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娇媳》 1. 001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喜庆的鞭炮声传来,持续好一会才停,浓烈的烟雾散开,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春风而来,不大好闻。 安静了一会的庭院重新热闹起来,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讨论盛京最近的大小传闻,又或者议论今日徐家和郑家的定亲宴。 徐若云悄悄扫了一圈,见着周遭没熟悉的人,便垂着杏眸,思绪神游。她站在庭院中,在一群花枝招展的贵女中不起眼,眼瞧着她们聊得热火朝天,她脚下挪动两步,愈发往后站。 “看见爹了吗?什么时候能回去?”她问身边的南星。 南星自小跟着她,知晓她不喜欢宴席,每次出门都是沉默寡言,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今日不同,不能提前走。 “没看见主君,姑娘再忍忍,今天是徐府大喜的日子。” 徐若云点头,是啊,大喜的日子可不能给徐家丢脸,不然她爹会狠狠教训她的,说不准还会连累姨娘跟着受气。想到这,她就姑且忍忍吧。 “想不到喜事这般累人,连着堂姐妹都不得空闲。”她小声嘀咕句,没人听见。 今日是三月初一,她堂姐徐若珍和郑公子定亲的日子,堂姐徐若珍是她大伯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大伯徐成斌在刑部任职,从五品,在盛京这富贵窝里头实在排不上号。按理说就算是办喜宴,也不可能如此热闹,但耐不住她大伯攀上了个好亲家。 堂姐夫郑显超的父亲是正四品中书侍郎,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郑显超的祖父曾是太子少傅,人虽不在了,声望却在。郑父如今虽是四品,比从前没落些,但为人圆滑,说话办事是有口皆碑,再加上父亲的声望,要办个热闹的喜宴不是难事。 她大伯是沾了亲家的光。 徐若云的大伯对这门亲事别提多满意,两家刚定下来时,就跑去她家炫耀,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得意的神情,还说不是谁都有福气能找一门好亲事的。 她爹面上云淡风轻,表现的毫不在意,实则心里羡慕眼红,私下没少数落她们三姐妹,要她们争气,在外表现的好一点,将来也找门好亲事,让他跟着沾光。 本来今天的宴席她爹借口不来的,但看了大伯给的宾客名单,立马就改变主意了。出门前,徐成义特意交代她们,要她们好好装扮,别丢脸。 徐若云自然知晓她爹的算盘,一来是想着今日宾客多,万一有人看中两个姐姐,可以借机找个好亲家,二来就是为自己的仕途铺路。毕竟今天来的很多贵人,都比徐成义官大,若是找到个好靠山,今后升官,指日可待。 所以宴席没开始,徐成义就抛下姐妹三人,和她大伯一起走了。 - 徐若云听着旁边贵女娇笑的声音抬头,纯净的眸子一转,见着人群逐渐散去,贵女们相约去了别的地方玩,没邀请她。 她没什么表情,反正跟那些人不熟,她也不想去,去了也是站在最后边,跟着一群人附和,当陪衬。 南星见状,询问一句:“姑娘,她们走了,咱们跟着吗?” 徐若云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摇头,“不了。”她乐得在这站着,自在些。 南星没说话,默默退到一边,陪她在庭院站着。 半晌,就在徐若云准备去找两位姐姐的时候,堂姐徐若珍过来,抬着下颌带了两个婢女,兴冲冲的在她跟前停下。 徐若珍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人,“三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她们呢?” 徐若珍说的她们是徐若云的两个姐姐,她们姐妹三人,大姐徐若婉是正室所出,二姐徐若千和她一样,是庶出,但不是同一姨娘。上边两个姐姐压着,又比她沉稳开朗,遂以出门在外,从来没她出头的份。 而且两个姐姐还比她精明,知道堂姐会找她们炫耀,所以早就找不见人影了,就她老老实实听话,在庭院哪都没去。 “她们去了别处,等会过来。” 到底是自家姐妹,徐若云还是会帮她们找借口的,“今天是堂姐的大日子,恭喜堂姐心想事成,觅得如意郎君。” 徐若珍被她这句话哄得眉开眼笑,立马就忘了其他的事,“哎呀,谢谢妹妹。” 她捂着红彤彤的脸颊,盯着徐若云看,“别忙着恭喜我啊,说不准再过不久,堂姐就要恭喜你了。” 徐若云笑容一顿,反应慢了一拍,尚未开口,又见徐若珍凑过来,轻声道:“听二叔说,孙公子月中要去提亲。” 孙公子名叫孙启良,父亲是吏部侍郎,比她家门第高了许多。前些日子,她偶然见过两次,不知怎的,孙启良就看上她了,私下找过徐成义好几次,要娶她为妻。 徐成义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说好,孙启良说等月中就上门提亲,让她好好等着。 尚未定下的事,徐若云不敢乱说,这可关系到姑娘家的名声,和徐家的脸面。她爹倒好,没影的事就想昭告天下。 “堂姐别胡说,被人听见可怎么好。” 徐若珍没想太多,以为是姑娘家害羞,于是笑笑,“这没外人,堂妹别害羞,等到了月中事定了,一切就尘埃落定了。堂姐提前恭喜你。” 徐若云强颜欢笑,心里无可奈何,对于孙家上门提亲的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但她的处境没得选择,若是嫁给她爹满意,对他有帮助的人,如此,她爹后半辈子就会善待她姨娘吧。 要是她答应了孙家的亲事,也是被迫的接受。 徐若珍见她沉默不语,也不打趣了,说明来意,“好了,不逗你了,我得了珍珠手串,记着妹妹们,诺,一人一串。” 说着手一抬,身后的婢女就捧着三个匣子上前,南星接过来,接着退到她身后。 徐若云白皙的面上泛着粉,红唇微勾,“谢谢堂姐。” “行,我先过去了。” 徐若珍走了,她可就自在了,紧绷的肩膀一松,从南星怀里拿了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珍珠手串,名不名贵不知道,但很雅致,徐若云喜欢。 她捏在手里把玩,低头道:“回头把手串给姐姐们送去。” “是。” 她捏着看了会,再一抬头,看见了她爹和大伯。 隔着庭院和三条长廊,徐若云看见她爹和大伯站在一起,兄弟两身形有点像,人到中年有点微胖的身材,穿着轻薄的春衫也显得臃肿。 他们弯着腰,脸上的笑意毫不掩饰,甚至笑得有些夸张,就是…笑得谄媚和讨好。 能让他们这般讨好的人,想必来头不小。 徐若云眼一转,视线落在对面那人身上,男人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身形挺拔颀长,宽肩窄腰,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气质。只是一个背影,就足以令人遐想。 他微微侧身,依稀瞧见优越的下颌线,侧脸立体,眼眸漆黑深邃,脸上没什么表情,相当淡漠。比起徐成义两人的热络,他就显得不耐烦了。 徐若云觉得有点眼熟,不免多看了两眼,她约莫在哪个宴席上见过,但肯定没说过话。 不过这种世家大族的公子,不是她能接近的 2. 002 [] 从懂事起,徐若云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徐成义的话她反抗不了,纵然心里不认同,不服气,但她也不会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吐槽两句,或是嘀咕两声。 她的姨娘从前在江南唱戏,认识徐成义后便跟着进了府,成了她爹的妾室。因为姨娘的身份,她自小没少受奚落和白眼,所以性子软,遇上事也不敢理直气壮的反抗。跟在两个姐姐身后,吃的用的,都是她们剩下的,有什么她就用什么,没得挑。 想不到长大了,婚姻大事也是如此,从来没有她做主的份。她不止一次想过,孙启良为何会看上她?没有显赫的家世,琴棋书画也不会,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张脸。可能真像她爹说的,是看上她的脸了吧。 想到这,徐若云深深的叹息,她何时才能做一回主? 手串还捏在手上,瓷白的珍珠从手背上划过,瞧着没手的主人白。徐若云抬头,按徐成义说的方向走过去,走了半刻,她悠地停下脚步。 找个地方躲着,等宴席散了就回去,应该也没人发现吧? 她往回走了几步,又停下,要走的念头转瞬即逝,按她爹的性子,回去肯定要问的,要是被他知道没按他说的做,他说不准会站在姨娘的院子里,把娘两一起骂。 “罢了,还是去吧。” 徐若云脚下转回去,捏着手串立在分岔的小路上,裙摆吹得晃动,轻轻蹭过细直的小腿。她爹说的是这边吧,说孙启良往后园去了。 她伸长脖子张望片刻,又回头瞧瞧,眼下宾客大多在前院和花园,鲜少去后园,那边人少且偏僻,孙启良去干嘛? 徐若云颦眉,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徐成义给她下套,可仔细一想,不至于,毕竟是亲爹,虽然他势利,但不会做有损女儿家名声的事。 这般想着,徐若云大步朝前走,越走越偏,远离热闹的人群,这边显得格外寂静,还有些阴凉。她穿的轻薄,此刻凉风袭来,有些冷,她摸摸手臂,抿唇扫了眼阴暗的假山。 打算绕过去,去假山后看看,要是再看不见人,她就回去。 徐若云把手串握在掌心,握的温热,圆润的珍珠被她捏的久了,竟也沾上了她的气息。 她低头瞅了眼脚下,这边小路不好走,泥土湿软,脚底沾了不少泥土,走路不大舒服。徐若云抬头扫了圈,想找个地方清理,瞧见前边有个大石头,便走过去靠着。 “呜…” 一声似痛苦似欢愉的声音传来,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徐若云背脊一僵,脑袋慢悠悠转过去,盯着假山看,她听错了吗?假山内好像有声音,是女人的声音。 纤长的眼睫微动,她慢慢靠过去,离得近了,里边的动静听得更清晰。 “两位公子可要疼人,奴家要受不了。” 嗯,有三个人,一位姑娘,两位公子,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呢?而且听着那姑娘语调,仿佛很难受,好像也不是难受,具体是什么,徐若云说不上来。 她探出半个脑袋,想看个究竟,不想没看到人,假山内便传来一道男音。 “小蹄子,骗谁呢?好好受着。” 话落,徐若云连忙把脑袋缩回来,靠着石头把身子缩了缩,她心跳的厉害,面上满是惊慌,只因她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 是她未来的堂姐夫郑显超,堂姐徐若珍的未婚夫婿。 今天是他们定亲的日子,郑显超这是在做什么? 她内心疑惑,想不出所以然,接着又听见另一人开口:“够|骚的。” 徐若云脑袋一懵,这是…只见过两次,孙启良的声音。 一个女人,两个男人,徐若云再傻,也知道他们在此地行污秽之事。 而且,被她撞见了。 徐若云缩在石头旁,捂着胸口直发抖,她想跑,要是再不跑,就要被发现了,可是,她的腿软,还抖。额头冒了冷汗,脸却是苍白。 嫣红的唇也没了血色,怕极了。 她很想冷静下来,但是脑子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了,想跑的心再强烈,步子也迈不开,只好靠着冰冷的石头,稳住柔软的身体。 假山内的动静愈发大,也愈发张狂,能清晰的听见他们说的淫|词艳语,那种响亮的碰撞声,让她作呕。 她启唇,又连忙捂住,双腿颤抖着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回跑。 一个是未来的堂姐夫,一个是和她议亲的公子,居然… 她居然撞见了两家的丑事,徐若不敢细想,跑了一会才回头看了眼,见着没人发现她,稍稍放松。 就是刚才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裙摆有些泥土,两只手也有污泥。徐若云心慌的吞咽下,心跳的剧烈,久久没缓过来。 碎发黏在汗湿的侧脸,她抬手别到耳后,再次往后边看,谁知打颤的双腿一软,脚下踉跄两步,往前栽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只因她拽住了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腕,徐若云稳住身子,入眼是挺拔颀长的身躯,月白的锦袍华丽精致,白的晃了她的眼。 徐若云尴尬一瞬,继而抬头看,下一刻,水眸微睁,脸色骤然变了。 是陆越钦。 “对,对不起。”她赶紧道歉。 陆越钦比她高许多,看着她时微微低头,漆黑的眸扫了眼莽撞的姑娘,情绪没起伏,眼一转,又盯着自己的手腕瞧。 袖口被小小的手拽住,柔软而白皙,贴着衣袍,竟比月白的衣袍还要白,可在白皙的手掌下,有了些许污泥,破坏了几分美感。 陆越钦拧眉,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徐若云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慢慢收拢,柔软的掌心似乎残留男人灼热的温度,烫的手痒。 她看见男人袖口被她弄脏了,脸悠地就红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陆越钦没看她,径直朝前走,不想多做停留。 两个没有交集的人,本就没有攀谈的打算,可是陆越钦走的方向,正是她要逃离的方向。所以在看见他朝那边去时,徐若云几乎是没思考,下意识的挡在他身前,不让他过去。 舒展的眉心又紧拧,甚至比刚才拧的深了些许。 “姑娘这是何意?” 他的嗓音清润低沉,看似无波无澜,实则不怒自威,颇具威严,约莫是在刑部待久了,徐若云听着声就打个颤。比她那势利的爹,强了不知多少。 被他这么一问,徐若云说话都结巴,“那个,我…” 一颗心揪在一起,话说不利索,她爹刚才讨好他,是不是也这样紧张? 小姑娘明亮的眸打转,匆忙找个借口,“有,有蛇。” 有蛇? 陆越钦头次认真打量她,小姑娘头稍稍垂着,鼻梁秀挺,唇瓣水润嫣红,小巧的下巴圆润,眼睛…大概是他见过最美的。 双瞳剪水,顾盼生辉,清澈的如同皎洁的月,令 3. 003 [] 陆越钦居住在陆府的南园,这边离前院有点距离,但是清净雅致,没有特殊情况,无人来打扰。他的园子一向是居平打理,居平跟着他时间久,知晓他的喜好,也会察言观色,所以陆越钦对居平很是信任。 