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茧》 1. 第一回 [] 魔界自由来起便代表了一切的黑暗与邪恶,于是,仙道界便代表了所有的光明与正义。 所谓正邪不两立。万年来,魔界为夺天下,一次次挑起战端,仙道界为护卫天下太平不得不与魔界展开一次次殊死较量。 这年,魔尊凛灭一统魔界,集合魔界有史以来最强盛的力量,再次宣战仙道界。 仙道界联合仙门各派,组成联盟--仙道门,以空寂山掌门人渺胤真人为首与凛灭带领的万千魔军展开了持续五十日之久的仙魔大战。 尽管最终仙道门险胜凛灭,却还是被重伤下的凛灭逃脱。整个仙道门也是元气大伤。渺胤真人元神尽损,千守门所有神医三月不眠不休才总算稳住渺胤真人三魂七魄,自此,渺胤真人开始闭关休养,不知何时才能伤愈出关。 这场仙魔大战更是造成生灵涂炭无数,仙道门在修整自家元气的同时还要抚慰芸芸众生,同时还要时刻谨防魔界的反扑,一时间真是分身乏术,焦头烂额。 而魔界的“大挪宫”内,形体恍惚的凛灭正在竭力吸食一位赤衣女子的鲜血。那锋利尖锐的魔齿就这般直直刺进女子皓腕中。 那女子眉目清灵姣美,白皙的面容上嵌了一双幽幽黑瞳,只是,此刻美眸尽显疲倦与漠然,与她那袭如火般妖娆的红衣竟是如此的不谐。就仿若她并非魔界中人一般...... 此刻因了失血过多,女子的唇色早已泛白,尽管她面上并未有多少表情,但从她紧紧握住的另一只手的微微颤抖中不难看出女子竭力隐忍的痛苦,只是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般的折磨,竟是自始至终未吭一声。 待到凛灭终于收起魔齿。女子方起身行礼,垂首退在一旁。 此时凛灭的身形较之方才似乎清晰了一些,略显虚弱却不失威严的声音随即而出:“镇魂草可有消息?” 赤衣女子垂首应话:“回尊主,绛风和炫雨带来的消息依旧只有‘千守门’。尊主伤得不轻,属下怕......” “先下去吧!”凛灭恹恹开口,疲倦得很。 赤衣女子也无多话,应声后便行礼出门。 凛灭厌恶此刻的自己,想到令自己沦落成这般模样的渺胤,不觉胸口怒焰翻滚:“渺胤,待本座恢复修为,定让你灰飞烟灭......” 甫踏出房门,赤衣女子便觉一阵眩晕,幸得旁边有人搀扶。此人是一位紫衣妖艳女子,明眸艳唇,那晶亮眸光自带潋滟...... 她看着赤衣女子苍白的面容,勾魂夺魄的眸子中竟是一片心疼:“凤娘,你可还好?” 被唤做“凤娘”的赤衣女子勉强一笑:“无碍!” 紫衣女子却是凤眉轻凝:“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算吸干你的血,若没有那镇魂草,尊主怕也......末了,还要搭上你的性命......” 凤娘眼神示意紫衣女子噤声:“总会有办法的。” “实在不行,我和炫雨便闯了那千守门......” “绛风,莫要冲动。那千守门机关结界皆是仙道门上乘灵力所缔,岂是说闯便闯得的......” “哼!为了那镇魂草,他们倒是下了血本......可是,凤娘,你的身体又能捱几时?”绛风很是为凤娘担忧。 凤娘双眸了无生气地望着魔界乌漆缥缈的云空,幽幽叹道:“能捱几时算几时吧......” 绛风眸色一紧,刚要说话,却被忽然而至的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凤娘,我算是没辙了,小祖宗又不肯吃饭了......” 说话的是一位容颜娇丽的绿衣女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挫败。 凤娘却是眸色一暖,嘴角瞬时便弯出一抹笑意:“我去看一下,你们在这里都警醒些。” 两位姑娘应声后,凤娘便快步离去。 那绿衣女子看着凤娘远去的背影,却是大松一口气:“还好有凤娘......也真是奇怪,小祖宗平日里一副‘看谁都欠扁’的模样,却为何这般亲近凤娘?我们待他也不见得比凤娘差哪里吧!”说到这儿,绿衣女子一副委屈的模样。 绛风美目轻漾光彩,唇角轻扬:“或许这便是缘份吧......”想着,又记挂起凤娘的身子,不禁黯然:若是这小祖宗能保住凤娘的性命,倒也不枉凤娘对他的好...... 在凤娘踏入“濯幽宫”时,恰与一少年撞个满怀。凤娘赶紧扶稳怀中的少年,一脸关切:“少主可有伤着?” 那少年也就凡间七八岁的年纪,玄衣紫发,一双紫色瞳眸中满是与年纪不相称的阴冷,额间一抹紫色骷髅印更添邪凛。 他并未回答凤娘的话,却是蓦得翻开了凤娘左臂的衣袖,那深深的齿印让人禁不住发怵:“父尊又吸你的血!” 他用了肯定的语气,紫色的眸子中已是怒气纵然。 凤娘见状,忙安慰他:“凤娘谢过少主挂心。不过,凤娘确实无碍。少主要明白,尊主乃万魔至尊,我不过是尊主的药,孰轻孰重,少主自当明了。” 那少年冷哼一声:“他把你捡回来养,不过是为了饲那万年不曾动静的魔茧。你倒替他说情!” 凤娘苦笑:“倒也论不得‘说情’,只是凤娘明白自己的身份罢了。” 那少年却是紫眸轻沉,似誓言般道:“凤娘,自小便只有你真心待我。相信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定不会让你有所闪失,更不会让你去饲了那魔茧。” 凤娘慈爱地抚摸着少年的绒发:“少主的袒护之情,凤娘心领了,只是终有一日,凤娘是要离开少主的,届时望少主莫要悲伤,好生修炼功法,莫要让尊主失望......” 不待凤娘说完,那少年却是一头扎进凤娘怀中,紧紧抱住她,小小的脸儿上方显孩童的依恋:“不许,我不允许你离开我,你不许离开我......” “少主,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少主是男子汉,将来是统领四方的魔尊,不可这般感情用事......” “我不管,凤娘,你知道我并不稀罕那魔尊之位......” “待你长大便会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不喜欢就可以不去做的。”凤娘轻叹一口气,很是无奈。 这少年名为魇杀,因了魔尊凛灭的血统,自小便魔气纵横,小小年纪便心思异于常人,从不屑与他人言语。就算是凛灭,他也不过敷衍恭敬,却唯独与凤娘亲近。 或许是因为凤娘的本元只是一朵于人无害的凤尾花吧。尽管这株凤尾花是凛灭费尽心思自南山之南的蛮荒之地采来,自幼苞时便被饲以各种奇珍魔草药材,并辅以魔尊五百年的修为。不过三十年光景已是修成人形,且周身灵力纯净,魔气甚少。 如魇杀所言,凛灭饲着凤尾花本是为了唤醒那上古魔茧。 传说这上古魔茧拥有重开混沌之魔力,若能使这魔茧为自己所用,那六界八荒必将为魔界所有,又何惧那仙道门。 这魔茧性阴,需用本元极阴非魔,且能净化浊气,赋有修复灵力之物的鲜血祭祀方可唤醒。 上万年来,几任魔尊都穷极各种方法,妄图唤醒魔茧,均未有果。 凛灭却寻得这本性纯阴又千年方可开一次花的凤尾花。 凤尾花天性吸灵,所有的魔力和魔药在她身上均可发挥到极致,且经过她自身灵力的净化,她的血便成为救死扶伤的灵药。 这些年,凛灭只要受伤,吸了她的血,总是在极短时间便会复原。凤娘便毫无悬念的成为凛灭的药。 凛灭离了谁都可,却独独不能离了她。若不是查得凤娘破了处子之身,灵力的净化功能将会衰退,他早已立凤娘为魔后。却也因此更是看紧了她,明令禁止凤娘婚嫁...... 但凤娘本元非魔,凛灭并不能完全控制于她。于是,凛灭在凤娘身上下了毒--影月之痕。每逢初一,月亏得最狠之时,凤娘若得不到凛灭的解药,便会周身血脉逆转,不得动弹,全身肌肤会如月牙般一寸寸溃烂而死。形容之痛苦可怖令人不寒而栗。六界之内,除却凛灭,只有一种药可以救她,但那种药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看着怀中少主的依恋,凤娘自是心疼,这孩子从小便没了娘亲,也是可怜之人:“好,好,凤娘答应少主,除非尊主有令,否则,凤娘绝不离开少主,可好?” “好,那我们击掌鸣誓!”话讫,魇杀已抬起了小手,一脸的郑重。 凤娘莞尔,两人击掌而笑。 这时,门外有人来报:“禀少主、凤护法,尊主有请护法玄渊殿议事。” 凤娘心下一凛,应声后向少主请辞。 魇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脸一片紧张,小手紧紧拽住凤娘衣角不放。 凤娘轻抚魇杀绒发,柔声哄道:“少主先用些饭菜,凤娘去去就回。” 虽然不想放手,但他并不想凤娘为难:“你可不许骗我!” 凤娘含笑:“不会。” 魇杀这才松开了手。 来到玄渊殿门前,绛风和那绿衣女子已在等候。 三人一同进门。 行礼后,形体恍惚的凛灭深深看一眼凤娘,继而开口:“绛风、炫雨,你二人护凤娘进千守门,十日之内必须带回镇魂草。 2. 第二回 [] 凤娘轻吁一口气,看着门内的结界说:“绛风,你幻一道风试试这处结界的灵力。” 绛风应声,轻念咒语,长袖一挥,一道煦风轻卷落叶甩向门内,却见门口突现一道银色屏障,不见如何发力却是将那道风尽数返给绛风,闪得绛风一阵趔趄。那落叶却是平平稳稳落进门内,随风翻滚飘远。 绛风眉头轻紧:“这道结界不止能反噬灵法,还能识别魔性,不好对付。” 凤娘却看着落进门内的树叶若有所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千守门既是整个仙道门的医库,那岂非各样的药草皆有...... 想到此处,凤娘轻念咒语,摇身变回本元--一株火红的凤尾花。 绛风和炫雨有些懵然。却听凤娘传话:“绛风,压住魔气,借助今夜的风,将我吹进门内。” 炫雨还未反应过来,绛风却是听出了凤娘的主意。遂应声长袖轻挥,却是只用了普通的功法,伴着清清朗朗的夜风,将凤娘吹到了结界之上,屏息而看,凤娘却是真的被吹了进去。且一路轻身御风,凭着她对药草敏锐的嗅觉寻镇魂草而去。 炫雨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这也可以......” 绛风轻松一口气:“凤娘本元便是一株世间罕见的凤尾花,本性非魔,即便身上沾染了些许的魔气,千守门又岂会拒绝这般珍贵的药草进入。” “哦,原来尊主说得只有凤娘进得千守门是这般意思呢!”炫雨恍然大悟。 绛风看着空廖的庭院,眸中却是一片忧色:“但愿凤娘此行一切顺遂吧,,,,,,,” 炫雨宽慰绛风:“放心了,凤娘自小不知食了多少珍奇药草,以她对药草的熟识,只要结界不是过强,定能寻得镇魂草,全身而退。” 绛风眸光轻黯:“但愿吧......” 凤娘轻身御风一路跌跌撞撞,总算寻到一处药草味最甚之处,却见门匾上馏有“千草阁”三字。 房内并未掌灯,细听好一会儿,未听得异动,凤娘才自门缝处挤了进去。 进门后,却是未察觉结界的所在。屋内四壁皆是药草架子,一屉屉药草匣子上均未附药名。屋子正中摆有一八脚金身炼丹炉,只是此时炉火未燃。这般看来,一时当不会有人来......这般想着,凤娘便恢复了人身。 凭着她对药草的敏感迅速将所有药草匣子都嗅了一遍,并未发现镇魂草的所在。 凤娘不禁犯疑:莫非不在此处......或是藏了机关...... 这般想着,她又仔细查验了这间屋子,先是仔细查了炼丹炉,未发现机括。可是此处除了这炼丹炉便只有这些药草架子。 架子上的屉子太多,一一检查怕是到天亮也不可能查完。看来只有动用灵力了。 凤娘玉唇轻咬:但愿不要惊动结界......想着,已施展功法,双手交叠,口中轻念咒语,双眸忽闪间,所有的药屉瞬时皆开。其中有五个药屉是空的。凤娘便一一查验,果然在高处一个空屉的内壁上发现一旋钮。 凤娘怕此间有诈,不敢伸手去旋,却是捻一咒语,双目一亮,那旋钮便转了起来。但听一声轻响,北面药草架子竟是向东移了两尺的距离。墙壁上露出一暗格:暗格里摆放着一白陶花盆,盆里栽了一株一尺高的植物。 却见这株植物绿叶澄亮,似贝壳状,每片叶子上都托了一滴黄豆大小的露珠般晶莹剔透的珠子,那样子似乎风一吹,珠子便会滚落一般...... “美人泪......”看到这物什,凤娘又惊又喜:这里居然有美人泪......想着,凤娘已伸手去拿那花盆。手刚触到盆身,那绿叶上的晶亮珠子却突然纷纷滚落到了盆中泥土上。瞬时汇成一颗鸽蛋大的透亮珠子,汩汩而动。 未及凤娘反应,那珠子倏然窜起,立时变成一张血盆尖齿大口,扑面便向凤娘噬去。 凤娘心下大凛,疾疾挥出幻剑相挡,那张大嘴却是穿剑而过,速度之快令凤娘只剩疾闪退避,眼看那张大嘴便要咬上凤娘,却是蓦然横过一阵疾风,瞬时竟将那大嘴吹碎了,待凤娘回神定睛看去,那美人泪仍是绿叶豆珠盈盈立在白陶花盆中,一时竟恍若噩梦一般。 凤娘轻拭额上冷汗,深深吁一口气,却蓦然回首,只见一白衣乌发男子静静站在她身后,但见那男子眉目儒雅,韵华英俊的面上带了淡淡的温和的笑,那笑意竟让凤娘感到了突然的心安,一时竟忘了这是在千守门...... 直到男子开口,声音如沐春风:“姑娘是何人?” 凤娘眼帘一颤,飞身便要逃,却被那男子挥袖间挡住去路。凤娘怎甘示弱,两人便在屋内过起了招。凤娘急于脱身,招招狠戾,那男子却只是挪移闪避,只在不得已时才出手相抵。 转瞬间数十招已过。那白衣男子见凤娘丝毫未有收手之意,却是招招欲置他于死地,微喟间一个飞掌直击向凤娘,那掌势太过迅疾,凤娘美目轻凛,却是疾退向门口,转身开门欲逃。 那男子俊眉轻扬,长袖一挥,大门顷刻而闭。而人却在这时掠到凤娘身边,凤娘下意识出手相抵,白衣男子一个回旋,抓住了她的手腕:“姑娘莫怕,在下无意伤害姑娘。” 凤娘冷然:“放手!” 白衣男子一窘,立即放手:“抱歉......”话未说完,凤娘已转身开门,却愣是打不开,遂转身,怒目而瞪:“虚伪!” 白衣男子一愕,转而轻笑:“姑娘误会了,非是在下难为姑娘,只是姑娘进到此间,又动用了灵力,遂触动了此间结界。此刻若是贸然离去,以姑娘的修为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凤娘内中一凛,看向那男子的眼神分明带了十分的怀疑:什么结界,我根本未察觉这里有任何的结界...... 那男子知道凤娘不信,便后退五步:“姑娘若是不信,可自行查看这千草阁四围。” 凤娘秋波流转间已捻动咒语:果然,此刻千草阁已被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笼罩,显然这结界灵力甚强...... 知他所言非虚后,凤娘眉目间少了几分冷厉,看这男子功法,正宗仙道门中人,此时又能够在这里出现,定是千守门中人无疑。 既是千守门中人,又为何会救我?