、饭后垃圾收拾了一下,去岛台后的厨房水槽默默把碗洗干净放好。 姜小少爷金枝玉叶被家里养了这么多年,原本连个家务都不会做,结个婚连碗都会洗了。 他原本是不会洗碗的,只是跟孟从南淡下来之后,有天姜岁下楼去厨房,正好跟对方撞上,即使孟从南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把咖啡杯洗干净了,说了句,“一会儿阿姨会来,公司有个早会。” 话落就走了。 姜岁电光火石地明白了孟从南在说什么,他看向水槽里自己昨天剩下的脏碗,一瞬间觉得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些复杂。 脸上有些发烫,辣的, 就好像被这隐晦的一句话训了个耳光。 他住在别人家里,跟人家关系又不好,生活习惯也不好,自那天以后,姜岁就会自己默默去洗碗了,不会留着到第二天让早起上班的孟从南看见。 姜岁上楼前把一楼自己打开的灯又全都关掉了,背着一片漆黑,安安静静地上楼进了房间。 他开了中央空调,暖气慢慢上来,发白的面色也好了许多,脱了外套跟卫衣,瘫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就像总算回到了自己窝里, 立刻放松了下来。 跟自己班上的好友发了几句语音,嘟囔着,“下午老师说什么来着,好像布置了一个什么作业?” 下午他就一节课。 对面语气很着急,背景音里是宿舍吵闹的声音,一个两个都在骂着,“今晚十二点截止,大群里有,就半天时间,我们都赶着呢,这老师有他——” 后面自动消音。 姜岁猛地坐起来,想骂人了。 他急急忙忙看了眼群,开了电脑,开始把今天课上讲的知识整理成ppt交上去。 他回来的时候刚过九点,等忙完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卡着十一点的线交了上去。 已经很晚了,该睡了。 这么想着,姜岁却有些发怔,不知道孟从南回来了没,这人一向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他刚刚忙着赶ddl,没注意到外面有没有人回来的声音。 但有件事他想了好几天了, 却怎么也找不到跟对方开口的机会。 今天好不容易下定主意准备逼自己一把,结果可能连孟从南一面都见不到。 这个婚结的跟没结有什么区别? 姜岁用脚一推,人体工学椅自带的轮子瞬间滑动起来,贴着门停下,他蹑手蹑脚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声音。 他不死心,又看了眼孟从南的秘书给自己发的行程表。 今晚确实有个慈善拍卖会, 但这都快过凌晨了。 姜岁想着再等等,就这么坐着静音玩手机,没等一会儿,底下大门打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结婚三年的老公回来了。 想着自己一会儿想谈的事,姜岁呼吸都紧张起来,心也不由因为慌乱加速,就好像有天大的事逼在他面前,这种心慌让他焦虑得连胡思乱想都做不到。 只能一片空白地让他听着。 房子隔音很好,除了门开的声音,姜岁什么都没听见,直到孟从南上了楼,走廊的灯光被人打开。 姜岁深呼吸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拿了个空杯子假装要去厨房装水,猛然打开了房门。 少年意外一般,有些慌乱地看向门前正好路过的人,随即又慢慢抿起唇,神情算不上好,也不算太坏。 只微微垂着眼睑, 又好像不想正眼看人。 “呃……晚上好?”姜岁打招呼,他看着对方 2. 早上好 [] 那块甜点是姜岁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看见的,家里阿姨不负责他们的早餐。 他自己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反正是孟从南给他的,不吃白不吃。 打着这个想法, 姜岁拉开了冰箱门。 这块甜点被透明的塑壳包装得非常漂亮,上面还打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切面是软糯香甜的红丝绒蛋糕胚,夹着奶油,点缀着草莓片。 这家餐厅不是专门做甜点的,只是姜岁偶然尝了一次,念念不忘,因为这过分女气的包装,他也只把红丝绒甜点带回家过一次。 仅有一次,更多的是其他口味。 没想到就这一次也能被孟从南记了下来。 有些丢脸。 但这的确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姜岁站在冰箱门前,被冷气吹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拆了开来。 关了冰箱就这么站着吃。 姜岁刚起床,亚麻色的头发有些乱,穿着白T中短裤,手细腿长,吃到喜欢吃的东西,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满足,心情非常好地哼着歌,有些懒散地靠着冰箱刷着手机。 吃一口要玩很久, 就这么慢慢地吃着。 他早上没课。 他以为孟从南不在家。 “早上好。”一句微沉的嗓音,昨夜的酒意已经散去,孟从南音色清明,徐徐打了个招呼。 显然刚从楼梯下来,经过岛台时撞见了厨房里的姜岁,于是点到为止地打了个招呼。 哼歌声音骤然停顿了下来。 顶着孟从南的目光,姜岁下意识地站直了,他捧着人家的蛋糕,干巴巴地回了句,“早。” 姜岁吞吞吐吐,“你怎么……不用上班吗?”他吞掉有些冒昧的两个字。 这是孟从南出钱买的房子, 人家怎么不能在这? 孟从南似乎很忙,步伐间并没有停顿,直直朝姜岁走来,边解释,“要去邻市签个合同,今早的飞机。” 他停下来,询问,“方便吗?” 方便什么? 姜岁脑子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让出后面的冰箱,还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孟从南于是打开冰箱,俯身拿了些什么,还不忘说了句“谢谢”。 今天天气似乎回温了些,因为他老公显然穿得比昨天薄了,但臂弯还是搭着件黑色毛呢大衣,穿得比较正式,上身还有一件西装外套,里面配着马甲,显然这次的合同比较重要。 除了领带,一身通体的黑,伸手拿东西时,露出了半截银色表盘。 让一身睡衣的姜岁无所适从,他并不在乎孟从南拿了什么,也不好奇,目光略过时,却依然能看见男人西裤腿上微鼓的衬衫夹。 姜岁顿了顿,又移开。 他当然知道孟从南是戴衬衫夹的。 毕竟三年夫夫,怎么可能没有同过床的时候? 他当然跟孟从南做过。 孟从南很快就关上了冰箱门,有大衣的遮挡,指腹间依稀能看到他是拿了个装着面包的纸袋。 姜岁看着他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孟从南,“早上别吃凉的。” 姜岁现在是真没胃口了,他放下手里的蛋糕。 在这短短两分钟里,他们面对面站着,谁都没开口。 姜岁看着落地窗外洒进的阳光,闻着不大得空间里混合在一起的蛋糕奶油香、面包香,还有孟从南身上低调不起眼的男士香水味道。 “还合胃口吗?”最后是孟从南微微退让的语气,“尽量别多吃。” 姜岁臭着的脸缓和一些,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怎么对着别人闹脾气,客气道,“挺好吃的,没事。” “叮——”微波炉好了。 孟从南将面包夹住,重新放进纸袋里,随后将夹子洗净。 姜岁问他,“几点的飞机?” 孟从南:“十点。” 已经八点半了。 姜岁意思了一句,“路上小心。” 孟从南,“会的,多谢。” 第三次了。 姜岁看着孟从南在门关停下,将大衣穿上后,提着皮质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十点是吧? 他记住了。 姜岁恶狠狠地继续把蛋糕拿起来,几口吃完,就把盒子丢进垃圾桶里。 十点整。 姜岁准时给人发了条消息——[孟从南,我们离婚吧。] · 孟从南在飞机上依然尽职尽业地工作着,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被休,他将合约再浏览了一次,这次项目的负责人就坐在他的旁边。 负责人也就不避讳一旁老总的笔记本屏幕,二人时不时商量几句。 负责人看见十点半整,屏幕上弹出一个空白的日程提醒,不由问了句,“孟先生,这是?” 待会儿就下飞机签合约了,不得不多想些,以免有什么漏了忘了。 孟从南不喜欢别人喊他孟董,显老,孟总又不太合适,于是在外手下人都这么叫着。 孟从南笑了下,“过两天是我和家妻的三周年结婚纪念日,最近事忙,怕忘了。” 负责人也懂分寸地不再多问,只道,“每天都这么提醒一下?” 孟从南,“年纪大了。” 负责人尴尬一笑,“哪有,孟先生还年轻得很,怎么会忘事?不像我,头顶都秃了。” 哪里像他老总,三十好几了还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飞机在半个小时后落地。 孟从南工作时期一向不看私事,他打开邮箱浏览着公司发过来的邮件,随后到约好的餐厅私人包厢里。 几个合作商没有太爽快,有几项条款一直在扯皮,推来阻去,用完餐后,下午还得去江边的游轮上细细协商。 他借着空隙,去露台上抽了只烟。 只静静看着风景,并没有年轻人手机不离手的瘾,等身上尼古丁的气味散去,才继续去赶场子。 孟从南一般很少出声,只静静听 3. 这么帅 [] 飞机落地时刚过凌晨。 短信界面也只停留在孟从南发出的那句我们见面聊,时间是晚上八点多,最近一趟从邻市飞回去的航班是十点。 因为他临时离开,孟从南还需要跟留在邻市的负责人安排后续事宜。 所幸需要他签的字已经签完了。 孟从南预料到这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还把自己之后的行程往后推了一天,从订机票到登上飞机的这两个小时,他堪称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 但当空乘人员送上餐食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还没吃晚饭。 机场离家约莫半个小时的车程,等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孟从南没再开灯,只在一片漆黑中上到二楼,经过某个房间时,才微微停顿了一下。 与他一门之隔的房间里面。 姜岁像昨晚那样贴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到脚步声在自己门前微微停下时连呼吸都要屏住了。 他也没开灯,假装自己睡着了。 门外也没开灯,孟从南在外面站着。 姜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慌,躺床上那么久一点困意都没有,反而又干出这种听孟从南回没回来的蠢事。 他明明知道孟从南不会敲门。 因为对方的礼仪跟教养绝对不会做出在这么晚还打扰别人休息的事,就像孟从南回家到现在连灯都没有开过一盏。 外面的脚步声只停了一秒,又继续从容地往里走去,随后进了房间,再是门合上的声音。 姜岁的思绪随着那道关门声回笼,他呼吸的频率却并没有恢复,心越来越慌,逃避似的把自己重新闷进了被子里。 看到孟从南消息的那刻,他今晚其实是不想回来的。 去朋友家里,酒店,哪里都好。 这事不小,他甚至都还没跟自己的爸妈谈过,只敢跟自己的发小提了,在连挂科都是人生大事的姜岁眼里,他一想起来要跟孟从南面对面谈离婚,别说心慌了,还能想得起话要怎么说就已经不错了。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有勇气结的婚,但姜岁又实在忍不了这种有名无实的日子。 他事后又听了一遍孟从南发给他的消息,慌乱如麻的内心又慢慢平稳了下来,他老公有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 是不该逃避。 姜岁捧着手机,点开了跟孟从南的消息框,又听了一遍——“姜岁,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睡着之前还在想着,孟从南到底是喝了酒还是抽了烟,又或者都有。 可第二天一早,早就醒来的姜岁无意义地刷着手机,踌躇着迈不出门,他脑袋抵在门上一下又一下地磕着。 没几分钟,手机又震了一下。 姜岁以为是他发小给他发的消息,又问他情况怎么样了,他点开来看了一眼,却发现不是。 孟——[醒了吗?] 五分钟后,姜岁深呼吸一口气——[。] 对面又发过来一句语音:“下来。” 姜岁骤然有一种自己要死到临头的感觉,他来来回回听了三遍,孟从南的语气正常,甚至称得上平静。 他又等了五分钟,等脑门上被自己磕出的红痕消下去,才又深呼吸一口气,狠狠打开了门。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早死晚死都是死。 有什么好怕的。 姜岁的勇气在见到餐厅里侧对着自己坐下来的那道身影戛然而止,他“咳”了一声,“……早。” 孟从南抬眼看他,应了声,“早上好,我做了早餐,一起吃吧。” 姜岁看了一眼,两杯黑咖啡,热好的麦芬跟牛排煎蛋,还有香肠。 他还注意到孟从南今天没有穿正装,简简单单的休闲毛衣跟长裤,摆明了要跟他长谈。 早餐的位置是摆好的, 就在孟从南对面。 姜岁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意思意思地喝了口咖啡,维持了沉默是金的优良品质。 餐厅里的氛围是要让人窒息般的沉默, 跟昨天还算友好的气氛截然相反。 依旧是孟从南先开的口,“不合胃口?” 姜岁切了块牛排吃下去,“还可以。” 孟从南,“那就好。”他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块,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想和我离婚?” 他不喜欢拐弯抹角。 姜岁显然没想到这人会问的这么直接,猛然呛了一下,他张了张口,说不出什么,跟孟从南面对面着,又不能像昨天那样胡搅蛮缠。 最后他切了半天牛排,听着刀尖在安静的空间里划过盘子的锋利声,也只有四个字,“我说过了。” 孟从南微微皱眉,“姜岁,这个理由不太能说服我——” 姜岁打断,“那你想要什么理由?” 孟从南顿了顿,继续把话说完,“在我看来,我们的婚姻里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姜岁没有说话,他抿了下唇。 孟从南平铺直叙道,“孟氏没有面临破产危机,三年里我没酗过酒、在家里抽过烟,更没出过轨,生活习惯上自认也没给你造成过困扰。” 是,是的,孟从南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撒谎,毕竟当年他跟对方结婚也是因为这些,姜岁想,他看中的也是这些,相亲市场上再没有比孟从南更优越的人了。 没错,他跟孟从南是相亲结的婚,姜岁现在想来也有些不敢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孟从南询问,“是你误会了什么还是——” 姜岁又打断道,“我知道,没有误会。” 孟从南笑了笑,“打断人说话并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姜岁怔了一下,又开始抿唇,这个表情是只有在孟从南面前才会有的,有些倔,不想听话,但对方说的没错,又不得不听。 孟从南又继续道,“既然没有误会,那么姜岁,我希望你可以给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离婚理由。” 姜岁的唇抿得更紧了,他真的很讨厌孟从南这种始终如一,不紧不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镇定又冷静的语气跟表情。 好像情绪化的只有他一个人, 好像被这桩婚姻困扰的只有他一个人。 好像当年期待婚后生活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我都说了没什么理由。”姜岁不肯服输般,他深呼吸一口气,音量微微提高,片刻,又觉得自己失了态,强制镇定下来,冷声道,“我只是不想再过这种今天我谢谢你,明天你谢谢我的生活。” “很无趣。” 