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为何这样》 1. 第 1 章 [] 《天门》是一本早古男频类小说,最近被改编成了动漫上映,因为在某抖上被投放的广告太多了,所以基本不看男频小说的苏宁璎也被吸引着去看了一点。 这本小说的男主名叫陆琢玉,正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陆琢玉的人生完美复刻了这段话,他是修真界内有名的第一君子。 人品、相貌、才华、实力都是顶尖的那种。 身为修真界第一剑修门派,昆仑山的大师兄,未来昆仑山的继承人,陆琢玉除了剑道了得之外,还有妙手神医之称。 不管你是恶贯满盈的邪修,还是身无分文的乞丐,亦或者是家财万贯的首富,又或者是高贵的皇家子弟,在他眼里,都只是需要救治的病人。 可就是这样一位谪仙般的活菩萨人物,在修真末世到来之际,却饱尝了人性之恶。 亲爱的好兄弟挑断他的双手筋脉,夺走他的命剑,只是因为嫉妒他的天赋异禀。 家庭的港湾不仅不温暖,反而变成了噩梦的摇篮。从前亲和友善的大伯一家将被丢弃在大街之上,双手经脉被废,没有了命剑,空剩下一张好脸的陆琢玉卖给别人当玩物,只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求得一份机遇。 好不容易被亲爱的小师妹救回去,没想到小师妹要的只是他的内丹,并且还将没了内丹,只剩下一口气的他扔下了鬼崖作为祭祀品,只为了让鬼崖下那些妖魔怪物安分一段时间,让她有充足的时间来消化陆琢玉的内丹。 每一次希望,带来的都是残忍的绝望。 终于,鬼崖之下,被撕咬的不成人形的陆琢玉黑化了。若有来世,他必要这些人十倍奉还。 上天垂怜,等他再次睁眼,已经回到了修真末世初期。 这个时期的陆琢玉还未经历这些人性之恶,可因为上辈子的经历,所以他半点没有犹豫,直接从活菩萨变身成为大魔头,只为了将上辈子的债一一讨回来。 作为将男主人性彻底泯灭的最后一环,苏宁璎要受到的折磨当然是所有人的双倍。 因此,陆琢玉并没有按照上辈子的剧情发展,在末世初期,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保命灵石给苏宁璎,让私自离家出走,被困雪山的苏宁璎运用灵石内的最后一点剩余灵力回昆仑当她的大小姐,而是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带她体味什么叫真正的人间地狱。 “璎璎,很冷吗?” 陆琢玉的声音是某音最流行的电台极品温青音,还是天花板级别的那种,主打一个治愈系。 搁在现代,网恋能把她的小金库骗光。 搁在现在,她比猪还害怕过年。 因为好死不死,苏宁璎穿成了这个跟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小师妹。大小姐生活过腻了,一个人离家出走,不小心碰到修真末世,上辈子幸好有陆琢玉这个圣母大师兄助她回昆仑,苟下一条小命之后在末世后期恩将仇报挖了陆琢玉内丹。 这辈子大师兄爆改大魔头,不仅不会送她回昆仑,还会送她下地狱。 吃得苦中苦,骨灰都发苦。 手机活爹,这到底是什么圈子啊! 男人冰冷的指尖触到苏宁璎的脖颈,他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的围脖,替她绕了上去。 有点紧,好像要窒息了。 男主的爱实在是太沉重了。 苏宁璎梗着脖子,伸手扒拉了一下围脖,然后因为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所以没扒拉几下就没力气了。 彷佛身体被掏空。 苏宁璎垂下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陆琢玉的膝盖上,脸颊贴着他的衣料,从她的视角能清楚看到陆琢玉那张完美的脸。 男人安静地坐着,菩萨般温和漂亮的面孔,垂着眼眸,眼神温柔地望着趴在他膝盖上的苏宁璎,就跟看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一样。 可只有苏宁璎知道,这个眼神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重生回来的陆琢玉,撒旦跟他比,都得进圣母榜。 苏宁璎紧张的又扒拉了一下那个沾着陆琢玉体温的围脖,身上感觉更冷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琢玉的体温异于常人的低,苏宁璎贴着他膝盖的面颊就跟靠在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上,还是冬日里沾了薄雪的那种。 可在外人看来,生了一张谪仙般面孔的陆琢玉眉间一点朱砂痣,黑发玉簪,白衣胜雪,怎么看都是一个温暖的人间菩萨,让人望一眼就忍不住沉溺于他的温柔中,甚至光是想象,就能知道他的身上有多温暖……个屁。 苏宁璎扭了扭脖子,将被冻得僵硬的面颊换了一面,磕在陆琢玉的膝盖上,就跟烙饼似的。 不过人家是熟了,她是僵了。 这是一座山,被冬日积雪覆盖,温度极低。 外面鹅毛大雪,山洞内,两人正围着一个小火堆取暖。 苏宁璎的身上却依旧冷飕飕的,这股子冷不仅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 苏宁璎的双眸中映着红色火焰,她企图将脑袋靠过去暖和暖和,面颊下滑的瞬间,下颚处出现一只手,将她的脑袋又托了回去。 苏宁璎:……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她不是强者,因此她从不停止抱怨。 我xx你个xx! 苏宁璎身上套了一件毛绒绒的男式大氅,那是陆琢玉的衣服。男人虽然看似纤细,但身型颀长,一米八八,对比苏宁璎这个刚刚达到一米六三的小女孩来说,这件大氅的尺寸实在是太大了。 这么大的大氅盖在她身上,就跟身上穿了个被子一样。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掩饰她的美貌。 按照修真文里的设定,小师妹一般都长得甜美可爱,清纯可人。 苏宁璎穿的这个小师妹有点不一样,她属于娇弱林黛玉长相,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浑身都透着一股娇滴滴的病弱劲儿,身为昆仑山掌门的爱女,却无法修习剑道,这是原身挖取陆琢玉内丹为已用的最终原因,也是困扰着原身数十年的心魔。 少女被照顾的很好,如绸缎般的青丝从男子膝头垂落,被大氅掩住一半。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黑眸因为断断续续的咳嗽,所以总是印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泪感。 她掩在大氅之下的身段亦是纤瘦至极,穿了件青白色的裙衫,腰肢如柳,肌肤苍白,如同画上美人一般,透着一股不真实感。 面对如斯美人,男人却并无半点旖旎之心,若是仔细观察,还能从这双温柔如水的眸底看到明显的疏离淡漠,以及冷淡厌恶。 陆琢玉拨弄了一下火堆里面的土豆,脸上挂出笑,“好了,可以吃了。” 按照设定,修真人士进入金丹期后便进入了辟谷期,可以只吸收天地灵气和灵石支撑身体能量。 可现在已经是修真末世期,虽说只是幼年初期,但灵气已经全部枯竭,别说金丹期了,就连那些元婴、大乘期的大修士们,都开始食用五谷杂粮和灵丹灵石来维持身体机能了。 当然,这也是分的。只有家底厚的,富裕的,能吃上丹药灵草,吸收灵石。 不富裕的就像他们,吃点土豆。 当然,不富裕的只有她一个。 “璎璎,多吃点。” 爱护小师妹的大师兄将自己那份递给了脆皮小师妹,然后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出去打野味。 大魔头给我小土豆,我吃,我吃。 苏宁璎感动的热泪盈眶,一口气吃了三个小土豆,然后差点被噎死。 退一万步讲,她饿肚子,她的导员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山洞内的温度虽然不高,但起码比外面好多了。 这具身体的体质实在是太差了,昨天晚上,苏宁璎准备一个人偷偷溜走,逃离大魔头的手掌心,没想到刚刚走出山洞三步,就被外面冷冽的寒风给吹晕了。 苏宁璎:…… 再比如刚才,她一个猛地起身,就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倒在了陆琢玉怀里,现在才会被他按在膝盖上休息。 再再比如现在,原身因为从小身体弱,所以吃的都是灵丹药草,身体已经不适应这种五谷杂粮了,可环境实在恶劣,灵丹药草告捷,苏宁璎只 2. 第 2 章 [] 外面大雪已停,冬日冷光微亮,山洞内的薄冰也有融化的趋势。 陆琢玉站在洞穴内,他头顶的钟乳石正在往下滴水,落在他潮湿的肩头,氤氲出一层薄薄的水渍。 男人单手托着手里那只用来传信的千纸鹤站在黑暗中。 苏宁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缓慢合拢,那只千纸鹤被他一把拧碎。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只千纸鹤传来的消息,是一道略显低沉的男音,仔细听来,稍微有点油腻。 “望舒,可安好?城中出现魔物,厉害非常,还望过来相助。” “望舒”是陆琢玉的字,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唤的称呼。只是曾经唤的有多亲密,现在听起来就有多讽刺。 送信来的人是陆琢玉的好兄弟顾一清,也是一位在修真界内颇有名声的年轻贵公子。 陆琢玉不是那种喜欢看门第交朋友的人,因此,他能与顾一清成为好兄弟也是欣赏顾一清的才华和人品(?)。 顾一清虽出身寒门,但天赋异禀,从小就在修真界内崭露头角,亦有美名在外。两人少年相识,一见如故,相似的经历让两人立刻成为至交好友,惺惺相惜。 当然,对于这一点,顾一清这里有不一样的理解。 顾一清是金丹后期,今年也才二十二岁,听说他是十六岁入的金丹,当时轰动了整个修真界,被称为少年天才。 可仅仅只是一年后,有一位比他年轻了两岁的人也入了金丹,就是当时才十四岁的陆琢玉。 少年天才的名号虽然换人了,但这两个人总是会被人忍不住的拿出来比较。 顾一清很有天赋,可陆琢玉的天赋明显比他更高。 陆琢玉每一步都踩在他前面,顾一清好不容易进入金丹前期,陆琢玉那边已经入金丹中期,并且医道和剑道双修,一点都不耽误。而这边,顾一清一个剑道就已经很累了,根本没有办法再研习另外一门手艺,可他依旧跟着陆琢玉去学了医修。 现如今,陆琢玉二十岁,他二十二岁,两人相差两岁,顾一清是金丹后期,陆琢玉已入元婴前期。 在陆琢玉这个年纪入元婴前期的,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如果没有陆琢玉,在顾一清这个年纪入金丹后期的,也没有多少人,只是陆琢玉的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将顾一清完全遮蔽。 这就好比,所有人都会记住第一名,可却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因此,陆琢玉有多耀眼,就衬托的他有多卑微。 陆琢玉是第一君子,他就是第二君子。 陆琢玉是青年剑修榜上的第一名,他就是第二名。 陆琢玉是修真界内少女们最想嫁的男人,他就是第二想嫁的人。 反正不管什么排行,他总是屈居陆琢玉之下。 因为这层,所以这位仁兄嫉妒陆琢玉已经嫉妒的发狂,明面上当陆琢玉是兄弟,实际上一直藏着一份阴暗心思。 上辈子,为了发泄自己的怨念,顾一清做局,成功将陆琢玉这位天之骄子拉下神坛,踩在脚下,极尽折辱,让读者恨得牙痒痒。 