想着已抬眼看向那白衣男子:“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白衣男子温和而笑:“在下千守门--莫亦楼。姑娘怎样称呼,为何深夜出现在千草阁?” 原来他竟是千守门门主夜修真人的嫡传弟子--莫亦楼。六界盛传,莫亦楼医赋过人,又得到夜修真人真传,医术早已达到臻仙境界,也是内定的下一任千守门门主。却不曾想原来他的功法修为也是这般厉害...... 自知不是莫亦楼敌手,又看他并无伤她之意。凤娘语气便软了些:“我没有拿这里任何东西,可否放我离开?” 对于凤娘避重就轻的回答,莫亦楼有些无奈:“姑娘可是寻美人泪而来?” 凤娘一怔,此刻竟有些庆幸未寻得镇魂草:“你猜?”话讫,俏然一笑。她本就生得琼姿貌美,再这般一笑,瞬时有种满园花开的惊艳。 莫亦楼一时竟有些恍神,还好及时收了心思,却仍有些羞惭:“在下方才无意间探了姑娘脉象。我想,姑娘应是需要这美人泪的。” 凤娘一惊:不过是须臾之间的接触,他竟能探到我身上的毒,且还知道了是何种毒,果然医术了得......想着,凤娘唇角轻扬:“那莫神医可是愿意将那美人泪相赠?” 莫亦楼微笑:“姑娘既是识得美人泪,当知美人泪需得有缘人方可采之。先前情形可见,姑娘并非有缘之人。” 凤娘也笑:“你愿意赠便赠我,其他便不劳莫神医费心了。” 莫亦楼刚要说话,却是耳根一动,听得外面有动静,遂一个抄手将凤娘拉到自己身后。凤娘一惊,刚要反抗,却是嗅到莫亦楼身上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儿...... 这时,听得外面有人在问:“可是莫师兄在里面?” 莫亦楼上前开了门。只见门外站了五六个身穿白衣的少年。见了莫亦楼,皆恭敬行礼。 莫亦楼语气平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千草阁开了结界,我们例行巡查。”为首的男子彬彬而言。 莫亦楼颔首:“我也正是为此而来,却是未见他物,倒是美人泪开了血口,怕是那物什已被蚕食。”说到此处,莫亦楼不觉叹息:“我还是觉得,这美人泪该送走的好!” 为首男子知莫亦楼心怀慈善,不忍死伤,忙安慰道:“师兄宽心,我等近日一直在寻觅有缘之人,希望早日送这美人泪离去。” 莫亦楼俊眉轻舒:“师弟们费心了,此处已无事,都歇了吧。” “是!师兄也早些歇息!”话讫,一行人便作辞离去。 莫亦楼关了门,回首却见凤娘目光如电般紧盯着他,正疑惑不知自己哪里又开罪了这位姑娘,却听凤娘冷声问:“你为何要救我?” 这是第二次听到她这般问自己。 莫亦楼温和而笑:“你尚未犯错,又是一位病人,或许你来此便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作为一名医者,我又岂能再难为于你。” 凤娘对他这一番说辞感觉好笑:“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不论你是什么人,首先你是一位病人......” “我是魔界中人。”凤娘冷然打断莫亦楼的话,眸光灼灼盯向面前这位冠绝仙道门的神医。 莫亦楼确实很是吃惊:从她的功法不难看出有些魔性,可她本元非魔,又岂会是魔界中人? 3. 第三回 [] 第三回 不过一刻钟时间,凤娘便寻到了莫亦楼的寝房。 他的房间与其他千守门弟子无异,只是房间内隐隐透出淡淡的传说中镇魂草的味道...... 的确,那人已将味道隐藏的够好,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可是,凤娘她并不是一般人...... 想着,凤娘已毫不犹豫地自门缝中挤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隐约可见物什简单,不过一床一圆几外加三个圆木凳。 此刻床榻上的人正在熟睡中,睡姿是极雅端的平躺,可见平日里对自己要求甚是严格。 眉目舒展,薄唇轻合,他倒是睡得舒服......凤娘想到他身上藏着的东西,觉得这人也真的是心大。 想着,已恢复人身的凤娘已一步步逼近莫亦楼,可手还没碰到那人身体,本来熟睡中的人却蓦地睁开了他那双黑曜般含笑的眼睛:“你来了!”声音平稳清晰,哪有半分刚刚睡醒的迷糊。 凤娘自知不是这人对手,转身欲逃。 莫亦楼翻身而起,抄手已拉住仓惶的佳人:“既是来了,什么都没拿到,便要走了吗?” 凤娘眉梢眼底的慌乱瞬时被一片清冷取代:“放手!” 莫亦楼立即松手,凤娘却一个回身,幻剑瞬时指到莫亦楼颈上,眸光甚是冷冽:“交出镇魂草,我可以不杀你!” 莫亦楼面上既无惧色也无怒意,却是唇角轻扬:“抱歉,镇魂草我不能给你。” “那便无话可说了!”话讫,幻剑已下。 莫亦楼却已轻身闪过,并未还招,却是看准时机,一个闪掠,将凤娘定在了那里:“姑娘且听在下一言。” 凤娘气极,语出成冰:“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莫亦楼也不恼:“凛灭此生杀戮太重,救他,只会使更多无辜之人亡命。所以,凛灭不能救。” 凤娘自是明白莫亦楼所言不假。只是,于他,一句江湖道义便无懈可击;而于她,却是三个人的性命:“我此行只为镇魂草,其他与我无关,只要我活着,镇魂草就必须拿到。” 凤娘紧紧盯着莫亦楼,一字字道。 看着这般倔强的凤娘,莫亦楼亦是明白她的立场,只是莫名心疼:说到底,各为其主罢了...... “我虽不能给你镇魂草,但可以送你美人泪。” 闻言,凤娘明眸一颤,有些吃惊地看着莫亦楼,目中尽是不可置信...... 莫亦楼依旧温和地笑,只是这笑容刺得凤娘甚是不安,于是转眸,冷然:“你明知我并非美人泪认定之人,送我又有何用!” “有我在,你可安心。我自有办法使美人泪为你所用。” 莫亦楼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莫名使凤娘相信,相信他可以救她,至于为什么这般相信,她甚至都未及细想:“为什么救我?你们千守门不是素来不救魔界中人?” “千守门不救魔界中人,是因为他们杀戮太多,而你,我从你身上并未看到人命。凛灭之所以给你下毒,我想多半是因你本元非魔,他掌控不了你,所以......” 莫亦楼深深看了一眼凤娘,抬手解了灵禁,眸中尽是期待:“答应我,待我为你解毒后,离开凛灭,寻一处适合你本元修行的地方好好生活......” 这人是除绛风和炫雨外,第一个希望她离开魔界的外人。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我这般好?难道...... 凤娘内中一动,美眸顿泛光华:“莫亦楼,你可是喜欢我?” 此言一出,将莫亦楼震了个目瞪口呆,面红耳赤:他从未想过,会有女子这般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这话似是将他内心深处那朦朦胧胧的连自己都尚未抓住的感觉落实了...... 我这般帮她,这般希望她离开魔界,就算不是喜欢,却也的确是对她生了好感的......这般想着,莫亦楼脸颊甚至耳根都已发烫,半晌,却是没说一句话。 “你喜欢我什么?”凤娘看着莫亦楼这羞赧的模样,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啊......我......”难得的,冠绝仙道门的神医竟被一个魔女问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到他这般手足无措,凤娘打心里想笑:看上去如此沉稳的人竟也有这般可爱的时候......想着,眉梢眼底已尽是笑意,可转瞬想到镇魂草,那明媚的笑容瞬时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悲凉:“算了,你既是不能给我镇魂草,那便没有必要为我解毒。”话讫,人便要走。 莫亦楼一阵心慌,抄手再次拉住了她:“先解了毒再说吧。” 凤娘眼神一黯:“早晚都得死,解不解毒的,又有什么关系!” “船到桥头自然直,很多事情,不必过早下结论!” “你可是有办法?”莫亦楼的话无疑给了凤娘希望。 莫亦楼一怔,看着面前对他满是期望的凤娘,脑中闪过好些念头,最终温和而笑:“若是姑娘信得过在下,可否先让在下助你解毒?” 看着莫亦楼这暖暖的笑意,凤娘竟莫名心安,明眸深望面前这位仙气萦绕的神医,轻轻颔首:“好,多谢!” 莫亦楼轻吁一口气,唇角的笑意更浓:“那我们即刻开始吧。” “什么?现在吗?在这里?”凤娘一脸吃惊。 莫亦楼轻笑:“有些事情,宜早不宜晚,而且放眼整个千守门,怕是没有什么地方比我这里更安全。” 凤娘秋波忽闪:“莫亦楼,你早料到我会来找你?” “不早,在我意识到你已知晓镇魂草在我身上时才想到的。”莫亦楼挥袖间手上已多了那盆贝叶豆珠的美人泪。 那美人泪在莫亦楼手上倒是安分得很:难怪他说能帮我,原来他竟是美人泪认定之人...... 凤娘正自寻思着,却听莫亦楼问她:“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凤娘。” 凤凰于飞,倾城娇娘......果真是人如其名得很!莫亦楼难掩眸中赞美:“凤姑娘,那我们开始吧!” 话讫,两人便正襟对坐。 “凤姑娘,稍后你会陷入一个时辰光景的沉睡中,本门功法,不宜外传,望见谅!” 凤娘对此无异议,应声:“好!” 便见莫亦楼左手自眸上轻合,口中捻一口诀,冲凤娘虚空一指,凤娘便只觉困乏异常,不消盏茶功夫,人已睡了过去。 在确认凤娘陷入沉睡中后,莫亦楼轻吁一口气,却又深深看了一眼美眸轻合的佳人,唇角浮过一抹温柔笑意:“希望真的能够帮到你......” 想着,便见他冲美人泪轻念咒语,眸中精光忽闪,美人泪贝叶无风自动,却在转瞬间变成血盆大口,一口咬上莫亦楼的脖颈,莫亦楼俊眉轻紧,人却是纹丝不动,任凭鲜血汩汩被美人泪吸去,直至那血盆大口渐渐缩小至鸽蛋大小,才骤然撤离。待莫亦楼定睛看时,那美人泪又变回贝叶豆珠般大小盈盈而立,只是此刻的美人泪从花枝到贝叶到那晶莹‘泪珠’皆变为血色,那血色的贝叶莹莹鲜亮,那血色的“泪珠”饱满圆润...... 而此刻的莫亦楼却是面色、唇色皆惨白,一双曜石般晶亮的眸子也有些黯淡,脑中一片眩晕,手甚至都禁不住在发抖...... 他望望还在沉睡中的凤娘,温柔而笑,转眸抬手捻一咒语,冲美人泪虚空而指,便见美人泪花叶无风而动,那血珠随之在咒语的驱动下盈盈而升,在莫亦楼的指引下一个个飞落到凤娘口中,转瞬即逝。 凤娘周身竟在此时生出朦朦红光。莫亦楼顾不得眩晕难受,即刻渡真气给凤娘,以助她吸收美人泪的血珠药效,直到凤娘蛾眉忽紧,一口黑血夺口而出...... 莫亦楼这才缓缓收功,轻拭额上汗珠,深深呼出一口气,虽面有倦怠,但眉梢眼底尽是欣慰笑意。 再看那美人泪,却是枝叶枯败,早已没有了生机。 她很快便会醒来......我得离开这里,免得她......想着,已勉力起身,却因失血过多,灵气受损,终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口中还有丝丝血腥之气。转眸看去,便发现了窗边背对他婷婷而立的红衣凤娘。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背影让人生怜...... 凤娘听得动静,转身,一双泉水般清澈的眸子中竟是令莫亦楼心疼的悲伤和惶乱...... “莫亦楼,你为何要这样做......” “啊?”莫亦楼被她问得有些懵然。 “为何要渡你的血引美人泪?” “这不是要救你吗!”莫亦楼故作轻松。 “敢情你说的救我便是一命换一命?!”凤娘突然发怒。 “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我现在不是活着吗!”莫亦楼软言安慰。 “活着?若不是我醒来得早,你早死了!”凤娘更是生气。 莫亦楼这才明白为何口中有些许血腥气:原来竟是饮了她的血...... “如此,在下该谢姑娘救命之恩才是!”莫亦楼微笑。 凤娘被他这番说辞怼的生气也不是,不生气更不是。一时竟涨得双颊红彤彤一片,干脆别过头,不理他。 “不要生气,现在你已不受凛灭威胁,美人泪解的毒,只要凛灭不发难,一时也不易察觉,你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该高兴才是!” 凤娘看着面前这位温文尔雅,笑意暖暖的男子,心竟不由得揪痛:说什么‘本门功法,不宜外传’,不过是怕自己知晓他的用意会拒绝他,他一个素昧平生的外人竟对我这般的好...... 想着,人已一步步靠近,直到她那绝美的容颜与莫亦楼略显慌乱的清眸近在咫尺,莫亦楼双颊直到耳根都已发烫,心跳得如擂鼓一般,他甚至不敢直视此刻的凤娘,声音都有些颤意:“凤姑娘,你......” 凤娘却是极为认真地在看着面前的男子:他不止英俊,不止医术冠绝仙道门,他还对她好,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对她好...... “我知道你喜欢我,只是不曾想,你竟是这般喜欢我,为了我,竟是连死都不怕......” “啊......”莫亦楼被这般直白的言语道得更是懵然,他救人时似乎并未想这么多......抬眸,却撞上凤娘无比郑重的眼神:“凤姑娘,我......” “不必多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倘若此次我能活着离开魔界,我便嫁与你!” “啊!”莫亦楼被凤娘的话击得一阵心虚和惶乱:他并没有凤娘说得那般痴情,他是一个医者,又对 4. 第四回 [] 今夜月色朦胧,树叶迎着轻风沙沙作响,似在低语着什么秘密...... 凤娘隐了身形,冲绛风和炫雨房中各吹了雪雾,只是不想,自己眸中也添了水雾:绛风、炫雨,保重...... 轻拭泪痕,转身,却是被眼前人吓了一跳:“莫亦楼,你怎会在此?” 莫亦楼仍是招牌式的暖暖的笑:“怎么,许你嫁祸千守门,不许我来查个究竟?”一语毫无情面地道破凤娘所有心思。 凤娘难免惭愧:“抱歉,我只是想救绛风和炫雨......” “‘雪雾’,并非寻常灵药,若非必要,即便是千守门中人也不会轻易使用。凛灭自是信你一番说辞。绛风、炫雨两位姑娘亦或无性命无忧。之后呢?没拿到镇魂草,你该如何?”莫亦楼语气平静,眸中却是一片隐忍。 凤娘苦笑:“我该如何?或是尊主殁,我能侥幸苟活,或是......” “或是生不如死!”