孟从南皱起了眉,正想开口,又是第三次被打断。 姜岁直视着孟从南的眼睛,“孟从南,这不像你,你不是在我说了这么多次还依旧不肯松口,闹得场面不好看的人。” 孟从南静了静,没再说话。 姜岁几天前确实以为他跟孟从南的离婚会很容易,毕竟他们婚前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婚后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孟先生又一直是个体面人, 他坚持想离婚,那就离了吧。 姜岁以为孟从南会这么想。 他好像割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冷静地胡思乱想 4. 在吗 [] 姜岁看着车窗外穿过的车流,在出神。 他在想闻云刚刚说的话,话是有些不太好听,但去除添油加醋的那些,都是事实。 他甚至意外孟从南竟然好像真的不觉得他们的婚姻如同形式,还可笑地询问他理由。 明明连闻云都能看得出来。 姜岁并没有把自己跟孟从南在这段婚姻里的问题到处乱说,他也没有这种习惯,但闻云是他发小,这次也实在有些慌,才会找个人一起商量。 但这么多年他最多也只在闲聊时提过一两句,不会说多。 可偏偏旁观者都知道, 孟从南却不知。 这就是当局者迷吗? 但孟从南怎么想的,姜岁并不在意,他以为自己跟人闹得这么难看了,离婚是迟早的事,入住进闻云那的时候也很是舒心。 有一种总算尘埃落定的感觉。 心也不慌了,想的也不乱了,每天吃吃喝喝,照常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家里跟闻云追剧打电动。 闻云要是出门跟自己的小姐妹聚会,那他就看看附近有什么各方面都不错的楼盘,还是得自己出钱买个房子好,就算那栋婚房写的是姜岁自己的名字,他现在也没脸继续住下去了。 三年来他也寄人篱下够了。 可他跟闻云一样都靠着家族企业给的分红混吃等死,不如孟从南自己当话语权来得好,买不起什么小别墅,只能选个大平层。 姜岁又看了一眼手机消息,已经三天了,孟从南还没有给他发过信息,也不知道这婚什么时候能离。 他新买的吉他还在孟从南家里呢,电脑,专业课用的书……想搬过来。 姜岁点开消息框,犹豫着打了几个字,又一一删掉了,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先低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望着跟孟从南的消息界面看了多久,又突然注意到对面的头像。 这张照片是他拍的。 当年他跟孟从南结了婚,因为对方公司事业繁忙,他们的蜜月并没有持续太久,背景是国外的街头,一家卖咖啡豆的商店面前。 姜岁似乎还能闻见当时醇厚的咖啡香,泛着微苦,又带着方糖的甜。 玻璃橱窗倒映着男人微倾身过来的身影,没有拍到脸,只有半边修长的、有些模糊的影子,黑色的羊毛大衣,向镜头伸过来的半只手。 这只手夺走了镜头大半的清晰度,指骨微粗,修长匀称,指根处是清晰可见的银戒。 黑色深沉,银戒微亮。 姜岁当时想偷拍一张,但被人发现了,照片幸运地没被销毁,但上供给孟从南做了三年的头像。 “姜姜,我回来了!” 门突然被打开。 姜岁下意识将手机熄屏,慌乱了一瞬,又不明白自己在怕被人发现什么,他抬脸打了个招呼,“你去探完班回来了?” 闻云走了一会儿,才从门关绕到客厅,鞋都没脱就瘫在沙发上,“是啊,累死了。” 闻氏主要是做娱乐圈产业的,闻云虽然不打算继承家产,但手上多多少少有些股权,耳熟目染下来,手底下也投资了几部小作品。 赚不赚钱无所谓,但也不能亏太多,丢了面子。 闻云打开投影仪,又摁下自动开关,周围几面落地窗的遮光窗帘开始自动合上,沙发前的幕布缓缓下降。 在等待的过程中又点了些吃的喝的。 闻云一边挑着综艺一边说,“你是不知道他们拍得有多烂,我原本还在担心能不能过审,现在我就怕过了审到时候给家里丢脸。” 她现在只敢给姜岁看些沙雕快乐的东西。 姜岁看着一闪而过的几个字,“等等……婚姻观察室?这是什么?” 闻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发小的脸色,“这个是他们的宣传语,名字叫《感谢遇见你,再见》,是……一档离婚综艺。” 姜岁怔了下,反问,“离……婚综艺?” 闻云硬着头皮说,“说起来这也是这两年年比较新的拍摄题材,跟早些时候那些什么狗血离婚八点档可一点都不一样。 “是用拍恋爱综艺的手法拍摄的,记录几对夫妻间的日常,这个观察室也会邀请几个比较有名的明星,跟观众弹幕一样,讨论夫妻间存在的……问题。” “有时候也会发布一些任务,看能不能挽回一下双方的感情,或者是认清对方、坚定自己离婚的想法。” 闻云越说越小声,“这是第一季,我家里也是投资方之一,因为题材新颖,爆了后简直赚翻了,现在第二季正好要开拍了。” 姜岁看出她关心自己,开了个玩笑,“我还真想让你开后门,把我跟孟从南塞进去。” 显然玩笑没开好。 闻云想象了一下,“……孟从南会让我家天凉闻破的,姜姜,我们看别的吧。” 姜岁拿起遥控器,“不,就看这个。” 这个综艺看得闻云整个下午都大气不敢喘,生怕刺激到姜岁,傍晚前终于待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出门了。 姜岁看她走了,才把闻云不让他开的弹幕打开,整个屏幕瞬间密密麻麻充斥着戾气满满的弹幕,要么痛斥男方,要么痛斥女方,要么感概人生婚姻无常。 他皱眉看了一会儿,把综艺关了。 他看得出来闻云很担心自己,事情拖着也不是办法,尽早解决了吧,姜岁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一下午都没打开的手机。 屏幕亮起,还是孟从南那只戴着他们结婚戒指的手。 他退出来。 · 因为行程表提前了好几周就被特地安排好,孟从南空出了大半时间,他三天前选好的那架钢琴在下午被搬进了家。 盖着白纱幕布,透过落地窗外照射进的阳光,能看见琴键微微反射出亮光。 布是用来防尘的,因为不知道琴的主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孟从南静静看了一会儿,才离开琴房,推开玻璃门,在室外放置着的观景椅上坐下。 他点了只烟,没有抽。 片刻,手机又震动一下。 是日程提醒,防止他在纪念日的当天忘了晚上预订好的餐厅,于是今天不止早上十点 5. 纪念礼物 [] 长久的沉默。 静到他们都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姜岁从整个耳廓都酥麻的状态慢慢回神过来,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了。 只能企盼着有什么意外能快点帮他逃离出来,结束这段通话。 门开合的声音突然响起—— 姜岁像突然得到了喘息的空隙,他静静等待着。 “姜姜,我回来了。” 闻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同一时间,姜岁语速飞快,“闻云回来了,我们发消息聊吧。” 这段无言的通话总算被挂断。 闻云提着大大小小的吃的,“我男朋友到楼下给我送饭了,还有你的一份呢,吃完我们去商场逛逛吧?” 姜岁之前来这住的次数不算少,日用品跟换洗衣物都算齐全,但再多的就没了,也是时候该去一次商场。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不了,我待会儿回去一趟。” 闻云瞬间来了精神,“我车子刚加满了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想跟着一起去吃瓜。 姜岁晃晃手机,“我打车去,车子停在外面太明显了,孟从南晚上基本都会加班,很晚才回来,但以防万一,他要是回来了我就从后门跑。” 闻云听完一脸正色,“姜姜,你给我开个直播吧。” 这个离谱的要求姜岁当然没答应,他算着时间,在夜色落幕后,打了车飞奔过去。 没办法,看样子这婚一时半会儿离不了,他总得把家当都拿出来吧。 虽然孟从南说他可以继续住, 但姜岁实在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车子停下,这两天回温了一些,姜岁只套了一件毛衣,在黑夜中下了车,他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前院,定了定心神。 小跑着到大门前,发现窗内也黑漆漆的,就觉得稳了。 孟从南要么在加班,要么在参加什么晚会酒局,肯定不在家,不然怎么灯一个都没开。 姜岁打开了房门,他做贼心虚,也不敢开灯,用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轻手轻脚地摸黑着准备上楼。 不开灯其实也并不黑。 因为一楼大面积地做了落地窗设计,就算是晚上,月光从外照进来时,尽管有些模糊,也能够让人大致看清周围的摆设。 姜岁不知怎么心里有些莫名地慌乱,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硬是想怎么也想不起。 于是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出着神,直到余光瞥见了什么,才骤然停下。 是一架钢琴。 他都快忘了这架钢琴了,这是姜岁三年前住进来时放置的,不过当时刚结婚,各种事情都堆积在一起,就随便去琴行挑了个过得去眼的放在家里。 但姜岁几乎一次都没弹过,刚开始是没时间,后来是没有心情,也怕打扰到孟从南。 毕竟也是他当年用心布置的,也不知道以后跟人离婚了能不能叫车来拖去他新家里。 姜岁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他情不自禁地走到那架钢琴前,低垂着眼,轻摸了下上面盖着的防尘布。 他其实并不是音乐生,而是学金融业的。 没办法,他总得为家里公司着想,可姜岁从没有放弃过这项爱好。 他微微闭着眼,脑海中浮现出最近练着的一段旋律,就这么静静站在钢琴前,隔着防尘布轻按下几个琴键,随意又信手拈来地弹了段旋律悦耳的曲子。 琴音连绵成一片,只短短十几秒就停了。 孟从南就这么坐在外面,隔着扇落地窗的距离,沉默地看着月光下穿着白色毛衣的少年,眼神依旧同当年一般。 等姜岁抬眼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跟孟从南对视上。 对方静静坐在黑夜的冷风中,指间还夹着星点火光,因为他是站着的,还微抬着眼,仰视般看着自己,黑眸深沉又专注。 等他反应过来时,孟从南已经起身走了进来,当场被抓包,姜岁瞬间连指尖都绷紧了,“你……” 结巴了一下。 姜岁想好能说什么时已经晚了, 孟从南早就停在了他面前。 现在变成姜岁不得不仰着脸去看人,因为没开灯,又背着光,他连孟从南的表情都看不太清,只能感受到对方有如实质的目光。 “……你怎么在家?”话好像烫嘴,叫姜岁出声得艰难,但开了口,就越说越顺畅,“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闻到孟从南身上近在咫尺的淡淡烟味,男士香水的温和被烟草的侵略感取代。 是一种姜岁熟悉了三年, 有些忘不了的味道。 姜岁忍不住微微退后了半步,胡思乱想着,孟从南抽了多少支烟?在外面坐了多久?好尴尬他要说什么才好。 又忍不住微微埋怨,孟从南怎么还不开口接话,以前从不会这样的,早就第一时间帮他解困了。 “今天下午和晚上我都没有工作。”片刻,孟从南才开口,因为抽了烟,嗓音微哑,很沉。 姜岁下意识问,“为什么?” 孟从南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就像姜岁想的,他知道他的爱人忘了,所以体贴又周到的没有直接说明,以免让人陷入无措。 姜岁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又因为想不起来,有些困惑地看着人。 孟从南只沉默地侧身半掀开钢琴上的防尘帘,“要送你的礼物。” 姜岁这才看清这不是他原先挑的那架钢琴。 这架大型三角钢琴的琴身是刷了亮漆的木纹色,胡桃木,古老厚重,钢琴架半支着,能看见内部的琴弦。 姜岁承认他有些挪不开眼,他轻咳一声,“这么突然。” 孟从南提醒道,“是纪念礼物,并不突然。” 姜岁下意识重复道,“纪、念礼物?” 纪念什么? 孟从南好像笑了一下,“结婚纪念日。” 姜岁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他安静了很久,还是陷入了无措,“……我忘了,抱歉。” 孟从南看着眼前年纪比他小了整十岁的爱 6. 一触即发 [] 说完那句话之后,姜岁不等回答,转身就上了楼,“困了,我去睡觉。” 言下之意就是先不搬了。 他的语气跟平时抿着唇跟孟从南说话时没什么两样,但在昏暗中若隐若现的背影却无端能看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像小鹿,用未长成角的鹿茸高傲又倔强地顶着人,看上去跟会咬人一样,实际上还是食草动物。 孟从南微拧起眉,提醒,“突然早睡会影响生物钟。” 他真的以为姜岁是去睡觉的。 这句话当然没得到回应,等看着人加快脚步小跑上了楼,孟从南顿了顿,才转身出门,将今天下午自己捡起来的烟灰缸再次扔进垃圾桶,重新拉上三角钢琴上的防尘纱布。 另一边,姜岁彻底合上了房门,打开了房间里的灯,那股在黑暗中被孟从南身上的尼古丁气味熏晕头脑的感觉终于散去。 他冷静了一会儿,没冷静下来,又忍不住拿着脑袋去抵着门一下又一下地撞。 姜岁打了个电话给闻云。 对面秒接,“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你没被孟从南抓住吧?” 姜岁语塞,“……我,闻云……” 闻云有些不好的预感。 姜岁硬着头皮说,“我今晚先不回去了。” 闻云反应过来后沉默了,“……姜岁,你跟我闹着玩呢?离你出门到现在还没到一小时,你就跟孟从南复合了?!”她音量拔高,怒气值腾腾上涨,“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了一个月,每天都在说你想离婚,不想过这种守活寡的日子。” “你还记不记得我三天前一大早就冒着寒风去路边接你,不然你就得在外面冻死了!” 姜岁“咳”了一声,“咖啡馆里面不冷,也没有复合……他送了我一架钢琴。” 闻云不敢置信,“就一架钢琴?” 电话“嘟——”一声被挂断。 姜岁不死心,又打了过去。 闻云秒接,没好气地问,“干什么?恋爱脑不得好死。” 姜岁语气软和下来,“今天是我们三周年结婚纪念日,我一点都没想起来,还以为他不在家。”他越说越有些说不下去,“一开门就撞见了,孟从南在外面等了我一下午,天都黑了。” “我看得出来,那架钢琴也不是随便挑的,殿堂级的专业演奏钢琴,可能要提前大半年才能预订到。” 闻云反问,“所以呢?他有钱有闲跟他大你十岁有什么关系?他把你当儿子养,可你想找个能陪你一起说走就走的人。”她语气虽然因为姜岁的话平静下来,但还是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大学甚至都没毕业,我一年能换十几个男朋友,兴致来了提着包就到处飞。” “孟从南能陪你吗?或者说你好奇的,你感兴趣的,你想体验的,他哪样没见过?” “当年你们结婚我就不看好,我跟你说,姜姜,我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了。” “你们不合适。” 姜岁安静下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闻云的话只是把他心里的想法全都点了出来。 不止是性格爱好、生活习惯还有年龄与见识,差得不是一点半点,甚至…… 他跟孟从南爱人的方式都不一样, 怎么才能感受到对方的那份爱? 姜岁安静下来,过了很久才出声,“不是……我只是想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就三个月。” 他这么跟闻云说,也这么跟自己说。 闻云叹了口气,“岁岁,你想了三年,还差这三个月吗?” 姜岁逃避式的问,“你们家投资的那档综艺好像还在海选,不如……把我跟孟从南塞进去吧。” “……你疯了?”