不过这是上辈子的事。 现在,谁是那个猎物,已经显而易见。 随着纸鹤被捏碎,里面逃窜出一股灵气,直往天际冲去,消失在云层内。 追踪咒。 在灵气如此缺乏的末世,这位“好兄弟”如此舍得,还真是费心了。 陆琢玉肯定知道这千纸鹤内藏着追踪咒,才会把它捏碎。 果然,看到追踪咒,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根本就不脏的手,然后转过头来,语气温和至极,“璎璎,我们出发吧,别让故人久等了。” 重活一世,对于陆琢玉来说,确实是重见故人了。 哦忘了,她也是故人。 马上就要故去的人。 - 从山洞内出来,空气虽清新不少,但实在是灼冷,灌得人喉咙口都发冷。 男人踩着厚雪下山。 苏宁璎被陆琢玉背在身上,身上盖着他的大氅,因为身型实在是太纤细了,所以远远看着只觉得陆琢玉的后背稍微厚实了那么一点,都不会让人发现他后面还驮着一个人。 外面的风实在太冷太烈,苏宁璎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露在外面。经历过被风吹晕倒之后,她就再也不敢随意作妖了,现在脑袋还有点晕晕的呢。 陆琢玉走的很稳,苏宁璎贴着他,一开始觉得冷,过了一会儿也就习惯了,甚至不知不觉还睡着了。 陆琢玉听着身后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托着苏宁璎的手轻微动了动。 少女身型下滑了一点,然后霍然惊醒,那双勾在陆琢玉脖子上的胳膊猛地收紧。 死去的剧情在用力的敲打我的脑瓜子。 我是新号别整我啊。 因为苏宁璎下意识勒住陆琢玉的动作,所以男人只好仰高脖子,露出性感喉结,企图获得几口新鲜空气,极品温青音也难免带上了几分沙哑。 “璎璎,太紧了。” 紧点好啊,不然她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不想把她扔鬼崖,反而要将她扔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按照她这身体素质,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能凉。 有点脆皮苏女士。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苏宁璎的脑瓜子被冷风一吹,又开始觉得晕眩。 不能再这样拔河下去了。 苏宁璎抬手,将自己箍在陆琢玉脖颈上的手缓慢松开,然后在陆琢玉假装乏力想要脱手的时候,猛地一下用指尖掐住了他脖子上的一点肉。 真的就是那么一点肉。 陆琢玉托着苏宁璎的胳膊一顿。 是真的顿在了那里。 陆琢玉:…… 面对苏宁璎开启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疼痛共享模式,两人沉默着僵持了一会儿后,陆琢玉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背着她往前走。 - 没走多久,远远就瞧见天上一套马车御风而来。 在末世开始前,这样的场面在修真界内很常见,不管是大家族还是小门户的,都喜欢做点拉风的事情,比如说让自家富丽堂皇的马车在天上飞。 就跟低调的有钱人开着千万的劳斯莱斯和库里兰在大街上走一样。 这些劳斯莱斯和库里南的车牌号也会是嚣张的88888或者66666,对应起来就是马车上面彰显身份的家族旗帜。 这辆马车虽没有十分豪华,但车厢箱体庞大,用的木料亦是上乘品,由八匹毫无杂色的白色骏马拉着在天上飞,每公里耗灵石量大概是五十颗下等。 这样的消耗在末世前当然不算嚣张,可在末世之后,这种行为已经跟在天上烧钱没有任何区别了。由此可以推断,这批人定然不是什么小家门户。 寒风肆意,将插在马车上的那面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苏宁璎拨开陆琢玉挡在自己眼前的头发,仔细观察。 旗帜黑底白字,上书一个“梁”字。 是彭城梁氏的马车。 彭城在南北中界之地,地理位置还算优越,物质条件也不错。梁氏虽算不得修真界内的鼎盛门派,但却是中层天花板,也是陆琢玉的“好兄弟”顾一清做上门女婿的地方。 虽然顾一清私底下人品有问题,但他装得很好。因此,他在修真界内还算是顶级抢手货。顾一清心思缜密,他千挑万选,娶了彭城梁氏独女,在老城主病亡之后,顺利接手彭城。 因为这个选择,所以他从寒门之子一跃成为修真界内最年轻的中层天花板掌权者。 - 山上亦有平地,马车稳稳停在两人面前。 那八匹马训练有素地踩着厚雪,雪白的尾巴轻轻扫过周围浮雪。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似乎连风的喧嚣声都突然消失了。 马车帘子被人撩起,露出一张略显锋利的俊朗面容来,乍然一看略显阴郁,不过在男人笑起来时,身上那股子阴沉感顿时消散,再搭配上他素色的月白长衫,更添几分世家书生公子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宁璎瞧着,总觉得有些怪异的熟悉感,一时又说不上来。 “望舒,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的声音跟陆琢玉的极品温青音有些像,不过更粗一点,有点故意夹的感觉。 他说着话,从马车厢内跃出。 男人脚上穿了一双黑色长靴,踩进厚实的雪地中,却半点没有沾湿。再仔细去看,周围空气中那些窸窸窣窣的浮雪也没有沾过他的身。 这男人身上是带着几分灵气的。现在是末世,灵气枯竭,他却还能用灵气来保持自身的洁净和温度,实在是有些过分奢侈了。 苏宁璎躲在陆琢玉的大氅里,从缝隙里悄摸着瞧,然后 3. 第 3 章 [] 两位婢女看起来年轻貌美又贴心,除了一上马车就十分有眼力劲的给他们递上手炉之外,又细心的搬出来一个食盒。 食盒看起来华贵又奢侈,一共五层,每一层的面积都很大,连案几都放不下,只好放在马车地上。 这食盒大概也是什么灵器,随着食盒最上面一层被掀开,里面新鲜到带着热气,看起来就像刚刚出炉的小点心跃然于苏宁璎眼前。 其中一位婢女用漂亮的梅花形状夹子夹出一块点心,置在小巧的白玉盘上,细心地插上同款梅花签子,然后双手递给苏宁璎。 苏宁璎学着陆琢玉的样子跪坐在软垫上,她依依不舍的将手炉置到旁边,然后双手接过盘子,盯着里面的小点心看。 这是一块桃花形状的微粉色糕点,手工捏制而成,低头靠近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热气扑上来的温热感,带着淡淡的桃花香。 苏宁璎捏着签子将糕点拿起来,轻轻咬上一口。 柔软细腻的糕点柔软香甜,薄薄的一层皮,里面是沙粒口感的红豆沙。 不甜不腻,刚刚好。 苏宁璎刚刚吃完一块,那边又送过来一块墨绿色的糕点。 真大方啊。 苏宁璎接过,咬上一口。 是绿豆糕? 这边苏宁璎吃得正起劲,那边顾一清也跟陆琢玉开始了兄弟之间久别重逢的唠嗑。 顾一清胳膊上挂着一块黑色的布条,巴掌大,没什么图案。这是一种习俗,家中有人去世的话,亲近之人会在身上戴这种东西。一般戴个三五天,比较亲近的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 按照顾一清老丈人去世的时间来算,顾一清这布条已经挂了一个月了。 不知道的以为他多有孝心,知道的才会明白他有多装。 “两个月前,彭城之中混入了一只魔物,喜好夜间出没,伤人无数,老城主救民心切,带人围剿,没想到……” 后面的话不用说,看顾一清悲伤至极的表情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瑜儿本来身体就不好,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病倒了。我一边要照顾瑜儿,一边还要带人围剿妖兽,再加上老城主突然去世,城中堆积下来的事务一件跟一件,实在是分身乏术。” 陆琢玉安静地跪坐在那里听顾一清说话,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姿容气度一如既往的出众贵气,甚至引得那两个女婢也忍不住的时不时抬头朝他瞥上一眼。 听罢顾一清的话,陆琢玉敛眸,吐出一句,“节哀。” 顾一清立刻接道:“有望舒,定然能将那妖兽抓住,为老城主报仇。” 苏宁璎:…… 嘎的是你老丈人,却要你好兄弟去报仇,可真有脸啊。 陆琢玉依旧是那副温吞圣母样,他没有接话,马车内突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中。 苏宁璎嚼着嘴里的糕点,觉得这事应该不关她的事。她继续伸手,去接婢女送过来的小盘子。 她身边的小盘子已经累积成一座小山丘了,也不知道这婢女从哪里掏出来那么多干净的小盘子。 “璎璎,少吃点,容易积食。” 一块帕子按到苏宁璎唇角,成功打断了苏宁璎的续盘请求。 她才吃了几块啊!那么指甲盖大点的一块,怎么可能积食?她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好吗? 听到陆琢玉的话,那位婢女原本递过来的白玉小盘子一顿,然后收了回去。 苏宁璎眼睁睁看着食盒被关上,她抬头,跟陆琢玉对上视线。 敢惹我,你算是……捏到软柿子了。 男人轻敛眉眼,漆黑瞳色深沉晦暗,像一滩没了生机的死水。 重活一世,曾经的兄弟依旧是这副狗样子,确实是有些令人悲伤。 陆琢玉话罢,垂眸,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到身边少女的头顶。 少女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视线不住的朝那个食盒看过去,显然是十分的意犹未尽。 少女生得极好看,只是因为平日里总是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所以陆琢玉从未看到过她如此平和灵动的表情。 马车内温度适宜,少女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几许绯红色泽,平日里黯淡阴郁的眸子也褪去了那股子阴霾,像水晶一般透出一股难言的澄澈。 “恩佑的事,我自然是要帮的。”陆琢玉终于松口。 顾一清听到陆琢玉熟悉的圣母语录,放下心来。 他的“好兄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到令人感到可怜呀。 “有望舒在,我自然放心。” 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温馨场面。 虚情假意完毕,顾一清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间,起身道:“望舒,我去里面歇息一会,你随意。” 从顾一清发青的眼袋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挺累的。 马车很大,分前后两个车厢。前面是类似于会客厅一样的地方,后面是类似于小卧室一样的休息室。 “嗯。” 陆琢玉应下的时候,顾一清已经撩开帘子进去了,很显然,他已经完全不将这位兄弟放在眼里了。 虽然陆琢玉的修为等级比顾一清高,但没了灵气,现在的陆琢玉跟普通人没有两样。顾一清虽然想置陆琢玉与死地,但他更希望能让陆琢玉身败名裂,像条狗一样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可比直接杀了陆琢玉更令顾一清感到痛快。 顾一清去了,两个婢女安静地跪坐在旁边,悄无声息的跟工具人一样。 马车内确实温暖,吃饱了的苏宁璎又开始昏昏欲睡。 她偷偷掩唇打了一个哈欠,脑袋一歪,就习惯性地靠在陆琢玉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虽然陆琢玉身上凉丝丝的不太舒服,但那股药香真的很好闻。