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诡王朝》 第1章 午夜广播 “桑雀,我爸又把我反锁在家里了,他刚出门,钥匙还在老地方,你能来帮我一下吗?” “好,我现在就过去。” 盛夏夜晚,十一点刚过。 桑雀换上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头发扎成简单的高马尾,跟老妈说了一声,拿好手机出门。 昨夜刚下过雨,山脚下的小城空气湿冷,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车也很少。 在路边等车,桑雀抬头看天,新闻说今晚有血月奇观,网上传出各种怪谈预言,沸沸扬扬。 可惜,天色阴沉,什么都看不到。 终于拦下一辆出租车,桑雀拉开车门,后排右边坐下,报上地址。 车辆缓步启动,驶往目的地。 “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吃的?” 桑雀发了条信息给秦璐,之前打电话没声音。 秦璐发消息过来说她的手机被她爸摔了,话筒可能坏了,屏幕虽然也碎了,但勉强能用。 秦璐是桑雀的同班同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桑雀对她家的状况很了解。 秦璐母亲离婚不成直接走了,父亲酗酒,醉了会打她,还时常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出门,怕她跟她母亲一样一走了之。 现在是八月初,正放暑假,前天他们高一同学聚会,秦璐都没来。 “不用了,我不饿。” “你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下,晚上我们住酒店,明天跟我去找班主任想办法,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消息发出去,秦璐没有回复。 桑雀一直劝秦璐报警,秦璐不肯,她想撑到成年,撑到考上大学的时候。 出租车行驶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桑雀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窗外,小城市的霓虹灯花里胡哨,给人一种八十年代的陈旧感。 外面寂静无人,车内的氛围僵冷。 沙沙…… 司机师傅伸手打开广播,频频通过后视镜打量桑雀。 “欢迎收听FM音乐电台……沙沙……最新数据显示,我国居民平均消费水平……沙沙……老张故事会欢迎大家回来……” “上期我们讲的夜半敲门故事,好像吓到了许多人。今天啊,我们来讲一个不那么恐怖的,一个关于午夜出租车的故事。” 桑雀微微偏头,扫了前排广播一眼。 “故事的开始,是一个高中生,晚上出门去同学家,上了一辆出租车,寻常的夜晚,普通的出租车,但是这位高中生并不知道……” “出租车的后备箱里,藏了一具尸体!” 桑雀呼吸一滞,看向前排,透过后视镜,和那位中年发福的司机师傅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跟高中生一样的花季少女,死于……” 司机师傅略显慌乱,抬手关了广播,通过后视镜对桑雀露出尴尬笑容。 “现在的广播整天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姑娘别怕,咱是正经人,咳~” 车速逐渐加快,司机不再说话。 桑雀心脏紧缩,莫名感觉车内温度降低,让她汗毛倒竖。 她下意识地摸向裤兜,晚上独自出门,她都会带把水果刀防身。 桑雀的视线忍不住向后移动,余光透过后排玻璃看向车尾,一边捏着手机准备短信报警,一边扫视车内各处。 车内明显才清洁过,很干净,劣质香薰的味道很浓,一开始不觉得,现在却感觉头晕。 桑雀立刻屏住呼吸,打开短视频的声音,故作轻松,实际上已经编辑好报警短信,随时准备发送。 “师傅,车里有点闷,能开下窗吗?”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中扫了桑雀一眼,停顿几秒后,将后排窗户打开一条缝。 一条无法让她直接跳出去的缝,最多把胳膊伸出去。 雨后湿冷的泥土味涌进来,桑雀沉住气不动声色,继续拿着手机,假装刷短视频,实则全神戒备。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变得格外漫长,桑雀心里想了无数种意外状况和应对方法。 终于,出租车停在城中村外。 咿呀凄婉的戏腔传来,伴随着阵阵忽高忽低的哭声,叫人毛骨悚然。 昏暗的村口搭着戏台,纸钱飞舞,到处都是花圈和纸幡,一群人披麻戴孝,正在办丧事。 饶是如此,桑雀浑身一松不觉恐怖,只庆幸到了人多的地方。 “师傅多少钱?” “八块。” 桑雀迅速扫码下车,快步跑向戏台,融入那群披麻戴孝的人,假装他们都是自己的亲戚。 等桑雀回头看时,出租车还停在那,好像有双眼睛正从车里窥视出来,思考,犹豫…… 就这样足足过了十秒,出租车才重新发动,离开城中村村口。 桑雀长舒一口气,赶紧给秦璐发信息。 “我到你们村子了。” 桑雀快步绕过戏台,走向村子里面,咿咿呀呀的戏腔在远离,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在村口看戏,水泥路两边的房子大门紧闭,漆黑幽静。 路灯灯柱上遍布各种办证和男科的小广告,总有几个灯在闪。 她来过好几次,一直没人修。 桑雀找到秦璐家,双开的大红铁门生锈掉漆,阴冷的风吹着外墙的爬山虎,一只猫突然从墙头跑过去,吓了桑雀一跳。 熟练地找到花盆下的钥匙,桑雀打开门上的锁,推开一条门缝闪进去。 大门进去是个院子,地上常年覆盖着一层黑红的污迹,踩上去黏脚,墙角堆放着许多垃圾,苍蝇飞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夏天垃圾放久了的腐臭味。 院内漆黑一片,只有里面那一排平房右边的小屋,从窗户里透出些许亮光。 “秦璐——” 桑雀叫了一声,看到窗户处闪过一道人影。 桑雀快步走到屋子门口,老旧的门栓上果然插着一截弯起来的钢筋,她拔掉钢筋一下拉开房门。 腐臭味扑面而来,桑雀头皮一麻,双眼骇然大睁。 床上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肿胀腐烂,尸水和血液渗透到潮湿掉皮的墙上,留下诡异的树状纹路。 惊飞的苍蝇群中,那些树状纹路像血管一样,蠕动,收缩。 尸体手上握着屏幕碎裂的手机,靠窗的书桌上,台灯光芒突然开始滋滋闪烁。 桑雀惊出一身冷汗,紧接着生理性反胃,捂住嘴险些吐出来。 “沙沙……” 书桌上,老旧的收音机传出富有磁性的男声。 “沙沙……高中生很警觉克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触发必死规则,顺利下了出租车,但是当她来到同学家的时候,却发现同学早已经死在床上,死状诡异。” “那么,刚刚跟高中生发短信的,又是谁?” “好了,今天的老张故事会就到这里,欢迎下次收听……咔哒!” 广播的声音让桑雀毛骨悚然,一股寒意直冲头顶,她按住挂在胸口的护身符扭头离开,颤抖着手报警。 报警电话还没打出去,一条来自秦璐的的短消息进入手机。 “你要去哪?你不是说要陪我的吗?” 黑暗中伸出一双腐烂肿胀的手臂,攀附在桑雀身体各处,苍蝇飞舞,巨大的树状血网从脚下蔓延过来。 彻骨阴寒瞬间笼罩全身,冰冷伴随着腐臭味,在桑雀耳边轻声呢喃。 “留下来……别走!” 砰! 手机坠地,屏幕蛛网般炸开。 乌云开散,一轮血色圆月,高悬于空…… 第2章 诡村 桑雀感觉自己在坠落。 周围都是雾状黑暗,冰冷,刺骨。 头顶一抹残红越来越远,像一只巨大又狰狞的鬼眼,在黑暗高空中若隐若现,注视着她。 她一直坠落,身体无处可依,下方好像没有尽头。 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和她! 巨大的恐慌感在心中蔓延,就像鬼压床,桑雀喊不出声,只能在心底不断挣扎大喊。 醒来!快醒来! 一股血色光芒蓦地从胸口护身符处爆发,将她整个人包裹。 就像在秦璐家里时一样。 …… 血月悬空,夜笼红纱。 桑雀重重摔在地上,虫鸣声嘶力竭,远处传来的阵阵犬吠声。 冷风像刀子一样,桑雀猛吸一口气醒来。 她赶忙查看自身,身体完好无损,她还穿着出门时的黑色运动外套,除了手机,身上其他东西都在。 她还记得,自己在秦璐家被那双手抓住的瞬间,念了护身符上咒文,紧接着就是坠落感。 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 她现在又在哪? 血腥味弥漫,桑雀一抬头,视线定格,瞳孔震颤。 一轮巨大的血色圆月高悬在空,破败的砖瓦院子中央,两个身穿粗布古装的女人直挺挺地吊在张牙舞爪的老槐树下。 尸体的黑发在冷风中飞荡,双眼大睁凸起,嘴角翘起到极致,形成一副极其诡异惊悚的笑脸。 尸体下方,还有一只被拧断脖子的公鸡,满地血污和鸡毛,狰狞恐怖。 这时,一条腿从尸体后方蹬出来,后面树杈上竟还有一个穿道袍的少年被吊在半空,双手抓着脖子上的麻绳,用力蹬腿挣扎。 “救……救我……” 桑雀浑身一震,这里情况不明,所有一切都透着诡异和恐怖,或许那少年知道什么。 先救人! 桑雀快速扫视,院子里面还有两间土屋,都不是现代风格,很像是古装电视剧里那种。 此刻土屋大门紧闭,却有微弱的黄光透出,也不知里面是否有人。 “有人吗,出来救人啊!” 桑雀喊了声,没有反应,看到屋门口有把砍柴的斧头,她果断冲过去抄起斧头。 一转身,两具本该背对她的尸体,竟晃晃悠悠地转过来,盯着她。 救人心切,桑雀压着心里害怕,一股热力透过身体传递到手中,她挥手甩出斧头。 家庭缘故,她从小习武,这两年开始对弓箭感兴趣,准头不差,而且她的手很稳,不会因为害怕就颤抖。 小时候她第一次跟人对练,武馆的师父就跟她说过。 可以输给强大的对手,但决不能输给自己的恐惧。 砰! 斧头精准嵌入树杈,麻绳断开,道袍少年扑通坠地。 一根诡异的麻绳从树杈上垂下,快速朝桑雀脖子卷来。 桑雀侧身闪避,不料麻绳更快,她被缠住左手,猛地拉紧。 桑雀趔趄几步,眼疾手快地抓住院中石磨,身体绷紧,与麻绳角力。 那麻绳乌黑发亮,像被血浸过,冰冷,湿滑,带着腐臭味,越收越紧。 不远处,道袍少年从地上爬起,按着脖子头也不回地冲出小院,甚至都没看桑雀一眼。 桑雀心一沉,只能重心后压腾出手,摸出裤兜里的水果刀,斩向麻绳。 怎料那麻绳竟如同一缕烟气,水果刀直接从上面穿了过去。 桑雀双眼大睁,明明麻绳还触感真实的缠住她,水果刀怎么会穿过去? 此刻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或者说,从秦璐家开始,她所见到的一切,都极不真实。 麻绳越勒越紧,桑雀被拉着,双脚向前犁,距离那两具诡异女尸越来越近。 女尸的双手一点点抬起,手臂竟然迅速裂开,变成无数根血肉一样的绳索朝她卷来。 千钧一发之际,微弱火光突然从院外漫过来,带着阵阵暖意驱散周围阴寒,桑雀手腕上的麻绳像被烫到,猛地缩回。 刚刚跑出去的道袍少年抓着一张缓慢燃烧的黄符,连滚带爬的从院外跌进来。 深邃的黑暗像雾一样,顷刻间将整个院子包围。 院墙迅速腐朽,布满暗红色的污迹,院角菜园里的一切枯萎腐烂。 老鼠受到惊吓从院墙中跑出来,没两步就直接倒地,化成一滩腥臭的尸水。 嘈杂的犬吠和虫鸣也瞬间消失不见,周围静得毛骨悚然,阴冷渗人。 少年扑倒在地,浑身颤抖,手中符纸燃起的光,被那片黑暗压制到只能照亮两米范围。 “滚开,别过来,滚啊!!” 少年面色煞白,蹬着腿后退,慌乱地扫视周围,像是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一个矮小的身影,随着黑暗,出现在院门口。 那是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皮肤发青,冰冷僵硬。 没有双眼,只有两个空洞流血的眼窝。 还少了一条右臂,腹部有个大洞,洞里露出几根青黑色的手指。 桑雀敏锐地发现,少年一直扫视周围,但就是看不到那个小孩。 黑暗已经包围整座院子,少年扫了桑雀一眼,咬牙爬起来跑到土屋门口,一脚便将两扇老旧木门踹开。 桑雀赶忙跟过去,眼看就要到门口,手腕突然一紧。 无数尖利凄惨的叫声在桑雀脑袋里轰然炸开,刺骨阴寒瞬间笼罩全身。 鬼童出现在桑雀身后,腹中伸出一条青黑干瘪,像枯树一样的手,正死死钳住桑雀的手腕。 好在只是一瞬,暖光的符光从屋内透出来,冰冷和惨叫立刻消失不见。 “你还不赶快进来!” 少年举着符纸站在土屋门口,声音颤抖又急切。 桑雀不敢耽搁,几步冲进屋内,外面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立刻减弱不少。 少年用力关上门,迅速取出几张符纸,分别贴在大门和窗户上。 贴完外面厅堂,少年拿着剩余符纸走进里屋。 屋内灯盏的光芒带来些暖意,但桑雀的手腕却异常冰冷。 她抹掉要流出来的鼻血,拉起袖子,看到自己手腕上有个青黑的小手印。 哐啷……哐啷…… 阴风拍打木门,门上和窗户上的符纸从边缘开始缓慢燃烧,那个鬼童就站在门外,透过两指宽的门缝,用空洞的眼窝静静注视屋内。 此刻发生的一切都让桑雀内心慌乱又惶恐,迷茫又充满疑问。 只是情况不明,她竭力压制自己的恐慌不表现出来,看起来比较淡定而已。 要弄清楚这诡异的一切,也得先解决眼前危机,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行。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竟然藏在这!” “小道爷饶命,小道爷饶命啊!” 屋内传来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年迈的求饶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 桑雀抬腕,才充过电的运动手环没反应,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啪! 什么东西掉落,桑雀闻声转头,看到远处地面上突然多了一本旧书,封面上染满鲜血。 桑雀蹙眉,谨慎起见没敢靠近,拉下袖子盖住手腕,去里屋找那少年。 她一走进去,就看到少年将一个老汉踹倒在地。 还有一个老妇跪在旁边,声泪俱下地控诉。 本想询问少年这是哪里,外面那些又是什么,想到少年先前自己逃跑,以及眼前这一幕,桑雀压下念头,决定静观其变。 “我们就这一个闺女,现在她都吊死在外面树上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啊!!” 一个闺女,桑雀双眼大睁,外面树上,明明吊着两个人啊! 桑雀蹙眉,再仔细回忆,树上两具女尸中的一具确实不太对,裙子下的双腿好像草绳一样,她当时冷不丁看到,心中惊恐之下,忽略过去了。 “我师父看上她是她的造化,你们简直不识好歹!”少年怒吼。 老妇哭得越发大声,“严道长要是说娶彩凤,我们也就认了,可严道长是要杀了她养邪祟啊,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折磨到死,她才十四啊!” 老汉倒在旁边双眼通红,一脸愤慨。 少年怒道,“现在她吊死了,你们就满意了吗?你们简直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们也不想想,我师父来你们黑山村之前,你们一个月要死多少人?” “我师父冒了多大风险驾驭邪祟,保你们黑山村平安,尸巢那次,要不是我师父冒死出手,黑山村一百多人早就死绝了!” “现在我师父因此受伤,需要你们帮助,你们就这样对待我师父的吗?一条人命的代价也不愿意给?” “今日要不是小爷我运气好,也要被你们坑死在这里,你们简直用心歹毒!就不怕我师父一怒之下,屠了你们全村吗?” 少年想起这件事就怒不可遏,他驱车从县里给师父取信回来,正好是黄昏时,就顺道来刘家领人,时间充裕,入夜前定能回去。 刘家三口虽然都是哭过的样子,但也没有抗拒,刘彩凤还给他准备饭食,请他宽限一刻,拜别爹娘。 他心想师父的威名在,黑山村没人敢说不字,就没多想,怎料那刘彩凤用心歹毒,在饭食中下药,药昏了他。 药效过去,已是邪祟横行的晚上,他们将他丢在院中,他睁眼就看到刘彩凤招来上吊绳,吊死在树下。 那上吊绳的杀人法则之一是抬头直视,他当时没有防备中了招,来不及取符就被吊上去,险些命丧当场。 可以说,刘家人就是故意要弄死他! 刘彩凤肯定是因为被师父选中,村里却没人帮她,所以准备拉全村陪葬,小小年纪,心思歹毒! 他要是死了,师父必定震怒,就算不屠村,也会杀上几个人以示惩戒。 幸好,遇上个不知道哪来的女的,救了他。 想到此处,少年看向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的桑雀,眼神微闪,心中另有打算。 这女的身上没有任何邪祟气息,并非驾驭邪祟之人,却能用普通的斧头砍断上吊绳,肯定有什么能对付邪祟的宝贝。 若非如此,他可不会让她进屋。 刘彩凤死了,这个女的皮相更胜一筹,正好拿来交差,省得师父责罚。 第3章 邪祟 心计一定,少年假惺惺道,“别哭了!此事我会如实禀告师父,人死怨消,我师父也不是什么恶人!现在你们就保佑咱们几个能撑过今晚吧!” 少年试图安抚刘家夫妇,桑雀把少年的神色看在眼中,低头垂眸,水果刀藏在袖子里,不动声色。 “在下道号明漳,之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敢问姑娘高姓大名?”明漳从里屋走出来道。 “木兰。” 桑雀随口说道,她上高一时,曾在校外见义勇为,一战成名,自此之后多了个外号——桑木兰。 明漳双眼微眯,又重新打量了桑雀一番。 明漳发现,她跟此处的人穿着都不同,说话口音也不太一样,很古怪。 脸上的皮肤比闺阁小姐还细嫩白皙,但是她双手上有老茧,下盘很稳,力气不小,明显是练家子。 “不知木兰姑娘从何处来?为什么会在夜里出现在黑山村?” 明漳继续打探,心中默默做着某些盘算。 桑雀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把一切情绪都压制住,装出高冷姿态。 “迷路。” 多说多错,倒不如少说点,剩下的让这个叫明漳的少年自己脑补,自己将一切合理化,暴露太多她的信息,对眼下的处境一定没有好处。 没等明漳再问,桑雀转头看向正门上的符。 “符,烧起来了。” 闻言,明漳心头一颤,赶忙冲过去查看,看到门口和窗户上符纸自燃的速度越来越快,大惊失色。 “糟了,那邪祟肯定就在院外还没走。”明漳趴在门缝上朝外张望。 桑雀默默想,不是在院外,就在你面前,正抬头看你。 “照这个速度,我们撑不到天明,那邪祟就会冲进来杀光我们,那邪祟不是普通的邪祟,不会遵循夜不入户的法则。” 在民间,凡是新盖房屋,上梁封顶之日,都会举行祭祀仪式,杀鸡拜神,届时盖好的房屋只要门窗紧闭点一盏灯,就能防范邪祟入侵。 到了晚上邪祟横行的时候,待在室内,保持安静,基本上不会有危险。 但事有例外,有些强大的,或者特殊的邪祟,不会遵循这条法则,晚上依旧可以入户杀人。 明漳猛一转身,盯住桑雀,眼中透露出几分贪婪。 “木兰姑娘,你身上是否有件能够对付邪祟的东西,如果有那件东西的帮助,再加上我的符,我们肯定能冲出去,只要回到我师父身边,我们的命就能保住。” 桑雀立刻想到脖子上的护身符,那是一枚厌胜钱,类似于古代的方孔铜钱。 整体乌黑发亮,上面图案字迹全是暗红色。 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她从小就戴着。 她研究过,知道厌胜钱在古代用来祈福,驱邪,杀鬼等,有很多不同的种类和用途。 她这枚铜钱一面是八卦图案,一面是二十七字道家法咒。 在秦璐家被那些手搭住肩膀的时候,她就是念了那二十七字法咒才得以脱险,却被送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从小到大,她也经常念那个咒文,感觉那咒文有种让她平心静气的能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唯独秦璐这次出现异常,或许是要跟明漳口中的那种邪祟接触,厌胜钱才能起作用。 桑雀当然不可能把厌胜钱拿出来给明漳,这是她的底牌,她能不能回去,还要指望这枚厌胜钱。 想了想,桑雀道,“我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物件,而且外面不止那一个邪祟,树上还有两个。” 桑雀在套话,她想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能看到。 “两个?!” 明漳吃惊张嘴,透过门缝朝院中老槐树看去,他的视线中,只有刘彩凤一具尸体。 “难道你已经开了鬼门,下了九幽?下到多少层了?”明漳激动追问。 桑雀在明漳眼中感觉到一种嫉妒和攻击的意图,很弱,被压制着,但是存在。 她是习武之人,对这个很敏感。 明漳提到的开鬼门,下九幽,难道就是她之前梦里面一直坠落的地方,那就是九幽? 九幽地狱的九幽? 从名字上看,九幽肯定有九层。 进入九幽的人,就能看到所谓的邪祟了吗? 为什么不直接称作‘鬼’? 明漳一个懂得驱除邪祟,会用符的人为什么看不到? 跟下九幽的层级有关? 还是别的原因? 桑雀心中产生了许多疑问,她暂时按下不问,依旧保持着高冷和沉默,再次抬眼看向已经燃烧过半的符纸。 明漳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暗骂一声,“该死的!时间来不及,再不想办法我们都得死!” 明漳呼吸粗重,来回踱步,咬着牙一边思索,一边呢喃。 “我初涉九幽第一层,却看不到外面两只邪祟,说明这两只邪祟的道行比我深,要么是第一层更深处的邪祟,要么就是第二层。” “要是第二层,就不是我能抗衡的,一接触就得死,必须我师父出手才有机会镇压。所以眼下,我们必须想办法赶到我师父住的地方去,从这里到村尾,跑得快的话,至少需要……一炷短香的时间。” 桑雀思考了下,一炷香有五分钟,三十分钟,一小时三种说法。 明漳说的一炷短香,大概率是五分钟。 明漳沉吟片刻,扫了眼里屋,哭泣声已经减弱,他收回视线又看向桑雀,知道桑雀不会主动拿出她身上那件驱除邪祟的东西。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必须立刻往外逃。 明漳冲进里屋,把刘家夫妇拽出来,两人惊恐万状,瑟瑟发抖。 明漳压着怒火喝道,“现在这一切都是你们纵容刘彩凤闹出来,你们要是还想活,就跟着我一起从后窗逃。” 刘家老汉和老妇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他们也啥都不知道,彩凤给他们俩关在里屋,谁知道彩凤竟然会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老妇哭天喊地,“现在外面都是索命的邪祟啊,我们哪敢出去。” 明漳咬牙切齿,要不是桑雀还在一旁看着,他恨不能一人一刀弄死他们两个恶毒的老东西! “你们也知道,凡是邪祟,尤其是低层的邪祟,杀人都有法则,只要不触发邪祟的法则,就有机会活命。” “上吊绳最好对付,只要不想轻生,不抬头直视绳下尸体的脸,都不会招来上吊绳攻击,现在最难办的是另外一个不知名的邪祟,那只邪祟已经开始产生祟雾,有祟雾的邪祟都不是好对付的。” “普通人进入祟雾一定会迷路,永远也走不出去,邪祟却能在祟雾范围内来去自如,但我还有最后一张驱邪符,只要我们跑得快,支撑到我师父那里不成问题。” 提到这个,明漳就想骂人,早知道那邪祟能入户,他就不把符箓浪费在封门窗上。 虽然驱邪符威力很有限,但搏一把未必不能逃出去,刚才他也是找不到他放墨斗和铁剑的驴车,发现邪祟凶猛,这才退回来的。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明漳顿了顿,“有祟雾的那只邪祟会暂时对周围较弱的邪祟产生压制,虽然不知道那只邪祟的杀人法则是什么,但是那邪祟只要盯着我们,追着我们,其他邪祟就不会靠近,也算是一种保护。” 明漳话音刚落,没等刘家夫妇说什么,门窗上只剩三分之一不到的符纸忽然窜起明火。 一股阴风凭空出现,室内灯盏火苗摇晃,一下变成阴森的绿色。 见此,明漳浑身一震,面色煞白,急忙后退远离门边和窗边,刘家夫妇也吓得缩在一起。 桑雀看到,那两扇老旧的木门正以极快的速度变得腐朽,出现暗红潮湿的污迹,腐臭味越来越浓。 外面深邃的黑,像雾气一样,从门缝中涌进来。 “那只邪祟现……现在在哪?”明漳紧张地问桑雀,声音压制不住的颤抖。 室内温度骤降,几双惊恐的眉眼覆上寒霜。 桑雀握紧袖中水果刀,谨慎地后退,双眼盯住门口。 “门外……进来了!” 第4章 厌胜钱 “快!朝着村尾跑!” 一轮猩红的血月悬在头顶,树影张牙舞爪,不断逼近路上夺命狂奔的四人。 明漳一手夹着缓慢燃烧的纸符,一手拿着柴刀,驱赶刘家夫妇,带着桑雀从后窗逃出刘家土屋,跑上村中主道。 几人以明漳为中心,紧紧跟随,他们背后三米外就是滚滚黑雾,无数双黑雾鬼爪争先恐后,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逼近。 桑雀手腕上的青黑手印隐隐作痛,她心中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办。 阴风呼啸不停,桑雀发现刘家夫妇虽然一把年纪,之前哭得声泪俱下浑身瘫软,却丝毫不影响他们此刻跑得和明漳一样快。 这里的人很可能已经习惯这种情况,遇到邪祟也不会大喊大叫,知道跑得快才能活命。 桑雀一边跑一边暗中打量周围,脚下是土路,两边都是低矮破败的土屋,像是一个落后的小村子。 家家户户屋门紧闭,之前还有几声犬吠,现在却听不到任何声响。 从周围环境,到明漳他们几人的穿着,口音,以及对邪祟的认知描述,行为反应来看,这里大概率不是她原来的世界,而是另外一个古代世界。 “该死的!” 明漳突然怒骂一声,跑出来还不到两分钟,他手中符纸就已经燃烧过半,并且燃烧速度越来越快,身后的黑雾已经压到两米开外。 他们很快就会被裹进黑雾中,再也逃不出去。 想到此处,明漳毫不犹豫地转身,对着刘家老汉就是一脚。 刘家老汉本就瘦弱,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出去一米多远。 “她爹!” 刘家老妇惊叫出声,哭天喊地地扑过去。 桑雀震惊睁眼,僵在原地。 明漳眼神狠辣快步后退,随着符纸光芒远离,后面本就不远的黑雾一下将刘家夫妇吞没。 “啊啊啊!!!” 惨叫声刺耳欲聋,伴随着血肉骨骼被生生撕裂的声音。 大量鲜血从黑雾边缘流出来,鲜红刺目。 “你找死啊,还不快跟上!” 明漳对着桑雀怒喝一声,桑雀脸色阴沉,暗暗握紧拳头,转身跟上明漳。 “果然有用!” 看到手中符纸燃烧变慢,明漳暗喜,扫了眼身后黑雾,因为正在吞噬刘家夫妇,追击速度变慢,又被拉开足足五米远的距离。 明漳看到桑雀阴沉的脸色,眼神鄙夷,心中啐了口。 要不是他特意带着这俩老不死的,他们根本跑不过祟雾,装什么清高! 两人就这么奔跑了两分钟左右,黑夜之中,一座青砖小院出现在视野中。 明漳的符还剩下最后一点,撑到那座青砖小院不成问题。 “看看那邪祟在哪?”明漳快速对桑雀道。 桑雀回头扫视,黑雾已经重新追到三米外的地方,她看不到那鬼童的身影,但她手臂上的青黑手印越来越冰寒刺骨。 耳后突然传来破风声,明漳趁着桑雀回头,从视线盲区和极近的位置,抡起柴刀朝桑雀脖子砍去。 杀了桑雀,他就能拿到桑雀身上的宝贝,不用担心被他师父独吞,还能拖着桑雀新死的尸体去师父那交差,一箭双雕! 想到这些,明漳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眼中都是疯狂。 破风声从脑后袭来,桑雀眼神一凛。 啪! 明漳的手,被早有防备的桑雀钳在半空。 明漳震惊瞪眼! 桑雀侧身撤步,一个过肩摔将明漳重重摔在地上,仰面朝上。 紧接着,手起刀落,水果刀狠狠刺穿明彰手心,将他整个手掌钉在地上。 “人渣!” 桑雀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毕竟,桑雀早已经在心中预演过很多次。 明漳惊愕得愣了一瞬,剧痛才让他惨叫出声。 “啊啊啊!你这个贱人!!!”明彰双目血红,神态癫狂地怒骂。 桑雀面无表情,对这个心狠手辣之人没有半点同情。 她在明彰怀中看到一本蓝皮书册,连同他腰间钱袋一起揣在身上,捡起地上只剩一点的符纸转身就跑,毫不犹豫。 符纸只要点燃了,不管谁拿在手中,都能起作用。 “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回来!贱人!贱人!” 明漳惊恐大叫,眼看黑雾距离他越来越近,他忍着疼,硬生生把手从地上拔出来,连滚带爬的逃。 但是桑雀已经走远,失去符光保护,黑雾将他无情吞没,就像吞没刘家夫妇一样。 身后传来明彰的惨叫声,桑雀眉头紧锁,果断越过道观,朝着村外小路跑去。 莫名来到这里,经历过先前的事情后,桑雀就知道,无论是被邪祟追,还是跟着明彰去见他师父,都一定会死,明漳那算计的眼神,她早就看透了。 可是现在,她又该怎么活命? “找到那鬼童的杀人法则?” 想到手腕上的青黑手印,桑雀感觉洞悉法则已经没用,那鬼童标记了她,必定会将她杀死。 死局! 一股绝望感和无力感油然而生,桑雀慢慢停下脚步,巨大的血色圆月之下,村外原野上,金黄的麦田一望无际。 沙沙! 麦浪起伏,深浅交织。 麦田中央立着一个破衣烂衫的稻草人,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头,没有五官的脸对着桑雀。 一道道黑影像纸灰一样,飞扬着从麦田各处钻出,汇聚成肢体扭曲的细长人形,磕磕绊绊地朝她这边走来。 桑雀呼吸一紧,心脏狂跳,快步远离麦田,手中符纸燃尽,黑雾就在身后,不足两米。 她逃不掉了! 想到腿脚残疾的老妈还等着她回家,没有她的保护和照顾,老妈一个人会活得很艰难,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勇气从心底爆发,桑雀红着双眼,一咬牙,决定拼了! 符纸上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桑雀用力扯下脖子上的厌胜钱,红绳缠在手指上,铜钱置于掌心,转身看着黑雾笼罩而来。 无数双雾状鬼手疯狂挥舞,几乎抓到桑雀身上。 阴寒的气息让她汗毛直立,浑身僵硬,巨大的恐慌感不受控制地滋生。 蓦地,背后阴冷感加剧,桑雀再次转身。 双眼空洞的鬼童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她。 鬼童的右肩下多了一条不属于她的手臂,很长,垂至地面,道袍袖子。 桑雀双眼刺痛,流出血泪,鬼童一步步靠近,腹部破洞处,无数青黑的手争先恐后地伸出来。 就在那些手要碰到桑雀的瞬间,她举起右手,以厌胜钱对着鬼童,快速念诵上面的咒文。 “雷霆雷霆,杀鬼降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敕!” 最后一字落下,血色光华从厌胜钱中央方孔爆发,卷起一阵狂风,瞬间将周围一切吞没。 黑雾消失,狂风停歇。 麦田中的黑影失去目标,重新化作灰烬飘散,诡异的稻草人孤零零的伫立在血色月光下。 麦浪翻涌,沙沙声响。 周围空无一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清晨,鸡鸣三遍。 第一缕晨光照进黑山村时,村民纷纷从屋内跑出,在外面找到刘家夫妇和明彰惨不忍睹的尸体。 明漳是严道子的徒弟,严道子是黑山村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没有严道子,黑山村这种山野村落,官府根本不会派人来坐镇,就算全部死在邪祟手里,也没人在乎。 村民立刻去通知严道子,本以为严道子会大发雷霆,杀人泄愤。 怎料严道子看过尸体之后,脸色苍白,眉宇间浮起几分担忧和恐慌。 “没想到这阴童来得如此快。” 严道子一副道士打扮,形容枯槁,留着山羊胡,身上总带着一股浓烈的尸臭味。 他显然知道阴童来历,并且对于阴童十分畏惧。 只是此刻,他所驾驭的邪祟,竟然没有在周围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阴童气息,但是这尸体的惨状,错不了。 “怪哉!” 什么人,竟能把这镇邪司都处理不了的阴童给驱除了? 严道子看到明彰尸体右手上插的水果刀,眉头微扬,将水果刀拔出来查看。 木质刀柄,刀身雪亮,光可鉴人,比铜镜更清晰,刀刃也很锋利,并非铁器,是他从未见过的材料。 昨夜,这里肯定还有另外一人! “昨夜你们可曾看到明彰跟谁在一起?” 严道子询问围观村民,村民齐齐摇头,祟雾影响,他们昨夜都只听到些许声音,没有看到人。 “难道是……她又出现了?” 严道子想到什么,眼中精光迸发,随即吩咐村民。 “即日起,仔细巡查村内和村外,一旦发现任何生人,立刻上报。” 严道子收起水果刀离开,未曾看到村民之中,有一人眉头紧锁,神色不对。 第5章 回家 头疼,晕眩,无力! 桑雀醒来之后一阵干呕,浑身瘫软冒冷汗,被抽干了精气神。 这感觉比她跑完一个马拉松还要疲惫难受,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尤其是头,疼得像有人用凿子在凿一样。 喘了几口气之后,桑雀按着头扫视周围,愣住。 “我竟然回来了!” 还是秦璐家,还是那个漆黑脏污,苍蝇乱飞的院子,桑雀仔细查看自己,还是原装的没错。 一抬腕,之前失灵的运动手环又恢复正常,此刻是凌晨一点半。 摸到口袋里的东西,桑雀取出来一看,是明彰身上搜的钱袋,还有她放在袖子里的蓝皮书册,都在。 刚才的经历不是梦,不是假的! 桑雀大脑空白了片刻,再摊开右手,厌胜钱和红绳都不见了,但她掌心还残留着淡淡的痕迹,有厌胜钱的轮廓。 拉起袖子,手腕上的青黑手印已经消失,那个鬼童被她消灭了吗? 抹去眼睛下面的血迹,桑雀踉踉跄跄地去秦璐房间看了眼,尸体还在,但是整个院子的阴冷气息淡了许多。 她捡起地上属于自己的手机,屏幕碎裂却不妨碍使用。 桑雀颤抖着手打电话报警,离开院子到外面等待。 坐在门外台阶上,眼睛依旧刺痛,让她视线有些模糊,抬手揉了揉,忽然看到街对面那家门口,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等她放下手时,那里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滋滋闪烁。 那户大门上的锁已经生锈,像是好多年没人居住。 桑雀没敢多想,也下意识的不让自己多想,因为一想到邪祟那种存在,她依旧难压恐惧。 警察来得很快,桑雀也被带到警局,一整天都在做笔录。 她尚未成年,只有16岁,跟警察说了老妈残疾的情况,所以这次问询没有请老妈前来,只请了她们班主任到场陪同,毕竟秦璐在这里没有其他亲人,只能找班主任。 秦璐不是昨夜死的,桑雀有不在场证明,她从出自家小区到进村子也有监控记录。 唯一的疑点就是她十二点刚过进入秦璐家,为何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报警。 桑雀说她吓晕了,她当时面色惨白,状态确实不好,有种低血糖犯了的虚弱感,也没人怀疑这一说法。 从凌晨一直到黄昏,桑雀才被一位叫艾静的女警送出警局,班主任还要留下,继续处理后面的事情。 “桑雀同学,今天感谢你的配合,也请节哀,我们一定会抓到杀死你同学的凶手,尽快找到她父亲,这件事未必就是她父亲干的,你也不要妄下定论,一切都要讲证据。” 桑雀一言不发,拳头紧握,不是那禽兽干的,还能有谁? “另外,秦璐同学的手机我们会仔细查看,你说的短信一定会有科学的解释,你可不要相信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桑雀闷闷点头,她手机上那些秦璐发的短信,全部消失不见,警察这边说,秦璐的手机早在她死亡那天就彻底坏了,不可能发送短信。 “艾警官,还有出租车和广播的事情,也麻烦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 桑雀很在意这两件事,当时着急去找秦璐,她原本就打算见到秦璐之后,再将出租车和广播的事情报告警察,没想到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耽搁到现在。 艾静点头,“会的,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班主任,开学前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乱跑,如果有新的进展,我们也会请你回来协助调查,回去之后,你最好将今天的事情跟你母亲沟通一下。” “好。” 艾静目送桑雀打车离开,笑容逐渐收敛,眉头蹙起。 关于桑雀说的出租车,确实存在,昨晚就已经出城,司机的行迹和最近一起女高中生失踪案有交点,他们正在全力追查中。 但是那个‘老张故事会’,他们去电台查问过,那边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档节目,网络检索,也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 出租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桑雀长舒一口气,总算能够回家了。 秦璐的事情,让她心里很难受,但现在她只能等警察抓住凶手。 之后,她会出钱帮秦璐处理好后事,这也是她唯一能替秦璐做的事。 桑雀清空大脑,仰头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等回到家,吃饱喝足睡一觉之后,她才有力气去思考昨夜那怪诞离奇的一切,查看明漳那里得到的书册和钱袋。 那样念诵过两次咒文之后,她就像被抽空了全部精神和力气,十分困倦,做笔录时一口气吃了三份盒饭,喝了许多咖啡才撑下来。 黄昏的霞光渐渐消失在远山之后,夜幕悄然降临。 一阵阵冷风吹在身上,桑雀搓揉着胳膊,又忽然觉得不对,这冷风不是从窗外吹来的,是从车内,她旁边。 桑雀一惊,坐起来转头。 只见一个脑袋缺了半边,满脸是血,一身血污西装的年轻男人,抱着破烂的公文包,坐在她旁边。 寒意从背后直冲头顶,桑雀整个人都麻了。 察觉到桑雀惊恐的视线,满身是血的西装男缓缓转头,发出叫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声音。 “你……能看到……” 桑雀呼吸一滞,立刻将视线透过西装男,看向另一边的车窗外。 “可惜,那家麻辣烫没开门,算了。” 桑雀呢喃一声,靠在座椅上,转过头假装欣赏车外风景。 西装男缓缓靠近,一张挤压变形的脸几乎怼到桑雀脸上,浓重的血腥味让桑雀兜里的拳头紧握着。 她脸上做出轻松样子,透过前面的后视镜,看到后排只有自己一人。 桑雀嗓子发紧,强迫自己慢慢哼起一段流行歌。 啪叽! 西装男的半个脑子,掉在桑雀腿上。 !!! 夏天的速干长裤很薄,桑雀甚至能感觉到湿滑黏腻,和那半个脑子轻微的蠕动感。 咕叽~咕叽~ “你……能看到……” “…………” 还好小城市的路都不远,一首歌哼完,出租车停在桑雀家小区门口。 桑雀‘神态自若’地掏出碎屏手机付款,下车,余光看到出租车离开,西装男没有跟上来。 桑雀的心脏此刻才怦怦狂跳,呼吸逐渐急促。 她拿起手机想要报警,又顿住,艾警官才叮嘱过她,不要相信封建迷信的东西,她转头就报警说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从秦璐家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也有邪祟,只是没有另外那个世界那么多,但是她短短一天,就已经遇到两个。 这是因为她之前看不到,现在能看到了吗? 她很怀疑,刚才她要是被那西装男发现她能看到他,西装男是不是立刻就会要她命? 重点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对付邪祟的手段,厌胜钱已经没了! 桑雀站在小区门口回望,乌云遮蔽月亮,山脚小城像被巍然庞大的黑色阴影笼罩着,沉暗,湿冷,充满腐朽破败,垂暮将死的味道。 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中,总有朦胧的黑影一闪而逝。 桑雀心脏紧缩,埋头快步回家。 仅仅一夜,这安逸的小城在她眼中已经不再安逸,这静谧的夜色之下,不知道藏着多少她从未看到过的邪祟。 如果她有明漳那种驱邪符就好了,最起码能保证老妈的安全。 还有明漳那个师父,是不是还有更厉害的手段? 老妈腿脚不方便,桑雀家住在一楼,她直接从花园后门回家,屋里只开了夜灯,昏黄一片。 换好鞋,桑雀怕身上带了不干净的东西,便把身上外套和裤子脱下来扔在一个空花盆里,准备一会全部烧掉,包括明漳身上的钱袋和书册也暂时扔在外面。 换上睡衣,桑雀到书房和主卧都没找到老妈。 推开自己卧室门,桑雀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老妈正在她书桌前,背对着门口,翻看她桌上崭新的暑假作业。 桑雀松口气,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也为之一松。 不管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只要回家看到自己的妈妈,好像一切都能被治愈。 桑雀走进卧室,她现在只想扑到老妈怀里,闻闻老妈身上让她安心的味道。 “妈……” [滴——验证通过,请开门] “小雀你回来了吗,妈妈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烤脑花,快出来吃吧。” 智能门锁的声音和老妈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桑雀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面前那个老妈,长发披散,身体没动,一颗脑袋正磕磕绊绊地转过来。 “你……看到了……我……” 第6章 温馨之家 在那女人即将跟她对视的瞬间,桑雀硬生生将口中那一声肯定的称呼转出问询的尾调。 声音带着颤抖,接上咳嗽声掩饰恐惧和慌乱。 桑雀正常地转身,回应刚进家门的老妈。 “来了咳咳!咳咳咳!” 余光之下,背后那女人突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缭乱的黑发下,是一张布满血污,没有下巴的恐怖面容。 尖利的鬼叫声已在耳边,桑雀紧张屏息,忍不住要躲开时,恐怖女人突然散成黑雾,烟消云散,像被什么奇异的力量强行驱散。 头发被阴风撩起,桑雀遍体阴寒,右手掌心却在发烫,冷热对比异常明显,厌胜钱的印记更淡了。 “小雀?你怎么了?” 桑雀的母亲桑晚,操控电动轮椅来到桑雀面前,看她面色惨白,关切询问。 厨房那边,家里的钟点工张姐正把买到的蔬菜水果逐一放进冰箱。 桑雀拧眉摇头,没吭声。 不一会,张姐忙完,跟她们打了声招呼,下班离开。 这期间,桑雀装作找东西,小心翼翼地查看家里各处,没发现其他邪祟的存在。 回到餐桌边坐下,桑雀把老妈买来的吃食推到一边,拉着椅子靠近老妈,将她的手抓在手里,感受着温热和真实。 “现在说吧,怎么了?”桑晚回握桑雀的手,柔声询问。 桑雀一脸沉重,“妈,秦璐出事了。” 桑雀把秦璐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跟老妈桑晚说了一遍,包括她报警的部分,略过穿越和其他科学无法解释的地方。 她和老妈向来无话不说,原本她是打算一回来就把所有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老妈的。 可是现在,她一个字都不敢提! 她不知道那个邪祟还在不在家里,又会不会有其他她看不到的邪祟在偷听。 就像那个鬼童,明漳看不到,她能看到。 万一被其他邪祟知道她能看见,触发什么杀人规则,肯定会有危险。 原本以为家会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她自己家里竟然也有一个邪祟。 邪祟就能擅闯民宅,没有王法了吗? 明漳不是说大部分情况下,邪祟是夜不入户的吗?难道刚才那邪祟原本就是房子里的,地缚灵? 桑雀控制不住地想,住进来这两年多,她睡觉时,吃饭时,甚至上厕所时,那邪祟是不是都在旁边看着她。 一想到这些,桑雀就头皮发麻加火冒三丈。 好在,只要‘看不到’,就不会有危险,毕竟这两年没出过事。 不对,刚才那邪祟已经察觉到她有问题,而且未必就是被彻底驱散,厌胜钱在对付完鬼童之后,剩余的力量不会太多,她能感觉到。 之前她能一斧头砍断吊着明漳的上吊绳,肯定也是因为她才念诵过咒文,有力量残留的缘故。 刚才的驱散,也是一样的效果。 如果刚才的邪祟是彻底消失,那就没有必要折腾老妈另换一个住处,这房子是为老妈特意设计装修的,有很多方便她生活的设施。 对于老妈来说,搬家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因为残疾,她敏感又社恐,不喜欢离开熟悉的环境。 而且,就算另换一个住处,也不能保证一定‘干净’。 桑雀脑子乱糟糟的,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决定慢慢想办法。 这个世界肯定也有隐世高人能够对付邪祟,还有明漳那本书册,里面说不定记录着对付邪祟的办法。 “小雀,你也别想太多,相信警察会很快破案,给秦璐一个公道,你看你脸色差的,吃点东西,今天先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妈妈也会帮你的。” 桑晚关心地看着桑雀,把买来的晚饭推到她面前。 桑雀点头,草草吃了两口炒面,烤脑花她是没碰。 出租车上那半个脑子,记忆犹新,以后再也不吃这玩意儿了。 * 吃过饭,一番收拾洗漱之后,桑雀再次检查家中各处,没见到其他诡异存在,她到花园烧掉之前穿的衣服,图个安心。 明漳的钱袋里只有一些散碎的银块和铜钱,没有其他物品。 那本蓝皮册子很旧,边角卷起,封皮空白,里面还夹着一封没拆的信。 信的封皮上写着:严兄敬启。 “严?明漳他师父的信?” 桑雀把信放到一边,先快速翻看册子,里面字迹凌乱,墨色暗红,是用毛笔手写的繁体字,她大概能看懂一些,内容是白话不是文言文。 看格式,像是明漳的日常笔记,备忘录之类的。 繁体字难以辨识也没关系,手机扫描可以联网搜索翻译,花点功夫总能解读。 桑雀拿上明漳笔记,回到家里锁好门窗,把所有灯都打开,驱散黑暗,增加安全感。 路过书房,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她探头从门缝看了一眼。 自家老妈正坐在电脑前,灯光映出她柔和侧颜,乌黑长发披散肩头,神情专注,双指在键盘上跳动。 桑雀不爱学习,却也能一下想到温婉娴静这个词来。 “有事吗?”桑晚发现桑雀,转头笑问。 “您就不能白天努力,多存点稿子,晚上早点睡?非要每天熬夜码字赶更新?” “你不懂,深夜才有灵感。” 桑雀无奈摇头,确定书房里也没有奇怪的东西后,帮老妈关上门。 老妈是个网络作家,十四岁出车祸,一条腿截肢之后,就开始靠写作谋生。 写了快二十年,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老妈一个人把她养大了不说,还给她在这小城中攒了两套房子,两间铺面,以及数额可观的保单和存款。 让她可以不用为未来发愁,可以热情开朗,可以没有顾虑的学武练箭,做任何她喜欢的事情。 即使三分钟热度,即使这些事以后不会帮她找到好工作,都没关系。 老妈说,若她有出息,就去报效国家,振兴华夏,或者去追寻诗与远方的浪漫。 若没出息,就在老妈身边当个混吃等死的包租婆,只要没病没灾,每天开心快乐就好。 昨天之前,她的生活还十分温馨,按部就班的前进,能看到光明无忧的未来。 现在,一切都被颠覆,前路迷雾重重,波诡云谲。 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会保护好老妈,让老妈也可以无忧无虑,过老妈想要的生活。 桑雀抬头看到厨房冰箱上用来装饰的灶神磁贴,她拧眉挣扎了下,把明漳笔记放在一旁,双掌一合,低头一拜。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信什么,这世上有邪祟,说不定也有神呢? 拜过之后,桑雀呼口气回房,卧室门关上,客厅和厨房一片寂静。 忽然,一直吸在冰箱上的灶神磁贴,掉了。 滋滋! 厨房的灯闪烁两下,又恢复正常。 干净整洁的三居室,处处透着家的温馨。 * 小卧室。 桑雀拉开书桌椅子,看到桌上崭新的暑假作业,眉头一皱。 算算日子,还有二十八天才开学,最后一周再写也来得及,她果断把暑假作业丢到一边,用其他东西盖上,眼不见心不烦。 坐下,调整座椅位置,再喝口水,桑雀翻开面前的‘明漳笔记’,开始逐字阅读…… 第7章 明漳笔记 【三月初九】 黑山村人丁一百一十二人,黑狗三条,司晨鸡二十一。 日日记录这些数字,当真是麻烦! 春耕在即,今日师父欲开坛画符。 需准备神龛,香炉,贡品,法器,符纸,朱砂,司晨鸡,黑狗血,糯米等,勿忘! 画符之事,非正经授箓道士不可,我欲围观被师父拒绝,请道君之力绘制符箓,难道比邪祟索命还恐怖? 今日又叮嘱我,需全心处理村民请求,不可轻慢,说是开鬼门下九幽必修之事。 瘦猴今日再次登门,诉其老娘夜半又闻歌声,而家中其余人未曾听到,情况已持续五日,先前方法均无用。 今日晨起,老婆子浑浑噩噩,口哼古怪调子,似坟前哭诉,忽高忽低,极其渗人。 瘦猴不通音律,只听一遍,说他竟全部记下,一整日脑中皆是那古怪曲调,挥之不去。 随瘦猴去家中再次探查,依旧一无所获,开眼符箓还是没有开鬼门之后看得清楚。 此种不知源头的情况,处理起来倒也不难。 取糯米混合粗盐,沿屋角撒一圈,夜间再以红绳绑扫帚,倒放于大门后。 若家中无邪祟,此法可让屋舍固若金汤,七日内邪祟不侵,九幽上三层邪祟均不可破。 若邪祟确在家中,见此阵仗必逃,次日糯米发黑处,便是邪祟出没被困之处,用扫帚将糯米粗盐扫出大门,便可驱除。 只是糯米唯南方可产,九成供给朝廷,西北这边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师父一年到头,也只得半斗存货。 方法告知瘦猴,他能否购回糯米,就看他的孝心和能耐了。 …… 【三月十二】 黑山村人丁一百零九人,黑狗两条,司晨鸡二十。 寇玉山那混账东西,竟敢对我动手,我就见死不救又如何,驱赶邪祟哪有不死人的? 真当那尸泥成祟好对付?才死三个已是万幸! 要不是小爷压阵,他寇玉山今日也回不来,黑山村今年的地都别开垦了。 一个绝户的鳏夫,也敢跟小爷造次! 他若不是村子护卫队的队长,村民都敬着他,我弄死他! 不过被尸泥祟这么冲撞一下,我鬼门大开,只是入定后,梦中所见是一片乱葬岗,空无一人也无邪祟,头顶血月,四面皆是浓雾。 九幽在何处?并未看到悬崖,深渊,阶梯之类的东西。 请教师父,师父说我天赋异禀,不必急于求成,继续每夜过阴便好。 当年他五日才开鬼门,两月触及九幽第一层,我从开始过阴到鬼门正式开启只用三日,难能可贵,若非这份天赋,他当初也不会让我拜师。 师父还说,即日起,便可开始留意人死之后所化的邪祟,运气好遇到适合我的,待我下到九幽第二层就直接作法驾驭,正式成为走阴人。 寻常人一生战战兢兢,躲避邪祟苟延残喘,面对邪祟毫无还手之力,寻常武器亦不能斩杀邪祟。 就算是正经授箓的道士和皈依的和尚,依靠外物,也只能暂时驱赶和关押上三层邪祟,无法直接消灭。 气运好的人,碰上邪祟,洞察法则,尚有一线生机,但此种人凤毛麟角。 大部分人遇上邪祟,都是十死无生,沦为邪祟血食。 唯晴朗白日可在外活动,但仍需小心藏于暗处的恐怖。 一旦进入黑夜亦或不见日头的阴雨天气,便只能藏在屋舍之中,守着灯盏盼天明。 走阴人驾驭邪祟,九死一生,选择邪祟的条件也十分苛刻。 一旦驾驭成功,便可借用邪祟之力,灭杀其他邪祟,吸收邪祟力量,提升自身道行。 届时,即便是阴天和黑夜,面对邪祟也有抗衡之力,最不济,也能保命逃生。 面对寻常人,更是生杀予夺,一如邪祟,更胜邪祟。 只不过走阴人都是克尽亲朋,不得善终的短命种,大多数活不过半年,死后还可能变成更强大诡异的邪祟。 师父驾驭邪祟超过一年,他已洞悉驾驭邪祟关键秘法。 听闻镇邪司镇守各州府的走阴将,便是依靠此法,存活十余年不见邪祟反噬之兆。 今日听师父说了许多,心中激荡,提笔抒发,仍意犹未尽。 不知我将来能驾驭怎样一个邪祟,届时到镇邪司领差,兴许将来我也能做一回镇守州府的走阴将,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 【三月十五】 黑山村人丁一百零八人?三日前记录还是一百零九人。 这三日无驱邪之事,无死人,更无人出远门,为何名单上的刘家三郎没了? 问过全村人,都说黑山村没这号人,我似乎也未曾见过此人,印象中刘家夫妇早年死了两个儿子,老年得女,现在只有一个闺女刘彩凤。 但我亲笔所写的名单绝不会出错,刘天佑,年十六,黑山村唯一在县里上私塾的人,临近夏收时节,从汤原县归来,绝对有这个人! 问过师父,师父让我不要再继续追查。 这世间,有许多不能被记录,不允许命名和描述,甚至提都不能提的存在,非人力能抗衡,即便是镇守州府的走阴将,也要退避三舍。 好在知道这类存在的人少,它们远离人间,只偶尔出现,也甚少成灾,只要不是倒霉正好触发其法则,不会出事。 所有人包括师父都不记得刘家大郎,他到底如何惹上这般恐怖东西,可怕! 师父趁机教训我,让我收起好奇心才能活得长久,在这世道,关于邪祟的事情,未必是知道越多越好。 还有,每日定要算清楚村中人丁,重要之事都要用加了朱砂的墨来记录,遇到古怪之处,随时查阅。 有些邪祟能篡改人的记忆,但改变不了朱砂墨迹,朱砂越纯越浓,越难被邪祟力量影响。 想想还是望山城安全,有镇邪司的日游使和夜游使轮番值守,真不知师父为何要辞了镇邪司差事,特意到这破地方来。 朱砂存货不多,明日一早前往汤原县购买,顺道给师父送封信。 驱黑驴车,带墨斗,符箓和铁剑防身,勿忘! …… 【四月初八】 黑山村人丁一百零九人,黑狗五条,司晨鸡十九。 前日阴雨,赵家小儿失踪,至今日遍寻无果,八成是小儿顽皮,雨天踩了水坑,没了。 今日李家婆娘一胎生了俩大胖小子,他家黑狗也生了一窝狗仔,三黑两花。 杀一只司晨鸡敬神,以鸡血,朱砂和黄纸记录幼儿生辰八字,为其定魂,保三年邪祟不侵。 李家这是什么风水?如此多子多福? 那李卫明也不怕福气过盛,横死野外,到时丢下年轻貌美的婆娘当寡妇。 要说貌美,当是村上那女疯子和她那傻闺女水灵好看,可惜了,母女俩乃是黑山村的守村人,寇玉山和村民都护着。 寇玉山这绝户的鳏夫,竟藏了不少糯米,替瘦猴家驱邪,可真会收买人心。 瘦猴老娘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值得浪费糯米这般金贵的东西,暴殄天物! 开鬼门近一月,每夜梦中乱葬岗打转,仍不见九幽。 师父叫我别急,先好好给村民办事,届时下九幽,点心灯,还得靠这些泥腿子的香火。 没有心灯就下九幽,等于羊入虎口,招邪祟,死得快。 …… 【四月二十七】 黑山村人丁一百零八人,黑狗五条,司晨鸡十九。 李卫明死了。 他婆娘产后血亏,昨日去汤原县给婆娘买药,一夜未归。 今日天快亮时,对门刘家老汉因家里夜间时常有怪异动静,守在正堂一夜未睡。 恰好于门缝中瞧见李卫明状如行尸,自夜幕中归来,浑身是土,站在李家院中,朝屋里张望。 司晨鸡一打鸣,李卫明就化成一捧黄土,只剩几包药和一个拨浪鼓埋在土里,李家人哭嚎不止,惊动全村。 就说那李卫明是个短命鬼吧! 夜不归家,撞了邪祟还能回来,肯定是拜了山野地鬼。 地鬼易请,难送! 只为回家看婆娘和孩子一眼,真是疯了。 可怜李家婆娘年纪轻轻就守寡,如若不能帮李卫明还愿,家中不得安宁。 此事,我师父亦无能为力,且看她如何还愿,送走那地鬼。 …… 【五月十二】 黑山村人丁九十九,黑狗五条,司晨鸡十。 寇玉山疯了,竟敢冒犯我师父! 尸巢过境,那是黑山村气运不好,若非我师父不顾邪祟反噬,强行驾驭邪祟逼退尸巢,黑山村这一百多号人必定全部横死。 牺牲九人,救下黑山村这么多人,天下哪里寻这么划算的买卖? 总比他请出村鬼,鱼死网破的好吧? 不过师父确实反常,原先在镇邪司中领差,遇邪祟成灾都是能躲便躲,没得菩萨心肠。 如今为何对黑山村如此上心,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护这一村贱命? 还有很多行为习惯,也不像我刚跟着他的时候,反倒越来越像他驾驭的那个邪祟生前的样子。 问过师父,他说无妨,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在此番不是没有收获,于尸巢过境处发现一件阴物。 这可是万中无一,极为难得的好东西,寻常人也能使用。 就是不知道是何种邪祟留下,能使几次,拥有何种效果,代价又是什么,师父居然连我也防着不给看。 阴物放在走阴人身上,能一定程度压制走阴人所驾驭的邪祟,让邪祟更听话,我何时能得到一件上好的阴物? 阴物保管,需以红布包裹,再以浸了鸡血的红绳缠绕九圈,用时以血为引,丢出即可,谨记! …… 【五月二十九】 黑山村人丁九十九,黑狗五条,司晨鸡二十。 村民凑钱,购回司晨鸡十只。 给小儿叫魂这等简单之事也要我做?只要记着‘引魂归时莫回头’,抓谁来做不成? 还有刘家前些日子丢东西,这些日子家中又无故出现染血的破旧书籍,还要我去查源头? 近日已找到九幽第一层石阶,需抓紧过阴,早日下到九幽第二层。 师父为我寻找能够驾驭的邪祟,仍无音讯,成走阴人,当真是不容易,得看命。 听说师父当年也是意外驾驭邪祟,成了走阴人,他并不想走此道。 今日从汤原县归来,带回一封师父老友之信,师父看过之后面色不好,说是他一位镇邪司的老友暴毙,死状惨烈,是什么阴童所为。 在镇邪司当差,日日与邪祟打交道,寿终正寝是奢望,能得个全尸便是万幸。 看过信后,师父态度转变,承诺全力教我驱邪之事,待黑山村事了,就带我回师门,授箓入道。 另有一事,师父之前受伤,需要进行血祭,压制自身邪祟反噬。 尸巢之灾,令黑山村村民惶恐难安,师父不好开口让村民献上血祭祭品,为今之计,只能抓那守村人母女俩。 两人疯疯癫癫,时常不见踪迹,死了也不会有人察觉。 待师父伤势痊愈,血祭成功,道行必定更进一步,届时,黑山村谁敢不遵师父号令? …… 【六月初六】 黑山村人丁九十九,黑狗五条,司晨鸡十七。 守村人的傻闺女跑了,师父血祭只成一半,仍需一个皮相好的贡品。 师父叮嘱,务必活捉小傻子,难道那小傻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师父似乎还被小傻子伤到了? …… 【六月二十五】 黑山村人丁九十九,黑狗五条,司晨鸡十五。 依旧抓不住那小傻子,多人看到她在村子附近出没,定是寇玉山暗中协助。 寇玉山跟我们师徒俩处处作对,可惜,他根本不是我师父对手。 夏收在即,麦田中出了麦祟,没我师父出手,今年黑山村将颗粒无收,也无法再耕种。 无粮过冬,又失去赖以生存的田地,明年此地就没有黑山村了。 我师父当众点了刘彩凤为贡品,令刘家三日后入夜前,将人送到他住处,不然他伤势难愈,无力对抗麦祟。 夏收时节,镇邪司事务繁忙,黑山村这种山中小村根本没有人手来管。 寇玉山让村长递了三封求助信给汤原县县衙,皆无音信,只能靠我师父。 一想到寇玉山今日铁青难看的脸,小爷心里就痛快! 他也不看看,哪个泥腿子敢反对,谁反对,谁就是要害死全村,就是跟全村过不去。 他私心救下小傻子,却逼得刘彩凤成为贡品,因果循环! 痛快!真痛快! …… 【六月二十八】 黑山村人丁九十九,黑狗五条,司晨鸡十五。 今日去汤原县给师父取信,说不准,是我驾驭邪祟之事有了音信。 赶黄昏前回来,去刘家领人,勿忘! 第8章 走阴人 “人渣!” 合上明漳笔记,桑雀只觉他死有余辜,心中并没有故意害死他的负罪感。 还有他那个师父,也是个人渣! 笔记里信息量很大,桑雀得花点时间仔细梳理,不过总算是找到一条对付邪祟的办法,可以暂时保家中平安。 糯米混合粗盐,扫帚绑红绳,倒放门后。 桑雀立刻行动,一边拿着手机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一边赶往厨房。 她心神都在手机上,没有注意冰箱下一样东西被她不小心踢到角落。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桑雀找到一袋未拆封的精品糯米,足足十斤。 古代一斗差不多12斤左右,明漳笔记里提到,他师父一年到头也只能攒出半斗,也就是6斤。 那边很难买到的东西,在她这里根本不值钱,市场价一斤不到4块,随处可见。 网上搜索过后,桑雀发现这边也有一样的驱邪之法。 她取出一口大锅,把糯米和家里存的盐一比一混合,沿着墙角撒遍家中各处。 古代条件所限,只有粗盐,网上的帖子说,用细盐也行,就是有一点必须注意。 扫帚必须是手工做的老扫帚,不可以用现代制造的扫帚。 正好,张姐先前扫院子,嫌家里扫帚不好使,从她家带了两个来,就是手工做的老扫帚。 这个方法要是真的有效,成本远远不到一百块,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这个办法对九幽上三层的邪祟都有效,她能看到的邪祟,跟鬼童差不多,按照明漳的推断,大概在九幽第二层。 还有明漳笔记中,每日都记录村中黑狗和公鸡的数量,在现代,也有黑狗和公鸡辟邪的说法。 公鸡打鸣扰民,黑狗可以养一条,好好训练一下,陪着老妈挺好。 糯米一路撒到书房里,桑晚满脸疑惑,看不懂桑雀在做什么。 她正要开口,桑雀就抢先回答,“您先别问,也别破坏这些东西,我确实遇到点事情,等我想好,我再跟您仔细说。” 闻言,桑晚笑着点头,“行,那你想好再告诉我,但不要太久,你这阵仗跟家里闹鬼一样,成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桑雀把装糯米的锅放在地上,直起身问,“妈,您觉得,这世上有邪……有鬼吗?” 桑晚想了想,“感性方面,我希望这世上有,但理智上,我觉得没有。” 桑雀扫了眼电脑桌上的相框,明白老妈为什么感性上希望有。 桑晚继续道,“前几天刷到一个短视频,也是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有个回答虽然凄凉,但不得不说有道理。” “什么回答?” “这世上若真有鬼,三千多万英魂,岂容倭寇全身而退,长活于世。” “…………” “按照书中记述,鬼神文化是从原始社会的愚昧中萌生的,靠着人们的想象力,用以解释自然界中无法理解的现象。后于封建社会的伦理中兴盛,将鬼神观念和祖灵观念相结合,最终形成传承后世的鬼神文化。 “由于种种社会原因和现实生活的折射,想象中的鬼有善有恶,在缺乏明确神明观念的时期,人类先拜鬼后拜神,长此以往,那些鬼中善类和强者,便上升成为了有保护力的‘神’。 “归根结底,无论鬼还是神,都是人们的想象,或用来宽慰自己,或用来震慑别人。虽然不知道你搞这些做什么,但要是能让你心里舒服点,你尽管去做,妈妈不会说什么的。” 桑雀苦笑,老妈肯定以为她是因为看到秦璐尸体的惨状,被吓到,胡思乱想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鬼,也就是邪祟的存在,所以才看不到,不被影响。 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她是真的看到,接触到,差点因此丧命,由不得她不信。 桑雀没有解释,仔细撒完糯米离开书房。 桑雀出去之后,桑晚拿起电脑屏幕旁的相框,用手擦拭。 照片里,她坐在轮椅上,抱着满周岁的桑雀,背后是笑容灿烂的亲姐姐。 桑雀小胖手里还握着抓周的木弓木刀,呲着奶牙一副喊打喊杀的样子。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姐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一眼?你从小教小雀练武,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离开我,才让她来保护我?” “小雀现在沉迷练武不好好学习,作业都不写,你要是还在的话,一定会打爆她的头吧,我都能想象到你给她辅导作业,她神游天外,你气到摔书的样子。” 桑晚唇角笑容逐渐苦涩,“姐,我和小雀都好想你啊……” 外面,桑雀忙活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把家里边边角角的地方全部撒上糯米,确保连成一个圈,没有任何遗漏。 扫帚也绑好红绳,倒放在防盗门后,家中灯火通明,让她倍感安全。 未见异常,桑雀打着哈欠舒展筋骨,总算能够松口气,去睡上一觉,恢复精力。 一夜好眠,桑雀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在梦里找厕所。 她渐渐苏醒,又不想起来,蜷起身体翻身,浓重的血腥味带着阴冷的风扑在脸上,桑雀猛一睁眼,鬼童木然地站在她床边。 “啊!!” 桑雀一下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出了一身冷汗。 万籁俱寂,房间里只有空调嗡嗡作响的声音。 桑雀环视周围,没有鬼童,她还在家里,万幸是梦。 缓上两口气,桑雀下床去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回想刚才的梦,好像有点过于真实了。 是她太紧张,还是有问题?难道那鬼童没有消失? 天还没亮,客厅的挂钟显示才五点半,桑雀打算出去晨跑,顺便找早上锻炼的大爷大妈们打听一下,峪城有没有那方面的高人。 对于自己昨天的离奇经历,和现在能看见邪祟的事情,她有太多问题需要一个‘专业人士’来解答。 换衣服之前,桑雀先检查了一遍家里各处的糯米,没看到有发黑的地方。 家里应该是‘干净’的,没看到之前的女鬼,也没看到鬼童。 今天周末,张姐放假,不会来家里做饭打扫,桑雀去厨房,准备先把豆浆机打开,跑步回来买点油条和小笼包当早饭。 经过冰箱,桑雀又退回来。 灶神呢? 冰箱上其他磁贴都完好无损,唯独灶神不见了? 金属生锈摩擦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桑雀转身,一架轮椅吱呀呀朝她驶来,上面空无一人。 桑雀汗毛倒竖,本能后退两步,为什么糯米没用?! “你……看见了……” 这我能装看不见?!桑雀心中怒骂! 砰! 头顶灯泡炸开,黑暗中,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红衣女鬼凭空出现在桑雀背后。 桑雀头也不回,迅速朝着花园方向跑去,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桑雀转过身,面目狰狞的女鬼已经扑到面前,她一只手背在身后用力拧门推门,张口准备再次尝试厌胜钱的咒文。 千钧一发之际,刺骨的阴寒从桑雀体内爆发,一条干瘪发青的手臂忽然从她腹部凭空穿出,一把掐住女人脖子。 桑雀满眼不敢置信,看着女鬼狰狞的脑袋被拧断,带着凄厉惨叫声化作一捧黑烟,撞向她。 右手掌心发烫,背后门一下被推开,桑雀双眼大睁,被那股黑烟撞得踉跄后退,一脚踏空向后倒去。 桑雀此刻才醒悟,为什么鬼童会出现在她梦中。 因为她驾驭了鬼童,成了走阴人! 砰! 桑雀重重摔在地上,呼啸的冷风带着泥土的腥味,麦浪翻涌的沙沙声传入耳中,她抬头看清周围景象,面色煞白。 一轮血月斜挂天边,远处村中犬吠不停,麦田里,破烂的草人风中摇晃。 她竟然,又回来了! 第9章 破庙 天还没亮,麦田中纸灰一样的黑影又一次飞扬起来,汇聚成肢体扭曲的细长人形,磕磕绊绊地朝桑雀走来。 桑雀心脏紧缩,赶忙站起来扫视周围。 左边是黑山村,前面右面都是麦田,背后是一片杨树林,静谧阴冷。 纸灰黑影越来越近,桑雀一路退到树林边。 虽然她驾驭了鬼童,成了走阴人,可是她完全不知道怎么指挥鬼童帮她对付其他邪祟。 更何况,驾驭邪祟有代价,连明漳师父都被反噬,需要什么血祭。 她害死明漳,要是被明漳师父发现,必死无疑,村子那边暂时不能去。 桑雀迅速冷静下来,回想明漳最后一篇笔记上的时间是六月二十八,她昨晚查过,按阴历算,正好对应现代阳历的八月二号。 明漳那天去刘家找刘彩凤,她那天晚上去的秦璐家,当时都是深夜,月亮的位置差不多。 所以,两边的时间是一致的。 “先撑到天亮!” 桑雀转身就朝树林中跑,夏天日出时间在六点左右,她从现代过来时,是五点四十五左右,距离天亮不远了。 明漳笔记里提到过,晴朗白天没有邪祟,撑到天亮她就能暂时活命。 家里现在什么情况她也不敢确定,万一女鬼还在,老妈怎么办?她就这样失踪,老妈一定会很担心。 她必须活下来,然后尽快回去! 树林空荡,树影张牙舞爪,暗处仿佛有无数诡异存在窥视着。 桑雀披头散发,一身黑色睡衣,脚上穿拖鞋,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一双腿突然从头顶垂下来,桑雀急急停住脚步差点撞上,忍不住就要抬头看。 不行! 桑雀硬生生压住视线,寒意直冲头顶,这是上吊绳,不能抬头直视,她第一次过来就领教过。 桑雀垂下眼眸,刚绕开面前吊着的尸体,周围树上接二连三的垂下一具又一具死尸,风中摇晃,包围在桑雀周围。 不用看,她也能想到那些尸体诡异狰狞的笑脸。 头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尸体的脚尖全都慢慢转向桑雀,她抑制住狂跳的心脏,平视前方,不敢碰触那些尸体,小心翼翼地绕出去。 忽然,一点摇晃的橘色光芒映入眼中,桑雀看到树林深处有座破败的院落,火光就是从那里传出的。 密闭房间里,只要点燃灯火,就能防止邪祟入侵。 桑雀眼眸亮起,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跑过去。 院落木门歪倒腐坏,外墙坍塌爬满藤蔓,草丛中还有半块牌匾,上面只剩一个‘廟’字。 阴风刮着后颈,桑雀感觉背后有异常动静,她赶忙跑进破庙。 趟过院中齐腰的杂草,桑雀一路向着火光,看清里面屋子时,她头皮瞬间发麻。 密密麻麻的头发缠在没有门窗的破屋外,来回蠕动,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破屋被封在头发后面,火光从头发缝隙中透出。 桑雀浑身僵硬屏住呼吸,不敢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怕触发这未知邪祟的杀人规则。 正当桑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阵公鸡打鸣声从黑山村方向传来,雾沉沉的天空转瞬泛出青色。 天亮了! 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破屋外的头发潮水般退散。 桑雀看到半边房顶塌下来,压在里面倾倒的雕像上,屋中空地上有一堆火,旁边坐着一个满脸黑灰,头发毛躁的少女。 四目相对,少女清澈的瞳仁一缩,惊慌失措地从破屋侧面逃走。 “等等!” 桑雀没喊住人,又不敢贸然去追,只能暗中猜测,这个少女该不会就是明漳笔记中提到的那个小傻子吧? 黑山村的村民各有各家,只有那个小傻子一直流落在外。 她果然很特殊,居然被一堆头发保护在屋子里过夜。 明漳说小傻子和她娘是守村人,桑雀还曾在网上搜索过,在《山海经》中找到一段记载。 【山海有言:痴本智者,为守一方水土安宁,自丧一魂二魄转世为愚,除魑魅,荡魍魉,平阴阳,定五行,无人可比,无人能及】 在现代,一些农村就有守村人的说法,说那些心地善良却痴傻疯癫的人是替村子挡了灾,才会三魂七魄不全,变成傻子。 桑雀慢慢走到破屋火堆旁坐下歇脚,夏日的清晨并不冷,但是火堆能带给她一些安全感。 她需要喘口气,理清楚现在的处境,想好接下来对策再行动。 暂时没有生存压迫之后,桑雀第一反应竟然是在想,如果她这次回不去,是不是就不用交暑假作业了? 万恶的作业,只要想起来,那种挠心的紧迫感跟被鬼追着一样! 桑雀拿着棍子戳火堆,快速回想两次穿越前后发生的事情,做了一番推测。 她摊开右手心,厌胜钱的印记近乎于无。 第一次穿越,她在秦璐家遭遇邪祟念了咒文,厌胜钱一定是吸收了邪祟的力量,带她穿越到黑山村。 之后,她用厌胜钱的咒文对付鬼童,鬼童过于强大,没有被厌胜钱的力量消灭,反而进入了她体内,让她成了走阴人。 厌胜钱的力量也因此被消耗一空,只剩下一点印记在她右手掌心。 第二次穿越,鬼童帮她对抗家中女鬼,女鬼的力量冲进她体内,补充了厌胜钱的消耗。 她那时求生欲强烈,只想把女鬼带离家中不要伤害到老妈,所以她拧开花园门之后就跌到了黑山村。 这次穿越,让厌胜钱的力量再一次被消耗殆尽。 桑雀估计,要是她再不补充厌胜钱需要的力量,厌胜钱可能真的会彻底消失,到时候她就彻底回不去了。 而厌胜钱要的是邪祟的力量,寻常武器和方法对付不了邪祟,要杀邪祟,她就必须学会驾驭鬼童,厌胜钱的咒文已经不能再用。 而要学会驾驭鬼童,只有两条路。 明漳的师父和镇邪司。 明漳的师父距离最近,但她害死明漳这事只怕瞒不住,刘家夫妇虽然死了,保不齐那晚有别人在屋里看到她和明漳在外面跑。 镇邪司明显是官府部门,去镇邪司打听较为安全,可她根本不知道镇邪司在哪,望山城还是汤原县,别说找这两个地方了,她孤身在外面都过不了一夜。 明漳笔记里,李卫明给产后血亏的娘子抓药,一夜未归,最后在家门口成了一捧黄土,还留给家里无穷后患。 这些事情,她刚开始在明漳笔记里读到,只觉得离奇,现在却能切身体会到那种让人汗毛直立的恐惧。 因为现在,她也可能变成下一个李卫明。 桑雀用木棍一下一下点着地面,看着地上‘黑山村’和‘镇邪司’两行字,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最终,木棍点在黑山村上。 比起完全没有头绪的镇邪司,通过明漳笔记,她对黑山村了解更多,何必舍近求远,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在这里多耽搁一天,老妈那边就多一分危险,糯米驱邪法都对家里的女鬼都没用,鬼童之前那一下,杀死了女鬼还好说,如果没有…… 桑雀越想越忐忑,但她现在最忌的就是冲动,必须冷静下来筹谋。 汪汪!汪汪! 外面突然传来狗叫声,桑雀迅速抹去地上写的字,藏到旁边的雕像后面。 雕像没有头颅,风吹雨淋,留下斑驳的彩漆痕迹,能看出是一尊女性雕像,好好的一座庙,为什么会废弃。 而且好奇怪,她对这庙有种既视感,是不是在哪见过?梦里? “你们去那边巡逻一圈,我进去看看。” “队长你小心点,这破庙夜里总有动静,不太平,要不你带上狗?” “你们带着吧,离麦田远点,小心麦祟。” 脚步声由远及近,桑雀屏住呼吸,进来的人难道是黑山村护卫队的队长寇玉山? 在明漳笔记中,寇玉山算得上一个好人。 她要不要出去,求助他? 第10章 伪装 “小蝉,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和水。” 身材魁梧,满脸胡茬的寇玉山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火堆却没看到人,寇玉山疑惑蹙眉。 他走近火堆扫了几眼,右手慢慢握住腰后的柴刀,看向旁边倒塌的雕像。 “出来!”寇玉山低喝一声,威慑力十足。 桑雀心里咯噔一下,这里地面灰尘很厚,她刚才藏得急,忘了处理地上脚印。 事已至此,桑雀只能慢慢从雕像后走出来。 看清桑雀,尤其是她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穿着和脚上那双怪异的鞋之后,寇玉山浑身一颤,目光骤亮。 他警觉地朝破庙门口看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你真的回来了!” 这次换桑雀惊住,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面无表情,全神戒备地站在原地不吭声,谨防对方诈她。 虽然她也不知道对方想诈出什么来,但是谨慎点总没错。 寇玉山再次警觉地朝周围看了几眼,捡起地上木棍,迅速写下两个字。 “我这些年一直在这里等你。” 字的形状奇异,却是桑雀那枚厌胜钱刻有咒文那面,最左边的两个大字。 山鬼! 桑雀还是没吭声,但是眼底那一抹惊讶被寇玉山捕捉到。 寇玉山擦去那两个字,站起来低声道,“你防备我没错,警觉点也很好,你娘救过我的命,是她告诉我,总有一天你会代替她回到这里来。” “我娘?” 桑雀精神一振,实际上,她一直知道自己是老妈捡到的孩子。 老妈十四岁出车祸截肢,户口本上是未婚,今年三十二岁,而她今年十六。 老妈可不会在十六岁时就生下她,只是老妈没提,她也没有问。 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桑雀从来没有期待过。 只有对厌胜钱来历好奇的时候,她才会想一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她亲生母亲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她会来到这里,不是意外。 “你什么都不知道?”寇玉山压低声音问。 桑雀拧眉,心中依旧存疑,只是对于她眼下的处境,顺势而为比较好。 “我从来没见过她。” 汪汪!汪汪! 外面传来狗叫声,寇玉山加快语速。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些吃的和水你先拿好,我去给你找身衣服。黑山村被严道子掌控,他是镇邪司的人,不好得罪。” “入夜之前,我会想办法给你造一个身份,让你住进村子里,到时候慢慢说。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外面很危险,尤其别靠近麦田。” 寇玉山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连同腰间装满水的竹筒一并交给桑雀,想了想,又把腰后柴刀抽出来递过去。 “会使吗?” 桑雀接过柴刀点头。 “对了,这儿还有个跟你一般大的姑娘,叫夏蝉,你要是看见她,吃的分她一些,她看到我的柴刀就不会躲你了,你们都藏好了,千万别被其他人看到。” “还有,用碳灰擦擦脸和脖子,你太白净了。” 桑雀不但白净,长得还格外好看,眼神清澈中敛着几分锐利,眉宇间有种英武之气,身材高挑,气质出尘,要想让她融入村子,只怕没那么容易。 “队长,你还在里面吗?” 外面传来声音,寇玉山深深看了桑雀一眼,快步离开。 “来了!” 看着手里的纸包和柴刀,桑雀犹豫了片刻,还是回到火堆边坐下。 寇玉山就像个提前安排好的接引NPC,会带她完成新手任务,如果她脱离剧情,自由探索地图,一条命可不够闯。 “这要真是一场游戏就好了。”桑雀在心里感叹了句。 打开纸包,里面是加了某种绿菜的黑面馒头,四个。 桑雀拿起一个,咬下一小口,干硬发苦不好吃,她没怎么咀嚼直接咽了。 喝口水,桑雀把馒头和竹筒放在一边,静静等待。 等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桑雀没有感觉到身体出现异常,这才拿起刚才咬过的馒头继续啃。 啃一口,喝口水,捶着胸口硬吞下去,再继续啃,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各种意外状况。 吃了两个之后,桑雀拉起睡衣袖子,从地上抓起一把碳灰,双手搓匀,开始给自己美黑。 脸,脖子,手臂,小腿,连头发都搓了点灰上去,牙齿当然也没放过,木炭原本就是古时候制造洁牙粉的材料,这都是老妈写小说时跟她科普的。 弄完之后看看火堆和柴刀,心一横,桑雀又用刀将额头周围头发割得凌乱不堪,怎么丑怎么来。 跟活命比起来,脏和丑不算什么,她从小练武,吃的苦比这多多了。 今天先这样,之后要多晒太阳变成真黑,不然出汗会掉色,需要格外注意。 干等着没事,桑雀继续梳理两次穿越的情报。 住进村里,要骗过明漳师父严道子的话,光靠寇玉山伪装身份,换衣服美黑还不够。 这里人说话口音有点像西北人,说话方式和用词习惯她都要注意,接下来还是少说话,必要时开口不超过三个字,多听多看多模仿。 模仿这方面,她还是有天赋的。 古代女性识字的少,她也要注意这方面,不能为了获取信息就长时间盯着有文字的地方看,以免暴露。 还有很多现代养成的习惯,认知和行为,都要时刻提醒自己,事关性命,不能大意。 桑雀一边给自己梳理注意事项,一边等寇玉山,和可能出现的夏蝉。 等了小半日,一直没看到夏蝉,但是桑雀放在身边的两个馒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这让桑雀背心窜起一股凉意,柴刀抓在手里,精神时刻紧绷,不敢放松分毫。 到了中午最热时,寇玉山满头大汗,拿着一个包袱回到破庙,看桑雀把碳灰模得匀称,头发灰蒙蒙,神情也变得松弛困倦起来,满意点头。 “你很聪明,这样我就放心多了,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大家都在家中躲避日头,严道子也在午休,你把衣服换上,跟我进村。” 桑雀接过寇玉山扔过来的包袱,去雕像后面换衣服。 里面有两套女装,桑雀选了深灰色的交领长裙,没有花纹,布料粗糙洗得发白,肩头还有一块黑色补丁。 窄袖,布带束腰,裙子到脚腕不拖地,适合农户家经常干活的姑娘。 布鞋稍微有点夹脚,问题不大。 桑雀用布带把头发简单绑好,幸好她经常跟闺蜜拍古风换装视频,知道几个古代发样。 换好衣服,桑雀把另外一套放在包袱里,背在身后走出来,这也是寇玉山专门给她准备的包袱行囊。 此刻不能说桑雀变得完全和古代村民一样,但最起码,不仔细观察,她站在那里不会显得突兀违和,就像一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 桑雀把换下来的睡衣和拖鞋丢进火堆里烧干净,抹去自己现代人的证据。 扑灭火堆之后,寇玉山带着桑雀走出破庙,一边走一边交代。 “进村之后少说话,我会跟人说你是来投奔我的外甥女‘姚玉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前日夜间曾跟严道子的徒弟,明彰一起对吧?” 寇玉山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桑雀,她没吭声,始终滴水不漏。 “放心吧,那晚祟雾很浓,没人看到外面发生什么,不过严道子有些猜测,他应该知道杀死他徒弟的邪祟是什么来历,甚至还有点害怕。” 桑雀抬起眼眸看向寇玉山,正要问些什么,一个山羊胡道士忽然从树林中走出来,一双鹰隼般的眼越过寇玉山,直勾勾地盯着她。 “寇兄,日头正毒,你怎么不在家中休息啊……这位是?” 寇玉山心里咯噔一下,桑雀也是浑身一震。 看那人面容枯槁,一身道袍就知道是明漳师父,严道子! 第11章 严道子 情况虽然危急,但寇玉山丝毫没有露怯。 桑雀也很冷静,做出畏惧神态,抓着挂在肩上的包袱带子,往寇玉山身后藏。 柴刀还在她腰上别着,桑雀暗暗琢磨,万一出现意外,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倒严道子。 真到了那种情况,就只能冒险一试。 “这是我大姐家的玉娘,来投奔我。” 寇玉山给桑雀的这个身份是真实存在的,他半个月前曾收到一封信,是他嫁到瓦罐村的大姐写来的,说她家三女儿姚玉娘撞见邪祟失踪了。 原本这个外甥女是大姐准备过继给他当女儿的,这件事寇玉山还曾跟村长提起过。 他娘子去得早,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在这邪祟横行人命脆弱的世道,找亲族过继这种事很常见。 姚玉娘过继过来之后,可以招个女婿上门,等他老了也能有人照顾一二。 严道子眉头微扬,似笑非笑,捻着山羊胡绕到侧面,仔细打量桑雀。 淡淡的尸臭味从严道子身上传来,他那阴鸷地眼神,让桑雀恨不能给他一套连招。 “瓦罐村距离黑山村有些路程,她一个小丫头,孤身一人,赶夜路来的?” 桑雀低下头,继续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看来严道子并没有在她身上看出什么来,不然寇玉山刚才说严道子对鬼童有些畏惧,他要是发现鬼童存在,不该这么淡定和高高在上。 寇玉山语气自然,“我大姐托人送来的,一路过来有驿站歇脚,怎么会赶夜路,昨日黄昏就到了。” “哦?”严道子看向寇玉山,“昨日黄昏到的,怎么不回村,要住在这破庙里?多不安全。” 寇玉山面沉如水,盯着严道子,“严道长,这就要问您了,我倒是觉得,这巫庙比村里安全得多!” “放肆!” 严道子突然甩袖大怒,桑雀只觉两人对视的目光火花四溅。 寇玉山意有所指,指的当然是严道子拿村里未出阁的姑娘血祭之事,比起待在村里被严道子盯上,还是待在破庙里安全。 桑雀其实看不懂寇玉山和严道子之间的关系,严道子心狠手辣,又驾驭了邪祟,而寇玉山只是个普通人,寇玉山怎么有胆量跟严道子这么硬刚? 她记得明漳笔记里提到过,寇玉山可以请出什么‘村鬼’,和尸巢鱼死网破,严道子难道在畏惧那个‘村鬼’? 这里又为什么要叫做‘鬼’? 严道子冷笑两声,“寇兄,我敬你三分,你也别得寸进尺,玄朝所有巫庙早就被丞相大人定为淫庙,就凭你刚才那话,我就能去镇邪司告你黑山村一个供奉淫庙,举行淫祀的罪名!” 闻言,桑雀才明白为何这庙会废弃,淫庙的淫不是大众所想的那个意思,她也是听老妈科普才知道,在古代,不合礼法的庙都叫做淫庙,不合礼制的祭祀都叫淫祀。 这些庙和神都不能够被祭拜,会受到官府的严厉打击,甚至抄家灭族。 严道子继续道,“前日我就与你说过,但凡有任何外来人出现,定要第一时间上报给我,你为何不报?” “现在报你,不迟。” 说完,寇玉山拱手告辞,示意桑雀跟他进村。 严道子横臂一拦,“慢着!” 寇玉山浓眉倒竖,“你想干啥?” 严道子又将目光落在桑雀身上,“贫道今日之所以午间出门,全因贫道心血来潮卜了一卦,卦上说,贫道今日宜收徒。” 话音一落,连桑雀也露出惊讶神情,看向严道子。 严道子继续道,“我徒儿横死,身边正缺一个人帮忙处理杂事,你这外甥女看着机灵,定是不差,不如就拜我为师,随我一起修行如何?” “寇兄先别急着拒绝,我这可是为了你们黑山村好。寇兄一直怀疑我到黑山村来,是图谋不轨,这我不怪你。” “为表诚意,如今我将一身本领皆传授给你寇玉山的外甥女,她将来能够护卫黑山村,也是我一份功德,两全其美,寇兄觉得如何?” “不如何!”寇玉山果断拒绝,“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侍奉你左右,怕是不妥!” “修道之人,不拘小节,我道门也有不少修为高深的坤道。” “她头脑愚钝,大字不识,说话还口齿不清,怕学不会严道长那些通天本领,惹得严道长不悦!” “无妨,慢慢教就是了,贫道一向不缺耐心,收徒嘛,讲究个眼缘。” “我怕她没这个福气……” “我……我愿意!” 桑雀突然出声,寇玉山震惊回头,满眼不解地看着她,就连严道子也露出意外神情,旋即眯起双眼,若有所思。 “你知道什么你就愿意了,这事由不得你做主!”寇玉山怒斥一声。 桑雀抓紧包袱带子,倔强地看着寇玉山,她很感谢寇玉山护她,但是很明显,严道子来者不善。 寇玉山越是护她,严道子就越怀疑她有问题,怀疑她是那晚跟明漳一起的外来者,毕竟事情才过去一天一夜,她就出现在村外破庙,时机太巧,不得不让人怀疑。 唯有反其道行之,才能打消严道子的怀疑,也显得自己是个喜欢攀高枝的短视者,这是其一。 其二,她留下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接近严道子,从严道子处获得驾驭邪祟的方法,一直躲着严道子,只会浪费她宝贵的时间,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 尽管这样做非常冒险,但严道子说的是收徒,说明他在她身上有所图谋,暂时不会杀她,这就给她争取了时间。 运气好的话,她攒够厌胜钱需要的力量,立刻就能脱离这个世界,不用担心后续的麻烦。 再者,她让严道子看到她跟寇玉山不是一条心,也能让严道子在她回去之后,不至于太迁怒寇玉山。 所以,她必须答应严道子的要求。 “我……我愿意!”桑雀声音小了些,但还是那句话。 寇玉山面色铁青,以为桑雀还不知道严道子是个什么人,“你先跟我回去再说。” 桑雀后退,避开寇玉山。 “哈哈哈,”严道子捋着山羊胡大笑起来,“好好好,寇兄,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黄昏之前,还请寇兄把我这新徒儿,好好的送到我住处来。” 严道子最后看了眼桑雀,点点头表示赞赏。 一转身,严道子笑容全收,一边往回走,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这根本不是他要找的人。 思来想去,严道子还是决定先收下,放在身边再试探试探,总有她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就血祭了她! 等严道子走远,寇玉山忍不住对桑雀发火,“你疯了不成,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黑山村这种地方,平日根本不会有镇邪司的人来坐镇,严道子突然出现,很可能就是冲着你娘来的。” “你娘的身份不同寻常,她是从盛京来到这里的,做了刚才那巫庙的庙祝,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怀着你了。” “她从失踪到现在快十七年,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何会被严道子或者说镇邪司盯上,但严道子肯定是来者不善,你现在主动送上门去,无异于找死。”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桑雀平静道。 寇玉山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看向旁边吸了口气才道,“先回村,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两人走在树林间,经过早上遇到上吊绳的地方,桑雀抬头扫视头顶树枝,没有任何发现。 她收回目光,问道,“开鬼门,下九幽,还有驾驭邪祟,你知道多少?” 寇玉山顿住脚步看桑雀,“你娘真的什么都没教过你?” “我说过,我从来没见过她。” 寇玉山蹙眉,想到什么,眼底划过一抹哀伤。 “开鬼门,下九幽是道门中人的说法,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开了鬼门之后,就等于将魂魄流放到九幽地狱之中,之后就能直接用双眼看到邪祟,利用九幽中的力量修行。” “但是即便如此,道门中人的力量也非常有限,只能借助外物驱离和暂时关押少部分邪祟,不能彻底消灭,除非‘行大运’,成为驾驭邪祟的走阴人。关于走阴人的修行之法,我不太清楚,这些都是道门和镇邪司的隐秘。”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驾驭邪祟的人不得善终,最终会被变得面目全非,被邪祟反噬失控,变成更恐怖的邪祟,但也只有驾驭邪祟的人,才能杀死其他邪祟。” 桑雀点头,她担心的就是失控,会伤害到老妈,所以她必须弄清楚驾驭邪祟和驱除邪祟的办法再回去,这样她在现代也能对付隐藏在暗处的邪祟,保护好老妈。 “严道子驾驭的邪祟是什么样的,有什么能力?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桑雀继续问。 寇玉山又停下来,盯着桑雀,“你为何不问问你娘的事情?” 桑雀垂眸,淡声道,“没什么想问的,她是谁与我无关。” 第12章 考验 桑雀根本没想过在这里长待,也就没必要问那么多,增添自己的烦恼,等回去之后就忘记这里的一切,继续陪在老妈身边。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会一下认出我?我们长得像吗?” 寇玉山眼神复杂的看了桑雀片刻,叹气道,“你跟你娘其实并不像,你娘离开的时候说过,你将来出现时,会跟这里的人明显不一样。” “可能还会带一些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很容易辨认,让我见到你时,尽力帮帮你。你前日来,是不是落了一把匕首在这里?” 桑雀蹙眉,这意思是她亲生母亲知道她会从现代穿越过来吗? 或者说,她亲生母亲就是厌胜钱的上一任持有者,可以自由往来这两个世界? 严道子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留在黑山村追查的? 桑雀不受控制的产生了好奇,她赶忙打住念头,不再继续想下去。 这些事情与她无关,严道子背后肯定有张大网,还有她这个亲生母亲把她弄过来的算计,她不能把自己陷进去,要尽快抽身。 “山鬼是什么意思?既然有‘鬼’这个字,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称作邪祟?” 寇玉山压低声音道,“鬼乃神的前称,用鬼称呼那些东西是对鬼神的不敬,所以都称为邪祟。但是也有一些格外强大恐怖的邪祟,以鬼称,具体的原因和区别,我也说不清楚。” “巫庙中供奉的就是拥有山鬼神力的巫娘娘,原先是国庙。直到二十多年前,突然被定为淫祠恶神,不允许任何人再供奉祭拜。” “说严道子的事情吧。” 村子就在前方,中午太阳正烈,外面没有任何人影,路过村尾那座严道子居住的青砖小院,桑雀驻足看了一会,听寇玉山简明扼要的跟她讲严道子的来历。 寇玉山还不知道,严道子已经辞去了镇邪司的职务,以为他仍旧是朝廷镇邪司的人,这些明漳笔记中有写。 寇玉山说严道子还是道门中人,有一定的道行,能够绘制驱邪的符箓,制作一些驱邪法器,关于他驾驭的邪祟,寇玉山知道的不多。 明漳横死之前,村子里大部分事情都是严道子交代明漳处理的,严道子除了画符,从未直接出手过。 只在尸巢事件中,寇玉山看到过严道子动用邪祟的力量,让那些行尸凭空四分五裂,成为残肢断臂,失去力量。 其他的,寇玉山就不知道了。 桑雀猜测,严道子应该是不能肆意使用邪祟的力量,所以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说不定每一次出手都会遭到反噬,需要进行‘血祭’来平复这种反噬。 看来自己也不能随便尝试驾驭邪祟,要先掌握方法才行。 路过刘家,看到院中那棵张牙舞爪的大槐树,桑雀再次停下来,想起自己第一次穿越过来的场景。 刚才走过的土路上,还能看到大量血迹渗入土地留下的深色痕迹。 有两处,一处是刘家夫妇的,一处是明漳的。 寇玉山在旁边道,“刘家人也是可怜,老两口唯一的闺女被严道子逼死,最后老两口也死在邪祟手中,尸体全都被开膛破肚挖了心,还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舌头和一双眼珠,惨不忍睹。” “刘家还有个儿子叫刘天佑,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桑雀问寇玉山。 寇玉山怔了怔,蹙眉摇头,“你不问,我还真没想起来,明漳也曾来问过,刘家是不是有个儿子,看来又是邪祟为祸。” “在黑山村,这样的邪祟其实很少见,大部分时候,只要夜间门窗紧闭,待在屋内,阴雨天不出门,白天不涉足阴冷处,基本上不会碰到太厉害的邪祟。” 寇玉山继续往前走,他住在黑山村村头那边。 桑雀跟在后面,刚走两步忽然听见一声东西掉落的微响,她蹙眉回头,发现刘家老槐树的阴影下多了一本染血的书。 一眨眼,书又消失不见,好像从未存在过。 桑雀收回目光,看到刘家对面那户人家门上挂着白灯笼,应该就是生了双胎的李卫明家。 没走多远,隔壁这户竟也挂着白灯笼。 寇玉山看了眼,重重叹气,“是何家的幼娘被严道子看中,昨夜没的。” 桑雀默哀,刘家的刘彩凤死了,严道子肯定又选了这户人家的小女儿进行血祭。 吸了口气,桑雀转移话题,“最近的镇邪司在哪?” “镇邪司只设立在各州的府城中,有些大县有分部,但是镇邪司人手严重不足,所以咱们汤原县并无镇邪司分部,望山城倒是有镇邪司,但是很远,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到达。” “为什么?” “路途太远,即便一路上有驿站可以过夜,但万一遇上什么变故,入夜前到不了驿站,在野外必死无疑。黑山村村民从未出过远门,最多前往一个白天就到的汤原县和周边村子。这里再苦再难,最起码有地可耕,有屋舍可以躲避风雨和邪祟,艰难些,却也能活下去。” 桑雀点头,这种邪祟横行的世道,庇护所是活命的希望,确实不能随便舍弃,就是不知道嫁娶之事又是怎么进行的。 这些跟眼下情况无关,桑雀暂时按下好奇心。 “你有没有关于邪祟的书?就是记录各类邪祟特点和杀人法则的那种?” 提到这个,寇玉山突然神色慌张,扫视左右,压低声音道,“以后万万不敢提这种事,朝廷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记录邪祟之事,被镇邪司逮到是要连坐的,最多只能通过村上老一辈,口口相传。” 桑雀蹙眉,不太理解这种做法,将邪祟记录下来,让所有人都了解邪祟的杀人法则,不是能提高百姓的生存率吗? 寇玉山解释道,“以前不理解,但是现在随着年纪渐长,我慢慢发现朝廷这么做有其道理,一些我小时候见过的邪祟,因为逐渐被人遗忘,现在几乎见不到了。” “可能邪祟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多,了解的越深,就越泛滥越强大吧。但是,也总有新的邪祟出现,叫人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少听少看少好奇,不该去的地方不去,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桑雀若有所思,隐约感觉抓到了什么重点,可又像上课被要求总结中心思想一样,难以总结出一句简明扼要的话来。 要是老妈,肯定能一语切中要点。 “那你跟我说说你知道的,经常在村子周围活跃的那些邪祟。” 寇玉山一边给桑雀讲,一边带她到村头土屋,寇玉山家对面就是黑山村老村长一家的住处。 寇玉山家很整洁,院中有一些练功用的木桩,屋里墙上还挂了一张猎弓,桑雀看到,顺手取下来。 左手握弓,右手搭弦,桑雀背脊一挺,弓弦拉开三点一线,眼神蓦地锐利如鹰。 比现代猎弓重且费力,但是练习一下,应该能找回手感和准头。 寇玉山给桑雀倒完水一回头,看到桑雀将那张弓拉满,身姿挺拔面无表情,不由惊住。 那张弓,全村只有他能拉满,桑雀个头是不低,但是看着瘦瘦的,竟然有这么大力气? 女中豪杰啊! 寇玉山挠头,“练过?” 桑雀放下弓,“嗯。” 可惜,寇玉山说姚玉娘性子温吞,她不能崩人设,还是继续装弱女子比较好,也能降低严道子的警惕。 跟寇玉山了解了许多关于黑山村和邪祟的事情之后,桑雀又跟寇玉山去拜访了村长和左邻右舍,混个脸熟,坐实身份。 黄昏临近,桑雀谢过寇玉山的挽留和帮助,拿着他给的柴刀,孤身前往严道子住处‘拜师’。 到村尾小院时,桑雀老远便听到一阵阵哭求声。 “严道长,我家幼娘都已经给您了,现在小四又成了这副样子,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求求您了严道长,救救我家小四吧,我何宝胜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啊!” 桑雀走到院门口,看到一对中年夫妇,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两人正跪在严道子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 厄运专挑苦命人! 看见桑雀时,严道子烦躁的眉头舒展开,眼神一亮。 “不过是撞邪丢魂的小事,正好,贫道今日新收一徒,就由她来为你家小四过阴招魂。” 桑雀站在院门口,一副呆滞样子,甚至想把踏进来的脚收回去,假装自己没来过。 “你叫玉娘对吧?虽然我与你有师徒缘分,但你若是自己不争气,你我这师徒缘分只怕留不住,此刻贫道就给你一个考验。” “你若能成功为何家小四招回魂魄,贫道就收下你,传你正统道法。先进来,贫道与你细说招魂之事。” 严道子扭身进屋,何家妇人秦芳茹抱着孩子抽噎,一瞬不瞬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桑雀打量,满眼都是担忧和害怕。 何家男人何宝胜拳头紧握,愤慨的红了眼,看桑雀的眼神充满质疑。 桑雀低下头跟严道子进屋,何家孩子的生死,竟然被严道子拿来考验她,何其悲凉。 而她,现在也没的选。 第13章 招魂 主屋厅堂内,严道子歪坐在正中的方桌旁,背后案台上有两只瓷瓶,上方挂一副道士云游图。 图是山水意境,云雾缭绕的水墨画,画中道士仙风道骨,得百兽追随,其乐融融。 可桑雀一眼看过去,恍惚间看到山间全是骷髅野鬼,那道士也隐没在张牙舞爪的黑雾之中,面容不详,极其诡异。 屋内尸臭味更浓,不光从严道子身上传出,还有厅堂两边的屋子里也有。 桑雀微微侧目,朝左边屋子看去,那里两扇木门紧闭,挂了锁,木门左右两边都贴着古怪的黄纸符箓,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刚才在外面,她就发现这边屋子的窗户是被木条钉死的。 但是莫名其妙的,桑雀对那间屋子产生一种渴望感,渴望到那里去。 严道子提起桌上茶壶倒了一盏,非常自然地摆在旁边的座位前,可是那里根本没有人! “识字吗?”严道子问。 桑雀仿若未闻,看着严道子旁边那盏茶和那个空位。 是严道子单纯的想要吓她?还是她现在下九幽的层级不够,看不到严道子的邪祟? 桑雀感觉,后者的可能性高一些。 严道子将桑雀不加掩饰的好奇收入眼底,又从怀中取出一节短小骨头和一柄匕首。 看到那柄匕首,桑雀瞳孔轻颤,那是她上一次落下的水果刀,严道子想试探她。 桑雀没吭声,严道子举起刀转动查看,“这把匕首是害死贫道徒弟的歹人所留,材料特殊,生平仅见,是不是比铜镜还亮?” 桑雀闷闷点头,毫不避讳地直视水果刀。 不锈钢的,能不亮吗? 严道子眉头微动,放下水果刀和那根骨头,盯着桑雀,“年方几何,识字吗?” 桑雀木楞摇头,“十……十五了。” 这个姚玉娘的马甲是十五岁,比她还小一岁。 桑雀的结巴让严道子蹙眉,他上下打量桑雀,眼中敛着几分锐利。 “本朝律法你应该知道,不论男女,年十四到十六之间必须成亲,逾者要纳人头税,逾十八还不成亲,会由官府强行婚配。” 这一点,桑雀还真不知道,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这邪祟横行的世道,每天都在大量死人,如果不让平民百姓使劲生,国家迟早灭亡。 严道子继续道,“在我朝,唯有皇室,王侯,道门,佛门弟子,和镇邪司的人不受此律限制。就算是卖身为奴,年满十八也必须由主家安排婚配,你若不想随意找个人成亲,不想做那只能下崽的无知妇人,拜我为师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朝丞相开明,请了陛下恩旨,只要我引荐你入道门,正式授箓之后,就算是女子,也能去镇阴司领差。届时婚配自由,可立女户,甚至可以建功立业,加官进爵,这其中的好处,你可明白?” 桑雀装模做样的想了想,然后闷闷点头。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样的世道,竟然允许女子立户和做官,严道子口中这个丞相又是下令废了先前的国庙,又是请恩旨让女子做官,权利未免太大了吧? 听他的口气,这个丞相应该是个男的,思想这么前卫? “给那何家小儿引魂,就是我给你的第一道考验,你若能通过,我便传你开鬼门下九幽之法,之后你就能用双眼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邪祟,能提前避开甚至是洞察邪祟法则,活得更长久些。” 桑雀还是很疑惑,难道这些人凭借肉眼,真的看不出其他人开了鬼门,甚至驾驭了邪祟吗? 严道子说到这里也顿了顿,拿起桌上茶盏,朝旁边举盏敬了下。 蓦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那空位上扑面而来,将桑雀瞬间笼罩。 桑雀汗毛倒竖,感觉到体内一股同样阴冷的气息就要在外部刺激下冒出来。 右手掌心微微发烫,桑雀抱紧双臂疑惑又惊恐的扫视周围,凭借意念压制住体内的阴寒之气,让自己的畏惧和害怕本能表现出来。 严道子拿着茶碗抿茶,阴鸷的双眼始终注视着桑雀。 他下九幽已到二层九十五阶,他所驾驭的邪祟也在这个层级,就剩最后四阶便能进入九幽第三层,道行更进一步,可在镇邪司中混个三司的职位。 阴童虽然特殊,但实力约摸在二层中部,如果前夜杀死明漳的阴童在这丫头身上,逃不出他的眼。 只是……为何什么异常气息都没有? 难道真不是这丫头? 还是说,她是前夜跟明漳在一起的外人,但并没有收服阴童? 严道子眉头蹙起,仔细想想,阴童特殊,就算是镇邪司最精锐的夜游使也难对付。 曾有多人尝试作法驾驭阴童,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沦为阴童血食,这丫头未必有能耐收服阴童。 说不定是她运气好,从阴童手下逃过一劫。 他修行十余年,驾驭邪祟也有一年多,这丫头这般年岁,道行怎么可能超越他? 只要阴童没被她收服,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此处,严道子眉头舒展,一口饮尽茶碗中的茶,将他的邪祟召回。 “定力不错。”严道子随口夸赞。 桑雀大松一口气,怕额头冷汗让自己掉色,赶忙低下头用满是灰的袖子沾了沾。 “就快入夜,废话贫道便不多说了,招魂十分简单,就算是普通人,严格遵守招魂的规矩,一样做得来。” “这次主要考验的是你的胆量,也让你提前知道,开鬼门下九幽要用到的‘过阴’之法是怎么一回事。” 桑雀全神贯注,先仔细听严道子说,之后再考虑他有没有给自己下套。 严道子捻弄着山羊胡,慢慢道,“人有三魂,天魂,地魂,人魂,人死之后,天魂归于天,地魂归于地,人魂则入轮回,待到忘记前尘转世,天魂地魂归位,重得新生。” “那何家小儿八字轻,不知何处撞了邪,失了人魂,好在不过三日,天魂地魂还在,尚能招回。院中左侧屋子是明漳住处,屋里有一个陶罐和一只灯笼,你先去取来。” 桑雀点点头,转身离开主屋。 夕阳似火,热气灼心。 何家夫妇抱着昏迷不醒的孩子,汗涔涔地跪在院中,一听到动静,立刻直起背,满怀期盼地看过来。 见到是她,夫妇俩眼中都划过一抹失望,秦芳茹低头摸着怀中幼子的脸,肩膀耸动,无声落泪。 何宝胜拳头紧握,悲愤咬牙,壮着胆子朝正房喊。 “严道长,我们不劳您亲自出手,能否借一盏魂灯和一张引路符,我……我自己为我儿招魂!” 桑雀走到左侧未上锁的房子门口,脚步停顿,没听到严道子的声音,默默叹了口气,推开屋门。 屋内阴森潮湿,有股霉味和脚臭味混合的味道,不大的屋里里面垒了一个土炕,炕上被褥凌乱。 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博古架,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 桑雀在门口靠墙的桌子上看到笔墨和黄纸,还有一个脑袋大的陶土罐。 掀开陶罐封口,浓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里面全都是糊状的黑泥,还混着两节断指。 桑雀皱眉盖上封口,看墙上挂着一盏破旧发黄的白灯笼,长方体,四面都有血色符文,里面有大半截红烛,隐隐散发出血腥味。 扫视全屋,桑雀心想,她可能接下来就要住在这间屋子里了,不知道明漳还有没有别的笔记可以看,或者藏了什么宝贝。 桑雀眉头微动,朝外面看了一眼,快速搜了几个地方,最后探手到凳子下面,眼睛一亮。 桑雀收回手暂时没动下面的东西,拿好陶罐和灯笼快速回到严道子处。 严道子继续交代,“罐子里是尸泥,涂抹在额头可以暂时遮蔽你的活人气息。入夜之后,子时之前,外面游荡的大都是游魂,连邪祟都算不上,只要你不暴露,不主动招惹,基本不会出事。” 严道子从衣襟里摸出一沓长条形黄色符纸,沾了下唾沫,数钱一样一张张翻开,取出其中一张放在桌上。 “此乃引路符,入夜之后,你跟何氏夫妇回家,取何家小四头顶一缕头发,和左手中指指尖血,指尖血抹在引路符上,符火会带你找到何家小四丢失的人魂。” “之后,取你自己的指尖血滴在魂灯中的红烛上,红烛自燃,再将何家小四的头发于灯中烧了,一路叫着他的名字牵引魂魄,子时之前回到何家,人魂自会归位,招魂就成了。” “这一路上,你会看到各种在外游荡的游魂,只要你心不乱,魂灯就不会灭,魂灯不灭,就能保你平安,记住了吗?” 桑雀思索片刻,闷闷点头。 严道子往后一靠,“那就去吧,今夜招魂成功,你就住在何家,待到明日天亮再回来,子时之后,天亮之前,外面的邪祟就不是好惹的了。” 桑雀再次点头,缩着脖子走过去,取走严道子桌上的引路符,抱着罐子拿着灯笼出去。 严道子看她那副样子,不禁摇头,“也不知是擅长伪装,还是真的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无趣!” 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或许今夜,就能见分晓! 第14章 符火引路 走出主屋,天边夕阳逐渐暗淡,何家夫妇还抱着孩子跪在那里。 院子角落拴着一头黑驴,对着桑雀撩蹄子叫,不知道在抱怨什么。 何宝胜双眼噙泪,咬着牙死死盯住桑雀手中的黄符和灯笼。 