闻云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姜岁的想法了,“孟从南怎么可以答应你?他不要名声孟氏还要呢,怎么可能在节目上谈论这么隐私的话题。” 姜岁确实没有跟孟从南提过这件事,他也有些说不准,含糊其辞道,“是他先问我能不能不离婚的,他不去那我明天就绑着他去民政局,不拖了。” 闻云实在拿他没办法,“你就倔吧,也就我了,我明天问问我姐去。” 姜岁攥着手机,蜷缩进房间里的沙发上,“只是有些不甘心。” 孟从南看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永远都是冷静又包容的,就好像是他一直在无理取闹。 是这样的没错,他就是不甘心,就是想争一口气,才没有心软,也没有不安。 闻云忍住骂人的冲动,安慰道,“到时候你可别来找我哭,你睡大街上我都不会去接济你的。” 姜岁笑了一下,收拾好心情哼了两句歌,“就这么决定了,说不定是孟从南比我先哭呢,弹幕跟观众指不定怎么说他不陪我,让他好好反省,深刻懊悔跟我上节目。” 闻云:“……你别做梦了,洗洗睡吧。” 姜岁没再打扰她,“替我谢谢你姐。” 电话终于挂断。 姜岁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先开电脑把这两天学校的作业处理了,玩了会儿手机,到点了就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睡之前先提前把节目分享给了孟从南,也不敢看有没有得到回复,立刻关了机就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他就后悔了。 消息框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孟从南看见了没有,没看见还好说,看见了怎么也不回一个消息。 从洗漱换衣服整个过程中,姜岁已经看了不下十五次手机。 依旧是一片安安静静。 周末刚过去,但他过完这周后就到期末尾巴了,考完试,论文一交,什么事都没有,他今天也没课,准备下楼吃个饭,就一边等孟从南消息,一边接着赶课业。 给他们做饭的陈阿姨会看着他跟孟从南的口味,采购一些保鲜的面包牛排香肠等放在冰箱,中式早点也有。 但孟从南很少吃,姜岁也很少会在家吃早饭,要么醒不过来,要么早去学校上课了。 可姜岁今天下楼,却闻到了粥香,他顺着味走过去,看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黑咖啡的孟从南,穿的是休闲的家居服。 他愣了一下,“孟从南?” 孟从南放下咖啡,沉声道,“做了些吃的,还热着,去吃吧。” 姜岁面色古怪,“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该不会特地请假来陪他的? 孟从南用手上的文件夹点了点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不置可否,“你应该有事情要和我商量。” 所以做了早饭,坐在客厅等他。 姜岁语塞了一下,打消自己莫名抱有的期待,深呼吸一口气,去厨房端了碗粥出来。 下了虾米跟肉片,调味料只放了盐跟香油,很鲜,味道还不错。 他知道孟从南会做饭,虽然很少,但也不是第一次尝他的手艺。 当时他第一次见还有些惊奇,问了一嘴,才得知对方在欧洲留过三年学,修了一个硕士学位,也因此锻炼了厨艺。 话题到这就结束了,姜岁那时才刚十九,对国外的印象只有几次走马观花的旅游经验,甚至连去国外留学要怎么申请都不太清楚。 在孟从南面前颇有些掣襟肘见,没有太多能谈论的事,连附和都带着似懂非懂的茫然。 姜岁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捧着碗,用瓷勺一口一口慢慢地吃,“是有些事,那个节目你看了吗?” 孟从南放下文件夹,微坐直身,摆出愿意长谈的交流姿势,“了解了一下。” 7. 孟夫人 [] 这件事是先跟姜母说的。 姜岁他妈妈最疼他,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由着,听姜岁在电话里说自己想跟孟从南一起上个节目时,也笑呵呵地同意了,甚至有些奇怪自己儿子为什么特地找自己说这回儿事。 姜岁不由得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为了方便,这次他跟孟从南坐在了同一张沙发上。 孟从南见他看过来时脸上还有些犹疑,才出声道,“说吧。” 姜岁这才下了决心,“妈,我想跟孟从南离……婚。”他说出那两个字时,避开了孟从南的目光,不敢看就坐在自己旁边的人,“但我还没想好。” 姜母显然没把上节目和离婚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她沉默了一会儿,温声劝着,“岁岁,不管你想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你不用管孟家那边怎么说,只要你过得不开心了,那就离。” “是不是从南那边不答应,你才跟妈妈说没想好的?没事,岁岁,你不用怕。” “我们两家结婚的事在业内虽然人尽皆知,但在媒体那边并没有大肆宣扬过,要是从南担心孟家会受到影响才不肯跟你离婚,你们悄悄把离婚证先领了,之后再看怎么处理。”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只有一个。 孟从南不肯跟他离婚, 是因为孟氏会受到影响。 简直跟姜岁想得一模一样,他一边觉得孟从南不会是为这种事受到困扰的人,一边又想不出孟从南不想跟他离婚的理由。 姜岁攥紧手机,明明知道孟从南听不见电话里的声音,身体依旧下意识远离了一旁的人,往沙发的角落倾靠过去,“……妈妈。” 姜母一下心疼了,“这三年岁岁受委屈了,怎么现在才跟妈妈说?其实前两天从南就跟我说你们感情之间出现了一点问题,但他让我不用太担心。” 姜岁怔了一下,忍不住看了一眼孟从南,“他怎么跟你说的?” 姜母只说,“你们之间的事,妈妈不好多问,他比我还了解你,知道我们来问你,你肯定会越想越乱,现在岁岁你总算想清楚了?” “妈妈早就猜到你们走不长久的,这不是从南的问题,他是个好孩子,也不是岁岁你的问题,只是你们不太合适。” “你把妈妈的话告诉他,他是个讲道理的,会同意跟你离婚的。” 姜岁确实和你姜母说得一样,心里想成一团乱麻,最后只安安静静道,“不是的,我跟他……已经说清楚了,这个节目是因为我们还不确定要不要离,才去上的。”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姜岁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孟从南,泄气道,“妈,我把节目的信息发给你,你看看。” 谁能想到发过去之后他妈妈那边没什么回应,想来是支持他的,反倒是姜父打了个电话过来。 姜父一听见他要进娱乐圈上一个节目,第一句话也是不同意,理由跟刚才孟从南说的大差不离。 不合适,对姜氏不合适。 姜父的态度并不强硬,但还是无异于往姜岁头顶上泼了盆凉水,“家丑不能外扬,你跟孟从南之间的事怎么能交给外人来评判?” 他苦心劝着,“这个婚我跟你妈一样,也是支持你离的,早些年爸就说了,你跟一个男的结婚,怎么合适?” “早就该离了。” 姜岁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说他跟孟从南之间不合适,他沉默了很久,安静了很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是他先想离婚的,他们都支持自己,他不应该高兴吗? 姜父还在电话里叫他,“姜岁?姜岁,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姜岁放在耳旁的手机抽出,孟从南温热的指腹同他冰凉的指尖有一瞬擦过。 姜岁怔怔地抬眼看过去,跟孟从南静静微垂着看他的黑眸对视上,鼻尖是对方身上近在咫尺的,有些清淡的剃须膏的味道。 因为不准备出门,所以没有喷什么男士香水,这股清香也很淡,也没有昨晚那股侵略感十足的尼古丁味。 很温和。 孟从南倾身过来,又退回到位置坐下,对着自己妻子的手机,不疾不徐道,“伯父,是我。” 姜父不知道说了什么。 姜岁只能听见孟从南说,“嗯,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不太确定。”他笑了笑,“伯父说笑了,这个节目更偏向于慢节奏,会有三个月的时间,让我和姜岁一起去各地旅旅游,不会出现您想象的那些情况。” 孟从南听了片刻,顿了顿,“于私,这是我和姜岁之间一起商量好的事。”他说,“于公,孟氏的公关也并不是摆设,这方面您并不用担心。” “我会兜底。” 姜岁抿着的唇慢慢松开,看着孟从南又寒暄了两句,才把电话挂断,那台手机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上,他反应过来,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孟从南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去跟剧组签合同?” 姜岁像捧着个烫手山芋一样,急急忙忙地翻着手机,“我问问。” 他给闻云发消息的时候,孟从南就坐在一边等着,慢慢喝着咖啡,翻阅着手里没看完的文件。 姜岁等着闻云消息的时候,没事干,看见那碗被自己剩下来的半碗粥,忍不住挪了过去,继续吃了起来。 他“咳”了一声,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还挺好吃的。” 孟从南说,“应该还有一些,把它们吃完吧。” 姜岁说个场面话,没想到还坑了自己一把,他连吃了两碗粥,撑得快要打嗝,一边避着孟从南悄悄给自己揉着肚子,一边想闻云怎么还不起床。 他就这么跟孟从南坐到了十点半,陈阿姨到家里来做饭的时候,姜岁腿都快麻了。 孟从南的黑咖啡也已经见了底,翻阅的文件变成了邮箱里的邮件,他跟陈阿姨问了声好,询问姜岁,“有回复了吗?” 姜岁尴尬地快把地板都盯出个洞了,他低着头装作在滑手机,实则不断刷新着消息栏,“还没。”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坐了大半天,一直等待着孟从南那句能帮他解围的话。 对方不应该跟自己说等下次再告诉他,然后他就不用跟孟从南在客厅干巴巴地坐着了,虽然景色确实不错,早晨的阳光从三面落地窗外照射进来,白纱被风轻轻吹起,还能看见外面小花园的景色。 他跟孟从南就这么干坐着到了中午,在吃饭前才等到了闻云的消息。 ——孟从南同意了?! ——岁岁你怎么说服的?有没有录下来,快发给我!! ——你等等,我昨天就跟我姐说了,我姐把导演的微信推给我了,那导演一听说是你们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我去问问他。 ——他说只要孟董和孟夫人有时间,随时都可以。 ——孟夫人,您跟您家孟董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什么破孟夫人!姜岁心里咬牙,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过去让孟从南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孟从南好像笑了下,嗓音低沉,“现在。” 姜岁下意识问,“要让他来家里吗?” 孟从南看着姜岁,“去外面,家里不进外人。” 去外面就去外面,看着他说干什么。 姜岁站起来,“那我把他推给你,地点你定,我上楼换个衣服。” 孟从南,“升温了,不用穿太厚。” 姜岁充耳不闻地上了楼。 他换了件比较厚的白色卫衣,没穿外套,帽子比他脑袋都大,就这么挂在背后,再套了件黑色的直筒裤,简简单单地准备出门了。 孟从南身上的休闲服已经换成了毛衣西裤,臂弯搭着件黑外套,在一楼等他。 陈阿姨见他们要出门,也不做饭了,转而去收拾家里,家里司机也正好从隔壁供给住家阿姨休息的小别墅出来,开着孟从南平时出门的商务车停在前门。 司机给他们拉开车门,“孟先生,孟——” 姜岁打断,“停,不要喊我孟夫人。” 这个称呼平白变得别扭起来。 孟从南似乎低低笑了一声,从另一边上了车,特地把司机给他们开车门的位置留给了自己的夫人。 姜岁只能停下去副驾的脚步,上了车。 司机的技术 8. 单采 [] 饭局散后,林导拿着合同,喜气洋洋地上了车,姜岁跟孟从南分道扬镳。 “我去请闻云吃个饭。”姜岁上了车,降下车窗,看着外边的孟从南,“你去公司吧。” 他趴在上面,往外招了招手。 孟从南把车让给了他,此时还微弯下腰听他说话,听完神色不变,问了一句,“晚上还回来吗?” 姜岁半天没想明白他说的什么话,“我去见我闺蜜,跟我晚上回不回去有什么关系?” 孟从南只道,“那我让陈姨今晚做你的一份饭。” 姜岁“嗯”了两声,车子扬长而去。 整个下午,孟从南一边在公司开会,一边收着手机短信不断冒出的消费消息,近百万行云流水地被姜岁刷出去了。 他看了一眼,笑了笑又将手机压下来。 一周的时间,他要空出三个月的行程,着实不容易,接下来怕是连吃饭喝水都要挤着空隙。 姜岁为了坐实那句孟夫人,拿着他老公的卡请闻云在商场大刷特刷一顿,晚上本来想在外面吃,又想到孟从南中午说的那句话,又卡着点回了家。 进门时家里总算不再是一片漆黑,陈姨在厨房里做饭,看见他回来,还打了句招呼。 姜岁环视一圈,问,“孟从南呢?” 陈姨愣了下,“孟先生说他这几天都不回来吃晚饭了,岁岁你不知道吗?” 姜岁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扯出个笑,“现在知道了,没事。”他想跟孟从南发个消息,问他不是他叫他回来的吗?最终也只是歇下心思,说,“陈姨你也别走了,陪我一起吃个饭吧。” 陈姨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那岁岁你等一等,姨去盛碗饭。” 他跟陈姨没什么话说,大多是陈阿姨把他当儿子疼,用公筷一直给他夹菜,让他多吃些,絮絮叨叨的,“以往要么是孟先生一个人在家吃,要么你回来了却在学校里吃过了,姨就很少见你们在一起吃过饭。” 陈姨说,“岁岁你可要跟孟先生好好说一说,哪里有你们这样一周见不到几次面的。” 姜岁咬着筷子,突然蹦出来一句,“我跟他要离婚了。” 陈姨愣了一下,“这,这……” 主人家的事,她也不好多过问。 晚饭终究还是在陈姨沉默的关怀中结束,姜岁上楼洗漱,把自己埋进床里。 这一周他果然没再见过孟从南一次,对方早出晚归,往往他还没起就出门了,他睡了才在深夜回来。 消息到现在也只有简单的几句, 是有关节目的事。 姜岁终于把自己的论文忙完,给学校那边交了过去,虽然还有一周才正式放假,但他已经可以不用去学校了。 等到周末,他才在家里见到孟从南的身影。 几天前稍微的熟稔似乎又转变成生疏。 姜岁看着孟从南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依旧是看着文件夹,手边一杯黑咖啡。 直到他走到人身边,对方才反应过来他来了。 孟从南抬起眼,他眉间还有些不易让人看出的疲惫,衣领也是凌乱的,简单说了句,“早上好。” 姜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突然燃起无来由的火。 莫名的生气, 想不通的堵心。 姜岁“啪”的声把孟从南手里的文件按在桌上,二话不说就端起人手边的黑咖啡,连杯带液地倒进厨房的水槽里。 他呼出一口气,舒服了。 姜岁发完脾气,看也不看人,“早,我去剧组录个单采,走了。” 他利落地出门。 孟从南在沙发上坐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起身重新煮了杯黑咖啡,顿了顿,还是给姜岁发了个消息——[昨晚没睡好?] 姜岁看见了,没回。 因为他又生气了。 这个单采除了他要录,孟从南也要录,只不过是分开的,因为导演怕他们一起来录单采时会碍于情面放不开。 简单来说,这个单采又可以称之为——吐槽一下我的婚姻和我的老公。 录单采的地方是剧组暂时租下来的一栋空置大楼,找了工人按照节目这期的主题设计紧急安装了软装,看上去简洁又明亮。 但隔音不太好,姜岁坐进去时甚至还能听见外面的走动声,单人椅被放置在空地上,他的后背是节目组一整面的泡沫板。 