马车厢内也点了熏香,闻起来应该是很高档的那种品质,一开始闻着还行,闻久了就觉得有点太过浓郁,不如陆琢玉身上的药草香气令人舒适。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在气味复杂的封闭空间内,突然嗅到了极其清新的黄瓜味道那样令人欲罢不能。 从前的苏宁璎平日里对陆琢玉没什么好脸色,更是不喜欢与他触碰,说厌恶他身上带着的药味,甚至觉得陆琢玉身上带着这股药味就是在讽刺自己是个病秧子。 不过这还真是冤枉人家男主了,人家男主为了给原身配药兢兢业业的一天到晚窝在药房里,身上怎么可能不沾染一些药味呢? 对比从前的厌恶,再看此刻。 少女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迷迷糊糊间凑得更近了一些,略微蹙起的眉头也跟着舒展起来。 陆琢玉盯着苏宁璎熟睡的脸,脸上表情不明,置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屈起点了点。 - 苏宁璎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正枕在陆琢玉的膝盖上。 马车内安静极了,那两个女婢也不见了,前面的“会客厅”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两层毯子,软乎乎,暖融融的。 比起第一次时的惊恐,现在的苏宁璎已经习惯在大魔头膝盖上睡觉了,她还能蹭一蹭呢,这布料真滑溜啊,这味道真香啊,再蹭一蹭……脑袋被按住了。 陆琢玉大概率是没睡的,他知道苏宁璎醒了,人在刚刚睡醒的时候是最没有防备的,最容易暴露出本性。 男人按兵不动,想看看少女的反应,却没想到她跟只猫儿似得在那里胡乱的蹭。 男人眼眸微暗,深沉地憋着一口气,最后忍无可忍,单手捧着苏宁璎的下颚,将她的脑袋从自己的膝盖上搬开。 苏宁璎抬头的时候还看到了他快速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男人的脖子跟他的人一样,生得修长白皙,毫无瑕疵,如同上等白玉,跟本人一样透着一股冰清玉洁之感。可喉结滚动之时,又偏生多了几分性感,就是那种禁欲系美。 越高贵,越想将他拽下来尽情欺辱。 “彭城到了。”陆琢玉起身,宽大的袖摆扬起,从苏宁璎脸上划过。 苏宁璎扒拉了一下,视线一遮一亮之间,马车帘子被风吹出一条宽长的缝隙。 之前马车飞的很高,苏宁璎从马车窗子处往外看的时候,只能看到小玩具般的屋子。到达目的地后,马车高度有所下落,印入眼帘的是恢弘大气的古灰色城门,带着一股历史沧桑感。 顾一清从里间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女婢在替他整理衣冠。 他随手扯下腰间的一个牌子往下扔去。 高空抛物啊! 苏宁璎扒着马车窗子,视线随着牌子往下望去。 身穿铠甲的士兵驻守在城墙之上,看到马车从天上飞过,有一竹牌被一股灵气托着到达自己面前。 是城主令牌。 士兵们齐刷刷地下跪,恭迎自家城主。 顾一清整理衣冠完毕,他撩开马车帘子,双手结印,唤出命剑。 命剑是伴随修仙者的元神而生的,对修真者极其重要。命剑若被损毁,不仅会伤到元神,还会毁坏灵根。会大方展示命剑的人,都是修为较高,将命剑练得比较硬的。 从前的顾一清因为修为不高,命剑也不硬,所以不太敢随意展示自己的命剑,毕竟他只是一个金丹后期。可自从老城主去世,他掌控彭城之后,恰逢修真末世,彭城内又有一座天然灵石矿,听说最短也能支撑十年。 虽然不知末世何时过去,但有灵石在手,他一个金丹后期都能将一个没有灵石的化神期按着打了,此时不装更待何时?顾一清压抑许久的装x欲望升到满级,尤其是在陆琢玉面前。 一柄飞剑御风而来,刺破昏暗天际,来到顾一清身前。 “望舒,我先回去看看瑜儿。” 话罢,一声剑鸣之后,长剑在半空中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到顾一清脚下,顾一清脚踏命剑,御剑飞行入城。 从前灵气充沛的时候,时常能看到天上飞着很多修行之人。进入末世阶段后,再难见这种场面,因此,顾一清这一次的御剑飞行确实惹人眼球。 对此,苏.五星评论家.宁璎只有一个评价:Strong(死装)。 有高档马车坐,谁要肉□□吹冷风啊。 苏宁璎快速把被顾一清甩开的马车帘子拉回来。 这暖气可不能浪费了。 - 冬日的天暗得很快,彷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色就暗了。 晚上的温度比白日里低了很多,苏宁璎和陆琢玉跟着两个婢女一起坐着马车进入彭城来到城主府。 苏宁璎一下马车就感觉浑身骨头又开始疼了,这让她忍不住想起自己老妈这个“天气预报”员,因为风湿骨病,所以每次比天气预报都要准。 她原本以为自己得到了五十岁才会接上她老妈的班,没想到这才十七岁,就已经有超越之嫌了。 率先下了马车的陆琢玉站在马车边,看着苏宁璎将自己又裹成了一颗球。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落雪了,轻飘飘的雪花窸窸窣窣的被风吹散,贴到肌肤上,带来几许凉意。 前面有女婢提着灯笼 4. 第 4 章 [] 翌日,雪后初霁,苏宁璎一觉睡到午后,大概一点多的时候才慢吞吞起身。 “姑娘,今天日头不错,您隔壁就是梅园,要去瞧瞧吗?” 在听雪眼中,像苏宁璎这样大家出身的小姐都喜欢吟诗作赋,赏花赏月,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往园子里去。 “不去了。”苏宁璎从床榻上起身后,又往软榻上一躺。 听雪:…… “那姑娘要看书吗?” 像苏宁璎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定然都是喜欢看书的。 “什么书?” 主屋内有一间正屋,侧边有个小屋。一个屋子是卧室,另外一个就是书房了。听雪穿过中间正屋去书房内给苏宁璎挑了几本过来,砖头一样厚。 《论语》、《大学》、《中庸》。 她大学已经上的够够的了。 婉拒了。 “我还是出去吧。” 正好消食。 这个身体体弱,她这两天嘴馋,吃的有些多,昨天虽然是旧疾犯了,但也跟吃多了有关系。今天睡到一点多,也算是轻断食修整一下这两天胡吃海塞的身体。 出发前,苏宁璎吃了一碗清淡些的粥,养养胃,然后穿戴完毕,跟着听雪出门去了。 衣柜内摆置着今年最新款的时髦冬装,苏宁璎长得好看,不管穿什么,就算是麻袋都好看。因此,苏宁璎挑了件最厚实的袄子和斗篷套在身上,圆滚滚的出门了。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出门的时候苏宁璎还特意往陆琢玉住的左厢房瞥了一眼,听雪注意到了苏宁璎的眼神变化,赶紧道:“陆公子今天一大早从正屋的书房里拿了两本书回去后就没出来过。” “他没问起我?” 听雪一脸“我懂”的表情,跟苏宁璎和陆琢玉的cp头子一样嘿嘿一笑,“问了,我说姑娘还没起呢。公子便一脸心疼的说这几日姑娘再外面受累了,让姑娘好好歇息。” 应该是一脸可惜的希望她安息吧。 苏宁璎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抱紧小手炉,快步从左厢房路过。 - 梅园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由听雪带着,苏宁璎一路看看风景,呼吸着新鲜空气,大约十几分钟后来到梅园。 路程不算短,苏宁璎到达梅园之后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乏累异常。正好不远处有个亭子,那亭子四面围着厚毡,看起来就很暖和的样子。 苏宁璎从梅林间穿过,抄近路进了亭子。 亭内立着一个丫鬟,看到苏宁璎的一瞬间愣了愣。 听雪上前行礼,“寻画姐姐。” 看这丫鬟的装扮不似普通丫鬟,反正比起听雪这种素净的丫鬟装扮明显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寻画上下将苏宁璎一打量,然后行了个礼,“苏姑娘好。” 还没介绍呢,就猜到她身份了,这丫鬟原来不是看起来聪明,是真聪明。 “我们家小姐正在替姑爷收集雪水。” 苏宁璎顺着寻画的视线朝前方看过去,不远的梅花树下正站着一身披鹅黄色斗篷的女子。她梳着妇人髻,看起来有几分病弱之态。 不过很明显,那位女子是病态跟苏宁璎这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一样,像是突然病倒了的那种。她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女子的温婉,正踮脚用细细的竹签子拨弄梅花上的落雪倒入瓶中。 古人的风雅就在于此,喜欢用什么梅花上的雪水泡茶喝,还会将这种雪水藏贮起来,然后让人品一品这是多少年的沉雪泡出来的茶水。 这吃了真的没问题吗? “苏姑娘,请坐。”寻画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软糯糯的厚实垫子替苏宁璎置在石头墩子上。 苏宁璎本来就累了,便不客气的提裙坐下。 石桌上置着一个风炉,茶汤正沸,寻画给她分了一碗茶。 只有茶,未免有点太寡淡了。 亭子不仅四周围了厚毡,苏宁璎脚下还有一个炭盆。大抵是怕炭盆倾倒,上面盖了一张铁网。 这不是正好? 苏宁璎拿起盘子里的一颗应季小砂糖橘,给它放到了铁网上烤火。 简易版围炉煮茶。 寻画:??? 注意到寻画的眼神,苏宁璎表示理解,又拿了一个小橘子放上。然后一转头,看到旁边听雪眼巴巴的表情,她又拿了一个放上。 好了,一人一个,大家不争不抢。 寻画:……她不是这个意思。 听雪:她就是这个意思。 梁倩瑜拿着装好的雪水回来的时候,正听到亭子里传来的欢笑声。 她撩开厚毡一看,自己的大丫鬟寻画正跟两个生面孔蹲在炭盆前……剥小橘子吃。 梁倩瑜:…… “小姐。”寻画看到梁倩瑜回来,赶紧起身将刚刚剥好的小橘子递给她,“您尝尝这小橘子,烤过之后温温热热的不伤脾胃,还能润喉呢。” “这位是……苏小姐吧?”梁倩瑜没有接那小橘子,她垂首看向蹲在炭盆边的苏宁璎,微笑道:“早就听闻苏小姐美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梁倩瑜看起来也不比苏宁璎大几岁,她脸上未施粉黛,容貌只能算清秀,不过身上那股子柔婉气质却十分出众,是位气质型美人。 “谢谢谢谢。” i人地狱了。 幸好,梁倩瑜脾气好,是真的好,跟陆琢玉那种变异了的黑心芝麻汤圆不一样。 她盯着苏宁璎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点薄灰的面颊,掩唇笑了笑,道:“苏小姐真可爱。”话罢,她垂手指向那炭盆上面摆着的七零八落的小水果、小蜜饯和小糕点,“这是什么?” 苏宁璎歪头,“围炉煮茶?” 笑什么? 梁倩瑜点头,“倒是风雅有趣,苏小姐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苏宁璎当然不介意,毕竟她用的是人家的炉子,吃的是人家的糕点。 梁倩瑜走到苏宁璎身边,用帕子擦了擦她沾灰的脸,动作轻柔。 i人再次地狱了。 梁倩瑜没忍住,捏了捏苏宁璎的面颊。 真软。 苏宁璎:…… - 尚未消融的白雪覆盖了庭院,亭子周围梅花盛开香气四溢。亭子里,四人围坐在炭盆前时不时聊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小姐,这些天冷,你身子不好,施粥的事就不要去了,让下头的人去做就好了。”寻画坐在梁倩瑜身边,替她掖了掖身上的斗篷。 梁倩瑜点头,“好。” 作为彭城大小姐,梁倩瑜并没有大小姐脾气,她从小乐善好施,性格温柔,施粥捐款这种事情没少做。