桑雀眸光一凝,将黄符塞进衣襟里,回了趟明漳房间,又很快出来关好门。 “走……走吧,回……回你家。” 桑雀结结巴巴地对夫妇俩道,举了举手上的灯笼,示意她要来招魂。 秦芳茹看向身旁的何宝胜,何宝胜从秦芳茹怀里接过孩子,无奈接受现实。 “天要黑了,先回去再说。” 两人互相搀扶着朝回走,桑雀跟在后面。 “姑娘,以前没见过你,你打哪来啊?” 秦芳茹落后几步,到桑雀身边打听,声音还有些哽咽。 之前寇玉山带她回村,没有跟何家打过照面,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桑雀现在的身份。 正当桑雀头疼解释身份可能会暴露口音问题时,前方出现两个人,披着黄昏霞光,急匆匆地跑来。 为首的正是寇玉山,后面还跟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略微驼背的黑瘦青年,第一眼就感觉像个猴。 是明漳笔记里,老娘总能听到古怪曲子,需要糯米驱邪的瘦猴? 寇玉山跑过来先看了眼桑雀,确认她的安全,再看她抱着坛子拎着灯笼,以及何宝胜怀里昏迷不醒的孩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寇玉山出面解释道,“宝胜兄弟,这是我大姐过继给我的玉娘,今日才到村上,也不知道严道长看中玉娘啥了,非要收她当徒弟。” 闻言,何宝胜眼神微亮,“老哥,那你跟玉娘说说,让她把引路符和魂灯给我,我自己给我儿招魂,求求你了老哥,这可是我儿的命啊,我如何能放心交给一个啥都不懂的人?” 秦芳茹忙不迭地点头,又开始担忧落泪,实在是桑雀现在的样子十分木讷,不像个伶俐人,他们没办法把孩子的性命托付给桑雀。 之前的明漳虽然尖酸刻薄,总会向村民额外索要钱财物件,但办事老练,胆子也大,确实有些真本事。 几个月前赵家小儿赵天聪也是丢魂,就是被明漳顺利召回的。 只不过最后赵天聪还是在雨天失踪,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旁边的瘦猴叉腰喘气,打量桑雀,“你多大年纪了啊,咋比我长得还高呢?招魂的事你以前干过吗?有把握吗?” 桑雀斟酌了下,“试试。” 一听这话,何宝胜急红了眼,“这是我儿的命啊,岂能随便试试?东西给我,我自己来!” “不给!” 桑雀闷声后退,抓紧手上的东西,要不是为了保持人设,她直接一人一手刀全劈晕了,省得麻烦还聒噪! “宝胜兄弟你别急,”寇玉山拦着何宝胜,见两边院子里的村民陆陆续续探头出来,赶忙道,“先回,有啥事咱先回去再说。” 寇玉山给瘦猴使眼色,瘦猴赶忙对桑雀招手,“来来来玉娘,我先带你去宝胜兄弟家准备。” 桑雀跟着瘦猴先走,寇玉山压着何宝胜和秦芳茹走在后面。 到了何家,天色擦黑,桑雀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正用长杆挑着一盏白灯笼,往屋檐下挂。 灯笼崭新,上面有一个‘奠’字,那姑娘双眼红肿,哭了好久的样子。 土屋正堂里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拿起一个野菜馒头放在旁边案台上供奉的小小牌位前。 “幼娘啊,阿爷没本事,保不住你,现在你走了,你阿弟又成了这副模样,这都是报应啊。你要是在天有灵,看在你爹娘的份上,帮帮你阿弟,要怪就怪阿爷,阿爷的命你尽管索了去吧。” 老汉佝偻着,抬手抹泪。 瘦猴跟桑雀介绍,挂灯笼的是何家二娘,下个月就要出嫁,屋里是何老汉,现在何家只剩这么几个人。 何家二娘很冷漠,连瘦猴也不理,看了一眼就进屋去。 寇玉山带着何家夫妇后脚跟上来,虽然两人看桑雀的眼神依旧充满不信任,却没再说什么。 天黑透之后,秦芳茹和何二娘守在何家小四床前,桑雀在外面跟寇玉山单独谈了片刻。 桑雀在问寇玉山,关于招魂的步骤,他知道多少。 寇玉山只能说出大概,黑山村大部分村民实际上都只知道大概,知道要用引路符和魂灯,知道要叫着名字一路回来,知道路上会遇见游魂。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引路符要取哪一根指头的血,不知道魂灯要怎么点燃,需要哪个地方的头发做媒介。 还有最重要的规则,严道子故意没告诉她。 好在,明漳笔记中有写。 引魂归时莫回头! 那些繁琐苛刻的条件明漳不记,却只记了这一条,说明这条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或许打折折扣也无妨。 “你有多少把握?”寇玉山问桑雀。 桑雀认真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回来的路上会遇到什么迫使她回头的情况,但她只要不听不看保持理智,不要胡思乱想吓自己,拼一次应该问题不大。 “尽力。” 寇玉山点头,实际上,他是所有人中唯一相信桑雀的,毕竟是巫庙庙祝的女儿,就算什么都没学过,自身肯定有过人之处。 否则她第一次回到黑山村的时候,就跟明漳一起死了。 “你觉得严道子会跟踪我吗?”桑雀问,她最怕这个。 寇玉山道,“如果你不出村子,他可能会跟踪你,但你一但离开村子范围,他绝对不会跟踪。他这个人惜命得很,到黑山村大半年了,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麦田那边的树林,大部分事情都让明漳处理。” 桑雀颔首,松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 “麻烦你再跟我说一次黑山村和附近的地形,还有各家的大概位置。” 寇玉山从碗里沾水,在桌上给桑雀一边画一边讲,桑雀神情专注,仔细听着,上课都没这么认真过。 她怕出现意外状况,慌不择路之下迷失方向,这里的夜晚绝对不像严道子说的那样,就算只是不如邪祟的游魂,她也得万分小心。 更何况严道子明显在坑她,想用轻巧的话,降低她的警惕心。 片刻之后,桑雀记清楚地形,还有寇玉山说的,根据月亮位置判断时辰,星辰位置判断方向的方法,对寇玉山道,“让他们都出来吧,我不想费口舌。” 寇玉山进到里屋,把所有人都劝出来,招魂的时候,屋内是忌讳有外人在的。 所有人出来之后,桑雀拿着东西快步进屋,何宝胜刚要开口,屋门砰的关上,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爹,这可咋办呀,守安还那么小,我这心里疼啊……” 秦芳茹抓着何二娘手臂止不住的哭,一家人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等待,祈祷奇迹出现。 屋内。 桑雀看着土炕上才七八岁的孩子,默默叹了口气。 “我会尽我最大努力,也希望你能给点力,想活下去,光靠别人可不行,你爹娘都知道别人靠不住。” 炕头有针线篮子,桑雀从何守安头顶取了两撮头发,多一撮以防万一。 将针拿到灯盏火苗上烧了片刻,桑雀捏起何守安左手中指刺破,挤出一滴血,抹在引路符上。 血液像火一样,瞬间将黄符引燃,紧接着窜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绿色火苗,绕着何守安转圈。 桑雀抹了一把尸泥在额头上,冰凉的感觉让她一激灵,她赶忙把针重新在灯盏上烧了下,别在自己衣服上,后面还要用。 符火转了三圈之后,风驰电掣,直接穿过屋子紧闭的窗户,飞到外面去。 桑雀想也没想,拿起魂灯和柴刀,推开窗户,单手一撑就跳了出去。 落地之后桑雀僵住,发现自己崩人设了。 她左右看看,好在周围没人,天知道符火会穿墙,还飞那么快。 符火在何家院子外面打转,等待桑雀跟上来。 黑山村背靠层峦叠嶂的大黑山,面朝荒树林,在山脉和平原的夹缝中扎根。 夜幕之下,群山沉静,明月也被乌云遮蔽,巍峨高山像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树影张牙舞爪,深林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未知的邪祟。 桑雀刚开始没想那么多,心神全都专注在招魂步骤上,此刻蓦地踏入黑暗,孤身面对空无一人的村子,她发现,自己还是会害怕。 人类最大的恐惧就是对未知的恐惧,除此之外,恐惧还来源于火力不足。 她现在两样都占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按了下藏在衣襟里的东西,桑雀握紧柴刀提着灯笼,坚定地走向院外那簇符火。 “走!” 第15章 水鬼 符火摇摇晃晃,在村中各处游荡,偶尔停留在某处,像个熊孩子,总被莫名奇妙的东西吸引。 也有可能,这些地方都是何守安丢魂之前停留过的地方。 抹在额头的尸泥还带着冰凉的气息,桑雀小心翼翼地扫视周围,目前还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就是太安静,太‘干净’,反倒让她毛骨悚然。 只有各家各户门窗里透出的暖黄光晕,和偶尔的狗叫声能带给她一点点安全感。 何家隔壁就是生了双胎的李家,对面是已经绝户的刘家,路过刘家,桑雀余光扫向老槐树。 白天什么都没有,入夜之后,那树下却挂着一具女尸,吱呀摇晃。 桑雀头皮一紧,赶忙收回目光继续跟着符火走。 刘家过去是瘦猴的家,符火突然加快速度越过瘦猴家,一路朝着北边飞窜。 桑雀跟在后面跑,不一会就看到严道子住的青砖小院,正房里点着灯,将一道人影映照在白纸糊的窗户上,像是在炕上打坐。 符火很畏惧这个地方,又加快速度朝着青砖小院西边飞窜。 大黑山在村子西南面,西北边是大片麦田,桑雀看符火飞窜的方向,心中一沉,那边林子里是黑山村的坟地,坟地往山那边走,有一片湖。 寇玉山说过,水属阴,最能藏匿邪祟,即便是在晴朗的白日,湖中也会出现各种诡异的邪祟,甚至是水鬼索命。 他们引湖水浇灌田地,也要算好阳气最盛的时候,才敢靠近那湖。 其他时候都不可随意靠近有水的地方,只有世代供奉水鬼河神的人,才能在水中来去自如。 在这个世界,除了人和兽之外,还有四种存在,游魂,邪祟,鬼,以及鬼神。 名字里能带上‘鬼’字的,是比邪祟还厉害,连走阴人也无法彻底消灭的存在。 桑雀现在知道名字的,有明漳笔记里提到的‘山野地鬼’和‘村鬼’,以及寇玉山告诉她的‘水鬼’。 她身上的鬼童,应该叫做阴童,带鬼字不妥。 而邪祟包罗万象,是对这类存在的统称,再往下细分,寇玉山知道的也不多,需要从严道子或者镇邪司那里学习。 桑雀跟着符火穿过稀稀拉拉的树林,山坡上伫立着一座座坟包,阴风吹飞纸钱纸灰,漫天飞扬。 许多看不真切的人形鬼影,漫无目的地飘荡,随风传来一些冷幽幽的哭泣声,但这些游魂目前对她都没有反应。 桑雀在心中数秒计算时间,跑了大约十分钟,穿出树林坟地,一片静谧幽沉的湖泊映入眼帘,湖水浑浊发黑,在月光照耀下,湖面甚至泛着点血红色,极为不祥。 桑雀心想,她用跑的,都要十分钟左右,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果没有人带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玩?还要经过坟地,疯了吗? 符火飞到湖边一块大青石旁打转,绿幽幽的光芒下,两个身体半透明的孩子显现出来,蹲在一起,正在敲击地上的石头。 “何守安!” 桑雀试探着叫了一声,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抬头回应,符火立刻飞入他体内,像呼吸一样在他半透明的魂体里明灭闪动。 他慢慢站起来,神情逐渐呆滞,不由自主的朝着桑雀这边靠近。 桑雀一边慢慢后退,一边取下别在衣服上的针,准备取血点燃魂灯。 就在这时,跟何守安一起玩耍的小孩魂魄见状,突然朝着何守安扑过去,似乎舍不得这个玩伴。 呼—— 阴风袭来,草叶沙沙作响,湖水中间隆起,朝两边分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湖底深处快速浮起。 湖边和树林里的游魂顷刻间消失无踪,四周静得可怕。 桑雀瞳孔巨震,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何守安!” 一个庞然大物冲出湖面,溅起的水花如同瓢泼大雨,朝着岸边狠狠砸下来。 轰! 大地震颤,桑雀朝前扑倒,撞上一块凸起的石头,湖水噼里啪啦地落下,腰腹剧痛让桑雀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浑身湿漉漉的桑雀抬手抹脸,感觉到额头尸泥化开,她心里咯噔一下,一抬眼,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肝胆俱寒。 朦胧月色之下,一条巨大苍白,由无数腐烂尸体和水草绞在一起的手臂从湖中伸出,拍在湖边大地上。 暗红色水草妖娆舞动,那些腐胀油腻的尸体挤压在一起,仍用力挣扎,喉咙中发出嚯嚯声响。 何守安的魂魄被桑雀带着幸免于难,但他那个玩伴的魂魄却被巨手上一具尸体死死拖住,哭嚎挣扎也无济于事,被巨手慢慢拖回湖中。 桑雀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之前看到的邪祟跟眼前这东西比起来不值一提,这还不是湖中之物的全貌。 这就是水鬼吗? 能被冠以‘鬼’字的存在,果然可怕。 她光是看一眼,都感觉自己的精神要临近崩溃,好在她受现代各类恐怖电影洗礼,对这种恐怖场面尚有抵抗能力。 桑雀收回目光爬起来,又叫了何守安一声,一边逃离湖边一边抽出腰后柴刀弄破手指。 刚才那一场瓢泼大雨让地上多了许多水坑,就在桑雀要踩中其中一个时,水面泛起涟漪,桑雀眼神一凛,立刻扭转身体踩在旁边。 一条苍白肿胀的手臂从水坑中探出来,一把扯住桑雀裙摆。 撕拉! 刀光闪过,桑雀果断用柴刀割掉裙摆,避开周围水坑,一秒都没耽搁。 寇玉山说过要避开有水的地方,明漳笔记中也曾提到那个雨天失踪的赵家小儿可能是踩了水没的。 踩水坑,是触发水鬼索命的规则。 等等,刚才跟何守安一起玩的孩子,不会就是赵家小儿吧? 桑雀瞳孔颤动,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她扭头查看何守安的魂魄有没有跟上来,却看到何守安的魂魄被水坑里伸出的手臂抓住腿往水坑里拖,魂体中的符火越来越暗淡。 桑雀探手到怀中,取出从明漳房里找到的驱邪符,正要引燃又顿住。 何守安是魂魄,按照逻辑属于邪祟鬼物,用驱邪符会不会把水鬼手臂跟何守安的魂魄一起弄死? 额头已经没有冰凉的感觉,周围消失的游魂又凭空出现在山野树林之间,那一张张惊悚恐怖的脸,全都朝她这边转动。 尸泥失去作用了! 此刻对桑雀来说,最应该做的就是放弃招魂,靠着身上的三张驱邪符,一口气跑到严道子住处,这样才能保住她的命。 但她是桑家犟种一枚,最不能接受未曾拼尽全力的失败。 放弃招魂跑回去,严道子也未必会留她这个废物活命。 再试一次,不行再走! 桑雀迅速将自己的血滴在魂灯内的红色蜡烛上,蜡烛噗的燃起,散发出血红色的光晕,笼罩桑雀周围两米范围。 烧掉何守安的头发,奇怪的臭味弥漫出来,桑雀对着远处大喊。 “何守安!” 一股吸引力从魂灯上传出,被水鬼手臂拖住的何守安魂魄开始奋力挣扎,魂体内的符火忽明忽暗。 周围游魂朝桑雀这边包围过来,数量不少,情势紧迫。 “何守安!” “何守安!” 桑雀大声呼唤着后退,左手提魂灯,右手捏驱邪符,右手食指上血迹未干,要是出现意外,随时都能用血引燃驱邪符。 强大的压力之下,桑雀体内一股阴冷气息控制不住的冒出来。 阴童突然出现在何守安魂体旁边,空洞的眼窝静静注视着奋力挣扎的何守安,慢慢抬起她仅有的左臂,抓住了水坑中那条肿胀的手。 何守安魂体瞬间脱困,一下撞进桑雀的魂灯中,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阴风呼啸,周围突然起了大量灰雾,朦胧,阴冷,充满诡异气息。 魂灯光晕照亮桑雀周身不足两米的范围,那些雾中游魂全都被无形的力量抵挡在外,挥舞着双臂,无法靠近光晕中心的桑雀。 顾不得理会阴童,桑雀左手提着魂灯,右手食指往驱邪符上一抹,符纸开始从边缘缓慢燃烧,透出暖黄色的光晕。 桑雀转身就跑,从现在开始,招魂进入最紧要的时刻,不能回头! 有驱邪符抵挡,阴童如果就此脱离她的身体……也好。 雾气中不断传出冷幽幽的哭泣声,桑雀不敢停,一直在林中狂奔,发现魂灯中的魂魄有脱离的迹象,便叫一声‘何守安’,让魂魄被吸在魂灯内。 跑了好远,前方雾气涌动,湖面血光映入桑雀眼中。 桑雀呼吸一滞,她朝着一个方向跑,竟又回到了湖边?鬼打墙? 驱邪符也不能带她跑出阴童的祟雾吗? 一张驱邪符快要燃尽,桑雀立刻将第二张抓在右手准备引燃,突然一条发青干瘪的手从雾中伸出,一把抓在桑雀右手腕上。 撕拉! 鲜血飚飞,桑雀骇然睁眼,大脑还来不及感受剧痛,她整条右臂已被生生扯断,掉在草丛中抽动。 符光褪去,魂灯血红色的光晕中,阴童面无表情地骑在桑雀肩头,一双双干瘪的手从阴童腹部伸出,攀上桑雀的脸。 僵冷粗糙的手指摩擦在脸上,那感觉让桑雀浑身颤栗,几乎被恐惧占据全部心神。 阴童尖锐发青的指甲悬在眼珠前,桑雀抵抗着恐惧的侵袭,毫不犹豫地朝后转身。 引魂归时莫回头。 这是她生死之际能想到的,对付阴童的唯一办法。 噗! 魂灯熄灭,湖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虫鸣和哭声全部消失,湖下黑影下沉,整个天地静谧到了极致。 同一时刻,树林深处破庙中。 披头散发,满脸黑灰的夏蝉坐在火堆旁啃着干硬的馒头,忽听一声裂响。 数不清的爬虫从倒塌石像裂口中钻出,窸窸窣窣,快速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荒树林中鸟雀惊飞,百鬼退避。 夏蝉手里的馒头掉下来,满眼惊讶,“巫娘娘,醒了……” 第16章 回头 湖边,大雾弥漫。 一点暖黄光晕突然亮起,驱散黑暗,照亮桑雀苍白惊惧的脸。 桑雀冷汗涔涔,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看向身体右边,右臂还在,原来驱邪符她从来都没有点燃过,从阴童出现的那一刻,她就进入了祟雾制造的幻觉之中。 她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转身的瞬间,一种无法形容的深寒,不可名状的恐惧瞬间笼罩下来。 紧接着肩头一轻,有什么东西把阴童强行从她肩上拉走。 黑暗中,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她感觉被许多‘人’包围着,无数细碎重叠的呓语声从那些‘人’口中吐出。 各种血红底色的恐怖画面在脑中快速闪过,让她的理智近乎崩溃。 但是很快,她被谁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一下冲破恐怖的牢笼,身体恢复行动力,她便立刻引燃驱邪符。 桑雀看向右手心,厌胜钱的印记好像加深了一点点,她仍能感觉到体内有股阴寒的存在。 刚才推她那一下的,难道是逃回来的阴童,还顺带给她带回一些邪祟的力量? 地上有许多不知哪来的爬虫四散逃离,桑雀捏着驱邪符,找回熄灭的魂灯。 也不知道招魂还能不能继续,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桑雀再次用自己的血点燃魂灯,幸好她当时多取了一撮头发,不然现在想再试一次都没办法。 烧完头发,桑雀对着周围呼唤。 “何守安!” 静谧无声,经过刚才的事情,周围除了淡薄的青色雾气,连游魂都没了。 “何守安!” 依旧没有反应,难道真的失败了? “何守安你给点力啊!你爹娘在等你回家!何守安!” 忽然,一个青色脑袋从远处墓碑后冒出来,正是魂体近乎透明的何守安。 他身后隐约有个女人的影子,扶着何守安的肩膀护着他,桑雀看过去时,影子便很快散了。 桑雀管不了那么多,继续叫着何守安的名字,直到他的魂体回到引魂灯中。 重新上路,桑雀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水坑朝村子走,走一阵叫一声,魂灯里不断飘出的味道让她头疼,感觉精神抑制不住的困倦,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保持清醒。 一张驱邪符燃尽,周围依旧不见游魂的踪迹,桑雀便没有再烧剩下两张。 只是重新取出一张符,还是像之前一样,死死捏在右手,食指带着血悬在上面,有情况也能保证单手最快速引燃。 雾气弥漫,天色发青。 桑雀辨别来时的路径,尽量加快速度往回赶。 “小雀!” 眼看就要走出树林,背后一声熟悉的呼唤,让桑雀猛地停下脚步,双眼大睁,差点就回头看过去。 但是,她忍住了。 “小雀是你吗?妈妈总算找到你了,这里是哪里?小雀?小雀你怎么不理妈妈?” 桑雀捏着驱邪符的手微微颤抖,老妈怎么会在这里? 不,不对,她穿越过来是因为厌胜钱,老妈不可能到这里来! “小雀,我看到你留在桌上的那本笔记,我就猜你有事情。你大姨回来了,她真的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她还成了修仙者,是她带我来到这里找你的,我们走散了。” 阴风扑在后颈上,让桑雀汗毛倒竖,魂灯里蜡烛燃烧的味道让她越来越焦躁,火苗也跟着剧烈摇摆。 她的真名没有告诉过这里任何人,甚至都没从自己嘴里吐出过,邪祟怎么可能知道她叫桑雀? 桑雀想到什么,低头看向手中灯笼,眉头蹙起。 “小雀,妈妈太累了走不动了,你过来背妈妈一下好吗?” 桑雀眸光逐渐冷淡,她才刚在心里想着‘你怎么不自己走过来’,后面的声音就给出回答。 老妈因为大姨的离开,已经八年没用过假肢,根本站不起来也走不了,何谈走不动? 是魂灯里蜡烛的味道让她产生了幻听,这都是她的意念,蜡烛和灯,还有之前用的尸泥都很邪异,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魂灯里的火光逐渐稳定,桑雀眼神沉静,抬脚就走,不再理会后面让她刺心的呼喊声。 没走两步,后面又传来寇玉山的呼喊声。 “玉娘,严道子在前面守着想要让你招魂失败,我带你从这边绕回去。” 桑雀依旧不理。 “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小雀,我是你大姨啊,你有没有看到你妈?” “姑娘,小僧路过此处迷了路,请问兰若寺在何处……”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不断在桑雀背后呼喊着,桑雀充耳不闻,用力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再想下去,一会童年阴影楚人美都要出来了。 桑雀深呼吸,魂灯火光越来越稳定,在魂灯光晕的保护下,几分钟后,她总算走出树林,远远看到严道子住的青砖小院。 只是…… 此刻从魂灯的光晕中看过去,那座小院周围充满了流动的黑灰色的雾气。 尤其是严道子住的那一排屋子周围雾气浓郁,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材轮廓,十分诡异。 桑雀看不明白,只好稍微远离小院,从小院侧面过去的时候,桑雀余光扫了一眼,窗户上没有严道子的影子,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屋里。 走上村子主道,雾气稍减,两边院落中依旧有昏黄的灯光,彻夜不息,村头那边传来狗叫声,这些都让桑雀安心不少。 但是她的精神越来越恍惚,疲惫感加深,这魂灯在大量消耗她的精神力。 路过一座座土屋小院,若有似无的声音传入桑雀耳中,像歌声,像童谣。 ‘青石头青,白点多,狠心爹娘要卖我……十八个公,十八个婆,十八个小姑管教我……担起担子打水去,井又深,绳又细,磨的我小手血淋漓啊,血淋漓……’ 声音苍老沙哑,歌声凄凉幽冷,断断续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桑雀微微侧目,看到左前方瘦猴家的院子里,有个佝偻的老婆婆晃晃悠悠站在院子角落的一口井边,一头栽了下去! 桑雀惊骇睁眼,却没有听到水花声和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她赶忙收回目光不再理会。 何家已经不远。 桑雀抬眼寻找,李家院子里一道黑影快速闪过,鸡叫声传出,黑影形似野兽,蹲在鸡笼边抓着一只母鸡在啃咬。 黑影猛地转头朝桑雀那边看去,满身是血,嘴里咬着断掉的鸡头,脸像土块一样四分五裂。 桑雀快速移开目光,抓紧魂灯加快脚步。 砰! 重物落地,李家对面的刘家院子里,挂在老槐树下的尸体掉下来消失不见,一双双血脚印从树下交替出现,朝着桑雀的方向快速冲去。 李家隔壁就是何家,最后几步桑雀果断跑起来。 “贫道还以为,你招魂失败了!” 雾气散开,严道子出现在何家院外,桑雀迅速将手中驱邪符收回袖子里。 对于桑雀能安然无恙的赶回来,严道子十分意外,湖那边太危险,他没必要为了探桑雀的底,把自己搭进去,所以赶在子时之前,在这里等待。 “好了,魂灯给我,剩下的事情贫道来处理。” 严道子双眼紧盯着桑雀,伸出一只手要接过魂灯。 看着严道子伸过来的手,桑雀心脏紧缩,就差最后一步,只要她带着魂灯进入何守安的屋子,招魂就成了。 严道子分明就是要故意阻拦她,现在放弃,就算不会出现回头那种大恐怖,肯定也不会有好事发生。 电光火石间,桑雀抽出腰间柴刀,毫不犹豫对着严道子挥手甩过去。 “你是假的!” 劲风扑面,严道子骇然睁眼,本能朝右闪躲,却发现闪躲之后柴刀正对面门。 桑雀预判了他闪躲的预判! 当啷! 柴刀落地,严道子歪着脖子,耳朵血流不止。 他愤怒转身,桑雀已经冲进院中,从窗户翻了进去。 严道子面色铁青,浑身因为愤怒抑制不住的颤抖。 就算他驾驭了邪祟,挥手间就能要人性命,但他自己依旧是血肉之躯,不小心防备的话,还是会被寻常武器伤到。 更何况桑雀刚才那一下太快太准,完全出乎他意料! 到底是巧合,还是她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好,很好,咱们走着瞧!” 临近子时,严道子甩袖离开,路过李家,他扫了眼院中,暗骂一声‘晦气’,加快脚步消失在夜幕中。 第17章 点心灯 “娘……” “守安你醒了,太好了,守安醒了,醒了呜呜……” 何家里屋,秦芳茹紧紧抱住刚刚转醒的何守安,压抑不住的哭出声,何二娘也在旁边捂着嘴流泪,何宝胜红着眼,看着他们娘三个傻笑。 何老汉站在屋门口,抹去眼角湿润,转头去给厅堂里的何幼娘牌位上香。 桌边,桑雀吹灭魂灯瘫坐在凳子上,感觉被魂灯烧尽了精神力,头晕目眩。 瘦猴见状,赶忙接过水壶,给桑雀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满眼不敢置信,他先前根本就没想过桑雀能成功,毕竟这事要是换了他去干……他不敢! “你咋还湿透了,守安的魂你是在哪找到的?” “湖……咳咳……” 桑雀喝水太急,呛到咳嗽,话都没说完。 瘦猴和旁边的寇玉山闻言,震惊睁眼,瘦猴惊道,“你下湖啦?没遇上水鬼?那地方严道子都不敢靠近,不可能吧!” 寇玉山张口结舌,他想过桑雀厉害,没想到她这么厉害,水鬼都不怕,不过她是庙祝之女,肯定有巫娘娘的偏爱和保护。 “娘……我看见巫娘娘了……” 何守安在秦芳茹怀中迷迷糊糊开口,满屋皆惊,秦芳茹赶紧打断。 “可不敢胡说,咱现在已经不能拜巫娘娘了。” 巫庙被废之前,黑山村民逢年过节主要祭拜的就是巫娘娘,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巫娘娘的神像。 何守安的奶奶还在世时,也跟何守安讲过很多巫娘娘的事情,在何守安心中,巫娘娘一直是个好鬼神。 桑雀听到何守安的话,想起她看到的那个护着何守安的人影,难道就是巫庙里的鬼神?也是祂救了自己? 桑雀仔细去回想,可是脑中抽痛,她怎么都回想不起来那个人影的样子,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法看清。 “娘……我还看见天聪哥了,天聪哥带我在湖边玩呢,天聪哥说他也想回家……” 秦芳茹怀里的何守安又弱声说道,又给秦芳茹等人惊得面色煞白。 何守安说的是赵家失踪的那个赵天聪。 “赵家那个咳……什么样咳咳……”桑雀放下水杯问道。 寇玉山给桑雀描述了下赵天聪的特征,以及失踪那天的穿着。 听完之后,桑雀叹气,“他在湖里。” 这下满屋子人全都瞪大了双眼,瘦猴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不是,你真下湖了?” 桑雀没法详细解释,也没力气说太多话,姑且就当是她下了吧,反正她确实看到了水鬼。 土炕旁边,之前还要自己招魂的何宝胜面色煞白,心里一阵后怕,要是早先他抢了东西去招魂,必死无疑。 而且死在水鬼手里,还会变成水鬼的奴仆,引家人或者村里人去给水鬼当祭品,后患无穷。 想到这些,何宝胜一下跪倒在桑雀脚下。 “玉娘大恩,我何宝胜先前有冒犯之处,希望玉娘见谅,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玉娘你的恩情。” 桑雀不知所措,那边秦芳茹放下孩子,拉着何二娘又一起跪下,不停的叩谢桑雀。 “今日多谢玉娘出手救我家守安,以后你有什么吩咐,我夫妇二人万死不辞!” 何二娘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跟着爹娘叩头,眼底带着真心实意的感激。 这一刻,桑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心脏里凭空涌出一道暖流,让体内那股阴寒被压得更深。 三个人不断叩头,桑雀赶忙站起,伸手去扶。 “起来,不用……” 桑雀起得太猛,血冲大脑,蓦地天旋地转,黑暗从视线边缘向内侵蚀,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声。 * 浑浑噩噩间,冷风吹拂脸庞。 轰隆隆! 一道惊雷撕破黑暗,桑雀浑身一颤,猛然清醒,看清周围环境,她骇然睁眼。 她又到了那个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深渊……九幽! 这次没有下坠,她脚下是一段凭空伫立的阶梯,虚实不定,好像雾气。 黑暗雾气中满是布满猩红血污,纵横交错的黑铁尖刺,像一片荆棘丛林,壮观又恐怖。 桑雀目所能及之处,还有几具干瘪尸体插在荆棘中,痛苦望天。 周围全是雾状黑暗,风声像鬼哭一样,叫人毛骨悚然。 一片片火焰般的羽毛飘荡而下,桑雀抬头,头顶树状闪电无声横空,火焰羽毛落在前方干尸上,干尸一瞬燃成灰烬,随风而逝。 铁荆棘似乎在缓慢生长,朝着桑雀身体各处刺来,她赶忙在身上摸索,试图寻找照明之物瞧个仔细。 忽然,她心口位置发出一点微弱亮光,似星星之火,风中飘摇,顽强不灭,在这点光照耀下,脚下的阶梯好像更真实稳固了。 光亮起的时候,周围铁荆棘的生长也在明显减缓,透过那点光芒,桑雀发现自己脚下的阶梯上写着三个字。 一、零、八。 她回望高处,避开铁荆棘试着往上走,才一抬脚,阴风突然吹起,雾状黑暗流动散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阶梯上方。 空洞的眼窝流出大量鲜血,平静地注视她。 呼! 不知道什么东西吹了口气,桑雀心口火苗瞬间熄灭,脚下阶梯随之消失,周围铁荆棘上尖刺突飞,狠狠刺入她体内。 !!! 桑雀猛地惊醒坐起,满头冷汗,心脏狂跳。 何二娘拿着帕子坐在土炕边上,一脸关切,“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看清何二娘的脸,桑雀心中发苦,她还在黑山村,没有回到自己的家。 晨光从半开的窗户透进来,已经第二天了。 发现身上衣服换过,桑雀赶忙摸脸,干净水润没有任何脏污。 “放心吧,衣服是我换的。”何二娘把帕子放在旁边的水盆里,“这是我的屋子,从昨夜到现在,没有其他人进来过,你明明长得这样好看,为什么要故意弄得又脏又黑?” “害怕。”桑雀随口说道。 何二娘会意点头,“是,这样的世道,好看的女子总是命苦,不过严道长不近女色,倒是他那个徒弟明漳,以前总是对村里的姑娘动手动脚的。” “能帮我……找些碳灰吗?” 何二娘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篮子碳灰拿到桑雀面前,也没有过多询问,生在这样的世道,他们早就学会了压制好奇心。 “那边有铜镜,我先出去给你准备吃的。那个……昨天我对你冷脸是我不好,谢谢你救我弟,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寻我。” “你……叫什么?” 听到桑雀问,何二娘顿在门口,村里人都叫她何二娘,根本不在乎她真正的名字。 “守慧,我叫何守慧。” 桑雀点点头,看何守慧出去后又将门闭好。 速恢复昨天的样子,桑雀一走出去就看到正堂里,何家人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没有一个动筷子,全都殷切又感激地望着她。 何宝胜抓着一个钱袋站起来,才准备说点什么,桑雀就快速从桌上拿了两个热乎暄软的玉米面馒头。 “我还有事。” 桑雀微微躬身致歉,咬一口馒头转身就跑。 “等等!” 何宝胜追出来,却没追上,只能拿着钱袋悻悻地走回去。 何老汉见状道,“玉娘是个好姑娘,也有本事,比那明漳好太多了,要是她能学会严道长的本事,留在黑山村,咱村就有福了,可惜啊可惜……” 可惜严道子不是个好的,桑雀未必能学到他一身本事,在他手里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 * 桑雀从何家一出来,就听到隔壁的李家院中有一个老妇人正坐在地上嚎哭。 “这可咋办呀,咋办呀!” 院子里遍地鸡毛、鸡血以及被撕咬得不成样子的死鸡。 桑雀目光微沉,她昨晚看到的黑影不是幻觉,难道真是地鬼? 再看对面刘家,静悄悄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可就是安静,更让人汗毛倒竖。 想到瘦猴家投井的老婆婆,桑雀三口吃完一个馒头,跑到瘦猴家院子外。 “青石头青,白点多……十八个公,十八个婆……血淋漓啊血淋漓……” “娘唉我的亲娘唉,您能别再唱了吗?唱得我瘆得慌,您到底哪学会的这曲啊?” 看清瘦猴面前佝偻的老人,桑雀瞳孔微震,就是昨晚投井的老婆婆。 再看瘦猴家院子角落,地面平坦,根本没有井! “诶?玉娘你醒了啊?” 瘦猴看到桑雀站在院外,热情地打招呼,桑雀面色难看,后退两步转头就跑。 “玉娘你跑什么啊,我又不是鬼。” 桑雀脑瓜子嗡嗡,真是‘人杰地灵’黑山村,这是地狱级难度的新手村吧,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她现在都没办法分辨自己眼睛看到的到底是人是鬼。 跑进严道子住的院子,桑雀竟然多了一丝安全感。 院子里的黑驴又对她撩蹄子叫,桑雀看了眼没理,把气喘匀,走向严道子住的正屋。 院角黑驴见状,踢翻石槽。 正屋的门虚掩着,桑雀正要敲门,就听里面传出严道子的声音。 “进来吧。”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阳光透进昏暗的屋子,严道子依旧歪坐在正中方桌旁,拿着她的水果刀削制一节骨头,桌上依旧摆了两盏茶。 桑雀看向左边上锁的屋子,心底还是有种渴望进去的感觉,比昨天还强烈,但是门上的符又让她感觉很危险。 收回目光时,桑雀忽然发现严道子旁边的空座位上,隐约出现一道瘦长的人形影子,就像一张被拉长的人皮,面皮绷紧没有五官,惊悚又诡异。 是严道子驾驭的邪祟! 她能看到了! 第18章 九幽地狱 桑雀扫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继续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她能看见严道子的邪祟,是不是代表她在九幽中所处的位置,已经比严道子和他的邪祟还要深了? “看来是招魂成功了,做得不错,很有胆量。” 严道子专注地雕刻手上的骨笛,没问昨夜的事情。 见状,桑雀只好主动开口。 “我昨晚……好像看到……看到您了。”桑雀故意结巴着,含混不清的说话。 严道子头也不抬,“哦?贫道昨夜一直在屋内修行,未曾出门,怕不是招魂时看到的幻象。” 桑雀:………… 行吧,说正事,她已经不想再等了。 “我昨晚还……还梦见深渊和……和石头楼梯……” 话音一落,严道子手里的刀差点削到手指上,他惊愕抬头,眯眼仔细审视桑雀。 “你开了鬼门,下了九幽?只过阴一次?!可在阶梯上看到数字?” 严道子连番追问,桑雀维持文盲又木讷人设,挠头回忆,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横过来,表示‘一’。 “一阶!你初开鬼门,就直接到了九幽阶梯处?还下了一阶?” 严道子不敢置信,明漳算是他遇见过的资质上等的好苗子,开鬼门也用了三天,之后找到下九幽的阶梯用了两个月左右。 九幽一层九阶,二层九十九阶,三层九百九十九阶。 他入道门修行十余年,真正开始下九幽到今日二层九十五阶,用了五年! 这丫头是个什么鬼才? 严道子望着桑雀,眼神复杂,有嫉妒有羡慕,也有些许担忧。 而他不知道的是,桑雀看到的是三位数,一零八,九幽第三层才会出现的三位数。 桑雀此刻就是要暴露出她优于明漳的资质,和渴望拜师学习的欲望,让严道子早点教她点真东西。 哪怕严道子欺负她是文盲,随便扔给她一本讲解的书让她自己学,也比她一直在这里耽搁时间要好。 这样危险的世界,严道子肯定需要一个马前卒。 桑雀深吸一口气,为了早点回家,也为了自己和老妈,这时候只能放弃一些尊严了。 桑雀噗通跪地,重重叩首,“道长,我……我想跟您学……学本事!” 严道子沉默不语,手指在桌上来回敲击,他当初在望山城中收下明漳,就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个随从。 在这诡异的世道,有太多未知的存在,想要长久的活下去十分艰难,即便他是授箓的道士,有符箓法器,有道君护佑,也难保一生平安。 很多时候很多事,都需要一个探路石,试探危险,试探邪祟规则。 在他成为走阴人之后更是如此,每一次使用邪祟的力量都伴随着巨大的代价,使用次数越多,越短寿,除非危及性命,他都不能随便出手。 所以探路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许多人都是这样做的。 但是,这个随从不能太弱,否则太容易死掉,但也不能太强,强过他不好拿捏。 这个度,需要把握好。 明漳死后,他一直很苦恼,要到哪里去找一个能够快速培养起来的随从。 只是这丫头的身份不清不楚……万一真是他们要的人…… 严道子沉默一阵之后,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忽然扯开笑容。 “很好,你的表现大大出乎了贫道的预料,既然你开了鬼门,也已经下到九幽第一阶,贫道今日就先跟你讲讲修行的基本常识,先起来吧。” 桑雀没有直接站起,依旧跪坐在地上,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严道子。 严道子抿了一口茶,捋着山羊胡,慢条斯理的开讲。 “所谓九幽,便是道门之中的九幽地狱,不同于佛家地狱十八层,我道门地狱是九层,世间邪祟也以九幽划分层级,九幽同样是这世间鬼神,鬼怪和邪祟力量的来源。” “九幽上三层,一曰幽冥,风雷狱,深九层。二曰幽阴,火翳狱,深九十九层。三曰幽夜,金刚狱,深九百九十九层。” “余下的暂且不提,这九幽上三层也是大部分道门弟子最终止步的地方,是较为安全的区域。和邪祟处在同层或者层级深于邪祟,就能以肉眼辨别邪祟,更好的洞察邪祟法则,进行规避,以及利用道门法器对邪祟进行驱离和暂时关押。” “人一旦开启鬼门,下了九幽,就再也无法返回,只能一路向下。九幽越往下,邪祟和诡事就越容易找上门。没人知道九幽深处到底有多少恐怖的存在,大部分都是不能被提及和描述的,知道或者被看见,就会被那些存在被盯上。” “而在九幽之中,人的魂魄会时刻被九幽侵蚀,时间长了之后,轻则疯癫失控,重则殒命,越往下,越严重。贫道曾亲眼见过一位师兄,踏入九幽四层的瞬间就失了理智,杀了驿站上下三十多人,最后引火自焚。” “一个人,遭遇的邪祟事件越多,向下的速度也会越快,若是自身应对邪祟的能力不足,会发生什么事,不用贫道再说了吧。” 桑雀垂眸思考,她当然知道,家里那个女鬼就差点弄死她。 而她现在显然已经到了九幽第三层一百零八阶,需要马上停下来,不能再跳崖般的下降。 “这时候,你便需要一盏心灯,来定住你的魂魄。” “心灯是……是啥?我梦里心口有……有光……” 桑雀已经猜到心灯来历,但她还需要严道子的具体解释。 严道子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她帮何家成功招魂,心灯怎么也能擦出点火星来。 “心灯简单说就是香火愿力,就像庙里供奉的鬼神,都是受民众香火而存在,香火越盛,鬼神越强。授箓的道门弟子,可向道君借香火燃心灯,心诚便可。” 桑雀心想,难怪严道子从不积极为村民处理诡异事件,原来他能借道君的香火,这就是道门授箓弟子的好处吧,背靠大树好乘凉。 只是…… 桑雀扫了眼严道子背后那副道士云游图,恍惚间还是看到满山骷髅野鬼,她总觉得,这个世界的道门和道君跟现代不一样,透着股诡异妖邪,恐怕加入道门,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严道子继续道,“对寻常人来说,需以他人真心实意的感激,喜欢,敬佩等正面情感化为心灯。心灯除了能够稳固脚下阶梯之外,也能在九幽中护人灵魂,心灯越强,九幽的侵蚀就越弱。” “当你不想继续往下的时候,只有心灯能够让你保持理智,停在原地。当然,心灯也会因为他人的厌弃和遗忘慢慢减弱,这还涉及到世间另外一种心灯,不过那是十恶不赦的邪术,不提也罢。” 桑雀垂下眼眸,正面情感能够形成心灯,那么他人的恨和恐惧,肯定也能形成另外一种负面的心灯,不用想也知道会很可怕。 严道子又喝了一口茶,“实际上,普通百姓撞见邪祟,都有可能开鬼门下九幽,只是没有道门观想法门,看不到九幽,不自知罢了。这类人没有心灯,踏入九幽之后就会特别容易吸引邪祟,遭遇诡事,活不了几天。” “这也是为何,撞过邪的人就算能活过一次两次诡事,最终还是逃不过横死的下场。当然,也有一些人运气好,无意识下拥有心灯,弱小邪祟难以近身,总能逢凶化吉。” 桑雀了然,她就是前者,她从第一次穿越到现在已经第三天了,确实遇见了许多邪祟和各种怪事,但凡她好奇心旺盛一点,神经粗大一点,早死了。 比如去捡刘家那本染血的书,谁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还有赵家那个小孩赵天聪,撞邪丢魂,被明漳救了一次之后没多久又被水鬼索命,肯定也是这个原因。 要是这样的话,那昨天被她救下的何守安,只怕…… 桑雀拧眉不愿往下想,回到正题。 寇玉山是严道子说的后者,他是村子护卫队的队长,有村民拥护和敬重,肯定有心灯保护灵魂,所以寇玉山总给人一种可靠和安全的感觉。 “简单来说,下九幽对于普通人最大的作用是看见邪祟,提前洞察邪祟法则。心灯则能稳固九幽阶梯,保护魂魄不被九幽侵蚀而失去理智。但是,世间邪祟万千,有些邪祟就算被人提前看到,也无法规避。” “有些邪祟就算看不到,杀人时也会主动现身,人心中的恐惧,是邪祟杀人的媒介,你要时刻谨记这一点,遇见邪祟越害怕慌乱,死得越快,唯有克制自身恐惧,镇定思考,才能争取更多时间和机会破局。” “那要怎么……怎么杀邪祟?”桑雀又问。 严道子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中,伸手倒茶,“普通人遇见邪祟,只有规避邪祟法则才能活命,没有任何正面抗衡之力。下了九幽的人,则可以借用九幽中的力量对付邪祟,但需要一些媒介。” “道门佛门中的‘法器’是一种,镇邪司中的‘香器’是一种。若要真正灭杀邪祟,唯有驾驭邪祟的走阴人,和邪祟遗留的阴物能够做到。也就是只有邪祟能够杀死邪祟,鬼和鬼神亦然。” “那邪祟要……要怎么驾……驾驭?” 桑雀小心翼翼,强压心中激动,总算是问到关键处了! 第19章 主线任务 严道子突然不再说话,拿起茶盏慢慢抿着,一股低气压笼罩在桑雀周身,让她格外紧张。 但是桑雀知道,紧张就会露怯,所以她什么也没做,就那么保持着姚玉娘的人设,静静等待严道子喝完茶。 过了足足一分钟之后,严道子才放下茶盏。 “你很好学,贫道甚慰,于你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加强心灯,稳固你在九幽中的魂魄。不过……既然你好奇,贫道与你简单说上一二也无妨。” “走阴人万中无一,旁人都说要‘行大运’才能遇上适合自身驾驭的邪祟,成为走阴人,此话倒也不差,九成走阴人都是意外形成,贫道也是如此。” “这源于走阴人所能驾驭的,只有人死之后化祟,其他原因形成的祟,都无法被驾驭。人,天生就有声” “在镇邪司中,驾驭邪祟为己所用有两种办法,待之以礼和用之以强。” 严道子顿了顿,桑雀扫了眼严道子旁边座位前那盏茶,看样子他目前用的就是‘待之以礼’。 “待之以礼,自然就是摆出求人帮忙的态度,先给邪祟献祭血食,令其满足,之后遇到危险,谈好条件请邪祟出手,事后兑现承诺,再奉上谢礼,便可长久。” “但是,邪祟不会一直老实,其胃口会越来越大,也就一次比一次难满足,若是令邪祟不满,它会从走阴人身上自取,走阴人也会因此遭到反噬,丧失理智,最终失控。” 桑雀微微蹙眉,也就是说,这种方法是要先给邪祟杀一个人,然后让邪祟出手的时候承诺给它好处,之后还要双倍兑现? 难怪严道子尸巢事件出手之后,要用两个人来血祭。 这种方法,惨无人道! “我朝绝大部分走阴人一旦被发现,都会受到镇邪司的管控。在镇邪司,贫道血祭用的都是牢中犯人,这次是无奈之举,来不及去镇邪司提人,也都是为了黑山村即将到来的夏收,你莫要听村民胡言乱语。” 严道子虚伪地解释了句,桑雀也就听听,任何规矩都会有漏洞,恐怕镇邪司也管控不了多少。 “用之以强是以自身实力,或借助强大外物镇压邪祟,强令其为自身服务。自身实力指的是心灯,心灯强过所驾驭的邪祟,邪祟自然不敢造次,任凭你驱使。但邪祟成长易,心灯壮大难,我朝可不允许百姓私下建庙,立传,以及拉帮结派。” 桑雀点头,等于能够出名和赚香火的路子都被朝廷堵得差不多了,只是小范围内赚取别人的感激和敬重容易,要想扩大范围,恐怕立刻就会被扣上举行淫祀的罪名,被镇邪司剿灭。 等自身邪祟日渐成长,实力强过自身心灯实力,也就无法再压制邪祟。 若是通过镇邪司来获取香火名声呢? 严道子没继续往下引申,桑雀暂时按下想法。 “至于物件……这世间已知的,能够长久镇压邪祟的外物不足十数,每一件都足以掀起腥风血雨,整个玄朝目前只有丞相大人手中有一件,寻常百姓就莫要肖想了。” 桑雀不由握拳,她要驾驭阴童,必须用之以强,但是短时间内她没办法加强自己的心灯。 就算她让全部黑山村村民对她感恩戴德,也就一百来人。 等等! 获取香火,加强心灯这件事,她能不能从现代想办法? 桑雀眼神微亮,觉得有门,等这次回去之后试试就知道。 除了心灯压制,厌胜钱本身就有压制邪祟的能力,严道子和他背后之人肯定就是在找这件东西。 但是现在厌胜钱的力量不足,需要补充,补充又需要驾驭阴童消灭其他邪祟,毕竟只有邪祟能杀死邪祟。 目前她没那个实力驾驭阴童,可她又不能真的拿活人去血祭。 得,又无解了! “其实,贫道还有一法驾驭邪祟,不用血祭,不用心灯外物,代价也十分微小。” 闻言,桑雀差点双眼放光,好在她时刻保持警惕,眼神和表情如初,滴水不漏。 严道子提到的这个方法,就是明漳笔记里提到的秘法吧?镇邪司那些高层就是靠着这秘法,驾驭邪祟活过十多年还好好的。 桑雀等着严道子说,严道子却就此打住,从座位上站起。 “好了,你也不是走阴人,跟你说这些无用,还是那句话,眼下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加强心灯,待你心灯稳固,下到九幽第二层,贫道会正式收你为徒。” “届时,贫道会请几位老友协助,为你寻找适合驾驭的邪祟,你若是有那个命,成了走阴人,贫道再教你不迟,走阴人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桑雀一口银牙咬碎,要不是忌惮严道子身边那个邪祟,就严道子这身板,她单手都能给他分筋错骨。 但是她必须!必须!必须!保持理智和耐心,这是严道子故意给她下的钩子,她不能傻傻地咬钩。 桑雀心里口吐芬芳,脸上感恩戴德。 “谢道长指……指点。” 严道子点点头,虚扶一把让桑雀起来。 “眼下黑山村的麦子再有几日就可以收了,贫道需专心准备对付麦祟之事,黑山村中尚有几件古怪事,就交给你先一步调查清楚,再由贫道出手解决。” 好吧,昨天是教学任务,现在是主线任务,完成后才能解锁技能进行加点。 可是她想另辟蹊径,直接杀NPC拿奖励怎么办? 桑雀在心里吐槽瞎想,听严道子交代。 “第一,瘦猴老娘平日所唱之曲十分诡异,你去查清楚源头。第二,生了双胎的李家被地鬼缠上,你去打听下,有无给地鬼还愿的线索,这件事不解决的话,后患无穷。第三,那刘家人虽然皆已殒命,但院中总有古怪动静,似是游魂所为。” “正好,你舅父说你与贫道男女有别,让你住在我这院中不妥,你便去刘家院中居住,那里阴气正盛,适合你过阴修行,顺便震慑一下院中游魂。这三件事办好,村民记你的恩,你的心灯自然会加强。” 桑雀一阵无语,瘦猴老娘是人是鬼她都分不清。生双胎的李家,一夜之间整个鸡笼里的鸡都被撕碎。那刘家,一个人凭空消失没人记得,总有未知的染血书册出现又消失,院子树下还挂着一个。 这都是她避之不及的事,严道子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好。” 桑雀‘乖乖’答应下来,抓了抓发痒的手背。 “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严道子回到厅堂右边的卧室,不一会,拿着一本黄皮书册出来。 “那尸泥和魂灯你收好了,每日入夜之后,子时之前,过阴修行和打坐观想,都需要用到。具体口诀法门,以及尸泥和魂烛的制法都在这里,还有一些道门的基础常识,你先看看。” 严道子翻开书说着,一张信纸飘落,正好落在桑雀脚下。 桑雀本能弯腰去捡,看清上面那行字,瞳孔一震。 【廟祝之女已尋獲,待其不備,即刻殺之!】 虽是繁体字,桑雀一眼就看明白其中意思,瞬间寒意直冲头顶,差点手抖。 但她迅速反应过来,她是不识字的姚玉娘! 凭借常年练武对身体的控制力,桑雀非常自然地抖抖信纸吹干净,才双手递还严道子。 “原来是夹在这里了,”严道子咕哝了句,阴鸷地眼神在桑雀脸上停留片刻,“你可认识上面的字?” 严道子把信纸上那一行字递到桑雀面前,强大的压力带着尸臭味笼罩着下来,让桑雀心脏紧缩,额头开始出汗。 桑雀拧眉,没有故意避开视线,抬手指着信纸。 “这是庙字,我们瓦……瓦罐村有庙,这是……是女字,这两个像……像蛇,是之,这个……不?” 严道子双眼微眯,低气压依旧萦绕在桑雀周围,空座位上的人形影子蓦地出现在身后。 过了足足十秒,桑雀都要喘不上气时,严道子才收起信纸把书交给桑雀。 “去寻老村长,就说我吩咐的,他会教你识字,好了你自忙去吧,无事不要来打扰。” 严道子摆摆手,桑雀拿着书转身离开,双腿发软,差点被门槛绊倒。 刚才的试探猝不及防,她完全没有准备,也不知道有没有露出破绽。 可万一,不是试探…… “等等!” 严道子突然出声,阴风吹拂后颈,桑雀呼吸一滞。 “院子里那头驴别忘了喂,嚎得人心烦。” 院角黑驴尥蹶子大叫,桑雀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第20章 空手套白狼 桑雀喂完驴走后,严道子才收回一直注视的目光,将刚才的信纸拿到蜡烛前,烧了。 他坐下来,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如果这丫头不是城府极深,极能伪装,很可能真的不是那群人要找的庙祝之女。 但就算只有一点微小的可能性,他也必须考虑在内,这样一个好苗子,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等等…… 严道子敲击的手指一顿,脑子忽然转过弯来。 他先前担心的是,这丫头万一是那群人要找的庙祝之女,到时候交上去,自己的辛苦培养就成了竹篮打水。 可若是真有师徒情分,他是不是能师凭徒贵?那群人可是特意交代了,要活的,不可重伤,这不是对待仇敌的态度。 就算不是庙祝之女,他也能得一个为他冲锋陷阵,服侍左右的好徒弟。 要说他和她之间的矛盾,也分两种情况。 这丫头是那夜出现的庙祝之女,那他和她之间唯一的矛盾只是明漳的死而已。 只要让她知道他根本不介意明漳的死,不会报仇,甚至还觉得死得好,他们之间就不再有矛盾。 若这丫头不是庙祝之女,真的是姚玉娘,他和她之间的阻碍也只有寇玉山一人。 哼~ 严道子冷笑一声,寇玉山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这丫头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他。 如此看来,收她为徒,无需耗费什么,而他怎样都不亏! 想通之后,严道子眉头舒展心情极好,从袖中摸出钥匙,打开左边房门,进去继续忙他的正事。 * 桑雀离开严道子的小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靠着土墙蹲坐在地,缓了好一会才让发麻的身体恢复如初。 严道子这个老六,她真的不想再跟他这么周旋下去了,谁知道他下次又会突然出什么损招试探她。 刚才那张纸,吓的她心里一咯噔,差点就先发制人,探手锁喉了。 桑雀摊开右手心,厌胜钱的印记只有一个模糊的圆形轮廓,不足以送她回去。 回忆着严道子先前说的那些基础常识,桑雀总结了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自己目前比严道子在九幽中的层级要深,还驾驭了阴童,就相当于武侠小说中,突然拥有强横内力和神兵利器的幼童。 胡乱出招也能造成强大的破坏力,但一定会自损自伤甚至殒命,还是需要学会配合神兵利器使用的招式,才能更好的发挥这些‘内力’的作用。 但是她现在太被动了,什么都要等严道子施舍和安排,她应该想办法尽快回家,而不是老老实实的往严道子安排的火坑里跳。 她也没闲心去查这些诡事的源头是什么,查明白又不能帮她回家,还可能送命。 “总觉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才让自己没办法掌握主动权。” 看看周围没人出没,桑雀拿起石头,回想着老妈教她的思维导图,在地上写写画画,将这两天得到的情报和信息简单罗列出来。 片刻之后,桑雀双眼一亮。 她想到了直接绕过这些任务,获取奖励,然后回家的办法了! 线索很零碎,如果不是全列出来,她真想不到这方面去。 她一开始就陷入了死胡同中,先入为主的认为规则不可打破,她要么加强心灯,要么杀人献祭。 又觉得自己不能给阴童献祭,就不能驱使阴童帮自己杀邪祟,获取力量,开门回家。 其实不然。 她的关注点应该先跳出固有思维,落在阴童本身上。 首先,阴童为什么会出现在黑山村,寇玉山还说严道子知道阴童来历,忌惮阴童。 明漳笔记中曾提到过,严道子收到老友来信,老友暴毙,是阴童所为。 其次,寇玉山跟她描述过,被阴童杀死的刘家夫妇尸体开膛破肚,少了心脏,右臂,舌头和眼珠。 阴童本体同样缺失了这些部分。 她没看到过阴童杀死刘家夫妇和明漳的场景,但她看到阴童把明漳的右臂接在自己右肩下。 阴童在补全她身体缺失的部分。 严道子和他老友很可能是造就阴童的人,或者他们手中有阴童缺失的部分,这就是阴童杀死严道子老友,严道子害怕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阴童出现在黑山村。 这一点也有相关论证,寇玉山说过,严道子在尸巢事件中出手,凭空让尸体四分五裂,肢解的能力很像阴童撕人胳膊的能力。 再加上明漳笔记中提到的阴物来自邪祟,桑雀有理由怀疑,严道子这个肢解尸体的能力和阴童有关联。 想到这里,桑雀立刻想到她两次去见严道子,都对左边上锁的屋子产生渴望感,这不是她在渴望,是阴童。 那里,有阴童想要的东西。 严道子说驾驭邪祟可以待之以礼,先给谢礼,出手时再商议如何答谢,之后双倍奉上,邪祟还可能不满意,然后在走阴人身上自取。 她一开始关注点在这些规则的内容上,却忽略这些规则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邪祟可以跟走阴人沟通。 如果她承诺帮阴童拿到严道子手中那件东西,让阴童无条件借给她力量去消灭邪祟,甚至是对付严道子,阴童会不会答应? 那间屋子除了给她渴望感,还让她有种危险的感觉,说明阴童能够意识到,房间里有对付邪祟的布置。 而自己是个活人,那些布置对她来说,或许起不了多大作用。 用严道子的东西给阴童,换取阴童力量去对付严道子,这个可能性让桑雀莫名兴奋。 现在是白天,她没办法跟阴童沟通,要等晚上借助魂灯进入九幽地狱之后,才能跟阴童商议。 仔细抹去地上的字迹,桑雀起身去找寇玉山,把严道子交代她办的事情告诉他。 李家的地鬼,瘦猴家的童谣,寇玉山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桑雀,并没有什么有用信息。 刘家院子吊着的女尸和染血的书,寇玉山也从来没见过。 桑雀根本就没打算去查,只是做做样子。 想找老村长假装识字,老村长竟也不在,去了汤原县县衙,继续给镇邪司递求助信,寇玉山仍旧不相信严道子会真心帮黑山村。 无奈之下,桑雀只好在村里随便溜达了一圈,村民大都冷漠,防备心重,不太愿意跟她交流。 快到中午,桑雀结束装样子的探查,去刘家收拾住处。 “玉娘。” 桑雀刚进刘家院子,外面就传来动静,秦芳茹和何守慧抱着被褥和一些衣物走过来。 何守慧走进来道,“寇伯父都告诉我们了,说你要住在刘家院子里,我们是来帮你安家的。这些都是我没用过的新被褥,还有这两件衣裳也都是我和我娘没怎么穿过的,你别介意啊。” 没等桑雀说什么,秦芳茹就抱着被褥进屋。 “玉娘你就住东边这屋吧,这屋大,宽敞,二娘来搭把手,先把这些旧被褥收了。他爹,你帮玉娘把院子扫一遍,看看什么东西坏了,都给修修。” “唉!” 何宝胜对桑雀憨厚一笑,拿起墙角的大扫帚就开始扫院子。 何守安怀中抱着一把新的小扫帚,跑到桑雀面前。 “玉娘阿姐,这是我爷自己扎的扫帚,绑了红绳,我给你倒着放在门后面,什么邪祟都不敢来了。” 说完,何守安就噔噔噔地跑进屋里去。 有何家人帮忙,整个院子很快焕然一新,少了些阴气,多了些人气,也让桑雀心中一暖,感叹他们都是善良淳朴的庄稼人。 “何守安。” 桑雀把小家伙拉到角落,蹲下来认真注视着他双眼。 “巫娘娘让我告诉你,以后要乖乖听爹娘的话,就算是白天也不能随便离开村子,危险的地方全都不能去,有人哄你去也不能去,不然巫娘娘知道了,把你变成小狗。” 桑雀语气严厉,何守安吓得惊恐瞪眼,旋即又露出好奇表情。 “玉娘阿姐,你怎么不结巴了,你说话声音真好听。” 桑雀捏住何守安的脸扯了下,“托巫娘娘的福,一会姐姐就恢复原样了,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姐姐打烂你屁股。” 何守安捂住嘴忙不迭地点头,双眼放光地看着桑雀,想起奶奶说过,诚心侍奉巫娘娘的人可以受到巫娘娘的特别照拂,玉娘阿姐太厉害了! 一只壁虎从墙上快速爬过,桑雀扫了眼,就去帮忙收拾屋子。 下午,寇玉山忙完事情,带着两条黑狗来刘家院子里巡视一圈,黑狗一直对着院子里的老槐树叫。 寇玉山想让桑雀先去他那里住,桑雀拒绝了寇玉山的好意。 她还有两张驱邪符,真要有事,她就带着邪祟往严道子那跑,两分钟必到。 寇玉山离开没多久又返回来,给了桑雀一小袋糯米,也就一把的量,看起来是寇玉山最后的存货。 还有一小竹筒的黑狗血,他当场就要帮桑雀泼在老槐树上,被桑雀拦下。 她下午大概看了下严道子给她的书,糯米主要用来对付僵尸类尸祟,对没有实体的邪祟作用不大。 黑狗血用途广泛,没看到邪祟本体就直接泼树,属于浪费,而且泼了也杀不死邪祟。 明漳是书都没读明白,就在他笔记中用笃定的口吻乱写,误导了桑雀,让桑雀以为在家里撒上糯米混合盐,就能对付邪祟保平安。 要是僵尸的话,那样确实能抵挡一阵。 夜幕降临,桑雀到黑山村的第二天也即将结束。 刘家东屋,桑雀点上油灯,把尸泥罐子和魂灯放在桌上。 严道子说的过阴,就是像昨晚一样,在额头抹上尸泥,点燃魂灯去外面找个游魂多的地方混入其中。 用游魂身上的阴气洗刷魂魄,温和无刺激。 然后子时之前回来,带着一身游魂阴气打坐观想,进入梦中九幽,让魂魄继续往九幽深处沉。 要直接进入九幽的话,熟练的人可以通过冥想,不熟练的人,则需魂灯辅助。 桑雀以血引燃魂灯,趴在桌上,她的计划能不能成,就看阴童答不答应了。 第21章 计划通 冷风瑟瑟,刺骨阴寒。 桑雀也不记得自己用了多久睡着,乍听一声惊雷,猛然清醒。 黑暗深渊,惊雷横空,火羽飘零而下,是梦中九幽。 惊雷是九幽第一层风雷狱的特征,火羽是第二层火翳狱的特征,而她周围这些铁荆棘是第三层金刚狱的特征。 桑雀心口光芒比昨夜稍微亮了一点点,她先查看脚下数字。 一、一、八……又多了十阶。 没有足够强度的心灯定住魂魄的话,超过第三层的九百九十九阶,人就会失控发疯。 照这个速度,她还能活八十多天,也可能更短,希望她回到现代也能积攒香火愿力,趁早定住自己的魂魄。 周围的铁荆棘依旧在缓慢生长,桑雀稍微一动就会刺穿她的身体,她站在原地朝着阶梯上方看。 “阴童应该在比我高的地方,上次我是怎么看到那么远的?” 正想着,桑雀的感知中,出现模糊的画面,是阴童站在流动的雾状黑暗中,脚下阶梯若有若无,数字是……九十一。 桑雀有备而来,所以这次并没有丝毫慌乱,心灯光芒十分稳定。 “我不知道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我们既然已经被绑定在一起,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合作,而不是一直你死我活?” “我知道你在找你身体缺失的部分,我可以帮你,但我需要你先帮我,我要的不多,只要你无条件帮我出手三次,二十四小时……也就是十二个时辰内,我一定帮你从道士那里拿到你的东西。” 阴童没有任何动静,依旧用空洞的眼窝,木然平静地注视桑雀。 桑雀蹙眉,“你应该发现了,每次你被关进我体内就会受我压制,我主动放你,你才能出去,你不答应,就只能被困在这里,直到我死。” “那道士放东西的房间门上有符,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布置,但我是活人,我不怕对付邪祟的陷阱,我活着,对你最有利。反正你最后也要对付那道士,多我一个帮手不好吗?” 阴童周围雾气缓慢涌动。 桑雀顿了顿又道,“我可以保证,如果十二个时辰之后我不能拿到你要的东西,我这条命,归你!” 话音一落,周围顿起阴风,桑雀心灯飘摇,大雾迷眼。 灯花爆,桑雀睁眼,发现自己趴在木桌上,魂灯蜡烛已经自行熄灭。 左臂有些僵冷,桑雀疑惑查看,忽然看到桌上多了两个用水写下的字,歪歪斜斜并不规整,而她自己的指尖,是湿的。 “癸(guǐ)丑?天干地支的组合?这是名字?” 桑雀不知道其他邪祟是不是这样,但是癸丑这个阴童还挺好说话,而且身为女童,能识字写字,在这世道很难得,也能听懂她的意思,很聪明。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暂且按下好奇心,桑雀拿上驱邪符和装黑狗血的竹筒,果断起身,走到外面院中。 她不打无准备的仗,还要验证厌胜钱的用法,所以她要试用一次阴童的力量。 夜凉如水,月光晦暗。 树叶沙沙作响,树上吊着的女尸缓慢摆动,草绳摩擦树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响。 桑雀一踏进院中,尸体便晃动着,脚尖慢慢转向她。 桑雀在心中念着‘癸丑’二字,意念作用下,周身开始出现流动的灰色祟雾,迅速朝周围扩散开。 血腥味弥漫,前方石磨上逐渐布满暗红色的污迹,一切声音都在祟雾中消失,静得可怕。 祟雾从女尸身边流淌而过,女尸朝着桑雀转动的脚尖停滞,紧接着反方向转动。 祟雾以桑雀为中心,扩散到五米范围时,桑雀产生一种推巨石的艰难感。 癸丑的祟雾足以包围半个村子,怎么到她这里只能差不多五米范围? 祟雾能让人产生幻觉,自带鬼打墙和屏蔽功能,五米也够她用了。 在雾中跑动几步,虽然没有阴童那种瞬移的效果,但是在雾中她的五感被放大许多,身体也更加轻灵。 如果对手在祟雾中被屏蔽五感,无法察觉她的存在,那她完全可以出其不意的偷袭对手。 接下来…… 桑雀慢慢抬头,再次直面一直挂在树上,吓了她好几次的女尸。 寇玉山说上吊绳是很常见的一种邪祟,因为这样的世道,极端恐惧和邪祟时时刻刻的压迫之下,人难免产生轻生的念头,上吊绳也就有机可乘。 上吊绳不算弱,但杀人法则简单,很好规避。 朦胧祟雾之中,上吊绳下女尸脚尖朝外背对着桑雀,即便她抬头看了,上吊绳也没按照规则来杀她,被限制在树下,无法逃脱。 邪祟之间有层级压制,癸丑明显强于上吊绳,这一点明漳之前告诉过她,所以她此刻才敢直接抬头。 桑雀朝女尸正面绕行,女尸不断转动,就是不肯给桑雀正脸。 见状,桑雀一个箭步冲到前去,终于看清女尸的脸,笑中带哭的感觉。 桑雀抬手,一把抓住女尸脚腕,一股阴冷感透过手臂传递过去,女尸四肢像拼接玩具一样断开掉落,散作黑色烟气,最后只余一根暗红色草绳在她手中,下方是套脖子的绳结。 桑雀手背上慢慢浮现尸斑,手臂僵冷不再灵活,却能徒手抓住水果刀都砍不到的上吊绳本体。 “之前吓我的时候,没想到今天吧!” 桑雀五指用力一握,绳子最终散成纸灰一样的灰烬,随着周围黑色烟气一起融入她身体。 桑雀一瞬产生幻觉,视线恍惚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对着面前套脖子的绳结,满心都是怨恨和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死!凭什么凭什么!” 身体下坠,绳结在脖子上勒紧摩擦,窒息感无可抵挡的袭来,桑雀沉浸在幻觉中,双手使劲在脖子上抓,试图将绳子抓下来。 桑雀凭借极强的意志力,咬牙告诉自己,她是桑雀,不是满心怨恨的刘彩凤!! 幻觉崩碎,彻骨阴寒洗刷身体内外,桑雀的掌心却产生火辣辣的灼烧感。 她抬起右手,厌胜钱的印记正像燎原星火,迅速在她手心复苏。 桑雀目光闪动,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憋屈了这么久,心中那一口郁气,此刻终于吐出来了! 掌心中厌胜钱的印记是八卦那一面,上吊绳的力量涌入之后,其中一个卦象迅速显现,一长横,两短横,最后一行在出现一个短横之后停止。 老妈有段时间写玄学小说,天天研究八卦和奇门遁甲,吃饭的时候看各种讲解视频,什么‘乾三连,坤六断’,桑雀那段时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 高考必背文言文她都没记下多少,这东西却算得上熟悉。 现在厌胜钱中出现的这一卦是艮(gèn)卦,上面一长横,下面四短横。 艮卦代表山,在奇门遁甲中,艮卦还对应‘生门’。 桑雀大胆猜测,只要艮卦完全显现出来,她就能开生门回家了。 可是现在艮卦第三行,还差一短横。 桑雀倒也没觉得可惜,就算一个上吊绳的力量就能让她开门回家,她也得先完成对癸丑的承诺,不然回去了还是会死。 “这印在手心被发现了可不好。” 桑雀呢喃,正要想办法遮掩,就发现手心印记慢慢隐没,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周围祟雾已经消散,桑雀迅速退回屋内,正要回东屋休息,身后突然‘啪’的一声,有东西掉落。 桑雀转头,果不其然,又是那本染血的书。 思索片刻,桑雀还是放弃触碰那本书的想法,消灭上吊绳是因为她了解,所以敢。 这本书让她感觉极为不详,也完全不了解,说不定就是让刘家三郎消失以及被遗忘的根源。 没有复活币,可别作死。 回到东屋,桑雀把身上两张驱邪符分别贴在门和窗上,一切都有了希望,她总算能稍微安心的睡一下了。 明天,回家! 第22章 调虎离山 次日清晨,鸡鸣犬吠。 桑雀被吵醒,她难得一夜好眠,没有进入九幽,也没有做古怪的梦,疲惫的精神恢复不少。 掀开薄被坐起来,桑雀再次查看右手心,意念作用下,厌胜钱的印记显现出来,只差一点完成的艮卦还在。 桑雀握拳,干劲满满,从土炕上下来挪开桌椅,在屋中练了一套八段锦舒展筋骨。 今天她要赶在天黑之前,等一个严道子离开小院的时机,然后去他屋子里拿到癸丑要的东西,之后逃入村尾荒树林,再杀一个上吊绳,回家! “玉娘。” 外面传来寇玉山的声音,桑雀开门出去。 “昨夜睡得咋样,没出啥事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寇玉山像个长辈一样,关心询问,递给桑雀两个软和的玉米面馒头。 “没啥事。”桑雀三两口吃完一个馒头。 “慢点吃,今早你要是没啥事,就跟着我,我带你到村子周围熟悉熟悉。” 寇玉山把手里的新竹筒打开,递给桑雀,里面是烧热后晾凉的水。 桑雀想了想便答应下来,现在还早,她也不能一直盯着严道子那边,不如先找点事做。 跟着寇玉山,桑雀见到了黑山村巡逻队的人,总共就十二个人,都是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 他们对桑雀的态度淡淡的,只是忌惮严道子,给寇玉山一些面子,看她的眼神依旧难掩防备。 要不是寇玉山说桑雀早上跟着他,其他人怕是立刻会有意见。 以前明漳在的时候,他们倒是愿意让明漳跟着一起,毕竟明漳有真本事,可惜明漳不愿意,他们也请不动。 在不用下地的时候,村上的巡逻队每天早上天一亮就会分成四组,带上村里的黑狗,沿着村子外围巡视一圈。 邪祟并不是白天不会出现,有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依旧可能存在未知的邪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曝尸荒野的尸体残骸,有可能被特殊的邪祟侵蚀,发生尸变,跑到村子附近来。 巡逻队就是要警惕这些危险,守护村民安全。 现在麦田里出了麦祟,寇玉山带着一条黑狗,和瘦猴还有何宝胜一起,主要巡逻麦田,荒树林和破庙附近。 去麦田路上,何宝胜偷偷塞给桑雀两个山李子,说是何守安让带给她的。 瘦猴又在无意识哼着‘十八个公,十八个婆’的童谣,被寇玉山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打断,瘦猴还大叫着他没唱。 晨光之下,麦浪起伏,金灿灿一片,桑雀没有看到之前在晚上出现的诡异草人。 汪汪!汪汪! 黑狗忽然大叫,带着众人朝山那边的麦田跑,到了附近,桑雀看到麦田倒伏一大片,里面竟然有一头血红色的野猪尸体。 “别靠近。”寇玉山横臂护着桑雀。 瘦猴暗叹可惜,“这要是撞树上,还能带回去吃一顿,这撞进麦田里,我可不敢碰。” 桑雀离得远,却也能看清那头野猪尸体身上密密麻麻,一层一层全都是细长的麦芒,从肉里生出来,呈现出血红色,活着般起伏收缩。 寇玉山给桑雀解释道,“这就是麦祟,任何东西只要触碰到麦子,麦芒就会像针一样从身体里往出长,直到把人疼死,就算是人死了,身上的麦祟依旧会传染。” 瘦猴抱怨道,“往年麦祟都是麦子快收完才出现,自打那严道子来到黑山村,好事没干几件,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 寇玉山和何宝胜沿着麦田周围巡视,桑雀趁机问瘦猴,“严道长平常都……都去哪转悠?” 瘦猴哼了声,“他惜命得很,天天窝在院子里不出,以前干啥都是让明漳跑腿,以后肯定又要差遣你了。” 桑雀蹙眉,她承诺癸丑的时间就到今夜,如果今天严道子不出门,她也不能上门明抢啊。 一上午的巡逻,桑雀心不在焉,瘦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她也没听进去多少。 中午时分,一行人回村准备张罗午饭,桑雀还是去何宝胜家吃,瘦猴感激寇玉山借糯米给他,这段时间一直拉着寇玉山到他家吃饭。 “队长,你没发现你家玉娘一早上都魂不守舍的吗?好像有什么事。” 瘦猴家里,只有他和老娘相依为命,他一边张罗着做午饭,一边问寇玉山。 寇玉山蹲在灶下,擦火镰引火,“没发现,她咋了?都跟你说啥了?” 瘦猴挠头,“不知道,她就是老朝严道长那院子看,还问我严道长平时都去哪?前几次出门是为啥。” 寇玉山擦火镰的手顿住,拧眉思索,片刻之后,寇玉山眼神微亮,一下擦着火镰,将点燃的柴火塞进炉灶,站起来拍干净手。 “瘦猴,饭我不吃了,有事得出去一趟,你过上半个时辰,帮我办件事。” “客气啥啊,你说就行了。” …… 吃过午饭,桑雀回刘家院子午休,外面烈日炎炎,蝉鸣声嘶力竭,吵得她脑仁疼。 她这次确实有些急躁了,没想到严道子是个宅,院门都不出。 不过他这样总苟在一个地方,减少跟外界交互,碰到的邪祟肯定少,也算是一种生存之道。 现在想让严道子出门,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告诉严道子说刘彩凤没死,驾驭了阴童准备来找他报仇,让他去后山挖刘彩凤的坟看看。 她只要再补充一些阴童的特征,严道子上钩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只是他那么鸡贼,这样也容易暴露自己。 不管了,只要计划成功能够回家,暴露就暴露吧,想办法撇清跟寇玉山他们的关系,不连累他们就行。 现在是阳气最强的正午,严道子出门的几率比较高,上次跟踪寇玉山去破庙抓她,也是正午。 打定主意之后,桑雀把装有黑狗血的竹筒和那一小袋糯米都挂在腰上,严道子给的书和两张驱邪符放在衣襟里,拿好柴刀去找严道子。 顺利的话,她拿到东西直接走,不再回来。 找何守慧借了块红布,一节红绳,桑雀来到严道子院中,看了眼左边那扇被木板钉死的窗户,过去敲门。 叩叩! “何人?” “我……” “进来吧。” 桑雀推开门进去,严道子从右边屋子挑帘出来,正拿着湿抹布擦手。 “我我……我看见……” “严道长!大事不好了!!” 桑雀还没说完,瘦猴便大叫着从外面冲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着手指着荒树林方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严道子双眼眯起,“什么事不好了?” 瘦猴用力喘了几口气才道,“巫庙那边出事了,巫娘娘……活了!” “这不可能!”严道子惊声否认,眼神震动。 桑雀也是心头一震,这么巧? “您不信去看看啊,我还看到夏蝉那丫头了,弄了一地的血和鬼画符,您说她是不是在祭祀巫娘娘啊!” “对!我突然想起来了,何家小四那晚就说看见巫娘娘了,说是巫娘娘给他送回来的,巫娘娘肯定是又活了!这镇邪司要是发现了,肯定不问缘由全村连坐,严道长您也活不成啊!” 严道子的手明显抖了下,举行淫祀,祭拜恶神是朝廷大忌,诛灭全族的例子太多了。 严道子看了眼外面日头,犹豫片刻还是回房取了铁剑,道铃,墨斗等物。 锁好门,严道子对桑雀道,“你留在这里,贫道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来,否则,休怪贫道不客气!” 桑雀做出畏惧样子闷闷点头,严道子眼含威胁地盯了桑雀片刻,才跟瘦猴离开。 “你去把村上两条黑狗拉上。” “好!” 桑雀跟到院门口,确定他们不会去而复返之后,立刻回到正屋,从里面插上门。 转身看向左边贴着符纸挂着锁的屋子,桑雀心脏狂跳。 第23章 趁火打劫 扔过石子试探,发现门上符箓对她这个活人没有怪异作用之后,桑雀抽出柴刀,一刀劈开门上锁。 吱呀一声,两扇木门被桑雀用柴刀顶开,浓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伴随着阵阵铃铛声响。 屋内很黑,四角都看不真切,有很多纵横交错的红绳,上面挂着金色小铃铛和符纸。 墙壁,地面以及屋顶也有密密麻麻的符纸和红色符文。 屋子中央是一张被暗红色污迹浸透的长木桌,唯一的光源就是木桌上蜡油堆积的红烛。 左侧有个架子,架子上有一些大小不一的鼓和灯笼,鼓面怪异,灯笼跟魂灯类似,只是没有符文。 右侧墙角堆着一些骨头,几个坛子,坛子上有褪色红纸写着‘酒’字,墙上挂着许多刀斧工具,血迹斑斑。 屋子最深处还有什么东西,太黑看不清楚。 桑雀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手帕绑在脸上,上面还带着点艾草的味道,提神醒脑。 桑雀依旧先丢了石子进去,等待片刻没动静之后,她搬来严道子的太师椅卡在门口。 恐怖电影和游戏里不都是这样,主角一进去,门就自行关上,再也拉不开,她不得不防。 拿了外面的灯盏点燃,桑雀弯腰避开门口交错的红绳和铃铛,走进屋内。 铃铃~ 阴风起,桑雀感觉到一种压制力,让她体内那股属于癸丑的阴寒之气急剧收缩。 这里果然能极大的压制癸丑的力量,严道子肯定是故意将癸丑的东西放在这里,等癸丑自投罗网。 但桑雀是活人,屋里的布置对她没有多大作用。 “奇怪,总觉得这屋子大小和外面看到的不一样。” 桑雀尽量减弱呼吸频率,以防有什么致幻的东西,她握紧柴刀,举着灯盏朝着屋子最深处走去,趁早找到趁早走。 烛火飘摇,地面青砖也被一层厚厚的红色污迹覆盖,黏腻发臭。 经过长桌时,上面蓦地出现一个趴着的少女,背后一整张皮被撕下,鲜血顺着少女垂下的手臂淋漓散落。 桑雀一恍惚,长桌上什么都没有,左侧架子上一个手鼓突然掉下来,砰的一声吓了桑雀一跳。 “严道子就是在这里举行血祭的吧,那些鼓皮和灯笼皮,肯定就是人皮了。” 桑雀心中发寒,加快速度。 她从外面看,屋子长宽最多五米,但她进来之后至少走了十几步,才看到屋子最里面的墙壁。 墙下是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棺材盖打开,桑雀举起灯盏,里面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是严道子给自己准备的?癸丑要的东西到底在哪?” 桑雀环视周围,黑暗在吞噬灯盏光芒,暗处仿佛有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得桑雀头皮发麻。 铃铃~ 红绳上铃铛微微晃动,桑雀快步走到左边架子前,查看上面的鼓和灯笼。 癸丑缺失的是心脏,胳膊,一对眼珠和舌头,架子上显然没有这类东西。 桑雀查得仔细,发现架子下地面的污迹跟周围污迹不太一样,青砖还有些松动,她用柴刀撬开青砖,在下面发现一个上锁的木盒。 取出木盒,桑雀用柴刀劈开锁头,里面整整齐齐码放了一沓符纸,还有两根红烛。 不同于驱邪符是黄纸红符文,这些符纸全都是白底黑符文,符文诡异扭曲,好像小鬼在纸上跳动。 能藏起来的肯定是好东西,桑雀果断将木盒里的符箓和蜡烛全部塞进衣襟里,继续去别处寻找。 桑雀转身,一把太师椅横在她背后,正是她刚才用来卡门的那把! 她看向门口,果不其然,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铃铃~铃铃~铃铃~ 红绳上的铃铛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清脆的铃声让桑雀耳朵刺痛,脑后冷风袭来,她毫不犹豫转身,一刀狠狠劈下去。 柴刀砍中血肉,被骨头卡住,飘摇的灯盏光芒照亮那张脸,一股寒意直冲桑雀头顶。 明漳! 被挖了眼珠,开膛破肚,满脸是血,已经死透了的明漳! 原来里面那口棺材是明漳的,她招魂那夜看到小院周围棺材状的黑雾也是因为这个。 严道子在养尸! 柴刀拔不出来,明漳抬手抓向桑雀脖颈,桑雀砸出灯盏,松开柴刀退避。 明漳身上的道袍被灯油引燃,烈火灼烧之下他毫无反应,直挺挺地扑向桑雀。 桑雀退到长桌边,忽然发现明漳右肩之下,是一条明显短小纤细的小孩手臂,发青干瘪。 癸丑的右手! 严道子给她那本书里提到过,阴物可以用来养尸。 运气好的话,能让尸体继承阴物的能力,这样虽然会减弱阴物的使用效果,却能延长阴物的使用时间,使用之后遭到的反噬也由尸体承担。 甚至还有用活人养阴物的,书里没有具体方法,只是科普一样提及。 明漳从死亡到现在也就五天,肯定没有和阴物融合,变成僵尸也不会太厉害,可以一战。 桑雀快速权衡,拿定主意,屋内施展不开,她绕桌避开扑过来的明漳,冲向门口。 背后传来嚯嚯声响,桑雀扯下挡路红绳,一脚踹开屋门。 一步踏出,桑雀惊在原地。 她还站在门口,眼前还是猩红长桌,遍地符纸,红绳铃铛和微弱的烛火。 这不科学! 桑雀心中叫着‘癸丑’,但是癸丑毫无反应,这个房间对癸丑的压制力很强。 只能靠自己了! 侧面黑暗涌动,桑雀矮身躲开扑来的明漳,对着他膝盖就是一脚。 犹如踢中铁板,桑雀被震退,明漳纹丝不动。 明漳那条短小手臂抓过来,桑雀脑袋后仰躲避碰触。 明漳再次扑来,桑雀绕桌,从半空扯下一把红绳,缠住明漳抓过来的那条手臂,绕到明漳背后拉紧。 明漳用力挣扎,力大无穷,桑雀根本抵挡不住,红绳断裂,桑雀立刻闪到远处。 严道子给的书上写过,驱邪符对尸祟无效。 桑雀当机立断,扯开腰间布带,抓出一把糯米对着明漳狠狠砸过去。 糯米天女散花般落在明漳身上,如同无数滚烫的火星,在明漳身上灼出缕缕黑烟。 桑雀再次绕回长桌边,取桌上蜡烛。 啪! 一只虚幻鬼手凭空出现,死死钳住桑雀手腕不让她触碰蜡烛。 桑雀早有准备,拿着竹筒将一半黑狗血泼上去。 鬼手哧哧冒烟暂时消失,桑雀满手黑狗血,一把将蜡烛从长桌上拔下。 铃铃~ 铃铛声靠近,有限的糯米阻碍不了明漳,他手上缠着红绳铃铛,再次直挺挺地扑杀过来,桑雀有条不紊,神情镇定。 她这个人,情况越是危急,精神越是镇定和集中。 剩余半筒黑狗血准确无误地泼在明漳那狰狞恐怖的脸上,立刻灼烧出大量黑烟。 明漳惨叫着后退,桑雀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布一把抖开,包住明漳右肩下的小孩手臂拉起。 再将浸泡在黑狗血竹筒里的红绳抽出,迅速缠绕九圈,拼尽全身力量扭转拉扯。 黑狗血比鸡血效果更好,也能暂时封印阴物。 咔! 断裂声响,那条手臂连同卡在明漳右肩上的柴刀一起掉落。 桑雀被自己的力道带得朝后踉跄,趁明漳还没反扑,赶忙捡起地上柴刀,劈断周围红绳,徒手从墙上抓下大量符纸,用蜡烛引燃,丢向放鼓和灯笼的柜子。 啪! 一坛子酒随后摔碎在柜子下,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桑雀知道她杀不了现在的明漳,果断拿着断手,拎着一坛子酒再次冲向外面。 酒坛摔碎在门口,蜡烛丢下去,烈火烧起来,红绳,符纸全部被火焰吞没。 桑雀一个箭步冲过火焰。 感受到烈日的灼热,听到声嘶力竭的蝉鸣,桑雀松了口气,总算出来了。 明漳惨叫不停,屋子里的火越烧越旺。 桑雀一不做二不休,趁火打劫! 这原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是她无伤通关,完成隐藏任务的奖励。 劈开锁冲进右边房间,桑雀看到严道子卧房墙上一面挂着八卦镜,一面悬着铜钱剑,案台上还有一把古旧的桃木剑。 书桌上有黄表纸,朱砂墨,毛笔,剪刀,龟壳,铜钱,墨斗,书册和笔记等物。 旁边还有几张才晾干的符,炕上柜子里还有一小袋糯米。 桑雀扯下床单,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全部打包,一点不留。 拉紧胸口的包袱结,桑雀抹一把头上热汗,提着那一小袋糯米跑出去。 对面屋子火势熊熊,已经烧到厅堂,满身烈火的独臂明漳扑出来,桑雀把手上的小半袋糯米劈头盖脸的砸出去,又将明漳逼回屋内,剩下的糯米撒在门口防止明漳从屋里跑出来。 顶着烈火灼热,桑雀走出严道子的屋子,院外有一些听到动静聚过来的村民,远远围观不敢靠近,其中还有何守慧。 看到桑雀和刚才满身烈火还能动的尸体,村民们都露出震惊的目光。 他们没想到严道子在屋里养尸,更没想到桑雀一个弱女子竟然对付得了僵尸,还把严道子的房子给烧了。 “玉娘?”何守慧看清桑雀,从人群后挤出来,眼神关切。 桑雀目光一冷,撤下脸上布巾抹去脸上的汗渍和碳灰,露出本来面貌扬声大喝,“姚玉娘早在来的路上就被我宰了,我乃神偷门,木兰是也!” 中二就中二吧,这也是无奈之举。 说完,桑雀迅速跑出小院,正欲朝荒树林那边去,忽然看到严道子提着铁剑,怒气冲冲地从那边跑过来。 第24章 剥皮匠 十多分钟前,严道子带着瘦猴赶到荒树林中的破庙时,老远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当即抽出铁剑防身,一手夹着符箓,让瘦猴带着两条黑狗先进去探路。 瘦猴进去没一会,一声惨叫传出,两条黑狗夹着尾巴仓惶逃窜,差点撞倒严道子。 严道子本能退避,根本不想进入破庙。 可是,他留在黑山村找人都是次要的,中元将至,那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麦祟这种事镇邪司人手不够不会理,可淫祀大事,镇邪司必定抽调精锐力量举兵围剿,尤其是涉及前国庙的,朝廷对这个格外敏感慎重。 镇邪司一来,他的布置全部白费,到时候那群人追究下来,他的下场会比邪祟反噬还惨。 还有,他驾驭的剥皮匠生前是个凶戾胆大的人,自己谨言慎行,始终不能与之契合,极为不妥。 算了,来都来了…… 严道子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进破庙,他一进去,庙墙突然坍塌,一缕黑发迅速从墙角游走。 严道子眉心一颤,并指夹起一张符,瞬间引燃,全神戒备。 正午阳光猛烈,严道子谨慎地站在烈日下,不触及阴影处,被晒得汗流浃背。 破庙里不见瘦猴踪迹,能看到里面屋子里确实有很多血迹,重点是巫娘娘那没有头颅的神像不知何故裂开了。 黑发没再出现,严道子也感觉不到邪祟气息,他捏着符提着剑,快速查看破庙,一无所获。 略一思索,严道子眉心猛跳。 “坏了!” 他立即冲出破庙,朝自己住处疾驰,刚跑出树林,就见黑烟滚滚。 他家,被人点了! 严道子火冒三丈,脑中闪过夏蝉和桑雀的样子,不知道是她们哪一个干的,还是他要找的庙祝之女一直藏在暗处,就等着偷他的家! 直到严道子老远看到桑雀从他院中跑出,身后背着巨大的包袱,包袱皮是他的床单,包袱里还插着他的桃木剑,他才恍然大悟,如遭霹雳,不敢置信! 那清澈又锐利的眼神,哪里像之前那般木讷! 装的,都是装的,欺人太甚! 严道子怒不可遏,他这些年攒下的全部家当都被这臭丫头带走了吗? 也不知道他锁在盒子里的十张鬼兵符有没有被偷走,那可是他花了巨大的代价,请道君之力绘制的,他一年也就能绘制两张! 还有那两根保命的驱鬼红烛,他在镇邪司卖了整整五年的命,才换到两根! 都怪他先前走得太急,又对这臭丫头没防备,心想着明漳虽然没跟阴物融合好,但再怎么也是个力大无穷的僵尸,他以为能够震退宵小,没想到臭丫头藏得这么深。 悔不当初! 严道子又气又急,五内俱焚,急于追回自己的财物,他毫不犹豫的请邪祟出手,这些村民随他杀几个也无妨。 “都滚开!” 桑雀对着周围村民大喝,朝人少的村头方向狂奔。 寇玉山也在此时赶回,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带村民往各自家里躲,刚才桑雀的喊话他都听到了,他也没想到,桑雀竟然把严道子的家当全部卷了,还一把火烧了严道子的院子。 他以为,她就是想溜进去查点什么线索。 神偷门?难不成她真是个‘空空儿’,连他也骗了? 天色蓦地阴沉下来,冷风呼啸,附近院子里的菜转瞬枯萎,鸡笼里的鸡也倒地腐烂,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尸臭味弥漫开来。 寇玉山抱起附近一个小孩,几步冲进旁边的院子里。 一个老汉逃跑不及,一只阴冷的手迅速从他头皮上划过。 “啊啊啊!!!” 惨叫声中,那老汉身上的皮硬生生被无形力量从头顶撕开两半,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倒在地上。 村民惊恐尖叫,连滚带爬的逃跑。 桑雀刚跑出没多远,一道瘦长鬼影突然拦在她面前,她急急顿住脚步,早就备好的驱邪符瞬间引燃。 两边朝她卷过来的人皮手当即被驱邪符的力量逼退,影子散开,一只手从背后重重地拍在桑雀肩上。 冰冷,僵硬,格外沉重。 驱邪符光骤然变绿,一下燃尽。 刺骨的阴寒侵袭身体,桑雀毫不犹豫地在心中念出癸丑的名字,动用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灰蒙蒙的祟雾一瞬铺开,桑雀肩头的冰冷感立刻消失,她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跑。 严道子看到滚滚灰雾弥漫在村道周围,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是祟雾,阴童的祟雾! 这个黄毛丫头骗得他好惨!竟然连阴童也驾驭了,这怎么可能?镇邪司那群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她竟然做到了! 严道子心神遭受重创,他的剥皮匠因为祟雾阻隔,找不到桑雀身影十分恼怒,便盯上藏在周围的村民,开始屠杀。 严道子退避三舍,接连在自己身上拍了三张符,一手铁剑一手道铃,警戒阴童突然出现。 只要不反噬他,等剥皮匠杀够了,自然会停,反正这些人等中元节一到,全都得死! 惨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声音,血腥味越发浓郁,整个村子如同人间炼狱。 桑雀听到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她拳头紧握,眼神逐渐锐利,反正白天找不到别的邪祟补全卦象,不如杀他个回马枪! 成败得失,拼过才知道! 念头一定,桑雀果断扯开包裹断手的红绳红布。 “癸丑,先前我答应你帮你找回东西,却没说过要还你,我们在九幽达成的协议也算是一种不可违反的规则吧,不然你早就出来抢夺断手了对不对?” “现在我把东西还你,帮我对付严道子和他的邪祟,事后两清!” 说完,桑雀直接用柴刀划破手心,抹了一把鲜血到断手上。 原本干瘪的断手立刻像活过来一下,皮肤下的血管开始抽动,将上面的血吸收干净,桑雀的右臂血管也跟着抽动,迅速变得冰冷僵硬。 一只青黑小手从雾中探出,咻地抓走断手。 桑雀一抬眼,双眼空洞流血的癸丑安静地站在流动的灰暗雾气之中,原本空空如也的右肩下,手臂已经接好。 但是癸丑始终木然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桑雀不明所以,不知道癸丑为什么不去找剥皮匠,她扫视周围,突然意识到那剥皮匠的层级只怕和癸丑差不多,甚至比癸丑还强一些。 癸丑找不到剥皮匠! 那……用她的眼睛来找行不行? 桑雀意念一动,周围祟雾迅速散开,她快速扫视阴暗幽冷的村道各处,在远处院墙上发现那一道瘦长鬼影。 阴风搅动祟雾,癸丑已经消失不见。 果然是要靠她的眼睛先找到剥皮匠,癸丑才能出手,她的层级高,也是有好处的。 彼时,何守慧正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藏在一户人家的院墙后面,眼底蓄满惊恐的泪水。 有阴影从头顶投下来,何守慧战战兢兢地抬头,一张面皮绷紧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她,空有皮的手朝她头顶拍下。 第25章 阴物(累计打赏加更)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发青干瘪的手突然伸出来,抓住半空中的皮手。 “快走!” 跟过来的桑雀对何守慧喊了一声,何守慧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逃离。 癸丑双手轻轻一拉,剥皮匠的皮手直接被她扯下来,毫不费力,被撕下来的皮手像纸灰一样散开,迅速撞进桑雀身体里。 桑雀的右手心开始发烫,不但艮卦补齐了,还多了一个坤卦! 剥皮匠消失不见,没有桑雀的眼睛去寻找踪迹,癸丑站在原地如同雕像,一动不动。 远远躲着的严道子看到这一幕,吓得面无人色! 惊吓过后,他立刻意识到一件事,瞪大了眼睛朝桑雀看去,口中连呼不可能! 桑雀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超越他在九幽中的层级,不然她和阴童如何能找到剥皮匠,也更加不可能这么轻巧的分解剥皮匠的躯体。 桑雀比他层级高,即便阴童不如他,他也看不到阴童的真身。 而阴童却能暂时借桑雀的‘力’,压制他的剥皮匠。 被驾驭的两个邪祟,如果本身层级差不多,最终拼的就是驾驭他们的走阴人的实力。 远处,桑雀猛抬头,严道子跟桑雀四目相对,见她握紧柴刀,踏出一步就消失在浓雾中,严道子头皮一紧。 阴风袭来,严道子转身横剑。 铮! 一柄柴刀从浓雾中劈出,火花迸射,严道子被巨力震得连退三步才用脚抵在路边土墙上定住身形。 好大的力气,她竟然还是个练家子,招魂那夜的刀,她果然不是乱丢的! 雾气涌动,桑雀眼含杀机。 严道子愕然失色,被桑雀震惊了一次又一次,正欲持剑反击,余光又看到阴童出现在身侧。 阴童腹中一双双鬼手争先恐后地抓向他,严道子呼吸一滞,赶忙从腰间悬挂的墨斗中抽出墨线拉紧一弹。 一道血线凭空出现,将阴童狠狠撞飞。 桑雀趁机挥刀,重重砍在严道子肩头,却未见飙血,而是一声金属脆响。 严道子道袍之下,居然穿着一件铜钱编制而成的内甲。 铃铃! 严道子晃动道铃,祟雾震荡散开,刚要扑上来的阴童又被严道子身上三张符箓逼退,但那三张符也在瞬间燃烧成灰。 桑雀双手握紧柴刀,一次又一次的重击,严道子单手持剑,竟能格开大部分招式,少部分擦在他身上,又都被他那件内甲挡下。 明明只是铜钱编制的内甲,看起来不堪一击,却有不俗的防御力,完全不符合常理。 不远处,寇玉山,何宝胜他们几个巡逻队的人壮着胆子从墙后冒头,看到桑雀和严道子打得你来我往,全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严道子在他们心中可是跟邪祟一样无法抗衡的存在,这个世界的道门弟子,入门之后要先练十年武艺才能正式授箓入道,所以正经道士全都是武艺高强之人。 寇玉山也没想到桑雀那句轻描淡写的‘练过’背后,是如此强悍的武艺,这份力量跟她的身形严重不符,让人产生一种极致的反差感。 震惊过后,寇玉山迅速回神,拍醒被吓到的何宝胜他们,让大家赶紧把附近的村民转移到屋子里去,免得一会被牵连。 院墙下。 面对桑雀的连番进攻,严道子焦头烂额,使唤不动受伤的剥皮匠,见阴童再次去而复返,他收起道铃取出一张白色符箓,甩手引燃,铁剑上立刻多了一片黑色蝌蚪状的符文。 桑雀眉心一跳,谨慎后撤,发现严道子用的就是她从上锁木盒中拿到的符。 阴童面无表情,腹中伸出一双双干瘪发青的手,从背后抓向严道子。 严道子回身一剑! 不能被寻常武器碰触到的阴童,竟然被严道子的剑削断所有腹中鬼手,在半空中化作凌乱的灰烬快速消逝。 桑雀震惊之余,提刀偷袭。 严道子头也不回,翻手取出一物。 红布掉落,露出里面古旧的木梳,上面缠绕着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妖异舞动。 桑雀的柴刀还没砍下去,就看到妖异的黑发像蛇一样朝她射来,她瞳孔一震,扔出柴刀抵挡。 柴刀瞬间被黑发绞成麻花状,桑雀眉心一跳,毫不犹豫地铺开祟雾逃跑,果断放弃强杀严道子的想法。 那肯定是一件阴物,这样的东西,桑雀不知道严道子还有多少。 他毕竟是这个世界的人,活到现在也不是白活的,他对于邪祟之事比她更懂,运用得更熟,自身也有不俗的武艺,身上装备还不少。 就凭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吊子走阴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弄死严道子。 要不是她和阴童约定无条件出手,就凭严道子刚才砍阴童那一剑,她必定要遭受严重的反噬,那张白色符箓真的好厉害,幸好全都被她拿到了。 刚才是被逼无奈的折返,现在她已经集齐回家的力量,就没必要莽这一把,老妈还在家等着她,她不能死在这里。 只是,现在要怎么打开回去的路? “艮卦,生门……门!” 眼前就是刘家院子,桑雀冲进去,越过老槐树,伸出右手带着强烈的想要回家的意念,推向房子正中的木门。 木门开启,桑雀眼中光芒闪动,一步跨进去。 村道上,严道子追到刘家院子附近,消失许久的瘦长鬼影突然在他身旁浮现,严道子还来不及反应,他整条右手一下被扭成麻花状。 清脆的断骨声响叫人遍体生寒,严道子惨叫闷哼,面色煞白,发现剥皮匠还要对他出手,果断将口中鲜血喷在木梳上。 木梳上黑发舞动,冲向剥皮匠,立刻将其捆个结实,再不能动弹。 严道子靠墙瘫坐,手中拿着雕有蝉花图案的木梳大口喘息,庆幸他还有这么件能够暂时压制剥皮匠的阴物,否则剥皮匠非把他的皮扒下来才肯罢休。 木梳上的头发试图往严道子手臂里钻,严道子立刻将木梳丢到附近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上,让那些头发尽情吸食。 遮天蔽日的灰暗雾气逐渐消逝,严道子抬眼看向刘家院落,正屋的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桑雀消失了! 严道子右臂翻折,忍着剧痛扶墙站起,踉踉跄跄冲进刘家院中寻找一番,窗户全部从内部插着,没有翻窗逃脱的迹象,桑雀就这么凭空消失在屋内。 啪! 一本染血书册凭空掉落在厅堂里,严道子转身看到,略一思索,如临大敌,赶忙退到院外。 “莫不是她也撞上了刘家三郎遇到的诡事?” 刘家三郎被所有人遗忘,但经过明漳后来的提醒,严道子知道刘家有这么个人,遇到未知存在,消失不见被人遗忘。 虽然他还没有忘记桑雀这个人,但这种凭空让人消失的能力,只有未知的存在能做到,严道子惹不起,也不敢有任何试探。 “严道长,瘦猴被夏蝉袭击了,你快去看看他。” 严道子还没找寇玉山兴师问罪,寇玉山竟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找好借口来推脱。 “严道长,你家的僵尸跑出来了!” 严道子正要逼问寇玉山是否和桑雀同谋,听到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严道子这才想起来,明漳的尸首还没处理。 他深深看了眼寇玉山,握着自己扭曲的手臂快速跑向他几乎被烧没的院子。 这件事,没完! 第26章 永远在一起 峪城,黄昏时分。 桑家客厅里,桑晚坐在轮椅中,捏着桑雀屏幕碎掉的手机,满脸疲惫和担忧。 桑雀失踪到现在,已经第三天了。 除了报警和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 厨房里,物业的工作人员正在例行检查天然气表,桑晚手里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有新消息进来。 桑晚猛地回神,赶忙颤抖着手查看手机,希望得到桑雀的线索。 聊天软件里,一个名叫‘故事接龙’的群弹出来。 【今天我来给大家讲一个关于爱的故事,故事的开始,是一位残疾的母亲,在家等待失踪女儿的消息】 桑晚瞳孔震动,这信息是在说她? 不会这么巧吧? 【这时候,电视紧急插播了一条新闻】 滋滋! 客厅电视突然自动开启,桑晚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 “……我市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现对作案嫌疑人进行公开通缉,秦开荣,男,四十岁,户籍地址……” 叮咚~ 【你看通缉令上的照片,像不像你家厨房里那位物业工作人员(笑脸)】 看清楚手机里的新消息,桑晚呼吸一滞,浑身紧绷。 沉重的脚步声从厨房出来,停在桑晚身后,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桑晚汗毛倒竖,颤抖着手试图拨打报警电话。 手机突然被人抽走,桑晚扳动轮椅操纵杆,轮椅的轮子却被一只脚卡住。 她本能靠着一条腿站起来,试图逃离,却被一把扯住头发,重重摔回轮椅中。 宽厚的手掌压在桑晚肩头,“本来想等你女儿回来,好好问一问她,为什么要害我,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穿着物业工作人员制服的中年男人拉下口罩,露出一脸横肉,眼神也变得格外凶狠。 刚才进来时,他借口说是感冒了,桑晚一直忧心桑雀,根本没在意他。 “秦开荣!是你把自己的女儿活活打死的,禽兽不如,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 桑晚忍着害怕,愤怒大喊,试图让声音传出去。 一把菜刀架在桑晚脖子上,秦开荣扫了眼手上的碎屏手机,报警电话还没拨出去。 滋滋! 客厅的灯莫名闪烁,冷风吹起纱帘,室内一片阴冷。 秦开荣把手机丢在一边,脸上带着狠戾的笑。 “你跟你女儿一个德行,都只会害人,要不是你女儿爱管闲事,老子会这么快被通缉吗?都是你们害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反正老子是老婆跑了,女儿死了,现在自己也活不成了,死前能拉一个垫背的,赚了!也叫你女儿试试,失去亲人的痛苦!!” 话音一落,秦开荣挥起菜刀对着桑晚的脖子狠狠砍下去。 砰! 一颗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动。 滚烫的鲜血溅了秦开荣满身满脸,他用手抹了抹,再睁眼,看清脚下那颗脑袋的脸,浑身一颤朝后退去。 “爸……好疼……” 地上那颗脑袋的脸,赫然就是他已经死去的女儿,秦璐的脸! 滋滋! 客厅的灯闪了两下熄灭,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漆黑一片。 轮椅上的无头尸体站起来转身,地上的脑袋还在哀求。 “爸我错了……爸……” 秦开荣双眼大睁,眼中一片血红,想到那天和秦璐吵架,她非要出门去参加什么同学会,他不让去。 秦璐最后竟然大逆不道的说,考上大学就远走高飞,断绝父女关系,再也不会回来,要让他一个人烂在家里。 简直!跟她妈一个德行!! “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秦开荣情绪失控,提着刀冲上去,一刀一刀地砍。 “爸我错了……你别打了……求求你……” “爸……我再也不走了……我错了……” “爸……疼……” 满身是血的秦开荣喘着粗气站起来,看着地上凌乱破碎的肢体,神态癫狂。 “让你跑,我让你跑,这下跑不了了吧!” 肩头一沉,寒意扫在秦开荣脖颈上,玄关那边的全身镜照出他的样子,惨白的手臂从背后攀上来,一头长发的秦璐枕在他肩上。 就像……小时候父亲背着女儿一样! “爸……我会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秦璐的一颗眼珠掉出来,脸颊凹陷,鲜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染红整张脸。 秦开荣蓦地想起,那晚最后,意识到铸成大错时的恐惧。 “啊啊啊!!!” 秦开荣突然发疯,提着刀从阳台冲出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吵闹声,尖叫声,以及警车的呼啸声,最后都以一声枪响,全部消亡。 叮咚~ 【女儿对父亲依恋和爱,永远让人感动,不是吗?】 * 桑家客厅。 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捡起掉在地上的碎屏手机。 桑晚惊魂未定,面无血色,坐在轮椅里抑制不住的颤抖。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一身粗布古装,背着大包袱,又黑又脏的少女,她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终,害怕的泪水涌出眼眶,“你到底去哪了啊,我以为你也丢下我,我以为你也不回来了………” 桑晚崩溃大哭,桑雀满眼愧疚,走过去蹲下,捏住桑晚的手。 “对不起妈,真的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桑晚重重地在桑雀肩上打了一下,眼泪止不住的流,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全部宣泄出来。 桑雀抓过茶几上的纸巾盒递给老妈,她现在格外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按部就班的完成严道子的任务,庆幸自己及时抽身,没跟严道子莽最后一把。 这次如果不是她回来及时,刚才秦开荣的刀就要……桑雀简直不敢想下去。 幸好,她在秦开荣拿走手机的时候,就赶回来了。 只需要一点癸丑的祟雾,秦开荣就陷入恐怖的幻觉之中,精神崩溃。 虽然用掉了最后一次癸丑出手的机会,但桑雀只觉得庆幸,庆幸她有这个能力救妈妈。 桑晚哭了一会,听小区外面闹哄哄的,她赶忙抹去眼泪对桑雀道,“警察一会肯定会来,不管发生了什么,咱们晚点可以慢慢说,你先去洗澡换衣服。” 桑雀低头审视自己,她还穿着黑山村那套衣服,浑身脏兮兮。 看老妈的眼神,还有摆在茶几上那本明漳笔记,桑雀心想老妈肯定已经猜到了什么,并且想要保护她,不让她的秘密暴露。 “好,我们晚点慢慢说,我有好多事情想告诉您。” 桑雀站起来,刚走开两步,衣角就被桑晚拉住,桑晚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再突然消失了吧?” 桑雀心里一酸,认真道,“不会,我保证!” 第27章 坦白 秦开荣到桑家的事情瞒不住,桑雀失踪三天的事情也要处理。 直到深夜,母女俩才从警局回到家。 桑雀被上次接待她的艾静艾警官训得了无生气,只因她受了秦璐去世的刺激,就跟母亲吵架,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三天,害得家中没人照顾母亲,被秦开荣趁虚而入。 还有各种安全教育,写保证书,道歉的环节…… 总之,虽然有些事情没法解释,比如秦开荣怎么会突然发癫,但这些都要靠艾静他们去查,跟桑雀母女俩就没关系了。 秦开荣跑出去后那一通闹,现在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社交媒体上各种新闻铺天盖地。 桑雀怎么避开监控离家出走的事情,暂时也没人再追查。 家里乱糟糟的,之前来过一些警察,调查秦开荣留下的痕迹。 桑雀想简单收拾下,桑晚扯住桑雀衣角。 “明天让张姐收拾,现在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了。” “那也得先吃饭啊。” 桑雀自己的手机两次出现异常,她现在完全不想碰它,用老妈的手机点了炸鸡可乐麻辣烫,烤肉披萨煲仔饭,还给自己下单一部新手机。 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心灵和胃都得到满足,桑雀拿着可乐靠在沙发里揉肚子,感叹还是现代舒服。 下午为了对付秦开荣,她放出祟雾,等于给家里‘消了毒’,祟雾的气息会让那些游魂野鬼不敢靠近。 现在家里格外‘干净’,让人安心。 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桑雀才回到自己房间,从书柜下面取出背回来的包袱,拉上窗帘,把东西全放在客厅茶几上。 之后,桑雀跟桑晚坦白了所有事情,从秦璐家开始,几乎没有隐瞒。 …… 盛夏夜深,路边喧哗逐渐落幕,烧烤摊的老板们开始收拾桌椅板凳,整座城市越发静谧。 桑家客厅里,桑雀说完之后,母女俩都沉默了很长时间。 桑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完桑雀叙述,仍旧控制不住内心的震动。 “妈,你相信我说的这些吗?” 桑雀小心询问,毕竟这事,对于没经历过的人来说,挺扯淡的。 桑晚平复了下心绪,缓慢点头。 “我信,你没有骗我的理由和必要,再加上这些证据……我只是一时之间没办法全部接受,其实你失踪这几天,我已经开始想,你是不是穿越了,我还以为自己的妄想症又复发了。” “是因为我桌上的明漳笔记?”桑雀问。 “各方面,”桑晚慢慢给桑雀解释,“那天早上你突然不见,手机在家,外出的衣服和鞋也都没动,只有你身上穿的睡衣不见。” “我事后去物业查了监控,楼道和花园外面都没有你离开的画面,这说明你是在家里失踪的,而且很突然,不然不会连手机也不拿。” “之后我就在你桌上找到了这本笔记,一封没拆的信和一个古风荷包,荷包里有零碎的银块和铜钱,铜钱不像现代工艺铸造,上面写着‘玄元通宝’,华夏没有任何一个独立的朝代号‘玄’。” “笔记里是手写的毛笔字,还是繁体,就凭你语文勉强及格,和那一手狗爬字的水平,写不出这样的东西。” “妈~” 桑雀无奈,好好的说事情,提她语文成绩和写字干嘛,她只是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懒得动脑子花时间,在黑山村,她还是挺机智的。 桑晚继续道,“笔记里的内容我看了,信我也拆了,都在说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再加上你失踪前夜撒糯米的行为,笔记里也提到过,以及你那晚说过你确实遇到点事情,只是没想好怎么跟我说,还问我有没有鬼的问题。” “这一切的一切,按照我写小说的逻辑推导,我首先就想到你是不是穿越了,然后,我才想到你可能在秦璐家撞了鬼,第二天白天去找高人弄到这本笔记,失踪可能也跟撞鬼有关之类的,总之,我想过各种离奇的可能……” “对不起妈,这两天让你担惊受怕了。” 桑晚有些鼻酸,摇摇头,“没事,你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离开了。” “小雀,既然你都能穿越,那你大姨是不是也有可能没死,而是魂穿异界?” 