莫亦楼替她说完。 凤娘蝶翼轻颤,继而再次苦笑:“生不如死,也好过她二人丢了性命......” 话未说完,她已被一记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量拉住手腕。 凤娘一怔,一抹羞红顿染双颊:她该放开的,现下的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可又一时贪恋这手心的温暖...... “凤娘,你说要嫁给我,可还做数?”虽是问话,可语气里分明带了不容拒绝的肯定。 凤娘一愣,抬眸,正撞上莫亦楼眉梢眼底的心疼。她便笑了,笑得比春天的阳光还要明媚:“我们说过的,等我活着回来,我便嫁与你......” “既是如此,我便同你一起去见凛灭。” 凤娘秋眸一凛:“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以为魔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尊主是什么人......” “正因为我知道魔界是什么地方,我也清楚凛灭是什么人,才定要与你同去。”莫亦楼眼底一片沉毅。 凤娘却是笑了,带了几分嘲讽地笑了:“那敢情莫神医是要为了我甘愿交出镇魂草了!” 莫亦楼自是知道凤娘生气了,他明确表示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镇魂草交给凛灭。 “凤娘,我只是想跟你一起承担......” “那你是取出了镇魂草?”凤娘目光咄咄。 莫亦楼一怔,转而淡然轻笑:“我忘了告诉你,镇魂草是师父他老人家用秘术封入我体内的,若要取出,需在我意识清醒且自愿的情形下由师父解禁,强行取草,只会使得镇魂草在我体内自焚。” 镇魂草若在莫亦楼体内自焚,那显然莫亦楼怕也性命堪忧...... 听到这些,凤娘自是惊讶的,却也在意料之中,千守门既是晓得镇魂草对凛灭的重要性,又怎会不采取最保全的措施......只是为了一株镇魂草便如此淡漠一个人的生命,这些自诩正道的仙门也不过如此。但此时此刻,凤娘也懒得跟莫亦楼争辩这些。 “既是如此,你去又有何意义,难不成莫大神医千里迢迢专程跑到魔界为我呐喊助威?”凤娘眸光凛冽,说出的话自是难听。 莫亦楼也不生气,唇角轻扬,眸中柔情尽现:“凤娘,你孤身前往,自是想要保住我和这两位姑娘的性命,可说到底,你这样做,只是希望我不做难。凤娘,我说过,定会护你周全。此事,终究还是你我二人之事,不该牵连无辜。” 听着这句“定会护你周全”,凤娘心底纵生涟漪,眼角竟有些湿润:莫亦楼,不枉我对你这番心意...... 可是想到镇魂草在他身上,凤娘便害怕得不知所措,她太明白凛灭的手段,莫亦楼去了只怕会受尽难以想象的折磨...... 莫亦楼见凤娘一直不应声,自是明白她的顾虑,于是微笑着拉了凤娘的手:“放心,照凛灭目下的状况,怕也奈何不了我,况且还有你在......” 这毫不掩饰的信任倒是让凤娘心头一暖:是呀!凛灭现在连实体都难以凝聚......何况还有绛风和炫雨帮忙...... “莫再犹豫,这是现下最稳妥的办法。”莫亦楼态度非常坚决。 凤娘看着面前这位温文尔雅的男子,突然有些懊悔与他的相识:如果没有遇到她,他还是冠绝仙道门的神医,谦彬有礼,前途无量......可如今,他却因为她前途叵测,性命堪忧...... “莫亦楼......”凤娘双目坚毅地看着他,一字字说:“若有不测,我定与你生死一处!” “好!”莫亦楼轻轻拉住美丽的姑娘,微笑应声。凤娘也不矫情,反手与之紧紧相握,就似将自己的心倾力交出一般的生死与共。 目下这种情况,已是完全没有必要让绛风和炫雨中毒,莫亦楼便解了二人的毒。 两位姑娘蓦然自幻境中脱身,自是一番惊吓,不约而同披衣出门,一探究竟。却是看到了月光下盈盈而立的凤娘和与她并肩而站的一袭白衣,面含微笑的俊逸男子。 这男子只肖一看,便知是仙道门的人,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方才的幻境是他所为?绛风看向莫亦楼的眼神一片敌意。 炫雨却是指了莫亦楼,直接问凤娘:“凤娘,他是何人?” 不待凤娘答话,莫亦楼却抢了先:“在下千守门--莫亦楼。” “千守门的人?果然是你布的幻境?”绛风语气凛冽,手中已捏了灵诀,随时应战。 凤娘忙解释:“绛风,炫雨,你们中的幻境是我布的,却是他帮你们解的。” 凤娘的话把绛风和炫雨绕迷糊了:“凤娘,你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凤娘便把如何认识莫亦楼及镇魂草在莫亦楼身上以及今夜之事简单告诉了两位姑娘。却是隐瞒了自己身上魔毒已清一事。倒不是凤娘不信任两位姑娘,反倒是因为太信任她二人,才不敢告诉她们。 若是她二人知道了凤娘魔毒已解,定是竭力阻止凤娘回魔界的,她断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害了两位好姐妹。 听完凤娘的话,炫雨樱唇一翘,佯怒:“好啊!凤娘,你居然为了这个男人骗我俩,真真是见色忘义得很啊......” “炫雨!”绛风瞪了炫雨一眼,炫雨却是冲她吐了吐舌头,笑呵呵地拉了一脸愧疚的凤娘:“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闹你呢,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经闹了......呵呵呵......” 凤娘还是内疚得很:“对不起,我......” “凤娘,对我们,你勿需道歉,你的心意我们明白!”绛风打断凤娘的话,却是眸含深意地看一眼莫亦楼,沉色道:“莫神医,我们很感激你能为我们去魔界,以你的医术当不难看出凤娘身中魔毒,此毒,若尊主遭到不测,凤娘也会性命不保,你可明白?” 绛风的话分明在警告莫亦楼不要动杀凛灭的心思。 莫亦楼含笑看了一眼凤娘,转而向绛风拱手:“多谢姑娘提醒,姑娘放心,此间厉害,在下自是明了,绝不会妄动而伤到凤娘。” 绛风明显松了一口气:“你明白便好。” 于是,三人开始商量如何在见到凛灭后保住大家的性命。其间说到该如何告之凛灭凤娘与莫亦楼的相识。 莫亦楼道:“如实相告便可。”只是这份“实”到底有多“实”,便得做详细计划了。 甫一入魔界,莫亦楼便感觉有些不适。果然仙道门的人在这里灵力受阻。 看到莫亦楼脸色有些差,凤娘不免担心:“亦楼,你还好吗?” 莫亦楼微笑:“放心,我无碍。” 行近玄渊殿,凤娘对他们三人说:“你们在此等我,我先进去。” 他们自是明白凤娘为何先进去,凛灭目下只有吸食了凤娘的血才能维持实体...... 莫亦楼面色更是难看:“我陪你去......” “不必,我自有分寸!”凤娘拒绝。 若此时带莫亦楼进玄渊殿,以凛灭的警觉,即便得不到镇魂草,莫亦楼也必死无疑! 莫亦楼还要坚持,却被一声低沉的童声“凤娘”截住。 循声回首,但见一身玄衣,一脸冷冽的魇杀在几个魔卫的陪同下走向凤娘。 绛风和炫雨赶紧行礼。 莫亦楼看着小小年纪的魇杀,竟莫名遍体生寒:这孩子好重的魔气...... 凤娘却是欢喜地快步迎过去,行礼后半蹲:“少主!” 魇杀依旧冷冽的面上终是多了一丝柔和:“凤娘,你回来了!” 凤娘含笑:“是!我回来了!少主,这几日一切可好?” “还好!”转眸看到白衣的陌生男子,脸色瞬时阴沉:“他是谁?” 凤娘自是知道魇杀所指:“千守门--莫亦楼!” “哦?仙道门的人......”说话间,魇杀又瞧了几眼莫亦楼,嘴角轻扬:“原来是镇魂草!” 只肖这么几眼,便看出镇魂草在莫亦楼身上,魇杀的魔功又是精进不少啊...... 凤娘竟是头一次因为魇杀魔功的精进而心头生寒:如此,莫亦楼的生命又多了一人威胁...... “你可是要去见父尊?”魇杀的话拉回凤娘的心思。 凤娘勉强一笑:“是!” “我陪你去!”魇杀语意坚决。 凤娘慈爱地轻抚魇杀发顶:“少主的心意凤娘明白,少主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 “可是父尊......” “少主,尊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惹他生气,我可是真的担待不起!” 魇杀怎能不明白凤娘的言外之意:自己若是太过心疼凤娘,必会使得凛灭恼火,如此,最后倒霉的还是凤娘。 魇杀只有掩下眸底担忧:“那你一切小心!” 凤娘莞尔:“少主放心。” 话讫,人已起身,向魇杀行礼后,又匆匆看一眼莫亦楼,眸中担忧显而易见,却是不待莫亦楼回应,人已推开了玄渊殿的大门。 人进门闭,只余等待的人焦心。 魇杀再次打量莫亦楼,眸光冷冽如寒风中的刀刃。莫亦楼却回以他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魇杀一怔,却是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绛风眉头紧锁:“莫看我们少主年少,你未必是他敌手!” “我的确不是他的敌手!” 绛风抬眸,看到的却是莫亦楼泰然自若的笑容,与他说出的话形成绝然的反差。 “你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死?” “既来之,则安之。多想无益。”莫亦楼依旧微笑。 “你倒是想得开!”炫雨有些看不懂这位仙道门的神医。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玄渊殿的大门倏然而开。里面传出凤娘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尊主有请千守门--莫亦楼,莫神医!” 绛风和炫雨内中一颤:竟是只准他一人进...... 想着,两人已各退一边,做个请礼:“莫神医,请!” 莫亦楼含笑应声,走进殿门,依旧人进门闭。 炫雨很是担心凤娘与莫亦楼的安危,刚想说话,却被绛风止住了。绛风以眼神示意:随机应变! 炫雨点头,却仍是一脸担忧。 玄渊殿内黑幽一片,却是空旷得很,只有正上位一张大得夸张的玄蛟宝座。一袭黑甲的凛灭正慵懒地侧倚在宝座上,鹰目灼灼盯向莫亦楼,他的旁边垂首而立一袭红衣的凤娘,虽是垂首,但从她那苍白的近乎透明的面颊和唇上,任谁都看得出此刻的凤娘失血严重。 莫亦楼眸中闪过一抹心疼,却是狠狠攥拳,咬紧牙关才忍住心头的怒火,轻吁一口气,抬眸,冷然看向宝座上狠戾的凛灭:他这般以实体出现,到底 5. 第五回 [] 凤娘回首看去,却看到一位银发白须道人,眉目淡然地看向座上的凛灭。 凛灭看到来者,愤怒多于惊讶,双拳紧握,眸中戾气尽现:“夜修......看来仙道门果真没人了,竟一而再的派出千年来不添杀孽的千守门仙医......”语气中不乏讥讽。 夜修真人微笑:“你已时日无几,勿须贫道动手。”话讫,人已走向莫亦楼,轻甩拂尘间,莫亦楼已能行动。他此刻真是又羞又愧,无颜面对恩师:“师尊,我......” “走吧!”幽幽两个字,夜修只是看了凤娘一眼,便抬步走向殿门。 “站住!”凛灭大怒,“夜修,你以为本尊这大挪宫是你想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地方吗!”话音甫落,人已凌空而起,玄光挟带漫漫杀气直直逼向夜修真人,夜修真人浓眉轻紧,身形一闪,护住莫亦楼和凤娘,拂尘疾出,雪光乍泄,两人登时陷入火拼之中。 凛灭鹰目豹瞪,手中杀气凛冽,灵气竟也充沛得很,这倒是出乎夜修真人的意料。将死之人竟还有这般灵气,难怪渺胤他们联手竟也让他逃了...... 心念所及,夜修真人瞬时加了力道,口中喃喃,拂尘挥甩间,灵气纵深。 忽然,夜修灵眸倏张,道声:“破!”一道雪光挟了十足的灵力疾冲向凛灭。凛灭一惊,疾挥灵衣罩身,却还是堪堪后退十步,却在这时,魇杀忽至,挡在凛灭身前,双手结法,紫眸含凛,口中捻一咒语,道声:“噬!”又是无数骷髅齐发,竟是张开血口眨眼间便吞食了那道雪光,更以破竹之势袭向夜修,夜修大凛,身形疾转,拂尘力扫,灵力相挡,伴着一阵万魔狂啸之声,那些骷髅与雪光冲力相抗,顿时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震得玄渊殿一阵颤晃,垣瓦裂坠。 魇杀转身护住凛灭,待声响过后,却是没了夜修三人的踪影。 凛灭登时怒急攻心,大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再也维系不住,瘫倒在地,身形瞬时虚晃...... 看到父亲这副模样,一向冷然的魇杀竟也有了心慌:“父尊,父尊......” 这时,绛风和炫雨也带了大队的魔军闻声而至,却不想看到的竟是这般场景。 绛风和炫雨惊惶跪地:“属下来迟,请尊主责罚!” 凛灭此时已顾不得她们,他自知大限将至,遂拼力稳住身形,提气逼出自己魔丹,挥手间已使魇杀吞下。 魇杀只觉腹中一阵狂热,双目瞬时血红,额间骷髅印仿若刚吸食了人血的魔头,更是血紫狰狞,漫天魔气自魇杀周身散出,那热量仿若将他置于烈火之上不断炙烤,简直生不如死。 魇杀指甲早已抠陷掌内,鲜血汩汩而出,双唇也早已被他咬得鲜血淋淋,而他却好像浑然不觉,一声不吭,直至魔气收敛,魔丹归位。 凛灭很是欣慰:以魇杀目下的修为接受他的魔丹,自是反噬极重。若魇杀承受不住,便是人丹消亡,但以魇杀这般的忍耐力,定是抗得住:“好,好,不愧是本尊的儿子,自今日起,你,魇杀,便是这魔界唯一的王,尔等定要竭尽全力辅佐魇杀,壮大魔界,灭仙道门,六界八荒,惟我魔界独尊,哈哈哈哈......” 伴着一阵肆意狂笑声,凛灭身形逐渐消散,直至虚无。 万魔跪地叩拜,拜送一代魔尊离去,迎拜一代魔尊继位。 看着父亲在自己怀中一点一点消散,魇杀并没有太多伤心,他甚至没有落一滴眼泪:天地万物,凡有生命者,终有结束。悲哀并不能留住消散。 比起悲伤,魇杀心中更多的是恨:他不恨自己的父亲死于仙道门之手,权利的争夺,向来成王败寇,这是千古不变的现实。总有一日,他会向六界八荒证明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他恨的是凤娘,那个女人曾经答应过他,只要不是凛灭的命令,她便不会离开他,为此,他甚至在使用万魔朝拜的时候走了神儿,可她还是食言了:她走了,没留给他一句话,甚至没留给他一个眷恋的眼神,她骗了他,她抛弃了他,他不会原谅那个女人,永远不会...... 