上面用LED灯跟一些软包装设计装饰出的几个大字——《感谢遇见你,再见2》,四周也挂上了幕布,姜岁的视线只有正前方的采访人员,跟一大堆开着录像的机子。 代入感十足。 他是最早来的,因为早上跟孟从南发了一通气,连时间都没看,早早就出了门,以至于节目组还没准备好,他就到了。 姜岁坐在单人椅上,撑着桌面,漫不经心地等着,上面摆着几本杂志,他打发时间地翻着。 托着脸的指尖瘦长,又嫩又白,是一双很适合弹琴的手,镜头下的眉眼精致又漂亮,因为那份漫不经心的随意,看上去还有些骄纵。 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 带着几分少年气,显而易见的年纪很轻,让人难以想象出他已经结婚三年了。 摄影老师看着镜头里的少年,忍不住说了嘴,“不进娱乐圈可惜了,这么上镜的一张脸。” 采访老师也附和道,“是挺漂亮的。”她抬高声音,“姜老师,我们可以进行录制了。” 姜岁回过神,应了声,“好。” 采访老师看着镜头里的少年,听说对方的结婚对象是一个比他大十岁的男人,和人结婚三年,现在又想离婚了。 她瞬间脑补出一堆豪门虐恋,经典的包养剧情,目光都带了一些看误入歧途的少年的怜爱,柔声提醒道,“台本都提前给你看过了,我们不会问其他问题,到时候你看着镜头直接说就可以了,你要是忘了我们会举牌子提示你。” “我们基本上不会出声。” 姜岁弯了弯眼,“好。” 在外人跟镜头面前扮着乖。 就是不知道采访老师看他的眼神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录制开始,牌子上举起第一个问题:“你跟你的丈夫或妻子是怎么认识的?” 姜岁看着镜头,“我跟我家先生是相亲认识的。”他指尖点着桌子上的杂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还是陷入了回忆,视线落不到实处,说,“虽然是商业联姻,但他确实长在我的理想型上。” “我们一拍即合,很快就结了婚。” < 9. 抱歉 [] “那请问姜老师,你最近一次的动心在什么时候?” “……” 十几秒的安静过后。 “采访就到这里吧,我可以走了吗?” 孟从南维持着翻开杂志的动作,等脚步声远去后,才将杂志阖上。 几分钟后,准备好的采访老师走进这个录制间,她看到单人椅上静静坐着的男人后愣了一瞬,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迅速翻开了手上的节目成员单。 她脸上神情古怪,看了对面阖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男人好几眼,才在心里暗暗咋舌。 采访老师早就被导演耳提面命过面前的人现在是他们节目组最大的投资商,虽然抱着这人长得人模狗样,怎么好意思老牛吃嫩草的想法,但还是态度敬业地微笑道,“孟老师,我们能开始采访了吗?” 孟从南睁开眼,“开始吧。”他的语气是商业商谈是才会有的,温和,平淡,让人难以看出他真实的想法。 直到镜头开始录制后,才多了分认真。 两边的采访问题几乎一模一样,录制开始,牌子上举起第一个问题依旧相同:“你跟你的丈夫或妻子是怎么认识的?” 台本自然也都给两人各自看过。 孟从南冷静得像并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夫人时,是在六年前。”他顿了顿,似还有话没说完,却克制地略了过去,“我们真正见面是在三年前的一次相亲宴会上。” “他对我……似乎还算满意。”他久违的在话语间停顿了一下,孟从南很少出现这种失误,他好像笑了下,又继续说,“于是我们很快就结了婚。” “我夫人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不太看好我们这段感情,所以我很庆幸我们的婚姻能维系了三年。” “我夫人是还很年轻,他很有活力,喜欢音乐,爱好各种乐器,他弹的曲子很好听。” “也有自己的生活和追逐。”孟从南语气克制,“我尽量不去打扰,我夫人也并不喜欢。” “但我们间的感情并非像一些轻而易举能想象到的事那样不堪。” 十岁的年龄差,过大的家世对比,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毫无预兆的突然结婚。 他们身边从不缺少误解孟从南跟姜岁之间关系的人。 孟从南笑了一下,“我在此澄清一下,我们是合法婚姻。” 采访老师心虚了一下,把刚刚自己胡想乱想的那些豪门狗血故事通通打消,看镜头的目光也正视了一些。 孟从南静静道,“其实我并没有离婚的想法,我很满意这段婚姻。”他说到这,停顿了好几秒,才接着道,“但我会尊重我夫人的意见。” 采访老师掐了停,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了一些,心里却也有些奇怪。 这怎么看着……不像是来离婚的? 她以为这位业内传奇的孟先生才是这段婚姻的主导者,怎么看着……像是反过来一样?好像无论孟先生的夫人想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采访老师琢磨不太出来,有些期待这两段单采放出去后网友观众们的反应了,她cue着下一段流程,提问道,“孟老师,请问你最近一次对您夫人的不满是在什么时候?” 孟从南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他顿了顿,平淡地解释,“不存在不满。” 采访老师有些为难,流程cue不下去,这个回答播出后显然不太能让导演和观众满意,她听着耳麦里导演的声音,跟着指示问,“那我换一个问题,孟老师,您对您自己呢?” 孟从南沉默片刻,“刚才。” 采访老师没反应过来,“什么?” 孟从南接着道,“我意识到我夫人对我一周都没跟他见一次面而有意见时,我对我并没有跟他解释过的做法不满。” 采访老师噎了一下,“那请问孟老师,你最近一次的动心在什么时候?” 孟从南眼底好像又有了笑意,“早上。”他解释,“他冲我发脾气,把我的咖啡丢进水槽的时候。” 采访老师面无表情地结束了采访,“孟先生,我们的单采就录到这里,需要我们送你出去吗?” 孟从南拒绝后推门离开。 采访老师见他走了才敢大声吐槽,“导演,你开后门让人带资进组也不是这么个带法吧,我们是离婚综艺不是恋综!” 林导演惆怅地看着总机位,“谁能想到呢?” 采访老师忍不住道,“你确定到时候观众不会有意见吗?” 林导演长长叹了口气,“合同签都签了,违约金一千万,想赶他们走都不行了。” 采访老师:“……” · 孟从南站在大楼侧门外,司机给他开着车门,等着他,他点了支烟,让司机先上车等他。 尼古丁燃了三分钟才燃完。 孟从南等烟味散尽,才上了车,跟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先去这家餐厅。” 他买了块红丝绒蛋糕回家。 回来时姜岁并不在家,他坐在琴房里的琴凳上,给自己的夫人拨出一个电话。 孟从南问,“在哪?” 姜岁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回,“……我在琴行里的练习室,回关区天南路33号,大厦七楼,大厅最里面那个房间。” 他下意识说着,说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跟被人审问一样,说得这么详细。 孟从南问他,“要练多久?” 姜岁看了眼时间,“要到下午吧,还早着呢,怎么了?”他呆呆的,实在不知道他老公到底是为什么突然给自己打这个电话,“你不是在节目组录单采吗?” 孟从南笑,“已经录完了。”他抽过烟后嗓音会有些发沉,声线比平时偏低,“想问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姜岁听着手机传出来的低沉音线,从耳尖都耳垂一整块地方都跟着麻痒了起来,瞬间起了红,有些结巴的回答道,“有,有啊。” 他老公确确实实从头到脚都长在他的理想型上,锋利的眉眼,英俊的面庞,四季如一的西装革履跟黑色大衣,衬衫扣永远是系在最上面的,连腕骨间带着的表都跟孟从南的人一样冷淡。 家世优越,阅历十足,洁身自好, 连声音都好听得不行。 姜岁结婚前确实想过他们婚后会有多么令人艳羡,他也实在没想到他确实跟买了一个名贵又禁欲的表一样,只可远观不能近看。 他跟孟从南的亲吻跟拥抱都少到可怜,更不用说上床的次数了。 但他们的性/生活其实不太和谐,或者说是姜岁单方面的不情愿,他不敢再细想下去,匆匆止住的想法。 如果之前那个采访再问他一遍,姜岁一定会会说他最近一次动心的时候会是他晚上跟孟从南见面的时候。 希望对方穿过来见他的大衣是他喜欢的排扣很少的那件。 孟从南低声说了句“好”,他差劲的心情没有被刚才的尼古丁抚平,反倒是现在平复了一些,“我下午去接你。” 姜岁愣了好一会儿,“……好,那你四点的时候来吧。” 说是四点,就是四点。 孟从南不止在谈商务时有这个习惯,平时也依旧如此,时针刚指到四点时,他准时出现在了大厦七楼的大厅。 琴行里的房间隔音很好,他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时,并不像早上在录制间时一样,能轻而易举听见姜岁的声音。 姜岁在里面坐着拨动着手上古典吉他的琴弦,弹了一会儿似乎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于是放下那把棕木色的古典吉他,推开了隔壁房间的房门。 那边是琴行特地请过来的国外大师。 所以姜岁今天才会特地赶过来,他出手大方,每次刷卡眼睛都不眨一下,市里各大琴行争着抢着想他当稳定客户来源,有什么好消息都会第一个通知他。 他搬着自己房间里的小板凳,和其他特地前来听教学的人一样,找了个角落静静听着那位脸上满是胡子的瑞典男大师说着风趣的外语。 他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托着脸,认真地听着,白毛衣在暖光下显得材质格外柔软。 显然忘记了时间。 孟从南就这么站在外面静静地等,看着玻璃窗的目光专注。 那位瑞典大师不知道说了什么,学员们纷纷看向玻璃窗外站着的孟从南,似乎哄笑出声,又都朝角落没反应过来的姜岁看去。 “The wh 10. 直播 [] 这餐晚饭是在家里吃的。 姜岁做足了去某家西餐厅的准备,结果一下车就发现车子停在自己家门口,他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安安静静地跟孟从南吃完这餐晚饭。 陈姨难得见他们坐一起,脸上都多了些笑。 饭后孟从南就上了楼。 姜岁站落地窗边消了会儿食,也准备上去了,又被陈姨叫住,“岁岁,冰箱里的小蛋糕你记得吃,我看在里边放一天了,明天就坏了。” 小蛋糕? 什么小蛋糕? 几分钟后,姜岁拎着一个红丝绒小蛋糕回了房间,家里就两个人,不是他买的就是他老公买的。 孟从南从不会吃这种东西,也就是说这是对方特地买给自己的? 这是在干什么?道歉? 就一个蛋糕? 姜岁拆了盒子恶狠狠地吃起来,一边觉得孟从南今天奇奇怪怪,一边被人哄了一下,气确实消了一些。 第二天早上,剧组那边就跟他们预约好了时间,林导演不敢去打扰孟氏的董事长,什么消息都是发到姜岁这。 孟夫人每次都只冷酷无情地截了个屏,跟发通知一样发给了孟先生。 孟——[好,我知道了。] 姜岁没回。 下午剧组就派人过来安装摄像头了,开拍在即,半个月的时间,节目就已经海选出了四对有离婚想法的夫妻,姜岁这边是最早定下来签合同的。 时隔一周,其他三组也陆陆续续签完了合同,剧组要协调好四组的时间空档才能真正开始节目的拍摄。 这一周就用来录制单采、拍摄夫妻同居等这些四对夫妻不用共同出镜画面,方便剪辑预告跟先导片。 因为面积过大,剧组足足安装了一下午,才尽量将摄像头布置好,别墅外的小路上还停了辆黑色的商务专车,里面坐着摄影老师,会在姜岁跟孟从南日常出门时跟拍。 但一整个下午,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没见到房子的两位男主人。 直到临走时,才有几名助理提着些果茶饮料拦下他们,一位一位分发过去,“辛苦各位了,我们老板下午有个会议,夫人也不太习惯家里出现外人,早上就出门了。” “这周麻烦跟拍老师们,中午需要休息的话可以去隔壁的小别墅那,先生让住家阿姨准备了几间客房。” 原本心中还有些怪异的工作人员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起来,纷纷道着谢。 陈姨在工作人员走后就把家里收拾了干净,一点外人来过的迹象都没留下。 孟从南结束了这场临时会议,助理们只得到了他一句话,便意会的把事情办得妥当。 他到家时,他夫人也正好回来。 姜岁坐在餐桌旁等饭,他玩手机的姿势有些怪异,弯曲着纤细瘦长的手指,用指骨去滑动屏幕。 “弹琴弹久了手酸?”身后毫无预兆地响起嗓音微沉的问询,孟从南问着,边摘腕上的手表。 姜岁怔了一下,下意识仰脸看过去,“嗯。” 孟从南微微俯身,“抬起来我看看。” 姜岁慢吞吞地“哦”了一下,抬起十指,乖乖地让他看。 掌心反过来,在人的眼下听话地伸展开,指心有些红,两边甚至硌了一点印子。 孟从南微俯下身看时,摘完表的手又去解自己的领带,修长的手指几下就摘了领带下来,一起搁在桌面上。 再漫不经心地解开领上的两个扣子,露出脖颈上凸起的喉结。 姜岁之所以这么听人的话,完全是看傻了,他呼吸都快屏住了。 但孟从南又好像真的只是在单纯地看自己的手有没有被伤到。 片刻,孟从南直起身,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搭到椅背上,边卷起两臂的衣袖,边走进厨房,“过来。” 姜岁跟着走了两步,一直到厨房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话音未落。 孟从南就轻握住他的两只手,放到开了温水的水龙头下冲洗着,温热的水流滑过指缝,包着自己手的掌心烫得让姜岁缩了缩手指。 他老公一边给他用热水泡着手,一边用不省心的语气说,“之前不是说了,弹两个小时要休息一会儿?” 姜岁闷着鼻子,像呼不过来气,耳朵红红的,“……忘了。” 孟从南拧着眉,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冲了几分钟的水,才停了水。 姜岁被人包着的两只手又被松开。 孟从南走到客厅,隔断柜里的医药箱翻了翻,找出一卷弹力肌肉绑带。 这是专门用来防止腱鞘炎的,一开始手酸的时候绑上会缓和很多,如果不多做预防,发作起来整条手臂都会叫人疼得受不了。 并不是说有多疼,而是会一直隐隐作痛,叫人心烦,吃不好也睡不饱。 姜岁虽然没严重到需要擦药,贴止痛贴的程度,但要是不注意时间,也会经常手酸。 家里经常备着几卷弹力绑带,孟从南手上拿的还是住家阿姨给家里补货时最新买的款式,粉粉嫩嫩的风格。 姜岁湿着一双手,跟在孟从南身后走着,见对方要给自己卷,不太清醒的意识恢复过来,有些尴尬地用纸巾擦干净湿手,“我自己来就行。” 他一只手怎么给另一只手绑? 最后还是孟从南帮他的。 镜头下,少年的手指尖泛着粉,被热水冲洗过后的湿意,指身颀长又白皙,从掌心到手腕都被缠绕上一圈又一圈的粉嫩绑带。 在这只手的下面,大了快半倍的男人掌心静静托着,指骨粗大,但也十分修长。 直播间里—— “我没走错吧???” “哇这手好漂亮,刚进站就看到封面了,舔舔舔!prprprpr” “这是什么直播间,被手吸引过来了,主播名字叫什么,感谢遇见你,再见01?” “野生路人你们好,这里是综艺直播,隔壁还有02,03,04呢” “别舔了,这个综艺里的直播对象都结婚了” 这话一出,直播间一水的“prprprpr”的弹幕齐齐卡顿一下,瞬间如流水地转变成—— “同志你这手真不错[拇指]” “这不就是我新老……老婆你快看,这两位好同志的手真不错[鲜花]” “同志你的手非常优秀[鼓掌]” “舔舔……天两位老师真恩爱[抱拳]” “楼上,我们这是离婚综艺,别用恩爱这词了。” 刷恩爱[比心]的弹幕骤然一顿,历史重现般迅速改口,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一丝尴尬。 但也有不少人齐齐扣着问号。 “???就刚才这语气这动作,你告诉我是离婚综艺?” “别说了,我刚进来都傻了,以为进到隔壁恋综了。” “隔壁02的气氛那叫一个相对无言,相看两厌,03现场吵架呢在,04一片黑,听场外说那两位家都不想回了。” “01这氛围,不加个满天飘爱心的滤镜真是可惜了。” 离婚综艺的看点就在夫妻间势如水火的关系跟令人窒息的矛盾,综艺一共12期,期期都有撕逼吵架哭泣片段,引发了不少争议以及质疑作秀的言论。 