面对老妈期盼的眼神,桑雀张口,却不知道作何回答。 她的大姨,比老妈大两岁,姐妹俩小时候的经历很像秦璐,都是单亲家庭,都有个酗酒打人的父亲,所以她看到秦璐,总想帮秦璐做点什么。 老妈很小就放弃了读书,一直在供大姨上学,大姨很争气,考上重点高中,又考上帝都最好的大学,带老妈一起逃出了山村。 也就是那一年,老妈和大姨在帝都一个垃圾站旁边的小巷子里捡到她,厌胜钱当时就在她脖子上。 这些事情老妈没说,但她全都知道,或者说是……记得! 因为老妈残疾,大姨又要忙学业,所以大姨让她学散打学武术,教她保护自己,也保护老妈。 大姨本硕博连读用了八年,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毕业,考进某个很厉害的研究院,还没来得及入职就意外过世,这对老妈的打击很大。 老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的码字,用半年时间写了一部穿越小说,小说主角的名字就是大姨的名字,桑榆。 桑雀知道,老妈看起来已经没事,实际上心底深处仍旧无法接受大姨就这么离开的事实,仍幻想着大姨像她书中写的一样,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活得很好。 第28章 第三种驾驭法 桑雀立刻到桑晚身边坐下。 桑晚指着面前一本严道子记录琐事的笔记。 “这部分,记录的全是这个叫‘萧玉乾’的人的事情,他为人阴狠,又欺软怕硬,嫉妒心强,生前是乐师,擅笛和鼓,曾在戏班之中做过鼓师。他瞧不上做杀猪匠的父亲,读过书,最后却跟他父亲一样,做了下九流的行当。” “学文人饮茶,好女色但自身却有障碍,被妓子瞧不起,听人说‘杀猪下九流,杀人上九流’,之后就开始杀妙龄女子剥皮制鼓。这些记录里大事件不多,却对萧玉乾的生活习惯,特殊爱好,怪癖等等全部详细记录。” 桑雀点头,“这应该就是严道子驾驭那个邪祟生前的事情。” 桑晚又指向另一本笔记,“这本笔记记录的都是严道子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怪事,从他字里行间能够看出,他是个抠门懒散,胆小冷漠的人,好奇心也不旺盛,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你看这几句。” 桑雀眯眼看过去,念出来,“茶味苦,不如酒。” 桑晚翻页,换一处指着。 “笛声刺耳,学不来。” 桑晚又翻页,滑动手指。 “没那么多闲时间制鼓……温柔乡是英雄冢,害人不浅……从前不爱听戏,如今强逼着自己听了几场,有点意思……” 桑雀隐约有点明白,张开嘴却不知道怎么总结。 桑晚直接点明,“严道子在学萧玉乾的行径,学他饮茶听戏,学他吹笛制鼓,学他‘欣赏’女人。” “你是说……”桑雀眼神逐渐明亮。 桑晚点头,又拿一本笔记过来给桑雀指着看,“前面全都是吐槽萧玉乾那些习惯让他难受,但是大约过了一个多月,他在笔记中就提到了好几次,‘近来箫生安分不少’。” “时间往前的几篇,严道子提到几次剥皮血祭,我最开始以为严道子是靠这个让萧玉乾满足,然后变得安分。但是你看后面,严道子带着新收的明漳,一路从望山城前往黑山村,几次提到没有在入夜前找到驿站落脚。” “那么他们肯定会遇到邪祟吧,后面严道子却只写了‘险象环生,幸无大事’,提到‘路遇血衣祟,尸祟二三,除之’等等,之后他并没有写到血祭,箫生反噬这些。” “而他在路上遇到的邪祟,结果都是‘除之’,不是前面那种对付不了的‘驱之’。按照严道子本身的性格,应该‘避之’,他也应该有这个能力避开,但是他没有,反而像胆大的萧玉乾,直接除掉了邪祟。” “这就说明他动用了萧玉乾的力量却没有遭到反噬,也没有血祭酬谢,黑山村尸巢那次要进行血祭,估计是用力过猛超过了安全限度。还有,在去往黑山村的路上他依旧在学吹笛,把平常喝的酒换成茶,遇到事情不再一味退避,而是能解决的就大胆出手,跟箫生的性格一致。” 桑雀莫名激动,“也就是说……说……” “也就是说,第三种驾驭邪祟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变成邪祟生前的样子。” “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桑雀握拳往自己手心一砸,双眼放光。 明漳先前的笔记中也曾提到过,说他师父严道子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行事作风反倒跟严道子驾驭的邪祟生前很像。 桑雀当时还以为是驾驭邪祟的后遗症,没想到是严道子有意为之。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强迫自己去做别人喜欢而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除非有‘利’可图。 桑雀今晚也看了几本严道子带在身边的书,书里提到过,人死之后成祟,都会有一种想要复生的执念。 所以,这类邪祟很喜欢上活人的身,最开始的走阴人就是由于这类邪祟这个行为产生的。 邪祟大都依照固定的规则杀人,智商不高,人死成祟多了一份生前的执念,思考能力也很有限,大部分情况下依照本能和本性行事。 那么,被上身的走阴人,如果让邪祟认为,他已经在这具身体中复生,性格习惯,日常行为全都跟以前一样,那邪祟自然而然就会‘老实’,不会再伤害‘自己的身体’,还会出力保护‘自己’。 “没想到这第三种驾驭法这么简单合理。”桑雀感叹道。 桑晚却不看好,“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面具戴久了,就拿不下来了。人欺骗鬼,扮成鬼,就怕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谁驾驭了谁。” 细思极恐,桑雀背后一寒。 当严道子完美复刻萧玉乾的一切时,那他还是严道子吗? 不,他就只是死而复‘生’的萧玉乾,一个顶着活人躯壳的剥皮匠。 所以这样的行为对人和邪祟双方都有利可图,也就达成了所谓‘代价小又完美’的平衡。 桑晚见桑雀面色难看,又问道,“严道子是不是经常穿道袍?” 桑雀点头,“对,他衣柜里也全都是道袍,没有别的衣服。” “严道子的笔记里提及,萧玉乾喜欢穿白衣,但是严道子始终是一身道袍,自称也始终是‘贫道’,他可能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本来的身份。如此一来,只要他还穿着道袍,那他就是严道子,而非萧玉乾。” 桑雀反应过来,“妈,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也要用这个办法,可以学严道子,找一样东西,时刻提醒自己是谁?” “对,但是你对阴童了解多少?严道子这些笔记和来往信件中也只提到阴童来找他们报仇,没有其他线索。”桑晚直接问道,眼含担忧。 提到这个,桑雀精气神全无。 她对癸丑完全不了解,如果想知道癸丑的事情,又要去诡异世界调查。 桑雀小心地看了眼老妈,想到还要回诡异世界调查,她莫名有些兴奋,但是再想到因为她不在,就让秦开荣那畜牲差点伤害到老妈,她又满心愧疚的泄了气。 桑雀很快振作起来,把自己先前看的那本书拿到老妈面前,里面全都是道门各类符箓的图示和介绍。 “妈,你也不用太担心,第三种办法不行,我还可以回归第二种办法‘用之以强’。香火加强心灯短时间内虽然做不到,但是我有厌胜钱,这段时间我一直有种预感,或者说是直觉。” “就是等我收集邪祟力量,让八个卦象全部显现的时候,我就能压制住阴童,强行抽取她的力量对付其他邪祟。” 桑晚问道,“那你现在跟阴童两清了,又要用什么杀邪祟,收集力量?” 桑雀举起书,点着上面一张符的图示,“用这个,‘鬼兵符’。” 桑晚拿过书,桑雀快速解释。 “这符是严道子向他们的‘道君’献祭一定数量和层级的邪祟,通过复杂的法事,请道君之力降身之后绘制的,里面蕴含一丝鬼级的力量,可以消灭三层以下的邪祟。符箓消耗速度视邪祟强度和数量而定,我见过严道子使用,一剑就把阴童癸丑腹中的手臂全斩了。” 在诡异世界,九幽上三层叫邪祟,中三层称鬼,下三层是鬼神莫测的大恐怖,都被称作鬼神。 “我从严道子那里拿到十张鬼兵符,我可以暂时靠这些鬼兵符,在咱们这边寻找邪祟进行猎杀,集齐厌胜钱的力量压制住癸丑。然后我再努力去积攒香火愿力,加强心灯力量,这样双管齐下,肯定就没问题了。” 桑雀自信满满,眼中流光闪动,对她的计划很有信心,甚至有种迫切想要去实施的冲动。 桑晚皱起眉头,心中满满的都是担忧。 “小雀,你就不能……试着把你身上的邪祟驱除,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回到从前平静无忧的日子吗?” 为人父母的,孩子生一场小病都会心疼,怕留下什么隐患,更别提桑雀身上这个邪祟,像个恶性肿瘤一样,随时会要桑雀的命。 桑雀这种‘保守’的治疗方法在桑晚眼中,哪里有彻底切除来得安心? 桑雀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下来,她捏住老妈的手,理解老妈对她的关心。 垂眸思索片刻,虽然对于驱除阴童的事不抱多大希望,甚至有些抗拒,桑雀仍旧点了点头。 “好,我会尽力去试,就是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去哪找个高人,询问这方面的事情。” 桑晚想了想,“我记得张姐说过,城郊徐家湾村有个守庙人,世代供奉咱们峪城龙脊梁山的山神,有真能耐,现在还剩一个老婆子在世。” 桑雀疑惑,“徐家湾村那边不是年初就开始拆迁了吗?” 桑晚道,“张姐说工地出了事故,暂时停工了,具体的很少有人知道,张姐在徐家湾有个亲戚,知道点内情,说那地方自打开始进行拆迁工作的时候,就有点邪门。” “那婆子还住村子最深处,没搬走,你可以先过去看看,如果那婆子可以驱除你身上的邪祟最好,如果不能驱除,你就问问她有没有其他相关人士可以帮忙。” “好,我先弄早饭,之后咱们都补个觉,睡醒我就去。” 吃过早饭,母女俩各自回房休息,桑雀太累,很快就睡着。 桑晚却躺在床上怎么都无法入眠,她盯着天花板思索,她自私的阻止桑雀踏入那样一个诡异世界到底对不对,可她又真的很害怕,失去最后的亲人。 “姐,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不会像我这样畏首畏尾吧?” 许久之后,桑晚忽然下床,找出被她藏起很久的假肢,拂去上面的尘土。 第29章 纸人 桑雀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才起床,吃过饭,把身上最后一张驱邪符留给老妈,自己带了两张鬼兵符出门,去徐家湾村找那个守庙人。 本想打车,但桑雀想到之前两次打车的经历,果断选择了人多的公交车。 人多当然也有可能撞邪,她出门特意戴了墨镜和头戴式耳机,遮住自己双眼双耳,哪怕是掩耳盗铃,只要让那些脏东西别发现她能看到听到就行。 下午的公交车上人不多,桑雀坐在后排无人处,拿着新到的手机登录各种账号。 班级群里,因为秦璐的事情上了热点新闻,大家都在群中发蜡烛刷屏哀悼。 最后班主任发了一条‘你们暑假作业都写完了吗?要不要加两套卷子?’,群里瞬间变得静悄悄。 另一个没有班主任和任何老师的班级群里,新消息99+,大家在群里继续讨论着秦璐的事情。 有人三观歪得没眼看,还在秉持受害者有罪论,甚至说到秦璐的母亲身上去,桑雀总算理解班主任为什么不让讨论秦璐的事情。 桑雀往上翻,一直翻到秦璐出事那天的聊天记录,她也是从那天起,就没再关注过群里的消息。 那天有血月奇观,有人在群里提议进行鬼故事接力。 桑雀蓦地想到她旧手机里出现的‘故事接龙’群,让她不寒而栗。 班级群里的每一个故事开头都是‘我给大家讲个真事,我一个朋友……’ 桑雀翻看聊天记录,仔细留意大家说的那些事,尤其是提到的地点,默默记在心里,不管是真是假,她以后都尽量避开。 忽然,‘徐家湾村’‘守庙人’几个字映入眼帘,桑雀手指抬起,让屏幕停在那条信息处。 【徐义超】:我给大家讲个真事,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不知道你们多少人知道咱们峪城徐家湾村的守庙人? 【卢宏杰】:我知道,徐家湾村守庙人在咱们峪城老一辈的圈子里很有名,我姥上次走丢,就是那个守庙人问米给找到的,特别神! 【胡薇】:真的假的啊(疑惑) 【顾佳伦】:那边拆迁工地上前一阵不是出事故了吗,好多人都说看见阿飘。有个黄毛up主,专门作死的那个,还去徐家湾村探秘过,直播里说徐家湾村是龙脊梁山这片最古老的村子,发生过不少怪事。 【周宁】:徐家湾村拆迁之前就已经没多少徐姓人了,村子对面盖展览中心的时候,都是工地上的人在那租住,村子里啥人都有特别乱,还出过碎尸案,有好多解释不清的事。 【卢宏杰】:不止碎尸案,去年还发生了一起灭门案,只不过消息封锁得严,很少人知道。除此之外,网上也有不少关于徐家湾村的怪谈帖,什么七月照相馆,胖子猪肉铺等等。 【徐义超】:你们先别打岔,先听我讲啊(发火),事有点长,我录视频。 【张朝斌】:行行行,坐等! …… 【徐义超】:(视频) 视频封面是徐义超的脸,他长得不赖,浓眉大眼,篮球打得很好,是学校篮球队的一员。 桑雀跟徐义超同班却不太熟,但对他这个人很有印象,因为很多人都说他是克女体质,注定孤独一生娶不到老婆。 刚上高一的时候,这事传得挺离谱,凡是女生靠近他,必定倒霉,丢东西摔跤都是常事。 桑雀那时就想,不靠近徐义超,人也会偶尔丢东西或者摔跤,全都是迷信,也就没当回事。 桑雀点开视频,徐义超正坐在饭桌前。 “这事说起来挺长的,打字太麻烦,我还是给你们口述,嗝~” 徐义超抽纸擦嘴,喝了口水。 “不好意思,我奶中午面下得太多,吃得有点撑,其实我以前不叫徐义超,就是小时候那事之后改了名字,不改我就死了。” “我记得那是我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放暑假,爸妈在南方打工,我就跟爷奶住在徐家湾村,村里孩子多,也大都认识,经常在一起疯玩。” “那天下午,天很阴,那时候徐家湾村对面还没盖展览中心,还是农田。我奶和我爷他们怕下雨,就跟村上人一起到地里去收晒的麦子,我们这些小孩就在村子里玩捉迷藏。” 屏幕晃动,徐义超从餐厅走到客厅,坐进沙发里,拿出一个苹果啃。 “咔嗤!吧唧吧唧~说实话,我那时候被爷奶惯的,确实有点无法无天,不听管教,就是典型的熊孩子。因为好胜心强,就想着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结果我躲到了村上的‘福寿纸扎铺’里。” 徐义超得意挑眉,耍帅甩头,“看见没,哥小时候就这么勇。其实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我鬼使神差走到那,看见铺子里没人,店里有一个刚糊好的大别墅,我就给钻进去了。” 咔嗤~吧唧吧唧~ “我坐在里面就听着外面到处找人,抓人,就是没找到纸扎铺这边来。我心想着我赢定了,到时候一定要让那群小孩都叫我一声大哥。” “然后那天可能是因为天气凉快,我在那纸糊的大别墅里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卧——槽!” 徐义超顿了下,故意卖关子,突然把脸贴近屏幕。 “我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鬼脸杵在我面前,差点给我当场吓尿了,幸好哥从小就胆大,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小丫头蹲在旁边,跟我一般大,脸上戴着纸人一样的鬼面具。” 徐义超又顿了顿,回忆起什么不好的经历,脸色开始凝重,语气也变得低沉。 “没等我问那小丫头是谁,小丫头就从纸房子里钻出去了,我跟着出去,发现天都黑透了,整个村子里静悄悄的,连狗叫声都没有,再看纸扎铺里那些花圈和纸人,我一下汗毛就竖起来了。” “然后我也顾不上找那小丫头,撒丫子就往家跑。” 徐义超吞了口唾沫,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天是真的奇了怪,村子里到处雾蒙蒙的,我朝着家的方向跑,路上一个人也见不着。” “我家距离纸扎铺不远,我没走回头路,但是我跑了好长时间,结果……呼……结果我又跑到了纸扎铺门口!” 徐义超喝了口水,“我当时是真吓哭了,以为自己死定了,然后我忽然听见我奶叫我名字,我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就跑。” “那会路上不但雾大,还起了阴风,乌漆嘛黑看不见路,风里有好多男的女的,学着我奶在那叫我原来的名字,一声接一声渗得慌,其中还有我爸妈的声音。” “我那时候已经半年多没见过爸妈了,年纪小,听见声音就想回头,还没回过去,啪!” 徐义超突然拍大腿,声音超大,桑雀的心脏也跟着一震。 “一个巴掌从雾里伸出来,直接按在我头上,没让我回过头去,然后我就看见我们村那个守庙人奶奶,提着一盏白灯笼从雾里走出来,那灯笼光一照,周围雾就散了。” “守庙人奶奶跟我说,那不是我爸妈,让我千万别回头,回头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我就再也不能回家了,让我跟着她走,一再叮嘱我不管听见啥都不能回头……” “徐义超!!” 视频里突然传出一个愤怒的女声,徐义超嗷一声蹦起来,画面乱晃,手机砸在地上。 “吃了饭就往那一靠,碗也不收,你作业写完了吗?一天天不是打篮球就是打游戏,啥都指望不上你,老大不小的人了,也不知道帮你奶……” 视频中止,桑雀继续翻看下面的聊天记录。 【顾佳伦】:麻蛋!这就没了,徐义超你个死太监,给老子出来把故事讲完。 【卢宏杰】:徐义超出来(发火) 【胡薇】:徐义超出来(发火)+1 …… 【张朝斌】:徐义超出来(发火)+25 【徐义超】:(呲牙)才把我妈哄好,后来其实也没啥。 【徐义超】:我跟着守庙人奶奶一路走,然后中间的事情我现在也记不太清楚,就记得我昏了又醒了,在医院住了好长时间,那段时间别提多幸福,玩具和好吃的,只要哼哼两声就有,我爸妈都回来照顾我了。 【顾佳伦】:盲猜出院之后,喜提一个完整童年(狗头) 【徐义超】:(捂脸哭) 【胡薇】:徐义超你有毒吧,我就跟着起了个哄,刚才撞门上了,你绝对有毒(泪奔) 【徐义超】:(衰)(衰)(衰) 【徐义超】:(视频) 桑雀点开视频,徐义超在卫生间坐着。 “这事其实我后来全都忘了,直到去年我爷去世,我处理遗物的时候看到一张写着我生辰八字和名字的黄纸,看见上面我原来的名字,我才慢慢回忆起来。”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个插曲,就是我隐隐约约记得,我跟着守庙人奶奶,快要到我家的时候,我感觉我被谁拉了一把。” “然后,我好像回头了!” 就在这时,视频中的徐义超身后,闪出半个纸人脸。 桑雀手一颤,差点没拿稳手机。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楚,记忆就到我本能回头的时候黑屏了,但是后来肯定发生了啥事,迫使我爷让守庙人奶奶给我改名。” “可以说,那时候要是没有守庙人奶奶,哥就英年早逝,交代在那里了!” 桑雀拿好手机,拉动进度条,倒退。 “……然后,我好像回头……” 视频定格,那个纸人脸还在! 苍白,粗糙,脸上两坨刺目的红,是个小女孩。 桑雀面沉如水,快速翻看后面的聊天记录,大家插科打诨,直到下一个人开始讲故事。 没有人看到,徐义超背后闪过的那半张纸人脸。 公交车外面艳阳高照,桑雀却感觉到一股深寒,让她身上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以为离开了黑山村回到现代,那些诡异的事情就会离她远一些,她可以稍微稍微放松一些。 却没想到,不但她家里有脏东西,就连她同班同学身上也有,这个世界到底哪里是安全的? 第32章 村怨 从徐淑芬家出来,那个西装男闪得远远的,对桑雀又敬又畏,干笑着。 桑雀没理,戴上耳机打电话给她的发小兼闺蜜,姜枣,她是北方木偶戏传承人的孙女。 就像徐淑芬刚才说的一样,现在很少有人愿意去学习和继承老祖宗的传承。 但姜枣不是,她从小就喜欢木偶戏,五岁立志要继承祖辈的传承,说啥都不听,撒泼打滚,绝食明志。 爷爷奶奶对此很高兴很支持,然后姜枣就被她在大城市安家立业的爸妈丢在老家这边跟爷爷奶奶学木偶戏,夫妻俩又生了二胎女儿,重新‘练级’。 桑雀是老妈安排好了一切,不用为未来担忧,姜枣则是未来只想从事木偶戏行当,所以她们两个学习都很一般,经常在一起,借姜枣家的工作室‘不务正业’。 比如还原小说中的唐门暗器,拍古风换装视频等等,她从小学武,自然是有侠女梦的。 “枣子,帮我找条狗。” 电话那边传来慵懒的鼻音,肯定是追剧追得睡着了。 “什么狗?你有我这帐下走狗,还需要别的狗?等会,你好像还没来哄我呢,就敢指挥我帮你办事?你不声不响离家出走三天的事都还没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桑雀哭笑不得,“昨天给你打电话,你训我训得还不够吗?我说认真的呢,我要找的是真狗,养给我妈作伴的,要田园五黑犬,具体要求我发你信息,狗市就在你家附近,遇到好的你也买一条,钱算我的,帮我跑一趟,回头我亲自登门谢你哄你还不行吗?” “行行行,小时候你救我狗命一回,我给你当牛做马一生,你赚大了你。” “对了枣子,还有件事,咱们之前拍的古风换装视频,你挑几个,新建个账号发出去,记得投个流量,我一会给你打钱。” “啥?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发,怕你的美貌被人觊觎吗?怎么现在又愿意了?你想当网红?你也不缺钱啊。” “我真有事,回头细聊,先挂了。” 桑雀这边刚挂断电话,耳机里忽然传来一些杂音。 “……滋滋……帮帮……我们……滋滋……” 桑雀眉头皱起,拉下耳机挂在脖子上,不予理会。 这个徐家湾村背靠着龙脊梁山的阴面,确实有点邪门。 一路出去,走到‘福寿纸扎铺’附近,一个纸人突然出现在路口拐角处,顶着一张诡异的笑脸,抬起的手臂指着某个方向。 来的时候,桑雀并没有在路口看到这个纸人。 纸人对她没有威胁,桑雀也不用避着,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朝纸人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巨大的黑茧,像没有皮肤的肉块,又像一颗诡异的心脏,悬挂在一栋加盖到七层的楼房外,蠕动,收缩。 无数若隐若现的黑线,从那黑茧中生出,穿透墙壁,向着徐家湾村各处散射。 其中一根从桑雀头顶过去,落在纸扎铺里。 桑雀看向纸人,纸人脑袋立刻一百八十度扭转,避开她的目光。 那庞然大物给桑雀的感觉很危险,她不想多管闲事,带上墨镜径直离开徐家湾村。 她走之后,路口的纸人脑袋扭转过来,原本的笑脸变成一张哭脸。 * 徐家湾村村口,桑雀过马路时,跟两个拖着行李箱的男人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棕色卷发,休闲t恤牛仔裤的年轻男人掀起墨镜回头看,“武军哥,长腿美女唉~” 旁边衬衣长裤,颇有硬汉气质的男人不苟言笑,“看路!” 富有朝气的郑乐天撇撇嘴,拉着行李箱快步追上郑武军,两人一起绕过围挡,走进徐家湾村。 一进去,郑武军就蹙起眉头,扫视周围,“阴气很重,果然有很大问题。” 郑乐天笑道,“还挺凉快的哈~” “跟紧我。” 郑武军加快脚步,郑乐天一边好奇地扫视周围,一边继续聒噪。 “徐家婆婆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非要求助我们郑家?我也没感觉到这里有多厉害的阴邪厉鬼啊?” “再说了,徐家供奉的山神本来就会驱使小鬼,有什么事出动那些小鬼去处理就行了啊,非要咱们跑一趟。我大哥还不知道跑哪去了,爷爷交代我务必要把他找回来,武军哥你说,我大哥……” 砰! 路边纸扎铺的牌匾忽然掉下来,惊得郑乐天浑身一颤,本能往郑武军身边退,撞上一物感觉不对。 他猛一回头,身边竟是一个纸扎人,对着他笑! “武军哥!!” 郑乐天抓着挂在胸口的玉坠大叫,周围突然大雾弥漫,雾中影影绰绰,竟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纸人。 啪! 一只手拍在郑乐天肩膀上,他差点跳起来,却听到郑武军令人安心的声音。 “别乱跑,只是游魂而已。” 郑武军掌心的温度让郑乐天逐渐冷静下来,只要心中不再恐惧,那些游魂就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郑乐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发现他正站在纸扎铺里,周围只是布满灰尘和蛛网的花圈纸人而已。 两人从纸扎铺出来,经过路口时,郑乐天停下脚步,抬手指向远处七层的高楼。 “武军哥,我感觉那边好像有什么,我听到好多争吵声。” 郑武军皱眉看过去,什么都看不到,郑乐天也比他多看到一片阴影而已,多听到一些声音罢了。 “先去找徐家婆婆。” 两人很快来到徐淑芬家院子外,那个西装男锲而不舍,还拎着礼物在院子外面守着。 进了院子,郑乐天瞬间汗毛倒竖,抓住郑武军的手臂不放,郑武军也感觉到院子里不太干净。 徐淑芬早就准备好了凉茶,请两人到院子里坐下,“放心吧,院子里只有我死去的老伴,他不会害你们的。” 三人坐下之后,徐淑芬开门见山,“事情我已经跟你们家老爷子说过了,为了护这一城安稳,我们徐家人从古时候就在此建村,压在龙脊梁山的阴穴上,导致村里人的怨气和邪念比较容易滋生,只有信奉山神才能保平安。” “山神大人这些年的香火越来越少,不少徐家人也都迁走了。城市要发展,村子要拆迁,咱也不能挡了一城人的路。可拆迁这段时间,各家各户都起了争端,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兄弟姐妹大打出手,引得怨念滋生,越聚越多。” “现在村口的风水局被毁,那些原本被山神大人镇压在村子下面的阴邪之气也都冒了出来,最终就形成了‘村怨’。如果不能赶在中元节前把‘村怨’消除,鬼门一开,阴气大盛,必定会从‘村怨’中孕育出十分恐怖的恶鬼。” “恶鬼一出,势必反噬,到时候,只要是徐家湾村出去的人,甭管老的小的第几代,甭管现在在哪,也甭管姓不姓徐,只要身上有一丝徐家人的血,都会被这恶鬼索命。我老了,能力有限,只能求助你们。” 郑乐天笑道,“放心吧婆婆,我郑家虽然也没落了,但咱们一脉相承,都是靠山神护佑的,就算供奉的不是同一位山神,那也都是华夏山川的守护,我郑家山神不会坐视不理的,况且还有我武军哥在,他可是我们郑家除了我大哥外,最厉害的!” 郑武军思索片刻之后站起来,“这件事宜早不宜晚,我们现在就去布置,麻烦婆婆帮忙准备一些祭拜山神要用的东西。” “好。” 第33章 桑雀日记 【8月8日,星期四,晴,去往大岳山的飞机上】 我决定开始写日记,以防我也遇上刘家三郎那种诡异的事情。 这几天先用普通笔写,我已经在网上订购了朱砂墨。 昨天从徐家湾村回来之后,我把遇到的事情和徐淑芬奶奶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老妈。 老妈突然问我,有没有想过将厌胜钱的事上报给国家,实际上我想过,但不是现在。 我需要先弄清楚一些事情,让自己面对诡异世界和现代世界都有自保的力量和谈判的资本,再将这件事摊开。 我不想当别人案板上的肉,不想沦为实验品,更不想老妈因此成为别人要挟我的筹码。 老妈对我的想法表示尊重,说我无论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我知道老妈说的是违心话,她还是很担心我的安全。 所以为了她,我才买了机票,决定去一次华夏道教圣地的大岳山,拜一拜真武大帝等各路正神。 枣子已经把视频发出去了,等发酵几天,就去九幽看看心灯有没有增强。这个办法要是有效,就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只是以后要拍视频当网红的话,会很浪费我练功的时间,苦恼ing~ * 【8月9日,星期五,晴,回家的飞机上】 真武大帝拜过了,还‘求’到一支上上签。 搞笑的是,我诚心跪拜的时候,旁边有位扫地的小道士嘟嘟囔囔地说,拜什么拜,出了事还不是自己上,年纪轻轻的信这个。 更搞笑的是,我求签的时候,先摇出来一个不太好的签,我当时心里就一咯噔。 解签的道长看了我一眼,把我手里签子抽走撅了,反手给我抽了支上上签拍在桌上,说要给我逆天改命。 我都没说要问什么,那位道长就说我卧室书桌的位置不对,窗帘颜色也不行,影响了我的文曲星运。 让我回去之后书桌换个朝向,再换个粉嫩透光的窗帘,每日早晚去公园接引朝阳紫气和晚霞金光,能开窍。 可能是现在高中生学习学到抑郁的太多,道长想要安慰我,他这些话的潜台词无非就是学习不好不怪我,让我宽心,多晒太阳,早晚出去活动,放松心情。 跟道长聊了聊,感觉道长们的精神状态真好,来的路上我还偶尔看到几个脏东西,但山上很干净,没有鬼,也没有神。 虽然没有解决我的问题,但这地方真不赖,以后要是能考个道教学院,也不错。 有件事,有必要记一下。 昨晚住在酒店,因为爬山太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今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手机还在播放视频,分尸案的视频! 可是我完全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打开手机找的这类视频。 厌胜钱印记中的‘坤卦’在消退,难道是阴童得到断手之后力量加强了,厌胜钱压制不住了? *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凌乱血字) 【8月10日,星期六,凌晨家中】 我被附身了,手臂上有伤口,房间里到处是血,日记本上写满了繁体的血字。 幸好我留了心,晚上睡觉前反锁了房门。 阴童癸丑的力量的确在加强,我已经明显感觉到我对肢解尸体的渴望逐渐强烈。 …… 昨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早上去做了一次全面体检,结果还没出来。 老妈还是担心邪祟附身和穿越会对我身体造成损伤,我答应她暂时不会轻举妄动,等视频累计粉丝的结果出来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下午枣子来我家送狗,看到我变黑,还有新剪的刘海吓了一跳,说她还是喜欢我冷白皮和露出额头清清爽爽的样子,非要拉我去搓澡,试图挽救我故意晒黑的皮肤。 枣子虽然整天咋咋呼呼,办事却很靠谱,峪城没找到五黑犬,她专程去外地找的。 两条五黑犬幼崽的背部在太阳下都是锈红色,是诡异世界那边皇室才能养的极品五黑犬。 这种五黑犬阳气壮,能够震慑脏东西。 枣子甚至给两条狗名字都起好了,给我的那条叫‘将军’,她留下那条叫‘王爷’。 这俩名字喊出口,总觉得自己像丫鬟。 枣子还让它们两条公狗相亲相爱,她最近一定看了有毒的网络小说。 之后我跟枣子在公园无人处聊了聊,介于目前我发现的两条撞鬼规则,相信和看见。 我没有跟枣子说实话,不想把她也拖进这个诡异的世界。 我跟她说我那几天是去山上追秦开荣了,想亲手抓住他,最后弄巧成拙,逼急了秦开荣,才让他跑到我家里来。 枣子不相信,但是也没再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回家后,我发现老妈很喜欢小将军,她这两天心事重重都不怎么笑,小将军扑她摔倒,她才终于笑了。 老妈有点奇怪,以前不爱出门,现在白天都让张姐陪她出门,也不知道去哪了,晚上回来就在书房研究我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看老妈这样,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说,我不想驱除阴童,可能还需要去诡异世界的事情。 思来想去,还是第三种驾驭法最简单,不需要我费心去经营短视频,也不需要花时间去猎杀邪祟,我无法保证我每次面对邪祟都能全身而退。 对了,我今天还在严道子那些书里发现一张奇怪的图,底图是黑山村的地形图,上面用红色标记了一些点,看不懂是干什么的,只是觉得很不妙。 还有麦祟,严道子竟然已经在他的笔记里记录了几种解决办法,一点也不难。 根源就是我之前晚上看到的那个草人,只要用一张鬼兵符,一箭射过去杀死那个草人就行,可惜严道子舍不得他的鬼兵符,还一直在拖延。 从严道子跟别人的书信中,能看出他到黑山村来找庙祝之女还是次要的。 他另外有事情要在黑山村中完成,时间定在中元节那天,也就剩下8天。 那天严道子被瘦猴叫走,肯定是寇玉山的主意,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这么顺利的回来…… 啊!好烦躁! 有种想要疯狂破坏什么的冲动,去跑五公里,再打半小时木人桩发泄一下! * 【8月11日,星期天,晴】 枣子把视频发出去三天了,涨粉五千多,昨晚进入九幽,心灯确实加强了一些,但不太对劲。 在黑山村,解决完何守安招魂的事情后,得到何家人的感谢,心灯的光芒形成的是内焰。 这三天视频带来的粉丝,让心灯多了一层外焰,而且很不稳固,九幽里的阴风一吹,那层外焰就会变成火星飞走。 或许是这些粉丝的喜欢比较浅,达不到真正喜爱、敬佩、感激的程度。 好在数量大,对癸丑确实有了一定的压制力。 我仔细看过严道子那些书,一个虔诚信徒的愿力可抵九幽一层,只要信徒一直虔诚,愿力就能持续点燃心灯。 何家人对我的感激敬佩勉强算得上虔诚信徒,我用意念观察心灯,可以感知到心灯中愿力的数量。 目前是15,除了何家人,难道还有其他村民?因为那天我大战严道子,所以让他们对我产生了敬佩吗? 普通粉丝大约要一百人才能抵得上一个虔诚信徒带来的愿力,并且这些普通粉丝的愿力特别容易消散,这就需要我持续发视频吸引他们。 所以现在勉强算下来,我的心灯愿力数值在65左右,与九幽二层56阶相当,癸丑在二层96阶,她拿回她的断手之后,多了一阶。 视频还有存货,一会再发一个,只是等存货用完,以后再去拍新的,太麻烦也很浪费时间。 当网红可一点也不轻松,我又想不到什么能让我不用抛头露面,又能积攒粉丝的方式。 就算是像老妈一样当个作家,也有配合宣传去各地签售,去直播的时候。 今晚我决定跟癸丑再沟通一次,看能不能通过梦境什么的,了解一些她的经历。 *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们是谁? 道士……和尚……官差……在哪里? 还给我……给我…… 眼睛……给我!!! …… 【8月12日,星期一,凌晨】 幸好及时清醒,试着跟癸丑用日记沟通,结果我的眼睛差点被自己用笔刺穿,真的好险。 我心灯的逐渐加强,让癸丑的怨念越来越强烈,她在挣扎。 有一瞬间,我感觉我必须挖一双活人的眼睛给她,才能平复她的怨念。 明漳师父被邪祟反噬,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还是先找点更刺激的分尸案视频看看,稍微缓解一下这种渴望,这算不算鬼界吃播? 粉丝粉丝,再多给我一点粉丝吧! 为什么人家发短视频就能一夜爆火,狂吸百万粉丝,我不行? 厌胜钱剩余的坤卦已经有一半消失了,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再等了。 天亮我就去徐家湾村,先用鬼兵符猎杀一些邪祟,加强厌胜钱的力量。 也不能完全依靠粉丝积累,必须双管齐下。 头好晕,这些天精神一直紧绷,感觉格外疲惫,再去睡一会,希望癸丑别再搞事了。 第34章 失控(答谢加更) 汪汪!汪汪汪! 清晨,桑晚被小将军的叫声吵醒,它还没养成良好的排便习惯,暂时养在花园的笼子里。 桑晚抓着床边栏杆坐起,用遥控器打开窗帘。 外面灰雾蒙蒙,不见阳光。 “要下暴雨了吗,天色这么阴沉?” 轰隆隆! 桑晚话音刚落,暴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狂风吹起纱帘,一股泥土的腥味很快弥漫屋内。 “小雀——来帮妈妈关下窗户。” 桑晚一边抓着栏杆下床,一边呼唤桑雀,外面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却不见桑雀应声。 汪汪!汪汪汪! 小将军还在一个劲的叫,桑晚估摸着它是被打雷吓到了。 桑晚坐上轮椅来到外面,室内昏暗,一盏灯都没开,桑雀披着头发看不清脸,背对她,站在电饭锅前一动不动。 “小雀今天要给妈妈做早饭吗?” 桑晚打招呼,桑雀没反应。 轰隆隆! 闪电划破黑暗,桑晚转头看向餐桌,呼吸一滞。 圆形餐桌上摆了五碗冒尖的米饭,每碗米饭都直直插着一双筷子,凳子拉开,仿佛有人正坐在桌前吃饭一样。 桑晚不寒而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感觉桑雀有些不对劲。 “小雀?” 桑雀依旧低着头,抓起一把细长菜刀,不发一言,从桑晚身边走过,进入她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桑晚看看餐桌上那五碗饭,吞了口唾沫,调转轮椅去找桑雀,要问个清楚。 撕拉……撕拉…… 桑晚刚将桑雀房门打开一条缝,就听到里面传出利器划拉布料的声音,桑晚毛骨悚然,缓慢地,将房门一点点打开。 昏暗的房间里,桑雀背对门口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玩偶,她不断挥刀,将玩偶四分五裂。 闪电划过,冷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桑雀长发缭乱,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氛围。 桑晚汗毛倒竖,还是忍不住出声试探,“小雀?” 桑雀挥刀的动作一顿,丢下手中被挖去双眼的玩偶,站起来缓缓转身,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桑晚。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半分光彩,空洞冷漠。 桑晚心头一颤,这不是桑雀,这不是她的女儿。 桑雀手中的刀一点点举起,朝着桑晚一步步靠近。 桑晚惊恐地扳动轮椅操控杆,可是轮椅纹丝不动,她只能看着桑雀越走越近,刀尖寒光闪烁。 “小雀!!”桑晚闭眼大喊,刀尖停在她面前。 轰隆隆! 雷声震响,桑雀空洞的双眼猛然恢复光彩。 看到面前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老妈,再看自己手中对准老妈的刀,以及周围被四分五裂的玩偶,桑雀浑身一颤,吓得丢开菜刀后退。 无论什么情况,桑雀都能克制自己冷静,唯独此刻,她抑制不住的恐惧和后怕。 她明明反锁了房门,为什么还会…… 桑雀看向自己房间的门,没有被暴力破坏,是正常开门出去的。 她还没学会驾驭癸丑,癸丑却已经开始驾驭她了吗? 看到妈妈惊魂未定的样子,桑雀心中的恐慌越来越难以克制。 “我……我出去一趟!” 桑雀回屋拿了点东西,逃出家门。 “小雀!” 桑晚在后面叫桑雀,却只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桑晚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腿,用力地捶打了下,最后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 下午四点,徐家湾村外。 天色阴沉,暗无天光。 展览中心广场上,三五老头聚在角落里下棋,几个孩童互相追逐打闹,一群老太太拖着音响,占领场地准备开始广场舞时间。 与广场上的热闹不同,马路对面的施工围挡之后,村中死一般的寂静。 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站在直播用的手机支架前,背对徐家湾村,对着镜头打招呼。 其中一个黄毛举着自己的手机对准屏幕,“大家好,现在是中元节晚上八点钟,我是你们的明明能靠颜值,却非要作死的探灵主播黄仲宇,我身边的是……” “小伙子,今天是8月13,不是中元节的8月18,而且现在是下午四点,不是晚上八点,你们这是弄啥呢?” 旁边一个围观大爷背着手,忍不住打断黄仲宇。 黄仲宇赶忙暂停录制,他身边短发热裤的可爱妹子头上戴着猫耳发箍,笑眯眯对大爷道,“大爷别闹~我们录节目呢,徐家湾村这么邪门,我们可不敢中元节当天进去,这不是趁着现在天阴得跟晚上一样,赶紧录点素材就走了吗。” 大爷忽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红袖标,当着四人的面戴上,四人表情立刻变得尴尬无比。 “年轻人,这地方现在禁止入内,你们是自己走,还是大爷我叫警察叔叔送你们走?” 黄仲宇赶忙赔笑,“大爷,我前几天来的时候还没人管,怎么突然不让进了?里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爷一怒,“快走!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走走走!” 大爷赶人,四人只能悻悻离开,但是他们可不会放过今天这个好机会,等大爷去别处巡视,找了另外一个围挡缺口溜进村子里。 无人的废墟前,黄仲宇重新开始录制,一一介绍他们‘探灵四大天王’。 短发猫耳,t恤热裤,性格活泼开朗的是齐小喵。 她旁边一头黑长卷发,大红唇,穿复古红色连衣裙的高冷女人是红姐。 还有个满身腱子肉,浓眉大眼的寸头壮汉,穿着印有‘红日健身馆’字样的衣服,拿着撬棍呲牙笑,叫张大奎。 录完开场白之后,四个人分别检查各自身上的便携录像机。 黄仲宇对几人道,“徐家湾村最早叫山神村,每年中元节前后都有古怪的祭祀仪式,兴许今天就是在举行祭祀,咱们一会两人一组,看看能不能拍到什么,要是没有的话,还是原先的计划。” “我跟红姐主要探福寿纸扎铺,胖子猪肉铺和康民诊所。小喵你和大奎继续炒萝莉和猛男Cp,去探七月照相馆,巧姨裁缝铺和兄弟钟表铺,适当制造一些恐怖点,咱们赶在八点前出来,小心那个大爷。” “明白!”齐小喵元气满满地回答。 张大奎在手里敲打撬棍,一米八的壮汉和一米五的齐小喵站在一起,很有二次元的Cp感。 商议好之后,四人一起进入徐家湾村,穿过前面未拆完的废墟。 “好大的雾啊~阿嚏~阴气森森的好冷哦~” 齐小喵搓着胳膊环视周围,明明外面没有雾,可是一进入村子里,雾气就越来越浓,也不闷热,反而很潮湿阴冷。 “喵喵,我外套给你穿。” 张大奎立刻脱下自己的运动外套给齐小喵披上,已经进入他的角色。 一直没开口的红姐忽然道,“今早才下过雨,湿气重,夏天高温,形成雾气很正常,徐家湾村在龙脊梁山的背阴面,阴冷也正常。” 穿过前面废墟,四人走上徐家湾村的主街道,雾气丝丝缕缕呈流动状,泛着诡异的青色,四人行走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村子中回荡。 周围都是布满陈旧油污的临街商铺,破旧的桌椅板凳盖着褪色的篷布堆在墙角,墙壁上印满办证小广告。 “你们看那是什么?”齐小喵指着前方路口。 众人走过去,发现路口摆着三只碗,里面分别是花馒头,烧鸡和水果,被砖头围在一个圈里,两边还有红烛燃烧后留下的蜡油。 齐小喵好奇想碰,黄仲宇阻止道,“别动,肯定是在祭祀山神,咱们别随便冒犯,先拍下来。胖子猪肉铺就在前面,我跟红姐过去,你们一会走那边,七月照相馆就在路口。” 【要上架入V啦~】 明天,也就是4月1号上午上架入v,开始收费啦(具体上午几点我现在还无法确定,大家稍安勿躁)。 这不是愚人节的玩笑,是真的! 然后就是大家关心的,明天的10章,超2.5w+字的爆更已经准备好,希望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我记得我在写卷哭的时候就曾说过,我最开始想写的,其实是一个灵异故事,所以这本书产生灵感和构思的时间要早于卷哭。 只是那时候没有多少自信,怕自己呈现不好这样一个故事,就选了比较熟悉的仙侠文来试水。 诡王朝这本书,一开始的打算并不是写两界穿越,而是写单纯的古代背景,后来因为一系列的考量,又变成了两界穿越,这样一来,因为是两个世界,就会导致整个故事体量变大。 如果顺利的话,没有成绩滑铁卢,没有和谐之剑的制裁,诡王朝这本书可能会比卷哭更长,我也由衷的希望,自己能按照最完美的设想,带着诡王朝陪大家走得更远更久。 这本书后面会更加侧重古代诡王朝的部分,毕竟和谐之剑悬在头顶,现代的东西不敢写,保命要紧。 所以! 还是希望大家能够积极追更,以免屯一段时间之后,看到的只有被制裁切割后的部分,没有原汁原味的刺激。 (话说我做梦都梦见过编辑提着我的狗头,拿着写满字的小本本,跟我说本本上提到的部分全部都要修改,不然就等着封书吧,这简直比梦见鬼还恐怖,哭了~) 另外,跟大家熟悉的仙侠体系不同,诡王朝是全新的力量体系和世界架构,需要大量的铺垫,和诡异氛围塑造,所以诡王朝前期不像卷哭,侧重在人物多样化上。 诡王朝上架前这些章节,并没有什么特别鲜明的人物,这点是我取舍之后的结果,在后期的故事中,等大家熟悉了这个诡异世界的氛围和设定,人物群像和丰富的故事也会慢慢铺开。 当然,诡王朝也会像卷哭一样,在诡异恐怖之余,增添一些轻松搞笑,不会吓哭你们的,请大家相信我!(严肃脸) 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说重点。 【正版订阅!正版订阅!正版订阅!】 正版付费订阅的重要性,大家在别的作者的上架感言里肯定都看多了,我就不多说了,读者和作者是相互成就的,你们用力支持我,我回馈给你们好的内容,单方面的为爱发电,最后都会败给柴米油盐的生活。 所以,让我看到你们的爱吧!(好肉麻哈哈哈~~) 诡王朝的【加更规则】跟上本书一样,加更是在【日常两更四千字】之外,另外加的! 1全平台打赏累计5w加一更,一更两千字左右。 2起点月票累计500加一更,双倍时期也是如此。 3起点盟主加3更(如果是一点点打赏累积,成为盟主的时候加1更,前面累积的打赏会计入打赏加更中) 希望大家能够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我会竭尽全力保持上本书一样的更新效率! 最后,4月底和5月初起点是双倍月票,拜请大家助诡王朝冲上起点月票榜! 求月票! 求订阅! 明天见~ * 补充一点【关于正文插图】 后续章节我会放一些插图,大部分会是物品图片,还有一些民俗图片,场景参考什么的。 太阴间的图片我会放在章说里,红袖因为软件问题,章说里不能插入图片,十分抱歉。 不喜欢插图可以提前在阅读页面设置选项里关闭插图显示,有问题请咨询客服! 盗版没有插图!所以请追读正版! 第38章 七月照相馆(4)求订阅! 半个小时前。 “友友们,我身后就是七月照相馆了哦~不知道多少友友记得十多年前轰动峪城的儿童失踪案,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那个时间段,整个峪城失踪的九个儿童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来这家照相馆拍过照。” 小个子的齐小喵站在七月照相馆前,手电筒抵在下巴上死亡打光,故意扮出恐怖样子。 张大奎拿着撬棍站在旁边,用他身上的摄像头对准齐小喵。 雾气有些大,张大奎手电筒的光照在七月照相馆褪色的牌匾上,橱窗和玻璃门后一片漆黑,雾气和灰尘在光柱中浮动。 “……我知道好多人都说这是阴谋论,但仔细想想,网友们分析的也不是没道理,会不会是照相馆的老板先挑选合适下手的儿童,拍照之后再给下家去拐骗呢?” “照相馆在拍照的过程中,就可以了解到儿童和他们家庭的状况,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经常去什么地方活动之类的,只可惜没有充足的证据,这件事就成了悬案。” “照相馆的原老板把店转给别人之后销声匿迹,新接手的老板沿用了原来的名字,奇怪的是,新老板接手后,有很多在店里拍照的顾客说,听到小孩在身后笑,一转头又没人,看到皮球自己弹出来之类的。” “甚至,网上还将一些奇怪的失踪案归咎于照相馆,最后就出现了关于这里的怪谈,说在七月照相馆照相,就会失踪。” “今天呢,小喵就跟大奎一起,来破除这个怪谈,我们决定在七月照相馆前拍一张合照,之后进入照相馆内,再拍一张合照,等着看吧,我们,绝对不会失踪!” 录完之后,齐小喵取出她一米五高的落地支架,在七月照相馆门口架好手机,准备拍合照。 她背后,张大奎用撬棍撬锁,他还没怎么使劲,门一下就开了个缝。 铃铃~ 风铃作响,尘封已久的照相馆内,尘土扑簌簌地飘落。 “大奎,快来拍照。” 听见齐小喵叫,张大奎便没有多想门锁的事情,走到齐小喵身边,任她挽住手臂踮起脚。 张大奎屈膝半蹲,拉平两人身高,脑袋凑到一起。 齐小喵一手比耶,一手拿着蓝牙遥控器。 “一,二,三,美美哒~” 咔嚓! 闪光灯明灭间,将两人笑脸定格,齐小喵和张大奎立刻过去查看手机拍到的照片。 “啊!” 看清照片,齐小喵惊叫一声,手机和支架一起倒在地上,张大奎也被照片上那些小孩脸吓得一激灵。 两人的手电筒立刻朝照相馆的玻璃门上照去,光透过斑驳的玻璃门,隐约看到照相馆里面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小孩子的肖像照。 第41章 杀猪刀(7)求订阅! 桑雀听到声音转身看过去时,就看到飞起的头颅,倒下的身躯,以及被撞翻的旧家具。 她呼吸一滞,抬手就将唐刀砸向屠夫。 屠夫身体未动,断掉一半的脑袋突然朝桑雀这边扭转,杀猪刀再次挥下。 锵! 一声脆响,桑雀唐刀倒飞,屠夫手中的杀猪刀也被鬼兵符的力量震飞。 好机会! 桑雀眼神锐利,脑袋一歪取下背后猎弓,后退两步搭箭拉弦,引燃鬼兵符一气呵成。 箭矢破风疾驰,正中屠夫眉心。 巨大的力量撞得屠夫脑袋仰起,冰冷的双目瞪视桑雀,愤怒地扑杀而来,但他才踏出一步,整个身体就在鬼兵符的作用下轰然破碎。 纸灰般的灰烬被阴风带着吹向桑雀,桑雀放下猎弓,刚做好吸收的准备,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从背后的天井楼中透出,叫桑雀遍体阴寒,如坠冰窖。 她眼睁睁地看着屠夫的力量没入天井楼下的钟表铺内,消散无踪。 “卧槽!” 一声怒骂,却不是桑雀发出的。 桑雀快步走到街道对面那堆杂物前,就见徐义超呲牙咧嘴地倒在其中,除了脖子上有道擦破皮的血痕之外,算是完好无损。 惊讶之余,桑雀快速寻找刚才被屠夫砍飞的脑袋,只见路边电线杆下,一个纸人头被风吹着,微微晃动。 桑雀心脏紧缩,意外却又……不意外。 自从她踏入充满灵异的世界之后,遇到的全都是恶念横生的邪祟鬼怪,就算是从秦璐尸体中滋生的邪祟,也会无情的残害她这个曾经的朋友。 桑雀一度认为,邪祟没有理智,只有嗜血杀人的欲望。 这个纸人小姑娘却让桑雀看到这类存在‘善’的一面。 桑雀突然感觉心情低落,又不知如何表达内心感受。 收回目光时,她蓦地看到屠夫掉落的老式杀猪刀。 “阴物?!” 桑雀拉开胸前挎包,取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红布和一个矿泉水瓶。 瓶子里是她提前在菜市场买的公鸡血,里面浸泡着红绳。 既然来这里杀邪祟,自然要有准备才行。 垫着红布捡起那把染血的杀猪刀,一股暴虐的杀意伴随着刺骨的阴寒袭来,桑雀眼前闪过一些剁砍血肉的画面,她赶忙将杀猪刀包好缠上红绳,阴寒这才褪去。 桑雀看了眼旁边的天井楼,被抢走屠夫的‘经验值’,损失两张鬼兵符,但能拿到一件阴物也不算亏。 这把刀威力不俗,可以隔空斩头,对人和邪祟鬼物都有杀伤力,就是不知道使用之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桑雀想到屠夫是抹脖子自杀的,还有他魂体断开大半的脖子,感觉这个代价不会那么容易承受,杀猪刀只能用作最后的杀手锏。 “你还要继续跟我进去吗?” 屠夫的力量既然能被天井楼吸走,说明让整个村子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在天井楼内,她没找错地方。 鬼兵符还有三张,再加上这把杀猪刀,桑雀还是决定继续深入,毕竟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没达成。 徐义超没回答,桑雀扭头发现他跪坐在电线杆下,捧着那个纸人脑袋,浑身颤抖,状若失魂。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此时的纸人脑袋只剩一张残破的纸挂在变形的竹制框架上,但纸人那双眼中,有一抹血红的印记。 零散的记忆片段在徐义超脑中闪回。 “哎呦!门槛这么高摔死我了,手都擦破皮了嘶——” “诶?这个纸人扎得挺好看的,怎么没眼睛呢?看我的!” “嘿嘿,这下你就能看见了吧,我去旁边屋子里藏一会,你帮我盯着,别告诉别人啊。” “死八婆,死得好!” 徐义超声音颤抖,跟桑雀慢慢讲道,“我小时候捉迷藏那天,跑到福寿纸扎铺里,用我的血给这个纸人小女孩点了眼睛,这个纸人还有纸别墅,全都是徐春霞周年忌的贡品。” “肯定是因为我骂了徐春霞,她小心眼,就勾了我的魂,最后我跟着守庙人奶奶回去的时候,也是徐春霞拉我的手!这个八婆,活着害了胖叔,死后还要害我。” “当时救我的除了守庙人奶奶,还有她,是她从旁边扑出来,撞开了徐春霞,才让我能够回魂。桑雀,你之前是不是就看到她了,她一直就在我身上?” 徐义超紧张地向桑雀求证。 桑雀点头,“嗯,她一直跟着你,在照相馆里也是她推倒你,救了你。” “那她现在这是……死了吗?” 得知真相,徐义超没觉得后怕,反而心里揪疼。 “据我所知,这类东西都可以通过吞噬同类壮大自己,我现在能看到你身上还有一些她的残留气息,没有彻底消失。” 闻言,徐义超蹭地站起来,双眼放光,“那就是说,我只要抓个鬼给她吞了,她就能恢复?” 桑雀蹙眉,“刚才那屠夫,还有照相馆的事情,你不害怕?” 徐义超打了个颤,又强撑着镇定,“不怕!它们有种弄死我,我死后一定比它们还凶,到时候看谁弄死谁!” 桑雀挑眉,这个逻辑……很妙! 找回自己的唐刀,桑雀发现上面鬼兵符的印记还有淡淡的一点,她把刀交给徐义超。 “应该还能砍一次邪祟……也就是鬼,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再用,对付这些脏东西要动脑子,要谨慎一点,不能莽。” 徐义超受宠若惊地接过刀,把纸人脑袋摆在旁边,用个塑料筐罩住。 桑雀背好猎弓,把杀猪刀放在胸口的挎包里,拿出口袋里的水果刀,重新附加一张鬼兵符,又把徐义超先前丢在一边的撬棍捡起来,感觉后面能用上。 看了眼略显紧张的徐义超,桑雀带头从天井楼下的兄弟钟表铺进去。 钟表铺的玻璃门只剩框架,店铺内到处都是碎玻璃,生锈的旧展示柜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有些柜台里面还有老鼠腐烂的尸体,一靠近,苍蝇成群飞舞。 桑雀依旧淡定,扫视周围,墙壁上有一些坏掉的挂钟,各式各样,时间定格在不同时候。 店铺正对门的位置,曾经供奉财神的神龛里空空如也,只剩蛛网,旁边还有一个立式大摆钟,经典的红木风格,少了摆锤。 地上依旧有凌乱的脚印,说明前不久有人进来过,总体上,桑雀暂时未发现异常。 店铺最深处有道门,通往天井楼一楼内部,徐义超举着手电走进去。 这栋楼坐东朝西,每层的格局都一样,东西两边各三间屋子,北边是楼梯,南边是公用厕所。 一楼西边三间屋子打通做了钟表铺的店面,中央天井是水泥地面,有个假山花坛,曾经是流水景观,现在只剩下发臭发霉的死鱼和成群飞舞的苍蝇。 东边三间屋子,中间102隔成两间,做了值班室和库房,101和103房门紧闭,103门口散落一些破旧的玩具,还有一辆脏兮兮的儿童脚踏车停在门口。 徐义超站在院中抬头看,“桑雀你快来看,从这个天井居然能看到月亮!” 闻言,桑雀走到徐义超身边,抬头朝天井上方看去,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于空,雪亮的月光照亮各层栏杆,悬挂在栏杆上的衣架在阴风中哒哒作响。 月亮上的阴影好似一张诡异的人脸,冷漠地注视下方。 桑雀摸出手机看时间,“不对!现在才刚七点,别说外面看不到月亮,就算有月亮,也不应该在天空正中。” 寇玉山教过她,夏日月亮在这个位置的话,大约是凌晨12点左右。 “我再出去看看。” 桑雀跑去外面确认,徐义超也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在外面只看到厚重阴云,根本没看见月亮,他靠近一楼中央花坛,举着手电朝高处照,仔细观察。 “难道这月亮是假的?不可能……” 砰! 一个人突然从上面重重地砸在徐义超面前,滚烫黏腻的液体猝不及防溅了他满身。 徐义超大脑一瞬空白,尖锐的耳鸣爆发,感觉天旋地转,他惊恐地瞪大双眼,跟地上那个一头棕色卷发,死不瞑目的年轻男人四目相对。 男人手中紧紧攥着一部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发送失败的信息。 【大哥,我可能回不去了,一定要救武军哥!】 铛—— 沉重的钟声突然响彻,桑雀眼睁睁看着他们进来的地方,所有拉闸门砰的锁上,强烈的压迫感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充斥在这栋楼内,让桑雀毛骨悚然。 她退回到钟表铺内,一转身,愣在原地。 墙壁上所有破损的钟,此刻竟然都指向了同一个时间。 凌晨,十二点! 铛—— 铛—— 铛—— 丧钟一声接着一声,飞鸟乌泱泱掠过天空,老鼠成群逃窜,黑猫蹲在房檐上舔爪子,看整个村子沉入更深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逐渐复苏…… 第43章 上楼(9)求订阅! “这上面不是写着不要随便进入其他人的房间吗?”徐义超压低声音问桑雀。 桑雀用撬棍撬开门,表情严肃,“是不让进入其他租户的房间,保安不是租户,这属于员工宿舍!” 徐义超愣了下,好像……没毛病! “刚才外面的表全都指到12点,再看月亮的位置,肯定是凌晨12点,保安老田会在外面巡逻,值班室目前是安全的。” 两人闪进值班室,室内又脏又乱,灰尘飞扬,只有一张桌子摆在窗口,里面是两张锈迹斑斑的上下铺架子床,床上被褥破烂,露出里面褐色的棉絮,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桑雀拿出一个黑色口罩戴上,开始在桌子上翻找。 “你怎么什么都有啊?”徐义超赞叹道,没有口罩,他只能用手捂着鼻子,拿手电筒给桑雀照着。 桑雀一边找一边道,“你要是夜视能力还行,就把手电筒关了,现在我们俩就属于未经登记的外来人员,不能被那个保安老田抓到,否则,刚才坠楼那个人,可能就是我们的下场。” 徐义超头皮一紧,赶忙关上手电筒,看到桌上放着的登记册,他赶忙问道,“那我现在登记一下行不行?” 桑雀翻看册子的手一顿,“还是不要了,我估计不写真名没效果,写了真名我又怕那个‘村怨’借助这个限制我们。” “我们进来之后,没有喊过对方真名吧?正好,一会有事叫我木兰,别喊我真名,你也给自己想个昵称。” “缜密!”徐义超给桑雀竖起大拇指,“那你叫我灭霸吧。” 桑雀抬头看徐义超,徐义超的脸唰的红到耳根。 “咳~开个玩笑缓解下紧张的气氛,叫……叫闰土吧,之前我在班里cos闰土你肯定没看到,他们都说贼传神。” “找到了。” 桑雀看着手里的登记册,里面详细记录着每层租户的名字,联系方式和工作地点。 “那我们接下来到哪去找404号房?”徐义超问。 桑雀也毫无头绪,她仔细想了想道,“刚才那个郑乐天手机视频里说,徐奶奶也在楼里,她之前肯定去过404,我们先找她。” “对啊!桑呃……木兰你真聪明!” “你是徐家湾村的人,你看看登记册里有没有认识的,想一下徐奶奶如果要躲起来,可能会躲在哪。” 桑雀把登记册递给徐义超,取出手机,用屏幕的光帮忙照着上面的字。 徐义超仔细查看,“一楼都是房东他们一大家子的住处,刚才我看都锁着,二楼的话……202李大富!是猪肉铺的胖叔,刚才他已经被你弄死在外面了,现在总不会又出现在这楼里吧?” “而且他生前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也帮守庙人奶奶拉过废品,修过水管,后来找到对象准备结婚的时候,八字也是让守庙人奶奶合的。” 桑雀瞧了徐义超一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徐义超挠头,“都是从我奶那听来的,她跟我妈婆媳关系贼好,我打小写作业的时候,她俩就在我背后嗑瓜子聊天。” 桑雀想了一下路线,一会从北边的楼梯上去,左手边楼道,202是中间那户。 “我先出去看一下。” 桑雀把租户须知和撕下来的登记表折好揣兜里,轻手轻脚的拉开门出去。 仔细听了一阵,脚步声比刚才远,保安老田应该去了楼上,她对屋里挥了挥手,从屋檐下往北边楼梯走。 余光忽然扫到背后一抹红色,桑雀眼神一厉,转身挥出水果刀,又猛地顿住。 徐义超抱着唐刀惊在原地,身上竟然套了件红背心。 看桑雀充满杀气的眼神扫视他身上的红背心,徐义超赶忙低声解释。 “柜子里看到的,我心想穿个红衣服能震慑一下那些脏东西,让它们弄死我之前掂量掂量,我死了可就是红衣厉鬼了!” 桑雀无语白眼,深深看了眼徐义超手里的唐刀,鬼兵符剩余的痕迹还在,这东西游魂和邪祟都造不了假。 哒!哒!哒! 高跟鞋走动的声音从101号房中传出,不一会又传出小婴儿的哭声。 徐义超惊了下,“101住的是房东的大女儿两口子,就是康民诊所的夜班护士徐嘉忆,现在如果是凌晨12点的话,她不是应该在康民诊所吗?” 徐义超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栋楼里各种怪异的规则和设定,开始按照租户须知思考。 桑雀目不斜视,“这跟我们没关系,别过分好奇。” “我就是好奇徐嘉忆他们一家到底是真被灭门了,还是像大家说的那样,逃去了别的地方。她人挺好的,可惜那年病人闹事,她为了救诊所的老中医,被划破了脸,因为这事流产,我希望她还好好的活着。” 第45章 猫的报恩 桑雀回身时,西装掉在地上。 但她敏锐地感觉到,房间内的氛围变了,天花板周围有黑色的雾气涌进来,一个愤怒的声音在不断低吼。 去死!去死!去死! 砰! 床板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掀翻,床板之下,全都是野猫开膛破肚的尸体,爬满各类腐虫,苍蝇成群飞舞,其中还有不少小女孩的衣裳。 去死!去死!去死! 暴怒的声音越发暴怒,桑雀示意徐义超离开,两人才一动作,衣柜又被巨力掀倒,朝着两人砸下来。 “小心!” 徐义超借助身高优势,用力顶住衣柜,脖子青筋暴起,示意桑雀先走。 桑雀正要前冲,柜子正中的镜子里突然伸出一双手,掐向徐义超的脖子。 桑雀挥起水果刀,那双手顿时在鬼兵符的作用下灰飞烟灭,桑雀抓住徐义超衣领用力一扯。 砰! 衣柜重重地砸下来,灰尘飞扬,两人扑倒在门口位置。 没等爬起来,旁边的案台上的锅碗瓢盆震荡着,朝他们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其中夹着一把菜刀,正对桑雀面门。 一声脆响,桑雀坐在地上,用撬棍将菜刀打飞。 徐义超先一步爬起来,抓住门把手就要将门朝外推开,就在这时! 叩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从门上传来,徐义超门锁都已经拧开,桑雀眼疾手快地扯住他后衣领,将他用力拉开。 砰! 菜刀砍在门上,门也没有被推开,徐义超按着差点被衣领勒断的脖子,脸色涨红,用力忍着咳嗽。 叩叩叩叩! 屋内各种东西震动乱飞,门上再次传来敲门声,徐义超抓起地上一个菜板挡住脸,到厨房那扇窗户前,朝外面楼道和屋子大门口看。 只见202号房门口,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红裙子的女人,摇摇晃晃,状似梦游,时不时抬手敲门。 他还记得他奶说过,人敲三,鬼敲四,晚上敲门敲四下的都不是干净玩意儿,千万不能应声开门。 徐义超此刻也一下想起租户须知背面的补充须知,705号租户夜间梦游会敲门,不能理会,不能开门,更加不能吵醒她! 刚才他要是推开门,怕是当场就会被那梦游女给嘎了!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宝宝心里苦! 屋内的震荡停了,徐义超刚要庆幸有活路时,他身边灶台下轰的冒出一簇火苗,一瞬间就引燃了厨房这边的窗帘。 徐义超惊恐后退,看到水龙头,抄起地上的盆子就要接水灭火。 “现在禁止用水。” 桑雀提醒一声,徐义超想起楼内现在的时间,又看向旁边用来存水的塑料水桶。 桑雀又道,“换我可不会打开它,里面说不定有个‘贞子’姐姐。” 徐义超伸出去的手抖了下缩回去,火越烧越旺,室内充满呛人的浓烟,桑雀有口罩尚能抵挡一阵,徐义超翻起衣服捂住口鼻。 就算这些都不是真实的,他们依旧被浓烟呛得窒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将来警察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俩炭烤的尸体,而周围根本没有任何火烧迹象。 恐怖片里都是这么演的! 外面的敲门声还是隔一会就响,徐义超冲到屋子里面,窗户推不开,他站在桌子上用脚使劲踹窗户,没有任何作用。 桑雀看看徐义超,又看看快烧到煤气罐跟前的大火,心一横,决定出去跟梦游女拼了! 喵嗷—— 猫叫声忽然从外面传来,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破,一声钟鸣在楼内震响。 眨眼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刺痛桑雀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她抬手抵挡了下,再放下手时,之前还混乱不堪,大火灼烧的房间,又变回了原本整洁的样子。 没有浓烟,只有灰尘在阳光中漂浮,宁静得像梦境。 桑雀和徐义超对看一眼,不明所以,她从厨房的窗户看出去,门口没人堵着。 桑雀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外面已经从黑夜变成了白天。 喵~ 一只黑猫蹲在大门旁边,用绿色瞳仁盯着桑雀。 “你怎么跑进来的?”桑雀感觉十分意外,难道是这只黑猫救了他们? 徐义超出来看到猫,立刻低声道,“租户须知上说看到流浪猫要赶走的!” 桑雀没理,蹲下来伸手。 黑猫靠近,用脑袋蹭蹭桑雀的手,然后扭头就走,走出两步看桑雀没跟上来,又停下,对着桑雀叫一声,蹲坐在那里等桑雀跟上。 桑雀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正常的时间,8月13号,晚上7:43。 她一抬头,发现远处公共卫生间入口上方挂着一个圆形钟表。 时针指向一点,看天色肯定是下午一点。 桑雀突然意识到郑乐天手机视频里说的是‘留意每层的表,这楼里的时间不正常’。 现在天井楼内是下午1点的话,一楼通往外面的大门应该是开启的,这只黑猫要带他们离开天井楼。 她也只不过是随手喂了根火腿肠,小猫咪竟然来报恩了。 传说黑猫通灵,在徐家湾村流浪的小黑猫,恐怕不是普通猫。 “徐……闰土你要不要跟着猫先……” “我不走!” 桑雀话还没说完,徐义超就知道她又要让他趁机离开,虽然他确实挺害怕的,但是这种时候丢下一个女孩子呃…… 女大佬也不能随便就丢下啊! 做人不能不讲义气! 桑雀叹口气,在胸前挎包里找出一小包饼干,撕开后放在地上,“小家伙,我在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自己先走吧,下次我给你带罐罐。” 喵~ 桑雀没再管黑猫,跟徐义超一起,快速把整个二层查看了一遍。 可能是因为天亮的缘故,二楼除了破旧脏乱,没再出现诡异的事情,也没有发现徐淑芬的踪迹。 从二楼栏杆处,可以看到一楼值班室黑暗的窗户里有道黑影,应该就是保安老田,这个时间段不用巡逻,就在值班室内休息。 桑雀决定继续上三楼。 黑猫吃完了桑雀给的饼干并没有走,跟在他们身后,一副要加入的样子。 徐义超觉得有趣,伸手想要挠挠黑猫,黑猫凶狠哈气不让徐义超碰他,转头又对着桑雀夹声喵叫,完全两幅面孔。 这时,一种极度阴寒的气流忽然擦着桑雀的手臂过去,她猛地顿住脚步,疑惑扫视周围,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怎么了?” 桑雀蹙眉摇头,“没事,走吧。” 两人继续上楼,跟在他们后面的黑猫却停下来,弓背对着旁边哈气威慑,快速蹿上楼梯。 同一段楼梯上,徐淑芬抱着山神像,骤然看到这只黑猫,疲惫地双腿一软,再次瘫坐在下来,大口喘气。 等她恢复些许力气,扶着墙重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下挪。 到了下一层,看清楚最近处房间上的门牌号,徐淑芬面色煞白。 她又回到了4层,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了…… 第47章 顶楼(梦笔心言盟主+1) 徐义超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极度缓慢地按下门锁,将门一点点朝外推开。 桑雀不由屏住呼吸,握紧水果刀随时准备出手。 好在有惊无险,他们没有去看,没有去碰,没触发任何恐怖规则,顺利走出了502号房。 房门被重新关好之后,桑雀和徐义超的心脏都在寂静的黑夜中怦怦狂跳。 咽了口唾沫,徐义超问,“刚才里面有什么啊?” “不清楚。” 桑雀的回答让徐义超愣了愣,最后想想还是别问了,桑雀也说过,知道太多没好处。 桑雀之前泼剩下的公鸡血瓶子还掉在地上,其他垃圾全都消失不见,她把瓶子捡起来,取出里面浸泡的两根红绳缠在手臂上,剩下的血交给徐义超。 “我去公共卫生间看看,这是公鸡血,能驱赶脏东西,不够用的话……你是童子身吧?” 徐义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一红,“我还未成年呢姐姐!” “童子尿也有效果,还能破鬼打墙,最多五分钟,我要是没从里面出来,你就赶紧自己走。” 说完,桑雀把口袋里的租户须知和租户登记表,以及郑乐天的手机也交给徐义超,提着撬棍就朝远处的公共卫生间走去。 徐义超张开嘴,又把话咽下去,他是想问,童子尿怎么破鬼打墙,是边走边尿,一路尿出去吗? * 这栋楼里每一层的公共卫生间布局都一样,中间进去是两排水龙头和水池,左边是男卫生间,右边是女卫生间。 滴答……滴答…… 很经典的水滴声,还有水池上的镜子,女卫生间的隔挡,全都是恐怖片中的经典。 桑雀克制住自己的想象力,抬脚走进去。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异常幽静的世界,阴冷潮湿感扑面而来,带着卫生间独有的霉臭味。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一个人影闪进女厕所,桑雀转头,只看到一片蓝色的衣角。 桑雀正了正口罩,先朝男厕所那边探去。 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跑动声从里面传出,像小孩。 桑雀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身子,入口处的小便池里全是腐烂的老鼠,蠕动的蛆虫,苍蝇被惊动,嗡嗡飞舞。 墙壁泛黄,蹲坑的格挡木门破破烂烂,有的掉在地上,有的半挂在门上,还有紧闭着的。 接下来该不会有冲水声吧? 桑雀心里想着,果不其然就有冲水声从最里面那个紧闭着的格挡里传出。 桑雀没有理会,随便扫了两眼转身就走,黑山村已经教会了她,不要有该死的好奇心。 刚走两步,水池区的所有水龙头突然开始放水,浑浊的水流眨眼间续满水池,往外溢出来。 吧嗒!吧嗒! 有踩水的声音,一双湿漉漉的脚印出现在远处,迅速朝着桑雀这边冲来。 桑雀站在原地没动,瞅准时间挥起水果刀横扫一下。 哗啦! 一滩腥臭的水凭空在桑雀面前崩散开,水果刀上的鬼兵符印记变淡一些。 流水声没了,水池也恢复干燥无水的样子。 “卫生间的水,果然不‘干净’。” 桑雀径直走向女厕所,一拐进去,地上拖拽状的血迹映入眼帘,视线顺着痕迹往前移动,倒数第二个坑位隔挡下,大片黑色头发缓慢地缩了进去。 桑雀依旧只是站在门口位置查看里面,并不打算进去,大部分恐怖片里,都是因为主角过分好奇,才被脏东西趁虚而入。 按正常逻辑,这里就是404,但这里明显没有她要找的‘村怨’。 桑雀也不知道村怨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她忽然有种想要划破自己的手放点血,嘬嘬几声的冲动,看看‘村怨’会不会闻着味儿出来找她。 算了,再去看看禁止入内的顶楼吧。 * 卫生间外。 徐义超抱紧桑雀的唐横刀,战战兢兢缩在墙角,不时查看手机上的时间。 过了两分钟,看见桑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徐义超松口气迎上去。 “怎么样,解决了吗?” 桑雀摇头,“继续上楼。” 两人又上一层,楼上时间变成了下午六点,血红色的霞光照进楼内,更显诡异。 桑雀和徐义超按照租户须知上的规则,在楼内小心寻找,一层一层的探查,桑雀的谨慎和克制,让两人避开许多危险。 五分钟后,两人到了天井楼的顶楼,也就是第七层,但这一层的门牌号都是8开头。 这一层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头顶是厚重的乌云,看不到月亮。 除此之外,这一层所有房间包括卫生间,全都被木板封住,木板上还贴满了各式各样的黄色符纸,在阴风之中微微卷动。 “嘶——这是什么恶鬼啊,这么大阵仗?我们还进去吗?” 谨慎起见,桑雀把徐义超挡在楼梯口,没敢正式的踏入顶楼,以免触发规则,引得保安老田现身。 “把装公鸡血的瓶子拧开。” 桑雀放下撬棍,把水果刀揣包里,取下一直背在身后没机会用的猎弓,拿出一根箭矢,让徐义超把公鸡血浇在箭头上。 “退开。” 徐义超让开位置,桑雀侧身站立,箭矢搭在弦上,朝下,看了眼正对楼梯口的公共卫生间,深吸一口气。 抬弓,拉弦,瞄准。 嗡! 弓弦震颤,箭矢破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沾着公鸡血的箭矢狠狠钉进对面卫生间上方的钟表里。 徐义超惊讶地睁大眼,“好准!” 桑雀没理会徐义超被惊艳的眼神,皱起眉头看着远处,卫生间那边没有任何变化,公鸡血好歹有一点克制阴邪的作用,多多少少给点反应啊? 有反应她才好打破规则踏入顶楼,不然没必要惊动保安。 桑雀总觉得是因为时间不正常,所以他们找不到‘村怨’。 但很明显,操控这楼里时间变化的不是每一层卫生间上方挂着的钟表。 难道是……桑雀想到他们刚进入兄弟钟表铺时,那个立式大摆钟。 最显眼的位置,才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位置。 “先回一楼,再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必须在现实时间凌晨12点前离开村子。” 虽然是两个世界,但是严道子跟桑雀说的话,她始终谨记着。 过了凌晨12点,外面的邪祟不好惹,现代世界可能也会有这种规则。 两人刚一转身,后方突然传来空灵诡异的戏腔。 “张三哥诶——求你——开开恩呐啊——” 徐义超骇然睁眼,汗毛倒竖。 桑雀慢慢朝后转头。 “莫让我夫妻诶——两离兮——欠你的赌债我——不赖账诶——” 阴风瑟瑟,各处符纸哗啦啦地甩动。 原本的公共卫生间竟然变成一个戏台,上面有个穿戏服的女人,戚戚然的唱着。 第48章 不能承受的反噬(梦笔心言盟主+2) “东寻西借——定还清诶——” “走!” 桑雀推了徐义超一把,两人径直下楼,这里的东西都有规则,不去主动触发就不会有事。 而且,那也不是‘村怨’。 ‘村怨’能把徐淑芬他们困住,最起码跟山神差不多级别或者更强,面对山神的时候,阴童有明显的反应。 现在,阴童没一点动静。 大部分时候阴童都很安静,不会主动去攻击别人,只有遇到她想要的东西,或者对她有威胁的存在,她才会有反应。 找‘村怨’,阴童就是最好的‘探测器’。 唱戏的声音被甩在身后,两人一直朝楼下走。 走了一分多钟之后,桑雀突然顿住脚步吓了徐义超一跳,立刻抱紧唐刀警惕周围。 桑雀停在楼梯口,沉声问,“我们到几层了?” “啊?”徐义超有点懵,看了眼距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这不601嘛,第五层。” 桑雀看向徐义超,“你觉得我们像是只下了两层楼的样子吗?” 徐义发现问题之后感觉一股寒气直冲头顶,他立刻跑到楼道栏杆处,伸着头朝下看。 下面黑雾蒙蒙,看不到一楼。 上面也是黑雾蒙蒙,看不到顶楼。 “我去!鬼打墙吗?” “公鸡血的瓶子给我。” 桑雀从徐义超手里接过装公鸡血的矿泉水瓶,只剩下底部一点点,她用水果刀在瓶子上开了个小口,让公鸡血慢慢滴落。 两人放慢速度,一边滴血一边往下走。 这次两人都仔细数着,下了三层之后,桑雀看向最近处的门牌。 701! 他们明明一直在下,也用了破除鬼打墙的办法,结果竟然还上去了一层。 公鸡血没用,徐义超犹豫了下,问道,“要不要我嗯……试试?” 桑雀知道徐义超说的是童子尿,公鸡血都没用,童子尿和公鸡血差不多,作用应该不大。 “这不是单纯的鬼打墙,不然徐奶奶怎么会被困在这里,我刚才也是疏忽了。” 桑雀靠在楼道的墙上,稍微喘口气。 徐义超皱着眉头想办法,“要不然我们再往下走走看,要是能找到二层,再不行三层,直接从栏杆跳下去,只要不是脑袋着地,也就是骨折而已。” 桑雀想到从楼上掉下去的郑乐天,他会不会也是这种想法? “郑乐天的手机先给我。”桑雀伸手。 徐义超把手机取出来,桑雀重新打开郑乐天的手机查看那两个视频,看完之后,她问徐义超,“一个始终惦记着要救人的人,会自杀吗?” 徐义超摇头,“换我不会,活着才有希望,除非被逼得没办法。” “对,就是被逼到没办法,所以决定冒险。” 桑雀暂停视频,放大郑乐天背靠的那面墙。 “看样子应该是哪一层的3号房和公共卫生间的角落,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找到什么办法,决定冒险又害怕出事,所以提前留了遗言。” 徐义超叹气,“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找找看,他能跟徐奶奶一起进来,说不定也是专业人士,兴许能留下有用的线索。” 两人对照着视频背景,开始逐层寻找,天井楼内的时间可以改变,但是有些固定的东西,无法被影响。 他们足足找了半个多小时,跟巡逻的保安老田斗智斗勇,躲避又突然复活的梦游女,还有总是骑着童车到处乱窜的房东小儿子。 总体上,只要不进入房间内,外面的危险就是这些,看好每层的时间,熟悉规则之后都可以躲避。 费了一番功夫,两人在他们之前没有搜索过的三层,303号房外墙处找到了郑乐天录视频的地方。 “三层跳下去能摔得脑浆子崩出来吗?”徐义超很震惊。 桑雀到处扫视,“楼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考量,这里有绳子。” 桑雀发现旁边生锈的栏杆上绑着一节绳子,她用水果刀触碰绳子,绳子没有消失,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将绳子拉起来,下面有被利器划断的痕迹。 “看来郑乐天是想通过绳子从这里降下去。” 徐义超道,“那就说明我的想法是对的,直接跳楼就能出去。” “从结果看来,正确也不正确。” 正确的是郑乐天确实出去了,不正确的是,没能活着出去。 桑雀探头往下看了看,这里每层的层高不是特别高,以她的臂力,跳下去抓住下一层的栏杆缓冲一下,再跳下去,问题不大。 “你臂力怎么样?引体向上一口气能做几个?”桑雀问徐义超。 徐义超立刻抬起手臂亮肌肉,“我可是咱们三中的灌篮王,引体向上一口气10个没问题。” “还行,及格线,那咱们就从这里跳下去。”桑雀看向楼下。 “啊?”徐义超震惊极了,“真跳啊?” 桑雀说出她的想法,“不直接跳到底,一会我先下,你抓着绳子下,只要跳到下一层就好。” 徐义超明白过来,探头看了眼楼下,虽然黑雾弥漫看不到底层,但是楼下的栏杆和地面还是能够看清楚的,一层一层的跳,算是比较保险的做法。 徐义超正估摸着怎么个跳法,旁边忽然人影一闪,桑雀已经翻到栏杆外。 “等一……” 桑雀松手,稳稳抓住下面一层的栏杆,徐义超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去。 “下……你就先下吧。” 面前的门牌号是203,桑雀松口气,心想这样下楼应该是正确的,被扭曲的可能只有楼梯。 她双臂用力,踩着边缘借力,一下从栏杆翻进去。 落地的瞬间,地面突然渗血,迅速形成一个血泊,桑雀避之不及直接踩进去。 一只手迅速从血泊中伸出来,猛地抓住桑雀的脚腕,阴寒刺骨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保安老田狰狞的脸从血泊里挤出来。 第52章 复盘(白盟主+1) 回徐淑芬家的路上,徐义超偷偷把保安老田的钥匙还给桑雀。 桑雀看到之后有些意外,本以为钥匙会随着村怨的消失而消失,但是能被带出来,说明这两把钥匙本身也是阴物。 桑雀将其包好收起,这一趟虽然惊险无比,但她可谓是赚翻了。 阴童吞噬村怨能力提升,又被她彻底压制,她发现了厌胜钱真正的用法,还得到两件阴物。 唯一的损失,就是五张鬼兵符,和脖子上可能要留疤了! 喵~ 猫叫声从脚下传来,桑雀低头,看着黑猫那圆溜的绿宝石眼睛,微微一笑。 小院中,徐义超帮着郑武军,把郑乐天的尸体暂时放置在院子最阴凉的地方,整理遗容。 徐淑芬把山神像重新安置在神龛里,黑猫一跃,跳到香案上,坐下来开始舔爪子。 徐淑芬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今晚也多亏了你。” 转头发现桑雀疑惑的眼神,徐淑芬解释道,“它啊,可不一般,小时候钻到我屋子里来偷吃的,等我回来的时候,它就蹲在山神大人面前,当时这块布掉在地上,吓了我一跳,谁知道小家伙一点事情都没有。” “就是原本琥珀色的眼珠子变成了现在的绿色,应该是得到了山神大人的馈赠。可惜,它看不上我这老婆子,宁愿在村子里流浪也不跟着我。猫啊,天生就懂得看人,它会选强者跟随,你以后可别辜负它了。” 喵~ 黑猫似乎是在赞同,欢快地叫了一声。 桑雀有些受宠若惊,她其实也没做什么,也就是喂了一根火腿肠而已。 “好吧,我一会带你回家吃罐罐。” 桑雀挠了挠黑猫的脑袋,黑猫迎着她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其实她和老妈都很喜欢猫,小时候老妈养过一只,后来生病去了,老妈很伤心,就再也没有往家里养过,只是有空出去喂喂流浪猫。 现在家里还有条黑狗,希望它们俩在一起不要打架。 徐淑芬帮桑雀简单包扎好脖子上的伤口,叮嘱桑雀天亮了去医院消毒缝针。 之后给桑雀找了一套她的衣服,让桑雀去卫生间洗干净身上的血。 十点钟,四人一猫都坐在徐淑芬家的客厅里,开始复盘今天下午到今天晚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桑雀看到山神像后没了可怕的影像,但那两个三岁的小孩,还在神像周围追逐打闹。 放在遗像下的摇椅微微摇晃,那个老头也还在。 黑猫跳到桑雀腿上睡倒,让桑雀帮它挠肚子,舒服得眯上眼,呼噜呼噜。 面对徐淑芬,徐义超突然端正了不少,话也不多说一句,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就是时不时看看桑雀身上那件老年款的碎花绵绸睡衣,憋笑。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村口我不是让东子他大爷守着了吗?”徐淑芬问。 “我们溜进来的,不光我们,还有四个主播也溜进来了。”徐义超回答道。 徐淑芬叹气,“说好陪他跳一个月广场舞,他就是这样办事的!” 徐淑芬开玩笑似的说,想要缓解紧张的气氛,桑雀偷偷朝摇椅那边看了眼,老头还拿着报纸,没什么反应。 郑武军依旧不苟言笑。 徐淑芬把先前在大摆钟里面发现的漆黑小人摆在桌上,“应该就是这东西催生出了村怨,那两兄弟年轻的时候,只怕是在南洋发的家,信了这种邪术,这件事还是怪我,怪我没有提前察觉。” 桑雀慢慢道,“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就好,责怪是最没用的,只会增添负面情绪。” 喵! 郑武军微微点头,徐义超惊了下,又跟着委屈起来,心想他老妈要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在家里,他老妈自己找不到东西,都要怪他坐在那弄乱了她的脑子。 徐淑芬苦笑一声,慢慢给几人讲起来。 “南洋邪术我了解的不多,这东西肯定是两兄弟带回来求财的,徐家湾村这地方比较特殊,是龙脊梁山的阴穴,这东西被供在钟表铺内,滋生邪念,吸收村民怨气,最终就成了‘村怨’。” “我估计,兄弟俩特意盖天井楼,也是为了聚集阴气供奉这东西,最后遭了反噬,全家都葬送在这恶灵手中。我们本想着赶在中元节前,借两位山神的力量,消灭这个‘村怨’,却没想到……” 徐淑芬重重叹了口气,桑雀知道,她想说的是‘村怨’有那种能够操控时间的能力。 这时候,郑武军开口,“‘村怨’的那种能力,只能在天井楼内进行,并不是真正的时间倒回,而是在一分钟之内,从过去的记忆中汲取怨念,重新壮大自身。” “等会,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徐义超一头雾水。 桑雀右手手指动了动,明白郑武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真正的重启,重新读档到一分钟之前的话,那么阴童第一次杀死村怨之后,她收集的四个卦象,在重启之后应该会消失。 但是没有,卦象依旧在,并且在第二次杀死村怨之后,又得到了四个卦象,补全八个才在阴童这熊孩子头顶印下‘山鬼印’,彻底掌控她。 要是鬼兵符管够,这可真是个‘刷经验’的好地方! 不知道阴童吞了村怨之后,会不会产生类似的能力…… 郑武军看了眼徐义超,补充道,“这次是我们走运,正好有人在外面配合,在村怨虚弱恢复期时,破坏了大摆钟里面的东西,不然我们就得一次又一次的跟村怨斗,直到它将过去记忆中积存的怨念全部耗尽为止。” 桑雀垂眸,也就是说,村怨复苏是有极限的,不是永无止境的。 徐义超忍不住问,“那我们在天井楼里经历的那些又是什么?为什么会在楼梯上迷失?还有那些房间里的脏东西是怎么回事?” 郑武军一副看外行人的眼神,耐着性子解释,“那都是时间之中的记忆,蕴含怨念的记忆,楼内的每个部分都像不同时间段的拼图,被打乱次序,任意拼凑在一起。你所走的楼梯,一段可能是一年前凌晨12点通往3楼的,下一段就可能是半年前的凌晨3点通往5楼的。” “楼梯都是一样的楼梯,很难找到不同处,每个楼层的差别就大了许多,所以直接跳楼,能够破解这一点,但楼内同样有规则防备这一点。” “更何况,阴邪恶鬼所制造的领域,其中还有幻觉的成分在,会根据身在其中的人所产生恐惧进行变化,未必全部就是真实的,也不是全部就能找到合理解释的,在这类事件中,没必要纠结太多,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郑武军看向桑雀,“能否冒昧的问一句,你的师承。” 徐淑芬也好奇的看向桑雀,那时候她和郑武军被困在不同的时间段里,后来村怨被消灭,外面的大摆钟裂开,他们才在正常的时间线上汇合。 虽然没看到桑雀出手对付村怨,但他们都清楚的看到桑雀背后那个恶鬼,用了和村怨一样的手段,说明那恶鬼吞噬了村怨。 尽管有他们两人的协助,但最后一掌灭掉恶鬼的人,是桑雀。 这一点,无论是徐淑芬,还是郑武军他们整个家族的人,都做不到! 徐淑芬也很想知道,桑雀上一次为什么要骗她。 第53章 我师父(白盟主+2) 桑雀将刚才换衣服时想好的说辞拿出来,轻声道,“我师父叫严道子,已经过世了,他也只是临死前教了我三天而已,我对他了解不多。” 桑雀看了眼徐淑芬,“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也了解不多。” 郑武军蹙眉,搜索记忆,根本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但是听名字似乎是道门的,隐世高人吗?临死收徒,倒是符合他们这类人的作风。 徐淑芬也在想,难怪桑雀什么都不知道,三天连很多基础常识都讲不完,看她驱鬼的能力不俗,怕是只学了一两道法门而已。 桑雀趁机转移话题,取出严道子那里找到的黑山村地形图。 “其实我今天主要是想来请教徐奶奶这个的。” 桑雀把图放在桌上,让三人看。 “我想知道这上面标红的地方都代表什么意思,这是我师父遗物中找到的。” 郑武军看了一眼就沉声道,“这肯定是某种邪术,要将这一片区域中的生灵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全部献祭。” 桑雀心头一凛,果然如此! 徐淑芬也点了点头,“这跟我们向神明祈求赠予的法事布置是相反的,就变成了献祭,这是哪里的村子?” 桑雀神色内敛,平静道,“这是师父过去游历过的一个地方,他老人家在笔记中写到过,事情已经被解决了,我只是好奇。” 徐淑芬表示理解,她小时候刚接触这个圈子的事情,也对一切都很好奇。 郑武军站起来,“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我便告辞了,还要回去处理……处理乐天的后事,剩下的事情,就劳烦婆婆跟有关部门交代了。” 徐淑芬看了眼时间,刚到十点半,她站起来点点头,把郑武军送到院外。 对于郑乐天的死,徐淑芬也很内疚,郑乐天虽然很有潜力,可在这样的事件里,谨慎和克制,比潜力更重要。 两人去了院外,桑雀给老妈发了信息报平安,说她一会就回家。 徐义超先前也接到过他妈的电话,怒骂的声音桑雀听得一清二楚,让他死网吧里别回家,回家打断他的腿。 结果徐义超可能是因为劫后余生,情感爆发,含着眼泪跟他妈说了句,‘妈,我好爱你。’ 电话那边立刻就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回了句,“早点回家,给你留了饭。” 第54章 盘点(白盟主+3) 在车上的时候,桑雀闭目养神,有黑猫盯着,要是出现脏东西,它会叫她。 小家伙的眼睛,可是能看见很多东西的。 桑雀在心中简单盘点了一下,杀猪刀的作用和代价她已经明确,这把刀应该还能使用两次,可以隔空斩头,代价是她的脖子也会被割一刀。 一般人真承受不起这个代价,但她有厌胜钱,其中代表生门的艮卦不但可以让她从黑山村穿越回家,还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但也只是让她死不了,不能做到完全恢复,她那时候失血之后的症状还在,要是有强度高的打斗,肯定支撑不了太久,这点以后要注意。 有厌胜钱的艮卦在,她姑且算是能够无伤使用杀猪刀。 保安老田的两把钥匙,目前作用不明,严道子的某本书上写到过如何查看阴物的作用,她当时着急找第三种驾驭法,就没仔细看。 等回去之后再看看,弄清楚那两把钥匙的作用。 有这两件阴物,以及剩余的五张鬼兵符,再回黑山村,她也没必要再怕严道子了。 更何况,她还有已经完全掌控的阴童。 当她靠自己的力量集齐八个卦象的时候,关于厌胜钱的一些知识,就自行出现在她脑中,好像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记起来一样。 打在阴童身上的叫‘山鬼印’,借的就是山鬼的力量,强行压制住阴童。 关于山鬼,桑雀这次回来之后在网上查了,跟徐家供奉的山神类似,山鬼在现代最早的记载是战国时期,楚国一首祭祀诗中,也是一个没有受到正统敕封的山神。 但是也有可能,此山鬼非彼山鬼,毕竟是两个文化背景不同的世界,诡异世界的山鬼按照寇玉山的说法,是一位鬼神。 一位比巫娘娘还要强大的鬼神,巫娘娘都是借了山鬼的神力,才能成为神只,并且还是前国庙的神只。 由此可想山鬼的强大。 现在,只要她不让厌胜钱的力量被彻底消耗殆尽,她就可以随时抽调阴童的力量,附加在自己身上。 但是阴童力量不足的时候,也需要从她灵魂所处的九幽地狱中,汲取她的力量。 走阴人和所驾驭的邪祟,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此时此刻,桑雀比从前更清晰的感受到阴童的存在和变化,这熊孩子私自吞了村怨,现在正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被无数黑丝裹成一个茧。 等她完全吸收完村怨的力量,破茧而出的时候,肯定会产生肢解之外,新的能力。 对此,桑雀很期待。 桑雀避着黑猫,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山鬼印耗尽了八个卦象,但是她把阴童收回去的时候,从阴童身上又吸收了一些村怨残余的力量。 现在掌心刚好是一个代表生门的艮卦,一个代表死门的坤卦,可以来回一趟。 黑山村会被严道子在特定时间献祭,这个特定时间肯定是四天后的中元节。 最多三天的准备时间,她要说服老妈同意,说服徐淑芬搬过来,准备一些东西,重返黑山村。 在这之前,还需要从徐淑芬那里旁敲侧击的了解,这个献祭的仪式怎么破除。 今天没问,是怕他们这类人有除魔卫道的志向,会追究村子的位置,只能说事情已经解决。 要是很难破除,她就提醒寇玉山他们离开被献祭的范围,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之后,她想了解一下山鬼,巫娘娘,厌胜钱,以及阴童的来历。 最后还有件要紧事,就是心灯。 她彻底掌控住阴童,只是解决了眼下最紧迫的危机,她今晚这一遭经历,一定会让她在九幽地狱中再经历一次跳崖式的下降,到时候会吸引更强大的邪祟,更难对付的诡事。 还有严道子说过,魂魄在九幽地狱中超过第三层,可能立刻就会疯。 她不再需要心灯来压制阴童,仍需要心灯来稳定灵魂,这是厌胜钱帮不到她的。 阴童和村怨互相角力的时候,她的灵魂被双方拉扯着,也是心灯在保护她的灵魂。 但这方面着实让她头疼,没有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 “师傅,麻烦你前面医院停就好。” 桑雀没有直接回家,让司机师傅把车停在她家小区隔壁的医院,挂急诊,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伤口有些狰狞,男医生问她怎么弄的,她随口说想自杀,又后悔了。 男医生沉着脸,让她叫家长来,她又说亲爸死了,亲妈把她扔路边就走了。 男医生当时就怔住了,看她穿着很旧的老人衫,抱着脏兮兮的黑猫,直接沉默了。 最后一言不发,给她缝好伤口,打了破伤风针,还试图帮她交钱,桑雀冷幽幽一句‘您是不是看不起我’,又给男医生整沉默了。 桑雀自己交了费,临走的时候,那位男医生还追出来,塞给她一块巧克力,跟她说了句‘加油’。 喵呜~ 黑猫在她怀里叫一声,人模人样地摇头。 “有时候胡说八道能避免很多麻烦。” 桑雀揉揉黑猫的脑袋,从医院往家走。 十二点之前,桑雀总算回到家。 一推开家门,桑雀就怔在门口,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第56章 准备 “道理你都懂,选择权也在你手中,我就不多说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你从严道子那里拿到的两根红烛是驱鬼红烛,留一根在我这里。我是有书粉的人,说不定我已经有了很强大的心灯,不会惧怕那些邪祟鬼怪。” “再加上严道子的八卦镜,铜钱剑这些东西,我再买些纯度高的朱砂制品,照严道子书上写的,摆个驱鬼的风水局不成问题。我还有小将军,等它长成大将军,别说是鬼,人都不敢靠近我。” 桑晚一句句,都在帮桑雀解决后顾之忧,让她可以勇往直前的去做她想要做的事。 但是桑雀依旧不能放心,无论驱鬼红烛还是驱邪符都是消耗品,包括八卦镜和铜钱剑,也需要定期加持。 但是那些符箓都借了‘道君’的力量,需要那边世界正经授箓的道士,或者某些神只的信男女才有能力制作。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让徐淑芬搬过来,徐奶奶应该可以制作这些东西。 “今天也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这些东西我明天再给你仔细讲讲,将来你也好好把你的经历告诉我,好让我能写出一个好的故事来。” 桑雀起来抱了桑晚一下,在她耳边说了句,“妈,我好爱你。” 说完就立刻逃走了,留下桑晚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鼻酸眼热。 * 当夜,桑雀果不其然又梦到了九幽地狱,跳崖式下降了109阶,最后才被她还不够强大的心灯稳定在九幽三层228阶。 徐家湾村一夜,她心灯中的愿力也就增加了3点。 阴童也到了二层99阶处,再往前一步,就能突破到第三层。 但是邪祟突破需要一定的仪式,每个邪祟都不一样,可能是生前未满足的愿望,也可能是某种强烈的需求,需要邪祟主动告诉走阴人。 桑雀想到她和阴童现在的关系,以及阴童之前消极怠工的事情,只怕这熊孩子心思沉,有可能会继续摆烂,打死不告诉她。 她可以操控阴童的魂体,却操控不了阴童的心灵。 次日一早。 桑雀一起床,就看到小黑在打小黑。 她家的黑猫和黑狗在院子里打起来了,但是没两个回合,黑狗就被黑猫打怕,夹着尾巴对老妈呜呜叫。 老妈说黑猫是母的,大约一岁多,让桑雀先带去洗澡除虫打疫苗。 忙活了一早上,快中午才回到家,老妈在院子里给她普及了一番古代关于猫的知识,说这种纯黑的猫在古代叫‘乌云啸铁’。 第61章 槐生 眼前的巫庙,让桑雀有些震惊。 她刚才从荒树林过来,一路上依旧是半点生机也无,大地龟裂,树木干枯,灰烬洋洋洒洒,周围总有些窸窸窣窣的呓语声,叫人毛骨悚然。 可是这座巫庙,却像梦中桃源,没有丝毫破败,青砖白墙,小轩窗。 墙下青草丛丛,院内桃花满树,芳香扑鼻。 整座巫庙,都被一层柔光笼罩,就像人们想象中的神仙居所,与外面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带给桑雀强烈的冲击感。 她在外面已经待了有十五分钟,现在只能进去躲避诡雾。 桑雀推开门走进去,穿过外层小院,走到里面供奉神像的庙堂前。 神像没有翻倒破损,立在台子上,有彩漆,只是依旧没有头颅。 能看出是一个披白纱着绿裙的女子,侧身坐在黑豹身上,怀抱着一只山猫,跟桑雀在现代网络上查到的山鬼形象描述是一致的。 桑雀感觉右手掌心有些发热,她顺从本能驱使,走到神像侧边,手掌朝神像按去。 触碰的一瞬间,龟裂声从神像上传出,桑雀赶忙退后。 裂痕迅速扩展,神像轰然坍塌,顿时只剩一个底座,一块青铜色的长方形令牌直直的插在底座正中心。 桑雀抽出腰后柴刀,拨开底座上的碎块,触碰令牌,没发现什么机关陷阱,才谨慎地用左手把令牌拿下来。 令牌样式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花纹,两面各有两个字。 九歌,山鬼。 桑雀疑惑,“难道诡异世界的山鬼真的跟现代历史上那个山鬼有关联?那首山鬼的祭祀诗全名就叫《九歌·山鬼》。” 底座上还有字,桑雀扫开灰尘,不敢念出声,只用眼睛扫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 居然就是《九歌·山鬼》的诗文,难道现代和诡异世界之间,真有某种联系? 这个命题太大,情报欠缺,桑雀根本无从思考,收起令牌暂时不理,等回去之后直接告诉老妈。 “刚才严道子跟万箱头提到‘九歌余孽’,九歌跟山鬼有关,山鬼跟巫庙有关,巫庙又跟我亲生母亲有关,也就是说……” 桑雀想了片刻。 “九歌是巫庙背后一股势力,很有可能就是最虔诚的那批信徒,或者像巫庙庙祝一样的神眷者。因为巫庙被废除,他们这些神眷者自然就成了通缉犯。” 严道子还提到东阳县一个说书人是九歌余孽,要是寇玉山这里无法得到太多关于她亲生母亲的事情,东阳县恐怕就是她的下一站了。 第62章 玄玉立功 黑山村,赤日炎炎。 玄玉在树荫下甩脱了身上的‘圣贤战衣’之后,抖抖毛,舔舔爪子洗把脸。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玄玉洗脸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旁边的粗壮茂密的老槐树,碧绿双瞳中迸发出异样光芒。 “猫!这里有只黑猫!” 院外传来小孩声音,玄玉迅速压低身子逃离。 何守安听到小伙伴的声音,跑到刘家院门口,此处多了许多红线,将院门封挡,不准入内。 “哪有猫?” 一起的小男孩指着院子大喊,“刚才真的有一只黑猫,脖子上还绑了红绳。” 何守安看到院子散落的怪异书页和破了三个洞的纸罩子,赶忙拉着小伙伴后退。 “刘家院子又出现怪东西了,快跑。” 两个小孩转头逃跑,一只黑猫悄然跳上院墙,回头看了眼老槐树,便隐入院墙阴影下。 * 村口,村长家中。 一身文人气质的老头端正地坐在方桌左手边,看着面前的寇玉山,何宝胜和瘦猴。 村长杜恩福叹了口气,“算了吧,今年就不折腾了,十日前那空空儿木兰的事情刚过,严道子的邪祟失控,村上死了不少人。麦祟也才解决,麦子还没收完,哪里有时间再跳傩戏。” 瘦猴和何宝胜对看一眼,在桌下踢了踢寇玉山。 寇玉山争取道,“就是因为今年事情多,大家都过得艰难,才要在中元节跳一跳傩戏,热闹热闹,也是驱邪避疫,祈个福。” 何宝胜赶忙帮腔,“对对,就是要热闹一下,兴许下半年就顺了,去年就没跳,今年又不跳,孩子们要失望了。” 瘦猴点头,壮着胆子说了句,“兴许就是因为去年没跳,今年才这么倒霉。” 寇玉山在桌下踹了瘦猴一脚,杜恩福幽幽叹气。 “去年那是因为各家各户响应的不多,最后才取消了。说到底,这傩戏是巫娘娘传下的,巫庙被废之后,虽然各州城包括盛京还是延续了中元傩戏的传统,但人心早就散了,傩戏也成了商家吸引客流的手段。” “二十年前咱们村里家家户户信奉巫娘娘,还没到中元,家家户户这门头和院子就装点起来了,孩子们也都披着傩装到处跑。可现在你看看,冷清得不像话,我们老一辈没活下几个,你们年轻一代的,有多少真的信奉巫娘娘?” “给你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拜巫娘娘,心不诚,跳傩戏也是戏耍玩闹而已。再看各家各户,现在信的拜的都是不一样的鬼神,祭典仪式都不相同,有些根本不愿意跳傩戏,还怕惊扰了他们拜的鬼神。” “我老了,也没什么好怕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朝丞相废除巫庙,是乱世之兆,是取死之道,这玄朝迟早要毁在这上面!” 杜恩福用力点着桌子,情绪有些激动。 寇玉山赶忙伸头看看外面,谨防有人偷听,忽然,他看到一只绿瞳黑猫站在院外,跟他对视一眼,竟然还人模人样地甩了下头,一副‘你出来,我跟你说个话’的样子。 瘦猴好奇转头,黑猫嗖地消失不见。 寇玉山也有种他看花眼的感觉,他只见过山猫,从未在见过这种浑身黑到发亮,体型又小的猫。 安抚了下老村长,三个人最终还是没能说通老村长带大家一起跳傩戏。 别看老村长是个书生,从前可是村上傩戏队的领头人,必须由他来扮大傩唱祭词,这傩戏才算正统。 瘦猴才二十出头年轻没见过,寇玉山和何宝胜已经年过四十,都经历过那样的盛景,那时候巫庙还没被废,黑山村的傩戏总能吸引周边村子的人专程赶来参加。 汤原县都曾请过他们村上的傩戏队去表演,从中元节前三天开始,一直到中元节当天入夜前结束。 从村长家出来,寇玉山让何宝胜和瘦猴先回家休息。 回到对面自家院中,寇玉山一眼就看到蹲在屋檐下阴凉处,正舔爪子的黑猫。 喵? 玄玉放下爪子打量了寇玉山一会,确定是桑雀说的那个人之后,扬起头露出它脖子上用红绳穿起的纸条。 寇玉山满脸疑惑,但还是走过去,尝试着接触玄玉。 发现玄玉根本不躲也不闪,任由他拆下纸条之后十分惊奇,“倒是个有灵性的猫儿。” 寇玉山坐在旁边树墩子上拆开纸条,看过之后浑身一震,蹭地站起来。 “是玉娘……木兰让你来的?” 玄玉喵了声,点下头,心想纸条上不是有署名吗? 寇玉山握拳,难怪他总觉得严道子到黑山村来不合常理,毕竟镇邪司这种处理紧要大事的地方,根本不会在乎他们这种小山村的死活。 又怎么会专门派个人来镇守? 寇玉山原先以为是桑雀她娘身份特殊,引得镇邪司派人来查,他也一直谨小慎微,不敢暴露什么。 没想到,严道子竟是个邪道,打着把全村献祭给恶神的目的。 寇玉山转头找刀,恨不能现在就去把严道子剁了。 喵~ 玄玉感觉到寇玉山血涌上头的冲动,叫了一声。 寇玉山满身冷汗,脊背一阵阵发寒,他吸口气冷静下来。 他们这些普通村民,面对驾驭邪祟的道士,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所以他们只能赶在明天天黑之前离开黑山村范围。 可是这么多人一起转移的话,只能去汤原县,现在已是下午,天黑前赶不到汤原县,到时候没有庇护所,在野外过夜十分危险。 明日一早出发倒是来得及,可是这么多人全都走的话,势必让严道子怀疑,他要献祭所有人,恐怕不会让大家轻易离开。 寇玉山仔细思索了一会,想到两个办法,一个就是伪造汤原县县老爷的文书,利用跳傩戏的借口,请他们所有人去汤原县准备。 以前有过这样的事情,老村长那还有过去的文书可以仿造,就算时间紧迫有异,严道子未必敢阻拦。 只是如此一来,就怕有些村民不知真相,不肯跟着走。 第二个,是赶在献祭开始前,杀了严道子,破坏献祭仪式。 这两个办法最好是双管齐下,现在要先找到木兰商议。 “木兰在哪?” 寇玉山问玄玉,桑雀上次就让严道子吃了大亏,一条手臂到现在都不能动,杀严道子,只有她能做到。 喵呜! 玄玉起身朝刘家院子那边跑,寇玉山会意立刻跟上。 到了刘家院子外,玄玉从墙头跳进去,寇玉山却停在外面。 自从桑雀在这院子里消失之后,严道子就在院门口封了红绳,贴了符,不允许任何人再进去。 喵? 玄玉疑惑地蹲在院中看寇玉山,寇玉山左右看看,从侧墙翻了进去。 到了老槐树下,玄玉抬爪,指向老槐树。 喵! 寇玉山皱眉,看玄玉又跑到正屋前,用脑袋顶开两扇木门,仰头扫视。 玄玉后退下蹲,跳上桌子,一抬爪,灯盏被它拨到地上,玄玉抬头看向寇玉山。 喵? 寇玉山看看满地灯油,再看看旁边的老槐树,“你的意思是,让我烧了这树,木兰就会出现?” 玄玉正在思考怎么演火烧树,听到寇玉山这话,感动得想要用力蹭蹭他。 再对比上次遇到的那个蠢货,玄玉的爪子就痒痒。 寇玉山后退两步,仰头看着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实际上他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思考,是什么原因,让桑雀消失在刘家院中。 还有桑雀跟他提到过,刘家还有个三郎刘天佑,也曾在院中失踪。 想来想去,寇玉山能想到的唯一异常处,就是这棵从巫庙那边移过来的老槐树。 “要烧这树,我需要防着严道子过来查看,你稍等我片刻,我去准备一下。” 第64章 钥匙,村鬼 桑雀微微一笑,从包里又拿出一块肉脯和一块压缩饼干递给夏蝉。 夏蝉拿过去就胡乱撕扯外面绑着的麻绳,越着急越扯不开,桑雀见状伸手帮她。 “看到这根线了吗,轻轻一拉就开了,慢点吃,小心噎着。” 夏蝉痴痴地望着桑雀,不知道在想什么,蹲在那里挪动着靠近桑雀两步,忽然消沉落泪。 “我想我娘了,她都没有吃过这个……” 看夏蝉这副样子,桑雀莫名鼻酸,却也无法安慰她什么。 最开始到黑山村,她为了克服恐惧,下意识的告诉自己,把这里的一切当成游戏,所有人都是npC,邪祟是怪物,她只要打怪完成任务,就能升级回家。 这次过来之前,因为老妈跟她说的那番关于底线的话,她在心里加深了这个意识。 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就当这是一场游戏,不要被任何情感冲昏头,不要恐惧,不要同情,不要多管闲事,对待任何事都要保持绝对的理智。 可是现在看到跟她差不多大的夏蝉,因为一块肉脯就落泪,还没成年就失去亲生母亲,对比自己不愁吃穿,还有全心爱护她的老妈,桑雀很难不心酸同情。 吸口气,桑雀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钥匙上,快速进行观想。 恍惚中,桑雀看到几个画面。 一个,老田站在天井楼的拉闸门前,外面漆黑一片,老田抬手看了下表,夜间11点,取出其中一把钥匙锁门。 第二个,天微微亮,老田再次抬手看表,早上5点,取出另外一把钥匙打开门。 画面跳转,桑雀猛然惊醒,心脏剧烈跳动。 最后是老田的怨念,她‘看到’老田苦苦哀求房东老板娘,之后是五楼女厕所里,老田满脸阴狠,抓着夜班护士徐嘉忆的头发,将她从隔挡中拖出来,在地上留下拖拽的血痕。 徐嘉忆拼命挣扎,最后还是被老田杀死在天井楼地下那个房间里,跟她的家人一起,全灭。 所以,兄弟钟表铺的灭门案是村怨借助老田做的。 桑雀合理推测,很有可能老田是孤家寡人,除了在天井楼中当保安无处可去,甚至当保安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权利。 