听说她跟顾一清也是在施粥场上认识的。 一个施粥,一个义诊,两人一来二去熟络起来,就谈起了自由恋爱。梁倩瑜她老爹暗地里对着顾一清又是一顿查背景,发现没什么黑料,也就同意了。 如此算起来,也是一段美好姻缘。 糕点和小水果吃完了,梁倩瑜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将手里的梅花雪水给顾一清送过去。正巧这个时候,顾一清身边伺候的小厮赶了过来。 “城主说夫人今日没过来,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让奴才过来看看。” “是耽搁了一会儿。”梁倩瑜原本苍白的面容被炭盆熏得微微泛红,她转头看向苏宁璎,显然是很久没有跟人说得这么畅快了,“顾郎他最喜欢喝梅花雪水泡的茶了。”梁倩瑜说这话时,脸上泛起笑意。 “苏小姐同路吗?外头风大,不如坐马车一起走?” “好啊。” 苏宁璎接受了梁倩瑜的邀请。 正如有钱人家里不可能只有一辆玛莎拉蒂一样,还有兰博基尼、林肯、迈巴赫等等大牌豪车。 出现在苏宁璎眼前的是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小型马车,很适合在宅子里来回穿梭。 听说这是顾一清常用的马车,由那小厮带过来特意接梁倩瑜的。 虽然小,但里面的装饰用物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低。比如这个挂在马车前面的风灯,雕工精良,上面还镶嵌着七彩宝石。再比如马车里面挂着的玉环,水色极好,马车行动之时互相敲击,发出清脆声响。 梁倩瑜看到马车内外的装饰时却是一愣。 从梁倩瑜素净的装扮上来看,她应该是个不喜奢侈的人。 初遇顾一清时,顾一清亦是一身素衣,视金钱如粪土,视权势如垃圾。不知道是时间环境改变了人,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自从老城主去世后,越发奢靡无度。 马车一路行走,周围灵气丰盈。 梁倩瑜也听说过外面的事,她撩开马车帘子,看到墙壁上镶嵌着的灵石,眉头皱得更紧。 府宅内并非到处都是灵石,就拿苏宁璎和陆琢玉住的那个院子来说,里面是没有的。再拿梁倩瑜住的那块地方来说,也是没有的。只有顾一清经常出现的地方,才会放置大量灵石。 这事梁倩瑜跟顾一清说过好几次了,顾一清每次都答应,每次都不办。 苏宁璎的院子很近,马车走了大概三五分钟的路就到了。 她起身要下马车的时候,脚下一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苏小姐,没事吧?”梁倩瑜着急起身扶住她。 脚踝有点疼, 5. 第 5 章 [] 听雪站在那里,略显无措。 陆琢玉半垂下眼,端起手边的冷茶吃上一口。 作为先天复仇圣体,陆琢玉报复别人的手段可不仅仅只是取他性命那么简单。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他的复仇宗旨。 上辈子的顾一清要他身败名裂,像狗一样活着,这辈子的陆琢玉当然起码也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双倍才算是真正的复仇。而很显然,陆琢玉已经找到了让顾一清身败名裂的突破口。 顾一清此人,最在乎名声,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他的爱妻人设。一个对自己的妻子忠贞不二,呵护备至的男人,自然温和良善,引人好感。这个人设不仅让他坐稳了新城主的宝座,也让他获得了百姓们的拥戴。 按照原著剧情,复仇圣体陆琢玉发现顾一清跟他表妹暗度陈仓这事是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听雪。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个月前,老城主的葬礼上,到处都很忙乱,听雪作为二等丫鬟,也被派出去做起了杂事,还被安排守夜了。 因为顾一清是个孝顺的女婿,所以那天晚上他让听雪先回去休息,说要亲自为老城主守夜。听雪按照吩咐回到住处休息,洗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簪子不小心掉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支簪子,价格对于她一个丫鬟来说也十分昂贵。 听雪怕被其他人捡了去,立刻返回去找,一路寻到灵堂,看到了让她震撼的一幕。 空荡荡的灵堂里,那位爱妻人设新城主,居然在老城主的棺木前跟他的表妹偷情。 听雪吓得面无人色,转身就跑,逃跑的时候还踩到了自己的簪子。拿着被自己踩扁的簪子,听雪回到自己的住处。 此后几日,她战战兢兢保守着这个秘密,过了半月,也没有人找她,听雪渐渐放下心来,开始疑心那天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直到今日,她看到那盒掉在马车里的口脂,一下子又想到了那天的事。 按照原著剧情,听雪这个剧情推动小助手npc虽然不会亲身经历口脂事件,但却会在后期看到梁倩瑜拿着口脂盒子质问顾一清的场面。 听雪是个好姑娘,也清楚自家小姐是个多么好的人。她觉得不能让这样好的小姐蒙在鼓里,就偷偷摸摸的将灵堂偷情这件事告诉了梁倩瑜的贴身大丫鬟。 梁倩瑜身边一共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叫寻画,一个叫白琴。 寻画自小跟梁倩瑜一起长大,情分不一般。白琴是近一年才跟在梁倩瑜身边的,说是从外面买进来的丫鬟,实际上却是顾一清的人。 好巧不巧,听雪这个不聪明的,将这件事告诉了白琴,惹来杀身之祸。 苏宁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上下打量全须全尾的听雪,然后忍不住动了动自己的脚踝。 这一脚她是踩得真惨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真没想到这具身体脆弱到这种地步。 “呵。”听完听雪的话,陆琢玉发出一道很低的笑声,带着很深的嘲讽意味,只有离陆琢玉很近的苏宁璎才能听到。 在自家老丈人的灵堂上,当着还没入土的棺木做出那种事情来,这顾一清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也不怕他老丈人夜半三更来找他。 苏宁璎猜测,或许是装得太久,在老城主去世的时候,顾一清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这才趁着四下无人发泄出来。 像顾一清这种人,表面装得越完美,私下里就越疯狂。 说完心中秘密,听雪大松了一口气。 苏宁璎磕着瓜子,凉凉道:“实在是男人野了,留不住。” 听雪:…… 对比苏宁璎拉满的嘲讽,陆琢玉显然更高一筹,他还要装一装, “听雪姑娘,这种事情可不能胡言。”陆琢玉皱着眉,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毕竟这位顾一清同学可是他的“好兄弟”。 单纯的听雪姑娘还不知道人心险恶。 “苏姑娘,陆公子,这事我可谁都没有说过。”听雪急了,伸出一只手对天发誓道:“这件事情是我亲眼所见,若是我撒谎,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 这盒口脂彷佛示威一般出现在马车上,不管是有意落下,还是无意落下,总归是正面打了梁倩瑜的脸。 梁倩瑜一路心神不宁的来到顾一清的书房。 最近顾一清很忙,忙得她有好几日都没看到他。今日他特意派人来接她,心中应该是想着她的,可当她拿着瓶子踏入书房后,看到的又是空荡荡的座椅。 又不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是从她父亲去世,顾郎接手彭城之后?还是从她修为停滞,无法持剑开始?梁倩瑜的心中产生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之感,她将手中的玉瓶递给小厮。 “夫人,城中又出事了,城主急着去处理,实在是等不及您……” “嗯,没事,我理解。”梁倩瑜勉强露出一个笑,她站在顾一清的书房内,上下打量。 这个书房原本是她父亲的,一个月前顾一清将自己的东西搬了进来。而仅仅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她父亲留下的那些痕迹就都消失了。 梁倩瑜的手抚过新换的红木书桌,视线落到书桌上面的一个木盒上。 她将其打开,里面是一颗上品灵石。 梁倩瑜伸出手,握住那颗灵石。 灵石内灵力充沛,可她却无法吸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体内的修为突然凝滞。作为修仙者来说,修为步入瓶颈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都半年多了,她的修为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因为经脉凝滞,所以身体越发差了起来。 顾一清给她开的药,她日日喝,却始终没有效果。 梁倩瑜从书房内出来,寻画已经等在马车边。寻画替梁倩瑜撩起马车帘子,露出挂着玉环的马车内部一角。 梁倩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些膈应,她捏紧手里的口脂盒子,“不坐了。” 梁倩瑜没有上顾一清替她准备的马车,直接步行往自己的院子方向去。 寻画急跟上来,“小姐。” 幸好今日风不算大,也还有点日头。 寻画知道梁倩瑜心情不好,她也不再提那口脂盒子的事情。 回到院中,天色已暗,主屋内有丫鬟打了厚毡出来,看到梁倩瑜,赶紧上前,“夫人,您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奴婢给您熬的药都温好几次了。” 说话的大丫鬟生得高挑纤细,鹅蛋脸庞樱桃嘴,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江南调子,是白琴。 梁倩瑜走进主屋,当即就闻到了那股子药味。 长年累月的积攒,让这个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都填满了苦涩的药味。 白琴把药端了过来,并一碟蜜饯。 梁倩瑜皱眉,却难得的没有像从前一样忍着恶心喝下,反而垂眸不言。在她的宽袖之中,掩着那盒口脂。 梁倩瑜摩挲着藏在宽袖内的口脂,视线突然上移,落到白琴唇上。 不是这个颜色。 疑心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消失。 - 休息了两日,苏宁璎的脚踝能下地了,不过只能勉强行走,不能蹦蹦跳跳。 四十八小时冷敷后再进行热敷,终于将冰凌子换成暖手袋的苏宁璎窝在暖融融的软榻里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听雪今日不知道在忙什么,人影也没瞧见,幸好她自己能下地了。 苏宁璎踮着脚下地,手里还拎着已经不热了的古代版热水袋汤婆子。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听到外面传来的锣鼓声,叮叮当当的十分热闹。 “苏姑娘。”听雪急匆匆进来,看到一个人拎着冷汤婆子站在屋子里的苏宁璎,赶紧上前将人扶住,“今日表姑娘生辰,请了戏台子进府,还摆了流水席,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奴婢临时被喊出去帮忙了。” “没事。”