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反内卷拯救宗门》 1. 第 1 章 [] 青山之下,白雾萦绕。 山脚处人山人海,从白发老翁到稚嫩少年,人人脸上都充满了势攀高峰的决心——除了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女。 她仰着脖子,再次向身旁修士确认:“只要拜入宗门,就有吃有住是吧?” 年轻修士很敏感:“我们宗门的落魄只是一时的。况且就算再落魄,也不会饿着你。” 每三年,西境所有宗门都会统一举办弟子招选,西境是五境的倒数,而万壑宗又是西境里最差的州的末流宗门,所以总是被人瞧不起。 小少女摇摇头:“不不不,我怎么会嫌弃宗门落魄呢?” 秦千凝是两个月前穿来的,成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农家独女,本以为穿的是种田文,直到逃婚路上遇到仙人选徒,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修仙文。 修仙,意味着不会饿死,也就是长寿版的种田生活! 她跟上大部队,通过重重资质审核,被传送阵送到了宗门遴选之地。 本州所有的宗门一字排开,除了天上飞的各色法器和地上穿着迥异的人群,一切都跟前世的校招差不多。 秦千凝刻意避开那些一看就高大上的宗门,选了犄角旮旯里的万壑宗。 这个世界修仙似乎已经流程化了,所以一定要选择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宗门,大家水平都差,宗门前途堪忧,就不会太卷,不会出现修仙版衡水中学的情况。 前世从小陷入内卷,活成了没有喘息时间的机器,到头来却发现所谓的吃苦并没有收获。所以这一世她决定换个活法,专注心理健康,反内卷,认真体验生活。 要想在大内卷时代不动如山,坚定自己的反内卷精神,必须练就一幅厚脸皮。也就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读不懂空气。 比如现在这位修士大哥已经很不耐烦了,她还想要继续问入宗细节。 要想不踩坑,必须和hr沟通清楚。 就在这时,一道悠扬低沉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问道先问心。修仙之路最大阻碍不是山高水险、道阻且长,而是心境不稳。修道者需心性坚定,不畏逆境,方登大道。” 站在她身旁的修士连忙道:“问心阶开启,接下来的路就靠你们自己了。”说罢立刻闪身消失不见,真是被这个烦人的小孩问得冒冷汗。 话音落,白雾驱散,一段长不见尾的台阶缓缓显现。台阶光洁无痕,宽阔无边。 面前视野变化,除了迈上石梯的路,竟无路可走。 秦千凝只能老老实实开始爬梯子。 问心阶主要是考验修士的心境,有的人过往经历坎坷,幻境就会和过往有关;有的人修行执念太深,幻境就会和修行有关。 这基本上就是个悖论,走上修真这条路的,谁没点大志向?可志向大了,就叫执念,会成为以后进阶的障碍。 所以踏上问心阶的,基本都会进入幻境。 除了秦千凝。 过往,也就是上辈子的事,死都死咯,想那个干嘛;修仙,就是为了讨口饭吃,没什么远大计划。 问心阶捏造了一个又一个幻境,到秦千凝这里实在是犯了难,它自化出阶灵已三百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爬梯子这么顺畅的人。 它只能幻化成一些常规的权钱环境来诱哄她,可它万万没想到,这是一个经历过全民反诈时代的人,反诈意识过于强烈,以至于一踏入环境,张嘴就是:“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我?” 接着她眼神警惕,说些阶灵听不懂的话:“现在噶腰子的水平又进一步了。” 问心阶只好舍弃凡人常见的贪恋,试图捏造出“进阶成一代号召天下”的幻境来考验她。 ……然后它发现根本捏不出来。 好吧,这女童或许没有这么大的野心,那就“西境第一”。 ……还是不行。 问心阶犹豫地尝试“本州第一”。 ……嗯,出身低微,不敢想太大,理解理解。 它自暴自弃地尝试“门派第一”。 ……无果。 到底是多么胸无大志啊!你知道万壑宗有多烂吗!门派第一都不想一下!? 问心阶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其实在她把问心阶当普通爬山梯一样爬的时候,它就应该知道,这个人真是一点野心都没有了。 没有野心,修什么仙啊摔! 阶灵换做一股小阴风,推了秦千凝一下。 没想到爬得呼哧带喘的秦千凝居然就着这股劲儿,跟碰瓷似的,“吧唧”一下坐梯子上了,动作像极了商场门口被风吹趴下的气球人。 问心阶:…… 如果长老们知道它化成实体欺负受试者,一定会把它关进阁内三年不让出阁的! 它吓得整个灵都软了。 顺着小风顺势坐下休息的秦千凝感觉梯子突然变软了,内心震撼,你们修仙界可真高级的,梯子还能这么软。 她也不客气,既然都是休息,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 于是她跟个泄了气的气球人一样,摇摇晃晃躺在了梯子上。 反正没有规定爬上去的deadline,那就力气恢复了再继续爬。 梯子那么长,不要难为自己的小身板啦~ 安详去世.jpg 问心阶:……有没有天理啊,它真的推得很轻很轻! 长梯之下,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年感觉到梯子变软,眼神晦暗。自己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脚步虚浮,产生了梯子变软的错觉。 他擦掉因幻境而心神不稳吐出的血,咬牙继续上爬。 “嘭!” 他体力不支,单膝跪地,发出隐忍的痛哼。 嘴角的血愈发鲜艳了,少年咬牙望着前方:“那么多次绝境我都挺过来了,我偏不信今日攀不上这顶峰!” 他再次站起,整个人如风中摇曳的染血小红花。 视线落到前方梯子上的“尸体”,他自言自语道:“计绥,你难道也想死在这阶梯上吗?呵,多狼狈啊。” 一直听得到他说话的秦千凝:…… 计绥盯着看不见尽头的云梯深处,眼前闪过屈辱的过往,咬紧牙关,逼自己一把跨过脚下的“尸体”。 秦千凝:你礼貌吗? 而问心阶见到她这样了都还不醒,确认她已“昏死”过去。 突然,它急中生智,如果此人迟迟停留在此,长老定会发现端倪,但如果把她放到问心阶终点,长老只会以为她是强撑到最后一步体力耗尽而昏倒,不会想到它出手欺负了这个小屁孩。 于是秦千凝在闭目养神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躺到了问心阶终点。 而费尽所有力气终于爬到终点的计绥:? 不,不可能! 这一瞬间,他的思绪在“鬼打墙”和“见到死于问心阶的人而心神不稳”中反复横跳,再也忍不住了,喷出一口污血,倒在地上。 2. 第 2 章 [] 虽然万壑宗的时间安排极其没有人性,但还好在住宿方面没有亏待人,即使是外门弟子,每人也有一个单独的房间,秦千凝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然而还没怎么睡,就被院外震耳的锣鼓声敲醒了。 由于今日是第一日,在正式开始干活前,执事要先发表一番讲话,跟开学典礼一样。 天还是黑的,一群人规规矩矩挤在一起,等待执事的到来。 忽然,天际滑过一道光亮,执事御剑而来,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装了波大的。 他很满意,从剑上下来,开启了讲话。 其实每一届外门弟子讲话,他说的话都没什么区别,但内容不重要,光是自己刚才露的那手御剑飞行就足够让人心潮澎湃了。 他每讲一段话,都会引得台下弟子或赞或叹,气氛到了至高点的时候,还有年轻气盛的弟子摇臂高呼:“赵执事说得对!” 赵执事很满意,环顾四周,即使天色浓黑,他也能看清每个人脸上激动的神色——直到视野里出现一个极不合群的头顶。 秦千凝营养不良,长得矮,在人群中本来算不上显眼,但她偏偏困得要死,试图躲在前面摇臂高呼的大哥后面打瞌睡,这一对比,就格外突出。 赵执事怀疑地盯着那个方向看,直到看到那个垂头的小孩擦了擦眼泪。 原来是被感动了,不好意思让人瞧见泪颜。 赵执事了然,这种情况他见多了,便把目光移走了。 打完哈欠的秦千凝更困了,一个接一个哈欠,眼角都要揉烂了,偏偏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精神,激动地要命,时不时齐声应“是”,吓得她浑身一抖。 但她混入人群打瞌睡的经验丰富,倒也没被打断状态。 直到赵执事第五次看过来,发现那小孩还在低头啜泣,他总算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不可能,他的这番讲话如此令人热血沸腾,不可能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打瞌睡的! 他抬起手,点了点秦千凝的方位。 激动亢奋的人群静下来,纷纷转头看向秦千凝。 秦千凝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她睡眼朦胧地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而台上的赵执事脸色不太好看。 他虚了虚眼,有种被挑衅威严的愤怒:“你可知我刚才说了什么?” 若是其他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抓了个现行,早就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了,而秦千凝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老油条了,没什么本领,主打的就是一个心态稳脸皮厚。 她镇定自若的神色都让赵执事怀疑自己判断出错了。 她甚至都没有思考的时间,张口就来:“赵执事的发言号召大家以修炼为核心,紧密团结门派成员,为门派的繁荣发展做出重要的贡献。他强调,门派的繁荣昌盛,需要每一位同学的不断努力和贡献,要进一步树牢挑战自我的精神导向,切实促进门派资源的共享、技术的交流和经验的传承。他指出,我们要着力破解修炼过程中的老大难问题,持续提升本门派修炼水平,夯实具有万壑峰特色的高质量修炼功法体系。“ 鸦雀无声。 说不出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哪里对。 赵执事一边觉得自己没有说这些,一边又觉得这是对他发言的精炼总结。 见赵执事没喊停,秦千凝便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外门弟子是万壑峰的繁荣之基、力量之源,门派高度重视、十分关心。他表示,我们应该珍惜外门弟子的身份,脚踏实地,从一点一滴中做起,在日常门派事务中收获成长……” 随着她不疾不徐的说话声,赵执事虽然极度怀疑人生,但还是慢慢挺起了胸脯:对,他的讲话就是这么有水平,啧啧啧,早知道该让门派长老们来听听。 他大手一抬,满意地对秦千凝道:“好了,够了。” “我今日也只是随便一讲,各位不必当做金科玉律。”他背着手,“时候也不早了,各位现在就前往灵植园吧。” 他一挥袖,御剑而去。 留下一群被他发言激励得热血沸腾的外门弟子,动力十足地前往灵植园除草浇水。 秦千凝刚才被点名,在外门弟子中露了回脸,这一露脸,就被计绥认出来了。 他本以为她是问心阶心魔幻境中出现的人,没想到现实中确有此人! 他心中波浪滔天,认为此事必有端倪,面上不显,悄悄走到了秦千凝周围,决定好好观察此人。 到了灵植园,负责灵田的弟子给他们演示了一下除草的方式,就是小心又小心,将灵植旁边的杂草拔出。 灵田灵气充盈温润,就连杂草也是有灵气的。所以每一次除草,都能通过触摸植物与灵气接触,是感受灵气的最好方式。除草越多,感受越多,无论是对还未引气入体的弟子或是已经进入练气阶段的弟子都大有裨益——灵植园的弟子这么说道。 秦千凝一听这话就嘴角抽动。 好耳熟。让你做一份耗神耗力的重复性枯燥工作,告诉你这对你个人成长很有帮助,还不谈报酬,只讲这个岗位多么珍贵,原来横跨三千世界,pua话术始终不变。 然而其他弟子显然是没能识别这种话术,一个比一个来劲儿,小心翼翼地跪趴在地上拔草。 秦千凝不可能做那个特殊的,跟着蹲下,只要划水的经验够充足,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隐匿在人群中,就像导师组会画大饼时躲在侧边玩手机一样。 很快,看守灵田的弟子走开了,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注视目光! 没想到修仙界监工的套路也这么多。 秦千凝慢条斯理地拨开灵植,慢条斯理地拔草,看着十分专注。 跟着她身旁的计绥虽然想观察此人,但不好一直盯着她,见她憨厚老实地拔着草,并无端倪,便低头跟着拔了几根草。 他已练气七层,是修仙世家的庶子,虽从小被苛责偏待,但也接触到了丰富的修炼知识,知道除草这种事对修炼没有任何帮助。 他拔了几根,抬头看秦千凝,见她和刚才姿势一样,还在认认真真拔草,于是又低头,拔几根,抬头,她还是那样,于是他再低头,再再抬头,发现她……诶?她人呢? 成功混入角落里的秦千凝长舒一口气,这监工真难对付,还好自己经验丰富。 她蹲在地上,打一会儿瞌睡,象征性拔一拔草,再神不 3. 第 3 章 [] 休息时间一到,秦千凝立马睁眼了。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食堂的方向走。刚才派活儿的弟子说了,打扫完后可自行前往膳堂用餐,辰时集合前往炼丹的五炎峰帮工。 外门弟子大多没有引气入体,离辟谷还远,所以万壑峰在外门设立了膳堂。 秦千凝一边往食堂赶,一边安慰自己,虽然起得早活儿很多,但好歹包吃包住了,一定要多吃点,把花出去的力气全部吃回来。 结果走到膳堂门口,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一丝香气没有就算了,连热气都没有。 她是第一个来的,或许还没有开始做饭? 进了膳堂,里面一个修士正在打坐,秦千凝往他那边看去,就见他旁边挂着个木板,上书“辟谷丹一人一颗,不可多领。” 秦千凝大骇,辟谷丹?这是连口热饭也不给吗? 听到动静,修士睁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来挺早。喏,自行领吧。” 秦千白捂着饿瘪的肚子,带着期盼地问:“只有丹药吗?” 见她身上毫无灵气,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凡人界来的土包子,修士不耐地解释道:“自然是只有丹药,你难不成还想吃饭?你知道吃饭多费时间吗,有这时间不拿去修炼,浪费在这上面,还怎么进阶?一颗丹药可以辟谷一周,省了多少麻烦事。” 秦千凝:…… 她丧气地走过去,领了一颗黑乎乎的丹药,竟是连杯水也不给。 往嘴里一塞,她差点吐了出来。 给外门弟子的辟谷丹都是用边角料练的,不费事儿,又是不走心的量产,效果和味道自然大打折扣。 一口下去,这辈子都不想吃丹药了。 秦千凝被剌嗓子的丹药噎得差点原地去世,后面早早完工的外门弟子们慢慢来了,一听发丹药的修士这般解释,纷纷感恩戴德,盛赞宗门有眼光。 “一周都不需要用膳了,这可太好了,省了多少功夫。” “还是拜入宗门好,连这些也考虑到了。” “是啊,不过还是要潜心修炼,争取早日不食丹药也能辟谷。” 秦千凝那叫一个绝望。 以前做牛做马一整天,至少还能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一下,现在连吃的也没了,从头到尾没个盼头,这可怎么活啊。 计绥观她面色,以为她也看不上这粗制滥造的丹药,对她来历更是好奇,犹豫了一番,还是打算上前试探。 秦千白正在努力黏在喉咙口的丹药残渣咽下,身旁无声无息地靠过来一个人,给她吓一跳。 这人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很小声地与他搭话道:“这辟谷丹实乃下下品。” 秦千凝抬头看他,长得挺好,跟小说里写的阴郁消沉的病娇男主似的,连批发的眼尾一颗泪痣都是同款。 只可惜行事和男主实在相去甚远。 她在这吞丹药,他上来就把这丹药拉踩一番,目的很明显了——卖药的。下一句铁定是“我这里有上上品丹药要伐?” 计绥仔细地观察她的反应,试图窥得一丝端倪,下一刻就听对方道:“我没灵石。”说罢转头就走,不给他一丝反应的时间。 计绥站在原地,并未追上去,而是暗自思索她这话的含义。 莫名奇妙甩给他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破他打探的意思,借机索要灵石? 他摸了摸身侧的灵石袋,自己从计家逃离时,确实拿了很多值钱的东西,若她需要灵石,他也不是不能给。 看来今夜要带上灵石去会一会她才行。 可惜,计绥的打算终究是落空了。 因为秦千凝因为在五炎峰犯错被关起来了。 准确的说,不是她犯错,而是被迫卷入了纷争——当然,这是别人的看法。 没点甩锅技能,怎么可能在以前那个社会混下去。概括来说,就是因为某内门弟子远方亲戚仗势欺人,让秦千凝把他那份儿活也干了,但秦千凝笨手笨脚总是出错,惹得仗势欺人者怒从心起,一时动了手。