他的园中皆是小厮,从无婢女,侯夫人怕他血气方刚的年纪憋坏了,时常弄几个婢子过来,不过都被他打发走了。 今日这个,估摸着又是他那母亲弄来的。 陆越钦不动声色的睨了眼,手指敲敲桌面,示意倒茶。身旁的婢女紧张娇羞,小脸通红,方才他看了眼,她整颗心颤抖了下,愈发羞赧了。 她缓缓靠近,规规矩矩的倒了一杯茶,茶倒完人却没走,依旧在陆越钦身边站着,陆越钦没说话,端起茶闻了下。下一刻,眉头拧成了川字。 没有茶香,只有浓重的脂粉味。他本想忍忍,给母亲点面子,现在倒好,喝茶的心情都没了。 陆越钦板着脸放下茶,朝门外喊了声:“齐卓。” 他身边有两个亲信,一个是居平,另一个就是齐卓,比起居平温和的面相,齐卓就要粗犷许多。居平适合办宅内的琐事,若是出门在外,则是齐卓好用的多。特别是办案时,齐卓凶狠的面相往那一站,杀气腾腾,犯人不打自招。 此刻齐卓听见陆越钦喊他,立即进门,明亮的光线被他挡住,暗了一片。 “世子有何吩咐?” 陆越钦抬眸,眸光犀利,“没瞧见院里多了个人。” 闻言,齐卓看向那婢子,后者身躯一僵,反应过来世子说的是她,手交叠在身前,立马求饶:“世子息怒,奴婢,奴婢知错了。” 陆越钦厌恶的眯眼,下颌一抬,齐卓就上前,高大的身躯立在婢女身前,一板一眼的开口:“请。” 先前这婢女是夫人带来的,他们知晓世子不喜,可也不敢忤逆夫人,便留下了,眼下世子发话,自然要弄走。 人走了,脂粉香却留下了,陆越钦一呼吸就是浓郁的脂粉味,难闻得很,不如清淡的梨花香,沁人心脾。 陆越钦冷着脸起身,嫌弃的对居平道:“把茶杯换了。” 说完又想起点什么,补充居:“桌子也换了。” 自家主子有洁癖居平是知道,可没想到连桌子也要换。他应了声,二话没说,扭头就去办,顺便点了沉香,将屋内残留的脂粉味散散。 陆越钦再进来,脸色果然缓和许多。 - 暮色昏沉,星光点点。 出云阁廊下的灯来回摇晃,许是今晚风大,晃荡个不停。 徐若云回来就把自个锁在门内,整整一个下午,任凭良姨娘在外头喊她也不理,更不出声。良姨娘心急如焚,奈何她是自个回来的,身边跟着的南星也不见人。 她在门外等了好长时间,终于看见南星回来。 “南星,姑娘去喜宴遇上什么事了?” 南星也纳闷,姑娘扔下她自个走了,她在府中找了一圈没见人,后来看见大姑娘和二姑娘才知道,她家姑娘早回去了,还把马车支走了,二姑娘气死了,当即把南星骂了一顿,顺带骂了徐若云几句。 “没有啊。”南星开始回想,反正姑娘去找孙公子之前好好的。 “就是主君要姑娘去找孙公子,姑娘不太愿意。”她实话实说。 良姨娘哦了声,心下了然,若云不喜孙公子,奈何主君看中,现在都要上门提亲了,再反抗也无用。她一个妾室,没她说话的份,纵然有心,也无力。 良姨娘静默半刻,又问:“还有吗?” 南星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姑娘得了个珍珠手串时高兴着呢。” 那就是不愿去找孙公子,生气了。 良姨娘吩咐南星准备点饭菜,等她气消了肯出来,就把饭菜端进去,别饿着了。南星诶了声,立马就朝小厨房去。 屋内,徐若云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起先是躲进了被窝,但是快憋死了,她就从被窝钻出来,在房内来回踱步。 一个下午,总算冷静下来,她把事情细细想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姨娘肯定不能说,她没主见,一切都听徐成义的。大伯和堂姐那,要是她说了,他们会信吗? 信了,她就搅黄了一门亲事,不信,说不准大伯和堂姐会倒打一耙,说她嫉妒,故意冤枉郑显超,可能还会说他爹教女无方。 可堂姐怎么办? 徐若云愁眉苦脸,想着要不告诉徐成义,但她又有了顾虑,平日她说话徐成义就爱答不理,现在说这事,她爹应该不信她吧。而且按照她爹想攀高枝的性子,就算信了,也会要她嫁给孙启良的。 哎,说来她没证据,也没第二个人知道。 徐若云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先不说,等探探徐成义的口风再决定。毕竟这事,超出她能解决的范围了。 打定主意,徐若云整个人放松下来,紧绷的情绪得到舒缓,她这才发现,一个下午,自己没喝一口水,东西也没吃。 她抬头,望了眼窗外,乌漆嘛黑,不知何时,天黑了。 她打开门一看,入眼就看见姨娘和南星在房门外等着,一脸担忧。 “可算出门了,到底怎么了?” 徐若云动动唇,知道姨娘担心了,她开口解释,“没事,就是在宴席上摔了一跤,有点疼。” 良姨娘不大信,可她看见徐若云脏污的掌心时,信了她。 “手疼吗?” “不疼。” 她摇头,身上还是那件脏了的衣裙,忘记换了,“姨娘,我饿了。” 一旁的南星很快反应过来,“饭菜备好了,姑娘快吃吧。” 徐若云嗯了声,拉着姨娘的手,说了好些话才让她彻底打消疑虑,把姨娘哄走后,南星便将她走后的事情,对徐若云说了。 她小口喝汤,问南星:“堂姐送的礼给两位姐姐了吗?” 南星低头,“奴婢忘了。” “明日送去吧。” - 昨日一场震惊的风月情事让徐若云一晚上睡不安稳,牵扯的太多,纵然她想放下,奈何心底想着,所以她一晚上辗转反侧,天光微亮才睡着。 她睡得正香,忽然门外传来嘈杂声,她颦眉,翻身继续睡。 过了会,南星不得已来敲门,“姑娘,你醒了吗?大姑娘和二姑娘来了。” 一听是大姐和二姐,徐若云睡意立即就没了,她咚的一声爬起来,快速的穿好衣裙,然后开门。 “是不是因为我昨日先回来的事?” 肯定是,二姐定然要找她算账了。 “奴婢不知。” 她哦了声,让南星把昨日堂姐送的礼拿好,趁着姐姐们来了,好给她们。 徐若云整理好仪容出来,徐若婉两人已经等了一会了。 “三妹昨日怎的先回来,可是不舒服?” 4. 004 [] 铺子的门大开,微暖的春风裹着桃花香飘进来,男人衣摆轻晃,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愈发的压迫人。他的眼垂着,毫无顾忌的打量底下的人。 她好像很紧张,又有点心虚,娇怯的眼别过去没往这边看,但又耐不住好奇,余光稍稍朝这边撇了点。那双手小巧,看着软软的,此刻正慢慢的把托盘往里推,而后不动声色的收回去,以为别人没看见。 她还是和那天一样,穿的衣裙是粉色的,显得肌肤更加白嫩。 陆越钦眼眸微动,收拢的手松开,敛眸看着脚下,后边跟着的陆悠然发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个美丽的小姑娘,约莫比她大两三岁,她没见过。 陆悠然目光来回打转,问:“哥,你认识吗?” 盛京的贵女千金她都认识,眼前这个很陌生,是刚进京吗? 陆越钦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不认识。” 确实是不认识。 徐若云闻言瞬间轻松,既然他说不认识,那她就没必要打招呼了吧,当不认识就好了。 紧接着,楼梯上的两人下来,就站在她的不远处。掌柜殷勤的过去招呼,那热情劲,是在徐若云身上没有的。 她偷偷瞅了眼,不想男人太敏锐,她刚扭头,陆越钦就看过来,视线交汇,两人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对方的情绪,一人波澜不惊,一人惊慌失措。 徐若云浑身不自在,很想跑,谁知这时,掌柜开口了:“姑娘,你要不要?” 她待的时间太久了,又一直不说话,掌柜没了耐心,便问了一句。 她摇头,“今日有事,改天我再来。” 陆越钦听着,眉头微皱,有人又撒谎。 “您想要,便宜十两。” 便宜是可以,但她现在没了买手串的心情。徐若云扯扯南星的衣袖,朝她眨了眨眼,南星会意,立马拉着她走。 走前,她下意识朝陆越钦看,后者毫不避讳,就那么直视她,男人眯着眼,目光锐利,看透人心。她咯噔一下,觉得那眼神太过犀利,直视人时,总是带着审视的意味。 徐若云心跳了下,忙拉着南星走,跨过门槛时被裙摆绊了下,差点出糗。她走的很快,好似身后有人追似的,眨眼的功夫就跑的不见人影。 陆越钦敛眸,呼吸间闻到了梨花香,比那日浓些,一点也不刺鼻,是她留下的。男人视线往下,瞧见掌柜把珍珠手串收起来,陆越钦瞬间明了,那日捡到的东西是谁的了。 “刚才那位姑娘是谁?” 陆悠然有点好奇,那姑娘长得好看,特别是眼睛,眸光潋滟,她要是长那样一双眼睛,时清哥哥肯定会喜欢她。 “哦,是秋水巷徐家的三姑娘。” 陆越钦朝外看了眼,原来是徐成义的女儿。 陆悠然哦了声,听都没听过,难怪不认识,她往掌柜手中看,说:“给我试试。” 掌柜一个激灵,怕她选便宜的珍珠,不要珍贵的东珠,立马说道:“是是,陆姑娘艳冠群芳,戴上当然好看,不过小的觉得东珠更适合您,高贵大气,不是您手上的珍珠能比的。” 陆悠然自小讨好的话听多了,对掌柜的话充耳不闻,她戴上给陆越钦看,问:“哥,好看吗?” “凑合。”压根没看。 陆悠然撇嘴,凑合的意思就是不好看,她不要了,还是要东珠吧。 她把手串拿下来,手一指,掌柜立马会意,笑呵呵的把两颗硕大的东珠装好。 陆越钦一年陪不了她两次,今日出门是她缠了好久的,除了出来买东西,陆悠然还想问点别的事。 唇瓣张合,陆悠然好半晌开口:“我生辰那天,时清哥哥会来吗?” 陆越钦看她,面色冷肃,“他不适合你。” 陆悠然瞪眼,她什么都没说,哥哥就这样说话,他懂什么,就知道办案。 “我又没说别的,你干嘛这样。” 还用说吗?少女心事全写在脸上,瞎子都看得出来。 陆越钦懒得说她,“买好了吗?回去了。” 他没耐心,陆悠然一直知道,哥哥的耐心全用在办案上了。 陆悠然对着他哼了声,不敢再提周时清三个字,怕哥哥又对她说大道理。 出门后,陆越钦往右看了眼,接着往反方向走。 - 徐若云跑了好一会停下,脸颊绯红,胸口微微起伏,莫名的诱人。她缓了半刻,终于冷静下来,刚才那个姑娘是陆越钦的妹妹吧。 比她小几岁,可是身上的贵气掩饰不住。 她低头看看自己,跟别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是差好多。徐若云叹气,又想起这几日遇到的事,属实无奈,在盛京十几年,没遇上陆越钦一次,怎的现在连续两天遇见他。 还有,陆越钦看她是什么眼神? 徐若云边走边想,想了好久,悠地停下脚步,她知道了。 知道陆越钦是什么眼神了,是审犯人的眼神,昨天也是。 她可不是犯人,他干嘛用审犯人的眼神看自己,莫非知道她说谎? 不可能,她掩饰的很好,也没说错话,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可能他那个人就是那样,看谁都是那副摸样。那他看家人也是这个眼神吗? 徐若云回头看了眼,庆幸自己跑的快,不然,真不知怎么面对他。 “姑娘,咱们还买手串吗?” “不买了。” 手串是不买,但徐若云还是要叮嘱南星几句:“要是有人问起手串的事,你就说放着没戴,千万别说掉了。” 等需要的时候,她再买,或者等手头宽裕点的时候。 南星点了点头,又问:“刚才是谁呀?您好像很怕他。” “是陆越钦。” 南星震惊,怎么也没想到是陆越钦,他可是盛京城的高岭之花,收获了许多姑娘的心,自荐枕席的人不知有多少,姑娘是怎么惹上他的? “我听二姑娘说,他外号冷面阎王,很恐怖的。” 冷面阎王。 确实挺冷的,徐若云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以后应该也遇不上他,不妨事,冷面阎王找不上她。 徐若云一脸轻松,脸颊嫩得很,日光照耀,绒毛一清二楚,她撩开侧脸的发,轻声道:“快回去,等会爹要回来了。” 南星应了声,两人连忙往回走,今天是偷跑出来的,被发现少不了一顿训斥。徐若云最讨厌她爹教训她了,只因每回训她,就要带上姨娘,说她的出身,说她软弱,说她教女无方。 总之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遂以徐若云尽量表现的乖巧,让姨娘少受点气。 可惜,回去的还是晚了一步,她回到出云阁,徐成义已经等着她了。 瞧见她从外面回来脸色很难看,吹胡子瞪眼睛,没个好脸给她。 “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徐若云就怕被抓到,所以早就想好借口了,“堂姐送了礼给我,所以想给堂姐绣个手帕。” 这个理由,徐成义勉强接受,他脸色好看电,又问她:“我问你,昨天去找孙公子了吗?” 她轻颤下,很快镇定,“去了,但是半 5. 005 [] 陆越钦实在受不了母亲三天两头的给他塞人,前几日打发了一个,今日可好,直接带了八个过来。虽没有明说,但看那架势就知道,准是想给他纳妾。 果不其然,吴秀棉进门时直接让八个婢女站在他门口,一抬眼就能看到。陆越钦心烦,微微侧身,当没看见。 他也知母亲急,但婚姻大事急不来,而且他也没那个心思。 “母亲来可是有事?” 吴秀棉温婉,气质极好,高贵的气质和陆悠然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女。可她和陆越钦不像,只因她不是陆越钦的生母。这事大半个京城都知道,陆越钦生母在他八岁那年生病去世,外祖和外祖母一商量,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便把他母亲的二妹嫁了过来,给陆侯爷续弦,吴秀棉和陆越钦母亲一母同胞,自然不会亏待他,这么些年,陆越钦的称呼从姨母变成了母亲。 不过吴秀棉有点怵他,主要是陆越钦太有主见,沉默寡言的性子瞧着不大好说话,每回吴秀棉来找他,说话总是小心翼翼,怕他不高兴。 虽是亲人,可也是继母。 吴秀棉扫了外头一眼,继而观察他的神色,道:“昨个去永定府喝酒,你不知道,他家添了个孙子,白白胖胖,很是可爱。” 说完顿了下,接着把祖母搬出来,说:“你祖母如今年岁大了,唯一的愿望就是看你成家,京中像你这般岁数的,孩子都好几个了。” 说来说去,就是想要他成亲生子,若是他不愿意,她们可退而求其次,纳妾也成。 陆越钦知晓家人的算盘,淡然自若的面对,道:“明年吧,今年不成,没空。” 他的说辞吴秀棉也听多了,一年拖一年,拖到二十四岁,再拖下去可怎么好。 她勉强笑笑,又说:“明年议亲也不打紧,但你房里不能没有贴心的人,这样,先放两个,你看如何?” 说着朝外看,问他:“都是我精挑细选,瞧瞧,喜欢哪个?” 陆越钦没看一眼,眼皮都不带眨的,他把喝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沉闷的咚声,门口的齐桌瞬间反应过来。 拱手道:“世子,和周大人约定的时辰到了。” 几双眼睛同时看过来,齐卓面不改色,一点也没说谎的慌张,相反,那张黝黑的脸上看着有几分煞气。 “这就过去。” 陆越钦起身朝外走,解释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去给母亲请安。” “诶…” 这是找借口把她打发了。 