之后因为天井楼要拆迁,老田要被辞退,他等于失去了一切,又在村怨的影响下,造就了灭门惨案。 第65章 再见严道子(神崎盟主+3) 夜黑风高,乌云遮月,黑山村中万籁俱寂,只有蟋蟀在声嘶力竭的叫嚷。 严道子盘坐在房中土炕上,静心观想,桌上放着他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和铁剑,院外的驴车也已经套好。 万一明日遇上什么不可抗衡的事情,他立刻就走。 只可惜保命的东西不多,让他心里很没底,提起这个,严道子就想起那个叫木兰的偷儿,简直……欺人太甚! 哐啷! 屋门被撞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严道子浑身一颤,忽然发觉院外的虫鸣声没了,周围静得诡异,静得渗人。 严道子立刻下床,拿上铁剑道铃,扫了眼腰间墨斗,按了按衣襟里的不多的符箓,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挑开帘子出去。 只见一身黑衣的少女坐在他平时坐的地方,拿起他的茶壶倒水。 烧他家的偷儿,木兰! “严道长,又见面了。” 桑雀看向严道子,锐利的眼神叫他心脏一缩。 “果然,寇玉山下午烧树是为了你,白日在隐界偷听的也是你!” 隐界?桑雀记住这个词,可能就是这里人对于里世界的叫法。 某种程度上,严道子比那个万箱头要聪明些,他一瞬间就已经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只不过他以为桑雀消失的这十天,是跟刘家三郎一样,去了隐界。 桑雀没吭声,下意识的想要喝茶装个逼,拿到嘴边又想起是严道子用过的,嫌弃地放下,把手在身上抹了抹。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我之间姑且算得上无冤无仇,先前的事情贫道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请你立刻离开,休要挡贫道的路,否则休怪贫道不客气。” 严道子心虚,但口气不虚。 “想让我走,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我自然会走。” 严道子按着他不太灵活的右臂,皱眉道,“你想知道什么?” “鬼戏班为什么要找这里的庙祝之女?” 听到这个问题,严道子怔了下,“你难道不是那庙祝的女儿?” 桑雀随口道,“我不过是个误入此地,一不小心弄死你徒弟的过路人而已。” 严道子沉思片刻,慢慢道,“鬼戏班说那庙祝的女儿手上有九歌的圣物。” “什么样的圣物?” “贫道不知。” “鬼戏班知道吗?” “贫道不知!” 桑雀微微点头,“好,第二个问题,阴童是什么来历?” 严道子紧盯着桑雀,“贫道的笔记,你都看过了?” “道长觉得呢?”桑雀反问,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严道子一口老血涌上来,虽然猜到这个结果,但听她亲口承认,还是有种羞愤欲死的感觉。 幸好那些只是他近一年的笔记,不然他老底都要被掀了。 不过她能从笔记中推断出第三种驾驭法,来问他阴童的来历,也算是厉害! “阴童的具体来历贫道也不知晓,你需要去镇邪司查。贫道只能告诉你,阴童的档案是镇邪司的甲级密档,编号是癸丑,原本保存在丰宁城的镇邪司地下,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桑雀疑惑,“那你为何会有阴童的一条断臂?” “一年半前,阴童从丰宁城镇邪司中逃出,祟雾封了一城,贫道身为望山城镇邪司的日游使,受命去丰宁城支援。” 提到这件事,严道子面色变幻,眼底透出一些压制不住的后怕。 “那一役,有镇守秦州的走阴将出手,还是没能保住丰宁城,贫道也是在那里意外成了走阴人。贫道和贫道的一位老友在外围碰到被走阴将重伤的阴童,当时她身体各处支离破碎,无法拼合,贫道和贫道的老友冒着生命危险,才各捡了一条断臂而已。” 桑雀点头,“所以你后来辞了镇邪司的差事,就是怕上面追查下来?” 严道子没吭声,是被桑雀说中了,严道子其实也没想到,镇邪司居然连重伤的阴童都抓不住,让阴童找到他老友那,杀了他老友,最后又找到他这里。 最让他意外的,就是桑雀竟然能驾驭阴童,她说她不是庙祝之女,严道子一个字都不信。 考虑到桑雀手上可能真的有九歌圣物,她还驾驭了阴童,严道子丝毫不想跟桑雀打,这才知无不答。 早知道,他白天就应该把消息漏给万箱头,让他在这里埋伏着。 看严道子这么配合,桑雀都不好意思找他麻烦了。 “你想知道的贫道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第66章 再见,严道子(累计打赏加更) 徐嘉忆满腿是血,脸上皮开肉绽,抱着未成形的婴儿,肢体扭曲,步态诡异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严道子并未露出恐惧的神情,只是很疑惑,不知他为何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他也曾去打探过阴童的相关的事情,在他获取的情报中,最初的阴童很强大,却并没有具现一个地方的能力,更何况现在的阴童还是元气大伤的阴童,不是鼎盛时期。 这种能力一般只有达到某些鬼级存在才有,不然就是某种特殊阴物,经年累月受大量怨念和阴气孕育,才会形成这样的地方。 徐嘉忆越靠越近,严道子眼一眯,徐嘉忆背后出现一道瘦长鬼影,只有皮的手盖在徐嘉忆头顶,徐嘉忆身上的皮顿时被撕开,最终剩下一缕黑色怨气消散。 “雕虫小技!” 严道子正得意,话还没说完,脚步声伴随着婴儿哭声,又从刚才那间房中传出。 一个新的徐嘉忆,再次扭曲着肢体,顶着脸上渗血的刀疤,从屋里走出来。 严道子请剥皮匠再次出手,但是一样的情况,又发生了。 就算是剥皮匠,也无法彻底杀死这个邪祟,每次消灭,立刻就会有一个新的出现。 严道子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决定不再理会徐嘉忆,带着剥皮匠转身就跑。 可是进来的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关上了,明明是一道栅栏般镂空的门,剥皮匠竟无法突破,几次靠近都被无形的力量逼退。 严道子心如擂鼓,让剥皮匠拖住女邪祟,又去别的地方探查。 院中另外两间房内倒是没有怪异动静,紧闭的门打不开,上去的楼梯被黑雾阻隔,同样有股怪力会将他推开。 严道子从行囊中取出朱砂,鸡血,黑狗血等物,各种破鬼打墙的手段都用出来,依旧无法离开此地。 持续不断地婴儿哭声让严道子逐渐暴躁,慌乱,不知该怎么办。 “严道子!” 一声清喝,严道子本能转头,箭矢破风,正朝眉心。 严道子猛地偏头,锋利的箭头擦着他额角而过,带起一串血珠。 而他根本就看不到射箭的桑雀在哪里,他现在就像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 “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法阻止黑山村的献祭!” 严道子大喝一声,鲜血顺着他脸颊滴落,他身后的瘦长鬼影悄然隐没,他全神戒备,一边躲避徐嘉忆,一边小心周围一切风吹草动。 “留着我,才是对你最有益处的!” 严道子继续大喝,他感觉十分不可思议,曾经在他面前只能小心伪装,连偷他家都需要调虎离山,上次被他轻易击退的人,竟然能在短短时日成长到如此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十年修行,比不上她十天吗? 一股怨念在严道子心中陡然爆发! 他迅速取出身上最后一件阴物,没等剥开外层红布,背着猎弓和箭矢袋的桑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上拎着一把阴气逼人的杀猪刀。 再见! 桑雀嘴唇微动,对着严道子一刀斩下。 严道子骇然瞪眼,横剑抵挡。 血色刀光无声划过,严道子的脑袋高高飞起,重重掉落,骨碌碌地滚到徐嘉忆脚下,脸上还保留着震惊不敢置信的神情。 不远处,阴童静静站在那里,腹部破洞中伸出一双双干瘪发青的手,死死钳住剥皮匠,让其不能挣脱。 使用杀猪刀的代价瞬间来袭,桑雀心中的恐惧不可抑制的爆发,感觉到一种死亡来临的压迫感。 滴答!滴答! 钟表秒针摆动的声音蓦地在脑海中响起,濒死的虚弱感让桑雀双腿一软,半跪在地,杀猪刀上的豁口也随之加深。 桑雀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没有血,她还缝着线的脖子并未裂开。 复苏的力量,帮她挡下了使用杀猪刀的代价。 滴答!滴答! 脑中的声音挥之不去,就像神经衰弱导致失眠时,一点细微的响动都能让人心跳加速,无比烦躁。 桑雀强压这种烦躁,眉头紧皱,摸出怀表查看时间。 她11点整标记好时间点之后,来找严道子,交谈了差不多3分钟的时间,之后用关门钥匙困住严道子,大约7分钟左右,感觉到精神疲惫。 原本想要用弓箭偷袭严道子,但是这老贼到底是练过的,反应迅速。 看到他拿出新的阴物,桑雀不想冒险,直接动用杀猪刀一招杀敌。 桑雀看向阴童,感觉到阴童对她的抗拒,想要私自吞噬剥皮匠,她赶忙取出钥匙晃动了下。 叮铃…… 两把钥匙互相碰撞,一股强大的吸力从101号房内传出,剥皮匠一下被吸入其中。 砰! 门被关上,剥皮匠将永远被留在这里。 抱着孩子的徐嘉忆身体逐渐灰烬化,有了替代她的剥皮匠,她的怨念,也该就此消散了。 如果世上真有转世投胎这种事,桑雀希望她下辈子能够过得好一点。 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出现巨大的变化,从现代水泥天井楼,逐渐转变为古代青砖白墙木头柱子的样子,只是依旧破烂腐败,充满被废弃的感觉。 原本该是钟表铺的那堵墙下甚至出现一个戏台,戏台侧面乐师所处的位置,多了几面鼓。 就连手里的钥匙,也变得像古代那种钥匙。 这个老田就算死透了,所留下的怨念,或者说是执念,也在执着于当邪祟管理员吗? 桑雀想到水鬼那条手臂,就汇聚了诸多灵魂和尸体,成为它的一部分,就像是大鬼驭使小鬼。 下雨天水坑里伸出的手臂,应该都是水鬼养的小鬼。 村怨手下,当时也有很多怨念形成的‘小鬼’。 阴物难道也有成长性?桑雀忽然在想这个问题。 脑中一阵抽痛,疼得桑雀倒抽气,她的身体逐渐恢复力气,赶忙收起钥匙,让周围的一切散开。 这个天井楼以后应该改个名字,叫戏楼比较好。 祟雾散去,阴童也消失不见,周围恢复原本的样子,桑雀和严道子一直都在院子里,连院门都没踏出去过。 寇玉山额头涂抹着尸泥,带着夏蝉,看到祟雾散了,立刻冲进院中。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骤然看到严道子尸首分离的尸体,寇玉山的内心还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桑雀进院子到此刻也就一刻钟,他和夏蝉在院外什么动静都没听到,桑雀就把严道子给杀了? 寇玉山怔怔地看着桑雀,之前把她当小丫头看,现在却不敢再有这样的念头,心中不由产生一些敬畏。 夏蝉被严道子的尸体吓到,抓着寇玉山的袖子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桑雀担心自己困不住严道子,才让寇玉山带着夏蝉守在外面,夏蝉的头发很特别,可以困住严道子。 至于刘天佑,被寇玉山派到村长那里,跟村长一起伪造文书,也是防止桑雀刺杀失败,他们只能用县老爷当借口逃离。 “还愣着干嘛,把严道子的尸体搬进屋子,快子夜了,外面不安全。” 桑雀口气不是很和善的跟寇玉山说了声,心里莫名有股火气。 她找回自己刚才射出去的箭矢,还有严道子刚才没来得及用的那件阴物。 第69章 离开黑山村 寇玉山提着锣,把所有村民召集到村长家院外,说明情况。 桑雀昨晚一夜没睡,早上破坏献祭法事失败,又让她很烦闷,便留在严道子的院中,用院中水缸里的冷水洗把脸,冷静一下。 夏蝉也在她身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 以前夏蝉要躲着严道子,总是到处钻土坑,脏兮兮的,桑雀洗完之后,也帮她也擦了擦,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 找点事情做能缓解烦躁情绪,不然她总是会关注那个滴答声,越听越想拿刀剁点什么。 夏蝉很乖,拿着桑雀给的压缩饼干坐在椅子上,任由桑雀帮她擦脸擦手擦脖子。 她跟桑雀同岁,个子却小桑雀一头,瘦得过分。 “哈哈~痒~哈哈~” 夏蝉缩身子,披在身后的头发像手一样去推桑雀那布巾的手,桑雀感觉到一种压制的力量,让阴童的气息往内收缩。 “你的头发可以缠住那些邪祟吗?”桑雀放下帕子问。 夏蝉舔着嘴角的渣子点头,“可以的,树林里的吊死鬼见到小蝉都会怕,小蝉还打死过几个呢。” 桑雀了然,夏蝉这种祟人天生就拥有对付邪祟的能力,她肯定也能看见树林里那些上吊绳和其他邪祟,所以她一直藏在外面这段时间,也没有被邪祟所害。 她第二次到黑山村,跑进巫庙看到的那些缠在破屋外的头发,肯定也是夏蝉自己的。 一块压缩饼干吃下去,夏蝉沮丧低头,了无生气地嘟囔,“小蝉没吃饱,小蝉还饿……” 桑雀又取出一块巧克力给她,“那个糕点不能吃太多,你一会多喝点水就会饱了,先吃这个解馋吧。” 看到巧克力,夏蝉蹭地抬头,双眼放光,“小蝉喜欢吃这个,你好像小蝉的娘亲,对小蝉好,小蝉也要对你好。” 夏蝉拿着巧克力,有些舍不得全吃掉,小口小口的咬着,含在嘴里细细品味。 桑雀抬手帮她抹去嘴角的饼干渣子,“虽说你比我先出生,但是你个子小,心智也小,还是我做姐姐比较好,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姐姐。” “姐姐?” 夏蝉似乎不是很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念着念着就笑起来,无忧无虑,一脸天真。 “姐姐!” “嗯。” “姐姐?” “嗯……” “姐姐嘻~” “好了别叫了,小蝉你能让你的头发一直不要乱动,就像姐姐的头发一样吗?”桑雀问道。 夏蝉皱着眉头,一副认真样子,扯起自己的头发,又看看桑雀的头发,脑袋左歪右歪,半晌之后,她的发尾垂下去,不再翘起摆动。 “你好聪明,千万要记住了,以后除了遇到危险必须反击的时候,都不要让你的头发乱动,尤其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小蝉立刻抬手,做个嘘声的动作,很小声很小声的说,“娘亲也这样说,要嘘——” “我们小蝉真是又聪明又厉害,奖励你!” 桑雀又拿出一块肉脯给夏蝉,语气跟桑晚小时候哄她一模一样。 夏蝉惊呼,“姐姐真好!” 喵~ 玄玉大清早不知道跑去哪玩了,这会从外面回来,看到夏蝉手里的肉脯,几步跑到桑雀脚下就来回蹭,夹着声音喵喵叫。 桑雀也给玄玉一块,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把铁剑什么的都放到院中的黑驴车上,车后有个小轿厢,可以坐人放行李。 黑驴上次见她还尥蹶子大叫,这次见她,老老实实的。 带上夏蝉和玄玉,桑雀尝试着驾驶黑驴车去巫庙,把藏在那里的糯米,朱砂,魂灯和尸泥罐子取上。 村子里闹哄哄,鸡鸣犬吠,各家各户都传出哭声,吵闹声。 有人已经收拾好东西,拖家带口的准备出发避难,有人还在院中哭喊着问,万一以后回不来可怎么办。 经过瘦猴家,桑雀看到平日总是嘻嘻哈哈的瘦猴声泪俱下地跪在他老娘脚下,一个响头一个响头地磕,情绪近乎崩溃。 “娘我求你了,你就跟我走吧,你不会拖累我的,真不会,没有你,我就没家了啊,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我求你了求你了!” 瘦猴老娘平日总是迷迷糊糊,这会却难得有了清明的眼神,坐在屋门口拄着木棍,面对瘦猴满头是血的哀求,无动于衷。 老婆子突然抬头看向桑雀,叫桑雀心脏一缩。 驾! 桑雀鞭子轻抽,黑驴加快速度拉着她朝村口去。 路过招惹了地鬼的李家,桑雀听到小狗崽子们嗷嗷叫,李寡妇正把两个孩子往竹背笼里放,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一个大哭,一个却拿着拨浪鼓咯咯笑,笑得诡异,笑得桑雀心里发毛。 对面何家,何老汉佝偻着身子坐着,旁边放着何幼娘的牌位,何宝胜正带着秦芳茹,何守慧,何守安跪着拜别。 看起来,何老汉也不打算走了。 有许多户人家都是老人选择留下来,他们是故土难离,也有侥幸心理,打算今夜先去巫庙避一避,求巫娘娘保佑。 过了今夜,天亮之后再回村中。 如果献祭的法事过后,村子还能住人,他们也算是为儿孙们守住了家业。 如果不能,那儿孙们在别的地方重新扎根,也能少了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拖累。 村长杜恩福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本想留下,考虑到他在县老爷面前也算是个熟脸,这么多人要去汤原县避难,只能他去县老爷那里说明情况,否则大家都会当成流民,不能进入县城。 村外路旁的大树下,寇玉山背着简单的包袱,牵着村里的两条黑狗站在那等村民聚集。 寇玉山还背着他的猎弓,腰上挂着两个大竹筒和一只公鸡。 桑雀把驴车停在寇玉山身边,跳下车,把鞭子交给他,“这车挤一挤,能坐些小孩和孕妇。” 夏蝉看到桑雀不坐车了,她也慌慌张张地跳下来,紧紧地贴着桑雀,“姐姐别走,等等小蝉。” 临近中午,日头越来越毒,桑雀取下驴车上的两个遮阳斗笠,把其中一个扣在夏蝉头上。 又抽出腰后柴刀,还给寇玉山。 “我用严道子的铁剑就行,车上还有一袋糯米和一些上好的朱砂,你看着分给大家,汤原县怎么走,我想先去前面看看情况。” 寇玉山没有拒绝桑雀的好意,指着前面的路道,“就沿着这条大路一直东北方向走,不要拐任何小道,快的话三个时辰左右就能看到汤原县的城墙。” 桑雀撩起袖子看了眼手链上的指南针,村里人太多,路上肯定会有各种问题,她现在心浮气躁,不适合跟这群人一起走。 夏蝉扯着桑雀衣角,又转头看寇玉山,寇玉山笑道,“小婵先走,我随后就到。” “不许骗人,骗人变傻子!”小蝉凶巴巴地对寇玉山说了句,才恋恋不舍地跟桑雀走。 桑雀抱着玄玉,夏蝉扯着她袖子,两人都是第一次离开黑山村,走在林荫道上好奇的扫视周围。 初时看什么都新鲜,但时间久了,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只剩下赶路的疲惫。 考虑到夏蝉的体力,桑雀走走停停,随身带着装水的竹筒,随时补充水分。 八月正午的阳光很毒辣,他们穿的粗布衣裳也不够凉快,这时候赶路很痛苦。 但是夏蝉一点也不觉得苦,一路都是笑呵呵的,时而去路边采花,时而追着玄玉蹿上树,还在路边抓了几只蟋蟀,差点塞嘴里吃掉。 桑雀阻止了夏蝉吃,却没来得及拦住玄玉,眼睁睁地看着玄玉把夏蝉快捏死的蟋蟀吞了。 这两个流浪过的小可怜,真的是什么都敢吃,桑雀头疼,只好没事就摇摇道铃清清心,抽出严道子的铁剑,边走边挥,熟悉以前学的剑招,砍路边的野草发泄。 有这两个活宝在,逃难的路走出了郊游的感觉,夏蝉和玄玉成了好朋友,抢着要抱玄玉,还趁着桑雀不注意,偷偷用她的头发抓虫子喂玄玉。 桑雀每次都用力咳一声,看夏蝉一哆嗦,慌里慌张地丢掉虫子。 路上行人很少,经过一些岔道时,桑雀极目远眺,视线穿过原野,能够看到一些村子的轮廓。 桑雀他们走了快两个时辰,寇玉山他们的大部队就浩浩荡荡地追上来,老村长驾着驴车,载着村里的孩子们。 人一多,夏蝉缩在桑雀身边,不敢乱跑,像个极容易受惊的小鹿。 又走半个时辰,经过一片树林,天色忽然阴沉,狂风四起,乌云滚滚而来,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过云雨,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玉山!” 老村长焦急地喊来寇玉山,两人商议过后,寇玉山带着所有人拐进地势偏高的西边树林,决定先找个地方避过这场过云雨再赶路。 雨天,是水鬼索命的时候! 第70章 水诡索命 轰隆隆! 雷声震响,恐慌感在村民之间蔓延,两条黑狗不住的叫,有人已经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寇玉山带着村子护卫队的那群青壮年,有条不紊地穿行在树林中,迅速找到一个地势最高,头顶枝叶最茂密的地方。 “笨重的东西都扔下,人全部到这边来!” 寇玉山吆喝一声,所有人都卸下行囊,快速朝寇玉山说的地方聚集。 大人带小孩,一共有七十多人挤在一起,抱着各家的养的大公鸡,战战兢兢地看寇玉山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缠满麻线的线轴,放在何宝胜递过来的木盆里,打开腰间的竹筒,把里面的黑狗血全淋上去浸透。 瘦猴脑门上缠着布,跟护卫队的其他人一起,拿着铲子在聚集地周围挖排水渠。 瘦猴他老娘,到底还是没有跟着他离开。 所有人配合无间,十分迅速,可见寇玉山平常没少带他们演练。 寇玉山那边浸泡好了麻线,跟何宝胜一起,用黑狗血麻线绕着聚集地周围的树缠成一个圈,将所有人圈在里面。 冰凉的雨水落在桑雀脸上,转瞬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至。 老村长用他带的蓑衣,给几个年幼的孩子遮挡,其他人也都戴着斗笠,把女人和孩子们护在里面。 夏蝉把玄玉塞到她衣襟里紧紧抱着,何守安看到桑雀,拉着何守慧凑过来,仿佛只有桑雀能给他安全感。 “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何守慧大声道,“这几天你去哪了?” “有事!”桑雀随口敷衍。 林中满是嘈杂的雨声,所有人很快就被淋透,还好是夏天,并不会让人觉得阴冷。 寇玉山他们那些护卫队的青壮年拿着铲子严阵以待,全都待在人群外围,仔细盯着地面。 “这是过云雨,来得猛,但是很快就会过去,大家注意脚下,如果有积水的迹象,及时排水,水深只要不超过一个指节,就不会有事!” 寇玉山扬声对大家说着。 “大家不要慌也不要乱,现在是白天,水鬼不会太凶,黑狗血也能逼退其他雨天的邪祟,只要坚持过这场雨就好,我们来得及赶路,不用担心。” “我再说一下,别靠树太近,在树林里不要从背后拍人肩膀,不要叫别人的全名,听到任何人叫自己的全名,以及拍肩膀都不要回头,不要理会,大家都好看身边人,有异常立刻喊我!” 第71章 中元禁忌 桑雀原以为,被献祭的只有黑山村,此刻她才发现,黑山村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颗棋子,甚至是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即便她杀了严道子,带着黑山村的大部分人逃出来,依旧没能阻止这一场‘盛大的仪式’。 据桑雀所知,走阴人下九幽并不需要仪式,只要心灯足够强大,突破三层继续下四层下五层都不难,难的是走阴人驾驭的邪祟晋升,每次突破层级,都需要特别的仪式。 难道这一切实际上是万箱头为其邪祟准备的晋升仪式? 严道子说过这场仪式后万箱头将迈入九幽第五层,他看起来不像个疯的,也就是说他的心灯强度至少也在九幽第五层。 按照老妈关于心灯的总结,等于万箱头需要万民敬仰,亦或是严道子提到的另外一种心灯,需万民恐惧? 桑雀看着头顶那诡异的血云脸谱,今夜这件事只要传出去,收获万民恐惧不难。 绝望的哭声在黑暗中响彻,黑山村这七十多人,此刻瘫坐在黑夜中,无处可去,也无路可退。 “老天爷啊,早知这样,还不如死在家中!” 一个年长的妇人失控地哭嚎着,道旁榆树上,一条暗红色草绳悄然出现,突然朝着那妇人卷去。 唔! 一眨眼的功夫,那妇人就被草绳缠住脖子,一下吊到树上,蹬腿挣扎! 桑雀见状,立刻抽出铁剑,以阴童的力量化作祟雾裹在剑上,对着上吊绳横剑一扫。 上吊绳断裂,妇人坠地。 恐慌在人群中爆发,人一个接一个的被道旁上吊绳卷走,全都吊在树下奋力挣扎,大多数都是没控制住自己,抬头去看的小孩。 “全部低头,不要乱看!” 寇玉山大叫一声,年长的人们立刻按住身边孩子的头,瑟瑟发抖。 桑雀和夏蝉一起出手,快速将树上那些孩子和人救下来。 孩子们的哭声被爹娘们用手捂下去,颤抖不已的人们抱团聚集,低着头不敢乱动,一股尿骚味从人群中散出。 比起现代人,这些村民已经算是淡定了,最起码没有乱跑乱叫,能够听从命令,快速反应。 阴风呼啸,如鬼哭狼嚎,头顶血色的戏曲脸谱随着乌云一起散开,露出一轮血色圆月。 道旁榆树上,暗红色的绳子一根接一根地垂下来,带着上吊的绳结,只等有人触发规则,就开始猎杀。 低沉压抑的哭声在持续,面对上吊绳的包围,他们心中只有恐惧和绝望。 寇玉山提着柴刀,低声安慰,“大家先别乱动,听到任何响动都不要慌不要乱。” 所有人都看向寇玉山,寇玉山的目光,却落在桑雀身上。 现在大约七点半,距离凌晨十二点还有四个半小时。 寇玉山走到桑雀面前,“汤原县周边有二十几个村子,汤原县都没了,那些村子肯定凶多吉少。事情刚出,就算是镇邪司的夜游使们,要赶来这里查看情况,最快也到明日,我们只能靠自己撑过今夜。” 桑雀直言道,“我还有不到十张驱邪符,也可以用祟雾隔绝一些邪祟,但我撑不了太长时间。” 还有驱鬼红烛,但那也支撑不了太久。 其实桑雀现在很想抽身离开,她不能死在这里,老妈还在等她回家。 可是她要回现代,也需要先有一道门,才能借助厌胜钱的力量开门回去。 四周都是荒野,她去哪里找一扇门?那些被献祭过的地方,她根本不敢靠近。 所以今夜,她也必须撑下来。 “小蝉也可以帮忙。”夏蝉小声道。 喵~ 寇玉山露出感激地眼神,刘天佑红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他在汤原县待的时间长,此刻虽然悲痛于同窗都没了,可他更想活下去。 “寇伯父,汤原县往望山城方向,驾车两日路程就能到东阳县,那是大县,有镇邪司分部,想来不会出事。” “去往东阳县的路上有一处驿站可以落脚,我们只要撑过今夜,兴许明日就能碰到镇邪司的人,或者我们想办法赶到驿站,就安全了。” “那现在呢?”桑雀问道。 寇玉山心里也没底,他平日对护卫队的训练,都是针对白天的各种突发状况,在野外过夜,他活到现在也只经历过一次。 要不是遇上桑雀她娘,他早就死在那夜了。 但是此刻,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今夜就在道旁树林边上扎营,明日天一亮就沿着官道往东阳县去。” 寇玉山把他的决定告诉大家,桑雀当即让祟雾从她周身扩散出去,之前她的祟雾只能保持在周身五米范围内。 现在彻底驾驭阴童之后,她的祟雾可以扩散到五十米范围。 祟雾一出,上吊绳完全不是对手,很快就被全部吞噬,化为纯粹的邪祟力量,被桑雀掌心的厌胜钱吸收。 原本只剩下一个卦象的厌胜钱,很快就又多了三个卦象,让桑雀多了一些保命的资本。 黑夜中,凡是层级不如阴童的,此刻都不敢靠近这片祟雾。 在祟雾的掩护下,寇玉山带着村民进入道旁树林,还是像下午躲雨时一样,找地势高的地方,生起几处火堆,用浸泡黑狗血麻线缠绕在树上。 除此之外,寇玉山还让各家把他们带出来的公鸡也绑在树下,让阳气壮的童子们沿着营地周围的树,撒了一圈童子尿。 桑雀带来的糯米分发到每个人手中,还有一点朱砂,如果碰上尸祟,可以用糯米逼退,遇上邪祟附身,则可以用公鸡血混合朱砂,点在眉心驱除身上的邪祟。 前提是,这些邪祟和尸祟都不超过一层,一旦遇上二层的,这个方法未必有效,得看运气,若是三层的,恐怕他们来不及做什么,人就没了。 鬼级更不用说,中元节的夜晚,他们要遵守的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要提‘鬼’字。 村民中一些年长的人,在营地四面画圈烧黄纸,供奉香烛和吃食,给中元节过路的鬼神,祈求平安。 村子护卫队的人牵着两条黑狗,轮流值守营地周围。 桑雀支撑祟雾仅仅半个小时,就感觉到头痛和疲惫,主要是脑袋里的滴答声让她抑制不住的焦躁,道铃的作用也在逐渐减弱。 之前被阴童附身时那种嗜血,想要肢解破坏的感觉在心底复苏。 桑雀发现,就算她完全驾驭了阴童,依旧无法避免阴童力量的侵蚀,越是频繁使用阴童的力量,这种侵蚀越是强烈。 她慢慢将祟雾往回收,靠坐在树下,下意识的转动右手食指上,老妈给的指环,坚定信念,稳定自我。 夏蝉一手抱着玄玉,一手拿野菜馒头坐在桑雀身边,看桑雀不舒服的样子,咽下嘴里的东西,悄声道,“姐姐别怕,小蝉会保护姐姐的。” 喵~ 玄玉叫了声,示意它也在。 桑雀疲惫一笑,对夏蝉嗯了声,揉揉玄玉的脑袋。 疲惫归疲惫,桑雀感觉到自己的心灯在持续加强,心脏中始终有股暖流,帮她抵抗阴童力量的侵蚀。 桑雀扫视营地各处,那些村民看到她,都会点头示意,感激她送的糯米朱砂,还有不少村民让自家孩子把随身带的干粮拿来给她吃,桑雀全都给了夏蝉。 夏蝉很能吃,就好像她的力量主要靠吃补充一样,从扎营开始,腮帮子就一直在动,玄玉满脑袋都是夏蝉掉的渣子。 这七十八个村民,除去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至少能收获四十多人的尊敬,她付出的,也就是一些糯米和朱砂而已。 之前靠短视频吸的粉掉了不少,老妈的书应该刚发,还没有动静,零零总总,她目前的心灯等级,差不多刚好到二层九十九阶,跟阴童相当。 桑雀感觉她很快就能知道,阴童进阶九幽第三层的仪式是什么了。 对此,她既期待又忐忑。 看营地布置得差不多,桑雀将祟雾全部收回,给自己留一点应对突发状况的力气。 “诸位!”寇玉山站在人群中央,“趁现在还在前半夜,我再说一次中元节的禁忌。” 嘈杂的声音逐渐停歇,所有人都看向寇玉山,这一刻,周围只剩下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和不知从哪传来,忽高忽低的鬼哭声。 寇玉山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勿直呼他人全名,勿拍人肩膀,勿晾晒衣物,勿偷食贡品,勿踩纸灰勿拾纸钱,勿提那个字。” “收起所有能照出人影,能发出响声的物件,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私自离开营地范围,忌大呼小叫,还请诸位管好身边的孩子们,今夜,我们一定会平安渡过。” 人群后方忽然传出小婴儿的哭声,所有人都看向李家寡妇,她慌乱地抱起哭着的孩子,拿着拨浪鼓摇动轻哄。 平日难哄的小婴儿,在听到拨浪鼓的声音,很快就安静下来,但是不远处的黑狗却对着她不停的叫。 就连夏蝉怀中的玄玉,也竖起耳朵,用碧绿双瞳看向李家寡妇。 村民们都知道她家招惹了地鬼,心中畏惧,将李寡妇和她婆婆以及两个孩子孤立在营地角落里,她们身边也只有他家那几只小狗崽守着。 “玉山兄弟,要是我们碰上阴兵借道,可咋办?” 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恐慌的气息又一次蔓延。 第73章 夜游使 场面瞬间混乱,所有人惊慌失措地远离失控的李家寡妇,她婆婆试图去抱孩子,满脸是血的李家寡妇像野兽一样低吼,扑过去挡在孩子前面,吓得老妇人跌坐在地。 之后,李家寡妇露出嗜血表情,扑向倒在地上的老妇人。 乌鸦惊飞,一个约摸七八岁,浑身发青的小孩挡在老妇人前面。 “把她拉走!” 桑雀低喝一声,操控阴童拦住李家寡妇,但是没等附近的瘦猴上去拉那个吓到瘫软的老妇人,李家寡妇发狠挥手,阴童竟一下被打散躯体。 桑雀也感觉到一股巨力狠狠撞在她身上,叫她气血翻涌。 鬼级的存在,完全不是她现在就能抗衡的,如果阴童能达到九幽第三层,或者还有一战之力。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树林,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老妇人像那些公鸡一样,被李家寡妇咬断了脖子,倒在地上抽搐。 李家寡妇脑袋扭转,又朝人群扑去,护卫队的青壮年拿着农具冲过来,却还是没能阻止李家寡妇又将一个男人扑倒,按在地上撕咬。 “他爹!!!救人啊!你们救人啊!!” 桑雀迅速取出火折子和驱鬼红烛,正准备点燃,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树林深处传来。 三个穿黑衣带鬼脸面具的男人,骑着同样被扣上狰狞面甲的高头大马,从树林方向奔驰而来。 发疯的李家寡妇仿佛被什么东西震慑,竟松开地上被撕咬得不成形的男人畏惧后退,退到装孩子的竹背笼边。 “是镇邪司的夜游使!” 刘天佑一眼就认出来人装束,兴奋出声,镇邪司的夜游使可以在夜间游走八方,百无禁忌,专门处理各地情况紧急的诡事! 三人转瞬到了跟前,其中两人迅速翻身下马,解下套在身上一捆红色麻绳冲过来。 桑雀收起驱鬼红烛,跟着众人一起往两边退,给那两人让开路。 “小六,你左我右。” “好嘞五哥!” 两人拉开红麻绳,迎着李家寡妇冲上去。 李寡妇愤怒嘶吼,野兽一样扑杀两人。 红麻绳将李家寡妇拦腰拖倒,两人迅速交换位置,让红麻绳在李家寡妇身后交叉拉紧。 李家寡妇一爬起来,两人又迅速甩动红麻绳,分别缠住李家寡妇挥舞的手臂。 不大的地方,那两人游刃有余,配合无间,顷刻间就用红麻绳将李家寡妇的手绞到背后,一人一脚踢中李家寡妇腿窝,让她跌跪在地。 那位被称呼为五哥,身材魁梧的男人迅速将红绳绕过李家寡妇脖子,猛地向后拉紧,李家寡妇脑袋扬起,披头散发呲着牙,涎水乱飞,面目狰狞,不断发出非人般的嘶吼声。 桑雀一直在旁边看着,感觉这两人的功夫不赖,训练有素,一看就是经常处理这种事,非常有经验,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不愧是镇邪司的人。 这时,另一个人从马上下来,看衣着体态年纪不会太大,他从容不迫地越过众人,走向被束缚的李家寡妇。 此人的面具跟那两人不同,那两人的鬼脸面具是黑为底色,他面具底色是红色,看起来更为恐怖骇人,只有那双外露的眼睛平静无波,浑身散发出充满压迫感的气场,叫人不敢小觑。 戴红色鬼脸面具的男人走到李家寡妇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方巴掌大的黑印。 桑雀双眼微睁,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斜跨布包,那黑印的材质很像她从严道子那里找到的那枚脸谱黑印。 男人将黑印按在李家寡妇额头,烙铁烫肉般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阵黑烟和腥臭味,李家寡妇的惨叫声直冲云霄,头顶血鸦惊飞,乌泱泱地逃窜。 好像自从他们三人出现在这里,营地周围的阴风都停了,再无任何鬼影出没。 这就是镇邪司的威慑力吗? 五哥和小六死死按住李家寡妇,片刻之后,一道黑影从李家寡妇身上迅速脱出,李家寡妇浑身瘫软。 男人迅速伸手,竟是一把将那黑影掐在半空。 别人看不到,桑雀却能看清那是一个状若山魈的东西,在男人手中剧烈挣扎。 男人眼神冷漠,手掌用力一握,一道绿色火苗瞬间蹿起,黑影发出刺耳的叫声,桑雀眉头紧皱,偏头躲闪,脑中像被锥子搅动着一样疼痛。 别人都没反应,她在人群中便格外显眼,五哥和小六齐齐看过来,那个领头的男人也微微侧目,扫了桑雀一眼。 绿火灼烧之下,黑影灰飞烟灭。 能挥手间灭了地鬼,至少也是九幽四层以上,达到鬼级的人,而且那绿火很特殊,让桑雀产生一种危险的感觉。 处理完地鬼,男人转身走向倒在旁边的背笼,其中一个婴儿始终昏睡着,先前拿着拨浪鼓咯咯笑的那个婴儿此刻面对这个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哇的一声哭起来。 李家寡妇听到孩子哭声,慢慢醒来,看到戴红色鬼脸面具的男人抓着襁褓将婴儿提起,大惊失色,挣扎着爬起来哀求。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 那婴儿哭得撕心裂肺,周围村民包括寇玉山在内,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就连夏蝉和玄玉此刻都缩在桑雀身边。 “头儿,这孩子难道有问题?”身材瘦小干练的小六问道。 男人没吭声,一把扯下裹着婴儿的襁褓。 一阵倒抽气声响起,村民们慌乱地后退远离,眼含惊恐。 只见那个被掐住脖子,不断挣扎的小婴儿浑身发青,脖子以下的皮肤干瘪的像枯树皮,根本不是正常婴儿该有的样子。 男人转向趴在地上哀求着的李家寡妇,声音阴冷,“这孩子早就死了,你难道不知?” 李家寡妇满脸是泪,不断摇头,“他没死,他只是病了,只要我还了愿,他就会好的,他没死,求求你放过他……” 男人扫视在场所有人,淡淡道,“留着他,害死这里所有人,这就是你所愿?” 李家寡妇一个劲的摇头,哭到说不出话来。 村民闻言,看李家寡妇的眼神里都多了一抹憎恨。 抱着自家男人尸体的女人愤恨地抓起地上石头,狠狠砸向李家寡妇。 “你怎么不去死不去死!为什么不是你死,为什么要害死我男人,为什么啊……” “爹你醒醒……爹……” 两个孩子摇晃着父亲的尸体,嚎哭不停。 轰! 绿色火苗再次蹿起,那个婴儿瞬间被吞没其中,发出惨烈地叫声,一点点被烧去皮肉骨骼,化成灰烬。 “不要——”李家寡妇撕心裂肺的喊出声。 桑雀将夏蝉揽在怀里,不忍再看,悄悄在夏蝉耳边叮嘱几句,让她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暴露她头发的秘密。 “他没死啊,他只是病了,你们怎么就听不懂,他只是病了啊,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李家寡妇哭得悲痛欲绝。 红色鬼脸面具的男人眼神复杂地看了她片刻,又看看另一个睡着的孩子,手指握了又松,最终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状的小药瓶。 “头儿!那可是你……”小六震惊出声,旁边五哥赶忙撞了他一下。 “只余两粒,正好你和孩子一人一粒,否则你们活不过七天。” 说完,男人扫视在场众人,扬声喝道,“主事之人,出来回话!” 寇玉山立刻从人群中走出,跟那三个人走到一旁。 桑雀从两人简短的对话中得知,这三个人确实是镇邪司的夜游使,今夜正好在汤原县附近的石河村中查案,入夜后发现端倪,帮石河村的村民及时撤出来没多久,石河村就没了。 他们也看到了之前恐怖的天象,猜到有大事发生,便准备赶往汤原县查看情况。 男人询问寇玉山,如何发现黑山村的问题,寇玉山没有暴露桑雀,只说是意外发现严道子图谋不轨,暗中查探才发现的。 他们并没有说要怎么安排这群村民,也没有提会不会有人来援助,问过话之后,男人带着两个手下就要离开。 见状,所有人都慌乱起来,尤其是见识过男人对付地鬼的手段,都怕他们走了,再遇上诡事就没人能帮他们。 “别走,你们不能不管我们啊!” “这不是你们镇邪司的职责吗?你们走了我们怎么活过今夜!” “不能走,你们不能走!” 恐惧的压迫下,一群人慌乱地冲上去,扑到走在后面的小六脚下,扯衣角,抱腿,就是不肯松手。 小六愤怒大喊,“放开,我们还有要事,再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 第74章 诅咒 “不行,你们不能丢下我们!” “你们最起码留下一个人,留下一个也好啊。” 越来越多的人拦上来,秦芳茹也带着何守慧和何守安,扑倒在小六脚下哀求,秦芳茹想让他们帮帮何守安,这样厉害的人,他们平时根本接触不到。 “回来,都回来啊!”老村长杜恩福看透一切,喊着让大家回来,可是无济于事。 寇玉山见情况不对,赶忙让何宝胜,瘦猴他们这些护卫队的人上去把人都拉回来。 小六被扯得狠了,怒火攻心,抽出背后特制的铁棍,朝着脚下的人群狠狠抽去。 “都给老子滚!” “二娘!” 何宝胜扑上去护住何守慧和何守安,一下被打在脑门上,顿时鲜血淋漓。 情况失控,已经走远的五哥也折回来,抽出背后铁棍准备解救小六。 见状,桑雀没办法再坐视不理,铁剑朝着小六方向刺出。 一声脆响,小六震惊瞪眼,看着他被架在半空的铁棍,虎口震麻。 好稳的手!好大的力道! “大胆,你这是……” 砰! 小六话未说完,就被桑雀一脚踹飞,狠五哥欲扶,却被撞得失去平衡,两个人一起朝后摔倒,一路滚到马下。 桑雀眼神锐利,“震慑便可,何必伤人。” 寇玉山趁此机会,让护卫队的人把大家都拉回去,死死拦住,妨碍镇邪司的紧要公务是要杀头的。 戴红色鬼脸面具的男人站在马旁,并未有所动作,只是静静地看向桑雀,双眼逐渐眯起。 小六和五哥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们的头儿,兄弟俩对视一眼,气不过,也怕回去被他们的头儿惩罚,挥起铁棒朝着桑雀冲过去。 以一敌二,桑雀仍不落下风,各种武艺糅杂,应对兄弟俩的进攻,游刃有余。 矮身躲过一棍,桑雀抬脚飞踹,正中小六腰部破绽,再次将人踹飞。 五哥挥棍砸下,桑雀持剑,却根本没想过抵挡,而是更快一步,以刀法技艺闪身截腕,先断其手。 铁剑即将砍断五哥手腕时,桑雀又突然松开铁剑,一把抓住五哥手腕,抬脚踢飞他手中铁棍,一下将其手臂扭转到身后,对准后腰便是一脚。 远处的小六还没爬起来,又被飞过来的五哥砸倒。 两人气愤不已,爬起来又要冲上去时,在旁观战的男人低喝一声,“够了!还不嫌丢人!” 他看得很清楚,刚才要不是桑雀手下留情,五哥铁棍还未砸到桑雀身上时,就会被她的剑砍断一只手。 桑雀的招式干净利落,身法灵敏迅捷,看不出什么套路,却招招致命,而且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就连踹人,三次落点都无分毫偏差。 虽是用剑,却有刀术,还背着弓箭,应是擅长此道。 年纪不大,各种武艺都很精湛,绝非普通人。 “头儿!”小六气得脸色涨红,五哥抓住他微微摇头。 公务在身,没时间探究太多,男人越过两人,径直走向桑雀。 桑雀浑身紧绷,暗中戒备,男人走到她身侧停顿了下,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只是透过面具看了她一眼。 第76章 母女夜话 桑雀明白老妈是为她好,听劝点头。 “妈,谢谢你提醒我,是我疏忽了这个问题,如果他还活着,是我能接受的样子,我就跟他相认,如果他成了我不能接受的样子,那就不打扰,各自安好。” “委屈你了。”桑晚满眼心疼。 桑雀笑,“不委屈,本来也没有在一起相处过,是完全陌生的人,有什么好委屈的,无非就是有一点遗憾。万一是我一厢情愿,他根本就不想认我呢?万一他过得比我还好呢?他父亲又不是不能照顾他。” “你刚才跟我这么一说,我好多事情才转过弯来,之前因为秦璐的事情,我又处在钥匙副作用下,心烦气躁的,就总觉得他父亲会像秦璐父亲一样对他不好,觉得他没有母亲的照顾,会很可怜,现在想想,是我太片面了。” 桑晚道,“你会有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也不怪你,你在学校里接触到的事情太少,身边的同学大都是母亲在陪伴照顾,父亲在忙工作,所以你潜意识中就会形成一种孩子应该由母亲照顾,父亲照顾不好孩子的固有认知。” “这也不算错,像你从小就对我这个母亲特别依赖,一旦失去我,你肯定会陷入巨大的恐慌中,没有安全感,你会认为你哥哥也跟你一样,失去母亲就没有安全感都是能理解的。” “但是你现在因为亲生母亲离开就只责怪亲生母亲,对她是不公平的,她不光是你母亲,也是她自己,她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整件事,你还要综合考虑到你亲生父亲应该肩负起的责任。” 桑雀认真听着,她跟老妈经常这样坐在一起聊天,听老妈从大人的角度跟她分析问题,端正她尚未完全成型的认知和价值观。 桑晚又问,“刚才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很埋怨你的亲生母亲?” 桑雀皱眉,心情复杂,不想说。 桑晚笑,“我要把你说的那些话,以及你对这件事的态度写进小说里,你少不了被人吐槽。” 提到这个,桑雀急了,“哎呀妈!你别乱写,你就不能把我写得完美一点吗?” 桑晚故意板着脸,“那不行,咱们要力求真实,让读者看到你最本真的样子,也看到你一点点成熟起来。我问你个问题,你会怪你大姨丢下我们吗?” 桑雀急道,“怎么会!大姨她……是意外。” “所以你为什么要怪你亲生母亲丢下你哥哥和你?她就不能有不受控的意外?” 桑雀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两件事不一样!我是埋怨她什么都不说清楚,差点害得我……” 桑雀扫了眼桑晚,桑晚想起那天早上,桑雀被阴童附身失控,差点杀了她的事情。 桑晚了然,桑雀的怨念根源在这里。 “最起码,她给你留下了厌胜钱,几次护你平安。小雀,妈妈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在了解整个事情的全貌之后,再做出自己的决定。人不能做情绪的奴隶,被情绪左右,以后千万不要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做任何决定,记住了吗?” 桑雀感动地看向桑晚,伸手要抱抱,“妈,你真好,你陪我吃顿饭说说话,堪比一次全面的心理疏导和三观扭正!再抱一下,我就满血复活了!” 只有在自己妈妈面前,桑雀才有这个年纪女孩子娇柔的一面,平时在外面,永远都是寡言少语的冷酷样子。 桑晚拍开她的手,“老大不小的人了,赶紧把这些都收拾了,到书房来,咱们说正事。” 一番收拾之后,桑雀把小将军关到笼子里去睡觉,让玄玉也抓紧时间休息,明早还要赶回诡王朝。 玄玉的眼睛能看到一些特殊的东西,像刘家院子的老槐树就是被玄玉一眼识破的,而且没事揉搓玄玉,还能减轻她在诡王朝的各种负面情绪。 玄玉还能听懂她的命令,她也能感知到玄玉的想法,或许之后好好训练一下,玄玉可以跟她一起作战。 以猫咪一秒钟内左右开弓能出十几爪的速度,绝对可以成为她的好帮手。 书房内。 桑晚戴着眼镜,正拿着桑雀带回来的书信,坐在长桌边查看。 “你稍等一下,你这次拿回来的严道子夹在书里的这几封信有点特别的东西。” 桑雀没打扰,看电脑停留在码字页面,就随手翻看了下,发现是老妈写的新书。 “我有一个诡王朝?” 桑雀撇嘴,再看新书期数据,嗯…… 以后字数多了应该会好的! 她也得好好在诡王朝开荒,让老妈多点能写的东西。 这本书是为以后长久且稳定增强心灯做准备的,靠的是现代的人口优势。 不像诡王朝,她就算今日能收获一百村民敬畏,明日一百村民死一半,她的心灯数量也会锐减一半,太不稳定。 桑雀滑动鼠标翻看书的内容,看到故事中的人名,露出疑惑表情。 “妈,书里这些人名是怎么回事?” 桑晚抬头看了眼电脑,“我是以防万一,把反派的名字都改了,不然我怕将来读者的厌恶和憎恨等负面情绪也会化为某种力量传递到他们身上去,我写这本书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他们。” 桑雀叹服,不愧是写书的,思维就是缜密。 “除非是对你有利的人,否则我不会用真名,等这本书有了读者基础,你也可以用这个到诡王朝去收买人心。不过我目前还不确定的是,除了你这个能够穿行两界的人之外,其他诡王朝的人会不会受现代这边的因素影响,影响又会有多大……” “那我岂不是要跟诡王朝道门的道君一样了吗,可以‘借’香火给其他人。” 桑晚摘下眼镜,做出得意样子笑道,“不是你,是你老妈我!” 桑雀一笑,假装绅士,脱帽行礼。 “您是不属于诡王朝的作家,空想之境的神秘主宰,执掌灯塔与航向的伟大母神,赞美您,我的妈妈!” 桑晚被逗笑,“行了行了,这会语文水平倒是突飞猛进了,过来坐吧!” 第77章 说书人 桑雀感觉到老妈的强烈渴望,她看向放在桌上的青铜令牌。 “说书人是九歌的成员,我亲生母亲也是,说书人在东阳县出没过,东阳县距离我现在住的驿站还有一日的车程,有这面青铜令牌,我应该可以跟他接头。” 桑晚拿起青铜令牌,“如果按照你想的,诡王朝的山鬼跟现代的山鬼有关系,这个九歌应该跟现代也有某种联系,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楚辞》中的九歌篇,一共十一首祭神乐篇,描绘了九位神明。” “目前我们对诡王朝的了解有限,先不做过多推测,令牌我一会拓印下来,有空找找相关资料。去找说书人的事情如果觉得勉强,或者有危险,一定要及时抽身。九歌是被镇邪司通缉的邪教,你要小心别被镇邪司盯上。” 桑雀叹气,“我还打算,等我到了望山城就加入镇邪司,先搜集资料,努力提升自己,之后再去盛京找哥哥,结果现在我先成了邪教徒。” 桑晚轻声道,“或许这也是你亲生母亲不把一切告诉的你原因之一,让你白纸一张,有机会用你自己的视角去慢慢了解诡王朝,再选择你想要加入的阵营。而不是把九歌的一切直接灌输给你,让你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你的判断。” 桑雀心脏震了震,从未想过亲生母亲故意做谜语人,还能有这种理由。 偏见是一座大山,会遮蔽人的视线,看不见山后澄明坦阔,又让人理所应当的认为,那里全是泥沼沟壑。 桑雀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妈,既然东阳县距离近,我就先去找说书人,先去了解九歌,之后再一路去望山城了解镇邪司,找哥哥的事情从长计议,最起码也要等阴童进阶,我能踏入九幽第四层,成为鬼级强者再去。” 桑雀又开始发愁阴童进阶仪式的问题,心里骂了无数遍熊孩子! 桑晚道,“不早了,你抓紧去睡一会,在家里你能睡得安稳些,妈妈再把这些东西整理下。” 桑雀去睡觉,桑晚又重新看了一遍严道子那些信,尤其是后面附加的那页,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说书人未完成的故事手稿。 无头无尾无名,只有几句开篇似的话。 【列位看官,静坐看茶,且听鄙人讲述一段古宅旧怨,说的是那复归故里之人,命运使然,躲不及也避不开的一段诡谲经历。那日,风云突变,大雨倾盆……】 除了这几句话,后面就是大片空白,让人无法推断这是个什么故事。 对于说书人的能力,桑晚确实十分渴望,因为她感觉,这种能力可以让她帮桑雀做更多事情。 第78章 明氏玉浆 杜恩福继续他们刚才说的话题。 “往年秦州也出过类似的事情,就是没有这次规模这么大,要是按照往年的规矩,镇邪司肯定会来处理,之后派新的县令来,从各地抽调百姓重新建立县城和村落,开垦良田。” “在这期间,镇邪司会有专人镇守,会免除三年赋税。我老了走不动了,村上许多人也是故土难离,有些还想去找找他们在周边村子的亲戚还在不在,我觉得我们还是留下来等新任县令来安排比较好。” 何宝胜受伤的脑袋包着布,愁容满面,“现在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万一那些被献祭过的地方血气难散,回不去了咋办?” 寇玉山眉头紧锁,“我还是想去东阳县,最起码那是个大县,有镇邪司的分部,要是以后能在东阳县附近落脚,肯定要比我们回黑山村安全。” 瘦猴忙不迭的点头,“我祖上就是东阳县的,我在东阳县还有个堂舅,就在县城开寿材铺,我娘……我现在就剩一个人,我去投奔我堂舅,也算是回乡了。” 刘天佑也道,“我家中也只余我一人,我爹娘一心希望我考取功名,我欲往东阳县落脚,谋一份差事,参加今年秋试。” 何宝胜点头,“我跟玉山的想法一样,家已经没了,怎样都必须重新来过,倒不如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扎根,守安他现在这样,还是留在有镇邪司的地方更好。” 旁边石河村的老人踌躇不定,也不知道作何打算。 杜恩福叹气,“好吧,那就让大家自己选吧,愿意留下的跟着我,愿意走的,你们便带着一起去东阳县吧。我会给东阳县的县令大人修书一封说明情况,各县都很缺人口,东阳县县令会收留你们落户的。” 寇玉山去给村民传达他和老村长的想法,石河村那位老人也去找他们村的人商议,大家各自行动。 桑雀左右无事,便叫夏蝉下楼,在驿站大堂里要了些小菜和一壶当地特产的玉浆,观察驿站里的人,收集消息。 武侠片里都有这样的场景,她难得能亲身体会一次。 驿站附近也有猫出没,玄玉铁定是去打架了,玄玉有分寸,桑雀就没管。 有吊儿郎当的男人看到桑雀和夏蝉两个姑娘独自坐一桌,拎着酒壶就要过来。 桑雀面无表情,抽出匕首一下扎在桌上,力透桌面,杀气逼人,吓得夏蝉嘴里的馒头都掉下来。 那人浑身一颤,扭头便回去了。 驿站里人不多,都是前日刚从汤原县出来,准备去东阳县的客商,店小二上菜间隙,桑雀听他们讨论的基本上全都是这次鬼戏班的献祭事件。 对于鬼戏班的来历,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这是近二十年来,继九歌之后影响力最大的邪教,还有人说九歌一向神秘,没干过坏事不能叫邪教,鬼戏班才是实打实的邪跟恶! “听说啊,咱们丞相大人,年少时就是戏班里的伶人,好多人都说鬼戏班跟丞相有关。” “放你的狗臭屁!丞相大人那是当世明镜,一人就能镇守整个盛京,圣人般的人物,岂容随意污蔑。我看就是心怀不轨之辈,想要借鬼戏班泼丞相大人脏水,坏丞相大人的香火!” “说的有理,要真是丞相大人暗中搞这种事,又怎么会选鬼戏班,太容易联想到他以前的出身了,我看鬼戏班背后的推手,说不准是丞相大人的政敌!” “对,他们就是眼馋丞相大人的香火,丞相大人自上任以来,兴农重商,体恤百姓,颁布的政令都是有利于咱们这些庄稼汉和贩夫走卒的,让咱们能活下去,能过好日子,现在各地百姓都在自发的盖丞相祠,丞相大人是万民所向。” 桑雀听得皱眉,丞相这明显都功高震主了,皇帝难道就没有意见? 桑雀拿起筷子准备吃菜,一低头,满桌空盘,夏蝉正悠闲地拍着圆鼓鼓的肚子东张西望,还打嗝。 算了,反正她也不饿。 桑雀放下筷子,拿起酒壶倒了一杯玉浆。 入口酸甜,酒味不足,感觉像稀释版的稠酒,不是特别好喝。 来收空盘的小二看桑雀皱眉,一边忙活一边道,“咱们县以前的‘明氏玉浆’很出名,还曾进贡到盛京,可惜明氏没落之后,就没人再能酿出那样甘甜醇厚的玉浆了。” “明氏?怎么没落的?” 桑雀疑惑,想要进一步询问,店小二却笑笑不再说话,端着空盘离开。 “你就甭打听了。” 瘦猴从外面进来,径直到桑雀桌边坐下,好奇地打量了桑雀一番。 “木兰姑娘,有时候我也挺奇怪的,你到底是打哪来的,好像对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是一无所知。” 桑雀随口胡说,“长辈管得严,这是我第一次出门。” 瘦猴了然点头,“不打听任何怪事,是在外行走的常识,毕竟有些事本来没什么,东家一句西家一句的,就容易传出事来。那明氏,约莫是我娘小时候,五十年前差不多,是东阳县那边的酿酒大户。” 瘦猴看夏蝉一脸无聊的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黄麻纸叠的青蛙,一按屁股一松手,就弹到夏蝉面前,夏蝉立刻被吸引,笑嘻嘻地玩青蛙。 瘦猴继续道,“明氏在东阳县外的翠云山下有座大宅和酿酒作坊,后来因为一场山火,全烧没了,明氏的人也死的死,散的散,明氏玉浆的配方也没传下来。事就是这么个事,其他的我也不敢多说,毕竟咱明天可是要从翠云山下过的。” 瘦猴站起来,对夏蝉扬了扬下巴,“蛤蟆送你了,我娘在我小时候经常叠这个逗我玩。” 瘦猴找店小二去买赶路带的干粮,他走后,桑雀又坐了一会,大家聊的也都是家常和朝廷的事,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大家确实很有默契,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将怪谈扼杀在摇篮里。 寇玉山还在跟村民们商议,桑雀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太少,还是决定跟寇玉山他们一起走,稳妥,也能学他们应对野外突发状况的经验。 今日左右无事,桑雀看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便带着夏蝉,在驿站后院找到正按着一只狸花猫胖揍的玄玉,带她们两个到驿站后方的树林子里。 林中树影斑驳,阳光透过树叶撒下一道道光柱,夏蝉满眼天真,不停用手抓那些光柱玩。 “小蝉,吃饱了活动一下,用你的头发绑住我,我试试你的能力深浅。” 夏蝉用力摇头摆手,“小蝉不能打姐姐,小蝉要保护姐姐!” 桑雀笑,“不是让你打我,而是我准备教你一些本事,所以我要先知道你的能力如何。” 夏蝉歪着脑袋思索,“那……那小蝉要是弄疼了姐姐,姐姐可不能凶小蝉。” “好,来吧!” 桑雀话音刚落,小蝉披在身后的头发就一分为二,像两匹黑色的锦缎,眨眼间就将桑雀捆成粽子。 冰凉的气息侵袭身体各处,带着诡异的沉重感,让桑雀仿佛溺在水里,有使不上力。 桑雀发现,夏蝉的头发对阴童有很强的压制力,或者不止阴童,对其他邪祟都有一定的压制。 桑雀慢慢释放出阴童的力量跟夏蝉的头发抗衡,测试要到什么程度才能逼开这些头发。 最后,桑雀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将夏蝉的头发逼得松一些,有了逃脱的空间。 也就是说,夏蝉现在的实力应该是跟她不相上下,都在九幽第三层初期。 其实夏蝉和她娘要是心智高一些,不至于被严道子所害,她们是有能力杀死严道子的。 桑雀这几天一直在观察夏蝉,发现她不是笨,只是没人花心思去教她,五六岁的心智不代表她没有学习能力。 “我们小蝉真是厉害,”桑雀学着老妈夸她的口气,“接下来姐姐教你一些防守和进攻的简单技巧,之后再给你找把短一点的刀,教你几招,让你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你愿意学吗?” 桑雀自己有锁子甲,严道子的铜钱内甲可以先给夏蝉穿着,等她在网上定的防刺服到了再给夏蝉换,那个更轻便。 听桑雀这么说,夏蝉双眼放光,用力点头,“愿意,小蝉要像姐姐一样,不,小蝉要比姐姐还厉害。” 夏蝉像个争强好胜的小孩子,事事都要抢先。 喵~ 玄玉蹲在树杈上,悠闲甩尾。 桑雀抬头,“玄玉你给我下来,咱俩也要尽快开发一些组合技,你除了眼睛特殊,肯定还有别的地方特殊,我用阴童的力量包裹手臂,你开挠我一爪子试试……” 喵呜—— 玄玉拉着脸,骂骂咧咧地从树上下来。 两人一猫,在林中习练武艺,打闹玩耍,不时爆发出欢笑声,难得片刻悠闲。 到了夜间,两人一猫饱餐一顿回到房中,桑雀请夏蝉帮忙,她要放阴童出来,‘商量’点事情。 第79章 明府 夜晚,驿站客房里。 桑雀短暂的失去意识再清醒过来时,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身体不能动,正被夏蝉的头发死死缠住。 房间内桌椅歪倒,地上馒头腐烂,阴冷的祟雾正慢慢散开。 “小蝉是我,放开吧。” 听到桑雀的声音,蹲坐在房间角落,抱着玄玉浑身戒备的夏蝉哇一声就哭了。 “姐姐——” 刚才,桑雀把自己的身体让给了阴童,想让阴童写下她进阶的仪式是什么,她特意让夏蝉在旁边看着,怕出岔子。 阴童没有舌头,附身之后是不会说话的,这一点桑雀提前告诉过夏蝉。 桑雀起来之后,先安慰了夏蝉,才一边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一边看满地血迹。 阴童用她的血写了几个字。 和尚,道士,官差。 又是上次写在她日记本中的那些,看得出来阴童对这三个身份的人怀着很深的怨恨。 阴童的进阶仪式,肯定跟这三个身份的人有关了,和尚和道士好理解,这个官差……弄不好指的是镇邪司的官差。 阴童曾经毁灭一城,那次说不定就是靠三家合力,才将她最终重伤分解,所以阴童报仇的执念很深。 桑雀眉头紧锁,十分为难,“边走边看吧,总会有办法的。” 简单收拾了下,桑雀让玄玉这个夜猫子在屋里值夜,她跟夏蝉先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 次日清晨,原本逃难的队伍分成两批,大部分选择留下,愿意跟寇玉山走的,算上寇玉山自己,就十四个人。 天还没亮,寇玉山就把愿意离开的人全部召集到驿站大堂里,整装待发。 黑山村这边,是寇玉山,刘天佑,瘦猴,何宝胜一家四口,还有赵瑞虎夫妇,宋全才和宋全福两兄弟。 赵瑞虎夫妇就是被水鬼带走的赵天聪的爹娘,他们有个大女儿由县里的媒婆说媒,跟其他村一些适龄的姑娘一起嫁到了东阳县。 这种集体婚嫁每年都有,镇邪司有专门的差役队伍护送新娘队伍,赵瑞虎夫妇俩就准备去投奔女儿。 宋全才和宋全幅两兄弟是黑山村护卫队的,爹娘年迈,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黑山村。 两兄弟和瘦猴是黑山村三大光棍,虽说过了十八不成亲,县衙会强行婚配,但是人口稀缺,不找门路都排不上他们,也就一直光棍到二十多。 石河村那边还有一对夫妻,一对兄妹,都是上无老,下无小的年轻人。 桑雀看到这些人才明白过来,只有这些无牵无挂,年轻有冲劲的人才愿意离开故土,冒险去外面闯荡。 其他人之所以不愿意走,除了亲人牵绊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 从驿站往东阳县,驾车是一个白天的路程,他们没有马车,只有桑雀的一架小驴车,等于这一路都要跑过去。 中间还有翠云山那一段山林险路,能在今夜子时前赶到东阳县,就已经算快了。 所以大部分人不愿意冒险,入夜之后待在山中,实在是太危险。 何不凝只给他们付了两天的钱,他们要继续留下去,无非就是自己花些银钱罢了,用不了几天就会有官府的人来安排。 寇玉山对大家道,“趁现在再检查一下身上的东西,尽量只带一些的水粮和银钱,减轻负担。” 大家身上除了一个看起来没什么重量的小包袱,就只有被布裹着,像斜挎包一样挎在腰间的大公鸡。 黑狗血贵,公鸡便宜,要是在林中遇上不干净的东西,立刻杀鸡取血,也算是一种防御手段。 除此之外,公鸡也能当口粮。 女眷加上何守安一个小孩共有七人,黑驴车最多只能带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再多就跑不动了,桑雀体力好,决定一起跑着,其他女眷轮换着乘车。 瘦猴看大家紧张,笑道,“我们老村长夜观天象,说群星璀璨,万里无云,今日必定也是大晴天,宜出行。不到卯时天就能亮,晚上最起码戌时过后才会黑,七个时辰多,说不准我们提前就到了。” “希望吧。”石河村黝黑老实的石勇说道。 大家全都准备好之后,公鸡一打鸣,所有人立刻出发。 跟前日一样,大家除了喝水如厕,基本上不停,能尽量赶路,就尽量赶路。 路上他们遇到两次骑着高头大马飞奔向驿站的人,看起来都是官府或者镇邪司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像他们一样的赶路人。 路遇树林、小溪这种阴气重的地方时,桑雀会落后众人一些,偷偷铺开祟雾,猎杀游走在周围的低层邪祟,补充厌胜钱的力量。 蚊子再小也是肉,老妈给她的关于门的设想,需要耗费许多邪祟力量才能全部验证清楚。 其中最重要的两条,一个是两次开门之间有无时间限制,一个是移动问题。 时间限制这个关乎她能不能把开门当成保命手段,移动问题可以解决她未来的大麻烦。 就像她要赶路去望山城的话,从东阳县到望山城,搭车也得四十多天。 老妈提出一个问题,马车上都有厢门,她通过开马车厢门回家,而马车一直移动中,她下次再过来,是回到移动后的马车里,还是回到最初开门的位置。 如果能够回到马车里,说明开门是根据门的位置标记,她完全可以雇镖局,运一扇门或者空箱子到望山城去,不用自己每天待在这边,枯燥的赶路。 对此,桑雀满怀期待。 大家都年轻力壮,行进速度确实快,原本预计下午四点多才能到翠云山,结果三点刚过就看到一座矮山自地平线上拔起,青山如黛,云雾缭绕,山下树林苍翠茂盛。 林中有官道,只要沿着官道从山下绕过去,出了树林就能看到东阳县的县城。 烈日炎炎,蝉鸣声嘶力竭,寇玉山让所有人在树林外稍微休整了下,吃点东西喝些水,准备一口气穿越山林,中间不停歇。 若是在正常的世界,山林茂密,溪流潺潺,正是凉爽之地,完全可以走走停停,赏景游玩。 可是在诡王朝,被树荫遮蔽阳光,又多溪流的地方,危机四伏,绝对不能长待。 进树林前,寇玉山在一棵树下放了几块石头,面朝山的方向,跪在地上合掌祈求。 “巫娘娘在上,求山鬼庇佑,祝我等顺利通过翠云山。” 桑雀敏锐的发现,大家对于进入翠云山都显得很紧张,肯定跟瘦猴之前提到的明氏酒坊有关。 但是大家都有默契,绝口不提这件事,桑雀也没办法打听到更多的信息。 一行人吃饱喝足继续上路,跑了一个多小时,寇玉山放慢脚步,让大家稍微缓缓。 轰隆隆! 闷雷声响,所有人都惊讶抬头,然后齐齐看向瘦猴。 瘦猴急道,“看我干啥呀,那是老村长说的今天不下雨!” 桑雀心里也是一咯噔,这雨来得毫无征兆,极为不详,让她想到老妈的提醒。 风云变幻,天色迅速暗下来,阴风呼啸着摇晃林中树木,大雨即将来临。 寇玉山面沉如水,“这里地势低,不适合躲雨,我们再往前走走看,速度快!” 大家加速跑起来,雨点子很快从林间飘落。 驴车上的何守安害怕地往秦芳茹怀里缩,生怕水鬼又来索他的命。 刘天佑体弱,在前面驾驶驴车,此刻又开始念叨圣贤诗文,给他自己壮胆,他这一路上但凡有风吹草动就会如此,让桑雀感觉,这个世界的圣贤也有一定的力量可以对付邪祟。 前方出现一条岔路,瘦猴眼睛一亮,立刻对寇玉山大喊。 “雨已经下来了,我们根本来不及布置,现在只能去岔路那边的明氏废宅躲一阵了。” 寇玉山犹豫了下,看雨势越来越大,只能招呼大家一声就拐上岔道。 往上走了没多久,一座掩映在荒草丛中的废旧古宅映入眼帘。 断裂的石墙和枯萎的古树交织在一起,乌鸦成群,发出沙哑的叫声,雨幕之下,墙壁上的青苔散发出腐烂潮湿的味道,阴森恐怖的氛围叫人望而却步,头皮发麻。 古宅门前,破烂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晃动,被藤蔓缠住的旧牌匾上挂着褪色的红花红布,下面有两个掉漆的烫金大字。 明府! 第80章 荒宅同避雨 大雨已在地上汇聚起水洼,有苍白肿胀的手臂从中闪过。 刘天佑把驴车随便拴在一旁,赶忙跟其他人一起跑上遍布青苔的石阶,来到明府的屋檐下躲雨。 寇玉山伸头看天,“不是过云雨,只怕要下很长一阵子。” 说完,随众人一起看向身后紧闭的大门。 “今夜,只怕要在这里过夜了。” “娘~我害怕!”何守安往秦芳茹怀里缩,何守慧抓紧包袱带子,惊慌地扫视周围。 桑雀揽着夏蝉,玄玉也在夏蝉怀里蹭蹭她,让她别怕。 石河村那几个胆子倒是大,带头的石勇道,“那也比在野外过夜要好,今晚在这凑合一下,明日再赶路,时间就富余了,走,先进去。” 说完,石勇就伸手推门,被旁边宋家两兄弟伸手拦住。 黑山村众人齐齐看向寇玉山,何宝胜道,“先别急,在外面进荒宅过夜,也要先请求过主人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寇玉山熟练地拿出三支香点燃,高举到额头。 “我等半路突遭大雨,实在无处可去,恳请主家收留我等在此过夜,如有冒犯,先行致歉。” 之后,寇玉山对着大门拜了三拜。 所有人都紧盯着寇玉山手里的三支香,桑雀转头看向刘天佑,没等刘天佑开口,瘦猴就悄声给桑雀解释。 “主家要是不同意,香会断,香不断就说明同意了。” 桑雀有些无语,正常情况下,香怎么会自己断,要是真无缘无故在手里断了,谁又敢进去? 这个方法嗯……很有逻辑! 寇玉山拜完之后,三支香依旧静静燃烧,没有断,众人齐齐松口气,看寇玉山拿着香,伸手将虚掩的大门推开。 吱——呀—— 老旧的门轴摩擦声在寂静的废宅中响彻,回荡远去,鬼哭般的穿堂风呼啸着从里面吹出,一股浓烈醉人的酒香味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咳咳咳,不愧是酿酒世家,多少年了还这么大味。” 血鸦惊飞,盘旋啼叫。 随着门越开越大,众人看到里面的院子,迎客的影壁塌了大半,被厚厚的青苔覆盖,荒草从青石砖缝隙中拱出来,凌乱又破败。 周围充斥着大量铃兰一样的红花,又比铃兰大很多,一串串樱桃大小,鲜红如血的花朵在风雨中摇荡着,浓烈的酒香味随之弥漫开来。 仔细看去,桑雀发现每一朵小花都像一个狰狞嘶吼的人脸,细长的花叶风中摆动,露出下面些许老鼠和小型动物腐坏的尸体,叫人头皮发麻。 “玄玉,你小心那些花草。” 喵! 桑雀提醒了下,从包里取出两块方巾,给夏蝉和自己蒙上口鼻,避免吸入太多古怪的味道。 寇玉山将三炷香插在腐坏的门槛缝隙中,同样捂住口鼻,带头从香上面跨过去。 大家学着他的样子鱼贯而入,绕过前院的影壁,进入后面的会客厅中。 满地枯草,桌椅破烂翻倒,被灰尘和蛛网覆盖,墙上遍布一层层潮湿水痕。 房檐下依旧有破烂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晃,看起来此地出事的时候,正在办喜事。 地上有被劈坏焚烧的旧牌匾,留下一个未烧完的火堆,可见之前也曾有人在这里过夜。 会客厅很大,室内有四根柱子,墙壁上虽然已经没有任何装饰挂画,仍能从宅子的规模,柱子上精美的雕刻,满地瓷器碎片中看出明氏五十年前的阔绰。 前院两边还有两道小门,通往明府不同的地方,会客厅里面同样有左右两道小门,通往明府正院。 此刻这四道门都紧闭着,大家也没有去探索的想法。 桑雀想起瘦猴说明府被山火所毁,这里却没有火烧过的痕迹。 寇玉山对大家道,“我们就在这里生火,休整过夜,晚上有任何事,都要两人一组行动,千万别独自离开,大家都在一起才安全,也尽量别去其他地方。” 众人才卸下行囊,在周围找能烧的东西准备生火。 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三个满脸横肉,随身佩刀的黑衣壮汉戴着斗篷,披着蓑衣闯进来。 他们抬脚就踢断了门槛上的香,径直冲过院子,踏进会客厅,带来一股寒凉潮湿之气。 大家全神戒备,纷纷往角落里退,把女眷和孩子都护在后方,警惕地看着那三人。 为首的壮汉摘下斗笠,满脸的络腮胡,腰间露出缠着红线的刀柄,一身煞气给人不小的压迫感。 他快速扫了眼众人,之后扯出一抹还算客气的笑容,“同是避雨过夜,各位自便,不必在意俺们三个。” 说完,带着另外两人去另一边角落,顺手拎起一把破烂的太师椅,抽出腰间佩刀三下五除二便将太师椅劈成柴禾准备生火。 为首之人那把刀一拔出来,桑雀就在刀上看到雾状的暗红色气息,玄玉低声呜咽,夏蝉也是浑身一颤,抓紧了桑雀的手臂缩着脑袋。 寇玉山小声提醒所有人,不要放松警惕,那三个人一看就是绿林道上的,手上人命定是不少,天生带着煞气,邪祟都不敢轻易近身。 桑雀心想,这或许就是负面心灯所表现出的样子,杀人沾染血气,又引起许多人的恐惧,血气就变成了煞气,可以通过他们杀人的武器展现出来。 严道子的笔记中,就曾提到过这种事,有屠人满门者,只为修一柄煞兵。 桑雀他们依旧是男人们聚集在外面,女眷在角落里,生两堆火。 大家把随身的干饼各拿出一个,交给石河村石勇的婆娘赵氏,让她帮大家烤热了再吃。 男人们围在火堆周围,烘烤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外袍,随口聊两句。 “刘三郎你坐那么远干啥,过来烤烤啊!”瘦猴看刘天佑抱着包袱缩在墙根下,冲他招手。 刘天佑身上湿漉漉的,这会冷得脸色泛白,却笑着摇摇头,表示不想过去烤火。 瘦猴等人心想他们都是粗人,刘天佑是读书人,讲究个礼仪,跟他们也聊不到一处,也就没勉强。 桑雀也是独自靠在另一边墙上,用‘复苏’的能力标记当下的时间点,警惕这里可能出现未知的变故。 之后,她简单盘算了下,自己现在还有多少东西可以用来应付意外状况。 驱鬼红烛只用过一次,鬼兵符剩四张,驱邪符有十二张,猎弓,铁剑,墨斗,魂灯,尸泥,戏脸印章,还能用一次的阴物杀猪刀和尸虫,以及两把钥匙。 道铃已经失效,她有锁子甲,铜钱内甲暂时穿在夏蝉身上,她还在客栈给夏蝉买了一把砍柴刀。 然后就是阴童和厌胜钱,厌胜钱上现在还有五个卦象。 这么一算,桑雀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的,而且旁边还有跟自己实力相当的夏蝉,以及玄玉。 想到这些,桑雀顿时安心不少。 “木兰姑娘,饼给你,小心烫。” 二十出头,看起来精明能干的赵氏烤好了干饼,拿衣服兜着挨个给大家发,桑雀点头道谢,接过干饼。 夏蝉在旁边边吹气边吃,急得像饿了好久一样,路上桑雀可没少给她投喂。 见状,桑雀把她的饼直接塞给夏蝉。 “慢慢吃,别噎着。” “嗯嗯,姐姐真好!”夏蝉一手一饼,左右开弓,吃得腮帮子鼓鼓。 桑雀基本上能确定,夏蝉那一头青丝消耗的是食物,她真实饭量比成年男人还大,只要吃饱就会变厉害,饿肚子的时候,头发都软绵绵没力气。 之前那些年,她从来都没吃饱过。 “啊!” 赵氏突然大叫一声,引得所有人都朝她看去,连远处角落里的三个壮汉也扭头看过来。 “怎么了?”石勇站起来,关心询问。 赵氏浑身颤抖,扭头扫视所有人。 “饼少了一个!” 大家不明所以,都看看自己手里咬了大半的饼。 “没少啊,我们都吃着呢。” “是啊,咱一共就十五个大人,一个小孩,我刚数了十六个饼给你。” 赵氏脸色发白,“可我没有啊!”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猛然反应过来,不是饼少了一个,而是他们之中…… 多了一个人! 第81章 故事开始 空气凝滞,阴冷的氛围笼罩着所有人,似乎连火堆里的火都弱了许多。 大家慌乱地查看身边之人,默默数人头。 可是再怎么数,他们这边也是十六个大人,一个小孩,外加一只黑猫。 赵氏也非常肯定,她烤的时候就是十七个饼,没有少,发的时候也是每一个都递到手里,没看到多了谁。 这时,寇玉山毫不在意地对大家道,“行了别数了,少一个饼而已。” 寇玉山两口吃完自己的饼,把手在身上抹了抹,站起来又从自己包袱里取出三个饼,走到会客厅正中,原本应该摆放主人家座位的地方,将饼放在地上,点上三炷香拜了拜。 “是我等不懂规矩,冒犯了,还望主家勿怪,家乡遭逢大难,我们逃得仓促,身上没什么好东西,仅此三个饼聊表谢意。” 香插在砖缝中,又拜了三拜之后,微弱的风卷起地上枯草,火堆里柴禾爆响,火苗一下旺盛了许多。 众人也都渐渐平静下来,赵氏回到女眷的火堆边坐下。 “赵婶婶,我的饼给你吃。”何守安把他才咬一口的饼递给赵氏。 赵氏慈爱一笑,摸了摸何守安的脑袋,“你自己吃吧,婶婶还有呢。” 寇玉山这个处理方法,还有大家这个反应又一次出乎桑雀的预料。 这要是在现代,大家发现这种多一个人的事,只怕要被吓得乱跑了,哪能继续在这里过夜。 天色越来越黑,大家吃过之后,就收集地上散落的干草,铺在地上,轮流休息。 夏蝉也开始打哈欠,为了提升她的体质和耐力,今天好几段路,桑雀都是让夏蝉下车自己跑的。 夏蝉虽然累,却没有一句埋怨,满头大汗还对她笑呵呵的。 桑雀偷偷看了眼怀表,现在也就下午六点钟。 “你困了就先睡吧。”桑雀放平自己的腿,示意夏蝉枕着她的腿睡。 夏蝉打哈欠摇头,“不要,小蝉要保护姐姐,这里让小蝉觉得很不舒服,小蝉不能睡。” 夏蝉搓搓脸,从衣襟里取出瘦猴先前给她的纸蛤蟆,趴在地上弹着玩。 这时,桑雀一直暗中留意的那三个人中,领头的壮汉站起来,径直朝他们走来。 外围的男人们顿时紧张起来,暗暗摸向随身带的家伙。 那壮汉走到距离众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扫了眼大家用废弃家具困在一旁的那些公鸡,笑呵呵道,“你们带的鸡,能否卖上三只给俺们?” 壮汉从怀中摸出一串铜板,买三只公鸡绰绰有余。 众人有些抗拒,毕竟那公鸡他们一人就带了一只。 “把我的卖给他们吧。”一旁的刘天佑先开口,瘦猴紧跟着附和,“我的也卖。” 寇玉山朝两人投去感激的目光,算上他带的,正好三只。 这三个人满身煞气,就算现在客客气气,不代表之后不会因为某些小事翻脸,所以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 第81章 故事开始 空气凝滞,阴冷的氛围笼罩着所有人,似乎连火堆里的火都弱了许多。 大家慌乱地查看身边之人,默默数人头。 可是再怎么数,他们这边也是十六个大人,一个小孩,外加一只黑猫。 赵氏也非常肯定,她烤的时候就是十七个饼,没有少,发的时候也是每一个都递到手里,没看到多了谁。 这时,寇玉山毫不在意地对大家道,“行了别数了,少一个饼而已。” 寇玉山两口吃完自己的饼,把手在身上抹了抹,站起来又从自己包袱里取出三个饼,走到会客厅正中,原本应该摆放主人家座位的地方,将饼放在地上,点上三炷香拜了拜。 “是我等不懂规矩,冒犯了,还望主家勿怪,家乡遭逢大难,我们逃得仓促,身上没什么好东西,仅此三个饼聊表谢意。” 香插在砖缝中,又拜了三拜之后,微弱的风卷起地上枯草,火堆里柴禾爆响,火苗一下旺盛了许多。 众人也都渐渐平静下来,赵氏回到女眷的火堆边坐下。 “赵婶婶,我的饼给你吃。”何守安把他才咬一口的饼递给赵氏。 赵氏慈爱一笑,摸了摸何守安的脑袋,“你自己吃吧,婶婶还有呢。” 寇玉山这个处理方法,还有大家这个反应又一次出乎桑雀的预料。 这要是在现代,大家发现这种多一个人的事,只怕要被吓得乱跑了,哪能继续在这里过夜。 天色越来越黑,大家吃过之后,就收集地上散落的干草,铺在地上,轮流休息。 夏蝉也开始打哈欠,为了提升她的体质和耐力,今天好几段路,桑雀都是让夏蝉下车自己跑的。 夏蝉虽然累,却没有一句埋怨,满头大汗还对她笑呵呵的。 桑雀偷偷看了眼怀表,现在也就下午六点钟。 “你困了就先睡吧。”桑雀放平自己的腿,示意夏蝉枕着她的腿睡。 夏蝉打哈欠摇头,“不要,小蝉要保护姐姐,这里让小蝉觉得很不舒服,小蝉不能睡。” 夏蝉搓搓脸,从衣襟里取出瘦猴先前给她的纸蛤蟆,趴在地上弹着玩。 这时,桑雀一直暗中留意的那三个人中,领头的壮汉站起来,径直朝他们走来。 外围的男人们顿时紧张起来,暗暗摸向随身带的家伙。 那壮汉走到距离众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扫了眼大家用废弃家具困在一旁的那些公鸡,笑呵呵道,“你们带的鸡,能否卖上三只给俺们?” 壮汉从怀中摸出一串铜板,买三只公鸡绰绰有余。 众人有些抗拒,毕竟那公鸡他们一人就带了一只。 “把我的卖给他们吧。”一旁的刘天佑先开口,瘦猴紧跟着附和,“我的也卖。” 寇玉山朝两人投去感激的目光,算上他带的,正好三只。 这三个人满身煞气,就算现在客客气气,不代表之后不会因为某些小事翻脸,所以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 寇玉山站起来,抓了三只公鸡出来,递给那人接过钱。 壮汉回到他们的火堆旁,拿出匕首顷刻间就割了鸡脖子,将公鸡血全都单独收集起来,手脚麻利的拔毛剖腹。 也不清洗,就那么用棍子一穿,放在火上开始烤。 没一会,肉香味飘出来,勾得众人不停地吞咽口水。 夏蝉也像小狗狗一样仰着鼻子,“好香啊,小蝉又饿了……” 桑雀无奈,从包里取出一块鸡肉味的压缩饼干,偷偷塞给夏蝉。 夏蝉嘻嘻一笑,缩在桑雀身后,看着外面屋檐下的珠帘雨幕,晃着脑袋开始吃。 最近桑雀投喂得多,她也慢慢学会细嚼慢咽,不怕吃了上顿没下顿,在她看来,姐姐的包里总能变好吃的。 “嗯?” 吃了没两口,夏蝉就看到蒙蒙雨雾中,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手拿禅杖的老和尚从外面跨进来。 脚步声引得众人转头,看老和尚缓步走过影壁,走到会客厅门口,与两边的人都对视过后,单手拘在胸前,慢悠悠道了声佛号。 “无量寿佛,老僧林中迷路,得寿佛指点来到此处,叨扰各位了。” 那三个壮汉看了眼就收回目光,石河村那对默默无闻的兄妹是信佛的,看到老和尚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无量寿佛,禅师快快里面请。” 叫石胜泉的年轻汉子带着妹妹石彩铃,一起帮着老和尚褪去蓑衣,接过行囊,引老和尚进来。 老和尚须发皆白,皮肤也很白,生得慈眉善目,让人一看就很有好感。 “禅师您这是从哪里来?”石彩铃问道,她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存在感很低,但是手上挂着一串有年头的佛珠,没事就会拿在手中捻弄。 石胜泉想让老和尚到他们的火堆边上休息,大家也都自觉让开些位置,但是老和尚拒绝了。 “谢过诸位施主,老僧就在旁边自行休息,不叨扰诸位了。” 老和尚在门口位置靠着柱子坐下,放下行囊,用袖子沾去脸上雨水,扫视会客厅各处。 桑雀这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和尚,她听寇玉山说过,玄朝有两大门,道门和佛门。 没有乱七八糟的派别,所有道士都自称道门弟子,和尚尼姑自称佛门弟子。 道门拜‘道君’,佛门拜‘寿佛’,只此两尊神。不像现代,佛门道门有名号的神佛数都数不过来。 在巫庙被废之前,玄朝信巫娘娘的占大多数,现在道门和佛门算是二分天下,不过丞相祠有异军突起之势,肯定会分走两家的信徒。 老和尚气喘吁吁,身体有些颤抖,他背对众人,从行囊中取出一个牛皮水囊,颤颤巍巍地递到嘴边猛灌一口。 夏蝉习惯性地朝那边耸鼻子,闻了一阵之后皱眉,偷偷跟桑雀说,“姐姐,那个和尚在喝血。” 桑雀眉心一跳,睁大眼看着夏蝉,夏蝉一脸认真地点头,对她的鼻子很有自信。 “我知道了,先别告诉别人。” 说完,桑雀站起来,给寇玉山使了个眼色,叫他到一边说话。 玄玉早就蹿到了房梁上,占据制高点俯瞰全屋,夏蝉找到不到玄玉,只能自己继续趴在地上弹纸蛤蟆玩。 纸蛤蟆一按一跳,夏蝉怎么玩都不腻,按着纸蛤蟆一路跑到墙根下,她正要伸手再按纸蛤蟆屁股,那纸蛤蟆突然自己往前跳了下。 夏蝉一惊,她天性单纯没想那么多,就想拿回自己的玩具,往前爬了两步追上纸蛤蟆。 一条虚幻的手臂突然从墙缝里伸出来,一把抓走了纸蛤蟆。 夏蝉气急,正要甩头发,忽然想起桑雀的叮嘱,不能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只能凑到墙根下,朝墙缝中看。 仅两指宽的墙缝中没有手臂,没有纸蛤蟆,倒是有一张写满暗红色字迹,老旧发黄的纸。 火堆边,瘦猴正绘声绘色地给众人讲严道子被桑雀偷家的事,引得众人惊叹连连,不时看向桑雀。 一张纸忽然递到瘦猴面前,瘦猴扭头一看,是夏蝉气鼓鼓地蹲在他身后。 “重叠!” “叠什么?”瘦猴接过纸,一头雾水。 夏蝉鼓着腮帮子,“蛤蟆!被抢走了!” 瘦猴借着火光展开纸,“这上面写的什么,你从哪找到的?刘三郎,你来看看。” 刘天佑没过来,瘦猴手里的纸被桑雀抽走,她看清上面的字之后,瞳孔巨震。 【列位看官,静坐看茶,且听鄙人讲述一段古宅旧怨,说的是那复归故里之人,命运使然,躲不及也避不开的一段诡谲经历。那日,风云突变,大雨倾盆……】 是说书人的故事,跟老妈手里那张一模一样,但是这张还有后续! 【逃难的归乡客,凶煞的绿林汉,神秘的苦行僧,因缘际会,齐聚山中废宅,本欲互不干扰,熬过此夜,却因一个突然从古宅深处逃出来的人,打破所有平静。】 【风乍起,余以身入局,推波澜,故事,正式开始!】 砰! 会客厅内东边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踉踉跄跄地冲进来。 “救……救命……” 话音一落,男人直接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湿冷的狂风从洞开的门后涌入,火苗剧烈摇晃,将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张牙舞爪,叫人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轰隆隆! 惊雷震响,风雨飘摇,闪电骤然划破黑暗,门后的那长长的回廊中,褪色的红布风中飞扬,纸灯笼满地乱撞,廊柱焦黑破败,四周一片死寂。 明府,还是……冥府! 第83章 香器 瘦猴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此刻讲起往事,条理清楚,悬念一个接着一个,听得寇玉山心里七上八下,桑雀却警觉起来。 瘦猴现在说这些话,简直就像老妈小说里的故事背景介绍,旁白一样的行文。 这就说明,瘦猴已经完全受说书人故事左右,他们现在说的话做的事,都在说书人的掌控和影响下。 这让桑雀很不舒服,像提线木偶被人操控,但这故事背景又不能不去了解。 她听完之后简单梳理下,就是瘦猴的外祖父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 他外祖父一直在城内一家寿材铺里帮工,他小女儿也就是瘦猴他娘年满十五那年,寿材铺的掌柜家中遭逢变故,要将寿材铺卖出去。 瘦猴的外祖父便动了心思,最后为了买下寿材铺,不惜将两个女儿卖给明氏为奴。 明氏有钱也出手阔绰,他外祖父就这样拥有了自己的铺子。 可怜两个女儿,大的十六,小的十五,成了明府的丫鬟,要到二十岁才会由主家婚配,一般都是配给自家的小厮,之后祖祖辈辈都是明氏的仆人,除非明氏开恩,放了她们的身契。 姐妹俩以蕙质兰心取名,姐姐叫周蕙兰,妹妹叫周蕙心,妹妹就是瘦猴他娘。 入明府之后没有另外赐名,只是去掉了姓氏,依旧叫蕙兰和蕙心。 姐妹俩和其他刚买来的姑娘初入明府都受了好一通磋磨,说是教她们规矩,实际上就是把所有别人不愿意干的粗活累活都推给新来的。 好在姐妹俩一直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取暖,日子虽然艰难,但也能撑下去。 直到有一天,管事的嬷嬷要选人去照顾明氏那个一直被关在后院的大小姐,也就是明氏这一代的怪胎。 传说那个怪胎生下来就是浑身洁白,除了眼珠血红,所有毛发都是白的,状似野兽,每日都要饮人血食人肉。 偏偏明府祖上就定下了规矩,不能随意处死这样的怪胎,还要将其供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说这怪胎是替明氏挡了祸,就像守村人一样,没有这怪胎,明氏就没有今日的富贵。 所以明府东北角一直有个单独的院落,供每一代的怪胎居住。 上一个照顾怪胎大小姐的丫鬟,说是被怪胎大小姐咬死吸了血,这才要选新的丫鬟过去照顾。 妹妹蕙心因为长得好看些遭人嫉恨,又没钱孝敬管事嬷嬷,就被选中去伺候怪胎大小姐,管事嬷嬷宣布的时候,妹妹蕙心当场就吓得昏厥过去。 姐姐蕙兰不忍妹妹受难,苦苦哀求管事嬷嬷,才替了妹妹的差事。 第82章 明氏丫鬟 喂点水下去,昏迷之人慢慢醒来,他虽然满身鲜血,但大部分不是他的,他只有手臂上有指甲抓伤的痕迹。 没等寇玉山问话,那三个绿林汉就围上来,强势隔开众人,为首的那个满是络腮胡的壮汉直接拿走桑雀刚才递给寇玉山的纸,快速扫了几眼。 之后,络腮胡壮汉拿着纸,一把将人从地上扯起,拉起到面前。 “说,你是谁,这又是怎么回事!” 凶神恶煞,态度恶劣,像是审问犯人一样。 黑山村和石河村的众人畏惧这三个壮汉,纷纷往后退了些。 秦芳茹抱着何守安在火堆旁,刘天佑依旧靠在墙下抱着包袱。 老和尚拿着念珠默默念经,不感兴趣。 昏倒那人清醒之后有片刻茫然,缓慢地扫视周围的人,最后才将目光落在抓着他衣襟的络腮胡壮汉脸上。 形容狼狈的中年男人眼底涌起泪水,突然挣脱开,一下跪在壮汉面前,不住地磕头。 “求求壮士,救救我儿吧!我儿被这宅子里的邪祟抓走了,我怎么也找不见他,求求各位壮士了,只要能帮我找到儿子,我愿意献上全部家财!” 说着,男人就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扯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一锭金元宝和两锭银元宝,一些散碎银块和铜钱。 络腮胡壮汉看了眼他两个同伴,三人眼神交流之后,络腮胡壮汉没动钱袋,继续道,“把话说清楚,你之前在里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比如,写下这故事的人!” 纸被甩到男人面前,男人看清之后怔了怔,之后移开目光,开始讲述他的事情。 “小的苏梁远,在东阳县做点小本生意,娘子早逝,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刚十五,我平日出门谈生意都带着他。昨日路过翠云山突遭大雨,无奈之下只能到这里避雨过夜。” “本来我跟我儿说好了,他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我们轮流休息,结果前半夜我刚睡熟,就听到一些异响,醒来一看我儿不见了,我就进到后面宅子去找我儿,结果……” 苏梁远脸色惨白,心有余悸,“结果都是邪祟,全都是,到处都是!明家那个怪胎!一定是明家那个怪胎还活着!一定是!” 苏梁远开始语无伦次,浑身颤抖。 桑雀听得蹙眉,昨天并没有下雨,而且他进入宅子深处一去就是一天?就没有白天的时候? 络腮胡壮汉开口,“俺问你,你到宅子后面待了多久?” 苏梁远哆哆嗦嗦,竖起两根手指,又改成三根。 “两……三个时辰?我不知道,反正天一直都没亮,一直都在下雨,没有活人,全是邪祟,全都是!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们帮我救救儿子!” 苏梁远抓着络腮胡壮汉的腿,不住地哀求。 络腮胡壮汉拿起纸,又跟两个同伴眼神交流,两人微微点头,络腮胡一把抓走苏梁远手里的钱袋。 “这活俺们接了,带路!” 苏梁远感恩戴德,立刻抹去眼泪站起来,一看那黑洞洞的门,他本能缩了下。 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带着三个壮汉跨过里面那道门,很快消失在回廊深处的黑暗中。 “也不怕那是个伥鬼,故意引人进去杀。”石河村的赵氏小声说道。 众人互相看看,换了他们,给多少钱都不会进去帮忙找人的。 何宝胜望着那些人离开的地方道,“他们肯定不是奔着找人去的,是想找镇邪司通缉榜上的‘说书人’。” 提到说书人,大家默契地想到那张纸,好多人不认字,就问身边认字的人,纸上写的什么,互相交流一阵之后,一个个都露出恐惧的神色。 宋全才和宋全福两兄弟去扯寇玉山,“队长,咱要不退到宅子外去吧。” 何宝胜也担心何守安这个情况,极容易被邪祟影响,用眼神询问寇玉山。 其他人都对这个说书人很恐惧,甚至愿意冒险在雨夜去外面待着,也不愿意接近有说书人的地方。 寇玉山面露难色,但他思维很清晰,给大家分析。 “刚才那个苏梁远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昨日根本就没有下雨,他昨夜到宅子里,今夜才出来,却说他只待了两三个时辰。这说明我们现在已经处在说书人的故事中了,除非这个故事结束,否则谁也走不了。” 寇玉山想到下午突遭暴雨,并不是老村长看错了天象,而是他们进入了故事的范围,他们之中有人触发了这个故事,导致他们陷进来。 “在说书人的故事里,没有被提及的人就不会被影响和操纵,活下去的可能性最高,只要我们什么都不做,守好身边的人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事。” 桑雀一直默默在旁听着观察着,没有着急插话,她发现大家对于说书人都有一定的了解,在寇玉山说完之后,大部分人都冷静下来,只有瘦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对对,我们去东阳县都不是归乡,我们跟明氏也没有任何关联,只要我们老实在这里待着就不会有事。” 大家纷纷点头,重新回到火堆边添柴禾,让火烧得旺一点,驱散雨夜的阴寒。 石勇和宋家两兄弟一起,壮着胆子去将那扇通往后面的门重新关上,风雨声顿时小了许多。 会客厅中央,只剩下寇玉山,瘦猴和桑雀三人。 寇玉山看大家都重新坐好,才低声对瘦猴道,“有啥就说吧。” 瘦猴缩着身子,吞了口唾沫才小声问,“刚才那页故事里说的‘逃难的归乡客’,不会是我吧?我祖上就是东阳县的,我这次就是逃难回乡,去投奔我堂舅的啊。” 桑雀轻声问道,“你跟这里明氏有关系吗?” 瘦猴突然用力点头,这反应连寇玉山都没想到,他想到故事里提到的归乡客可能是瘦猴,却没想到瘦猴竟然跟明氏有关系。 瘦猴朝火堆那边看了眼,靠近两人,压低声音,“我娘,是从明氏逃出去的丫鬟。” 轰隆! 一声惊雷带着霹雳闪电,非常应景的划破夜空,银光照出细长人影,氛围阴森。 让桑雀产生一种身处恐怖故事之中,连环境都在为恐怖气氛服务的感觉。 瘦猴小声又快速地跟两人说起往事,神色间带着一抹凄凉。 “我堂舅的寿材铺是从我爷手里继承的,而我爷开这个寿材铺的钱,是卖了他两个女儿给明氏当丫鬟得来的!” “那是五十年前,明氏还没有毁在一场山火里,是整个秦州数一数二的大户,靠着‘明氏玉浆’名扬玄朝内外。” “但是光鲜亮丽的明氏背后,也有着他们破不开的诅咒,明氏每一代家主都会诞下一个怪胎,我娘一进明府,就被派去照顾那个怪胎……” 第84章 深入废宅 寇玉山语气沉重,“巫庙被废之前,说书人确实算得上正义,但是巫庙被废之后这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是说书人背后换人了还是怎么了,各地都有说书人制造的惨案。” “咱们汤原县都已经算是偏僻的地方,事情能传过来,可见其沸沸扬扬。所以镇邪司一直在重金缉拿说书人,只要提供说书人的有效线索,就能换州府主城户籍,一座院子和黄金百两,要是能拿下说书人,可换盛京户籍和一套院子,外加黄金千两。” 瘦猴补充道,“钱和院子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户籍,州府主城可比各郡县安全得多,落户无比困难,更别说有丞相大人坐镇,绝对不会有危险的盛京的户籍了。” 寇玉山点头,“各郡县落户容易,毕竟朝廷需要百姓在郡县周边耕种和从商,但是因为州府主城比其他地方更安全,如果不管控户籍,所有人都会选择去州府主城定居,其他地方也就没人住了。郡县周边生存虽然比州府主城难一点,但是赋税却州府主城低很多,各有利弊。” “但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因在城中落户的花销实在巨大,就像明氏,会自己请风水先生和工匠,买加了朱砂的砖石,用糯米调配的砂浆在靠近郡县县城的地方,选合适的地方盖大宅,摆上驱鬼镇宅的风水局,再举族拜一位鬼神护佑,也能平平安安的。” 寇玉山知道桑雀什么都不懂,所以提到了就会讲得稍微细致一些。 像明府这样的宅院,如果不是说书人的介入,确实不应该发生变故才对,就算过了五十年,邪祟鬼怪也不大会靠近这座宅院。 只是人们介意这里死过太多人,所以没有流民乞丐来此,如非必要,过路人也不会进来躲避。 桑雀抓到重点,那就是说书人背后的继承者可能换人了,不再是她亲生母亲那一批的老人,她需要警惕这一点。 既然九歌中的每个人都有职责,那她亲生母亲又代表什么职责? 寇玉山让瘦猴先去休息,桑雀又单独跟他聊了几句。 寇玉山知道的也很有限,像九歌之中,他只知道大众熟知的‘说书人’,‘铃医’和‘鬼货郎’,对于桑雀亲生母亲在九歌中的职责并不清楚。 桑雀大胆推测,巫娘娘就是山鬼的形象,山鬼很有可能是九歌的领头人。 她,就是说书人想钓的大鱼! 她现在要是扭头就走,回家睡觉,老妈的故事就写不下去了,老妈的读者也会吐槽她胆子小。 但她要继续莽下去,自己送上去咬钩,之后不吃瘪还好,要是出了问题,怕是又会被老妈的读者吐槽无脑,还会连累老妈被吐槽作者推动剧情全靠女主无脑莽。 桑雀突然发现,做小说主角,还挺难的! 不对,她已经处在说书人的故事里了,她的任何不当行为,肯定都有说书人影响! 第85章 陪我玩儿~ 玄玉从桑雀肩头跳到桌上,桑雀盯着老夫人的纸人,玄玉用爪子去勾那张纸。 两人配合着,顺利将纸从纸人手掌下勾出来。 屋内一片黑暗,纸上写的什么根本看不清。 桑雀从包里取出一根普通蜡烛,找出火折子吹口气,火折子燃起明火,她正欲去点燃蜡烛, 呼! 火被一下吹灭,阴凉的气喷在桑雀脸上,叫她头皮一紧。 喵呜—— 玄玉弓背戒备,低声呜咽。 桑雀扫视周围,再次点蜡烛,就在蜡烛即将点燃的时候,玄玉嗷一声扑起来,猫爪用力挥下,一道黑影顿时在蜡烛边烟消云散。 玄玉落回桌子上,蹲下来舔爪子。 蜡烛顺利点燃,昏黄的烛光飘摇不定,照亮小片范围,桑雀揉了揉玄玉的脑袋。 有些游魂因为太弱小,反倒不容易被察觉到,一些惊悚恐怖的氛围,却大都是这类游魂所为。 桑雀也不知道玄玉的爪子是天生就有撕裂游魂的能力,还是因为她相信玄玉可以,玄玉才拥有了这样的能力。 上次在林中指点夏蝉,玄玉的爪子也只能稍稍撕开阴童的祟雾,破坏的速度远不及祟雾自行恢复的速度,威力很有限,她还鼓励玄玉多多练习,一定会变厉害。 桑雀举着蜡烛大概扫视了下周围,不大的厅堂一边是屏风,一边是博物架,瓷器碎了满地,到处都是蛛网,脚下还有青苔,整体破败古旧,恐怖氛围浓郁。 蜡烛举到纸张前,桑雀迅速阅读上面的文字。 【明氏有女,生来与常人异,府中皆知此女乃一怪胎,浑身惨白溃烂,如树中生鬼,饮人血,吸人髓,食人肉,昼伏夜出,府中游荡……】 桑雀刚看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树枝被折断般的咔嚓声。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立刻吹灭蜡烛,闪到门后朝外面看去。 只见院门口那棵被烧焦断裂的大树中,一个浑身惨白,布满溃烂伤口和青黑血管的女人,正挣扎着从树中走出,坚硬开叉的黑色树枝在暴雨的冲刷下,从她身体各处生出来。 鬼火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地上红花野草大片大片的枯萎死去。 桑雀屏住呼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手上的纸。 那个女人像一棵老树,一步一步缓慢挪动,从院外走过,隐入黑暗。 直到再也听不到她走动时那种树枝折断的声音,桑雀才敢轻轻吐出一口气。 还要不要继续看下去,桑雀犹豫了一会,她感觉说书人的故事触发模式,是要有人看到这个故事,要是没人去看,兴许故事里描述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优柔寡断不是我的性格,看就看,死就死!我不看,说书人也会找别人看!” 喵! 玄玉点头赞同,桑雀再次点燃蜡烛,继续往下看。 【……有女蕙兰,代妹受命,照顾明氏怪胎日常起居,前几日未见本尊,相安无事,日常打扫时偶得几页手稿,知此明氏怪胎,竟喜编造恐怖诡谲的故事,有几则,竟是格外有趣,譬如此篇……】 后面的字迹变了,比前面这些更娟秀,行文也更白话。 【某地有一座鬼宅,住户时常莫名暴毙,屋主无奈,只得低价出售此宅。这日,一伙三人,早年绿林道上发家,满身血气不惧鬼怪,买下此宅。头日夜间,老三夜半感觉床榻震动,睁眼便见三五孩童在他床榻上跳动玩耍,口呼‘陪我玩儿’,老三遂拔刀,孩童笑闹消失。】 【次日,三人寻遍全屋,未见孩童,掘地,亦未见任何尸骨,笑老三胆小如鼠。老三不忿,持刀守夜,不知何时睡去,醒来之时发现身处棺材之中,孩童欢笑,不断口呼‘陪我玩儿’,老三惊吓不已,连连拒绝,孩童又言‘你指一人,便可归去’。】 【第三日,老二暴毙于床榻之上,老大惊觉有异,遂杀老三,欲逃,却见孩童于床榻上玩闹,口呼‘陪我玩儿’……】 桑雀和玄玉脑袋凑在一起,看到最后一句,再无其他内容。 “感觉也没什么恐怖的,但是三人的话……” 桑雀直起上身,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她举着蜡烛猛一转身,瞳孔皱缩,退后撞在茶几上。 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此刻竟全是纸人,足有七八个之多,围在她身后朝她伸着手,穿着寿衣一样的古代服装,脸色惨白,涂抹着两团红晕,对她诡异的笑着。 砰!砰砰! 撞击声从旁边屏风后传来,还有微弱的呼救声。 “有没有人啊,救命……” 听到这个声音,桑雀错愕转头,让玄玉留在原地看着,避开周围纸人绕过屏风,看到屋角有一口上锁的大箱子,箱盖被顶得不断震动。 砰!砰砰! “放我出去……” 桑雀一剑劈开锁,掀开箱盖,青衣书生爬起大口喘气,赫然是刘天佑! “木兰姑娘……可算是得救了,适才咱们一跨进明府,我便眼前一黑,再醒来就被关在此处……” 一股寒气从桑雀背后直冲头顶,刘天佑被锁在这里的话,之前跟他们在一起的刘天佑,又是谁? * 明府,正院深处。 络腮胡壮汉举着半截蜡烛,查看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的是‘归乡客’的故事。 【……箱中之人赫然就是那青衣书生,试问,外院那与众人一道的青衣书生又是谁?孰真?孰假?归乡客胆颤心惊之际,却不知更大的危险正待发生。】 【暴雨之夜,百鬼游荡,明府冤孽难了,蕙兰心执成咒,前人债,后人还,归乡客欲顺命还是破命,且待下回分解】 “什么玩意儿?欺负俺学问低看不懂是吧?” 络腮胡壮汉看得心中烦闷,直接把纸拿到火下烧了个一干二净。 苏梁远提着一盏破灯笼,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等在门口。 络腮胡壮汉的两个兄弟拿着刀,在屋中各处敲打探查,看看有无暗道之类,可以藏人的地方。 这些故事不可能是凭空出现,既然这里有说书人的故事,说明他之前来过这里。 个子瘦高,三人之中行三的男人走进主家卧房,一脚踹倒破烂屏风,举着蜡烛四处搜刮,看到值钱玩意儿,顺手塞进衣襟。 一番搜索无果,老三转身离开,突然,一阵孩童笑声伴随着跑动声从他背后传来。 “陪我玩儿~” 呼! 手中蜡烛被吹灭,老三顿感天旋地转,由站转躺,突然就被关在了一片狭窄空间之中。 像是……棺材! 几双冰凉的手抓住他脚腕和小腿,老三用力抬起脑袋朝下方看去,几个脑袋腐烂的小孩迅速从他脚下爬上来。 “陪我玩儿~” “啊啊啊!!!” 外间,络腮胡壮汉和刚走出来的老二听到叫声,立刻朝里间冲去。 就在这时,老二突然动作一顿,双目迅速失去光彩,抬起手中大刀,直接一刀割断自己脖子。 滚烫的鲜血飚出来,喷了络腮胡壮汉满身,他惊在原地,看老二倒地抽搐,老三连滚带爬的从里屋跑出来。 老二临终之际,一条手臂抬起,直直指向跌坐在地的老三。 “嘻嘻~” “陪我玩儿~” 第83章 香器 瘦猴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此刻讲起往事,条理清楚,悬念一个接着一个,听得寇玉山心里七上八下,桑雀却警觉起来。 瘦猴现在说这些话,简直就像老妈小说里的故事背景介绍,旁白一样的行文。 这就说明,瘦猴已经完全受说书人故事左右,他们现在说的话做的事,都在说书人的掌控和影响下。 这让桑雀很不舒服,像提线木偶被人操控,但这故事背景又不能不去了解。 她听完之后简单梳理下,就是瘦猴的外祖父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 他外祖父一直在城内一家寿材铺里帮工,他小女儿也就是瘦猴他娘年满十五那年,寿材铺的掌柜家中遭逢变故,要将寿材铺卖出去。 瘦猴的外祖父便动了心思,最后为了买下寿材铺,不惜将两个女儿卖给明氏为奴。 明氏有钱也出手阔绰,他外祖父就这样拥有了自己的铺子。 可怜两个女儿,大的十六,小的十五,成了明府的丫鬟,要到二十岁才会由主家婚配,一般都是配给自家的小厮,之后祖祖辈辈都是明氏的仆人,除非明氏开恩,放了她们的身契。 姐妹俩以蕙质兰心取名,姐姐叫周蕙兰,妹妹叫周蕙心,妹妹就是瘦猴他娘。 入明府之后没有另外赐名,只是去掉了姓氏,依旧叫蕙兰和蕙心。 姐妹俩和其他刚买来的姑娘初入明府都受了好一通磋磨,说是教她们规矩,实际上就是把所有别人不愿意干的粗活累活都推给新来的。 好在姐妹俩一直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取暖,日子虽然艰难,但也能撑下去。 直到有一天,管事的嬷嬷要选人去照顾明氏那个一直被关在后院的大小姐,也就是明氏这一代的怪胎。 传说那个怪胎生下来就是浑身洁白,除了眼珠血红,所有毛发都是白的,状似野兽,每日都要饮人血食人肉。 偏偏明府祖上就定下了规矩,不能随意处死这样的怪胎,还要将其供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说这怪胎是替明氏挡了祸,就像守村人一样,没有这怪胎,明氏就没有今日的富贵。 所以明府东北角一直有个单独的院落,供每一代的怪胎居住。 上一个照顾怪胎大小姐的丫鬟,说是被怪胎大小姐咬死吸了血,这才要选新的丫鬟过去照顾。 妹妹蕙心因为长得好看些遭人嫉恨,又没钱孝敬管事嬷嬷,就被选中去伺候怪胎大小姐,管事嬷嬷宣布的时候,妹妹蕙心当场就吓得昏厥过去。 姐姐蕙兰不忍妹妹受难,苦苦哀求管事嬷嬷,才替了妹妹的差事。 之后姐妹俩便分开了,足足有三个月,妹妹蕙心都没有再见过姐姐蕙兰。 妹妹蕙心日日祈求各路鬼神,保佑姐姐平安,却没想到厄难竟又一次找上她。 旁的酿酒工坊拜的都是酒神,明氏却在后山祠堂供了一位‘蘖(niè)神’,明氏玉浆之所以色泽纯白如玉,甘甜醇厚无人能比,就跟这位蘖神有关系。 明氏每年中元节前后,就会选一个黄道吉日,举族祭拜这位蘖神,为蘖神献上新娘。 每年! 九个少女! 妹妹蕙心又一次被选中,或者说,她们那一批被买进来的丫鬟,一开始就是为蘖神准备的。 本以为这次在劫难逃,谁能想到,姐姐蕙兰会在妹妹蕙心出嫁前夜找到她。 姐姐蕙兰给了妹妹蕙心两张符和一些银钱,通过明府后山院墙的破洞将妹妹蕙心送出明府,之后姐姐蕙兰穿上嫁衣,替妹妹上了花轿,给妹妹争取逃的时间。 “……后来,我娘靠着那两张驱邪符,一路逃到东阳县,紧跟着就听说翠云山那夜起了山火,整个明府都被烧没了,官府和镇邪司的人都曾去查过,没人知道查的结果,但是这五十多年,也没听说这废宅有什么事发生。” 瘦猴叹气,继续道,“我娘那时非常怨恨我外祖父,便没有回家,她的卖身契还在明府,是奴籍,只能靠着蕙兰姨母给她的银钱雇车马到了汤原县落脚,然后没多久又在汤原县遇到我爹,听我爹说黑山村的村长很好,愿意收留她这种没有户籍的人,最终她就在黑山村住下了。” 寇玉山点头,他和他大姐当初也是到了黑山村,被村长收留的。 别的村子大都是同姓的村民,比如石河村都姓石,唯独黑山村村民的姓氏很多,老村长杜恩福有秀才功名在身,似乎也有些来历,能帮他们办下户籍来。 “我娘成亲后,接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没养大,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也开始思念家人,我爹就背着我娘给我外祖父写了信,之后我舅父带了一车东西来看望过他们。” “我娘那时才知道,明府出事之后没多久,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就生了怪病去逝了,据说死得很痛苦,我娘听后说是报应,大哭了一场,之后我娘到四十多才有了我,可惜我爹在我十岁那年意外去了,自那之后我娘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桑雀沉默着思索,瘦猴他娘这个故事里肯定有隐情,她娘一直唱的那首童谣就跟她们姐妹俩被卖掉有关系。 严道子见的那个万箱头说童谣是一种诅咒,只要远离诅咒源头就没事,那诅咒的源头究竟是瘦猴家那口井,还是死在明氏的姐姐蕙兰? 明氏供奉的蘖神,怪胎大小姐等等这些,肯定都会成为说书人故事中重要的恐怖元素。 桑雀看向通往明府深处的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入这个‘故事’,去找说书人。 之前那页纸上写了一句‘余以身入局’,余是自称,说明说书人把自己也写进这个‘故事’中了,他现在在明府某处的可能性很高。 但是他写这样一个故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像钓鱼的人,他用他自己做饵,想必是要钓一条大鱼。 “能否跟我说一下这个‘说书人’的事情?”桑雀问寇玉山。 寇玉山想了想道,“说书人是九歌中的一员,九歌成员有九个,都是巫娘娘座下的巫觋(xi),每一个都有各自的职责。说书人负责传播巫娘娘的神谕,为百姓传递消息,揭露各地不平事。” “将那些隐藏在黑暗下的真相公之于众,让百姓知道鬼神时刻注视着大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为恶之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桑雀点头,这就跟搞新闻和搞宣传差不多,看来巫娘娘御下的九歌,有完善的组织架构。 “说书人有几个?”桑雀继续问。 瘦猴不理解地看着桑雀,“一个都够可怕了!” 寇玉山点头,“说书人背后的继承者会更迭,但这个身份只有一个,九歌和镇邪司一样,都有能够代表他们身份的‘香器’。就像镇邪司夜游使的面具,面具之后是谁不重要,只要戴上这个面具,百姓就知道他是能够夜间行走八方的夜游使。” 桑雀恍然大悟,难怪那天碰到何不凝他们三个时,他们都带着鬼面具,原来面具就是香器,是承载百姓香火愿力的东西。 百姓信的是面具代表的夜游使,不是面具之后的个人,只要面具在,不管面具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无所谓。 这样一来,就算夜游使死掉一个,他生时做好事积攒的香火也不会散,因为香火都聚在面具上,可以继续传递下去。 只要保证香器一直握在镇邪司手中,镇邪司的权威和力量就不会因为人员流失而减弱,反而会被一代代的镇邪司成员积累得越来越强大。 真·铁打的镇邪司! “说书人有一张纯白的面具,一把折扇,折扇上书‘说尽天下不平事,还得乾坤复朗朗’。” “这么看来,说书人是个正义之士?”桑雀问。 话音一落,瘦猴用力摇头,寇玉山也脸色凝重。 第84章 深入废宅 寇玉山语气沉重,“巫庙被废之前,说书人确实算得上正义,但是巫庙被废之后这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是说书人背后换人了还是怎么了,各地都有说书人制造的惨案。”