当然,其中的“故意挑衅”“伺机惹事”等等小细节无人可知。 按照规矩,闹事的外门弟子,不管是不是无辜的,都会被一同罚禁闭,错过修炼时间,所以大家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想法解决,闹大对双方都不好。 欺负人的弟子也是这么想的。 他威胁秦千凝说:“若是告到执事那里去,你我都会被关起来,浪费修炼的时间。”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那张蜡黄的小脸泛起了红光。 等他跪在执事堂时,他都还没想清楚怎么拳头还没落到她身上,她就飞出去了。 赵执事在外门多年,修炼停滞,郁郁不得志,对于管理外门这一差事也是敷衍了事。由于对闹事者一同处罚,所以这些年很少有犯错的。 他不问缘由,直接处罚:“罚禁闭,反思好了再出来。” 霸凌者显然不甘心这样的处罚,想要辩解。 而秦千凝十分顺从地接受了,她可不想去御兽峰给灵兽扫粪擦鳞片。 禁闭室就是个不怎么透光的小房间,角落扔了一叠拜垫。 这可太适合补觉了! 秦千凝把拜垫拉出来,铺成一列,又捡了个干净的盖肚皮,头一歪,昏睡过去。 这下她可算体会到了辟谷丹的好处了,至少不吃饭也不会饿醒,可以睡了醒,醒了睡,把上辈子没睡够的觉狠狠补回来。 而另一间禁闭室的霸凌者早已哭着反省了三五次了,可惜由于赵执事心情不好,每次都被说没有好好反思。 内门远方表哥说,在外门的时候要尽快引气入体,修炼前期基础十分重要,此时疏忽一个时辰,将来或许要花十几年来弥补。他被关了几天,错过了好几天的引气入体教习,愁得眉毛都要掉光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心里越来越慌,痛哭流涕,最后决定跟受害者秦千凝狠狠道歉。 于是秦千凝禁闭室的门被推开了。 来叫他的弟子还是第一从见到推门没反应的人,他轻咳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看到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秦千凝。 说实话,他不认为她是在睡觉。 怎么可能有人在禁闭室睡觉呢?!她一定是有特殊的入定姿势。 正在他纠结要不要打断她的入定时,秦千凝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她揉揉乱糟糟的头发,姿势极其松垮:“我这是要被放出去了?” 弟子面色复杂:……不是你这语气怎么还有点不舍。 到了执事堂,秦千凝刚迈进去,就感觉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她迅速闪避。 “呜呜呜……”定睛一看,竟是那个无脑霸凌者。 他涕泗横流:“师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友爱同门,再也不敢欺凌别人了。” 秦千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倒是引他过来的弟子点头表示理解:“五日过去,悟性高的外门弟子已摸到了引气入体的门道,若是我,也会着急若狂的。” 赵执事坐在前方的椅子上,朝秦千凝看过来:“你呢?你反思出了什么?” 秦千凝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她可是受害者诶。 不过她十分明白赵执事想听什么:即使你什么也没做错,你也要认错。从大层面的带坏了风气到小层面的深刻自我驯化,反正给上位者带来了麻烦,就是不应该的。 但她偏不想说他爱听的话。 秦千凝摇摇头,赵执事的脸瞬间就黑了。 “你到底想不想出禁闭室?” 秦千凝垂头:“一切听执事吩咐。” 赵执事瞧她这样,一时不知她到底是个刺头还是个没头脑的。 他让她上前来,沉声问:“你为何要加入我们宗门?” 啊,这熟悉的味儿。秦千凝差点就条件反射画大饼表决心了。 她抬头,忽然开口反问:“那您当初为何要加入本宗,又为何要当外门执事?” 赵执事管外门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在训话的时候被弟子反问。 由于没有经验,他让这话进了耳朵,下意识开始思考。但他很快就打住,面色很黑:“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认真求教。修仙路漫漫,赵执事乃我敬仰之人,想听听执事当年的规划,希望能解我困惑。” 赵执事眉头皱了起来。 他为何要加入本宗门?因为资质不好呗。为何当外门执事?因为这是他能到的最好的位置,他倒想去某个峰头混个长老当当呢,可他没那个本事! 在外门蹉跎二十多年,忽然被人戳中心事,赵执事脸色有点绿。 但他决不能让一个小小外门弟子在谈话中占了上风,他肃了脸,准备先劈头盖脸训斥她一通,待她面色愁苦时,再给一颗甜枣吃。这事儿他干得多了,算得上得心应手。 秦千凝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是时候让大家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PUA了。 在赵执事开口前,她先发制人:“赵执事,其实我对你是有些失望的。” 赵执事:? 不等他反应过来,秦千凝便开始一通输出:“当初我加入宗门的时候,拒绝了很多其他宗门,是因为我看中本宗门的潜力。而你作为外门执事,不是光把手里的事做好就行了,你还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力,需要沉淀出一套具有差异性的方法论。相比与其他外门执事,你的核心竞争力在哪?你的不可替代的价值点在哪?” 赵执事没有见过这场面,被一套一套的小词儿砸得头晕,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皱眉怒斥道:“胡闹!你这是在说什么?” 秦千凝丝毫不惧,马上就是一个经典PUA口头禅:“赵执事,不要把情绪代入到职责中。” 好一招率先抢占道德高地,赵执事直接懵了。 她不待他反应过来,继续道:“情绪会妨碍您对你自己的认知,我听了您在入门当天的讲话,看到了您身上的实力与领导力,您和其他的外门执事不同,您是远胜于他们的。” 赵执事还在震怒中,她画风一转,忽然夸他,还顺带拉踩了一下其他执事,不得不说,拉踩到了他心上。 他面色稍微好了点:“这些事哪容得你这等小儿置喙!” 秦千凝摇摇头,根本不跟着他的节奏走:“但作为一个明明实力远胜于他们的人,为何却在同一层级,您有想过吗?你与他们,甚至说与本宗的所有执事相比,是否作出了壁垒?向上,您是否让长老们、掌门看到您的 4. 第 4 章 [] 计绥等了好几日,终于等到秦千凝回房。 他还没找到时机找她谈话,就见她收拾铺盖卷,一幅准备打包走人的模样。 他跟在她身后,带接领她的弟子把她放在浮银峰山脚下后,才现身靠近:“你这是要去哪儿?” 秦千凝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我和你有约定,你忘了?”他忍不住提醒道。 秦千凝:蛤? 计绥眉头轻锁,只当她现在不愿意详谈,干脆转了话题:“你这是要上浮银峰?” 秦千凝点点头:“对,我准备拜沧尘长老为师。” 计绥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明白了。此人行事成谜,做出此等行径倒也不为奇。 他看向浮银峰。 此峰正如其名,峰顶皑皑白雪,在日光照耀下,如悬空浮了一层白银一般。 就是不知此峰有何古怪,她愿意拜那个废人长老为师? 他没有再问,只是暗自下了个决定——过些时日内门考校,他便拜入此峰。反正他拜入万壑峰只是为了寻个地儿暂避风头,好好修行,拜谁为师都不重要。 眼见他转身准备走了,秦千凝马上拦下他。 他以为她是想通了愿意与他详谈,却听她道:“你能帮我把刚才那位师兄叫回来吗,这山这么高,我一个凡人爬上去太要命了。” 计绥:…… …… 去而复返的师兄御剑将秦千凝载上半山腰,在一座茅草屋前面停下:“就是这了。” 说完立刻飞走了,生怕沾染上了废人长老的晦气。 似乎听到了声音,茅草屋里走出一人。 虽然瞧着干净,但浑身都透露出一种极其落魄的颓靡之气。 秦千凝面带笑容,狗腿地过去套瓷:“导师……师父好。” 谁知对方一听这词,脸色立马大变,扔下手里的碎柴:“你是来拜我为师的?不可,我明明告知了郢衡我不需要!” 他别开脸,无精打采的脸上有了怒色:“我不收你,你走吧。” 在来之前秦千凝就想过这种局面。 少年英才,却因意外成了个废人,郁郁寡欢,独居山中,一听就是戏剧里面那种孤僻执拗的怪人。 她一点也不怕被刁难,正儿八经鞠了个躬:“请沧尘长老收下我。” 她仰着脖子,努力展现自己“真诚好学”的脸。 沧尘别开头:“我废人一个,哪能教徒,还是那句话,你走吧。” 他没接触过小女孩,说完这句话很怕她哭出来。 但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她撒泼哭闹。 只见秦千凝脸上的好学生表情不见了,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都不收徒吗?干杂活也不收?” 沧尘面上再次染上怒色,他之所以生郢衡的气,就是因为人人都把他当废人,他只是无法修炼,并不是失了手脚,哪需要人来照顾他? 他咬牙道:“不收。” 秦千凝尽力了:“好吧。” 沧尘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 可她说话这句话,却迟迟没有离开。 果然是个死缠烂打的。他拉了拉嘴角,提醒道:“速速离去。” 秦千凝两手一摊:“这座山这么高,常年积雪,我一个孱弱的凡人,怎么下山?” 沧尘:…… 他转身的脚步顿住,显出几分尴尬的僵硬。 秦千凝接着道:“您失了修为,筋脉断绝,也是一个孱弱的凡人,也没法送我下山。” 沧尘:……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当着沧尘的面提这件事。 出乎意料地,沧尘并没有恼怒。 这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或许因为秦千凝的语气太稀疏平常了,丝毫没有揭人伤疤的愧疚,仿佛这不是件可耻的事。 他那副生人莫近的孤僻神态有些开裂,下意识接了一句:“那怎么办?” “浮银峰人迹罕至,您也不能用法术传信,所以只能等哪天有人路过或是郢衡长老回来,把我送下山了。”她又提了一下沧尘的“伤心事”,沧尘不由得一噎。 这小孩怎么回事? 天真的沧尘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脱敏之旅就此开启了。 沧尘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吧。”他语气冷淡,“我先说好,我不收你为徒,也不需要下人,你只是暂住在这里。” 别说是寻常小童,便是执事堂弟子面对这样的沧尘,也会生出小心惧怕之意。 但秦千凝读书和职场这些年,什么奇葩没有见过,任何针对的话都不会往她心里去,主打一个坚决不内耗。 于是沧尘就看到面前的小女娃面色如常,右手举起来,食指和大拇指圈了个圈,干脆利落回了个:“懂。” 沧尘再次噎了一下。 那边秦千凝反客为主,扛着铺盖卷儿:“那接下来我住哪儿,您给安排安排。” 空荡荡的山腰,只有一个茅草房和柴房,郢衡和他大弟子的山洞还要往上爬一点。 如果让她去山洞,她一定又要说凡人爬不动之类的话。 沧尘沉默了一瞬,道:“茅草房内有三个隔间,你住里面那间吧。” “好嘞。”秦千凝丝毫不客气,举着比她还要大点的铺盖卷利索进屋了。 沧尘在原地用视线送她进去,喃喃道:“是我独居这孤山之上太久了吗,现在的孩子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 他没跟进去,而是绕到柴房,准备烧壶水,喝口热水冷静一下。 虽然日常可以靠辟谷丹填饱肚子,但作为一个凡人,还是需要喝水的,所以郢衡当年还是为他修了个灶。 等水烧热,秦千凝也铺好床出来了。 沧尘每日除了砍柴烧水洗衣,就没有其他杂事可做,大半的时间都是坐在石凳上发呆。他并不觉得这种日子难熬,以前修为还在的时候,不用喝水,除尘只需捏个决,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用来修炼,他早已习惯。 秦千凝出来就见到沧尘坐在山边的石凳上,桌上放着茶壶和盏,瞧着好不惬意。 她走过去,丝毫不见外地 5. 第 5 章 [] 沧尘修为丧失后,肉身与天地失去联系,时而彻夜难眠,时而久睡不醒。 用秦千凝的话说就是,作息不规律。 因为浮银峰久久没有外人来,昨夜沧尘又开始胡思乱想,心绪不宁,一夜浅眠,翌日醒来时,已接近午后。 一想到自己多了一个甩不掉的包袱,沧尘就叹气,得想办法把她送下山去。 走出门前,他还在烦闷今日那个女孩会又什么法子说服他这个废人,走出门,傻眼了。 自己平日常坐的石椅上垫着草垫,石桌上放着茶壶,热气氤氲,秦千凝捧着个茶杯,翘着二郎腿,一边赏景一边品尝,嘴里还哼着戏曲。 见沧尘走出来,她热情招呼:“醒了啊,喝茶吗?” 沧尘竟生出一种做客般的拘束。 正欲摆手,又想起,诶,哪来的花茶? 似乎是读懂了他脸上的疑惑,秦千凝道:“今天我起得早,在附近散了会儿步,见到有鸟啄花蜜,想来这花能吃,花蜜也甜,便摘了些。” 沧尘居住在这里,走到秦千凝面前,她推过一杯花蜜茶:“坐,坐。” 像一个找小职员谈话的亲民领导。 沧尘又是一哽。 她吸着新鲜的空气,和沧尘有一搭没一搭唠嗑:“我还看到了果树,不知道能不能吃,就没摘。”她感叹道,“修仙界真神奇,雪山上有花有果子,一点儿也不符合植物生长规律。” 沧尘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回答道:“有些是有毒的,还是不要乱碰。” 常言道,伸手难打笑脸人,她一上来就摆出这种很熟的姿态,沧尘很难冷脸。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放在桌上:“这是郢衡为我炼制的辟谷丹,服下一粒可一年不进食。” 他此举是一个试探,若是这个小童却有图谋,看到这种上品丹药,神情一定会有所变化。 沧尘观察着她的表情,试图读出点什么。 结果,他读出了……害怕? 上一次吃丹药的心理阴影还没过去,秦千凝假笑着摆摆手:“我还不饿,多谢多谢。” 客气得像拒绝同事分享小零食的社畜。 沧尘只好把瓶子收回怀里。 秦千凝转过身,继续优哉游哉地品茶赏景,过一会儿问一句:“山上的竹子可以砍吗,这个凳子缺个靠背。” 沧尘心里警铃大作:这语气怎么听上去是要长住的? 他连忙喝了一口水压压惊。 清甜温暖的茶水顺着喉腔滑下,饱含花蜜的花香在口中散开。 沧尘的心居然在这一瞬间也感觉到了熨帖的暖意。 他一个苦修多年的人敏锐地感觉到了不详的感觉,喝着小茶,听着小曲儿(秦千凝哼的),坐着小垫儿,眼前早就看腻了的景色都顺眼了起来,若不是他道心稳固,恐怕都要抬起腿学秦千凝做那等懒散姿态了! 沧尘猛地站起来,引得秦千凝瞪大眼睛看他。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这个反应,只好把视线落到石椅上的草垫上。 秦千凝见状解释道:“我上午编的,垫了俩。” 沧尘欲言又止:“编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因为坐着软啊。或许他们修道之人身体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屁股特别硬,不需要软垫这种东西? 秦千凝认为说屁股痛有些不雅,于是她回答道:“因为有湿气啦,坐着对身体不好。” 沧尘:? 他听过灵气魔气妖气,还是头一回听到湿气。 这是哪个派系的理论。 他沉默地点头,准备找个借口离开:“我还有衣裳需要洗,先走了。” 谁知秦千凝瞥了一眼天色,张口就是劝:“三点几咧,饮茶先啦!” 沧尘:……无法反驳。 他默默坐了回来,开始沉思。 这小孩到底是个什么性格,为什么当初要来到浮银峰,总不可能是因为这里风景宜人无人打扰吧? 或许一味的拒绝不是好办法,他应该找时间和秦千凝开诚布公地谈谈。 ……然后他就一直没有找到时间。 秦千凝才见到沧尘的时候,觉得他是那种故事里常见的孤僻脾气坏的隐居大佬,现在她发现对方好像是一个社恐的死宅,心地还有点柔软的那种。 秦千凝不饿不吃辟谷丹,沧尘担心她死了,干脆在洗衣裳的路上给她摘了一筐果子还有几根像萝卜的可以生吃的植物。 嘴上说着十分冷漠的话,但最近已经习惯了每天喝秦千凝一起坐着喝会儿茶。 前几日秦千凝早起打广播体操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实在没忍住,指点道:“你这是哪里学的基本功法,太粗糙了。” 说罢,他觉得这是个好时机,把秦千凝唤到跟前来:“我还是那句话,我这个废人,做不了你的师父。但我这里有一些基本心法,你拿去练习,有助于你引气入体。” 秦千凝接过书,打开,沉默。 沧尘又开始敏感了,语气有点破防:“这心法是我修为被废前一直在用的心法,自此一本,别无其他,任何心法只要用心练习,都能——” 秦千凝赶忙让他打住:“不,我只是不认字。” 沧尘也沉默了。 给一本书,可以说是不当老师,可若是手把手教心法,那就是正儿八经收徒了,岂不是和自己当时说的话背道而驰。 