吴秀棉望着大步流星离开的人,唉声叹气,她姐留下的犟种真是油盐不进啊,一句也没听下去,哎。 男人背影消失在廊下,吴秀棉收回目光,既然正主走了,她也该回去。脚跨过门槛,刚站定,吴秀棉又停下,没往前走。 她盯着低头的居平看了半刻,忽然问他:“世子身边有没有姑娘?” 居平镇定,立马想到前几日带回来的珍珠手串,可他不会说出来,便回她:“据小的所知,没有。” “嗯。” 吴秀棉没多话,交代居平两句就走了。 - 三月下旬,春意盎然,天气暖和,穿着轻薄的春衫也不会冷。郊外的马球场草长全了,开春的第一场马球会开始,很是热闹。 徐成义去找徐若珍,要她带上三个妹妹出去玩玩,别在家里闷坏了。 话是说的好听,其中徐成义打的算盘,徐若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无非就是开春的第一场马球,京中去的公子多,好让两个姐姐,有表现的机会。先前以为徐成义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真的去找堂姐,还要带上三个人。 堂姐倒是爽快答应,就是大伯有点不高兴。出门的时候看见大伯来府中,脸色不好看。 徐若云没管,跟着姐姐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到了郊外。 二姐下马车就斜眼看她,冷嘲热讽,“行了,你去找孙公子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了。” 徐若云心里不好受,奈何她反驳不了,她确实有事找孙启良,她想把话说清楚,让孙启良去跟爹说明白,那样,她爹就不会怪她了。 她瞅了眼大姐,欲言又止,默默把话咽回去。徐若婉颦眉看着两人,稍稍严肃,“行了,别在外头说这些,大家可都瞧着。” 是啊,今日来的人多,进进出出的,被人听见这话,传出去可怎么好。她们都姓徐,总归是一家人。 徐若千没再说话,自顾自的往前走,没搭理她们。 徐若婉睨了眼前面人的背影,然后对她说:“你去吧,别误了回去的时辰。” 还是大姐温柔,从没对她凶过。徐若云乖巧的嗯了声,想带着南星一起去,思虑几息,还是决定不带南星去,让她先跟着大姐,等她和孙公子说完话就过来找她们。 和几人分开走,徐若云在尘土飞扬的马场上乱走,眼睛不禁乱瞄,达官贵人真不少,可惜她一个不认识,就算见过也不熟,过去打招呼人家也不会搭理她。 她也就低头走路,走到高处伸长了脖子张望,正好瞅见孙启良在人群中,四目相对,孙启良轻笑着,笑容让她不舒服。 一看见他,徐若就忍不住想起那日的事,一阵恶心。她忍着,扯出一抹笑,招招手。 孙启良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句,随后朝她过来,徐若云左右看看,往旁边人少的地方走,免得被人盯着看。 孙启良其实长得算是端正,若是没有那日的事,徐若云不会那么讨厌他,可惜,端正的外表下,是一刻污秽的心。 徐若云紧张的深呼吸,手绞在一起,不停的揉着帕子,以此缓解紧绷的心。 “徐姑娘。”孙启良在她身前停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不禁吞咽下,“些许日子不见,徐姑娘明艳依旧。” 徐若云手指一僵,没心情寒暄,而且他的话,她一点也不想听。 “你有空吗?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有,有。” 孙启良往前走一步,靠的更近,近到可以闻见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梨花香,和第一次见她时的香味一样,甜到了心里。 闻一下,就有了强烈的渴望。 孙启良眯着眼深吸,略显轻浮的开口:“你说,我听着。” 她往后退,灼热的男性气息使她不舒服,那双手紧握着,手背青筋若隐若现,极度忍耐。 “我是想说,先前你说上门提亲的事…” 本来说好是中旬来提亲,后来大师说日子不吉利,便往后推,徐成义因为这事很紧张,怕 6. 006 [] 陆越钦换了身玄青色的锦袍,沉稳内敛,身上的压迫感更甚,深色的衣袍贴在身上,显得身躯愈发挺拔高大,宽肩窄腰,性感诱人的身体线条。 他整理好衣裳,踱步出来,下一刻,停在原地,桌面喝茶的少女悠闲惬意,粉色的衣裙衬的脸颊更加娇嫩,她张着唇喝茶,兴许是茶水太烫,红唇刚靠近,就烫的眉头皱起,粉嫩的舌尖吐出来,可爱,却也勾人。 后面她学聪明了,知道先吹几下,等茶凉了些,才把茶杯放在唇边,小口小口的抿着,没敢大口喝。 脸色难看眉头紧锁的男人,此刻在看清来人时,面色稍微缓和点,他自己无意识的舒展眉梢,没了方才的烦躁和厌恶。陆越钦缓过神来,自己也纳闷,他为何会是这种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陌生的自己也参悟不透。 “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的声音响起,徐若云吓了一跳,手中的杯盏掉在桌面上,茶水洒了半张桌子。她匆忙抬头,看清来人时惊讶的张唇,她站起来左右看看,分不清是自己走错了,还是陆越钦走错了。 “我…”她惊慌失措的到处看,解释说:“来找我姐姐。” 陆越钦不大信,难道不知道这边是男宾吗?他随即想起她的父亲徐成义,每回看见自己都是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他虽厌烦,但没表现出来。 莫非她也像徐成义那般?知道他在这里,故意闯进来? 陆越钦想到这,眉头又拧紧,“你找我有事?”他直接问。 徐若云头摇的像拨浪鼓,立马否认,“不是,没有。” 她一点也不想找他,她很怕惹上冷面阎王,看,他现在的表情又和前两次如出一辙,是审犯人的眼神,有点可怕。 “我真是来找姐姐的。”她朝里看,心底下意识觉得是陆越钦走错了,而不是自己。 “女宾在隔壁。” 徐若云怔了下,在隔壁吗? “不对呀,我刚看见有位姑娘进来。” 所以她才敢进门的,不然她才进来呢,被人看见,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但显然,陆越钦是误会了。 男人闻言,眉尾轻挑,沉默半刻没说话,她说的姑娘八成是周时清带来的那位,居然带到这来了,真是荒唐。 陆越钦注视眼前的人,看着她脸红,然后不自在的把杯子放好,略显拘谨的偷瞄他。 “走错了,出去吧。”语气尚可。 徐若云哦了声,捏着裙摆道歉,“对不起,打扰您了,我现在就走。” 陆越钦静默,在桌边坐下,拿了个崭新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看,想起她刚才被烫到,陆越钦喝茶的动作一顿,放在唇边吹吹。瞧着小姑娘一脸苦闷的转身,接着开门,一刹那,清风裹着梨花香飘进来,在鼻端萦绕,可是下一刻,门砰的一声被合上。 他疑惑的掀起眼皮,看她走回来,恳求的说道:“外面有人,可不可以等会出去?” 有人。 陆越钦气恼,这个居平,不知是不是眼神不好使,在外边守着,居然还把人放进来。 “不碍事,是我的人。” 徐若云手指在身前打转,说话的声音很小,“不是你的人。” 是她认识的人,所以不敢出去,怕被看见,要是被他看见,那就麻烦了。 陆越钦不耐烦的放下茶杯,轻叹声,“到底是谁?” “是孙公子的小厮。” 孙启良身边的小厮,徐若云见过两次,不会认错,那小厮现在就站在隔壁的房门口,想必孙启良也在隔壁。 她不喜欢孙启良,可也不能被人瞧见她从陆越钦的房间出来,那样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徐若云站在那里,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很是乖巧,陆越钦没说话,她就没动。 “所以呢?” 要他帮忙打掩护,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陆越钦脸色不好看,漆黑的眸子打量她,从头到脚,没放过一处,最后视线落在轻咬的唇瓣上,这才知晓,小姑娘紧张且害怕。 陆越钦无声叹息,默认的点点头,允许她多待片刻,等外头人一走,她也得立马出去。徐若云感激的道谢,在一旁站着,一点声没有,若不是眼前站着个人,陆越钦真觉得屋内只有自己。 他悠闲的喝茶,余光时不时扫向她,少女低着头,盯着绣鞋看,拘谨的没抬头,更没有到处乱看。 这是第三次见她,前两次没细看,原来她的腰那般细,不盈一握,好似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似的。陆越钦恍然想起林景深的话,受得住孙启良的摧残吗? 受得住才怪。 十六岁的年纪,嫩的跟花骨朵似的,能受得住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的敛眸,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茶,两人就这样尴尬的待了片刻,直到隔壁传来声响。 - 徐若云双手绞在一起,纤细的手指不停来回打转,她悄悄睨了眼高高在上的男人,无奈的眨眼,刚想问能不能坐下休息会,谁知还没开口,隔壁的巨大的动静就打破一室的宁静。 “咚咚”两声,好像是桌子撞击墙面的声音。 徐若云抬头看向陆越钦,接着又看那面墙,奇怪的皱脸,这是什么声音? “隔壁怎么了?” 陆越钦同样不解,眼侧过去,瞅了眼立马收回来,“不知道。” 好冷漠。 徐若云没趣的闭嘴,随即从门口缝隙看,孙启良的小厮还在外边守着,不知何时才走。她转身走回来,在桌面站着。 没一会,隔壁的动静就越来越大。徐若云颦眉,随即想到那日假山的事,不会这么巧,又被她遇上了吧,还是和陆越钦。 果不其然,安静了没半刻,隔壁就传来男女放肆的话语,淫|词艳语,不知羞耻。不停碰撞的声响毫不掩饰,甚至愈发狂浪。 徐若云听着声音就脸红,她尴尬的瞅着陆越钦,表情想哭。她一个姑娘家都知道隔壁在做什么,陆越钦这般聪明,更猜到了。 男人手指僵住,那张冷漠的脸有了些许变化,眸光暗沉,漆黑的看不到底,能吞噬一切。可毕竟年纪大,经历的事多,想比较小姑娘的尴尬,陆越钦很快镇定下来,不在意的继续喝茶。 徐若云不客气的坐下,把耳朵捂住,一点也不想听,她闭上眼睛,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所以她想到一个办法,背佛经。 她背的声音很小,在嘴里嘀嘀咕咕,小的听不见。偏偏陆越钦能听见,一边是男女情事,一边是少女低喃,怎么听都违和。 他敲敲桌面,徐若云察觉,睁开了眼看他。 看吧,捂住耳朵也是能听见的,不然脸怎会那么红。 陆越钦想到掩耳盗铃,她现在可不就跟那差不多嘛。 “闭嘴。” 捂着耳朵听到他说话,徐若云立马抿唇,不再开口。亮晶晶的眼睛凝视他,仿佛在说:你怎么没反应?不害羞吗? 陆越钦看懂了她的眼神,嗤笑声,就隔壁那声音,跟杀猪差不多,怎么可能勾起男人的兴致,恶心还差不多。 他听在耳里,就跟猪叫没区别。 “孙公子…奴婢…” 看,猪又叫了。 陆越钦摇头,淡定喝茶,等他喝完这盏茶,隔壁也差不多了。 墙壁的砰砰声没了,但是别的刺耳的声音又响起。 徐若云难堪的咬唇,头埋的很低,最后直接捂住耳朵趴在桌上。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 7. 007 [] 马场上灰尘很大,再加上这边周遭都是马车,马车一移动,带起了灰尘,飘在半空中,好一会没散。日光微弱,三月的傍晚有点凉,地方又空旷,春风一吹,裙摆摇曳,擦过细直的小腿,有点冷。 徐若云躲在马车后,眼看着马车一辆一辆的走,她的心也跟着焦急。过了片刻,前边的孙启良没找到她人,也没找到徐家的马车,便放弃了。孙启良一走,她霎时轻松,紧绷的肩头松下,朝前边看了眼。 孙启良是走了,但她也没瞧见徐家的马车和两个姐姐,去哪了? 她担忧的问南星:“刚才在房内,大姐有没有说何时回去?” 南星摇头,甚是担忧,“大姑娘就问你去哪了?不见人,没说何时回去。” 徐若云哦了声,大抵猜到了,肯定是姐姐回去了,没等她,这下要怎么办?她得走回去了。 她也没法埋怨,毕竟上次她也干过这事,把姐姐扔下,自己先走了。徐若云抬头,瞅着人越来越少,她便慢慢往回走。 这里是郊外,晚上会很危险,她得赶在天黑前回去,要不找不到她,姨娘会着急的。 弱小无助的身影走到道上,马车一辆辆从她身边过,显得她孤寂脆弱,可那瘦弱的背脊却很直,轻薄的衣裳贴在背上,蝴蝶骨的轮廓若隐若现,有些诱人。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她身边停下,林景深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徐若云不明所以的侧头看,第一感觉是不认识,就是在陆越钦身边见过几次,应该是陆越钦好友。 徐若云想,他必定是高门大户的贵公子。 见她盯着自己,徐若云问:“公子有事吗?” 林景深看着她笑,就觉得徐家的小姑娘有意思,眼睛亮晶晶的,稚嫩,却能窥见一丝柔媚,只怕再过两年,会越发动人。 他探出半个脑袋,前后看看,问:“徐姑娘怎么走着回去?” 知道她姓徐,那就是认识她了。徐若云没问他怎么认识自己,而是回他:“哦,我想走着回去。” 林景深笑着没拆穿她,明晃晃的撒谎,演技实在不高明。 “顺路送你一程,上来吧。” 她站着没动,虽然他是好意,但徐若云和他不熟,不大相信他,万一回去的路上发生什么事,呼救都来不及。 “多谢好意,不用了。” 林景深挑眉,看着她没说话,而后放下帘子,对着小厮说了声走吧,马车从她身边过去,越走越远。 徐若云叹气,很是无奈,也不知一个时辰,能不能走到家。 南星同样担忧,这要走到何时? “姑娘,咱们真要走回去?” 才走了没一会,脚就有些疼了。原本喧闹的道路,此刻分外安静,马车寥寥无几,人快走完了。 徐若云前后看看,山林茂密,道路宽敞,走的快些,应该是安全的。 “不走回去怎么办?马车被大姐二姐坐了。”没等她。 南星不说话,沉默的跟在她身后,时刻观察周围,怕有危险。主仆两走了半刻,听见了马蹄声和车轮声,听着声响,马车跑得不快,是沉稳的。 徐若云往边上走走,好让马车过,可不知怎的,马车忽然在她身边停下,马儿仰天嘶吼,然后低头去吃旁边的草。 她吓得胸口一跳,脸色白了几分,瞧见马车上的人并无恶意,稍稍放心些。 “怎么回事?” 马车内的人问了句,嗓音低沉,徐若云听着熟悉,她偏头看,看见了马上挂的牌子,立刻就知道里面是谁。 “这马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停下了。”