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不渡我》 1. 菩提宫灭风雨起 [] 落雁关,百流楼。 百流楼是一间酒肆,意为天下人不分尊卑,不论一流二流,皆能入百流楼谈笑风生。且百流楼在离国各地皆有分店,各处规格无异,皆有两层,下层喝酒,上层饮茶,每一层有八台小案。 此时百流楼宾客满座。 其中有一名身着红色纱衣,面戴红色纱巾的女子正在百流楼下层小憩,一人独坐于角落的一案,一手压着剑,一手托着酒杯,眼里满是迷离。 红衣女子嘴里喃喃道:“我欲山林隐,山林不匿我。我欲江湖乱,江湖岂可安......” 茶肆酒馆最是鱼龙混杂,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红衣女子看似漫不经心,醉生梦死,实际是想打探一些消息。 “听说了吗?前几日武林盟主苟之连号召武林中各大门派集结,上虚迤山灭了魔教菩提宫。”邻桌有三个男人围坐在一起,一个拿刀,一个拿剑还有一个用枪,这三人是最近名声大噪的东三侠,江湖人称:剑侠,刀侠,枪侠。 红衣女子侧耳倾听着这些人的议论,但大袖之中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散漫的眸子染上了一层寒气。 “说的好听是为了剿灭魔教,其实是有消息传出五年前江湖令上的那个人在菩提宫藏匿!”剑侠语气里充满了轻蔑。 “江湖令!是传说中的江湖令!”三人中最年轻的枪侠十分惊讶道。 听到三人八卦,另一桌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岁左右的少年满脸兴奋地问道:“江湖令是什么?” 此时,位于窗边戴着帷帽的侠士插话道:“小兄弟,看来是初入江湖啊!所谓江湖令,不过是朝廷之中悬赏千金的追杀令,百年来,榜上有名者皆死。”侠士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而江湖令之所以神秘,是因为上榜者不是一般的恶人,上一位上榜者,还是二十年前,前朝的奸相蔺辙,他勾结敌军,扰乱江湖,祸乱后宫,又得高人庇佑,被押上了断头台,都能毫发无损的被人救走,前朝君主,也就是逍遥王不得不下江湖令,江湖令一出不过数日,蔺辙的尸首便被呈上,悬挂于盛京玄武门三日,为百姓所唾弃。” “哇!这么说来,上榜者必死无疑啊!”少年眼里充满着对江湖的探索。 “按理说来是这样没错,可是......”侠士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少年继续追问着。 “可是五年前,逍遥王死,江湖令便再次现世,此令一出,江湖上的侠客为了一战成名,前赴后继的寻找那个人,一直无所得,直到一个月前,一言堂放出消息,说那个人在菩提宫。”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也加入了交谈,他们那桌亦有三人,说话之人应是地位最高者。 “这位道友,可是清儒观的弟子?”侠士的年岁应该是在场众人中最大的,见识自然多,一眼便认出眼前人出自于何门何派。 “正是,在下清儒观门下刘至予嫡传弟子李世石,这两位是我师弟,陈择、洛义。”李世石抱拳说道,他的师弟们也同样跟着抱拳。 年轻剑客客气地说道:“听闻清儒观也参与了这次行动,还望李大侠为我们详细讲解一下当日发生之事。” 听到这里的红衣女子,侧目瞥了一眼李世石,眼神变得愈发冷冽。 清儒观? 红衣女子压着剑的手愈发用力,她极力忍耐着。 “老......老子也参与了此次围剿行动。”一位壮汉酒碗一摔,站了起来,一只脚踏在长凳上,似乎是喝多了,脸上黑里泛着红。 “是啊!我大哥可是连杀了三十名魔教弟子!现今菩提宫上下无一活口。”与壮汉一桌的男子吹捧着。 红衣女子原本冷冽的眸子,更是暗了下来,猎杀嗜血之气毫不遮掩。 “呵,无一活口?那你们可真是英勇无敌啊~”魅惑的声音响起,闲谈之人都朝红衣女子看了过来。 即便该女子有红纱遮面,没有露出真容,也能从她的眉眼间看出倾城之姿,壮汉瞬间喜上眉梢,色眯眯的走了过去。 “哟,美人,这么有兴趣,不如陪老子喝几杯,老子高兴了还能带你去玉门宗见见世面。”壮汉走到红衣女子身边,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红衣女子声音婉转动人,说话间仿佛便能勾人心魄:“是吗?你是玉门宗的人?” “正是......”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红衣女子便一剑斩断了壮汉刚触碰过她的手。剑之快,无人看清是何时出剑。就连壮汉自己也没有看清,直到断手落地,壮汉才反应过来。 四周众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这剑......好快!”刚刚的少年十分震惊,赞叹道。其余人也私下低声议论了起来。 壮汉忍着断手的疼痛,此刻酒醒了,又觉得在人前掉了面子,双眼涨得通红,怒吼道:“贱人!找死!”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红衣女子,便突然倒地气绝身亡。在场众人没有人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一根筷子便将那壮汉的脖子穿透。 “难道这女子已经入了虚怀若谷境!”李世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在他的记忆里,江湖中没有这号人物。 “天啦!虚怀若谷境!没想到我初入江湖就能遇到此等高手!”少年兴奋不已。 要知道,天下武功有四大境界:筑基形术境,气神化物境,虚怀若谷境,神游太虚境。每一境界有四个阶段,四阶为最强。 第一境筑基形术境,练武之人的初始境,此境界者只有身法,没有招式。 第二境气神化物境,练武之人的提升境,达此境界者有身法有招式颇有内力,基本也会在江湖中展露头角。 第三境虚怀若谷境,是许多练武之人一辈子都难以突破的境界,此境可以说是习武之人的分水岭,达此境者内力深厚,必有独门绝学,在江湖中已数排的上名号的高手。 而这最后一镜神游太虚境,则是修习之人的毕生所求,达此境者武力值超群,一人可抵千军,亦可千里传形,现今武林已知入此境者不过八人。 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口中提及魔教菩提宫的宫主,而习武境界已是虚怀若谷境的四阶,她无名无姓,曾经也是暗影阁最厉害的魅影杀手,代号——夜十七,江湖人称“魅影罗刹”。 “真是不知死活。”夜十七唇绛一抿,一根细指轻轻的在她的脸颊勾勒了一圈,媚眼环顾四周,最后眼神落到了那名与壮汉同行的男子身上。 “女......女侠!女侠饶......饶命!”刚刚阿谀壮汉的男子直接腿软跪下,吓得浑身哆嗦,说话都磕巴立起来。 “是啊,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刚刚那位大哥轻薄于你,你已经将他杀了,且不可多生杀戮。”李世石作为清儒观的弟子,出门在外,自然随时要展现观中弟子的侠义之心。 夜十七美目一转,落到李世石的身上,她正愁火烧不到他身上,他却自以为是站了出来。她讥笑着说道:“呵~清儒观的人果真虚伪。” 随即她又将目 2. 江湖缘起百流楼 [] 夜十七满意地看着李世石的反应,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这江湖中所谓的名门正派因未知而产生畏惧,菩提宫一个世外之地竟被诬以魔教污名,如今还被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屠之殆尽,我既是妖女,那作恶又有何不可?”说完,眼波一转。 那双含情眸顿时被杀气侵染,眼里的寒意直达心底,在李世石脸上游走的手,顷刻间扼住了他的喉咙,李世石的眸子瞬间瞪得很大,可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夜十七又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直接拎断了李世石的脖子。 李世石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惨死,反观夜十七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眼露厌恶之意,仿佛在嫌弃李世石是什么污秽之物一般,随手一推,李世石的身体直直倒地,头颅以一种奇怪角度扭曲着。 将人扔下后,夜十七似乎是觉得手脏,则用另一只没有触碰过李世石的手,取下了自己的面巾,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柔荑,擦完后面巾随手一扔。 面巾随着微风吹拂到一根圆柱旁,躲在圆柱后面的少年则在偷偷伸手将那红色丝巾拾起,藏入自己的胸间,继续藏身在圆柱后观看这一场真实的江湖打斗。 什么是江湖?这就是! 少年的热血,在这一刻被点燃。 原本李世石突然的死亡,让所有人都还未回过神来。 但夜十七取下面巾的那一刻,在场众人再次震惊,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先前见多识广的侠客都被这面纱下的容颜所震惊,真是应了那句:南方有佳人,容华若桃李。妖艳与清丽竟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而这种矛盾的结合,不仅不觉得冲突,反而相得益彰,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寡。 更让人不可置信的是,此女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境界。 清儒观的弟子洛义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吼道:“妖女,杀我师兄,拿命来!”众人也在他的喊叫下清醒,皆以利器相向,飞身向夜十七刺去。 夜十七也不出剑,只是邪魅一笑,犹如暗夜中的魑魅一般,勾人魂魄,不由失笑道:“就凭你们?” 她面对众人的攻势,只在原地等候,众人袭来,她也不还手,只是原地转身躲避,红色的大袖长衫随着她的转动在空中扩散出完美的弧度,宛如仙子绰约之姿。 此刻,谁又能将她和杀人如麻的妖女联想到一块儿呢? 几人在几个回合下来竟连夜十七的裙摆都没有碰到,可他们就像不知疲倦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同时对夜十七发起进攻,她只守不攻,让这些人陡增了自信,给了他们误以为自己人多,真有战胜可能的错觉。 夜十七觉得无聊,打了一个哈欠,是时候该结束了,转瞬间她眼神一定,刚才散漫不见,说道:“不玩了,本宫累了。” 这些人刚才所出的招式,夜十七也已经看出了他们的实力,大多都是些筑基形术境,最厉害的也不过是四阶,而刚刚被她拎断脖子的李世石,经脉间内力充溢,应是刚入了气神化物境。 夜十七的猜想没错,李世石已经是清儒观这几十年来少有的天才弟子,年仅十七岁便入了气神化物境,现今不过刚破镜不久,准备入江湖闯荡些名声出来,却在夜十七手里当场殒命。 这群人在夜十七眼里如同蝼蚁,她丝毫没有放在眼里,没有了先前的妖娆,敛了敛神色说道:“下辈子,别入江湖了。” 只见她大袖一挥,四周的空气都被为她所用,她的内力从周身溢出,与空气融为一体,四周的桌凳皆四分五裂。进攻而来的十几人还没有靠近夜十七便被内力冲击纷纷倒地,倒地后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移位了一般,只觉气血上涌,嘴里鲜血溢出。 现下他们心知即使合力,也不可能伤到妖女半分。可如今要是低头讨饶,上一个跪地男子的下场,他们都亲眼目睹,眼前的女子,不是一般女子,而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教妖女。 “妖女!就算你今日杀了我们,你又能杀尽全武林的人吗!”清儒观的洛义此刻明显虚弱的气血两亏,他可以死,但是他不想死的如此憋屈! “哦~杀尽全武林?”夜十七眉眼一挑,继续说道:“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洛义气急,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荒诞不守教义之人,一时之间被夜十七的一句话堵得语塞。 “师兄!别和妖女废话,她杀了大师兄,回去我们也和师父交不了差,不如和她拼个你死我活!为大师兄报仇!”陈择倒是一个直爽的人,可是他的话无疑让众人的心都紧了一分,深怕他惹怒了夜十七。 可夜十七倒好,不怒反笑,走过去使劲捏住了陈择的下颚,迫使他直视着她,陈择自知自己躲不开,便恶狠狠地瞪着夜十七。 “有意思,你倒是比他们多几分胆量,可惜少年人,血性这种东西,在实力相差悬殊面前是最没用的东西。”说完,众人都以为陈择会像李世石一样陨命,可夜十七只是轻轻一捏,将他颞下颌的关节移了位,呈脱臼状态,不能闭嘴,也让他闭了嘴。 众人见状不再多言,满心满眼皆是不甘。既不能绝处逢生,又无高人相助,看来只有一死。大家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缓缓闭上了眼,准备无畏赴死时,耳边传来了忽近忽远的声音,可又实在听不清在说着什么。夜十七双眼微闭,侧耳仔细辨别着音源出自何处。 夜十七忽地眼神向上一挑,将黑影剑甩出,黑影剑则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直冲冲地向百流楼上层飞去,在顶上楼板之中划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既然来了,何须装神弄鬼!”夜十七饶有兴味地说着,她也没有想到,今日在这百流楼中,竟还有高手在场,无聊的事,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如诉在耳,众人听清了。 “诸行是常,不增不减。一切从缘起,一切从缘灭。” 众人抬头向上望去,只见身着白色僧衣,身披白色袈裟的僧人从上空中缓缓降下,袈裟上印着金色莲花印,只见他双手合十,虎口间还挂着一串佛珠,闭合着双眼。 一个年轻和尚落到了夜十七的面前。和尚落地后,睁开眼,那双眼仿若透着金光,能看穿人心一般,紧紧地盯着夜十七,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阿弥陀佛,善恶终有时,施主何须再添杀孽。” 和尚的声音如清朗耀日般敞亮,又若沉渊深谷般深邃,仿佛有净化人心的能力。 夜十七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和尚,小和尚的眉心有一颗朱砂痣,可是头上却没有戒疤。 假和尚? 夜十七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万华寺的和尚?” 金莲袈裟是万华寺弟子独有,万华寺是如今中原武林之中四大门派之一,江湖上已知的是万华寺的方丈释觉已 3. 初入江湖少年郎 [] “小和尚,现在我对你的同生劫不感兴趣,但是对你倒是颇有兴趣,”夜十七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她倒要看看,如此琼枝玉叶般无暇的人,如何在自己的衣裙之下俯首称臣。 她将黑影剑指向了明浊,轻轻地在他的胸前比划着,剑尖在他金莲袈裟上环扣处打着圈,不多时,玉扣被解开,金莲袈裟从明浊的左肩上滑落,就在将要掉落时,明浊左臂一振,飞身旋转了一圈,如意钩又完好的将金莲袈裟扣好。 “阿弥陀佛。”明浊不怒不威,脸上一直都是一个表情,夜十七看不出他丝毫破绽。 “小和尚,我相信凭你的资质,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一定会成神成佛,可是,很不幸,你遇见了我......”夜十七带着媚惑之态,再次靠近了明浊,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若是神,我便要你跌落神坛,你若成佛,我便拉你一同堕魔。” 明浊在听到夜十七的这句话时,心间明显一震,连瞳孔都放大了些许。 他想起了他师父对他说的话,他自小在万华寺长大,他曾经问过师父他为何不能落发为僧,他师父告诉他:“你有尘缘未了,若能度过此劫,入尘入佛皆如愿。” 于是他负气自行剃发,可是他的师父见了之后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肯为他落香授戒,而他也一直未再蓄发。 明浊因为夜十七的话,第一次正眼看了一眼她,他对人的长相,从来不在意,可是夜十七实在美得让人难以忽视,蛇蝎美人想必也不过如此。 他此次下山就是为了断红尘,绝俗世,可夜十七却让他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于是明浊闭上了眼,立掌于胸前嘴里低声念着静心咒。 一旁的陈择趁两人交流之际,自己将下颌骨正位后,对着明浊大声喊道:“大师!你和妖女多说什么!杀了她!为民除害。” 明浊闻言睁眼低头看了一眼陈择,言语间也没有了先前的禅意:“你如何以为我会杀她?亦或是我能杀得了她?” 众人对明浊的态度转变都惊讶不已,陈择更是被明浊的话堵得气红了脸,唯有夜十七笑出了声。 “小和尚,你将同生劫给我,我今日便放了他们如何?”一本秘法换十余条人命,小和尚会如何选择呢? 夜十七期待得到答案,她想知道一个有佛心佛性之人,是否也有私心。 受伤的几人听到夜十七的话后,眼神都暗淡了几分,同生劫可是万华寺秘法,怎么可能随便交给外人,虽然佛法道义有慈善慈悲,众生平等,可是,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无私大义。 陈择却不这样想,他认为不管什么武功都没有人命重要,于是乎。 “大师,只怕是她有命要,没命学!只要今日我们能活着离开,明日魔教妖女滥杀正派义士的事,便会闹得天下皆知,到时江湖各大门派的英雄豪杰便会再次集结,将她诛杀!” 陈择的话让众人如获新生一般,也都将希冀嘱托于明浊,用渴求的眼神看着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夜十七则是对陈择高看了一眼,他虽然武力值低下,不过脑子倒是比其他人快。他所说的亦是她心里所想。 “怎么样?小和尚?”夜十七再次询问。 明浊对着空气颔首行礼,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各位施主的命,小僧无缘干涉。” 明浊说完后,地上躺着的人则是不愿意了,先前老实的不敢开腔的江湖人士也都愤怒了起来,东三侠的剑侠说道:“亏你还能修的同生劫,佛爱众生,我们不就是芸芸众生吗?你只需要将秘籍给她,就可以救我们,你却还在那里推辞,见死不救,算什么得道高僧!”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不一,有赞同,有不悦,有不解。 但明浊并不在意旁人的说辞,他不过是个俗家弟子,又怎么算得上是得道高僧呢? “哈哈哈,小和尚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要救的正派人士,一个个虚伪至极,救或不救于你都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们却认为你不救便是罪大恶极,你说可笑不可笑?”夜十七早知人心叵测,可是如此自私,又有何面目站在正义之上。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只见夜十七连头也不回,剑峰一扫,刚刚说话的人便已没有了气息。 众人见状,更是惧怕,而东三侠的其余二人则气愤不已。各自用尽自己的最后的力气想要发起最后的攻击,以命相搏。 夜十七将剑横扫过自己的眼前,剑身上的光反射在她的眼中,杀气尽显,刚刚她确实不想杀他们,可是此刻她的想法变了。 也正是这剑光投射的一眼,明浊便看出了夜十七的杀心,他大手一挥,气随意念而动,嘴里念念有词:“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随后身体迸发出了一束金光,这金光将受伤的众人保护了起来,刀侠与枪侠也被圈在其中。 夜十七的剑穿不破,他们的刀枪也出不来。 “这是......”陈择再次震惊于眼前人的实力。 躲在石柱后的少年,亦是激动万分,他今日是同时见识到了仙女与佛祖临世! “金光阵。可护阵中人不受外敌侵袭,是防御类神功之最。”洛义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内心大受震撼。 “你以为区区一个金光阵就能护住他们?”夜十七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将黑影剑双手握住,冷声道:“不知能否抵挡住我这一剑,此剑名为听~风~雨!”就在夜十七蓄力之时,明浊嘴角泛起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弧度,说道:“阿弥陀佛,同生劫是你的了。” 明浊说完便从身上拿出了一本秘籍,秘籍上赫然写着《同生劫心法》五个大字,随手扔给了夜十七,剑势被灭,夜十七杀心荡然无存,秘法在手,她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直接将黑影剑收回剑鞘。 “小和尚爽快,他们的命是你的了。”夜十七话音还未落,便 4. 不堪回首故人归 [] 明浊一行人来到了落雁关郊外的一处破败寺庙。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洛义双手抱拳道。 其余人也都相继抱拳相谢。 明浊单手行礼,说道:“阿弥陀佛,无需谢我,她本就没想杀你们,是你们自己多话让她起了杀心,可累坏了和尚我,各位就此别过。”明浊说完便转身要离开,陈择叫住了他:“大师!今日救命之恩,来日陈择定涌泉相报,同生劫,我一定会替你讨回来!” “哦?”明浊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又接着说:“施主为人正直是好事,可过于率直难免为有心人利用,还是那句话,命由己造......”说到这明浊特意看了洛义一眼然后,又含笑道:“同生劫给她也无用,那本是一本无字书。” 话毕,明浊便不做任何逗留,转身离开,留下恍然大悟的几人。 洛义对着一起抵抗夜十七的侠士们说道:“几位仁兄,今日之事洛义定当回师门如实秉之,妖女猖狂,我们铲除魔教势在必行,还望各位仁兄将今日之事广天下而告之。” “洛大侠放心,今日之事,明日江湖之中必然无人不知,妖女杀我大哥,我定要她血债血还,后会有期!”东三侠的枪侠眼里透露着狠厉说道。 众人抱拳道:“后会有期!” 入夜,落雁关外的一处山林中,夜十七生了火,她卧于高枝之上,借着树下的火光翻看着今日获得的同生劫,可当她翻开后,脸色微变,又快速地翻了几页。 “竟然是空白……怪不得小和尚如此爽快,原来这秘籍本就是一本无字天书,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夜十七慵懒地靠在树干上,她也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年来无人习得,无字书,无字如何习,也怪不得万华寺的那群老秃驴会传出见佛心,佛性者的说法,不过是对自己无能的借口罢了。 夜十七将那本无字书收了起来,闭目养神。早晚她会让其显形,秘籍在手她也不急于一时。 夜深时,马蹄飞驰的声音响起,夜十七警觉,大袖一挥,树下火光熄灭。 有两个头戴云纱冠,穿着黑色官服,腰间系着麻花样式的腰带,卷领绣着狮子纹样的男子骑着马来到了夜十七休憩的树下,从衣服的样式可以看出,这两人是都护卫的人,都护卫是皇帝的暗卫,负责保护皇帝安全。且都护卫的暗卫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如今,江湖之中八位神游太虚境的高手有四位都在都护卫。 都护卫的人怎会在此? 夜十七屏住了呼吸,以免被他们发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两个男子下了马,其中一个身形稍矮的男子,在火堆前蹲下,伸手碾了一下火堆前的灰烬,低声说道:“火刚灭,人应该还在附近。” 另一名男子没有搭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两人重新摆弄了一下火堆的柴火,将火又生了起来。 他们没有再继续赶路的意思,反而是坐了下来。 “老大,你说今日百流楼的那个女人,会是我们要找的人吗?”矮个的男子问道。 “十之八九。” 这声音! 原本只是顺便偷听的夜十七听见这个声音时,眸子瞬间睁大。 夜十三竟然成了都护卫? 才下山,便遇见故人。 夜十七从袖中抽出了一根银针,银针抽出的那一刻,夜十三便已经发现树上有人,但是他不做声色,只见银针飞向了他身旁的都护卫,中针后,那名都护卫直接晕倒在地。 “十七,好久不见。”夜十三把腰间的赤影刀直直朝树上甩去。 夜十七一个飞身,轻轻从树上旋转而下,身姿轻盈,加上火光的映衬,更是显得夜十七娇艳欲滴。 夜十三轻咳了一声,将赤影刀收回,用这些动作来掩盖此刻自己内心的慌乱。五年未见,她愈发的美艳动人,而他依旧会对她……怦然心动。 夜十七落地后,笑盈盈地说道:“师兄怎知是我?” 两人在暗影阁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太过熟悉。 暗影阁分为四门:魑门、魅门、魍门以及魉门。 魑门在明,收罗天下情报;魅门在暗,专营暗杀;魍门用蛊,迷人心智;魉门擅诡,机关算尽。 夜十七与夜十三两人皆为魅门的杀手,两人也是从厮杀中一起杀出血路拼命护过对方的队友。 夜十三面带笑意,温柔地说道:“你生火有个习惯,别人都是架空,而你却在下方堆的整整齐齐。”说着还伸手去揉了揉夜十七的头发。 他的举动让两人都楞在原地,回想起了曾经。 小时候,他们在野外集训,第一课便是生火,所有的弟子都很快就将火生起来了,只有夜十七,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来,所有人都嘲笑她,唯有夜十三上前安慰她,告诉她如何才能快速的生火。 当年年幼的夜十七骄傲又倔强,抹了抹脸上的灰,说:“我当然知道那样生火快,可为什么我一定要那样摆,我就要这样生火!我不要和别人一样!”于是她每日都在研究如何生火,终于半个月后,她生火竟比其他弟子要快,她兴高采烈地跑到夜十三面前,炫耀道:“师兄,你看!我就说过,我一定可以的。” 那时的夜十三只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十七真棒!” 夜十七的小脸傲娇地扬起,说道:“那是自然!我以后还要做这世上最厉害的剑客,做天下第一剑!” “那我就做江湖中最厉害的刀客,做天下第一刀!” 两个小小的身影,那一年同样在树下,拉着钩,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 ...... “滋啦!” 柴火声将两人的思绪拉回,夜十三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两人的眼神都回避闪躲着。 “师兄怎么成了都护卫?你也退出了暗影阁?”夜十七快速转移了话题,曾经很好,但是那也只是曾经。 “我有任务……”夜十三的话语间尽是无奈与落寞。 夜十七听后没有再多问,因为她知道即使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暗夜阁有一个规矩,付酬金者不问姓名,执行任务者不外泄,故名暗影。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谁是买主,同样的,除了他们的门主和执行任务的人,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5. 风云四起暗流涌 [] 百流楼一战后,魔教妖女传闻四起,一时之间江湖之中暗流涌动,以玉门宗为首的四大门派万华寺、清儒观以及永临堂不日便全部集结于玉门山庄。 玉门山庄位于落雁关正南方向五十里外的南祈城内,玉门宗是江湖之中最具权威的门派,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宗主苟之连更是地位崇高,也是目前江湖之中达到神游太虚境的八位之一。 议事厅内。 “各位掌门人,半月前我们集结了江湖之中正义之士,一路攻上虚迤山,灭了魔教,可是菩提宫的宫主却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提前藏匿了起来,江湖令上的人也未见踪影,近日我宗门弟子在落雁关百流楼遇害,据可靠人士透露,菩提宫妖女已经下山,已有多名正派的弟子遇害,如今妖女公然挑衅,要在雪域问剑,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出面将之剿杀。”苟之连义愤填膺地说道,说到气愤处还捏起拳头使劲拍了拍桌子。 此时清儒观的掌门人刘至予则更是怒火攻心,他清儒观这几十年来最有潜力的大弟子竟然折在了魔教妖女手中,他一思及此便怒气冲天,厉声道:“我清儒观与那妖女势不两立!她杀我嫡传弟子,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是啊!这妖女如此猖狂,才下山便大开杀戒,我永临堂永远站在正义的一边!为民除害!”永临堂堂主马骥为人一向低调,嫉恶如仇,立世之道便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次菩提宫灭门,已造太多杀孽。”万华寺的掌门释觉有些懊悔,心知菩提宫灭门的三百条人命都是无辜的,但有时候人一旦处于某个位置,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 几人又激烈地讨论了一番。 “一言堂有消息传出,菩提宫宫主便是当年刺杀逍遥王的夜十七。这个夜十七已经逃了五年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绳之以法!