绛风和炫雨都以为凛灭死,凤娘也活不成,因此郁郁悲伤了数日,也祈盼奇迹的寻了数日,却是毫无消息。 魇杀却坚信凤娘不会死,她身边有夜修老儿,又怎会死?凤娘,我一定会寻到你,你要为你的食言付出代价...... 莫亦楼和凤娘被夜修真人救走后,临时歇在一处破庙中。夜修真人受了内伤,灵气大损,但还是执意先为莫亦楼和凤娘疗伤。 待两人内息渐稳后,莫亦楼即刻跪在夜修真人面前,叩三个头,自责不已:“师尊,都是弟子的错,连累师尊受伤,徒儿不孝......” 夜修真人轻叹一口气:“不必自责,你并未酿成大错,只是有些事,终究是逃不过的。” 话讫,他重新打量了一番凤娘:“丫头,你本元非魔,既是与亦楼有此一缘,你二人该当珍惜。” “师尊......”莫亦楼一时不明夜修真人话意。 “亦楼,事已至此,无论对错,单论这丫头的身份,千守门你自是不能回了。带着这丫头远离这是非之地,我想也是你心中所愿吧。” 莫亦楼自是明白这其中利害,他与凤娘也早已做好避世打算。只是未曾想师尊竟能成全。 于是,莫亦楼带凤娘重重向夜修真人叩九个头:“多谢师尊成全,徒儿不孝,不能再侍奉师尊左右,万请师尊保重!”莫亦楼早已声音哽咽。 凤娘也郑重感谢:“多谢真人成全!” 夜修真人轻捋长须,微微颔首:“好!切记不论在何处,行何事,定要无愧于心!” 莫亦楼与凤娘诚然应声:“谨记师尊(真人)教诲!” “如此便好!”夜修虽不舍,却也甚感欣慰。 “师尊,镇魂草徒儿已不宜保存,请师尊收回,另寻妥 6. 第六回 [] 很久以后,绛风和炫雨才从魇杀只言片语中窥知当年大败仙道门后没有乘胜追击的原因。原来,那时的魇杀正遭受凛灭魔丹的反噬,又加之频繁使用“万魔朝拜”,灵脉耗损严重,能灭了那几个反叛的头领已是竭力,更妄谈再有余力对付仙道门。 待魇杀修养恢复灵力时,渺胤真人已出关,而且修为大增,已至臻仙境界,被尊为渺胤尊者,尽管魇杀有凛灭魔丹傍身,灵力仍不及渺胤。 魇杀此际方稳固自己魔尊地位,为防万一,不敢轻易挑战渺胤尊者。 此后,仙道门广收门徒,且专门研究对付“万魔朝拜”的功法,在这百年间,亦是实力大增,不可同日而语。 铲平仙道门是魇杀必须要做的,无论是为了凛灭临终之愿,还是为了魇杀的成王之心......只是这一切还须静待时机。 而此时的魇杀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儿,而是一位有着绝美的却过于苍白面容的万魔之尊。那过于幽深的紫眸稍加凝视便会令人浑身起栗,额间殷紫的骷髅印太过狰狞,就似随时可挣脱牢笼扑食猎物的野兽一般,让人根本不敢直视。他甚至无须言语,只是站在那里,紫发翻飞,紫眸熠熠,本是绝美的景致,但周身散发出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寒气就让人望而生畏,根本不敢靠近...... 只是这般的魇杀还不够强大,还不能一举摧毁仙道门...... 话说,莫亦楼与凤娘为躲避魔界追杀,隐匿了周身灵力,乔装打扮,一路向栎陵山行去,只因栎陵山地处荒野,人迹罕见,且周山瘴气利于掩藏灵气,是目下最适合两人避世休养之地。 沿途,两人也听说了凛灭死,魇杀成为万魔之尊大败仙道门之事。 凤娘不禁感慨:在她心中,魇杀不过是个性情孤僻了些的孩子,却从不曾想,原来他已可以胜任万魔之尊......魔界遭逢这般变故,魇杀定是心力焦瘁,而自己却抛下了他...... 想到此,凤娘便深觉有愧于魇杀。 莫亦楼安慰她:“魇杀如此强势,仙道门说到底也未占到便宜。你且安心,至于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也再与我们无关......” 看着莫亦楼眉梢眼底的温柔,想到他为自己的种种牺牲,凤娘轻靠他怀中,深深点头:“是啊!这些都再与我们无关......” 莫亦楼轻抚凤娘发丝,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此后百年,莫亦楼与凤娘除在栎陵山休养外,便是隐了灵力,相携游遍四海八川,倒也过得逍遥。只是因了当年的伤势过重,直至一百年后,凤娘才有身孕。对于这来之不易的骨血,两人高兴之余都甚是谨慎。凤娘犹甚,生怕因为自己的残余魔毒而伤害到孩子。 莫亦楼每隔几日便为凤娘探脉,虽已确定孩子安然,但还是不敢大意。 直至凤娘孕九月,腹中胎儿一切正常,甚至不带丝毫的魔气。眼看不日便要临盆,两人才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孩子未被魔气侵身...... 七月初七,正值牛郎织女相会之日。 是夜,阴雨连绵,凤娘身乏,早早入睡,却是睡得极不踏实。 隐约入梦,却梦见许久不曾梦见的魔茧,那通体漆黑,层层被仙丝束缚的足足有一人半高的魔茧...... 凤娘内中一凛,未及恍神,却听到来自魔茧深处仿若发自地狱最深处的恶魔的狂笑,那笑声直刺凤娘耳膜,刺得凤娘浑身发抖,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似能吸走人的魂魄般瘆人...... “凤娘,凤娘,你怎么了......” 凤娘猛然睁眼,却是浑身汗透,目中惊惶一片。莫亦楼不明所以,紧紧拥住浑身发抖的妻子,轻声安抚:“莫怕,莫怕,我在......” 这时,外面忽然狂风乍起,一个震雷霹雳而来,吓得凤娘浑身一颤,却是猛然恍神,她紧紧抓住莫亦楼的胳膊,目中惊恐万分,声音都禁不住在发颤:“亦楼,亦楼,魔茧笑了,我听到魔茧笑了......” 莫亦楼眼帘一跳,未及动作,凤娘已喊肚痛。 “莫不是要临盆了吧......”莫亦楼顿时手忙脚乱地为凤娘探脉,这一探却是把莫亦楼吓了个机伶:魔气,满满的魔气,似要漾出来一般...... “亦楼,疼......”凤娘的呼喊将莫亦楼的思绪拉回,他尽量让自己冷静,缓缓渡灵力给凤娘,凤娘却只感到痛,那痛就似蚀骨烧心般让她痛不欲生...... 任凭凤娘如何使力,孩子却怎么也不肯出来。 凤娘早已痛得遍体汗透,□□却一直在淌血...... 莫亦楼已感觉到了来自胎儿魔气的侵蚀,却不想它竟是如此厉害,一直在吸食凤娘的灵力,任凭莫亦楼如何压制,竟丝毫不起作用,这样下去,不止是灵力,怕是凤娘的精魄也要被它吸食干净...... 虽是不舍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可莫亦楼更心疼自己的妻子。 于是沉眸,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凤娘,这孩子......弃了吧......” 这句话如外面滚滚焦雷,将凤娘炸了个心胆俱裂,她瞬时便意识到了灵力正在飞速的消散...... 此时凤娘竟忘记了那蚀骨烧心的疼痛,苍白的面上却是非同一般的执着:“不,我要生下它......” “凤娘,这孩子,它......” “我知道,魔性极甚,对吧?”凤娘了然。 “不止是魔性,这魔气很不寻常,我怕它......” “怕它也是魔茧一直寻觅的药......” “凤娘,倘若生下它,且不说它会给苍生带来怎样的祸患,单单是你,便会被它......” “我怎会不明白,可是,亦楼,只差三个时辰,它便可以看到升起的太阳,不论苍生如何,它亦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我们又岂能渡苍生而不渡它......” “可是,我怎能看你出事,无论如何......” 眼见凤娘越来越虚弱,莫亦楼态度也越来越坚决,话音刚落,他已运起灵力...... “亦楼,我是它的母亲,它若死,我也绝不苟活......”凤娘眸中含泪。 “凤娘,你......”莫亦楼眸光一黯,运起的灵力瞬熄在指尖。 凤娘暗松一口气,却是运气于指,轻点额间印堂穴,瞬间一道红光自凤娘额间直铺向周身。 莫亦楼大惊失色,痛喊:“凤娘,你这是干什么?”却是已来不及阻拦。 原来凤娘竟是将自己的内丹化给了孩子,尽管与莫亦楼成亲后,她的血不再有疗伤解毒功效,但她本元非魔,内丹还是有极强的压制魔性的能力。只是失了内丹,又这般被魔气侵蚀,凤娘怕是只有魂飞魄散的结果...... 可凤娘却是嫣然而笑, 7. 第七回 [] 七月初七子时,魇杀猛然自梦魇中惊起。神思方定,一个飞身人已掠至魔茧跟前。眼前的魔茧与梦魇中一模一样,正如人的心脏般跃跃跳动,魇杀甚至听得到魔茧深处犹如困兽般的嘶吼...... “原来它真的可以醒......”魇杀惊奇之余更多的是惊喜。凛灭究其一生都在祈盼的事情终于要实现...... 想着,魇杀紫眸一亮,一道玄光便覆在魔茧之上。闭眸,透过魔茧,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额间有着鲜红彼岸花印记的周身散发着强劲魔气的女婴。 刚想深究,却被一股骤至的强劲红光挡回灵识。而魔茧也在同一时刻停止了悸动,那魔性十足的嘶吼声也一同消失,一切就似从未发生过一般。有那么一瞬间,魇杀甚至觉得自己还处在梦魇之中。 恍神后,再次施法,魔茧内里却是死寂一片,万籁俱寂,什么都没有...... 但一切都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魇杀不再认为魔茧只是一个传说,他要找到那个女婴。那个女婴能出现在魔茧灵识之中,必不寻常,或许她便是唤醒魔茧真正的药,只要找到她,六界八荒尽在手中...... 与此同时,冥界彼岸花海也发生了异动,本是彼岸花凋零的时节,一夜之间竟是全部花开,这些美丽妖艳的花儿就似听到了谁的召唤一般,朵朵争艳...... 只是冥王迦澈正在闭关修行,无人敢惊扰。代理冥王处理事务的孟婆--暮烟来到彼岸花海,一袭绛紫罩身的暮烟只是轻勾中指,一朵彼岸花便轻飘飘来到她的指间,似微风拂过,彼岸花轻舒花瓣,似与这位眉目淡然的美丽女子低声说了什么,暮烟水眸轻张,口中低喃:“圣女......” 弹指间十八年已过。 十八岁的凤依依生得亭亭玉立,容貌与凤娘很是相近,那份美却更胜当年的凤娘,尤其是那对水盈盈的大眼睛比当年的凤娘更加出俏。她与凤娘一样喜红衣,一袭丹衣穿在她身上更显婀娜。 只是较之凤娘,凤依依却是生活的随心随性。莫亦楼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很是疼爱,但却并不纵容,自小谦恭礼仪皆授之,功法却只是授了最基本的,只怕她修行过甚引发好不容易压制的魔气。虽然凤依依到底修出了自己的神器--凤尾花鞭,但因为修为过低,人又不在江湖,所以并没有什么机会使用。医术倒是倾囊相授,奈何女儿志不在此,不过学了个皮毛。 莫亦楼也不勉强,只希望她平平安安、随心随性地过活,但是教她无论做什么事,但求无愧于心...... 为了压制凤依依的魔气。十八年来,莫亦楼调配了无数丹药,却未曾找到一种能彻底压制她魔性的药。不过这么多年药吃下来。凤依依额上的彼岸花印倒是不必再借用灵力控制便消失了。 为此,莫亦楼很是高兴,那彼岸花印魔气那般强盛都能被压制,或许很快他便能找到彻底压制女儿体内魔气的丹药。很快,女儿便能跟寻常人家的姑娘一般生活下去...... 凤依依自记事起便每逢初一、十五服药,对此,莫亦楼的解释是:母亲生她时难产,凤依依因此受了风邪,那风邪极其顽固,至今莫亦楼也未寻到根治之法,若不按时服药,随时可能疯魔...... 对此,凤依依经常揶揄父亲的医术太差,但却很是听话的按时服药,从未间断,她倒不是多害怕自己会疯魔,只是不想父亲为她担心。 说起来,凤依依虽性子活泼,但却极少有让父亲担心的事,惟有一件,那便是,这孩子极其喜欢饮酒。 一次下山偶然尝到了酒的味道,却是不知为何,竟对这酒香甚是喜欢,但因了凤依依身体的缘故,莫亦楼担心酒乱心性,怕引发她的魔性,于是甚为严厉地找女儿谈话,严禁她饮酒,并再三强调饮酒会破坏药性什么的诸多危害...... 惟有这个,凤依依只是表面乖觉,暗里还是隔三差五下山偷偷饮酒,却也不敢饮多,怕父亲察觉...... 这日,凤依依趁父亲外出采药,又偷偷溜下山,来到山下有名的酒肆--今宵醉。先是在门口张望,未发现“敌情”,这才迅速闪至柜台前,对着笑眯眯迎客的掌柜拍下银子:“老板,一坛女儿红,麻烦快些!” 掌柜收了银钱,道声:“好嘞!”转身便从酒架上取下一坛女儿红,交与一袭红衣,双眸闪亮的小姑娘:“还是带走?” “嗯!”应声中,凤依依已拔下酒塞,轻嗅,一脸陶醉:“这坛不错,得有十八年吧?” “姑娘好眼力,十八年只多不少!”掌柜依旧笑眯眯说话。 凤依依抱了酒,告辞掌柜,快步闪到店门口,四处张望后,才俏皮一笑,快步出门,却不想竟迎面撞上白闪闪的一堵什么东西,结实得很,愣是将凤依依反弹出两丈远,凤依依大惊失色,身形趔趄中,酒坛却是从手中飞了出去...... 只听凤依依一声惨叫:“啊!我的酒......”人已顺势飞掠过去,却不想功力不济,人被酒馆长凳绊倒在地,只好眼睁睁地看那酒坛坠地,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却在这时,一袭莹白轻身闪过,不见怎样动作,酒已落到那人手中,稳稳地落在那手指修长的白衣人手中。 凤依依立马破涕而笑,一骨碌儿便爬了起来,紧跑上前,一把夺过那白衣人手中的酒,仔细查看一番,发现酒坛竟一丝裂缝都没有,这才轻拍因受惊过度而砰砰乱跳的小心脏,长吁一口气,口中喃喃:“还好,还好......” 那白衣人端酒坛的手指轻轻捻了捻,微微攥紧,别在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这个因护酒而摔得额头一肿包的小姑娘,她的眉眼竟依稀熟悉...... 凤依依抬眸便看到这位长身玉立的白衣公子,却见他白玉般的面容上嵌了一双笑意满满的黑亮眸子,墨黑的长发随意别了一支白玉簪,他的眼睛、鼻子、嘴,都没什么特别,只是嵌在这张脸上,就莫名让人惊艳...... 凤依依看的有些失神:这难道便是话本子上说的“风华绝代”吗...... “姑娘,这酒坛可有摔坏?”如清风拂面般的清雅声音把凤依依的思绪拉回,凤依依只觉脸上一烫,忙呵呵笑道:“没有,没有,好着呢!” “那便好,方才是在下鲁莽,不小心冲撞了姑娘,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酒没摔坏便好!”凤依依毫不介意。 “只是,姑娘额上似是伤着了!” 凤依依闻言轻触额头,这才“嘶”一声轻叫,确实有些疼。 “很疼吧?