居平解释一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帘子,俊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依旧面无表情,可是在看见马车旁的人时,眸光微动。 “又是你挡路?”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可灼人的目光让她心头一颤,忙反驳,“没有,是你的马忽然停下。” 还吓得她一跳,这次是他的错。 陆越钦没说话,眯着眼打量她,来回扫视,最后目光落在那双沾满泥土和灰尘的绣鞋上,她是要走回去。 想必走了好一会了,难怪鞋脏了。瞧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冷面阎王也心软了。 陆越钦移开视线,对居平道:“去找辆马车。” 停下来和一位姑娘说话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还要他去找马车,居平诧异,滴溜溜的眼珠子打转,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诶了声,跳下马车往回跑,他跑得快,眨眼的功夫跑得不见人影。 徐若云站在原地没走,他的眼神让她不自在,想跑,但是小腿发软,刚又走了那么多路,早就跑不动了。听见陆越钦要给她找马车,她先是惊讶,后是惶恐,最后是难堪。 陆越钦是在可怜她,那眼神她看懂了,就是在同情可怜。 她低下头,犹豫着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不接受的话,她就要和南星走回去,怕是要走到天黑。接受的话,不就是接受他的可怜了吗。 脚下往前移,又往后挪,如她此刻的心情般,前后摇摆,犹豫不决。 南星扯扯她的衣袖,轻声道:“姑娘,咱们坐马车走吧,回去晚了,姨娘该着急了。” 是啊,天黑没到家,姨娘肯定要问的,自然会着急。 徐若云斟酌几息,点点头,同意了。可怜就可怜吧,比起夜晚的危险,与姨娘的焦急,她的这点自尊心算什么呢? 陆越钦在车内等着,不经意瞥了眼车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估摸着是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可她没动,也没说话,是想清楚了。 男人敛眸,放下帘子等了半晌,便见居平匆匆回来,“世子,多余的马车被周大人送人了。” 陆越钦睁眼,周时清送谁了?估计是送带来的人了。 他侧身往外看,睨着她的倩影沉默,须臾,男人启唇:“要走回去?还是上来?” 让她自己做决定。 居平的话她听见了,意思是没多余的马车送她,只有眼前这辆,可是陆越钦也在马车上,她怎么办? 徐若云抬头又低头,眉头皱在一起,快要哭了。她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是陆越钦,假山那次是他,刚才房间内的也是他,现在又是他。 细想起来,好像尴尬难堪的事,都是被陆越钦遇到,是不是她太久没去拜佛,所以佛祖不保佑她了。徐若云难受的想哭,比让她走回家还难受。 被人可怜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使她本就敏感的心,愈发自卑了。 静默半晌,陆越钦看见她眼眶红了,低头站在那不说话,估摸着是自尊心作祟。他压下眉骨,没了耐心,放下帘子对居平道:“走了。” 闻言,徐若云立马抬头看他,上前两步,“等一下。” - 落日余晖,光影绰绰。 马车跑得慢,平稳安静,马车内的光线昏暗,看东西不清晰,但大致的轮廓能瞧见 8. 008 [] 徐若云回到家已经很晚,虽然清河街离徐府不远,但两人走回去花了点时间。她走了那么些路,脚趾有点疼。她以为回来的悄无声息,徐成义肯定不知道,不成想,刚进徐府大门,府里的管家就挡住她的去路。 说:“三姑娘,您可回来了,主君在正厅等您。” 她的裙摆有些脏污,青丝飘扬,看着有点狼狈。她注视管家,问两句:“爹找我何事?因为我回来太晚吗?” 她悄咪咪回来,不想惊动任何人,没想到还是被抓个正着,现在就希望爹找她没要紧事。徐若云跟着去正厅,手垂在身侧,捏着裙边,紧张的没放开。 “小的不知,主君只说三姑娘回来让您过去。” 她嗯了声,娇小的人走在昏暗的长廊下,影子绵长,走的极慢。南星小跑到她身边,悄悄喊了声,她侧头看了眼,给南星使个眼色,让她别乱说话。 南星无声点头,自然不敢乱说,自家姑娘和陆世子居然认识,而且听他们说话的语气,见过不止一次,若是被主君知晓,定会惹出事端。南星抿进唇,走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正厅,气氛不同寻常,静的诡异,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徐成义来回踱步,不安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徐若婉和徐若千站在一旁,瞅着徐成义的背影,然后对视一眼。 徐若婉白了她一眼,暗想她小心眼,记恨上次堂姐宴席的事,不过是把马车支走让她走回来,她可倒好,记恨到今日。非要报复回来,现在把三妹扔在郊外,也不知派出去的人找到没有。 徐若千不甘示弱的撇嘴,她就是要报复回来,谁让徐若云上次抛下她们的,她活该,让她吃吃苦头,长记性。 两人谁也没让着谁,而后收回眼。 无声的硝烟结束,姐妹两齐刷刷的看向门口,徐若云忐忑不安的进门,怯怯的喊了声爹。接着问:“您找我什么事?” 徐成义看见人回来,松口气,忙问:“怎么回来的?路上安全吗?” 听着语气是关心她,徐若云想多了,“半路坐牛车回来的。” 徐成义上下扫视,瞧着是没受伤,他转头哼了声,对着徐若千没好脸色,“你说,是不是故意把妹妹扔下的?” 徐若千怒瞪着她,像是把在徐成义这受得气,撒在徐若云身上。她咬着唇没出声,过了半刻回答:“她上次还把我和大姐扔下呢,您怎么不说她,不就是看在她即将嫁进孙家嘛,爹,您可真不讲理。” 听到这,徐若云一切都明白了,导火索还是她和二姐的恩怨,要是今天爹惩罚二姐了,想必她日后的麻烦不断。 想到这,徐若云忽然开口:“爹,不是二姐丢下我的。” 徐成义把没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转身看她:“怎么回事?” 她解释:“是我自己玩的忘了时间,二姐和大姐等的久了,以为我先回来了,不是丢下我。” “是这样吗?” 徐若云重重点头,眼神认真的很,表示自己没撒谎。徐成义最后把说了徐若千两句,就让她们回去了,天色本就晚,他也懒得再斤斤计较。 三姐妹是一道走的,离着正厅八丈远,徐若千才说话:“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她蹭蹭胳膊,觉得夜晚的风有些凉,便缩着脖子,说:“我们是亲姐妹,不需要你感激。” 徐若千斜了眼没吭声,徐若婉倒是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三妹累了,快些回去休息。” “嗯。” 纤细的背影转身,走过角门,消失在黑夜中。 良姨娘久不见人回来,担忧的吃不下,在院子门口张望,睨见个细小的人影靠近,匆忙上前。 “央央。” “姨娘。” 徐若云听着姨娘唤她的小名,知晓她肯定担心了,自己回来的太晚。果不其然,良姨娘抓住她的肩膀仔细检查,见着人没事总算安心,她安慰两句,借口说太累便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就剩她和南星两人,说话方便许多。徐若云把南星拉进去,再三叮嘱她:“今天的事谁也别说,知道吗?” “知道。”可南星也有疑问,“姑娘是怎么认识陆世子的?” 两人上次在珍宝斋碰见,陆世子可是说不认识的,才过了没几日,就这么熟了?南星困惑,她整日跟在姑娘身边,没看见她跟陆世子接触啊。 南星没问,清秀的小脸望着徐若云,等着她回答。 “偶然,不算认识,千万别跟爹说。” 南星明白的,被主君知道了,他可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姑娘,你放心吧。” - 转眼到了四月,天更暖和,推开窗便能闻见花香,空气中满是春天的气息。 徐若云在院子待着,倒也不无聊,她给姨娘绣了件春衣,给夫人刘氏也绣了一件,就是没时间给自己做件衣裳,不过她不急着穿,反正整日在院子里,也不去哪里。 这日,徐若云在院子里给花浇水,见南星匆匆走来,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她震惊的睁大眼,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真的?” 南星嗯了声,就见徐若云往外走,去了后门。后门人少,守门的只有一个小厮,方便见面。 徐若云去了才知道,原来来找她的,真的是陆越钦身边的居平,她记得,只见过居平一次,就是上回坐陆越钦马车的时候。 居平在门口等她,看见她出来先弯身行礼,“徐姑娘。” 徐若云看了南星一眼,南星会意,转头进去,把那小厮支开了。 “你找我有事吗?” 居平出了一脑袋汗,想着自己真是见了世面了,他家世子的反常行为越来越多。 “前几日姑娘落了件东西在马车上,世子命我送过来。” 东西,什么东西? 徐若云想了半晌,愣是没想起来自己丢了什么东西。她看居平,问:“什么?” 居平没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物归原主。” 她看看居平,在看看盒子,然后打开看了眼,眸光微亮,是她的帕子。她有好些手帕,何时丢了一条也不知道,徐若云想,约莫是上次擦眼泪,随手放着,忘记拿了。 “谢谢。” 她把东西收好,想着上次是麻烦他们了,思忖片刻,然后道:“你等一会。” 徐若云让南星去把早上做好的点心拿些来,送给居平,要他带回去,不是多昂贵 9. 009 [] 四月多雨,连着下了好几日的春雨,土地泥泞,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气息,人也跟着乏力,提不起精神。 出云阁花草被雨水灌溉,鲜艳的散发着清香,空气甚是清新。出云阁的丫鬟总共就十人,这一下雨出不了门,就清闲起来。三两个丫头坐下廊下玩,瞧见良姨娘出门,立马恭敬的低头行礼,接着人就跑了。 一到下雨天,良姨娘就膝盖疼,她在屋内休息了几日,今日雨停了,她的膝盖好了点,也就下来走走,闷坏了。 她问身边的秦妈妈:“央央呢?出去了。” 这孩子安静的不寻常,莫非是主君要她去哪了? 良姨娘实在担忧,要跟上次那般,天黑才回来怎么办?多危险。 “没有,咱们姑娘在房里绣花,说是给两个姐姐的。” 良姨娘脸色缓和,绣花好,没惹主君生气就好。 她抬脚朝徐若云房间去,走了没两步,就见管事的进了出云阁,先给良姨娘俯身行礼,然后说明来意。“良姨娘,孙公子来了,主君要三姑娘过去见见。” 良姨娘瞧见管事过来,本是满脸愁容,等他说明来意,立马笑容满面,“秦妈妈,你去叫央央出来。” 秦妈妈立刻去找徐若云,此时的徐若云正为着选哪个花烦恼,看见秦妈妈过来,以为是姨娘有事找她。 她忙放下针线,探头看门口,“秦妈妈怎么过来了?” 秦妈妈浅笑着,说:“孙公子来了,主君要您过去见见。” 徐若云脑袋发懵,安静了没几日的好日子到头了,最近没听爹提起孙家,还以为亲事黄了,没想到孙启良又找来了。 她僵着脸,好半晌回过神来,含情水眸一转,她捂住脑门往后倒。 “我头疼,秦妈妈我不舒服,约莫是染了风寒了。” 南星和秦妈妈扶住她,身子软绵,眼神迷离,倒不像是假的。两人扶她上床,给她盖好被褥。 南星随即附和:“姑娘昨晚绣了一晚上,怕是着凉了。” 秦妈妈看南星,试图看清真假,可眼下不管如何,徐若云是不会去正厅的。秦妈妈摸摸她额头,烫是不烫,但如果真的受凉,那是不能见客。 “快,好好躺着休息。” 秦妈妈把门关好,迅速去回话。良姨娘一听,当即回了管事的,然后去看徐若云。 良姨娘过来时,她还躺在床上,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看着是生病了,可当良姨娘提出请大夫时,她又拒绝。 徐若云颦眉,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来,于是骗了姨娘,“姨娘,我头疼。” 她的嗓音软绵,又刻意压着嗓子,此时对姨娘说话,明晃晃的撒娇。利用姨娘的疼爱,想蒙混过去。 “我不要大夫,睡一觉就好了。” 良姨娘不答应,但拗不过她,便没请大夫,她坐在床边,吩咐南星煮点姜汤来,怕是这几日雨天,受了湿气。 南星真去煮了姜汤,她也真喝了,喝完冒了些汗,又软塌榻的躺回去。徐若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姨娘支走,得以喘息。 她在房里坐立不安,不知自己的这点小把戏能不能骗过爹,但现在过了一个时辰了,孙启良应该走了,爹也没来找她,是过去了吗? “南星,你去打听下,看看爹去哪了?” 南星知道她不想见孙公子,具体原因她不晓得,但姑娘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她只管听吩咐就是。 南星去了正厅一打听,发现孙公子早就离开了,至于徐成义,是跟着孙启良一起出去的。 回了出云阁,南星把事情跟徐若云一说,她霎时轻松,只要蒙混过去就好,可下一次怎么办?总不能每次都用这个办法,爹会怀疑的。 徐若云晚膳没吃两口,满脑子都在想对策,怎样让爹死心,还不迁怒她和姨娘?可惜她脑子笨,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到个好办法,要是有人帮她出出主意就好了。 家里的姐妹不行,姨娘也不行,那她身边就剩南星了。哎,没一个合适的人。 小姑娘拖着腮,唉声叹气,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位高冷淡漠,风光霁月的陆世子。若是他遇上了此事,应该有很多办法吧。 可惜呀,她跟陆世子不熟,也就见过几次而已。 徐若云打消念头,扭头吩咐南星去端些点心来,南星应了声,打开门却愣住,没敢动。 “主君…”嗓音颤抖。 纵然南星声音很小,不远处的徐若云还是听见了,她慌忙转头,看见徐成义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旁边是担忧她的姨娘。 徐若云咯噔一下,暗想这下是逃不掉了。 “爹。” 她站起身,不由自主的哆嗦下,倒不是害怕受罚,而是怕连累姨娘。看姨娘的神情,是清楚徐成义找她所为何事。 