他本来有些恼怒,但一想到秦千凝连字也不会认,以后修习道路必然多一重阻碍,这股恼怒又化作了同情。 他道:“无碍。我虽不收你,但既然你上了浮银峰,我俩便是有缘。内门考校过后,内门将开放内门弟子学堂,从头学起,为新入门的弟子梳理修习过往的不对之处,你到时候可以作为浮银峰的弟子参与。” 这个决定他想了好几天,做得很艰难。 若是寻常弟子,必然是欣喜若狂的,可他对面的人是秦千凝。 她大惊:“我必须去吗?” 死宅沧尘以己度人,以为她不愿参与学堂,喜欢自己修行:“自然。第一,我不能带你,你无处可学。第二,学堂设有考校,即使你不去学堂,也必须参与学堂的考校,更别提年底的考校,还有每年弟子必须参与的任务、宗门贡献……” 他细细地数着,眼前的人越听越颓,说到最后,她像漏了气一般,整个人都耷拉着小了一圈。 掰手指数考试和历练的沧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及时闭上了嘴。 她抹了抹脸,叹道:“我明白了,终究是躲不过的。” 沧尘不懂她为何如此受打击,安慰道:“考校虽然严苛,但不通过也不会受太大的惩罚,其实归根究底也是为了激励大家用心修炼。” 秦千凝肩膀更垮了。 这秋风扫落叶的凋零气氛让沧尘有点冷,他默默地回到茅草屋添了件衣裳。 再转身出屋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余晖淡淡,山景苍茫。 秦千凝颓废地坐在石椅上,四周似结了一层凄冷幽暗的霜。 落寞的背影举起茶杯,对着夕阳一吹,一仰,一喝,摇头叹气。 除了颓废,还添了一股迟暮之年的老气。 那种暮气沉沉之感太过浓重,沧尘竟无法迈步走过去。 他站在门口,忽然就悟了。 原来我当年修为尽失、颓唐不振的时候,在别人眼里竟是这般模样。 难怪师弟如此痛心。 不过…… 他又看了一眼秦千凝的背影,默默想着,我当时没这么老气吧? 彼时自己也才三十多岁,不至于不至于。 …… 山中时日快,没过多久,就迎来了内门考校。 而沧尘的师弟,郢衡,也终于游历回来了。 这些年 6. 第 6 章 [] 这些年,郢衡和沧尘吵过架,冷过脸,甚至差点决裂,但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崩溃。 多少年的焦虑担忧苦闷情绪积攒到此刻,如洪水泄闸,爆发了。 “她娘呢?你把她一个凡人带上浮银峰干什么?你生了娃是下定决心当凡人了是吗?你既然要当凡人就去当,在浮银峰挨冷受冻吃辟谷丹做什么?”一连串的逼问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郢衡一口气发泄出来,等话音落地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完了。 他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这么多次提及“凡人”二字,此次怕是师兄弟情就此断绝了。 在场的三人皆被郢衡的精神状态震撼,愣在原地。 就这样吹着冷风,在极度尴尬僵硬的气氛里,四人面面相觑。 最后,秦千凝实在是受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道:“那个……” 僵硬的气氛终于流动了起来。 “我不是他孩子,他是我师父——” 大脑短路的沧尘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转头道:“我不收你为徒!” 秦千凝:……你可真会抓重点。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道:“好吧,是我打算拜他为师,最近暂住在这里。” 说完,没人接话。 既然你们让我作为主发言者,就别怪我夹杂私货了。她开口:“不过我俩确实挨饿受冻吃辟谷丹。”居住环境和饮食条件需要改善。 郢衡想撤回的话被重新提起,差点怄出一口血,就非得提这茬是吧。 为了防止秦千凝再次补刀,他连忙道:“师兄,抱歉,我路上中了邪修的毒,都是些胡话,你怎么责罚我都可以。” 沧尘其实应该生气的。 但是……最近一天无数次被秦千凝戳心窝子揭伤疤,他已经脱敏了。 他抿了抿嘴,语气沉闷:“你才离开五年,我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 本以为应该经受狂风暴雨的郢衡惊讶地抬头,师兄,这是不生气? 幸亏自己有个善解人意的徒弟,温恪先一步开口道:“误会解开就好,多谢这位小友。” 郢衡马上反应过来,师兄一改多年狗脾气,一定是因为他身边出现的变数——那个小姑娘。 一阵开水沸腾的尖锐嗡鸣声打断四人的对话,沧尘下意识去看水壶。 他前脚刚走,后脚二人视线就对上了。 “你想拜我师兄为师?”郢衡突然开口。 “不,我只想留在这里。”秦千凝敏锐察觉到试探的气息。 “那你可以拜我为师。” offer来得太容易,秦千凝假装犹豫:“可是……” “饮食起居?” 秦千凝:“辟谷丹够饱,房子要暖。” “好。” 短短的几秒,两人熟练完成试探、推拉、讨价还价,温恪看得目瞪口呆。 沧尘只是走进茅草屋提个水壶的功夫,根本想不到这里会完成一起交易。 他屁股刚坐回来,就听到自家师弟说:“我看这小姑娘根骨好,决定收她为徒。” 沧尘愣了一下,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作为一个凡人,他也看不出根骨,更不知道秦千凝是一个五灵根废柴。 他疑惑道:“你怎么突然想要收徒了?” 郢衡自然不会让他知晓自己收徒的真实目的:“就是觉得咱们浮银峰也该添点人气,最近外门考校我再去捡点徒弟回来。” 他的性子就和他大红大紫的穿衣风格一样不着调,想一出是一出,马上就御剑去考校地挑徒弟。 被扔下的大徒弟温恪早已习惯,低头看向新添的师妹,笑得眼睛弯弯:“师妹想把屋子落在哪儿?” 秦千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郢衡刚才答应她改善吃住,这是准备给她搭个木屋? “就在这附近行吗?我想每天过来呢。”茅草屋这边还有躺椅和棋子,烧水采花也方便。 也不知温恪脑补了什么,看看长年孤独的沧尘,又看看秦千凝,神情有些动容,摸摸她的头:“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秦千凝:蛤? 温恪干活儿十分利落,御剑飞去砍树,过会儿又飞回来,从储物袋掏出木材哐哐开凿。 秦千凝在旁边惊讶地看着,万万没想到这个说话和和气气的师兄这么能扛事儿。 导师的开山弟子往往都是定调的。如果太卷太优秀,那后面的就惨了;如果比较废,那后面的就能放心躺平,天大地大师兄先挨骂。 而温恪是字面意义上的“废”就算了,还包揽了一切杂活儿,一看就是那种师门大冤种顶梁柱,简直完美。 再他搭完半个屋子的时候,秦千凝就狗腿地过去献殷勤:“师兄累了吧,喝口热水。” 温恪根基受到重创,每一次进阶都是对亏残经脉的考验。听上去很简单的重来一次,对他来说却是炼狱般的折磨,即使已到筑基,肉身仍十分脆弱。 看着眼前的热水,他着实愣了一下。 修真者不需要喝热水,但他不一样,一口热水能让他痛楚的肺腑舒展很多。 他抬眼看了一下才认识的小姑娘,也不知她是对修真一窍不通,还是看穿了自己强撑的伪装。 其实他想多了,秦千凝只是顺手拍个马屁而已。 “谢谢师妹。”温恪垂眸接过,一饮而尽。 接着秦千凝就看着他以更快地速度把另一边房子搭完了。 刚搭完,天边飞来一个怒气冲冲的人。 郢衡不知何时又换了套大红衣裳,像一只愤怒的小鸟,吱哇大叫:“岂有此理!” 他从剑上跳下来:“我浮银峰怎么了,一群没眼光的小娃娃们!” 他心血来潮想大开师门,却没想到去了就碰壁。外门弟子们根本不愿意拜他为师,害得他被其他长老们好一顿嘲笑。 幸亏最后有一个练气七层的男娃和练气六层的女娃拜他为师,给他找回了点面子。 ——虽然他们身上配有法器,基础牢固得不像外门弟子,一看就有古怪。 郢衡也不在意这些,能找回面子就行,反正大徒弟就是个大麻烦,还差俩小麻烦吗? 最省心的还是二徒弟了。 他把目光落到秦千凝身上,笑容忽然僵住了。 对了,她还没引气入体来着,也是个麻烦。 他果断选择把秦千凝甩给温恪,让他教她引气入体。 温恪这个任劳任怨的大黄牛立刻就应下,马上准备开始教学。 把秦千凝给慌的。 都快傍晚了,古人不是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吗? 她马上义正言辞道:“师兄,你路上奔波劳累,到了这儿又立刻给我搭屋子,如此劳累,今日不如先好好歇息一下吧。” 温家渡劫尊者在神魂消散时,曾预言温家第三十九代嫡长子会成为一代大能。所有人都盼着这位嫡长子的降生,却不料他天生有疾,肉身极其脆弱,根本无法修炼。 若是用丹喂,怎么可能成为尊者口中的一代大能? 直到有一日,温家家主带回来了一个资质绝佳的婴孩。 不能用丹喂,那便用人喂吧。 从此,温家那位嫡长子便换了人。都说他成日醉心修炼,独居不出,又因天资卓越,不结交平庸之辈,不与任何人来往。 其实温恪只是被森严的“家规”束缚,不准 7. 第 7 章 [] 赤风觉得人类果然狡猾多端,光是说话就能活生生气死妖,她决定把秦千凝甩给计绥。 计绥正想找机会和秦千凝多接触,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赤风御剑靠近计绥,转身揪着秦千凝衣领把她放到了计绥剑后。 计绥是个酷哥,秦千凝不好意思揪着人家衣裳,站得很艰难。 “我不会掉下去吧?”她问。 计绥抱臂,语气平淡无波:“你不用装了。”他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如他所料,秦千凝脸色果然一变。 只不过不是那种被人忽然戳穿秘密的惊讶,而是五官皱在一起的无语:“你在说什么?” 计绥微侧着头,幽幽道:“问心阶。我本见你在梯上死去,可一眨眼,你又出现到了阶顶。你还要继续装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吗?” 秦千凝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上去了,修仙界出现奇奇怪怪的事不是很正常吗?”她想了想上班摸鱼看过的修仙小说,“说不定我触发了什么传送阵呢。” 计绥听得额角筋直跳:“问心阶怎么可能叠传送阵?那可是问心阶!” 秦千凝双手一摊:“话就说话,不要激动。还有,开车……御剑的时候看前方,开得这么快,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御剑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计绥一口气堵着下不去。他虽然经历很多,比常人心思重,但总归是少年心性,情绪一时压过理智:“你不想告诉我就直说,何必胡言乱语。” 由于撑着灵气罩,二人对话并未传出去,旁边御剑的赤风只看到两人没说上几句话,计绥就被气了个倒仰,偷偷幸灾乐祸。 接下来的路,计绥都气鼓鼓的,不和秦千凝交谈,御剑御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学堂。 元始堂,顾名思义,一切从初始学起。因为万壑宗生源杂,弟子资质良莠不齐,修习的基础大多不牢固,所以学堂会从头教起,帮大家弥补以前修炼的不足。 在这里,一切从引起入体开始学,虽然在座的其他人全都是练气期,但长老会带着大家从头感受灵气。 弟子堂很大,比前世的高级讲座会场大多了,秦千凝一进去就马上选择边边角角坐下。 计绥他们都走到前排了才发现自家师门少了一个人。 赤风不像计绥那样对秦千凝有怀疑,第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本质,不用想,指定是不想好好学习所以找个地方偷懒去了。 “我去把她揪过来。”再怎么也是同门,赤风受温恪所托,不能放着不管。 计绥却拦住了她。 刚才路上他很快就想通了,如果是别人这样贸然打探他的事,他也会生气的——即使是同门。过往的经历让他明白人与人之间只有算计,不可交心,同门又如何呢? 她只不过是胡说八道打岔过去,换做其他人被人瞧见秘密,说不定会动手灭口。 可他太想知道秦千凝为何能轻松通过问心阶的考验了,他渴望力量,他的仇人们有金丹,有元婴,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练气,这样慢慢修炼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复仇。 他又陷入了苦大仇深的情绪中,阴沉着脸,走到秦千凝旁边坐下。 秦千凝正在神游天外,忽然听到旁边飘来一句“抱歉”,猛地回神,就见计绥坐在她旁边,很严肃地道:“我无意窥探你的秘密,那日之事,我全当没有发生过。” 她算是明白了,再不解释,计绥又要脑补更多了。 于是她一口气说完:“我说真的,我真是个凡人。那天躺在问心阶上是因为我累了,想休息,你说的那些‘豪言壮志’我都听见了,之所以不醒来是我觉得太尴尬。至于为什么到了阶顶,这我真不知道,师弟你好好修炼,哪天出人头地了,帮我问问心阶的炼造者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计绥不信也得信了。 他只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听上去太匪夷所思了。 他颓丧地揉了揉头,总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很快到时间了,各个峰头的弟子安静入座,忽闻四方传来一阵泠泠磬鸣声,悠悠涤荡开,瞬间扫空了人的情绪,只剩下澄澈纯粹的感知。 白胡子长老缓缓落座,明明离得极远,开口却像是在人耳边讲话。 “一切众生,身无边相……”[1] 众弟子听得入神,只有秦千凝一脸问号。 她本就是偏科的工科生,语文很差,不仅一个字听不懂,还听得头疼。 其实昨夜她睡得很香,完全不想打瞌睡,但被这么一念,瞌睡瞬间就上来了。 她端坐着,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没别的本领,就是在哪儿都能睡着,睡姿还能保持板正。 但即使是闭上眼,老头讲道的声音还是不断在耳边萦绕,也不知用了什么功法,总能让大脑不自觉地专注去听每一个字。 太难熬了。 耳边的声音不断继续,就像一个人趴在她耳边念书,一边念一遍摇晃她让她不准睡过去,保持清醒。 “诸法清浄,无生无灭。云何有众生得道?”[2] 她只能不断放空自己,努力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让思绪停驻。即使是这样,还是会受到影响,声音越来越大。 看来放空大脑不能战胜这个声音,于是她反其道而行之,开始用汹涌的思绪冲走这个声音。 长年走神摸鱼的人都具备大脑多开技能,一边放摇滚乐,一边闪现游戏画面,还能一边复盘多年前那场没吵赢的架应该怎么吵。 就这样,那股声音渐渐消弭在过于杂乱的大脑世界里。 秦千凝刚进入状态,时不时偷瞄她的计绥就发现了这点。 他灵气化实,戳了戳秦千凝。 秦千凝的癫狂脑内世界“咔”就碎掉了。 她转头,一脸莫名地盯着计绥。 计绥像个学习委员:“认真听。” 秦千凝咬牙,用气音说:“你别管我。” 计绥没忍住劝学:“你如此轻松地通过问心阶考验,便证明心境稳固,心思纯净,最是适合修道,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羡慕你这般的资质吗?” 两人在后面讲小话,前面的人受不了了,转头一看,计绥练气七层,不敢惹,所以最终狠狠瞪了秦千凝一眼。 秦千凝:好离谱啊。 她只好击鼓传花,把白眼传给计绥。 计绥气了个倒仰,他好心好意劝诫她,她这什么态度?难道真打算浪费资质,在内门做一个凡人? 他语速加快:“修仙之路千难万阻,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你以为你今日偷懒,明日偷懒,不过短短时日,不影响什么,但未来和别人可能差的就是这两天!” 越说越来劲儿了。 这下不仅一人,前面一排人都转了过来,非常默契地一起瞪秦千凝。 秦千凝好冤啊。 耳边是她最害怕的超大音量文言文,旁边是计绥喋喋不休的劝卷论,前面是 8. 第 8 章 [] 内外门差异极大,戒律堂看着比外门执事堂严肃太多,秦千凝一行人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极大的威压。 但由于其中掺了一个凡人,威压又不能太甚,不轻不重地落到头上,恐惧感大大减小。 秦千凝无感,所有教务处和领导办公室都是这样的氛围,她早习惯了。 他们这种小弟子犯错还轮不到长老来处置,不过光是戒律堂师叔就够让人胆颤了——人高马大,脸色不愉,瞧着就是个铁面无私的。 秦千凝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好糊弄啊。 还是赵执事好。 只是他脑子笨笨的,不知道能不能升职到内门来,以后挨罚好照应一些,毕竟他们怎么也算是老熟人了。 她胡思乱想着,那边师叔已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都是秦千凝引起的。师叔沉着脸,还未开口,其他峰弟子就争先恐后地低头认错。 “弟子知错了,扰乱学堂,不敬长老,甘愿受罚。” 