我这里有药膏,效果还好,姑娘若不嫌弃,可一试!”说着,那白衣公子已从袖中掏出一小盒药膏,递与凤依依。 凤依依却没接下:“不用,不用,这点小伤,没关系的,先告辞了!”话音未落,人已闪身出门,急慌慌地跑远了。 白衣公子看着手中的药膏,唇角轻弯,眸中却是一片冰冷:竟是这般低微的修为......为何? 凤依依跑出好长一段路才停下来,顺顺呼吸,想到药膏,不禁叹息:我哪敢要什么药膏,万一涂在额上,被爹爹发现,定要问我个究竟,我能怎么说...... 看着手中的酒,蛾眉轻蹙:不过还是得给我额上的肿包寻个理由,什么理由好呢? 这般想着,人已走到一条小溪边,随地一坐,拔开酒塞,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凤依依轻舔唇角,两眼放光:一会儿再想,先喝了它...... 想着,已是玉颈轻仰,辛香入口,通体舒畅...... 真是好酒啊......正陶醉着,突然一丝似小兽呜鸣的声响传入凤依依耳中。 凤依依一惊,扭头向声响发出的树丛中看去,并未看出异常:许是我听错了吧...... 这般想着,又是一大口美酒入腹,顿感体内馨香流窜,好生舒坦,一声“好酒”刚刚出口,又一声轻鸣传来,凤依依心头一毛:这青天白日的,该不会真的有野兽吧?一个机伶,起身便跑,跑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这般微弱的声音,即便是野兽,怕也是受了伤......爹爹说过,凡是有生命者,皆该善待......不行,我得去看看! 想着,人已掉头向树丛那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伴着阵阵惶意,凤依依轻轻拨开缠绕的树藤,却是看到一只通体鲜红的,酒坛大小的小狼崽,正蜷着身子倒在地上,双眼虚合,身上遍布血口,衬得那鲜红的毛发更是鲜亮.......四条腿时不时抽搐,口中发出轻微的呜鸣声,这声音正是方才凤依依听到的。 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禁不住伸手去触它那道道血口,却不想这小狼崽竟一声低嚎,扑腾着腿儿站了起来,瞪向凤依依的双眼一片凶狠。 凤依依吓了一跳,忙退后:“小红狼,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但那小红狼还是怒目相瞪。 凤依依又解释:“你莫怕,我是大夫,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那小红狼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狠瞪着凤依依,目中更添警惕。 凤依依看它的伤口一直在渗血,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伤得很重,得赶紧疗伤,不然会死的......” 这样重的伤,再耽搁下去,估计真会死吧...... 想着,凤依依很是不舍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半坛酒,银牙一咬,放下酒坛,倏然一个抄手便抱起了惊惶不已的小红狼,飞快地向栎陵山跑去。 那小红狼一个害怕,愤力挣扎中张嘴狠狠咬上凤依依的手臂。 凤依依吃痛地惨叫一声:“哎呀!疼死我了!松口,你咬我干什么?我是在救你呢!哎呀!还咬......” 口中惨叫着,脚下却是一步也不敢耽搁,直到家门口,那小红狼都没松口,那可真是下了死劲儿地咬啊!真是要把那块肉咬下来的狠劲! “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还这么大口劲啊!疼死我了......”凤依依真真疼得受不了了,大声冲家里喊:“爹爹,爹爹,救命啊!我快被咬死了......” 莫亦楼此时刚到家一会儿,正四处寻着凤依依。闻声,疾步掠出,却是看到凤依依抱着一只全身血红色毛发的小狼崽正往家里跑。 “血狼!”莫亦楼一惊。 凤依依看到父亲更是吃痛:“快!爹爹,快,快让它松嘴,我快让它咬死了......疼死我了......” 莫亦楼看了一眼那小红狼,居然伤得这样重......想着,右手自小红狼额上轻轻一戳,那小红狼便松了口,昏了过去。 凤依依把小红狼交到莫亦楼怀里,一个劲儿吹着手臂上那个深深的狼牙印,疼得直跺脚:“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还是伤得不重,居然这么大劲儿......” 莫亦楼看到女儿手臂上的牙印,红肿处隐隐泛着黑气, 8. 第八回 [] 如此三月有余。 这日清晨,在床边守了一夜的凤依依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却是看到一个赤身男子躺在小血狼的床榻之上。 凤依依这下可是受惊不小,立马闭上眼睛回身,双颊通红,口中喃喃:“我一定还在做梦......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该醒了,必须醒了......” 说着,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啊!好痛!”晶眸倏张:“痛?我会痛,不是做梦啊!” 想着,立马转身,还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一个赤身男子躺在床榻上,凤依依使劲揉揉眼睛,再次看向床榻之上:确实是一赤身男子躺在那里,还好腰腹之上覆了张薄毯,才不至于让凤依依一个小姑娘过于尴尬。 再看那男子皮肤白皙,身材修长,好看的脸上双眸轻合,却是生了鲜红如血般的长发...... 等等,红色的头发......那张毯子也是昨晚我盖在小红狼身上的......难道他是小红狼......这般想着,凤依依倒是高兴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礼数,欢喜非常地摇着那男子的臂膀“小红狼,小红狼,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快醒醒,快醒醒,你看,你都变成人了......” 那男子在意识混沌中倏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俊眉一紧,蓦然睁开双眸,便看到一张放大了的女孩子的笑脸...... “小红狼,你醒了......你眼睛好漂亮啊!像红晶石一样......” 那男子一惊,蓦然起身,却是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张薄毯竟不着寸缕,登时双颊泛红,又羞又囧,抓住毯子便把自己包了起来,顺势退到床角,瞪着一双既羞赧又有些愤怒的大眼睛冲凤依依喊:“你......你出去!” 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凤依依不怒反笑,笑后故意嘟起嘴,伸出被血狼咬的手臂,嗔怒:“怎么?变成人就翻脸不认人了,我为了救你,被你咬成这样,你一好了就赶我,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那男子盯着凤依依手臂上的牙印,记忆慢慢复苏,自是记起了他咬过她的事实。 于是,眉眼低垂,诚心道歉:“抱歉,那日确实是我误会了姑娘。” 凤依依立马笑道:“好说,好说,还好没咬到我脸上,否则,我嫁不出去了就赖上你......” “依依,休要胡说!”莫亦楼打断了凤依依的话,走了进来。 凤依依吐吐舌头,快步来到莫亦楼身边,高兴地说:“爹爹,你看,小红狼变成人了呢!还长得很是好看......” “去我房中为这位公子拿套衣服来。”莫亦楼再次打断凤依依的话。 凤依依应声冲那男子调皮一笑,跑开了。 莫亦楼上前致歉:“小女顽劣,望公子莫要见怪!” 那男子摇头,却是拉了毯子恭敬一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莫亦楼轻扶:“公子客气了,老朽是医者,断无见死不救一说。” 话讫,已为男子再次探脉:“公子已捱过外入内丹的反噬,只是内伤甚重,还需慢慢调息,断不可操之过急,以防走火入魔。” “是,多谢前辈提点。”这男子很是感激莫亦楼和凤依依这段时间的悉心照顾,只是想到几乎日日被凤依依抱在怀里,兽身时还好,如今已是人身,难免尴尬...... 这时,凤依依那欢快的声音已传来:“爹爹,衣服拿来了!” 那男子只是听到凤依依声音,双颊就已发烫,这会儿更是不敢抬眸看她。 莫亦楼将衣服交与男子:“老朽的衣服未必合公子的身量,改日,让依依带公子下山正经裁几套。” “不必麻烦,这件就很好!多谢!”男子接过衣服有些羞赧地说。 莫亦楼便拉了凤依依出去。 合上门后,莫亦楼有些生气:“依依,以后说话要经过思量。” 凤依依有些懵,细想之下,方记起自己因牙印之事而“威胁”血狼的话,确实有欠思量,忙吐吐舌头:“哎呀!爹爹,我跟他闹着玩儿呢......”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莫亦楼更生气了。 凤依依忙拉拉爹爹的衣袖,满目怜光:“哎呀!爹爹,您别生气了,女儿再也不拿这事开玩笑了,爹爹近日可生了好些气了,皱纹都多了呢!” “你这丫头......”还想说话时,一袭灰色衣布衫的血狼走了出来。 凤依依这次再看小红狼,却见他果真生得俊逸,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未束发冠,随风轻翩,配以他那双同样火红晶澈的眸子,着实让人惊艳。 而让人惊艳的这个人却沉寂如井水般走出来,不带一丝波澜。只是郑重向两位救命恩人行礼:“寒殇再次谢过两位救命之恩。今后,若有用得着寒殇之处,敬请开口,寒殇定当全力以赴!” 莫亦楼扶起他,淡然道:“寒公子言重了,我们救你,出于医者本心,公子不必过于在意。” 凤依依却有些执着于这男子的名字:“‘寒殇’,是哪两个字?” 寒殇一怔:“寒冷之寒,离殇之殇。” “为何取这样的名字,很是不吉利!”凤依依瞪着一双明如秋水的大眼睛追问。 “这......”寒殇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是取得‘若不能在凡间相守,那便在黄泉相聚’之意?”莫亦楼似有所感。 “或许吧......”寒殇眸中闪过淡淡哀伤。 “不论怎样,这名字还是冷情得很,我还是叫你‘小红狼’吧!”凤依依拒绝名字中的悲伤。 未等寒殇表态,莫亦楼却一口否决:“不可,你这般称呼是生怕别人不知他本元?!” 凤依依这才一省:“也是,你既受如此重的伤,伤你之人定是十分厉害,还是能藏则藏比较好,那我便勉为其难叫你一声‘寒殇’吧,或许叫着叫着这名字便暖了呢!” 寒殇看着面前这位红衣俏丽的姑娘,听着她俏皮却又暖心的话,不觉心神一荡,除了母亲,还从未有人这样重视过他的名字。那感觉就似一颗石子悄然投入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寒殇已无大碍,这便于两位恩人辞别,两位恩人请保重,这个请收好,若来日有需要寒殇之处,可注之灵力传信,寒殇便可收到!”说话间,已从颈上取下穿了红绳的一颗狼牙,双手奉上。这颗狼牙意义重大,当初伤重,为防被劫,寒殇将之藏于心脉之处,如今,被两位恩人所救,寒殇又身无长物,思量再三,救命之恩为大,于是,还是将之取出送与两位恩人。 莫亦楼却立马推拒:“不必,此物灵性甚高,在公子身上可保平安,于我们却并无用处,公子还是收回吧。” “可是,恩人若不收此物,日后不便联系寒殇......”寒殇很是为难。 莫亦楼却是一笑:“公子多虑了。有缘自会相见,我们父女隐居此处,也无甚麻烦公子。倒是公子伤愈之前,还是暂住此处较好。此处偏颇,鲜有人知,倒是适合静养调息。” “不,这会连累二位......”寒殇断然拒绝。 凤依依笑道:“连累?我们既是救了你,又何惧被你连累。你放心了,我爹爹很是厉害,而且此地设有迷阵,外人进来是要费些时候的,那时,你再跑也是来得及的。” 寒殇还是不忍连累两位,却被凤依依狠狠拍了一下肩膀,重伤未愈的他竟是被拍了一个趔趄。 “就你现在这副样子,出去岂不是死路一条,你是要浪费我们这么多日救你的辛苦?” “这......” “这什么这,就这样说定了,住下吧,也好有人陪陪我,这座山上就只有我和爹爹两个人,爹爹平日忙着摆弄药材,我很是无聊......” 原想无论如何都要走的寒殇,在看到凤依依一副甚为可怜的样子后,竟再也难推辞。 莫亦楼将一粒黑色药丸交与寒殇:“这是‘乌曜’,服用后可使毛色、瞳色变为黑色,一粒可维持十年,若想恢复本元,可服用‘乌濯’。” 话讫,已将一粒白色药丸一并交与寒殇。 寒殇接过乌曜,却未立即服用。 莫亦楼接着说:“‘乌曜’源自云疆蛊地,乃集上千种药草辅以蛊术炼之,千年以下的修为难辨真元。” “竟是这般厉害!那寒殇你赶紧服下吧!”凤依依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乌曜,甚是惊奇。 寒殇也不再迟疑,致谢后一口吞下。 不过盏茶功夫,寒殇的瞳色、发色便已变得乌黑清亮。 凤依依不禁赞道:“不错,不错,比之前更是好看了呢!” 寒殇闻言脸又红了。 莫亦楼又从房内取来一黑一白两个小瓶,交与寒殇:“这里‘乌曜’、‘乌濯’各三粒,你且好生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寒殇赶忙推拒:“不,不,这太过珍贵,寒殇不能收。” “既是珍贵之物,只有用在真正需要的人手中方显其珍贵,收着吧。” 寒殇却怎样都不收。 最后还是凤依依把药瓶硬是塞到寒殇手中,气恼非常:“让你收着你就收着,这般扭捏,跟个大姑娘似的!” “依依,注意言辞!”莫亦楼喝住凤依依。 寒殇脸又红了,却是不再推拒,再次郑重行礼致谢。 此后,寒殇又在栎陵山休养调息了半月有余,这才行动无碍,却是仍未完全抵消外入内丹的反噬。 莫亦楼医嘱:“不可操之过急,需徐徐调息,以免走火入魔。” 于是寒殇在调息之余更多的是陪凤依依:陪她聊天,虽然多半是凤依依在说,寒殇在听;陪她种菜、做饭......