徐成义背着手走进来,冷冷的看她,“生病了?请大夫了吗?” “就是有点头疼,喝了姜汤就好了。” 这话骗骗姨娘可以,骗徐成义是不可能,他一眼就识破她的把戏。徐成义哼了声,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把姨娘吓了一跳,更不敢开口了。 “骗到我头上来了,把我当傻子,说说,为什么不见孙公子?” 徐成义盯着她,那双浑浊的眼染了怒火,将她烧的很旺,爹这次真的很生气,但有些话,她必须得说,不说就晚了。 徐若云思忖许久,启唇道:“爹,我不想嫁给孙公子,我跟他不合适。” 徐成义闻言,更加来气,他就指着攀上孙家,好让自己仕途顺遂些,她倒好,竟敢说不想嫁,她不嫁孙家,想嫁谁? 徐成义指着她的鼻子来回踱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凭你的身份,不嫁孙家,那你想嫁谁?只怕不如孙家。” “身份在这摆着,没你挑三拣四的份,我跟孙公子定了,四月底来提亲。” “爹…” 她委屈的想哭,又强忍着,憋得眼眶红红的,楚楚可怜。藏了一肚子的话,现在愣是一句说不出来。 她倔强的瞪着徐成义,有些不甘心,更不服输。 那眼神,让徐成义有种鱼死网破的感觉,他更来气,抬手想动手,把她打服。徐若云虽害怕,却也没闪躲。 良姨娘心惊,冲过去拽住徐成义的胳膊,帮她说话,“央央还小,说话难免没分寸,回头我劝劝她。” 徐成义放下手,怒气未消,猛地推开良姨娘,怒斥她:“滚开,看你教得好女儿,早知道,当初就应该送去夫人房里,都被你教坏了。” 良姨娘趴在桌子上,许久没缓过来,徐若云见状,神色骤变,立马跑过去扶起她。 “姨娘。”满是担忧的语气和神情,确认姨娘没受伤,徐若云便抬头瞅着徐成义。 水汽氤氲,眼尾微红,“爹,我错了,我再也不说那些话了。” “你别怪姨娘。 10. 010 [] 徐若婉和徐若千乖巧的喊了声表兄,她也跟着喊了声,只是声音淹没在两个姐姐的嗓音中,细小的听不见。 刘泽元看着她笑,分外温柔,可惜徐若云没注意,更没看他,眼睛盯着地面瞧,心不在焉。刘泽元转头往后了眼,小厮很有眼色的捧着布料过来。 “刘家没什么拿得出手,就是布料凑合,几位妹妹别嫌弃。” 刘家在苏州就是开布庄的,家缠万贯,送来的面料也是极好的。瞧着刘泽元拿出手的,不是苏绣,就是蜀锦,放在普通百姓家,一辈子不一定穿的上。 刘泽元放在桌上,让她们三姐妹挑,徐若云自然是最后一个挑的,其实也没得挑,姐姐挑剩下的就是她的。她表现的平静,对南星抬抬下颌,让她拿着就是了。 徐若云退到一边,朝刘氏看了眼,看得出来刘泽元来了,她是真高兴,脸上的笑意没停过,比往日严肃的脸看着更亲和些。刘氏瞅着三姐妹,笑道:“快谢谢你表兄,这蜀锦是前段时日专门带回来的。” “谢谢表兄。” 刘泽元靠近一步,离三人很近,“自家妹妹,何必言谢。” 徐若云抬眸瞅了眼,表情没变化,只是在看见刘泽元望向自己的眼神时,有点不大自在,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是别的。带着侵略的目光,总之,她不大懂。 她飞快的移开视线,耳边又传来刘氏的声音:“连日奔波,泽元也累了,管家,带泽元去房间休息。” 刘泽元拱手,礼貌的说了两句就跟着管家去了,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眼,意味不明。 徐若云还以为可以回去了,不想刘氏把她们留下说话,她没细听,可听到镇国公陆府时,她神色一顿,立马的抬头看过去。 “陆府给盛京内的各家下了帖子,咱们徐家也收到了,陆家的姑娘生辰快到了,邀咱们过府。” 刘氏喝了一口茶,直白的说道:“我瞧着庆贺是假,为陆世子相看是真,你们去也就是看个热闹,别太放在心上。” 徐若云启唇,原来是陆悠然生辰啊,也是,借这个机会把盛京内适龄的姑娘都邀请过去,陆越钦也不好拒绝,毕竟是妹妹生日,要给个面子。 想到这,她抿着唇瓣,纯净的眸子盯着刘氏那边看。 “正好新得了料子,回去做几件新衣裳,到时候,你们三个一起去。” 刘氏心里门清,显赫的陆家是看不上徐家的,可出门在外,徐家的姑娘也不能让人看轻,该有的行头还是要的。 她们没去过陆府,按理说能去应该高兴的,但刘氏方才那番话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致。徐若千第一个就不高兴,撅着唇反驳:“想必陆夫人有看中的人家了,要我们过去就是陪衬,谁要去啊。” 她是不高兴去。 刘氏收敛笑意,端着正室的架子看她,“你不去可以,在府里好好待着。” 被呛了一句,徐若千敢怒不敢言,立马老实了,“去还不成嘛。” 徐若千弯弯身,借口有事先回去了,徐若云瞅着现在没什么事,也想离开,谁知尚未开口,刘氏就提到她。 “你也关了这么些日子,也够了,日后可别再惹你父亲生气了。” 在屋里待了许久,有些沉闷,她的面颊有了红晕,娇俏粉嫩,听见刘氏的话动动唇,回她:“我知道了。” 刘氏轻叹下,摆摆手,让她们都回去。 徐若云走的快,怕遇上回来的徐成义,等到了出云阁门口才稍稍放松。良姨娘瞧见南星手里的布匹,立马就接过去,说要给她做新衣裳。 她就顺着姨娘的话说,哄她高兴,晚上母女两一起用膳,又坐着喝了一盏茶,徐若云刚回房,又被姨娘喊了过去,是徐成义来了。 她这次学聪明了,在徐成义面前装乖女儿,他没让自己说话,她就一声不吭,乖乖听训。 徐成义训了片刻,对她的态度尚且满意,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些,没那么尖锐。 “我说的都听明白了吗?” 她点头,说话轻声细语,“明白了。” 徐成义满意的嗯了声,语重心长的交代两句:“听爹的,害不了你。” 有没有害她,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惜她人微言轻,说出来徐成义也不信,就算信了,只怕孙启良来提亲,他依旧会答应的。 女儿的幸福算什么,比不上他的仕途和利益。 徐若云不动声色的睨了眼姨娘,她站在一旁,焦急担忧的绞着帕子,就怕她出言不逊,又把徐成义惹怒了,姨娘她很担心自己。 徐若云移开目光,抬眸看徐成义,“女儿明白的。” 这句回答,令徐成义眉开眼笑,态度立马就变了,关心起她的事来,“天气暖和了,多做几身衣裳,日后穿得上。” 她应了声,不大想说话,徐成义也看出她的敷衍,想着关了她几日,心里不高兴正常,于是叮嘱几句后,便起身离开了出云阁。 良姨娘送他出门,回来时女儿已经不在,回了自己房内。她叹息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 天光熹微,出云阁陆续有了脚步声,丫鬟们勤快,徐若云也勤快,她今日要去给夫人请安,前几日关着没去,现在自由了,自然要去。 她去请安时两个姐姐没来,便在廊下等了一会,等两位姐姐来了,就一起进去,喝了一杯茶出来,日头也明亮许多。 徐若云径直回去,没到出云阁又碰见了刘泽元,他像是特意等在这里,不知在等谁? 她打个招呼,不冷不热,保持礼貌,“表兄住的习惯吗?” 刘泽元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昨日没机会说话,现在可不能错过。 “自然。”他的眼神紧盯着自己,滚烫的使人不自在,“昨日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我那还有两匹云锦,是送给表妹的,你随我去拿。” 闻言,她的眼睁大,想不通刘泽元为何要把名贵的云锦送给自己,大姐才是他的亲表妹呢。 她眨眨眼,毫不犹豫的摇头,“表兄的好意心领了,还是给大姐吧。” 徐若婉也要议亲了,听说刘氏四处托人相看,遇上合适的,随时就要定亲,比她更需要。 她可不是贪财的人。 刘泽元瞧着她的耳垂,莹白小巧,嫩得很,看着就心痒。他掩饰好情绪,笑着道:“我只是觉得,那颜色更适合你。” 管她适不适合,可不能要。 徐若云再一 11. 011 [] 徐若云抱紧了白色的猫咪,好似那是她的救命稻草般搂在怀里。她神情尴尬的低头,抿抿唇,慢腾腾站起来。她没看陆越钦的眼睛,但能感受到男人投向她的视线,不解且灼热。 脸颊悠地红了,像做错事那样心虚的开口:“陆世子,真巧。” 巧吗?现在是陆府,遇见他不是很正常的事。 陆越钦眉头紧锁,目光在她身上过了遍,然后视线看向了她怀里的小猫,问:“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没有,就是路过。” 她慌忙解释,殊不知自己的行为确实容易让人怀疑,徐若云揪着猫咪的细软的毛,来回转着圈圈玩。她抬头,又低头,想走又挪不动步子,最后就那么站在那。 陆越钦盯着细软的手指,看她一圈圈的打转,小猫咪眯了眯眼,舒服的喵喵叫,愈发的往她怀里钻,忘了谁才是它的主人。 莫非猫也喜欢梨花香? 陆越钦被自己的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脸色稍显不自然,他移开目光,问:“来这边做什么?” 他记得今日的宾客都在后园,而她的这个方向,是去南园的,那是他住的地方。 “我闲得无聊,走走。” 小姑娘脸色绯红,肌肤在日光的照耀下,白的通透,一点瑕疵也没有,她甚至没有化妆,就这么素着一张脸来,水眸潋滟含情,红唇润泽,脸上透着未经人事的稚嫩,可却很勾人,又纯又欲。 陆越钦轻提喉结,又问:“知道那边是哪里吗?” “不知道。”她老实回答,下一刻,悠地抬头看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那边不能去?” 她有些担心,听说大户人家都有禁地,闯入者会受到惩罚,而且陆越钦从那边匆匆过来,说不准就是去办什么重要的事,现在被他抓个正着,不会要惩罚她吧? 她在心里打鼓,随后听见陆越钦轻声说:“能去是能去。” 刚才她往这边走,分明是想去的。 男人背着手,瞅了眼她怀里的猫,唇角微勾,“把猫抱好。” 既然猫在她怀里舒服的躺着,那就劳烦她了,省得他抱回去。徐若云本想拒绝他,可陆越钦没给她机会,话说完就转身走了,她看看他,又低头看猫,三步两回头的跟上去。 南星在后园等她,等不到她,应该会过来找她。徐若云再一次回头看,发现这条道真安静,安静的水声能听见。 澄澈的眼珠子乱转,将周围打量一遍,花朵鲜艳,小草嫩绿,生机勃勃的景象不像是禁地,倒像是别院。 谁住的? 徐若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想错了,这不是禁地,是陆府的别院。她抱着猫跑了几步,追上他,“陆世子,咱们去哪啊?” 他没回头,情绪无起伏,“把猫送回去。” 她哦了声,摸着小猫的背,掌心很软很舒适,她想问问猫是谁的,话到喉咙又咽回去,不用问,肯定是他的。 她好好抱着,想着他帮过自己两次,帮他抱猫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腿长,步子大,她得走的快点才能跟上,徐若云走了一会有点累,后背出了点汗,贴在纤弱的背脊,她深呼下,微微喘气。 微风拂过,梨花香飘散在空气中,呼吸间就能闻见。 陆越钦轻轻吐气,忽然感觉喉咙发痒,他吞咽下,忍耐着,余光一瞥,瞧见她小跑跟着,便不自觉的放慢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道上,身型相差巨大,娇小的影子完全笼罩在男人高大的影子里,从前边看去,只能看见一个人。 融洽的气氛中,有着些许尴尬。 徐若云望着宽厚的背,有种安心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帮过自己,所以才有这种感觉吧。 侧脸的碎发飘动,擦过脸颊,一下又一下,脸颊痒痒。她伸手挠挠,启唇道:“上次谢谢你。” “不是谢过了。” 她是谢过了,可她还是想说一声。 “点心合胃口吗?是我自己做的。” 陆越钦想起甜甜的点心,现在还记得那味道,他面不改色的回她:“没吃。” 她张着唇哦了声,表情立马就变了,可转眼的功夫,又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徐若云也猜到他没吃,就是想问问,果不其然,跟她想的一样,陆越钦什么没见过,怎会吃她的点心? 小姑娘没再说话,安安静静跟在身后,等把猫送回去,她就去找大姐和南星,酒席散了约莫就能回 12. 012 [] 陆越钦偏头,瞅见她不满的皱眉,瞪着一双潋滟的眼睛看自己,似乎在生气。可是怒意不足以令人畏惧,仿佛兔子急眼了,想咬人,又缩手缩脚的害怕,只好用眼神来恐吓。 男人眼中闪过不自然,意识到方才说的话不妥,立马改口:“它喜欢你。” 说小猫喜欢她,徐若云自是不信,她第一次来陆府,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猫,怎么就喜欢她?肯定是他自己不想抱,故意说的。刚还说它掉毛呢。 徐若云别开脸撇嘴,嘴里发泄了一会重新转过来,依旧不肯抱,“我得去找大姐,等会找不到我,大姐会着急的。” 她就是不情愿帮他送回去了,就这么简单,说什么姐姐着急,都是借口。陆越钦看出来了。 他不急,也没动,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彻底将她笼罩,一点阳光没照在她身上。陆越钦稍稍垂眸,视线落在洁白的额头,细小的碎发来回扫荡,就跟挠痒痒似的。 男人神态不变,道:“不是要谢我。”那就帮他把猫抱回去。 徐若云张唇没说话,听懂他的意思了,现在是要她报答呢。好吧,他帮过自己两次,帮他把猫抱回去也不是不行。更何况小猫确实挺可爱的,抱在怀里软绵绵,好舒服。 “好吧。”她低声回答,接着问:“送哪去?” “送回我院子。” 卷密的眼睫眨了眨,小姑娘昂起脑袋,盯了他半刻,反应慢了些许。所以这条路,是去陆越钦院子的,刚才那些姑娘不是往相反的方向去吗? 是她们走错了,还是陆越钦说错了? 答案显而易见,这个方向,就是去陆越钦院子的。 徐若云斟酌,提议道:“上次您身边的小厮呢?我给他吧。” 她不能去陆越钦院子,很容易让人误会,传出去可怎么好。 “居平在忙,罢了,在这里等着。” 陆越钦不勉强她,也知姑娘家去他院子不合适,方才是他欠考虑。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青石小道上,身型相差极大,画面却意外的和谐。 徐若云不知要等多久,无聊的摸着小猫玩,说来也怪,明明是他的猫,怎么就赖在她怀里呢?她悄悄偷看他,看了两眼,想问要等到什么时候,红唇翕动,欲言又止。 她最终没开口,老老实实等着。 须臾,远处传来少女娇俏的嗓音,“哥,哥。” 离得有些远,从陆悠然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陆越钦一个人,至于他身后的人,则完全被遮挡住。 