于是林导毅然决然,准备在第二季运用半直播半录制的方式拍摄。 如果刚才孟从南不叫停姜岁用指骨滑屏幕的动作,如果姜岁今天没有 11.烦人 [] 林导用官博放出来的预告很快就爆了一个小热搜,无它,全靠离婚综艺自带的撕逼热点跟优秀的剪辑艺术。 唯独姜岁跟孟从南的单采放到了预告的最后,在前面三对势如水火的氛围过后,紧接着骤然画风一转。 姜岁看见屏幕上出现他老公的脸后,慢吞吞地按了暂停,将三倍速调为正常。 心里有些紧张,但也还好。 他们都要离婚了,孟从南总不可能还在这时候保持得住风度和绅士,姜岁早就已经做好他会听到一些对方对自己的心里话的准备。 反正是他先甩的人,不管是好是坏,他都听着。 “其实我并没有离婚的想法,我很满意这段婚姻。”视频中的男人神色平静,语气温和,“我很庆幸我们的婚姻能维系了三年。” “他很有活力,喜欢音乐,爱好各种乐器。” 画面一转,是采访老师的提问:“孟老师,请问你最近一次对您夫人的不满是在什么时候?” “没有,不存在不满。” 毫无犹豫的回答。 “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夫人时,是在六年前……” 画面再次一转,变成翻看着杂志,眼神有些漫不经心的少年脸庞。 “我跟我家先生是相亲认识的,婚后生活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美好,他很死板,工作也很忙,没有风趣。” “我们结婚三年,三年了,我们还不太熟,总之我们根本不像一对爱人。” “我不想再过这种平淡如水,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既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那分开也不会太难。” 视频结束,漆黑的屏幕反省出姜岁怔愣的一张脸,下一秒,他猛地倒回去又听了一遍,来来回回听了三遍,才终于回过神。 听第四遍的时候,姜岁把暂停键按在进度跳转到自己那部分单采的前一秒。 ……真的没有说, 孟从南没有说他一个字的不好。 反倒是自己,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姜岁看着镜头中孟从南依旧西装革履,面容平静的身影,捏着平板的指心慢慢收紧,而后又骤然松开来。 这个预告孟从南也在看,因为林导想给节目提一提热度,抱着一些孟云集团的董事长说不定会在某博上用官方认证好转发宣传的想法,专门发了个链接过去。 除了下午的临时会议,推了公司所有事想在家陪老婆的孟先生有了大把空闲,很快就点开来看了。 姜岁十几秒的镜头, 孟从南也来回看了三遍。 下一秒,置顶就弹出消息横框。 姜姜——[?] 姜姜——[什么意思] 孟从南也回——[怎么了?] 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只隔着一壁墙,却在用手机给对方发着消息。 他夫人的电话毫无征兆地打过来,孟从南接了,语气温和,“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另一边安静了很久, 姜岁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在孟从南准备起身出门时,才响起他夫人呼吸有些不稳,好像闷住了鼻子的一句话,“你干嘛啊。” 声音不大,少见的软和。 孟从南问了第三遍,“怎么了吗?哪里不开心?”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自己夫人不对劲的情绪。 姜岁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烦闷,“为什么在镜头面前这么说我?” 兴许是因为对面是他结婚了三年的对象,虽然有些不太亲密,但孟从南的语气足够温和,像哄着什么闹脾气的孩子,让姜岁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 “你不用这样……在综艺上面为了我说假话,本来就要离婚了,没必要做什么面子。” “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做我就不会跟你离婚了?我才不会,我上综艺就是为了抹黑你的,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看见我们之间的问题。” “知道跟你结婚多么多么不好。” “我就是想曝光你。” 姜岁觉得自己跟孟从南这么一对比,他简直坏透了,他死死撑着自己的面子,什么恶毒话都不过头脑地吐了出来。 还以为别人都听不见自己混乱又不稳的呼吸声,明明声音都快闷得叫人听不清了。 “你晚饭的时候给我缠绑带,是不是导演早就跟你说会直播了?” “你故意在镜头面前作秀对吗?” “孟从南,你装什么啊——” 姜岁的话骤然被打断。 孟从南先是为自己的失礼说了句“抱歉”,随后问,“需要我给你拿纸巾吗?” 姜岁哽了一下,“谁哭了?我才没——” 他停住,因为孟从南根本没问他哭没哭。 姜岁丢了面子,恶狠狠地挂断电话,黑漆漆的屏幕里倒映出他自以为凶巴巴的一张脸,实际上只有紧紧抿住的唇。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过激的头脑缓慢地冷静了下来。 姜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孟从南打这通电话,一接通就劈头盖脸一顿说过去。 可能是因为昨天下午孟从南跟自己说了道歉,说并不是故意不回家。 也可能是因为晚饭的时候,他们都要离婚了,孟从南还像过去一样,托着他的手在热水下静静地冲着,缓和他泛酸的指肉。 还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撕破脸皮了,孟从南还是没有在镜头面前说他一句的不是。 “叩——” 房门被敲响。 姜岁捏紧手机,过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步子去开门,这个点家里只有他跟孟从南。 他一开门就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我热了杯牛奶。”孟从南问,“下楼谈一谈?” 姜岁控制不住自己低头,看见自己老公手上没拿着纸巾后又别开脸,“不谈。” 孟从南心平气和地说,“不说开你带着这个情绪,睡不好觉。” 姜岁封闭自己 12.单身 [] 孟从南抵着大理石冰冷的桌面,锋利的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出乎意料的温和,他低声说,“情绪好一些了?牛奶喝完了就上楼休息吧。” 姜岁攥着那只玻璃杯,在跟孟从南的对视中回不过神,他呼吸有些难以接续,“我……” 其实并不只有愧疚,也并不是对不起,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但姜岁想不清楚,又开始了,他想,这种他跟孟从南在相亲宴上第一眼见到的感觉。 可能还有些不甘心吧,在心跳控制不住地微微加速下,不甘心他们的婚姻就到此为止。 但又不想每次孟从南对自己好一点,他又坚定不住自己想离婚的想法。 所以知道自己会被包容,冲着人发泄。 他太坏了,逮着一个人可劲地欺负,姜岁又有些想孟从南为什么不给自己拿纸巾。 孟从南洗完了两个杯子,又领着人回房间,“去睡觉。” 姜岁把门关上后才突然想到,六年前他跟孟从南什么时候见过。 他们不是在相亲宴上认识的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手机的震动声拉回姜岁的注意力,是林导拉的那个小群,系统冒出提示——“林导演”邀请了“孟”加入了群聊。 姜岁后知后觉,孟从南根本不在群里,更别提知道晚饭在直播的事了。 林导演——孟先生说综艺上的事我直接发给他就行,小姜啊,那我还要单独来通知你吗? 林导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夹在这对离婚夫夫中间左右为难。 姜岁回——都行。 他发完后就泄气地进浴室冲洗了。 姜岁明天有约,今晚熬不了夜,现在刚过九点,他洗漱完听两首曲子就到标准的入睡时间。 早上他下楼跟孟从南一起用了早餐。 早饭还是他老公做的,下了点陈姨早就包好,放在冰箱保鲜的小馄饨,以及中式早餐必备的豆奶。 孟从南依旧一杯黑咖啡,临走前姜岁被他叫住,“要出门?” 姜岁“嗯”了声。 孟从南微皱眉,“去哪?” 姜岁有些意外他询问自己的行程,“快毕业了,班里弄了个同学聚会,晚上才回来,上午有场歌剧,我和闻云一起去看。” 孟从南眉间皱得更紧,片刻松了松,问,“地点?晚上我去接你。” 姜岁犹豫了一下,不太适应,但还是低头用手机把位置发了过去,“你有空了?” 孟从南言简意赅,“能推得都推了。” 姜岁下意识问,“不用去公司了吗?” 孟从南,“不用。” 姜岁点击发送,转身出了门,他在外面玩了一天,孟从南在家里待了一天,健身,料理,线上跨国会议,处理邮件,一直到晚上七点,才换了身外出的衣服。 司机在前面开车,车子停下时,看到消息的姜岁正好出了酒店大门,节目组的摄影师跟在他旁边,一边拍摄,一边直播。 现在恰好是每天的直播时间。 八位数的纯黑色LS460L,停在不起眼的夜色之中,后车窗缓缓降下,姜岁看过去时,跟他老公锋利的眉眼对上。 孟从南没立刻推门下车,他在给姜岁同好友告别的时间。 姜岁的同学好友们因为一旁的摄影机都有些拘谨,刚才摄影师并没有跟他们进包厢里拍摄,但出酒店后依旧避免不了录制。 班长是个女孩子,她不由有些好奇,“姜岁,你这是要上什么节目?不会还在直播吧?” 姜岁解释,“镜头不会拍到你们,现在直播间应该也没多少人……是一个小综艺,到时候播出你们就知道了。” 班里的学习委员接着话,“要我看我们岁岁这张脸,早就该进娱乐圈了。” 姜岁性格好,长得漂亮,学习又用心,平常不住在校里,也不搞什么歪歪道道,在班里的人缘一向很好。 他大一在学校还住宿时的室友把手臂搭在他肩上,“真不去跟我们唱k啊?” 姜岁摇头,“真不去了,不方便,家里有人来接。” 出来送他走的几个人都跟他在班上的关系不错,闻言有些可惜,“你小子跟我们住了半年就搬到校外去了,平常就只能在课上见到。” “下半学期也没课了,大家都要去实习,最后一面了,这么绝情?” 姜岁为难,“……我。”他往那辆雷克萨斯停着的位置看了看,朝他们示意,“没办法。” 孟从南在这时下了车,朝大门处的一行人走过去。 黑色羊毛大衣的材质让他周身的气质也变得低调内敛,但比这群还没出社会的青涩学生来说,常年位于上位者的角色,仅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到不轻的压迫感。 姜岁的好友们一下变得礼貌又规矩,同时低声问着,“岁岁,这是你家里长辈吗?叔叔还是舅舅?看着不太像你哥哥啊,你爸我见过一面,也不长这样。” 年轻人通常很难感受到这股由于眼界阅历的不平等而产生的落差,他们一般把这归纳为年龄间的差距。 即使孟从南看上去并不显老。 班长搭话,“我还以为是岁岁男朋友来接呢。” 说话的是姜岁的室友,“哪来的男朋友,我们岁岁大学一直单身,都没谈过恋爱,哪门子的谣言。” 还在直播的直播间里,观众已经扣了满屏的问号,寥寥无几的弹幕一下多了起来。 姜岁动作僵了一下,“……什么?” 他几个室友笑了几声,“你还不知道吗?以前我们都不敢问你,现在要毕业了,也没什么能不能说的。” “你小子脸长得好看,表白墙里一直有人问你联系方式,后来不知道怎么传的,我们级里有人说你连婚都结了,老公都有了。” “放心,这么离谱的传言没几个人信,班里人都在帮你澄清呢,说你大学没谈过恋爱,别说男的,身边连个女的都没出现过,一直单身。”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起码,姜岁觉得,他老公应该是一个字不落地听见了。 姜岁看着孟从南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保持着完美的社交距离,静静等着自己过去的身影,脑子一片混乱,有些尴尬还有些无措。 没想到这么糗的场面还能被自己撞见。 孟从南完完整整地听在耳中,他神色不曾变过,只看了看腕表,一个并不太冒 13.婚戒 [] 人前宣示主权, 人后撇清关系。 姜岁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他刚跟孟从南结婚那段时间是戴过婚戒的,学校的传言可能就是从这里开得头。 那个婚戒他戴了没两月就很少戴出去过了,一直放在房间的柜子里好好保存着,甚至很少打开过。 无它,麻烦。 这是一款金镀银的戒指,从款式到打造无一不经过专业人手的设计制作,昂贵却又低调,很符合孟从南的气质,也不会让姜岁年纪轻轻的戴着,显得俗气。 但唯一不好的是他要时时刻刻注意不能去磕碰刮蹭到,练琴的时候也要提前摘下来,练完再配戴回去。 姜岁有段时间一直怕它被自己忘在外面的哪个角落,弄不见了,于是他又把婚戒摘了下来,再加上他不住在学校里,很少能关注到校内的事。 直到今天才意外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一个这么好笑的传言。 这件小事很快就被姜岁遗忘到脑后,手机又开始震动,他看了一眼,也不挂断,就这么放着。 他烦心地不管不问,却打扰到了孟从南的闭目养神。 手机放在二人中间的扶手上。 孟从南看了眼,问,“不接?” 姜岁“嗯”了声。 他不想接。 姜父这两周一直不死心地频繁发着消息、打着电话,劝说他索性就跟孟从南和平离婚,不要将私底下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面子上谁都不好看。 姜岁一开始还有心情回一两句,想让自己的家人支持自己,后面也烦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说也说不动,心里想着他就算死了这颗心要上综艺,谁也管不了自己,于是就打算硬拖着,冷处理这件事。 纯属小孩子脾性的幼稚做法。 姜岁听着手机不停的震动声也有些尴尬,闷闷不乐地关了机,“……抱歉,吵到你了。” 孟从南的心情早已习以为常地收拾好,他看了眼腕表,“明天你还有约吗?” 姜岁想了下,有些犹豫,“要去琴行。”他好奇,“但也可以不去。” 他面对自己老公的邀约, 第一句话并不是答应。 手机停止了震动后,车内一下变得很安静。 姜岁因为方便说话,已经撑着中间的中控台扶手,微微往侧倾过去,距离的拉近让他能感受到孟从南在昏暗中摁着额心的动作,似有些惫感的微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姜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孟从南看了会儿人,才笑了下,“算了。”他说,“我的助理一周前应该给你发过行程,明晚我们要去参加一场慈善晚宴,会有媒体到来。” 那两个字“算了”是什么意思,姜岁还没想清楚,又被后面几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确认似的反问,“我们?” 孟从南不置可否。 姜岁一向很少跟孟从南在公众场合一起露过面,虽然在商圈里两家联姻的事人尽皆知,但对于外界来说,至少,没有一家媒体明目张胆地把孟从南和姜岁的合照冠上两家的名头去炒热度。 也正因为如此,校内没几个人知道他结婚了,他的大学生活也还算像个真正的大学生一样,平和安稳地度过。 他有点不太明白孟从南突然这么做的用意,又开了机,从一众消息里翻出孟从南的私人助理,点进消息框里。 孟从南就坐在他身侧,身高优势,能完美地将他夫人的手机屏幕看得清清楚楚,即使体贴地别过眼,没有想侵犯自己老婆隐私的想法,他也还是毫无遗漏地看到堆积的几十条消息,在联系人头像上显示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数字。 五十三条。 姜岁已经很久没去看过他老公的行程表了,对于助理发给自己的消息除非需要,他大多不会点开。 也并不知道孟从南那一周没跟他见过哪怕一面,是因为真的连吃饭喝水的空隙都得挤着来。 姜岁确认了一下,发现助理确实发过,“……为什么?” 孟从南并没有解释,言简意赅,“露个面就行,不会耽误很多时间。” 