看着她笑,看着她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寒殇从未体验过的平凡、质朴的生活,但寒殇却觉得很开心、很充实...... 这日,莫亦楼吩咐凤依依带寒殇下山裁几套合身衣物。 寒殇本想推拒,却看到凤依依双眸闪亮,满是对下山的渴望,内中一动,推拒的话便变成诚心的感谢。抬眸,他便看到凤依依的笑容,那样欢快清爽如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却带给寒殇如火般的悸动。 寒殇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就似这样的笑容便是他一直等待的,便是他将来要守护的...... 莫亦楼看着女儿那兴奋的样子,便知她又想喝酒,脸便沉了下来,吩咐寒殇:“寒殇,给我看好这丫头,不准让她饮酒,一滴都不行。” 寒殇一怔,随即应声,却未问缘由,他下意识觉得莫亦楼定是为凤依依好的。 凤依依却不高兴了,嘴一嘟,嗔怒:“爹爹......” 莫亦楼却不再看她,转身走了。 下山的路上,凤依依一直闷闷不乐。 寒殇斟酌半天,开口:“凤姑娘......” 凤依依抬眸:“怎么了?” 寒殇发现自己竟不敢直视凤依依的眼睛,只看一眼,便觉脸颊发烫,忙垂眸:“你去喝酒吧,我不会告诉前辈!” 凤依依本来有些黯淡的双眸登时闪亮:“真的?你不告诉爹爹?” 寒殇点头。 “太好了,寒殇,你真好!”话讫,那欢快的笑容已再次闪现在凤依依脸上。 寒殇只看了一眼,脸便更烫了,却还是叮嘱:“不过,可不可以少喝一些,前辈定是为了你好......” “好,好,都听你的!”凤依依眉梢眼底俱是笑意,脚步都轻快了好多。 “寒殇,你喜欢饮什么酒?” “我......都行,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这样啊!我最喜欢女儿红。” “为何?” “因为名字好听啊!”凤依依蝶翼忽闪,笑意满溢。 寒殇怔住了,他从未听过有人喜欢一种酒 9. 第九回 [] 半晌沉默,却已来到栎陵镇上。 栎陵镇虽不大,却也是五脏俱全,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小贩们热情的吆喝声,来来往往人们的谈笑声,声声带走了凤依依的郁色。 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玩玩那个,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愉悦的光彩。而她这份愉悦竟也在不觉间驱散了寒殇眉梢眼底的悲戚...... 走进一家成衣铺。凤依依精心为寒殇挑选了竹青色与湛蓝色的两套成衣。寒殇试穿后,果真应了那句“皎皎君子,绝然于世”的风采。 凤依依自是毫不掩饰对寒殇的赞美:“我就说这两种颜色绝对配你。果然不假,更是俊气了呢!” 这话夸得寒殇一阵脸红。 出了成衣铺,凤依依便拉着寒殇一路小跑,来到那家“今宵醉”。 凤依依指着招牌对寒殇夸赞:“这家的酒地道得很,我特别喜欢。”说着,已拉了寒殇进门。 老板见到红衣俏丽的凤依依,一脸的殷勤笑容:“姑娘,好些日子没来呢!” 凤依依甜笑道:“对呢,老规矩,一坛女儿红!” 老板道声“好嘞”,却是从酒架上取下一坛风蓝色青花纹样的甚是精致的酒坛拿于凤依依。 凤依依一怔:“女儿红何时换了衣裳?” 老板一脸堆笑:“非也,非也,此酒乃是一位公子吩咐小的留与姑娘的。” “公子?”凤依依有些懵。 寒殇俊眉轻紧,脸色已沉了下来:“什么样的公子?” 不待凤依依发问,他已抢了先。 那老板见这俊秀后生一脸阴郁,直觉不好招惹,赶紧说道:“就是那日与姑娘发生了一点儿小冲突的白衣公子。那公子留话:‘当日险些撞坏了姑娘的酒,便留了此酒,以示歉意。’” 此话一出,凤依依也便记起了那日之事:“是他啊!真是劳他惦记了,不过,他人可在这里?” 老板笑答:“昨日那公子倒来小坐了一阵子,今日不曾见到。” “这样啊......”凤依依倒也不甚在意。 她抱了那坛酒,给老板留下一锭银子:“劳烦掌柜的他日见了那位公子,代我向他致谢,也让他不必介怀了,这酒,我便带走了。” 话讫,便要走。寒殇却又付钱给老板要了一坛女儿红带走了。 凤依依见状,笑问:“寒殇也喜欢饮这女儿红?” 寒殇看着怀中的女儿红,说了声:“还好!” 回去的路上,凤依依一直在把玩那精致的青花酒坛,却突然发现纹样里竟藏了“晕霞”两字,正待沉思,寒殇却说话了:“就这里吧!” 凤依依一愣:“什么?” 寒殇停了脚步:“就在这里把酒喝了吧!” 凤依依看了看四周,却原来是当日救了寒殇的地方,不禁笑了:“好,就在这里。”话讫,人已坐到小溪边上。 “那日,我便是在那处树丛里捡到的你。”说着,指了指那片树丛。 寒殇对此处倒没有多少印象,可能当时伤得太重,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今日选这里,不过图个清净......想着,他便坐到了凤依依边上。 凤依依拔了酒塞,一股清亮甘冽的酒香迎面扑来:“好清亮的味道,这酒定然不错。”说着,举坛便饮。 一只手却拦下了酒坛。 凤依依抬眸,看到寒殇一脸的戒备:“依依,这酒不能喝。” “为何?” “依依可知那公子身份?” “只与那人见过一面,未及深谈。” “既是如此,那人送的酒怎可接受?” 凤依依这才明白寒殇的心思:敢情他是怀疑那位公子的居心,所以又买了一坛女儿红...... 凤依依瞬即而笑,宽慰似的拍拍寒殇的肩膀:“寒殇,你多虑了,我与那位公子无冤无仇,他岂会无缘无故加害于我?” 寒殇眸光幽深地看着凤依依:“这个世间并非无冤无仇便不会遭人所害。” 寒殇的语气过于严肃,听得凤依依有些心虚:“可那位公子很是面善,不会是坏人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左右不过一坛酒,以防万一,还是弃了吧。喝这个也好。”话讫,寒殇已把手中的女儿红递给凤依依。 凤依依却是不接,垂眸盯着手中的青花坛酒,一脸的不舍:“可这个酒的味道真的很是特别,我特别想喝......” 寒殇剑眉微紧,没有说话。 凤依依接着说:“我虽然医术不精,但自小也是被爹爹灌了各种稀罕药草长大的,寒殇,若酒中有异,我不可能闻不出来的。” “你真的特别想喝这酒?” 听寒殇如此问,凤依依双目登时闪亮,赶忙应声:“嗯嗯,这酒的味道真的特别好,我从来没喝过这种味道的酒......寒殇......”在凤依依惊呼声中,寒殇已夺过青花坛酒,仰颈便是灌了一通。随后把酒还与凤依依,这才说道:“既是如此想喝,那我陪你......” 凤依依怔怔地看着寒殇,心中陡升暖意,寒殇的话分明在说:既是拦不住你,那无论发生什么意外,我都陪你一起...... “寒殇,你真好!”凤依依毫不掩饰心中的感动。 “敬你......”话讫,也仰颈而饮:“果然好酒,竟是存了沁凉的味道,好是稀奇。”凤依依对这酒的配方甚有兴趣。 这时,溪中突然有水花激荡,凤依依双眸一亮,问寒殇:“寒殇,你可捉过鱼?” 寒殇一怔,摇头。 “看我的!”话讫,凤依依已起身挽了衣袖,踢了鞋袜,下了水。 寒殇从未见过哪个女孩子这般豪放,不禁脸红:“依依,快上来,你若想吃鱼,我用灵术便可......” “不必,爹爹嘱咐过,你现下不可妄动灵力,不过捉条鱼而已......”凤依依一边说话一边探身瞅着溪里的鱼,寒殇还要说话,凤依依却竖指掩唇,让他噤声。 不过一会儿,一条七八寸的黑鲤便被凤依依捉到了手,那鱼仗着湿滑,一个劲儿在凤依依手中挣扎,凤依依却是眼疾手快将它抛上了岸。 “怎么样,厉害吧?”凤依依一脸得意。 寒殇由衷称赞:“厉害!” 凤依依更是得意,不过半炷香时间,又逮了六七条,且个个超过七寸。 寒殇着实吃惊不小,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是连捉鱼这种事都这般熟练,可见平日里实在顽皮。 凤依依上岸后,找树枝串了鱼,生火烤了,寒殇尝了,味道还不错。 于是两人一边吃鱼一边喝酒闲聊,虽大多是凤依依在说,寒殇只是笑着听,两人却也乐哉得不行。直至一坛酒喝完,两人都安然无恙。 凤依依不禁佩服自己的判断:“我就说嘛!那位公子不是坏人,看,没事吧!”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光彩闪耀。 寒殇倒也不觉尴尬,却是轻吁一口气:“没事便好!” 凤依依很喜欢那个青花的酒坛,想带回家藏起来,奈何寒殇怎样都不同意。说若是被莫前辈看到,以后再想下山喝酒便难了。 凤依依知道寒殇说的都在理儿,为了以后还能下山喝酒,只好忍痛割爱弃了那酒坛,只带了未烤的鲜鱼走。路上却是一步三回头,万般不舍。寒殇对此很是无奈,唇角却是禁不住上扬。 至栎陵山脚时,寒殇突然停了脚步,右手轻挥,凤依依只觉一阵清风拂过,好是舒爽,却原来是寒殇动了灵力为凤依依和自己散了酒气。 凤依依甜甜一笑:“谢谢你,寒殇!” 寒殇却是眼神黯了黯,淡淡说一句:“你不用跟我道谢,以后都不用。”话讫,人已前边去了。 凤依依没琢磨明白寒殇话里的意思,却也没细想。 莫亦楼见了凤依依,却是未从她身上嗅到丝毫酒气,甚是怀疑:“依依,你这次倒是乖觉得很哪!” “那是,爹爹,你都嘱咐了人看着我,我岂能连累寒殇!”一句话接得莫亦楼都不好再说什么。 凤依依借机接过寒殇手里拎的鱼,晃了晃:“今晚加菜!”话音未落,人已向厨房跑去。 寒殇也向莫亦楼请辞回房。 莫亦楼却留住了他:“寒殇,你可愿习医?”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使得寒殇一下便怔在了那里:“晚辈不明白前辈的意思......” 莫亦楼温和而笑:“无它,只是年纪大了,突然想收个徒弟。” 寒殇有些不敢相信:“前辈的意思是想收我为徒?” “老夫正有此意,只是不知你可愿意?” 寒殇却不说话了。 莫亦楼不免失望,却还是说:“你倒也不必勉强,老夫也只是......” “不,前辈误会了,非是寒殇不愿,而是寒殇不敢答应。” “哦?这是为何?” 寒殇幽若寒潭的眸中一片黯淡:“您并不知晓我的来历,我想我并不适合做您的徒弟。” “不适合?原因说来听听。”莫亦楼并不着急。 寒殇沉思片刻,还是将自己的身世详细地讲给莫亦楼。 莫亦楼听后很是平静,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几分改变:“这就是你不敢做我徒弟的原因,怕连累我们?” 寒殇郑重应声。 这时,凤依依已摆好了饭菜,闻言笑道:“寒殇,我和爹爹既是敢救你,自是不怕被你连累,虽然你们血狼一族很是厉害,但爹爹倒也不惧他们,对吧,爹爹?” 莫亦楼看了一眼寒殇,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孩子足够诚实、善良,医者仁心,他已有一颗“仁心”,将来定能做好一名医者。 “寒殇,你可听说过‘千守门’?”莫亦楼问。 “自是听过,那里聚有仙道门最佼首的医者......”说到此处,寒殇双眸倏张,“难道前辈是千守门中人?” “老夫姓莫,曾经的确是千守门中人。”莫亦楼语气平静。 寒殇内中一震,又听眼前这位前辈姓莫,原来他就是曾经名动仙道门的千守门第一神医--莫亦楼...... 关于莫亦楼,六界传闻甚多,有说他被魔尊-凛灭所害,壮烈牺牲,也有说他勾结魔界妖女叛出师门,不知所踪...... “我想你已猜出老夫是谁,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依依的母亲是谁。” 寒殇突然便想到了那个魔界妖女...... “我的妻子曾经是魔尊凛灭的护法之一--凤娘。” 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 “凤娘”这个名字寒殇自是听过的,六界传闻,凛灭的死皆因凤娘的背叛,虽传闻未必属实,但魔界这两百年来一直在寻找叛逃者--凤娘,却是不假...... 若凤娘真的背叛了凛灭,那又何来莫亦楼叛出千守门一说? 莫亦楼看出了寒殇的疑惑:“凤娘的确因为我背叛了凛灭,而我确实也被逐出了千 10. 第十回 [] “不过公子真的很是厉害,我初时以为公子是修仙之人,却不想你连酒都懂得酿,还酿得如此好喝,怕也不是一般的修仙之人。”凤依依着实佩服这白衣公子。 “哦?你怎会认为我是修仙之人?” “这还用说,若不是修仙之人,哪来的如此仙气飘飘的功夫。”凤依依想到他带自己上山时利落又仙气的身法,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测。 白衣公子突然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好看:“那你可看错了,我并非修仙之人,只是略通一些灵术罢了。” “原来你是散修啊!那更是厉害了呢!而且还不必受那些门派条条框框的束缚,倒是洒脱得很。”凤依依喜笑而言。 白衣公子一怔,随即唇边绽开一个欢愉的笑容,却是转了话题:“姑娘可还想饮那双花酒?” 凤依依惊喜不已:“敢情这里有?”话讫,已秋波四顾而寻。 却见白衣公子轻轻抬手,一坛如上次一模一样的青花纹样酒坛已在他手上。他笑着将酒递交给一脸欢喜的红衣姑娘。 接过酒,道过谢,凤依依便迫不及待地拔开了酒塞,熟悉的甚为想念的清冽酒香扑鼻而来。 凤依依刚想就着酒坛便饮,一个同样青花纹样的酒杯蓦然出现在她眼前,递酒杯的人白衣翩翩,浅笑晏晏,凤依依却突然为自己粗鲁的行径倍感丢人,脸颊竟又红了,讪笑着接过酒杯致谢。 那白衣公子却又拿出一个同样的酒杯,微笑:“无它,只是想与姑娘共饮这坛酒。” 凤依依一怔,以前她与寒殇同饮一坛酒,怎就没想到要用杯子呢?这人果然有涵养得很。 但凤依依倒也不是那般矫情之人,呵呵一笑,将尴尬掩去。为白衣公子和自己满上酒,敬白衣公子:“多谢公子的酒!” 白衣公子微笑:“不必客气,你喜欢便好!”话讫,两人皆是一口饮净杯中酒。 凤依依由衷赞道:“好酒!” 白衣公子温柔而笑:“你喜欢便好!” 待为白衣公子满上第二杯时,白衣公子轻转酒杯,浅笑开口:“冒昧问一句,姑娘怎么称呼?” 凤依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只顾喝酒,都忘记告诉对方自己名字,也没有询问对方姓名,当真是失礼得很。 于是,赶紧报上姓名:“我叫凤依依,凤凰的凤,依靠的依,凤依依,你喊我依依便好。