逍遥王一案,必须对百姓有个交代,”苟之连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众人一听见逍遥王,便都安静了下来,这逍遥王不是一般的王爷,而是前朝夷国的皇帝,当年逍遥王深知夷国气数已尽,为免百姓无辜受害,逍遥王直接放弃了与叛军抵抗,大开盛京城门,亲迎离国的先帝入宫。 因逍遥王的禅位,百姓免受流离失所之苦,江湖中流传着这一句歌谣:夷国亡,王未亡。水载舟,舟不负。风若起,驶还来。 夷国虽亡,但逍遥王仁义,民心所向,因此虽改朝换代,离国的先帝依旧礼遇前朝帝王,并赐封逍遥王同亲王爵位,没有实权,看似离国先帝贤德,实则软禁。 逍遥王对离国来说,始终是最大的隐患。 先帝建朝没有多久便离世,由他的独子朱晟即位,可朱晟即位后,并没有先帝的仁德,骄奢淫逸专横跋扈,也并没有将逍遥王放在眼里,甚至人前羞辱调侃都时有发生,但是五年前逍遥王被刺杀后,民心动荡不安,民间义士大都抱团调查此案。 直到,暗影阁密卷泄漏,密卷上清楚的记录了逍遥王一案的任务记录,于是朱晟下了江湖令,邀天下英雄豪杰追杀夜十七,才又赢得了不少好名声。 最后又经过一番商议后,几人决定号召武林正派人士即日出发,前往雪域。 雪域虽名为雪域,其实是一片荒芜之地,四季炎热。而雪域位于南祈城西南方向三百里外,此处属于离国三不管地带,朝廷不管,当地没有正式任命的官员,过一条河便是邻国南禹边境,但是南禹也不会过问此地,而中原武林人士一般也不会去雪域。 因此,雪域之中全是一些世家的弃子与穷凶极恶之人,想要在那里活下去,就必须比谁更狠,更恶。 而这也是这些正派人士所顾忌之事,一旦踏入雪域,很多事可能就不受自己的掌控。 此刻的夜十七正孤身一人在前往雪域的路上,越是靠近雪域,便越是荒凉,原本的三月本就是万物复苏,生机蓬勃之时,可在前往雪域的一路上,除了干枯的树枝和乱石嶙峋外,连一只飞雀都没有。 “救命啊!救命啊!你......你们别过来!”陆吾节声音颤抖着,他只是听说魅影罗刹将要前往雪域,于是他便一路寻了过来,他哪里知道这雪域是何危险之地。 绑架陆吾节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长相怪异,走路有些跛,有一个脸上有一条扭曲的刀疤,直接从左眼角划到了右边的嘴角,而第三个应该是三人之中的老大,个头最高,另外两个也对他格外恭敬。 “哈哈哈,大哥,今日我们可以饱餐一顿了,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跛子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跛子男嘴里的大哥大高个,围着陆吾节看了一圈,又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女人说道:“好!许久没有人敢来雪域了,也是时候开荤了,女的留下,男的你们快点处理了。” “你们别过来!我师父可是魅影罗刹夜十七!你们要是动了我,我师父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的!”陆吾节搬出了夜十七,试图吓走眼前的匪徒。 可谁知那几人听后不仅不怕反而大笑了起来,大高个说道:“你要是魅影罗刹的徒弟,那那个夜十七也没什么本事,她要是来了,大爷我定要她好好的在老子身下求饶。” 原本想装作没有看到的夜十七,听见陆吾节搬出了自己,心里却生出了一些好奇停下了脚步,想要看看他到底怎么脱身,于是她躲避在了他们身后的大石后面。 这个少年在外面就是打着她徒弟的名号行事吗? 那他能活到现在也属实不易。 夜十七面无表情的脸浮现出了一丝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 “不准你侮辱我的师父,我的师父是这天下最厉害的奇女子!就是你们三个一起上,也不是我师父的对手!”陆吾节瞪着双眼,自以为自己很凶。 夜十七并非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可她没想到的是,陆吾节听见大高个对自己出言不逊时,他却比自己还要生气,也正因如此,她心里也多了一抹难以描述的情绪。 “哈哈哈,那可真是可惜你师父看不见你是怎么死的了,连尸骨应该都见不着了。”刀疤男讥笑道。刀疤男说完便拔出刀,朝陆吾节劈下。 陆吾节双眼紧闭,他还未学到功夫,就要死在这些贼人手中,但他不后悔。不入江湖,哪知江湖险恶。 可他闭眼等了许久都未感受到疼痛。 难道人死了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吗? “陆吾节。” 夜十七将陆吾节身上的绳索斩断,陆吾节一听声音,迅速地睁开了眼,激动地喊道:“师父!你可算来 6. 路行雪域又逢君 [] 陆吾节此刻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他要变强,他想保护这些需要保护的人,也想要......他目光锁定在眼前这抹红色的背影上,总有一天,他也要保护她。 夜十七自然不知道身后的少年此刻的想法,她也没有搭理陆吾节,只是专注地驾着马车。 她从未想过收徒,曾经她也有过师傅,待她极好又极其严苛,可是最终也只是落得个背信弃义的下场。 她不相信任何人,世人皆虚伪,除了自己,她信不过任何人,包括一起长大的夜十三,就算曾经并肩作战,她也不会把后背交给他。 她一直都是独身一人,不想有牵绊,也不能有牵挂。 夜十七一路上不再和陆吾节搭话,再离雪域三十里地处有一处村庄,她看了陆吾节一眼,眼神示意他,去问问有哪家农户愿意收留他们。 陆吾节会意,便下了马车挨家挨户敲门去问,这个村落不大,放眼望去只有十几户人家,大大小小的屋子错落排列。 而此时不过戌时,天还未黑,所有人家都已经屋门紧闭,有些农户闭门不应,有些农户催促着他们赶紧离开,有些农户会打开一条缝,看一眼后,便连忙把房门关上。 陆吾节有些不解,这些人好像是在害怕,如此反复敲得只剩下最后一户人家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将门开了一道缝。 “你们有什么事吗?”老爷爷的声音颤颤巍巍。 “老爷爷,我们路过此处,想要借宿一宿。”陆吾节十分客气,看上去也文质彬彬。 老爷爷又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于是将门打开。 陆吾节大喜道:“师父,快来,这位爷爷同意让我们借住。”陆吾节的声音有些大,老大爷惊了一跳连忙食指竖在嘴唇边,示意他小声点,陆吾节呆愣地点了点头,随即压低了声音,像蚊子叫一般,说道:“师父,快来,小声一点,不要吵到别人了。” 夜十七没有回应,只是轻点了一下头,将马车拉到屋后停好,便将叶韵儿抱了出来。进屋后,老大爷连忙将房门锁上。 “爷爷,你们这是有什么规定吗?现在天都还没黑下去,怎么都全部紧闭房门,看见我们就像看见鬼一样。”陆吾节好奇地问道。 他进入这个村子后,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还没等老大爷说什么,从里屋走出了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奶奶,她的眼睛似乎看不见,听见外面有声音,便摸索着走了出来,说:“老头子,有什么人来了吗?” 老大爷看自己的老伴走了出来,连忙上去搀扶,解释道:“几个过路的年轻人,来借宿。” “哦,那快让人家好好休息,把今天炕的饼子拿出来,给孩子们垫垫肚子。”老奶奶很慈祥。 “好,好,我去拿,”老大爷转身时,看见夜十七一直抱着叶韵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对着夜十七说:“姑娘,我这里只有一张空床,你先把你抱着的这位姑娘放床上去吧。” 夜十七有些不太适应,但还是盈盈一笑,说了句谢谢。 将叶韵儿放下后,陆吾节又打了盆水来,夜十七轻柔的为叶韵儿擦拭了一番,才出去与两位老人交流了一会儿。 “爷爷,奶奶,这里就你们两个人生活吗?”夜十七也感觉到这个村落透露着古怪。 听了夜十七的问话后,两位老人都沉默了,老奶奶叹了口气道:“孩子都死了,就我们剩下我们两个老两口了。” “老婆子的眼睛,就是那会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瞎的,”老大爷说着也红了眼眶。 夜十七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她一直对人死没有什么感触,自她懂事以来,就是一个杀人的利器,从来不明白人死之后,活着的人会是什么感觉。 五年前那次刺杀后,她似乎懂了一点,但也不多。 “对不起,我多嘴了,你们节哀,”夜十七此刻心里也没有什么波澜,说出来的话甚至没有什么温度,两个老年人也不在意,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就想开了。 老爷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然后交代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今晚就将就一下吧,记住,不管半夜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出去!” 说完,便搀着老奶奶进了里屋。 “师父,这里不会是闹鬼吧!”陆吾节凑到夜十七面前,小声地问着。 夜十七看了他一眼,讥笑了一声,道:“鬼?就是鬼见了我也要退避三舍。今晚你就在这守着。”说完,她便走进了另一间屋子。陆吾节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没有给他任何废话的机会。 夜十七看着躺在床上身受重伤的叶韵儿,陷入了沉思。 菩提宫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靠在床头,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到了三更天,夜十七听见了很尖锐的异响,像是口哨声。外面的小道上也有很多人过路的声音。她猛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叶韵儿,然后起身准备出去一探究竟。 就在夜十七准备开门出去时,陆吾节轻声道:“师父,我和你一起去。” 夜十七做了个噤声手势,低声道:“你把韵儿照顾好,我去去就回。” 即便夜十七没有明说,陆吾节还是明白,自己不会武功,就算跟着去了,也只会拖后腿,呆在这里哪也不去才是他应该做的,陆吾节失落地点了点头。 当夜十七出了房门后,眼前的景象,让她脸色骤变,外面成群结队的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但是他们的脸色都是惨白没有血色,就像死人一般。 夜十七偷偷地跟在这群人的后面。这群人看上去也没有任何意识,都朝着山上走去,口哨声控制着这群人,哨声停,这群人便停下,哨声急促这群人便加快步伐。 这山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就在夜十七准备跟着上山时,一只手把住了她的肩膀。夜十七也不废话,直接旋身一掌朝身后劈去。身后的人起身一跳,躲过了夜十七的攻击。 “阿弥陀佛,施主,可真是没有心,和尚我刚刚可是救了你的命。” 一听这个声音夜十七便知他是那日百流楼的小和尚,笑道:“小和尚你怎么在这儿?莫不是对我......”夜十七说到这便故意停了下来,她媚骨天成,平日里即便是一副杀伐果断的模样,也会被人说是故意勾引,而她此刻如此刻意,这小和尚反而无动于衷。 一个人或许对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就是会愈发的执着。以至于她一见这和尚,便有挑逗之心。 “ 8. 疑似奇才陆吾节 [] “害怕?我看你倒是一点也不怕死,小和尚,你叫明浊,想必你是师父是希望你明辨是非,浊世自清吧。”夜十七收起了剑,嗓音变得轻缓,突然的温柔,一时间让明浊有了些许的不适应,不过妖女本就是一人千面,她似乎什么样子也不为奇。 明浊轻轻点了点头,道:“施主聪颖,师父他老人家正是此意。” “呵,浊世自清,想的还挺美的,不过释觉那个老秃驴对你确实不错,”夜十七抬头望了望夜空,空中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弯月。 “我没有名字,夜十七不过是个编号,为了方便暗影阁记认,魅门的人按照日、月、夜、雨、空、晴来排,从一到十七,我正好是夜字辈的第十七名弟子。”夜十七此刻有些感伤,她曾经最信任的师傅,在她受难之时,选择了弃她。 明浊凝视着这抹红色影子,背影单薄的她,此刻并不像一个杀人如麻的妖女,反而让人心生怜意,他突然对她似乎多了一点感同身受。 “你虽从前不如意,但今后,天高任鸟飞,只要你心有善念,一定另有一番天地。”明浊认真开解道。 夜十七听他此言,回眸一笑,眼含秋波,笑道:“小和尚,要不你为我取个名字吧!” 她此刻笑靥如花,明眸皓齿,夜色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的白嫩,就像剥了壳的荔枝一般,明浊一时间看得出了神,低声喃道:“玉雪肌肤罩绛纱。” “什么?”夜十七没有听清。 但她的声音让明浊心口微微一颤,明浊意识到自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受夜十七所吸引,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虽是俗家弟子,可他自小在万华寺长大,也一心想要遁入空门,如今入世,不过是为了断红尘了结一桩旧怨,可不能再生妄念。 “今日眼里进入了蛊血,可有不适?”明浊没有接话,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夜十七也不在意,她的身体此刻并无异样,不过以她对魍门的了解,她知道自己已经中了蛊毒,但对于曾经是杀手的她来说,这些都是会让自己实力变弱的弱点,而弱点是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这些都会变成牵制她的东西,她必须变强!比现在更强! 她耸了耸肩道:“暂时死不了,怎么?你心疼了?” 明浊见她又是一贯轻佻模样,便也不再过问,命由己造,她都不在意,自己又何必多事。 夜十七思索了一番又道:“今日之后,想必死侍会转移,不过这些于你于我都无关,我还要去雪域问剑,为我菩提宫众人报仇,小和尚,你是不是也是来要我性命的?” “阿弥陀佛,我只是奉师命前往,你的命,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吧。只是,死侍之事非同小可,不仅于你于我有关,于这天下都有关。”明浊拨动佛珠的手停顿了下来,又接着说道:“此事不得不查,亦不能不查”。 明浊说出这句话时,夜十七觉得他的头上似乎都冒着金光,他或许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和尚,可他的眼里却有佛门弟子一样的善念,可她不是,她只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若敬她一尺,那她就还之一丈,她不是什么妖女,但也绝算不得是好人。 “小和尚,那你去查吧,我要回去休息了。”夜十七打了个呵欠,双臂张开,伸展着她修长的腰肢。 明浊移开双眼没有再看她,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和尚我,就和施主一道吧。” 夜十七斜睨着看了明浊一眼,莞尔一笑:“你这和尚,还真是不客气。” “和尚我刚刚可是救了施主的命,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明浊此刻脸上有神采不似先前那般沉稳,反而有了少年的开朗之态。 “随你。”夜十七丹唇轻勾,更加显得妖娆。 石山离村落不远,在家上两人脚程很快,不多时便回到了借住的农家,夜十七轻手轻脚地将门扉合上,还示意明浊小声一点,明浊将她这一系列地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他们进屋看到陆吾节已经熟睡,并没有醒来,夜十七恐有异,先是进屋看了看叶韵儿,看见叶韵儿无恙,这才退了出来,推了推陆吾节。 夜十七的力气不小,一般人怕是一推就会醒来,可陆吾节推了有三四下,才缓缓睁眼,眼神惺忪,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说道:“师父,你回来啦。”说话间还不自觉地扭动了下脖子,单手去揉捏了一下,呆笑道:“许是趴得太久了,脖子有点酸。” “师父?”明浊诧异地看向两人,目光来回流转,夜十七在他的心里可不是会收徒的人,一个杀手,一个复仇者,怎么可能收徒呢?收了徒就有了牵绊,有了挂念。 “不......”夜十七的话还没说完,陆吾节便惊喜道:“你是那天的和尚!” 许是发现自己声音大了,他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叫明浊,嘿嘿,那天百流楼你旋身而下,就如佛祖临世一般。” “阿弥陀佛,施主谬赞了,我不过是凡体肉胎的俗人罢了。”明浊抿嘴一笑。 “我叫陆吾节,你可叫我吾节,我就叫你明浊吧,这是我师父,你肯定知道的,江湖人称‘魅影罗刹’的美艳女杀手!”陆吾节越说越兴奋,脸上得意的样子像是在夸耀自己一般。 明浊也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而夜十七只是微微皱眉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师父,在外面也不要提我。” 说完后,她便进了里屋,而陆吾节此刻眼底划过一丝受伤的神情,明浊也无奈地轻拍了一下他肩膀,刚要开口安慰,陆吾节便又喜笑颜开道:“我知道师父只是害怕她在外树敌众多,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自保,所以才要撇开我,不和我有牵扯!师父这么为我着想,外面那些人还传言师傅是魔教妖女,真实可恶至极!” 陆吾节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越说越觉得气愤,脸上神情喜怒交替,使得明浊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无奈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小子......不错。”一时之间,明浊还真不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他。 “明浊,你真觉得我不错?”少年的眼里星光点点,只是一句无心之话,便可安抚。 明浊望着眼前的少年,轻轻点了点头,率真纯粹如今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活得如此洒脱呢? “那明浊你能做我的师父吗?”陆吾节一张大脸直接凑近到明浊的眼前,猛然放大的脸,让明浊头不由自主地朝后仰了一些 9. 三人同行探石洞 [] 农家的吃食很简单,一碗稀粥里面没有几颗米,五个人围坐着吃着一小碟咸干菜,陆吾节有些食不下咽,但还是顾全老人家的心情,将吃食都吃光了,而夜十七和明浊对食物没有什么要求,吃啥都一样。 “两位老人家,你们这村落怎么都是一些年长的人啊,年轻人是都出去了吗?”明浊试探地问道,其实他与夜十七都心知肚明,年轻人应该都被抓去种了长生蛊。 两位老人都一道沉默了一会儿,老爷爷才开口道:“想必你们昨夜都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我们村子里的年轻人失踪后不久,就开始有这个怪异的声音,之前听说有人在后面的石山见到过那些失踪的人,可是那个人再去石山就再也没回来过,我们也去过石山,那周围全是死物。” 老爷爷边说,边叹气,拍了拍老奶奶枯枝一般的手背,又接着说道:“我们后来还去外面找了道士来,那道士就说我们这个村庄被下了诅咒,跑得比谁都快,连银钱都没收呢。”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没有离开这个村庄呢?换个安全点的地方生活。”陆吾节回想着昨夜尖锐的异响,头皮一阵发麻。 老奶奶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们老了,没几年可活的了,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出去了也不习惯,就这样吧,何况这里还有和孩子们的回忆。” 老无所依,晚景萧疏,此刻夜十七心里也有所触动,昨夜才说了不管此事,这一刻她竟然生出了探查此事的想法。 明浊似有一双透视眼,就像看出了夜十七所想,说道:“老人家此事并非诅咒,而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我们定会查明真相,让已逝之人安息。” “大师所言当真?”老爷爷激动地握住了明浊的手,他们早已接受孩子没了的现实,可是连个尸首都没见着,他们心里实在是难以释怀。 “老爷爷,明浊师父说话自然作数,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陆吾节拍了拍明浊的肩膀说完,还对着夜十七傻笑了一下。 夜十七不搭理他,明浊也只是无奈摇头,陆吾节不得不尴尬地笑了两声。 “好,好,好,老伴儿你听到了吧,这几个孩子,说要帮我们查明真相,”老爷爷激动地说道。 “听到了,”老奶奶的脸上也挂满了笑容,又对着三人的方向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在这里,你们想住几日便住几日,就把这当自己家,我们家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三人饭后又来到了昨夜死侍所在的石山,原本外围有一圈死物的地方,也都被清理干净了,夜十七与明浊对视了一眼,继续朝山顶方向走去,沿途已经无任何死侍的痕迹,就像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师父,你们昨晚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吗?”陆吾节昨夜没有参与,今日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调查,夜十七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自然是要跟着一起涨涨见识的。 “陆吾节,你要想活命就离我远远的,至于你的师父,谁想做,谁做,反正我不做。”夜十七说完便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而浊明则是看破不说破,笑弯了眼跟了上去。唯独陆吾节在那里苦恼,当他纠结完后,前方哪里还有什么人,只得快速跑向前追去。 “你早就知道那小子体格特殊了吧?”明浊紧跟在夜十七身后。 夜十七走到一个石洞前停下了脚步,说道:“与我何干?”她又四周观望了一下,那双弯弯柳叶眉微微皱起,道:“这是昨晚打斗的地方,进去看看。” “陆吾节是个不错的苗子,你真的不考虑收他为徒吗?”明浊还在试探地问。 其实也怪不得他多嘴,是夜十七对陆吾节的态度,确实不若他人那般绝情,反而多了一些耐心。 夜十七哼笑了一声道:“我看你好像挺喜欢他的,你做他师父啊。” 明浊温然一笑:“说的也不错,我倒是有一门功夫可以教他。” 明浊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被赶上来的陆吾节听到,陆吾节气喘嘘嘘地跑到了两人跟前,眼里的热烈,夜十七觉得好像要灼伤她的眼一般。 “明浊师父!你说的可当真?”少年的渴望,信仰,在一刻似乎被放大。 陆吾节激动地红了眼,声音都哽咽了起来:“从小我父亲都不准我习武,所有人都说我不行,说我不是练武那块料,可是我不甘心!我不喜欢读书,我就想行侠仗义,两位师父!请受陆吾节一拜!” 陆吾节说完便双手交叉举过头顶,行了九十度的鞠躬礼,当他抬起头来时,连他的两位师父的背影都没有了,他轻咳了两声,来回张望了一下,才又连忙跟着进了石洞。 石洞颇深,三人走了许久,越往里走越黑,夜十七与明浊还好,夜里视物也是习武之人的入门功法,可陆吾节不同,越往里走,便越是害怕,他此刻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明浊和夜十七并排走在前面,陆吾节紧跟其后,可黑暗带给他的压迫感还是使得他喘不过气,慌忙间他握住了一只手,手里传来的温度,使得他有了些许的安全感,掌中的手,触感柔软,他想一定是他师父的手,还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擦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背,在黑夜中,他脸上的笑意,被很好地隐藏了。 而被他忽然拉住手的明浊,却有一种被侵犯了的感觉,特别是他看到陆吾节的大拇指摩擦他的手背之时,他的眉间的朱砂痣,被挤得愈发突出,原本想甩开陆吾节的手,但又想到他没有暗中视物的能力,便又忍了下来。 夜十七自然不知道这两人各怀的什么心思,只是提醒道:“跟紧点儿。” “是!师父!”陆吾节声音轻快愉悦。 明浊心里虽然别扭,但也没有说什么。 走到深处,有光亮透出,可是那光却闪着异常的蓝光,不像正常的日光,倒像是海水的蓝,不,比海之蓝,更加的深邃。三人见状也都警惕了起来。 陆吾节也借着前方光亮看清了自己手里握着的手,然后脸上的眉眼也在那一秒变幻出了多种奇怪的角度,仿若受到巨大的惊吓一般 10. 石洞遇险似故人 [] 陆吾节一声惊叫,夜十七和明浊都纷纷看了过去。 “骷......骷髅!”这是陆吾节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到死人的枯骨,可夜十七则不同,她走到陆吾节身边俯身将那只白骨断手拾了起来,递到陆吾节的眼前。 “啊!”陆吾节又吓得后退了几步。 夜十七嬉笑了一声,随手将手里枯骨一扔,说道:“怕什么?” “你就别吓他了。”明浊嘴角含笑,陆吾节仿佛就是他们的快乐源泉。 陆吾节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壮着胆子说道:“我才没怕,我只不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一时之间没有做好准备而已。” “嗯。”夜十七挑眉邪笑了一下,原本挡在陆吾节身前的夜十七和明浊,同时侧身让开。 眼前猝不及防的景象,直接让陆吾节瘫软在地上。 至少有几十具的尸骨遗骸,而血池之中也还有放完血浸泡着的尸体,按理说此处应该臭气熏天,蝇虫乱飞,但是没有,这里只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以及并不浓郁的血腥味,想来,正是这香味掩盖了其他的气味,至于为何没有蛆虫,想来也正是这长生蛊的毒性所致。 “不要碰到血池的血了,”夜十七看到陆吾节受惊吓的样子,展颜笑轻捂着嘴笑了一笑。 明浊身体也有轻微地抖动,笑道:“想来这些是未成的种蛊者,这竟然就是他们使这种邪术的老巢,果然也只有这荒芜之地,才能让人无所察觉。” 两人沿着血池边缘走去,发现血池的背后竟还有一道暗门,他们对视了一眼,轻轻推了一下石门,推不动。 调整好心态的陆吾节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石门,在石门的上下左右到处摸索了一番,道:“这是诡术,我小时候我爹曾经教过我诡道机关术,这是最简单一个机关。” 只见在陆吾节几番摸索下石门打开了。 夜十七和明浊都有些诧异,一个富家公子竟然会诡道,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惊喜。三人一前一后进入了石门。 石门之中便毫无光亮,未免错过关键线索,夜十七取出了火折子,当夜十七拿出去火折子时,陆吾节怒了:“师父!你有火折子,怎么先前不拿出来。” 夜十七淡淡地道:“刚才没想到。” “......” 陆吾节无语了,他觉得他们两个就是故意看他笑话的。 “啊~”从黑暗处传来了低沉沙哑的叫喊声,明浊与夜十七,警觉了起来,而陆吾节则吓地哆嗦了一下。 “谁!谁在说话!”就是只听语气都能感受到说话者的怒气。 三人闻声,诧异此处竟然还有活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夜十七便示意他们跟上前去看看。 走到最深处,只见一个头发凌乱结饼在一处,衣衫也成为了一些破布碎片挂在身上,与没穿无异,身上的灰尘也早已经看不清他原本是何模样,而他全身都被镣铐锁住,一根铁链不到两米的长度,一头锁在镣铐,一头套在石柱之上,而那个人的双眼早已腐烂,看上去甚是瘆人。 “谁!说话!快跟老子说话!不然老子杀了你们!”只见他浑身一抖,石洞之中碎尸尽落,若不是明浊的金光阵,他们或许已被落实掩埋。 如此高深的内力,想来是武林高手,又为何会被关在此处?而他究竟是谁? 虽然那人眼睛看不见,但是还能微微的感受到金光阵所带来的光感,他放声狂笑着说:“好!好!万华寺的金光阵,先前乾定关前一战你们也是用的这招,没想到我在此处还能有复仇的机会!”说完,他便双手用力拍在地上,喊道:“剑来!” 只见从石缝中飞出来一柄宽剑,此剑剑柄形状似龙头,剑身背龙身缠绕。 “龙吟剑!”明浊惊叹道。 龙吟剑已经在江湖中消失了二十年,没想到竟会在这石洞之中,能够掌控龙吟剑的只有曾经的狂侠,陆知聪,眼前这个疯男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今天你们三个能死在我的剑下,也算得上你们的造化。”陆知聪狂傲地说道。 龙吟剑剑气肃寒,只是出鞘便已经让三人入临寒冬,陆吾节没有内力,更是感觉自己就像进入冰窟一般,他双臂交叉于胸前将自己圈住,牙齿都冻得哆嗦,问道:“师父,怎么这么冷?” 夜十七没有搭理他,而是对着明浊说道:“小和尚,你这金光阵,不御寒啊。” “好,那和尚我下次升级一下,让它冬暖夏凉。”明浊虽语气轻松,但他的眉头微微簇起,心知这金关阵撑不了多久。 