姜岁问不出答案,只能一头雾水地说了声“好。”又有些紧张,“我要提前准备什么吗?我衣帽间那些礼服好像有些过时了,现在重新去找也来不及了。” “都怪我没看到消息……” 姜岁第一次面对这种大场面,姜家把他保护得很好,除了姜父严厉一些,姜妈妈性格柔软,姜奶奶还有姜爷爷都宠着他这个唯一的孙子,更不用提外公外婆那边了。 就算是现在,他跟他老公看上去感情不合,但这三年里孟从南哪样不让着他。 姜岁慌乱了一瞬,又去冷静地想有没有补救的想法,“我去找我们公司的设计顾问,让他跟各大品牌方联系一下?” 孟从南好像笑了一声,“怎么这么着急?我们是拍方,不用去走红毯。” 姜岁见他还调侃自己,有些生气,“这不是怕给你丢脸,不然我才不在意。” 孟从南没说话,眼神专注地看着人,片刻才说,“不会。”他又补了一句,“现在就可以了。” 姜岁后知后觉明白刚才孟从南那个眼神的意思,他原原本本的就可以,什么都不用装饰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光。 不存在丢脸。 姜岁刚刚的生气一点一点降下来,耳廓有些发烫,他没说话,也不好意思说话应下来。 孟从南只能接着说下去,他不紧不慢地指导着,“这场慈善晚宴的规格并不小,业内有名的企业家都会前来,但也仅仅是有名。”他顿了顿,“比如你母亲就会去。” 姜母并不是真的是教幼儿园小朋友的,她是业内有名的慈善家,每年都会抽出不少的时间去全国各地捐赠一些贫困山区儿童的公益项目,在公众跟媒体面前的口碑很好,对姜氏的品牌形象有很大的助益。 在网上一搜,基本都是她跟小孩的合影。 姜岁缓过劲来,“我爸呢?” 孟从南说,“没必要。” “倾向于公益性质,上面的拍品没什么来头,拍卖出去的钱也都会捐献出去。” “之所以规格不小,有媒体入驻,是因为有娱乐圈里的几个流量明星作陪,多多少少能博得一些公众的注意。” 姜岁打断他的话,毫无征兆也是出于不解地问,“那你呢?”他爸都不会去,更不用说孟氏的掌权人了。 孟从南为什么要突然带着他去这个慈善晚宴? 他老公没有解答,只是道,“礼服已经准备好了,是和我配套的,不用担心。”孟从南又补了一句,“婚戒记得戴上。” 姜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直到回了家,睡觉前都没想明白。 一大早礼服就送了过来,他试了一下,很合身,跟孟从南一样是纯黑色系的西装,结构设计上的一些小巧思都是配对的,也并不出众,反而更加注重排版,将少年的身体优势放大,显得人比例优越,纤细漂亮。 姜岁满意地放下心,静静等着晚上六点半开启的晚宴。 直到他下午乖乖配合地做完造型,想起他老公的嘱咐,在晚宴开始前的两个小时,才发现他跟孟从南的婚戒不见了。 · 下午五点半,节目组准时开始直播。 [来啦来啦!岁岁好米,从预告冲过来了,只吸颜不吵架!] [今天有什么活动吗?这身西装穿在他们身上好秀身材] [女娲你在吗,我尸体有点不舒服] [岁岁好像在找什么?匆匆忙忙的,几秒切了好几个镜头了,一直在走动] [看上去好着急] [笑死了孟老板跟在 14.秀恩爱 [] 那枚婚戒在晚宴会场的地下停车场由姜母交给了姜岁,他母亲拿出了那个装着戒指的礼盒,年近四五十的女人依旧保养得体,身着素雅的礼服,妆面温婉大气。 姜岁探进车窗,跟自己妈妈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妈妈。” 姜母笑了笑,坐在车里帮姜岁将戒指戴上去,“怎么不早点跟爸妈说你跟从南要来?” 姜岁趴在车窗说话有些不方便,索性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他没当面跟我说,我忘看消息了。”他嘟囔了几句,“太突然了,怎么就要我跟他一起去出风头。” “出风头?”姜母摇着头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从南没跟你说吗?” 姜岁茫然,“说什么?” 姜母看自己孩子的眼神有些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也不知道让你跟从南分开到底好不好了。” 姜岁一头雾水,“妈妈?到底怎么了?”他挽住姜母的手臂晃了晃,求饶地拖长调子,想得到一个解答。 姜母头疼,“好了好了,你没发现你昨晚跟我提了这回事之后,你爸就没再来唠叨你了吗?” 好像是,起码今天他是没再收到什么骚扰短信跟电话了,姜岁不明就里地“嗯”了声。 姜母说,“你结婚的事在媒体面前没有宣扬过,其实是我们跟从南一起决定的,想让你在大学过得轻松一点。”她顿了顿,“你当年突然跟家里出柜,又死了一条心跟你爸犟,稀里糊涂就领了张证回来。” “但妈妈看你喜欢,从南又是个会珍惜你的,就松了口,现在看来我当时也没想错。” “他今天带你来是为了在媒体面前露个面,提前让公众对你们恩爱的婚姻有个印象,以后在节目上离了婚,舆论也会倾向于你们是和平离婚的。” “不会让你留下能让人评头论足的地方,所以你爸知道了也就没说什么了。” 姜岁懵了一瞬,“这不是一周前就定好的事吗?” 姜母笑笑,“所以从南一周前就已经为岁岁你解决好了,谁能知道你昨天才想起来跟爸妈说。”她嗔怪道,“他怎么比我这个当妈的还要会疼我儿子。” “算了。”见姜岁一直怔怔的不吭声,姜母叹了口气,“你也多体谅一下他,别跟在家里一样怮着性子。” 姜岁被赶下了车,理由是晚宴会开始了,孟氏作为这场活动的赞助商,理应过趟正门,他再不过去就要赶不及了。 孟从南一直静静坐在车里等他,今晚也确实要出风头,司机开的是辆白色的讴歌NSX,等姜岁上来后,车子才缓缓启动。 “婚戒拿到了吗?”车内的气氛有些沉寂,孟从南体贴地打开话题。 没有回应。 孟从南微沉声,“姜岁?” 姜岁“啊?”了一声,神情还有些不在状态。 孟从南问,“伯母说了什么?” 姜岁抿了抿唇,“没,没说什么。” 车子很快在大厦一楼停下。 在媒体到来之前业内众多人士早就已经到了,场内灯光五光十色,机子和红毯早就架好,不少保镖拦在正门门口,将媒体跟明星的站拍挡在外面。 孟从南先下了车,给自己的夫人拉开车门,俯下身时,敛着目伸出自己的手,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车里少年的神情。 对方正仰着脸,有些出神地望着自己。 穿着他定制的跟他配套的西装,纤细的手指戴着和他一对的婚戒,做过造型的黑发柔软,脸型漂亮,眉眼带着些少年人的矜气,怔怔看着人的目光倒映着孟从南的脸。 像是被人藏在名贵车里的私有物, 好似从头到脚都被打上了专属的标记。 但实际上孟从南没有任何一刻真正地拥有过这件珍藏,甚至很快,不到三个月,他连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名义都不复存在。 孟从南克制地出声,表情平静得堪称清心寡欲,仿佛只是社交需要,“牵紧我。” 姜岁看了一会儿对方手上常年没有摘过的婚戒,好一会儿,才把手搭在他老公的掌心上。 节目的摄影师在场外拍着他们,但一会儿肯定是不能跟他们进场内的。 姜岁心里想,反正只是在镜头面前秀恩爱,那应该很简单吧? 他的指尖全被温热的掌心包住,无来由的,心底生出些安心。 姜岁主动拉近了跟孟从南的距离,目不转睛地侧着脸看着他老公,然后悄悄的把自己的手指穿插进对方的指缝中。 十指交叉了还不够,还微微倾过身,用气音在孟从南的耳边说,“你也牵紧我。” 姜岁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反正只要让媒体拍到他跟孟从南亲密的举措就可以了。 只是他说完这句话后,他老公握着自己手的力度明显变大,没几秒,又竭力克制地恢复正常力道。 姜岁还在兀自贴着人的耳,小声对孟从南说着,“你刚刚怎么突然牵我牵得好紧,都弄疼我了。”骄纵又理所当然地埋怨着,“这个力道还行,我喜欢。” 他夫人的气息温温热热,细 15.开播 [] 拍卖环节结束后,就是正常的晚宴应酬环节,该说不说,虽然无聊但至少菜还是很好吃的。 姜岁填饱了肚子,跟姜母打了个招呼就提前离席了,孟从南的情绪调节得很快,现在已经没有让他觉得心情差劲的举措。 晚上十点,他们一起回了家。 之后几天两人相安无事,姜岁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出门练琴,孟从南在家维持着休假的状态,早上起来慢跑一个小时再回来健身,开一些线上会议。 他们每天的交际只有姜岁早上出门时撞见从健身房里出来的孟从南。 健身房里有淋浴间,对方通常会把出得汗洗干净,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出来,但热身结束后的状态并不是那么轻易能略过去的。 姜岁每次跟人擦肩而过,都能感受到对方尽管克制,但仍有些失衡的呼吸,以及健身完后过高的体温,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热气。 跟平常人前西装革履的孟从南不太一样,是只有他这个婚姻中的另一方才能见到的人后状态。 姜岁会下意识避嫌地让一让,边打招呼边侧身过去,没有办法,他没见过他老公在健身房里出汗的样子。 他又不健身,孟从南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失礼地出现在外人面前。 但他在其他的地方见过。 除了早上,下午他离开琴行,孟从南也会前来接他回去,两人在一起吃晚饭,然后各做各事。 即使姜岁先前说他老公一周都没回来陪自己,但孟从南就算在家哪也不去,他们的关系也并没有拉近很多。 融洽的相处中又带着份疏离。 在这种平淡如水的环境中,姜岁的心情莫名烦闷,孟从南不在家不行,在家也不行,这三年来他在这种状态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徘徊着。 他一边说对方工作很忙,但等对方不忙了,又不知道他老公能怎么陪他打发空余的时间。 姜岁待在琴行的时间越来越久,反观孟从南,就好像跟先前他的处境对换了,一天也见不到自己几面,他让孟从南来接他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上车后,他靠着车窗玩手机。 车上由节目组安装的摄影机记录着一切,能大致拍摄到姜岁手机上的屏幕,是一则旅游视频,闻云发过来的,还发了一串语音。 姜岁看了几眼,先处理要紧的事去了,“林导演给我发了消息,说家里的镜头可以拆了。” 他点开林导给他发来的语音,放大了声音,“小姜啊,这周要拍摄你们同居画面的流程已经结束了,明天你们有空的话就跟我约一下时间,我让工作人员去把镜头都拆下来。” 这个消息孟从南也收到了,林导演可能在忙,给姜岁发的语音,但他显然不敢在孟氏老董面前这么干,规规矩矩的发了文字消息。 孟从南扫了一眼,“我随时都可以。” 姜岁想了下,“那就下午吧,我不在家的时候?” 孟从南把定好的时间给林导发过去。 同一时间,姜岁也回了一条——[明天下午] 林导在那边分别同时收到两条一模一样的消息,这年头钱难挣,再麻烦他也只能伺候着这对夫夫,把一模一样的消息一份语音一份文字给两人发了过去。 先发的是语音,说话总比打字方便。 “其他三组嘉宾也已经把时间都空出来了,过两天就能前往外地拍摄。” “到时候我让策划把剧本发给你跟孟先生看一下,第一站我们是露营题材,这边太冷了,得去南方,地方大致有头绪了,场地还在跟第三方交涉,等签了合约我们剧组当天就会出资给你们买机票。” “小姜你看,身份信息上面你跟孟先生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发给场务,这个……商务舱的话得你们自己升。” 委婉地暗示了一下节目资金不足。 姜岁练琴练了一天,手累,懒得打字,“露营题材?南方哪个城市?身份信息的话……”他话说一半,声音突然停住,指尖还点在“按住说话”键。 因为孟从南也靠过来,借他的手机说了一句,语气微沉,“将地点和时间发给我助理,机票不用剧组帮我们订。” 平常拍摄节目也是剧组将时间地点发给艺人的经纪人,但他们是素人综艺,虽然可以报销,但在孟从南面前提这两个字难免可笑。 林导听完却是停住了发送文字信息的手,这两人明明在一起,每天同居,到底为什么面对面也需要剧组把通知消息分两份发过去? 钱难挣,#难吃,投资商金主难伺候一点也没事,他也不能跟这些有钱人拼了。 林导最后还是规规矩矩地发了一份文字版的过去。 孟从南收到后看了一眼,没回。 具体地点很快就发送过来,是在南方靠海,最近恰好回温的一个小城市,旅游风景是出了名的好。 姜岁看了一眼就不在意了,他点开闻云给他发的语音,“怎么样?荷兰的风景不错吧?我催你好几天了,真不来和我玩两天?” “你之前不是说想背着把琴去国外当流浪汉吗?随走随弹。” “在京市待着有什么乐子玩的?无聊死——” 糟了,忘了静音。 姜岁迅速熄屏。 孟从南看过来一眼,“没关系。” 意思是不介意外放。 姜岁尴尬地扯出一笑,他用膝盖想都能猜得到闻云后面肯定是一些吐槽他老公怎么怎么没风趣的话,他将音量关了,又转了文字,才回——[什么流浪汉,我不是这么说的] 原话是去看看风景,找找写曲灵感 16.先导片 [] “看来最后一对夫夫的矛盾很直观,问题就出在年龄差距过大上。”心理分析师是一名三十左右的成熟女性,姓陈。 “婚姻里年龄差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过这对夫夫的颜值还挺高。”那名网红也是位女生,戴着副眼镜,看上去很知性优雅,外号小杨军师。 先导片将时长均匀等分成四份,分组介绍,姜岁将进度条拉得很快,其他三组的镜头他一个都没看,直接停在他和孟从南的时长前。 两位分析老师看完二人的介绍跟单采后,直观点评。 单采比预告片里的播放完整了一些,但“动心”问题那一part还是没彻底放出来。 “孟老师好像没有任何离婚的想法,说话间也很维护岁岁,单箭头也太粗了吧。”接话的是流量小花沈星,她刚播出了一部热剧,官宣过圈内男友,路人缘很好。 男主持姓闻,“但岁岁好像很抗拒这段婚姻,对孟老师意见也很多,先提离婚的肯定是岁岁。” 陈老师接话,“他们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岁岁那个时候对孟老师的外形跟条件一定很满意,只是没想到婚后生活不太匹配。”她顿了顿,“你们看他们的采访是有信息差的,孟老师说他第一次见岁岁是在六年前,但岁岁说他们是相亲认识的。” “他刻意在采访里提出这一点,肯定是因为岁岁在他们相亲前给他留下过很深的印象,所以单方面把他们认识的时间提前到六年前。” “六年前岁岁不是还没高考吗?那年龄也太小了吧。”沈星惊讶地算了算。 小杨也感觉有点“刑”,委婉道,“……六年前就印象深刻了吗?会不会有些不妥……” 陈老师,“所以我猜孟老师在他们相亲前应该不止一次地单方面见过岁岁。” 姜岁按下了暂停,截了下屏,等反应过来,他已经点开跟孟从南的对话框,就准备发消息过去问了。 但凭空猜测的事,他又不好多问什么。 视频里放的都是他跟孟从南的日常,他在琴行抱着吉他练琴,在家就蜷缩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拿着本子记录下随时来的灵感曲调。 要么就抱着电脑看一些财经报道跟杂志,看看政府有没有新出什么政策会影响到家里企业的股市,回房间前会把茶几上自己乱糟糟的东西主动收拾好。 全都抱回去。 清晨起来的孟从南在厨房准备早餐,这个画面跟姜岁的日常穿插着,他有些新奇地用这个角度看着他老公在视频里的背影。 发现孟从南早上慢跑时,在路边有邻居家的大型犬蹭过来,他也会慢下步伐摸一下狗脑袋,跟狗主人闲谈几句。 为了姜岁出行方便,他们选址的别墅小洋房附近有适配的商圈,社区里只有20户,能住进来的都有些资本。 孟从南显然跟他们在生意场上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 姜岁转着钢笔写曲、孟从南在书房开着线上会议的画面同时进行,互相交叉,有他们早上遇见时擦肩而过的招呼,也有晚饭时有些沉默的面对面相坐。 书房,孟从南的手机震动一声,他将正在播放的综艺按下暂停,是他夫人发过来的消息——[……六年前,我们见过吗?] 很简单的一句,带着些疏离的试探。 孟从南顿了顿——[是我见过你。] 综艺又开始播放。 “他们家里好整洁,不像我家平时都乱乱的,是因为有阿姨打扫吗?”画面重新回到分析师,沈星问,“而且岁岁有自己随手收拾东西的习惯,很爱干净呢。” 闻主持也是男性,身有同感,“我大学的时候住宿舍里,能随时随地发现一只穿过的袜子。” 