公子怎样称呼?” 白衣公子轻轻一揖:“在下叶子陌。” “叶子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名字好,与公子相称得很。”凤依依赞道。 “姑娘过奖!”叶子陌谦谦一笑。 两人就着这漫山的金银花,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六界趣事。 凤依依银铃般的笑声不时回荡在这双花林间,激起阵阵花香...... 不知不觉间,一坛酒已见底。 叶子陌见凤依依意犹未尽的样子,不禁一笑:“这酒虽是好喝,但性凉,不宜多饮,改日再邀姑娘共饮,可好?” 凤依依甜甜一笑,衬着酒后双颊微醺的红,点头应声:“好啊!” 蓦然抬眸,却已是黄昏,凤依依内中一颤,倏然起身:“已经这样晚了啊!不能再聊了,我得回家,不然爹爹又要训我!说着,已起身向叶子陌辞别:“多谢公子的酒,咱们改日再聚!”话讫,人便要走。 忽然,手腕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拉住,凤依依有些不解地看向叶子陌,叶子陌依旧微笑:“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可好?” 凤依依本想拒绝,可想到天色已晚,自己回去还得一个时辰,但这白衣公子却灵术了得,为了能早些回家,免得惹爹爹生气,便应下了:“那便多谢公子了,我就住在栎陵山上。” 叶子陌唇角轻扬:“不必谢!”说着已拉过凤依依,口中捻一法诀,不过盏茶功夫,两人已回到栎陵山脚下。 凤依依惊叹:“好快啊!公子果然厉害!” 叶子陌含笑:“依依,你喊我名字便好!” 凤依依竟是怔了怔,在晕霞峰上时,她让叶子陌喊自己名字,倒未觉得什么。这会儿,叶子陌让她喊他名字,凤依依竟是怎样也开不了口。 平日里,天天喊“寒殇”,倒也未觉不妥,可现在未及喊出口“叶子陌”这三个字,便已觉心里怪怪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痒痒的感觉伴着“叶子陌”三个字自内心深处向周身漫延,竟是让凤依依有了一丝的羞赧,一抹红晕伴了酒意烧得双颊直发烫。 叶子陌见她这般羞涩,唇角的笑意更是浓了些,抬手便将红衣姑娘一双纤纤柔荑轻轻握住了。 惊得凤依依一阵挣扎,却是感觉一股清凉自手心漫遍周身各处。 少顷,叶子陌收回手,含笑:“失礼了,我觉得还是散了你的酒气好一些。” 原来他在为我散酒气,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又不会不许......可是寒殇给我散酒气怎么没有这么麻烦......这般想着,脸颊更是烫了。 这时,一只精巧的拇指大小的青花纹样瓷瓶赫然出现在凤依依眼前,凤依依一愣:这小瓷瓶怎的跟那双花酒坛一模一样? “送你!”叶子陌将小瓶递交给凤依依。 凤依依眸光一亮:“送我?为何?” “若你以后想见我,可注入这瓶中灵力唤我名字,我便会出现在你眼前,无论何时何地。” 叶子陌这话说的很是平静,可却激起了凤依依内心深处一道道涟漪,尤其是那句“无论何时何地”,这无疑是最甜蜜的承诺...... 凤依依手中下意识握紧了那只青花小瓶,抬眸看向眼前这位白衣翩翩的公子,只觉得他白衣若仙,如梦如幻...... 正不知该说什么时,一声熟悉的却又略带压抑的声音传来:“依依......” 凤依依吓了一跳,转身看向声源处,却见一身青衣素然的寒殇就站在距离他们百步左右的石阶上,一脸阴沉地看着两人,凤依依只看了寒殇一眼,便看出了他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心头不由得一缩,忙向叶子陌道别:“我家人寻我来了,我得赶紧走了,下次再见!” 叶子陌依旧风度翩翩,微笑颔首:“好!再会!” 凤依依一路小跑向寒殇,叶子陌含笑向一脸敌意的寒殇拱手后,潇洒而去。 凤依依来到寒殇身边,只觉今日的寒殇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不禁心下惴然:“寒殇,是不是爹爹寻我许久了?” 寒殇垂眸,低低说一句:“没有!”转身便走,看都没看凤依依一眼。 凤依依这才三魂归位,忙追上寒殇,不满地嘟囔:“那你干吗这样生气?我还以为被爹爹抓个正着呢,哎呀......”凤依依猛得撞上突然驻足的寒殇,撞得自己一阵趔趄,险些摔倒,还好,寒殇及时拉住了她。 “寒殇,你干吗突然停住,吓我一跳!”凤依依抚住额头,嗔怒。 寒殇眸光复杂地看着眼前有些炸毛儿的凤依依,那眼神似愤怒更似痛苦,盯的凤依依竟有些心虚:“寒殇,你怎么了?” 寒殇用力握了握拳头,脸色依旧阴沉地吓人,只是眸光已逐渐平静:“那人是谁?” 凤依依自是明了寒殇所指,她也没想过要瞒寒殇,毕竟她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叫叶子陌,便是那日送我酒的公子。” “你今日特意去见他?”寒殇眸中闪过一抹苦色。 “特意?没有,碰巧遇到罢了,其实我今日......”于是,凤依依便将今日之事简单讲给寒殇,临了,不忘嘱咐:“千万别在爹爹面前说漏我喝酒的事!” 听完凤依依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寒殇的脸色已慢慢恢复正常。他轻吁一口气:“放心!” 凤依依便开心地笑了,拍拍寒殇的肩膀:“我就知道寒殇你最好了......” 寒殇唇角轻扬,却在看到凤依依手中的小瓷瓶时,笑意瞬隐,他是看见叶子陌送凤依依这个小瓶子的,他也看到叶子陌给凤依依用灵力散酒气,可他明明可以不用那般暧昧的方式...... 想着,心里不免郁结:“依依,那位叶公子灵力甚强,我们尚不明他底细,你还是需提防一些的好。” “哎呀!你放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走了,走了,快饿死我了......”凤依依推着唠唠叨叨的寒殇往家走去。 寒殇被她推着推着,脸上便有了笑意。 如此又过了三月有余,寒殇的内伤已无大碍,因了母亲内丹的缘故,灵力也是增进迅速。医术方面,因他的确颇有天赋,又肯下功夫钻研,现下,莫亦楼已逐渐教他施针,他悟性极高,上手很快,莫亦楼很是欣慰。 凤依依除了晒晒草药,做做饭外,倒也会随着寒殇听莫亦楼讲医书,只是心不在此,倍感无聊。闲暇之余,倒是经常拿出那青花小瓶摆弄,看着那小瓶,便不禁想起叶子陌那好看的、温柔的笑容;想起他为自己驱散酒气时四手相握的奇异感觉;想起他让自己喊他名字时的温柔语气...... 每每这时,凤依依便会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好想见他呢!可是见了他要说什么呢?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见他,单纯的想见他...... 这大概便是少女情窦初开而不自知吧...... 这日,莫亦楼将寒殇和凤依依郑重叫到跟前,问寒殇:“寒殇,你可还记恨朔海之林的那些人?” 寒殇一怔,似乎未料到莫亦楼会这般问他,思绪所及,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的恨意,只是这辈子不想再见到那些人。 莫亦楼轻轻叹一口气,却是袍袖一甩,一把衬了湛青色剑鞘的宝剑,赫然出现在寒殇面前。 莫亦楼看了身边的凤依依一眼,转眸对寒殇说:“为师见你剑道有所成,只是为师于剑术方面着实不足,遂赠你这把‘倾护’,助你一臂之力。” 寒殇只是看一眼这把“倾护”,便觉灵力逼人,想来必是极珍稀之物,不禁受宠若惊:“师父,这......这剑太贵重,寒殇万不能接受。” “哎呀!寒殇,你跟爹爹客气什么,爹爹是你师父,师父送徒弟东西,若不是宝贝,哪里能拿得出手,你快收下吧!”说着,便上前欲代寒殇接过。 谁知,手刚碰到剑鞘,便被一阵青光震了出去,若不是寒殇眼疾手快扶住她,便真要跌倒了。 寒殇一脸担心:“依依,你没事吧?” 凤依依微微摇头,却是吓得不轻,起身便向莫亦楼委屈:“爹爹,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儿,这剑差点儿伤了我......” 莫亦楼却是一笑,转眸看向寒殇:“此剑认主,我既已将他赠与你,除你之外,它对任何人皆生戒备。” 话已说到此处,寒殇再不接受,未免矫情,于是,跪谢后,郑重接过“倾护”,轻轻拔出宝剑,却是带了纯净灵力的湛蓝色剑身,熠熠生光,着实是把难得的好剑。 “这剑真是好看,爹爹,它为何叫做‘倾护’?” “这把剑的上古玄铁是多年前一位友人所赠,我与你娘亲见这玄铁灵气极甚,遂打造出这把剑,为它取名‘倾护’,意:‘倾尽所有,护心中所护’!”莫亦楼说这些话时,眉梢眼底尽是眷恋。 凤依依看着这澄净湛蓝的宝剑,难得的安静。眉目之间尽是对从未谋面的母亲的思念,虽从未见过,但 11. 第十一回 [] 夜深人静,白日热闹的街市空空荡荡,只偶尔闻一两声犬吠,幸好也没什么人,不然明日定会有些骇人的传闻。 寒殇轻吸一口气,默默跟在凤依依身后三丈左右:我一定能找到压制你魔气的方法......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打更的梆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寒殇眸光一凛,疾步掠出,抓起那更夫便拐进另一条巷子,吓得那更夫大喊:“救命......” 寒殇放下他后,拱剑致歉:“老丈,得罪了,方才有歹人尾随老丈,老丈还是稍后再去那条街的好。” 那更夫闻言吓得腿都软了,哆哆嗦嗦致谢后,踉踉跄跄跑远了。 寒殇也不做停留,脚尖一点,飘身而起,掠到方才那条街,却是正巧看到飘过来的凤依依。只见她双目无神,身形僵直,一袭红衣迎着夜风猎猎作响,额间的彼岸花却是幽幽发光,就似引路的星辰一般,一闪一闪引着来人走向前方它指定的路......着实诡异得很。若是被那更夫撞上,不必依依伤他,他怕是早就吓晕了吧...... 眼看她便要过来了,寒殇赶忙让路,却不想凤依依竟突然晕倒。还好寒殇反应快,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探脉后,发现她只是力竭而晕,这才松一口气。 再看此刻的凤依依,却是黛目轻合,香额之间粉洁如初,那幽光妖艳的彼岸花印已然消失不见,就似从未出现过一般,连痕迹都未曾留下半分...... 看着此刻静然睡去的凤依依,寒殇眉目之间尽是温柔。他右手轻抬,下意识间已触碰到凤依依的粉颊。猛然醒神,慌不迭地收回手,双颊已然发烫。 恍惚间,他似看到了一抹白影,内中暗凛,眸光已随之寻去,却是在对面高楼顶上真的看到了那抹白,那是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他就顷身站在那里,面朝寒殇,白衣乌发随风招摇...... 待看清那男子面容时,寒殇的脸瞬时阴沉:“是你!” 月光皎暇,将那男子与寒殇的面容皆照得清清楚楚。寒殇一脸冰霜,眸中充满敌意;而那白衣男子却是温雅而笑,夜风习习,白衣翩然,更是衬得他如梦如幻......而这白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叶子陌。 叶子陌含笑看向寒殇,明明是温文尔雅的笑颜,寒殇却只觉恶寒袭身,冰冷刺骨...... 而就在眨眼间,那袭白衣已然无影无踪,就似一切都只是寒殇的幻觉......多想无益,寒殇抱起昏睡中的凤依依,足驭灵光而去。 果然,次日醒来,凤依依只觉周身疲惫,就似跑了一夜的山路一般,但是,没有夜游的任何记忆。 而自那日起,寒殇研究的医术偏向了夜游和魔气抑制方面,人也更是勤勉异常。陪伴凤依依的时间也更少了一些。凤依依更是无聊,想起叶子陌和双花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日,凤依依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青花小瓶,却是突然很是想念双花酒的味道...... 适时的,手中的小瓶一阵颤动。 凤依依一惊,忙拿稳小瓶,拔开塞子,看向瓶内,却见原本空空的小瓶竟是装了半瓶的酒,没错,是酒,那熟悉的双花酒的清冽已扑鼻而来。 凤依依惊讶不已,未及反应,瓶中竟响起叶子陌的声音,伴着双花酒颤动的涟漪,清晰入耳:“依依,我就在山脚下,可否一见?” 听到叶子陌如此真切的犹在耳畔的声音,凤依依只觉心跳如擂,双颊竟不觉间已是发烫。脑中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见他,脚却是先于头脑,奔了出去,甚至都没想到先回应他一声......幸好爹爹和寒殇外出采药未归,否则,如此动静,非得惊动他们不可! 一口气奔到山脚下,香喘吁吁间,凤依依已看到那萦绕在脑中数日的白衣,乌发白衣,随风飘然,他不是仙人吗?可在凤依依心中,他早已是仙人般的存在...... 或许是听到响动,叶子陌回首便看到落霞映照下的一袭红衣,红衣绯然,衬得她那双颊也是红彤彤的,甚是好看;秋眸似水,伴着佳人额上晶莹的薄汗,闪闪映进白衣公子亮如星辰般的眸中。 眨眼间,红衣姑娘已是近前。 叶子陌罗帕在手,轻揩凤依依额上的细汗,眼底满满的宠溺:“不必着急,我无甚要事!” 罗帕轻柔,明明拭的是额间,凤依依的脸却更是红了。头一次,在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凤依依竟不敢抬眸看为他拭汗之人,亦不知该说什么话:她本以为自己想念的是双花酒的味道,今日见到叶子陌,她才终于明白自己想念的分明是眼前这个如双花酒般清冽醉人的白衣公子...... 叶子陌看她这般羞赧模样,眸中的笑意更甚:“依依,好些日子不见,你可有想我?” 这样直白的问话让凤依依如何作答?说想念得紧吗?那岂不是太没有小女儿的矜持?可她并不想说谎,亦没有说谎的必要,所以,小姑娘依旧垂眸,却是轻轻点头。 叶子陌眉梢眼底的笑意更浓:“既是如此,为何不曾听到你找我?莫不是我那法器失了灵?” “并没有......”凤依依蓦然抬眸,却撞上叶子陌略带促狭的笑,便知他是故意逗弄于她...... 