“咱们汤原县都已经算是偏僻的地方,事情能传过来,可见其沸沸扬扬。所以镇邪司一直在重金缉拿说书人,只要提供说书人的有效线索,就能换州府主城户籍,一座院子和黄金百两,要是能拿下说书人,可换盛京户籍和一套院子,外加黄金千两。”

瘦猴补充道,“钱和院子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户籍,州府主城可比各郡县安全得多,落户无比困难,更别说有丞相大人坐镇,绝对不会有危险的盛京的户籍了。”

寇玉山点头,“各郡县落户容易,毕竟朝廷需要百姓在郡县周边耕种和从商,但是因为州府主城比其他地方更安全,如果不管控户籍,所有人都会选择去州府主城定居,其他地方也就没人住了。郡县周边生存虽然比州府主城难一点,但是赋税却州府主城低很多,各有利弊。”

“但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因在城中落户的花销实在巨大,就像明氏,会自己请风水先生和工匠,买加了朱砂的砖石,用糯米调配的砂浆在靠近郡县县城的地方,选合适的地方盖大宅,摆上驱鬼镇宅的风水局,再举族拜一位鬼神护佑,也能平平安安的。”

寇玉山知道桑雀什么都不懂,所以提到了就会讲得稍微细致一些。

像明府这样的宅院,如果不是说书人的介入,确实不应该发生变故才对,就算过了五十年,邪祟鬼怪也不大会靠近这座宅院。

只是人们介意这里死过太多人,所以没有流民乞丐来此,如非必要,过路人也不会进来躲避。

桑雀抓到重点,那就是说书人背后的继承者可能换人了,不再是她亲生母亲那一批的老人,她需要警惕这一点。

既然九歌中的每个人都有职责,那她亲生母亲又代表什么职责?

寇玉山让瘦猴先去休息,桑雀又单独跟他聊了几句。

寇玉山知道的也很有限,像九歌之中,他只知道大众熟知的‘说书人’,‘铃医’和‘鬼货郎’,对于桑雀亲生母亲在九歌中的职责并不清楚。

桑雀大胆推测,巫娘娘就是山鬼的形象,山鬼很有可能是九歌的领头人。

她,就是说书人想钓的大鱼!

她现在要是扭头就走,回家睡觉,老妈的故事就写不下去了,老妈的读者也会吐槽她胆子小。

但她要继续莽下去,自己送上去咬钩,之后不吃瘪还好,要是出了问题,怕是又会被老妈的读者吐槽无脑,还会连累老妈被吐槽作者推动剧情全靠女主无脑莽。

桑雀突然发现,做小说主角,还挺难的!

不对,她已经处在说书人的故事里了,她的任何不当行为,肯定都有说书人影响!

对,到时候让老妈写清楚,要骂就骂说书人,无脑的也是说书人,跟她和老妈都没关系!

这么一想,桑雀豁然开朗,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怎么行?

对于说书人具体的能力,寇玉山知道的也不多,他都是道听途说,自己总结。

他只知道,名字一旦被写在说书人的故事中,基本上就死定了。

哪怕不提及名字,只要特征符合,作为故事中的配角或者路人,活下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只有那些完全被忽视掉的背景板,才有活命的空间,前提是不要深入故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这样会把自己变成推动故事的棋子,最终导致惨死。

“你还要进去吗?”寇玉山担忧地问。

桑雀点头,“让夏蝉留下来保护你们,雨一停,天一亮,你们自己走不用等我,我有保命的手段。”

寇玉山很信任桑雀,毕竟她一个人就轻松弄死了严道子。

“好,那你自己小心。”

桑雀安抚好夏蝉,让夏蝉盯紧瘦猴和那个老和尚。

老和尚只要不伤害大家,要做什么就让他自便,瘦猴要是做奇怪的事情,就给瘦猴捆起来。

夏蝉眼神认真,握紧双拳保证照顾好大家,桑雀给她留下点吃的作为奖励。

之后,桑雀把玄玉从房梁上叫下来,跟它一起深入明氏废宅。

*

通往明府后方的回廊中,暴雨狂风,惊雷阵阵。

喵呜——

玄玉低声呜咽,跳到回廊顶的横梁上,迈着猫步小心前行,碧绿的猫瞳扫视周围,时刻警戒着。

回廊下,桑雀秀发飞扬,衣摆被风吹得猎猎声响,目光专注,全神戒备,一手持铁剑,一手夹着驱邪符。

驱邪符虽然只对二层以下的邪祟有逼退效果,但它也能当做警铃来用。

只要一点血来激发,如果有邪祟悄无声息的靠近,驱邪符瞬间就会燃尽,也能稍稍减缓一下邪祟的进攻,给她争取一点反应的时间。

会客厅里的两道门后都有回廊,西边那条回廊通往明府西侧,大片绿色鬼火诡异的浮在半空,盈盈闪闪间,可见枯树假山,血红色的铃铛花雨幕中起伏,深浅交织仿佛一片汹涌血海。

如无意外,那边应是明府的大花园。

桑雀走的是东边这条回廊,两条回廊中间也有假山造景,此时只剩残垣断壁,被荒草掩盖。

红色纸灯笼从脚下滚过,上面还残留着半个‘喜’字。

五十年前祭祀蘖神那天,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在恐怖故事里,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大火。

回廊尽头是明府的正院,一般是家主活动的区域,焦黑的墙壁下,未烧完的花圈被雨水打湿,墙角下还堆着许多纸做的箱笼马匹等物,像是古代嫁女的十里红妆,偏偏又是用纸做的。

右手边有个月洞门,借着闪电的亮光,桑雀看到一条蜿蜒小径,似乎通往另外一个单独的院落。

没有明确的地图,要在这么大的宅院里探索,势必会遇上各种危险,触发一些必死规则。

她目前倒是没有感觉到邪祟出没的气息,玄玉也一直在高处警惕,有危险它会叫,桑雀之前已经好好培训过,不会出问题。

要找说书人,那肯定是直捣黄龙最好,其他地方能避开就避开。

按照瘦猴说的,明府两大重要地点,一个就是供奉蘖神的后山祠堂,一个就是怪胎大小姐居住的东北角院子。

桑雀拉起袖子看了眼手链上的指南针,果断走向右手边,也就是东北方的月洞门。

“玄玉!”

桑雀一叫,玄玉从横梁上跳下来,正好落在桑雀肩上。

祟雾随身铺开三米范围,桑雀扣上斗笠,一身黑衣背负猎弓,行走在雨幕中,雨水在铁剑上汇成一条水线,洒落大地。

水洼中伸出一条苍白肿胀的手臂,桑雀随手一剑,手臂立刻灰飞烟灭,化为厌胜钱的养料。

剑上灰雾缭绕,颇为阴森。

这是桑雀那天指点夏蝉和玄玉时,开发的祟雾用法。

祟雾本身就是阴童力量的一种表现形式,对于比阴童层级低的邪祟具有杀伤力,所以她可以把祟雾包裹在武器上,对普通邪祟进行灭杀,包括箭矢上也可以用!

等遇到比阴童更强大的邪祟或者恶鬼,再用目前威力更大的鬼兵符。

一路走一路扫,厌胜钱第六个卦象显现出三分之一,桑雀忽然发现,雨天可以反复刷水鬼的小鬼。

不过还是要悠着点,她害怕刷得太过,把水鬼本体招来,那可是她现在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的。

一座掩映在荒草丛中的小院出现在眼前,旁边一棵枯树断裂,树冠砸塌了院门。

踏过满地诡异的红花,鬼火像萤火虫一样飞荡在空中,桑雀歪身避开,揉了揉肩膀上的玄玉,进入院子。

到处都是火烧的焦黑痕迹,破烂的屋门和窗户掉落在地,正堂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桑雀走近些许,眯着眼睛仔细朝里看去。

轰隆!

闪电的银芒骤然照亮黑暗,阴森的厅堂里影影绰绰。

正对大门的太师椅上,慈禧一样的老夫人端坐正中,跟桑雀四目相对!

桑雀心脏猛缩,本能后退,待到闪电的光落下,她才发现玄玉没叫,说明那不是脏东西。

桑雀再次小心翼翼地走进厅堂,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看清正中太师椅上坐着的,是一个穿着寿衣,十分逼真的纸人。