苏宁璎本来就是外人,虽说是客人,但也算寄人篱下。这城主府的待客之道已经很好了,按照末世流程,像他们这样的穷亲戚上门,大抵都是要被打出去的。 两人正说着话,主屋的厚毡被人撩起,走进来一个鹅蛋脸的姑娘。 “是苏姑娘吧?我家夫人正在院外,想问问苏姑娘去不去看戏?若是去的话就一道走。”虽说是丫鬟,但白琴自持大丫鬟的身份,看不起苏宁璎这种上门的“穷亲戚”,下巴抬得老高。 听雪在苏宁璎的耳朵边上提醒道:“这位是夫人身边的白琴姑娘。” 哦。 如果苏宁璎没有记错的话,这位白琴姑娘的下场也不怎么样。顾一清此人,最重名声,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当然要将一些知道自己恶心事的人都除掉。 他让白琴弄死听雪之后,为了彻底将这件事掩埋,直接就顺手将白琴也处置了。用的方法是私通外男,直接将人扔进了井里淹死,对外就说是白琴羞愧自尽。 “我还没听过唱戏呢。” 闲着也是闲着,听听古代戏也不错。 听雪帮着苏宁璎套上挂在木施上的斗篷,裹得厚厚实实。 “对了,姑娘,这是陆公子今早上给我的,说是戴着能静气凝神。”听雪取出一个靛青色的 6. 第 6 章 [] 马车已经到了,因为梁倩瑜没醒,所以苏宁璎也没有叫她,只是自己默默吃着糕点。 当她吃到第五块的时候,梁倩瑜终于醒了。 梁倩瑜这一觉睡得着实安稳,虽然只有短短十五分钟,但一瞬进入深度睡眠,睁开眼的瞬间,精神气明显就不一样了。 她的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跟她喝的哪些恶心药味不一样,初嗅之时可能会觉得药味普通,可等吸上两口之后,头脑之中那股松弛感便油然而生。 长久拉紧的一根弦,在药味的弥散中缓慢放松。眼皮子忍不住打架,在第三次搭上之后,就没有再睁开,直到十五分钟后,梁倩瑜才猛地一下惊醒。 她睡得太没有防备。 梁倩瑜是个很仔细的人,她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因此,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苏宁璎挂在腰间的荷包。荷包上的药草香,寡淡却平和,奇异的安抚着她焦躁的心情。 陆琢玉大概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专门针对梁倩瑜体质的那种,不然怎么一驾马车上四个人,只有她一个人睡着了呢? 她就是一个饵,陆琢玉用来钓梁倩瑜的饵。 “苏姑娘,这个荷包……” “是我大师兄给我的。”苏.饵.宁璎尽职尽责的说出荷包来历,然后将其取下递给梁倩瑜,“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吧。” “我不好夺人所好。”梁倩瑜虽然确实很想要,但还是拒绝了。 苏宁璎道:“没事,我让大师兄再做一个就好了。” 她现在撒谎都不打草稿了。让陆琢玉给她做荷包,跟让撒旦织围巾有什么区别? “那,就多谢苏姑娘了。”梁倩瑜收下了,她捏着手里的荷包,反复观看,然后置到鼻下轻轻嗅闻。 大概是刚才一股劲儿过了,现在这荷包没有太大的效果了,只剩下静气凝神的功效。 当然了,要想钓鱼,饵当然不能给足。 “夫人,已经开席了,我们赶紧下马车吧。”一直撩动着马车帘子观察外面情况的白琴出声催促。 隔着马车,能十分清楚的听到外面传来的唱戏声,还有酒香肉味。 大抵是肉味太重,戏曲声音太大,梁倩瑜下意识皱了皱眉,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素色长裙,然后披上斗篷,戴上兜帽,撩开马车帘子,率先下了马车。 马车就停在戏园子正前方,梁倩瑜一抬头,就看到了院子前面挂着的红绫。昨日之前,这个地方还挂着白绫。 苏宁璎学着梁倩瑜的样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斗篷和帽子,然后由听雪搀扶着下了马车。 外面的太阳看起来很大,实际上没什么用,就跟电冰箱里面的灯一样,看着亮而已,这个天气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吧。 戏园子很大,隔着大开的院门,苏宁璎远远瞧见一片水榭楼台,其中一座水榭之内正在排戏,五六个戏子穿戴红艳,唱得那叫一个锣鼓喧天,咿咿呀呀。 戏园子里头的人也不少,男男女女聚在一处笑闹着,都是那位表小姐请来的朋友。 在人群中央正立着一对男女。 女的穿了件大红色的袄裙,裙角带艳丽的海棠花,隔着那么远,也能看到她脸上带着的明艳妆容。男人穿了件墨绿色长袍,其实他并不适合这样的颜色,像宝蓝之类略显华贵的颜色大概更衬他的气质,可他偏偏要做陆琢玉的学人精,选这样素净仙气的。 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啊学人精。 女子一直往男人旁边挤,顾一清在外人面前是装惯了的,不着痕迹的单手格挡,然后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梁倩瑜,立时走了过来。 “瑜儿,你怎么来了?” “是我叫嫂子来的。”那女子也跟了过来,对比这女子的浓妆艳裙,梁倩瑜未施粉黛的面容上还带着一点病气。 论相貌,梁倩瑜确实不如这位女子明艳,可论气质,梁倩瑜却半点不输。打个比方的话,这个女子的容貌让人眼前一亮,如同烈酒入喉直入肠。梁倩瑜气质清婉,优雅大气,如清茶般令人回味无穷。 戏台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园子里传得耳膜震颤,这才是白日,一些朋友就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 实在是太闹,太吵。 “嫂子,我一年就一次生辰,你不会介意吧?”女子名唤宁秋燕,是顾一清的表妹,她一边娇笑着,一边站到顾一清身边,像一个急切炫耀的胜利者。 生辰一年就过一次,人一辈子还只死一次呢。这才一个月,就唱上戏了。 按照古代礼仪,父母去世,大多守孝三年,食素,不进行任何娱乐活动。有些地方没有那么严格,不过三五个月还是要坚持一下的。梁倩瑜还守着孝,吃着素呢,这边已经大鱼大肉大酒大戏台了。 很显然,梁倩瑜是不知道宁秋燕在大办特办生辰宴这件事的,她以为只是单纯的听场小戏,请三五好友,稍微热闹热闹。毕竟是生辰,家中规矩没那么大,孩子年纪轻,喜欢热闹,小办一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人家不仅请了大戏台班子敲敲打打闹得跟婚礼一样,而且连流水席都摆上了。 寻画气得直瞪眼,梁倩瑜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将目光投向了顾一清,“不是说最近城中事务繁忙吗?” 没空来见生病的妻子,却有空参加表妹的生辰宴。 顾一清面色微变,他上前,伸手拉住梁倩瑜的手,却被梁倩瑜抽身躲开。 顾一清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瑜儿,你从前很是善解人意的,怎么如今这么不讲理起来?” 哈?倒打一耙? “秋燕年纪小,爱热闹,一年难得一次,你作为嫂子,应当大度一些。” “是啊,嫂子,我一年才操办一次。”宁秋燕站在顾一清身边,噘嘴撒娇。 若是从前,顾一清一定会斥责宁秋燕不懂事,可现在,不懂事的人却突然变成了她。 梁倩瑜抿着唇,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顾一清和宁秋燕,仿佛他们两个才是两口子,而她只是一个外人,一个站在自己家地盘上的外人。 戏园子里满目盛开的海棠花根本就不是这个时节的,充盈的灵气,都是需要灵石维持的。宁秋燕最喜欢海棠花,每次生辰都要用灵石制造出一场海棠花海。 若是从前,奢侈一些也就奢侈一些了。可已经进入末世,灵气珍贵,这样糟蹋灵石,就算她彭家有十座灵石矿,也禁不住造。 “用了多少灵石?” “嫂子,你怎么这么小气呀?我只是用了一点点灵石而已。再说了,表哥都让我用了。” 用着别人的钱,还说别人小气。 最重要的是,这位表妹似乎忘记了彭城内的那座灵石矿到底是谁家的产业。更重要的是,顾一清似乎也忘记了,这座彭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动静有些大,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宁秋燕满脸委屈道:“对不起,嫂子,我再也不乱花表哥的灵石了。” - 苏宁璎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安静听戏的梁倩瑜,觉得这位朋友脾气是真好。 没有掀桌,没有大吵大闹,甚至连一个白眼也没有给,只是闷不吭声地坐到了椅子上,抬眸看向水榭内的戏子,听着那咿咿呀呀的哼唱。脸上一派平静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一瞬间,苏宁璎莫名觉得这位梁倩瑜女士跟陆琢玉男士有些相似之处,比如,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平静面容之下隐藏着的到底是何种心思。 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的宁秋燕又站到了自己的朋友堆里,笑得跟朵花一样。端着酒杯高傲侧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歪着身子坐在那里的苏宁璎。 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 方才宁秋燕站在顾 7. 第 7 章 [] 虽然经历了一小段“NPC剧情”,但苏宁璎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只是简单的看到了一小段剧情,她又没有亲眼看到顾一清跟他表妹偷情。 这场生辰宴直到晚上才结束,或许是因为周围灵气充足,所以苏宁璎觉得身体状态很不错,反正比待在没有灵气的地方舒服多了。这具身体本来也已经是筑基期了,既然是筑基期,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修行,那么自然缺少不得灵气。 戏园子里放了很多灵石,灵气十分充盈。苏宁璎因为是新手进村,所以一开始根本就不会吸收这戏园子里面的灵气,只觉得舒服。然后为了更舒服,她坐在那里,不断的调整呼吸。 三个小时之后,无师自通的她发现自己体内产生了一点奇妙的变化,似乎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窜。暖流所到之处,身体的疲劳都减半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修仙? 苏宁璎就跟找到了好玩的事情一样,开始让那股暖流在身体里乱窜。直到生辰宴结束,她依旧意犹未尽。 太舒服了。 因为这具身体长久处于不健康状态,所以苏宁璎都差点忘记自己健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苏宁璎还坐在椅子上,这是一个半封闭的水榭,里面置着上次在马车内看到的夜明珠牌取暖器,四周还挂上了厚毡,不会冷。 “苏姑娘?”听雪轻轻唤了一声。 苏宁璎睁开眼,转头看向安静了不少的戏园子。海棠花正盛,她隐隐绰绰能看到海棠花海里流淌着的灵气。 其实白日里,那些客人也是贪图这里的灵气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灵石里面的灵气已经几乎没有,因此,客人们陆续走了。