夜十七也自然明白,遂问道:“你说,你我联手,可有胜算?” “没有,”明浊没有任何迟疑,看了看冷得快失去意识的陆吾节说道:“但是不试试,那小子怕是马上要冷死了。” “我没事,你们两个一定可以出去,不要管我,你们先走吧,”陆吾节口齿已经不太清晰,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要做别人的累赘。 “哈哈哈,你们三个谁也走不了!龙脊断,斩!”即便陆知聪双手被锁,双眼已瞎,但是实力不减。 龙吟剑直接自空中斩下,金光阵迸发出刺眼的金光,只见原本内力凝结的遮罩瞬间便四分五裂,消散而尽。 明浊受内力反噬,喷了一口鲜血出来,陆吾节大喊道:“明浊师父!” “还能打吗?”夜十七此刻在心里感叹,不愧为神游太虚境的实力,一人可抵千军果真不假。 可是如此深不可测的实力又为何被囚于此呢? 但不容夜十七多想,陆知聪的第二剑便又劈了下来,这一剑威力更是不减先前一剑,夜十七拔出黑影剑,一跃而起,主动迎去,因为她知道这一剑若是明浊接下,轻则经脉尽断,重则性命不保。 当然她不觉得自己是因为在护着明浊,只是因为此刻他们在一同进行任务,是队友,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下受伤的队友,也不是不可。 “陆吾节你可看好,我这一剑,名为达天听!”夜十七浑身泛着红光,此刻犹如火凰一般,耀眼又神圣。 夜十七这一剑挥下,地动山摇。 < 12. 韵儿苏醒诉殇情 [] 三人再次回到村里时,村落里早已没有人在外走动,一如之前一般,屋门紧闭,他们害怕吵到两位老人,都特意轻手轻脚。 熟料三人一进来,两位老人都坐在正堂等着,并未休息。 老爷爷见他们回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喘了口大气说道:“你们回来了就好,我和老婆子可担心的紧,害怕你们也遇害了。” 夜十七听到老爷爷的话,心里仿若涌入了一股暖流,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担心的滋味,从前在暗影阁做杀手,只有生死,你回来了也不会有人来关心你是否安好,你若是没有回来,也仅仅只是从名册上划去名字罢了。 在菩提宫大家对她也只是表面的客气,实则疏离,没有人敢亲近她。 “哎呀!小师傅这是受伤了吗?”老爷爷看见明浊胸前的血迹担心道。 明浊即使身体上传来疼痛,但还在强撑,嘴角强扯出笑意,宽慰道:“老施主,无须担心,我命大,没有事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你们......”老爷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叶韵儿便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即使脸色惨白,也能看出她往日的颜色,此刻她一手扶门,一手捂着胸口,犹如西子捧心一般惹人怜惜,就外貌而言她与夜十七的类型完全不同,若说夜十七是野玫瑰,那叶韵儿就是百合花,一个美的张扬带刺,一个美的恬静喜人。 “咳~咳~”叶韵儿轻声咳嗽着,在她抬眸看到夜十七的那一刻,眼里氤氲的泪水,瞬间滴落了下来,急切快步地走向了夜十七,每走一步身体都会颤抖摇晃,夜十七连忙走上前扶住了她。 “宫主!韵儿终于见到您了!”叶韵儿此刻早已泪眼迷离,眼眸尽显悲伤,在夜十七扶住她的那一刻,她便立马跪下跑着夜十七的腿痛哭着,叶韵儿这一举动惊得在场众人都不敢随意插话。 夜十七连忙将她拉起,说道:“韵儿起来吧,你身受重伤不可大喜大悲。” “是,宫主。”叶韵儿被惨扶着坐在了方凳之上,而明浊此刻则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陆吾节连忙将他扶住。 “师父,我先把明浊师父扶上床吧,他身体大概已经到了极限。”陆吾节担心地说道。 夜十七点了点头,示意叶韵儿先坐一会儿,她看见陆吾节艰难地拖动着明浊,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一手托住明浊,一手轻轻推了陆吾节一下,说道:“让开。”说完便一把将明浊打横抱起,陆吾节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师父就是帅! 他也紧跟其后,今夜他要守着他的明浊师父。 夜十七轻轻将明浊放在床上,他胸口的血迹都变成了黑色,原本知他伤重,但叶韵儿的苏醒,让她一时忘记,她的手正要去扯开明浊的衣襟时,陆吾节连忙上前阻拦道:“师父你这是干嘛!明浊师父的清白由我守护!” 夜十七撕扯的动作停住,神情有些许不耐,冷声道:“他要是死了你负责吗?” 陆吾节闻言,阻拦地手,立马放下,甚至有些急切:“那师父我帮你,性命攸关!” “嗯,你去打盆热水来。”夜十七直接吩咐道,玉手轻解僧袍,她一层层褪下明浊的上衣,年轻精壮的身体映入眼帘,可此刻夜十七无暇欣赏,他看见明浊左胸前的一个大窟窿,心不由地停顿了一下,他为何当时要救她呢?这剑若是偏一寸,他便回魂归故里。 他这一步棋,下得确实惊现。 这次他们的石洞探查也并非一无所获,二十年前的事,似乎还有可疑之处,而她也更加的肯定,长生蛊绝对不是前朝义士所为,否则陆知聪怎么会被囚于此。 而陆知聪早已入神游太虚境又怎么可能轻易被囚,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贼人手中;二是,他自愿被囚,可是事实究竟为何,现在已无从探询,只能找出长生蛊背后的操纵者,或许才能解惑。 就在夜十七想的出神时,陆吾节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师父热水来了!”陆吾节将水盆放在床边,看到明浊胸前的伤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这伤虽非他而为,但也是他二叔所伤,即便他二叔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依旧私觉有愧。 夜十七将帕子拧干,小心翼翼地为明浊擦拭着身上的血迹,温柔细致,与先前照顾叶韵儿又有所不同,她此刻专注的样子,一时之间让陆吾节竟看傻了去。 夜十七连喊了几声让他换水,他都没有听见,直到夜十七一脚踹到了他的小腿上,让他差点跪倒在地,他才茫然地问道:“怎么了师父?” “换水。”夜十七一个字也没有多给。 陆吾节这才发现,水盆里的水早已变成了血水,就这样陆吾节连着换了五盆水,才将明浊的身体擦拭干净,夜十七从身上拿出了金创药,为他敷上包扎,明浊从小习武,体格自然不弱,因此夜十七也没有太过担心。 “今夜你在这守着他,我和叶韵儿到马车上歇息一晚,有什么事立马来找我。”夜十七说完便出了里屋,还在正堂踱步的老爷爷和虚弱等待的叶韵儿都焦急地看向了她。 想来应该是担忧明浊的伤情,于是夜十七第一次说出来宽慰人的话来:“小和尚没事,你们无需担心,爷爷您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老爷爷见夜十七这样说,他也没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进了他们的寝房。 夜十七则掺扶着叶韵儿坐到了马车上,她带着叶韵儿在马车上休息一来是马车上有些细软,她的伤还未愈,也可好好休息,二来则是菩提宫灭门之事,她并不想让外人听见。 “宫主......韵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叶韵儿声音哽咽,眼圈也泛着红。 “菩提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只有你还活着?”夜十七问出心中的疑问,菩提宫弟子虽不都是武林高手,但是普遍都是气神化物境,亦有十几名弟子刚突破虚怀 13. 少年醋意又横生 [] 夜十七一向浅眠,听到陆吾节的话后,立马下了马车,刚抬脚,叶韵儿也醒了,轻声道:“宫主,我这里还有颗菩提宫的凝香丸,或许能救那位小师父一命。” 夜十七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瓶,对着叶韵儿点了点头,陆吾节也非常感激地看了叶韵儿一眼,叶韵儿浅笑回应,陆吾节一下便脸颊通红,连忙转身慌乱跑走。 叶韵儿看者陆吾节此刻害羞的模样,嘴角也不由地扬起。 走进里屋后,夜十七用手背轻贴着明浊的额头,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她又俯身,用额头抵着明浊的额头,两人的距离拉近,呼吸声都可以清楚地听清,陆吾节进来时恰巧看见了这一幕,有一丝错愕,又有一丝羞涩,他第一反应是背过身去,可当他背过身去后,又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又壮着胆子,轻声咳了几声,轻声问道:“师父,我需要做点什么吗?” 夜十七听见他的话后,直起了身子,说道:“打盆凉水来。” 陆吾节得令,又熟门熟路地去打水。 她将叶韵儿给她的凝香丸放放了明浊的嘴边,再要喂下去的那一刻,她迟疑了,指尖一收,又将药丸收了起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此刻还没有全然相信叶韵儿。 那一夜,夜十七也只能通过物理降温来帮明浊退烧,陆吾节打水也打得累了,瘫软地靠在床边便睡着了,夜十七看他睡着后,也没有再叫醒他,而是自己去打了两次水,到了后半夜,明浊的烧似乎退了一些,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忙碌了一天的她也靠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日,明浊一睁眼便看见夜十七精致的小脸趴在他的身上,一转头便又看见陆吾节也靠在床脚,显然两人是照顾了他一夜。 在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时候,他的手早已轻轻移到自己身前玉人的黑发上,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早已温柔地为夜十七理了理前额的碎发,这一举动,就仿若是让他如临大敌一般,他见人还未醒,连忙将手放到了一旁,或许动静太大,夜十七已经醒来,在她抬头之时,明浊便闭上了眼。 夜十七看着明浊,眼里柔光闪烁,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抬手轻挽了一下耳畔的碎发。 其实早在明浊的手落在她的发上的那一刻她便已经醒了。夜十七又看了看床上装睡的明浊,也没有拆穿他。 她假装不知,离开了房间,走出房间后,发现叶韵儿已经坐在桌前,笑盈盈地看着她,说道:“宫主,快来吃点早饭,今天我做了一些,爷爷和奶奶已经先吃了,我给你们留了一些。” 夜十七总觉得叶韵儿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好似在看戏一般,自己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宫主,我觉得你变了。”夜十七坐下后,叶韵儿柔声细语地说道。 “有吗?”夜十七不解地说道。 “有,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变得更柔软了,韵儿嘴笨,但是韵儿能感觉到宫主不似之前那般,韵儿觉得现在的宫主,更有人味儿!”叶韵儿的眉眼都含着笑意,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夜十七的转变。 “人味儿?你的意思是,我之前不是人?”夜十七不屑地哼了一声,她是罗刹,是鬼魅,要什么人味儿。 叶韵儿一听,脸色立刻便得刷白,身子还没有完全养好,腿脚都还不利索,但是下跪的速度倒是很快,低头颤声道:“宫主恕罪!是韵儿说错话了。” 在夜十七想要扶起叶韵儿时,陆吾节从里屋窜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错愕地说道:“叶姑娘,你放心师父她就是嘴硬心软,不会真的怪罪于你。”说完,他连忙走了过来想要将叶韵儿扶起,可夜十七没有开口,叶韵儿哪里敢起身。 陆吾节也有些幽怨地看着夜十七,夜十七顿觉有些好笑,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这两人倒是把戏做足了。 两人见夜十七点头后,叶韵儿这才被陆吾节搀扶着起身。 夜十七叹了口气道:“如今菩提宫已灭,我也就算不得什么宫主了,所以日后你也不必再叫我宫主了。” 叶韵儿一听,以为夜十七还是在责怪她,想要和她分道扬镳,原本脸色不佳的她更是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声音都有些颤抖:“宫主,韵儿如今在这世间就只认识你一人,若宫主都不管韵儿了,我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陆吾节一听,叶韵儿的话,安慰道:“叶姑娘你误会了,师父她只是让你不叫她宫主,没有说不让你叫她姐姐啊!” 叶韵儿侧眸看了一眼陆吾节,又看了一眼夜十七,眼里尽是茫然,夜十七则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道:“陆吾节,你倒是会做人。” 叶韵儿见夜十七脸上没有怒色,这才放下心来,重展笑颜,柔声唤道:“那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 夜十七单挑着眉,嘴角也一侧勾起,轻声嗯了一声。 里屋的明浊在夜十七出去后便睁开了眼睛,他本想起身,可发现自己上身竟赤身裸体。 他于是乎又有些矫情了,他的脑海里各种浮想联翩,一会儿是夜十七柔夷轻触的酥麻感,一会儿是她妖娆多情的含情眼。 最后则是一脸痴笑的陆吾节,吓得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并且他也更加觉得应该陆吾节为他脱的衣服。 在明浊发呆的时候,夜十七手里捧着一套粗布衣衫走了进来,看见明浊发愣的模样,她嘴角的笑意更甚:“小和尚,这是老爷爷他们儿子的衣衫,你的僧袍破了,就先将就将就吧。” 明浊不知为何,他此刻竟有些不敢直视夜十七,缓缓闭上了闭上了双眼说道:“那替我多谢两位老施主了。” “哦?只谢谢两位老施主吗?不谢谢我这位女施主吗?”夜十七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直接在明浊的床边坐了下来,如青葱一般的细指缓缓在明浊的脸上滑动,像是在描绘他的轮廓一般,五官的每一处都没有放过。 夜十七明撩暗勾的做派,着实让才出世的小和尚有些心猿意马,明浊的静心咒又在心里反复默念,可是越是默念,他竟发现,心非但没有静下来,反而还越来越乱,心里也越来越烦闷,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小和尚,你说你要怎么谢我呢?”夜十七的声音极致魅惑,无意勾人,却让听者内心悸动不已。 明浊稳了稳心神,见夜十七眼里尽是戏谑之意,便也玩笑道:“那和尚我以身相许可好?” 夜十七本只是想要逗弄一下明浊,可哪知道这和尚还会开玩笑,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想得倒是挺美,”夜十七冷笑了一声道,然后又盯着明浊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小和尚,你的身体素质不错,昨晚一直发高烧 14. 我本是魔何须渡 [] 关于这件事的隐情夜十七并没有追问为何老人一开始不说明,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老爷爷继续说下去。 “五年前,突然村庄来了一个外来客,他说只要跟着他办事,就能有数不尽的财富,于是我家孩子就去了,一开始,确实每日都会拿回一些钱财,虎子回来也没有透露是做什么活,只是说卖些力气,村里的其他年轻人看虎子的这份工不错,也都相继去报名,可是好景不长,三个月后他们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老爷爷说道这里,抹了一把泪才又接着说道:“这也怪我和老婆子,老是说孩子没出息,说他好吃懒做,他也是为了跟我们赌这一口气,想证明给我们看,才会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 “那你可知来村里招工的人叫什么名字?”夜十七问道。 老爷爷思索了片刻说道:“名字我不清楚,只是孩子们都叫他一声龙夫子。” “龙夫子?”夜十七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江湖之中似乎并没有这一号人物。 老爷爷此刻内心悔不当初,若是当时他没有那样说他的孩子,结局或许会不会不一样呢? 老奶奶也默默擦掉自己的眼泪,哽咽道:“嗯,但是我们也就见过那人一面之后也就再也没见过。” “那你们可还记得他长得是什么样子吗?”夜十七想要打探的更仔细一点,这个龙夫子一定知道一些内情,无论是死侍还是陆知聪。 “记得!他带着一张面具,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我今天都还记得他来的那日天空之中,好像还有一群黑鸦盘旋,他走到哪里,黑鸦便停留那里的半空之中。”老爷爷极其生动的描述着那人的外貌特征,一双手在空中比划着。 一群黑鸦? 夜十七心里一阵嘀咕,她以前曾听菩提宫的前宫主怜月提过一个人,李止寒,他所到之处,灾难横生,可操控一切飞禽,最喜黑鸦,就这样听上去就不可一世,神秘的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刑台之上的奸相蔺辙救走。那个人也同样是在救走蔺辙后就从江湖中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是在蔺辙被江湖令追杀时,拼命相救而亡,有的人说,他因武学反噬,暴毙而亡,而这些谣言都没有任何的事实佐证。 但是怜月说李止寒是个好人,所以夜十七此刻不敢肯定这个所谓的龙夫子是不是就是李止寒。 “爷爷奶奶,你们放心,虎子的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上一次是明浊应承,这一次是夜十七主动许诺。 “算了孩子,只要以后没有人再受害就行了,我们希望我们的孩子,是终结,而不是开始。”老奶奶说着还用手抚摸上了夜十七的头发,夜十七也顺从着,将头靠在老奶奶的怀里。 原来被长辈关爱是这样的感觉,夜十七竟然有些贪念此刻的宁静,若是她报仇之后还能活着回来,就这样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似乎也还不错。 两位老人的出现,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夜十七空缺的那部分亲情。 “你们两位真是好人。”夜十七发自内心地说道,也在内心更加坚定要查明这件事的决心。 陆吾节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美好的不愿去打破,可是他......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水袋,水袋里还装着他二叔,如今明浊师父已无大碍,他也是时候要把二叔送回陆家庄,等一切安置妥当后,他再与师父他们汇合。 于是他走近了,抱拳道:“爷爷奶奶,这两日承蒙你们收留,吾节今日就要启程回家,等一切事由安排妥当,吾节再上门致谢!” 两位老人一听激动地起了身,夜十七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知道陆吾节是要送陆之聪的骨灰回陆家庄。 “好孩子,你要想来,随时可以来看我们,我们两个孤寡老人,这两日有你们的陪伴也热闹了不少,也知道你们年轻人还有你们的事要忙,奶奶就不留你们,只要你们不嫌弃,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奶奶和蔼又慈祥,言语间都能感受出她的不舍。 “不嫌弃不嫌弃!吾节一定会再来看你们。”陆吾节说完后,又转身看着夜十七,刚刚发生的事,说不尴尬,那其实是不可能的,他有些胆怯道:“师父,刚刚是吾节孟浪了,以后吾节不会再这样了。”陆吾节心里也坚定着,日后他会敬她,重她,他把心里那一丝刚萌发成芽的情感,偷偷地埋藏了起来。 因为有些感情,原本就应该纯粹不染杂念。 陆吾节说完便准备动身离开,他的背影,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高大了起来,夜十七在他出门时,叫住了他:“陆吾节。” 听见后,陆吾节激动地回过头,脸上的笑意如娇阳一般灿烂,笑咧了嘴:“师父!我在!” “如果......”夜十七说了两个字后,犹豫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如果还有机会见面,我就考虑正式教你。” “真的吗?师父!那我陆吾节以后就是名正言顺‘魅影罗刹’的首席弟子了!”陆吾节说完后,背过了身,默默地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泪水,朝着夜十七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即便万般留念,也还是塌上了归家路。 少年就这样逆着光,一人一剑行走在乡间的羊肠小道上,但步伐坚定地迈向了一条属于他的康庄大道。 “心软了?”明浊不知何时走到了夜十七的背后,好似他一直都这样神出鬼没,走路没有声响。 “心软?”夜十七自嘲地笑了笑,回头凝视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看明浊穿着寻常人家的衣服,之前都是一身僧袍,纯净不惹尘埃,如此一身粗布麻衣,夜十七突然觉得似乎比之前更容易接近了一些。 夜十七看了看两位老人,眼神示意了明浊一眼,两人走到了屋后,她又才说道:“十日之期已到,明日我便启程去雪域,是生是死犹未可知,若我回不来,陆吾节尚可有个心理安慰,若我回来了,教他习武也不是不可。” “阿弥陀佛,施主真与百流楼当日大有不同。”明浊微微一笑,单手行了个礼,胸口的扯动,还是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小和尚,你记住,我就是我,逞凶斗恶是我,杀人如麻是我,善诱循循是我,蛊惑人心是我,所以你不要妄想用你们和尚的信念来感化我,你不是我,佛渡不了我,你又如何渡我?”夜十七此刻的眼里似有浩瀚星河一般,一眼无垠,即深邃又空洞。 “阿弥陀佛,和 15. 雪域剑塔降妖女 [] 十日之期临近,江湖之中各大门派都涌入了雪域之中,陆陆续续不断有人前往。 “苟宗主,明日便是十日之期,你说那妖女真的回来吗?”清儒观掌门刘至予与玉门宗一同前往,此次玉门宗和清儒观都带了二十几名弟子前来,一来是壮大一下声势,二来是他们并未与夜十七交过手,她的实力究竟如何犹未可知,江湖传言不可全信,但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如今造势已经造大,由不得她不来,何况,她想报灭门之仇,说不定现在正在什么不起眼的角落,准备偷袭于我们,明日便是十日之期,今日找个客栈让弟子们好好休息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明日将妖女绳之以法!” “苟宗主言之有理,”刘至予回过头对身旁的弟子说道:“洛义,陈择吩咐下去,今日就在前面的青云客栈歇下。” “是!” 玉门宗和清儒观将青云客栈直接包了下来,雪域虽是荒芜之地,可这客栈却别有洞天,他们这客栈与一般客栈不同,青云客栈所处雪域正中,呈围合之状,每一个房间都是碎石与黄土混合而成,看似其貌不扬,可就这样的房间,却能做到冬暖夏凉。 夜半时分,众人都已睡下,苟之连的房里响起了三声黑鸦的叫声,躺在床上闭门养神的苟之连猛地睁开了双眼,目光灼灼望着紧闭的房门。 “进。” 只见房间门窗没有异动,可房中却有一团黑雾出现,黑雾周围被黑鸦包裹,不一会儿,黑雾消散,黑鸦也随着黑雾的散去而消失,一个身穿黑色斗篷,面带玄铁面具的男人出现,男人与那日出现在后山石洞中的男人无疑是同一人。 “苟宗主,好久不见。”黑衣人声音沙哑没有任何温度。 “李止寒,许久未见,别来无恙。”苟之连对来人并不意外。 “我是龙夫子,而非李止寒,主上叫我传话,死侍已被发现,先前的地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石洞也被堵了,死侍正在转移,”龙夫子就仿佛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一般。 苟之连闻言神色骤变,问道:“何人发现?直接将人杀了和以往一样,不就可以了?转移阵地,要想掩人耳目可不是易事。” 龙夫子眼眸似乎全变成了黑色,分不清眼白和瞳孔,冷声道:“此次的人实力非同一般,一个是江湖令上的那人,主上说尽早除之,还有一个是万华寺的俗家弟子,主上希望留为己用,尽量留活口。” “哦?既然主上发话,那苟某自当办妥,可那个村庄的人留不得,大事未成,长生蛊的事还不能被天下人所知,此次江湖无数英雄豪杰前往雪域,江湖中的人必将路过那里......魔教妖女在那里落过脚,就放话出去,就说是魔教余孽所为,既能激起群雄公愤,又能拉拢雪域城主与我们统一战线,岂不是一举两得。”苟之连面露凶光,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大侠的气度。 龙夫子闻言阴恻地笑了笑,说道:“苟宗主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思虑周全,在下佩服。”说完后,又是黑雾骤起,黑鸦携着人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苟之连不屑道:“哼!一具傀儡。” 夜十七不习惯与人告别,于是在深夜留信之后便离开了。 雪域一战在所难免,生死无话,再加上死侍之事已经不是在村落就能调查得清楚的,此次雪域问剑,正好可以探探龙夫子之事。 翌日,明浊在看到留信之后,站在那里思度了片刻,便也与两位老人家作了别,抬眼忘了一眼叶韵儿,叶韵儿一脸期盼明浊能带着她一起,但他并未回应,甚至再见都没有说一句,便离开了。 叶韵儿失落地埋下了头,她如今已是废人,留守在这里或许对大家都好。可是越是这样想,她的心里就越难受,于是再明浊走了没多久,她也选择跟了上去。 两位老人看着一个个离去的孩子,就像看着自己孩子离开一般,老奶奶更是紧紧地攥着夜十七留的纸条默默流着泪。 雪域剑塔一抹红色的影子,伫立在塔尖之上,衣袂随风飘散,散落的头发在空中飞舞狂啸,在塔下的众人望着塔上的女子,竟有一种君主立世之感,仿佛塔下的人就应当臣服于那道倩影之下。一种强势的压迫感,笼罩在雪域上空。 雪域城主也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他唇角微扬,敢来雪域问剑,想必也是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 剑塔之下乌泱泱的一片,人山人海,有来看戏的,有来问剑的,有来剿杀的,各门各派都很有次序地将剑塔围在了中间,剑塔虽名为剑塔,实则是一座秀丽的石峰,呈一个椎体状,有二三十米高。 传言剑塔之中有一把绝世宝剑,名为乾坤,此剑有灵会识人认主,若剑认主,乾坤剑便会破塔而出,而乾坤剑主必是天下共主。 可百年来,乾坤剑也只有在夷国的创国之主破敌时现过世,夷国开国皇帝死后,原本乾坤剑应入土陪葬,却在入土当日剑飞离而去,人不可挡,直直落入了雪域此处石峰之中,故得名剑塔。 之所以雪域有众多恶徒或弃子,大都也是为乾坤剑而来,得此剑者得天下,一步升天。 而雪域城主桑莫衡,也不过是这群人之中实力最强的那个。在这里谁要是能打赢他,那赢者,便是雪域新主。 夜十七俯视着自己身下的众人,冷峻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桀骜不驯的笑意,天下人此刻如同蝼蚁一般渺小,她也不过是这浮世之中的一片落叶。 可这落叶想要将借势的蚂蚁颠覆,又有何不可? “菩提宫夜十七,前来问剑,刀剑无眼,生死不论!以汝之血,祭我宫门弟子之灵!”夜十七的声音以内力运气而发,空灵且极具穿透力。 塔下之人顿觉耳膜刺痛,都捂紧了自己的耳朵。更有甚者有如水滴状的血滴从耳洞中流出。 “啊!这是什么内力!” “妖女!” “这是妖术!妖术!” …… 剑塔之下,一群无知之辈七嘴八舌地喧嚣着,而四大门派的掌门则笔挺地站着 16. 虚有其名清儒观 [] 陈择因夜十七的话一阵脸红,上次百流楼一战他们就人多欺她人少,这一次天下豪杰尽出,任她再有通天的本领,想来也是不可能活着走出雪域。 她是妖女,但也确是一介女流...... 不知为何陈泽此刻心里竟然产生了恻隐之心。 刘至予自然知道自己弟子的心性:“陈择,她是妖女,杀人不眨眼的魔,你大师兄李世石怎么死的你都忘了吗?” 陈择一听大师兄的名讳,仇恨值一下便拉满了来,恶狠狠地盯着夜十七。 “我没忘!”陈择此刻也红了眼,理智告诉他,眼前的女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夜十七嘴角上扬,看着在眼前快速移动的人,再怎么厉害的阵法,可摆阵之人却始终只有气神化物镜,而夺魂剑阵的命门在陈择刚刚迟疑的那一瞬间夜十七便看破,她轻笑了声道:“少年人,多日未见,看来你还是毫无长进。” 说完,她目光一冷,对着自己的西南方位,拔剑挥去,剑气恢弘,四周散发出红色的奇光,又如瑰丽的宝石一般吸引着人忍不住朝她看去。 “破!” 黑影剑只是轻轻那么一挥,清儒观的十三名弟子便被剑气击落四散倒地,然这十三名弟子也是有血性之人,虽已败,但不退,即便身受重伤,也立马起身持剑而立。 “这十三儒士剑阵就这样被破了?”永临堂马骥略微有些惊讶。 “哼,怎么可能!马大侠还是轻看了我清儒观的实力了。”刘至予有些不悦,他在四大门派中,最看不上的就是马骥,一个莽夫,一个空有蛮力的武痴! 马骥也不跟他多争论,因为在他看来,清儒观已无任何胜算。 “妖女,今日必须用你的项上人头祭我师兄在天之灵!”洛义是这十三人里面受伤较轻之人,他知此战他们必不可胜,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可师父前日交代过,可败不可怯,不能在中原武林正派人士落了脸,否则他们清儒观,如何在中原武林立足。 