纸人的手按在桌上,手掌下是一页写满字的纸。

第85章 陪我玩儿~ 玄玉从桑雀肩头跳到桌上,桑雀盯着老夫人的纸人,玄玉用爪子去勾那张纸。 两人配合着,顺利将纸从纸人手掌下勾出来。 屋内一片黑暗,纸上写的什么根本看不清。 桑雀从包里取出一根普通蜡烛,找出火折子吹口气,火折子燃起明火,她正欲去点燃蜡烛, 呼! 火被一下吹灭,阴凉的气喷在桑雀脸上,叫她头皮一紧。 喵呜—— 玄玉弓背戒备,低声呜咽。 桑雀扫视周围,再次点蜡烛,就在蜡烛即将点燃的时候,玄玉嗷一声扑起来,猫爪用力挥下,一道黑影顿时在蜡烛边烟消云散。 玄玉落回桌子上,蹲下来舔爪子。 蜡烛顺利点燃,昏黄的烛光飘摇不定,照亮小片范围,桑雀揉了揉玄玉的脑袋。 有些游魂因为太弱小,反倒不容易被察觉到,一些惊悚恐怖的氛围,却大都是这类游魂所为。 桑雀也不知道玄玉的爪子是天生就有撕裂游魂的能力,还是因为她相信玄玉可以,玄玉才拥有了这样的能力。 上次在林中指点夏蝉,玄玉的爪子也只能稍稍撕开阴童的祟雾,破坏的速度远不及祟雾自行恢复的速度,威力很有限,她还鼓励玄玉多多练习,一定会变厉害。 桑雀举着蜡烛大概扫视了下周围,不大的厅堂一边是屏风,一边是博物架,瓷器碎了满地,到处都是蛛网,脚下还有青苔,整体破败古旧,恐怖氛围浓郁。 蜡烛举到纸张前,桑雀迅速阅读上面的文字。 【明氏有女,生来与常人异,府中皆知此女乃一怪胎,浑身惨白溃烂,如树中生鬼,饮人血,吸人髓,食人肉,昼伏夜出,府中游荡……】 桑雀刚看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树枝被折断般的咔嚓声。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立刻吹灭蜡烛,闪到门后朝外面看去。 只见院门口那棵被烧焦断裂的大树中,一个浑身惨白,布满溃烂伤口和青黑血管的女人,正挣扎着从树中走出,坚硬开叉的黑色树枝在暴雨的冲刷下,从她身体各处生出来。 鬼火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地上红花野草大片大片的枯萎死去。 桑雀屏住呼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手上的纸。 那个女人像一棵老树,一步一步缓慢挪动,从院外走过,隐入黑暗。 直到再也听不到她走动时那种树枝折断的声音,桑雀才敢轻轻吐出一口气。 还要不要继续看下去,桑雀犹豫了一会,她感觉说书人的故事触发模式,是要有人看到这个故事,要是没人去看,兴许故事里描述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优柔寡断不是我的性格,看就看,死就死!我不看,说书人也会找别人看!” 喵! 玄玉点头赞同,桑雀再次点燃蜡烛,继续往下看。 【……有女蕙兰,代妹受命,照顾明氏怪胎日常起居,前几日未见本尊,相安无事,日常打扫时偶得几页手稿,知此明氏怪胎,竟喜编造恐怖诡谲的故事,有几则,竟是格外有趣,譬如此篇……】 后面的字迹变了,比前面这些更娟秀,行文也更白话。 【某地有一座鬼宅,住户时常莫名暴毙,屋主无奈,只得低价出售此宅。这日,一伙三人,早年绿林道上发家,满身血气不惧鬼怪,买下此宅。头日夜间,老三夜半感觉床榻震动,睁眼便见三五孩童在他床榻上跳动玩耍,口呼‘陪我玩儿’,老三遂拔刀,孩童笑闹消失。】 【次日,三人寻遍全屋,未见孩童,掘地,亦未见任何尸骨,笑老三胆小如鼠。老三不忿,持刀守夜,不知何时睡去,醒来之时发现身处棺材之中,孩童欢笑,不断口呼‘陪我玩儿’,老三惊吓不已,连连拒绝,孩童又言‘你指一人,便可归去’。】 【第三日,老二暴毙于床榻之上,老大惊觉有异,遂杀老三,欲逃,却见孩童于床榻上玩闹,口呼‘陪我玩儿’……】 桑雀和玄玉脑袋凑在一起,看到最后一句,再无其他内容。 “感觉也没什么恐怖的,但是三人的话……” 桑雀直起上身,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她举着蜡烛猛一转身,瞳孔皱缩,退后撞在茶几上。 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此刻竟全是纸人,足有七八个之多,围在她身后朝她伸着手,穿着寿衣一样的古代服装,脸色惨白,涂抹着两团红晕,对她诡异的笑着。 砰!砰砰! 撞击声从旁边屏风后传来,还有微弱的呼救声。 “有没有人啊,救命……” 听到这个声音,桑雀错愕转头,让玄玉留在原地看着,避开周围纸人绕过屏风,看到屋角有一口上锁的大箱子,箱盖被顶得不断震动。 砰!砰砰! “放我出去……” 桑雀一剑劈开锁,掀开箱盖,青衣书生爬起大口喘气,赫然是刘天佑! 第87章 故事规则 眼前这个苏梁远跟之前那个跪地痛哭,抱着壮汉腿求人救儿子的苏梁远除了五官一样,气质体态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阴凉刺骨的气息潮水般涌来,顷刻间将桑雀围困,是祟雾! 比阴童的祟雾更厚重,更危险,眨眼的功夫,周围就只剩下灰蒙蒙的雾气,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桑雀下意识地后退戒备,此刻这种压迫感让她大气都不敢喘,就像她当初手无缚鸡之力,初次面对严道子的审视一样。 不能轻举妄动,一动,必然引得对方出手击杀,自己未必能跑出他制造的祟雾。 桑雀抱紧玄玉暗中安抚,调动全部脑细胞思考眼下状况。 来人身份不明,情况不明,他提到严道子,肯定是跟严道子认识的,但他又为什么会找上她? 铁剑! 她手里的铁剑是严道子的! 严道子关于说书人的情报都是来自他一位老友,肯定就是眼前的苏梁远,他跟严道子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一起找说书人。 她的事情严道子没有告诉鬼戏班的万箱头,说不定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可以先骗他试试! 桑雀赶忙敛去眼底的惊讶,做出疑惑神情,也明显戒备着,“我师父让我先进来探路。” 苏梁远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扣着什么,他浑身上下都被缥缈的灰雾笼罩,眯眼审视桑雀,又深深看了眼她怀中的玄玉。 “严道子是你师父?他的徒弟不是个男的吗?叫明漳?” “被我杀了!”桑雀一脸淡定。 苏梁远眼底划过一抹错愕,旋即笑了起来,“严道子没跟你说过我的事?” 桑雀又从包里取出严道子的道铃,“师父让我别瞎打听,只说有人看到他的剑和道铃,会来接应。” 苏梁远扫了眼道铃,微微点头,周身祟雾稍稍退去,心想严道子那个怂包,胆小如鼠,回回都是让别人先替他探路,遇事跑得比谁都快。 要不是严道子告诉他的那个假扮邪祟欺骗邪祟的办法确实有效,让他被邪祟反噬的情况减轻不少,他也懒得帮严道子办事。 没有随便透漏他的信息,算严道子还有点良心。 严道子先前那个徒弟就让严道子赞不绝口,这个既然能把前一个杀掉取而代之,定是心性和资质都更胜一筹。 刚才没被那诅咒弄死,肯定也是严道子给了什么保命的东西,好东西不少啊严道子! “知道来干什么吗?”苏梁远问。 桑雀点头,“找说书人。” “九幽第几层了?” “刚入第二层。” 苏梁远吃惊睁眼,又微微点头,“果然不错,你师父之前就拜托我寻一个好驾驭的邪祟给他前面那个弟子明漳,想必你也需要吧?” 桑雀表露出迫切的样子,“您有办法?” 苏梁远笑,“那是自然,这明府之中死了太多人,因为说书人介入,死去的人都成了祟,要抓个适合你的,易如反掌。” “光是那九个新娘就够你挑的,你要是有能耐拿下明氏的怪胎大小姐,便能和明氏供奉的蘖神产生一丝联系,潜力无穷。” 第88章 镜中女 桑雀心中着急,赶忙追问,“说书人的故事是随便写在什么地方就行,还是必须有特别的纸?” 穿过正院后的角门,苏梁远带桑雀来到明府下人们住的院子,在入口位置停下来,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严道子可曾跟你说过画符之事?” 桑雀摇头,“我跟着师父的时间不长。” 也就三天,之后‘师父’就没了。 苏梁远叹气摇头,“这种常识都没跟你说过,当真是不负责任,我看你不如转投我门下,我必全心教你,就凭你的年纪和资质,未来必定大有成就。” 桑雀脸上做出为难的样子,腹诽这俩人真是好师兄弟! 苏梁远点到为止,继续道,“道门画符所用的黄纸,都是香客供奉给道观,带有香火愿力的纸,如此才能承载道君之力。” “说书人所用的纸也一样,需从各地学府,取学子们作为束修奉给学府的书写纸,加入说书人的血来调墨,才有效用。” 桑雀松口气,这样的话,老妈写的故事就不会影响她的寿命,毕竟她写的也不是恐怖故事,而是她作为主角的爽文。 虽然目前她还是弱鸡,还爽不起来,但她会努力的! 莫欺,少年穷! “现在,我们只要将故事尽快推到结局,说书人一定会出现。我且考考你,什么样的结局,才符合恐怖故事的调子?” 桑雀握剑的手指紧绷住,脑袋里滴答滴答的,让她火气愈发上头,在这儿给她上语文课是吧? 吸口气,桑雀慢声道,“没有人能活下来,最让人绝望恐惧。” 苏梁远点头,“没错,既然是恐怖为主调,又要惩恶扬善,那么故事中的主角,必然是身怀罪恶之人,最后被鬼怪所杀,这样既恐怖,又符合立意。” “有了这个前提,只要我们能让故事里提到的主角全都死掉,故事就能结束,毕竟没有人物,故事也写不下去!” 桑雀蹙眉,故事提到的主角,应该就是写着‘故事开始’那页纸上提到的,逃难的归乡客,凶煞的绿林汉,神秘的苦行僧。 老和尚现在不知所踪,看他的年纪,还有夏蝉发现的喝血行为,老和尚很可能是明府逃出去的人,跟怪胎大小姐有一定的关联。 那三个绿林汉五十年前怕还没生出来,跟明府五十年前的事情能有什么联系?暂时未知。 第89章 续写故事 “师叔真能保我无恙?” 苏梁远眯眼,“信不过我?若非我是男子,还用得着你?” “外间避雨的也有其他女子,师叔为什么偏偏找我?” 桑雀想争取一点时间,并不是要苏梁远去抓其他人。 苏梁远冷哼,“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蕙兰的怨念,没靠近就被吓死了,只有修行人的血,才能助蕙兰冲破封印。” 桑雀垂眸,做思考状,片刻之后,她微微点头,将玄玉从肩头放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师叔护我。” 说完,桑雀伸手到包中,摸索了半天,从包中取出一把匕首,皱着眉头一点点划破掌心,鲜血溢出,室内空气陡然躁动,铜镜里蕙兰梳头的动作微微停顿。 把匕首放回包中,桑雀转向铜镜,才一抬脚,突然转身将手中阴物砸向苏梁远。 土块上沾着她的血,在半空中迅速崩解,里面像隐翅虫一样的尸虫展开翅膀,径直冲向苏梁远。 苏梁远露出错愕神情,整个身体烟雾般散开,尸虫扑空。 苏梁远的身形出现在另一处,一抬头,就对上桑雀狠厉的双眼,她手中拿着一把染血崩口的杀猪刀,对着他狠狠斩下。 哗! 血色刀光在黑夜中闪过,杀猪刀断开两半,掉落在地。 反噬同时来临,桑雀脖子上缝线的伤口被无形的力量撕开,皮开肉绽,剧痛让她浑身紧绷,感觉一把钝刀磨过颈骨,鲜血顿时喷溅出来。 她来不及查看苏梁远什么情况,伸出右手朝身后的房门上推去。 冲进门后黑暗,桑雀跌跪在地,鲜血灌进气管,让她呼吸困难不断呕血,她立刻抬起右手按住伤口,用厌胜钱的力量救命。 血洒在青黑色布满污迹的砖石上,桑雀惊住,这不是家里的地面。 桑雀抬头,瞳孔震动。 手边还是大通铺,通铺尽头还是梳妆台和铜镜,铜镜里的蕙兰放下梳子,正从镜中定定的看着她。 滚滚祟雾笼罩着整个屋子,桑雀最后的退路失效了,玄玉也不见踪迹。 “你倒是藏了不少好手段,严道子莫不是已经死在你手中了?” 苏梁远的声音传来,他凭空出现在梳妆台边,脖子上也有鲜血淋漓的伤口,却并没有要他的命,杀猪刀的力量被他强大的祟雾挡下了大半。 还有那只尸虫,也已经被他用祟雾隔绝在外。 桑雀成功的拖延了他的反击,却还是没能逃出他的祟雾。 桑雀暗中看了眼右手掌心,卦象只消失了一个,她以为她推开了门,实际上都是祟雾制造的幻觉。 从她被苏梁远带进房里时,房里恐怕就只有那个梳妆台是真的,其他门窗桌椅和大通铺,都是祟雾制造的假象。 苏梁远这个层级的祟雾,被他运用到了极致。 或许还有说书人的影响,毕竟说书人想要把蕙兰放出来,让故事变得更恐怖。 这是整个故事大势,身在故事中,她要违抗大势,所有的一切都会跟她作对,就像一些小说中,无论多么厉害的人物,只要挡了主角的路,最终都会惨死一样。 但她怎么可能就此认输? 桑雀尝试用钥匙开启戏楼,周围祟雾强大的压制力让钥匙悄无声息。 滴答!滴答! 脑中的钟表声让桑雀狂躁难安,她甩出一张鬼兵符附加在铁剑上,拼着一口气提剑就朝苏梁远砍去。 一剑斩下,苏梁远身体化雾。 “没用的。”苏梁远轻蔑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桑雀回身扫剑,苏梁远的身体又一次被打散。 他每一次出现,桑雀就是一剑命中要害,速度之快,招式之准狠,令苏梁远咋舌。 桑雀在赌,赌苏梁远使用祟雾的反噬来临时,能给她争取一个开门逃跑的机会。 可惜,在明府的故事中,桑雀运势不佳,苏梁远的反噬没来,镜中忽然爆发出滔天的血雾,滚滚如潮。 一双红指甲的手凭空出现在桑雀身后,一把按在她的肩膀。 桑雀蓦地腾空倒飞,被生生拖入镜中,但她的身体还停留在原地,被滚滚血雾无情吞噬。 蕙兰,在她的身体里,苏醒了! …… 现代,桑家。 吃过晚饭,桑晚准备把小将军关起来,然后去工作。 黑毛团一样的小将军像是能感觉到桑晚的心思,立刻摇着尾巴后退,委屈巴巴的呜呜。 黑黢黢的眼睛泛着泪光,坐在地上垮着脸控诉。 桑晚失笑,“好吧好吧,你别在屋里撒尿,今晚就准你睡我床下。” 汪汪! 小将军立刻站起来摇尾巴,吐舌头,露出一副笑脸,开心地左右蹦跳。 汪汪! 桑晚揉揉小将军的脑袋,收拾完碗筷,一瘸一拐的挪到书房,小将军紧紧跟在她身边,像个小护卫一样。 坐在电脑桌前,桑晚把严道子的笔记拿出来,重新翻看一遍,将自己的思维转换到诡王朝背景,准备开始码字。 笔记翻开,桑晚看到她拓印山鬼令牌的那张临摹纸下面有许多字,拿开一看,下面是说书人那个未写完的故事。 “这纸上怎么多了这么多字?” 桑晚逐字阅读,看到最后,呼吸凝滞,脸色泛白。 纸上写的都是归乡客在明府的经历,从开头一直到……结局! 【……归乡客为歹人挟持,带至蕙兰住处,歹人欲解蕙兰封印,令归乡客以血激发蕙兰执念。归乡客伺机逃脱,歹人早有准备,归乡客手段尽出,不敌,终成被蕙兰占据躯体。】 第87章 故事规则 眼前这个苏梁远跟之前那个跪地痛哭,抱着壮汉腿求人救儿子的苏梁远除了五官一样,气质体态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阴凉刺骨的气息潮水般涌来,顷刻间将桑雀围困,是祟雾! 比阴童的祟雾更厚重,更危险,眨眼的功夫,周围就只剩下灰蒙蒙的雾气,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桑雀下意识地后退戒备,此刻这种压迫感让她大气都不敢喘,就像她当初手无缚鸡之力,初次面对严道子的审视一样。 不能轻举妄动,一动,必然引得对方出手击杀,自己未必能跑出他制造的祟雾。 桑雀抱紧玄玉暗中安抚,调动全部脑细胞思考眼下状况。 来人身份不明,情况不明,他提到严道子,肯定是跟严道子认识的,但他又为什么会找上她? 铁剑! 她手里的铁剑是严道子的! 严道子关于说书人的情报都是来自他一位老友,肯定就是眼前的苏梁远,他跟严道子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一起找说书人。 她的事情严道子没有告诉鬼戏班的万箱头,说不定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可以先骗他试试! 桑雀赶忙敛去眼底的惊讶,做出疑惑神情,也明显戒备着,“我师父让我先进来探路。” 苏梁远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扣着什么,他浑身上下都被缥缈的灰雾笼罩,眯眼审视桑雀,又深深看了眼她怀中的玄玉。 “严道子是你师父?他的徒弟不是个男的吗?叫明漳?” “被我杀了!”桑雀一脸淡定。 苏梁远眼底划过一抹错愕,旋即笑了起来,“严道子没跟你说过我的事?” 桑雀又从包里取出严道子的道铃,“师父让我别瞎打听,只说有人看到他的剑和道铃,会来接应。” 苏梁远扫了眼道铃,微微点头,周身祟雾稍稍退去,心想严道子那个怂包,胆小如鼠,回回都是让别人先替他探路,遇事跑得比谁都快。 要不是严道子告诉他的那个假扮邪祟欺骗邪祟的办法确实有效,让他被邪祟反噬的情况减轻不少,他也懒得帮严道子办事。 没有随便透漏他的信息,算严道子还有点良心。 严道子先前那个徒弟就让严道子赞不绝口,这个既然能把前一个杀掉取而代之,定是心性和资质都更胜一筹。 刚才没被那诅咒弄死,肯定也是严道子给了什么保命的东西,好东西不少啊严道子! “知道来干什么吗?”苏梁远问。 桑雀点头,“找说书人。” “九幽第几层了?” “刚入第二层。” 苏梁远吃惊睁眼,又微微点头,“果然不错,你师父之前就拜托我寻一个好驾驭的邪祟给他前面那个弟子明漳,想必你也需要吧?” 桑雀表露出迫切的样子,“您有办法?” 苏梁远笑,“那是自然,这明府之中死了太多人,因为说书人介入,死去的人都成了祟,要抓个适合你的,易如反掌。” “光是那九个新娘就够你挑的,你要是有能耐拿下明氏的怪胎大小姐,便能和明氏供奉的蘖神产生一丝联系,潜力无穷。” 第90章 百鬼夜行 明府,东北角小院。 “咳!咳咳!” 荒草丛生的屋舍里,不断传出剧烈的咳嗽声,毛笔坠地,白衣白发的年轻男人拿下纯白面具偏头,咳出大口鲜血,喷溅在地。 他取出帕子,用枯瘦的手指死死捂住嘴,强忍着肺中灼痛。 “咳……咳……” 一阵喘息之后,男人拿下手帕,风中飘摇的烛火照出消瘦的面庞,除了染血的唇,没有半分活人的血色。 捡起掉在地上的毛笔,男人淡漠无神的眼看向桌上刚刚写完的书稿。 转头,闪电划过,院外遍地红花,皆是墓碑坟茔,碑上连名字都不曾有。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是处世之道,人善,只会为恶所欺所害,现在,该你们去报仇了。” 吸口气,男人另取一张新纸,准备书写故事的最后篇章。 这时,他发现刚才写的书稿上,凭空多出一个个遒劲有力的字,寥寥几笔,就将他原本已经画上句点的故事推翻改写,产生了新的变化。 甚至在这样的反转之下,主角易位,由蕙兰变成了归乡客,毫无违和生涩之处,流畅自然,字字精妙。 不可能的! 男人看了眼就在手边的说书人面具,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说书人,可明晃晃的证据摆在面前,说明确实出现了第二个说书人。 男人忽然想到什么,心神一颤,旋即脸上多了复杂神色。 迟疑片刻,他眼神一定,拿起面具扣在脸上,提笔蘸墨,在原本那张纸上继续书写。 且看,这归乡客是死还是活! 咳……咳咳咳…… 风雨飘摇,咳声不停。 * 明府,下人院中。 玄玉蹿上房梁,看下方灰蒙蒙的雾气逐渐被血气取代,苏梁远神色凝重,逃似的离开屋子。 血色雾气一点点向内收拢,最终全都汇聚到梳妆台前,一身黑衣的少女身上。 喵? 玄玉尝试性呼唤,少女猛地仰头看过来,玄玉浑身毛发炸裂,掉头逃窜。 少女双目血红,青筋暴起,面容狰狞可怖,已被蕙兰取代。 血雾一荡,蕙兰原地消失,苏梁远也不见踪迹。 喵呜…… 玄玉从屋顶破洞处又钻进来,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碧绿瞳仁中闪过一抹异色,之后飞檐走壁,掠过明府各处。 刚出下人院,玄玉便看到石河村的赵氏浑身湿漉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瑟缩在正院后墙的墙角下。 一个看不清面目,家丁打扮的‘人’,挑着人头当灯笼,正缓慢地靠近赵氏躲避的地方。 而那个人头,赫然就是赵氏的相公,石勇。 喵嗷!! 玄玉大叫一声,家丁脑袋直接扭转到身后,抬起只有眼白的双眼看向玄玉,玄玉呜咽一声,立刻跳下房梁,钻进墙下破洞。 到处都是湿的,玄玉抬起的爪子不知道该放在哪,就那么吊在半空,透过雨幕扫视周围。 前面是明府的灶房,外面有石磨和水缸,杯盏碰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有人在灶房内。 喵~喵~ 玄玉大叫了两声,回声阵阵,却没有响应。 玄玉烦躁甩尾,退后两步,弓背,电射而出。 猫爪踏着水浅的地方,溅起大片水花,直冲灶房正门。 突然,砰! 一个人从玄玉前方冲过,直接撞死在磨盘上。 喵嗷! 玄玉吓得跳起来,鲜血飚溅在水洼里,晕开大片红色,石磨下却什么人都没有。 鲜血的气味引出一条条苍白手臂,密密麻麻,阻挡前路,在半空挥舞抓挠。 喵呜—— 玄玉浑身湿透,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再次躬身起跳,以迅捷的身法和速度,踏着那些苍白手臂,有惊无险的落在灶房门里。 当啷! 方桌周围,杯盘落地,好似刚才这里有‘人’用餐,被玄玉惊走。 玄玉跳上方桌,被惊吓得弓背哈气,一个双眼圆瞪的头颅摆在盘中,正对着它。 是宋全才。 剁!剁!剁! 玄玉戒备抬头,远处案台上,菜刀悬空,一下一下剁着上面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有动静从外面传来,玄玉几下爬上房梁,压低身子透过砖瓦破处,看到一双高跷,交替着从灶房门口经过。 高跷极高,上面的‘人’隐藏在黑暗里,能听到撕扯血肉和咀嚼的声音,有粘稠的血液顺着高跷往下流,引得水洼中的手臂一丛一丛的伸出来。 砰! 无头的尸体被扔下来,玄玉还没看清,就被水洼中的苍白手臂抓走。 轰隆! 闪电破空,一个纸人小孩骤然出现在玄玉身边,玄玉惊得炸毛。 喵嗷—— 猫爪挥出,一把将纸人小孩的脸挠穿,玄玉迅速从砖瓦破洞处逃走。 玄玉刚走,带着斗笠的络腮胡壮汉就从灶房小门处跑出,气喘吁吁。 闪电照出他周身如影随形的树枝影子,张牙舞爪,树枝上还挂着不知是谁的干瘪尸体。 络腮胡壮汉不断挥刀,煞气如烟似火,一次次将那些树枝影子斩断,逼退。 他喘了口气,继续朝明府更后方更深处逃窜,浑身苍白腐烂,生满漆黑树枝的女人,始终跟随。 “守安,你在哪?” 某处屋中,何守安躲在桌下。 听到何守慧的声音,正要出去,屋门突然开启,一双青黑赤足,拖着破烂衣摆,走到桌前,抬脚,爬上桌子。 桌面一沉,何守安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 明府某处偏房,破烂花圈东倒西歪,两边墙下,陈列着六口棺材。 砰!砰砰! “放我出去!” 瘦猴被关在其中一个空棺材里,大叫着捶打棺材盖,夏蝉沉着脸,盘腿坐在棺材盖上。 屋门口,寇玉山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扫视院外那口井,这个地方很偏,能看出之前很少住人。 但这里院子很宽敞,如果是晴天,整个院子都能晒到太阳,所以明氏才把水井打在这里,减少阴气聚集。 之前水鬼突然出现,大家都只顾着逃窜,又因为撞上各种邪祟,最终失散了。 寇玉山身为黑山村的护卫队队长,受人敬重,有一定强度的心灯护持,遇到的邪祟很少。 他和夏蝉又都记着桑雀的叮嘱,看好瘦猴,不要让他被故事操纵,间接害了大家。 所以他和夏蝉一路跟着瘦猴,发现瘦猴进了后院就像变了个人,走在雨里竟然没有水鬼攻击他。 他一直幽幽的唱着那首童谣,走到外面那口井边,意图投井。 幸好夏蝉及时用头发将他捆起来,才保他一命。 喵~喵~ 猫叫声传来,夏蝉双眼猛地睁大,抬头就见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扑下来。 夏蝉接住湿漉漉的玄玉,玄玉委屈地喵喵叫,一直叫,叫不停。 夏蝉盯着玄玉,竟然理解了它的意思。 她蹭的从棺材上站起,对看过来的寇玉山道,“姐姐出事了,我要去救姐姐!” 第91章 爽文 滴答!滴答! 钟表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桑雀感觉身体好沉,脖子好痛。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黑暗,周围全都是各式各样的铜镜,彼此之间被红线缠绕连接,红线之间挂着大量符纸,将她困在其中。 嘈杂凌乱的声音从那些镜子里传出,吵得桑雀头疼,愈发火大。 她试着靠近,红线和符纸上红光乍现,带着烈火的灼热逼退桑雀。 强大的怨念侵入体内,桑雀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不是她的心脏,而是属于村怨的那颗,在吸收怨念,在迅速壮大。 这种剧烈急促的跳动让她也产生一种血气上头,急躁难安的感觉。 桑雀长长吐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肯定是魂体,因为她清楚的看到自己脱离了躯体,被蕙兰抓进了镜子里。 所以她是代替蕙兰被封印在镜子里了吗?而蕙兰正在用她的身体,在外面杀人? 焦躁不安的情绪上头,桑雀又想站起来去扯周围那些红线,想要离开这里。 桑雀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要像老妈一样先分析当下的情况,再想办法脱困。 她快速查看自己全身,能感觉到村怨的力量,说明阴童跟她在一起,脑袋里的倒计时还在滴答作响,掌心的厌胜钱印记也还在。 看来这些东西是直接绑定她的灵魂,而不是躯体,包括杀猪刀的反噬,连灵魂都在疼。 除此之外,身上什么都没有。 桑雀快速扫视周围,那些镜子里都有着来自蕙兰记忆中的怨念。 过去五十年,蕙兰就是被封印在这里,日日面对着她挥之不去的噩梦,不断的生出怨念。 这确定不是在养鬼? 桑雀蓦地冒出这样的念头,可能是受现代电影的影响,她认知中的封印,应该是将鬼关起来,念咒超渡,一点点磨灭鬼的力量,直到鬼烟消云散。 意识到这封印可能是在养鬼之后,桑雀脑子里又神奇的冒出一个令她激动的想法。 怨念,不就是村怨的养料吗? 阴童虽然吞噬和吸收了村怨大部分的力量,但村怨并没有完全消失,阴童和村怨实际上是并存的。 简单来说,就是阴童强行把村怨压制在她体内,毕竟村怨这颗心脏不是阴童原装的,有点排异反应属于正常现象。 既然这里有这么多属于蕙兰的怨念,她是不是可以让村怨吞噬这些怨念,让村怨先阴童一步提升。 镜子里的怨念一消,封印必定会减弱,她便有机会脱困,去找回自己的躯体。 桑雀激动起来,感觉说书人这个叫人绝望的恐怖故事突然变成了她为主角的套路爽文。 大难之后有大福,待她升个级,出去之后定能将苏梁远反杀! 唯一的问题,就是村怨没有被她单独打下山鬼印,一旦村怨变强大,阴童压制不住,她和阴童都会有被村怨吞噬的危险。 但是她和阴童加起来,未必不能暂时压住村怨,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念头一定,桑雀立刻站起来,环视周围铜镜,选中其中一面,桑雀将手掌按上去,意识立刻被拉进一段记忆中。 她,成了记忆里的蕙兰。 …… “都啥时辰了,咋还不起来做饭,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懒了!” 房间内,桑雀浑身酸痛滚烫,头痛欲裂,躺在木床上休息。 一个膀大腰圆,穿粗布衣的妇人叉着腰在床前怒骂。 “娘,我好像病了?” 桑雀没有说话,身体却自己发出声音,属于蕙兰的声音。 “你咋那么金贵,还敢生病?你看我和你爹敢生病不?就算生了病,也得没日没夜的干活,才能带着你们在这东阳县里活下去!要不是你们几个拖累,我和你爹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愧疚害怕的情绪涌上来,还有一点点不敢冒头的委屈。 “赶紧起来烧火去,你爹今日还要去城东王老爷家里打寿材,耽搁了扣工钱,你往后就别吃饭了!” 桑雀依旧没有动,静静待在蕙兰的身体里。 蕙兰拖着高烧沉重的身体,艰难地爬起来,熟练地烧火,张罗早饭。 院子里,一方桌子,四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周仁寿,一个穿着干净的七岁小男孩周金福,还有比蕙兰小一岁,却可以不用起来做早饭的妹妹周慧心,连同先前见过的李氏,都坐在桌边吃饭。 蕙兰只是去喝个水的功夫,再回来时,她那碗稀粥被她娘李氏倒给了弟弟。 “蕙兰,我说你现在是越来越奸了,给你弟盛饭全是稀汤,给你自己碗里全是米。” 妹妹蕙心才抓起本该留给蕙兰的馒头,听到她娘这么说,赶忙把馒头放到她爹面前,讨好的笑,“爹,你做工辛苦了,多吃。” 周仁寿笑,抬眼看蕙兰时,又换上严厉神情,“学学你妹,还知道孝顺人,你也快要说亲了,以后勤快点让邻里都看着,别给我丢人。” “爹,我木马坏了,你给我做个新的呗。”弟弟周金福道。 “等爹今天下工就给你做,你先乖乖上学堂去。” “蕙兰,一会去把脏衣服都洗了,还有你蕙心,没事干别光知道玩,跟你姐一起把寿材铺要的纸花纸人都扎起来,叫你爹能轻松轻松。” “娘,我手艺没我姐好,你叫她扎呗,我跟你去买菜,我给你提菜篮子。” 一字字,一句句,都让蕙兰心底不可抑制的生出怨念来,这些怨念又被桑雀吸收,成为村怨的养分。 怦怦!怦怦!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看这群人丑恶的嘴脸,桑雀愈发火气上头,直接接管了蕙兰的身体,大步流星的走到饭桌边。 哗! 桌子被一把掀翻,吃,吃个屁! 碗碟坠地碎裂,饭盆里的汤淋了周仁寿满身,他还端着碗拿着筷子,僵在那里。 第88章 镜中女 桑雀心中着急,赶忙追问,“说书人的故事是随便写在什么地方就行,还是必须有特别的纸?” 穿过正院后的角门,苏梁远带桑雀来到明府下人们住的院子,在入口位置停下来,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严道子可曾跟你说过画符之事?” 桑雀摇头,“我跟着师父的时间不长。” 也就三天,之后‘师父’就没了。 苏梁远叹气摇头,“这种常识都没跟你说过,当真是不负责任,我看你不如转投我门下,我必全心教你,就凭你的年纪和资质,未来必定大有成就。” 桑雀脸上做出为难的样子,腹诽这俩人真是好师兄弟! 苏梁远点到为止,继续道,“道门画符所用的黄纸,都是香客供奉给道观,带有香火愿力的纸,如此才能承载道君之力。” “说书人所用的纸也一样,需从各地学府,取学子们作为束修奉给学府的书写纸,加入说书人的血来调墨,才有效用。” 桑雀松口气,这样的话,老妈写的故事就不会影响她的寿命,毕竟她写的也不是恐怖故事,而是她作为主角的爽文。 虽然目前她还是弱鸡,还爽不起来,但她会努力的! 莫欺,少年穷! “现在,我们只要将故事尽快推到结局,说书人一定会出现。我且考考你,什么样的结局,才符合恐怖故事的调子?” 桑雀握剑的手指紧绷住,脑袋里滴答滴答的,让她火气愈发上头,在这儿给她上语文课是吧? 吸口气,桑雀慢声道,“没有人能活下来,最让人绝望恐惧。” 苏梁远点头,“没错,既然是恐怖为主调,又要惩恶扬善,那么故事中的主角,必然是身怀罪恶之人,最后被鬼怪所杀,这样既恐怖,又符合立意。” “有了这个前提,只要我们能让故事里提到的主角全都死掉,故事就能结束,毕竟没有人物,故事也写不下去!” 桑雀蹙眉,故事提到的主角,应该就是写着‘故事开始’那页纸上提到的,逃难的归乡客,凶煞的绿林汉,神秘的苦行僧。 老和尚现在不知所踪,看他的年纪,还有夏蝉发现的喝血行为,老和尚很可能是明府逃出去的人,跟怪胎大小姐有一定的关联。 那三个绿林汉五十年前怕还没生出来,跟明府五十年前的事情能有什么联系?暂时未知。 还有归乡客,指瘦猴,也指她。 可瘦猴他娘当年是明府的受害者,这里难不成还有反转,所以瘦猴被牵扯进来,要替他娘还‘债’? 至于她自己,是直接跟说书人产生联系的,说书人可能是为了找她,所以用了‘归乡客’这个笼统的词,把她也圈进来,用故事产生的无形力量,拖她入局。 这也能解释说书人那个‘余以身入局’的意思,如果不是说书人在这里,她根本不会深入明府。 除此之外,说书人以身入局,钓到的不止她,还有苏梁远。 苏梁远也在故事里,说不定他现在的行为就有说书人的影响,他以为他在走向破局的路,实则是走向说书人挖的坑。 分析出这些事,桑雀真想找老妈求个表扬,也让老妈那些读者们看看,她可不是榆木脑袋,事事都要依靠老妈,关键时刻,她脑子还是能转起来的。 “师叔您打算怎么做?”桑雀轻声问道。 苏梁远继续盯着黑夜中那片明府下人的住处,桑雀疑惑望去,狂风暴雨中,屋檐下的红灯笼摇摇欲坠,残垣断壁的屋子门窗上,有大量纵横交错的红线封锁。 “根据我目前搜集到的那些故事碎片,能看出说书人这个故事是以一个叫‘蕙兰’的丫鬟为主,通过揭开她的悲惨往事,一步步重现明府五十年前‘蘖神祭’那天的惨剧。” “故事要有冲突,有主角当然也要有反派,蕙兰是五十年前的受害者,今时就成了故事中的‘反派’,要以血还血,合乎恐怖故事的逻辑。” “但这一路你也看到了,红线和符纸散落明府各处,当年事发之后,有人对明府所有人的怨念和恶念进行了封印,蕙兰也被封印着。” “我先前想要借鬼杀人,奈何那些绿林汉死了两个跑了一个,现在我们只要帮蕙兰突破封印,放她出来,她到时肯定会直接找上故事的主角,一个一个的杀死,这符合故事走向,你懂我的意思吗?” 桑雀的拳头有点硬,她懂,苏梁远要作死还要拉她垫背! 他完全是在顺着说书人的故事来,他能活到现在,说不准就是说书人故意放他去推进剧情,通过他去释放蕙兰。 或许,这也是在故事中的一种生存方法,顺应故事发展,伺机破局,而不是一味的抵抗? “五十年前,明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桑雀又问。 “不清楚,无非就是这个蕙兰被逼到了极致,做了什么事把自己变成诅咒或者恶鬼,又触怒了明氏供奉的蘖神,使得明氏遭到蘖神反噬,一朝覆灭,我们的目的是抓说书人,其他的不重要。” “那东西走了,放松别抵抗。” 苏梁远低声说着,滚滚灰雾从他身上散出,眨眼间将桑雀笼罩进去,下一瞬,两人竟直接从外面到了一个房间里。 瞬移! 桑雀惊住了,苏梁远的祟雾能带人瞬移! 而且他刚才看到什么东西走了,她却没看到,这足以说明苏梁远的道行比她高深。 桑雀再次庆幸之前没对苏梁远动手,不然就这一招瞬移,就能躲开杀猪刀还有尸虫的攻击。 要对付他,也就只有钥匙可以拼一把,但她已经没有了复苏的机会,必须谨慎再谨慎。 “院外有重重布置,不明所以的人要是随便踏进来,死无葬身之地,幸好你遇上了我,否则你根本进不来这里,看到那边的梳妆台上的铜镜了吗?” 苏梁远用下巴点了点侧前方,桑雀眯眼慢慢适应黑暗。 屋内是个大通铺,通铺尽头处,放着一个木质梳妆台,梳妆台周围缠绕着大量红线,上面有一面布满污迹的铜镜,铜镜旁边掉落着一张已经失效的黄符。 铜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桑雀稍微往前走了几步,伺机靠近旁边的门。 轰隆! 闪电蓦地照亮屋内,桑雀看到一个穿红色嫁衣的女人,披着一头黑发坐在梳妆台前,黑发遮住大半张脸,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露在外面的那只眼中,血泪长流。 苏梁远走到桑雀身边,“那就是蕙兰,只要把她放出来,便大功告成了。” 桑雀做出畏惧样子,靠在门上,“要……怎么放?” 苏梁远定定看着桑雀,“严道子可曾教过你,人死成祟,亦或是化作了恶鬼,都有想要复生的执念。” “你与蕙兰同是女子,你只需将血涂抹到镜子上,蕙兰的执念自然会沸腾,冲破镜子的封印,试图附身你,放心,我会在一旁护着,保你无恙!” 第94章 小师妹 镜中。 桑雀跑过吊桥,跑过祠堂牌楼,眼前又出现了一样的山道石阶,上面有着一样的牌楼。 不同的是,山道两边全是堆积起来的棺材,风吹雨淋,有些已经破烂,露出里面穿着红嫁衣的尸体。 那些尸体蜷缩着,像冬虫夏草一样,背上生出一丛一丛的白色铃铛花。 桑雀感觉她的好运气用完了,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好走。 她尝试性往前走,两边棺材突然飞出来,砸在路中央,封死了她的路。 桑雀想要后退,身后传来孩童笑闹跑过的声音,大量的雾气像潮汐一样从脚下漫过来。 一个穿红嫁衣,盖着盖头的新娘,出现在前方牌楼下,风吹裙摆,纸钱满天飘飞。 紧接着,那个新娘幽幽出声,问了桑雀一个问题。 “我家人遭恶霸欺凌,官府难管,无人撑腰,我买凶杀了恶霸,可有罪?” 脑中滴答声不停,桑雀有些烦躁,不知道这是什么环节,她正忙着逃命啊,出去晚了,谁知道蕙兰会把她的身体霍霍成什么样,断胳膊断腿还能接受,要是头掉了,就完了! 桑雀强压不爽,斟酌思考了下,尝试性开口。 “罪是基于法律,法律要是说有罪,那便是有罪,可若真是被逼到了绝路的无奈之举,也不能说是错。”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响,没有任何古怪的事情发生。 桑雀也不确定,她说的对不对。 片刻之后,那个新娘消失不见,挡路的棺材也消失不见。 桑雀抓紧时间,快步走上石阶,走过牌楼,不出所料,又是一样的场景,又一个新娘拦在路中。 “我幼时家贫,女扮男装经商,后遇良人欲结连理,可良人却要我放弃经商,待在家中享福,我不欲,我错否?” “干涉你的自由和理想,算什么良人?你没错!” 桑雀回答得斩钉截铁,新娘很快消失,她继续向前,直到遇见下一个新娘站在路中央。 “祖父淫辱家妹至死,爹娘愚昧懦弱,我怒杀祖父,不孝否?” 无名火四上头,桑雀声音拔高,“对有道德的人才有尽孝一说,对没道德的禽兽,那叫替天行道!” 过牌楼,又见新娘。 “我爹爱极我娘,然世道艰难多凶险,我爹为保我娘安全,困其在家,我娘向往自由,却因不舍我而左右为难,我当如何?” 桑雀怒怼,“打着为你娘好的幌子,以爱之名囚禁,这不是爱,是私欲,你爹要是不能醒悟,这种爹不要也罢,带你娘直接跑路,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新娘消失,桑雀冲过牌楼,看清前方景象,破口大骂。 “有完没完!这是问答节目还是恐怖故事啊!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新娘被桑雀喝退,前方一片迷瘴,看不清出路。 第90章 百鬼夜行 明府,东北角小院。 “咳!咳咳!” 荒草丛生的屋舍里,不断传出剧烈的咳嗽声,毛笔坠地,白衣白发的年轻男人拿下纯白面具偏头,咳出大口鲜血,喷溅在地。 他取出帕子,用枯瘦的手指死死捂住嘴,强忍着肺中灼痛。 “咳……咳……” 一阵喘息之后,男人拿下手帕,风中飘摇的烛火照出消瘦的面庞,除了染血的唇,没有半分活人的血色。 捡起掉在地上的毛笔,男人淡漠无神的眼看向桌上刚刚写完的书稿。 转头,闪电划过,院外遍地红花,皆是墓碑坟茔,碑上连名字都不曾有。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是处世之道,人善,只会为恶所欺所害,现在,该你们去报仇了。” 吸口气,男人另取一张新纸,准备书写故事的最后篇章。 这时,他发现刚才写的书稿上,凭空多出一个个遒劲有力的字,寥寥几笔,就将他原本已经画上句点的故事推翻改写,产生了新的变化。 甚至在这样的反转之下,主角易位,由蕙兰变成了归乡客,毫无违和生涩之处,流畅自然,字字精妙。 不可能的! 男人看了眼就在手边的说书人面具,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说书人,可明晃晃的证据摆在面前,说明确实出现了第二个说书人。 男人忽然想到什么,心神一颤,旋即脸上多了复杂神色。 迟疑片刻,他眼神一定,拿起面具扣在脸上,提笔蘸墨,在原本那张纸上继续书写。 且看,这归乡客是死还是活! 咳……咳咳咳…… 风雨飘摇,咳声不停。 * 明府,下人院中。 玄玉蹿上房梁,看下方灰蒙蒙的雾气逐渐被血气取代,苏梁远神色凝重,逃似的离开屋子。 血色雾气一点点向内收拢,最终全都汇聚到梳妆台前,一身黑衣的少女身上。 喵? 玄玉尝试性呼唤,少女猛地仰头看过来,玄玉浑身毛发炸裂,掉头逃窜。 少女双目血红,青筋暴起,面容狰狞可怖,已被蕙兰取代。 血雾一荡,蕙兰原地消失,苏梁远也不见踪迹。 喵呜…… 玄玉从屋顶破洞处又钻进来,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碧绿瞳仁中闪过一抹异色,之后飞檐走壁,掠过明府各处。 刚出下人院,玄玉便看到石河村的赵氏浑身湿漉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瑟缩在正院后墙的墙角下。 一个看不清面目,家丁打扮的‘人’,挑着人头当灯笼,正缓慢地靠近赵氏躲避的地方。 而那个人头,赫然就是赵氏的相公,石勇。 喵嗷!! 玄玉大叫一声,家丁脑袋直接扭转到身后,抬起只有眼白的双眼看向玄玉,玄玉呜咽一声,立刻跳下房梁,钻进墙下破洞。 到处都是湿的,玄玉抬起的爪子不知道该放在哪,就那么吊在半空,透过雨幕扫视周围。 前面是明府的灶房,外面有石磨和水缸,杯盏碰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有人在灶房内。 喵~喵~ 玄玉大叫了两声,回声阵阵,却没有响应。 玄玉烦躁甩尾,退后两步,弓背,电射而出。 猫爪踏着水浅的地方,溅起大片水花,直冲灶房正门。 突然,砰! 一个人从玄玉前方冲过,直接撞死在磨盘上。 喵嗷! 玄玉吓得跳起来,鲜血飚溅在水洼里,晕开大片红色,石磨下却什么人都没有。 鲜血的气味引出一条条苍白手臂,密密麻麻,阻挡前路,在半空挥舞抓挠。 喵呜—— 玄玉浑身湿透,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再次躬身起跳,以迅捷的身法和速度,踏着那些苍白手臂,有惊无险的落在灶房门里。 当啷! 方桌周围,杯盘落地,好似刚才这里有‘人’用餐,被玄玉惊走。 玄玉跳上方桌,被惊吓得弓背哈气,一个双眼圆瞪的头颅摆在盘中,正对着它。 是宋全才。 剁!剁!剁! 玄玉戒备抬头,远处案台上,菜刀悬空,一下一下剁着上面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有动静从外面传来,玄玉几下爬上房梁,压低身子透过砖瓦破处,看到一双高跷,交替着从灶房门口经过。 高跷极高,上面的‘人’隐藏在黑暗里,能听到撕扯血肉和咀嚼的声音,有粘稠的血液顺着高跷往下流,引得水洼中的手臂一丛一丛的伸出来。 砰! 无头的尸体被扔下来,玄玉还没看清,就被水洼中的苍白手臂抓走。 轰隆! 闪电破空,一个纸人小孩骤然出现在玄玉身边,玄玉惊得炸毛。 喵嗷—— 猫爪挥出,一把将纸人小孩的脸挠穿,玄玉迅速从砖瓦破洞处逃走。 玄玉刚走,带着斗笠的络腮胡壮汉就从灶房小门处跑出,气喘吁吁。 闪电照出他周身如影随形的树枝影子,张牙舞爪,树枝上还挂着不知是谁的干瘪尸体。 络腮胡壮汉不断挥刀,煞气如烟似火,一次次将那些树枝影子斩断,逼退。 他喘了口气,继续朝明府更后方更深处逃窜,浑身苍白腐烂,生满漆黑树枝的女人,始终跟随。 “守安,你在哪?” 某处屋中,何守安躲在桌下。 听到何守慧的声音,正要出去,屋门突然开启,一双青黑赤足,拖着破烂衣摆,走到桌前,抬脚,爬上桌子。 桌面一沉,何守安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 明府某处偏房,破烂花圈东倒西歪,两边墙下,陈列着六口棺材。 砰!砰砰! “放我出去!” 瘦猴被关在其中一个空棺材里,大叫着捶打棺材盖,夏蝉沉着脸,盘腿坐在棺材盖上。 屋门口,寇玉山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扫视院外那口井,这个地方很偏,能看出之前很少住人。 但这里院子很宽敞,如果是晴天,整个院子都能晒到太阳,所以明氏才把水井打在这里,减少阴气聚集。 之前水鬼突然出现,大家都只顾着逃窜,又因为撞上各种邪祟,最终失散了。 寇玉山身为黑山村的护卫队队长,受人敬重,有一定强度的心灯护持,遇到的邪祟很少。 他和夏蝉又都记着桑雀的叮嘱,看好瘦猴,不要让他被故事操纵,间接害了大家。 所以他和夏蝉一路跟着瘦猴,发现瘦猴进了后院就像变了个人,走在雨里竟然没有水鬼攻击他。 他一直幽幽的唱着那首童谣,走到外面那口井边,意图投井。 幸好夏蝉及时用头发将他捆起来,才保他一命。 喵~喵~ 猫叫声传来,夏蝉双眼猛地睁大,抬头就见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扑下来。 夏蝉接住湿漉漉的玄玉,玄玉委屈地喵喵叫,一直叫,叫不停。 夏蝉盯着玄玉,竟然理解了它的意思。 她蹭的从棺材上站起,对看过来的寇玉山道,“姐姐出事了,我要去救姐姐!” 第96章 仪式 一楼假山鱼池边,老和尚纹丝不动,剥皮匠和戏楼内其他邪祟都无法突破他周围的金色虫圈。 因为村怨能力提升,重新出现的老田也奈何不了老和尚,毕竟老和尚没有触发戏楼内的任何规则。 之前避雨时,老和尚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跟严道子似的,以不变应万变,很有生存经验。 对付他,桑雀并不着急,她先找到刚才被圈进来的夏蝉身体,尝试着帮夏蝉把脑袋安回去。 结果还真能重新安上,夏蝉无师自通,断口处用头发缝合,很快就恢复如初,没有丝毫伤痕。 想想自己还皮开肉绽的脖子,这能力,桑雀羡慕了。 “你这是头发上长了个身体。” 桑雀吐槽了句,心想夏蝉这个祟人的能力非同一般,有待好好挖掘。 桑雀把包里的吃食拿出来给夏蝉,叫她先在旁边休息,桑雀这才提着吸饱血的刀,走到老和尚面前。 “明清扬!” 老和尚骤然睁眼,错愕地看着桑雀。 桑雀了然,这个反应说明他的确是明婉兮的弟弟,明府的小少爷,可能也是五十年前那一场变故后,明氏唯一活下来的人。 老和尚没有任何想要抵抗的意思,反而慢声道,“你杀不了我,除了她,谁都杀不了我。” 她,指的肯定是明婉兮,不是蕙兰。 蕙兰生前懦弱又过分善良,遇事只敢在心里怨,死了变成鬼,又能厉害到哪去?还没有上吊前割脖子的李家寡妇让人后背发凉。 桑雀疑惑挑眉,“为什么?你是不死之身?” 老和尚笑,缓缓拉下衣襟,露出心脏位置一个血红色的印记,跟明府中那种血色的鬼脸花一模一样。 “这是她当年给我的不死诅咒,就是要我活着受尽苦楚,替明氏偿还罪孽。你以为我这些年没有寻过死吗?死不了,就是死不了,每夜都会变成她的样子,吸人血,食人肉,呵,呵呵……” 桑雀眼神一厉,一刀划过老和尚脖颈。 老和尚纹丝不动,鲜血才刚溢出来,伤口处就散发出一阵阵酒香味,迅速愈合。 桑雀收刀,深深看了眼印在他心口的诅咒印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雀始终感觉,仅凭蕙兰,根本不可能让整个明氏一夕之间毁灭,整件事跟明家大小姐明婉兮有很深的联系,可惜关于明婉兮,她知道的太少。 第97章 逃出生天(给‘独宠孤鸽\’加更) 桑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自己感觉就像一瞬。 一瞬的恍惚之后,她回过神,看到眼前的场景,心脏紧缩,头皮紧绷。 饶是她一向淡定,看过不少限制级的分尸片,此刻也被吓得颤抖,朝后跌坐。 三个人,居然可以被撕得如此彻底,又重新拼合成一个人。 不,眼前的东西已经不能说是人了,那是桑雀贫瘠的语言,根本形容不出的,不可名状的样子,是看一眼就让精神遭受重创,产生错乱和不可抑制的恐惧! 桑雀抬起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满手都是鲜血和碎肉。 她的视线甚至都有些恍惚,感觉地上的东西要活过来一样,在她耳边发出古怪的声响。 桑雀感觉到恶心和恐惧的同时,心中还有一种怪异的满足感,就像她小时候渴求已久的玩具,终于得到了一样。 对阴童来说,是被压抑许久的创造才能终于得到发挥,制作出了让她满意和喜悦的艺术品。 周围祟雾逐渐散去,八个新娘骤然出现在面前,惊得桑雀头皮一紧。 不过那八个新娘的干尸已经失去了行动力,不远处,焕然一新的阴童扬起头,两只手高高举起,死死抓着半空中缠绕着黑色细丝,不断挣扎的心脏。 一来一回,拉扯角力,一点点往她胸口的破洞里塞。 村怨剧烈挣扎,攀附在心脏上的黑色细丝疯狂延伸,像鞭子一样抽打周围的一切。 狂风呼啸,乱石倒塌。 桑雀从新娘之间闪出去,看到地上的铜镜,顺手捡起来,跑到井边拿好那柄直刀,拉住夏蝉的手。 “先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桑雀身体突然僵住,感觉到一股足以冻结她灵魂的深寒,从背后的井中溢出来。 一道微风,吹起桑雀发尾,古井周围的白色铃铛花迅速染上一层血色,朝着周围蔓延。 夏蝉和玄玉也感觉到了这股寒意,全都僵在原地,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层血色从八个新娘脚下扫过,八个新娘身上各处迅速开出一朵朵红色的鬼脸花。 蘖神,苏醒了! “姐姐!” 夏蝉突然发出惊恐的大叫,桑雀感觉脖子伤口处又疼又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她抬手摸过去,摸到一株嫩叶。 不光是脖子上,还有身上各处的伤口中,都有那种红色铃铛花的嫩叶生长出来。 喵—— 玄玉倒地翻滚,夏蝉痛苦皱眉,身上同样长出了那样的嫩叶,包括远处的阴童,也正被快速生长的嫩叶侵蚀。 与此同时,远在明府外院的刘天佑,躲在桌下的何守安,被压在棺材里的瘦猴,棺材外的寇玉山…… 以及踩着高跷吃人的邪祟,挑着人头的护院,叫着‘陪我玩儿’的小孩们,无一幸免。 沙沙…… 明月高悬,雨水褪去,整个明府的血色铃铛花摇动起伏,深深浅浅,如同血海大浪。 桑雀也不知道是她做了什么,还是村怨和阴童的争斗触动了什么,导致蘖神突然苏醒,在他们彻底被这种古怪的花侵蚀身体之前,她们必须离开明府,或许只要离开这里,就能得救。 “跟紧我!” 桑雀把刀插在背后的箭矢袋里,抱上玄玉,刚一站起来,脚下那片被染红的铃铛花突然陷下去,桑雀和夏蝉猝不及防,坠入井中。 “小蝉!” 桑雀用自己后背着力,护着夏蝉和怀里的玄玉,不知道撞破了什么东西,重重的砸进水中。 浓烈的酒香味冲进鼻中,桑雀闭气,在乳白色的玉浆中摸索着,抓到一个人,她立刻用力向上游动。 哗啦! 钻出水面,桑雀呼上一口气,把手里的人拖上来。 “小……!!!” 桑雀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她拖上来的根本不是夏蝉,而是一个双眼紧闭,白发白眉,皮肤洁白如雪,白到极致的尸体。 也不知在这里泡了多久,尸体竟还栩栩如生,没有丝毫肿胀。 明婉兮! 她竟然在这里,桑雀失神般地盯着她看,除了一开始被吓到之外,她竟然觉得明婉兮有种圣洁的感觉,一点也不像说书人故事里描述的那样恐怖。 之前那个在明府中游荡的,苍白腐烂,满身黑色树枝的明府怪胎不是真正的明婉兮,是因传言而存在的怪物。 桑雀着急找夏蝉和玄玉,她试图远离,挎包的带子却被明婉兮一只手勾住。 桑雀略微思索片刻,取出封印着蕙兰的铜镜,一松手,铜镜下沉,明婉兮的手松开,尸体慢慢沉入玉浆中。 “姐姐!” 夏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簇黑发伸下来,她抬起手让黑发缠住她。 “姐姐我拉你上来,你别乱动。” 桑雀被夏蝉拉着上升,她逐渐看清,这井下是一个巨大的酒坛子,她们掉下来时砸穿了坛子的封口。 就在桑雀要达到井口的时候,一股阴寒的气息冲进桑雀身体里,阴童终于制服了村怨,回来了。 这时,脚下那片乳白色的玉浆里浮出两个人,浑身洁白的明婉兮抱着一身嫁衣的蕙兰,两人唇角都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桑雀挎在腰间的布包一沉,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从井口爬出来,桑雀怔住,她已经不在后山了,而是在一个宽阔的院子中,夏蝉,玄玉,寇玉山和瘦猴都在。 “姐姐你吓死小蝉了。” 夏蝉呜呜地哭着,她和玄玉从井里一爬出来就到了这个院子,她还以为她又把姐姐弄丢了。 “这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咱们身上会长草?” 瘦猴在旁边不断抓挠身上长出的嫩芽,用力一扯,连血带肉,紧跟着伤口里又会长出新的来。 “先出明府!” 桑雀感觉到阴童吃饱喝足,浑身充沛的力量,她铺开祟雾裹住周围几人尝试瞬移。 第一次差点撞墙上,有些不太熟练,不过她学的很快,两三次之后就用得很顺畅了。 瞬移只能在祟雾的范围内,因为带着三个人一只猫,有点沉重,每次瞬移的距离都不太远。 然后,桑雀发现她迷路了。 她明明是朝着明府大门口的方向去的,但是两次瞬移之后,她竟然带着众人出现在通往后山的竹林处。 这不是蘖神,是她使用钥匙打开戏楼之后的副作用没有消除,需要献祭一个邪祟。 正当桑雀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钥匙的副作用又让‘厄运’降临,她听到了孩童笑闹的声音。 “陪我玩儿~” 桑雀瞳孔微震,脑中滴答滴答的,怒由心生。 “来!姐姐陪你们玩个够!” 桑雀用祟雾圈住那五个孩子,屏蔽一切声音不让其他人听到。 从先前的故事中,桑雀大概分析出,这几个孩子只要被人听到声音,看到身影,就会缠上那个人进行骚扰,最后把人带走。 用祟雾屏蔽,看不见也听不见,也能防止别人看见听见,然后指向他们,这样肯定可以避免被这些孩子伤害。 桑雀让阴童冲进那群孩童中间,腹中伸出无数双鬼手,转瞬掐住那五个孩子的脖子。 “不玩了——不玩了——” 五个孩子哭着大喊。 桑雀诧异挑眉,竟然真能制服? 阴童确实强大了不少,也说明这五个孩子杀伤力大,本身却不够强大。 桑雀取出钥匙,她也不知道这五个孩子到底算是邪祟还是算诅咒,算一个还是算五个,总之老田只要愿意收,爱是什么是什么! 戏楼的影子在周围闪了下,那五个孩子被一楼拐角的房子吸进去,原本摆在门口的童车随之化成灰烬消失。 一个换五个,以后五个到处乱跑,老田可有的辛苦了。 之后,桑雀顺利的带着几个人回到他们避雨的前院会客厅,暴雨停了之后,院中的积水也迅速褪去。 刘天佑已经跑出了明府,身边围着许多公鸡,在外面探头探脑,除此之外,桑雀还看到抱着何守安的何守慧,姐弟俩坐在外面台阶上哭。 他们身上,并无那些诡异的草和花。 桑雀眼睛一亮,最后一次瞬移,几人冲过明府大门的时候,身上那些草灰飞烟灭。 他们十七个人来这里避雨,到最后,竟然只剩下这些人。 明府那两扇沉重的大门缓缓地,自行闭合,何守安哭喊着站起来,对着门里大喊,“爹——娘——” 何守慧揽住何守安的肩膀,不住地抽噎,要不是爹娘,他们俩都出不来。 这时,桑雀透过门缝看到一个身穿白衣,带着纯白面具的瘦高男人出现前院,手持一把折扇。 说书人! 桑雀心头一震,透过面具,她看到那男人含笑的双眼,忍不住朝前走去。 轰! 明府大门闭合,桑雀一脚踏空,偌大一座宅院竟然一瞬间就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杂草丛生的荒野。 荒野之中,何宝胜和秦芳茹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们身旁,一丛白色的铃铛花,微微摇晃着。 “爹!” “娘!” 何守安和何守慧惊喜交加,朝着两人跑过去。 【……历尽千辛,归乡客逃出升天,蕙兰达成所愿,明府沉入隐界,绝境之中,恐惧并非最强大的力量,希望才是……】 “好个俗气的结局!” 说书人看着纸上最后一句话,微微摇头,明府的事情了结了,但蘖神的事情还没完。 蘖神? 还是……孽神! 这背后,大有文章。 第92章 蕙兰 后面的怨念记忆里,桑雀发现一些奇怪之处。 她曾去过的那个偏院里,蕙兰跪在地上哀求老夫人,求老夫人帮帮大小姐明婉兮。 “求求老夫人,大小姐这次病犯得急,再不想办法要出事的!” “扰了老夫人的清净,该打!来人,先拖出去打十板子!” 原来的蕙兰是受了一顿板子之后,才被拖到灶房,亲眼看着一个无辜的小丫鬟被杀掉取血。 换了一点就炸的桑雀,直接夺了打人的板子,黑着脸把满院子的嬷嬷护院带丫鬟,全部干趴下。 要不是从小被教育要尊老爱幼,那装腔作势的老夫人她也得揍上两拳。 不过,桑雀做什么都影响不了记忆场景的继续,只能出口恶气。 蕙兰惊魂未定地抱着一坛子救命的人血,跌跌撞撞地跑在路上,撞上一个拦路的华服小公子,明氏家主长子,明清扬。 哐啷! 坛子被人打翻在地,满地鲜红。 “那恶心的怪物还是趁早死了最好!滚开,别挡本少爷的路!” 蕙兰被推倒在那一地鲜血中。 桑雀发现,小公子明清扬的眉眼,跟之前避雨时遇到的老和尚有几分相似。 蕙兰从地上爬起,手腕上那个明婉兮送她的银镯子沾到血,正逐渐变黑。 蕙兰心脏一颤,捂住嘴巴恐惧地睁大眼,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桑雀明白,这是老夫人让人在血里下了毒,想让蕙兰送去给明婉兮。 明婉兮若死,蕙兰当罪,明氏不准族人谋害怪胎,但丫鬟谋害,与明氏族人何干? 刚才应该揍两拳的,桑雀后悔了。 明氏小公子明清扬明显也憎恨着明婉兮,或许明清扬和明婉兮还是姐弟俩,他故意来此打翻血坛子,想让明婉兮因为没有人血食用而亡。 误打误撞,反倒救了人。 桑雀也能理解,这样光鲜亮丽,因明氏玉浆闻名玄朝内外,身为皇商的明氏,却有这样一个被人诟病的‘污点’,实在不妥。 后来,蕙兰放了自己的血去应急救命。 桑雀发现的奇怪之处就在这里,蕙兰为什么要拼命救明婉兮?明婉兮不是一个吃人的怪物吗?明婉兮又为什么没有杀死蕙兰? 蕙兰这些饱含怨念的记忆里,明婉兮唯一一次出现,是在明府准备蘖神祭时,蕙心找上蕙兰。 “姐,求求你再帮我一次,你跟大小姐关系那么好,她为了你连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都敢杀,你去求求她,把我要到她身边就好了啊。” “……” “周蕙兰!你真要这么冷血无情,看着我去死吗?我小时候偷吃的给你,为你挨的打,你都忘了吗!该嫁给蘖神的原本就是你!是我替你挡了灾!是你抢了我伺候大小姐的机会!” 啪! 桑雀替蕙兰一个巴掌甩在蕙心脸上,不会说人话就闭嘴! 但是没用,蕙兰最后还是答应了,叫桑雀心里窝火,恨不得也给蕙兰一个巴掌,把她打清醒了。 光在心里怨恨有什么用,面对不公不爽,当场就应该反击啊! 之后,桑雀通过蕙兰,看到了明府怪胎大小姐,明婉兮。 宽阔明亮的屋舍内,一架绣着山河壮景,大雁群飞的屏风后,身形纤细修长的明婉兮跪坐在窗下矮几前,拿着笔在写什么。 只一道素净的剪影,未见真人。 蕙兰说明缘由,跪别明婉兮。 屏风后的明婉兮放下笔,声音清澈有力,“蘖神是明府的命脉,涉及蘖神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你。” 蕙兰凄然一笑,“我明白,我只是想来跟您告个别,您不拆穿我替嫁之事,就是帮了我,之后有人问起我,劳您担个罪,说您杀了我便是。” 屏风后的明婉兮转头看过来,“你不怨吗?” 蕙兰双目无神,已然没了所有光彩,“怨谁?爹娘还是妹妹?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身为女儿,身为长姐,我如何能怨?那是不孝不义。” “你就不怨明氏?” 蕙兰怔了怔,苦笑,“明氏大树,我小小蚍蜉如何敢生出硬撼之心?我已经累了,不想挣扎了。” “可你从前不是这样与我说的,你说世道再难,活着才有希望。” “从前是从前,您不也挣脱不出明氏这囚笼吗?” “……” “其实我妹妹小时候对我挺好的,经常偷东西给我吃,后来被爹娘打得多了,她自己也吃不饱了,慢慢也就变了。长姐,应该照顾弟弟妹妹,从小爹娘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室内一阵静默之后,蕙兰起身,准备离开。 “蕙兰,叫我一声阿姐吧。”明婉兮在屏风后扬起头,看着蕙兰的背影。 蕙兰眼眶湿热,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屋门口,她亲手做来逗明婉兮开心的两个纸人还像姐妹俩一样,手牵手站在房檐下,若是面对着山河美景便好了。 可惜,院中只有野草,和一座座无名的坟茔,和一些未及埋葬的骨灰坛子。 那些都是死在这一方小院中的人,有之前的明府怪胎,也有被怪胎们不受控时误杀的人,蕙兰原本也该被埋在这里。 蕙兰最终也没叫出那一声‘阿姐’,低下头快步离开。 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下明婉兮幽幽一声叹息。 这一刻,桑雀的心是沉重的,但让她遭受暴击的事情还在后面,在蕙兰怨念最深最强烈的记忆里。 蕙兰顶着盖头,穿戴好嫁衣首饰,独自待在房中等待上花轿前,她听到了她爹周仁寿的声音。 那一刻,桑雀明显感受到蕙兰心脏剧烈的跳动,那是绝望之际的一缕火焰,把她本来快要消磨殆尽的求生欲望全部激发出来。 蕙兰避开护院,偷偷溜出院子,找到她爹,跪下哀求。 “爹,只要你去镇邪司报官,将明府用活人祭祀恶神的事情揭发,就能救下我,救下其他姑娘,她们也都才十六岁啊爹。” 在玄朝,镇邪司不反对百姓拜各路鬼神,但不允许活人祭祀的事情发生,凡是用活人祭祀的鬼神,都会被镇邪司记录为恶神。 一旦发现有人祭祀恶神,严重的直接灭全族。 明府的蘖神是过过明路的,明府在镇邪司内也有靠山,明府的玉浆深受宫里娘娘们的喜爱。 这些,周仁寿可比蕙兰清楚。 “蕙兰啊,你知道这次蘖神祭,明府在咱家寿材铺定了多少东西?而且明府说了,以后每年蘖神祭,都在咱家定纸花纸人。” “爹养你这么大,你不能让爹为难啊,你也不能光顾你自己,不管咱一家人的死活,你弟他还小,他还有大好的未来,将来兴许还能考个功名……” 砰! 桑雀一脚将周仁寿踹到了对面墙上,整面墙裂开,周仁寿吐血跪地。 畜牲! 桑雀在心里骂了句,依旧只能出气,无法改变任何事。 最后的记忆画面,非常凌乱,有鲜红的盖头,晃动的花轿,吹吹打打的声乐。 紧接着,记忆断层,只剩模糊的画面,和逐渐从视线边缘侵蚀过来的黑暗。 “九个新娘,只有你怨念够强,成了邪祟,养上一阵,必成厉鬼。” 黑暗彻底淹没视线之前,桑雀通过蕙兰的眼睛,看到一把刀的刀柄,缠着红线,柄头雕刻着恶鬼。 是那络腮胡壮汉手里那把煞气满满的刀,如此一来,都连上了。 逃难的归乡客瘦猴,是蕙兰妹妹蕙心的儿子。 神秘的老和尚,必然跟明府小公子明清扬有关。 凶煞的绿林汉,手中的刀来自封印蕙兰之人。 这些都是蕙兰要的人,是故事主线涉及的人。 而她,是说书人埋的暗线,她是说书人想要杀死的猎物。 黑暗空间里,所有记录着蕙兰怨念记忆的镜子,一个接一个坠地。 怦怦!怦怦! 桑雀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她心口位置,属于村怨的黑丝暴涌而出,瞬间撕碎周围的黑暗。 电闪雷鸣,风雨飘摇,透过闪电的银光,桑雀看到一座吊桥,通往对面的山,吊桥两边是万丈深渊。 山上有座像鬼门关一样的牌楼,挂着两串红灯笼,阴气森森,牌楼上书, 明氏祠堂! 桑雀明悟,那是离开这里的门! 桑雀立刻跑上吊桥,哪怕出去当个鬼,她也得先出去再说! 第95章 夏蝉救姐 章节序号错了,这是93章 * 夏蝉跟着玄玉,避开明府各处的邪祟恶鬼,回到桑雀出事的下人院。 玄玉记着苏梁远没有直接踏进院子里,说明院子里有恐怖的东西,它拦住夏蝉,带着夏蝉从旁边爬墙上屋顶,钻屋顶破洞进入房内。 铜镜依旧摆在梳妆台上,夏蝉跑过去,看到铜镜里的桑雀正走在一条吊桥上,吊桥尽头是一座伫立在乱石峡道间的牌楼。 “姐姐!” 夏蝉对着铜镜大喊,可是铜镜里的人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伸手去拿铜镜,双手立刻感觉到一股灼烧般的剧痛。 唔! 夏蝉吃痛松手,手心被烫得通红,眼泪汪汪地扁着嘴。 喵~ 玄玉跳上梳妆台,尝试用爪子碰铜镜,没有任何事发生。 这铜镜对邪祟的力量有压制,夏蝉属于祟人,根本无法直接触碰这类物品。 好在玄玉聪明,扭头到处看了看,跳到旁边大通铺上,从破烂的被褥上扯下一块布来。 玄玉把布放在铜镜旁边,抬爪指指铜镜,又指指布。 喵! 夏蝉歪头想了片刻,才明白玄玉的意思,但她还是没有想到垫着布去拿铜镜,直接上手,忍着灼痛将铜镜拎起来扔到布上。 “烫烫烫!” 夏蝉捏耳朵,嘴里还在一直呼气,都没呼在手上还在呼。 猫猫叹气,看夏蝉用布把铜镜包起来拎在手上,她虽然还是能感觉到铜镜上的灼热,却不再难以忍受。 “现在怎么办?”夏蝉眼巴巴地看着玄玉。 喵! 玄玉生气大叫,它只是个为罐罐卖命的小猫咪,它知道个屁! 但夏蝉的眼神过于清澈真诚,对玄玉有着十足的信任,玄玉眼皮耷拉下来,尾巴甩动思考。 片刻之后,玄玉脑袋一甩,示意夏蝉跟上,一人一猫朝明府最深处寻去。 玄玉的眼睛好使,夏蝉的头发不弱,两个又都很会爬墙上树,为了找桑雀的躯体,路上遇到古怪的事情都是能躲就躲,能跑就跑。 玄玉记着铜镜里桑雀去的方向有座山,就带着夏蝉一直朝有山的方向跑。 穿过一片竹林,夏蝉和玄玉看到一条上山的路,暴雨停歇,月亮从乌云后露出半边,幽冷的月光照亮阶梯,和阶梯上的牌楼。 夏蝉取下斗笠,玄玉甩掉满身雨水,一人一猫对看一眼,跑上阶梯。 竹叶沙沙作响,石阶两边全都是那种长着鬼脸的血色铃铛花,风一吹,鬼脸摇晃,叫人毛骨悚然。 夏蝉加快脚步,刚穿过牌楼,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前面那座祠堂中传出。 塌了大半的祠堂内,几十上百焦黑的牌位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台子上,被蛛网覆盖。 先前混乱中不见踪迹的老和尚背对门口,跪在那些牌位下,双肩耸动着。 “……阿姐,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你知道这五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妻儿惨死,独我苟延残喘,夜夜为梦鬼侵扰,躲入空门,日日青灯古佛的忏悔,为你诵经祈福……” “……你还觉不够吗?非要让我变得和你一模一样?你可知身在佛门,却要日日服食人血,我藏得有多辛苦吗?明氏历代的罪孽,岂能罚在我一人身上?你为了一个丫鬟,毁了整个明氏啊……” 夏蝉蹙眉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忽然踩到脚下枯枝,发出一声脆响。 老和尚猛地转头,恰逢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老和尚须发皆白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双猩红的眼珠,以及满口野兽般脏污尖锐的牙。 面目诡谲,如同恶鬼。 夏蝉浑身一颤,头发卷起玄玉就从旁边小道逃走。 祠堂后方,被大火焚烧过的枯树焦黑一片,悬挂着大量红线和符纸,风一吹,纸钱和符纸漫天飞扬。 夏蝉浑身紧绷戒备,缓步穿行,走了一会,枯树逐渐稀疏,前方传来浓重的血腥味,风越发阴冷刺骨。 “还我儿子……呃……呃呃……” 怪异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夏蝉浑身一颤,快步闪到树后,眯眼朝前看。 只见一片红色雾气之中,身穿黑衣,背着弓箭的少女背身而立,手掐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脖子将其举到半空。 那男人,就是苏梁远。 雾气一荡,蕙兰手中的人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仍旧在蕙兰手中挣扎不休。 真正的苏梁远跌倒在地,面色惨白,爬起来就朝前跑。 被抓住的是他驾驭的邪祟,是一个因为疏忽大意,害死自己五岁儿子的疯子,不肯承认儿子已死,就跟儿子尸体一起‘正常’的生活了许久。 后来被人发现,当场杀了所有人之后自尽,成了邪祟。 执念就是找儿子,始终认为儿子是跑丢的,看谁都像抓走他儿子的恶人。 没有孩童在场的时候,会无差别攻击周围人,有孩童则会先抓孩童,抓到后‘父慈子孝’,无视他的命令。 这个邪祟本身的杀伤力其实不强,只要牺牲一个男童,就能克制他,但这个邪祟拥有很强大的祟雾。 祟雾能够制造以假乱真的幻象,能够帮助他在祟雾范围内瞬移,还能够爆发出一个愿意为儿子付出一切的父亲的全部力量,抵挡一次必死攻击。 这个能力之前已经用掉,在苏梁远用适龄男童血祭之前,他的祟雾也算是半废了。 苏梁远本以为蕙兰脱困之后,就会去杀故事中提到的那些人,之后他只要等待故事结束,就能找到说书人本尊。 对付一个病秧子,只要不给他再写新故事的时机,问题不会太大。 怎料整个故事的走向突然变了,蕙兰没有去杀人,反倒一直追着他不放,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害他都没有机会收起那面铜镜。 苏梁远被追着,稀里糊涂就跑到了后山祠堂处。 如今的蕙兰已成厉鬼,靠换魂离开铜镜,困在人的躯体里,能力才被稍稍限制,但也能达到鬼级,最起码九幽四层。 九幽三层和四层,看似只差一线,实际上却是邪祟和恶鬼之间的天堑。 在外游荡的邪祟,如无特殊遭遇或者人为干预,永远都迈不进鬼级,走阴人驾驭的邪祟要迈入鬼级,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走阴人万中无一,而这些走阴人中,一半人会死于邪祟反噬,另一半人,会死在邪祟进阶鬼级的仪式上。 真正能跨过这道天堑的,凤毛麟角,镇邪司都是靠着一代代的积累,耗费了无数心血和数不尽的资源,才培养出十大走阴将。 苏梁远估摸着,算上隐藏在外的,整个玄朝迈入鬼级的走阴将不超过二十人。 但这只是说被走阴将驾驭的恶鬼,世间还有很多到处游荡的恶鬼,肆意为祸。 邪祟可以被杀死,恶鬼却能长存于世,无论被压制成什么样,但有一线机会,便会复苏。 对付鬼级以上的存在,只能强行封印,或靠特殊的物品将其全面肢解,打回邪祟境界后,再逐个灭杀。 苏梁远如今只有九幽三层,他所驾驭的邪祟也未达四层,根本不敢同蕙兰硬抗。 他之所以冒险来此找说书人,也是因为严道子这个狗东西告诉他说,说书人的故事能够一定程度上干预走阴人进阶鬼级的成功率,只要让一切处在一个合理的恐怖故事中就可以。 苏梁远不知道严道子是搭上了哪条天地线,得来这么多隐秘的信息。 他以为严道子是念及师兄弟之间的情分,殊不知,严道子也只是在拿他当试验品。 无论是假扮邪祟驾驭邪祟的方法,还是说书人干预进阶鬼级的成功率,谨慎如严道子,都不会自己直接尝试。 血雾迅速追上来,苏梁远加快脚步,抬头朝前看去。 只见乱石堆中,伫立着一口古井,九个破旧的喜轿围绕在古井周围,风吹拂着轿帘,一个个身穿喜服的新娘尸体若隐若现。 古井周围生长着大片纯白色的铃铛花,散发出月华般的柔光,和沁人心脾的甘甜酒香味。 苏梁远跑到井边,忽然发现一直追着他的蕙兰停下脚步,转向井的位置。 苏梁远小心翼翼地后退,这井他探查过,下面有个巨大的酒坛子,坛口被封死,之前明氏祭祀蘖神,肯定就是将新娘丢进坛子中,完成仪式。 井周围生长的白色带酒香的花,定是用来做酒曲的,是明氏玉浆必不可少的材料。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另一边传来,苏梁远转头就见提着刀的络腮胡壮汉气喘吁吁的奔跑,身后树影重重,跟着一个浑身惨白腐烂,生出黑色枯枝的女人。 阴风袭面,空气骤然逼仄沉重,苏梁远看到血雾突然出现在那个惨白腐烂的女人面前。 蕙兰站在血雾中,好像蕴含着滔天的怒火,猛地扑向那个惨白腐烂的女人。 络腮胡壮汉无论如何也杀不死的女人,就在血雾中被点燃,被烧尽,化成一捧黑灰散落大地。 蕙兰转身,眼中流出血泪,看向络腮胡壮汉和苏梁远。 “壮士!这恶鬼凶戾异常,你只要能砍断她四肢和头颅,我就有办法消灭她!现在只有你我联手,才能逃出生天。” 苏梁远向络腮胡壮汉发出邀请,他看上了壮汉手中那柄煞气满满的刀。 鬼怕恶人,尤其是刽子手,怕的就是那沾染无数生人性命的煞气。 用壮汉手里的刀,肢解蕙兰附身的躯体,就能压制蕙兰的力量,不然他也活不成。 为表诚意,苏梁远立刻拼尽全力在蕙兰周身铺开祟雾,压制她的血雾。 “快!” 发现苏梁远是个走阴人,络腮胡壮汉眼睛一瞪,凶恶之气立现,提刀就朝蕙兰皮开肉绽的脖子砍去。 “不准碰我姐姐!” 喵嗷! 玄玉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扑壮汉面门,猫爪挥下,壮汉脸上顿时多了三道渗血爪痕。 砰! 重物落地,骨碌碌地滚到玄玉面前,赫然是夏蝉双目大睁的脑袋。 夏蝉的身体,还双臂展开,挡在蕙兰,也就是桑雀的身体前。 喵嗷!!! 玄玉冲向夏蝉,夏蝉的身体软软的倒下,手里的铜镜也掉落在地。 “无量寿佛,二位施主可愿与老僧一道,扫清这明府中的魑魅魍魉!” 一身僧衣,拄着禅杖的老和尚也到了。 三人,围杀! * 现代,桑家。 黑暗几乎淹没整间书房,只有桑晚胸口莫名亮起的一点光,照亮书案。 鲜红的血点在写满墨字的纸上晕开,毛笔从桑晚手中掉落,耳鸣声尖锐,室内冷得呵气成冰。 桑晚按住流血不止的鼻子,视线开始恍惚,最终难以支撑,昏倒在地。 小雀对不起,妈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汪!汪汪! 小将军着急大叫,呜呜地用脑袋顶着桑晚。 嗡~ 桑晚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屏幕亮起,有一条新的通知消息。 【‘笔耕者’邀请你加入群聊‘故事接龙’群,进入可查看详情】 一阵冷风,吹飞桌上拓印着山鬼令牌的临摹纸,轻飘飘的落在手机上。 嗡——嗡—— 手机来电,震动着朝着桌子边缘滑动。 来电显示,徐淑芬。 汪!汪汪! 第98章 盘点收获 从明府逃出来之后,天很快就亮了,大家惊魂未定,回到通往东阳县的主道上,找了个太阳能照到的地方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 杀了三只公鸡吃,烤干身上的衣服,吃饱喝足有力气之后,劫后余生的一行人顾不上缅怀死去的人,继续上路,朝东阳县狂奔。 桑雀实在是累了,跟秦芳茹,何守慧,何守安还有夏蝉和玄玉一起坐驴车,其他人步行。 明府出了那么多变故,这头黑驴竟然在外面好好的,不愧是严道子的坐骑。 在驴车上,桑雀大概了解何守安一家人发生了什么事。 何守安被假的刘天佑带走之后,他还算是机灵,发现不对劲就自己跑了,一直躲在某个房间里。 后来是何守慧带着一竹筒黑狗血找到何守安,用黑狗血逼退追着何守安的邪祟,顺利跟爹娘汇合。 可惜暴雨天,黑狗血很快被冲散,他们带的也不多,经过明府另一处有井的院子时,何守慧被井里突然出现的邪祟一把扯住了头发,差一点掉到井下面。 是秦芳茹反应迅速,直接跟着跳井,抓住井边缘拉住了何守慧。 何守慧也没想到,她娘会拼命救她,她一直以为在爹娘心里,只有儿子最重要。 但是秦芳茹那时候跟何守慧说,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能拼了性命救下幼娘,所以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何守慧再出事。 最后,何宝胜抓着秦芳茹,秦芳茹让何守慧顺着她的身体爬上去。 奈何井里的邪祟对普通人来说根本无法抗衡,何宝胜和秦芳茹牺牲了自己,救下了他们两个孩子。 “娘,你们最后怎么得救的?”何守慧问。 秦芳茹微微摇头,“不知道,我跟你爹当时被好多手抓着掉到井底,就想着我们能坚持下去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让你们无依无靠,只要天亮就好了。” “然后我们听到了唱歌声,就是瘦猴她娘整天唱的那个‘青石头青’啥的,那些手就不见了,然后……然后好像是有一个新娘子,紧接着就是你们看到我们的时候了。” 桑雀在旁边默默听着,心想,很有可能是蕙兰救了秦芳茹和何宝胜。 蕙兰自己没有愿意为她牺牲的爹娘,看到秦芳茹和何宝胜这样的爹娘,肯定会羡慕吧。 但桑雀也只能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总归何宝胜他们一家全都活了下来,就是莫大的幸运。 夏蝉枕在桑雀腿上,蜷成一团睡着了,玄玉也呼噜呼噜地睡在旁边,桑雀靠坐在那里,闭上眼睛,继续抵抗复苏副作用的滴答声。 她转移注意力,在心里算了算这次明府一行的得与失。 从井里出来时,她包里多了三件东西。 铜镜,一本笔记,还有一双绣花鞋。 绣花鞋是桑雀怎么也没想到的,因为这双鞋上绣的是牡丹,跟明府那些新娘子脚上的绣花鞋都不一样。 这双绣花鞋是在黑山村时,她陷入隐界,被万箱头驾驭的诡新娘追杀,穿在诡新娘脚上的那双。 这么看来,瘦猴家那口井和明府各处的井因为童谣的诅咒,是连通的,很可能明府后山,蕙兰尸体所在的古井,才是诅咒真正的源头。 铜镜和绣花鞋的具体作用,桑雀要等到了东阳县,点上魂烛观想之后才能弄清楚。 目前,她只能推测出铜镜有封印鬼的能力,绣花鞋既然能进入隐界,对于其他的邪祟或者恶鬼的封锁,肯定也有突破的能力。 但代价是什么,让桑雀有点担心。 那本笔记是明婉兮日常记录的杂记,里面记录着明婉兮和蕙兰相关的事情,可能明婉兮是想要有人记住她们,知道她们的故事,才特意把笔记给她的吧。 如果没人知道真相,明婉兮到死都只是一个怪胎,蕙兰一个丫鬟,更加不会为人所知。 笔记等她有空再仔细阅读,对于明婉兮和蕙兰,桑雀也有着好奇心。 除此之外,这次还得到一把能够通过吸食人血,补充煞气的直刀。 刀刚入手的时候,她脑中就快速闪过一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 说明这刀曾是战场上某人的佩刀,杀过不少人,但能成为这样特殊的存在,肯定另有缘由。 比起用剑,桑雀更喜欢用刀。 还有一件阴物,是苏梁远最后没来得及使用的,那是一片很长的红指甲,尾部还带着干的血肉,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浑身指甲疼。 具体作用到时候跟铜镜和绣花鞋一起查看。 实物的收获就这些,她损失的有杀猪刀,尸虫和铁剑。 非实物的收获……嗯?桑雀脑中的滴答声忽然停了。 她侧身用袖子遮着看了眼怀表,上午十点,复苏的副作用差不多刚好过了十二个小时。 没有了复苏副作用的折磨,桑雀吸口气,试着进入观想之中,跟阴童友好的沟通了一番。 十分之后,桑雀睁开眼,弄清楚了这次非实物的收获。 村怨提供的复苏能力,副作用从二十四小时缩短到十二个小时,也就是每隔十二个小时她就能用一次。 村怨能力加强之后,通过钥匙打开戏楼,戏楼出现了三层,鬼级以下的邪祟和人都能困住。 老田也重新现身上岗,再加上目前已经关进去的剥皮匠和五个小孩,杀伤力也有所提升。 村怨实惨,好不容易晋升逃脱,阴童后脚追上来,又给它按回去,老老实实的当阴童心脏的替代品。 桑雀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厌胜钱的卦象已经有七个了,下午在路上的树林子里搜索一下,争取凑齐八个,给村怨也盖个‘山鬼印’,不要让失控的事情再发生。 最后,阴童吞了苏梁远那个邪祟,又顺利踏入九幽第三层,祟雾得到加强。 苏梁远之前能做到的事情,桑雀现在都能做到,瞬移,困敌压制,制造以假乱真的幻象。 唯独那个挡下阴物攻击的能力,阴童这个熊孩子没有获得。 桑雀仔细想想也能理解,之前那个邪祟身为父亲,愿意为了儿子付出性命抵挡全力一击,阴童没有那种感情和执念,遇到危险要不是她压着,阴童说不定早就跑了,趁她不注意还偷吃战利品,妥妥的熊孩子。 驯服阴童之路,还很长! 胳膊上有点痒,桑雀没敢直接挠,蕙兰占用她身体的时候,被络腮胡砍了好几刀,后来经过夏蝉头发的缝合,她现在身上到处都是刀伤。 桑雀都有些不敢回家了,老妈看到肯定又要心疼,但这些伤口还是要消毒和重新缝合,不然将来满身都是蜈蚣一样的疤痕。 不知道上次急诊室那个男医生还在不在,他缝的不疼,人还很好。 拉起袖子,桑雀看到自己的伤口,双眼微睁。 她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大半,夏蝉留下的头发被排出来,只剩一条淡粉色的疤痕,她的皮肤上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味,并且明显白了不少,那种失去血色的惨白。 桑雀不由按向自己心口,这是老和尚那个‘不死诅咒’吗?她吞了口唾沫,突然好想吃血旺! 扫了眼对面靠在一起睡觉的母子女三人,桑雀拉开衣襟,看到自己心口没有诅咒的印记,暗暗松了半口气。 这个诅咒让桑雀忐忑难安,她赶忙掀起车厢旁边小窗的帘子让光透进来些许,取出明婉兮的笔记开始查看。 第100章 诅咒 驴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奔驰,满纸墨字在眼前乱晃,桑雀太困太累,迷迷糊糊的睡去。 她沉入梦中,仿佛看到了五十年前蘖神祭那天发生的一切。 …… “蕙兰!”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成群的乌鸦因这一声呼唤被惊飞。 后山树林,乱石堆中,一丛丛白色铃铛花风中摇曳,酒香扑鼻。 九顶花轿围绕在古井周围,其中传出阵阵哭声,每顶花轿旁都站着一个手持长刀的家丁。 两个家丁押着被捆绑的蕙兰,将其按在井边,盖头遮住蕙兰的脸,她嘴巴被布条绑住,呜呜摇头,满眼是泪。 她原本是顺从的,听到了明婉兮的声音,才开始挣扎。 明婉兮一袭白衣,披着蕙兰亲手给她缝制的竹青色斗篷,站在树木的阴影下,拉下兜帽,露出她那张洁白如雪的脸。 “你来做什么,给我回去!” 正气十足的声音从人群那边传来,明婉兮抬头,看到一群披着黑色斗篷,戴着印有明氏家族纹饰面具的人。 那都是明氏的族老,一群老不死的男人。 刚才出声的,自然是她爹明世隆,后面还有个小的快步跟上来,是她的胞弟明清扬,他也十六了,跟蕙兰一般大,作为未来家主的继承人,第一次参加蘖神祭。 明清扬是祖母养大的,跟祖母一样厌恶她,觉得她是明氏的污点。 明婉兮看向蕙兰,“把她还给我,我要带她离开明府。” 呜呜! 蕙兰用力挣扎着摇头,晃掉盖头,露出满是泪的脸,她用哀求地眼神看着明婉兮,求她不要这样。 后面的管家认出蕙兰,心头一震,意识到蕙兰替了蕙心。 可幸好,明氏族老和家主并不认识蕙兰,他们也不在乎蕙兰还是蕙心,只要是年纪合适的少女便可。 旁边的明清扬也认出蕙兰,但他也没有声张,只是看向明婉兮,眼底带着深深的厌恶。 “放肆!”家主明世隆厉喝一声,“这是给蘖神的祭品,岂容你说要就要?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去,否则家法伺候!” 明婉兮没走,反倒从树荫中走出,站在落日余晖下,感受着夕阳的温暖,她的皮肤逐渐开始泛红,如同烈火加身,被灼烧着。 “我说了,把她还给我。” “明婉兮!你要为了一个丫鬟,忤逆不孝吗?!” “她不是丫鬟,她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明婉兮坚定地看着明世隆,眼神毫不退让。 “还有,什么是孝,无条件的顺从,对你们做下的恶视而不见,就是孝了吗?” 明婉兮又看向蕙兰。 “不顾自己的需求甚至是性命,明明不愿意还要勉强,一味的满足他人,就是孝了吗?” 明婉兮低头,看自己被阳光灼伤的手,“这样的孝子贤孙,我不想做。” 第97章 逃出生天(给‘独宠孤鸽\’加更) 桑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自己感觉就像一瞬。 一瞬的恍惚之后,她回过神,看到眼前的场景,心脏紧缩,头皮紧绷。 饶是她一向淡定,看过不少限制级的分尸片,此刻也被吓得颤抖,朝后跌坐。 三个人,居然可以被撕得如此彻底,又重新拼合成一个人。 不,眼前的东西已经不能说是人了,那是桑雀贫瘠的语言,根本形容不出的,不可名状的样子,是看一眼就让精神遭受重创,产生错乱和不可抑制的恐惧! 桑雀抬起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满手都是鲜血和碎肉。 她的视线甚至都有些恍惚,感觉地上的东西要活过来一样,在她耳边发出古怪的声响。 桑雀感觉到恶心和恐惧的同时,心中还有一种怪异的满足感,就像她小时候渴求已久的玩具,终于得到了一样。 对阴童来说,是被压抑许久的创造才能终于得到发挥,制作出了让她满意和喜悦的艺术品。 周围祟雾逐渐散去,八个新娘骤然出现在面前,惊得桑雀头皮一紧。 不过那八个新娘的干尸已经失去了行动力,不远处,焕然一新的阴童扬起头,两只手高高举起,死死抓着半空中缠绕着黑色细丝,不断挣扎的心脏。 一来一回,拉扯角力,一点点往她胸口的破洞里塞。 村怨剧烈挣扎,攀附在心脏上的黑色细丝疯狂延伸,像鞭子一样抽打周围的一切。 狂风呼啸,乱石倒塌。 桑雀从新娘之间闪出去,看到地上的铜镜,顺手捡起来,跑到井边拿好那柄直刀,拉住夏蝉的手。 “先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桑雀身体突然僵住,感觉到一股足以冻结她灵魂的深寒,从背后的井中溢出来。 一道微风,吹起桑雀发尾,古井周围的白色铃铛花迅速染上一层血色,朝着周围蔓延。 夏蝉和玄玉也感觉到了这股寒意,全都僵在原地,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层血色从八个新娘脚下扫过,八个新娘身上各处迅速开出一朵朵红色的鬼脸花。 蘖神,苏醒了! “姐姐!” 夏蝉突然发出惊恐的大叫,桑雀感觉脖子伤口处又疼又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她抬手摸过去,摸到一株嫩叶。 不光是脖子上,还有身上各处的伤口中,都有那种红色铃铛花的嫩叶生长出来。 喵—— 玄玉倒地翻滚,夏蝉痛苦皱眉,身上同样长出了那样的嫩叶,包括远处的阴童,也正被快速生长的嫩叶侵蚀。 与此同时,远在明府外院的刘天佑,躲在桌下的何守安,被压在棺材里的瘦猴,棺材外的寇玉山…… 以及踩着高跷吃人的邪祟,挑着人头的护院,叫着‘陪我玩儿’的小孩们,无一幸免。 沙沙…… 明月高悬,雨水褪去,整个明府的血色铃铛花摇动起伏,深深浅浅,如同血海大浪。 桑雀也不知道是她做了什么,还是村怨和阴童的争斗触动了什么,导致蘖神突然苏醒,在他们彻底被这种古怪的花侵蚀身体之前,她们必须离开明府,或许只要离开这里,就能得救。 第102章 知女莫若母 桑雀掀开箱盖回到家中,发现箱子被换了位置。 她离开时,是从花园杂物间里这个放杂物的大箱子进去,现在大箱子在书房中,肯定是老妈挪的,为了验证她开门是根据地点标记,还是根据‘门’本身标记。 现在看来,她用了哪扇门,之后门的位置改变,她的位置也会随之改变。 也就是说,接下来要是去望山城,她可以找镖局运一口大箱子,不用自己每天守在那边。 松口气的同时,桑雀又有点失望,因为镖局运箱子期间,老妈肯定会要求她正常上学。 “妈~我回来了~” 桑雀带着玄玉从箱子里出来,无人回应。 汪汪!汪汪! 小将军的叫声从花园那边传来。 喵~ 玄玉跳到书桌上,蹲在桑晚写毛笔字用的墨水旁。 桑雀过去看了眼,桌案上干干净净,玄玉是说墨有问题? 桑雀赶忙从书房出去,找了一圈,都没见到老妈的踪迹,顿时慌了神。 拿到手机开机,给老妈打电话。 电话立刻就接通,就好像老妈一直守着手机一样。 桑雀呼口气,“妈你去哪了?” 电话那头,桑晚清了下嗓子,“那个小雀,你先别着急啊,妈妈有点肺炎的症状,正在医院挂吊瓶。” “严重吗?咱家隔壁的医院对吗,我马上过来!” “不严重的,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先洗澡换衣服再过来接我,我就快打完了。” “好,那我手机放手边,你有事立刻打我电话。” 桑雀给玄玉拆了两个罐罐放桌上,草草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头发也只吹了半干就带好手机出门,留玄玉和小将军看家。 到医院门诊输液室,看到老妈坐在那里挂吊瓶,没有骗她,桑雀悬着的心才放下。 “妈,你怎么突然就肺炎了?” 桑晚听到声音,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般,定定地看着桑雀,里里外外地扫视。 桑雀走过去坐下,“我没事,你看我脖子上的伤,都自己愈合了。” 桑晚放下心来,温和一笑,“看来你有奇遇啊,不愧是爽文主角!” 桑雀到嘴边的话又压下去,笑了笑,看老妈一瓶药见底,出去找护士拔针,顺便问问老妈的病情。 拔完针后,桑雀推着轮椅出去,走廊里迎面过来一个男医生,惊得桑雀立刻蹲下去躲到轮椅侧面。 桑晚看看男医生又看看桑雀,略微一想,就猜到桑雀肯定是上次到医院缝针,怕麻烦,又胡说八道了。 等男医生走过去,桑雀把桑晚的轮椅当滑板车,带着桑晚逃离医院。 “妈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鸭血粉丝汤吧。” 夏夜的风吹着,满是烧烤的味道,桑晚看得出来,桑雀心情不错,应该是诡王朝那边暂时没什么烦心事。 吃饭的时候,桑晚发现桑雀加了很多份鸭血,还有她之前故意晒黑的皮肤白了一个度,气色不是很好,像是缺血。 吃饱喝足,桑雀又去逛超市,给夏蝉买了点好吃的,还有水果什么的。 回到家,桑雀抱着半个西瓜拿着勺坐在沙发上,准备跟老妈讲她的经历。 但是没等桑雀先说,桑晚就打断她,把手机递给桑雀。 桑雀咬住勺子接过手机,看清老妈手机上那条邀请入群的通知信息,桑雀嘴里的勺子掉下来,喉咙发紧,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我知道,我如果不先跟你坦白,你肯定会瞒我一些事情,那妈妈今天就以身作则,信守我们的约定,任何事都不向你隐瞒。实际上,我不是突然就得了肺炎,是因为使用了说书人的能力,付出了代价。” 桑雀被震惊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母女俩四目相对,玄玉蹲在茶几上,呼噜呼噜舔毛。 桑晚继续道,“昨晚我昏倒了,徐阿姨,就是徐淑芬,她正好打来电话,手机震动掉在地上,小将军着急乱抓,竟然接通了电话,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小将军叫,也不知道徐阿姨是怎么听懂的,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医院了。” “昨晚徐阿姨送我过去的时候,我的病症确实很急,但是到早上,症状就轻了很多,连医生都摸不着头脑,最后在我的要求下,没有住院观察,只在门诊打针,接下来吃点药巩固一下,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明天有空的话,你帮我去谢谢徐阿姨吧。” 桑雀把西瓜放到一边,眼含愧疚,“对不起妈,又是我连累了你。” 桑晚笑,“我之所以跟你说的这么直白,就是不想让你挣扎内耗,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会感到愧疚是因为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就畏手畏脚。” “而且,能帮到你,对我而言是一种成就感,谁愿意当拖累人的废物,对不对?你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可能一帆风顺,我希望咱们母女俩能足够的坦诚,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力量,这样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无论是在诡王朝还是在这边,无论是你还是我。” 桑晚看向她的手机,故事接龙群突然找上她,说明她已经开始陷入世界的阴暗面,并且越陷越深。 “小雀,我们是母女也是战友,彼此之间最怕的就是互相隐瞒。我们都关心对方,甚至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但我们不能真把付出生命当做最后的退路,我们应该互相扶持着,好好的活着。” “那这个邀请,你打算怎么办?”桑雀问。 桑晚拿过手机,“虽然我很好奇这个群背后的事情,但是我们目前的力量还不够,贸然加入,只会被利用,放着不管也容易发生未知的变故,所以……” 桑晚果断点了拒绝,之后那条通知信息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一直等到桑雀回来才点,也是为了让桑雀看到,然后放心。 “对了,群的事情我已经侧面告诉了徐阿姨,她似乎认识一些‘相关人士’,相信会有人去查的,眼下我们还是专注在你这里比较好。” “只有你足够强大,我们才能从容的面对所有事。现在说吧,关于说书人的事情,事无巨细,别想骗妈妈哦~” 桑晚做了个‘盯着你’的手势,桑雀叹气,她本来都想好了,说书人的事情暂时不说,没想到她能在明府脱困,其中还有老妈的助力。 果然,她只是个小说主角,而老妈,是掌控一切的神! 桑雀向她的神献上西瓜,“您吃,我说。” 长夜漫漫,母女俩无心睡眠,从客厅说到书房,桑雀嘴巴没停,除了说还在吃。 桑晚一直在记笔记,把所有关于说书人的细节问题都梳理出来,将说书人的规则一条条总结。 “……妈,你说我下次遇到说书人,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避免被卷入他的故事中?” 第103章 妈妈你是魔鬼吗? 桑雀现在没有生存压力,就懒得动脑子,想要心安理得的‘抄答案’。 桑晚看穿她的心思,直接道,“根据你的描述,还有我自己的体验,说书人的故事,从一开始就不要介入,是最稳妥的办法。写故事的要素无非就是时间,地点,人物这些。你遇到的苏梁远是想从消灭所有人物入手,方向是对的。” “没有人物就没有故事,同理,没有地点,故事也就无法进行。你只要尽快远离当下地点,那在该地点即将发生的一切,就都牵扯不到你身上。” “我还发现一点,说书人在写故事的时候不会直接写出活人的名字,只会用标签去圈定故事中的人物,这一点背后的原因还有待考证,但是说书人在明府的故事中直接写出了蕙兰的名字。” “这是不是说明他可以操控邪祟,却不能直接操控人的行为,说书人的力量也是类似邪祟鬼神的力量,是利用邪祟鬼神间的层级压制在操控邪祟,对于人则要通过影响周围环境,利用邪祟,增加设定,以及铺设钩子等等手段,将故事中的人导向他需要的点位。” “就像你陷入镜子里时,蕙兰那些带有怨念的记忆就是我给你下的钩子,我也只是设定出了镜中世界样子,之后的一切就会顺理成章的发生。” “你看到蕙兰怨念的记忆,就会让村怨吸收那些怨念,合理的升级,合理的打破镜子封印,最终也会合理的脱离镜子,回到你的身体中。” “合理,是个重点,所以关于你的情报,你必须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我,我对你情况掌握得越是全面,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才能更好更省力的帮你。” 桑雀惊道,“还下次?我下次见到说书人,三秒内搞不定他,我绝对跑路!有多远跑多远,绝对不再踏入他的故事中。” 桑晚没接话,继续道,“你之前的推测是对的,现代和诡王朝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我使用说书人的力量之后,故事接龙群立刻就找上我,所以我怀疑,故事接龙群里的成员也拥有类似说书人的力量,就是可能没有说书人那么强大。” 桑雀点头,又疑惑,“那我们遇上的两次是怎么回事?是群里先写了故事,才有我们遭遇的事情,还是我们遭遇的事情原本没什么,但是被群里的人影响,走向了灵异?” “具体机制,目前还不知道,以后再说吧,反正徐阿姨会找人去查的。对了,还有件事,你那山鬼令牌的作用,搞清楚了吗?”桑晚问道。 桑雀摇头,“没有,我只远远的看到了说书人,并没有跟他直接接触,所以什么都没问到,而且……我说不上来,感觉说书人对我没有恶意,但目前也不愿意跟我接触。” 桑晚蹙眉,“他不是对你没有恶意,而是你通过了他的考验。” “妈你从哪看出来的?” “你离开镜子之前,最后回答的那几个问题。” 桑雀想起那时候,她火气上头,纯粹就是本能反应,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顿时担忧起来。 “妈,我不会说错什么话吧?” 桑晚安慰道,“那些问题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可能你的回答跟他的想法类似,所以他觉得你未来某一天面对某些事的时候会站在他那边,就没有再干预你。” “那山鬼令牌是有什么问题吗?”桑雀转回正题。 桑晚蹙眉,“我拓印令牌的临摹纸原本没有夹在书里,但是昨晚它却出现在说书人写故事开头的那张纸上面,你在明府的时候,拿到的部分故事书稿后面会自动出现后续故事内容吗?” “没有,最起码我看到的那两张没有。” “那就是山鬼令牌的力量让那张纸显现出了说书人的故事,在提醒我去救你,包括我昏倒之后,也是那张纸被风吹起来,落在手机上,徐阿姨就打来了电话。” “如果是以前,我会觉得是巧合,但现在,我觉得这世间可能真有一个叫‘山鬼’的神明,在暗中注视着你,令牌就是某种锚点。” 桑雀突然头皮一紧,“妈你别说了,我现在特别怕这种,有时候甚至感觉说书人背后还有说书人在操控我,简直不能细想。” 桑晚笑了笑,“现在你们已经到了东阳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桑雀想了想道,“主要目标当然还是继续提升自己,也帮阴童和村怨提升,增加自己的实力,但是心灯目前把我锁死在三层了,心灯不达到四层,我就没办法迈入四层。这个需要时间积累,急不得,在这之前,我需要加深我对诡王朝各方面的了解。” “所以我还是要尽快加入镇邪司,在镇邪司中学习,正好东阳县就有镇邪司分部,我之后去问问,加入镇邪司需要怎样的考核,接下来就针对性的准备。如果成功加入镇邪司,就能够使用镇邪司的香器,我想,那东西应该是个‘外置心灯’,能暂时加强我自己的心灯。” 桑晚点点头,又拿起笔,“你有规划就好,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觉吧,我把你这三天收集到的信息再整理一下。” 桑雀站起来,强行把老妈的笔记本合上。 “今晚我要跟你睡,明早我去一趟诡王朝,安顿好夏蝉就回来,中午在家吃饭,下午去感谢下徐奶奶。” “反正到了东阳县就暂时安全了,寇玉山他们也要在东阳县落脚,我就先打听各路消息,准备镇邪司考核,再多帮你了解一下诡王朝的风土人情,完善你小说的详细世界观。” 桑雀直接推着老妈的轮椅,离开书房。 “接下来这段时间呢,我主要陪你,你每天一个人去做复健也很辛苦的,我不能让你年纪轻轻就过得跟空巢老人一样。” 桑晚失笑,任凭桑雀给她推到卫生间去洗漱。 “我才三十出头,怎么就空巢老人了?出门在外你别喊我妈,你看谁会把我当你妈妈看?那你明天中午想吃什么,妈妈亲自嗯……给你叫外卖。” 桑晚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谁能不喜欢女儿陪在身边,一起吃饭的感觉呢? “我想吃血肠!” 桑晚接过桑雀递来的牙刷,“刚才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小雀,你要不要买点阿胶或者红枣吃吃看?你渴望血制品可能是因为你伤口的快速恢复,消耗了你大量的气血,要不咱们去找个老中医把把脉开点药?” “中医能治诅咒吗?” “万一有效呢?这可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那咱们俩都去把脉!你也看看有没有后遗症。” “对了,你作业什么时候写,还有最后一周可就开学了,你之后要去望山城吧,运个空箱子上路就行,这样你还能上一个多月的学,高二了,距离高考就剩下……” “妈你是魔鬼吗!快别说了!刷牙!” 第98章 盘点收获 从明府逃出来之后,天很快就亮了,大家惊魂未定,回到通往东阳县的主道上,找了个太阳能照到的地方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 杀了三只公鸡吃,烤干身上的衣服,吃饱喝足有力气之后,劫后余生的一行人顾不上缅怀死去的人,继续上路,朝东阳县狂奔。 桑雀实在是累了,跟秦芳茹,何守慧,何守安还有夏蝉和玄玉一起坐驴车,其他人步行。 明府出了那么多变故,这头黑驴竟然在外面好好的,不愧是严道子的坐骑。 在驴车上,桑雀大概了解何守安一家人发生了什么事。 何守安被假的刘天佑带走之后,他还算是机灵,发现不对劲就自己跑了,一直躲在某个房间里。 后来是何守慧带着一竹筒黑狗血找到何守安,用黑狗血逼退追着何守安的邪祟,顺利跟爹娘汇合。 可惜暴雨天,黑狗血很快被冲散,他们带的也不多,经过明府另一处有井的院子时,何守慧被井里突然出现的邪祟一把扯住了头发,差一点掉到井下面。 是秦芳茹反应迅速,直接跟着跳井,抓住井边缘拉住了何守慧。 何守慧也没想到,她娘会拼命救她,她一直以为在爹娘心里,只有儿子最重要。 但是秦芳茹那时候跟何守慧说,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能拼了性命救下幼娘,所以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何守慧再出事。 最后,何宝胜抓着秦芳茹,秦芳茹让何守慧顺着她的身体爬上去。 奈何井里的邪祟对普通人来说根本无法抗衡,何宝胜和秦芳茹牺牲了自己,救下了他们两个孩子。 “娘,你们最后怎么得救的?”何守慧问。 秦芳茹微微摇头,“不知道,我跟你爹当时被好多手抓着掉到井底,就想着我们能坚持下去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让你们无依无靠,只要天亮就好了。” “然后我们听到了唱歌声,就是瘦猴她娘整天唱的那个‘青石头青’啥的,那些手就不见了,然后……然后好像是有一个新娘子,紧接着就是你们看到我们的时候了。” 桑雀在旁边默默听着,心想,很有可能是蕙兰救了秦芳茹和何宝胜。 蕙兰自己没有愿意为她牺牲的爹娘,看到秦芳茹和何宝胜这样的爹娘,肯定会羡慕吧。 但桑雀也只能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总归何宝胜他们一家全都活了下来,就是莫大的幸运。 夏蝉枕在桑雀腿上,蜷成一团睡着了,玄玉也呼噜呼噜地睡在旁边,桑雀靠坐在那里,闭上眼睛,继续抵抗复苏副作用的滴答声。 她转移注意力,在心里算了算这次明府一行的得与失。 从井里出来时,她包里多了三件东西。 铜镜,一本笔记,还有一双绣花鞋。 绣花鞋是桑雀怎么也没想到的,因为这双鞋上绣的是牡丹,跟明府那些新娘子脚上的绣花鞋都不一样。 这双绣花鞋是在黑山村时,她陷入隐界,被万箱头驾驭的诡新娘追杀,穿在诡新娘脚上的那双。 这么看来,瘦猴家那口井和明府各处的井因为童谣的诅咒,是连通的,很可能明府后山,蕙兰尸体所在的古井,才是诅咒真正的源头。 铜镜和绣花鞋的具体作用,桑雀要等到了东阳县,点上魂烛观想之后才能弄清楚。 目前,她只能推测出铜镜有封印鬼的能力,绣花鞋既然能进入隐界,对于其他的邪祟或者恶鬼的封锁,肯定也有突破的能力。 但代价是什么,让桑雀有点担心。 那本笔记是明婉兮日常记录的杂记,里面记录着明婉兮和蕙兰相关的事情,可能明婉兮是想要有人记住她们,知道她们的故事,才特意把笔记给她的吧。 如果没人知道真相,明婉兮到死都只是一个怪胎,蕙兰一个丫鬟,更加不会为人所知。 笔记等她有空再仔细阅读,对于明婉兮和蕙兰,桑雀也有着好奇心。 除此之外,这次还得到一把能够通过吸食人血,补充煞气的直刀。 刀刚入手的时候,她脑中就快速闪过一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 说明这刀曾是战场上某人的佩刀,杀过不少人,但能成为这样特殊的存在,肯定另有缘由。 比起用剑,桑雀更喜欢用刀。 还有一件阴物,是苏梁远最后没来得及使用的,那是一片很长的红指甲,尾部还带着干的血肉,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浑身指甲疼。 具体作用到时候跟铜镜和绣花鞋一起查看。 实物的收获就这些,她损失的有杀猪刀,尸虫和铁剑。 非实物的收获……嗯?桑雀脑中的滴答声忽然停了。 她侧身用袖子遮着看了眼怀表,上午十点,复苏的副作用差不多刚好过了十二个小时。 没有了复苏副作用的折磨,桑雀吸口气,试着进入观想之中,跟阴童友好的沟通了一番。 十分之后,桑雀睁开眼,弄清楚了这次非实物的收获。 村怨提供的复苏能力,副作用从二十四小时缩短到十二个小时,也就是每隔十二个小时她就能用一次。 第101章 何不凝 “小五小六!” 何不凝满面怒容,大喝一声,可院外树叶沙沙,无人响应。 说书人慢条斯理,握拳到嘴边,“咳,咳咳~” 他一咳,何不凝立刻如临大敌,浑身紧绷,僵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 说书人在故事进行中会疾病缠身,就像故事的起承转合一样,越到故事高潮,病痛折磨越严重,身体所承受的负担也就越大,只有故事画上句点的时候,说书人身上的病痛才会消失。 但病痛消失了,寿命的消耗却无法弥补,故事中过了多少时间,就会双倍,五倍乃至十倍消耗说书人的寿命。 故事对现实的影响越深,这种消耗也会随之加深。 所以说书人的故事都很短,如非必要,他们也不会靠故事去影响朝廷大势,毕竟命耗不起。 每一个故事,都尽可能圈在一个本身有诡事的地方,以此借力,用一夜时间,最后杀光所有人,这样后续的影响和所付出的代价最少。 镇邪司,显然不适合开展说书人的故事。 意识到说书人在用咳嗽声吓唬他,何不凝两条剑眉舒展,依旧堵在门口,冷声问道,“你是来自投罗网的?还是说你打算背叛九歌,供出其他人的下落?” 说书人扬唇一笑,“我若真的背叛九歌,师弟怕不是要在我交代之前就冲冠一怒,‘误杀’了我?”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溅。 说书人仔细瞧着他这个二十出头,就已经统领全秦州夜游使的好师弟,他未曾靠父辈蒙阴,十五岁就加入镇邪司,从普通差役做起,也就六年多时间,就做到了今天这一步。 整个秦州,除了镇守州府的走阴将,就属他最有实权。 “师弟,你说你放着去盛京任职的机会不要,偏要留在这秦州,还去统领最危险的夜游使,天天就盯着九歌的踪迹,累是不累?你这到底是想‘为民除害,匡扶正义’,还是想……找什么人?” 何不凝闭口不言。 说书人好整以暇,“你我多年未见,幼时你还总喜欢跟在我身后,缠着我给你讲故事,现在却连一盏茶都不肯给我。” “算了,说正事,你也知道,九歌从古至今,主要成员永远都只有九人,历朝历代,也都是九歌在暗中稳定时局。” “巫庙并非淫祀,九歌也并非邪教徒,若从根上论,这镇邪司也是巫娘娘一手建立,若巫庙是淫祀,镇邪司又算什么?你真正该去抓的,是鬼戏班!” 何不凝面无表情,声音依旧冰冷,“此事不劳你操心!” 说书人苦笑摇头,“怎能不叫我操心?你紧咬着九歌不放,大家叫苦不迭,九歌中不安分的也就我一人,其他兄弟姐妹都是无辜的。所以我来,是要给你一条关于鬼戏班的线索,你可知五十年前东阳县外翠云山中的明氏?” 何不凝略微思索,面上却滴水不漏。 “明氏玉浆何时到了宫里娘娘们的面前,明氏又是何时拜起了蘖神,师弟不妨去查查,这个蘖神的蘖,究竟是哪个蘖。鬼戏班供奉的可是戏神,这戏子嘛,最会变脸!” 何不凝眼神一厉,猛地射向说书人。 说书人若有所指的笑,“师弟莫要误会,我可没有污蔑当朝丞相的意思,今日言尽于此,九歌和鬼戏班,究竟哪个危害大,师弟心里自有一杆秤。” 说完,说书人站起来,放下一个葫芦状的小药瓶。 “铃医给你的药,记得按时吃,看在我今日送药又送情报的份上,师弟可否让让?” 四目相对,何不凝最终还是让开一条道给说书人,他若真的想走,何不凝留不住他。 说书人走到何不凝身边,顿住脚步,“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我找到了小师妹。” 何不凝猛地转头,这一刻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难掩的震惊。 “她在哪?” 说书人神秘莫测的笑,“她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记得你说过,见到她,就杀了她对吗?抓紧机会吧!” “别走!把话说清楚!” 何不凝转身就朝说书人抓去,说书人的脑袋突然扭转到身后,变作一个猫脸老太太。 何不凝浑身一颤,猛地醒过来。 竟然是梦! “头儿,你要是太累,就去休息休息吧。” 书房里,小六帮忙整理各地呈上来的公文,心疼地看着何不凝,小五在旁边不断点头。 何不凝想去按太阳穴,忽然发现他手心多了一个葫芦状的药瓶,果然不是普通的梦。 小六刚想说话,旁边的小五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何不凝现在明显有要紧事在思考,不能打断。 何不凝回忆说书人最后说的那些话,他提到明氏,明氏在东阳县外翠云山,那是从汤原县到东阳县的必经之路。 所以他是在那里遇到了她,汤原县和周边村落刚刚遭受过鬼戏班的献祭,她必然在那些幸存的流民之中。 这也跟自己之前查到她们最后的落脚地在汤原县附近相吻合。 是谁? 她是不是正在来东阳县的路上? 何不凝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感觉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可他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思绪,阻止自己再思考下去。 “小五小六,备马,我们现在就回望山城!” 小五和小六对看一眼,两人拱手告退。 “等等,离开之前,去把五十年前关于翠云山明氏的档案全部提出来,带走。” “是!” 何不凝眉头紧锁,找了她这么多年,知道她还活着就好,不差这一时半刻。 说书人特意来告诉他这一切,必然有所图谋,他不能被说书人利用,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 东阳县,平安客栈。 说书人换了一身装束,收拾好行囊走出二楼客房,下楼时,店小二领着两个姑娘上楼,他让到一旁,看两人牵着手走过。 “小师妹,师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兄妹团圆的故事,还是稍后再写吧。” 想到她在铜镜中给的那些问题答案,说书人倒是很期待他们兄妹相见的光景。 摇头一笑,说书人快步离开。 二楼角落客房门口,店小二推开门引两人进去。 “二位姑娘,这是您的客房,需要热水的话招呼一声就是。” “姐姐,小蝉好饿~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喵~ 桑雀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那个匆匆下楼的书生,莫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走进客房,桑雀把包里剩下的吃的全给夏蝉拿出来,让店小二送热水和饭食来。 趁着夏蝉吃东西,她快速查看了铜镜,绣花鞋和那片指甲的作用。 铜镜不是阴物,观想查看失败,桑雀猜想铜镜应该是类似法器的物品,拥有封印邪祟恶鬼的能力,蕙兰最起码也有四层的实力,也就是说,铜镜可以封印四层的鬼。 指甲是一次性的阴物,用血引动之后,会变成无形的鬼手掐断敌人的脖子,代价是自己的指甲会被一片一片的掀掉。 桑雀观想时就头皮发麻,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可以交换阴物,这东西她一点也不想用。 绣花鞋如她所料,拥有‘破界’的能力,穿着绣花鞋可以踏入隐界,可以突破四层以下邪祟恶鬼的封锁,但这鞋穿上就会脱不下,会不断挤压使用者的双脚直到筋骨尽断,血肉模糊,带来持续性的痛苦,直到把人疼死。 隐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桑雀对此知道的太少,这让她又一次产生了加入镇邪司的想法。 绣花鞋肯定不能自己穿,她可以给阴童穿,阴童是魂体,也不知道疼,完美克制绣花鞋副作用。 万箱头之前也是给他的诡新娘穿,说明这才是正确的使用方法。 夜里,吃饱喝足之后,桑雀依旧是帮着夏蝉洗了澡,尤其是她的头发,洗了两遍。 之后让夏蝉帮她看了看身上各处的伤口,都只剩下一条粉色痕迹,照此下去,最后连疤痕都不会剩下。 还有,她变白了。 桑雀对此有推测,村怨应该是获得了部分诅咒的力量,这个力量不足以让她不死,但能够缓慢的恢复她身上的伤口。 副作用,自然是要饮血,还有一点点畏光,倒不严重不会影响日常生活,正常人也不喜欢在太阳下暴晒。 桑雀现在只希望她回去之后吃点猪血鸭血羊血之类的也能缓解对血的渴望,不然她真要变成吸血鬼了。 跟上次一样,跟夏蝉约定好天亮带好吃的回来,看着夏蝉睡着之后,桑雀去楼下客房找到寇玉山,把严道子钱袋里的两个银锭给了寇玉山一个,让他看顾好夏蝉还有那头黑驴。 明日去东阳县县衙重新办理户籍也需要用钱,桑雀准备趁此机会,跟寇玉山他们一起落户东阳县,名字就用桑木兰,不然后面办理各种文书都不好办。 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桑雀利用客房的门,带着玄玉一起回家。 第102章 知女莫若母 桑雀掀开箱盖回到家中,发现箱子被换了位置。 她离开时,是从花园杂物间里这个放杂物的大箱子进去,现在大箱子在书房中,肯定是老妈挪的,为了验证她开门是根据地点标记,还是根据‘门’本身标记。 现在看来,她用了哪扇门,之后门的位置改变,她的位置也会随之改变。 也就是说,接下来要是去望山城,她可以找镖局运一口大箱子,不用自己每天守在那边。 松口气的同时,桑雀又有点失望,因为镖局运箱子期间,老妈肯定会要求她正常上学。 “妈~我回来了~” 桑雀带着玄玉从箱子里出来,无人回应。 汪汪!汪汪! 小将军的叫声从花园那边传来。 喵~ 玄玉跳到书桌上,蹲在桑晚写毛笔字用的墨水旁。 桑雀过去看了眼,桌案上干干净净,玄玉是说墨有问题? 桑雀赶忙从书房出去,找了一圈,都没见到老妈的踪迹,顿时慌了神。 拿到手机开机,给老妈打电话。 电话立刻就接通,就好像老妈一直守着手机一样。 桑雀呼口气,“妈你去哪了?” 电话那头,桑晚清了下嗓子,“那个小雀,你先别着急啊,妈妈有点肺炎的症状,正在医院挂吊瓶。” “严重吗?咱家隔壁的医院对吗,我马上过来!” “不严重的,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先洗澡换衣服再过来接我,我就快打完了。” “好,那我手机放手边,你有事立刻打我电话。” 桑雀给玄玉拆了两个罐罐放桌上,草草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头发也只吹了半干就带好手机出门,留玄玉和小将军看家。 到医院门诊输液室,看到老妈坐在那里挂吊瓶,没有骗她,桑雀悬着的心才放下。 “妈,你怎么突然就肺炎了?” 桑晚听到声音,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般,定定地看着桑雀,里里外外地扫视。 桑雀走过去坐下,“我没事,你看我脖子上的伤,都自己愈合了。” 桑晚放下心来,温和一笑,“看来你有奇遇啊,不愧是爽文主角!” 桑雀到嘴边的话又压下去,笑了笑,看老妈一瓶药见底,出去找护士拔针,顺便问问老妈的病情。 拔完针后,桑雀推着轮椅出去,走廊里迎面过来一个男医生,惊得桑雀立刻蹲下去躲到轮椅侧面。 桑晚看看男医生又看看桑雀,略微一想,就猜到桑雀肯定是上次到医院缝针,怕麻烦,又胡说八道了。 等男医生走过去,桑雀把桑晚的轮椅当滑板车,带着桑晚逃离医院。 “妈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鸭血粉丝汤吧。” 夏夜的风吹着,满是烧烤的味道,桑晚看得出来,桑雀心情不错,应该是诡王朝那边暂时没什么烦心事。 吃饭的时候,桑晚发现桑雀加了很多份鸭血,还有她之前故意晒黑的皮肤白了一个度,气色不是很好,像是缺血。 吃饱喝足,桑雀又去逛超市,给夏蝉买了点好吃的,还有水果什么的。 回到家,桑雀抱着半个西瓜拿着勺坐在沙发上,准备跟老妈讲她的经历。 但是没等桑雀先说,桑晚就打断她,把手机递给桑雀。 桑雀咬住勺子接过手机,看清老妈手机上那条邀请入群的通知信息,桑雀嘴里的勺子掉下来,喉咙发紧,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我知道,我如果不先跟你坦白,你肯定会瞒我一些事情,那妈妈今天就以身作则,信守我们的约定,任何事都不向你隐瞒。实际上,我不是突然就得了肺炎,是因为使用了说书人的能力,付出了代价。” 桑雀被震惊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母女俩四目相对,玄玉蹲在茶几上,呼噜呼噜舔毛。 桑晚继续道,“昨晚我昏倒了,徐阿姨,就是徐淑芬,她正好打来电话,手机震动掉在地上,小将军着急乱抓,竟然接通了电话,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小将军叫,也不知道徐阿姨是怎么听懂的,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医院了。” “昨晚徐阿姨送我过去的时候,我的病症确实很急,但是到早上,症状就轻了很多,连医生都摸不着头脑,最后在我的要求下,没有住院观察,只在门诊打针,接下来吃点药巩固一下,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明天有空的话,你帮我去谢谢徐阿姨吧。” 桑雀把西瓜放到一边,眼含愧疚,“对不起妈,又是我连累了你。” 桑晚笑,“我之所以跟你说的这么直白,就是不想让你挣扎内耗,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会感到愧疚是因为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就畏手畏脚。” “而且,能帮到你,对我而言是一种成就感,谁愿意当拖累人的废物,对不对?你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可能一帆风顺,我希望咱们母女俩能足够的坦诚,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力量,这样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无论是在诡王朝还是在这边,无论是你还是我。” 桑晚看向她的手机,故事接龙群突然找上她,说明她已经开始陷入世界的阴暗面,并且越陷越深。 “小雀,我们是母女也是战友,彼此之间最怕的就是互相隐瞒。我们都关心对方,甚至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但我们不能真把付出生命当做最后的退路,我们应该互相扶持着,好好的活着。” “那这个邀请,你打算怎么办?”桑雀问。 桑晚拿过手机,“虽然我很好奇这个群背后的事情,但是我们目前的力量还不够,贸然加入,只会被利用,放着不管也容易发生未知的变故,所以……” 桑晚果断点了拒绝,之后那条通知信息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一直等到桑雀回来才点,也是为了让桑雀看到,然后放心。 “对了,群的事情我已经侧面告诉了徐阿姨,她似乎认识一些‘相关人士’,相信会有人去查的,眼下我们还是专注在你这里比较好。” “只有你足够强大,我们才能从容的面对所有事。现在说吧,关于说书人的事情,事无巨细,别想骗妈妈哦~” 桑晚做了个‘盯着你’的手势,桑雀叹气,她本来都想好了,说书人的事情暂时不说,没想到她能在明府脱困,其中还有老妈的助力。 果然,她只是个小说主角,而老妈,是掌控一切的神! 桑雀向她的神献上西瓜,“您吃,我说。” 长夜漫漫,母女俩无心睡眠,从客厅说到书房,桑雀嘴巴没停,除了说还在吃。 桑晚一直在记笔记,把所有关于说书人的细节问题都梳理出来,将说书人的规则一条条总结。 “……妈,你说我下次遇到说书人,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避免被卷入他的故事中?” 第103章 妈妈你是魔鬼吗? 桑雀现在没有生存压力,就懒得动脑子,想要心安理得的‘抄答案’。 桑晚看穿她的心思,直接道,“根据你的描述,还有我自己的体验,说书人的故事,从一开始就不要介入,是最稳妥的办法。写故事的要素无非就是时间,地点,人物这些。你遇到的苏梁远是想从消灭所有人物入手,方向是对的。” “没有人物就没有故事,同理,没有地点,故事也就无法进行。你只要尽快远离当下地点,那在该地点即将发生的一切,就都牵扯不到你身上。” “我还发现一点,说书人在写故事的时候不会直接写出活人的名字,只会用标签去圈定故事中的人物,这一点背后的原因还有待考证,但是说书人在明府的故事中直接写出了蕙兰的名字。” “这是不是说明他可以操控邪祟,却不能直接操控人的行为,说书人的力量也是类似邪祟鬼神的力量,是利用邪祟鬼神间的层级压制在操控邪祟,对于人则要通过影响周围环境,利用邪祟,增加设定,以及铺设钩子等等手段,将故事中的人导向他需要的点位。” “就像你陷入镜子里时,蕙兰那些带有怨念的记忆就是我给你下的钩子,我也只是设定出了镜中世界样子,之后的一切就会顺理成章的发生。” “你看到蕙兰怨念的记忆,就会让村怨吸收那些怨念,合理的升级,合理的打破镜子封印,最终也会合理的脱离镜子,回到你的身体中。” “合理,是个重点,所以关于你的情报,你必须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我,我对你情况掌握得越是全面,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才能更好更省力的帮你。” 桑雀惊道,“还下次?我下次见到说书人,三秒内搞不定他,我绝对跑路!有多远跑多远,绝对不再踏入他的故事中。” 桑晚没接话,继续道,“你之前的推测是对的,现代和诡王朝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我使用说书人的力量之后,故事接龙群立刻就找上我,所以我怀疑,故事接龙群里的成员也拥有类似说书人的力量,就是可能没有说书人那么强大。” 桑雀点头,又疑惑,“那我们遇上的两次是怎么回事?是群里先写了故事,才有我们遭遇的事情,还是我们遭遇的事情原本没什么,但是被群里的人影响,走向了灵异?” “具体机制,目前还不知道,以后再说吧,反正徐阿姨会找人去查的。对了,还有件事,你那山鬼令牌的作用,搞清楚了吗?”桑晚问道。 桑雀摇头,“没有,我只远远的看到了说书人,并没有跟他直接接触,所以什么都没问到,而且……我说不上来,感觉说书人对我没有恶意,但目前也不愿意跟我接触。” 桑晚蹙眉,“他不是对你没有恶意,而是你通过了他的考验。” “妈你从哪看出来的?” “你离开镜子之前,最后回答的那几个问题。” 桑雀想起那时候,她火气上头,纯粹就是本能反应,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顿时担忧起来。 “妈,我不会说错什么话吧?” 桑晚安慰道,“那些问题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可能你的回答跟他的想法类似,所以他觉得你未来某一天面对某些事的时候会站在他那边,就没有再干预你。” “那山鬼令牌是有什么问题吗?”桑雀转回正题。 桑晚蹙眉,“我拓印令牌的临摹纸原本没有夹在书里,但是昨晚它却出现在说书人写故事开头的那张纸上面,你在明府的时候,拿到的部分故事书稿后面会自动出现后续故事内容吗?” “没有,最起码我看到的那两张没有。” “那就是山鬼令牌的力量让那张纸显现出了说书人的故事,在提醒我去救你,包括我昏倒之后,也是那张纸被风吹起来,落在手机上,徐阿姨就打来了电话。” “如果是以前,我会觉得是巧合,但现在,我觉得这世间可能真有一个叫‘山鬼’的神明,在暗中注视着你,令牌就是某种锚点。” 桑雀突然头皮一紧,“妈你别说了,我现在特别怕这种,有时候甚至感觉说书人背后还有说书人在操控我,简直不能细想。” 桑晚笑了笑,“现在你们已经到了东阳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桑雀想了想道,“主要目标当然还是继续提升自己,也帮阴童和村怨提升,增加自己的实力,但是心灯目前把我锁死在三层了,心灯不达到四层,我就没办法迈入四层。这个需要时间积累,急不得,在这之前,我需要加深我对诡王朝各方面的了解。” “所以我还是要尽快加入镇邪司,在镇邪司中学习,正好东阳县就有镇邪司分部,我之后去问问,加入镇邪司需要怎样的考核,接下来就针对性的准备。如果成功加入镇邪司,就能够使用镇邪司的香器,我想,那东西应该是个‘外置心灯’,能暂时加强我自己的心灯。” 第106章 失踪的女生 郑玄深吸一口烟吐出,烟雾缭绕间,交警忽然变得呆滞,郑玄一拧车把直接逃离。 准备下车的徐义超差点被闪下去。 “郑老师,淑芬奶奶不是说过吗,咱们不能欺负普通人,要遵守人间规则。” “谁跟你咱们!我是有编制的,你先考上大学吧!”郑玄没好气道。 “那你更应该遵守规则啊!” “不然你交罚款?” “呃……事急从权也不是不可以,老师,咱真有‘相关部门’啊?” “不该打听别瞎打听!” “哦,那你再快点。” 郑玄带着徐义超飞驰在街巷间,桑雀和姜枣坐在出租车上聊着小将军和小王爷最近的日常。 桑雀取出手机,快速打下一行字。 “我给你看,小将军这个月长大了好多,但还是被玄玉压制得死死的。” 【别声张,这司机有问题】 姜枣看到手机上的字,冷不丁一颤,不过桑雀在身边,她很快镇定下来,立刻搭话。 “下次我把小王爷带你家去,二对一,我看玄玉怎么嚣张。” 桑雀假装翻找照片。 【一会下车,你去报警】 姜枣点头,“小将军真是越长越威武了。”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一会,车越开越偏僻,已经脱离了去建材市场的路,朝着峪城外,龙脊梁山的方向驶去。 桑雀朝司机问了一句,“师傅,你开错路了吧?” 前面年轻的司机突然拿出一把西瓜刀,“不想死就闭嘴!” 姜枣立刻依偎到桑雀身上,但她一点也没害怕,她感觉最后‘死’的一定是司机,桑雀可是人间女武神。 行侠仗义的时刻到了! “哦。” 桑雀淡淡应声,跟姜枣靠在座位上。 她俩一个副云淡风轻,一个双眼放光,让司机不禁回头看了她们好几眼,心想他是不是绑了俩傻子。 太阳落山,天色也逐渐变暗,出租车拐上坑洼不平的小路,周围都是小树林和农田,远处还有村子。 车越开越偏僻,车灯照亮漆黑小路,尘土飞扬,总让人产生一种前面会冷不丁出现个女鬼拦路的感觉。 “怎么突然有点冷?”姜枣搓手臂,靠在桑雀身上。 桑雀拧眉,不是突然冷,是周围确实有阴气,她扫了眼出租车前面,后视镜下挂着一个古怪的黑色佛牌,不是本地样式。 如果是其他人到这里来,只怕会遇上鬼打墙。 又是涉及灵异的事件,桑雀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她本身就是越深入九幽,越容易陷入灵异事件。 在诡王朝的时候,树林里找邪祟也是一样,她和夏蝉站在一起,邪祟必然先靠近她,先攻击她。 不一会,车灯照出一座破旧的院子,两扇掉漆的大红铁门半开着,旁边牌子坏掉一半,剩下一半写着‘废品收购站’。 车开进院子停下,司机下车,提着西瓜刀拉开车门,凶狠地对两人道,“下车,别耍花样,不然砍死你们。” 桑雀眼神示意姜枣待在车里,她长腿一伸先下车,没等司机把刀往她脖子上架,她眼神一厉飞快出手。 姜枣在车里就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重物砸地的声音传来,她立刻从车里钻出来,果不其然谈看到司机已经昏倒在地,桑雀拎着西瓜刀扫视周围。 “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绑架我们桑木兰,活该!” 姜枣无情鄙视,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呀!还是没信号怎么办?这里好偏僻啊。” 废品收购站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各种废品,一边是活动板房,一边是二层小楼,另一边是两个大仓库。 桑雀感觉村怨的力量有轻微的躁动,说明这里有怨念。 “先把这家伙绑起来。” 两人在废品堆里找到绳子,把地上的年轻司机结结实实捆起来。 桑雀把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驱邪符放在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里,脱下外套给姜枣披上,她只穿了短袖。 “你在车里等,我进去看看,乖乖的,别乱跑。” 不由分说地把姜枣按回车里,桑雀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朝怨念传来的二层小楼走去。 绕过一大堆废品,楼前晾衣绳上的床单被风吹得飞起,又轻飘飘的落下,罩出一个人的轮廓,挡在大门前。 “这是……鬼吗?” 姜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快步跑到桑雀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的床单看。 桑雀本以为姜枣会害怕,怎料她突然兴奋,大步流星朝前走,伸手就去扯床单。 “喂喂!”桑雀想要制止,没赶上。 床单被姜枣一把扯下来,下面空空如也,一股阴风吹起姜枣头发。 “哇!桑桑你看到了吗?不是钢丝绳吊着的,真的是灵异现象!” 桑雀:………… “哎呀,刚才忘了拍下来,好可惜。” 桑雀不知作何表情,她知道姜枣从小就心大神经大胆子大,经常去鬼屋探险,看恐怖片也是姜枣带着她看的。 但她没想到姜枣是真的不怕这些,正常人现在不是应该一身冷汗开始发抖了吗? “快快,我们进去看看,这次我要全部录下来。” 姜枣打开手机录像,眼睛比灯泡还亮。 推开两扇木门,一股臭袜子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人才走进屋,姜枣就让桑雀等一下,举着手机对着大门拍。 空气凝滞了一秒,两秒,三秒…… 第104章 桑雀日记 【8月23日,星期五,晴】 今天早上去了诡王朝,给夏蝉带了些好吃的,夏蝉说她要一直跟着我,我去哪她去哪。 其实我有想过,要不要把夏蝉带到现代来,但是跟老妈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要。 徐家湾村的事情,再加上老妈告诉徐淑芬关于故事接龙群的事情,我们有很大可能正被‘有关部门’特别关注。 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不好交代。 我跟寇玉山说我之后要去望山城,寇玉山似乎有点心动,他现在跟瘦猴还有刘天佑一起,都住在瘦猴舅舅家的寿材铺里。 何宝胜家有些家底,一家人租了个小院子,寇玉山说他会把夏蝉送到何守慧那,让何守慧暂时照顾几天,他现在要先把大家落户的事情搞定,得去县衙蹲守。 中午回家之前,我到东阳县最热闹的那条街转了转,记录了下各种物品的价格。 有意思的是,我居然在那里看到了玻璃和香皂,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略贵,却也不是买不起。 如果不是诡王朝有人才,那就是厌胜钱之前的持有者,也就是我亲生母亲带去了这两种东西的制法。 我忽然在想,厌胜钱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除了我和我亲生母亲,之前有没有其他人用它穿越过两界? 如果有,他们就没想过改变诡王朝吗?比如进行一场工业革命什么的? 或许他们有不能这么做的理由,以我的能力,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我也没那么大野心和抱负,以后还是少操心吧。 镇邪司分部大门紧闭,所有人都被调去了汤原县那边,暂时打听不到消息。 先吃午饭去,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忙。 【8月24日,星期六,晴】 今天没去诡王朝。 昨天看了老中医,如老妈所料,我确实是气血亏虚,开了补血的中药,老中医还叮嘱我,之后多吃猪肝这些能够补血的食物。 可是猪肝好难吃,不喜欢动物肝脏的味道。 老中医还说我的身体不如我妈,说我年纪轻轻的这么虚,以后要加强锻炼,别为了减肥胡整。 平白被训了一通,不过知道老妈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好。 昨天下午我还去看望了徐淑芬奶奶,徐家湾村都拆了大半,没水没电的,她竟然还住在那里。 我把严道子那本关于各种符箓的书复印了一份给她,当做谢礼,徐奶奶很开心,当场就戴上老花镜开始翻看,她一把年纪了,仍孜孜不倦的学习。 我好惭愧,但也就惭愧了一下。 我问徐奶奶那晚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妈,徐奶奶说是山神大人的启示。 她那晚正在客厅里刷短视频,山神像突然从神龛里摔下来,她冷不丁被吓到,手机摔在地上,正好就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那电话是我上次给徐奶奶存的,还记录了我家的地址,让徐奶奶需要租房子的话,找我妈。 徐奶奶说电话接通之后光听见狗叫,她就觉得不对劲,算了一卦之后就出门了。 徐奶奶已经同意搬到我家小区,原本我提出来之后她是要拒绝的,结果她家的山神像又摔下来,徐奶奶又算了一卦,最终点了头。 徐奶奶还说,总觉得她家的山神大人对我有点特别,特别的惧怕,怕到有求必应。 房租我没收,只让徐奶奶自己交水电燃气的费用,徐奶奶笑着应了,说她要是再拒绝,她家山神大人还得摔一回,再摔就要碎了。 租给徐奶奶的房子就在我家对面那栋楼,有徐奶奶和她的山神在附近,我再去诡王朝,老妈这边也能放心一些了。 【8月27日,星期二,晴】 今天依旧没去诡王朝。 昨晚我睡着之后进入九幽查看了一下。 遭遇明府事件之后,我的灵魂在九幽地狱里再次跳楼式下降了一百多阶,目前已经三层349阶了。 而我的心灯,目前也就达到三层10阶的强度。 这样的差距让我遇到事情容易产生暴力解决的冲动,平常外出也容易看见脏东西,听见古怪的声音。 有时候正常的人跟我打招呼,我装没听见没看见,被人说没礼貌。 不正常的跟我打招呼,我不小心应了,立刻变恐怖片。 原地消灭之后,因为古怪行为和一脸杀气,又会被人当神经病指指点点。 我最近还爱上了各种血腥的电影,也爱上吃各种血制品。 今天早上去买猪血,看老板分解猪肉我都看得入了迷,恨不得自己上手。 阴童和村怨的层级差不多,都在刚入三层的位置,心灯刚好能够压制。 今晚去趟诡王朝,趁早把村怨的山鬼印打上。 …… 【8月30日,星期五,晴】 从诡王朝回来了,夏蝉没有我投喂,跟抑郁了一样。 何守慧说她每天下午蹲在地上嗷嗷哭,哭着喊‘姐姐你在哪,小婵好饿呀’。 诡王朝的东西小蝉也是照吃不误,只是她分不清馋和饿,把馋当成饿,以后可以改名叫‘小馋’了。 寇玉山办事效率很高,落户的事情解决,我总算不是诡王朝的黑户了,有了户籍文书。 寇玉山最终决定跟我一起去望山城,有他在也好,一路上可以照顾夏蝉。 他需要几天时间考察东阳县的镖局,找一个靠谱的,带我们一起上路。 我把身上的银钱全都给了寇玉山,让他给驴车换个带厢门的,结实一点的车,再屯点路上用的水粮,换些趁手的兵器,买些被褥和衣服。 有寇玉山处理这些事情,我很省心,而且赶路的途中我待在现代上学,寇玉山正好可以照顾夏蝉,夏蝉也能保护他。 镇邪司那边的考核我也打听清楚了,各州府主城每年春季和秋季会有两次招新。 今年的秋季招新,路上不耽搁的话,我应该能赶到望山城。 这两天我还去东阳县附近的树林子里猎杀了些常见的邪祟,有些小意外,问题都不大。 毕竟我也已经是三层的走阴人了,在诡王朝,大部分道士、和尚和走阴人,包括镇邪司的日游和夜游使,三层就是上限了。 只有少部分能突破到第四层,进入鬼级。 想想我从踏入这个世界到现在,也就一个月,达到这个层级,说出去怕都没人信。 村怨的山鬼印已经打上,我在厌胜钱上留了三个卦象,方便我来回。 夏蝉的能力开发让我很意外,她果真是头发上长了个人,她要是心智成熟,足够聪明,我可能都打不过她。 【8月31日,星期六,小雨】 终于还是迎来了这天,一定是阴童影响了我,让我沉迷于摆烂,之前明明还有时间,却总提不起劲来写作业。 今天晚上,一盏灯,一支笔。 我要创造一个奇迹! 姜枣刚才打电话来哭,问我作业写完了没有,能不能给她抄一下。 唉……我还想抄她的呢。 【9月1日,星期天,阴天】 开学了,作业危机渡过。 一晚上没睡,课上打瞌睡还被老师叫起来站着听课。 徐义超就在我后面,说什么我何苦这么认真写暑假作业,只要开头几页认真写,中间随便写写就好了,说他往年就这么干,老师根本不会认真检查。 他为什么不早说! 一怒之下,我怒了一下,班主任王秀珠女士的语文课,我不敢太放肆。 姜枣很疑惑我什么时候跟徐义超关系变好了,徐义超之前跟人说姜枣长得不好看,被姜枣听到拉了黑名单,现在敌意又加深了。 徐义超背后的纸人小女孩还在,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通过特殊的方式沟通过了,小女孩没有再捂徐义超的眼睛。 他终于拥有了正常的审美,早上看到王秀珠女士还大喊‘王老师你今天真漂亮’。 王秀珠女士被喷了满脸口水,觉得徐义超在嘲讽她,罚徐义超打扫办公室。 今天还有件特别的事,我们年级来了一个新体育老师,叫郑玄。 死在天井楼里,那个郑乐天的大哥! 我感觉他是冲我来的,但应该没有恶意,我最近还是老实点吧。 原本还想着,下次再被罚站,就用祟雾做个幻象站着,我坐下睡觉,看来是不行了。 …… 【9月7日,星期六,晴】 我家花园里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 今天帮徐奶奶搬家,徐义超和姜枣都来帮忙。 忙完一早上,中午到我家去吃饭,徐奶奶参观花园的时候,发现小将军一直在挖花园里那棵红枫下面的土,她就仔细看了看。 我妈原本以为小将军是学玄玉,拉屎尿尿都挖坑解决,结果徐奶奶让我把树完全挖开之后,在树根下面发现一个缠着红线的盒子。 小将军坐在旁边委屈的呜呜,被玄玉一巴掌呼倒在地,嗷嗷叫着去找我妈。 盒子里是一个快要腐烂的泥娃娃,没有下巴,身上钉着一根钉子。 徐奶奶说是某种诅咒邪术,要把死人的魂魄囚禁在原地,她还说这跟徐家湾村兄弟钟表铺发现的那个干尸娃娃手法如出一辙,都是南洋邪术。 我这才意识到,我家之前出现的那个邪祟不是偶然。 只是时间太久了,要追查只怕不容易。 为了让我上三中,我跟老妈当初换这套房子时,确实是着急了一些。 我还记得那个房产中介说这套房子原主人家里出了变故,男的做生意赔了,他老婆又得了癌症,所以着急卖房子。 之后我得去找找那个房产中介,查一下原户主的信息。 我用红布把整个盒子都包起来了,过几天带到诡王朝查一下。 第105章 出租车(4月月票500加更) “耶~考试终于结束了,我要抱抱~” 教室里,身高一米六,一头短发的元气少女姜枣张开手,扑向一米七,高冷面瘫的桑雀。 桑雀转身躲避,姜枣直接从后面搂住她脖子跳上背。 桑雀不为所动,任凭姜枣挂在她背上,好像没感觉一样,慢条斯理的收拾桌上的文具,桑雀脸上还带着睡觉压出来的印子。 “雀宝宝,你怎么身上总有股米酒的味道啊,你小小年纪怎么能酗酒呢?” 姜枣一个劲在桑雀身上闻。 “还有你最近用的什么美白产品,效果也太好了吧?发个链接给我,我也要冷白皮!” “桑雀!” 徐义超从最后一排跑过来,他背后的纸人小女孩一闪消失,徐义超脚下突然出现一只脚,绊得他撞上桌子,差点扑倒在桑雀脚下。 桑雀背着姜枣转身,姜枣脑袋蹭的从桑雀肩头冒出来,怒目以对。 “你走开,不许缠着我家雀宝宝。” 桑雀抬手往后,轻轻拍在姜枣脑门上,问徐义超,“有事?” 姜枣挂在桑雀背后,瞪眼。 徐义超按着撞疼的腰,呲牙咧嘴,毫无形象可言。 “也没啥事,听说你准备学文科,我选了理科,国庆收假就分班了,想请你……们吃个饭。” “我跟枣子约好逛街,不吃了。” 姜枣用力点头,从桑雀背上下来,复读机一样,“对,不跟你吃,我们要逛街。” 徐义超丧气离开,班主任王秀珠女士出现,跟大家叮嘱了一番国庆放假的注意事项。 姜枣身为值日生,要留下来打扫卫生,桑雀陪着一起,一直忙到学校没什么人了才走。 她俩准备去建材市场找点材料,做一架小型手弩。 还是那句话,法律限制了姜枣的发挥,她在这方面天赋卓绝。 “桑桑,国庆节你打算做什么?咱们带上小将军,小王爷还有玄玉一起去山里玩水吧。” 黄昏时分,夕阳霞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在出校门的路上,姜枣问桑雀。 好不容易放假,桑雀当然是要去诡王朝,看看镖局的人马走到哪里了,应该距离望山城已经不远。 上学上的她浑身不得劲,这两天考试挫败感强烈,她需要去诡王朝发泄发泄,找点成就感。 第106章 失踪的女生 郑玄深吸一口烟吐出,烟雾缭绕间,交警忽然变得呆滞,郑玄一拧车把直接逃离。 准备下车的徐义超差点被闪下去。 “郑老师,淑芬奶奶不是说过吗,咱们不能欺负普通人,要遵守人间规则。” “谁跟你咱们!我是有编制的,你先考上大学吧!”郑玄没好气道。 “那你更应该遵守规则啊!” “不然你交罚款?” “呃……事急从权也不是不可以,老师,咱真有‘相关部门’啊?” “不该打听别瞎打听!” “哦,那你再快点。” 郑玄带着徐义超飞驰在街巷间,桑雀和姜枣坐在出租车上聊着小将军和小王爷最近的日常。 桑雀取出手机,快速打下一行字。 “我给你看,小将军这个月长大了好多,但还是被玄玉压制得死死的。” 【别声张,这司机有问题】 姜枣看到手机上的字,冷不丁一颤,不过桑雀在身边,她很快镇定下来,立刻搭话。 “下次我把小王爷带你家去,二对一,我看玄玉怎么嚣张。” 桑雀假装翻找照片。 【一会下车,你去报警】 姜枣点头,“小将军真是越长越威武了。”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一会,车越开越偏僻,已经脱离了去建材市场的路,朝着峪城外,龙脊梁山的方向驶去。 桑雀朝司机问了一句,“师傅,你开错路了吧?” 前面年轻的司机突然拿出一把西瓜刀,“不想死就闭嘴!” 姜枣立刻依偎到桑雀身上,但她一点也没害怕,她感觉最后‘死’的一定是司机,桑雀可是人间女武神。 行侠仗义的时刻到了! “哦。” 桑雀淡淡应声,跟姜枣靠在座位上。 她俩一个副云淡风轻,一个双眼放光,让司机不禁回头看了她们好几眼,心想他是不是绑了俩傻子。 太阳落山,天色也逐渐变暗,出租车拐上坑洼不平的小路,周围都是小树林和农田,远处还有村子。 车越开越偏僻,车灯照亮漆黑小路,尘土飞扬,总让人产生一种前面会冷不丁出现个女鬼拦路的感觉。 “怎么突然有点冷?”姜枣搓手臂,靠在桑雀身上。 桑雀拧眉,不是突然冷,是周围确实有阴气,她扫了眼出租车前面,后视镜下挂着一个古怪的黑色佛牌,不是本地样式。 如果是其他人到这里来,只怕会遇上鬼打墙。 又是涉及灵异的事件,桑雀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她本身就是越深入九幽,越容易陷入灵异事件。 在诡王朝的时候,树林里找邪祟也是一样,她和夏蝉站在一起,邪祟必然先靠近她,先攻击她。 第109章 劫道 张庆刚献祭完他老婆之后,买彩票中了一大笔,就去了外地生活。 等钱全部败光了,他今年年初才回到峪城。 结果天井楼的俩兄弟失踪,南洋女人也失去联系,张庆刚试着找工作赚钱,奈何享受过那种来钱很快的感觉,他干什么都无法长久。 最后,他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利用他的出租车,绑架了一个高中生,重新开始供奉金童子。 8月2号,桑雀去找秦璐那天,张庆刚纯粹是想起了他老婆,所以才将车开到桑雀家这边,正好遇上桑雀打车。 那天张庆刚的后备箱里,确实有具尸体,如果那天桑雀有任何异常反应,张庆刚很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把桑雀也绑了。 桑雀今天遇到的年轻男人,是张庆刚老家的晚辈强子,跟着张庆刚混的。 张庆刚研究了几年南洋邪术,略懂,知道怎么在废品收购站外布置鬼打墙,只有带上金童子面前供奉的南洋佛牌才能通行,所以警察才一直抓不到他。 但是没有南洋女人的协助,张庆刚他们上一次献祭只带来了两个月的财运,还都是小财。 彩票没中过,刮刮乐偶尔能刮到大奖,也都是那个叫强子的年轻男人去兑奖,供两人花销。 所以那个强子今天才铤而走险,出来绑人。 桑雀发现,涉入灵异事件后,人真的会倒霉,她倒霉被张庆刚的人绑架,张庆刚倒霉,让人绑架了她。 最后张庆刚被抓,她被训了一顿,还写了近一千字的保证书。 都倒霉! 客厅里,桑雀一边讲一边思考。 “……妈,你说徐家湾村七月照相馆那个怪谈,就是峪城那段时间的孩子失踪事件,会不会也跟这个南洋女人,还有‘金童子’有关啊?金童子似乎是用小孩骨灰和尸油做的。” 桑晚微微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这些都要警察和‘相关部门’去调查了。” “嗯,相信他们能从张庆刚口中问到一切。” “你们那位郑老师,还真是‘有关部门’的人?”桑晚问。 “八成是,我用阴童试探了他一下,水平很一般,但他肯定也有隐藏的实力。” 桑晚若有所思,“这件事一出,他可能就没时间再一直盯着你了,相比起来,那个不知所踪的南洋女人危害更大,这样一来,你国庆期间去诡王朝那边,暴露的风险就小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困了妈,咱们早点睡吧,明早我去买点烧鸡和烤鸭,收拾妥当就去诡王朝了,这次等国庆收假再回来。” 第111章 火烧匪寨(4月月票1500加更) 匪寨里。