秦千凝惊讶地望过去,那弟子话音未落地,师叔就已习以为常地点头,声音十分威严:“罚灵石三百。” 三百?她深吸一口气。 “弟子也是,心不守,神不静,才犯了如此大错……” 师叔慢慢朝他走过来:“罚灵石三百。” 三百……这个声音不断在秦千凝头脑徘徊,他们都罚三百,那她这个“主犯”怎么办? 众弟子一字排开,挨个认错,一个接一个,黑面师叔很快就走到了她这边。 秦千凝不会文绉绉那一套,只是措辞的时间,就剩她这个尾巴边儿的没认错了。 黑面师叔把目光移过来。 他每次看谁就会对谁释放威压,但秦千凝是凡人,看到她这儿,不好释放威压,没辙,只能干盯着。 偏偏秦千凝这些年已经混成小油条一根了,也不怕别人的目光,这么干瞪着,颇有点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认错,求的是一个态度。 前面的人明明没有什么大错,却一个比一个心诚,惭愧得面红耳赤的,丝毫不带狡辩。秦千凝一边觉得他们没甩锅让她有点愧疚,一边又觉得这么卷干什么,到她这儿她还能怎么认错呢?!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就是颤音:“我真该死啊!” 戒律堂弟子们身躯一震。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个凡人,啥也不懂,饿得失了神智想找同门讨口丹吃,酿成如此大错!”她一幅痛定思痛的模样,狂甩脑袋,“是我的错!罚我吧,不要罚他们,三百灵石岂不是要了我们全师门的命啊!” 其他弟子:……三百灵石还真不至于吧。 戒律堂见过倔强思过的,也见过沉痛思过的,还真没见过撒泼打滚式思过的。 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打自己巴掌,力气没用多少,大部分都拍在了衣袖上,但全是脆响:“我真该死啊!我真该死啊!我真该死啊!” 她精神状态非常丝滑地崩溃了。 一边打耳光一边啃自己袖子:“我怎么就饿了?我怎么就饿了?我怎么就饿了?” 啃得“哇唔哇唔的”,到后面说啥都没听清,就听到她饿得啃袖子了。 旁边看戏的弟子们连连后退,生怕她转头开始啃人。 戒律堂师叔如遭雷劈,钉在原地,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来。 最后他黑脸都憋紫了:“够了。你、你……慎室去!” 他觉得如果罚她灵石的话,估计她能把戒律堂的桌子给啃了。 偏偏她是个凡人,他不能动手。而且她还是浮银峰那头的,若是逼急了出什么事,显得像他捧高踩低欺负落魄峰一样。 他是体面人,要脸。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修真界最重要的就是“体面”二字,因为指不定哪日的出糗就会成为以后进阶的心魔,所以他们从踏入仙途起就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半步。有错就认真反思,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刚才完全没甩锅。 负责执法的弟子上前,看了秦千凝好几眼,欲把她带下去。 秦千凝却不走,眼巴巴地看着师叔。 把师叔看得背后凉凉的,他不会成为修真界第一个被啃的人吧。 “师叔,我饿……” 原来是这个,师叔面皮一抽,连忙从储物袋角落里翻出辟谷丹递给秦千凝,生怕她继续乱啃。 秦千凝接过,一口吞下去,转身跟着戒律堂弟子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黑面师叔好像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劲儿来开口:“谁是浮银峰弟子?” 沉默。 计绥重重闭上眼,悲痛地举起手。 “今日之事,你务必仔仔细细告知你师父。”这是害怕家长找来把他讹上了,毕竟郢衡长老一向是个不着调的。他虽然很严厉,但人是好人,还叮嘱道,“事关浮银峰弟子声誉,望各位出了戒律堂后,守口如瓶。” 按照惯例,他们也是要去慎室的,只是不是主要生事人,一般关一日就够了。 虽说只有短短一日,但说不定就错过了哪一句让自己开悟的话呢。所以众弟子进戒律堂的时候心中对秦千凝是有怨气的,但经历这事儿,他们大多对秦千凝的怨气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了,毕竟她可是内疚到失了神智! 修真界里“该死”二字是十分重的,也就骂杀父仇人会骂一句“你真该死”的程度,殊不知“死”这个字是现代人口癖,不来一句“笑死”都显得自己没真笑。 在去往慎室的路上,他们互相对了对眼神,难得有很多话想说。 首先开口的是万壑宗第一峰秀英峰的弟子:“其实,她人挺好的,就是……”脑子不好。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说来此事也不能怪她,不知她如何以凡人的修为拜入内门,想来从前无人教导,犯了错也情有可原。” “就是,没想到她内疚成这般模样……”他们几个嘀嘀咕咕地说着,忽然全部转头看向计绥。 计绥远远落在后面,正在尽量缩小存在感。 “你是她同门师兄弟?” 计绥:修真为什么会让人记性变好呢? 他不甘不愿地点头。 其中一个圆脸弟子便道:“那你回去以后劝劝她,别让她道心受影响。” 虽然和秦千凝没有接触多久,但计绥敏锐地感觉到她不是他们想的那种人。 不过他也不多解释,只是点点头。 慎室临崖而建,每一间都是山洞凿成,刻满了阵法,可让人心境澄明,不乱不空,荡涤私邪。和万壑宗问心阶地位差不多,都是开宗老祖制成的。 历届犯错了的弟子都会来这里,慎室能让人摒弃杂念,只留下当下最重要的念头,很适合求索反思。但慎室也有弊端,由于脑海里只留下一个念头,若是没有参悟明白,很容易诱出执念。 所以弟子们在进去前都认真摆脱了情绪,尤其是对秦千凝有怨气的,生怕怨气会在慎室里放大,影响了道心。 众弟子进去以后,石门关闭。 石洞里寒气刺骨,暗无天日,唯有石壁上镌刻的经文闪烁着柔和的金光。 闭上眼,经文慢慢浮现,围绕着弟子身边旋转。 有怨的渐渐陷入不安。今日错过了多少知识?回去找其他弟子他们愿意给自己讲吗?就算他们愿意,讲的也和真人差许多…… 不过这只是寥寥几人,其余的都不知不觉地想到了刚才见到的画面。此子虽然癫狂了些,但至情至性,因为耽搁了同宗弟子听道而如此内疚,也不知是好是坏,日后修道之路会顺畅还是阻塞…… 这么想着,心境慢慢地开阔起来,被她的“至诚善意”所感动,灵气随之而动,缓缓在身周流转。 所有人都在入定,除了第一个进去的人。 别看她演神经病的时候很真实,其实她精神状态是万壑宗里最稳定的人了。 要死不活的那种稳定。 进入慎室后,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没有什么想要思考的。 山洞里很冷,啥也没有。站着累,坐着凉,那叫一个煎熬。 很快她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大脑里实在是太空了,任何思绪甫一升起,便如溪流入海,瞬间化为虚无。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恐慌,但恐慌这种情绪也和纷扰的思绪一般,很快便消散不见。 渐渐地,耳旁响起刚才长老讲道的声音。忽近忽远,犹如钵音,澄澈空明,五感消失,山洞也消失,唯有那道涤荡人心的声音留存。 不知何时秦千凝已盘坐下,额上渐渐冒出冷汗。 明明上课的时候在走神,长老的声音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可现下却一字不漏地在脑海重复。 “为何修道?”威严而悲悯的声音拷问她。 秦千凝不知。 那道声音便锲而不舍地问:“为何修道?” 这个问题就和前世有人问为什么要读书一样,因为读书是最好的选择。同样,修道乃大势所趋,她就想做个普通人,普通地活下去。 一声叹息响起。 秦千睁开眼,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不知为何,有种精疲力尽却十分松快的 9. 第 9 章 [] 一回到浮银峰,温恪就准备大谈心得。 但秦千凝就跟个泥鳅似的,咻地一下钻进木屋,门一关,把自己往床上一甩,立刻呼呼大睡起来。 现在她除了水和食物这种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外,最大需求是睡觉。 这是一种灵魂上的困倦,上辈子好像透支了几辈子的能量,哪怕她现在脱离肉体凡胎了,也觉得根本休息不够,想永远黏在床上。 可惜很难如愿。 温恪面对紧闭的木门,纠结再三,还是叩响了:“师妹,我能理解你在学堂上丢了脸,不愿意回去面对。” 秦千凝困到眼睛一闭就能晕过去,迷糊听了个大概,有气无力回答到:“我不是……” 温恪:“我知道,你不是懦弱的人。” 秦千凝:“我只想……”睡一觉。 温恪:“我知道,你只想缓一缓再面对,但是这是不对的,一旦逃避退却,就会一退再退,勇气丧尽。” 秦千凝:……你知道个屁。 她狠狠一抹脸,坐起来,开门。 温恪笑得十分欣慰,逆光而站,像个看见信徒迷途知返的神父。 秦千凝被他磨得没脾气了:“师兄,我骗了你,我其实是想回来补觉的。” 温恪微笑点头,像在面对嘴硬的熊孩子:“好好好,师兄信你。” 秦千凝觉得大师兄已无药可救。 她决定让他见识一下学畜社畜的强心态:“师兄,怕丢脸这种事,永远不会出现在我身上。”她严肃地仰着脖子道,“事实上,跟我做同门,你也要锻炼出不怕丢脸的心态才好。” 不知是她语气太过真挚,还是眼神里透出的无奈,温恪听着二师妹“嘴硬”的“赌气话”,竟隐约有些汗流浃背。 哈哈……怎么感觉有点害怕呢…… 逃学不成,秦千凝被扭送回学堂。 即使已两月没来,秦千凝依旧是人群的焦点,刚一露面,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盯着她。 本以为这些探究的、鄙夷的、警惕的目光会逼退她,却不成想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转过身跟目送自己进来的温恪挥手,仿佛在说:行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正过身来,发现这么多人都在看自己,她毫不慌张地一个个扫了回去。 这一扫,就发现即使坐得板正,也在尽力缩小身板减小存在感的计绥,他旁边不远处是用头发悄悄挡脸的赤风。 但凡他们往后坐点,秦千凝都要凑过去搞点乐子,但他们坐那么前排,她才不过去呢。 她选了后排角落坐下,刚一坐,旁边就一哥们儿冷笑:“哼,你也知道丢人啊。” 秦千凝转头看他,一脸疑惑。 对方横眉冷眼看她。 直到三秒后,秦千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彻底炸毛:“我是被无辜砸到,最后和你一同受罚的秀英峰弟子!你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秦千凝尴尬道:“噢~是你啊。” 对方更气了:“你装恍然大悟也要装得像一点好吗!你根本就是完全忘了我!” 本来打算阴阳怪气给秦千凝点气受,反倒被她气得够呛。张伯修愤恨地握拳:“都因为你,我们从慎室出来后,教习长老已经给弟子们分好了队伍。”他又气又愁,碎碎念道,“我们这些人只能凑合分在一起了。我秀英峰弟子居然沦落到和其他峰弟子组队修习,岂不是成为了笑柄。” 分队伍?岂不是她大学时期最讨厌的学习小组! 秦千凝很善良,虽然听了这个噩耗很难受,但还是不忘安慰道:“呃,去戒律堂的时候就已经成笑柄了吧,相比之下,组队也没什么了。” 张伯修:? 他气得双眼一闭,不说话了。 跟她置气不如运转灵气! 今日的课程主要是讲如何更好掌控灵气的,但由于秦千凝基础实在太差,一点儿也听不懂。 她一走神,聚精会神的张伯修就会用灵气戳她一下,瞪着眼,一副“好好学习不可以拖累我们小队”的表情。 秦千凝觉得上专业课都没这么煎熬过。 理论部分总算过去,教习长老让大家打坐感受灵气。 秦千凝松了一口气,准备趁此机会偷溜,远离学习委员张伯修。 她刚一站起来,张伯修就警惕地转身,下一刻,秦千凝发现自己周围的人全转过来盯着她。 秦千凝发现有几个人比较眼熟。 张伯修看出了她的困惑,语气有些阴森:“我们都是那日受罚的人,也就是如今和你同一队的队员。目前你是队里修炼最差的人,为了本队的胜绩,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秦千凝顿感不妙:“可我……” 一股轻柔地灵气在她肩头施压,她被迫坐下。 “勤能补拙,现在抓紧修炼,为时不晚。”坐在她前面的青衣姑娘谷蝶微微一笑。 秦千凝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提防自己,一副深知她本性的样子…… 她把目光挪到远处,果然见到前排的计绥咧着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见她朝这 10. 第 10 章 [] 计绥和秦千凝同出一峰,羞辱秦千凝,等同于羞辱他。 而他生平最讨厌被羞辱。 四周灵气浮动,轻微的漩涡形成,以计绥为中心扩散。 动手就在一念之间,千钧一发的时刻,秦千凝两手一摊:“我努力过了。” “但正如这位小兄弟所言,我从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变成修道者不过几月时光,既无资质,也无阅历,连如何吸收灵气也是稀里糊涂。” 灵气漩涡散了。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然地说出这番话,全部僵在原地。 人就是这么复杂,明明前脚想骂她,但发现她自己骂自己最狠,想骂她的人居然感到有些惭愧。 谷蝶站出来:“够了,和我们组队也不是她能做决定的,何苦羞辱人?” “若不是她,我们也不会凑成一队!” “初考校十分重要,若是第一场就垫底,之后很难追上!我凭什么要受人拖累!” 一群人叽叽喳喳吵了起来。 秦千凝在最中间,差点被口水喷到脸上。 她默默举起手:“那什么……既然大家对分队不满,我去找老师反馈一下呗。” 吵架声瞬间停止,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她。 他们从未想过找长老反应意见,这不是忤逆长老的决定吗?! 见大家终于不炸毛了,秦千凝松了口气:“就这么说定了。” 她本来也不想组队考校,一个刚刚引气入体的人考什么考,直接弃权最省时省力。 弟子们被她的决定吓到,支吾着想要上前阻止。 混乱中,有人捉住了秦千凝的手腕。 秦千凝回头,看到了一脸怒气的赤风。 “一群懦夫。”她稍一用力,秦千凝就被扯出了人群,“既然不满,为何不说?也就剩羞辱人的本事了。” 赤风人如其名,风风火火,气势极盛。 她一开口,竟没人回呛。 他们小声嘀咕着:“这是谁?” “浮银峰的,练气六层。” “他们关系很好?这般为对方出头。” 秦千凝被赤风不由分说扯走,她在气头上,走得飞快,秦千凝差点绊倒。 “小师妹,慢点。” 赤风总算停下脚步,依旧是满脸傲气:“我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在替你出头。我们出自同一峰,在外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是在为浮银峰出头。” 浮银峰是万壑宗最差的地方,哪个峰的都能踩一脚,赤风这些日子也受尽了白眼,但她实力好,别人不敢当面给她气受。 秦千凝很无奈:“可他们说的是事实,我说的也是事实,我确实资质差,不会修炼。” 赤风哑然。 熊熊燃烧的怒火被一盆水泼熄灭。 刚才的气势不见了,她试图反驳:“不能这样说,你的资质……”好吧,确实很差,反驳不了一点。 换个角度:“就算你资质差,修为倒数,也不能……”她憋红了脸,半天挤出来几个字,“也不能就这么认了。” 秦千凝挠头:“事实为什么不认?” 赤风跳脚:“因为这是耻辱!” 秦千凝叹气:“为什么是耻辱呢?我天生如此,接受自己,算什么耻辱。”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中了赤风,她瞪着眼看秦千凝,表情古怪,久久不语。 这时教习长老总算出现,弟子们赶紧入座。 教习长老简单说了一下接下来的考校时间点,说完就准备离开。 秦千凝赶紧凑到他面前:“长老,弟子有有事请教。” 赤风一直以为秦千凝说要同长老商议是吓唬人的,她冲进去帮腔也是接着她话头说下去,输人不输阵。 没想到这人居然来真的! 她没来得及抓住秦千凝,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嬉皮笑脸同长老交涉。 长老听完秦千凝说明来意,惊讶道:“你不愿与他们一队?” “不是不愿意,是我认为不应该。我们既然已经受罚,那么接下来就应该和普通弟子一样,可以自由选择队友,而不是被迫凑成一组。” 赤风听得心惊胆战,长老问你你还真答啊。 长老沉默地看着秦千凝,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她这张呲牙笑脸也忒碍眼了点。 于是长老挥手,把本队所有弟子召来。 “你们不愿一队?”他问。 没人敢回答。 倒是计绥见没人发言,开口道:“我师姐刚刚引气入体,连练气一层也算不上。” 