闻言,同频的三名女生都不由自主地坐得离主持人远了一些,陈老师开口,“其实我更觉得是……他们之间很有分寸感?” “你有没有发现岁岁每天都会抱着笔记本下来在客厅坐一会儿,但换作是我在家,我每天都要在这个地方用到,并且房间里还有一台主机电脑,我是绝对不会再把笔记本抱回房间里,而是在客厅的茶几上找个位置插电放着,包括他的曲谱跟钢笔……” “明明一楼也有书柜,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搬进自己的房间里放着?” 主持人开口,“孟老师可能是因为多年的生活习惯,定下来了,但岁岁还这么年轻,是不太正常。” 小杨举例,“有道理,他们不像结婚了,像……我跟我男朋友刚认识同居在一起的时候?”她开了个玩笑,“两个字,死装。” “都不敢让对方发现自己有什么生活坏习惯,对自己有意见,因为还不太熟悉,放不开。”军师身经百战,格外有经验地开口,“这种情况其实共度几天美好的夜晚就好了,很快就能不修边幅地面对面。” 没什么是做一次解决不了的, 如果不行就两次。 几人假装没听懂地咳了两声,沈星疑问,“可他们不是有三年婚龄了吗?” 话音一落,画面再次一转,是姜岁弹琴弹得手酸,孟从南捧着人的手冲热水、缠弹力绑带的时候,在晚饭过后,古怪地播了一段姜岁在琴房外坐了一会儿就上楼了,而孟从南在书房花15分钟处理完文件,下楼转了一圈又回到书房的场景。 “停!!!”沈星尖叫。 综艺里传来的惊呼让姜岁手一抖,把正在输入大半天的信息发了出来——[什么时候?] 沈星眼神激动,唇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表情管理彻底失败,“孟老师这段肯定是下来找岁岁的!” 找他?找他干什么? 姜岁迷茫。 沈星强行矜持地解释,“之前岁岁不是说他们一周没见过面吗?他们私底下肯定说过这件事,孟老师肯定是想赶紧处理完工作下楼陪岁岁。”她叹了口气,“结果没想到岁岁这么快就上楼了。” ……真的假的? 姜岁持怀疑态度。 “我感觉孟老师还是很把岁岁放在心上的,他一眼就知道岁岁是弹琴手酸的,还知道要怎么解决。” “小两口好好的怎么就离婚了。” 主持人连忙控场, 姜岁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那时刚回国,母校的领导请我过去谈资助和捐赠的事,你当时匆匆忙忙跑过来,撞了我一下。] ——[记不太清了,应该是。] 就这么简单?没了吗? 姜岁止不住好奇。 他很少问孟从南过去的事,也不太了解,一是不像刚认识的时候,有要互相了解的正当需求,二是婚后三年也不太熟,好像没什么立场去问。 姜岁头一回他知道原来孟从南比自己想的还要早认识他,为什么记不太清了,却还能记得有这件事? 他想起了心理分析师说的话, 孟从南后面不会真的还见过他几次吧? 姜岁凝着一张脸,心里怪怪的,鬼使神差地问——[……那,你真的是想陪我?] 他没说前因后果,如果孟从南也在看综艺,当然知道他问什么,如果对方没有看,那说明人根本不在意离婚的事,说得再清楚也浪费时间。 综艺还在放,乱糟糟的声音响着,姜岁呼吸都屏住,静静地等着,他老公陪他不是理所应当吗?他在紧张什么?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闷闷地把手机翻过来放到桌面上。 片刻又拿起来,准备把消息撤回,在他撤回的一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重新编辑] —— 17.手掌 [] 其实还早,还没有到说晚安的时候,但姜岁知道,孟从南已经听出来他今晚没有再交流的心情。 他把电话挂了,把自己埋进了沙发的绒毯里。 姜岁有些混乱不安地将手机紧紧攥住, 他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比如孟从南的手,十指修长,但骨节偏粗,能将人的整张脸都捂住,指腹有些茧子,稍微用些力就会磨得起红印,掌心温热到发烫,戴着的婚戒却是冰凉的。 再比如眼神,冷静又温和,带着股高高在上地审视意味,叫人琢磨不透,呼吸是灼烧般得滚烫,却好似冷漠地吝啬于说出任何一个字。 还有尼古丁的辛辣刺激和酒味的醇厚。 他有在听综艺里那些夸奖人的话, 说他老公细心又尽职尽责地照顾自己。 但有婚姻的枷锁在,受传统的绅士教育和国外对伴侣敬重的影响,孟从南对自己的妥帖,也可以说是安排得妥当。 只是在尽责。 姜岁感受不到太多其他的了,他埋了一会儿,想起明早还有赶飞机,又爬起来把该收拾得都收拾了,笔记本和平板都充好电。 临睡前又看了看舆论,那天晚宴的报表已经出来了,这种只需要代理人前去的拍卖活动,孟从南却亲自出面,和他携手从符合慈善晚宴的风格却又不低调的讴歌里下车。 从头坐到了尾也只买了几幅画和极具观赏性、很有历史感的小提琴,姜岁喜欢艺术也不是什么隐私性很强的事。 偏偏这还是在节目播出前的前两天发生的事,简直看不出两人有任何的感情危机。 没什么人相信他们是真的想离婚, 大多还是觉得想解决婚姻问题来的。 又不是上了这部综艺的全离婚了,舆论方面有优势,两家的合作和股市都没受到什么影响。 姜岁抱着手机入睡,一早就被闹钟吵醒,九点的飞机,家里离机场近,最多半小时就能到,他并不是很急。 他洗漱完推着行李箱出来,把羽绒外套搭在箱子上,又去衣帽间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忘带的才把门合上。 “给我吧。”书房的门不知何时打开,姜岁回过头,有些拘谨地将箱子推过去,没有推辞,“谢谢。” 早餐是在机场吃的,在贵宾休息室没待多久,他跟孟从南一起上了飞机,并排的公务舱。 姜岁不太适应,有意无意地看着舷窗外。 孟从南依旧是话题的打开者,“昨晚几点睡的?” 姜岁回忆了一下,没转过头,“十二点吧?”他以为孟从南会说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晚,于是头也没回,等了片刻,只等到身后有人靠近。 他老公侧身过来,给他调了头枕和座椅倾斜度,“行程很忙,尽量多睡一会儿。”然后又找空乘,递给他一件毛毯。 姜岁拎着那个毛毯,狐疑又意外地看着孟从南,片刻,才安分地躺下来盖上眼罩补觉。 不对,十分的不对,一百分的不对, 但哪里怪他又说不出来。 下飞机后他们等助理去拿行李,刚睡醒的姜岁还有些不太清醒,三个半小时的机程,中途的餐食他也没吃,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睡的过程中也很安静,他猜孟从南为了不打扰他睡觉,应该也没点餐。 他们提前上了车,助理会另外把他们的行李送过去。 姜岁跟在孟从南后面走,又困又饿,没走一会儿,他昨天还在想着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宽大。 姜岁抿了抿唇,犹豫地牵上去。 孟从南简短道,“不用看路了。” 姜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老公是觉得他累了,跟着往前走就好。 孟从南问,“先去餐厅?” 姜岁点头,“行。” 孟从南,“想吃什么?” 姜岁暂时不想动脑,“都可以。” 孟从南又问,“那订你喜欢的口味,葡餐?” 姜岁后知后觉他老公真的在耐心地询问自己的意见,被牵着的指心蜷缩起来,起了聊天的兴致,“你知道哪家餐厅好吃?” 孟从南解释,“秘书有提前做好背调。” 姜岁“哦”了一声,总算应下,“那行吧。” 他喜欢吃咖喱,还有肉质鲜美的牛肋骨小排,葡餐的咖喱跟泰餐越南菜不太一样,奶油味会更重一点,端上来的时候四溢飘散着奶香,将旅程中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姜岁的羽绒外套被孟从南拿在手上,交给服务人员挂好,中午的时候气温最高,南方冬天不那么冷,只穿一件厚卫衣就够了。 姜岁单吃咖喱饭的时候,孟从南在切牛排,他原本并不是很关注,直到这份切好的牛排被推到他面前。 姜岁咬着勺子,“?” 孟从南什么都没说,去切自己的那份。 又来了,怪怪的。 这份牛小排还是被姜岁吃完了,等用餐结束,时间来到下午两点,他们得转车开到节目录制的地方,等到达野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除了工作人员外,姜岁暂时没看见其他参加综艺的嘉宾,林导演格外殷勤地迎过来,“孟董,姜老师,你们的行李已经搬进去了。” 孟从南伸出手,“林导演。” 林导赶忙握上,“今天时间太晚了,其他嘉宾还在赶过来,有一组已经入住了,拍摄的话从晚上六点开始,夜晚入睡也不会关镜头。” “这份野营地其实是酒店新开发的配套模式,这块的独栋小屋节目组都包下来了,录制时间一周,两位的住处在01栋。” “明晚我们就会野外露天搭帐篷。” 姜岁随口问,“我清楚了,里面总共有几个房间?户型什么样的?” 林导,“阁楼上的一整层都属于卧室的范畴,还有落地窗,正对面就是丛林景色。” 姜岁脚步一顿,不安地问,“我是问有几个卧室?” 林导听懂了言下之意,“一个。” 夫妻分房睡并不是很独特的一件事。 姜岁不死心,“只有一张床吗?” 18.有些热 [] 节目组邀请了四对夫妻,按直播间的数字划分,第一对是他们,还有三对分别是第二组的两位女士,第三组是对一男一女的夫妻,第四也是一对夫夫。 两位女性一位是游戏up主吱吱,一位是短视频博主沙拉,习惯在镜头下生活的她们即使感情不合,也做不出太难看的事,气氛还算和谐。 第二对夫妻婚龄十年,兴许是柴米油盐的日子催使,没几句话就会拌起嘴来,一边是全职太太柳曼,一边是在公司上班的吕兴。 第三对夫夫是俄罗斯人伊万和竞技运动员卢典的组合,即使有五年婚龄也难以阻挡异国恋产生的矛盾。 姜岁大致将其他成员的状况了解清楚,跟孟从南一起出了门。 节目组在野营的空地搭了一个棚子,今晚的拍摄任务很轻松,考虑到他们行程忙碌的缘故,只需要每对夫妻一起做两个菜,然后坐一起边烧烤边唠嗑唠嗑就能结束了。 直播时间也随录制时间做了调整,从五点半的晚饭时间协调到晚六点。 姜岁看了眼手机,直播已经开始了,摄影师的手很稳,镜头里是他跟孟从南一起在夜晚结伴走路的身影,小道铺着石板,周围两边的树上绕着人为彩灯。 晕黄的灯光,斜长的影子,还有两人安静的脚步声,画面很是静谧。 姜岁看了看镜头,又看了看直播间,少年精致又好奇的眉眼瞬间让弹幕热闹起来。 节目组开播宣传后,直播间的人气大大上涨——[岁岁!看我看我!] [岁宝的颜好米,美颜暴击xn] [孟总怎么不牵岁岁的手走] [这么好的时机,还不赶紧捞点印象分] [说话啊聊天啊小两口别吵架了] [我急了我急了] 姜岁没看路,脚步踉跄了一下,又瞬间被人拦腰止住往前扑的动作。 孟从南微皱眉,“看路。” 石板路是最不好走的,一步迈得有些小,不能直接走到下一个石板,两步又跨得有些大,距离很难掌控。 弹幕吵吵闹闹: [狗男人凶什么凶] [孟总怎么对老婆这个语气] [这种时候就应该赶紧牵住岁岁的手啊]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姜岁自己站稳,“谢谢。”他侧过脸,看向镜头,想着之前的弹幕里那些话,不太习惯地在摄影机面前笑了下,“你们好,没有吵架。” 然后转过头,就看见整片说他老公凶他,怎么不赶紧牵他手的弹幕,顿时耳廓有些发烫。 正发怔,前面领先他一步的孟从南发现自己夫人又停住了,不得不调头回来,无奈地牵住他的手,“走吧。” 放低了自己的态度跟语气。 姜岁慢慢地“哦”了一声,又赶紧看了下直播—— [舒服了舒服了] [好好好] [小情侣牵手+1] [岁宝别玩手机了,听你老公的话] 孟从南,“在跟谁说话?” 姜岁收起手机,“弹幕,现在在直播。”他低头看着他老公牵着自己的手,安安静静地跟着往前走了。 他们走得慢,是最后到的。 两人手牵着手,一边微低头跟身旁人说话,一边半抬着头,偶尔看着人的眼睛回答。 简而言之一点都不像来离婚的。 吱吱和沙拉很热情地迎上来自我介绍,“你们好,孟老师你好。” 伊万的中文水平有些低,但除了发音古怪,也能正常表达,“你们好。” 姜岁面对着眼前六人,还有摄影机后面一堆的工作人员,有些拘谨地牵紧自己老公的手,“你们好,我叫姜岁,叫我岁岁就可以。” 他自我介绍完,剩下的第二对夫妻还有运动员才开口介绍,“你们好。” 对社交明显不太擅长或者热络。 孟从南言简意赅地低声,“孟从南,你们好。” 棚子总共搭了四个,八人简单打了招呼,就各自回去了,他们还是在第一组。 小桌上摆着小桶煤气还有电磁炉,锅碗瓢盆一盖不少,还有各种各样的食材。 吱吱和沙拉互相给对方戴了围裙,一边分工一边开始洗菜。 第三组明显是全职太太掌厨,但柳曼面对讨好自己,主动给她戴围裙挽回关系的丈夫非常不满。 隔这么远姜岁都能听到争吵。 “我不做,我做了这么多年了,也该你为我下一次厨了吧,吕兴?” 第四对夫夫显然两个人都不会做饭, 还在讨论着围裙怎么系。 姜岁不会做饭,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先前理所应当地认为该是孟从南去做,听了第三对的争吵过后,稍微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做饭,但我可以帮忙。” 孟从南在看有什么食材,问,“没事,你坐一边等。” 姜岁犹豫,还是坚持道,“我可以帮你。”不想不劳而获,也对自己下意识把事情堆给孟从南的想法有些羞愧。 孟从南反问,“要怎么帮我?” 那当然是不知道的。 姜岁大脑空白一瞬,认真地想了一想。 弹幕在给他出馊主意—— [帮你老公系围裙] [帮你老公系围裙+1] [帮你老公系围裙+10086] 孟从南背对着人,脱了外套,在挽袖子,没听见背后的回答,不容反驳道,“不要捣乱。” 本来还在犹豫的姜岁瞬间不服气,“你别动。” 孟从南感受到自己夫人从背后踮起脚,将展开的围裙给自己往前套了进去,因为身高不够,一只手还撑着他的上臂。 因为今天出行,孟从南穿得也是正装,脱了大衣后,底下就是衬衫西裤。 距离过近,能让背后的姜岁看见自己老公看似瘦实则精壮的腰身,还有西裤背后微鼓的衬衫夹影子。 他细瘦的指心下是孟从南温烫的上臂薄肌,姜岁偏偏还不能立刻走,因为围裙背后还有系带,他迅速地打了个蝴蝶结,赶紧退开了。 姜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惯了,能会系个围裙已经很厉害了,更别说洗菜择菜,去碰油腻腻的肉。 他连往哪里开火拧煤气都不会,只能无措又巴巴地在一边看着,想帮忙,实则碍手碍脚。 孟从南准备好食材,做个隔水蒸排骨,再简单炒个土豆丝就结束了,他沉声,“离远一点。” 姜岁被赶到一边,束手无措地站着。 带着水的土豆丝倒进热油后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往外溅着烫油,好一会儿,等安静了,姜岁才敢试探地挪过来。 孟从南不忍让人为难,只好吩咐,“帮我挽个袖子?” 姜岁被辣椒的辛香刺得鼻子有些痒,皱着脸,但还是眼睛一亮地走过来,“这只吗?” 孟从南稳着锅把手的左手袖子的确掉了一角,其实挽不挽都可以,他应,“嗯。” 姜岁格外认真地将那个袖角挽起来,“好啦。”他看着人,显然等着孟从南下一步要让自己干的事。 孟从南将火关小,准备焖一会儿,他两手沾油,需要去洗手,戴上隔热手套,将另一边蒸好的排骨拿出来,实在是忙。 孟从南叹了口气,“有些热,帮我解一下领口的两个扣子?” 姜岁立即开始行动。 孟从南在洗手,没有顾忌姜岁的存在。 姜岁只能也跟着弯着腰,倾过身跟脸,用干净的手指帮人解着领口的扣子。 第一个扣子解开了。 孟从南的手洗好,他直起身,微垂眼等着。 姜岁也不由跟着直起身,被带着倾靠过去走了几步,距离一下拉得过近。 直播间里的镜头下,能清晰地看见少年微微停顿住的指心,有些发怔地看着眼前他老公微动的喉结,慢半拍地抬起眼跟孟从南垂下来的眼神对视上,而后慌乱地移错开。 解个扣子而已,两根手指都要打结了,藏在发后的耳廓迅速在二人的呼吸交错间红了起来。 弹幕造谣式激动—— [干什么干什么!做饭呢怎么就开始脱衣服了!] [做个饭怎么耳朵都红了,岁岁妈妈问你呢!] [我怎么觉得他们在镜头面前用眼神在doi,快拉丝了]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岁宝好笨手足无措的,眼神碰一下就挪开了,好容易害羞] [孟老板快把荷尔蒙收一下吧,他还嫌热,他根本不知道岁岁现在快烫死了吧] [好像含羞草,真的,嗖一下耳朵全都红起来了] [岁宝跑到小角落坐着了,看似冷静实则自闭发呆] 节目组的棚子搭得简陋,椅子也是户外折叠椅,很矮,姜岁坐在上面,得把双膝抱起来。 