入夜之后,所有活人都回到室内,绘制着符箓的大门紧闭着,将所有白僵放出来,在寨子里游荡守卫。

匪寨深处那座依山而建的大厅内,各处火盆燃起照亮,今日轮休的五十多土匪分堆围坐,拿着酒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闹闹哄哄。

上首位置,一个彪形大汉,脸上带着刀疤,腰悬环首大刀,坐在铺着虎皮的石头座椅中,高举酒碗。

“兄弟们,痛饮一碗!”

“敬大当家的!”

众土匪满饮碗中烈酒,畅快大笑。

大当家的面前堆着这次打劫来的财物,还有二十几个俘虏,被一群持刀的土匪关在大厅旁边的木笼子里。

地上也到处都是黏腻油亮的血迹,笼子前方有个大坑,坑旁放着几个同样沾满血迹的木桶,尸体的腐臭味从坑中散发出来。

寇玉山缩在人群里,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看到坑底有五口被锁链压住的棺材。

两个土匪用刀敲着笼子,看笼子里的人吓得大叫,他们恶狠狠地笑着。

镖局的镖师大都被他们杀了,剩下的,都是跟着镖局队伍一起前往望山城的客商,男人和女人被分开关着。

跟其他土匪不同,这群土匪没有碰那些女人,反倒看护得很严,就好像有别的用途一样。

关押男人的笼门被打开,前面一个身形瘦小的年轻男人被凶狠地拉出去,甩在地上。

“看这瘦得跟小鸡仔似的,能放满半桶血不?”

抓着瘦弱男子的土匪笑问周围人,其他土匪纷纷调笑。

“估计半桶都没有。”

“尿能尿半桶哈哈哈。”

瘦弱男人浑身颤抖,痛哭流涕地哀求。

“不要杀我,我家里还有钱,你们给我家里送信,我爹娘会送钱来的,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土匪硬扯着瘦弱男人到木桶前,抬脚一踹,瘦弱男人跪倒,一把刀直接抹过脖子。

“啊!!!”

被关起来的人吓得尖叫,那个瘦弱男人就像杀鸡一样,被抓着头发,对着木桶放血。

“下一个!”

又一个年纪大的男人被扯出来,直接吓得尿了裤子,跪地哀求,可惜无济于事。

尖叫声,哭泣声,哀求声,惹得那群土匪哈哈大笑,他们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该吃肉吃肉,该喝酒的喝酒。

一木桶装满,立刻有人拎起木桶,对着坑底的五口棺材泼下去。

砰砰!

棺材盖子震动着,里面发出低沉的,类似野兽嘶吼的声音。

坐在上首的大当家熊义拿起手边黑色的铃铛摇了摇,棺材里的动静立刻停止。

熊义身边一个穿文士袍的中年人立刻谄媚地笑,“大当家的,咱们曲二当家可真厉害,想出这快速养尸的法子,养一具白毛僵只需要一个月时间,怕是再过上几年,怕是镇邪司都拿咱们没办法了!”

熊义得意的笑,“可惜曲二不愿意,不然我这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他坐都成。”

“大当家的,咱曲二当家真的是……那个‘铃医’吗?”中年文书试探性问道。

熊义喝酒的动作一顿,哼笑道,“大家都认为是,那就是了!你去给曲二当家的再送点好酒好肉过去,跟他说新到一批女的,让他来挑。”

“唉!小的这就去。”

大厅门口位置,两个土匪碰了下酒坛子,正要喝一口,其中一个吸吸鼻子,疑惑转头。

“什么怪味,你闻到没?”

另一个满不在乎道,“血味尿骚味尸臭味,还能有什么怪味?来喝!”

两人仰头饮酒,未曾注意到大门下面,有烟雾和奇怪的液体流进来。

笼子那边,一连五个人被抓出去,寇玉山实在看不下去,在那两个土匪又来抓人时,他挡在了前面。

寇玉山脑袋一低出了笼子,站直身体,那獐头鼠目的土匪感觉大片阴影笼罩下来,抬头看比他还高还魁梧的寇玉山,顿时乐了。

“呦呵,还有这么大个儿藏里头?兄弟,有没有兴趣留下来跟哥们一起在这山上逍遥快活啊?”

寇玉山怔了下,本来他还想着死就死,他要站着死,结果这群土匪给他来这个?

“干不干,给句痛快话!”

正当寇玉山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大厅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身上中了一箭的土匪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大当家的不好了!镇邪司带了好几百夜游使攻进来了!”

话音一落,满场寂静,所有人喝酒的动作顿住,直到坐在上首的熊义怒骂出声。

“放你的狗臭屁,镇邪司夜游使?还几百人?整个望山城的夜游使都不到二十个!”

闻言,门口的土匪神情逐渐收敛,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对镇邪司不是太了解。”

土匪的样子,女人的声音,冷静又冷淡,这诡异的情况再次让所有人愣住,就那么看着门口土匪拿出火折子。

呼——

一口气吹出明火,随手往旁边一丢。

轰!

两扇巨大的木门瞬间燃起熊熊烈火,门口的土匪变成一团灰雾,突然消失不见。

透过燃烧的木门,所有土匪这才看到外面的寨子已经陷入火海,游荡的白毛僵尸好多都被烈火灼烧着,痛苦嘶吼。

在这之前,他们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而且这火,烧得也太猛太快!比一般火油还强!

“快!关上门,救火!”

熊义站起来怒喝一声,门口的土匪这才反应过来,大厅的门上有符箓,可以防止外面的白毛僵尸冲进来。

此刻大门洞开,烧着火,符箓失去作用,大厅内浓重的血腥味飘出去,外面游荡的七八十白毛僵尸如同饿死鬼般,纷纷朝这边涌来。

跑在前面关门的人猝不及防,被两个白毛僵尸抓住,一口咬穿脖子,鲜血四溅。

砰!

一个大酒坛子诡异的飞起,砸在火盆中轰然爆开,飞溅的酒液带着烈火,瞬间吞没周围几个土匪。

灰雾在大厅内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酒坛子乱飞,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越来越多的白毛僵尸扑进来。

有些白毛僵尸身上还带着桑雀泼上去的汽油,不分敌我,胡乱屠杀。

场面,乱作一团。

桑雀铺开祟雾,隐藏在其中不露行迹,利用祟雾瞬移的能力在大厅内四处放火,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寇玉山一把抓住面前土匪的胳膊,用土匪的刀抹了土匪的脖子。

周围几个土匪反应过来,挥刀砍过来,几簇黑发风驰电掣,从地上蹿起,眨眼间就将那几个土匪的脖子拧断。

这一路上,夏蝉可没少用树枝和石头练习她头发的绞杀力道,现在石头还绞不碎,但是一人粗的木头,她用桑雀教的发力技巧,只用一下就能拧断。

夏蝉的脑袋隐藏在黑暗里,脸都用头发完全遮盖起来,避免被人看到,她用头发勾了下寇玉山的手,示意寇玉山跟她走。

寇玉山立刻反应过来,拿刀砍断开笼门,把里面所有人都放出来,扭头跟着小蝉带路的黑发从人少的侧面逃离。

后面的人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跟上,遇到白毛僵尸,小蝉也只能优先保证她在乎的寇玉山的安全,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

“所有人散开,泼黑狗血!”

熊义站在大厅深处爆喝一声,乱作一团的土匪立刻朝大厅边缘跑去,大厅的地面本就是山岩,高低不平,岩石裸露。

土匪们找到各自的掩体之后,赶忙扯下身上装有黑狗血的竹筒,但却没有对着扑进来的白毛僵尸泼,而是全部照着自己头顶,一筒黑狗血浇下来。

黑狗血对白毛僵尸有着不错的震慑力,那些白毛僵尸立刻远离满身都是黑狗血的土匪,转而袭击那群正在往外逃窜的人。

铃铃铃铃!

熊义用力摇响控尸铃,大厅中央深坑中巨响传出,五个染血的棺材盖飞起。

浑身漆黑,皮肤干枯如同树皮的五个黑色僵尸直挺挺地从棺材里起身,用力一跳,便从十米深坑中跳出来,准确无误的扑向隐藏在祟雾中的桑雀。

桑雀停在一处高地上,扫了眼远处不断摇铃操控黑僵的熊义,放出阴童的同时,迅速取出铜镜翻转朝下。

“嘿!”

桑雀大叫一声,众土匪和追杀过来的黑僵都抬头看向她。

二十几根上吊绳悄无声息的套上五头黑僵和附近几个土匪的脖子,瞬间将其吊上天花板。

第112章 乱杀 上吊绳是低级邪祟,杀普通人还可以,杀黑僵根本不可能,只能拖住片刻。 阴童先一步杀到熊义面前,奈何熊义一直摇着那只状似道铃的黑色铃铛,阴童竟然难以近身,就连祟雾也无法逼近他。 严道子的道铃就有震开祟雾,逼退阴童的功效,熊义手中的黑色道铃更强一些。 见状,桑雀趁着黑僵被上吊绳拖住的间隙,迅速从背后抽出一根箭矢,搭弓拉弦。 嗡! 弓弦震颤,箭矢破空,熊义手腕直接被箭矢洞穿,黑色道铃脱手坠地。 阴童隐没不见,熊义大惊失色,迅速抽刀砍断旁边柱子上拴着的绳子。 顷刻间,八面绘制着赤红色符文的布条从上方垂落下来,阴童逼近的身形再次出现,被布条上的符文震开。 桑雀这边,吊在半空的黑僵已经用指甲抓断上吊绳,坠地之后愤怒地朝着桑雀杀去,完全无视祟雾阻隔。 黑僵的实力与九幽三层邪祟相当,且力大无穷,刀枪难伤,速度快且带有尸毒,很难对付。 桑雀只扫了阴童一眼,就迅速朝着大厅外瞬移,里面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熊义躲在符文布条之后,见那团灰雾离开,刚松口气,背后突然一寒。 他猛地转身,便看到双眼空洞流血的阴童,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的按在他身上。 熊义脑袋一沉,视线开始旋转,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滚动间看到他的身体四分五裂。 为什么,这个邪祟能进来? 熊义震惊不解,视线的最后,定格在阴童脚上那双明显不合脚的绣花鞋上。 绣花鞋有‘破界’的能力,若是之前道铃的声音,阴童或许还无法突破到熊义跟前,但是没了道铃,那些符文布条只是形成一个阻隔邪祟靠近的罩子。 连隐界都能踏入的绣花鞋,要突破这样的罩子,抬脚的事。 看到熊义暴毙,周围的土匪大惊失色,顿时没了秩序,有人直接扑到那堆财物前,抓起一大把珠宝塞进衣襟,转头就跑。 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扑向那堆财物,奈何大厅里还有白毛僵尸,和十几条上吊绳,屠杀还在继续。 大厅外。 有汽油助燃,烈火越来越猛烈,一些白毛僵尸经过长时间的灼烧,此刻已经成了焦尸,倒在地上抽搐,失去行动能力。 桑雀引着五头黑僵到寨子院中,忽然一阵微弱的铃声传来,原本全凭本能扑杀的五头黑僵忽然分散开,形成包围之势,将桑雀围在中间。 五头黑僵身上散发出的尸气与祟雾相碰撞,竟让桑雀一时之间无法利用瞬移离开黑僵的包围圈。 桑雀找不到那铃声的源头,只得将祟雾收回到周身两米范围内,拔出背后早已饥渴难耐的百胜刀,跟五头黑僵搏杀。 一头黑僵挥舞青黑利爪朝她抓来,桑雀侧身闪躲,一刀劈下,黑僵手臂被齐根斩断。 百胜刀锋利无比,专克阴邪之物。 奈何黑僵没有痛感,失去手臂仍不退避,依旧保持着包围的阵型,在铃声的指挥下不断交替进攻。 与此同时,原本乱做一团的土匪纷纷出现在寨子周围地势高的地方,手持弓箭,对着桑雀所在的位置乱箭齐发。 嗖嗖嗖! 箭矢疾飞,密密麻麻根本避无可避,桑雀矮身躲过面前两头黑僵的交替进攻,挥刀斩断面前射来的箭矢,直接以后背硬接后方箭矢。 箭矢撞击在桑雀后背上被反震开,无法突破她衣服下面防刺服的防御。 但是那群土匪像是受过专业训练,分成两队交替进攻,箭矢源源不绝,让桑雀焦头烂额,连喘息时间都没有。 幸好,桑雀还有阴童。 阴童神出鬼没,迅速出现在高处那些土匪之间,小手一摸,土匪便会悄无声息地四分五裂,连血都不见。 不消片刻,密集的箭矢进攻出现一个缺口,给了桑雀反攻的空间,挥刀横扫,一个黑僵的脑袋飞上半空,身体被桑雀全力一脚,踹进远处的烈火之中。 …… 何不凝带着小五和小六趁乱进入匪寨大院中时,正巧看到这一幕。 一团灰雾在五头黑僵之间来回碰撞,也不知里面是谁,就见到灰雾撞上黑僵,黑僵当即尸首分离,被踹进烈火之中。 后方两头黑僵扑杀,灰雾当即瞬移脱离包围圈。 小五和小六惊呆了,面对五个黑僵严密的包围圈,竟然能杀出重围,祟雾里隐藏的那个走阴人确实强悍。 看这人的样子明显是来救人的,一个人就能把整个匪寨霍霍成这个样子,计谋和胆量也是上佳,如果能招进镇邪司,他们夜游使又能增添一员猛将。 铃铃—— 操控僵尸的铃声不断响起,带着面具的何不凝侧耳一听,瞬间锁定一个位置。 “帮忙!” “好嘞!” 何不凝深深看了眼依旧被黑僵追着的灰雾,抽出腰间佩刀,朝铃声传来的方向杀去。 …… 桑雀刚把阴童叫回来,准备撤离匪寨,忽然听到背后追击的黑僵发出怒吼声,她一转头,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带着黑色鬼脸面具的镇邪司夜游使,上次在汤原县外树林里碰到的五哥和小六。 虽然带着面具,也换了一身衣服,但是他们拿着红色麻绳,配合无间的样子错不了。 他们怎么来了? 桑雀一转头,果然看到另一个穿深蓝色劲装的身影,正朝匪寨大厅侧面的阴暗处疾驰而去,刚才的铃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何不凝! 竟然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们是来剿匪还是来抓匪寨背后养尸的人,这么大个匪寨,就派三个人来,镇邪司这么缺人手吗? 好像那个大当家刚才也说过,整个望山城,镇邪司的夜游使还不到二十个。 那她绝对不要加入夜游使的队伍,她入镇邪司是去了解相关情报的,可没想着努力工作升官发财,她得找个清闲点的文职混日子,不然作业都没空写了。 一瞬间,桑雀想了很多。 她身上的‘复苏’还未被触发,有祟雾裹身不怕暴露身份,瞬移能力想逃就逃了。 那就稍稍帮何不凝一把,还他上次帮忙的人情,也能给夏蝉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逃远一点。 念头一定,桑雀提刀转身。 小五和小六才用他们身上的红色麻绳将两个黑僵捆在一起,就见灰雾去而复返,带起一阵阴冷刺骨的风从他们身边扫过。 两头黑僵顿时尸首分家,脑袋骨碌碌地滚向远处。 小五和小六惊了下,这犀利又果决的劲儿,怎么跟他们头儿似的? 要不是灰雾还在,他们刚才那一瞬,真感觉是他们头儿从旁边过去,顺手收割了黑僵的脑袋! 第113章 跳尸 “镇邪司夜游使在此,不想死就滚!” 身材壮硕的小五对着周围意图放箭的土匪大喝一声,他们标志性的面具足以证明身份,普通人面对夜游使也绝对没有抗衡之力。 一时间,那些听令于二当家的土匪们接二连三的放下武器,趁着乱逃走。 小六用身上特制的铁棍打倒一个冲过来的白毛僵尸,剩余的两个黑僵又趁机扑上来。 小六呲牙大喊,“帮忙啊五哥!” 小五抬脚踹飞一个白毛僵尸,撞倒后面一群,转身协助小六。 远处,何不凝冲到匪寨大厅门口时,一眼便看到藏于暗处,一身文士青衫,手摇串铃带着一张傩戏面具的人。 铃医?! 何不凝怔了下,那人的穿着打扮,手中串铃,甚至是面具都跟九歌的铃医一模一样。 但他不是真正的九歌铃医,因为现在的铃医是个女的,这一点只有何不凝和他师兄说书人知道。 自从他迈入九幽第四层,成为鬼级之后,他体内的阴火就在加速侵蚀他的身体,常年都要服用铃医配给他的药,压制体内过于旺盛的阴火。 所以他见过这一代的铃医,戴面具,穿青衫,虽不知真容,但他只要不瞎,还是能看出那是个女人的。 藏在暗处的男人透过面具看到何不凝,瞳孔瑟缩了下,手中串铃一收,转身就走。 何不凝刚要去追,一道黑影从头顶扑杀下来,他立刻后退躲避。 砰! 一个面容发青,只有眼白,头发披散,穿一袭红裙的女僵尸,重重地落在他刚才站的地方。 女僵尸身上已经没有白毛,皮肤不再干瘪发黑,像被精心打扮过,头发乌黑柔顺,脸上涂抹着脂粉,衣裙也干净整洁。 女僵尸挥臂打向何不凝,距离太近,何不凝只能以刀硬抗。 那只比何不凝纤细的手臂打在刀上,却重若千斤,何不凝被打得连退数步险些跌倒。 女僵尸速度迅捷,不等何不凝站稳就跳起来,用带着尸毒的血红指甲当头挠下。 一团灰雾突然闪现在何不凝身前,金戈交击之声传出,火花四溅,灰雾被震退,女僵尸也停在原地,精心修过的指甲参差不齐。 藏在祟雾里的桑雀双手虎口裂开渗血,没想到跳僵这么硬,力气也大得离谱。 百胜刀砍黑僵只要用尽全力,就能一刀砍断脑袋,但是面对跳僵,她双手用力也只是砍劈了跳僵的指甲。 女僵尸再次袭来,桑雀正面迎战,每一刀砍下去都如同砍在钢板上,根本无法对女僵尸造成有效杀伤。 可惜阴童是镇邪司的通缉犯,不然能够助她一臂之力,现在她也只能硬抗,实在不敌就跑。 后方的何不凝见状,左手抓住刀刃用力一抹,鲜血四溅,长刀上燃起阴冷至极的绿色火焰。 何不凝欺身上前,长刀带着绿色火线,对着女僵尸狠狠劈下一刀。 阴火裹着利刃顷刻间在女僵尸后背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绿色火苗附着在伤口边缘,猛烈灼烧。 女僵尸痛苦缩身,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口中尖牙生长出来,更加狂暴地朝着桑雀扑杀。 她能感觉到祟雾中是个女人,她渴望女人的鲜血。 桑雀瞬移闪避,女僵尸跟何不凝战作一团。 何不凝血中的阴火极其猛烈,每一刀砍下去都能撕开女僵尸的身体,但是没一会,刀上阴火就逐渐熄灭,何不凝只能用刀划破手臂,将血甩到女僵尸身上。 如此放血,对何不凝的消耗很大,他的步伐逐渐虚浮,面对力大无穷的女僵尸,破绽越来越多。 桑雀裹着祟雾,上去分担何不凝的压力。 两人一左一右,交替进攻,虽然没有商议过,但是两人竟能默契配合,不留任何间隙,打得女僵尸应接不暇,不断后退。 桑雀刀上煞气被猛烈消耗,她一刀砍在女僵尸身上,连皮都没擦破。 女僵尸被何不凝杀得满身伤痕,对鲜血的渴望到了极致,当即发狂一般,用身体硬接何不凝的刀。 带着阴火的刀深深嵌入女僵尸肩头,女僵尸发出一声尖啸,口中尸气压向桑雀周身的祟雾,一双利爪快若惊鸿,朝着桑雀抓去。 桑雀瞬移失败,眼看躲闪不及,只能靠‘复苏’能力硬抗一击时,一个宽厚高大的背影突然出现在她前方。 噗嗤! 冰凉的血带着点点绿色火苗灼开祟雾,落在桑雀身上,她惊骇地睁大双眼,看到女僵尸的爪子穿透何不凝的右胸,伸到了她面前。 只差一点,就能掐住她的脖子。 何不凝没有死,他用身体卡住女僵尸的手,大量鲜血从他体内涌出,瞬间染红半身,阴寒至极的绿色火焰腾起,将何不凝半边身体彻底吞噬,又烧上女僵尸的身体。 血红色的鬼脸面具掉落,何不凝半边脸皮肤脱落,血肉消失,露出面骨,那半边身体的皮肉也在阴火的灼烧下迅速消失。 女僵尸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想要收回手臂,却被何不凝双手死死钳制。 桑雀立刻回神,一脚踢起何不凝那把沾着他血,镇邪司特制的刀,跳到半空抓住刀,瞬移落到女僵尸背后,拼尽所有力气横扫出一道绿色刀光。 终于,女僵尸的脑袋飞上半空,重重地掉在地上。 桑雀的视线没了阻碍,落在对面的何不凝身上,看他半边面庞和身体在阴火中化为枯骨,半边却完好无损。 第115章 镇邪司 回家宅了一天,10月5日这天中午,桑雀才从家里到望山城外树林。 她还什么都没干,国庆假期就过去大半,桑雀感觉在假期结束之前,她可能是无法完成加入镇邪司的任务,到时候,就要让老妈跟学校请假了。 理由自然是她之前跟姜枣说的那个理由,这样不容易穿帮。 从树林深处藏起简易木门出来,桑雀感觉心口位置传来一丝丝暖意,每次心灯有明显增长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随之明显起来。 “我在这边出名了?” 桑雀不明所以,也没多想,带着玄玉离开树林,绕去望山城西边城门。 前日,寇玉山和夏蝉他们一行人是从南城门入城的。 桑雀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商队排队入城,她便悄悄跟在后面。 不一会,她身后又多些人,其中一些推着独轮车,上面放着装满蔬菜的篮子,还有一些山货和杂物,像是要进城贩卖。 “姑娘,你这猫儿看着很有灵气啊,卖不卖?” 桑雀身后一个中年男人看中她怀里的玄玉,笑着询问。 喵嗷!! 玄玉愤怒的叫,那人顿时乐了,对着周围人道,“看吧,果真很有灵气,都能听懂我说的话。” “猫不卖。”桑雀冷声答复,那人也没再纠缠。 登记完户籍文书,交了入城税金之后,桑雀总算是踏入望山城中。 城中道路宽阔,车马如织,丝毫不显拥堵。道旁楼阁商铺,鳞次栉比,各种铺子门庭若市,繁华熙攘。 行人穿戴整洁,即便是外面来此贩卖物品的商贩,也都整齐有序的在街边摆摊叫卖。 身穿统一甲胄的护卫军从桑雀身旁走过,甲胄碰撞的声音和沉重整齐的步伐让人倍感安全。 “豆花嘞~最后半桶,卖完收摊嘞~”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唉,客官打哪来啊,可要住店用饭?” 城门口客栈的小儿肩上搭着毛巾,看桑雀一副侠士打扮,上前招呼。 桑雀摇头表示拒绝,看着偌大的望山城,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寇玉山和夏蝉,古代没有即时性的联系工具,真不方便。 想了想,桑雀又折回去,问刚才那个客栈的小二。 “请问,镇邪司在哪?” 寇玉山说要加入镇邪司,兴许去那等,可以等到他。 听到桑雀问镇邪司,小二的脸色忽然古怪起来,带点好奇,带点心疼,“客官难不成是来参加镇邪司考核的?” “有问题吗?” 小二立刻扯开难看的笑脸,“没问题,当然没问题,镇邪司那可是好地方,俸禄和待遇可比一般衙门的差役好太多了,而且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一般衙门不收女子,镇邪司却是来者不拒。” 小二从台阶上下来,给桑雀指了个方向,“您照这条大街,一直朝山脚方向走,镇邪司在西边最偏僻的地方,紧挨着山脚,哪人少,您往哪走,错不了。” “多谢。” 桑雀朝着小二指的方向走,一路上欣赏望山城的风土人情。 桑雀发现这里无论大小店铺,门上都会悬挂八卦铜镜,进入店铺的过门石上还雕刻着符箓,用朱砂描成红色。 各个铺子插在门口的旗子,也是一面写着铺子名,一面绘制驱邪符文。 城中男人多穿道袍,身上多见一些朱砂和桃木饰品,还有一些人随手拿着佛珠,边走边盘玩,可见望山城中大部分人信奉的都是道门和佛门。 “……你们听说紫云山匪寨的事了吗?” 路边有两个商贩在闲聊,桑雀耳朵动了动停下来,看到其中一个商贩在卖甑糕,从腰间小荷包里摸出一枚写着‘玄元通宝’的铜钱。 “来一文钱的。” 她在家就喜欢吃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不知道古代的甑糕和现代的有什么不同。 “客官您的糕,小心烫。” 一文钱买了好大一块,桑雀站在路边吃,那俩商贩又继续聊起来。 “昨天城里都传遍了,紫云山的匪寨叫一个神秘的走阴人给剿了。” “一个走阴人?这么厉害吗?不是说紫云山的匪寨养了好多僵尸,还有刀枪不入的跳尸吗?” “错不了,昨天黄昏入城的那些人,就是从紫云山匪寨逃出来的,亲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藏在雾里的走阴人。后来咱们镇邪司的何校尉还带着五爷和六爷亲自去了,回来之后找那个走阴人来着,没找着。” “能让何校尉上心的,肯定是厉害人物了,一个人就把整个紫云山匪寨给端了,何校尉估计都做不到。” “是啊,难得有这种愿意做好事的走阴人,希望这人能加入镇邪司,活久一点吧。” 听到这些,桑雀才知道为何她一过来,就感觉到心灯明显加强。 虽然她没有暴露身份,但大家讨论的人指向的就是她,那些逃出来的人也都真心实意的感激着她。 就是不知道心灯增加了多少,等晚上入九幽看一看。 又走了一段,周围人越来越少,桑雀忽然有些疑惑,这望山城怎么城门口热闹,越往里越冷清,周围活动的人,从穿着上看也不如城门口那些人富庶。 “姐姐!” 突然听到夏蝉的声音,桑雀怀里的玄玉喵一声跳到地上,穿过人群就朝远处巷子口跑去。 桑雀转头,看到夏蝉和寇玉山就站巷子口。 寇玉山走过来道,“我和小蝉刚吃过午饭,正想着再去西城门那边等等你,你吃了吗?” 桑雀点头,“吃过了,你们住在哪?” 小蝉在跟玄玉玩,寇玉山和桑雀走到路边,寇玉山道,“就住在城西,我原先还以为望山城的人都喜欢住在靠近镇邪司的地方,来了才知道,镇邪司所在的城西让大部分避之不及。” “这是为何?”桑雀疑惑。 “望山城的镇邪司是总部,总部地下关押和封印着很多邪祟恶鬼,先前丰宁城那事你知道吗?” 丰宁城,不就是被阴童全灭的那一城,桑雀点头,严道子都告诉她了。 “丰宁城就是因为封印在镇邪司的一只恶鬼逃了出来,最终导致全灭的。所以在望山城,都是靠近城门位置的地方住的人多,镇邪司所在的城西山脚下,根本没多少人住。” 桑雀了然,环境不同,造就不同的居住方式,换她,当然也愿意住在能够随时逃出去的地方,而且城墙的砖石都加了东西,具有驱鬼的效果,越靠近当然效果越好。 难怪刚入城的地方那么繁华热闹,越往城中来,越是冷清。 “镇邪司什么时候开始考核?”桑雀问寇玉山。 “昨天就张榜了,接下来一个月持续招人,我看过榜,镇邪司给的待遇是真不错。你是不知道在这望山城中居住,每个月光是交各种税,一个人就得一百文钱。” “如果能够成功加入镇邪司,可以免除所有城中的税务,也不会被强制成亲,最普通的差役每月的月俸都有三贯钱,还分配一套小院供居住,衣服武器这些全都是镇邪司出。” 桑雀想了想,免税和免强制成亲这点很好,一个月三贯钱就是三两银子,老妈根据东阳县的物价换算过一个数字,三两银子就等于现代的…… 一万八千块! 重点是还分房,这要是放在现代,不得被人抢破了头啊! “那现在报名的人多吗?” 提到这个,寇玉山的表情变得和之前那店小二一样古怪。 “目前……无人报名!” 第118章 平湖村鬼雾 何不凝最后看了眼夏蝉,吩咐小五和小六安排后面的事情事情,转身离开镇邪司。 小五和小六对看一眼,都能感觉出何不凝心情不佳。 小五和小六虽然对他家校尉的真正出身不了解,却知道他家校尉这些年一直在找他早年离家的娘和妹妹。 他家校尉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感情很复杂,毕竟当年他娘只带走了妹妹,却抛下了同样需要娘亲陪伴的他,他心里多少是有怨的。 所以每次在外办案,他家校尉总会因那些对自己孩子不离不弃的女人心软,上次黑山村救了那个寡妇,当夜就遇到咒鬼索命,说明那寡妇并不知道感恩。 幸好何不凝并非他家校尉命帖上的真名,咒鬼的规则无法直接生效,被他家校尉驱离,这才没有出事。 其实他家校尉也知道,当年他妹妹还未出生,怨怪妹妹无用。 所以他家校尉也在纠结,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妹妹,尤其是看到夏蝉这副心智不全的样子,心情更加复杂,只能在一切彻底查明之前,暂时逃避。 小五小六此刻的心情也复杂起来,万一夏蝉真是他家校尉的亲妹妹,那让夏蝉去平湖村涉险,怕是不妥当。 可他家校尉没发话,他们又不敢自作主张。 “余大,平湖村的事情你清楚,跟他们说明一下吧。” 小六把事情推给小五和余大,就去追他家校尉。 何不凝每次心情不好,就会跑去吃甑糕,小六知道在哪能找到人。 小五留下来,简单介绍桑雀和秦泽他们三人认识。 之后余大带他们几个去功曹院查阅平湖村鬼雾的档案,几人穿过前院,走过几条回廊和小径,一直到镇邪司最后方,看到一座楼,嵌入垂直的山壁中。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蹲在角落里,不断往火盆里扔纸,火光映照在老婆婆脸上,莫名阴森。 几人走近,余大笑呵呵问候老头,“庄婆婆,我们来请教一下‘平湖村鬼雾’的事情。” 庄婆婆就好像耳背没听到一样,继续将旁边写满字的纸一张一张分开,往火盆里扔,再用棍子挑起来,让纸充分燃烧。 火星随着纸灰飞扬,庄婆婆眯着眼,烧得认真。 余大没敢再打扰,转头对桑雀他们几人道,“庄婆婆是咱们望山城功曹院的老人,管着所有诡案的档案,镇邪司的规矩,未处理完的诡案可以留档,除了相关办案人员和庄婆婆,一律不准外传。” 第119章 得罪(4月月票2500加更) 甑糕摊子前。 何不凝望着面前的甑糕发呆,小六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头儿,我就知道你在这。” 何不凝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斯文地夹下一块裹满枣泥的米,这米是普通的米,没有糯米那么黏,他小时候吃过纯糯米做的甑糕,那才是最好吃的。 小六有意转移话题,坐下来问道,“头儿,咱夜游使本身就缺人,你干嘛还考核他们一道,直接全收下不就好了?” 何不凝慢条斯理的吃下一口,放了筷子,“咱们夜游使干的都是最危险的活,他们若是没这个胆量,早早知难而退比较好。若是当真想要加入夜游使,那也要能力足够,才不会拖累同伴。” 小六厚着脸皮笑,“就像我和五哥一样对吧。” 何不凝瞧了小六一眼,难得勾起嘴角露出点笑容,“对,你和小五跟着我的时间最长,我看中你们并不是因为你们武艺多高强,而是因为你们俩足够机敏,能够配合我。” 小六看何不凝没再动筷子,大着胆子拿过碗吃起来,“那是,我和五哥最会看您眼色行事,唯您马首是瞻。” 小六很感激何不凝,他从小家里穷,生得瘦小,吃不饱饭,想去从军也没人收,后来他家乡遭遇疫鬼,强壮的人反而死得最早,只有他顽强的活下来,被当时只是普通夜游使的何不凝所救。 从那之后,他一直跟着何不凝,经历过许多要命的诡事。 他一个普通人,非道门佛门弟子,也不是走阴人,能活这么久,不全靠他机敏,大部分时候,都是何不凝直面最危险的邪祟和恶鬼,只让他和五哥打下手。 “平湖村的诡案,也该办了。”何不凝轻声道。 小六嘴上沾着枣泥,睁大眼,“头儿,您的意思是我们也要去?” 何不凝点头,“作为考官,如何能不跟着?去准备吧。” 小六赶忙吃完剩下一口,站起来把嘴抹干净,“好嘞,劳您结个账,嘿嘿~” * 镇邪司门口。 寇玉山决定加入日游,跟着余大去办手续,还要简单的测试他各方面的能力,再分配岗位。 桑雀带着夏蝉,追上秦泽他们三人。 “秦兄留步。” 秦泽转身,皱眉看向桑雀,“何事?” 桑雀直接道,“刚才何校尉虽说是谁先了结诡案,就让谁正式成为夜游使,但却没说只能一人。平湖村的诡案线索不足,何校尉能给我们一个月时间,也说明这件事需要做大量的前期调查。” “我在想,我们是否可以合作?只要我们能共同了结诡案,不分先后,相信何校尉会同意我们都正式成为夜游使的,秦兄意下如何?” 秦泽是走阴人,又是本地人,如果能合作,对于桑雀来说利大于弊,他们分工合作,最后将消息汇总一处,一起分析,肯定能更快的了结这件事。 桑雀这么想,但是秦泽似乎不这么想。 秦泽跟身边两个年轻男人互相看看,三人看桑雀和夏蝉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轻视。 秦泽更是直接问道,“你有什么能耐,可以让我带着你一起?” “我武艺尚可。” 嗤~ 秦泽直接发出嘲笑声,“背个弓和刀,就说自己武艺尚可,还有你身后那位,胆小如鼠,吃了一路,你该不会还想带着她一起去吧?看在你有胆量进镇邪司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 “身为女子,早些嫁人,为夫家开枝散叶才是正事,镇邪司这种地方不是你们这种姑娘家家玩闹的地方,自己玩没事,若是不小心害死了别人,那可是大罪过!” 秦泽身后一人甚至笑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把你们一起娶了,我家还算富裕,养得起。” 桑雀眼神逐渐变冷,深深看了眼三人,带着夏蝉离开。 “姐姐,胆小如鼠,吃了一路是在说小蝉吗?” “嗯。” “?小蝉要去杀了他们!头拧断!嘴撕烂!” 夏蝉气鼓鼓地转身,被桑雀揽住肩膀按在怀里。 “咱不跟垃圾一般见识,不过你最近脾气和胆量都大了不少啊,不错。” 看到夏蝉鼓着腮帮子生闷气的样子,桑雀心中阴霾扫清,笑了起来。 秦泽三人调笑一阵,站在镇邪司门口商议接下来的行动,不一会小六从外面回来,秦泽看到立刻迎上去。 “六哥,我们已经决定接下平湖村鬼雾的案子了,不知道六哥能不能指点我们一下?” 第120章 女道士(4月月票3000加更) 镇邪司日游那边办事效率很高,寇玉山下午才加入,黄昏时就领到了一套小院的钥匙,院子就在城西,靠近镇邪司的地方,这一大片全都是这样的小院,大多数都空着,很冷清。 小院头三个月免费给寇玉山住,三个月后,无论他是正式成为日游使还是继续做普通差役,只要他还活着,这套院子都会给他。 除此之外,还有佩刀和一套深棕色的差服,前胸后背都写着一个‘巡’字,等以后成为正式的日游使,差服会变成暗红色。 包括驱邪符,朱砂,黑狗血,糯米这种常用的东西,从次月开始,都有固定的份额可以领取,跟月俸一起领。 有了工作和住处,寇玉山算是在望山城定下来了,之后只要好好工作,小心应对各种诡案,活一天就赚一天。 桑雀现在还在考核期,非但什么福利都没有,接下来前往白龙县,还要她自己掏车马费。 寇玉山把之前在土匪身上摸到的金条都换成了银子和铜钱,分给桑雀一半。 桑雀只收了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从黑山村开始,她麻烦寇玉山的地方太多,怎么好再拿他的钱。 之后等她正式成为夜游使,她也有工资可以领。 自食其力赚的钱,拿着才安心。 今日天色已晚,桑雀帮着寇玉山收拾好院子,暂时住下,等明天一早再出发去白龙县。 晚上夏蝉睡下之后,桑雀回去跟老妈说了下情况,让老妈帮她请几天假,去白龙县这三天,她决定都待在这边。 主要是,她怕何不凝他们在后面跟着,谨慎点好。 从家里回到寇玉山住的小院,桑雀找出剩下最后一点的魂烛点燃,快速进入九幽之中,查看自己目前的状况。 她目前在九幽中的层级是三层350阶,心灯上个月还是对应三层120阶的强度,随着老妈小说的每日更新,心灯数量每天有涨也有跌,总体是呈上涨趋势。 这两天因为紫云山匪寨的事情在望山城传开,她的心灯数量…… 桑雀换算了下,目前是对应九幽第三层375阶。 超过她在九幽中的层级了! 难怪她今天感觉自己的情绪极其稳定,面对秦泽他们三个说的垃圾话都没有发火,能够淡定的离开。 心灯的数量一旦超过九幽层级,她的灵魂就能稳固的定在原地,自己选择要不要继续往下。 九幽阶梯之上,桑雀周身遍布黑铁荆棘,在光照不到的时候不断朝着她的方向生长。 这些九幽第三层金刚狱中的黑铁荆棘一旦刺入她灵魂中,能够带来极致的痛苦和恐惧感,成为阴童的养料。 第121章 地鬼 照桑雀的性子,不会带着陌生人一起上路。 但是桑雀相信夏蝉,她对他人的恶意感知很敏锐,昨天见到这女道士时,夏蝉就没有缩起来。 重要的是,桑雀对女道士的第一印象也不错。 桑雀微微点头示意,“在下木兰,这是我妹妹小蝉,敢问坤道名讳?” 女道士背脊直挺,下巴微扬,微风吹拂面庞,让她半边脸上红色的胎记完全露出来。 她大方道,“在下道号‘遥真’,逍遥自在的遥,去伪存真的真,明月山,清风观的观主。” “明月山……在哪?” 遥真爽朗一笑,“待到将来我把道观修在何处,何处便是明月山。” 时候不早,桑雀没有再叙闲话,扫视周围喊了声,‘玄玉——’ 不一会,玄玉从驿站后院喵喵叫着跑出来,一看它嚣张的步伐,就知道驿站的猫又挨揍了。 “哟~你这不但驴养得好,猫儿也颇有灵气啊。” 玄玉斜了遥真一眼,抬爪扫了下夏蝉的裙摆,夏蝉立刻弯腰把它抱起来。 现在夏蝉都成了玄玉的御用‘坐骑’,接触久了,夏蝉也能通过玄玉的眼神和姿态看出玄玉要表达的意思。 一行人坐上驴车,继续上路。 清晨时分,薄雾如纱,阳光穿透道旁大树,在马路上投下斑驳的光,林中飞鸟啼叫觅食,偶尔可见小动物飞奔而过的身影。 诡王朝夜晚死气沉沉,白天却又生机勃勃,完全两个极端。 夏蝉带着玄玉坐车厢里,才吃过早饭,夏蝉又从车厢食盒里摸出一块寇玉山给她准备的糕点吃,落了玄玉满头的渣子。 已经对此非常习惯的玄玉懒的抖毛,蹲在夏蝉怀里舔爪子。 桑雀拉着驴车的缰绳,和遥真并排坐在前面。 遥真暗暗打量了桑雀一番,生得白净肯定不是寻常人家,背着刀和弓,身怀武艺,而且遥真能感觉出桑雀那把刀上的煞气,还有夏蝉身上淡淡的邪祟气息。 说明她们二人经常跟邪祟打交道,必然不是普通人。 “你们姐妹俩去白龙县是公干吗?”遥真靠在车厢门框上问。 路途遥远,闲聊解闷。 桑雀性子算不上特别活泼,面对熟人还能放得开,有陌生人在时,总是一副没表情的冷淡样子。 听到遥真这么问,桑雀心想她是道门的人,或许能对平湖村的事情给她一些指导性意见,便点了点头。 “嗯,接了镇邪司一个案子,去调查平湖村的鬼雾。” 遥真顿时明了,“你们姐妹俩是打算加入镇邪司吗?去那地方干啥啊,不如跟我去清风观修行。” 桑雀扫了遥真一眼,身上道袍浆洗得发白,衣角毛边,头上也只有一根盘得油亮的木簪,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恐怕就是手里的铁剑了。 “镇邪司普通差役的月俸是一月三贯钱,坤道能给我多少?” 遥真的笑容顿时尴尬起来,“哈,哈哈,修道哪能为外物所扰。” 说完心中暗骂,天杀的镇邪司真有钱,紫云山匪窝的钱全被他们缴了吧,可恶! “坤道为何不加入镇邪司?”桑雀问。 遥真抿嘴摇头,“你真当镇邪司是什么好地方吗?天天诡案查不完,哪有自由可言,我还是喜欢山上修行的闲散日子,若是没钱了,再下山游历一番,凡事由己。” 桑雀点头,简单来说,遥真现在就属于没钱花了,下山挣钱来了。 “听说望山城的入城税是十文钱,是不是真的?” “嗯,是十文钱,一月交一次。” “天杀的,十文钱够我吃十碗素面了,真黑!” “坤道知道平湖村吗?”桑雀又将话题拉回来。 遥真蹙眉,“那地方,你最好还是别去了,小心真出不来。” “坤道难道去过?”桑雀心中一惊。 遥真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知察觉到什么,忽然从车辕上跳下,几步跑进树林里。 桑雀赶忙拉住驴车,让小蝉待在车里,她跟着遥真进入树林。 没走两步,桑雀就听到遥真的声音。 “喂喂喂,我说你有啥过不去的,咬咬牙撑过去就好了,在这儿求地鬼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桑雀偏头,越过遥真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是泪,浑身颤抖的跪在一棵大树下,拿尖石头划破了掌心,正准备把血抹到面前的三个馒头上。 树根下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神龛的檐角,周围有一丛好似人面的蘑菇,看起来十分邪异。 那男人哭着喊,“可我没办法了啊,孩子病得只剩一口气,我已经拿不出钱看病了,若是拜了地鬼,能拿我的命换孩子的命,也值了!” 遥真叹气,“何苦呢,这世间最简单的事就是能用钱解决的事,你以为求了地鬼就能安稳了,事后即便你家人来还愿,你们也会因为沾染了鬼气,持续不断倒霉。” “那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男人歇斯底里地咆哮。 遥真伸手到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角碎银和十几个铜板,她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又将钱包起来,走过去蹲下来,放到男人手里。 “这些钱给你拿去买药,我看你面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面相,兴许明日你家中一切就会好转。” 男人手里的石头掉下来,拿着钱大哭着叩头,“多谢坤道,多谢坤道。” 遥真随意摆摆手,“快回去吧,这馒头挺好的,我带走了。” 遥真把地鬼神龛前的三个馒头捡起来往自己怀里塞,这时,神龛中突然伸出一只黑色鬼手,闪电般朝遥真抓去。 那男人看不到,桑雀能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 遥真眼神一厉,单手掐了个诀,口中默念咒文一下打在上面,鬼手立刻烟消云散,随后那神龛迅速隐入树中消失不见。 遥真拍拍手站起来,回头看到桑雀,“走吧,继续赶路。” 两人回到驴车上,遥真拿出一个馒头咬下一大口,“地鬼手里抢来的,就是香啊。” “你在吃什么?” 夏蝉的脑袋突然从车厢里冒出来,盯着遥真手里的馒头看,遥真大方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分给夏蝉,夏蝉欢天喜地的接下来咬一口。 “谢谢漂亮姐姐。” 夏蝉一句‘漂亮姐姐’哄得遥真大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种会说实话的小姑娘。” 两人笑着,桑雀却笑不出来,拧着眉头问遥真,“地鬼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东西就杀不干净吗?” 黑山村李家寡妇就是因为地鬼,死了一个孩子,何不凝也曾杀掉一个地鬼,但这里又出现了一个。 遥真咀嚼着馒头道,“天知道地鬼怎么来的,我也是听我师父说,地鬼是山神手下的小鬼,是替山神倾听百姓疾苦的。想让地鬼帮忙,就要像刚才那人一样,奉上食物做贡品,以血祈愿,地鬼若是同意帮你办事,就会拿走你的贡品。” “但是地鬼从来不白帮人干活,愿望达成之后一定要在七日之内向地鬼还愿,奉上更多更好的食物做贡品。地鬼和水鬼一样,找不到本体也灭不干净,想要祈求地鬼的人只要走在山川大地上,心里叫着地鬼,就能看到地鬼的神龛。” 桑雀若有所思,“山神和山鬼有区别吗?” 遥真解下腰间水壶打开喝了一口,“山鬼就是未受天地敕封的山神,其实叫山鬼还是山神没区别,天地已死,这世间鬼神就没有能够得天地敕封的,信男女为助其一臂之力,才将山鬼叫做山神。” “那坤道也是信山神的?” 遥真喝水的动作一顿,瞅了桑雀一眼,哈哈笑道,“我可是道士,拜的是道君!哪能信奉别的鬼神。” 桑雀忽然想起严道子的道铃和铜钱内甲还在她手里,这两样东西早就失去了法力,只有正统的道士能够加持。 “坤道,我有两样法器需要加持,不知道坤道能不能帮忙,我可以付钱。” 遥真塞好水壶塞子,“行啊,东西拿出来看看。” 第123章 湖底石蛹(累计打赏加更) 白龙县并没有专门设立镇邪司办事的地方,这里也只有一个日游使和十来个普通差役,平日就在白龙县县衙里办公。

桑雀去了之后,递上文书,不一会就有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从里面出来,看起来比何不凝大不了几岁。

镇邪司的日游和夜游,都是年轻人居多,能活到中年的,很少。

这个年轻的日游使并没有因为桑雀是女的就轻慢,“在下白龙县日游许三,木兰姑娘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来吗?”

文书上写明了几个人来,许三很高兴有人能来查平湖村的事情,就这一两个月,那边的雾气已经把整个平湖范围都笼罩了,周边三个村子因此失踪了不少人。

还影响了那些村民捕鱼,前日还有一群村民堵在县衙门口,请镇邪司出面处置。

在这世道,活不下去是死,被县衙的人打,大不了还是死,所以逼急了那些村民,他们根本不怕县衙的人。

身为镇邪司的人,许三知道在这世道,香火愿力的重要性,香火又由人提供,所以朝廷对每一县的人口都有要求,提升本县人口数量,也是县官晋升的重要指标。

村民闹事只能驱离,不能用重刑。

为这,许三已经焦头烂额了。

许三请桑雀和夏蝉进县衙里面,稍微休息了下。

等了半个时辰,秦泽一人来到县衙,说另外两人去其他地方打听平湖村的事情。

许三当即派人去叫张元忠过来。

“等等,我们能不能直接去张元忠家中查看?”桑雀提议道。

许三看向秦泽,桑雀本以为秦泽又会嘲讽她,没想到秦泽对她的态度忽然和善起来。

“听桑姑娘的,去张元忠家里。”

秦泽甚至对桑雀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桑雀面无表情,没理。

许三亲自带他们过去,到张元忠家院外时,左邻右舍都好奇的探头看过来,桑雀仔细观察了下,这里的住户院墙都不高,家家户户都晒着鱼干。

他们的灶房大都搭建在外面,棚子下面都有一口大水缸,水缸上砌了台子,有香炉和食物,供奉着一个小船雕像,船中有人,像是个老叟,但被斗笠遮住面容,脸也根本没雕刻出来。

如此正常的神像,反倒让桑雀有些不习惯了。

“张元忠!张元忠!”

许三叫门,不一会,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跑出来,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脸也没洗干净,给许三打开门。

“我爹睡着了,没醒。”男孩说道。

许三蹙眉,“这懒汉,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莫不是又喝醉了?”

许三推门进去,男孩怯懦地捏着衣角站在门边。

桑雀和夏蝉走在最后面,玄玉一直望着隔壁院子的鱼干舔嘴,奈何桑雀交代过不准偷东西吃,玄玉也只能舔舔嘴。

许三进去把喝醉的张元忠拎到院中,从灶房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泼脸上。

灶房的水缸上面同样有个神龛,只是很久没人祭拜过,结了蛛网,里面的神像也不见踪迹。

张元忠立刻就醒了,“哎呦,这是,这不是许三爷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许三在那边训斥张元忠,又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来,同样脏兮兮的,跑过来拉住男孩的手,小声叫‘哥哥’。

“桑姑娘。”

许三叫桑雀一声,桑雀让夏蝉和玄玉在外面陪俩孩子玩,跟着秦泽许三进屋,找张元忠问话。

张元忠满身酒气,满脸胡茬不修边幅,面对他们的询问态度倒是挺好,就是没说一会就开始哭起来。

“……都怪我,没本事挣不到钱,让英娘嫌弃了,她一气之下才舍了孩子回娘家,早知那日,我跪下来求求她,她也不会就那么走了……”

秦泽坐在旁边道,“你家娘子脾气还挺大的,让你个大老爷们跪下求她?”

张元忠委屈地吸鼻子,桑雀听得直皱眉。

说了半天,都是张元忠在说他多可怜,多爱英娘,英娘脾气多大,多冷血的不顾孩子,一句都没说到平湖村的事情上。

桑雀忍不住打断,问道,“你娘子乔英是平湖村人?”

张元忠点头。

“她嫁给你这些年可曾回过平湖村?”

张元忠摇头,“没回去过。”

桑雀想了想又道,“如果我刚才没听岔的话,那就是十年前乔英嫁给你,那时候平湖村还很正常,但是乔英这次回去之后,过了八日你去接她,就发现了大雾,对吗?”

张元忠又点头。

桑雀看向许三,“在他报告镇邪司之前,有其他人发现大雾吗?”

许三摇头,“他是第一个来上报的,但是在这之前,也不排除有人发现,但是进入雾中失踪了,所以具体出现大雾的时间没法确定。”

桑雀思索着,望山城镇邪司那个胖子余大说,平湖村的鬼雾可能跟阴童有关系,但是她此刻又觉得,跟张元忠的娘子乔英有关系。

桑雀又向两人问了些关于平湖村的事情,秦泽一直默默的坐在旁边听着,脚下聚起一小滩水,张元忠和许三不时看向他。

在许三的讲述中,平湖村以南边那些湖泊中最大的平湖命名,村子也是那一片最大的,村民有三百多人,世代打鱼为生,没什么特别的。

“平湖村供奉的是什么鬼神?”桑雀问道。

许三道,“平湖周围有四个大村子,每一村供奉的都是不同的鬼神,全都跟水有关,能护佑他们在水中打鱼,不被水鬼侵扰。”

“平湖村供奉的是‘清江使’,就是寿龟,可能是因为这位鬼神的特别之处,平湖村的村民相比其他村,长寿者居多。”

这时,秦泽开口了,“实不相瞒,我祖上是平湖西边村子的,我儿时曾听家中长辈说过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秦泽看了眼桑雀,似乎有意示好。

“多少年前我忘了,就是有一年夏日好几个月不下雨,说是平湖的水都要干了,然后湖底露出一个宅院,宅院里全是石蛹。”

“后来镇邪司迅速接手了,没人知道宅院里还有啥,但是最先发现那宅院的人说,石蛹里有动静,说他当时亲眼看到一个石蛹脸裂开,露出下面人的眼睛,眼睛周围都是鱼鳞,眼珠子还在转。”

“后来没多久,这个人就跳湖了,这件事他也只跟我祖父他们几个要好的人说过,知道的人很少。所以我怀疑,是不是那湖底古宅又出现了?”

玄朝人从不乱传诡异的闲事,所以许三和张元钟都不知道这事。

不过秦泽一说完,张元钟面色逐渐惨白,整个人开始发抖。

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我我……我家英娘好像……好像梦到过那宅子和石蛹!”

第124章 疑点重重 张元忠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看向眼底已经升起怒意的许三,在许三责问他之前赶忙解释。 “不是,许三爷,不是我有意隐瞒的,是这事过去太久了,我也不知道跟这儿有关系啊!” “那你还不赶快说!”许三厉喝一声。 张元忠用袖子抹汗,赶紧回忆道,“英娘第一次跟我说梦到湖底有个古宅子,里面全是石头怪人的时候,是十年前,我家大郎刚出生的时候。妇人嘛,生完孩子坐月子胡思乱想,做些怪梦很正常不是。” “英娘那时候心不安,就拜他们平湖村的‘清江使’保佑大郎,但是拜了没用,还是隔三差五的做这怪梦,她每次梦醒的时候,大郎就哭,哭起来没完。其实我那时候就去县衙找过当时的日游老爷了,但是……许三爷您也知道,就是妇人怪梦,又没死人,谁能理我。” “其实我跟英娘,拜的不是同一位鬼神,英娘嫁给我之后,我本来想让英娘跟我一起拜白龙县人拜的‘蓑翁’,但是英娘不肯,我俩那时候为这也没少吵架,最后英娘让我俩各拜各的,谁也别管谁。” “然后我那时候就跟英娘说,要不你就拜一下‘蓑翁’试试。妇人嘛,有了孩儿之后,心里头自然是孩儿大过天,她也是为了大郎,违背平湖村的祖训,给‘蓑翁’上了三炷香,你还别说,真就起作用了!” “拜过之后,英娘再没做过那怪梦,大郎也顺顺利利长到四岁。之后英娘又怀上了二娘,生完二娘,英娘坐月子期间又梦见过几回湖底古宅和石头怪人,但她只要拜过‘蓑翁’,当夜就不会做梦。” 张元忠停下来,桑雀想到刚才在她邻居院中灶房看到的那个船上老翁的神像,应该就是张元忠说的‘蓑翁’。 诡王朝人民拜的鬼神,当真是千奇百怪的。 桑雀追问道,“英娘初次拜过‘蓑翁’后,之后是一直拜‘蓑翁’还是又拜回了‘清江使’?” 张元忠表情难看道,“平湖村的村规很严,要是拜别的鬼神,是会被处死的。英娘为了大郎犯了忌讳,她后来再没回过平湖村,就是因为这个。” 也就是说,乔英从那之后,就放弃了原来的信仰,开始信奉‘蓑翁’。 她这次回平湖村,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触发了什么事件,才导致平湖村陷入鬼雾中吧? 在场三人都有这种想法,满室寂静,都在暗中思考。 之后桑雀和秦泽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询问了张元忠一些细节问题,再没有其他发现,三人起身告辞。 桑雀一到外面,就看到张元忠家大郎护着他妹妹,手里还抓着一把柴刀,躲在屋檐下,眼神戒备又敌视的望着站在门口的夏蝉。 夏蝉委屈巴巴的拧衣角,扁着嘴,眼里的泪珠子要落不落的。 桑雀过去问,“怎么了?” 夏蝉看到桑雀,哇的一声就哭了,“小蝉只是想给妹妹吃糖,小蝉不是坏人。” 桑雀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张家大郎的防备心怎么会这么重?夏蝉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又无害。 “玄玉呢?” 桑雀发现玄玉不见了,夏蝉摇头,委屈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桑姑娘。” 秦泽和许三说完话,叫住桑雀,走过来道,“先前是我和兄弟们口出狂言,冒犯姑娘了,六爷已经点过我了,之后要是姑娘不嫌弃,咱们……咱们还是合作吧。” 秦泽脸色微红,桑雀能看出他有些不情愿,但是竭力压制着,可能是因为小六跟他说了什么。 桑雀淡淡的嗯了声,也没拒绝,因为秦泽刚才确实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能暂时合作,总比多了一个处处给她下绊子的竞争对手好。 “我想问问张元忠的邻居,你自便。” 桑雀带着夏蝉离开院子,直接去他家隔壁。 一直问到天快黑时,桑雀才问完了张元忠家这条巷子里的住户,得到一些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的信息,反正她全都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了。 “玄玉——” 回到张元忠家院门口,桑雀呼唤一声。 喵呜呜—— 玄玉含糊不清的发出叫声,从张元忠家院子后面冒出来,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到了跟前,玄玉把东西吐到桑雀脚下,桑雀蹲下一看,怔了怔。 好大一片……鱼鳞吗? 桑雀伸出手掌比了比,这片鱼鳞跟她手掌一般大小,一片鱼鳞都这么大,这鱼得有多大? 这时,张家大郎牵着妹妹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她们还在门口,又戒备地往后退。 才六岁的张家二娘痴痴的望着夏蝉,不住的吞口水。 桑雀想了想,从包里取出给夏蝉带的麦芽糖,就是那种豆腐块一样,需要敲碎了吃的那种。 她刚准备连纸包一起放在张家墙头,夏蝉立刻抢过去。 “小蝉的,不给!” 桑雀哭笑不得,最后给夏蝉留了些,答应回去了路上给她买糖人,才将剩下的放在墙头,藏起那片鱼鳞,带着玄玉和夏蝉回县衙。 回去的路上,桑雀回想着张元忠那些邻里说的话。 他们大都在夸赞张元忠好福气,娶了个泼辣又能干的好娘子,家里家外都张罗得很好。 还有人说,张元忠从前也挺能干的,但是因为乔英比张元忠还能干,渐渐的,张元忠就变得懒散起来。 说乔英会出去打鱼,会在家收拾鱼获,会去市集摆摊卖货,还能兼顾着孩子,张元忠一天就是闲逛,到处吹牛喝酒。 但是所有人都说,张元忠对乔英很好,乔英在家说一不二,张元忠没啥本事,却能把乔英哄得开怀大笑,邻里经常在家听到他们打情骂俏,几乎没见过乔英当着外人面发火收拾张元忠的。 还说乔英很爱俩孩子,她在家的时候,大郎每天都穿得干干净净去上学堂,回来就教乔英和二娘识字,一家人把日子过得让人羡慕。 桑雀原本还以为张元忠不是个好丈夫,可是问了一圈下来,发现张元忠就是窝囊了一些,爱吹牛也爱面子,可能在赚钱方面没啥本事,但是还挺顾家,也会给乔英提供积极的情绪价值。 这样一来,这件事就有了两处疑点。 第一,他们夫妻感情既然这么好,张元忠还这么窝囊,乔英怎么会跟张元忠吵架吵到回娘家? 第二,乔英回娘家居然不带着孩子,邻里都说,乔英时常跟人说孩子是她的命,男人她可以不要,但是孩子不行。 要不就是张元忠隐瞒了什么,要不就是乔英隐瞒了什么。 桑雀感觉是后者。 回到县衙,许三给他们安排了客房。 入夜之后,整个白龙县一片寂静,街面上连打更人都没有,家家户户只在门口留一盏灯笼照亮。 穿堂风带起鬼哭狼嚎一般的动静,树木剧烈摇晃,树影婆娑,恐怖氛围始终浓郁。 桑雀没有入夜就睡的习惯,让许三派人,把县衙中存放的,平湖村历年的户籍档案搬到客房,她想要翻看一下。 看到那一摞摞比她脑袋还厚,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户籍档案,桑雀人麻了,忽然好想大喊一声。 妈妈救我! 奈何老妈也是晚上码字,她不能事事都靠老妈。 刚才她说查户籍档案的时候,秦泽一副吃惊样子,许三面露佩服,隐隐含着期待,还让人多给她拿了几盏灯和充足的灯油。 桑雀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坐在桌边,羡慕地看看和玄玉玩的夏蝉,然后拿出暑假前补作业那夜的勇气,翻开那些户籍档案。 看了三页,桑雀控制不住的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今天忙了一天,要不还是先休息吧,反正有一个月的时限,明天再看也不迟。 这里也没有护眼台灯,对着油灯看,对眼睛不好。 作为一个弓箭手,保护好自己的眼睛,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125章 寡妇 躺在床上,桑雀睡不着,她觉得她得尽快在诡王朝找一个能在这方面帮到她的人。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她只是把有限的精力用在了习武上,将她习武的长处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她的短板确实有点短。 以后加入镇邪司,这类调查和查阅文书的事情肯定不会少。 武艺这个东西,需要每天大量的练习,时间累积够了,才能有所突破,她不能让琐碎的事情占用太多她练武的时间。 桑雀想到刘天佑,他就挺合适的,当初陷入隐界能活五个月,这一点就远超常人。 回去之后让寇玉山给他写封信,问问他愿不愿意到望山城来,她可以把自己的月俸分一半给刘天佑,让刘天佑处理这些事情。 想到解决办法之后,桑雀心里一松,又从床上翻起来,看向桌上的户籍档案。 “辛苦也就辛苦这段时间了!早点解决也能早点拿到香器!” 给自己打好气,桑雀回到桌边,静下心来想办法。 平湖村有三百多人,户籍档案是每年更新一次,出生,死亡,失踪,嫁娶,迁籍都会记录,这里一本就是一年的,差不多有五十多本。 她要看的是湖底古宅出现前后那段时间的户籍档案,看看平湖村的村民人数上有没有大的变动。 桑雀取出空白的纸,拿出自己的朱砂笔画格子,先根据秦泽下午说的那些推算时间,然后找到对应的户籍档案,从湖底古宅出现前一年的开始翻看对比,把每年的村民数,出生数,死亡数,失踪数都按照表格抄录下来。 万事开头难,一旦开始了,找到规律和方法,桑雀的专注力又很高。 这也是她能一晚上就糊弄完暑假作业的原因。 夏蝉抱着玄玉已经睡着,玄玉感觉夏蝉的呼吸平稳之后,就从夏蝉怀里钻出来,几下跳到桑雀桌上,蹲坐在桑雀面前,好奇地看桑雀抄录数字,默默陪伴。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桑雀咬着笔头,“出生和死亡的数字不一致,嫁娶之类的也都是随机的,没有任何规律,不过平湖村的五十岁以上的老人确实多,拜寿龟真能长寿?” 桑雀又仔细看了几遍自己抄录的数字,确实找不出问题。 “要真这么容易查出来,也轮不到我在这里翻看了。” 喵! 玄玉认同点头,桑雀抬手欲打,玄玉举爪,跟桑雀击了下掌。 桑雀笑了笑,把玄玉抓到怀里揉搓一通,压力和烦躁感减弱,脑子也清楚了许多。 玄玉抱着桑雀的手喵呜喵呜的假啃,桑雀回想自己跟闺蜜姜枣看过的那些恐怖片,凡是涉及邪教和献祭的,死亡最多的一定是孩子和女人。 桑雀重新翻看自己的记录,她原本是要看平湖村有没有涉及恶神的祭祀,看看女人和小孩每年的死亡数字是不是固定减少的。 结果她发现,平湖村的女人和小孩数量非但没有减少,还经常增加。 桑雀眼睛一亮,把玄玉放回桌上,又将那些户籍档案翻了一遍。 灯盏里烛火摇晃着,县衙里传来打更的声音。 已到丑时,凌晨一点。 桑雀放下手里的户籍档案,眉头紧锁,需要思考一阵子,才能组织出语言,来叙述她发现的东西。 她一开始查看平湖村的女人和孩子,发现平湖村嫁出去的女人过几年总会带着孩子一起,把户籍又迁回平湖村。 没写理由,但是这个时代又没有离婚一说,就只能是丧夫了。 这些寡妇带孩子回村之后,带回几个孩子,再加上同年出生的孩子,总数和同年去世的五十岁以上老人数量竟然是一致的。 之前去世的人数里有因为邪祟而失踪死亡的年轻人,这些寡妇回村时间也没有规律,所以桑雀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现在剔除这些意外死亡和失踪的年轻人,只看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再对比新增加的孩子数量,就有了这个惊人的发现。 就拿去年说,上半年有一个寡妇带了一个孩子回村,去年村中还有两个婴儿出生,然后到下半年的时候,村里有三个老人先后病逝。 没有寡妇回村的时候,村中新生孩子的数量,也和老人去世是一致的。 从湖底古宅被发现那一年开始,平湖村的总人口就没有低过三百,古宅发现之前,还曾有一年因为疫病,从三百五十五人死得只剩下一百二十人。 她统计的可能不够准确,户籍档案说不定也有疏漏的地方,她也暂时想不出这里面的规律和因果关系。 但是她猜测,既然从平湖村嫁出去的女人大都是生完孩子之后陆续丧夫,然后带着孩子迁回村里。 那乔英会不会也遇到一样的情况,如果她不回去,张元忠就会死。 她爱她的孩子,因为平湖村会对孩子不利,所以她只一个人回去,没有带孩子。 第126章 万事俱备(4月月票结余加更) 桑雀非常简短快速的将驾驭邪祟的方法告诉秦泽,秦泽愣在原地许久,直到桑雀带着夏蝉消失在县衙外,秦泽才反应过来。 他眼含着几分羞愧,为他之前对桑雀的轻视。 如果桑雀刚才说的办法有用的话,可比另外两种驾驭邪祟的方法代价小得多,也容易得多。 “桑姑娘大恩,秦泽没齿难忘!” 秦泽对着大门方向拱手一拜,赶忙回去尝试桑雀说的方法,或许是运气好,他对他所驾驭的邪祟了解的还算全面。 桑雀带着夏蝉和玄玉,到白龙县东边市集一个阴凉的角落,找到遥真摆的卦摊。 一张绘制着八卦的红布铺在地上,压上几块石头,十分简陋。 遥真靠墙盘坐,周围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但她整个人却静得好像雕像,呼吸绵长,自然入定。 除了发丝和衣角,一动不动。 桑雀走过去,还未开口,遥真就闭着眼睛说道,“算到你今日要来。” 桑雀给了夏蝉一个铜钱,让夏蝉去旁边买吃的,她在卦摊前蹲下。 “我还是想来问问坤道,关于平湖村的事情。” 遥真睁开眼,“木兰妹妹,我能说的都说了,平湖村里什么情况我真不清楚,我当初是倒霉迷了路,跟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进去,就在村口,货郎借了碗水喝,我不渴就没喝。” “最后我觉察到不对劲,叫上货郎一起走,结果我们在雾中失散,我用投石问路之法,这才走了出来,等了货郎一阵子,见他没出来,算了一卦,就知道他出不来了。” 桑雀从包里拿出玄玉找到的鱼鳞,递到遥真面前,“坤道见过这样的鱼鳞吗?” 遥真接过去,“这么大的鳞,那鱼不得……” 遥真比了一个人的大小,旋即皱眉思索。 “我师父当年走南闯北,倒是听说过不少奇人异事,她曾跟我提到过几种湖中怪鱼,其中能长到一人大小的,除了海中鲛人之外,还有一种,叫‘鱼妇’。” 桑雀眼睛微亮,诡王朝竟然还有鲛人这种生物吗? 遥真看看左右,凑近桑雀小声道,“咱俩投缘我才告诉你,你自己听听就好,可不敢乱传,更不能往任何东西上记录,懂了吗?” 桑雀点头,遥真示意她耳朵凑过来。 遥真快速说了几句之后,桑雀听得大为震惊,鱼妇竟能使人死而复生。 这条信息很关键,桑雀仔细记在脑子里,回忆了几遍,确保没有遗漏。 而且她感觉她已经大概知道了整件事是怎么回事,就是…… 说不好,脑子有点磕巴,还不够顺畅,有些地方还差一些证据,等进了平湖村,一切自然明了。 看遥真卦摊一点生意都没有,桑雀便道,“我打算明日去平湖村,你帮我算一算吉凶吧。” 遥真摆手,颇有些不耐烦,“不算不算,这种要命的事我从不给人卜算,算的结果好了,容易让你放松警惕,算的结果不好了,又会让你畏手畏脚。人啊,只有前路未知的时候,才会保持足够的警惕,充足的勇气,和对鬼神的敬畏。” 桑雀微微点头,觉得遥真说的有道理。 正准备告辞,遥真又道,“你信的是哪家鬼神?” 桑雀不明所以,她信她自己,信老妈,还信红票子上的老爷爷,其他没了。 遥真上下打量桑雀一番,“出发之前,不妨给你信奉的鬼神上一炷香,诚心祈求鬼神保佑,关键时刻,或有大用。” “多谢。” “不用谢,五文!” 遥真伸手,桑雀愣了下,“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木兰妹妹,拿钱!” 桑雀叹气,摸出五个铜钱给遥真,站起来准备走,又蹲下来。 “从明日开始算,三日之后我要是没回来,劳烦坤道到平湖村捞我一把,事后我会付给坤道三两金,只要我活着。” 一两金差不多七两银,也就是七贯钱,三两金就是二十一贯钱。 要赚这些钱,对于桑雀来说不难,倒腾点糯米,朱砂和玻璃制品就可以了,她现在对钱没有那么大需求,才没有行动。 遥真瞳孔明显缩了下,倒抽气道,“你这让我很难拒绝啊。” 桑雀没再多说什么,站起来拱手一拜。 找到夏蝉和玄玉,去买点干粮,等进了平湖村之后,只吃自己带的水粮。 * 县衙后院。 许三站在何不凝面前,将所有事情汇报给他。 何不凝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在桌上敲击,“此事到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若是涉及那湖底古宅,只怕就凭他们,难以处置。” 第128章 乔英 道路临湖,越往里走雾气越浓,雾气湿冷,周围静得听不到半点声音,就连驴车行走间的吱呀声都在雾气中消弭,他们就像行走在完全无声的世界中。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某人低声且快速的念诵什么。

玄玉立刻从车上跳下,很快冲进前方浓雾里。

喵~喵~

玄玉用声音指引桑雀,桑雀跟着跳下车辕,把缰绳交给夏蝉。

她取下车上的魂灯,抽出背后的百胜刀拿在手中,慢慢往前走。

浓雾涌动着朝两边散开,桑雀看到玄玉蹲在路边草丛中,望着湖的方向。

喵~

玄玉抬爪一指,那边有人。

桑雀走近些许,提起魂灯驱散周围浓雾,果然看到一个渔夫打扮,身材干瘦的男子不断朝着湖的方向跪拜。

“清江神使,宽恕吾罪,清江神使,宽恕吾罪……”

“桑姑娘,何故停下?”

许三拿着火把跑过来,桑雀刚想说前面有人,忽听落水声,她再转头时,岸边已经没有人,但是湖面也没起任何涟漪。

“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桑雀问。

许三蹙眉摇头,环视左右,“雾气有阻隔声音的效果,我是看你手中魂灯的光朝这边来,才跟上的。”

“继续走吧。”

桑雀带玄玉回到驴车上,玄玉也看到那人,说明不是她一个人的幻觉,很可能是许三他们在九幽中的层级不如她,所以听不到也看不到。

沿着脚下土路一直往南,不一会,桑雀就看到了一座古旧的牌楼出现在浓雾中,牌楼色彩鲜艳,柱子上雕刻着白龙,牌匾上写着‘风调雨顺’四个字。

牌楼右下角的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平湖村’。

桑雀扫了眼后面四人,轻甩鞭子,怎料黑驴竟然不走,驴叫一声仰头后退。

“你要不进去,那我只好把你四个蹄子剁下来带着防身了。”

桑雀面无表情地说了声,黑驴耳朵动了动,这才拉着车重新朝前走。

穿过牌楼,桑雀突然产生一种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眼前浓雾全消,阳光之下,一个依山面湖,宁静祥和的小山村映入眼帘。

桑雀站在车辕上,能看到湖面如镜,水色青绿,湖边渔船整齐停靠,水鸟空中啼飞,偶尔掠过水面。

岸边杨柳依依,随风飘荡,村中皆是青石板路,一座座青砖小院靠山而建,高低错落,家家户户门口都晾晒着渔网,搭着晒鱼的架子。

这可一点都没有闹鬼的感觉。

桑雀驾着驴车进村,几只公鸡咯咯叫着在路边翻找虫子,一只野猫忽然从房顶跑过,玄玉咻地抬头,离弦之箭般冲出去追赶野猫。

桑雀停下来,等许三,秦泽,万彪和赵启四人跟上来。

短暂的惊讶过后,万彪跑去路边的院门口叫人。

“有人吗?出来人回话!”

万彪声音粗,嗓门大,声音在村中回荡,却无人出来应声。

几人对看一眼,桑雀推开另外一户人家未锁的院门走进去。

“姐姐等等小蝉。”夏蝉拿着烧饼追上来。

院子里很干净,连杂草都没有,屋里也没有灰尘,一切都是很整洁,不像长时间没人住的样子。

“姐姐你看这里有个大乌龟!”

夏蝉蹲在正屋门口,屋角有个神龛,她指着神龛里的石龟雕像示意桑雀来看。

桑雀走到跟前,发现奇怪之处。

整个神龛因为湖边的潮湿,生出许多霉斑来,里面的石龟雕像更是覆盖着一层青苔,看神龛前地面上的印子,说明这里以前有香炉。

这石龟肯定就是平湖村村民供奉的‘清江使’,虔诚的信徒怎么会让神像脏成这个样?

可见平湖村的村民已经背叛了他们的鬼神,难道村子变成这样,是清江使的诅咒?

不然村外遇到的那个男人,为什么要一直祈求清江使的原谅?

找了一圈再没发现什么,桑雀出来之后,其他人也表示没收获。

许三道,“我们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桑姑娘,你们和万彪还有赵启,仔细搜一遍村子,看看有没有活人,我跟秦泽兄弟去湖边看看。”

这个湖边渔村比黑山村大得多,也富裕很多,最起码家家户户都是青砖小院,黑山村都是土屋。

桑雀和夏蝉一组,万彪和赵启一组,各自划分区域搜寻,最后都到湖岸上汇合。

一个时辰之后,整个渔村就被他们快速查完,依旧是没找到任何活人。

她带着夏蝉返回湖岸,秦泽和许三也刚从一艘渔船上下来。

几人汇合之后,秦泽叼着草,身上各处的赤色水草变得有些活跃。

“初看湖上没什么问题,但是咱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午时,我们没敢直接下去,现在咱们是先退出去,还是在村里住下,等明天?”

万彪和赵启对看一眼,表示都听许三和秦泽的。

桑雀一直没有展示她的实力,所以现在整个小团队都是以许三和秦泽为首,毕竟他们一个是经验丰富的日游使,一个是走阴人。

许三想了想道,“一般有问题的地方,大都是夜里才出问题,既然已经进来的,还是暂住一晚观察情况,明日午时下湖探明情况之后,再想办法离开。”

桑雀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几人在村口位置选了个地势较高的小院,距离出村的路近,也能看清楚湖边的情况。

天快黑时,几人正为快要入夜感到紧张时,村口那边雾气涌动,忽然来了一个人。

桑雀走到院外,发现竟然是张元忠。

他满脸害怕之色,缩着身子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就好像被鬼追着一样。

看到村口院子里的几人,张元忠眼睛一亮,跑得太急摔倒,爬起来一口气冲进院子里。

“太好了,可找到你们了。”

“你来干什么?”许三问道,眼神不悦。

张元忠哭丧着脸,“孩子们太想他们娘了,二娘一哭就哭一宿,大郎跟中了邪一样,总说有人要带走二娘,非让我赶紧把英娘找回来,我也是没办法啊。”

张元忠到处扫视,“村里的人呢?都到哪去了?英娘——”

张元忠扯着嗓子喊,奈何只有回声阵阵。

许三无奈叹气,秦泽叼着草摇头,只能让他留下来,叮嘱他不要乱跑,不要吃喝这里的东西后,就没再管张元忠。

天色越来越暗,大家都紧绷起来,盯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慢慢湮灭在远山之后。

当夜幕正式降临时,一股阴风潮湿的风,忽然从湖面上吹来。

稀薄的雾气从几人脚下升腾起来,雾气弥漫之处,地面和墙壁上迅速生出潮湿的霉斑。

周围几个院子里的鸡惊恐地咯咯叫,雾气卷过,那几只鸡眨眼间倒地腐烂,只剩鸡毛枯骨。

湖面上翻起浪花,沉在深处的黑影迅速上浮,有什么东西,要从湖水中出来。

栓在门口的黑驴忽然大叫起来,挣扎着扯缰绳。

一条青黑色的眼镜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快速游向黑驴。

桑雀眼神一凛,抽出自己原来的匕首甩手飞出。

眼镜蛇霎那间转头,蛇头竟是一张人脸,嘶鸣着,被桑雀的匕首一下钉死在地上。

“你们快看湖边!”万彪粗声喊道。

桑雀转头,看到一个个人,正从湖中直挺挺的走出来。

许三不由往前两步,惊骇的睁大眼,他在那些人里看到了之前失踪的阎九,和另外三个日游使。

“英娘!”

张元忠也看到了乔英,此刻所有人都无法分辨,他们是人是鬼。

第129章 人面蛇(5月月票500加更) 那些人上岸之后呆立在湖边,身后似乎都有什么东西在耸动。

桑雀想要看仔细一些,奈何距离太远,雾气氤氲间,她双眼有些酸涩,一扭头,身旁的夏蝉忽然变成一个蓝衣长发,面色发青瞪着血眼的女鬼。

寒意直冲头顶,桑雀抽出腰间黑曜石匕首就朝那女鬼扫过去。

“姐姐!”

女鬼突然发出声音,桑雀的匕首堪堪停在女鬼脖子边,视线中又多了许多飘忽的黑影,张牙舞爪,朝她扑来。

“啊——”

张元忠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远离几人。

许三紧握匕首,对着秦泽杀去,秦泽胳膊上皮开肉绽伸出赤红水草,缠住许三的手臂。

万彪和赵启也互相厮杀,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惊恐的神色。

在他们眼中,周围都是恶鬼,没有自己人。

铃铃!

桑雀腰间道铃震响,铃声传入耳中让她精神一震,眼前的蓝衣女鬼重新变回夏蝉的样子,那些奇怪的黑影消失不见。

其他人也都颤了下,恢复清明。

桑雀低声道,“这雾气有问题,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

湖边,原本一动不动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动起来,走路姿态跟正常人无异,朝村子这边来。

后面白面书生一样的赵启快速道,“村后有个院子已经荒废,应该是没人住的,我们可以去那里。”

湖边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几人立刻行动。

桑雀一把将站不起来的张元忠提上驴车,黑驴为了逃命,无需桑雀驱赶,跑得飞快。

赵启路记得很熟,没一会就带众人找到村后,一个位置很偏,建在半山处的院子,地势高,雾气也少。

几人进去之后熄灭一切灯火,只在院门贴上驱邪符以防万一。

“英娘她怎么了,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活人怎么能从水里走上来?”张元忠战战兢兢,含着眼泪问几人。

没人理他,他就自己坐在墙角下抱着膝盖发抖,闷声哭。

“双喜哥,打渔回来了啊,今天收获咋样?”

“还行,捞了一网河蟹还挺肥的,给你来点不?”

“不了,没啥肉,吃着费劲。”

外面传来村民互相打招呼的声音,村中家家户户都点起灯,逐渐升起炊烟,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就像正常人在正常生活着一样。

“好香啊,小蝉又饿了。”夏蝉朝外面吸鼻子,桑雀对她比个噤声的手势。

玄玉还不知道在哪,桑雀现在也不敢大声呼唤。

秦泽他们几个站在院墙下,偷偷朝外看。

“感觉跟正常人没啥区别,看来只能先偷偷抓一个进来问问了。”

秦泽回头看许三,许三点头表示同意,秦泽身边的万彪和赵启对看一眼。

他们两人都是普通人,之前在军中各方面算是拔尖的,奈何他们都是白身,没有背景要在军中升迁太难,这才想到镇邪司中来搏一搏。

要想顺利加入镇邪司,就必须立下功劳。

“我们去吧。”赵启道。

许三叮嘱一句,“小心点,村里情况不明,尽量别惊动其他人。”

赵启和万彪两人偷偷摸出去,没五分钟,就扛着一个中年男人回来,桑雀全程没有听到多余的声音,确实有两下子。

两人把打昏的中年男人扛进来之后迅速绑起来塞住嘴巴,许三取出日游使的白色鬼脸面具戴上,看万彪和赵启把中年男人的嘴塞好,掐人中叫醒。

那中年男人醒来之后看清周围陌生的面孔,立刻呜呜叫着挣扎起来。

许三走到他面前,亮出令牌,“我乃镇邪司日游使,奉命来村中调查,我问你答,问完之后自会留你性命,否则立斩不赦,懂吗?”