长老神色莫名:“所以你们不愿与弱者为伍?” 既然有了出头鸟,其他人也不想再忍耐了,斟酌再三,嘲讽秦千凝的弟子站出来:“回长老的话,往届择队友,都是双方同意才会结成一队,每届都有弱者落单,最后编入其所在师门那队。” 说的有理有据,白胡子长老问:“修真界 11. 第 11 章 [] 话虽这么说,该修炼的还得修炼。 秦千凝被迫跟上卷王们的修炼时间表,一颗辟谷丹下去,就是几天的打坐。 以张伯修为首的学霸们很有责任心,手把手教秦千凝如何吸收灵气。 “感受灵气在周身运转,进入丹田,经脉有感……” “一定要抛却杂念,什么都不想要,只感受与天地间的联系……” 秦千凝一听就会,一上手就废。 对于这种连吸收灵气也不会的废柴,大家很是困扰。 但碍着不戳人自尊心,他们只好背地里小声讨论。 “我引气入体后自然而然就会吸收灵气了,没遇见这种情况。” “或许是五灵根的缘故。”赤风道,“不如问问大师兄?” 计绥摇头:“大师兄有事离开了宗门,迟迟未回我的传讯符,师父更是不知踪影。只有沧尘长老可以问,但……” 众所周知,修炼是沧尘的逆鳞,谁都不想去触霉头。更何况沧尘单灵根天才出身,大概率也不懂五灵根废柴的苦恼。 他们齐齐叹气,修真界就是这样残酷,大浪淘沙,太多人在第一关就落后,最后终身止步于引气入体。 他们朝秦千凝望去,她还不知道她的悲惨命运,呆呆地在原地打坐。 秦千凝感觉到目光扫过来,虎躯一震,赶紧切换成认真学习的模样。 他们说的技巧她都记下了,感受灵气怎么也感受不到,倒是放空自己很容易。 只是一放空,就会进入光点状态。 才开始进入光点状态很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现在半柱香时间就能切换到这种视角。 努力过,失败了,那她只好玩消消乐了。 把周围的光点排列好,打散,再排列好。 熟能生巧,现在她都不需要伸手,靠感觉也能移动光点,只是这样难度比较大,移动得很费力气。 这正合她意,累了才能睡得着。 因为竞争很大,所以一般队伍虽然齐心,但仍然会藏私。 而本小队由于有一个究极菜鸡在,大家不得不互相分享自己打听到的往届考校细节。 “初考校难度不大,主要考察灵气运用,小队进入试炼场后,会被傀儡攻击。傀儡虽由木头打造,但只有灵气攻击才能伤害到它。” 谷蝶补充道:“一般来说,炼气期弟子灵气运转慢,吸纳灵气不足,哪怕共同配合依次攻击,也很难将傀儡打败。所以攻击的时候必须要足够准,而且要互相配合,前方攻击防御,后方则吸纳灵气随时准备替换。” “历届考校只有两成队伍通过,且……大多都是秀英峰弟子。”秀英峰是万壑宗最厉害的一峰,灵气最充沛,弟子资质最强,修炼初期基础就很牢固。 大家商议完毕,神情苦涩。 秦千凝探头:“所以我负责做什么?” 正在担忧未来的秀英峰弟子张伯修转头看她,神情愈发苦涩:“你就在后方躲着,身形放快,不要被傀儡攻击到。” 进入内门的弟子,除了一些天赋异禀的,大多数都在外门历练了几年,已经熟练运用灵气,初考校就是考基础功。 秦千凝这种两眼一抹黑的,实在少见。 谷蝶有些担心,嘱咐道:“木傀攻击虽然不致命,但怎么也有伤害,进入试炼场后不能带任何防御符和防御法宝,你多加小心。” 计绥凑过来,在她耳边絮叨:“看到了吗,就是这么残酷。修炼不进则退,不要想着偷懒。” 见缝插针劝学是怎么回事? 秦千凝苦瓜脸。 “若是每次考校都倒数会怎么样?”她真的不想努力了。 “啪!”刚才还温柔安慰的谷蝶一巴掌拍到秦千凝背上,画风一转,变成了热血番:“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了!人最怕看轻自己!” 被这种热血气氛动容,其他几名弟子同样握拳鼓励她:“对啊!天道酬勤,我们一起努力,必能胜利!” 被拍得肉疼的秦千凝:不是,我……算了…… * 浮银峰。 秦千凝迟迟未归,习惯了她在身边的沧尘终于反应过来,内门弟子入了学堂后好像需要考校? 他被废多年,对万壑宗的新规矩不熟悉。 秦千凝正牌师父郢衡就是个甩手掌柜,大师兄温恪又腾不出手教导,她那个懒散样,考校该怎么办? 若是因为考校不过关被踢出内门,实在冤枉。 才被废的那几年,沧尘终日酗酒,后来把自己关在浮银峰上,与世隔绝,才勉强戒了酒。 山上岁月模糊,大概一算,快有十年没有下山了。 如今想着秦千凝的处境,他头一回生出下山的心思。 至少在她被踢出内门前,他能帮她说说情。碍着以前的交情,多少能宽限些时日让她好好修炼后再重新考校。 秦千凝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担心着,还想的很远,已经脑补到她被踢出内门。 她正和大部队一起往试炼场赶去。 平日不觉得内门弟子多,到了试炼场一看,人山人海,连座都不剩几个了。 除了参加考校的弟子,各峰都有师兄师姐前来,还有负责考校的长老,指引的执事和弟子,以及过来取经的外门弟子。 试炼场很大,有些像罗马斗兽场,受考校弟子在最中间,虽然距离远,但修道者耳清目明,也能看个大概。 第一场基础考校人数众多,所有小队统一进入划分好的区域,分别对抗傀儡,按击溃傀儡的先后来排名。 试炼场中间凹陷的地方就像个大型操场,执事核验队伍人员,给队长发了令牌,交待事项。 各个小队一次排开,按指引进入相应场地。 秦千凝心中感慨,这和前世操场集合分班比赛没什么区别。 他们小队人少,实力参差不齐,分到了中间的场地。 张伯修拿着木牌有些不忿:“是觉得我们会落后,所以分到中间,反正没什么人看。”他嘀咕道,“全员秀英峰弟子的队伍都分到了边缘场地。” 他当时脑袋一热,决定与秦千凝为伍,后来冷静下来便有些后悔。顺从本心对心境有益,但考校成绩同样很重要。 赤风耳朵出奇地灵敏:“够了,别唧唧歪歪的,这场考校过了离开本队就好。” 张伯修被她点破,红着脸说不出话。 其余弟子赶紧上来缓和矛盾。 临到入场还吵架的队伍实在罕见,负责指引的执事往这边看来,心不齐的队伍倒数没跑了。 这一看,就愣住了。 熟人。 12. 第 12 章 [] 计绥说完这句话后勉强还能站起来,那两个被剑光扫到的弟子已无法起身,只能就地打坐运转灵气。 傀儡虽然逼真,但并不像真人那般可以步步紧逼。 它四肢关节有些卡顿,提剑转身,再次向计绥方向攻来。 余下人反应过来,齐齐朝傀儡攻去。 一切不过眨眼间,一击不中,众人立马就地一滚,躲在大石后面。 轰—— 巨石粉碎。 虽然这一次交手时间不长,但好歹给刚才就地疗伤的弟子争取了点时间,计绥一手架一个,带着他们往山洞角落躲避。 而秦千凝从始至终都躲得好好的,远远观看战况。 张伯修躲得地方离她很近,余光瞥见她,低声叮嘱道:“这次与往届的不一样,难度高太多,你好生躲着别冒头。” 秦千凝:“傀儡又听不见,为什么要用气音说话?” 张伯修:…… 可恶,跟她说话怎么就这么气人。 怒火转为勇气,张伯修用尽全力朝傀儡攻去。 本来商量好的战术全部失效,根本没有从容配合的时间,不待灵气运转一周,就有弟子迫不及待朝傀儡攻去。 傀儡走动缓慢,但挥剑的动作极其凶猛,一剑带着寒光,落在山壁上刻出深深的痕迹。 可以躲避的大石一个接一个粉碎,大家都很狼狈,不断往后退,试图寻找躲避点。 现在的战术就是瞎打,主打一个手忙脚乱。 不只是他们这队这么狼狈,试炼场所有的队伍都被搅成散沙,就连信心十足的秀英峰弟子队伍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应真长老坐在高台上,表情冷淡:“了尘炼的傀儡威力虽不错,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内门弟子资质太差。” 应真是东郡散修,来西境秘境历练时受重伤,被和尚了尘所救,便觉得机缘在此,留在了西境。 万壑宗掌门和了尘有些交情,游说他加入宗门,做一个闲散长老。应真对西境边界地带的宗门了解不多,一被忽悠,就点头了。 结果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居然成了万壑宗实力最强的长老,可想而知万壑宗有多差劲。 这次加大考核难度就是他建议的,作为摸爬滚打起来的剑修,应真坚信磨砺才能成功。 * 众人一起攻击傀儡总算有了点效果,它挥剑的动作减缓。 可问题又来了,一轮下来,体内灵气空空如也。 大家躲在石头后,半晌没听到继续攻击的声音,你看我我看你,才明白过来,所有人灵气都空了。 这下不等灵气运转一周就得发起攻击,否则很快就会全员出局。 秦千凝缩在仅剩无几的石头后,干着急。 她想猥琐发育,试图偷偷在旁攻击傀儡,-1-1-1怎么不算掉血呢? 但想象太过美好,她并没有像热血电影那样在危机时刻爆发潜力,学会吸纳灵气并转为实体攻击。 一闭眼,又进入了光点状态。 她都要被自己气笑了,这是玩儿消消乐的时候吗? 她心中默念心法口诀,想着同伴们的心得嘱咐,试图运转灵气。 可越努力越不幸,光点状态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清晰。 画面扩大再扩大,以至于她闭着眼也能“看”到身旁不远处发打坐的人影。 准确的说,是被光点包围的人影。 无序的斑斓光点在他身周不断旋转,形成一圈又一圈亮眼的光环。 渐渐的,有绿黄二色的零星光点从光环中脱离,如气泡般漂浮,在碰触到人影发那一瞬间,消失不见。 这一刻的感觉极其玄妙,周围轰隆的打斗声消失不见,阴风也停止,世界只剩下眼前浮动的光点。 秦千凝灵台清明,心念一动,日日夜夜的“消消乐”技巧在此时派上用场,那些无序的斑点在空中按颜色排好类。 绿色和黄色的小光点凑在一起,化作两个大光团。 她一咬牙,将两个光团艰难地推到了打坐人身上。 下一刻,她从巨痛中清醒过来。 一低头,发现鼻血把胸口衣裳都打湿了。 几乎同时,正在焦急打坐的张伯修猛然睁眼。 他体内的灵气不知为何忽然充盈了起来! 他心神震荡,但没时间细想,来不及开心,他立刻起身朝傀儡攻去。 秦千凝头晕眼花,趴在石头上,探头朝中央看去。 场内一片混战,全员负伤,但傀儡还坚强得很。 她揉了揉眼睛,紧盯着傀儡不放,以免下一刻战况波及到这边时她没注意。 她现在浑身剧痛,可来不及抱头鼠窜。 这死死一盯,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秦千凝深吸一口气,对飞来滚去的人群大喊:“计绥!” 混战的人群里没人应答,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什么?” 秦千凝朝那个方向看去,哦,重伤疗愈中。 她别过头,对着人群再喊:“赤风!” 计绥:…… 逗赵执事玩就算了,现在是逗他玩儿吗? 这下人群里总算有应答:“做 13. 第 13 章 [] 秦千凝起身:“用灵气给我撑防护罩,我要近它身。” 计绥一边躲避剑招一边犹豫道:“没有武器不可能近身斩首。” “肉攻更不可能,傀儡久经锤炼,不是我们能比的。”张伯修补充。 秦千凝来不及解释,场上伤的伤残的残,就剩她四肢灵活着,只能硬上。 秦千凝没时间解释:“倒数三声,给我撑起灵气罩。” 所有人精神一震,屏住呼吸,生怕听漏了拍子。 秦千凝朝中央跑去。 “三——” 她冲进了场地。 “二——” 她即将靠近傀儡。 “一——” 傀儡举剑,剑光起。 嘭! 剑光刮过灵气罩,发出巨响。 所有人合力撑起,灵气罩艰难留存,但剧烈震荡。 秦千凝借着震荡的气波侧倒下,擦着地面滑过,凑近了傀儡。 这一瞬间似乎被拉长了。 畏惧应真长老的几个弟子无不震惊于她的勇猛。即使知道这只是傀儡,但他们心中有怯意,根本不敢近身。 下一刻,侧滑而过的秦千凝举起手,拽住了傀儡的裤头。 ? ??? 所有人都傻了。 这何止是勇猛啊? 这简直是彪! 本来还想着秦千凝修为低,让他们近身更合适的计绥赤风等人全部张大了嘴。 这事,确实只有秦千凝能做。 众人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二个手足无措。 傀儡同样手足无措,因为它打算转身攻击秦千凝,一迈腿,吧唧,被绊倒在了地上。 它举着剑,木头打造的双眼无神至极,以至于看上去有些迷茫。 它就这么倒在地上,防御裤褪到一半,露出两根光秃秃的细长木杆子,举剑奇怪,放下剑提裤头更奇怪。 拽掉了傀儡裤子的秦千凝连滚三圈,远离傀儡,扯着嗓子大喊:“傻愣着干什么!打!” 大家总算反应过来,撤掉她的灵气罩,齐心向傀儡头部攻去。 一攻,全中。 傀儡躺在地上本就挥剑不便,想打滚站起来,但一直被绊着,手忙脚乱。 再攻,齐中。 傀儡的头部开始碎裂,细杆子木腿还在挣扎,试图挣烂防御裤。 不知为何,刚才凶猛骇人的傀儡此刻竟显得有点可怜。 有的弟子本来灵气已经掏空了,但这么按着傀儡打实在太爽了,硬逼也逼出了灵气继续打。 很快,傀儡连剑也举不动了。 轰的一声,它的头部炸裂,彻底破碎。 木屑纷飞,周围场景陡变,阳光乍现,幻化出原本的试炼石台模样。 下一刻,石台前方竖立的石柱亮了。 石台上方的所有人浑身一软,瘫坐到了地上。 除了力气耗尽以外,还有点后怕的腿软。 万壑宗虽然垃圾,但好歹是正派,胜要胜得坦荡,所有人应战都没想过走歪路子,就算要走,也歪不到这个程度。 怎么能想出这种办法的? 不愧是戒律堂的重点关注对象啊。 幻阵一碎,周围的声音瞬间传入耳朵,大家抬头一看,四周石台上的小队依旧在酣战中。 计绥撑着站起来,扫视了一圈试炼场。 偌大的试炼场,唯有面前的石柱亮起了光。 “我们是第一个打败傀儡的。”他不可思议道。 其他人也撑着站起来:“我们第一?” 大家呆呆地望着石柱,意识到胜利后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感到不真实,充斥着晕晕乎乎的震惊。 不仅他们震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 由于地处中央,没太多人关注他们这边。代表他们试炼台的石柱亮起后,大家才把目光移过来。 怎么回事?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他们他们看到了地上的傀儡,一下子就想清楚了缘由。 一定是误打误撞不小心造成这个局面的吧……一定是的。 秦千凝缓过气来,费劲儿站起来,对着远处惊掉下巴的执事道:“我们这是赢了吧,可以退场了吗?” 执事张了张嘴,总算找回声音:“可以。” 秦千凝便搂着谷蝶往石台梯子方向走去,路过傀儡,脚步一顿,非常自然地蹲下来,顺手把他裤头提了起来。 虽然只是木头杆子,但还是不太雅观呢。 所有人:…… 他们排列好下台,路过一个接一个石台,有的石台全员出局,有的石台还在拼命酣战。 其中有一支队伍也想到了傀儡四肢不灵活的缺点,试图用山洞里的藤蔓捆住傀儡,折损了好几名弟子终于捆上,缠了几圈,傀儡一挣,藤蔓尽数碎裂。 带领他们往外走的执事心中五味杂陈。 这才是正常人能想出的制住傀儡的法子啊! 越往试炼场边缘走,小队越心虚。 除了走在第一个的秦千凝,还有心情跟执事唠嗑:“接下来有多久的休息时间,能回山头一趟吗?” 执事瞥了她好几眼,最终没憋住:“你是浮银峰的?” 秦千凝点头。 执事神色复杂,这下谁敢说浮银峰不起眼啊。 执事把他们领到休息场地:“此处有疗伤丹药,每人可取一颗。今日考核估摸着很快就能结束,你们在此等候一番,就别回峰了。” 执事一走,所有人都松了 14. 第 14 章 [] 小队围一圈说话的间隙,总算等来了第二组通关的。 他们穿着秀英峰弟子服,伤势惨重。 张伯修和他们是熟人,几人见到他表情都很复杂。 “你们也通过了?”落败者不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们还是忍不住确认一番。 分队的事大家都听说了,秀英峰一向眼高于顶,大多数都不能理解张伯修等人选择继续和浮银峰组队的选择。 他们小队是实力最高的一队,有三名亲传弟子,但也是折损了两人才换来了通关。 张伯修很坦诚,语气十分真挚地感叹道:“我们也没想到会是第一名。” 发问人一噎。 张伯修但凡嘲讽或是炫耀,都不会让人这么糟心。 这幅“天真无辜却不小心胜利了诶”的姿态摆给谁看?做作! 他们脸比锅底黑,架着重伤的队友往角落走去。 赤风在旁边偷乐:“行啊张伯修行啊,和秦千凝相处短短时日,就学会了她气人的本领。” 张伯修:“啊?” 他觉得自己被冤枉了,转头寻求本尊的支持。 一侧头,发现秦千凝正端坐着背,心无旁骛地打坐。 大家伤势都不轻,打坐有利于快速恢复,除了聊天的几人,大家都在争分夺秒修炼。 但秦千凝显然不是这种人。 赤风偷偷戳她一下,没感受到任何灵气波动。 不是,这居然也能睡着? 她难以置信地向计绥和张伯修使眼色。 二人顿时领悟。 谷蝶和秦千凝接触不多,见赤风震惊,张伯修沉默,而计绥面色失望且悲愤,顿时有种不好的猜测。 她颤抖地举起手,伸到了秦千凝鼻子下面。 三人:? 摸到了气息,谷蝶松了一口气,先是不理解地看向三人,而后回过味儿来,明白了他们的震惊。 对于稳扎稳打勤学上进的修道者来说,得了第一,重伤下场,不疗伤不参悟而是假打坐真睡觉…… 还是死了更合理一点。 这次考校难度太高,以至于第二队通关后,过了半个时辰才等来七零八落的第三队。 等到天快要黑了的时候,试炼才终于结束。 秦千凝是被一阵雄浑的声音吵醒的。 “本次初考校,通过者半成。”应真长老开口,声音传遍试炼场所有角落,“全队通过的只有一组。” 空中出现巨幅光幕,流光金字缓缓浮现,按照排名,依次写下了通过考核者的名字及所在峰。 金色字迹气势磅礴,不断转动,保证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榜上的名字。 哪怕是一开始就出局了的弟子,也在为这一幕感到心潮澎湃。 拼命修道,咬牙度关,不就为了有朝一日让大家看到你的名字吗? 以胜者的姿态告诉所有人,在修道路上我又进了一步。 