现在剩下的这些灵气对于修真者来说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连一个最简单的法术都使不出来。 不过对于苏宁璎来说,这么点小灵气已经足够她继续调整身体了。 她得多吸点。 “我去看看海棠花。”苏宁璎起身,戴上兜帽走出水榭,步下石阶之后,小路两边的地上就已经能看到一些用废的灵石。 晚上的灵气不如白天那么多,残留的灵气就如同砂砾一般,五指并抓都会从指缝中溜走,只有苏宁璎这样耐心十足的,稍微捡到一点都能高兴好半天。 第一次莫名其妙学会了吸收灵气,苏宁璎兴致极高,脚踝上的伤也不疼了,身体也轻盈了,甚至连跟听雪走散了都不知道。 她越往海棠花海深处去,就越能感受到灵气的涌动。体内的暖流越来越清晰,她甚至都能感受出来它在经脉里的流淌路线。 客人们全部清场,四周安静极了,只有海棠花在摇曳。 月色被乌云遮蔽,苏宁璎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声。突然,一道奇怪的女声从前方传来,听起来痛苦又愉悦。 海棠花树因为被施了法术,所以开得密密麻麻,三米之内就会遮蔽视线,人畜不分。 苏宁璎正好站在警戒线三米处,她伸手一撩开面前的海棠花枝,就看到了让她辣眼睛的一幕。 苏宁璎在现实中没有吃过猪肉,也没有见过猪跑,最多看点小破文和小视频。小破文还因为脖子以下不能写,所以看的都是清水文。小视频时常502也没什么意思。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在现实中看到猪跑。 有时候,flag是不能随便立的。 她白日里还说只是看到一段不属于自己的NPC剧情,无伤大雅。到了晚上,就给她安排上了另外一段限制级剧情。 顾一清衣衫半褪,跟自己亲爱的表妹倒在覆着海棠花瓣的大石上,两人相处的大汗淋漓,积极向上。 苏宁璎看的眉头紧皱,浑身恶寒。 她妈妈曾经跟她说过,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因果,不然就要做好承受别人因果的准备。 目前看来,她似乎是因为插手了听雪的因,所以接受了听雪的果。 苏宁璎放缓自己的呼吸声,尽量不打扰到那边两位亲密友人,然后一点一点,踩着脚下的海棠花瓣,慢慢的后退。 风起,花落,顾一清和宁秋燕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高昂,时而欢愉。 苏宁璎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运气不错,这两个人并没有发现她。 离的远了,憋到极限的苏宁璎大大松了一口气,转身的时候正看到寻过来的听雪。 看到听雪张开的嘴,苏宁璎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嘘。” - 苏宁璎带着听雪急匆匆回到院子,她躺倒在榻上,大口大口喘气。浑身恶寒还没消下去,苏宁璎正对上听雪困惑了一路的眼神,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解释道:“有两头野猪。” 听雪:??? “这堂堂城主府里怎么会有野猪呢?还是两头?”听雪满脸的不可置信,“长什么模样啊,苏姑娘?” 一头叫顾一清,一头叫宁秋燕。 苏宁璎抱着怀里的手炉,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这个院子里没有灵气,她的身体状态一下回落,难免有点不适应。这具身体体弱的时候跟她发低烧差不多,谁家好人一低烧就烧十天半个月的啊,这再好的体质都得给熬成人干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面对听雪求知欲旺盛的眼神,苏宁璎摆了摆手,不欲再解释。 她这也是为了听雪的小命着想。 屋子里有点闷,苏宁璎靠在榻上,撩开身后挂在窗户上的厚毡,刚刚打开窗户一条缝透透气,就听到一阵尖锐的鸟鸣声。 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鸟在外面飞? 苏宁璎偏头看出去,外面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的纸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亮了,黄晕色的光芒倾泻落下,在地上形成漂亮的光晕,摇摇晃晃,古色古香。 就着那一点光,苏宁璎看清楚了那只正绕着院子上方徘徊的鸟。 那是一只灵兽,成年男性臂展那么大一只,有三个头,浑身血红毛发,此刻正扇动着翅膀,六只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的跟她对视。 “那是新城主的灵兽,赤乌。”听雪凑上前道:“是新城主花费了很多力气才收服的。”顿了顿,听雪疑惑,“赤乌怎么会来这里?它平常都不会出来。” 赤乌立在屋檐上,阴鸷地盯着苏宁璎看。 苏宁璎按在窗户边沿的手霍然收紧,然后猛地一下将窗子关上。 传说中赤乌有狗的嗅觉,顾一清在这个时候将它放出来,这货还飞到她的院子上面,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命运的大刀终归还是没有放过她。 顾一清发现她了。 顾一清是一个深陷欲望陷阱的男人,他好不容易靠梁倩瑜得到了现在的一切,还没抓稳,当然不能被一个小小的意外毁了,那么,他只能让这个意外发生意外了。 就算是苏宁璎这个昆仑山的大小姐,也必须死。 听雪没有察觉到苏宁璎的紧张,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孩子,“可能是出来巡逻的吧,毕竟最近有些乱,连野猪都闯进城主府了呢。” 说完,没心眼的听雪甚至还在为苏宁璎考虑明天的菜单,“姑娘,您明日想吃点什么?” 苏宁璎幽幽道:“烤赤乌?” 听雪下意识朝窗外看了看。 听雪:??? - 今天晚上这一觉注定睡得不安稳。 因为苏宁璎身体不好,所以听雪是陪床睡的。主卧外面有个小房间,房间里有张小床,就跟古代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晚上陪夜一般,隔着一道墙,能听到主卧里面的动静。 听雪没什么心眼,晚上睡眠质量比苏宁璎好多了。 因为苏宁璎还保留着上辈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理念,所以并没有将听雪当成丫鬟,晚上若是有事,只要能自己起来,都自己干了。 听雪在外面睡得很熟,苏宁璎裹在被褥里,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好不容易浅睡下去,恍惚间听到窗户响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她朦胧 8. 第 8 章 [] 男人苍白冰凉的指尖按住她的脚踝,因为心虚,所以苏宁璎下意识起身,把陆琢玉的手和她的脚都盖进了被子里,还用自己的双手隔着被窝捂得严严实实的。 陆琢玉的动作定在那里。 端着铜盆过来的听雪还没站稳已经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出去了。 非礼勿视。 苏宁璎:……很好,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 幸好,陆琢玉是个君子,其实是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按照上辈子的仇恨值来说,这辈子的陆琢玉就算是碰到她的体温,应该都会产生生理性厌恶。 “天冷,盖着点。”苏宁璎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 好尬啊! 陆琢玉偏头看她一眼,眼帘垂下来的时候,盖住眼中薄凉之意,“确实是我疏忽了,下次会将手捂暖和些。”话罢,男人按在她脚踝处的两指松开,“没什么事。” 脚踝处还残留着陆琢玉指尖冰冷的温度,男人坐在那里,看似哪哪都温和的散发着慈悲的光芒,实际上是块早就没了人情味的冰。 突然有点想吃冰了,冬天的时候躲在开着地暖的屋子里吃冰激凌真是人间美味呀。 “想什么?” “吃冰。”苏宁璎脱口而出。 苏宁璎:……你不讲武德! 她发现了,陆琢玉总是喜欢在她走神的时候问她这个问题,每每这个时候,她总是憋不住嘴快。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东西叫真言咒。 不是她走神嘴快,而是陆琢玉这个老六的真言咒实在是玩的太溜了!溜到像她这种筑基期的小旮旯米根本就意识不到他使用了真言咒这种老六作弊技术。 陆琢玉看向苏宁璎的眼神又带上了一股奇怪的色彩。不过按照苏宁璎的智商,她根本就看不透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含义。既然看不透,那就不看了。 “天气寒凉,你身子弱,不能吃。”男人慢吞吞的说完,起身,先去架子前的铜盆里把手洗了,擦拭干净。然后走到门边,朝站在门口的听雪吩咐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几颗灵石递给她。 十分钟后,听雪端了一碗好东西回来。 “苏姑娘,这是陆公子用灵石替您换的一碗酥酪。” 苏宁璎看看酥酪,再看看陆琢玉,露出感动的眼神。 这玩意没毒吧? 听雪端过来的,应该是没事,能吃。 敢动了。 酥酪被装在一个瓷白色的小碗里,看起来跟豆腐花一样,不过明显比豆腐花质地更加柔软细腻,更像是现代的酸奶。上面撒了一点桂花蜜,可以搅拌着一起吃。 少女坐在床沿边,曲着腿,细长白皙的手指端着瓷白小碗,小口小口吃着酥酪。她长发未梳,松散地披盖下来,绸缎一般带着黑亮的光泽,有些发丝调皮地钻进白色亵衣内。 苏宁璎吃得笑眯了眼。 陆琢玉指尖敲了敲手背。 一碗酥酪就高兴成这样。 院子上方的赤乌突然又叫了一声,叫声划破寂静的暗夜,带着诡异的尖锐。 苏宁璎一口酥酪噎在喉咙里,混着半口空气咽下去,撑得喉咙生疼。 “咳咳咳……” 一只手伸过来,隔着亵衣拍了拍苏宁璎的背。 苏宁璎被冻得一哆嗦,倒是不咳嗽了,身边传来陆琢玉温柔的嗓音,“我又忘了,我手凉。” 男人收手,指尖擦过苏宁璎的后颈,直接冻到她头顶炸毛的程度。 故意的,故意的!狗男人! 陆琢玉捻了捻指尖,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愉悦。 外面的那只赤乌他也不是没有看到,这只赤乌还是他与顾一清一起去抓的,虽然大部分是他的功劳,但顾一清想要,作为好兄弟,陆琢玉就让了。 赤乌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意图的。再结合苏宁璎如此慌张的态度,这事大抵还跟她有关系。 听说今日她与梁倩瑜一起去看戏了,宴席结束,她并未坐梁倩瑜的马车回来,而是晚些时候跟着听雪一起回来的。慌慌张张,杂乱无章,像只受惊的小猫似得钻进屋子里,蜷缩着,半响之后推开窗子,小心翼翼瞧瞧外头,看到赤乌,猛地一下受惊关上。 苏宁璎缓了缓,“我今日……”她看看听雪。 听雪识趣的出去把门带上了。 苏宁璎咽了咽口水,继续道:“看到猪跑了。” 陆琢玉眯眼。 饶是聪明如他,也猜不透这句话的含义。 哎呀!这让她这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讲嘛! 陆琢玉毕竟性别为男,按照苏宁璎这种母胎单身只跟女孩玩的性格,她接触最多的一个男人就是她爸。她爸虽然长得不丑吧,但肯定不能跟陆琢玉这个修真界第一美男子比。 因此,就算是苏宁璎想把陆琢玉当成她爸爸,看着这张脸,她也开不了口。 