她小跑着过来,喘着气在陆越钦身边,忽略其他,“时清哥哥是不是来了?在你院子里。” 提起周时清,陆越钦就想起他在自己院子里干的荒唐事,心底瞬间涌上烦躁,“不在,走了。”估计跟他的心尖尖一起走了。 “怎么会?”陆悠然不信,嘴里喃喃着:“他还没送我礼物呢,说好的,怎么回去了?你是不是骗我?” 徐若云听着陆悠然可怜巴巴的声音,在想,她是不是没发现自己这个外人在,那她要不要出声? “你肯定骗我?” 陆越钦板着一张脸,眼底满是无奈,“没骗你,真走了。” 陆悠然没在吭声,低着脑袋,情绪很失落,她想痛快的哭出来,可惜还没酝酿好情绪,就听见几声猫叫。 “喵喵…”小猫动了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陆悠然随即抬头,循着声音把陆越钦推开,才发现不知何时,这里多了一位姑娘,手里抱着哥哥的猫。 陆悠然睁大了眼睛,看看猫,又瞅瞅比她大几岁的漂亮姑娘,说:“哥,你不是嫌弃汤圆掉毛吗?怎么还养着?” 陆越钦挑眉,眸光微动,他是讨厌掉毛,可现在不是有人抱着嘛,又不需要他抱回去,在养几日也无妨。 “她是谁?”陆悠然问。 徐若云友好的笑,“我叫徐若云。” 陆悠然哦了声,眼睛盯着她看,似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来,这还不够,陆悠然甚至上前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悠地,她双眼一亮,想起她是谁了。 “诶,你不是上次在珍宝斋的姑娘?是你吧。” 徐若云不好意思的点头,是她,没想到陆姑娘居然记得,记得也没关系,省得解释了。 可陆悠然下一句说的话,使两人一怔,“哥,你不是说不认识她吗?现在怎么认识了?” 两个小姑娘同时看他,一个满是好奇,另一个略显心慌,害怕把前几次的事说出来。 不过令她们失望了,陆越钦眼中转瞬即逝的不自然闪过,快的两人没察觉。 陆越钦背着手,深邃的眸眯着,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陆悠然今年十三岁,对陆越钦来说确实是小孩,别说陆悠然了,就连徐若云在他眼里也不算个大人。 “我可不是小孩。”再过两年,她都能嫁给时清哥哥了。 陆悠然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孩子,把她说的很小似的,她想快点长大,好嫁人。她瞪着自家哥哥,撅着唇道:“谁要管你的事,我可告诉你,母亲看中了城南方家的姑娘,刚才和方夫人聊的可开心了。” “就算不是方姑娘,那也是如清表姐嫁你,她的祖母跟咱们祖母是堂姐妹,关系可好了,如清表姐小时候来,祖母还说让她嫁给你呢。” 陆悠然警惕的看了哥哥一眼,不怕死的继续说:“你好像答应了。”说完缩了下脖子。 徐若云听得一愣一愣的,像是发现了豪门秘闻一样,她不想听,奈何她听力正常,想不听见很难,她别开脸,装作没听见的模样,可余光忍不住朝陆越钦瞥。 “啧。” 陆越钦先是瞅了眼身旁,然后神色严肃的看陆悠然,“别胡说八道,对了,以后别找周时清,他有喜欢的姑娘。” 说到周时清,陆悠然就跳起来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才胡说八道,我不信。” 话落,陆悠然气得跺脚,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陆越钦望着妹妹的背影,摇头叹息,喜欢谁不好,偏偏是周时清,注定没结果,早知道早好。 - 看了一场热闹,徐若云想走,尴尬的神色缓了缓,轻声道:“我先走了。” 她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抿着唇,额前的碎发扬起,轻柔的擦过 13. 013 [] 徐若云不想将那日看见的污秽事说出来,特别是对陆越钦,上次在马场时就已经遇上过一次,要是再把上回的事情说出来,会怎么想她?肮脏的事回回都是她碰上,信还是不信。 她心里没底,回答的时候含糊不清,敷衍的态度过于明显,陆越钦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的眼睛那么水灵,怎么可能眼神不好? 陆越钦扯着薄唇笑,难得一见的笑容,眼底却没有笑意,只有冷淡,“哦,眼神不好,不妨事。” 小姑娘松口气,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陆越钦又道:“郑显超好像把上次的婢女带来了。” 什么?是上次在假山内的那个女子吗? 徐若云睁大眼看他,眼底满是不信,郑显超居然那么大胆,把那婢女带来了,要知道,现在是在陆府,陆家高门大户,岂是他能胡来的。想必陆越钦早就猜到了,刚才问她只是试探。 徐若云内心纠结,要不要说实话?说了的话陆越钦会怎么做? 她咬着唇,情绪烦躁,绯红的小脸皱成一团,将烦闷纠结表现出来。陆越钦纳闷,徐成义要说也是个谄媚拍马的厉害人物,怎么他的女儿,这般不懂的隐藏? 男人扬眉,接着说:“你堂姐过去了。” “什么?” 徐若云悠地抬头,脸上的红顷刻消失,比方才白了几分。堂姐来陆府是临时决定的,此刻堂姐过去找郑显超,应当是发现了什么,要不陆越钦说这个做什么。 她艰难开口:“我堂姐,没事吧?” 陆越钦笑,对别人的事并不上心,单纯的,不带情绪的陈述一件事,“放心,没闹大。” 就是被徐若珍抓奸在床了。也幸好是在陆府,要不动静太大,整个盛京都知道了。 徐若云担忧,现在就想过去瞧瞧,她瞅眼陆越钦,问:“他们现在人呢?” 男人看着她笑,没回她,手一抬,居平立马过来,“世子有何吩咐?” 既然郑家管不好儿子,总要有人管。 “把郑显超扔出去。” 郑显超的父亲好歹是四品,陆越钦这么做完全没给郑家面子,郑家显然是不敢跟陆家硬碰硬的,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因为最后丢脸的肯定是郑家。 眼下陆越钦要把人扔出去,不管怎么说,郑家今日的脸面是丢了。 徐若云可没陆越钦那么大的胆子,她眼下只关心把郑显超扔出去,会不会得罪郑家?郑显超不敢找陆府麻烦,但敢找徐家麻烦呀,万一他把账算在徐家头上,倒霉的不就是他们了吗。 而她,刚好姓徐。 “真要扔出去?你要不在想想?” “那你说,为什么不能扔出去。” 在陆府做出污秽之事,陆越钦不能忍,想想都觉得脏,早知道郑显超如此放荡,就不该放他进门。 可眼前的小姑娘显然是有顾虑,那双眼睛透露出太多情绪,担忧的情绪居多。 陆越钦气定神闲的注视她,等了良久,没见唇瓣动一下,想来是没找到合适的借口。男人轻笑,偏头对居平道:“还站着做什么,去办。” 居平怀里的猫叫一声,显得暴躁,他安抚两下,眼睛瞅了眼徐若云,随后抱着猫赶紧走了。 徐若云没法阻止,没她说话的份,而且陆越钦看似在询问她,实则没给她选择的余地,他态度强势,决定的事不会更改。 她沉默着没吭声,等居平走远了,才开口:“我去找堂姐了。” 徐若云没看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其实她不知道堂姐在哪里,也不知道大姐去了哪里,不过她想,问问别人,总能找到的。 小姑娘低头走,步子又急又快,走到分叉口时,脚下一顿,不知要往哪边去了? 她左右看看,手指在衣袖上打个转,犹豫间,身后的人三两步走过来,擦肩而过,径直朝左边的方向去。 她抬手挡阳光,抿着红唇乱看,思忖半晌,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 陆府今天很是热闹,官眷贵妇差不多来齐了,只是半天没看见陆越钦人,不免向陆夫人打探下。还没打听出什么,倒是出了件大事。 郑显超被陆府当着众人的面扔出去了,办事的人是陆越钦身边的齐卓,长得凶神恶煞的,拎着郑显超的时候,谁都不敢上前帮忙,连个大气不敢出。 众人猜测,郑显超是得罪陆世子了,所以才被下了面子。 郑显超扔在地上,灰溜溜的爬起来,敢怒不敢言,他望着陆府大门,难堪的带着他的人走了。 陆夫人生气,吉利的好日子,偏偏破坏气氛,她这个儿子是真不知道她今天的用意,还是假不知道? 陆夫人赶忙招呼小厮把陆越钦找来,可小厮去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人,只好来回话。陆夫人无奈,笑着敷衍过去,转头把方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拉过来,凑在一块闲话家常,半点不提方才的事。 而此时的陆越钦,正站在房门前,神色冷淡,拒人千里之外。 徐若云一路上没说话,跟他到待客的院子,她先是扫了圈,而后看向陆越钦,鼓起勇气问:“这是哪里?” 陆越钦不冷不热的侧头,暗想她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你堂姐在里边。” 小姑娘震惊的瞪大眼,后知后觉的发觉,原来是带自己来找堂姐。那就是说,堂姐现在在里边咯。 徐若云慢慢走过去,隐约听见了隐忍的抽泣声,是徐若珍的声音,她听得出来。她抬手敲门,试探的喊了声:“堂姐。” 里边的人一僵,随即擦干泪,来开门。徐若云往后看了眼,随即跨过门槛进去,徐若珍哭得双眼红肿,泣不成声,可见是真伤心了。 “堂姐。” “呜呜…郑,郑显,超不是人。” 徐若珍都看见了,郑显超跟他身边的那个婢子厮混在一起,颠软倒凤,被她当场抓到。要不是陆府的下人阻止,她定要郑显超颜面尽失。 徐若云不知怎么劝她,因为她早就知道了,现在看堂姐哭得那么伤心,她真是一点主意没有。拍着她的背许久,徐若珍的哭声逐渐低弱,最后只剩哽咽。 她缓了很久,情绪平静下来,对徐若云道:“那个婢女呢?” 徐若云知道,堂姐是要找那婢子算账。 她摇头,老实回答:“我没看到。” 徐若云想,照陆 14. 014 [] 陆府的宴席没来得及吃,徐若云就回了家,马车上,她一声不吭,徐若婉盯了她很久,也没说话。直到下了马车,到了家门口,徐若婉才开口问她:“在陆府发生了何事?听说郑显超被陆世子扔出门了。” 郑显超的事动静有点大,这会半个盛京都知道了,自然,在陆府的宾客也都知道。徐若婉听见人说起很是诧异,她好奇发生了什么,但在场的宾客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郑显超得罪陆世子,才被扔出去的。 事关郑徐两家的颜面,她没在陆府久留,南星过来寻她,她便跟着一起回来。眼下瞧着三妹神态,心事重重的,想必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若婉扯住她的胳膊,一副不说就不让她走的架势,徐若云低头看,看了眼周围,说话的嗓音很小:“大姐没听说吗?” 徐若婉叹息着摇头,只把听到的说出来,徐若云闻言,暗叹陆越钦没说谎,真的把事压下去,要不现在旁人议论的,就是堂姐和郑显超的事了。 小姑娘抿唇思忖半刻,最后把大姐拉到一边,贴上她的耳朵说,徐若婉从面无表情,到震惊,最后又有种恶心的感觉。 “当真?” “嗯,千真万确。”徐若云严肃的点头,她每个字都是认真的,“堂姐现在回去了,估计要闹一场。” 堂姐对郑家的婚事很满意,就等着日子到了,嫁进郑家享福呢,现在可好,福气没有,脸却丢了。徐若云不知该说什么,情绪不佳的就回来了。 徐若婉脸色沉重的颔首,进门后径直回了自己院子,徐若云慢一步进门,低着脑袋在想堂姐的事,堂姐性子强势,心里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回去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也就是看见郑显超和那婢女的事,要是知道点别的,怕是收不了场。 她抬头喟叹,不知不觉到了出云阁,回来的时辰尚早,良姨娘看见她回来,随即叫住她。 “央央。” 兴许是因为早年唱戏的缘故,良姨娘身段极好,莲步款款,极其优雅。她望着徐若云,想起前两次的不愉快,不禁担心。 “这么早回来?可是有事。” 徐若云想不声不响的回房去,现在被姨娘瞧见,当然不能叫她担忧,于是说道:“陆府宾客太多,我又不认识,就先回来了。” 怕姨娘不信,她立马补充道:“大姐也回来了。” 听到徐若婉跟她一起回来,良姨娘心底的疑虑打消,面色也好看些,她笑着点头,又问:“怎么脸色不好?” 她的小脸一向是带着粉色的,此刻两腮略显苍白,像是受了惊吓。 徐若云摸摸脸,脑子一转,立马找个解释,“哦,可能是饿的,南星,你去拿点吃的。” 南星应声,反应很快,立马就去小厨房弄些饭菜来。 她抱着姨娘的胳膊撒娇,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哄她开心,才让她彻底没有疑虑。敷衍了姨娘,徐若云回了房内,门窗一关,顿时没了精神气。 她撑着胳膊托腮,烦闷的静不下心来,最近的运气不大好,什么事都给她遇上了,徐若云在想,要不要去寺庙拜拜,转转运。 “哎…” 南星进门就听见她唉声叹气,笑道:“姑娘,您年纪小小,叹什么气?” 饭菜的香味飘进来,香的流口水,再加上她确实饿了,看见一桌的饭菜瞬间吞咽下。徐若云洗了手过来,端端正正坐下,看南星给她盛汤。 “我是担心堂姐。”也不知堂姐回去怎么样了? 徐若云猛地想起件事来,要是堂姐在家闹,她爹肯定会去凑热闹的,盯着她爹不就好了。这般想着,她吩咐南星:“要我爹去大伯家,你就告诉我。” 南星不明白,多问了两句,她没说具体因为什么事,随便找借口敷衍过去。南星没再追问,对于徐若云吩咐的事,分外上心。 用完膳,徐若云躺着睡了会,她睡的香,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 廊下灯火通明,光影绰绰。 南星端着盆进来,瞧见她醒来,立即向她汇报,说:“主君去大老爷那了。” 徐若云刚醒,眼睛朦胧,懒散的不想动,她靠在床榻上,望着进来的南星发呆,听完南星的话,立马坐起来,关切问:“什么时候去的?” “刚出门。” 她哦了声,又靠回去,心里开始乱想:估计是大伯拿捏不住堂姐,找爹出主意去了,兄弟两凑在一起,能讨论出什么来? 徐若云不知道,但她猜,爹肯定是站在大伯那头的,至于堂姐,她的情绪和心情,大伯会忽略。 徐若云下来喝茶,在房间做针线活,又吃了些点心,夜深了,她也困了。 院子安静,丫鬟小厮也都下去睡觉,守夜的婢女靠在门框上昏昏欲睡,注意力分散,有人靠近也不知道。 “姨娘睡了吗?” 徐成义忽然过来,动静很小,也没事先通知,所以出云阁的下人稍显怠慢。此刻徐成义突然开口,守夜的婢女吓了一跳,瞌睡霎时就没了,人清醒过来。 “主,主君。”小丫鬟低头,身子颤抖,怕受罚。 