凤依依脸更是红了,却还是轻声说:“我只是没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找你......” “依依,你想见我便是最要紧的事!”叶子陌打断凤依依的话,极为认真地说。 凤依依哪里听到过这般直白的情话,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只剩一双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叶子陌,半晌,不曾言语。 叶子陌见状,怕吓着了小姑娘,便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眼眸轻收,一坛青花纹样的双花酒便出现在他手上。 “送你!” 凤依依这才回神儿,只是依旧羞赧得紧,道谢后接过酒,却没有立刻拔开酒塞:“可带了酒杯?” “自然。”叶子陌眉眼含笑,挥手间已拿出两个同样青花纹样的酒杯。 两人随意寻了石块就坐,伴着橙红的晚晕喝着“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双花酒,却是一时无语。 三杯过后,叶子陌打破了沉默:“依依,近日 12. 第十二回 [] “‘相思’!双花并蒂而生,不离不弃,是为相思!”叶子陌的声音很轻,周遭很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沙沙的轻响,似不忍打扰这对璧人的情话。但就是这般轻柔的声音愣是在凤依依本就搅乱了的一池春水里又狠狠掷进一枚石子...... 凤依依一时失神,愣愣地看向面前唇角含笑的白衣公子。半晌,突然掉头便跑,就似身后有饿狼追赶一般拼命地跑,她从出生至今从未跑这么快过,却仍觉得快不过自己的心跳声......直至看到眼前的家门这才终于停下脚步,香汗淋淋,气喘吁吁,心跳得就似要从胸中蹦出来一般,脑中、心中却是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只有那春风般温暖又温柔的笑容,只有那句烙人心肺的“相思......”不停回绕,经久不息...... 直到一声略含诧异的“依依”传来,凤依依才总算从满满思绪中回神儿,抬眸便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寒殇。 “依依,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跑这么急?”寒殇一边问一边递了罗帕给她。 凤依依一边擦汗,一边顺呼吸,含糊应付:“没事儿,我这不是怕爹爹回来看不到我,又要念叨......” “你......你又喝酒了?”寒殇自然便想到了酒,但却并未从凤依依身上闻到酒气。 凤依依一怔,脸更红了,不知为什么,她并不想寒殇知道她见过叶子陌,更不想此刻让寒殇知道她已与叶子陌定情。或许是因为寒殇并不怎么喜欢叶子陌吧......突然想到临别时,叶子陌握了她的手,当时只顾害羞,却忽略了那一瞬的清凉,酒气应是被他散了吧......他可真是心细...... 想到这里,凤依依假意生气:“寒殇,你怎么跟爹爹越来越像了,我哪有喝酒,你可有闻到酒气?” 看到凤依依生气,寒殇不免紧张:她以为自己要指责她吗?不,并没有,他只是想如果她饮了酒,他会帮她掩护...... 寒殇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依依,我......”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我饿了,有没有带好吃的回来?”说着,凤依依已向家里走去。她并不想听寒殇再说什么,只因自己心虚得紧,此刻只想开溜。 寒殇看着凤依依远去的背影,手紧了又紧,却还是觉得有什么似乎正在从他指间溜走,他拼命想抓住,却只抓住了阵阵惧意...... 大挪宫里,魔尊魇杀站在漆黑的被茸白茧丝密匝包裹的魔茧面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眸中幽暗阴森。 良久,他缓缓抬手,轻轻抚在魔茧凹凸不平千褶万皱的外层上,闭眸低语:“很快你便能苏醒,莫忘记你的力量该为谁所用......” 近日,不知为何,凤依依总觉得体内无端燥热且口渴得紧,本想找爹爹或寒殇给自己瞧瞧,却又想到正值三伏暑天,自己又灵力低微,体热、口渴不也是正常得很吗?如此一想,倒也觉得自己矫情了,便想着去药房寻些败火降暑的药。 在药房很容易便看到了双花--消暑、散热、败火......但凤依依拿着双花,却只想到了那沁人心脾的双花酒,想到了那酒缠绵漪涟的名字--相思,想到那白衣翩翩的公子......未及深思,一声低低的轻喃已出口:“叶子陌......” 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双颊已是发烫:原来思念一个人竟是如此占据心神...... 又是一个月圆夜。凤依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倒不是因了思念某人,却是因为烦热得紧。体内似有一股无名之火自心底而燃,迅疾蔓延至周身各处。凤依依只感觉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想起身,却只觉这具身体已不是自己的,又乏又重,怎样也拖不动,想出声喊人,却感觉嗓子已被热浪烫坏,疼痛难耐,根本发不出声音......就这样不知持续了多久,直至凤依依筋疲力竭,这才昏昏睡去...... 子时甫过,早已候在凤依依房外多时的寒殇便看到那抹熟悉的红影开门,身形僵直的向山下飘去。只是不知是今夜月色太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寒殇总感觉今夜的红衣较之上次格外鲜亮了些,而且明显的这次凤依依飘行的速度较之上次更快一些。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寒殇心下发紧,更加谨慎地不远不近地跟在那袭红衣身后。 这几日,莫亦楼调试的压制凤依依魔气的新药正在紧要关头,不敢有丝毫差池。因此,这夜便嘱咐了寒殇看护凤依依,莫要让她伤了人,可是,他未料到这一切竟有了变数...... 这个时辰,栎陵镇上照旧空荡得很,鲜少有人经过。一路无事,却在走到一家酒馆附近时,一个摇摇晃晃的人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着什么,定是醉得厉害。 寒殇见状,生怕他撞到凤依依,忙疾掠而出,一把揪起那醉汉衣领窜向另一条巷子。匆忙间一个回眸,却把寒殇吓了一跳:他似乎看到凤依依煞白的脸上原本涣散无神的眸子却是戾红一片,衬着那血红的彼岸花,就犹如来自地狱的使者,阴森又邪魅...... 于是匆忙间丢了那醉汉,疾掠而回,却是看到满目赤红狰狞的凤依依正一手掐着一个白衣男子的脖颈,那两个男子拼命挣扎却是难以逃脱。 看到两个男子佩戴的紫冠,寒殇内中一凛:竟是空寂山的人...... 想着,人已上前,本想掰开凤依依的手,却不想凤依依此刻力气大得惊人,竟怎样也掰不开。更凛人的是,那两个男子的血气竟顺着那双手的经脉源源吸入凤依依体内。因了血气的涌入,凤依依本就赤红的眸子更是血红,照这样下去,这两人很快便会因血气枯竭而亡...... 寒殇并不心疼这两人的死,但他怕凤依依清醒后知道自己杀了人而无法自处,他更怕凤依依伤心自责...... 寒殇心疼地看了一眼此刻被魔气侵身的凤依依,却还是执剑捏了口诀,伴着一道迅疾剑气,凤依依被逼得后退三步,双手被迫松开。那两人这才颓然倒地,晕了过去。 寒殇见凤依依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正犹豫该上前还是退后 13. 第十三回 [] 寒殇用了追踪术,终于在五里之外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凤依依。 而此时的凤依依已然昏厥,正被一袭白衣的叶子陌拥在怀里。 在遇到凤依依之前,寒殇不认识叶子陌,也从未见过这个白衣翩然的俊逸公子。但是他就是觉得这个男人很是危险,哪怕他像现下这般无害的微笑着,寒殇还是觉得他另有所图。 但此情此景,他却只能想到是叶子陌救了凤依依,而不是劫持了她。因为他还看到了一动不动倒在一边的紫冠年轻人--玉箫鹤。 寒殇不知该对面前这个唇角含笑的白衣公子说些什么,倒是叶子陌先开口了:“放心,依依只是力竭而晕,并无大碍。” 话讫,叶子陌已抱着凤依依走到寒殇面前。 他喊她依依,这样亲昵的称呼,只能证明他们二人关系匪浅......寒殇只觉通体凛寒,他在害怕,害怕依依喜欢面前这个无论样貌还是修为都远在他之上的男人,他与这个人相差太多...... 叶子陌将怀中的凤依依小心翼翼地交给寒殇,说一句:“好好照顾她!”人转身便走。 寒殇别扭半天,还是说了句:“多谢!” 尽管语气生硬,但叶子陌还是停下了脚步,回首眉眼含笑:“客气了!”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半分敌意。这让寒殇更是惭愧:似乎自己修养也比不过他...... 寒殇略吁一口气,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玉箫鹤,本不想多管,却也不想在凤依依闹出了这番动静后再生波澜。遂俯身探了他鼻息,尚有气息。再探他脉象后发现他也只是昏厥,并无大碍。心道叶子陌下手还真是有些分寸......因自己也受了伤,不宜久留,既然玉箫鹤无性命之攸,寒殇便不再管他,驭了灵术,以最快的速度带凤依依回了栎陵山。 甫到家门口,便看到了一脸担忧等在那里的莫亦楼。 看到两人平安归来,莫亦楼这才松了口气:“这次怎么这么久,是出了什么事吗?” 寒殇是想好好跟莫亦楼说说今夜发生的事的,奈何伤势过重,又耗费了过多灵力,终是勉强说一句:“师父放心,依依没事......”后,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待醒来时,天已朦朦亮。甫一起身,胸口便如撕裂般疼。 “慢些,你伤得不轻。”莫亦楼倒了水递给寒殇,一脸担忧:“寒殇,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受伤?” “依依她醒了吗?”寒殇答非所问。 莫亦楼早看出寒殇对凤依依有心,却没想到竟是这般上心,明明自己受了这样重的伤,醒来第一句话却是记挂并无大碍的依依...... 莫亦楼眉目之间多了几分赞许,也多了几分心疼:“她还没有醒,不过你安心,她无碍。” 寒殇紧绷的弦这才松下来。轻呷几口水后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莫亦楼。 莫亦楼听后,面色很是凝重,半晌,不曾说话。 见师父这般严肃,寒殇不禁紧张:“师父,您在担心空寂山的人会找到这里?” 莫亦楼摇头,面色更是凝重:“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依依......” “依依?依依怎么了?她......”寒殇语气急促,不小心扯到伤处,伤口的疼直接痛到了心里。 “不,寒殇,依依身体目下安好,你不用太过紧张,注意自己的身体。”莫亦楼轻扶寒殇,轻声安慰。 寒殇这才轻吁一口气,不免疑惑:“那师父是什么意思?” “我给依依探脉时发现她体内平白添了至少五十年的灵力,且这灵力太过霸道,足以诱发她此次的入魔。” “您是说,依依此次失常是因为体内平白多了五十年的灵力?” “多半是如此。依依的身体状况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就她那点微末的灵力,若说伤个普通百姓,我倒不生怀疑,但徒手竟能吸走两个空寂山弟子的精血,那绝不是她能办到的。” “师父您怀疑谁?可是那叶子陌?” “那个叶子陌突然出现在栎陵镇,不得不防。依依接触的人太少,很容易被迷惑。不过,这个目下已不重要。说起来,此事也怨我,近来我一直在研制压制依依体内魔气的丹药,倒是忽略了她的身体状况......”莫亦楼很是懊悔。 “师父不必自责,此事定有蹊跷,那个叶子陌我去调查清楚。” “叶子陌的事姑且放放吧,在依依面前也莫要提起这个人,我怕依依会多想。我研制的丹药压制她目前的魔性尚可,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莫亦楼说这话时,眸底一片忧虑。 寒殇抬眸看着一脸沉思的莫亦楼,猜测:“师父不查叶子陌,可是想到别的办法?” “寒殇,你可听说过娑罗镇?” 寒殇一怔,不太明白莫亦楼缘何此问,但还是据实回答:“听说过一些。传闻娑罗镇地处云疆南隅,那里风行蛊术,是六界蛊师最多的地方。” 莫亦楼点头:“多年前,我与依依的母亲机缘之下结识了娑罗镇的一位蛊医。这些年,我一直托她为依依研炼能够压制她体内魔气的蛊,只是至今未有所成。不过,目下看来,咱们得去投奔她。” 寒殇这下明白了为何莫亦楼不想多查叶子陌,原来是要离开这里,既然以后不再相见,自是不必多生事端。依依若长久的见不到那个叶子陌,总会忘了他...... 想到此处,寒殇不禁心喜:“也好,此去云疆,驭灵术六七日便可到达,我们即刻启程。”话音未落,人便要下床,奈何灵脉受损,稍稍用力,便疼得他打了个机伶。 莫亦楼忙扶住他:“驭灵术是不成的。” “为何?师父,我没事......”寒殇着急为自己辩解。 “你有没有事,为师自是清楚,你现在的状况,妄动灵力只会加重伤势,更别提要行六七日的路程。而且,动用灵术,只会更快的招来空寂山的人,你我的修为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你还受了伤。” “师父的意思是我们要徒步去云疆?” 莫亦楼点头,很是无奈:“也只能如此,而且须得隐了周身的灵气,乔装而行。” 莫亦楼考虑得很是周全,寒殇只有赞同:“那我们何时动身?” “急也急不来。需得你好一些,依依恢复体力才可。” “好!我会尽量快些恢复的。”寒殇语气沉毅,他绝不可拖师父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