清儒观弟子都十分有默契的再次列阵,以更快速度朝着夜十七攻击了去,光影之中,这剑仿佛有千万,让人看不清什么是虚什么是实,观战之人更是无不对清儒观的十三儒士剑阵赞叹不已。 “刘掌门,你们清儒观的十三儒士剑阵果然名不虚传,竟然仅凭十三名气神化物镜的弟子就将这妖女牵制。”苟之连虚伪地奉承着。 “阿弥陀佛,后生可畏。”释觉也发出了感叹。 刘至予听见众人的夸赞,内心自是骄傲自满,但嘴上还是谦逊道:“各位掌门谬赞了,这阵法也是门下弟子近年苦心修炼的成果,也算对的起他们自己的付......”话音还未落下,只见他门下的弟子再一次被甩飞了出去,都从口中喷出了鲜血。 还有一名弟子当场死亡,刘至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 夜十七环视了一圈,傲视群雄,对着洛义不屑道:“就这?” 只此二字,在不同人的耳里则是不同意思,群雄耳中,是这妖女挑衅之语,在刘至予耳中,是这妖女的鄙夷之言,可在洛义的耳中,这两个字就像是在宣读他的罪行一般。 刚才大家都专注于对决本身,只是关注输赢,却无人将对战的细节看得真切,夜十七破阵的那一瞬之间,她的剑是朝着洛义刺去,意图自然明显,要他命。 洛义一向多疑,也发觉了妖女的剑是朝着自己而来。 于是,在剑阵快速移动的时候,他一把将他身旁的师弟与他换了位置,而替他的师弟也并未意识到危险,在他们平日练习中,也经常会有一些走位间小的变动,直到夜十七的剑落到了他的胸口。 他才意识到,他的师兄,他一直敬重的师兄,竟是这样的人,在他倒地之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洛义。 “师......”那名弟子的话还还未说完,便已咽气。 夜十七的剑气杀意太重,在飞剑刺过去的时候,知道洛义找了替死鬼,但已经来不及收剑。 “李师弟!”陈择哭着爬到了气绝的师弟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短短不过半月,大师兄死了,李师弟也同样死于妖女之手,他握剑的手,使劲地攥着剑柄,甚至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洛义看着自己的师弟死死地盯着自己,心里难免有一些心虚,但很快他便镇静了下来,夺命剑的阵特点就是快,刚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妖女身上,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动作。 除了......这妖女! 转瞬之间,洛义的心虚被恶毒覆盖,妖女必须死! 于是,他大声喝道:“妖女你杀我师弟!我和你拼了!” 他心知此刻四大掌门皆在,断然不可能任由妖女杀戮,他只需做做样子,他师父也不可能他看送死。 洛义的心思,夜十七看得透彻,讥讽一笑:“虚伪至此,该死!” 她再次挥剑,这一次剑气直逼洛义!就在她快步近身之时,刘至予直接大步流星跨了过来,挡在了洛义身前,以内力形成了一个屏障,然后拔剑一挥,让夜十七大退了几步。 洛义藏身于刘至予人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但却无人看见。 “妖女!你连杀我两名弟子,今日我清儒观定要你拿命偿还!”刘至予气急,他门下弟子岂能任由妖女欺负了去! 掌门发话,清儒观的弟子皆拔剑跳上了剑塔的平台之上,一群人将夜十七围住,可夜十七是谁? 一个年仅二十出头便已是虚怀若谷境四阶的天纵奇才。 而刘至予也不过是虚怀若谷境的三阶,要说夜十七傲慢也好,目中无人也罢,她确实是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只见她双臂一展,身姿轻盈地飘浮起来,身轻若燕,她双眼妩媚嘴角薄唇轻勾,缓缓闭上了眼睛,又徐徐睁开,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她将全身真气凝结于丹田,再经由全身经络朝她双臂游走而去,双手紧握着剑柄,把手中的黑色长剑高举于身前,剑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剑身躁动不止,只见她双眼瞬间迸发出红色异光,周身也被红光包围,身体如有羽翼一般,腾空而起,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红袖在风中飞舞,及腰的长发也随风飘散着。 “我有一剑,名听风雨!”她手中长剑向空中一挥,天空中风云之势极速变换,原本云淡风轻的晴日顿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整个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任何生机。 17. 雪域城主桑落衡 [] 夜十七剑锋一转,剑锋所过之处连痕迹都没有,直至刘至予倒地之后,才从脖颈间缓缓冒出了血线。 刘至予可能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死。 不! 不止是刘至予自己没有想到,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时间,仿佛世界都静止了一般。 直到...... “她将刘掌门杀了!妖女将清儒观刘掌门杀了!”台阶之下有人大声嚷嚷起来。 将才还静得落根针都能听清,此刻却瞬间嘈杂了起来,原本苟之连只是想让清儒观上去试探一下夜十七的实力,没有想过夜十七竟然能将刘至予直接给杀了。 他虽然无所谓,但还是有些惋惜自己少了个听话的狗腿,眼眸里闪过一抹阴狠,这个夜十七,果然下手很辣,留不得! 在不远处看了半天戏的桑落衡一手半握着酒杯,一手轻抚着自己的下巴,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感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妖艳却不媚俗的女子,手段狠辣,很是符合我的口味。” 他身旁的手下俯身问道:“城主,需要小的将此女子带来服侍你吗?” 桑落衡眉峰一挑,嘴咧了开来:“好啊!”说完,下一秒变脸色骤变,刚才还眉开眼笑的他,瞬间变得阴冷,淡漠道:“如果你不怕死的话,现在就去。” 手下在听了桑落衡的话后,脸色由晴转阴,吓得立马跪了下来,道:“是小的多嘴了。”手下的身子巨烈抖动着,但是低垂的眼眸中,尽是恨意。 这个手下并不是一直跟在桑落衡身边的人,而是五年前被桑落衡打败的前雪域城主杜宇,落败后的杜宇非但未死,还被桑落衡留在了身边。 “阿宇,起来,我说过这雪域之中,你是除我之外最尊贵的人,即使是对我,你也可以不必跪拜,更不用以下属自称。” 桑落衡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杜宇,一只手使劲捏住了他的下巴,却又轻轻地抬了起来,看着眼前这张秀气瓷白的脸,摇了摇头道:“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杜宇被强迫着抬起来了头,这五年,他的蛰伏,似乎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日日被桑落衡这个变态折磨,但他却心知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还是点了点头。 “走,去会会她。”桑落衡拿起桌案上的一把折扇,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脸上都笑得挤出了褶皱,可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看了一眼杜宇,思索了片刻,一只手揽在了他的腰间,杜宇的腰细,五年前他打赢了杜宇后便用“孤雁”废了他的内力。 原本杜宇也是年少气盛,一时之间内力散去武功尽失,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准备一死了之,可是桑落衡却阻拦了他,让他死都死不了! 在他寻死时,突然一个面带玄铁面具的男人突然出现,给了他一瓶解药,说此药能解“孤雁”之毒,但是却要他为他办事,如若不然,解药也会变成致命毒药,他以命做赌,应了那男人,替他办事。 一个感受过内力充盈体内的人,又如何甘心只是做个普通人呢? 所以他要恢复武功。不!是比以往更强! 杀了桑落衡,为自己雪耻! 他服用解药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继续潜伏,那个男人要他继续装作内力尽失的样子,潜伏在桑落衡身边,做他在雪域的眼线。 这也是他这些年一直留在雪域的原因,他现下还不是桑落衡的对手,但好歹曾经也是年纪轻轻便破了虚怀若谷境的天才少年。 可眼前的这个女子,看上去年岁与他相差无几,却已经是虚怀若谷境的四阶强者,他此刻心里有一股无名的火,正在熊熊燃烧着。 桑落衡看杜宇一直盯着夜十七发愣,眼里的阴郁又多了几分,轻咳了一声道:“阿宇,怎么你也喜欢这样的女人?这样吧,若我能收服她,我就也让你......”桑落衡故意拉长了尾音,他原本眼睛就生得细长,此刻更是有些狐媚。 杜宇连忙摇头否认,眼里假装透露着惊恐,虚声道:“城主,小的不敢!你看上的人,小的绝对不敢染指半分!” “呵~我看上?阿宇说话就是好听,我爱听,走,我们去看看美人儿,不然等会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负了去。” 桑落衡像狐狸一般,杜宇看不懂他,亦不想懂他,但他总觉得他没把他当男人,亦或者说没把他当人,而是他桑落衡的一只狗,高兴了哄两句的宠物。 比如此刻,他腰间收紧的手,紧紧揽着他,桑落衡带着他踏云而去,足足飞了有两百来米,既准又稳地落在了剑塔之下。 刘至予之死,清儒观现下更是慌作一团,掌门人都被妖女所杀,他们这群弟子,又该当如何? “妖女!你竟敢杀我师父!我们清儒观跟你拼了!”陈择此刻双眼猩红,他无比后悔刚才他竟对这心狠手辣的妖女存有了一丝迟疑。 他此刻全将刘至予被害,怪罪于自己身上,握剑的手都在颤抖,观中弟子也都气急,怒不可遏的看着夜十七,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想必夜十七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但也仅是眼神,在陈择起身准备动手之时,清儒观的弟子门,非但没有团结一致,反而还朝后退了两步。 陈择不可置信的看着同门子弟,眼眸都瞪大了,声音都的颤抖:“你们!” 他见如此,也不在奢求大家与他同仇敌忾。他此刻已被仇恨蒙蔽只想要和夜十七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他起身持剑冲击之时,苟之连飞身拦住了他,说道:“你不是她的对手,不要枉送性命,刘道长的仇,我来替他报。” “多谢苟宗主!”陈择找回了一丝理智,感激地看着苟之连,自己不是夜十七的对手他不是不知,可他师父死的实在是太不值了!而他却又如此无能,不能亲手替师傅和师兄弟门报仇。 洛义也趁机跪拜道:“还请苟宗主为清儒观讨回公道!” “还请苟宗主为清儒观讨回公道!”清儒观弟子皆跪地抱拳道。 苟之连一脸惋惜,故作伤痛道:“刘道长殒天,今日我玉门宗定会为刘道长要个说法!不能让这妖女再祸害我中原武林!除妖女,匡正义 18. “仙子”绝唱万物悲 [] “呵~有意思,此战我应下了。”送上门的帮手,她哪有不要的道理。 可听到这里,在场的各路英雄豪杰便都坐不住了,苟之连的脸上一阵青一阵黄。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如此大言不惭!”马骥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年少轻狂。 想当年他们那一辈初入江湖,哪一个不是谦逊,求学若渴。 如今的少年,大都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狂妄自大,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的狂侠陆知聪,任凭一身本事,最终却无人问津,英雄落幕的遗憾。 若他不是那般目中无人,武林盟主想来也应该是他了吧。 马骥思及此此无奈地摇了摇头。 桑落衡只是轻声笑道:“人家一个女人都知道,我是雪域城主桑落衡,马堂主,不会连个女人都不如吧?” “你!”马骥也被桑落衡堵得无话可说,他哪里不知他是何人!不过是表达自己的气愤罢了! 突然升起的怒火,让他忍一时,越想越气。欲拔刀试之,教训教训这些黄毛小子,可刚摸上刀柄。 凰山派的掌门门妙蝶便飞身跳上了台阶,对着桑落衡喝道:“大胆狂徒!竟如此出言不逊!” 凰山派是一个只有女人的门派,分为内门与外门,外门习琴养性,内门习琴断情,内门弟子皆不可有儿女私情,否则会因修习的内心功法所冲撞,导致内力紊乱,破体而亡。 门派的武器是古琴,古琴有七弦:宫、商、角、徵、羽、文、武。因此凰山派也有七门奇技,与琴弦一一对应:宫上,商月,角止,徵求,羽合,文诺,武戈。 每一技都有不同的杀伤力力,自建派以来,也只有三位掌门人习得过武戈,近三十年来都还未有弟子再次突破神游太虚境。 不过门妙蝶七奇技已练至第六技文诺。 她是凰山派新接任掌门,历代掌门之中最年轻的掌门人。 不久前,前掌门是因病故,死前将掌门之位传于她,由于她的武功是门内第一,门下弟子皆信服于她。 她亦是江湖中,极少数武学造诣排得上号的美人,境界也已至虚怀若谷四阶,她先前一直观战,也是在观察夜十七的实力,发现那妖女与她境界一样。 她认为自己与妖女可以一战。凰山派已衰败太久,今日正是她为凰山派立威的好时机! 而桑落衡与夜十七一般狂妄,同样是年轻人,她哪有躲在背后看戏的道理。 桑落衡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是轻瞥了一眼,然后又笑着对夜十七问道:“哪里来的苍蝇,本城主想打个架都不清净。” 夜十七则冷冷地看了门妙蝶一眼,脸上毫无表情,她来问剑复仇,这些人都来凑什么热闹? 门妙蝶见二人如此轻贱于她,更是怒火中烧,桑落衡的无视,也让她大为受挫,她生来就容颜秀丽柔美,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哪个男子不把她在放眼里。 “傲慢无礼!今日我便教教你规矩!”门妙蝶气急,说完后双手兰花指在胸前一绕,像是在浣花一般,只见她全身真气凝结,她身后的古琴像是听到了她的召唤一般,从特制的琴袋中飞了出来。 她竖抱古琴,一袭绿衣,犹如精灵一般灵动,圆润的眼眸里仿佛百花齐放一般,她的眸子迸发出七彩的光芒,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此琴名为‘仙子’,雪域城主,菩提宫妖女,接招吧!”门妙蝶说完,便拨动了琴弦,嘈嘈切切,犹如万马奔腾,又像万壑争流,她指尖一扫,七弦共振,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仙子”是凰山派的镇派之宝,是历任掌门的传承,江湖也流传着这这样一句话:“仙子”一吟,君子同迎。“仙子”绝唱,万物悲怆。 “美人儿,你看,还有人为我们弹曲儿,”桑落衡嘴上说的轻巧,当他眼神瞟到杜宇难受地蹲在地下捂着双耳,眉目聚在一起,轻轻地将杜宇推下了台阶。 见杜宇落地后依然难受地紧,他心下顿时觉得烦闷,将手中的折扇展开煽动了两下。 折扇扇柄是黑色的,但扇面确实金色,上面似是还有一些图案,随着折扇地扇动又看不太真切,这折扇便是他的武器——铜棘扇。 “吵死了!”桑落衡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 只见他铜棘扇一挥,似有千树万树的荆棘飞出。 “这是铜棘扇!荆棘飞花!”马骥看了一眼铜棘扇,原本的不悦被惊喜取代。二十年了,那是不是证明她也还活着? “南宫离的铜棘扇,怎么会在他手上?”苟之连也同样震惊。 南宫离作为前朝公主,不论是才能亦或是武功,都非等闲之辈,可早在二十年前夷国未亡时,就对外宣告了南宫离病死的消息,这桑落衡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就算是南宫离的弟子,那时也不过是个孩提学步之年。 桑落衡究竟是谁? 苟之连眼神微微虚起,上下打量。 此时正在打斗的两人,目前却因实力相当,打得有来有回。 门妙蝶快速波动着琴弦,以琴声形成的声波为盾为矛,他们二人无论是从境界,还是从招式,都能打的有来有往。 夜十七看着两人出招,心下也了然,这两人都与她一样是虚怀若谷境的四阶。 既然境界一样,那么输赢便各凭本事了。 最后门妙蝶还是不小心被桑落衡真气化形的荆棘刺伤了左手手腕,她一向最爱惜的便是她那一双白嫩如豆腐般的玉手。 虽她日日练琴,但却从未起过茧,门内没有一个弟子不艳羡她手若凝脂。 可是现在她手上有了血痕,完美被破坏,如同她的骄傲也被击破一般。 她是凰山派最厉害的琴师,如今她只差一步便能习得武戈! 可为何就只差一步! 若习得武戈,她今日就会如此丢人,凰山派也能一战成名! 愤怒使她红了眼。 瞬间心魔破体,整双眼眸变得空洞,完全没有了眼白。 “不好!掌门走火入魔了!”凰山派的内门弟子若兰喊道,若兰是内门最小的弟子,如今也不过十四五岁。 夜十七见状,心下一惊。 走火入魔虽然会让人立马突破一个境界,但是若没有及时恢复意识,那么入魔之人只能短暂的强大的一瞬间,等待她的将会是无尽的痛苦,功力尽失。 一派掌门竟然执念如此之深。 凰山派此次来了十余名内门弟子,门下所有弟子看到自家掌门此般都以琴音辅助,试图将她的意识净化回来。 可是此刻的门妙蝶早已神智不清,只觉得这些琴音恼人得紧! “都给我死!”门妙蝶突然入魔,修为突破 19. 妖女救世明浊至 [] 门妙碟仅仅只是突破一个境界,实力竟能相差这么大。 夜十七对着苟之连大声喊道:“玉门宗身为江湖之首,竟然如此袖手旁观,日后如何在江湖中立足?你辛苦树立的威望,不要了吗?” “这就不劳一个魔教妖女费心了。”苟之连一脸冷漠,仿佛自己完全置身事外一般。 也对,今日要是雪域的人覆灭,他一个神游太虚境的高手独活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大不了就是重振武林,他依然高高在上。仍然可以号召全江湖的武林人士。 这个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迭换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黄沙天幕一步步逼近,这雪域的之中的百姓,也都四处窜躲,哀嚎不止,沙幕所过之处皆为废土。 这才是绝唱的绝,万物悲怆,以万物陪葬! “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夜十七此刻是打心底里鄙夷着苟之连,既虚伪又自私。 她也不将希望寄予在这些伪君子身上,她看着黄沙漫天,或许这样让所有人为菩提宫弟子陪葬,也还是不错。 可雪域还有这么多无辜的人。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刹那,小和尚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他总是一脸笑意地劝诫她与人向善。 一念之差,这就是小和尚所说的,一念即佛,一念即魔吗? 但是苟之连不能独活! 夜十七目光一冷,改变了原本对着门妙蝶的攻势,飞身直直地朝苟之连刺去。 “无知小儿。”苟之连甚至连剑都没拔出,只是用内力一震便将夜十七震飞了数十米远。 苟之连与石洞之中的陆知聪一样是神游太虚境的高手,甚至阶级更强! 但此刻这一击也正中了夜十七下怀。 她借着苟之连的内力将自己弾跳于更高处,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腾飞而起,周身再次泛起红光,只是这光相较之前的妖异,更显生机。 她的内力全部凝结于她的双手间,周身脉络间真气流转,嘴角微微一勾:“谢谢苟宗主帮扶,我还有一剑!此剑名为‘万物生’。” 原本凭她此时的内力是使不出来这一剑的,因此她才想出了借力这一招。 夜十七这一剑朝着天空挥去,顿时黄沙被另一股力量堵在路上,让它进不得半寸,剑气化作和风细雨,将黄沙形成的天幕一点点吹散,凝结,然后轻轻落下,刚刚还是一副死寂的雪域,顿时恢复了生机。 原本想要活埋雪域的门妙蝶,此刻变得更加的狂躁。 她大叫道:“不!这不可能......这可是武戈......‘仙子’绝唱,万物悲怆!”她疯狂地挥舞着双手企图再次集成黄沙天幕,可奈何,春风不减,春雨不息。 夜十七给雪域带来了生机。 “好一个万物生!苟宗主,我看这妖女也并非是十恶不赦之人啊!”在夜十七挥剑的那一刻,马骥便已睁了眼,先前苟之连与夜十七的对话,他也都听见了。 “这怎么可能!虚怀若谷境怎么可敌神游太虚境!”苟之连神色骤变,他惊讶得嘴里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阿弥陀佛,万物相生相克,武学境界并非定论,萤火也可与皓月争辉。”不知何时,明浊自天而下,一如第一次百流楼相见之时一般,一身白净的僧袍,身披金莲袈裟,单掌立于胸前,一手拨着佛珠。 落地后,他直面走火入魔的门妙蝶身前,他将拨着佛珠的右手抵在她的额前,刚刚发狂暴躁的门妙蝶,在明浊的诵念中冷静了下来,随着明浊的咒语,缓缓合上了眼睛。 武戈一停,众人也都恢复了意识,清醒过来的人都有些头疼,都困惑地看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记不清自己为何会受伤,但见此刻一个小和尚在门妙蝶身前念经诵咒,也大都想了起来。 可他们只见到了明浊净化门妙蝶体内的真气,却没有看到夜十七为救他们拼尽所有挥出的那一剑。 不是刚刚夜十七阻止,或许此刻只会是尸骨无存。 夜十七见明浊出现,她嘴角笑了笑,但也由于自己刚刚勉强使出的一剑而内力耗尽,这一口气一泻下来,她体内的真气便快速流散,体力不支的她,顿时失去了重心,从高空之中缓缓坠下。 明浊用明心咒将门妙蝶净化,凰山派的弟子便为上去将她扶住。 他一回头便看见那一抹熟悉的红,从空中滑落。 原本凰山派的弟子想要对明浊道谢,但还未开口,只见他飞身朝妖女那儿去了。 恢复了一点意识的桑落衡想要起身去接住夜十七,竟发现自己刚被走火入魔的门妙蝶伤了命门,暂时使不出内力。 他只见眼前飞过一抹白。 明浊在空中接住了缓缓坠下的夜十七。 所有人都望着飘然而下的两人,一个身白如雪,一个红冶妖艳。 一个是佛的化身,一个是魔的化形。 可是“佛”接住了“魔”。 他一只手揽过了夜十七的细腰,一手自她腿下环住。她的双手也轻轻地搭在了小和尚的脖颈,抬眼间明浊近在咫尺,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鼻息,他双眼专注,睫毛也若女子一般卷翘,皮肤也光洁看不出毛孔,而他额间的那颗红痣,更加衬得他圣洁无比。 在这一瞬间,她有些后悔了。 后悔招惹他...... “小和尚,你还是来了。”夜十七此刻嘴角有溢出的血液,将她的唇染的鲜红,但她的脸上的笑意未减。 明浊此刻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在她耳朵里听他声音大抵是不高兴的:“我若不来,怎看你成佛?” 明浊说这话时,眼神一直盯着她溢血的朱唇上,他觉得这一抹红很是刺眼。 夜十七轻轻地抚上了明浊的下颌线,小和尚被这无端触碰,惹得身躯一震,他不自觉地做了吞咽的动作,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圈。 “我若是佛,呵~定要苍生无渡......”她虚声说完后,又轻咳了两声,少许血液溅落在明浊的僧袍上。 一个此般圣洁的和尚又如何忍受得了这样的异色呢? “小和尚,这还是你第一次抱我,我却把你衣服脏了......”夜十七此刻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有气无力地将手落在刚刚血液溅出的红点。 想来也是好笑,前两日还是她这样抱着他,这还没过多久便 20. 十七中毒染忘机 [] 先前一直没动静的玄真派,此时掌门人程真却突然开了口,他瞥一眼他身旁的弟子,那名弟子则立即会意。 苟之连的目光一直在明浊的身上,心想这个和尚就是昨晚龙夫子嘴里的那个人,能净化走火入魔之人,只有万华寺的明心咒可以办到。 明心咒虽是佛经,但实则是一本内功心法,心境不同之人,用在不同之处,则又变幻万千。 此子不可小觑! “释觉大师,你们万华寺出了个好弟子啊!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已有此等修为。”苟之连故意点了一下释觉。 释觉叹了口气道:“苟宗主谬赞,我这徒弟只是俗家弟子,不过天赋确实过人。” 自己的小弟子被人夸赞,释觉内心自然欣喜,但先前苟之连的所言所行早已背弃了正道之义,而他万华寺和永临堂当时清醒的弟子最多,怕是已经被他记恨上了。 马骥性子率直,但见明浊一直抱着妖女,心中实在不解问道:“释觉方丈,你这弟子,怎和妖女这般熟稔。” “阿弥陀佛,明浊与何人相识,我这个做师父的又如何干涉。”释觉虽嘴上这样说,但眼神还是又瞥了夜十七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原本万华寺就不想参与此次雪域之事,若不是苟之连以逍遥王之事作为托辞,让他无法推辞,也才让明浊来此,不知是缘还是孽。 经过先前的一番纷争,此刻清儒观的弟子,也都回过了神,洛义见此刻妖女已无还手之力,而明浊则是万华寺的弟子,先前百流楼也帮过他们,自然不会与他们为敌。 洛义眼珠一转,大声喊道:“妖女此刻已受重伤!正是击杀的好时刻!清儒观弟子,列阵!” 刘至予已死,他洛义此刻就是清儒观最具权威的人,若是得以击杀妖女,他回清儒观那些长老说不定会将掌门之位传于他。 他如今的算盘拨得响,可门中弟子不知,只想是一心想替掌门报仇。 陈择更是冲在了前头。 明浊看着清儒观的这些小道士,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先前早在百流楼他便看出这个洛义心术不正。 “小和尚,你把我放下,回你师父身边去。”夜十七虽身体力竭,但也不至于需要靠别人抱着。 一人一剑足以顶天立地。 “明浊大师!你可知你手中的这个妖女,手上染了多少鲜血,你作为万华寺弟子,更应该站在正派人士这边!”洛义此刻站在道德至高处,在那里混淆视听。 清儒观弟子已列阵再次将二人围住。“真是冥顽不灵,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列一个破阵,就想将她击杀?且不说我会不会动手,就是我不在,此刻她要杀你们也是易如反掌,” 明浊摇了摇头又道:“真是给了你们一点阳光,就还给灿烂上了?” 清儒观的弟子门一个个被明浊阳怪气说得又气又羞,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能说会道的和尚。 “更何况刚刚的‘仙子’绝唱,是她挺身而出救了你们,你们此刻却恩将仇报,正派弟子难道分不清是非黑白吗?若她是妖女,你们这样的应该下十八层地狱也为过吧?”明浊试图唤醒这群人的良知。 可是人一旦背道而驰,所行之路自然是人不可控。 “她也说了,不过是自救,若她不救,她也会葬身于此,可她杀人确是大家亲眼目睹!”洛义再次诡辩。 此人自圆其说的能力令明浊叹为观止。“妖女杀人如麻,你作为万华寺高僧,既然与妖女站在一处,那就别怪刀剑无眼!” 洛义说完,号令一下,十三儒士阵便已列好发起进攻。 明浊第一次对人性有了更加深刻的感知,也觉得无奈,他没有放下夜十七,而是施了金光阵,任凭剑阵如何攻击,都无法突破。 “这金光阵竟比刚刚释觉方丈所施更为坚固!”马骥一脸震惊道。 此次围剿他已经见识到了太多的英雄后辈,英雄自古出少年,后浪推前浪。 他竟对夜十七生出了惋惜之感,武学造诣如此之高的女子,若走正道,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苟之连则心下不喜,虽有些人对杀妖女的执念不减,可此刻大多数的江湖人士似乎都对夜十七有了恻隐之心,他趁无人注意之时,回头看了看后排的通元派。 通元派其中一名弟子,眼神刚好和苟之连交汇,他朝着苟之连轻微地点了点头。 于是下一秒他便大声吆喝道:“万华寺弟子勾结妖女!”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这些人妄议,言语之中尽是鄙夷蔑视。 “佛子配妖女!真是荒谬!” “竟有此等苟且之事!” “呸!真是下作!” ...... 各种辱骂之声不断。 人不就是这样?只听自己想听的,只信自己愿信的。 “小和尚,你听到了?你若再与我纠缠不清,正派都将容不下你,到时你就是与全武林为敌了。” 即便是此刻,夜十七的嘴角都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 她看着这些人觉得既讽刺又好笑。“那又如何?今日和尚我护你护定了!” 只见明浊双眼一定,眸子里仿佛闪出了金光,体内的真气各处流转,突然全部汇聚于一处,形成了一朵无形的莲花。 这股真气又将莲花分解,每一片花瓣都化作了一把利刃直直地朝清儒观的弟子飞去。 “啊!”被击中后,清儒观的弟子都发出来吃痛的叫声。 他们再受重创,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散落在剑塔的各个角落。 明浊啧了一声后,对着夜十七淡漠地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了。” 夜十七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胸膛传来的浮动,明浊只觉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抱着夜十七背过身,刚要飞离之时,一支暗器飞来。 “小心!” 夜十七再次凝聚内力于手掌之间,在暗器飞过来时,她以掌挡之,可是却拦截失败,此刻的她内力稀薄,根本无法阻挡任何攻击,而那暗器还进入了她的掌间。 这暗器是一枚银针,而且是一枚有毒的银针。 夜十七看着自己的掌心,在中针后针眼处迅速变得淤黑。 “有毒?”明浊反应迅速,连忙将她放下,一只手 21. 