少女坐在那里,扭扭捏捏,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捏捏手指头。一分钟后,苏宁璎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给你画出来。” 苏宁璎有个梦想,以后当一个有名的画师。上大学前,她日夜苦读没有时间,上了大学之后,她就开始勤加练习。 苏宁璎下床,穿过主屋走到书房,书房内没有点灯,她激情彭拜的招呼跟在身后的陆琢玉,“点灯。” 陆琢玉:…… 男人从书房的抽屉里找到火折子,掀开透明的灯笼罩子,点燃里面的灯芯。灯油微晃,烛光明亮起来。 苏宁璎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炭笔之类的东西,只找到一些毛笔。毛笔应该也行吧? 没怎么用过毛笔和砚台的苏宁璎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悄悄朝站在旁边的陆琢玉看了一眼。 男人垂眸,端来 9. 第 9 章 [] 苏宁璎拿着那符咒,一会儿放枕头下面,一会儿贴在心口。一会儿又怕睡觉给压皱了,起身把它挂床帐子上。一会儿又觉得床帐子不安全,把它拿下来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听雪:……恋爱中的女人果然不可理喻。 苏宁璎很紧张,符咒贴在她的额头上,视线被遮盖住了一半。烟粉色的床帐,轻飘飘的动,苏宁璎的眼珠子也跟着它一起飘。 现在大概已经到凌晨时分,人处于高度紧张之下是睡不着的,苏宁璎猜测她大概率是要通宵了。 好困。 人怎么能又紧张又害怕又困的呢? 苏宁璎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精神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练习发声。 “陆~琢~玉~” 喊的太慢了,他会不会听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赤乌撕碎了? “陆琢玉!” 喊的太快了,口齿不清,陆琢玉会不会以为她不是在喊他? “陆琢玉。” “陆琢玉……” 喊着陆琢玉的名字,苏宁璎的脑子逐渐犯困,这个名字好像变成了她的摇篮曲。 时间大概已经到凌晨两点,听说人在凌晨一点到三点的时候是睡得最熟的。当然,这种生物钟推测对于苏宁璎这种熬夜人士来说是不存在的,想当年,她可是她们宿舍的熬夜小能手。 “陆琢玉……” 陆琢玉睡了吗?如果他睡着了,没有听到她喊他怎么办?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外头的风声。 突然,苏宁璎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碰撞声,似乎是从左厢房处传过来的。陆琢玉正一个人住在左厢房内,那应该就是他发出来的声音。 不会出事了吧? 苏宁璎有些焦躁的在床上翻了两下,想出去,又怕碰到赤乌。可当她看到手里捏着的符咒时,最终还是起身,披上斗篷,大着胆子将屋门推开了一条小缝隙。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陆琢玉给了她符咒,她不能没有良心的坐视不管。 那只三头鸟还在吗?苏宁璎站在主屋门口,伸出一面小镜子,朝四周照了照。 那只三头鸟居然不在了?难道是刚才看到陆琢玉,近仇人胆子小,被吓跑了? 正在此时,左厢房内又发出了一道声音,像是茶碗被摔碎了。 陆琢玉此人,上辈子和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仪态,也就是俗称的要脸。待人接物,举止礼仪,不管人前人后,从来都是满分选手,就算是变身复仇大魔头,也依旧保持着优雅。因此,能做出摔碎茶碗这种事情,大抵是真出了什么事。 苏宁璎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快速疾奔到陆琢玉的左厢房门前。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苏宁璎拍了十几下,手掌都拍红了,房门却还是没有打开。 不会是晕倒了吧? 苏宁璎左右环顾,看到侧边的窗户,立刻转移阵地。她站到窗户前面,伸手去推。窗户没有上锁,很轻易的就推开了。 苏宁璎伸出脖子,往里一瞧。 屋子里黑漆漆的,她适应了一会儿后才看清楚里面。 比起苏宁璎住的屋子,陆琢玉的屋子小了一半,家具之类的东西也更加简易了。入目所及,除了那件挂在木施上的大氅外,就没有什么日用品的痕迹了。 人呢?在床上吗? “大师兄?”苏宁璎又朝里面唤了一声,除了窗户处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外,屋子里其余视角都很黑,因此,苏宁璎是真的找不到陆琢玉在哪里。 没有回应,她有点慌。 突然,屋子角落里传来一道很低的声音,“嗯。”跟陆琢玉平日里的嗓音不一样,听起来有点哑,压着一股难言的阴沉气息,像是不太舒服,“我没事。” 听起来就很有事啊! 听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如果她在这个时候给了大魔头温柔的关怀,说不定大魔头一个高兴就不杀她了呢? 苏宁璎大喜,这谁还分得清她跟爱因斯坦? 窗沿有点高,苏宁璎双手按在窗沿边,努力踮脚蹦了蹦。 没蹦上去,好急,错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谁知道大魔头下次生病是在什么时候? 好累。这破身体,还不如她自己的呢,起码她小学体育课的时候跳山羊还得过第一名。 正在苏宁璎努力的时候,她的额头突然被人抵住。 是谁,阻挡了她改变命运的道路? 哦,是命运他自己出手了。 陆琢玉从侧边的暗影里出来,手掌拍在苏宁璎的额头。男人身上披着一件外袍,发髻松散,衣襟微乱,领口处有被茶水浸湿的痕迹,隐隐透出里面的肌肉线条。 陆琢玉看似瘦,瘦得风光霁月,实际上一个剑修,怎么可能如同看起来般那么纤细。陆琢玉背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上纠结的肌肉,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像看上去那么弱。 苏宁璎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再近一点,她的鼻尖就要凑到男人胸口了。 只能说,很开门。 白的白,很白。 让她想到了今天晚上吃的那碗酥酪。 “我不小心打碎了茶碗而已。” 苏宁璎低头朝地上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瓷白色的茶碗碎片,在昏暗的房间里不甚清晰。 然后,她嗅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气。 陆琢玉的身上素来带着药草香,因此,这股血腥气在清淡的药草香中就变得十分突兀。 苏宁璎发现,眼前男人抵住她额头的那只手的袖口处就有明显的血渍痕迹。 她握住陆琢玉抵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的手腕,指尖轻轻摸索了一下,从男人的手腕,一直到指尖,五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都没有放过的那种。 没有摸到伤口。 少女的手柔软而温暖,指尖从肌肤上略过的时候,就像是春日潮湿的雨水,带走冬日空气中萧瑟的冷感,带来透着生机的暖意。 陆琢玉像是被烫到一般,收了手。指尖的酥麻感还在蔓延,那被触摸过的肌肤都变得滚烫。 不是这只手。 那是另外一只手吗? 苏宁璎视线下移,看到了陆琢玉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 果然,男人白皙的指尖处带着一点殷红血迹,有细小的血珠子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淌,血量还不小,白色的袖口已经红了一大片。 两人离得还算近,隔了一个窗子,苏宁璎趁着男人愣神的时候,握住陆琢玉那只受伤的手,将自己干净的帕子按上去。 伤口很细,却深,大概率是收拾碎片的时候被割破的。 “大师兄,你等等。” 苏宁璎将自己的帕子塞给陆琢玉,然后回到主屋,把自己的床头灯给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漂亮的绣球灯,苏宁璎学着听雪的样子将它点燃之后递给陆琢玉。 “当心碎片。” 陆琢玉的屋子里黑漆漆的,应该是碎片飞的到处都是,走路不太方便,更别说是去找火折子点灯了,指不定要踩到多少碎片。 陆琢玉提着那只小巧漂亮的绣球灯,看着站在窗口仰头看向自己的少 10. 第 10 章 [] 冬日的风喧嚣又阴寒,刮过窗棂,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盖在窗子处的厚毡似乎都被从缝隙里透出来的寒风吹动了。 苏宁璎躺在那里,手里攥着符咒,迷迷糊糊间想,好冷,这屋子里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风?难道是窗户被吹开了? 风猛地一下加大,巨大的风力吹得厚毡都被掀起成了九十度角。 细密的雨水沾到肌肤上,下雨了。 苏宁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烟粉色的帐子,而是黑漆漆的夜幕。 冬日里的夜幕刚被雨水刷过一遍,到处都是雾蒙蒙的,像凝结着一层水雾。 她正躺在覆着厚毡的水榭里,就是白天她坐着看戏的那个地方。桌椅的摆放位置都没变,只是白日里的人一个都不见了,周围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做梦吗? 苏宁璎低头,看到了自己捏在手里的符。有细碎的雨水从水榭外面飘进去,苏宁璎怕雨水将符咒打湿,赶紧将它藏进袖子里。 “啾——”一道高昂而尖锐的戾气长啸从上面传来。 苏宁璎被震得耳朵发麻的瞬间想到一件事,赤乌作为一只金丹期的妖兽,还会一点简单的小法术。 比如,在能力范围内,把猎物从这个地方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一开始只是为了储藏食物方便,后来也变成了一种狩猎手段。毕竟在更开阔的地方,更能抓到猎物。 真的不是做梦!她被赤乌从院子里转移出来了! 赤乌身边强大的妖气配合着冷冽寒风,将水榭一侧的厚毡都吹得鼓动起来,苏宁璎看到它其中一个鸟嘴里掀着一颗上品灵石,在夜色中发出幽幽荧光。 怪不得它能使用法术,原来是带着一颗上品灵石在身上。 赤乌在院子里待了很久,因为忌惮陆琢玉,所以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苏宁璎原本以为只要陆琢玉不离开院子,她还有这传音符,就能勉强保住自己的小命,却忘记了这臭鸟还有这种下流手段。 因为赤乌能力有限,所以转移范围有限,可只要离了那个院子,离了陆琢玉,赤乌就再无顾忌。 三头鸟从天俯冲下来,它张开的两张嘴里能清楚看到尖锐到泛着银光的利齿。它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阴郁暗沉,在苏宁璎黑色的瞳孔内不断放大。 苏宁璎颤抖着手撕开传音符,大叫陆琢玉的名字。 “陆琢玉!” 雨水细密而绵长,赤乌听到陆琢玉的名字,攻势竟然一顿。它停在半空中,左右环顾。 四周安静极了,并不见男人的身影。 苏宁璎盯着自己手里被撕成两半的符咒,有点呆。 