徐成义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见她没回话,又问了遍:“良姨娘睡了?” “嗯,歇着了。” 徐成义嗯了声,没想找良姨娘,他深夜前来,是想找徐若云问点事。他背着手想了想,随后道:“去把若云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逃似的跑去徐若云门前,毫不犹豫敲响房门,也不管会不会吓着里面的人。 好在徐若云下午睡了一觉,此时睡得不沉,房门一响,她就醒了。屋里漆黑,清冷的月色从窗口倾泻,洒了一地,有了些许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眼前。 徐若云伸长脖颈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主君过来了,要见您。” 闻言,徐若云身子骤然一僵,想不到徐成义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是为了堂姐的事吗? 她不确定,回道:“我马上就来。” 迅速起身穿衣服,整理下仪容,使自己看起来端庄些。南星听见动静立马过来,帮她整理发丝,小声问:“主君怎么来了?是不是您又做了什么?惹主君生气了。” 小脸绯红,侧脸有明显的印子,看起来慵懒柔媚,她打个哈欠,说话含糊:“我没做什么。” 她最近可是很乖,就怕自己惹事,连累姨娘,所以发现郑显超的秘密也没说,现在爹自己找来,肯定是堂姐说的,跟她没关系。 这般想着,徐若云去见徐成义的时候不卑不亢,抬头挺胸的进门。 “爹,您找我。” 徐成义转身,从上到下打量这个最小的女儿,她不像自己,像她那个柔弱的姨娘,眉如山黛,杏眸潋滟含情,看人时眼神纯粹,像会说话般,一眨一眨的,令人过目不忘。 他些许日子没细看,好像是长大点了,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准备随时盛开。 徐成义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不愧是他的女儿,不是他说大话,徐若云的长相在盛京内数一数二,可惜性子软,谨小慎微,为人处世不如大女儿,不然,能找个比孙家更好的人家。 不过现在也好,出众的美貌总会被人瞧见。 徐若云被他看得不自在,下意识的缩缩脖子,“您怎么不说话?” 徐成义回过神来,语气温和,“嗯,坐下说。” 态度这么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从前爹可没这么好说话,更别说温柔的话语了。 徐若云胆战心惊的坐下,双手交叠在身前,乖巧得很。徐成义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开口:“今天去陆府如何?” 小姑娘手握紧,就知道是为了这事,还好她早有准备。 “嗯,还好。” “怎么个好法?” 徐若云唇瓣动了下,随即合上,要怎么说?总不能她来说堂姐的事,万一堂姐怪她怎么办?她有许多顾虑,好一会没说话。 徐成义等的不耐烦,直接问她:“听说有人看见你跟陆世子在一起,可是真的?” 她慌忙抬头,眼睛睁大了些,“啊,是有这事。” 徐若云心跳的好快,紧张的不知所措,她爹不会因为这事骂她吧。那她不是很冤。深夜不热,可是她的背后逐渐有了细汗,汗是凉的,黏在身上,令她打个颤。 徐成义并没有动怒,反而从他眼底窥见了一丝喜悦,那种喜悦就是当初孙启良说要娶她时的神情,和当时一 15. 015 [] 徐府近日气氛很好,下人们当差也轻松,主要是徐成义心情好,整日把笑挂在脸上,看起来比从前亲和几分。下人们不知主君为何这般高兴,但大多跟他们无关,他们当差轻松点就成。 刘氏瞧着徐成义心情好,有了几分猜测,她不确定,便找来管事的问了几句,结果和她猜想的一样,徐成义正做着和陆家结亲的美梦呢。刘氏坐在房内叹气,嘴里的茶喝着也没味,她便放在手边,没再喝一口。 刘氏想不通,徐成义怎会认为陆越钦看上徐若云那丫头,难道因为若云漂亮?可陆越钦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那样的家世,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才是,不管如何也不会看上她。估计是主君多想,还想着攀龙附凤,哎,脑子还是没清醒。 “主君回来了,告诉我一声。” “是。” 刘氏吩咐下边的人,说完起身去院子里走走,家里三个姑娘,年岁差不多,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偏偏没个头绪。不见媒婆上门,也不见盛京相看的夫人,这可怎么办? 除了徐若云有着落,老大和老二问也没人问过,她家姑娘不差,怎的婚嫁之事如何艰难?刘氏此时不禁在心里想,她家女儿婚事没着落,约莫是和徐成义有关。 为人奸猾不说,还是个好高骛远的,谁敢娶。也就是孙家的小子不怕,看中徐若云的美色。 刘氏在院子里唉声叹气,一想为女儿着想,等她回到院子,刚好听见下人来报,徐成义回来了。她凳子没坐下,就去找徐成义,说来也是,他们夫妻许久没坐下一起用膳了,徐成义近日一直在良姨娘和芳姨娘那,来她这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也能理解,毕竟人老珠黄,不能和两位姨娘比。 刘氏进门时,徐成义刚换好衣裳,瞧见人进门没个笑脸,冷漠的瞅了眼又移开目光。 “几日没见着你,在忙什么?” 徐成义的话令刘氏发笑,没去她院子怎么看见她?没良心的男人,她早就看明白了。 刘氏没计较,打着马虎眼说:“没忙什么,就是问问媒婆,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咱家三个姑娘,总要嫁人。” 说起此事,徐成义赞同的点头,是啊,老大老二也要嫁人,他近日忙着,没空过问这事。 徐成义忙问:“那有合适的吗?” “没有。” 徐成义叹气,但脸上并无担忧之色,沉默半晌,道:“不急,等若云的事定下来,她们的亲事也好说。” 刘氏脸色微变,随后轻笑,“若云和孙家的亲事,何时能定?” 徐成义侧头看过来,掩饰不住的欣喜,就差把陆世子和徐若云的事告诉她了。他捂着唇咳嗽下,按耐住:“哦,也不一定是孙家,或许有更好的选择。” “是吗?那是哪家?” 看出刘氏的试探,徐成义也不恼,依旧面色平静,“这个你不必管,等好消息便是。” 他不愿说,刘氏不强求,夫妻一体,她有必要提醒被幻想蒙蔽的徐成义,“徐家小门小户,高攀不上勋贵人家,求个安稳便是,您说呢?” “再说,良姨娘的身份在那,高门大户的公子,哪会看得上。”刘氏的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徐成义的表情没刚才好看,表情冷酷的看她,开口就是训斥,“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告诉你,若婉的婚事不能马虎,别找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家,我不答应。” “至于若云的婚事,更用不着你操心。”看上她的人多了,何愁嫁不出去。 徐成义一下明白刘氏来找他的目的,就是来点他的,怕是若云和陆世子的事已然知道,要他别痴心妄想。 哼,妇道人家,眼光看不长远。 徐成义挥挥衣袖,不等刘氏开口,就转头出了门,“我去出云阁。” “我…” 不止人无情,背影也透着绝情。 - 连着几日,徐若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她怕自己的谎话被爹识破,从而受罚,可几日来,徐成义不但没发现,甚至对她很亲和,连着对姨娘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这不,昨日送给姨娘几样首饰,又送来几匹布,给她做夏衣穿,徐若云望着青色的布匹,心里不是滋味。 她不想要这些,就希望徐成义和从前一样对她,对她太好没安全感。徐若云能猜到爹知道事实的反应,定然是把她臭骂一顿,顺便教训姨娘,然后又把她关起来。 思及此,徐若云茶饭不思,几日没好好吃东西,瞅着瘦了些。 良姨娘毫无察觉,只问她是不是和孙家的亲事近了,她支支吾吾没回答,赶忙找个借口打发过去。 徐若云托腮,心情烦躁,也不知是跟天气有关,还是情绪不佳,总之是没精神,唉声叹气,不像个十六的小姑娘。 良姨娘拎着新做的衣裳看了眼,听见她又叹气便放下衣裳,问:“怎么回事?整日叹气,可是天气闷?” 现在四月中,天气暖和,但绝不闷,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以往这个月份,徐若云是最懒散的时候,怎么这会愁眉苦脸的? 良姨娘有自己的猜测,可孩子大了有想法,许多事不肯说,她也无奈。 徐若云直起身子,立即扯着唇笑,“没事,就是天天待在家闷,想出去走走。” “你爹近日心情好,跟他说,肯定放你出门。” 她当然知道徐成义心情好,不就是因为陆世子嘛,他要知道被骗了,她会死的很惨。 小姑娘穿着轻薄的衣裳,衣领比秋日低,锁骨若隐若现,随着动作微动,稍显勾人。 徐若云不知,深吸下,道:“嗯,我知道。” 母女两话刚说完,秦妈妈就来通禀,“主君过来了。” 良姨娘欣喜,徐若云忐忑,两人不同的情绪浮现在眼中,却都没注意彼此。 徐成义专门来出云阁用膳的,所以一过来,良姨娘就吩咐下人端菜上来。如此刻般坐在一起用膳,徐若云想都不敢想,气氛好的她害怕。 她低头,默默吃饭,实则食不下咽,美味的饭菜在她嘴里变了味,若不是徐成义看着,她很想回屋待着。 饭桌上安静,谁都没开口,这顿饭吃的还算凑合。 徐若云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想起堂姐的事没问,思虑再三,鼓起勇气开口:“堂姐最近好吗?” 此言一出,徐成义的脸当即沉了下来,他放下碗筷,盯着她:“上次的事你也知道,爹劝你,给忘了,你就是想管,也管不到。” 她当然知道管不了,就是问问。 “大伯什么意思?” “婚期都定了,还能反悔?” 徐若云明白了,无论如何,堂姐都是要嫁给郑显超的。 那天看堂姐的神情很不好,不知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此事没那么容易解决,希望是她多想吧。 徐若云没再追问,说来她是小辈,确实管不到,她抿口凉了的汤,觉得不好喝,又放下。 “你跟陆世子多见见,培养培养感情,到手的鸭子,别飞了。” 徐若云小脸难看,默不作声,她想着怎么圆谎,她爹倒好,要他们培养感情。 他们又不熟,怎么培养? “最近爹不限制你出府,一定要把握机会。”徐家能不能青云直上就看陆世子了。 徐成义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藏在心里,纵然没说,徐若云也能猜到,她冷淡的哦了声,敷衍了事。 用完膳,徐成义又语重心长的叮嘱几句,然后离开出云阁,他一走,良姨娘匆忙拉她回屋,问起了饭桌上的事。 良姨娘听出了些意思,想问个清楚,徐若云知晓瞒不了姨娘,就对姨娘说了。 半真半假,良姨娘越听眉头皱的越深,担忧她,“你可得跟你爹说清楚,别出了事。” 她点头,红唇撅着,“我知道,别担心我了。” 她拽着裙边晃晃,动作随意,可心烦,“我回房了。” 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 徐若云吃了几口南星做的饼,又跑回床上睡,现在是睡得香,外边的脚步声和扫地声也没能把她吵醒,可是到了中午,南星慌慌张张叫醒她,说家里出事了。 - 睡眼惺忪,徐若云脑子一团浆糊,嗓音是哑的,“出什么事了?” 南星扶起她,说:“堂姑娘来了,在正厅跟主君说话,听着语调不好,我过来的时候,情绪很激动。” 她的瞌睡瞬间没了,匆忙穿好衣服赶过去,徐若婉和徐若千已经到了,但是没进去,在门口等着。徐若云身子一顿,脚步放轻了许多。 “大姐二姐。”徐若云在她们背后喊了一声,“怎么不进去?” 徐若婉转头,好心提醒,“别进去添乱。” 她没明白怎么添乱,就看见徐若珍扑通一下跪下了,她求徐成义:“二叔,你帮我劝劝爹吧,他逼我嫁给郑显超,可是他不知道,郑显超玩死过人,真的。” “而且不止一个。” 门外的三人震惊的面面相觑,玩归玩,可玩出了人命,他们是头一回听说。听堂姐的语气,郑显超玩死了好些个了。 徐若云胸口突突跳,紧张的看徐成义的脸,听他道:“若珍啊,这事二叔做不了主,你爹的脾气是知道的,再说,定下的亲事,怎能后悔?你让别人怎么看徐家?” “那也不能让我牺牲啊。” 徐若珍从地上起来,泪眼朦胧,“谁知道我嫁进去会 16. 016 [] 茶馆人多,进进出出的,很是喧闹。但二楼安静点,环境优雅,适合中午在这喝茶闲聊。 林景深今日休沐,本想在府中清闲一日,奈何家中父母不让他得闲,一早就来他院中唠叨,谁家娶亲,谁家得了孙子,意思他听明白了,就是想让他娶妻生子。 父母着急情有可原,可他实在无心男女之事。京中勋贵子弟,约莫就数他们三叛逆了,年岁二十多,不见娶妻生子,连个妾室都没有。哦,不对,周时清有,在外藏着个外室。 林景深在家里烦闷,便叫上两人出来喝茶,说好三人一起,结果周时清临时变卦,把藏着的那位带了出来,此时两人在隔壁包厢,留下陆越钦和他在这大眼瞪小眼,略显无聊。 林景深边喝茶边叹气,顿时觉得茶不香了,早知道周时清带人出来,他们还不如去春风楼喝酒,至少没那么无聊。 “你怎么不说话?最近这么顺?” 陆越钦从进门开始没说两句话,大部分时候是他在说,林景深无聊,眼睛瞅着他,想看出点什么来,话说,上次的方姑娘,他后来见没见? 见他半天没开口,林景深憋不住问:“去见方姑娘了吗?” 气氛一瞬间凝固,空气中蔓延着别样的气息。 陆越钦脸色没刚才好看,不说这事还好,一说此事他的表情当即变了,上次吴秀棉没经过他的同意,悄无声息的把人带进南园,还是在准备用膳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坐下,与他面对面,烦的他没吃下饭。 陆越钦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昨日刚和吴秀棉和好,所以今天林景深约他出门,他毫不犹豫就出来了。现在林景深又提方姑娘的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跟你无关。” “脾气这么冲,看来是不怎么样。” 林景深笑呵呵的,端起茶喝了两口,窗边的风拂过,林景深不经意往下看了眼,下一刻,眸光发亮。 他放下杯盏,打趣道:“不提方姑娘,行,那就聊聊别的姑娘。” “时清上次看见你和徐家的小姑娘在一起,怎么样?