中年男人惊恐地点头,赵启蹲下来,一只手按在中年男人肩膀上,慢慢取下他嘴里塞的布。

“你们刚才是从湖里出来的吗?”许三直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中年男人颤抖着,刚准备说话,突然浑身僵住,双眼圆瞪嘴巴大张,一条青黑色的眼镜蛇从他口中电射而出,飞快逃离。

速度之快,在场几人都反应不及。

就在桑雀准备出手时,玄玉从黑暗中一跃而出,一爪便按在眼镜蛇七寸之上,张口咬住蛇头下方位置,拖着蛇跑向桑雀。

“你们快看这人!”万彪低呼一声。

眼镜蛇从中年男人口中射出之后,那男人身上忽然开始大量渗水,整个人逐渐干瘪,双眼外凸,直挺挺地朝前倒下。

他后颈上生着鱼鳞,起伏耸动。

那鱼鳞跟玄玉在张元忠家后院找到的鱼鳞十分相似,众人惊讶之时,桑雀蹲下来,用黑曜石匕首翻开玄玉吐到她面前的眼镜蛇。

果不其然,这条蛇也生了一张人面,并且这张脸和刚才的中年男人一模一样。

蛇尾忽然动了下,桑雀立刻挥起黑曜石匕首,没等她对着蛇头刺下去,整条蛇霎那间散成无数根青黑色的细丝,如同铁线虫般缠绕在一处,一端扬起蠕动,另一端迅速钻进地下。

桑雀一把捞起玄玉,护着夏蝉后退,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远离。

许三迅速扯下腰间竹筒,将其中黑狗血对着那堆青黑色细丝泼上去。

尖锐的声音好像针一样扎在众人耳中,各种恐怖的幻象从眼前闪过,桑雀取下道铃轻轻晃动,众人这才稳住心神。

那堆青黑色细丝在黑狗血中嗤嗤冒烟,随着那中年男人的尸体一起融化成水,渗入地下,只留下几片手掌大小的鱼鳞。

众人互相看看,眼前这情况,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五大三粗的万彪吞了口唾沫,问许三,“这是不是说明,整个平湖村的人,都已经变成了这种邪物?”

秦泽也有些无措,吐掉嘴里半根草,“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置这些人,全杀了?”

没等许三拿主意,一直坐在墙角的张元忠忽然弹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太猛,引得所有人朝他看过去。

只见张元忠脸上汗如雨下,脖子的皮肤下面有道青黑色的线迅速游过,他双眼开始渗血,喉结上下滚动不住的吞咽唾沫,对着众人伸出手。

“水……给我水……”

另一边,刚才一直按着中年男人的赵启脸上也开始不正常的出汗,他感觉烦不对劲,慌乱地扯下腰间水囊,打开就往嘴里灌。

猛灌几口被呛住,咳嗽喷水,突然呕出一大滩青黑色液体,里面全都是刚才那种,铁线虫一样,缠绕交织在一起,疯狂蠕动的虫子!

第130章 长生不死 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蓦地逼近,桑雀什么都没看到,身上却已经泛起鸡皮疙瘩。 电光石火间,她几乎没有思考,就用力摇动道铃。 铃铃! 铃铃! 道铃清脆的声响在小院中回荡,她脚下青砖缝隙中钻出几根青黑色细丝,被铃声驱散后退。 见此,桑雀眼睛一亮,继续摇动道铃逼退那些青黑色细丝。 “都到我这边来。” 秦泽拖着惊魂未定的万彪,许三也没有放弃张元忠和赵启,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葫芦状的小药瓶,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从里面拿出两粒红色药丸,快速塞进赵启和张元忠口中。 两人把药丸一吞下去,都有几道青黑色细丝争先恐后的从他们眼角钻出来消失,两人渴水的症状得到缓解。 很明显,那是何不凝给的药。 这边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村里人,桑雀看到村子下方有大群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跑来。 情势危急,桑雀也不再藏着,当即释放出祟雾包裹整个小院。 祟雾屏蔽声音和院中景象,玄玉主动请缨,从桑雀肩膀上跳下来,迅速跑出祟雾,去吸引村民的注意力。 桑雀放缓摇动道铃的频率,仔细观察周围,确定那些青黑色细丝不再出现之后,收起道铃,看向赵启和张元忠。 两人还在不断冒汗,不停的吞咽唾沫,看起来症状只是被缓解,并没有彻底解决。 刚才那青黑色细丝跟现代的铁线虫十分相似,能够寄生在动物身上,让动物渴望水源,最终跑去河边淹死自己,尸体成为铁线虫繁殖的养料。 包括遥真先前告诉她的,关于‘鱼妇’能让人死而复生的传说,也有点像寄生虫操控宿主的感觉。 但是在诡王朝,这些东西都多了诡异的味道,更加防不胜防。 桑雀想事情想得专注,夏蝉晃她胳膊她才回神,抬眼就发现所有人都眼含震惊和探究,定定地看着她。 许三不敢置信,“你也是走阴人?” 秦泽的张口结舌,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你……紫云山的山匪不会是你一人剿灭的吧?” 许三不敢相信,桑雀身上没有半点走阴人该有的气息和状态,就像秦泽那样,身上总是滴水,有诡异的水草出没,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身上有邪祟。 还有一些有经验的老走阴人,即便已经能够控制住他们的邪祟,身上也总带着一股属于死人的味道。 可是这一路上,桑雀完全像个正常人一样,许三反正是没见过把邪祟压制得这么彻底的走阴人。 原来何校尉让他多留意她们俩姐妹是这个意思! 刚刚还担心他们一行人会被困死在这里的许三,望着桑雀,心头火热,感觉他们此行活下去的几率因为桑雀这个走阴人高手的存在,大大提升。 许三信心增强,秦泽则是忽然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想到他先前还瞧不起桑雀,觉得桑雀拖后腿,后来虽然小六跟他说了,他心里依旧觉得桑雀无非就是比一般姑娘多点武艺罢了,关键时刻还是得他这个走阴人上。 结果她也是走阴人! 驾驭的邪祟还有非常少见的祟雾,光是有祟雾这一点,就不是他驾驭的捞尸人能比得上的。 难怪她知道这种通过欺骗邪祟来驾驭邪祟的办法,原来她是此道高手! 秦泽此刻深切的明白了班门弄斧四个字的意思! 张元忠啥都不懂,万彪和赵启跟秦泽心情差不多,都有些无地自容,赵启脸皮薄低着头,万彪五大三粗的,睁着一对大小眼,对着桑雀讨好般的嘿嘿笑。 桑雀没吭声,扫了眼他们就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在眼下的事情上,至于之后要怎么向何不凝解释,又不暴露阴童的存在,就靠她胡说八道的本事了。 夏蝉感觉到这群人突然对桑雀的敬畏,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一副‘我姐姐天下第一厉害’的得意样子。 院外,举着火把的村民被玄玉故意弄出的动静引走。 其他人的视线无法穿透桑雀铺开的祟雾,桑雀则能透过祟雾看到院外的情况,她看到人群中一个穿蓝色粗布裙,用同色粗布包了发髻,长相精明的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跟张元忠家大郎长得很像,必定就是张元忠的娘子乔英。 桑雀心中一动,让祟雾悄无声息的笼罩过去。 …… 乔英正跟着村民一起查看村中是不是又来了外人,走着走着周围突然大雾弥漫,她谨慎地放慢脚步,不知不觉走进荒废的小院中。 “英娘!” 乔英听到张元忠的声音,猛地转身,看到诡异的灰雾逐渐散开,张元忠缩着脖子一脸干笑,还是原来的窝囊样子。 “元忠?!” 乔英惊讶一瞬之后,丢下火把跑向张元忠,张元忠张开手臂准备迎接乔英,怎料乔英上来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身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谁让你来的啊?!大郎和二娘你就不管了?你就不管了啊?!你个混账玩意儿!你要气我,气死我吗!!” 乔英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打在张元忠身上,手劲之大,差点给‘张元忠’拍回一团雾气。 “英娘别打,别打了,孩子们太想你,二娘整天在家哭,我也是没办法啊,孩子们不能没有你。” 张元忠缩着脖子躲,提到孩子,乔英顿时红了眼眶。 “可我也没办法啊,我不回来,你和孩子们都会死,会被我害死!” 乔英抹眼泪,张元忠趁机问道,“英娘你跟我说实话,这都是怎么回事?” 乔英摇头,“我不能说,你不是村里人,我不能跟你说。” “谁说我不是村里人了,我是你相公,就是你们村的女婿。”张元忠大声道。 乔英继续摇头,“不是的,你要……我不能说,我说不出来!” “英娘?” 另一个张元忠的声音从乔英背后传来,乔英浑身一僵,看着眼前的张元忠被灰色雾气吞没消失。 她缓缓转身,看到满身满脸都被汗水浸湿,不住吞咽口水,双眼开始外凸的张元忠。 乔英倒抽一口凉气,意识到张元忠已经变成了‘他们’。 “张元忠你个混账玩意儿——”乔英捂嘴,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大郎和二娘可咋办呀,没爹没娘的可咋办呀——” 真正的张元忠听到这话愣在原地,乔英担心孩子也不担心他,他委屈地红了眼。 院子里的祟雾逐渐散开,被桑雀这番操作惊讶的众人纷纷合上嘴,许三庆幸他戴着面具,没人看到他失态的样子。 本想上前询问乔英,刚要迈脚,许三又顿住,朝桑雀看过去,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她。 此时此刻,桑雀从一个‘拖累’,俨然变成了小团队的核心和领头人。 乔英紧盯着许三脸上日游使的面具,眼中含着几分期望。 桑雀对乔英道,“乔英,我们就是来处理平湖村的事情的,如果你知道什么关键的信息,可以告诉张元忠,你不在,孩子们的脸都没洗干净过,他们还在等你回去。” 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原本慌了神的乔英突然听到桑雀后半句话,一下怒火中烧,冲上去对着张元忠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打。 “我不在你是连脸都不给孩子们洗了吗?我要你何用!要你何用!你个完蛋货,你个混账东西!” “哎呀别打,英娘别打,有人呢,有人在呢!” 众人因为桑雀的腹黑眼角抽搐,桑雀面无表情心无波澜。 夏蝉被乔英的彪悍劲吓得往桑雀身后躲,想起她以前不听话,她娘抽她的情景,跟这一模一样。 好可怕呜呜…… 乔英出够了气,一把扯住张元忠的衣襟,看似对张元忠一个人说,实际上在跟其他所有人说。 “这里的事情你们没办法处理的,先前来的四个日游使,都曾杀光过全村人,连尸体都烧了,可是一到夜里,我们依旧会从湖里走出来,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我也死过不知道多少次,在这里我们是长生不死的,你们要是能出去,就早点出去,替我照顾好孩子们!” 第131章 鱼妇 听到乔英这番话,许三摸向他一直放在袖子里的信烟。

何不凝交代过,若是发现事态严重,他们处理不了,就放信烟,他会带小五小六进来处理。

这种时候,许三也不再隐瞒几人。

“何校尉此刻就在村外,要不我们请何校尉进来想办法?”

闻言,秦泽几人都面露迟疑,万彪直肠子,问道,“那这算不算我们考核失败,是不是就不能当夜游使了?”

这是重点,秦泽和赵启都有这份顾虑。

“许三哥,先等等吧,我想再试试。”秦泽开口,万彪用力点头,赵启满头是汗,他感觉他很有可能出不去了,既然都是死,倒不如死之前拼一次,兴许能有转机,不然平白让人瞧不起。

几人又看向桑雀,桑雀直接问乔英。

“村子周围的雾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为什么之前那几十年都没出问题,最近这半年却成了这样?”

乔英拉着张元忠,对他道,“村子里的雾就是在我回来前那几天出现的,村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张元忠一脸懵,看看乔英又看看桑雀,想说话,乔英眼一瞪,他立刻闭嘴。

乔英看向小院正屋墙角下的神龛,继续道,“其实我也是这次回来之后才知道,我们村的人,明面上拜的是‘清江使’,实际上,我们拜的一直是‘鱼妇’。”

秦泽他们几个第一次听到这词,桑雀朝乔英看的地方扫了眼,对身旁的秦泽道,“劳烦把那个神像砸开看看,小心点。”

秦泽点点头,现在对于桑雀的话,唯命是从,不敢迟疑。

他快步走过去,将神龛中的石龟神像取出来,本想用石头砸,想了想,取出身上的十胜石匕首对着石龟刺下去。

匕首尖端一接触石龟,石龟外壳当即碎开,里面果然有一个玻璃般透明的小雕像,其中蕴含着一道道青黑色的细丝,乍一看到,秦泽惊得将雕像扔出去,落在众人面前。

那雕像拳头大小,半边是鱼,半边是人,不是鲛人那种上半身人,下半身鱼,而是左鱼右人,样子极其诡异。

桑雀扫了眼就收回目光,鱼妇的形象跟遥真告诉她的一致。

乔英继续对着张元忠道,“我们都是鱼妇的子民,不管繁衍多少代,我们身体里依旧有鱼妇的血脉。我生孩子的时候做梦,也是受到了鱼妇的召唤,让我回来,将孩子献给鱼妇。原本我在生完大郎之后,就会受到鱼妇影响,杀掉自己的男人,带孩子回到村里。”

听到这里,张元忠冷不丁一颤,试图把他的袖子从乔英手里抽走,乔英眼又一瞪,张元忠立刻缩脖子。

“幸好,元忠那时候让我拜了‘蓑翁’,整个白龙县还有周边好几个村子的渔民都拜蓑翁,蓑翁香火鼎盛,暂时帮我压住了鱼妇的影响,我才能顺利生下二娘。但就是我回村前那几天,我频繁梦到村子和湖。”

“我发现我身上开始长出鱼鳞,我当时太害怕了,就把身上的鱼鳞全拔下来,可是没有用,我始终能听到一个声音让我带着大郎和二娘回来,我闭上眼就能看到湖,看到鱼妇。我还总看到元忠拿着刀,骂我是怪物,要杀我。”

张元忠恍然大悟,“难怪你那段时间总冲我发火,不让我回家,明明我院子也扫了,菜地也浇了,你还让我滚。”

张元忠委屈极了,奈何只敢在背后发牢骚,在乔英面前屁都不敢放。

乔英没理他,“我知道我再不回来,最后肯定会酿成大祸,我就跟元忠大吵了一架,自己走了。我回来那天,村子外面都是雾,但是进村之后就好了。”

“然后我感觉我一直浑浑噩噩的,不记得白天的事情,会突然发现自己在湖边站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也试过离开,但是我走不出村子外面的雾,无论怎么走,最后又会回到村里来。”

“我不记得很多事,但是我记得原来县衙那位日游老爷阎九爷,他来村子之后,突然发狂,杀了全村人,我记得自己被阎九爷砍下脑袋,但是一晃眼,我又在湖边站着。之后还有三个日游老爷,都在村里杀过人。”

乔英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眼中含着惊恐,张元忠赶忙反手握住乔英的手,想说啥又不敢开口,始终怂怂的。

“到处都是血,所有人都在叫,都在求饶,到处都是火,我还记得刀砍在我身上的感觉,但最后还是一样,一晃眼,我又完好无损的站在湖边,村子里也恢复正常。打那之后,村长就带着我们,发现外来人就抓起来沉湖,才没有让屠村的事情再发生。”

众人总算是明白一部分事情的前因后果,桑雀想了想,又问,“之前那几十年,你们村孩子出生,老人就去世,也是因为鱼妇?”

或许是因为信仰已经变了,乔英不再忠诚于鱼妇,她挣扎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是,那是一种转生仪式,脱离老去的身体,在孩子的身体里新生,只有献祭过自己的孩子,对鱼妇最虔诚的信男女才能拥有这样的机会。”

“新生后还有从前的记忆吗?”

“孩子看上去没什么大变化,会有一些老人的零散记忆但不多,进行过转生仪式的孩子,之后的行为和喜好,确实会变得像之前的老人,就是因为这个,村里人才对转生仪式深信不疑。”

“湖底是什么样子的?”桑雀又问。

乔英摇头,“不知道,我没有任何关于湖底的记忆,其他人也没有。”

桑雀感觉乔英条理很清楚,也很聪明,所以她直接问乔英,“你觉得是因为什么,让你们村子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乔英蹙眉,“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打听这件事,我们村今年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办了场祭湖的庙会。我是二月十一回来的,那时候就已经有雾了。”

张元忠赶紧补充道,“我二月十八来寻你,看见雾回到白龙县,二月十九去县衙报给日游大老爷的。”

许三这时候说道,“庙会的事情我查了,当时还怀疑到鬼戏班头上,但是庙会上的戏班就是白龙县的刘家戏班,每个人我都查过,并无问题。”

乔英点头,“戏班是没问题,我怀疑有问题的是那天来的铃医。”

铃医这个词让桑雀心头一震,“什么样的铃医?”

“就一个普通的铃医,是个男的,给我们村上好些人诊脉开药都没收钱,他这是第三次到我们村,每次都间隔半年,并且每次走的时候,都要求去一次湖心,让人帮他取湖心的水和泥入药,前两次他没有自己下水,但是二月二那天中午,他‘意外’落水,好一会才被救上来。”

电光石火间,桑雀脑子灵敏了一回,寇玉山在紫云山匪寨的时候,听那些土匪说他们曲二当家是个铃医。

那些土匪也是从去年开始养僵尸,严道子那本《养尸秘法》上写明了,一具白毛僵尸,正常情况下需要养一年才能养出来,但是匪寨的曲二当家只用一个月。

医生这类职业,总是伴随着诡异的医学实验。

桑雀直觉,把平湖村变成现在这样的,就是那个曲二当家!

情况基本明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湖底,桑雀把她知道的一切告诉几人。

秦泽一脸古怪,不知道从哪揪了根新的草叼在嘴里,小声嘟囔,“果然是你剿灭的匪寨。”

桑雀懒得解释,“草也是村里的东西,你就吃吧。”

秦泽浑身一僵,赶忙把草扔掉,脸色煞白,额头冒出冷汗,这一冒汗,他更慌了。

桑雀道,“下湖我和我妹妹都不擅长,但是我能用祟雾护着咱们撑到明天天亮,目前看来,天亮之后村民就会回到湖中,剩下的,你们决定。”

许三看向秦泽,万彪和赵启三人,拿着信烟示意他可以随时通知何不凝。

秦泽烦躁挠头,被桑雀打击了一把,好胜心作祟,他也不想让人看轻了。

“大爷的,富贵险中求,我们捞尸人不信鬼神,干的就是玩命的活,明日午时,下湖!”

第132章 下湖 乔英和张元忠在旁边说了几句夫妻间的私话,便重新拿起火把,让桑雀把她送出去,村民要是发现她不见,一定会怀疑。 赵启不住的抓挠耳后,感觉耳朵后面火辣辣的,仿佛要裂开,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他和张元忠一样,非常干渴,想要喝水,甚至想要把身体整个泡进水里。 乔英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离开村子,只能寄希望于日游使许三。 “我的建议是,把他们俩捆起来。” 乔英走后,桑雀对许三和秦泽道,赵启和张元忠无助地看着众人。 秦泽许三对看一眼,点头同意,就用赵启身上那捆锁魂绳把两人捆在院子树下。 赵启分得清轻重,张元忠不敢反对。 暂时没事之后,桑雀继续维持着祟雾,和夏蝉到驴车中吃了点东西。 “小蝉还记得出去的路吗?” 驴车里,桑雀问夏蝉,夏蝉咬着肉干点头,“记得。” 桑雀又道,“这个村里的情况有点诡异,你尽量不要直接用自己的头发接触那些村民,小心人面蛇和那种青黑色细丝一样的虫子,明天那个身上长水草的家伙下湖如果出现变故,你就带着驴和玄玉先离开村子。” “那姐姐怎么办?小蝉要保护姐姐!”夏蝉态度坚决。 桑雀拧开水壶塞子递给夏蝉,“不用担心我,我有保命的办法,你们要是能出去,可以跟着那个叫何不凝的,他人不坏,会保护小蝉的。” 夏蝉将信将疑的点头。 喵呜—— 玄玉回来了,钻进车厢里蹭桑雀,求表扬,求好吃的。 想了想,桑雀还是把道铃交给了夏蝉,既然遥真加持的道铃能够抵御那种虫子的靠近,她穿在里面的铜钱内甲肯定有相同的功效。 前半夜,桑雀一直用祟雾遮蔽院子,外面的村民像往日一样各自忙碌,看不出任何异常。 到后半夜,许三和秦泽来换桑雀,让她收起祟雾稍微去休息会,这会村子里静悄悄的,很少有村民外出活动。 桑雀和夏蝉把驴车里的吃的堆放在一边,两人就挤在驴车里小睡了片刻,玄玉尽职尽责的趴在驴车车辕上给她们守夜。 可能是太困,桑雀感觉她才闭上眼,也就过了一秒,她就听到许三在外面叫。 “桑姑娘,你快出来看看。” 桑雀一下从驴车里坐起冲出去,东方泛白,已是天明。 许三、秦泽和万彪都站在院中树下,但是原本捆在树下的赵启和张元忠都不见了,锁魂绳的绳结完好无损,掉在大滩水迹中。 万彪一脸无辜,“我就打了个盹,眨眼间的事,他俩就这么消失了!” 许三和秦泽沉默着,赵启和张元忠昨晚被那种虫子侵入体内,会变成现在这样,大家早有心理准备。 默默吃了些东西之后,几人分头查看村中各处,果然又恢复到昨日空无一人的状态。 早上,众人又将村子细细搜索了一遍,依旧没什么收获,平湖村连祠堂和庙宇都没有。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准备下湖探查的许三跪在湖边,双手合十默默念诵着什么,燃香烧纸,祭拜他信奉的‘蓑翁’。 据说蓑翁会将力量施加在许三身上,让许三在水下不会引起水鬼的注视,并且能够像鱼一样,在水下待足够长的时间。 秦泽原本也是信‘蓑翁’的,但是在扮演捞尸人期间,他不便祭拜,只将带来的公鸡杀了一只,血撒进湖中,摘下斗笠将右手上的红布缠在额头上,完成捞尸人下水前的仪式。 一切准备妥当,许三把信烟交给万彪,让他在湖边守着,如果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还没上来,就让万彪放信烟通知何不凝。 许三和秦泽驾船前往湖心,位置差不多之后,两人将十胜石匕首咬在口中,分别从船两边跳下湖,眨眼间消失不见,湖面只剩下涟漪阵阵,波光粼粼。 桑雀试着将祟雾往湖中延伸,她也很好奇湖下的情景,可是当她的祟雾触及到湖水时,一股极为恐怖的寒意瞬间笼罩过来,她脑中蓦地闪过水鬼那条由无数尸体扭合而成的巨大手臂。 手臂上的尸体朝她伸着手,口中发出霍霍的声音。 桑雀头皮一紧,赶忙收回祟雾,朝后退了两步。 这时,她放在衣襟里的山鬼令牌忽然掉落,桑雀趁着万彪没看到,弯腰去捡。 捡到令牌直起身,桑雀愣在原地。 冰凉潮湿的雾气被风吹着,从她脸上擦过,刚刚还碧波如洗的湖,消失了! 脚下大地干燥开裂,到处都是龟壳,堆叠散落,龟壳上全是凸起的人脸状纹路,表情痛苦。 原本的湖也变成了大坑,被薄雾笼罩,目所能及之处都是诡异的骸骨,半边鱼骨半边人骨,有青黑色的人面蛇穿行在骸骨的眼窝中,叫人毛骨悚然。 桑雀默默后退两步,转身朝村子方向看去。 原本宁静祥和渔村同样被薄雾笼罩,大部分房屋坍塌,疯长的藤蔓只剩下枯枝,缠绕覆盖在村落各处,荒芜,破败,冷寂。 风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叫人汗毛倒竖,桑雀攥紧山鬼令牌,心想她可能是被拉入隐界中了。 这令牌原本就是在隐界中发现的,她一直不知道令牌有什么作用。 关于隐界的信息,目前她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隐界比外面的世界更危险。 桑雀赶忙检查自己标记的‘复苏’印记,确保自己要是突然被隐藏的恐怖存在袭击,也不至于糊里糊涂就死了。 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慌感,桑雀忍不住吐槽,“我跟你上香让你保佑我此行顺利,你就给我扔隐界来,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桑雀摸出怀表看了眼,虽然不知道湖中那些人面蛇为什么不会在隐雾中消失,但是她还记得之前刘天佑跟她说过,人不能暴露在隐雾中超过15分钟。 现在她可以去村里暂避,但是…… 桑雀转过身,隐界中的湖中没有一滴水,骸骨堆叠成山,雾气深处隐约有大片黑影,似乎是一座宅子。 “来都来了……” 桑雀收起怀表,从背后抽出百胜刀,让阴童在前面开路,以祟雾包裹自己,朝着湖底宅院走去。 第133章 湖底古村 湖岸边。 夏蝉正吃着烧饼,一扭头发现桑雀凭空消失,夏蝉惊得烧饼掉在地上。 万彪也是,才把目光从湖上收回,转头发现桑雀不见,正准备问夏蝉,夏蝉却一下抱起蹲在旁边的玄玉,飞快地跑走。 “小蝉姑娘,你去哪啊?” 夏蝉也不回答,万彪摸不着头脑,没等一会,他听到驴车狂奔的声音,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黑驴都不用人吆喝,拉着夏蝉和玄玉狂奔出村,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 万彪茫然眨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突然感觉,正午这阳光,晒得他凉飕飕的,直冒冷汗。 * 湖底。 秦泽下水之后,身上各处的赤色水草顿时活跃起来,从他衣领和袖口伸出摆动。 秦泽这两天不断给自己洗脑,完全把自己当成那个捞尸人小兄弟,此刻进入水下,他感觉无师自通一般,可以通过水草在水下呼吸,如鱼得水。 许三跟在秦泽身后,下潜速度很慢,没有秦泽那么灵活。 持续下潜,透过越来越暗的光,两人看到湖底怪石嶙峋,水草轻柔摆动,其中似乎缠着什么。 秦泽摆动双脚靠近,分开水草发现里面是一个石头人,他咬着十胜石匕首,环视周围,身上赤色水草仿佛感觉到什么,纷纷朝左下方飘动。 秦泽对后面的许三招招手,先一步朝左下方游去,往前游了约莫五十米左右,湖底出现一个断层,秦泽一眼便看到断层之下那片陈旧破败的建筑群,被石头外墙包围,并不是一座宅院,而是一片村落。 (网络图片,仅供参考,侵删) 石头牌楼外,几百个石人被水草缠绕,朝拜一般对着前方,他耳边甚至隐约听到低沉的呓语声,窸窸窣窣的祈求着,祈求鬼神鱼妇,能带他们进入没有痛苦恐惧,常乐永生的仙境。 这一切,叫秦泽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秦泽转头以手势询问许三还能坚持吗?许三点头,取下挂在腰上的日游使面具戴上,面具能够加强他各方面能力。 秦泽继续朝下,很快便游到了建筑群外面,他抬头扫视外墙各处,在门头上看到‘鱼妇村’三个字。 第134章 诡眼 何不凝带着小五和小六到平湖村的时候,午时已过。 湖边一片寂静,乌篷船随着起伏的浪头摇晃着,周围不见任何人影。 “头儿,你看!” 小六捡起掉在地上的镇邪司信烟,周围有凌乱的脚印,和大量蛇类动物爬行留下的蜿蜒痕迹,却不见万彪的踪迹。 何不凝回头看夏蝉,夏蝉抱着玄玉躲在湖岸的树后,露出半个脑袋看向这边。 夏蝉在发现桑雀不见之后,立刻便带着玄玉和黑驴出村,她在雾里迷失了一阵子,好几次都莫名回到平湖村的牌楼下。 后来玄玉跳到黑驴脑袋上,喵喵叫着指路,时而前进,时而后退,还真让它们两个成功把夏蝉带出了迷雾。 他们一出去,就看到路边拴着的马,以及等在路边的何不凝三人。 夏蝉着急,也顾不上害怕,跳下车语无伦次地跟何不凝说,姐姐不见了,鬼面具和水草怪下湖了,嗓门大的在湖边,救命! 何不凝几人虽然没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能感觉出夏蝉的急切,当即就进入村中。 奈何这次黑驴怎么拉都拉不动,夏蝉只好抱着玄玉跟在他们身后跑进来。 何不凝走到湖边,伸手探入湖水中,阴凉刺骨的感觉直冲心脏,他能感觉出湖下的东西很强大。 下水不是何不凝擅长的,每一州镇邪司的夜游使,都会按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分为八队,一队三人,各有擅长之处。 何不凝身为夜游校尉,带领天字号小队,可以接手所有在秦州地界内发生的诡事。 望山城的夜游使目前人手不足,山字号和水字号都缺人,无法组成完整一队,虽然泽字号小队还在,但他们目前正在别地处理一件与水有关的诡案,怕是来不及赶到。 救人要紧,思及此处,何不凝也顾不得其他。 要解决这里的问题,就要先知道问题的根源在那里才能一击即中。 “小五,把‘鬼眼’拿出来。” 小五瞳孔震了下,但没多说什么,解下背后的箱笼放在地上,取出其中一个用红布和红绳严密包裹的木盒。 小六急道,“头儿,鬼眼的反噬太厉害,让我来吧,您得保存实力,才能应对湖下的东西。” 何不凝皱眉看向小六,片刻后点了下头,虽然不忍,但他要对所有人负责,不能意气用事。 小六当即一笑,一把从小五手里夺过木盒,生怕小五跟他抢似的。 小五眼含担心,叮嘱道,“不要贪多,以你的身体,我数到九的时候,你就马上剥离鬼眼,听到了吗?” 小六依旧笑嘻嘻的,从怀里扯出一根写满金色佛文的布条,缠在右手腕上。 “放心,我有数,就是我瞎眼之后,五哥你可不能丢下我自己跑路,不然我定化成恶鬼,找你索命。” 小五没吭声,看小六坐在地上,左手拿着匕首,深吸一口气,划破右手掌心,掀开木盒,一把将其中还黏连着血管和碎肉的眼珠抓在手心。 鲜血染上眼珠的瞬间,那颗眼珠顿时活了一般,迅速侵入小六的掌心。 两人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小六紧咬牙关尽量不发出声音,他眼睛中的血管爆开,血泪横流。 小六强忍着鬼眼带来的痛苦,攥紧那颗在他掌心转动的眼珠,缠在手腕的布带上,佛经如同一个个金色的蠕虫,卷曲蠕动着,抵挡鬼眼的力量侵蚀小六的身体。 唔! 小六忍不住闷哼出声,双眼大睁到极致,鲜血不断从他眼眶中涌出。 “一!二!三……” 小五紧握匕首开始数数,如果超过九息不剥离小六手中的鬼眼,小六就会彻底变成瞎子。 此时此刻,小六眼前闪过许多杂乱无章,怪异诡谲的画面。 干旱的河床,满是腐烂的死鱼和,石像跪在破烂的石墙外,穿着镇邪司衣服的人在放火焚烧那些石像。 湖上渔船,一个老头,渔网中捞起一个裂开的石像脑袋,在里面看到半鱼半人的水晶雕像,还有一条长着人面的蛇,缠上老头的腿。 漆黑深夜,湖边站满举着火把的村民,三个老人半边脸和手臂上画满鱼鳞图案走向湖中,三个昏睡的小孩半泡在湖水里,身上同样画着鱼鳞图案。 第135章 直面鱼妇 桑雀从诡王朝的隐界回家,消耗是之前的三倍,并没有进入现代的里世界,回的是正常的家。 回家消耗三个卦象,再来诡王朝还是消耗三个卦象,依旧是回到隐界中。 幸好她勤快,厌胜钱的卦象一直保持在八个,否则回家之后就不能马上回来了。 阴童有绣花鞋,可以自由出入隐界,但是阴童没办法带人。 她要离开隐界,还是要像之前在黑山村一样,寻找扭曲之处,或者弄清楚山鬼令牌是怎么把她送进来的,再用同样的办法出去。 夏蝉他们还都在平湖村中,桑雀把离开隐界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回家之后跟老妈打了声招呼,就借助祟雾的能力,屏蔽摄像头,利用幻象把自己变成不同的人,买了六桶汽油。 湖底的鱼妇村中很安静,似乎只要不侵入其中,就不会引起注意。 利用瞬移绕村外墙一圈,浇完汽油,桑雀最后看了眼正面高墙上‘鱼妇村’三个字,吹着火折子随手一丢。 轰! 烈火猛燃,沿着整个外墙疯狂蔓延,眨眼间就将整个鱼妇村的外墙包围。 热浪冲天,地面微微震颤起来,被烈火灼烧的石墙一寸寸裂开,裂纹如同鱼鳞纹路一般,大量鲜血从裂纹之中溢出。 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鱼妇村上空,被浓重的雾气遮蔽,只能看到影子中那颗狰狞恐怖的血红色眼睛,含着滔天的怒意,瞪视桑雀。 桑雀形容不出那影子的样子,一瞬间被寒意笼罩,肩膀沉重,浑身刺痛,感觉有锋利纤薄的鱼鳞从她皮肤下面长出来。 她立刻移开视线,正要瞬移离开湖底,忽然找不到阴童踪迹。 一只只长着鱼鳞,湿滑黏腻的人手分开骸骨从地下伸出,猛地抓住桑雀的脚腕。 背后那恐怖的寒意正快速靠近,桑雀头皮一紧,赶忙用另一个火折子点燃早就准备好的驱鬼红烛,严道子的那一根。 烛火燃起,背后一股气流猛地撞在桑雀背上,她提刀斩断脚下那些带着鱼鳞的手。 整个天空迅速变暗,黑暗仿若实质,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将整个世界的光强势压灭,只剩下陷入烈火中的鱼妇村,以及桑雀手中的烛光。 蜡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燃烧,烛光越来越暗。 这说明鱼妇的层级就在五层左右,能让蜡烛快速燃烧,却不能直接突破蜡烛照亮的范围。 地面上全都是长满鱼鳞的手,那些手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孔洞,一簇簇青黑色的丝状虫子从那些空洞里伸出来。 原本满是骸骨的湖底,顷刻间变成一片青黑色的草海,在黑夜的狂风中起伏如浪。 桑雀听到尖锐的,非人一般的嘶鸣声从背后传来,她感受到极端愤怒的情绪,让周围的隐雾激荡沸腾。 阴寒刺骨的风不断从背后接近,每一次都让蜡烛燃烧加速,眨眼间少一大截。 衣服里的铜钱内甲在发烫,驱散身上的寒意,桑雀一边利用山鬼印强行召回阴童,一边从衣襟里取出鬼戏班那个戏脸印章,在背后的寒风又一次侵袭而来时,桑雀转身将印章砸出去。 印章是万箱头给严道子用来对付村鬼的,对鱼妇肯定能造成一定的伤害。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桑雀砸出印章之后也顾不得看仔细,拿起百胜刀斩断周围那些鬼手和虫子,清出一条路往湖岸方向跑。 东西碎裂的声音带起戏腔般的笑,桑雀浑身陡然一轻,驱鬼红烛熄灭前,阴童总算回到她身边。 桑雀看到阴童手里抓着一个眼珠,顾不上思索阴童是从哪找到的,当即利用祟雾瞬移,远离鱼妇村。 没等她瞬移第二次,地上蓦地出现一颗又一颗猩红的眼睛,像鱼一样,每个都有拳头大小,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眨眼,瞪视。 寒意从桑雀背后直冲头顶,阴童的力量直接被压制。 桑雀听到许多声音重叠交织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脚下传入她耳中。 “毁吾……神邸……” “罪不……可恕……” “拿命……来……” “拿命来!!!” 铜钱内甲上的热气在减弱,一簇簇青黑色的丝状虫子从四面八方朝桑雀卷来。 桑雀伸手到怀中取阴物钥匙,刚准备开启戏楼抵挡一阵时,周围那些青黑色虫子忽然被无形的力量碾压成灰。 桑雀感觉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她无法转头,余光只能看到虚影的一角。 “巫娘娘……不……” “不——” 重叠交织的声音突然变得颤抖和惊恐,地上那些眼睛接二连三的炸开,桑雀的手指恰在此时触碰到怀中的山鬼令牌。 天旋地转,巨大的压力撞击在桑雀身上,她蓦地脱离隐界,掉进冰冷的湖水之中。 桑雀赶忙闭气,阴童的力量竟然还被压制着,她只能用力往上游,脚下传来沉闷的裂响声,暗流形成的漩涡卷着水草,在桑雀周围出现。 一条苍白肿胀手臂从暗流中伸出,一下抓住桑雀的脚腕,将她拖向湖底。 是水鬼! 她不受水中神只保护,突然出现在水里,立刻就引起了水鬼的注视,所以阴童才被死死压制。 但凡是有水的地方,都有水鬼的踪迹,比起受一地百姓香火供奉的清江使和鱼妇这些存在,水鬼承载着诡王朝所有百姓的恐惧,必然强大得多。 身体被拖着迅速下坠,湖底有大片黑影浮现,冰冷死寂,给人毛骨悚然,不敢直视的恐惧感。 桑雀几乎都能‘看’到那些和水草一起,扭结在一处的尸体群。 桑雀口中吐出一串泡泡,她用力憋气,挥刀斩断拖着她的鬼手,继续奋力往上游动。 奈何周围不断出现暗流漩涡,一个个披头散发,浑身肿胀颇有巨人观的尸体从那些暗流中钻出来,竖直立在湖水中。 只要她靠近,立刻就会睁开眼袭击她。 刚才巫娘娘的神力帮她震退鱼妇,必然是因为她之前拜过山鬼令牌,但这份力量显然已经被消耗殆尽,无法再帮她一次。 以后不能再临时抱佛脚了,要有事没事多上香。 桑雀一手长刀,一手十胜石匕首,双脚摆动,穿行在那些尸体之间,来一个斩一个,奈何尸体的数量实在是太多,源源不绝。 气息不够,桑雀感觉肺要炸开,挥刀的动作越来越慢,手上越来越没有力气,越来越多的尸体围堵上来,头顶那边亮光,离她越来越远。 第136章 接连震惊(5月月票1000加更) 湖底。 石像一个接一个的裂开,里面大部分尸体只剩下干瘪的空皮囊,没有石像支撑,全都软软的倒下来,丝状虫子从尸体各处孔洞涌出来,尸体的眼珠依旧在左右转动,极其诡异。 其中一个石像裂开之后,赤红色的水草舒展出来,浑身被赤色水草严密包裹的秦泽猛然睁眼,体内剧痛难忍,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变成水草的养料,被分解吞食。 此刻他顾不上理会邪祟对他身体的反噬,他从石像中挣脱出来,看到旁边许三的石像,立刻游过去用一直抓在手里的十胜石匕首凿开石像。 许三脸上依旧带着日游使的白色鬼脸面具,面具上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荧光作用下,那些丝状虫子无法直接侵入他的身体。 秦泽用力摇醒许三,许三醒来之后,两人看到遍地干瘪尸体,还有崩裂坍塌的石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比着手势,迅速搜寻周围。 并不是所有石像中的人都彻底死去,还有一些尚未完全被虫子腐蚀的,秦泽看到赵启,张元忠,甚至是乔英,几个生面孔,都从石像中挣脱出来。 虽然这些人身上都有丝状的虫子从身体各处飘出来,但看起来还有正常人的神志。 乔英第一时间游到张元忠身边,拉着他朝上面奋力的游。 秦泽眼神示意赵启跟上,和许三一起,也朝着上面游去。 轰隆隆! 一声巨响,整个鱼妇村骤然坍塌,水流激起大量泥沙,瞬间将所有人冲散。 秦泽被水流冲得在湖水中翻转,无法稳住身体。 在这期间,他看到一个才从石像中出来的生面孔,身上的丝状虫子缠绕汇聚成青黑色的人面蛇,一下从他口中钻进去。 那人蹬腿瞪眼,剧烈挣扎,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没了动静,身体抽搐着沉入下方被泥沙覆盖的废墟之中。 鱼妇还在,不允许属于它的祭品就这样逃离。 秦泽好不容易稳住身体,避开那些试图袭击他的虫子,突然看到苍白肿胀的残肢断臂从头顶落下来。 他身上的水草仿佛觉察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咻地缩回他体内,导致他在水中的能力大幅度减弱。 秦泽一抬头,瞳孔皱缩。 只见大量惨白的尸体直挺挺的立在他头顶的湖水中,睁着眼,头发像水草般舞动。 尸体中央,一个黑衣姑娘一手长刀,一手匕首,用力挥斩,试图驱赶那些不断朝她围拢的尸体。 桑木兰! 她怎么会在水下,她是来救他的? 秦泽皱眉,第一反应是不能救,身为捞尸人,又是一个因为犯了禁忌而死的捞尸人,他不能再坏规矩,去捞水里的年轻女子。 破坏规矩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自己也难估量。 但是…… 秦泽想到如果不是桑雀不计前嫌,将驾驭邪祟的秘法告诉他,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压制住身体里的邪祟,估计早都死于邪祟反噬,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还有桑雀,很可能是下来救他的,他一个大老爷们,不能连个小姑娘也不如。 要是见死不救,以后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世? 秦泽眼神一定,毫不犹豫地朝桑雀游去。 作为一个坏了所有规矩而死的捞尸人,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这个年轻的捞尸人之所以不顾祖上立下的规矩,非要去捞水里那个立在水里,捞了三次都捞不上的年轻女人,是因为那是唯一一个不会嫌弃他满身尸臭味,愿意等他攒够了钱就成亲的人。 这一瞬,秦泽和捞尸人的鬼影仿佛完美的融合在一具身体里,那些原本缩起来的赤色水草也重新舒展开来。 眼看桑雀要因为呼吸不上,被几具尸体擒住手臂拖走时,秦泽挥动十胜石匕首,斩断伸向桑雀的苍白手臂,身上水草卷住周围尸体的脚,用力将其甩开。 赤色水草缠上桑雀的手腕,她的肺中就像注入了一口氧气,让她溺水的感觉迅速得到缓解。 她看了眼身边的秦泽,重新振作起来,两人合力,硬生生从众多尸体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游向湖面。 水鬼放出的尸体依旧追在后面,幸好秦泽水性极好,拉着桑雀游得飞快。 游了没多远,桑雀看到远处有两个人,是乔英拖着张元忠。 没等他们靠近,乔英身上的丝状虫子汇聚到一起,转瞬变成一条人面蛇,背脊弓起电射而出。 张元忠眼疾手快,竟一把将那条人面蛇抓在手中,紧接着他肩膀上也出现一条人面蛇,那张酷似他的脸阴沉地笑着。 唔! 张元忠吐出大串空气泡,在那条人面蛇冲进他嘴里的瞬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乔英的手,反推了她一把。 乔英震惊转头,却只看到张元忠身体抽搐着,沉入湖底黑暗之中。 乔英腿一蹬就要追上去,秦泽身上的赤色水草将她卷住,用力拖走。 哗啦! 三人从湖面冒出来,外面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整个湖面浪涛涌动,宛如末日来临。 离开湖之后,阴童被压制的力量稍稍恢复,桑雀立刻将祟雾铺开到极致,带着秦泽和乔英不断朝岸边瞬移。 远远的,桑雀看到岸边的何不凝,眼睛一亮,直接朝他身边去。 距离何不凝还有五十米远的时候,桑雀仿佛被重锤击中,周围祟雾顷刻间烟消云散,失去瞬移的能力,三个人再一次坠入湖水之中。 彼时,何不凝正震惊于阴童居然能够遁入隐界,让他针对阴童祟雾所做的布置失去作用,一抬眼,看到桑雀,秦泽和一个村妇凭空出现,坠入湖中,何不凝双眼咻地眯起。 祟雾! 桑雀没注意到何不凝神情的变化,跟秦泽还有乔英一起,拼尽最后的力气游到湖边,跪趴在地用力将呛下去的水咳出来。 “姐姐!” 夏蝉远远看到桑雀,带着玄玉飞奔过来。 看到夏蝉,何不凝暂时压下眼底的怀疑和冷厉,眼神略微柔和了些,扭头看向小五和小六。 也幸好阴童出现的及时,算是救了两人一命,现在小六受到鬼眼反噬,九天不能视物,小五情况还好,没有大问题。 水面又冒上来两个人,是带着日游面具的许三和赵启。 许三拖着赵启上岸,赵启的状况很不好,一上岸就剧烈呕吐,鲜血混着大团缠绕卷曲的丝状虫子被他呕在地上。 鱼鳞从赵启后颈和侧脸上飞快的生出来,他湿漉漉的衣服之下也有什么东西在动,一簇簇丝状虫迅速从他衣襟和袖口中钻出。 所有虫子汇聚一处化为人面之蛇电射而起,朝距离赵启最近的夏蝉咬过去。 砰! 一声枪响,桑雀耳中嗡鸣震惊抬头。 只见何不凝拿着一把老式燧发枪,枪口对着她和夏蝉身后,烟雾弥漫。 第137章 互相探问(5月月票1500加更) 桑雀和夏蝉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嘴巴微张,定定看着何不凝的枪口。

夏蝉是被枪的声音吓到,桑雀则是震惊于诡王朝竟然已经有了枪。

可是她再看秦泽和许三的神情,分明是根本没见过枪的样子,枪这种东西如果存在于诡王朝,军营之中必然会使用,秦泽曾经是军中伍长,他也没见过?

那这把枪是哪来的?

从……现代吗?

桑雀心脏漏跳一拍,再次看向何不凝。

何不凝探寻的目光却落在夏蝉身上,夏蝉有些被吓到,立刻抱住桑雀的手臂靠在她身上。

那条人面蛇被燧发枪散射的子弹打碎,桑雀收回目光扫视背后地面,刚才的烟雾泛着点红色,地上还能看到一些黑色晶石碎片。

何不凝这枪的子弹该不会就是她之前设想的那种,朱砂混合黑曜石碎片做的吧?

人面蛇被打散之后,赵启浑身一抽,直接倒在地上,身体大量溢水,眨眼间就成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紧接着,秦泽也出现异常,他身上的赤色水草不受控的勒住他脖子,撕裂他的血肉,从他胸口钻进去,紧缚在他心脏上。

他所驾驭的邪祟失控了!

千钧一发之际,何不凝将他挂在手臂上的黑色外袍甩开披在秦泽身上。

秦泽身上的赤色水草立刻松开他的脖子,从他胸口退出来,化成水消失不见。

秦泽也随之昏迷,倒在地上。

许三除了脱力,并未出现异常,旁边有个乔英,引得众人注视。

乔英此时还沉浸在张元忠拼死救她的惊讶和悲痛中,蓦地感觉到众人目光,她浑身一紧,慌乱地后退,回看众人。

桑雀也觉得奇怪,乔英进入平湖村也有半年了,沉在湖下那么久,竟然能够活下来?

而且目前看来,她身上并无肉眼可见的异常,难不成是‘蓑翁’救下了她?

桑雀想到自己也因为巫娘娘的保佑,才脱离鱼妇的掌控,在诡王朝,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小五,先把她捆起来!”

何不凝吩咐一声,小五拍拍暂时看不见东西的小六,拿下身上的锁魂绳走向乔英。

“你要干什么!”

“别动,等我们确定你没问题之后自然会放开你!”

“走开!别碰我!”

乔英挣扎无用,几下就被小五制服,结结实实的捆住扔在一边。

湖面上波涛依旧汹涌澎湃,但是任凭狂风如何强劲,笼罩在村外和平湖周围的浓雾依旧纹丝不动。

小六用布条包住双眼摸索着站起来,小五见状赶忙过去扶他。

小六快速简洁的将他刚才用鬼眼看到的画面告诉何不凝,平湖村鬼雾事件的前因后果,大抵就是如此。

从几十年前那场干旱开始,湖底的鱼妇村现世,镇邪司未曾处理干净,让平湖村的村民捡到鱼妇的雕像,受到鱼妇蛊惑,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祭拜。

之所以时间没办法具体,是因为镇邪司中不允许留存这类档案,以免因为看过档案的人多,将这件事传扬出去,间接加强了鱼妇的力量。

小六和何不凝分析,鱼妇村之前应该是被当地信奉的清江使镇压着,在平湖村改为崇拜鱼妇之后,清江使的力量减弱。

小六看到其中一幅画面,乌龟龟壳上出现痛苦的人脸,最终被代表鱼妇的那种丝状虫破壳,表明鱼妇吞噬了清江使。

这之后,平湖村就被鬼雾笼罩,也正是因为这种鬼雾的存在,湖下的丝状虫才没有扩散出去。

所以这鬼雾大概率是清江使留下的,作为惩罚,让平湖村的村民变成鱼妇一样的怪物。

也是作为保护,让其他地方信奉着清江使的百姓,免于鱼妇的毒手。

“头儿,我觉得有点奇怪,鱼妇只有平湖村一村人的供奉,清江使却有平湖周边好几个村子的供奉,鱼妇怎么能吞掉清江使?”

何不凝想到阴童,怀疑是阴童协助鱼妇,那可是个非常聪明的恶鬼,有这种手段不足为奇。

这时,桑雀开口,将乔英在平湖村庙会遇到铃医之事如实告知何不凝。

何不凝立刻想到紫云山匪寨那个铃医,顿感事情变得错综复杂。

何不凝再次走到湖边,伸手探入水中,敏锐地察觉到鱼妇的力量比之前减弱了不少。

他微微侧目,看向桑雀,许三和秦泽可没有这种能耐,必然是她做了什么。

她也就比夏蝉大了一岁,竟有如此能耐,换了他下去,也未必能削弱鱼妇又全身而退。

何不凝突然对桑雀的背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还有她为什么要一直带着夏蝉,夏蝉还把她当亲姐姐般对待。

想到夏蝉可能是他妹妹,何不凝看桑雀的目光,不自觉染上几分冷意。

“小五,先插旗!”

何不凝沉着脸吩咐一声,小五让小六自己站好,手脚麻利地从随身的箱笼中取出一面写着‘镇邪司’几个大字,周围绣着鬼面的幡旗。

这面旗,桑雀曾在被献祭的汤原县外见到过。

小六此刻看不见,却能感知到桑雀的好奇,解释道,“鱼妇这种明显已经有了鬼级实力的存在不能被直接消灭,幸好现在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危急,插一杆镇邪司的旗在这里,能抑制鱼妇力量的扩张。”

“之后我们只要在村子外围立告示,让周边的人不要靠近此处,时间一长,鱼妇无人供奉,不被人所知,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越来越弱,甚至是消失。在这期间,若是望山城的走阴将大人能够腾出手来亲自处置,自然再好不过。”

“这样大概需要多久?”桑雀问道。

小六尴尬一笑,“少说也得一二十年吧。”

桑雀:…………

镇邪司的旗查下去,狂风竟然真的逐渐停歇,头顶厚重的乌云慢慢退散,湖面逐渐恢复平静。

只是湖水依旧泛着不详的深蓝色,总有不知名的黑影从其中闪过。

烧掉赵启的尸体,把秦泽连外袍一起捆起来,小五又在湖边焚香烧纸,虔诚的拜谢清江使。

只要还有村民祭拜清江使,它迟早会重新出现在这片湖中,到时候也能继续压制住鱼妇。

被捆住的乔英也跪在湖边,随着小五的祭拜,重重叩首,想起她男人张元忠窝囊不中用的样子,乔英泪流满面。

其实不光乔英,桑雀也没想到,在那种时候,张元忠能推开乔英。

可惜,他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做完这一切,小五花了点时间仔细搜索全村,依旧没找到万彪的踪迹,最后只能放弃,在诡异横行的地方,失踪,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之后,何不凝带头,小五扛起昏迷的秦泽,许三扶着小六,桑雀带着乔英,夏蝉抱着玄玉,一行人离开平湖村。

这一路上,村外的雾气自行散开,让他们畅通无阻的离开,待到他们找到拴在路边的马时,一阵大风吹来,笼罩在平湖周围的雾气散了大半,最终只剩下平湖村那一片。

把秦泽和乔英放在驴车上,安顿好之后,何不凝忽然把桑雀叫到一边。

“从前竟不知桑姑娘是走阴人,不知桑姑娘驾驭的是怎样一个邪祟,竟有祟雾这种特殊的能力。”

何不凝眼神中的审视锐利得像刀子,恨不能直接把桑雀剖开,看个清楚明白。

桑雀面无表情,没回答何不凝的问题,露出好奇样子看向他别在腰间的燧发枪。

“这是什么武器,倒是从未见过。”

桑雀眼眸一抬,两人目光交接,暗藏玄机。

第138章 摊牌(求月票) 何不凝和桑雀之间气氛紧绷,最后还是桑雀先让一步。 “校尉大人常与走阴人打交道,其他走阴人是否愿意将自身邪祟的情报全部公开?我是走阴人,又是否影响我加入镇邪司?还是说,镇邪司中有这样一条规矩,走阴人若是不公开自身邪祟情报,就不能加入镇邪司?” 何不凝定定看了桑雀片刻,桑雀坦然以对,没有丝毫心虚退让。 见状,何不凝垂眸避开桑雀坦荡的眼神,心想祟雾特殊,却也并非阴童独有的能力,桑雀若是图谋不轨之辈,又岂会下湖救人? 而且她对夏蝉必然是极好的,否则夏蝉那样心性单纯又胆小的样子,又岂会对她亲如家人一般。 走阴人隐藏自身邪祟特点也是常有的事,毕竟谁也不愿意暴露自身邪祟缺陷,让人有可乘之机。 “所以,紫云山匪寨中的人,是你?”何不凝又问道。 桑雀哼笑,“校尉大人,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是否也应该回答我一个问题?” 何不凝低头扫了眼别在腰间的燧发枪,不愿多说,只随口敷衍道,“此乃火器营正在研发的新武器,名唤‘燧发枪’,尚未完全公开。” 桑雀心里冷笑,好好好,她不说实话,他也不跟她说实话是吧? 华夏最早期的火器在北宋时期就有,玄朝这种架空朝代虽然仍是封建王朝的古代,但是有火药的话,发明出枪不足为奇。 但她又不是瞎子,她作业写得少,视力特别好,能看到何不凝那支枪上不属于华夏背景的花纹,以及隐约可辨的几个英文字母。 她只是英语不好,不认得意思。 玄朝要是没有外邦人士的话,这些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把古董燧发枪的确来自现代,甚至玄朝现在的火器营也是根据这把燧发枪在研究火器,以古代的工业水准,十几二十年时间做不到全面普及也正常。 而何不凝这一把,是一个来自现代的人,从国外买来给他的。 桑雀目前知道的,能穿梭两界的人只有她自己,和厌胜钱的前主人,也就是她亲生母亲。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139章 阴童的条件(求月票) 一行人入夜之后才赶到白龙县,幸好有何不凝在,可以直接下令开城门,否则他们只能在外面凑合一宿。 入夜宵禁之后,就算是负责白龙县的日游许三,也没有开城门的权利。 进县衙大门的时候,夏蝉一脸古怪的拧衣角,桑雀给她使眼色。 夏蝉一跺脚,从小五和许三中间冲过去,差点把小六撞倒,脚被县衙门槛绊到,直接伸手扑向何不凝后背。 哎呦! 夏蝉大叫一声,手指穿过何不凝披在身后的头发,眼看要摔在地上,何不凝眼疾手快,一把将夏蝉的手臂拖住。 何不凝拧着两条眉毛把小蝉提起来,宛如长辈一般训斥,“看点路。” 夏蝉紧紧攥着勾在指缝中的几缕发丝,正要回桑雀身边,她手中的发丝突然窜起绿色火苗,夏蝉被吓得尖叫甩手。 “姐姐救命!” 夏蝉跑回桑雀身边,桑雀暗中叹气,取头发失败。 何不凝除了血会变成阴火,头发居然也能着火? 不过这样很好啊,血和头发在诡王朝这种地方都是重要的媒介,他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留下血和头发,可以很好的防止有心人暗算。 真不知道他这阴火是怎么来的,比阴童靠谱多了。 阴童拿了眼珠子,紧紧的攥在手里,也不把眼珠子放回眼窝里,或许是嫌独眼太丑,要等另一个眼珠子找到吧。 何不凝让桑雀带夏蝉去休息,他则跟许三,小五小六一起,带走秦泽和乔英。 深夜。 何不凝帮秦泽重新压制住他身上的邪祟,确定乔英暂时没问题之后,便让许三把两人带走,还叮嘱许三,接下来半年内,要严密监视乔英,一旦有任何异常的苗头,尽早处置。 小五一直在何不凝身旁看着,几次欲言又止。 乔英这种情况,如果是其他夜游使来处理,根本不会把她带回来,在平湖村就会直接杀掉,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像鱼妇这类存在,借壳脱困的例子不是没有,不得不防。 但是乔英有两个孩子,她苦苦哀求他家校尉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她,而他家校尉对这类人,永远都会心软。 上次那个被地鬼所害的寡妇也是一样。 小五没办法说什么,也只能跟着许三一起把乔英送去安顿,路上警告乔英一番,不要干以怨报德的事情,不然他的刀不会客气。 处理完秦泽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140章 套话(求月票) 初秋时节,层林尽染,林间小道,车马行人徐徐前行。 黑驴拉车,黑猫跳上车顶扑落叶,一头乌黑长发的姑娘坐在车辕上晃着腿,拿着点心看路边行人,腮帮子鼓鼓,吃得好像小松鼠一样,晃头晃脑,优哉游哉。 带着尖斗笠,捞尸人打扮的秦泽身上湿漉漉地骑在马上,过路行人看到他,纷纷拉着家人孩子远离。 秦泽戚声,吐掉嘴里草叶,想到回望山城就能见到自家娘子和两个臭小子,秦泽就……纠结! 不是他不爱自家娘子和孩子,实在是他假扮的捞尸人,是个光棍呐! 还是个死了心上人的光棍,他此刻虽是假扮捞尸人,竟也产生了一种要去偷人的愧疚感,那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他要是回到家,捞尸人会不会失控伤害他娘子和俩儿子? 这可如何是好? 秦泽伸长脖子看向前方驴车,有心请教桑雀,桑雀却跟小六聊得兴起。 “……木兰妹子,你是不知道,我们校尉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呐……” 小六拍着自己大腿,满脸的心疼。 桑雀其实就问了一句,结果小六说了一路。 “虽然我不知道我家校尉在盛京到底什么来路,但是他十五岁就跑到这偏远的秦州来,肯定是跟家里关系不好,说不准还是遇上了坊间传的那种大户人家的腌臜事,比如亲爹宠妾灭妻,苛待正室嫡子什么的。” 桑雀面无表情地拉着缰绳,小六说得的乱七八糟,她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还有,小六都不了解何不凝的家室,怎么就知道他是正室嫡子了? 这个小六,对他家校尉的滤镜比城墙拐角还厚,在小六眼里,何不凝就是个美强惨。 小六继续道,“别看我们校尉人美心善本事大,他也是真的可怜,你也见过我们校尉那阴火,别人都羡慕我们校尉,说我们校尉这阴火不像走阴人的邪祟会反噬,可以随便用。” “但没人知道,我们校尉这阴火烧的是他的命!他每次用完阴火,阴气侵蚀,身子都虚得厉害,常年服药,还硬挺着事事都亲力亲为。” 提到这个,桑雀发现何不凝的阴火确实很特殊,阴火并非一种邪祟,所以何不凝其实不算是走阴人。 这阴火的感觉倒是跟夏蝉这种祟人类似,难道何不凝的阴火不是生下来就有的,而是后天进入体内,让他不是祟人,却有了祟人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141章 棋高一着(求月票) 幸好小六现在看不到,不然桑雀这个本能反应就露馅了。 不过听小六这么一说,桑雀后知后觉的发现,何不凝之前确实有些关注夏蝉,但是对她除了戒备还有一丝冷意。 该不会……看夏蝉跟她好,吃醋了吧? 虽然不知道何不凝怎么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但是倒推一下,在何不凝不知道她和她亲生母亲能够穿越两界的前提下,夏蝉确实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六哥我脑子有点乱,你先别说话,我理一理啊。” 桑雀一边继续驾车进驿站,一边思索。 夏蝉的娘和她亲生母亲年纪差不多,当时都怀着孕,不知道从哪到的黑山村,又是同一天生下女婴。 各方面条件都极其相似。 但是黑山村那么多人,何不凝只要去问那些村民,就会知道当时是两个怀孕的女人。 等等! 桑雀又猛拉缰绳,黑驴仰头怪叫,小六又差点被闪出去。 如果黑山村村民的记忆出现错乱,将她夏蝉她娘的样子记成她亲生母亲的样子,然后都忘记了她亲生母亲的存在呢? 那夏蝉,就真的变成了‘她’,变成了何不凝要找的妹妹。 一股寒意冲上头顶,桑雀忽然想到黑山村刘家院子那棵槐树,能把刘天佑的存在从所有人记忆里抹除…… 细思极恐! 恐怕夏蝉的娘也是被特意选中的,因为各种条件的相似,用诡王朝存在的卜算之术也算不出什么来。 偏偏夏蝉心智不全,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求证到夏蝉面前,得到的信息也很有限。 这一刻,桑雀突然想赶紧回望山城,向寇玉山求证一下,看看他此时此刻的记忆,跟之前告诉她的是否一致。 “姐姐?你很热吗?出汗了。” 夏蝉捏起袖子,满眼关心,帮桑雀抹去额头渗出的冷汗。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142章 夜游(累计打赏加更) 望山城,镇邪司,夜游使院。 阴历九月十六日,现代的10月18日。 辰时,宜祭祀。 桑雀经过斋戒,和兰汤浴,换上房间里事先备好的彩衣华服,和插满羽毛的冠。 这些都是祭祀神明,请求神明赐予香器的重要步骤。 衣服换好,便是米粉敷面,燃柳描眉,茜草施朱,点唇,脂泽,绘面等一系列描绘妆容的过程。 程序越多,越显得庄重,也越能表达对神明的尊敬。 这些都是前一天,何不凝派一个叫卫子燕的女人来教给她的,每个程序都不能出错。 而这一切的程序,又跟战国时期,楚国巫女的祭祀过程一致,山鬼那首诗,也出自战国时期的楚国。 桑雀问过来教她的卫子燕,这次祭祀的是什么神明,卫子燕却讳莫如深,只说神就是神。 准备好一切,桑雀一身华服,头戴羽冠,一副楚国巫女扮相,缓步走出房间,走过外面回廊,走向镇邪司夜游使院的广场,举行祭祀仪式,继承属于她的香器。 她回去了三天,跟老妈一起去了趟学校,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理由她们母女俩合计之后,还是用了桑雀之前糊弄姜枣那个借口。 拍戏! 桑雀要走艺术生路线,文科班的班主任知道后松了口气,还夸赞桑雀将来肯定能撑起武戏女演员半边天。 她此刻这样夸张的扮相,倒是真有点拍戏的感觉,只是她没有NG的机会,必须一条过。 走到回廊尽头的月洞门前,白色的雾气从里面飘出来,桑雀听到战国风的唱腔。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她缓步走进月洞门,一个个带着黑色鬼面具的人,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深沉的双眼透过面具,全都看着她。 夜游使有这么多人吗? 她目不斜视,继续朝前走,逐渐看清昨日教她的卫子燕穿着另外一种制式的巫女服,一手持荆棘,一手持桃枝,站在三面大鼓前,跳着祭祀的舞蹈。 大鼓后方似乎有神像,但是雾气太大,连整体轮廓都看不清。 桑雀慢慢跪下去,默默听那卫子燕唱完,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143章 镇邪司第一课(求月票) 当日黄昏时,桑雀在功曹院听了一天课,感觉脑袋里塞满了东西,沉得她头都抬不起,头晕目眩。 镇邪司很多东西都只能听和背,全靠记忆力。 回到镇邪司给她发的小院,桑雀正好看到放衙回来的寇玉山,愁眉苦脸的,不知道遇上了什么难事。 夜游使住的地方要比日游使的更大,但桑雀为了方便夏蝉串门,特意要了寇玉山隔壁的院子,两套院子规格一样,只需要在中间院墙上开一道小门,就能连通。 寇玉山目前是日游使的普通差役,月俸是一月一贯钱,等他正式成为日游使,月俸是一月三贯钱。 桑雀身为正式的夜游使,月俸是一月五贯钱,刚入职就先发了一月月俸,镇邪司内还有食堂,她拿着自己的令牌就可以随便吃。 夜游使免除城内所有税赋,也无强制婚配,徭役和兵役的要求,在五文钱一斗米的玄朝,五贯钱根本花不完。 换算到现代,五贯钱差不多有三万左右,单位还分一套大四合院,有食堂管一日三餐,发四季差服,武器和一匹马,马都是单位代养。 出门住驿站免费,通过驿站送信免费还能加急,每个月工作所需的基础物资还能领好多,福利待遇是真不错。 就是废命! 还有,夜游使说是实行轮休制,三日轮休一日,且每日只夜间值班,但是呵呵了,人手根本不够,假期只存在于制度中。 最重要的一条,如若办诡案需要,夜游使有权调动当地衙门的捕快协助,任何人阻挠夜游使处理诡案,都可以就地处决。 权利可谓是非常大了,但桑雀也不是愣头青,明白这只针对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和底层官差。 要真杀‘错’了人,镇邪司的巡查院内还有‘赏善’和‘罚恶’两个部门,会调查详情之后对夜游使进行处置。 桑雀在院门口跟寇玉山点头示意之后,就开门回到自己的小院,夏蝉正和玄玉在院子里玩,夏蝉蒙着眼,玄玉从各种地方偷袭。 以前夏蝉还是用眼睛看东西,现在慢慢学会用头发感知。 玄玉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夏蝉看也不看,头发电射而出,一下就把玄玉卷住拉到怀中揉搓一通。 喵呜呜—— 看到夏蝉,桑雀忽然发愁,她和寇玉山都要上班,夏蝉平日怎么办? 明天去问问,家眷能不能蹭食堂。 还有镇邪司有个福利,凡是镇邪司中当差的人员,其家中孩童不论男女都可以免费去学堂读书,镇邪司办理了专门的学堂。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145章 面具和香火 桑雀刚开始认为镇邪司的面具就是外置心灯,只要拿到就可以让她心灯数量直接增加。 其实不全是,面具,令牌和官印是三件套。 官印能用香火的力量去攻击邪祟恶鬼,当初树林里,李家寡妇被地鬼附身,何不凝就是用他的官印驱除了李家寡妇体内的地鬼。 镇邪司的官印可以重复使用,鬼戏班那枚一次就坏。 官印是一整块十胜石雕刻而成,上面是跟面具类似的鬼脸,下面是‘镇邪"和‘夜游"四个字。 官印能发挥多大的力量,就要看自身香火有多少。 镇邪司的面具获得香火,跟道门弟子供奉道君借香火差不多,能借到多少,要看虔诚度。 桑雀通过仪式初次继承面具的时候,面具只能提供十点基础香火给她,香火增强则要根据职位令牌来算。 铜游令牌的上限是一百点,银游的上限是五百点,金游的上限就是目前这个面具的上限,是一千点。 有上限,是因为她并非戴上面具,拿到对应令牌就能直接拿到最大额度。 这需要她戴着面具去做事,去逐渐进入夜游使这个身份,随着跟夜游使身份的契合度,对镇邪司忠诚度的提升,面具提供的香火就会越来越多。 桑雀写到这里一脸古怪,忍不住吐槽,“搞得跟芝麻信用和花呗额度一样。” 这环环相扣的,让人进了镇邪司就走不脱。 从九幽一层到二层之间是九阶,需香火九点来稳定魂魄,二层到三层之间是九十九阶,需九十九点香火稳定魂魄。 实力稳定在九幽第三层门口,一共需要一百零八点香火,只要成为铜游,再稍微做两件事就能达到。 诡王朝绝大多数在外游荡的邪祟都是一二层的,三层不算多,有九幽三层的实力,再谨慎一点,保命完全没问题。 对比自己之前为了积攒到对应九幽三层实力的一百零八点香火,又是折腾短视频,又是帮助黑山村村民,最后还是靠老妈写小说,才一下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而现在,只要加入镇邪司,成为铜牌夜游使,就能直接稳定在第三层。 桑雀心里产生一些落差感,但是仔细想想,要是便宜真那么好占,严道子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加入夜游? 他只做日游,最后干脆连日游也不干了,还不是因为镇邪司每日跟邪祟打交道太危险,一旦离开镇邪司,交还面具,当下拥有的心灯也会直接熄灭。 日游使相对安全,面具能提供的香火要比夜游使的少大半,日游使要做到银游才能达到九幽三层的实力。 所以整个镇邪司中,九幽三层实力的人其实占比最大,能达到四层的,就是校尉级别了。 这主要是因为九幽第三层到第四层之间需要九百九十九点香火才能保证安全。 夜游使中,金游的上限是一千点,也就是说要成为金游的极致,才有跨越第三层,有进入第四层的机会。 还是那句话,下九幽不难,难的是积攒香火,并且越往后越难。 老妈也分析过,诡王朝的人口数量会把香火数卡死,导致诡王朝鬼神的实力很难超过第八层。 “辛苦了一场,现在就得到十点香火的保底,花呗都没这么抠门!” 桑雀吐槽了句,她现在的香火在三层四百阶左右,有老妈小说粉丝的加持,她只要成为银游,差不多就够冲击第四层的香火数。 兴许老妈的小说哪天突然爆火,她连银游都不需要。 但是老妈也说了,凡事做两手准备肯定没错,镇邪司这边还是好好干,暂时忘记她跟九歌之间的关系,扮演好守护() 诡王朝百姓的夜游使。 按部就班的处理诡案,寻找阴童的另一只眼珠,准备关押一只四层恶鬼的事情。 至于那件让万人恐怖的诡案,她也跟老妈一起分析过。 阴童虽然没说要杀人血祭,但是从万箱头血祭汤原县这件事来分析,阴童需要的万人恐惧肯定是人死之前那一刻,最极致的恐惧。 要做到这一点很有难度,让老妈在小说里以阴童为主角,写一个诡案番外篇是行不通的。 因为读者始终看的是别人的故事,是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根本不会产生那样极致的恐惧感。 用说书人的能力主动制造诡案去伤害无辜的人,她和老妈也做不到。 要完成这件事,她还需要在诡王朝寻找契机,老妈建议她先查清楚阴童的来历和丰宁城事件的始末,或许能找到突破点。 “另一只眼珠都还没找到,慢慢来吧。” 今天桑雀还在功曹院领到属于她的三百功绩点,本来没啥感觉,结果一看兑换单子,三百点是真不少。 镇邪司对诡案的划分比较简单,分甲乙丙丁四级。 汤原县献祭事件属于甲级,涉及四层以上的恶鬼,危害范围达到一县地域。 平湖村的事件影响了平湖村周边好几个村子,也涉及了四层恶鬼,被划分为乙级。 第146章 堂前立威 次日,鸡未鸣,桑雀就已经起来,按照习惯在院中练刀。 隔壁寇玉山也早早起来,在院中打拳,强健体魄。 鸡鸣时分,两人前后脚练完,隔着院墙,桑雀跟寇玉山说,想让夏蝉去上学堂。 寇玉山接下这个任务,毕竟在户籍文书里,他是夏蝉的亲舅舅,而且他现在主要负责城中巡逻,可以中午去学堂接夏蝉吃饭。 桑雀现在已经完全把夏蝉当做亲妹妹,对寇玉山表示了感谢,回屋把夏蝉和玄玉从被窝里拖出来洗漱,还叮嘱一人一猫第一天上学堂的注意事项,让夏蝉练习自我介绍。 忙完之后,夏蝉欢天喜地的带着玄玉,跟寇玉山出门吃早饭,去学堂。 桑雀回屋换上自己平日穿的那套黑色劲装,素面朝天,只有头上有一根银簪,不背弓只带刀,夜游使的面具放斜跨布包里,腰牌挂腰上,清清爽爽的出门。 第一天上班本来是要穿夜游使的差服,但是昨天余大特意交代穿便装,要带她去给城中几户人家处理邪祟问题,意思是实战中教他镇邪司的驱鬼术。 辰时不到,桑雀就到了镇邪司,有许多穿日游使差服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正往里走。 桑雀跟在他们后面,进入大门往左,有个类似庙宇的地方,就是日游使每日点卯的地方。 日游使们在门口排队,里面烟火缭绕,上首悬挂着三幅画。 桑雀暗中观察,这些日游使中有两个道士,没看到和尚,其他都是普通人的样子。 她抬眼看向房子内,三幅画正中的那一副,比旁边两幅位置较高,其中是一个穿红色官服,唇上蓄须,样貌威严的中年人。 桑雀不认识玄朝官服,她想了下,能被挂在这里,肯定是跟镇邪司有关的人,所以这画像里的人只能是那位受百姓爱戴的玄朝丞相,左今也。 丞相画左右两边,分别是道士和和尚的画像,但是道士和和尚都未曾露出正脸,道士是背影,和尚面容隐没在脑后光圈的光芒中。 不出所料的话,道士就是道君,和尚就是寿佛。 桑雀站在入口处的门槛前,看里面的日游使都在画像前点香叩拜,她着实没想到点卯是这样点的。 “姑娘,你哪儿冒出来的,滚开点行吗?” 身后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桑雀回头,便看到一个黝黑健壮,快三十岁的男人满脸不耐烦地站在她身后,想插队进去。 桑雀垂眸,那人腰上挂着日游使的白色面具,以及一面银色令牌。 桑雀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桑雀,发现桑雀腰上挂着夜游使的铜令牌,乐了。 “哟呵,你就是那个何校尉亲自选出来的女夜游啊,我们还当是个母夜叉呢,没想到长这么水灵?你怕不是何校尉的相好吧?他有啥好的啊,不如跟了哥哥我啊?” “哈哈哈” “薛二哥你别把人吓跑了,何校尉来找你麻烦哈哈哈。”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那些日游使纷纷围拢过来,看猴一样打量着桑雀。 桑雀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黝黑健壮,眼神猥琐的薛二。 “嘴巴,放干净点!” “啥?”薛二露骨的笑,伸手就要探向桑雀的脸,“声音跟猫儿似的,不知道床榻上能不能叫得……” 话未说完,桑雀眼神一厉,抓住薛二伸过来的手一个反拧。 咔! 断骨声响,薛二还未叫出声来,众人眼前一花,砰砰两声闷响和一道银光闪过。 下一瞬,视线定格。 桑雀已经将薛二断手拧到背后,踹腿窝让其跪地,脚踩在背,另一只手抓着薛二的头() 发让他脸扬起。 薛二脸上,一根染血的银簪穿透左脸,从右脸刺出! “啊!啊——” 薛二痛苦惨叫,周围人惊吓后退,错愕地瞪大眼,没想到桑雀这么快还这么狠! 桑雀眼神冷厉,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记住了,我叫桑木兰!” 话音一落,桑雀一脚将薛二踹倒在地。 薛二当众受辱,觉得他是没有防备才会中招,立刻爬起来抽掉插在脸上的银簪,气急败坏地朝桑雀打过去。 这次有所准备,虽然只剩一条胳膊,但招式和力量确实有两下子。 但是对上桑雀这个受现代搏击擒拿技巧熏陶的人还是差了些,不过两招就被桑雀拿住另一条胳膊。 咔! 叫人牙酸的断骨声再次响起,桑雀一巴掌甩在薛二脸上,掌风强劲,直接将薛二扇倒在地。 薛二吐出一口鲜血混着断牙,看桑雀淡然地站在那里甩动手腕,他的火气直冲天灵盖。 “你们还愣着干嘛,要让夜游的一个娘们骑到咱们日游头上拉屎吗?她今日分明就是故意来咱们点卯处找茬的!” 经常接触邪祟的人,本就情绪不稳定,冲动易怒,薛二这话说的,瞬间点燃周围一些日游的火气,他们对看一眼,纷纷朝桑雀围攻上去。 第152章 病诡 山寨深处,大当家住处。 一脸横肉,满身杀气的鲁直坐在宽大的椅子中,怀中搂着一个瑟瑟发抖,强忍着泪水的女人。 他脚下还跪着三个,全都是他让手下人从各处掳来的良家女。 书生打扮的曲天河捏起其中一个女人的下巴,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取出一方手帕抖开,温柔地为女人擦去脸上眼泪。 “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一一看过三个女人的长相,曲天河有些不满意,上次那个跳尸他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为了逃命丢下。 失去的总是最好的,他再选新的,总觉得不如之前的。 “就这些了吗?”曲天河问。 鲁直粗声道,“最近风声紧,晋州那边已经派兵来围剿,我可不想再惹怒了秦州官府,到时候,只能去水上的寨子躲了。” 狡兔三窟,鲁直他们这伙人有三处据点,秦州枫叶岭一处,翻过山去,晋州石狮岭一处,要是两处都被围了,他在后面雁栖湖湖心岛上还有一处寨子。 他们寨子大多数都是周边渔民,这些年水里越来越危险,本就打不到多少鱼,朝廷还增加各种渔税商税,还强征渔民家的壮劳力,去给狗皇帝修什么水上行宫? 弄得大家都活不下去,索性落草为寇,没有那些税赋,能打劫就打劫,打劫不到就靠着栖霞湖中的鱼为生,倒也逍遥自在。 曲天河道,“你这样将人手分散开来,更容易被官府剿灭,倒不如全部退到湖中寨子,以水为屏,更安全。” 鲁直想了想道,“等明日寒衣节过了就搬,正好明日出行的人多,多掳一些回来,也好让咱们能安心窝在水寨里好好养上一批僵尸。” 鲁直是个听劝,并且足够谨慎的人,曲天河只希望这次他能藏得久一点。 等他将养跳尸的时间再缩短些,到时候,整个秦州都会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曲天河面色稍缓,朝屋子外面看了眼,天色渐暗,外面的土匪搬着酒坛子来回走动,还架起篝火准备烤肉。 曲天河随便抓起地上一个女人就准备离开,不管怎么样,先杀了养起来,以后遇上好的再换就是了。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女人哭喊着求饶,曲天河充耳不闻。 鲁直也憧憬着未来驱使僵尸军对抗官府的情景,心情大好,见曲天河要走,一把将怀中女子按倒,欲行不轨。 忽然,一支箭矢破风而来,瞬间洞穿鲁直伸向那女子的手,将他的手狠狠钉在后面椅背上。 “放开她!” 鲁直闷哼一声,震惊抬头,只见房梁上弥漫着淡薄的灰色雾气,黑衣少女手持猎弓,脸上戴着夜游使的面具,眼神冷厉。 曲天河听到有动静,一把将手中女子拉到自己身前,抬头看到夜游使,他浑身一颤,转身就逃。 “姑娘们,闭眼!” 闻声,在场几个女子强忍着害怕纷纷闭上眼睛,桑雀取出铜镜翻转,一团缠绕在一起的上吊绳从里面掉出来。 鲁直一直抬头看着桑雀,看到上吊绳时已经来不及,一条粗粝的麻绳迅速缠上他脖颈,一下将他吊上半空。 曲天河才跑到屋子后门处,滚滚灰雾就像洪水一样朝他袭来,抓在手里的女人消失不见,脑后同时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 曲天河用力朝旁边扑倒,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靴,他抬头,带着血色煞气的刀重劈下来。 “慢着!” 曲天河求饶大喊,桑雀的刀没有丝毫停顿,重重地砍在他肩上。 刀刃撕开曲天河的衣服,露出下面褶皱发青,好像僵尸一样坚硬皮肤,刀刃连他的皮都没破开。 就在这时,刺骨的阴寒从桑雀背后袭来。 “咳,咳咳!” 两声咳嗽随着那股寒意逼开桑雀周身祟雾,无可抵挡的笼罩过来,桑雀连那是什么都没看清,身体骤然疲软,脑中的滴答声开始回想。 那咳嗽声让她失去了一条命! 曲天河趁机爬起欲逃,桑雀用早就划破的左手伸入怀中,一把抓住钥匙和铁钉。 戏楼一瞬铺开,将曲天河和背后那未知存在一起笼罩进去,桑雀回身砸出铁钉。 这根铁钉是她在家中花园的树下发现的,是南洋邪术,之前将她家中的女鬼钉在原地,具有定住邪祟的能力。 “陪我玩~” 戏楼内漆黑一片,五个小鬼已经去找曲天河。 桑雀感受着身体的逐渐恢复,她看到一个满身病气的干瘦鬼影佝偻着站在那里,脚下还有碎掉的玉葫芦碎片。 玉也有封印的能力,这病鬼不是曲天河驾驭的,是被他放出来的。 在望山城安逸了半个月,她都快忘记外面的危险。 钉在那病鬼身上的铁钉叮铃掉在地上,桑雀才刚回复一些力气,正要取锁魂绳和铜镜抓住对面的病鬼,那只病鬼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桑雀一转头,戏楼里的曲天河也没了,老田茫然的站在原地,五个小鬼大哭起来。 “跑了哇——” 桑雀捡起铁钉,这东西不算是阴物,没有什么副作用。 这次使用过后,钉子上残留的南洋血字淡了一些,会随着使用慢慢损坏。 老田眼巴巴地看着桑雀,等着桑雀给他使用戏楼之后的献祭品。 桑雀取出铜镜,面无表情的问,“上吊绳你要不?” 老田扭头就走,桑雀耸肩叹气。 曲天河的逃命能力有点厉害,他身上肯定有类似绣花鞋这种能够突破界域的阴物。 戏楼逐渐消失,桑雀一眼就看到之前那个干瘦病鬼站在鲁直身后,他握拳到嘴边,正欲咳嗽。 电光石火间,桑雀立刻将大面积铺开的祟雾收回,连同鲁直脚下倒着的姑娘一起拉到身边,竭尽全力用祟雾屏蔽声音。 视线中,那病鬼无声的咳嗽了几下,刚从上吊绳中脱离的鲁直浑身一僵,直挺挺地倒下去没了气机。 而桑雀身边,那四个被掳来的姑娘和她都没有听到咳嗽声,还都活着。 这样恐怖的存在,刚才还能逼开她的祟雾,肯定是鬼级。 鲁直死后,病鬼回头朝桑雀这边看了一眼,再次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 “没事了,姑娘们,先藏起来,一会会有人来救你们。” 桑雀安慰一声,继续去追曲天河。 祟雾屏蔽了外面的土匪,他们还都不知道他们的大当家已经死了,还在准备过夜的酒水和食物。 桑雀追到山寨侧面,看到地上有点点绿色火星残留,便知道何不凝和曲天河交上手了。 只是他逃跑的这个方向,竟然是冲着小六和夏蝉守的悬崖那边去的。 第153章 小蝉之威 何不凝追着曲天河一路到山寨东边,一个照面,何不凝便知曲天河本身并非走阴人,也没有鬼级的能力,先前是靠着身边那具跳尸保护,才能活到今日。 此时曲天河没有跳尸保护,手中却有几件阴物和不少毒烟。 何不凝抵抗曲天河扔出的阴物时,不小心吸入一口毒烟,登时五脏六腑绞痛难忍,鼻中涌出鼻血,鼻血落地,燃起点点绿色火星。 一路追到断崖边,何不凝远远看到曲天河毫不犹豫,直接从百丈高的悬崖上纵身一跳。 何不凝快步跑过去,月华披洒在火红的枫林之上,枫树风中摇荡,沙沙作响。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死了吗? 肯定没有! 想到小六带着夏蝉守在下面,何不凝心中一紧,等不及桑雀赶到,立刻取下挂在身上的锁魂绳,一头绑在悬崖边的大树上,一头绑在自己腰上。 用力一扯,拽紧绳子,何不凝吸口气,拿着刀加速疾冲,飞身跳崖。 …… 崖底,小六不时看向蹲在树下,抱着萝卜像小松鼠一样,腮帮子不停鼓动的夏蝉,摇摇头,叹口气。 太能吃了,一路过来嘴就没停。 夏蝉身上斜挂着一个跟桑雀同款的布包,里面装满好吃的,她要吃饱了,才有力气。 突然,一个人从上面重重地砸下来。 咚! 夏蝉猝不及防吓得叫出声,一下缩到树后,小六唰地抽刀,退到夏蝉藏身的树前,戒备地盯着砸在地上的人。 就像一个从高处掉下来的瓜,那人坠地之后整个脑袋裂开,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正当小六准备过去看看时,那个脑袋裂开的家伙忽然动了。 咔!咔咔! 断骨的声音不断传出,他慢慢站起来,用一只手把外翻的手臂折过来,突然扭头,看向小六。 小六骇然瞪眼,看着眼前这个脑袋裂开,半边脸凹陷,一颗眼珠连着神经吊在脸上的人。 曲天河! 摔成这样还能活? “小蝉妹子,躲远一点!” 小六大喝一声,提刀朝曲天河杀过去。 曲天河顶着那张恐怖的脸,不欲纠缠,从怀中抓出几个核桃大小的玻璃弹丸,劈头盖脸地朝小六砸过去。 小六挥刀砍中一个玻璃弹丸,玻璃炸开,墨绿色的毒烟登时弥漫出来。 他手中的刀先接触刀的毒烟,刀上立刻出现锈红色的腐蚀痕迹,冒出蜂窝状的孔洞,变得无比脆弱。 小六赶忙闭气,以刀拄地,硬生生将身体在半空中扭转,朝旁边扑倒。 但他的右臂还是碰到一些毒烟,皮肉之上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感,没等小六站起来,一颗玻璃珠掉在他身旁草丛里,砰地炸开。 完了! 毒烟爆开的刹那,一条黑色匹练冲破墨绿色毒烟电射而来,霎那间就将小六捆成粽子严密包裹。 身体猛地被拽出毒雾范围,缠在身上的黑色匹练褪去,小六接连翻滚,稳住身体之后才发现刚才那是……头发! 小六一抬头,愕然睁眼。 只见夏蝉满头乌发妖异舞动,其中一缕冲向曲天河逃跑的方向。 一声闷响,曲天河被缠住腰腹又拖了回来。 “哪里跑!” 夏蝉手里还拿着萝卜,咔嗤啃上一口,用力咀嚼。 曲天河身上溢出大量毒烟,但那毒烟好像对夏蝉不起作用,夏蝉的头发从他耳孔,鼻孔以及口中深入,飞快的缠绕曲天河全身,紧缚。 令人牙酸的挤压断骨声音传入耳中,小六眼角直抽,感觉自己身上都是疼的。 何不凝从悬崖上下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也震惊得嘴巴微张,悬在山壁上,都忘记解开绳子。 夏蝉是祟人? 还是跟他一样,是后来获得了这样的能力? 何不凝目光深邃,一瞬间想了好多,他爹其实是个普通人,但是他娘身为九歌的领头人,一身本领高深莫测,就算是他爹也未曾完全摸透。 他娘能把他变成现在这样,再培养出一个夏蝉,不足为奇。 只是拥有这样的能力,夏蝉必定跟他一样,活不长久。 何不凝用刀割断绳子,从山壁上下来,看夏蝉站在远处狂啃萝卜,心中莫名酸涩,回头让小五把他那里的老山参拿一些给她,那个最能补充元气。 挣扎的曲天河没了动静,何不凝赶忙对夏蝉道,“别弄死了。” 夏蝉咀嚼着萝卜点点头,把蚕茧一样的曲天河吊在树下,几口吃完萝卜,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整只烧鸡。 “头儿……” 小六忽然一头栽倒,何不凝瞳孔轻颤,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小六。 何不凝扶着小六坐下来,拉起小六的袖子,只见小六右臂之上布满蜂窝一样的孔洞,往外渗出绿色的脓液,小六的气机快速衰败,浑身一颤,嘴里也呕出大量绿色液体。 那些液体之中,有类似平湖村那种丝状的虫子。 何不凝之前也中了这样的毒,但他体内有阴火,阴火灼烧之下,那些毒慢慢就会消失。 夏蝉不怕这种毒,也是因为她的头发算是一种邪祟,不怕毒。 铃铃~ 一阵铃声突然从枫林中传出,何不凝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身背药箱,手持串铃,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人缓缓走来。 何不凝心头一震,那是真正的九歌铃医。 她径直走过来蹲下,也没理会何不凝,抬起小六的脸拉下他眼睑,又拿起他中毒的手臂看了看。 打开随身药箱,那布满老茧的手指扫过整齐排放的葫芦状药瓶,从中取出一个,打开,倒了一丸药出来,喂小六吃下。 也就眨眼间的功夫,小六再次剧烈呕吐,吐出更多混着丝状虫子的绿色液体,手臂也渗出大量绿色脓液。 直到小六吐出的液体变成清水,手臂上开始渗血,铃医才微微点头,看向何不凝。 “人借我三日,三日后送回。” 铃医指的自然是曲天河,曲天河一直在假冒九歌的铃医,身为真铃医,她自然会追查。 何不凝没有拒绝,只是紧盯着面前的铃医,试图透过面具看清她下面的脸。 “你们为何就是不肯加入镇邪司?你明知道朝廷不会放过九歌任何一个人。” 何不凝一直想要消灭九歌,但他的‘消灭’并非杀死所有人,而是让‘九歌’这两个字彻底消失在世间。 没有九歌,巫娘娘就不会再复起,就能真正的,彻底消亡。 铃医笑,“别天真了,就算这世间邪祟恶鬼皆是巫娘娘带来的又如何?你们已经毁了巫庙,断了巫娘娘根基,这世道太平了吗?九歌中人,只是市井小民,无意争权,这世上比鬼更恶的,是人。” 说完,铃医站起来,走到夏蝉面前,“乖~我用这瓶糖豆子跟你换他,好不好?” 铃医面具下的眼睛含着笑,带着一种让夏蝉无法抗拒的力量,她递给夏蝉一个小葫芦药瓶,夏蝉闷闷点头,接下药瓶,收回自己的头发。 曲天河从半空掉下来,身体已经被夏蝉挤压得筋骨尽断。 铃医取出一块写有‘悬壶济世’四个大字的布,盖在曲天河身上,那块布立刻将曲天河紧缚,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用。 铃医抬手,摇动串铃。 铃铃~ 曲天河还在眼窝中的那只眼一瞪,慢慢失去神采,在铃声的控制下,跟着铃医逐渐消失在黑夜的枫林中。 夏蝉打开药瓶闻了闻,香甜的味道让她发梢不自觉卷起来,试图伸进药瓶把里面的糖豆子卷出来吃掉。 夏蝉赶忙盖上瓶塞,碎碎念道,“不能吃,姐姐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诶?姐姐呢?” 夏蝉环视周围,最后看向何不凝,双手叉腰,怒目质问,“你把我姐姐弄哪去了?” 这凶巴巴的夏蝉,让何不凝一阵心塞。 第154章 红白撞煞 桑雀迷路了,因为没有给老田的戏楼献祭邪祟,老田一点也没惯着她。 其实桑雀很不理解这种迷路,明明方向是她对着手链上的指南针确定好的,最后还是能错,错得还越来越离谱。 她现在已经陷入枫林深处,找不到回去的路。 夜游使的面具确实有点功效,桑雀好几次看到林中有邪祟出现,她还没靠近,邪祟就跑了。 要回去,还是要先把欠老田的邪祟还上,不然下一次瞬移,掉湖里都有可能。 桑雀取下夜游使的面具塞回包里,环视周围。 老田要的邪祟,最起码也得是三层的。 之前的剥皮匠那是没得挑,差一点到三层,老田也收了,后来的五个小孩子,诅咒的力量强大,可以达到三层级别。 “野外游荡的大多数是游魂,然后一二层的邪祟居多,三层的还真不好找。” 脑中的滴答声让桑雀有些烦躁,使用钥匙开启戏楼的副作用可不止是迷路,还有持续带来厄运这一点。 要是像明府那时一样,吸引一个三层的邪祟靠近还好说,要是遇上更厉害的…… 正想着,脑后袭来阴风,桑雀一转身,头皮瞬间发麻。 一抬花轿突然出现在林中,阵阵阴风之中,周围枫树上的叶子纷纷枯萎掉落,褪去颜色,一片死寂的黑夜中,只剩干枯的树枝和树下鲜红的轿子。 轿帘被风撩起,仿佛在邀请桑雀进去。 轿子周围隐约有些模糊的人影,桑雀看不真切,说明那些东西比她现在的层级要高。 没有丝毫犹豫,桑雀果断用祟雾瞬移,可是一落地,那轿子竟然还在眼前。 桑雀心如擂鼓,再次瞬移,暗中有股力量,让她每一次的落点都离花轿越来越近,根本无法逃脱。 她重新扣上夜游使的面具,迈开双腿奔跑,树林中雾气弥漫,无论她朝哪个方向,最终还是会看到花轿。 夜游使的面具能震退邪祟,却无法逼退恶鬼。 “老田你要坑死我!” 桑雀暗骂,邪祟就是邪祟,永远都只会带给人厄运,邪祟不会有感情,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奔跑间,一阵唢呐声突然传来,漫天白色纸钱从头顶飘落,前方雾气之中,隐约可见打着白纸幡,抬着棺材的鬼影。 桑雀想起中元节时,跟黑山村村民一起在汤原县外避难,也曾遇到这样的场景。 寇玉山说那是鬼抬棺,要是捡了它们的买命钱,就会被抓进棺材带走。 又是鬼花轿,又是鬼抬棺。 在现代茅山道术里,这叫红白撞煞,成亲和出殡撞在一起,是要出大事的! 桑雀用祟雾隔开头顶不断飘落的纸钱,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阴风扑面,纸钱和落叶漫天飞舞,月光映得夜色发青,前方又一次出现那抬花轿。 这次没等桑雀逃离,花轿突然一下下瞬移,直接朝她撞过来。 间不容发之际,桑雀大脑高速运转,用力抬手往半空一抓。 周围一暗,桑雀朝后跌坐,刺骨的阴寒包裹着她,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有节奏的晃动。 她被撞进花轿中了! 桑雀站不起来,被一股力量固定在轿子里,遍体阴寒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凭花轿抬着她,去往一定会死的地方。 但是…… 桑雀垂眸看向自己紧攥的手,里面有一片白色的纸钱。 阵阵唢呐声依旧在周围回荡,她拿了买命钱,鬼抬棺一定会来抓她,到时就看鬼花轿厉害,还是鬼抬棺厉害了。 其实她还可以用老田的钥匙,尝试脱离花轿内部,钥匙有两把,一把用来打开戏楼,一把用来脱困。 但是钥匙要靠村怨的力量,村怨也只是三层的邪祟,未必能对鬼花轿起作用。 而且用钥匙脱困,依旧要献祭一个三层的邪祟给老田,她此刻前面的副作用还没清除,要是再叠加一层,很有可能让情况更严重,吸引更大的厄运。 脑中持续不断地滴答声让桑雀有些急躁,她索性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以前她遇到的都是邪祟,那是因为她在九幽中的层级还不算深,现在无论是她还是阴童和村怨,都在朝着九幽第四层坠落,会遇到恶鬼,一点也不奇怪。 这趟出来只是为了抓曲天河,最后却把自己坑死在这里,简直亏大了。 这也说明老余说的对,使用邪祟的力量,都要付出代价,直接的,间接的,或早,或晚。 轿子一直上下左右的摇晃,晃得桑雀胃中翻滚,闭眼深呼吸也无法缓解心中烦躁。 也不知轿子走了多久,唢呐的声音忽然从前方冒出来,并且越来越近。 桑雀眼睛一亮,轿子果然停下来,随着唢呐声音逐渐拔高,桑雀透过侧面轿帘缝隙,看到外面飞舞的纸钱。 寒气侵袭而来,桑雀口中呼出的气慢慢变白,整个轿子仿佛遭受重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挡在面前的轿帘上开始出现尸斑一样青黑的痕迹,整个轿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腐朽。 像是历经了千年岁月,褪去鲜红的颜色,变得灰白,一碰就要散架。 施加在桑雀身上的力量迅速减弱,恢复行动的瞬间,桑雀就铺开祟雾,不管不顾的朝着一个方向不间断的瞬移,能跑多远跑多远,丝毫也不敢好奇红白撞煞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等她远离了刚才的地方,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胸口有股凉气往心脏里钻,桑雀探手入怀,捏出一张纸钱。 买命钱! 唢呐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背后的林子中,漫天纸钱从头顶洒落。 青黑色的雾气中,一群抬着棺材,打着白纸幡的鬼影缓步朝桑雀靠近。 这一刻,桑雀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恐惧感,她紧咬牙根,继续奔逃。 只有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收下她手里的买命钱,才能摆脱鬼抬棺的纠缠。 跑了五分多钟,祟雾的力量要被用尽,她已经靠近山脚,蓦地看到一座金顶寺院出现在视野中。 桑雀立刻朝着寺院处狂奔,到了跟前,大门紧闭也拦不住她,唢呐声还在后面如影随形。 看了眼牌匾上‘宝光寺’三个字,桑雀跑到侧墙下,一个助跑,三步上墙,直接翻进去。 正是深夜,寺院里静悄悄的,僧侣都在后院休息,前面大殿空无一人。 桑雀看到中央大殿里有一尊巨大的佛像,随着她慢慢靠近,透过殿内的长明灯,逐渐看清那佛像的样子。 通体乌黑,肚大如弥勒,有八臂,其中两臂在身前比出古怪的佛印,剩下六臂悬在身后,那些不同的法器。 佛像身上遍布金色佛文,盘坐在黑红色的莲花座上,等桑雀走到殿门口一抬头,发展那佛像的头竟被一块画着佛文的红布遮盖,看不到真容。 桑雀不知道这是不是‘寿佛’的形象,反正跟她在镇邪司看到的画像有些不太一样。 唢呐的声响停在佛寺外面,桑雀十分头疼,这时,她忽然看到佛像下的功德箱,灵机一动。 脑中的滴答声让桑雀没耐心思考太多,她从包里取出几枚铜钱包在纸钱里,直接往功德箱里一扔。 “无量寿佛,信女诚心捐赠,祈求佛祖护佑信女平安渡过今夜,下月发了月俸,信女一定全捐了!” 桑雀合掌一拜,一声裂响突然从头顶传来,外面的唢呐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恍惚间,桑雀眼前的佛像出现一些变化,那血红色的莲花宝座,竟然变成一条条盘结在一起的手臂,结着各不相同的古怪佛印。 怪诞,诡异,叫人莫名恐惧! “谁在前殿?” 有声音传来,佛像又恢复正常,就像她之前看花眼一样。 桑雀忌惮后退,赶忙离开佛寺,没让出来查看的僧侣发现她。 等她从佛寺里出来,便看到寺院门外,一口棺材四分五裂,纸幡满地,那群鬼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