秦千凝听到小队成员兴奋地交头接耳:“果然会承认我们的名次。” “秦千凝都说了,我们堂堂正正胜利,为什么不承认?” 大家都站起来,不顾前嫌,挤在一起看向空中的金字。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值了,看到自己的名字在空中浮现时,心中的满足和雀跃是无法比拟的。 旁边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只是宗门考核就如此壮观,不知道两年后本州大比会是什么模样。” 有人听了心潮澎湃,有人听了担忧焦虑,只有一个人听了一头雾水。 秦千凝惊讶地问站在身旁的谷蝶:“本州大比是什么,怎么内门考还不够,还要拉出去考?!”本以为只是校内月考,结果还有市内模考。 跟秦千凝站在一起就要做好当显眼包的准备。 谷蝶转头一看,好家伙,张伯修计绥赤风三人站得老远,一副不熟的样子。 可恶。 她只能盯着围观群众火辣辣的目光,小声解释道:“西境分三州,每州会统一举行大比,获胜宗门才可以参加后面的西境大比。”至于最后的五境之争都不用提,那是顶层宗门才会想的事。万壑宗在州内大比就会被淘汰,后面的西境大比连观看资格都没有。留影石珍贵,不是他们这种落后宗门买得起的,每年就靠口口相传听个趣。 秦千凝不感兴趣,转移话题:“话说回来,这次我们得第一不知道有什么奖励。”能不能省了后面的劳累,至少不会被踢出内门吧? 周围人纷纷无语,获胜是为了奖励吗?这简直是侮辱了这份荣耀。 四周不乏有下灵界小世家出来的弟子,心高气傲,没得第一本就怄气,一看头名小队里有个练气一层的,还是这么个德性的,顿时怄得想吐血。 就在此时,掌门的声音传来:“本次考校榜首弟子上前来见我。”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哪怕是本队最熟悉宗门的张伯修也没和掌门说过话,大家都有点虚。 谷蝶抓住秦千凝胳膊:“千凝,多靠你我们才能取胜,所以你、你走前面吧。” 周围支着耳朵偷听的弟子们纷纷哗然,取胜是靠她?这个说话做事如此荒谬的人? 秦千凝转头一看谷蝶的“乖巧好学生”表情,心里顿时明悟。 这是怕老师怕领导啊。 “行。”秦老油条拍拍她的手,“跟我走吧。” 话音落,所有人都乖乖靠过来,准备跟在她身后走。 本来不信她真是取胜关键的吃瓜群众傻了。 谁能不怀疑人生? 所以他们应该不是靠实力取胜的,一定有什么诀窍。 待他们走后,大家再也忍不住好奇,齐齐议论起来。 当初和秦千凝一同受罚的弟子被现队友围着:“你们虽然解散队伍了没成一队,但应该还有些交情吧,快去打听打听。” 那些因看不起人而选择离开的弟子本就难受,听别人这么问,一张脸通红:“没有,我和他们不熟。” 别人不甘心,嘟囔道:“当时不是一同去戒律堂受罚嘛。” 不提还好,一提更生气了。 “一起受罚能有什么交情!”本来得胜是一件幸事,如今闹得一点也不开心。 下面怎么吵怎么八卦秦千凝丝毫不知,她带着队员们爬上了高台,见到了掌门和观赛长老们。 别人都是毕恭毕敬,头也不敢抬。 唯独秦千凝,眼神不断往应真长老那边飘忽。 没办法,太好奇了。 应真长老冷淡的面皮忍不住抽了几下。 掌门沉声开口:“此次你们虽然胜了,但取胜的过程并不全靠实力,终归走了旁门左道。” 话音落,秦千凝就感觉身后有人紧张地拽自己袖子。 修真人耳聪目明,她能听到赤风气呼呼的喘气声,一猜就是赤风对于掌门的否定不服气,但又无法反驳。 计绥是队伍里修为最高的,自认该担下一切责任。他上前半步,腰狠狠一弯。 秦千凝余光一瞟就知道这家伙准备反思道歉了。 她连忙开口:“掌门此言差矣。” 这一嗓子惊呆了小伙伴们。 拽她袖口的从一人变成了四人,也不知道是哪些人,一起用力,差点把她拽得后退半步。 掌门长相正气十足,一皱眉,就显得有些严肃可怕:“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之前他以为她虽然是动手的那个,但才练气一层,肯定是听指挥的。如今一见面,掌门顿时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秦千凝正准备开口,忽然一晃。 好嘛,又多了两人来拽她。 他们知不知道一个人拽她不明显,但一起拽她真的很明显! 秦千凝对掌门道:“是。我想的,没跟他们商量。” 掌门还未说话, 15. 第 15 章 [] 初考核后,终于可以回峰了。 秦千凝再一次体会到了高中月考后放月假的兴奋感,她一刻都不想逗留,只想快点回到小木床的怀抱。 她将丹药瓶掏出来:“来,咱们分了,然后就可以散了。” 按道理说,得胜以后正是队伍关系最融洽的时候,一般人都想多呆一会儿,培养培养队伍感情,这种一点儿庆祝心思也没有的人实在少见。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张伯修代替其他弟子发言:“若没有你周旋,或许我们还会受到应真长老的责备。我们都清楚这瓶丹药全靠你才能得到,所以你留着就好,不必分给我们。” 秦千凝:“好的,均分是吧。” 大家:? 不想听的话,她就当没入耳。 这种你推辞我推辞,最后硬塞怀里追出二里地的戏码她已经腻了。 见众人愣着,她提醒道:“有瓶子的掏瓶子,没瓶子不嫌脏的就伸手。” 队伍里除了她,都是下灵界或灵界土生土长修真人,没见过秦千凝这种风格极其粗糙的人,每回都跟不上她的节奏。 他们愣头愣脑的,下意识伸出手,大家围一圈,像极了小学生分辣条的场景。 还是计绥看不下去了:“你还是都留着吧,以你现在的修为,随便来一个练气圆满的,一巴掌就能拍死你,你比我们都需要这瓶丹药。你若是不想依靠丹药,还是得——” 秦千凝一听就知道他又在夹杂私活准备劝学了,立刻带节奏道:“你这话真诛心,难道遇见了实力强想杀我的对手,我的小伙伴们不会保护我吗?你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转头看计绥。 莫名奇妙被泼脏水的计绥:? 本来队伍里大家都不是很熟,结成一队也是偶然,还处于客气的阶段,秦千凝这么一闹,大家忽然就有了团魂。 修真界阶层分明,哪怕是一个师门出来的,大多也以利益抱团,各顾各的。 可秦千凝刚刚却叫他们“小伙伴儿”,还如此信任他们,如此赤诚的托付,说一句刎颈之交也不为过吧。 大家不再推辞,纷纷收走了丹药,承诺道:“下次考核我们还一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计绥直觉大家上当了,但又想不出怎么反驳,瞪着眼睛看大家。 结果一看,连赤风也伸手拿丹药了。 他感觉受到了背叛,不可置信地看着赤风。 赤风接过丹药收回手,移开目光,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没脾气的话:“她都这样说了,那我还能不保护她不成,我练气六层,又不是不能和练气巅峰一战……” 计绥:你们全都被她带沟里去了! 分完丹药,气氛有点诡异的温馨与热血,大家似乎都有话说,想表达一下进入这个队伍的触动。 秦千凝丝毫没察觉到,大手一挥:“好啦,就此别过,上课见。” 挥手的终点是计绥的肩,她拍拍计绥:“载我一下。”没办法,不会御剑飞行,温恪又出去了,不来接她放学。 计绥简直被她闹得没脾气了,放弃抵抗,掏出剑:“走吧,回峰。” 她离开得十分迅速,上剑以后就催促计绥加速,留下一地来不及道别的队友们,眼巴巴地看着她在天上消失的背影。 回峰以后,秦千凝跳下剑,冲进小木屋就开始补觉。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沧尘几次路过她门前,都想把她叫起来问是不是受了重伤。 第二日中午,秦千凝终于推开门出来了。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张嘴就是:“我饿。” 吃下辟谷丹,再喝一口热水,秦千凝满血复活。 秉持能躺着绝不站着的理念,她从木床换到了摇椅上躺着。 沧尘对她是有点愧疚的。 郢衡与温恪不在,他理应承担起照看这孩子的职责,但他疏忽了,等到秦千凝下山后他才想起要要考核。 他修为尽失,连用灵气传讯都做不到,只能在山上干等着。 秦千凝刚刚引气入体,对灵气运转一无所知,更别提有能力参与考核了。 沧尘不敢想她有多艰难。 他在她对面的摇椅上坐下,几度欲言又止。 他实在想不到委婉的方式询问她这次的经历。有没有受到刁难?有没有被人羞辱?后悔拜入此峰了吗? 秦千凝正发呆,对此一无所知。 直到突然想起正事儿,她一个激灵坐起来,把正在内耗的沧尘吓一跳。 “对了,我有一件事儿想要请教您。”虽说沧尘现在废了,但好歹见过世面,光点状态的事,问他比问郢衡靠谱。 沧尘以为是和自己的猜测有关,提心吊胆的:“请教谈不上,你先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虽引气入体,但是迟迟无法吸纳灵气,更别提运用灵气了。心法我也认真背了,技巧我也问了,可就是无法和他们一样。”秦千凝一口气不带歇,“他们说吸收灵气的时候要心境澄净,摒弃杂念,我试了,一试,就会进入到一个奇怪的幻境。” 沧尘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些,他皱眉:“什么幻境?” 秦千凝肃着脸:“我好像能看到灵气。” 沧尘惊讶:“看到?” “是的,看到、感受到五颜六色的光点,据我判断,光点应该是代表灵气。”她描述的很详细,“若是费劲儿的话,我还能让光点跟着我的指挥移动,但我就是无法让灵气光点进入我 16. 第 16 章 [] 这个回答太震撼,沧尘甚至以为秦千凝在开玩笑。 但他看着躺在摇椅上哼小曲儿的秦千凝,觉得这种离谱的事发生在她身上,或许也没那么离谱。 “具体是怎么赢的?” 秦千凝简短概括了一下起因经过,在高潮部分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沧尘和应真长老似乎是一类人,应该接受不了她的猥琐操作。她模糊道:“然后我们就想了一些办法暂时限制住傀儡,齐心协力把他脑袋打烂了。” “怎么限制住的?” 秦千凝面色很深沉:“相信我,你不想知道。” 沧尘:“……” 他开口,还想再问,秦千凝立刻转移话题:“咳,咳,胸口痛,我感觉在试炼时受了内伤,怎么睡了一觉还没好。” 她常年装病骗领导有一手,沧尘立刻去屋里给她翻陈年老丹。 等他抱着一堆药瓶出来时,发现秦千凝又在摇椅上睡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是故意转移话题。 大概是赢得狼狈,不够坦荡,所以不想告诉他。 他放下丹药,走近帮她盖好毛毯,这一盖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还绣着外门弟子的字样。 秦千凝整日一幅不着调的样子,看似大大咧咧什么话都往外说,却从未诉苦过。没人带着入门,没有辟谷丹,没有得体的衣裳……哪怕初考校赢了,也不会主动提起邀功。 修真界有许多派系,有人认为天资最重要,有人认为运道最重要,但沧尘一直坚信,心境最重要。她这份心性,实属难得。 沧尘盯着秦千凝陷入深思,让正在装睡的秦千凝心虚得动也不敢动。 不要叫我起床修炼,不要叫我起床修炼……她在心里疯狂默念。 * 万壑宗的休假日少得可怜,就呆了两日,第三日大家又得回到学堂继续修习。 秦千凝一走,浮银峰又回到了往日的冷清。 过了几日,郢衡终于回来了。 沧尘赶忙上前,拜托他给终南山守书人传讯。 郢衡一向是个好奇的,一问,一答,信息量大得他头晕:“初考校,还有这个东西?傀儡?等等……得了第一?” 沧尘不管晕头转向的师弟,只是抛出重点:“她在引气入体上有些困难,我想问问守书人。” 郢衡稀里糊涂地替他传讯,又恍然道:“只是引气入体不顺的话,何至于问他,岂不是浪费一个人情?” 沧尘模糊回答了一下,郢衡也没有追问,他更好奇的是:“师兄,你怎么对这些事也开始关心了?”郢衡有些欣慰,看来自己当初留下秦千凝的决定没错。 沧尘并未理会郢衡的调侃,他们师兄弟虽然生死共患难过,但做不来过抵足谈心那一套,不想透露太多内心。 “帮我把储物袋打开。”他从怀里掏出个朴素的储物袋,“没有禁制。” 郢衡依言注入灵气,本以为沧尘藏了什么好东西,却见他掏出了一袋子下品灵石。 “咳,我年少不懂事时,备了点灵石以备不时之需,修为尽失后才想起来。” 郢衡皱眉:“要灵石做什么?”他很阔绰地把储物袋摘下来,“你缺灵石跟我讲啊!” 结果刷啦啦翻半天,翻出几个零星碎灵石…… 没办法,剑修,尤其是他这种不着调的剑修,最穷了。 郢衡尴尬地把储物袋合起来,试图找补:“前些日子去了趟小秘境,把灵石用光了。” 也就这么个对话的功夫,守书人的回讯到了。 言简意赅:有趣,我从未见过。此人资质如何? 沧尘这才想起,自己都不知道秦千凝的灵根。能得头名,再狼狈再取巧,也得像他这般是单灵根吧—— 郢衡:“小秦?小秦五灵根,纯度还都不高。” 沧尘:“……” 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问秦千凝具体怎么取胜时,她说“你不想知道”的深沉语气。所以这个资质,到底怎么在应真出考校题目的情况下赢的? 郢衡帮着沧尘再一次回讯给守书人,这下,守书人的回讯很快到了。 依旧是言简意赅:这个资质,还刚引气入体,一看就是心境紊乱出现幻觉了。以后这种问题不要来问我,我很忙。 话里话未就差明摆着说“逗我玩儿呢”。 郢衡也很费解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兄,你不会以为小秦是什么有奇遇的天才之类的吧?” 沧尘:“……” 他心虚移开视线,避而不答:“你何时有时间,带我下山一趟,我去买点东西。” 郢衡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师兄居然愿意下山了? * 要下山的不仅沧尘,还有元始堂的学子。 最近讲课的人换成了师叔和执事们,不论道了,开始讲修真界的历史。从顶级宗门到五境实力,和大学水课差不多,只是比水课还要无聊。 这下秦千凝发呆打瞌睡再也没有人监督了,只是失去了光点状态后,她上课打瞌睡的趣味性大大降低。 一节课结束,师叔让大家自由修习,秦千凝站起来准备活动活动筋骨,还没动作,计绥就领着队员们凑了过来。 秦千凝正要为自己上课摸鱼辩解,就听计绥低声道:“下山吗?” 秦千凝瞪大眼:“你这是要翘课?”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伯修凑过来科普:“这两天城里在论道,各个地方的散修都来了,听说还有一些大宗门的弟子来凑热闹,我们也去看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以为下山玩耍的秦千凝眼里瞬间没光了,果然,不能指望这群人不好学。 “我不感兴趣。” 计绥:“大家都要去听,你不去,岂不是落后了一截?” 赤风也加入了“劝逃学”阵营:“届时还有比试,既可以观战学习,又可以上去交手锻炼一番。”这是冲着实战去的。 秦千凝平常上课都嫌累,不愿意参加辅导班。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挺好的。” 计绥虚了虚眼,和周围人使了个眼色。 秦千凝背后一凉:“你干什么……” “劝你是劝不动的,只有逼着你去了。” 说着一抬手,几个女弟子过来帮她控制住, 17. 第 17 章 [] 秦千凝自认是见过大世面的,但修真界的城市是另一番模样,十分新奇,她着实有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城里禁止御剑飞行,但不妨碍灵兽在天上飞行。 有些没礼貌的灵兽专欺负修为低的行人,擦着头发丝堪堪飞过去,惊得秦千凝低身躲开。 她没生气,赤风倒是很不爽,盯着灵兽看,那灵兽一机灵,炸毛吱哇乱叫飞进主人怀里。 秦千凝瞧得直乐,丝毫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赤风看几眼灵兽就能让它害怕,倒是身旁的计绥瞧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探究。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灵兽主人的注意,她莲步轻移飘过来,带动身上的飘带随风晃动,声音和容貌一样惊艳:“抱歉,它第一次出宗门,太过激动。” 秦千凝连忙道无碍。 等仙子走开后,她才惊奇地对周围人道:“她穿得好少,居然不会冷!” 张伯修科普道:“她穿的是高级法衣,便是去到极寒的北境也不会冷。” 秦千凝又学到了新知识,不过高级法衣听上去好贵,还是自己身上这套外门弟子服好,免费耐造。 计绥点头:“没想到大宗弟子也来了,看来这次我们来值了。” 越往城中心走越繁华,路边出现了凡间常见的酒楼茶庄,锦旆飘荡,揽客声此起彼伏,就连书铺门口都有修士吆喝揽生意:“本州大比记录册新版出售,新增注解,想知道新一辈青年才俊修士秘诀的不要错过!” 小队心有灵犀地停住了脚步。 秦千凝看他们转身就准备往里走,无奈地道:“酒楼面前怎么不停一下,你们闻不到香气吗?” 计绥回答:“我们不是出来享乐的。”他怕秦千凝误入歧途,压低声音叮嘱道,“那些美味佳肴吃多了后会上瘾,吃了一次还想吃下一次,久了会腐化修士心境,可怕得很!” 秦千凝无语。 书铺不大,堆满了书籍,只能看封面和前几页,要看后面的得先交灵石。