见到她总没那么烦了吧。” 陆越钦没看他,不咸不淡的回答:“你是来喝茶的,还是来碎嘴的?” 唠叨个没完,三句话离不开姑娘,也不见他自己找个姑娘。 “我是为你着想,诶,要是看见她,是不是不烦了?” 男人掀起眼皮睨他,眼中尽是不耐烦,对于林景深的问题没搭理,他默不作声的喝茶,林景深觉得无趣,干脆直说了:“行了,不逗你了。” 林景深转过脑袋,眼睛朝楼下看,说:“诶,看看,楼下那个是不是徐家的小姑娘?” 男人闻言,喝茶的动作一滞,长睫眨动下,继而神色如常的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放下,先是看了眼林景深,接着漫不经心的朝下看。 确实是徐若云,她站在对面的小巷子里,探头张望,兴许是日头烈,她伸手挡着,往里边挪了点。些许日光倾泻,映在她的侧脸,显得肌肤白皙剔透,多了几分温婉。 陆越钦眸光微动,定定的看了半刻,直到林景深开口,才回过神来。 “她怎么不进来?”林景深看她左右张望的神情,不由得猜测:“是不是在等人?” 等人?等谁? 陆越钦又看了眼,鬼鬼祟祟的模样,倒像是做贼的,眉头微皱,眼神闪烁,还有股心虚的样,神情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他扯着唇浅笑,“可能吧。” 林景深眼睛来回看他们,起了逗弄的心思,“她是不是知道你在这,特意等你。” 陆越钦呼吸一顿,神态无波澜,“你想说什么?我跟她不熟。” 算来没见过几次。 林景深意味深长的哦了声,表情耐人寻味,他咳嗽声,继续说:“说来也怪,之前从未注意到徐若云,怎的最近总遇见她,你说这是为何?” “我哪知道?” “肯定是缘分。” 陆越钦平静的瞅他,一言不发。 - 日光倾斜,光线没那么刺眼,站在巷子里也晒不到身上,就是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她的脚有些酸。 她往墙上靠靠,稍微舒坦些,南星帮她盯着对面的门口,一脸不安的说:“姑娘,咱们走吧,主君和夫人说了,最近不让我们管闲事,一切等堂姑娘成亲再说。” 刘氏和徐成义前两日刚说了此事,徐若云也知道不该管,但她也没管,就是在这看看。 她侧头,对南星道:“等堂姐出来,我们就走。” 南星张唇,欲言又止,最后把想说的话收回去,陪她在这里等着。 她的眼亮,来来回回看,杏眸担忧又好奇,她抬头往上看,不经意一撇,瞧见个熟悉的面庞,可没等她细看,楼上的人就消失,一点影子也看不见,好似刚才是错觉。 徐若云昂起脑袋,好一会没低头,就那么固执的盯着那道窗口,想证明自己没看错。 异常的举动使南星注意到,她看过来,又顺着她的视线晚上瞧,什么也没看见。 南星疑惑的问:“您看什么呢?走吧,咱们先去珍宝斋。” 徐若云敛眸,想起出门的目的是为了买手串,现在跟着堂姐到这,半天没出来,也不知所为何事?估计是没重要的事。 她抿唇思忖片刻,对南星点头,“嗯,现在就去。” 刚才是她看错了。 徐若云从巷子走出来,在茶馆门口停下,往里瞧了几眼,然后抬脚往前走,谁知没走两步,茶馆内一阵骚动,隐约听见有人大喊大叫。 “死人了。” “呀,死人了,快跑。” 茶馆内的人慌忙跑出来,聚集在门口看,掌柜一看出事了,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半刻才让伙计去报官。 徐若云扭头回来,挤在人群中,问身旁的人:“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 谁死了? 徐若云低头思虑半响,堂姐还没出来,她围着人群扫了圈,也不见人,她再次朝里看,不会是没出来? 她挤过人群,一脚踏进门槛,掌柜随即拦住她,“姑娘你不能进去。” “我找人。” “那也不能进去。” 掌柜话刚说完,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响动,有人下楼了。徐若云以为是堂姐,正想开口,可看见来人,她立马合上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刚才不是错觉,是真的看见他了。 陆越钦下楼的动作微顿,眼中的异样转瞬即逝,快的无人瞧见微妙的异样,他神色如常的下楼,身边是林景深和周时清,还有个女子。 面面相觑,半晌无话,空气凝固的稍显压抑。 徐若云别开脸,没往楼上去,她站在那,拘谨又无措。 林景深来回打量,而后对徐若云笑道:“徐姑娘,真巧,来这里有事?”说着瞥了眼陆越钦。 “我找我堂姐。” 现在还不见人,不知去哪了? 林景深哦了声,对掌柜招招手,问清情况:“怎么回事?” 掌柜擦拭额头的汗,回:“是出了点事。”但得等官府来了再说。 陆越钦偏头 17. 017 [] 茶馆围着的百姓尚未散去,而且人似乎越来越多,茶馆出了这么大的事,百姓都想看个热闹。 徐若云没走,还在楼下等,林景深和陆越钦上去有一会了,一点动静没有,不晓得情况怎么样?就在刚才,她脑海冒充一个可怕的猜想,死的会不会是堂姐?要不堂姐怎么半天没出来? 别人听见出事都跑了,堂姐又不傻,她要是没事肯定也会跑。徐若云再次朝楼上看,这次,她听见了脚步声,沉稳有力,是男人的脚步声。 徐若云快速低头,没再往上看,过了一会功夫,陆越钦从楼上下来,紧接着是林景深,她伸长脖颈看,只看到官兵抬着一个人出来,而最后面,是徐若珍。 她被两个人押着,是拖出来的,准确的说,是腿软,走不了路。 徐若云当即脸色大变,上前想问个清楚,结果脚下刚动,陆越钦就过来了,高大的身躯挡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也遮挡了徐若珍的视线。 她没瞧见抬出去的人是谁,但看徐若珍这样,是跟她有关的。徐若云望着堂姐失魂落魄的背影愣神,刚才死的人是谁? 她重新注视陆越钦,红唇翕动,一字未说陆越钦便开口:“此事你管不了,交由大理寺审理。” 陆越钦瞧她年纪小,没经历过事,所以方才没让她看,若是看见了,指不定吓成什么样? 男人压着眉骨,表情冷肃,望了她一眼,那眼神使她打颤,真的有点怕,他见过太多生死,早就习以为常,刚才抬出去的人,没能激起他半点同情和遗憾。 遂以使得他说话的语气稍显冷漠。 徐若云紧张的吞咽下,问:“是谁?” 陆越钦没告诉她,一句无可奉告打发了她,徐若云最后是从徐成义口中得知,死的人是郑显超身边的婢女,就是和他厮混的那个。 出事后林景深早带着人走了,陆越钦朝外看了眼,准备要走,最后看了她一眼,“徐姑娘赶紧回去。” 这句不知是关心,还是赶人,说完没再停留,抬脚就走了。 外边人群逐渐散去,掌柜和伙计也被陆越钦带走了,她杵在原地,唇色白了些许,南星扯扯她的衣袖,脸色同样不好看。 “姑娘,咱们赶紧回吧,别惹事了。” 她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嗯,对对。” 陆越钦说的对,南星说的也对,死了一个人,堂姐也被带走了,徐家怕是有震荡,这事她就当不知道,她怕连累姨娘。 徐若云慌忙赶回去,那珍珠手串,又忘记买了。 - 回到府中已是下午,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刚进家门,又遇上刘泽元,他坐在栏杆上,像是刻意等她,瞧见人过来,立马起身,冲她笑笑。 刘泽元扫了眼南星手中,又看她两手空空,疑惑问:“表妹怎么没买东西?我陪你再去一趟。” 徐若云哪有功夫买东西,回来都是连跑带走,走的很快,眼下刘泽元说要陪她,她急忙摆手:“不用不用。” 怕他起疑,她转着眸找个借口,“没看到想买的,就先回来了。” “哦,改日我得空,陪表妹出门逛逛,来盛京些许日子,还没好好欣赏盛京的美景。” 徐若云若有所思的摇头,笑意牵强,“改日再说,表兄,我先回去了。” 她从刘泽元身边快速走过,没看他的眼,也没等他说话,就这么利落的跑了。刘泽元在她身后笑,表情和方才不同,略显轻浮,那双眼睛紧紧注视那截细腰,移开不开目光。 这边,徐若云回了出云阁,房门一关,把自己和南星锁在里边,她拉住南星的胳膊,说:“今天的事当没看见,直到吗?” 南星也吓坏了,此刻回到府中理智稍稍回来些,“您放心,奴婢嘴巴严着呢。” 她是绝对不会背叛主子的。 徐若云深呼吸,微微点头,倒了杯茶压压惊,一杯茶下肚,情绪稍稍缓解。 过了半个时辰,府里依旧没动静,徐若云不明情况,也不敢贸然去打听,只让南星注意徐成义的动向。 傍晚时分,南星过来告诉她:“主君出府了。” 至于出府为了何事,徐若云猜个大概,果不其然,晚上徐成义回来,就把刘氏和两位姨娘,还有三姐妹请过去,特别叮嘱她们,近期没事别出门,说了一通话后,又单独将她留下。 她忐忑不安,浑身颤抖,说话明显不利索。 徐成义上下扫了眼,问她:“今天出门做什么了?” 她偷偷睨了眼,回答:“想买丝线,但没买到喜欢的。” 她爱做绣活,整个徐府都知道,从前她出门经常买丝线,这样说徐成义肯定不会怀疑。确实,徐成义点了下头,便没追问。 可是又问起了另一件事,“今天出门,可听到什么传言?” 还是问了,她今天出门太过巧合,徐成义肯定要问的。 “没有。”她难得镇定,没露出破绽。 徐成义叹息声,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想问问情况。 思虑半响,他瞅着徐若云,试探道:“真的没有?没有也罢,有件事没告诉你们,徐家出事了。” 她的心猛跳,一抽一抽的的痛,是紧张的,“出,出什么事了?” 为何夫人大姐她们都不说,偏偏对她说,徐若云不够聪明,眼下也不得不探究起原因来。 徐成义满面愁容,近来事情多,心情差到极点,眼下因为今日的事,更是心烦。 “你堂姐出事了。” 她动动唇,清澈的眼紧盯着徐成义,听他说起了堂姐的事,脑中开始了猜想。直到徐成义说完,她才停止多想。 从徐成义的口中得知,是郑显超身边的婢女约堂姐去的茶楼,可不知怎的,竟然中毒身亡,堂姐就成了疑犯,现在在牢房关着,由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少卿正是周时清。 18. 018 [] 门口官兵诧异的注视她半刻,随后转头,对一旁的人道:“跟陆大人说一声,猫找到了。” 徐若云观察几人神色,听完他的话看看地上的猫,汤圆没走,扬起圆圆的脑袋对她叫了几声,在她脚步打转,徐若云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她略显尴尬,眼眸来回转,瞧着两人蹲下身抓猫,便往旁边挪了挪。他们被汤圆转移注意力,暂时没空搭理她,同时,猫也没抓到。因为是陆越钦的猫,他们不敢弄伤它,怕陆越钦怪罪,所以两人忙活了好一会,汤圆依旧在门口跑来跑去。 徐若云挠头,她往徐成义消失的方向瞅了眼,虽然没有马车的影子,但她总觉得徐成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她,类似的感觉,她从小就有。 她闭了闭眼,罢了,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瞧瞧吧。 她蹲下身,伸手朝汤圆拍拍,“小猫咪,过来。” 见状,官兵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难道真是来找猫的? 汤圆喵喵叫,跟方才乱跑的暴怒的情形不同,汤圆叫了一声,在她脚边转了转,然后蹭裙边,真的要她抱。 徐若云欣喜的抱在怀里,暗叹汤圆挺有良心,上次抱过它一次就记住自己了,她刚才还担心呢,要是汤圆不认她,那她说谎不就被识破了吗? 现在可好了。 徐若云将猫抱在怀里,朝两人看,那表情好似在说:看,我真是来找猫的。 那两人看了眼徐若云,接着对视,沉默半刻后,道:“猫给我们,多谢姑娘。” 徐若云没动,并不想给他们,娇小的身子微微侧过,抗拒的态度明显。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居平从里边出来,“猫呢?” “在那位姑娘那里。” 居平顺着猫咪的叫声那边看,下一刻,表情微变,瞪着眼睛半晌没说话。 - 陆越钦今日不得闲,下了朝直接来了刑部衙门,谁知汤圆窝在马车上跟来了,进了刑部大门开始乱窜,派人找了好一会没找到。 这会说在门口找到了,居平便去将她抱回来,过了片刻,人是回来了,猫却没回来。 陆越钦掀起眼皮瞅了眼,望着两手空空的居平,道:“汤圆呢?又跑了。” 再跑,他就不要了,关都关不住。 “没跑,在一个人手中。”居平观察他神色,说话小心翼翼,“是一位姑娘。” 陆越钦停笔,揣摩姑娘二字,他这里可从没姑娘来过,至少他在的时候没有,是哪位姑娘?陆越钦想起上次徐若云抱汤圆的模样,安静而美好,猫和人气氛和谐,他再没见过谁和汤圆那般亲近,陆悠然也没有。 他不禁好奇,问:“哪位姑娘?” “是徐姑娘。”徐家的案子还在大理寺审着,此刻徐若云找来,别说陆越钦了,没那么聪明的居平也有了猜想,来的太巧。 果然,一听是徐姑娘,陆越钦就想到了徐若云,那个胆怯的小姑娘,撒谎的样子也美丽。男人眸色微变,问:“她怎么来了?” 居平吞咽下,摇头说不知,顿了顿,又道:“汤圆抓着人不撒手,您看…” 陆越钦静默须臾,下颌一抬,让人进来。 他没换朝服,看起来威严冷肃,远远瞧着就有一股压迫感,十分震慑人。徐若云睨了眼,飞快的敛眸,不敢对视,一来她心虚,二来,实在是害怕他。 此刻在刑部,他注视的眼神又像审犯人,教她如何直视? 徐若云第一次见他穿朝服的样子,威严的同时,其实是好看的,就是不太爱笑,给人难以亲近不好相处的感觉。 她提着裙摆进门,低垂的脑袋挡住半张脸,看不见表情,但从轻颤的双肩能看出,她是紧张的。 “徐姑娘怎的来了?找谁?” 陆越钦起身靠近,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剧烈狂跳,跟打鼓似的,快要跳出嗓子眼,好紧张,紧张的不知所措。 “我,我来。”她支吾一句,抱着猫的手臂收拢,汤圆不舒服的动了下。 “我路过。” 她很快找到借口,目光直视他几息,迅速移开。陆越钦勾唇,看破不说破,反正在他面前说谎,也不是一两次了,他一眼便能看透。 他招招手,示意她把猫还回来,但汤圆貌似不想离开她的怀抱,往她怀里钻,徐若云抬头看,见陆越钦冷着脸,便知他心情不好。 汤圆黏她,陆越钦不高兴了。 “居平。”陆越钦朝外喊了声,居平很快进来,看见猫还在徐若云怀里,瞬间明白陆越钦的意思。 他笑嘻嘻的走到徐若云跟前,说:“给小的吧,别累着您。” 说是给,实则居平是抢回去,汤圆不愿的喵喵叫,奈何居平力气大,硬是扯了过去。猫抱在怀里,居平瞅了两人一眼,安静的退下。 徐若云两手空荡,稍显不适应,无奈,她把手藏在衣袖下,微微收拢。 “猫还了,徐姑娘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