菜都快做完了,应该没他什么事了吧? 任务圆满完成,他做的好像也还不错? 姜岁又开始玩手机,屏幕亮起后还是之前直播间的画面,弹幕刷得很快,在讨论一些莫名其妙看不懂的事情。 [岁岁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 [耳朵也不红了] [恢复得好快] [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吧] [好迟钝的岁岁] [岁岁在看直播吗?快喊妈妈好] [跟妈妈们打招呼] [跟妈妈们打招呼xn] 姜岁耳朵又有些烫,“你们好?” 他仔细看着弹幕,“刚刚是不是很热?热?我为什么会热?” 因为在跟弹幕聊天,声音不得不压低,“不是我做饭,你们听错了,是孟从南热。” “不管我就是热,都拍到了?我没有撒谎。” “为什么不喊孟从南老……公……就不喊。” “我妈妈在家里,你们不要乱说话。” “我刚刚耳朵红了吗?好像是有点烫,但还好。” “是不是因为脱老公衣服脱红的?” “我什么时候脱我老……咳衣服了?你们怎么造谣啊,不跟你们聊天了。” 姜岁“啪”地把手机关了。 孟从南的菜做好了。 姜岁他小跑过去,主动端起那叠土豆丝,跟拿着排骨的孟从南一起到前面的大棚子面前。 那边摆了很长桌,碗筷跟饭还有饮料酒什么的,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摆好了。 嘉宾们按顺序落座。 吱吱主动开口,“我们做了两道肉菜,一个豆角焖排骨,还有土豆炖鸡肉。” 沙拉也附和道,“我们经常宅家拍视频,很少点外卖,都是自己做饭。” 柳曼有些心情不愉,但还是在大家面前维持着平和,“我做了些粤菜,做了玉米胡萝卜龙骨汤,还有一道青菜。” 吕兴笑,“我老婆的手艺很好。” 柳曼瞪了他一眼。 伊万带着外国口音,指了指桌上,“西红柿炒鸡蛋。” 卢典豪爽地笑了笑,“他是俄罗斯人,不会做中国菜,我平常都在训练,都是吃的食堂,只会做这个了,还有一个 19.冷水澡 《我跟我老公不太熟》全本免费阅读 时间好像长久地停在这一刻, 又好像仅仅只过了短短几秒。 静谧昏暗的空间里能听到姜岁混乱局促的心脏跳动声,他抓着自己的被子,眼睛微微睁圆,像只惊惶的小鹿。 孟从南半俯身低头看着人,因为太黑,他需要精准地扯住被子,不得不压低下来。 距离拉得过近。 姜岁一动不动,从他的视线往上,正对着先前他才近距离看过的喉结,有些粗。 他以前摸过这里,记忆虽然凌乱,但能想起来喉结在他的指尖下滑动的触感,硬硬的,有些硌人。 凸起的线条再慢慢往上,是孟从南的唇,厚薄适中,唇峰轮廓清晰,会吐出滚烫的气息。 他以前也亲过这里。 再然后才是他老公的眼睛,因为视线的上抬,让姜岁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对视上,陷进厚厚的枕心中,让他优美的脖颈也露了出来。 他憋不住气了,混乱又局促的呼吸一下冒了出来,赤裸裸地展现着存在感。 姜岁能确信他老公不是那种半夜会偷亲自己的人……但谁知道呢? 他悄悄抿紧自己柔软的唇, 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他想做与之相反的动作,于是很轻的用舌尖碰了碰抿进嘴里的唇肉,小小地湿润了一下,但行为却又死死攥着自己的被子。 孟从南又往下扯了扯人的被子。 姜岁攥紧一瞬,慢慢地松开指尖。 直到他的口鼻从被子里冒了出来,孟从南才停止动作,“睡吧,不动你了。” 姜岁茫然地眨了眨眼。 孟从南撑起身,“闷着不通气。” 姜岁在心里迷茫地“哦”了一下,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有些不爽,又有些憋气。 他只能感受到身侧又沉了下去, 没多久卧室里就没了声响。 微醺的酒意还残留在身体里,让姜岁很快就有了朦胧的睡意,他闭上眼,睡之前翻了个身,往远离孟从南的那一侧蜷缩起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繁忙的行程,还是陌生的环境使然,他睡得并不好,昏昏沉沉的,身体好像醒了,意识又好像还陷进睡眠里。 姜岁在睡梦中翻来翻去。 空调开得好热,想把被子掀开……又有点冷了,他翻了个身,扯住被子……他在往哪里翻?怎么感觉怪怪的,但是好困……醒不过来,还是继续睡吧。 ……好烫,怎么又开始热了起来。 少年的呼吸很浅,白天的坏脾气全都消失不见,跟气息变得一样柔软,隔着一层近距离的空气,也能感受到细细密密的气息。 片刻,孟从南在黑暗中睁开眼,他半撑起身,拧着眉看了一眼快钻进他被子里的人。 他夫人大半身子都钻进他的被子里,头都没露出来,呼吸就洒在他的手臂上,小腿跟脚踝都露在外面,一条还塞在另一床被子里,另一条腿搭在被子上面透着凉,脚尖微微蜷缩着。 …… 姜岁是被水声吵醒的,他懵了一会儿,本来想继续睡下去,但实在被厚重的被子憋得有些喘不过气。 有些费力地把自己的脑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才发现自己奇怪的姿势,他缩了缩露在外面,有些冰凉的腿。 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一会儿,即将重新睡下时,才猛地睁开眼睛。 不对,他上半身盖了一床被子,脚怎么还有一床? 姜岁坐起来,怕吵醒到床上另外一个人,他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会儿,后知后觉自己霸占了另一个被窝,而被窝的主人,孟从南,他老公,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这时才注意到一旁浴室里的水声。 浴室没有开灯,黑漆漆的,所以姜岁没有被光亮刺醒,他听了一会儿,不明白他老公大半夜开着花洒的水在干什么? 洗澡吗?可是睡之前不是洗过了吗? 而且…… 这个水声好像有些大,姜岁记得他睡之前冲热水澡的时候,因为小屋的水压不太稳定,所以热水比冷水的要缓很多,他等了一会儿,才把冲得哗啦啦的冷水等到热,又用和缓的热水洗了个舒舒服服暖和和的澡。 但现在浴室里的水流声又猛又迅疾。 孟从南在洗冷水澡, 姜岁得出这个结论。 他老公为什么大半夜洗冷水澡? 姜岁闷在还残留着孟从南温烫体温的被子里,呼吸一点一点地窒住了。 他是成年人了。 意识到的一瞬间,他几乎全身都发起了烫,脑子都蒙蒙的,只有呼吸慢慢地变闷起来。 ……这么容易,不会吧…… 他没有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吧,他明明记得他只是在梦里翻了几个身,他有乱动吗…… 姜岁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挪进了他的被窝里,然后迅速把自己圈成了一个毛毛虫,背对着身后浴室跟另一侧床的方向,安安静静地当个透明人。 浴室里是吹不到暖气的,大冷天洗个冷水澡,水声理所当然地停止得很快。 浴室的门被拉开,姜岁能听见身后的走动声,以及跟温暖的室内温暖不相符的,冰冷潮湿却又带着身体上滚烫热气的气息。 也能感受到孟从南走过来后,在床边停住了,看了一会儿他蜷成一团的背影。 姜岁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动,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的装睡,还 20.我怕冷 《我跟我老公不太熟》全本免费阅读 一大早酒店就过来送餐了,姜岁昨晚睡得不好,吃过后又回阁楼补觉,直到中午才醒过来。 因为体力没怎么消耗,也不是很饿,午饭也只吃了半碗。 一楼客厅有处夹角做了落地窗处理,柔软的白色沙发下铺着地毯,大面积的纱帘铺垂到地上,再被微风轻轻吹起。 落地窗外是特地做成的野营林地景观,大面积的树林抖着树叶,阳光穿透下来,格外惬意。 姜岁一腿盘着,一腿支起,膝盖上还搭了一本摊开的书,是从一旁的书架上拿的,用来打发时间。 孟从南坐在客厅的另一面,在开线上会议。 姜岁看着看着,不由把视线移到自己老公身上,西装革履,手边备着黑咖,右腿优雅地搭在左腿上,流利的英音游刃有余地诉说着。 他看了三年,心里已经没什么波动了,但还是会有些挪不开眼。 镜头将这一幕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没过多久,会议结束,姜岁重新把注意力移到书上,慢慢地开始沉迷进去,他隐约能听见孟从南上了楼,过一会儿又下来,“我出去一趟,一会儿来接你去营地。” 姜岁头也没回,含糊地应了两声。 等孟从南回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独栋小屋的外面非常地吵,姜岁起身走到打开的大门前,骤然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而他之前还在开着国际会议的老公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黑衫短袖和长裤, 踩着纯黑的马丁靴。 非常利落干脆的打扮, 是姜岁没有见过的孟从南。 对方在往越野车上搬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脚底下堆叠的物件又多又乱,随着整理很快重新变得齐整,常年健身的臂上薄肌因为做着体力活,都显了出来。 下午的天气很热,姜岁是穿着短袖出来的,但这也不够,他还是莫名其妙地有些热。 他猜孟从南兴许也是有点热的。 因为对方刻意站在尾厢门旁的阴影中,随着弯腰起身的动作,身影在光线下来回穿梭,很忙碌。 ……有点想摸,会不会烫烫的? 姜岁的目光很新奇,带着强烈的探究欲望。 像是一潭死水般平静的生活在这一刻突然掀起了波澜,好像……换一个环境、上这个综艺、不得不听从节目安排,其实也还不错。 姜岁很少会干涉或者查岗般去好奇孟从南在说什么、做什么,但是现在他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这些是什么?” 他走进尾厢的阴影下,来到孟从南身边。 “车里的是防潮垫,地垫,还有充气床垫,最里面的是被子跟充气枕头。”孟从南的指认非常专业,他似乎对这些很了解,“地上这类是搭帐篷要用到的地钉和锁绳,这两个是移动电源和充气泵。” 是有过经验后才能知悉的熟练。 姜岁很难想象出孟氏董事长在野外露营的样子,他看着孟从南的目光满满的好奇。 孟从南说话时还在把地上的大件物品搬进去,“另一边是一些会用到的生活用品,LED灯、垃圾袋纸巾等。” 姜岁目光移不开般,像昨天那样问,“我要怎么帮你?”他看见他老公的小臂上沾了一点灰尘,“你这里脏了。” 湿巾很薄,很快就被体温蒸热,姜岁的手指隔着那层湿巾,能感受到底下他老公温烫的薄肌。 他将上面的灰尘擦干净,有些反应不过来地在心里想。 真的好烫。 姜岁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湿巾扔在一边的垃圾桶里,“你怎么都知道?” 孟从南言简意赅,“年轻的时候跟一些驴友去野外生存过。” 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姜岁小小“哦”了一下。 “我问了导演,晚上洗漱能再回来,换洗衣服可以不用带。”孟从南看了一眼姜岁,“晚上会冷,记得穿件外套。” 姜岁这才回想起来昨天导演好像的确说过这件事,他们今晚要在外面睡,他蒙了一瞬,“为什么没人跟我说要搬这些?” 孟从南弯腰,将地上的几个垫子搬进去,“在手机上发了通知。” 姜岁把手机翻出来看了看。 林导演上午就发了通知——[下午三点要在野营地进行拍摄,晚上在外露营,露营的工具在昨晚大家做饭的地方领取,东西很多,要带什么过去自己决定,每组会分配一辆越野车。] 姜岁看完又想问对方怎么不叫他一起,片刻,又明白了他老公的用意。 孟从南的确很体贴绅士,因为知道自己并不了解这一方面的事,所以一个人去把该拿的用具都清点清楚,因为会很累,所以自觉地把所有东西都搬了回来。 孟从南会把一切都准备好, 而他只需要静静等着时间出发就好。 姜岁安静了一会儿,问,“我们只用解决睡觉的地方吗?” 孟从南,“野营地有搭好的烧烤架。” 姜岁于是继续问,“你刚才已经开车去看过了吗?” 孟从南继续整理,“看过了。” 姜岁神情有些空白的迷茫,他蹲下来,好像也准备帮忙把一些东西帮上去。 他在想如果不是自己,换作任何一个人跟孟从南结了婚,是不是也会得到这种无微不至的关照。 姜岁的心里有些闷,他抱着纸巾、垃圾袋、灯带等乱糟糟的东西蹲在地上,“孟从南。” 孟从南看向他。 姜岁蹲在地上抬头看人,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直怼怼地问,“你都做完了,那我该干什么呢?”话语间有些茫然,发着闷,“这不是我们一起的任务吗?” 可他没有任何的参与感。 姜岁没有等孟从南回答,他站起来,把那些东西放进尾厢里,“既然你一个人可以,那我先去车上等你吧。”他说,“谢谢了。” 他真正想说的是,这个婚好像孟从南跟谁结,结不结,一个人结都可以。 是不是和他结得婚,他在不在都无所谓。 姜岁会期待和爱人一起做一些事,就算它们稀疏平常,比如一起吃完饭外出散步,一起在做饭洗碗,也有一些有趣他没试过的,比如半夜突然想去爬山看星星、开车去海边看日落。 有些动摇的心似乎又落了下来。 孟从南将人拉住,“如果之后还能有时间,我们也可以一起去试试野外生存。” 姜岁慢半拍地点了头,“哦”了下。 落下来后,它又摇摆不定,左右变动。 孟从南,“我一个人不可以。” 毫无征兆的一句话。 姜岁反应了很久很久,才意识到孟从南在对自己服软,闷涨的情绪从胸腔蔓延至全身,砰的一下让人目眩神晕。 他比刚才更慢半拍地点了下头,嘴角悄悄弯了起来,又骄纵地哼哼道,“好吧,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 他们一个人递,一个人放,没半小时东西就都塞进了后备箱里,姜岁披上外套,坐上副驾驶,越野车摇摇晃晃爬了五分钟的坡,再从拐到半山腰的公路上拐到空出的野营地。 这是一辆手动挡的牧马人, 孟从南却开得异常熟练。 姜岁控制不住地把视线挪过去,看孟从南把在方向盘上的手,只能从上面的婚戒和腕表找到自己一点熟悉的影子。 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太了解他老公。 不是说在另一个环境下像变了一个人,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过去三十多年的经历过什么。 像海,三年来他都只敢在表面游,而现在因为意外,他不得不来到了水下,一眼望不到深沉的尽头。 开车的途中孟从南的手机响了,“帮我接个电话?” 姜岁愣了一下,“在哪?” 孟从南简短道,“右边口袋里。” 姜岁就撑着椅子靠过身去,很小心地用两根手指把那台手机夹了出来,生怕碰到其他地方。 这也是一则工作电话。 孟从南戴着蓝牙,姜岁听不见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能听见他身旁人沉稳的语气,淡淡地下了几个指示。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但姜岁这次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下午六点的直播准时开启,观众一进来就是一张粘了灰尘印子的脸,弹幕立刻扣出了一片问号—— [岁岁麻麻来——天杀的!谁把我家岁宝美丽的小脸弄成这样了] [岁岁怎么还在傻笑,玩泥巴玩得这么开心?] [这种治好了以后也是会流口水] [我真服了他老公人呢] [孟从南点你呢,怎么还不给你老婆擦干净] 姜岁忙中瞄了一眼弹幕,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们怎么又在造谣。”他认真解释,“没有在玩泥巴,我们在搭帐篷,忙了一下午了。” “你们看,外面已经搭好了,垫子什么的也都放进去了,充气枕头刚充好,现在就差铺床了。” “孟从南在那里收拾东西,你们看到了吗?” [铺什么?什么床?上什么床?] [什么时候上?什么?早就上过了?] [什么?孩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