雪域力护夜十七 [] 唐廊站在两人面前,却被两人无视,脸上刚刚还在那里沾沾自喜,现在无人搭理,顿觉尴尬,他又转头看了看台下的人,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他总感觉他们是在嘲笑自己,遂怒气横生。 “妖女!和尚!你们受死吧!”唐廊跃身双手一挥无数的银针从他袖口之飞出,如绵绵细雨一般,无尽不竭。 “这就是玄真派的寒雨飞花!”鹿岛门的罗刚惊叹道。 “没想到玄真派的年轻弟子之中也有如此英年才俊!”苟之连也假模假样的夸奖着,但其实他心里只有自己。 只有他才是天下第一!什么天之骄子,英年才俊,练武奇才,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打心底看不起任何人,也不觉得有人可以超过他。 “谁说不是呢!此次雪域之行后辈的实力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江湖是他们的江湖咯!”马骥发自肺腑的感叹道。 “马兄说的是。”苟之连嘴上应着,但是无意间翻了一个白眼,就连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 明浊看着寒雨飞花袭来,但神情没有一丝害怕,只是眼神变得更冷,可没等他出手,力气恢复到桑落衡立马飞上前来替他们挡住了这一击。 “你这只恶臭的螳螂,背后偷袭,暗器下毒,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了,真是给玄真派丢脸,玄真派虽然以毒闻名天下,但是也算得上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你可真是人如其名,只适合生活在阴暗的角落。”桑落衡的嘴毒,所言所行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而唐廊一听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他从小就被人欺负,一个孤儿,本就没有任何依托,能够活下去全靠自己忍辱负重。 什么与狗争食,与猪同睡,他都经历过,好不容意被玄真派收为大弟子,他没有家世,也一直被那些名门弟子而欺负,嘴上叫他一声大师兄,而私底下都叫他螳螂,说他是阴暗的蛆。 唐廊嘶喊出声:“我不是!你去死吧!” 他一直都修习的很努力,别人每天练四个时辰,他就练六个,八个时辰,他不要被人看不起,他要出人头地,让所有人都敬佩他,害怕他,让他们不敢在背后嚼舌根。 只见他瞬间内力四溢,直冲天堂,从发根到发尾,每一根头发都竖了起来,脸色铁青,他从袖中再放出了寒雨飞花,只是这一次的银针变得更快。 “会玩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桑落衡歪嘴一笑,铜棘扇一扇,如同形成了一道屏障一般,所有银针都没有飞过那道屏障,他再次一扇,所有银针便朝着唐廊飞去,瞬间攻受之势反转。 可是唐廊不过刚破虚怀若谷境,实力还不稳定,直接被桑落衡这一击,击溃,他躲掉了打部分打针,但是还是有三根分别进入了他的体内。 唐廊轻吐了一口鲜血,他此刻庆幸这些银针没有下忘机之毒,也知他今日是动不了他们了。 于是他选择挑拨:“雪域城主桑落衡与菩提宫妖女是一伙的!” 台下的人有曾经与桑落衡有过结识之人,开口劝解道:“桑兄,雪域向来不与中原武林相争,今日你为何与妖女站队?” 桑落衡瞧了一眼台下的人,说道:“我和你很熟吗?” 这一次桑落衡不是故意的,他确实是不知道说话之人是谁,可台下之人则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只是愤愤地甩了甩大袖,不再答话。 唐廊也没有再战的能力,苟之连足尖轻点,便凌空而起,此刻众人都被苟之连吸引了注意力。 “苟宗主的轻功过人名不虚传。” “武林盟主不愧是武林盟主!” “这才是真正的神游太虚境!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 苟之连悬浮于半空之中,立于唐廊身前,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他环视了周围一圈说道:“桑城主,今日之事本与你们雪域无关,你又何苦阻拦?” 桑落衡一向都看这些名门正派不顺眼,对苟之连更是恨之入骨,见苟之连主动与自己答话,他冷哼一声说道:“先前是与桑某无关,可是现在不同了。” “有何不同?”苟之连反问道。 其实他并不在意有何不同,只不过若是直接动手,多少会留人话柄,于是他还是选择了先劝解一番。 “先前我是比试者,而此刻我是追随者,菩提宫夜十七,赢了我,所以她现在才是雪域的城主,若苟宗主执意动手,那我雪域三万精兵也舍命护主!”桑落衡说完,将拇指与食指捏住放于唇间,以气息吹了三声。 三声过后,剑塔四周围了许多士兵过来,声势浩大,苟之连站在高处,自然比谁都先看到。 他自然不怕这些所谓的精兵,他可是神游太虚境,一人便可敌三千军,可是现在塔下之人众多,他所作出的抉择都关乎于他之后在江湖之中的名声与地位。 于是在他权衡利弊之后,他才徐徐开口道:“竟然夜十七已是雪域城主,那我们自然不会在雪域杀她,可若夜十七敢离开雪域半步,我们中原武林各路英雄豪杰,都会追杀她至天涯海角!江湖令不撤,夜十七就永远别想活着踏入中原武林!否则必屠之。” 桑落衡毫不在意,满目鄙夷道:“切,谁想踏入你们中原啊,一群无知鼠辈!” 苟之连虽内心愤怒,但表面还是装作一片平和,假装没有听到桑落衡的话一般,对着中原武林各门各派抱拳道:“今日妖女身中忘机之毒,命不久矣,我苟某以武林盟主的身份,代替大家卖给雪域一个面子,若日后夜十七侥幸未死,离开雪域,我们正派人士见之,必屠之!” “必屠之!” “必屠之!” “必屠之!” ...... 附和声此起彼落,大家都愿意听从苟之连的话,也信任与他,既然武林盟主发话,那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好继续的,毕竟妖女的实力他们也都见识过了,凭他们的实力根本伤不到她,还会无故送命。 何况眼下,还有一个实力未知的小和尚和整个雪域作为后盾。 众人也都在一番斟酌下,选择了听苟之连的话。 “阿弥陀佛,由缘入生,由缘入死,我们走吧。 22. 忘机之毒犹可解 [] “啊?” 小丫鬟惊讶地啊了一声,顿觉失礼,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解释道:“小师傅我知道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刚刚是绿箩失礼了。” 明浊将夜十七轻轻放在床上后,才意识到,这小姑娘还在屋里,于是淡然地笑了笑道:“无妨,她收了伤我需要在此照顾,施主无需多想。” 绿箩被明浊的笑恍惚了,平日里她都只看见城主那般邪人的笑,杜宇也基本不笑,乔爷爷倒是爱笑,但是一个老头子笑起来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好看的笑,像清风一般。 “那我去帮你寻一下乔神医,他可是我们雪域最厉害的神医,就没有他医不好的病。”绿箩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桑落衡,聪明伶俐贯会看人脸色办事。 “那多谢施主了!”明浊单手行礼颔首道。 绿箩见明浊如此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不由地羞红了脸,低着头娇羞地跑了出去。 明浊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紧紧地锁在夜十七的身上。 “早知你会因护我中毒,我不出现是不是对你来说,才是更好?” 明浊也不知自己此刻心里为何会有一些锥心之感,或许是这几日的相处,他知她不是恶人,也拿她当了朋友,朋友受难,自己心里难受也是理所当然。 他因突然想通,瞬间豁然开朗,心里也不像先前那般沉重,他将夜十七的手腕从被中轻轻抬了出来,他指尖轻搭在她那柔嫩的手腕之上,脉象虚微若无,浮脉上行,若有似无,无则若空,有则速乱。 自摸脉后明浊的神情便凝结在了一处,原本夜十七只是因为气血亏空一时失了气力,可如今玄真派的忘机,才是致命的毒药。 “绿箩丫头你慢点!哎!”屋外一个年迈的声音响起。 “乔爷爷!你快点,有个姐姐受了重伤!”绿箩一直拉着乔神医一路小跑着。 房门被推开,乔神医气喘吁吁,站在门口大口喘着气,抱怨道:“你这丫头,是想累死爷爷!” 明浊一见来人,便迎上前去。 乔神医身穿藏蓝色粗布麻衣,一头白发,一脸白色长髯,仅从外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世外高人。 “施主,就是绿箩姑娘所说的乔神医吧,麻烦了。”明浊对谁都是一副守礼克己的模样。 乔神医见明浊是一个小和尚,又见他身披金莲袈裟,于是不悦道:“绿箩丫头,你就是让我来救这个和尚?我可不给万华寺的和尚治病。” 绿箩不敢直视明浊,却娇羞瞪了一眼乔神医,娇俏地说道:“不是!是床上躺着的那个姐姐!” 明浊虽不懂为何眼前的这个老者如此不喜万华寺,但当下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于是,他侧了侧身,微曲了一下身子,说道:“劳烦神医。” 乔神医瞪了一眼明浊,没有搭理他。他走到床边,轻轻地将手号上夜十七的脉。 绿箩小碎步跑到跟前问道:“乔爷爷!这个姐姐到底是生得什么病?” “安静!”乔神医严肃地说道。 绿箩则是脖子一缩,伸出舌头做了个俏皮的表情。 乔神医号脉的时候神情便变得凝重,眉头也紧紧皱着,片刻后,他收回了手后又伸手去看了一下夜十七的瞳孔。 “染了浮佘蛊血,又中了忘机之毒,却还有一息尚存,真是个奇女子,可惜啊可惜!”乔神医说完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捻了捻他的胡髯。 “浮佘蛊血?”明浊会想起了石山上偶遇死侍之时,夜十七发狂的模样。 “乔爷爷浮佘蛊血是什么?严重吗?你一定可以你治得好吧?”绿箩天真烂漫,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 “浮佘蛊曾经是南禹国用来调教一个人的服从性的,只要种了此蛊,看上去人无大碍,但只要种蛊者操纵母体,那么子虫就会侵噬种蛊者的神志,让其变为傀儡。”乔神医说到这里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也变得涣散。 “南禹国的蛊毒怎么会跑到我们离国来?”绿箩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夜十七说过,魍门的弟子入门就会种此蛊血,难道暗影阁勾结南禹国卖国?”明浊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夜十七?她是暗影阁魅门的人?”乔神医有些吃惊,然后又仔细端详了夜十七一番,然后大笑道:“像!像!真是极像!” 绿箩此刻脸上的疑问更多了,乔爷爷说的话她听不懂,这小师傅说的话她也听不懂。 “那着蛊毒如何解除?”明浊虽然对乔神医的行为举止都有些不解,但是此刻他只想确认夜十七是否性命无虞。 “浮佘蛊要解蛊很简单,情人血,离人泪。”乔神医说完之后,又情绪激动了起来,自顾自说:“可她还中了忘机!忘机怎么解?唉哟!你说忘机怎么解?” 乔神医在屋里踱步,来回走动,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悲伤。 “小施主,乔神医他一直都是这样诊病吗?”明浊此刻怀疑自己是被他的外表骗了,谁说长得像世外高人,就一定是世外高人呢? “绿箩也不知道啊!乔爷爷平日里怪是怪了点,但是人还是正常的啊。”绿箩见乔神医这般失常,内心也跟着有些着急。 “我知道了!哈哈哈!忘机之毒可解!”乔神医突然拍掌大笑。他走过来看着明浊,问道:“和尚!你是万华寺的是吧?” “小僧正是。”明浊颔首道。 “万华寺藏经阁有一朵云渡金莲,你可知晓?”乔神医虽是对着明浊在说,但他眼神中的人却像是另有其人。 “自然是知道的,云渡金莲是万华寺第一代神僧曾游历天山所得,因其长于凌云之间,得名云渡。”明浊只知云渡金莲是万华寺的佛宝,空若大师圆寂后其舍利也与其放在一处,是万华寺最为看重的东西,也是万华寺的根基。 “要解忘机之毒需三味药引,云渡雪莲,渗漉鹿角以及寒潭冰晶,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好在忘机是慢性毒药,若是控制得好,活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这三样东西获得后直接熬服喝下便可。” 乔神医为自己想起来忘机之毒的解药而心情豁然开朗。 “渗漉鹿角和寒潭冰晶又是何物?我要去何处寻?”明浊仔细询问着, 23. 明浊情动夜十七 [] 桑落衡的话让原本就觉得他有些唐突的明浊,有那么一瞬间让他觉得此人也不像他所表现的那般浪荡。 “不劳烦你了,我自会为她寻。”明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拒绝。 “小和尚,多一个人一起寻不好吗?你为何这般无情,难道......”桑落衡感觉自己嗅出了一股酸味儿,早在剑塔之下他便知这和尚对美人不一般,宁与天下为敌也要护她的勇气,着实令他敬佩,只怕是连和尚自己都不知情之所起。 明浊听出了桑落衡意有所指,但是却不明白他所指何意,人世间的人,太过复杂,他还没有一一参透。 明浊又细细地观察了一下桑落衡,说道:“你和她却有几分相似。” 他与夜十七不论是谈吐间的神情,亦或是不经意间的某个小动作,都有些神似。 明浊所说之人桑落衡自然明白,于是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勾起一抹肆意妄为的笑,走到了夜十七的床边,哼了两声说道:“怪不得我看她这么顺眼,不过有我两分容貌,就如此倾国倾城。” 明浊听了他的话,也没忍住扯了扯嘴角,他就连自恋的劲也和她如此相像,普天之下...... 明浊突然想起来夜十七曾经所言,她无父无母,那有没有可能她在这世上还有亲人呢?一思及此,明浊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桑落衡。 “药来了!药来了!” 没等明浊细想,绿箩便端着一碗汤药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 因为她双手端着药,所以门都是用身子撞开的。 “一个女孩子这么毛躁做甚?”桑落衡嫌弃道。 绿箩闻言翻了个白眼,轻哼道:“人命关天,桑大哥不去守着杜宇,只知道在这里扰人清闲。” 她说完后,转头就笑盈盈地对着明浊说道:“小师傅,这药是先放在这里,你一会儿喂美人姐姐,还是我现在喂她?” 桑落衡见着丫头变脸跟翻书一样快,刚还怒目瞪着自己,转头就喜笑颜开,直接从她手里将药夺走,放在了床边,然后一只手揪住了绿箩的一只耳朵,拉着向外走去。 “啊!疼......疼!疼!”绿箩因耳朵被钳制住,头也就随着偏了一些。 “死丫头,你喂什么喂,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去做饭!”桑落衡就这样把绿箩带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明浊见二人相处如此和谐,嘴角挂着淡笑,微微地晃动了一下头。 此刻屋里又只剩下了明浊和夜十七。 他将药端起来,坐到了夜十七的旁边。 这还是他第一次喂别人吃药,握着勺子的手怎么摆弄都觉得不太顺手,他僵硬地将药喂到了夜十七的嘴边,可不管怎么调整角度,这药都喂不进去,全洒了出来。 他连忙又将药放下,用自己的僧袍的大袖轻轻为她拭去漏下的药。他此刻的慌乱是他从前练武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以往师父教他武功,他都游刃有余,从来不会担心自己做不到,做不好。 可现在,他看了看手中的这碗药,他竟觉得格外地烫手。 “夜十七你若醒着,应该会嘲笑我连喂药都不会了吧,”明浊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又重整旗鼓。 他先将夜十七扶起,自己坐到了她的身后作为支撑,看上去就像夜十七躺在他怀里一般。他将位置调整好后,才又拿起了药,一点一点地往她的嘴里喂去,有汤药漏下他就立马擦去,这一次好了很多,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药都喂了进去。 很快药碗就见了底,他放下碗后,轻轻地将她放下,直到一切都安置妥当后,他紧绷的那口气才放松了下来,手无意间抬上额头才发现,自己的额头竟然起了一层薄汗。 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夜十七后,便回到了刚刚打坐的榻上继续打坐。这一次,他没有先前那么心烦,很快心便静了下来。 “小师傅!快来出来吃晚饭了!”绿箩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明浊打开房门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也没有推辞,民以食为天,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去找解药呢? 他们一桌吃饭的连他在内有五个人,这诺大的院子里也好像只有他们五个人。 桑落衡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率先开口道:“别看了,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其他人都不住这儿,我也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 “嗯。”明浊也没有再多问,反而眼神落到杜宇身上,这就是在剑塔一直被桑落衡护着的那个男人。 杜宇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绿箩注意到了明浊的眼神,于是轻咳了两声,介绍起来:“他是杜宇,桑大哥的手下兼好兄弟,就是人内向了点,不爱与人交流,我呢,明面上是个小丫鬟,实际上呢......咳咳!是这璃落苑的管家!” 桑落衡听后直接用筷子的方头敲上了她的脑袋,她侧眼瞪了一眼,然后又接着说道:“我和乔爷爷是桑大哥在路上捡到的,有人欺负我们,他就帮我们把那群坏蛋打得屁滚尿流的!然后收留了我们。” 乔神医闻言也点了点头,看向桑落衡的眼睛又深邃了不少,说道:“小桑是个好孩子啊!” 这一顿晚餐让明浊对桑落衡的了解又多了几分,他也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般不羁,反而内心嫉恶如仇。 “就你话多,吃饭!”桑落衡最不喜他人讨论自己,即便是夸他,于是他夹了一块排骨到绿萝的碗里。 明浊见此情景,不由地莞尔一笑,真心叹道:“你们感情很好。” “恩门是噶人。”绿箩嘴里吃着东西,说话都含糊不清。 但是明浊听懂了,她说的是“我们是家人”。 “好了!食不言寝不语。”乔神医此刻就像是大家长,绿箩也就没再多话,安静了下来。饭后,乔神医看了一眼明浊,于是伸手进明浊的大袖中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为她吸了毒?”乔神医一向不喜欢万华寺,对于万华寺的和尚更是见一个恶一个,但是见他对那个女子如此上心,倒不若其他和尚那般无情。 “可惜无用。”明浊思及夜十七中毒,神色又黯然了下来。 “无用你个头啊!”乔神医直接无语住了,心想这个和尚还真是个傻子,叹了口气又道:“你以为忘机之毒,为何为至毒之物,不仅仅是因为他无 24. 一波未平一波起 [] 她此时整个人都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不似平时那般妩媚,也不若剑塔之上的狂傲,明浊被她此时的样子所迷惑,木讷地将药喂到她的嘴边。 靠在明浊的怀里,她嘴角弯弯,眼神也娇柔了许多,可惜明浊的角度是看不见的。明浊喂一勺,她喝一勺,药喝完后,他将碗放下,准备起身时,她又开口了。 “小和尚,别动,让我再靠一靠。”夜十七语态亲昵。 “施主还是靠床上会舒服些,小僧……”明浊的话还未说完,可偏偏夜十七在他怀里还不老实。 她觉得自己的姿势不太舒服,于是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明浊的怀里。 一时间,明浊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闻着夜十七的乌发,发间传来的一股清香,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到头往那里偏。 这就是怀抱吗? 夜十七几近贪婪地享受着明浊带给她的温暖,此刻她只想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上,她还从小和尚的僧袍中闻到一股淡淡的佛香味。 “别叫我施主,叫我夜十七。”她埋首在明浊的胸前,她的声音透过胸骨传到明浊的耳里,她明明说的很小声,可明浊却感觉如雷灌耳,头皮一阵发麻。 夜十七的所有小动作对明浊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她就像一只小猫,他想推开又舍不得这软糯的娇躯。 她这般信任地靠着他,他却觉得还挺舒服。刻意不去在意她,她又总会有意无意地来撩拨他,让他不得不去关注她。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两人都各怀心事,直到夜十七的呼吸的便变得均匀,明浊见她已经熟睡,才将她轻放在床上,为她拉了拉被角,自己再默默走到另一方的软榻之上。 他打坐之前又朝夜十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不受控制地去关注她,似乎从百流楼第一次见面后,他便总是无意间想起她以及她所说的话。 夜色无限好,只是醉人心。 夜十七一夜好梦,第二天虽还是有些气虚,但常年习武,体质也比旁人要好,恢复得也快。 醒来后,她第一时间想要起身,脚落地的那一瞬间,她神色突变,习武之人都知,越是内力高强之人,体态越是轻盈,呼吸也比普通人轻便,没有那么沉重。 她醒来后呼吸浑重,她原以为只是自己中毒加上内伤太重的原因,可当她双脚落地之后,稍加运气,她才恍然大悟,是自己功力尽失。她不禁有些腿软,失去重心落坐在床边。 明浊听到声响醒来,见夜十七眼神空洞,神情有些失落,知她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内力尽失。 “你于剑塔强行使出救世之剑,血气逆行,使得体内真气逆转,内力尽失应该只是暂时,你也无须太多担忧,”明浊安慰道。 夜十七摇头苦笑道:“小和尚,你觉得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自然是信的。”明浊嘴角含笑,他的神情无异,仿佛说的都是真的。 可夜十七心知昨日破镜使出万物生那一剑,与门妙蝶走火入魔无异,或许这样于她来说,也未尝是坏事,只是她灭门之仇未报,如今功力尽失,之后的路也更是艰难了。 她的人生早在五年前那次刺杀中就彻底被改变了,如今功力尽失,她又与待宰羔羊有何异? 大仇未报,她还不能就这样顺其自然,就算逆天而行,她也必须在有限的生命里,变得更强。 “我们的新城主醒了,为何没人来报?”桑落衡听见二人对话后,直接推门而入,杜宇也跟在他的身侧。 二人闻言皆向他看去,夜十七知他是听见他们的对话,也不疾不徐道:“雪域有怎么能有一个没有武功的城主呢?何况我对雪域并无兴趣。” 桑落衡也不在意她所说的话,眉目间神采飞扬,蛊惑道:“你对雪域没有兴趣,难道对我雪域的三万精兵也没有兴趣吗?” 夜十七听到他的话后,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又敛起了眼眸中的那一丝惊慌,漫不经心道:“我一个魔教妖女,要精兵干嘛?造反做女帝吗?” 桑落衡挑眉一笑道:“作为一个合格的妖女自然是要祸乱天下的,造反又有何不可?做女帝又有何不可?只要你做了雪域城主,这三万精兵都将听你号令!” 他说这话时铿锵有力,不若他平时那般轻佻。 在听到他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后,明浊与夜十七脸上都无意识的抽动了一下,眼神都有些闪躲。 “我没有那样的想法,你若想造反的话,我先预祝你成功。”夜十七有些晃悠地站了起来,眼神直逼桑落衡,想要试探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的秘密,究竟还有谁知道? 桑落衡也并没有躲避夜十七的眼神,而是毫不避讳的回看过去。 明浊见两人此刻剑拔弩张的模样,便岔开了话题,问道:“敢问桑城主,你可知长生蛊死侍之事?” 夜十七听见明浊的问话后恍然,她还承诺了两位老人家要调查清楚此事。 如今菩提宫之事与死侍之事在她死前,都须得有一个定论。 或许能从桑落衡这里得到一些线索。 “长生蛊?死侍?从未听说。”桑落衡的眉宇微皱,难得的正经了起来。 从他的反应来看也确实像是不知情,而一旁的杜宇自进屋后一直低着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那龙夫子呢?可有听说过?”夜十七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龙夫子应该就在雪域,因为只有雪域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炼化死侍。 “也没听过,你可知他是何模样?我可吩咐雪域的人留意一下。”桑落衡也突然有些好奇,他们到底在查什么事。 夜十七回想着两位为老人的描述,想了片刻道:“一个面带玄铁面具的男人,出现时周围必有黑鸦。” 夜十七这句话说出口时,明浊有注意到一只在身旁低着头没有说话的杜宇 25. 阴谋初显十七殇 [] “那你去备一辆马车,我们即刻出发。”桑落衡对着那名士兵说道。 “是!” 士兵忐忑地退了出去。 此时乔神医也走了进来,见夜十七已气色大好,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落在她的脸上看得出神又道:“醒后更是又像了两分,老夫......唉,罢了!” 夜十七被乔神医看得有些不自在,皱着眉头身子不自知地朝明浊的身旁靠近了些,愠怒道:“再看,我杀了你!” 她讨厌他看她的眼神,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人,又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明浊浅笑解释道:“这位是乔神医,正是他为你看病煎药。” 夜十七闻言后,才稍微缓和了一下表情,却也没有给他好脸色,只是勉强吐了两个字:“多谢。” 乔神医见她这般知恩不图报,也没放在心里,反而大笑了一声。 不过片刻,马车便已备好。 他们一行四人,桑落衡驾着马车,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何会成为在外面驾马车的那个人。 马车内,乔神医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夜十七,时不时捻捻胡须,点点头。 夜十七被看的着实有些不耐,于是问道:“看够了吗?” “像!确实是像!”乔神医从昨日见到夜十七后就一直在琢磨她的身份,如今他几乎可以确定。 “像?像谁?”夜十七心里突突,她总觉得近来遇见的人都会多看她两眼,以前旁人看她,是因为她容貌艳丽,而雪域问剑那日,那些人看她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一个故人。”乔神医的脸上多了些伤感。 夜十七见乔神医不想说,她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小和尚则一路都在打坐,看上去就像与世无争的神佛一般,夜十七只得半倚着车窗,无聊地看着窗外,可此处荒芜,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 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到了!”桑落衡勒住马后敲了敲马车的门柱。 乔神医第一个出来,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浊下车后,夜十七也跟着出来,他与桑落衡竟同事伸出了手,让她搀扶。两人对视了一眼,桑落衡则识趣地收回了手,背过身去还甩了甩大袖。 夜十七见他二人此般,眼里有了一分笑意,她的手也轻搭在明浊的手臂上。 可眼里的笑意在下车后瞬间凝结,入目之处皆是尸首,一如那日她回到菩提宫一样,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腥臭,一片死寂。 夜十七没有多做停留,径直朝着前几日收留过她的那户人家跑去。 她推门而入后,两位老人都横躺竖卧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 进房间后的每一步步伐,都显得格外的沉重,当她走近他们的尸体时,她甚至看见,老奶奶的手里,竟然还紧紧攥着她当日留得纸条,心里不由地之仇,软坐在地上,抱起了老奶奶。 她想要将她手里的纸条拿出,可任她怎么掰也掰不开。 奶奶死前的最后一点念想竟是自己? 顿时气血上涌,喉头一口热血喷出,眼里的泪,也像不听使唤一般,直流而下。 她不是没有见过死去的老人,甚至从前她还杀过不少,可是没有哪一次她有这样的感觉,一种无力感,一种罪恶感,甚至还掺杂着后悔。 后悔当初要去刺杀逍遥王,后悔去了菩提宫,更后悔在这里借住。 以前的她从不问归处,可现在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本就是一朵浮萍,没有依托。 菩提宫因她被灭门,鲁丽村因她被屠戮,到底是什么人如此针对于她? 难道...... 她感觉有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将她束缚,使得她挣脱不开。 明浊等人进来,便看见夜十七跪坐在地上,将老奶奶抱在了怀里,她的双眼猩红,嘴边还残留着刚刚喷出的血迹。 