小队成员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时不时还会探讨几句,跟前世去书店大堆小堆买教辅的学生没什么区别。 秦千凝走马观花地溜达,书籍种类丰富,有论道的,讲史的,基础功法修炼心得,各种大赛记录……全是和修炼挂钩的,没一本杂书。她大概翻了翻,都是一些无用或是很浅显的知识,并没有小说里常见的表面普通实则珍稀的秘籍。 再看木牌上挂着的价格,秦千凝啧啧称奇,真敢要价的。 她随手翻开一本记录大比的册子,跟说明文差不多,平铺直叙地介绍了一下大比选手,又描述了一下比赛情况。 越贵的册子描述得越详细,看上去像是在现场观众写的,但依旧是十分无趣的说明。倒是便宜的册子多了点情感色彩,杂七杂八描述了一堆选手的背景来历,但十句话里九句话里面都夹杂着“据说”“听说”“有人曾道”,唯一一句肯定的是描述性别,不过到了合欢宗弟子这,性别也成了“九成为男”。 价格最垫底的册子,个人色彩最浓重,除了道听途说的介绍,连比赛情况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还添加了一大堆个人猜想。 由于修真界人人修道,很多人会买书来看,所以出书也有严格的规定,在书籍开头就会写明著书人修为,售卖价格也会和这个挂钩。 秦千凝打开最便宜的那本册子一看,果然,只是个筑基初期。 那边小队众人选好了书,基本都是什么贵买什么。 等他们结账时,秦千凝凑过去,一听数,差点窒息,这得做多少宗门任务才能回本。 眼见着大家都开始拿储物袋掏灵石,秦千凝把头一探:“掌柜的,你抹个零吧。” 掌柜的这才知道这个穿着穷酸气质吊儿郎当的人是和这群弟子一伙的,他很冷酷:“谢绝议价。” 秦千凝:“这次买了,下次我们还来。” 掌柜的胡子翘了翘。 一群没有在凡人界生活的纯真修士看着秦千凝,不懂她的操作。 秦千凝转头对他们道:“这一条街都是书铺,我们先去看看其他店价格怎么样。” 掌柜的感觉碰到了硬茬,他道:“价格都是一样的,都不议价。不过你们若是下次还来,我可以赠你们一本书。” 他抬手,指向秦千凝刚才翻到的最便宜的那本书。 秦千凝虚了虚眼,视线相撞,都感觉今天碰到了高手。 她还要再推拉,小伙伴们已经开心地“多谢掌柜的”了。 没办法,秦千凝只能放弃。 出了店门,她苦口婆心道:“下次买东西这种事儿,听我指挥,我不说好,你们别掏钱。” 众人完全不懂什么叫杀价,一头雾水的点头,然后把赠送的那本书给秦千凝。 “每次跟你一起都有意外收获呢,上次是丹药,这次是免费的书,这一定是天道眷顾。” 秦千凝无奈扶额,正要说话,差点被路人撞到。 “快点!论道马上开始了!”那人急匆匆跑过,回头向身后的同行人喊道。 大家往四周一看,本来还在闲逛的行人都开始往一个方向走,计绥抬头看天色,催促伙伴们:“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论道坛不大,是城主府前的一座圆台,四周人山人海围着,论道者就坐在上方,秦千凝看不出他们的修为,只觉得仙风道骨。 他们来得有点迟,挤在稍远处的外围,还没来得及感叹,身后又一层一层围了起来,把出路都堵住了。 超市开业送鸡蛋也就这个阵仗了,她还没抽条,个子矮,生怕出现踩踏事件:“这个论道是非听不可吗?” 计绥等人还没回话,身后的人就先抢答:“你不听把位子让给我们。” 秦千凝:…… 踮起脚回头看,都不能叫人山人海了,只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头顶。 她倒要看看讲的是什么金玉良言,引得这么多人围观。 ……然后她就听晕了。 秦千凝悄悄环顾四周,大家都如痴如醉,一幅大有收获的表情。 只有她,被挤得脚不沾地,梦回前世地铁,思索着要不就这么站着睡会儿得了。 只是她一打瞌睡 18. 第 18 章 [] 秦千凝连城主说了啥都没仔细听,计绥他们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她立马:“不去。” 大家都劝:“你放心,进去以后我们合力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伤。” 秦千凝:“不是,你们对我有误解,心思澄净这个词儿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张伯修老实人,第一个回答:“你看,你听课打坐时会入睡,对下山听论道也不感兴趣,这不就是不急于求成,从容自若。” 秦千凝:……你想阴阳我不好学爱偷懒可以直说。 谷蝶赞同地点头:“对呀,哪怕是考校赢了你也淡然处之,只想回峰,反瞧我们,都很沉不住气。” “这和无欲无求有什么关系,我们之中最有贪念的人就是我,我这是没机会没本事贪图享乐好吗?” 赤风不赞同地看着她,情绪有点激动:“不是你告诉我要接受自己,不以己为耻,现在你为什么又如此贬低自己,妄自菲薄?” 秦千凝努力辩解:”我哪有贬低自己,我说的是真的,你们不信就把储物袋的灵石掏出来放我面前,你们看我贪不贪——喂,你真的别挤了,我们聊天有啥好挤过来听的。” 身后的修士不好意思地抠抠脸,退后半步:“我觉得你说话挺有意思的,我听着乐,哈哈哈。” 秦千凝服了。 人潮总算散了点,四周没那么挤了,计绥走过来,抱臂,非常冷酷地低头看她:“你想进阶吗?你想站在实力巅峰,让人人都不敢小瞧你吗?你想年少成名,名扬五境吗?” 秦千凝一脸莫名其妙:“啊?”为什么突然这么中二? 计绥道:“你不想。在场的人,除了你,没有人不想。” 秦千凝无语地看向旁边的人,却见所有人都一脸赞同地点头。 “这位小兄弟说得对,我支持他。”身后修士也点头。 秦千凝:…… 她侧头:“行了哥,都散会了你还不走,别凑热闹了。” 计绥知道鼓励她是行不通的,只能换个方式:“你不是说你要搞点灵石吗?若是我们能得到三清兰,城主肯定会给一大笔灵石。” 秦千凝果然沉默了。 有道理,风险虽高,但回报也挺高的,属于性价比还行的工种。 她犹豫:“可是我修为太低,总感觉很危险。” 他们其实也拿不准秘境的危险程度,不过只对练气期开放的话,一般都不会太危险。更何况就他们犹豫的功夫,城主府门口已经排满了长队,其中不乏大宗弟子。 “既然那么多人去,也不至于很危险吧。” “是啊,人人都去我们不去,岂不是亏了。” 秦千凝连忙纠正:“你这个想法可要不得啊。”这就是在基金最高点买入的韭菜心态。 不过他们有一点说的很对,去的人太多了。这么多人,他们别说采灵植了,估计连见都见不着,去就是凑个热闹,她从里面薅点灵植出来也不错,至少能解决温饱问题。 左右一合计,秦千凝终于点头同意。 几人顿时松了口气,虽然秦千凝就是个菜鸡,但总感觉没她在不安心,有她在,她那股过度松散的心态能让大家不那么紧张。 众人前往城主府门口的长队排队,这一排就是一个多时辰。 负责登记的修士简单问了姓名门派,又在册子上记录下修为,交代了一下进去后要注意的事项,递给他们盒子和画像:“将采摘到的三清兰放到这个盒子里面。” 计绥接过盒子,又将三清兰的小幅画像揣进怀里,这边刚交代完,后面排队的马上就迎上来。 秦千凝感叹道:“这也太火爆了。” 这些排队的修士,要么衣冠济楚一看就有来头,要么浑身煞气一看就有本事,他们混在其中就是凑数的。 报完名,今日之事总算告一段落。 秦千凝凑到赤风身边:“小师妹,借我点灵石。” 赤风警惕道:“做什么?” “我想买个储物袋,进了秘境扯些灵植出来卖。” “可是我们的任务不是寻找三清兰吗?”她不懂为什么秦千凝要在这些不重要的事上费功夫。 这句话说得有点大声,计绥耳朵一立,敏感地靠过来:“她跟你合计什么呢?” 秦千凝害怕被他念叨,立刻接话:“我就是借点灵石,想买个储物袋。你们都有,我没有。” 这句话误打误撞地戳到了计绥。他被接回父家后,由于是凡人生的庶子,衣食住行被偏待,幼时总是眼馋其他兄弟姐妹身上的法器法衣。 他叹了口气:“走吧,我陪你去买。” 秦千凝立刻狗腿道:“谢谢三师弟!等从秘境出来我就还你。” 卖灵器的店铺比书店大多了,里面种类繁多,每一个都很敢要价。秦千凝选了最便宜的储物袋,即便如此,这个价格还是很让她肉疼。 从店铺里出来,收获储物袋的秦千凝还没来得及雀跃,就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会运用灵气,无法打开储物袋。 她一下就沧桑了。 见她拿着储物袋忽然雄心勃勃的样子,计绥被逗笑了:“只是个最便宜的储物袋,若是你修为上去了,什么法器买不到。” 秦千凝:“别念了别念了。” 剩下两日大家继续围观论道,但秦千凝怎么也不愿意去,就想快点参悟运转灵气的办法。见她忽然如此上进,大家也没打扰。 三日之期很快到来,秦千凝还是没悟到运转灵气的方法。 秘境开启处在城边的瀑布旁,来的人很多,多为各宗弟子,清一色穿着宗门服侍。不像他们这群人,各穿各的,秦千凝尤为突出,别人都以为她是队伍某人带来的仆人。 排队等候的时间太无趣,秦千凝掏出免费册子翻看。 这人的叙述风格和话本有点像,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不靠谱,人家介绍某某弟子都是介绍招式、过往战绩,他介绍是传说这个弟在某次历练时和某宗主的女儿相谈甚欢,不过后来几年再也没碰面了。这狗仔味儿和修真界板正的风格格格不入,难怪卖不出去。 她翻到封面看作者的笔名,纤纤手。 感觉是个爱吃瓜的小姑娘。 身旁渐渐安静下来,秦千凝以为要入场了,抬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起,四周的人全部都在低头看书。 以她为圆心,不断向远方辐射,一旦有人发现旁边的人掏出书,立刻就恍然惊醒,带着又是反省 19. 第 19 章 [] 回到正事儿上,张伯修问:“现在我们朝哪个方向走?” 几人既无可探查灵植的灵器,也无线索人脉,进了秘境只能瞎找。 大家还没来得及开始思索,就听秦千凝道:“当然是跟着前面那堆人了。”他们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不是送来的带路人吗? 这感觉挺不要脸的,大家有些犹豫。 倒是计绥沉默了一下,道:“他们很需要三清兰,肯定有办法找到……” 所有人回头看他,他却把后半段话咽了下去。 “走吧,远远跟着。”他拍板道。 修为越高,越能感知附近的情况,所以大家也不敢靠太近,只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或许是前面有人开道的缘故,这一路上都没遇见妖兽。 走久了,秦千凝甚至感觉在团建徒步。 秘境久未开启,有一种野性的生机,高山幽林,藤蔓如蟒粗壮,空气中蒸腾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走出幽林后又是另一番模样,视野骤然开阔,林间路被巨兽反复踩踏,平坦紧实,一路向前,不知将会延伸至何处。 大家都十分警惕地探查周围情况,只有作为吉祥物的秦千凝有心情欣赏美景。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感觉秘境里的空气都要新鲜一点,她甚至有种感知到灵气的错觉。 她背着手,懒懒散散地跟在小队后面溜达。 忽然,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 赤风敏锐地蹲下,手掌按在地面,脸色顿时一变:“有妖兽过来了,至少十只!” 话音落,地动山摇,尘埃遍起,前方光焰闪动,一只巨型妖兽朝他们这边狂奔而来,追逐着前方一边打斗一边逃命的修士。 它身后是一群同样的妖兽,眨眼的功夫就靠近了数十米。 赤风面色凝重:“快跑,我们毫无回手之力。” 不用她多说,能御剑的都御剑腾飞,不能御剑的就让别人带着,一群人忙里慌张地逃跑。 前方还在打斗的修士也在逃跑。 他们的目的不是杀死这群妖兽,只是让它们受伤。三清兰对修士有益有弊,对这种妖兽却只有益处,他们受伤后会回到三清兰附近,三清兰的气味可助它们迅速恢复。 只要伤了它们,就可以跟随它们找到三清兰。 他们是大宗弟子,多数出自修仙世家,各自都有点保命本领,不缺符篆和灵器,眨眼间就和妖兽拉开距离。 妖兽已被挑衅地双目猩红,穷追不舍,只想将伤它们的修士撕成碎肉。 可它们中有幼年妖兽受了重伤,需要尽快回到三清兰附近。 血脉特殊的妖兽多半有些灵智,知道它们回去后这群无耻的修士会跟来,但现在又无法将他们全部杀死。 领头的妖兽修为最高,灵智也最高。 它在秘境呆了数百年,知道修士的惯用手段,若是想伤一群妖兽,必然先杀它们之中领头的。也就是人类口中常说的“擒贼先擒王”,漂亮话它不懂,但懂这个道理。 刚才这群修士朝它们领地走来时,它就观察过他们,知道谁是领头的。 若是将领头的抓住,带入领地,这群修士有所顾忌不敢出手,正好给它们时间疗伤。 妖兽与妖兽之间争斗时,也会用这一招。妖兽锁定目标,加快了追逐速度。 “怎么回事,妖兽为何还在追?”和计绥长相相似的女子一边逃亡一边回头看,一咬牙,又撕了一张极速符。 “莫不是想同归于尽?”她身旁有人掏出了保命灵器。 还未来得及细想,领头妖兽忽然仰头长嚎一声,沸天震地,声波层层蔓延,直攻神识肺腑。 在场人无不受其影响,口吐鲜血,修为低的,连耳朵也留出了血。 空中御剑的跟断线的风筝般,纷纷坠地,地面极速逃亡的也瞬间跪趴下。 秦千凝是修为最低的那个,妖兽一张嘴她的五感就废了,连坠地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她迷迷糊糊地想:我要死了。 面对死亡,她有一种奇异的淡定。 是受内伤而死,还是摔死? 估计是摔死,那么高——然后她就被一只幼年妖兽叼住了。 是的,妖兽有灵智,但不多。 两队人虽然离得远,但在妖兽眼里却很近,就是一伙人。而这一伙人里面个个如临大敌、面带煞气,只有秦千凝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在后面散步。 在妖兽里,这种不狩猎却被兽庇护,地位崇高的,只有头头。 所以,逮她! 前面负责打斗的妖兽身受重伤,只有小妖兽留有余力,叼住秦千凝就往领地跑。 等趴在地上头晕眼花的修士们爬起来时,妖兽群掉头就跑。 他们一开口,就呕出一口鲜血:“看来妖兽坚持不住了……” 妖兽坚持不住又如何,他们还不是都受了重伤。 塞下疗伤丹药,修士们站起来,准备追赶妖兽群。 这时远一点的计绥等人也清醒过来,同样受了重伤,幸好有秦千凝分的丹药,服下药后,恢复了半成。 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和妖兽战斗十分吃力,何况与他们竞争的还有那群大宗弟子。 追还是不追?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这一看,就发现: “小秦呢?” “秦千凝呢?” 瞬间,众人如坠冰窟。 谷蝶语带哭腔:“我们说好的保护她呢?” “不可能,她怎么会……” 赤风打断,咬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被妖兽吃了又如何,在腹里又不是不能活。” 计绥是最为沉默的那一个,从头到尾都木着脸。 直到听到赤风的话,他才有了反应,转头就朝妖兽的方向追去。 他一动,大家都动了。 杀了妖兽,替秦千凝报仇! 秦千凝不知道在大家心中自己已经壮烈牺牲了,更不知道他们正追过来准备拼死一搏替自己报仇。 她被小妖兽叼着跑,清醒了被颠晕,晕了又被颠醒,反反复复许多次后,她人都麻了。 直到被扔到地上,她才终于舒坦了。 她的外门弟子服破破烂烂,浸满了鲜血。领地妖兽那声嚎叫和自爆没什么区别,就连练气上层的大宗弟子都受了重伤,别说她了。 三清兰附近格外幽静,绿草如茵,河面如镜,雾气氤氲成薄纱,似无人踏足的仙境。 妖兽汇集于此,发出阵阵哀痛的低嚎。 秦千凝什么也听不见,视野里一片黑暗。 我到底死没死? 她试图感受身体的存在以证明自己活着。这一感受,嘶,那叫一个酸爽。 本来和肉身没有连接,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脑抽了去连接,一连接这痛就停不下来了。 秦千凝疼得想给自己两巴掌,在心中不断默念:我原地去世,我原地去世…… 这一念,眼前的一片黑突然变了模样。 她又看到了“光点”。秘境灵气充盈,以前的“光点”充其量就漫天繁星,现在的这个叫光污染。 她看到了一束束刺眼的光在身周疯狂旋转,如银河坠落,铺天盖地向她涌来。 下一刻,疼痛被一种充盈感替代,光束进入了她的体内。 在她 20. 第 20 章 《我靠反内卷拯救宗门》全本免费阅读 秦千凝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儿。 她刚才在干什么来着,为什么突然睡着了?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很快就抛之脑后。 太难了,不想思考。 她撑着小短腿站起来,懒懒散散地朝地洞外爬去。 地洞外有一条大河,她要去河边玩儿一会。一出地洞,空气格外地潮湿,应该是要下雨了。 她探出头,河面映照出她的样子——一只圆脑袋河鼠。 为什么她是一只河鼠呢?这个问题让她很困惑,但她很快又抛之脑后。她作为河鼠很快乐,为何要想那么多。是地洞不温暖,还是河边不好玩? 她爬上大叶子,摊开身体,放松地感受这松弛幸福的人生……啊不,鼠生。 人是什么东西,听起来怪累的。 * 以三清兰为阵的阵法,自然和幻境脱不开关系。 此幻境乃阵法大能所画,传说大能陨落前,终于窥得天道,悟得逆天修行必须先勘破人道。人乃万物之灵,得道成仙更是集天地之灵,每一步都要摒弃身上的愚钝浊气,其中的艰难阻遏,正如由冥顽不灵的动物开化成人一般。 