见此,明浊心下也是一沉,他又何尝不知这两位老施主对从未体会过亲情的夜十七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情谊,使她短暂地感受到了长辈的疼惜。 “为什么?”此刻夜十七的情绪很是激动,她抬着头望着明浊,就像受伤的小动物等待救助一般。 她的神情是那般的迷茫无助。 “阿弥陀佛,生死有命,我们一定会找到藏在背后的人,不教他们枉死。” 明浊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蹲在了她的身旁,伸手将两位老人的眼皮顺了下来,他们死不瞑目。 一生清贫,老无所依,不得善终,这就是这世间之悲苦了吧。 明浊也有些于心不忍,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为二老超度了几句。 “竟敢动到我桑落衡头上来了,要是让我查到是何人所为,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了去!”桑落衡见鲁丽村如此凄惨,也气急。 桑落衡在很小地时候便在鲁丽村生活过一阵,那时候,他的娘亲还会时不时地对他笑一笑。 可好景不长离开鲁丽村后,他的娘亲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对他笑,将他视为一个垃圾,拖累,直到彻底抛弃他。 所以他一直都将鲁丽村视为自己最珍视的地方,这也是他会来到雪域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他成为雪域城主后,就对外宣称了鲁丽村是他守护之地,任何人都不得前往欺压。 他仅仅是想守护住自己与母亲最后的一点美好,可是这些人都要毁掉!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中时,乔神医在里屋有了新的发现,大喊道:“你们快进来!这还有人活着!” 听到乔神医的话后,夜十七才想起还有叶韵儿,于是她轻轻将老奶奶放下后,进了里屋,可是进去后,眼前的景象更是令她气愤不已。 叶韵儿身上污秽不堪,衣服也破破烂烂,衣不蔽体,身上全是被人用鞭子抽打过的血痕,她的脸也肉眼可见的肿胀,她的双眼也空洞无望地睁着。 见到此番景象,夜十七一个旋身便将自己身上的大袖盖在了叶韵儿的身上,因此明浊与桑落衡进屋并没有见到叶韵儿衣不蔽体的模样。 “韵儿?” 夜十七坐到床沿,手轻轻地在她眼前晃了晃。但她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就像是灵魂被抽离了一般。 “乔神医,你去看看那个女子怎么回事。”桑落衡对着乔神医说道。 乔神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你们进来之 26. 明浊醋意暗自生 [] 夜十七只说了两个字,他却读懂了她的意思,她不想两位老人曝尸荒野。 明浊点了点头,他对着桑落衡和乔神医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等会儿回去。” “美人身上还有伤,你别耽搁太久,我待会儿叫人给你们牵匹马过来。”桑落衡也明白他们留下的意图,没有多说什么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明浊看见夜十七两个手指头一直拉着自己的袖子,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孩,与她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相比,实在是温顺了太多。 “走吧,做你想做的事。”明浊的声音很轻,夜十七听后点了点头。 两人折返屋子后,明浊将老爷爷和老奶奶前后抱在了他们里屋的床上。他们相守了一辈子,生同衾,死亦应同穴。 “你还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的吗?”明浊问道。 夜十七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毕竟他们已经死了,说再多他们也听不见,如今她要做的事,就是将死侍之事调查清楚,找出屠村之人。 雪域之行身上的仇恨非但没有少,还更加的沉重。 明浊趁着间隙,将床塌周围铺满了干柴。 “那我这把火放下去,一切都将尘归尘,土归土了。” 不知何时,明浊的手上拿了一把火把,他也望了望两位老人的尸身,他的话是对夜十七说,也是对自说。 “小和尚,你说是不是只要跟我有瓜葛的人都不会有善终啊?”夜十七突然发问。 明浊闻言后只是嘴角微翘说道:“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夜十七听后也轻笑了一声,笑里有遗憾,有失落,亦有释然,挑眉道:“哦?那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话?” 明浊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火把,将它交到了夜十七的手中,才开口道:“小僧又怎知你该说什么,这把火还是由你来烧吧。” 夜十七脸上的笑变成苦笑,又凝望了一眼床上的两位老人,便毫无留恋的将火把仍在了床榻之上。 这把火烧得格外的旺,很快房间里的可燃物都快速地燃烧着,火势的蔓延很快。 “出去吧。”夜十七的语气没有了先前的悲伤,一瞬间仿佛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两人走出屋外,看着火越烧越旺,从里屋已经烧了出来,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一片废墟。 “不为他们立个牌位吗?”明浊以为夜十七会为他们离个牌位,却没想到她会拒绝:“立来又有何用,他们没有后人,我也是将死之人,日后也不会有人再来来祭拜,不如就这样与世长辞,不受任何人的打扰不好吗?” 夜十七说完后释然一笑。 也就是这一笑,明浊突然觉得夜十七似乎比他更有佛门慧根。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火烧红了半边天,烟雾也在上空盘旋升空,不知站了多久,从雪域方向来了一队人马,想来就是桑落衡派来善后的人。 为首的人是一名女子,身着银色铠甲,高挽了一束发髻,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她骑着马手上还牵了一匹马,飞奔到夜十七面前停下。 “吁~” 她勒住马后,一个旋腿便从马上跳了下来,她看着夜十七满眼都是崇拜之情,抱拳单膝下跪道:“雪域精卫一队队长樊音见过城主!” 这还是除了桑落衡以外第一个叫她城主的人,她也不免多看了梵音两眼,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脸英气。 “起来吧,”夜十七由于精力消耗太多此时已有些有气无力。 “谢城主!城主我们是奉桑城主之令来这里善后,城主昨日一战,雪域所有子民都将铭记在心!” 梵音一向崇拜强者,昨日的浩劫她至今都还历历在目,黄沙漫天,灭顶之灾,可就是那一抹红,一剑挥到天变晴,那抹红已经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我没有为雪域做什么,你也不必拿我当救世主,更何况,我还是世人口中的妖女,”夜十七自嘲道。 近来许多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让她陌生,她还是更喜欢看他们憎恶她,这样她也不用苦恼自己如何去应对他们。 “世人多迷惘,他们拿城主你当什么与梵音无关,但是城主在梵音心里,就是真正的救世主,在精卫所有人心里也是真正的主人!”梵音此刻表的是忠心,可在夜十七心里又多了一些陌生的情绪。 “世人多迷惘.....你说的不错,都道雪域是穷凶极恶之徒,可我近日看来雪域之中,都是一片祥和,百姓也都安居乐业,可外面的人却各种诋毁,一如我菩提宫,一个世外之地,也被世人说是魔教,世人何其迷惘!”夜十七说完后又轻轻托起了梵音的手。 梵音见自己的手被自己仰慕之人牵握,脸瞬间爆红,并且心脏也跳的异常欢快,两只眸子激动地看着她。 夜十七只是浅笑道:“梵音姑娘,还请你好好安置鲁丽村的村民,不要让他们曝尸荒野。” “城主放心,梵音办事一向妥当,”梵音就看着夜十七的脸傻笑着,她原本对夜十七就有着英雄的滤镜,可走近看了来,竟还是这样的美人,竟让同样身为女人的她都看傻了眼。 明浊也注意到了梵音炙热的眼神,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可他却又说不出来,他牵过了马率先跨了上去,对着夜十七伸手道:“上来。” 夜十七也没有迟疑,直接将自己的手放进明浊伸出的手中,嘴角微微一勾,明浊一使力,便将夜十七拉了上去,侧身坐在了他的身前。 “抓好了。” 明浊没等梵音道别,便策马奔走。 “和尚!你轻点!别把我家城主颠着了!”梵音对着骑马远去的背影喊道。 明浊听后也哼笑了一声道:“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 “嗯?你是吃醋了吗?”夜十七嘴上习惯性地打趣了一下明浊,但眼神一直回望着那片燃烧之地。 两人疾驰在这片荒山之中,风吹得夜十七的脸生疼,她被拉上去原本就是侧坐在马鞍的右侧,于是她很自然地就将脸埋进了明浊的怀里。 “夜十七你干嘛?”明浊低头见夜十七一直往自己怀里埋,以为她又在作弄自己。 “小和尚你慢点儿,吹得我脸生疼,”夜十七说这话时,刚好抬起了头,她的额头就这样撞在明浊的下巴,一时间,两人都被这亲昵的意外而静止。 明浊转移着自己的视线,用来掩饰尴 27. 明戏暗撩无奈何 [] “菩提宫前宫主怎么死的?”明浊沉声问道。 夜十七没有注意到明浊眼底滑过的悲伤,无奈一笑道:“病死的,听她说是早就埋下的病根,只是一直都被她强行吊着一口气,她还有未了的心愿,只可惜直到死她都没有如愿。” “她有何心愿?”明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是一个旁听者的询问。 夜十七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答话,毕竟怜月已经死了,前尘往事也就该如云烟一般消散。 绿箩带着他们到了乔神医的院子,说道:“乔爷爷说那个姑娘伤重,需要在他院子里,他亲自照看。” 夜十七点了点头,遂跟着绿箩走了进去,明浊则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只是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一只手单手立于胸前,而另一只藏在大袖里的手攥成了拳。 “乔神医,她情况如何?”夜十七轻声问道。 “她的外伤已经清理了,但是现在一直发着高烧,呓语不止,加上她体内经脉尽断,本是无性命之忧,可现下她内伤已伤及根本,那群人渣对她施以了暴行,这心结若是解不开,只怕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乔神医虽说得很委婉,但夜十七也听懂了。 她走到了叶韵儿的身边坐了下来,心疼地为她理了理脸庞的碎发,此刻的叶韵儿就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娃娃。 她很是懊恼,若是那日她带着她一起走,是否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韵儿,你要坚强一点,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将那些人渣碎尸万段,”夜十七说完还轻轻握住了叶韵儿的手。 叶韵儿听见夜十七的话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眼神迷离,眼里被水雾覆盖,落了几滴泪后她又闭上了眼,不愿说话。 “没关系的,你现在不想说话,我不逼你,但你要是知道凶手是谁,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死之前,定会替你报仇的。”夜十七安慰着她,眼里的恨意藏也不藏。 绿箩见她此刻的模样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可怕,不能惹美人姐姐。 “菩提宫......菩提宫......”叶韵儿地嘴里一直嘟囔着这三个字。 夜十七皱了皱眉,想要问清楚一些:“菩提宫什么?你说清楚点儿。”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救命!”叶韵儿突然又发狂,抱着头,满脸惊恐。 “女娃,先别问了,这个女娃,暂时是问不出来的,你也还有伤,今日你又吐了血,气血还虚着,不宜操劳伤神,还得多多休息。”乔神医最是见不得自己所救之人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嗯。”夜十七点了点头,退出去之前,她又回眸问道:“乔神医,我的功力可还能恢复?” 如今她的仇还没有报,答应怜月以及两位老人的事都未完成,她若就这样死了,九泉之下,她又有何面目面对他们。 如今虽时日无多,但她断然不能就这样死,她必须变强,不能做一个废人。 乔神医闻言先是迟疑了片刻,见她此般认真,这才劝解道:“命都没了,要武功干嘛?” 夜十七一听,心下也都明白,无奈一笑,失意地走出去见明浊一直立在那里,突然心里一暖。 你回头就有人在原地等你,这感觉确实不错。 夜十七笑着走上前,轻拍了一下明浊的肩膀:“小和尚,走吧。” “她如何?”明浊还是问了一句。 “不太好,恐是问不出什么。”夜十七一脸愁容,或许是人之将死,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明浊没有在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夜十七的后面,走到了他们入住的客房门前时,明浊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已经进了屋的夜十七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不进来?” “阿弥陀佛,毕竟男女有别,昨日我……”明浊的话还没说完,夜十七微微皱眉道:“可今日我还是很虚弱,我现在就觉得头晕。” 夜十七说完,眼眸一转,一只手轻抚上额头,身子摇晃了一下,人直接朝着明浊身上倒去。 明浊明知她是故意的,但手却立马伸出,将她扶住,带着她走进了屋内,被扶着坐到床边。 夜十七见自己目的达成,嘴角扯出了轻微的笑,挑逗小和尚,算得上她有记忆以来,最有趣的事了。 见明浊一副要走的模样,她随即敛了笑意,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又说道:“我现在内力尽失,我的仇家也不知道有多少,要是他们偷潜入进来,我一定是活不成的。” 明浊知她惯会做戏,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因为她所言不假,如今她确实太过虚弱,若有心之人闯进,她丝毫没有自保的能力。 夜十七见他动摇,又说道:“今日我是真怕了……” 明浊一听这话彻底心软了,轻声说道:“你去休息吧,我会在这守着。” 可夜十七哪里能真的害怕,一个在杀手排行榜前三的杀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魅影罗刹”,又怎么可能会会怕呢? 如今她武功尽失,柔弱就是她最好的武器,今日她内心确是有所触动,不过也只是让她冷了的心变得更冷罢了。 她将眼里的情绪藏得很深,在心里默默说道:小和尚,对不起…… “你去休息吧,我会在这守着,”明浊也不再纠结,她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小和尚,你是在害怕我死吗?”夜十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明浊。 她想小和尚应该就是喜欢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吧,不然之前她那般撩拨,他也只是无视与推开,现在,她只要故作虚弱,他就会乖乖就范。 此刻明浊被她盯得有一瞬间的失神。 害怕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不想让她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明浊认真道。 夜十七苦笑:“可忘机之毒无解。” “可解。”明浊这才忆起,他还未将忘机解药之事告知于她,于是解释道:“解忘机之毒,须三味药引,云渡雪莲,渗漉鹿角以及寒潭冰晶。” “你说的可当真?”夜十七听到这个消息是高兴的,她并不贪生,但她绝不能让恶人躲在后面笑。 < 28. 乔神医追忆故人 [] 进到屋内,叶韵儿正靠在枕头上喝着药,眼下看来,好似她已经恢复了意识。 “韵儿?”夜十七试探道。 叶韵儿缓缓地抬起了头,见到夜十七后眼泪便像断线的珠子一般。 她想要起身,却被走上前来的夜十七按住了身体:“你身上还有伤,不要乱动。” “姐姐!”叶韵儿在听到夜十七的声音后彻底让情绪失控,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还是夜十七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在一旁的绿箩提醒道:“美人姐姐,你这个时候应该抱抱她。” 夜十七疑惑地看了看绿箩,绿箩则朝着她使劲地点了点头,还用眉眼示意她,赶快抱。 她轻轻地将叶韵儿抱在了怀里,手轻轻地拍打在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直到叶韵儿哭累了,夜十七才从怀兜里取出手帕,轻柔地为她擦干眼泪,动作温柔又亲切,在一旁地绿箩欣慰地笑了笑。 孺子可教也! “你可还有不适?”夜十七见叶韵儿心情平复了一些问道。 “我好多了,”叶韵儿抬起头,一双哭红的眼紧紧看着夜十七,深怕她一眨眼,又只有她一个人。 “那你今天愿意说吗?若是不愿意,我可以等你……”夜十七的话还没有说完,叶韵儿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是一群恶徒,他们打着菩提宫的名号,烧杀抢掠,那日……那日我……咳咳……”叶韵儿越说越激动,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夜十七轻轻地为她拍打着她的后背。 “来,喝口水,慢慢说,不激动。”此刻夜十七就像是哄小孩一样,极度富有耐心。 “那日明浊师傅走后,我便也随后跟着他,想要去雪域寻你,可我刚走出村庄,我便听见了凄惨的叫声,我又折返了回去,本想带着爷爷奶奶逃走,可还是晚了一步,刚打开房门,恶徒便闯了进来,不问缘由,直接下了毒手,他们见我年轻……于是将我拖入了里屋……轮番……轮番……对我……” 叶韵儿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连绿箩这样的小姑娘都听明白了。 “真是畜生!”绿萝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恶狠狠地,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一般:“要是让小姑奶奶我逮住他们,定要将这群畜生剁碎了喂狗吃!” “韵儿姐姐,你别怕,我和美人姐姐都会陪着你的。”绿萝也凑近了安慰道。 叶韵儿在夜十七的怀里点了点头,将恨意掩藏,她又哽咽着继续说道:“他们对我施暴后,并没有杀了我,他们说自己是菩提宫的人,我想就是想留我活口,让我嫁祸给菩提宫,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我就是菩提宫的人。” 叶韵儿说完后,从枕下拿出了先前一直紧拽在手里的东西,是一块令牌。 夜十七接过令牌,牌上刻着一个“玉”字。 “玉门宗?”夜十七眉头紧皱。 此时,桑落衡与明浊进了房门,明浊站在屏风处,克己守礼目不斜视,永远一副淡然疏离的模样,桑落衡则不同,他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从夜十七手中夺走了那枚令牌,端看了两眼,咬牙切齿道:“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桑落衡额头的青筋暴起,绿萝和叶韵儿都被他这无端的雷霆之怒所震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夜十七与明浊也同样诧异于他为何会如此激动。 桑落衡将令牌扔回给夜十七后,红着眼快步走了出去,没有跟房里的他们做任何解释。 杜宇一直站在院子外面等着桑落衡,他在这个家一直是一个尴尬地存在,绿萝和乔神医都视桑落衡为亲人,而他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一个蝼蚁,一个失败者,桑落衡更是对他喜怒无常,心情好可以与他把酒言歌,发狠时却又可以将他才踩在脚底摩擦,完全没有给他做人地尊严。 但是他知道桑落衡一个秘密,有一天晚上他喝醉时无意间说漏了嘴。 玉门宗宗主苟之连是他的生父,他就是一个杂种,一个母亲被所谓的名门正派的首席大弟子□□所生。 被一个杂种超越,踩在脚底下,叫他如何服气! 但很快,很快,他就可以让桑落衡也尝尝做丧家犬的滋味。 桑落衡的怒火在见到杜宇的那一瞬间就散去了一大半,他拉过杜宇的手腕,两人离开了璃落苑。 屋内众人皆是一脸茫然,乔神医则是叹了口气道:“桑落衡那孩子......”他欲言又止,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还是等他自己亲口对你们说吧。” 他又看了一眼叶韵儿说道:“好了,我要给她泡个药浴,疏通她的经脉,孤雁不可逆,但只要经脉疏通恢复,再次习武也不是难事。” “你说的可当真?”夜十七颇有些怀疑,孤雁不是什么要命的毒,但是却无解,据她所知中孤雁者要么做了普通人,远离江湖,要么就是不甘平凡,强行运功爆体而亡。 叶韵儿也一脸惊喜。 乔神医此时一脸神气,他对自己医术向来自信:“自然是真,我可以制孤雁,自然也有可解之法。” “孤雁是你制的?”夜十七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那菩提宫的孤雁之毒又出自谁手?是否与乔神医有关? “是啊,老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制了出来,没想到吧,制作出如此精妙毒药的人就活生生站在你么的面前,”乔神医脸上神采飞扬,又忆起往昔峥嵘岁月。 他曾是药王谷最厉害的一代药王,在外游历时他遇见了一个年轻女子,那生得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也有一身好武艺,一把铜棘扇被她玩出了花。而那女子偏偏还聪明伶俐,他们相遇时正巧遇到了传染病,而那女子仅仅是在一旁看他行医,便已经习得了一些皮毛。 那场疫情之后,他便收了那女子为徒,他们一起治病救人,惩奸除恶,那段时间是他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 突然有一日,她突然对他说,想要研制一种毒药,对人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却可以让气内力尽失的毒。 他原本对她只是师徒之情,可是朝夕相处他竟发现他却对小了自己一旬的弟子竟有了男女之情。 所以只要是她所愿,他都会极尽全力,于是,两人便开始 29. 夜十七恢复有望 [] 那日他才知,原来她心里早已有了别人,一如他一般,用情至深。 万华寺的那些老秃驴全然当作没看见,而那个叫明冥的弟子也从未来见。 他与她每日都到万华寺,他求药,她求见,直到她痛不欲生,再也立不起来,那个叫明冥的弟子都没有出现。 至于云渡雪莲,他本想联合当时的狂侠陆知聪与雀仙李止寒强夺时,她却阻止了他们,说自己宁可死,也绝不欠万华寺丝毫人情。 她离开的决绝,可是他们却不甘心,怎么忍心看着她死,她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于是,她便使了些计谋将他们三人分别支走,而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 “乔神医,既然如此你可知还有何人知晓孤雁的配方?”夜十七看乔神医走神,声音便大了一些。 恍然回神,乔神医心中伤感不已,叹道:“曾将配方交与过一位故人,可故人已逝,已无从问之。” “你怎知故人已逝?”夜十七总觉得期间必有蹊跷。 “因为......” 乔神医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回忆,他的便心痛得锥心刺骨,满目哀伤。 绿箩见乔神医如此伤心,她跟着哭了起来,轻轻地抱住此刻哭得佝偻的身躯。 “乔爷爷,别哭。” “好丫头,爷爷不哭。”乔神医哀叹了一声,又道:“因为她也中了忘机。” 夜十七一听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中了忘机,百年来她都未听过有人还活着,她也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例外。 她神色一敛,将那块令牌收了起来,也不再多问,只是拜托了一句:“劳烦乔神医费心。” 明浊见她离开,也跟了上去。 屋外乌云蔽日,阴风缠绵,乔神医院内独有的风景也被吹得枝叶乱颤,此刻的天气就像是夜十七的心情一般,无助无力却又总有一些她不能控制的外力推着她朝未知的方向而去。 明浊紧跟其后,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开口。 过了良久。 绿萝跑了出来,她安抚好了乔神医后,想起了美人姐姐的嘱托,于是在她旁敲侧击之下,得到了一个答案。 可是...... 这个答案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夜十七见绿萝迟疑纠结,吞吞吐吐的模样,便知她应是问出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让我们的小绿萝如此难以抉择呢?”夜十七曲起食指轻轻地在绿萝的小翘鼻上刮了一下。 绿萝则被她如此宠溺的举动,弄得心里就像有小鹿乱撞似的,她也被撩拨了。 所以她决定了,要将方法告诉美人姐姐,而她也要跟着乔爷爷学医。 此前乔神医见绿萝聪颖,想要将自己一身本领传授于她,可她觉得学医太苦太累,哪有她现在这般快活。 可是当她知道美人姐姐已时日无多后,她便决定了,她也要学医,做比乔爷爷还要厉害的神医。 因此,她用自己做乔神医徒弟的条件交换了美人姐姐恢复功力的方法。 “美人姐姐,方法绿萝是问到了,但是此法不是个什么好方法。”绿萝的五官都皱到了一处。 夜十七却被她这模样逗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说来也奇怪,过往地二十年来,从未有人关心她好不好,可这一次下山,似乎所遇之人都对她充满了善意。 “美人姐姐,你可别笑了,绿萝都愁死了,”绿萝的一双小脚在地上跺了跺。 “你直接说吧,不论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接受,”夜十七哄着绿萝,眼里哪里还有先前的冷漠疏离。 绿萝深吸了一口气又将这口气长长地舒了出来,才道:“应是无法恢复。” 夜十七听到这个回答,心里并无太大波澜,意料之中,可若仅是如此,小丫头如此纠结作甚。 果然,绿萝换了口气又道:“古籍上有一法,洗髓。” “洗髓?” 夜十七和明浊闻言后眉头都皱紧了来。 绿萝重重地点了点头:“洗髓不难,只需一个神游太虚境以上的高手为你传输内力,疏通经脉便可,可是难的是,洗髓之人即便功力恢复,日日都会受蚀骨灼心之痛,且一日比一日要痛,直到忍受不了自裁而亡,而帮你之人也会境界跌落一个境界。” 二人听了绿萝此番话语过后,都陷入了沉默。 小丫头则不忍再说下去,含着泪跑开了。 其实乔神医还说了第二个法子,她没有忍心说,那就是孤注一掷,强行逆转经脉,逆天而行,可获得一刻武力值大涨,一刻过后,再无生机。 “你倒是聪明。”明浊的言语中有两分讥三分嘲。 夜十七自然也听出来他话中之意,他是在说她利用绿萝之事,她也不甚在意。 “我一向如此,你知道的。” 她从未在他的面前装过什么,她不是好人,若他只因她先前剑塔那一剑便觉得她是好人,那只能说是他看走了眼。 明浊叹了口气,问道:“既如此,你还想恢复功力?” “想有何用?神游太虚境又有几人?谁又会替我这妖女跌落境界?”夜十七苦笑着。 她心里想到了一个人,她的师傅殷六娘,江湖中第四位神游太虚境的高手。 若真有那么一个人愿意,或许也只有她了,但是她并不想再与暗影阁有所牵扯,有些关系一旦有裂痕了,再怎么修复,也回不到从前。 夜十七收拢了心思,媚眼一抬,青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在自己的耳旁划拉了一下,头微微抬起,将她侧脸的下颚线拉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白嫩的脖颈,细滑如玉,明浊只是无意一瞥,便叫他心神俱乱。 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在心里再次默念起了静心咒。 自他认识她以来,诵念静心咒的次数竟比过去的十九年加起来还要多。 夜十七见小和尚此般模样便又忍不住窃笑了一声,就连笑声也都能勾魂摄魄。 使得明浊这心是静也静不下来,反而心痒难耐,当他再一睁眼时,眼里竟能见有几分欲色。 夜十七见他眼中浓烈,一时间也看得发了直。 电光火石间,明浊的理智回往,轻声咳了两声,将视线移开,夜十七也将回神低眉掩目,避免视线再次交碰。 乔神医自房内出来后,便一直看着两人这扭扭妮妮的模样,只得在心里感叹年轻真好。 绿 30. 桑落衡的忆中人 [] 青衣阁内,歌舞升平。 桑落衡衣衫不整地靠在美人怀里,杜宇则在一旁奉酒。 青衣阁是风流快活之地,不仅接待男客,女客也接,这里伺客的男青衣唤青衣使,女青衣唤青衣姬。 江湖之中也不会有人瞧不起青衣阁的人,因贪恋青衣阁欢愉而家财散尽之人比比皆是。 雪域之所以吸引那些穷途末路之人青衣阁便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之一。 只因江湖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青衣阁着青衣,青衣一着无别离,青衣一扫散烦忧,青衣一系忘前尘。 所以进入青衣阁之人大都是一些想要忘却前尘往事的失志之士。 进这青衣阁之人,进阁便须净身着青衣,寓意断俗世。 “桑城主你已有些时日没来了,缕衣以为你都忘了妾身了……” 缕衣是青衣姬中的头牌,人长得极美,桃花眼,樱桃唇,肌肤胜雪,可即便如此美貌与桑落衡在一处也稍微逊色了一些。 “无烦无忧来青衣阁做甚?”桑落衡随着散漫,喝了酒,一双迷人眼四处扫视,整个人都显得迷离,可他想醉却醉不了。 “哦?那今日桑城主有何烦忧,可说与缕衣听?”缕衣轻声细语,若换了旁的男子定是要在红颜面前好好倾吐一番,可桑落衡不同。 他一听缕衣细问,便发了狂,怒气横生,一下从美人怀里坐起,将身前小案上的美食美酒,一股脑全打落在地。 “滚!都给我滚出去!”桑落衡突然爆发的怒火,将室内的青衣姬都吓得一个哆嗦。 缕衣小心翼翼地对着房内的青衣姬使了个眼色,大家都卑着身子退了出去,房内就只剩下杜宇与桑落衡二人。 杜宇跪地头埋地极低,身子忍不住地颤抖,桑落衡带给他的恐惧,已经形成了他的条件反射,即便桑落衡大多数时候待他也都算不错。 桑落衡见他一副卑微,抖如筛笠的模样,心中的怒气更是暴涨,他一脚踹向了杜宇的右肩,杜宇直接被踹倒。 杜宇低着头,眉眼之下皆是恨意。 这就是他的生活,桑落衡怒,他就是出气筒,桑落衡喜,他就是好兄弟。外人只看到了他明面上对自己的好,人人都说桑落衡给足了他脸面,但私底下呢? 他连男人的尊严都没有! 桑落衡哪里知道杜宇心里想的什么,他只是见不得他害怕他的模样。 他走到杜宇的身前,弯腰下去,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地捏住了杜宇的下巴,将他的脸强行抬了起来。 从他的眼里,他看到了恨意,惧意与不甘。 “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废掉你,恨我将你囚于身边,恨我让你没有尊严的活着,哈哈哈,我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要出生,为何要认识她,为何不能杀掉你?”桑落衡的声音里是无尽地惆怅,悲楚。 他放开了杜宇,坐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凤眼,看着他眼下的那颗泪痣,仿若回到了小时候流浪的日子。 离国开元五年,是先帝朱知义为帝的第五年。 那一年桑落衡八岁,离国各州县都因干旱收成断崖式的减少,平时一家人上交了粮食后,自己温饱不成问题,大多数时候还有余粮可以拿到城里去卖。 可那一年,别说余粮,就连上交给朝廷纳税的粮都不够!举国上下,无一人吃饱饭。 也是那一年,桑落衡遇见了杜薇。 在街角奄奄一息的他,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他以为他就要死了,他的意识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恍惚间,他感觉唇边进了水,久旱逢甘露,仅是这一口水,就将他从鬼门关又拉了回来,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时,眼前一张放大的脸,一双瞪得大大的凤眼,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一张红唇张张合合,但是她说了什么,他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被带到了一处破庙中,那个女孩见他醒来,便凑到了他的跟前,笑盈盈地说:“先前见你饿晕了,现在好些了吗?我这里有个饼子,你慢慢吃,不要一次吃太多。” 那已经是他不知道饿了多久后吃到的食物,那一口饼的味道,他至今都忘不了,那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而他看着此刻的杜宇,他恨,恨她为何当时会为了保护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弟弟,宁愿牺牲自己;他恨,恨自己当时没有能力保护她,亦恨自己看着杜宇和杜薇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既做不到原谅,又狠不下心杀他。 杜宇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他口里的那个她,他也知道是他那个没用的姐姐,与他长得极为相似,却没有半分他的头脑,愚不可及,以为她死了,宗门的人就会放过他吗? 她的死不仅救不下他,反而让祁门宗的那些迂腐的宗门长老更是借题发挥,他不过是为了快点提升境界,习了禁术,他又做错了什么? “她的死是她自愿的!我都躲到了雪域!为何你们还不放过我!”杜宇此刻也也有些激动,他脸上的笑,既阴狠又苦闷。 桑落衡见他提起了她,此刻更是愤怒,一手拎起他胸前的衣服将他拖了起来,咬着牙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提她?若不是你长得如此像她,你以为你凭什么还能活着?” “是我想活吗!是你!是你想要羞辱我!让我求死不能!我那个笨蛋姐姐,除了那一无是处的善良,她还有什么用?”这是这五年来杜宇第一次敢这样对着桑落衡这样说话。 他的话无异于是在激怒桑落衡,桑落衡将他高高地提了起来,额头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他的脸也狰狞着,他恨不得此刻就捏碎他! 可是恍惚间,他却看见杜薇,她红着眼,眼里氤氲着泪水,轻蹙着眉头,含情脉脉地唤了他一声:“阿衡~” “阿衡~放过阿宇好吗?他是我唯一的弟弟,这个世界上我最后的亲人了。” 杜薇哭得如梨花带雨,声音哽咽。 “薇薇!” 桑落衡将手一松,杜宇再一次落到了地上,满脸讥讽,嘲笑道:“你应该庆幸杜薇死了,她若死没死,知道你是被□□生出来的杂种,你说她该如何看你?你说她会不会嫌你恶心,嫌你脏?哈哈哈~” “杜宇! 31. 暂别雪域生离情 [] 那日的天气很怪,一会儿乌云密布一会儿便又晴空,万里无云。 他们也都怀着不同的心思,思考着即将要走的路。 夜里,夜十七和明浊因白日里那暧昧不明的气氛,此刻独处一室,倒有些不尴不尬。 自那日剑塔之下小和尚接住了她,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她理不清,道不明,想不透。 如今菩提宫灭门之仇未报,鲁丽村屠村之事未明,忘机之毒未解,武功尽失,还有那蛊血未清,似乎所有的事都只是为了将她逼上绝路,赶尽杀绝。 还有那个南宫离,一个堂堂长公主,为何会和江湖中的这些人都有着诸般的渊源,还有那个桑落衡到底是谁?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她的直觉告诉她,桑落衡好似知道她的身份。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顿时觉得内心有一层迷雾,拨不开,吹不散。 “明日我们便启程去万华寺。” 原本闭目打坐的明浊冷不丁说了一句。 夜十七侧过身来,右手轻抵着头,左手柔若无骨般轻倚在腰与胯之间凹陷处,玲珑有致。 眉眼间媚态环流,嘴角微翘,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小和尚。 只是那和尚,一直紧闭双眼,即便说话,也没有睁眼看她一眼。 “好~” 她仅是一字,声音就百般弯绕,勾人得很。 明浊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竟只因她这一言,就连呼吸都变得浑浊了起来。 他下山这一遭,定力确是有所下降,明浊心里对自己不禁自嘲了一番。 夜十七虽内力没有了,但是习武之人的基本素养还是在的,她能感受到明浊呼吸的轻微变化,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小和尚,你为何不睁眼看看我?” 夜十七话音刚落,明浊便睁开了眼,目光灼热,直视着她,眉间的朱砂痣在烛光的映照下,异常夺目,不止是明浊被她的娇态吸引,她也被他那双似星辰大海的双眸席卷。 须臾间,明浊便起身走出了屋子,还贴心地为她将房门关好了。 她见他逃离,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明浊退出屋子后,望着天边月,朝着璃落苑的石山亭走了去。 “这半夜,你一个人在这里扮鬼?” 明浊刚走进石山亭,便被披头散发的桑落衡惊了一跳。 “来!小和尚,来喝酒!”桑落衡有五分醉意,意识尚且清醒。 “阿弥陀佛,小僧不饮酒。” 他刚从一个狼窝出来,就又跳进了另一个虎穴,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右手轻扶着额头,微微摇了摇头。 “哈哈哈,你一个俗家弟子,戒律倒是守得比那些个出家人都好,”桑落衡的脸上是笑着的,可明浊却觉得他更像是在哭。 “戒律在心,小僧励志要做一代高僧,遁入空门,若这些戒律诱惑都受不了,又如何与世人讲佛法。” 明浊说这话时是虔诚的,可是说完后,他的脑海中却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夜十七的容颜,他心中一惊。 桑落衡听明浊这样说,也不多言,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小和尚,明日你要带我的城主去万华寺求云渡雪莲了吗?” 云渡金莲...... 明浊在心里叹了口气,万华寺在离雪域千里外的灵海城中,灵海城四面环海,是一个小岛。 以夜十七目前的状态,骑马她定是经不住这日夜颠簸的劳累,只有安排马车,可马车也不能一刻不停歇,途中经过城镇,还得换马调整,想来抵达灵海也要半月有余。 “待我事情办妥后,我便去寻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桑落衡收起了刚才那散漫的样子,突然正经严肃地看着小和尚。 明浊也不闪躲,视线回看了过去。 两人身高无二般,只是体型上桑落衡的肩比明浊略宽几许,但同样精致地两个男人在月光下地对峙,竟也生出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 “何事?” 明浊的嗓音清朗,如清泉,似明镜。 此刻桑落衡似乎明白了为何夜十七对谁都淡漠疏远,唯独愿意亲近于他。 他无疑于是出尘不染,但他的那份干净,甚至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破坏,让人想要探索被黑暗侵蚀过后的他,是否还能如清风朗月,是否还能如竹不折。 “让夜十七活下去!” 桑落衡的双手把在了明浊的双臂上,此刻眉目间是恳切,是拜托,更是请求。 只是,他为何如此关心在意她? “不用你说,我也会。” 明浊说着,便将抬手将桑落衡的手打了下来,他并不太喜欢被人触碰。 桑落衡见他如此,嬉笑又起,说道:“也是,那日剑塔你英雄救美的模样,我至今还历历在目。” 小和尚闻言,眉心微起,问道:“你和夜十七是什么关系?” 他也不想猜疑,直接问出了口。 这几日,他也不瞎,桑落衡对夜十七态度,绝不止是对第一次认识的人的态度,乔神医对夜十七,虽明面上克制得紧,但其实满目关切,心疼,他都看在了眼里。 桑落衡见明浊如此,便知是,动情还不自知,对感情之事并未开窍,他心思一转说道:“美人如此,我见犹怜,一见倾心,钦慕不已,自是想要追求一二,结为眷侣。” 明浊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却又觉得听着陌生,但他可以明确的便是。 这个回答,他不喜欢。 桑落衡说完后,留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便歪歪扭扭地离开了。 原本是想要出来平心静气的他,反而惹得更是心乱。 当他回到房间里时,夜十七早已睡熟,他也没有走近,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 翌日。 璃落苑外,桑落衡早已备好了马车。 “呜呜~美人姐姐,你病治好了,一定要回来看绿萝。”绿萝站在门口依依不舍。 “放心,我会回来的,”夜十七揉了揉绿萝的头。 她转眼看了叶韵儿,叶韵儿这一遭受伤实在太重,强忍着下身传来的不适,也要来为她送行。 “姐姐 32. 冲云山半路遇袭 [] 出了雪域之后,桑落衡一直都处在警戒状态。 苟之连阴险,江湖之中正派人士多被他蛊惑,即便是埋伏在雪域之外,他也不觉得意外,所以他才安排了梵音与他们一起。 可是这一路他们已经离开了雪域百里,也无任何异常,可就正是这平静反倒让他觉得不踏实。 “美人,小和尚,我就陪你们到这里,剩下的路就靠你们自己了,我要先前往南祈城,了却一场旧怨,若我还能活着,就去万华寺与你们汇合。” 他们停在一处草地,这里没有高山,不容易藏匿任何人,想来应是没有人埋伏,后面的路,他们要去的方向也不同路。 明浊与夜十七也都下了马车,与桑落衡道别。 “桑落衡,后会有期!”夜十七抱拳道。 “桑城主,多加保重!”梵音也抱拳作别。 桑落衡拍了拍梵音的肩膀,说道:“梵音这一路就辛苦你了。” “为城主效力,梵音义不容辞!”梵音对夜十七的事也有所知,她是为雪域受的伤,因救雪域才无力躲避而中毒。 她这一生最是佩服英勇无畏,大义天下之人,看向夜十七的眸子,更加坚定的想要守护她。 明浊则一言未发。 桑落衡给了明浊一个眼神,挑眉道:“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阿弥陀佛,施主放心。”明浊笑道。 这会儿他就是施主了? 桑落衡自然也知道明浊在那里别扭个什么劲,他也不去说破,有些事还是需要当事人自己想通才行。 夜十七也看出了二人之间诡异而又微妙的氛围,但她并不知道是为何。 道完别后,桑落衡便骑马飞驰而去。 “我们也走吧。” 夜十七率先走进马车,明浊也紧随其后,并没有要代劳驾车之意,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梵音也不在意,前往灵海还需翻两座大山,她的任务就是护夜十七的安全。 马车内。 两人各坐一边,小和尚一直闭目不语,夜十七觉得无趣,便又想逗一逗他。 “小和尚~” 她故意嗲着声唤着。 明浊闻言心里不禁漏跳了一拍,但并未搭话。 她也不急,又唤了一声:“小和尚~” 这一次她尾音上扬,媚声媚气,故意勾着明浊。 小和尚终是没有抵住,徐徐睁开了双眼,问道:“何事?” 她见他给了回应,便将身子凑近了些,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秋波流转。 “到了万华寺,你师父若问起你与我的关系,你要如何作答?” 明浊虚着眼,低眸看着眼前的小脸,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什么关系? 他从未想过。 “你我自然算得上是朋友。”明浊心想他们如今说是朋友应是没有错的。 “哦?朋友?”夜十七不屑一笑,随即又娇声道:“我现在倒是多了不少朋友,不过……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她说着,一只手食指与中指轻爬上了他的僧袍,一点点的,从他的大腿处往上攀爬,慢慢的,轻轻的。 惹得明浊浑身战栗,腹部生出一股燥热像四肢百骸蔓延,又似虫蚁在全身攀爬一般,瘙痒难耐。 她见他全身紧绷如临大敌,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的反应与其他男子无异,只是若是其他男子,怕是早已缴械投降,而他却还在玩隅抵抗。 明浊也没有任由她的手胡来,当她的手爬上他的胸前时,他立于胸前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她那不安分的手。 他徐徐睁开了眼,眼神凌厉。 可她并未有闪躲,双眼迷离的从他的脸上慢慢滑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小和尚的手上有一层薄茧,每一根修长的手指都□□硬朗,指节根根分明,与她的玉手截然不同,她的手上也有细茧,但触感却是细腻柔软。 明浊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后,便快速的将她的手松开。 马车内气氛旖旎,而马车外的梵音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安静得过于诡异,万物复苏之际,此处已离雪域相距上百里,不应该没有任何虫鱼鸟兽的声音。 梵音作为精卫的直觉告诉她此地定有埋伏。 所以她驾驶着马车越跑越快,越跑越急。 她正准备翻越第一座高山——冲云山,此山正如其名,峰顶直冲云端。 可刚到半山腰,突然山边的两旁树林之中,便冲出了百余人。 梵音拉着缰绳,一个急停,马的前蹄直直的跃了起来。 马车内,夜十七因失去重心,直直地摔进了明浊的怀里,明浊也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扶住了她的双臂。 不等两人询问,梵音的声音便从车外响起:“城主!有埋伏!我为你们断后,小和尚,马车就交给你了!” 梵音一手持枪,一手以内力击在马车底板之上,自己跃了足有三丈之高。 “何人拦路!”梵音怒喝。 但来人并未理她,只能听到嘈杂的声音喊着:“给我杀!” “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梵音玩得一手好枪,一击秋风扫落叶,持枪旋转了几圈,地上的碎石与落叶,都被她的内力扫了起来,让第一波靠近的人,纷纷倒地。 可是来人众多,梵音还并不能以一敌百,于是她对着明浊喊道:“带城主走!” 夜十七从马车内探头出来,看见了梵音为护她,以一人之力,为她殿后,她的内心此刻又泛起圈圈涟漪。 曾几何时,她也会有人以命相护。 但她此刻也知道,梵音撑不了多久,小和尚虽武功高强,可也不能以一敌百,他们现下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小和尚去帮助梵音,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他们三个都被困于此。 二是小和尚带她先走,吸引一部分埋伏的人,梵音一人趁机逃跑,小和尚带着她,或许会被困,但是只是对付一半的人的话,小和尚也不是没有胜算。 如何抉择根本不用想。 “小和尚!驾马车走!” 夜十七的声音还未落,明浊便已经驾着马车飞驰。 他与夜十七做了相同的抉择。 埋伏之人见马车已逃,为首者喊道:“给我追!” 可是奈何梵音着实难缠,他们不得不留下一半的人与梵音缠斗。 而另一半的人则对着夜十七他们穷追不舍。 明浊驾车很快,夜十七只能双手扶住车窗才能保持平衡。 “你们跑不掉的!” 这声音······ 夜十七在脑海里搜寻着,玄真派的唐廊! 那日他让她中了忘机,如今又欲对她赶尽杀绝,在她的记忆里她与他 33. 龙夫子现身截杀 [] 明浊见状,连忙飞身将她接住,他的手环在夜十七的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之上,一白一红旋身而下。 “继续上!”唐廊一声令下,刚刚被打下的人又再次起身攻向小和尚。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既冥顽不灵,就别怪小僧我无理了。”明浊此刻眼里并不像之前那般无妄,多了一丝狠厉。 他将之前一直不离身的佛珠,朝空中一抛,串线直接断裂每一颗佛珠都打在了进攻之人的身上,他们还未近身,便被佛珠震落在地,落地后皆有血液自嘴角流出。 这小和尚的内力深不可测,在场众人皆对小和尚,有了两分惧意。 可唐廊是玄真派的弟子,最擅长暗器与毒药,他趁着小和尚与众人纠缠,无暇顾它时。 他的一枚银针飞出,这一次,他只发了一枚,正常情况下明浊是完全可以躲开的,可眼下他一手抱着夜十七,一手催动内力,抵御那群乌合之众,虽他们实力不济,奈何人多。 缠斗让他忽视了这枚银针,但夜十七不同,她虽内力尽失,但作为杀手的敏锐却还在。 她看见了那枚银针飞来。 于是,她一个转身,原本被小和尚揽腰侧抱的她,直接扑向了明浊,挡在了他的身前,双臂紧紧环在他的脖颈处,这枚银针直接进入了她的体内,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她身体一震。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环住明浊的手臂也脱力,身体陡然软下,明浊环住她的手便更加用力,使她的身体贴的自己更紧。 “你没事吧?”明浊担心道。 夜十七勉强地笑了笑,唇齿之间全是刚刚喷出的红色:“我没事。” 没由来的,明浊感觉自己心口一痛,怒意更甚,对着唐廊面露狠色道:“我佛慈悲,蝼蚁尚且偷生,今日是你自行走上绝路。” 唐廊听后大笑不止,道:“我自行走上绝路?我这是为自己的大好前途铺路!只要她死,我就能领黄金千两,扬名天下,你们想去万华寺寻云渡雪莲,且不说那东西能不能解忘机,你们今日也断然走不出这冲云山!” “阿弥陀佛,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明浊虔诚地闭眼念叨了一句,再次睁眼时,双眼变得更加深邃幽暗。 他轻轻地将夜十七放在地上,凝望了她一眼,当他站起身来时,周身好似都散发着刺眼的金光,他将自己体内的真气释放,内力皆与意念相通。 他跨步站在了夜十七的身前。 当他准备在向前走去时,夜十七轻扯住明浊的僧袍下摆。 小和尚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迟疑,向前走了去。 夜十七看着他的衣摆从自己手中滑落,要知道他所行的这几步,都与他自己的信念背驰,如若踏错,明浊的佛缘,也算就此了结了。 但他的步伐每一步都迈出的格外的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每一步落下,他的身后都烙印出了一朵莲花,这步伐很是精妙,每一朵莲花,都会悬浮于空中,将明浊围绕。 “这是什么功法,没听过万华寺有这种武功啊?”洛义大声道。 他原以为明浊就是一个底子不错的虚怀若谷境,他们这么多人围攻,他定不是对手,眼下看来则不然。 明浊的每一次动手,都能颠覆他的认知,他的实力,他们好似从未窥得。 见小和尚杀心渐起,夜十七此刻内心也受到巨大的冲击。 这感觉就像是灵魂撕裂一般,她确实是想利用小和尚去到万华寺拿解药,她也确实想将小和尚拉入泥泞。 可是当这一天来临时,她却动摇了。 小和尚本就如明镜一般,不该沾惹尘埃,如今却被她弄脏了。 “小和尚!你若踏错一步,你的佛修也就结束了!”夜十七内心一番挣扎之后,还是不忍。 明浊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他脚下生出的莲花,从金色逐渐泛红。这也寓意着他的杀意更浓。 怎会如此? 难不成是走火入魔了? 但很快夜十七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小和尚是清醒的。 他周身的血莲紧蔟地围着他,逐步靠近了唐廊,唐廊从未见过此等功夫,自然也害怕了起来,明浊上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背已经紧贴山脊。 “你这是什么邪门的功夫!难不成你是修的邪魔歪道!”唐廊见这血莲诡异,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不自觉的战栗起来。 “哦?小僧的这是邪魔歪道,那你的又是什么道?”明浊讥声反问。 唐廊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并未给他机会。 甚至他手都没有动,周身的血莲瞬间化为一把把飞刀,所过之处皆有哀嚎,这些利刃划伤所有持剑人的手臂,飞刀就如同有灵魂一般,飞刀的轨迹都如同设计好似的,朝着唐廊飞去。 “不要!”唐廊惊叫,可其他人都被飞刀所伤,并无暇助他。 飞刀在他身上凌迟着,他挡住这一把,就躲不过下一把,就如同那日剑塔之下他所使的寒雨飞花一般,他数不尽的飞刀。 最后一击,这无数的飞刀竟又幻化成了一把剑,直指唐廊心间。 唐廊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命丧于此时,顿时一片黑鸦飞过,它们结成了盾牌,挡在了唐廊的身前。 龙夫子出手了,众人没有看见他是如何出现的,当黑鸦化掉了那一把剑时,黑鸦消散,龙夫子便站在了唐廊的身前。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龙夫子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也听不出一丝情绪。 “你有没有看错,与小僧我有何干?”明浊自然也感受到了龙夫子的体内内力的流转,他的实力与陆知聪相比确实内力更加充盈。 “狂傲小子。” 龙夫子只是指尖一动,那群黑鸦便团团将明浊围住,夜十七从身后看去,已经看不见明浊的身影,只有一团黑鸦。 “你们要杀的是我!”夜十七企图吸引龙夫子的注意,让明浊得以空隙破敌。 果然龙夫子闻言,便分神看了她一眼,也仅是这一眼,明浊便看破命门,婆娑掌直击那一处留白,瞬间金光乍现,黑鸦尽散。 夜十七见小和尚冲破了黑鸦阵,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一丝。 “多谢。”明浊悠哉地回头对她说道。 “咳······咳······”夜十七此刻体内血气翻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刚刚唐廊道那枚银针,不知是沾染了什么毒,她只觉自己全身无力,连起身道力气都没有。 龙夫子见明浊破了他这一招,他也不急不气,倒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在观察,他再次挥手,黑鸦重现。 这些黑鸦,并不是真的黑鸦,与明浊刚刚的雪莲 34. 妖女坠崖佛子随 [] 龙夫子开口,清儒观与玄真派的一些弟子,以及一部分同唐廊想法一样的江湖人士,此刻倒也有了几分狐虎之威。 “明浊大师,我见过你百流楼大义,如今你真要与正派人士倒戈吗?”洛义装模作样地劝诫道。 “假仁假义。” 明浊甚至正眼都不给他一个。 “你!既然大师执迷不悟,就莫怪清儒观不义了!”洛义故作姿态。 “清儒观?” 龙夫子眉头微拢,此人着实让他觉得聒噪,他手指往后一靠,一群黑鸦便化作一团黑球,直击洛义腹部,洛义被直直击落在地,还飞出了三米远。 “师兄!” 清儒观的所有弟子,都跑到了他的身边,关切问询。 “菩提宫宫主,暗影阁魅影罗刹夜十七,你今日逃不掉的,小和尚功夫不错,但不是我的对手,你若不想他死,你就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饶他不死。”龙夫子冷着眼看着明浊身后的人。 在场人一听龙夫子所言,都明白夜十七当年是最后一个见逍遥王的人,虽说江湖众人追杀她是因江湖令,可江湖令的背后,是朝廷。 而逍遥王的手里是前朝的宝藏,传言中宝藏不止是数不尽的财富,更有令人艳羡的武林秘籍,得此宝者得天下。 “什么东西?我可不记得我有欠你何物。”夜十七嘴上反问着,但心理却在嘲讽。 嘲讽着他们的贪婪与无知。 “既然如此,那这小和尚怕是也活不成了。” 龙夫子只是伸出手隔空一掐,明浊便双脚离地,如同被人仅仅扼住了喉咙一般,他因窒息涨红了脸,但是他没有做任何的挣扎。 “小和尚!” 夜十七见此,一时心急,喉头又一口热血喷出,她尝试着唤起自己的丹田之气,可是即便她如何尝试,体内都毫无反应,一点内力涌动都没有。 明浊听到了她的呼喊,眉头紧皱,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一握,体内真气涌出,浑身金光不散,他只是轻微一震,周围的风都逆转了一个方向,围在他身旁的人也都被震倒在地。 龙夫子也被他的这股力量,震的退了几步,他手中的禁锢也解了开来。 他双脚落地后,双手合十立于胸前,姿态是佛子的姿态,可神情却决绝肃杀:“我说护她,便谁也别想动她!” 夜十七因小和尚的话,心里悸动不已,她从脚底生出了颤栗感,直至头皮发麻。 从未有一人此般护过她。 五年前逍遥王一案,卷宗泄漏,朝廷追查了下来,暗影阁阁主为投诚,直接将她献出,而她敬了,重了,尊了十八年的师父,非但没有为她争取一句,甚至主动提议将她交出去。 那一刻的她也如此刻一般震撼,但是不同的是,那日的她,是如一盆冰水一般从头淋下,从头到脚的寒彻骨。 “你如何护她?” 龙夫子一声冷笑,又如法炮制,伸手一掐,夜十七便被托起,喉头没有空气进入,也呼不出任何空气,窒息感让她的眼珠都开始变得胀痛通红。 另一只手同时牵制着明浊,让他靠近不了半步。 鲜血一直从夜十七的口中喷出,她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开始变得模糊,涣散。 她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李······止······寒······” 听到这三个字的龙夫子,瞬间眼神变得迷离,他仿佛这才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他恍惚了一下,手缓慢地放了下来。 他的嘴唇也微微抖动着,迟疑着低声道:“阿······离?” 随着他的手放下,夜十七没了支撑,摔落在地,明浊也挣脱了控制,立马跑过去将夜十七扶起。 他用他的袖口轻轻地为她擦拭着她唇周的血迹,可是边擦她的嘴里还在溢出。 “夜十七,你不要尝试使用内力了!你的气血如今已经彻底紊乱,在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明浊此时也有些心急,他见她如此难受,他的心里就如同被掏空了一般,挖得生疼。 