此境虽本意为助人悟道,但太过艰难,几乎无人破阵而出。 大能既希望人能勘破幻境,又怕此幻境再次屠尽所有修士,所以在陨落前,便将阵法刻于秘境中,待有缘人寻得。 落入幻阵的修士们都化作了动物,只要修道之心足够坚定,便很快能反应过来,脱离动物形态,化作原本模样。 万壑宗小队最先勘破幻境的人是赤风。 作为半妖血脉,她对自身血脉很敏感,在发现自己成了一条蛇后,立刻就明白这是假的。 变回人型后,她立刻掐诀找寻队友,却发现身上一丝灵气都没了。 她变成了一名凡人。 赤风脸色很不好,伸出手,试图化形,在看到自己手背生出长毛后才停手。 半妖血脉还在,她并非成了凡人,而是还在幻境中。此境凶险,不是她一人能破的,她立刻动身寻找队友。 在她一路找一路喊的过程中,万壑宗修士挨个挨个苏醒过来,有几人差点被天敌吞入腹中,还好在生死关头醒悟过来自己是人,才化形逃过一劫。 等大家汇合后,天已经黑了。他们现在没了灵力,在不熟的秘境里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找个安全的山洞暂时歇息商议对策。 “我们为什么会进入这个幻境?” “估计是和三清兰有关。” “我猜也是如此,我看到了一名女修斩杀妖兽,朝三清兰走去,接着就失去意识了。” 张伯修蹙眉:“这么说是因为她摘了三清兰,所以引发秘境崩塌?” “大概吧。”在场的人都受伤严重,没人看清她是否摘到了三清兰。 说到三清兰,就不得不提起三清兰旁边的尸体。 众人一时有些沉默。 赤风声音很沉:“秘境崩塌,那她的尸首也无法被带回宗门了。” 倒是一直喜欢冷脸的计绥表现得过于正能量,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在嘴硬:“我相信她还活着。” 大家都没响应他。 他便努力证明自己的观点:“她这个人,总是能有些奇遇在。当初宗门选徒时,她能轻松登顶问心阶,还说什么阶上有传送阵之类的,说不定她在三清兰旁边,也入了什么传送阵。” 这话听起来太过离谱,问心阶上怎么可能设传送阵。 大家都以为计绥悲痛过头,失了神志,也没反驳他。 此时大家万万不能失了士气,张伯修叹了口气:“若她真还有一口气,想必也和我们一样,入了幻境,化作了飞禽走兽,就是不知道她会化作什么动物。” “化作飞禽走兽后身上的伤倒是都好了,这样一想,她确实可能活下来!”本意是安慰,但越说越有道理,大家突然就来了信心。 “那当务之急是要快点找到她。”谷蝶积极地想,“现在已经过了快一日,若是她还活着,肯定已经化作了人形,我们要先于其他人找到她。” 这样的推测十分有道理,但…… 赤风和计绥对上眼神:这可是秦千凝,她能与天搏命化作人形吗?就感觉很不靠谱。 赤风无奈地道:“咳,除了人,路上遇到的飞禽走兽我们也多留心一下吧。” 翌日,他们在幻境中搜寻了一整日,也没发现秦千凝的踪影,倒是发现了好几伙其他宗门的弟子。 “迟一天找到她,她就多一天危险。”谷蝶皱眉,“有些修士身上煞气太重,难辨善恶。” 想到那对嫡姐弟的作风,计绥脸色很不好:“她疏于锻炼,更不懂剑法,完全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这下说得大家都很担心:“这样想,若是她还未挣脱兽形就好了。只是都过了这么久了,哪怕资质再差的修士,也肯定都醒悟过来了,哎。” 气氛很凝重。 但赤风又和计绥对上了眼神。嗯……以她的德性,还真有可能继续保持兽形。 张伯修也有些怀疑,支支吾吾道:“总归多找找吧,化作飞禽走兽的修士必然和寻常未开灵智的生灵不同,我们肯定能认出来的!” 话音落,天上开始落雨。 大家赶紧沿着河畔往上游走去,试图寻找山洞避雨。 雨滴打在河畔草叶上,清脆悦耳,但行人无暇欣赏自然的奏乐。 唯有瘫在大叶片上享受生命的河鼠,伸长了四肢,优哉游哉地感受叶片摇摇晃晃。 雨,好。叶子,好。吵吵闹闹的人,不好。 河鼠翻了个身,看向路过的人群。 几人修道多年,很久没有感受过被雨水打湿的狼狈了。一边走一边抱怨,还要留心周围的人和物。 或许是感受到了强烈的视线,张伯修转头看过来,见到一只河鼠在叶子上沐浴雨水,不得不感慨:“这幻境中,也只有真正的飞禽走兽能享受这场大雨了。” 其余几人将视线移过来,也不得不感慨,这河鼠也忒悠闲了点吧。 有人赞同道:“是啊,凡人变成禽兽,无论怎样都是受苦的惩罚。” 他们这样说着,浩浩荡荡路过秦千凝所在地。 雨越下越大,眨眼间河水开始涨潮,来势汹汹,根本不似凡人界的雨。 躲在山洞里的修士们个个面色凝重。 “这场雨太过蹊跷,像书里记载过的凡人界 21. 第 21 章 《我靠反内卷拯救宗门》全本免费阅读 雨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淹没了最高山,汇聚于山顶的修士不得不靠近再靠近,最后挤在最顶上,绝望地等待水面上升。 “这个幻境难道真的不能勘破吗?”有人不甘。 “我们就不该进秘境,本以为没什么危险,没想到……”有人后悔。 冉滢脸色越发难看,与自己的弟弟冉清道:“都怪抢在我之前拔了三清兰的那贱人,若我出境后遇见她,必将她千刀万剐!” 她一边说一遍扫视挤在一堆的修士们,试图找到那个人,落脚地太小,避无可避,她这一扫便看见了计绥。 她的声音变得极其尖锐,拨开人群,望向计绥:“冉绥?” 大家还在担忧生死,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发起刁难。 计绥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认出来,他回头,尽量冷静道:“我叫计绥,和你们冉家再无瓜葛。” 万万没想到当初被她踩在脚下的庶子用这幅语气说话,冉滢愣了一下,讥讽地笑出来:“计?我都忘了,你那凡人娘好像就姓计来着,计家什么来着,车马行?还是绣庄?” 冉清也跟着她姐姐挤了过来,满脸怒意:“你这个畜生,趁着冉家大乱偷盗叛逃,还有脸改姓,等出了秘境就跟我们回冉家受罚!” 突如其来的争吵让大家都一脸茫然,即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万壑宗人也被他们的语气弄得很冒火。 可惜大家都很文明,谷蝶指着他们道:“你们凭什么趾高气昂的!”这是她能唯一能想出的还嘴。 冉滢撇了撇嘴:“就凭我们是冉家人。冉家收留了他,不嫌弃他的血脉,教他入道,他却厚颜无耻地卷了灵石法器逃走,也不知你们是什么小门小派,收弟子前竟然连这也不考察。” 众人气恼,不知如何反驳。 “你这人、你……” 计绥却只是笑了一下:“多么高贵的冉家人,今日却要和我一起丧生于秘境了。” 冉滢顿时色变。 此时水已涨至脚踝,不消一会儿,就能淹没头顶。虽然没了灵气,但他们体质特殊,自然是能于水下多待一段时间,但究竟能待多久,能否等到幻境破灭,谁都说不准。 冉滢怒极:“我有爹爹送的法器护体,就算秘境崩塌,只要肉身被护着,我就有活下来的几率,你呢?” 尖锐的话语刺得人耳膜疼,本就烦躁恐慌,双重刺激之下,少年人们再也按捺不住,选择了最直接了当的动手。 他们要动手,也得问过飞云宗意见,一群人还未靠近,就被拦下,眨眼间就和这几人打在一起。 赤风一咬牙,很想化出自己最排斥的兽形。 若是秦千凝在,她那个无差别气死所有人的德性,一定不会受气。 脑海里再次滑过这个念头。 不只是她,所有万壑宗人都在这么想。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呼唤的心声,在水面淹没众人胸口时,身旁忽然响起哗啦啦水声。 一只大章鱼高调路过。 本就慌乱的人群爆发出大喊:“妖、妖物!” 他们没见过这种形状的生物,比妖兽更可怕。 一个个喊着逆天改命的修士,被大章鱼的高调所震撼,争前恐后往里挤。 “救、救命!” “好多足!” “何等妖物会有这么多足!水中毒蝎吗?” 啧,没礼貌!章鱼和蝎子能有半毛钱关系吗? 而且八根触手有什么可怕的,八根触手多好啊,可以一下子干好多事,一双手写资料,一双手改图纸,一双手调数据,还有一双手——不对,我都是章鱼了,我干嘛要想这些? 奴性啊! 众人正悚然不安地看着大章鱼,就见它忽然举起触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更加惊悚了。 水面越涨越高,扭打在一起的人群被水冲散,可依旧有人不愿放弃。 冉清一直记恨计绥,明明是凡人所生的杂种,修炼速度却比他们都快。没有灵石,没有人教,抱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功法硬是修炼出了名堂。 他一直都想杀了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可惜当着世家众人的面,他一直没能下手。如今进了秘境,又遇到妖物,人群格外混乱,不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的姐姐性子傲,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想着杀人,只是指着鼻子骂,真是糊涂…… 他这么想着,抽出匕首,缓缓靠近万壑宗的人。 耳边有尖叫声,也有冉滢的唾骂声。 “你就跟你下贱的凡人娘一样,病痨鬼早早死了最好……” 他杀过一些侍从,但还没杀过血脉相连的弟弟呢。 如此混乱,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呼吸变得急促,冉清猛地抬起手臂——然后一个滑溜溜、冰凉凉的东西挤开了他。 不仅挤开了他,还挤开了一堆人。 大章鱼如一座小山一样,横亘在万壑宗和飞云宗之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这个妖物。面对妖兽,万万不能慌乱,也不能贸然进攻。 他们掏出武器,神经高度紧绷。 万壑宗人也一样,摸不清这妖物是什么来历,想着它与幻境有关, 22. 第 22 章 《我靠反内卷拯救宗门》全本免费阅读 谷蝶大惊,接着嚎啕大哭:“千凝!你原来还活着!” 秦千凝正想要解释,就见她扒拉着自己的触手,焦急道:“难怪一直找不到你,原来你被困在了妖物的身体里,变不回人形!这可怎么是好!” 秦千凝心虚地拔出触手,就见赤风环着手,怀疑道:“我怎么觉得她不是变不回来,是不想变回来。能在水里优哉游哉玩儿水,为何要变回来?若不是飞云宗的人寻衅滋事,怕是根本不会冒头与我们相认。” “小师妹,不要这么揣测我!”秦千凝狡辩。 由于章鱼的表情不像人一样可以辨认,张伯修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担心道:“那么当务之急便不是破境,而是先让秦千凝变回来,大家想想办法。” 眼看他们真的要开始讨论了,秦千凝只好认了:“不是变不回来,只是觉得没必要变回来。当人有什么好的,当章鱼多爽。” 张伯修大吃一惊:“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我们化作飞禽走兽后,都在努力挣脱,哪怕舍了命也不能做畜生啊。” 秦千凝:“啧,注意言辞!当着本章鱼的面说‘畜生’什么意思?” 张伯修:“……”这身份认同感,看来是真的不想当人,一点儿也不想。 见他们一个二个昏头昏脑,努力思考但不断受冲击的样子,章鱼很无奈,一手卷一个:“算了,我们破境吧。” 众人瞪大了眼,齐声道:“你知道怎么破境?” “嗯。我游来游去的时候,看见东方尽头有一株巨大的三清兰幻象,估计那就是破境口吧。” 大家被举起来,任由章鱼带着他们往东方滑,一幅大受震撼的样子。 半晌,赤风从这荒谬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低头看向下方游得正欢的章鱼。 “把幻境游了个遍,所以你确实是玩水玩得很开心是吧?” 秦千凝:…… “我这不是误打误撞找到了破境口吗,不要在乎过程啦。” 赤风无可奈何,看着腰间狰狞可怕的触手,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别人都想当人,不想和兽扯上一点关系,你真是……” 越往世界尽头游去,无边无际的水面越是平静。 雨水渐渐变小,暗沉的天幕被拉开,海平面尽头露出一轮灿金的夕阳,占了半个天际,光芒将整片海域铺上一层金箔般的光晕。 巨大夕阳正下面是一株巨大的三清兰幻象,画面诡异而又圣洁,像诱人靠近的极乐世界。 “我们要过去吗?”章鱼问。 几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犹豫道:“若是不过去,我们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总不能让秦千凝一直化作妖物,把我们卷着,就这么在大海里流浪吧。”计绥赞同道。 几人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纷纷头大。本来心中生出的畏惧迅速消失殆尽,宁愿选择未知的恐惧也不想持续现状。 只有一个人持不同意见。 秦千凝在下方慢吞吞开口:“我倒是无所谓——” 众人异口同声:“过去!” 好吧,秦千凝放弃小心思,朝幻象游去。 越靠近幻象,灿金光线越强,众人在其衬托下渺小无比,要高高扬起头,才能窥见三清兰叶杆上的花朵。 明明是末日般的诡谲压迫之景,却让人有种超脱洗涤之感,那些惧怕担忧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澄澈明净的心境。 等靠近三清兰幻象时,众人已明悟这就是出口了。幻象不只是虚影,更像是传送阵一样的光门。 计绥率先道:“先将我送过去吧。”他修为最高,理应在前头为大家探险。 明明接触不深,大家连对方身份背景都不明白,但俨然已形成了互相守望的共识。 有几人想要劝说,有几人想要抢先,气氛刚刚被渲染起来,还没来得及变得感动与热血,下方的章鱼就毫不犹豫地把计绥扔了进去。 扔完人,触手甩甩抖抖,仿佛刚刚在扔球玩。 大家:…… 复杂的情绪被砸得七零八碎。 幻象后隐隐传来计绥的声音:“这里确实是阵眼,可以进来。” 几人还没来得及开心,章鱼就嘟嘟嘟嘟全扔了进去。 大家:…… 所有人扔完了,章鱼似乎叹了口气,在水面扑腾了几下。 幻象后是一片灰色虚空,几人站在里面,可以清晰地看见幻境里的画面,自然也能看见一只念念不舍的大章鱼。 “别玩儿了,快进来破境。”纪律委员计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秦千凝也明白不能逗留了,便将触手递进幻影。 触手甫一碰触到幻象,便化作点点灿烂光点,随风消散。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站在里面的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大章鱼是如何消散的,明明如此硕大,却通通化作了一瞬消逝的光点,从触手尖到触手尾——然后光点散到吸盘处,卡住了。 接着,澄净无一物的灰色虚空像下雨一般,从天而降一堆东西,叮铃哐啷,把众人砸了个头晕眼花。 也不知她在吸盘里藏了多少灵植,有大有小,认识的不认识的,见了就薅。 众人避之不及,全部中招,手忙脚乱地在灵植雨里挣扎。 本以为藏着灵植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前几根触手消散后,天上又开始下杂物。 灵器、法衣、灵石、宗门令牌…… 水面上飘啥她吸啥。 张伯修刚从一堆灵植里爬出来,就被硬物砸了头,拿起来一看:刻着画像的灵兽名字木牌。 怎么什么垃圾都捡啊?! 等所有触手消散后,章鱼本体终于开始消散,虚空与幻境之间的金色薄膜透出秦千凝本人的实体。 大家松了口气,放下挡头的手。 总算结束—— 下一刻,光点散到章鱼口部。 天上又开始叮铃哐啷下灵植和灵石。 众人来不及反应,又被砸了个舒服,捂头崩溃:怎么嘴里也含了东西!什么蝗虫过境啊! 等到光点彻底消失不见,秦千凝的实体突破金色薄膜,踏入灰色虚空。 一进来,就见到大家一脸生无可恋。 还没来得及说上话,身后的幻境就开始崩塌龟裂,虚空也隐隐撼动。 赤风瞬间绷紧身体,惊喜道:“要破境了!” 秦千凝也一震,大喊:“快,快把我的东西都装上!” 大家惊喜的心情瞬间散了个干净,深吸一口气,掏出储物袋就往里扔东西。一个人捡垃圾,一队人跟在屁股后面回收垃圾。 虚空的晃动越来越强烈,伴随着碎裂的声音传来,大家往储物袋刨东西的手臂快出了残影,一边着急刨,一边崩溃大喊:“你怎么拿了这么多啊!” 计绥刨得汗都要出来了,眼角瞥见旁边隐隐发金光的灵植,百忙之中分过神看了一眼,眼珠差点跳出去:“三清兰!” 秦千凝一边往储物袋装一边回答:“哦,那个好像挺贵重的,我含在嘴巴里的。” 计绥:?! 他这下真崩溃了,先不说这三清兰怎么到她手里的,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含嘴巴里带出来的,都知道贵重了还把它混在一堆杂七杂八的灵植杂草杂花里?! 秦千凝也很无辜,她从头到尾就没化作修士,根本辨认不出哪些植物有灵气,干脆全薅了。 幸亏进了虚空后大家都恢复了实力,有修为在身,刨东西的速度快如飓风,等到虚空碎裂时,地面上的东西基本都刨进了储物袋。 就是不知道里面掺了多少垃圾,出去后有的忙了。 光影扭转,场景大变,再睁眼时,已回到了秘境入口的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