夜十七躺在明浊的怀里,她想过自己会死,只是不知死亡来得这么快,此时全身瘫软无力,虚弱的不像她,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不断颤抖着。 她强扯出了一丝笑意:“小和尚,我后悔了……你做神,成佛吧……就当从未遇见我。” 她眼角的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滑出,她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自己不忍离世,她的仇今生怕是没有机会报了。 但小和尚不应该和她一个下场。 既如此,她独自离开便是,何故再添杀孽。她就带着她的秘密从此烟消云散也好。 明浊在听到夜十七此话后,瞳孔震荡,曾几何时,他已经将她的命看得如同自己一般重要。 他苦笑着,轻声道:“可我已经遇见了。” 夜十七的手缓缓抚上明浊棱角分明的脸颊,她这一次慢慢地,仔细地描绘着他脸上的每一寸,他的额头,他的眉,他眉心的朱砂痣,就这样一点点,一寸寸,摸上他的眼,他的鼻,最后落到了他的唇上。 她想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刻进自己的心里,他将是她在这人世,最后见过的人,也是这一世唯一一个拿命护她之人。 他于她而言,总归是有一丝不一样的。 “不!你不是阿离!阿离已经死了!我也不是李止寒!我不是!我是龙夫子!” 龙夫子此刻也如同失智,与那日石洞中的陆知聪无二般。 夜十七紧皱着眉头,她的手最终还是从小和尚的脸上落下,她对着龙夫子道:“是谁派你来的?” 她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龙夫子也在听到她的话后,恢复了神志,眼神也变得清明,仿佛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冷声道:“东西交出来!” 夜十七闻言,她伸手进怀中摸索了一番,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紧握在手中,脸上浮出了讥笑,对着众人说道:“东西就在我的手中,想要?” 众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她那紧握的手中,随着她手移动的方向,而转动着眼神。 “拿来!”龙夫子人狠话不多,只是眨眼间便站到了夜十七的身前。 夜十七也早就知道他的速度,所以在他意念一动的时候,她便将手中的东西朝人群中一扔,所有人见东西扔出,都加入了这场“宝藏”的抢夺。 龙夫子见状,眼睛微闭,他戴着面具,看不出面具之下是何表情,大抵是不悦的,她的举动无疑于是对他的挑衅。 他也不急,先任由那群破铜烂铁争夺。 夜十七也知自己的行为,惹怒了他,可这就是她想要的,小和尚是极有天赋之人,今生可有大为,断不能因她丧命于此。 她一生浮萍,罪孽深重,所到之处无一安平。 “找死!”龙夫子一掌,便将二人打开,小和尚一手撑在了地上,单膝跪在地上增加了摩擦力,滑退了两三米。 但眼里全是决绝杀意,今日的他不想再隐藏。他随即,手朝地上一震,山体开始剧烈震动,从他掌下,平地开始崩裂,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底涌上来,将龙夫子及那些三教九流之人都震飞了起来。 这是什么力量? 龙夫子被弹飞后,不可思议地瞥了明浊一眼。然后黑鸦稳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平稳落地。 而同时夜十七浑身瘫软,完全无力抵抗龙夫子那一掌,她身后五米便是万丈深渊,明浊稳住后第一时间便扔出来一根绳索,在夜十七即将落空时将她拉住。 毫厘之差,她半个身子已经落下悬崖,全靠小和尚的绳索拉着。 明浊心有余悸,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他已经知晓她的心思。 她故意激怒龙夫子,她也是故意赴死。 果不然,夜十七对着明浊明媚一笑,眼里尽是决绝。 35. 少年结缘百流楼 [] 西洛河,将离国整个版图截断,是离国的生命之源,自西向东,最后汇入东悟海。 南祈城在西洛河以南,谢城在西洛河以北。 这两座城亦是离国最富庶之地,自夷国建国起,便大兴水利,经过了百年才修成了安平大运河,西洛河便也成为了此运河的一条最主要干道。 南祈城内红楼百座,这里也是武林之中门派最多的地方。 以玉门宗为首,清儒观,凰山派等一些大门大派都在此处。 百流楼内,一层八台小案皆是满座。 江湖侠客拼座而食,在百流楼内已是常态。 桑落衡自那日与夜十七他们分道扬镳后,心里一直不踏实。 他这几日日夜兼程,如今是抵达了南祈城,但他并未直接前往玉门宗,茶肆酒楼才是到一处新地后最先去之处。 他进入百流楼一层,已是宾客满座,唯有一案,只有一华服少年独坐,于是他走了过去。 “小兄弟,可否同坐一台?”桑落衡说完后,那饮酒走神的少年,没有看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桑落衡只觉此人不太礼貌,但也没有多言,叫小二拿了两壶琼花酒。 喝酒时,耳边传来了一些谣言。 “听说了吗?魔教妖女掉下了冲云山,万华寺的和尚也跟着殉情了!” 百流楼中来往的大都是江湖中人,他们的消息,不可尽信,但也绝非空穴来风。 桑落衡闻言眉头拢紧,而那华服少年似也回过了神,侧耳倾听着。 “怎么没听说!上次妖女在落雁关百流楼杀了我大哥,此番下场也是大快人心!” 交谈之人,也不陌生,正是夜十七当日下山时,百流楼所遇见的东三侠剩余的二人。 “可我听说妖女死前还将前朝的藏宝图交了出来,可惜被一个戴玄铁面具的男人抢走了!” …… 一群人本着道听途说,又添油加醋,最后就成了,妖女与和尚苟合时,被正派人士遇见,被制服后,以藏宝图交换,谁知和尚背叛她,将她打落山崖,她亦抓着和尚不放,两人双双坠崖。 “一派胡言!” “修得胡言!” 同坐一案的两个男人同时拍案而起,异口同声地说道。 桑落衡看着和自己同样站起身的锦衣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而少年看见桑落衡的那一刻也微微楞了一愣,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鲁丽村与夜十七分别的陆吾节。 陆吾节紧盯着桑落衡只因觉得他与他师父有几分相似,即便只是这几分相似,男子便已是面若冠玉。 两人互相打量着,百流楼众人也都看向了他们。 如今江湖动荡,自夜十七上次百流楼现身之后,江湖之中都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没了小命。 因此,此刻百流楼的人见两人都如此激动,便一个个结账逃离。 东三侠的二人也因经过上一次百流楼之事后,他们也不敢再强出头逞能,也怕因多话一句落得与大哥一样的下场。 就在他们两人要离开时,两个男人同时翻身,一左一右一人控制住了一个。 二人见状,那日百流楼的恐惧还历历在目,眼下便吓得全身哆嗦,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有武艺傍身之人。 “你们刚刚说的妖女,可是魅影罗刹夜十七?”陆吾节抓着枪侠的衣领,怒声道。 “我……我不知……只知是菩提宫的余孽……”枪侠声音都在颤抖。 “她和小和尚坠崖,此事从何而知?”桑落衡眼里亦是阴狠。 刀侠也抖如筛粒,害怕道:“冲云山去了一些江湖人士,他们回来都兴高采烈地宣扬自己如何击败妖女,此事已在江湖上流传开了……” 两人心下也明白,夜十七他们出了意外。 他们将人放开后,那二人一刻也没有停留,犹如脚底抹了油一般,跑的飞快。 此刻百流楼一层就只有他们二人对立而视。 “你认识夜十七?”桑落衡率先问道。 他的每一个神态都让陆吾节恍惚,他几乎都能与他的师父对应起来。 “她是我师父!”陆吾节毫不避讳道。 可桑落衡一听却笑了,其他的他不了解,但是在人际关系上,夜十七是一个极不愿跟别人走近的,更何况收徒。 陆吾节见他取笑于他,明摆着就是不相信他,他也有些急了:“我真是我师父的徒弟!” “呆子!”桑落衡无语。 他不是他师父的徒弟难不成还是他师父的师父? 只是这呆子,毫不避讳,他难道不知一旦夜十七扯上关系他的小命或不保? 陆吾节见桑落衡还是不信,于是他拔出了背后的龙吟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若不信我便让你见识一下,我师父的第一剑!听风雨!” 只见他一个飞身跳出百流楼往空中一挥,天空中似有风云变幻,却又无任何改变。 陆吾节一时之间有一些尴尬,他给师父丢脸了。 可桑落衡看见龙吟剑后,内心如同有巨石落下一般,陆知聪的剑。 他狐疑着,上下打量着陆吾节。 少年锦衣华服,为人正直憨厚,不似虚假,道貌岸然之辈,再加上他刚刚的那一剑却时是夜十七剑塔使出的第一剑。 而这少年,功力过于蹊跷,不过筑基形术境,但体内却有神游太虚境的内力游荡。 只是少年经脉未通,尚不能融会贯通,可这内力是哪里来的呢? 桑落衡的目光停留在了龙吟剑上,答案昭然若揭。 “咳咳!”陆吾节被他看得过于尴尬,故意咳了两声。 桑落衡嘴角微微一翘,说道:“我就暂且相信你是她的弟子。” “在下陆吾节,请问阁下尊姓大名?”陆吾节将龙吟剑收起,抱拳道。 “桑落衡。”桑落衡虽嘴上答复着,可心里全是在想陆知聪。 二十年前,他曾见过一次,他见他哭着抱着她的母亲,很是悲伤,他说过的话,他至今不忘。 他对他的母亲说,这个孩子虽是孽缘,但是也是你的孩子,你应待他和善一些。 也是他的那句话,让原本对他不喜的母亲,在看向他时,眼里的恨消失了,这才有了他在鲁丽村短暂得到母爱的时光。 他想那个男人应该很爱他的母亲。 “桑兄是否认识我师父?”陆吾节试探性地问道。 桑落衡咧嘴一笑:“过命之交。” 夜十七雪域救世之剑,救了所有人的命,当算得是过命之交。 可这一切,陆吾节并不知,秉着师父的朋友的就是他的朋友的,对桑落衡表现得格外热络。 “今日他们所言,不知是真是假,我 36. 少年鲜衣怒马寻 [] 地上的男人连滚带爬地小跑离开,众人皆拍手叫好。 躲在梵音身后的女子,则十分感激地俯首曲膝相谢:“多些女侠相救之恩。” “你还是快些归家吧。”梵音扶起行礼的女子。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人潮也都逐渐散去,被骚扰的女子,也被家中人领了回去。 梵音双手拍了拍,回头便看见桑落衡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她。 她心下大喜,还没等她走过去,陆吾节便指着她身后的剑惊叫道:“黑影剑!我师父的黑影剑!” 陆吾节此声一出,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 “你是何人?”梵音为人谨慎,但见少年与桑落衡站在一处,神色又稍缓了一些。 “在下陆吾节,魅影罗刹夜十七的徒弟,”陆吾节原本是不相信师父出事的,可是一个剑客,剑在人在。 “在下梵音!”梵音抱拳道,既是城主的弟子,那便是自己人,梵音收起了自己的敌意,随后叹了一声,眼睛瞬间泛起了水雾。 她将那日冲云山之事,她所见所闻都一一告知了两人。 “山底你都找过了?没有尸体?”桑落衡越听越觉得此事蹊跷,但他仍不相信两人已经遇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梵音在崖底寻了五日,并未寻见,只是冲云山有百丈千丈之高,只怕......” 尸骨无存,这四个字梵音说不出口,只是回忆掉崖那一幕,她都觉得难受,还有小和尚几乎考虑都不考虑的纵身一跃,她本以为世间男子皆薄幸,却没有想到一个和尚,却如此情深义重。 “不!不会的!师父和明浊师父还没有正式教我武功,他们不会死的!”陆吾节此刻异常地激动,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脸憋的通红。 “没有见到尸体,都还没定论,小和尚答应过我······我们先去冲云山!”桑落衡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没有什么底气。 陆吾节听后也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赶紧把马换了往冲云山去吧!说不定师父他们还在悬崖峭壁之上等着我们救呢!” 他说完回头看他先前系好的驴骡,可是那颗树干上,已经空空如也。 “这······我的‘马’呢!”陆吾节跑到系驴骡到树干旁,围着转了两圈,气急道:“谁偷了我的马!” 桑落衡见此,又一次轻抚着额鬓摇了摇头,他此刻有些后悔与他同路了。 梵音则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看不明白,又抬眸看了看桑落衡,也没看明白。 最后桑落衡害怕那位大少爷又买错马,便自己亲自去马场挑了三匹。 当然钱是陆吾节出的。 三人西出玉县,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朝着冲云山策马奔去。 ······ 疼···· 浑身都传来了锥心刺骨的疼,夜十七感觉就像是自己全身的骨头被打碎了重组一般,当她意识回拢,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她的全身都动弹不得,只有几根手指还能轻微地晃动,她感受到了水,水很冰,自己有半截身子都在水中。 她这是到了地狱了吗? 原来人死了,也是会感觉到疼的。 小和尚去哪里了?他想必是要飞升成佛的吧,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夜十七就这样思了片刻,她愈发觉得不太对劲,这里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黑暗中,对未知的恐惧才是最让人害怕的,但是夜十七无畏,她有记忆起就是在黑暗中长大,这种时候她倒是该感谢暗影阁的栽培的。 她在心里自嘲着。 可是嘴里却喃喃道:“小和尚·····小和尚······” 她没有清醒多久,便又疼得昏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这一次她是被冷醒的。 睁眼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黑,唯一不同的是,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是光着的,身上盖了一层布,身上也没有刚刚浸泡的湿润感。 她没死? “醒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清润如玉。 “小和尚?”夜十七惊喜地确认着,她想要起身,可只是想要起身都发现异常困难。 每动一下,身体的撕扯感都像是要使她破碎一般,她很疼很疼,但是她没有叫唤一声,这也是暗影阁的规矩,凡事都得忍。 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此刻她就感觉是有千万把刀在自己身上切割。 “小和尚!”她没有得到回应一下又急燥了起来,再次喊道。 “我在,你省点力气。”小和尚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是那般安人心神。 她再次听见他的声音后,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明浊带给她的安定感,是她此前从未有过的。 “我们是死了吗?”她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即使在这样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地方,也要仔细去聆听,才能听得清楚。 “你很想死?”这一次小和尚的声音更大了些,听上去像是在生气。 她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但此刻也不适合把什么都问清楚。 于是,她软软道:“小和尚,我好冷······” 她不知为何自己身上的衣服都不见了,但也不用多想,此处就他们两个,不是自己脱的,自然就是小和尚脱的。 只是亏得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否则这小和尚,又怎么会下得了手呢? 不一会儿,她的身上便又被盖上了一件衣服,但确实此处太黑了,她也不知衣服是从什么角度落下来的,她只能靠听明浊的呼吸辨别,他应该就在她旁边两三米的位置。 “你的衣服湿透了,所以我······” 不知是不是小和尚害羞,说到后面就没有什么声音了。 夜十七顿时有点惋惜,惋惜这里没有一点光,哪怕是一点微弱的光她也可以看到小和尚害羞挣扎的表情。 身上披下来的衣服是暖的,他应该是用内力将自己的衣服烤干的,衣服上之前闻到的佛香味儿还在,这个佛香的味道近似于檀香,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所以······你就把我的衣服脱了?”她的声音很轻 37. 十七黑暗中撩拨 [] 黑暗隐藏了夜十七眼底的恨意与不甘,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一双玉手在身侧分别都紧紧攥起了拳头。 “天道不公,那我便替天行道!”她此刻的心中有了一条新的道,一条她想拨乱反正的道。 明浊闻言后,瞳孔微震,原本平静的心湖,就像落入了一颗碎石泛起了圈圈涟漪,而这涟漪似乎不会消散,越泛越宽,一圈接着一圈。 他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淡定道:“矫枉过正。” 她见他这样说,只是嘴角微扬,缓缓闭上了眼。 明浊见她久久未说话,呼吸平缓,便知她是睡着了。 他的袈裟僧袍都脱给了她,此刻他赤着上身,自小佛门就庄中,他就鲜少衣衫不整,更何况还是在女子面前。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便将她从水中抱起,为她疗伤,正骨,替她褪去衣衫,还没来得及探索这一片黑暗。 即便是他,在这黑暗中也看得不真切,只有一些虚影。 他当日随夜十七跳崖,他用尽全身内力,设了金光阵,可这冲云山实在太高,他也没有十分地把握可以不死。 或许是上天垂怜,这想到这崖底竟是一处深潭,落入深潭之后,巨大的冲击力震碎了金光阵,水流涌进,他也昏迷了过去,醒来后便在此处。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他每走一步都异常小心,他先朝着一个方向走了二十步,便触摸到了墙体,他的指尖刚触碰到墙面,他便快速收回了手,与其说是墙面不如说是冰面。 他的手指刚一触上便传来刺骨的冷,冷得生疼,若不是抽离得快,冰面怕是要将他的手指吸住。 他又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四十步,脚刚落下,寒水便立刻浸透了他的僧鞋,他前后走完,便又回到原处,左右探索,左右两边也不过四十步的距离,两边都是寒水。 因此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身处一个三面环水,一面冰壁的密闭空间,这样说也不尽准确,这里有空气流通,就证明这也不是完全密闭的空间,他们能进来,那就一定有路可以出去。 他又在四处查看了一番,这里除了她身下那块石头什么也没有。 此刻他也无事可做,便也就运气打坐调理自己的内伤。 这一次冲云山一战,他们二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外伤, “冷······冷······”夜十七在睡梦中低吟着。 明浊摸了摸为她褪下的衣衫,依然是湿的,这里没有风,没有光,反而阴暗潮湿,想要自然干透怕是需要些时间了。 他也不能穿她的衣服,以内力发热为她烤干。 所以他得尽快找到出口,否则两人都将困死在这里,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他又低眸看了夜十七一眼。 亦或是病死。 就在小和尚思索之时,夜十七醒来了,她再一次被冻醒。 “小和尚,你可以靠我近一点吗?我好冷······”她声音都有些哆嗦,她想将自己抱住,可是手臂都没办法抬起。 恍惚间,她好像感受到了明浊的靠近,可是她还是好冷,她此刻只想往温暖的地方里钻。 “再近一点,行吗?” 她说了,明浊便做了。 现在明浊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她能感受到小和尚身体的温度传来一些微微的热气,但对她来说这一点热度根本不够。 “小和尚,抱我······好吗?” 她的话刚说完,明浊便感觉自己心里落下一块巨大的石头,使得他浑身一震,但夜十七不知道。 她见明浊迟迟未动,又低声道:“小和尚,我不想死,你抱我不是破戒,是救人,救······”她话还未说完,她便落进了温暖的怀里。 小和尚在她说话间,便躺了下来,在她试图说服他时,他便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紧紧压实,抱住了她,手却又没有碰触到她的身体。 但她可以感受到,小和尚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她还想贴的更紧,她的脸贴着他紧实的胸膛。 明浊则因她的贴近,浑身都绷紧不敢乱动,从腹底从来的燥热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的滚烫与夜十七的冰凉,此刻显得是那么的相得益彰。 他的体温一点点,一寸寸的温暖了夜十七,让她有些迷失在这样的温暖里。 “小和尚,你真暖和。” 夜十七随口一句,明浊却怔住,他额头冒出了戏汗,喉头缓缓地咽了一口,喉结在脖颈间上下滑动着。 “嗯。”他隐忍着,一股他从未有过欲念已经淹没了他的思绪。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她娇柔的身躯,细腻的肌肤,媚人的双眼,撩人神态,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印刻在他脑海里,任他如何驱赶也散不去一点。 他甚至不知道夜十七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自己抱了她多久,他的双臂都有些发麻,但他不敢移动半分,怕把怀里的玉人儿吵醒。 “不要!”夜十七从梦中惊醒。 她睡了不知道多久,但此刻醒来,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与前两次醒来相比都要松快许多,身体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不知是自己身体素质好,还是小和尚对她做了什么,身体不那么难受了,精神也就好了许多。 “做噩梦了?” 明浊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小和尚的怀里,她醒来后一直昏昏沉沉,加上此处一点光线都没有,实在让人忍不住昏睡。 “嗯~做噩梦了~小和尚,对不起。”夜十七真心地对着明浊说道。 对不起让他跟她一起受难。 她轻抬起她那双黝黑的眸子,只能勉强看到明浊下颌的虚影,她不知为何,她竟鬼使神差地抬起头,轻吻了上去。 夜十七的唇贴上明浊的下颚时,明浊顿时瞳孔都放大了,他揽在夜十七身上的手掌也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脱下搭在夜十七身上的僧袍。 她的唇没有停留多久,她便又低下头,将脸埋了下去,额头轻抵着那片结实的胸膛。 黑暗将两人的羞涩都掩藏了起来,两人都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红晕。 “这是我的谢礼,不算你破戒,”夜十七故作洒脱来掩饰自己刚 38. 当算得舍命之交 [] 此刻的明浊已经从旖旎中清醒,他站起了身子,双手合十,淡定道:“你身体的伤只是骨折,我已经为你接好了,你先前不能动弹,应该是唐廊的针上有紫阴软骨散,银针我已经替你逼出来了,软骨散的药力应该也已经褪去。”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她可以自己穿,不用做戏了。 夜十七柳叶眉一挑,也不再故作柔弱,习武之人什么伤没受过,她强撑着起身,有些艰难地将小和尚的僧袍穿上,她每动一下,身体的撕裂感便让她的眉头皱得紧一分。 虽看不真切,但明浊从动作的声响中,明白夜十七是起身着衣,他下意识地背过了身。 夜十七的气息也因撕痛感而时重时轻,她每一次呼吸,在这片黑暗里,都是对明浊的一种考验。 当最后一颗扣子扣好后,夜十七的额头也生出了薄汗,原本先前她冷得发抖,这一次醒来后,她却已感受不到一点寒意,反而还觉得有些燥热。 “我好了。” 夜十七此刻的声音也比先前浑厚了一些,明浊闻言后,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看不见于是又“嗯”了一声。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明浊是不知道说什么,还在思索如何寻找出路。 而夜十七也同样开始正视起来自己身处的环境,无光,无风,有水,但没有水声,如果是死水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我想......我们是不是需要寻找出口,我有些饿了。” 既然想活,那就得求生,此刻,她饥肠辘辘,若找不到出路,饿死在这里的可能性也是极大。 “这里三面环水,一面是冰壁,你先前昏睡时,我并未找到任何出口,”明浊说话时,声音不急不缓。 他知道能进来,一定有出入口。 “我们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夜十七说完便轻挪着身子,她的一双玉脚刚落地,她便发现踩在了明浊的脚背上。 她立马便绷紧了足尖,将腿轻抬了起来,她调整了落脚的角度,才将脚落下。 明浊也感受到了脚背上传来稍纵即逝的触压感,连呼吸都停顿了一下,如同被雷击了一般。 虽然刚才他和她之间也有过一些看似亲密的接触,但实际除了她的“谢礼”,他基本都都守之以礼。 “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夜十七用提问来化解刚刚自己刚刚的尴尬。 她主动撩拨,与她无意间的触碰,带给她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她主动,那么她是有主动权的,如何反应应对,都是由她自己把控。可无意间的触碰,反而会让她手足无措,甚至有些紧张。 “不分昼夜,无法估算,也不知你我昏迷了多久,此地玄妙得很,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还是多休息一下,不要乱动。”明浊说完,便又走到冰壁面前去。 先前除了冰壁他没有仔细查看,其他地方他都基本用手探过一遍。 夜十七就听着明浊踩着碎石的声音,辨别着他的方向,她不想事事都依靠别人,亦不想拖累别人,眼下,她已经害得小和尚落入此般境地,又有什么资格一直让他人付出呢? 即便他们算得上朋友,可这世间哪有什么理所应当。 以前她惯会利用他人,如今经历了这种种,她的心境确是有了不同体会。 她想通了一些事后,嘴角扬起了一丝释然的笑,她脚踩碎石之上,却并感觉不到疼痛,或许是与身体的疼痛来比,脚上的刺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寻着声辨别着方位小步迈了过去,如同明浊一样,她的手刚碰上冰壁,便缩了回去。 明浊听到了她动静,于是提醒道:“不要整个手掌贴上去,像这样敲一下,就行。”明浊边说,还做起了示范,虽看不清,但夜十七同样可以从声音中辨别,他所说之意。 “嗯。” 他们两人分头从两头往中间轻敲着,从声音辨别着冰壁后面是否有别的空间,一路敲过去,都是很闷很实的声音,这也就表明这面冰壁真的就只是一面山壁。 但是他们还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就在两人快敲到一起时,一声空响响起。 仅是那一声,两人都停了下来。 “小和尚,听到了吗?”夜十七第一次感受到惊喜。 “嗯。” 两人又敲了两声,果然是空响。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一道门。”明浊说着双手使劲推了一下,但是冰壁没有任何的移动。 “你退后一些,我试试婆娑掌能不能劈开。”明浊轻声对夜十七说道。 “你小心些。”夜十七说完便后退了几步。 明浊运气一掌劈了过去,但是冰壁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于是他又再次聚力,这一次他一掌整个空间都震动了一番,头顶也落了很多碎石下来,但是冰壁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他接着又尝试了几下,冰壁依旧不改。 “小和尚,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机关?”夜十七总觉得这一幕与那日鲁丽村后山石洞。 陆吾节擅诡术,如果他在或许能有办法。 “嗯,应该是。” 明浊说完便又在刚刚空响的那片区域摸索着,可是冰壁平滑并没有任何异常。 夜十七也加入进去,两人四手,在这面冰壁上来回摸索寻找,直到手酸了也没有任何发现。 “你先去休息吧,我来找。”明浊担心夜十七的身体,这冰壁寒气太重他怕夜十七的身体经受不住。 “一起休息会儿吧,你也找了许久了。”夜十七说完,凭借着一点虚影精准地拉住了明浊的手腕,拉着他朝着他们刚刚躺的那块硬石走去。 明浊也没有反抗,任由夜十七拉着,两人坐在硬石之上,她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已经冻得冰冷。 于是明浊很自然的便将她的双手拉到了自己的手里,为她揉搓着。 夜十七也没有去打破这一刻的静谧,她觉得自己似乎又看不懂小和尚了,他是最在意佛门戒律的,可似乎又不甚在意。 她觉得小和尚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她见他很认真地为她暖着手,手还没暖,心却先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