赤乌以为自己被骗,神色越发愤怒,它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更加愤怒的朝苏宁璎冲过来。 苏宁璎起身,往海棠花海内跑去。 灵石的力量还剩下一点底子,仅供维持最后一次海棠花开。 赤乌虽然身型不算庞大,但碰到到处都是树杈子的海棠花海倒也有点难办,眼看着小猎物越跑越远,赤乌直接不闪不避,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撞出一条路来。 海棠花枝被直接撞飞,纷扬的海棠花瓣混杂着细腻冰冷的雨水,裹挟着寒风吹打在苏宁璎脸上。 雨水糊了满脸,苏宁璎有点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使用法术需要灵力,一颗上品灵石估计也只能维持一次施法。那么只要避开赤乌的攻击,她大概就能活命。 海棠花海很大,可在灵气散尽的那一刻,四周茂盛的海棠花枝骤然消失。原本密不透风的浪漫花海变成了光秃秃的普通园子,到处透着冬日的萧瑟之意。 没有了那些用灵气催生出来的枝桠,赤乌的行动更加快捷方便,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它就到达了苏宁璎身后。 苏宁璎能听到它的呼吸声,贴着她的耳朵,再下一刻,那三个脑袋里面的一个就会咬断她的脖子。 听说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总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 并没有。 没有奇迹。 原身这具破身体,能支撑她跑那么远,真的已经算是极限了。 手脚在一瞬间失去力气,苏宁璎倒下去的瞬间,赤乌的气息从头顶掠过,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剑气。 上辈子的陆琢玉是个君子,他的剑在外界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君子剑。 比起别的剑修满身肃杀之意,陆琢玉的君子剑就算是杀人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没有痛感的送你上黄泉路。 赤乌的三个脑袋分别掉在地上,它没了脑袋的身体歪斜着撞到一棵海棠树,然后落在地上,溅起一地泥水。没有了脑袋,赤乌的翅膀却还在扇动,大概是肌肉反应。 陆琢玉的动作太快,赤乌现在估计还在阎王面前发懵。 阎王问它,你是怎么来的啊? 赤乌回答,不知道啊,追着一个小鼻嘎跑着跑着就来了。 苏宁璎已经力竭,她坐在地上,看着手持君子剑站在自己面前的陆琢玉。 雨还在下,迷迷蒙蒙的遮蔽了视线。 少女苍白着唇,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泪还是雨。 她抬头看他,眼眶通红,外衫又脏又乱,原本柔顺光滑的长发乱七八糟的,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晶莹水雾。 虽然刚刚斩杀了一只金丹期的妖兽,但男人却连气息都没有乱。对比起苏宁璎的狼狈,陆琢玉简直就像是那种过来郊游的时候随手砍了一棵树。 雨水飘摇,男 11. 第 11 章 [] 陆琢玉伸手,把那个茶碗接过来,置到一旁案几上。 苏宁璎擦了擦自己被烫红的指尖,然后伸手捏住自己的耳朵降温。 少女脏兮兮地坐在锦被软榻之上,一只手捏着耳朵,白玉色的耳垂,薄薄一片,在灯色下透出漂亮的透明肉色。 两人的动静不算大,也不算小,时辰不早了,天蒙蒙亮,睡在外间的听雪正巧起身,看到出现在主屋内的陆琢玉后愣了愣,然后又看到了泥猴一般脏兮兮的苏宁璎。 “苏姑娘,你怎么了?”听雪大惊失色,俨然一副自家宝贝小花瓶怎么会被弄成这样的心疼表情。 原身这具皮囊确实漂亮,苏宁璎也曾经在某音上有过自己的爱播,那是一个优雅漂亮的古典美人,专跳古典舞,美丽不可方物,那段时间闹得苏宁璎每天晚上做梦都是她的爱播老婆。 后来有一次,爱播老婆出外景,在水池子里拍写真片,将自己浑身弄得脏兮兮的,苏宁璎那叫一个心疼啊,刷屏喊着心疼老婆,老婆贴贴,老公给你擦干净咳,这都是题外话了。 现在听雪的表情就跟她那个时候一模一样,看来她光光凭借颜值就成为了听雪的爱播no1。 “没事,晨起锻炼不小心摔了。” “您还能晨起?”听雪震惊。 苏宁璎:…… 重点是晨起吗?难道不应该是她摔了吗? “劳烦听雪姑娘去拿个手炉来,再顺便多上几个炭盆,然后预备一下热汤,若是厨房的人起了,再要一碗姜汤驱寒。” 陆琢玉冷静的指挥着听雪,听雪一一点头,麻利干活,没一会儿就拿了一个手炉过来。 精致的铜制手炉,上面套了一个手工编织而成的套子,绣着清丽的百合花,用来隔温,防止烫伤。 苏宁璎抱着手炉,双手慢慢温暖起来。 听雪那边已经又搬了两个炭盆进来,主屋内的温度也在逐渐上升。主屋侧边还有一个小房间,隔着一个屏风,里面的热汤正在预备。 两个丫鬟吃力地提着木桶将滚烫的热水倒进去,小房间里氤氲出一层又一层暖白的雾色。 若是从前,这些丫鬟还能使用一些小法术来做这些粗活。现在灵气全无,别说丫鬟了,就连主人家用法术都要悠着点了。 “我先走了。”陆琢玉转身正要离开,苏宁璎赶紧起身,一把扯住了陆琢玉的袖子。 “谢谢你,陆琢玉。” 苏宁璎站在他面前,认真的跟他道谢。 上辈子陆琢玉救过很多人,曾经的他们或拉着他的袖子,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跟他道谢,可到最后,却都变成了埋怨。埋怨他为什么不倾尽所有,甚至埋怨他为什么不献出性命来帮忙。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作为医士,他就应该无怨无悔,救死扶伤,作为修士,他就应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曾经的他确实是这样做的,可到最后,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和背叛。 柔软的内心被磨平,就只剩下冷硬的无情。 陆琢玉盯着她不说话,良久之后才漫不经心吐出一个不走心的音,“嗯。” 少女并不介意,她反而露出笑。 苏宁璎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原本精致冷淡的美人脸瞬间变得鲜活起来,像一株受尽了雨露阳光的花,充满着春日里凝结的朝气,跟从前的她真的完全不一样。 原本病恹恹的声音也多了几分生气,“下次,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 - 晨光初显,冷白的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一角,看起来今日的天气应该不错。 陆琢玉穿过甬道,从主屋走向自己的左厢房。 侧边的那一片竹林发出稀碎的声音,那是被风吹过,竹叶相触的森森凤尾之音。 这种竹林子本来就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栽植出来的装饰品,也就十几棵的样子,细细长长的插在那里,说大不大,说小也小,十个平方。 阳光一丝一缕的从云层里透出来,银剪刀落在里面,不用仔细看,就能找到。 冷白的光照在上面,变成了暖意的黄。 - 苏宁璎沐浴完毕,穿上她的魅力紫色秋衣,窝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喝起了热姜汤。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苏宁璎。 “呕,这姜汤,呕……” “苏姑娘,良药苦口,您身子弱,还要多喝几碗才行。”听雪又去厨房端了三碗姜汤过来。 苏宁璎:……这后福她不要也罢。 折腾一夜,苏宁璎被听雪看着硬灌了五碗姜汤,终于被允许上床补眠。 因为赤乌已经被陆琢玉砍成了没头鸟,所以苏宁璎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她裹着香喷喷的被子,闻着香喷喷的自己,安心地闭上了眼。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睡下去的时候还不觉得,一觉睡醒,苏宁璎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跟被拆过一样,哪里都疼,甚至连抬个胳膊都费劲。 这不禁让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最后一次的体育测评。 那是夏日的一天,上了大学的她跟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体育老师打了半个学期的太极拳,期末的时候,那位体育老师突然说要进行八百米测评。 苏宁璎从小在体育方面就没什么天赋,属于四肢不发达,头脑也不发达,勉强稍微有点绘画天赋的那种。 因此,那天八百米测评可想而知,她作为最后一名,后续还是老师看她可怜,给她改了分,不然她还得再跑一遍。 一次八百米就已经让她使出了洪荒之力,那天回去,苏宁璎上宿舍楼梯腿都是抖的,睡了一觉以后大腿也是酸胀的,整个人僵硬的跟木偶人一样。 现在,她又重新体会了一遍这种感觉。 不对,现在比她那次还要严重。 她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每动弹一下就能听到自己的零部件发出的“嘎吱”声。 她都想给听雪表演个机械舞了。 对了,听雪呢? “苏姑娘,我的赤乌不见了,你可有瞧见?”正在苏宁璎探头探脑找听雪的时候,一道男声从厚毡后面传过来。随后,顾一清直接进入主屋。 苏宁璎正窝在软榻上,看到顾一清毫不客气的进来时,神色一怔,眉头明显皱起。 这人也太不礼貌了! 不过很明显,现在不是礼貌不礼貌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命的问题。 苏宁璎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顾一清身上压抑着的戾气。 赤乌跟顾一清之间存在着契约,妖兽死亡,跟主人之间的契约自动解除。顾一清一定是感知到了赤乌的死亡,才会冲过来找她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找她,苏宁璎盲猜一波,陆琢玉出去了。 她落单了。 苏宁璎盯着顾一清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条斯理掏出了一样东西。 传音符。 她的手指压着春音符一角,抬眸看向顾一清。 果然,顾一清顿在了原地。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东西,他可太熟悉了,甚至熟悉到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张传音符是谁画的。 曾几何时,这张传音符的主人会在攻打妖兽之前,将同样的传音符递给他,然后跟他说,“恩佑,若是遇到危险,撕开符咒叫我的名字即可。” 因为这张传音符,所以他被陆琢玉救过很多次。 可陆琢玉救他的次数越多,他的心里就越恨。恨到夜不能寐,嫉妒到面目全非。 “顾公子,我这里没有你的赤乌。”苏宁璎下了逐客令。 顾一清知道,昨天晚上是她。 她一定看到了。 昨夜,赤乌在这座院子上方徘徊许久,最后还是他给了灵石,才让赤乌有了可乘之机。 可惜,失败了。 能这样轻松杀死赤乌的人,除了陆琢玉,在这座府宅内,顾一清根本就想不到第二个人。 因此,顾一清今日特意守着陆琢玉出门的时候来寻苏宁璎,却没想到她身上带着传音符。 “苏姑娘,我可以解释。”顾一清藏起了自己身上的戾气,脸上露出笑来,那是陆琢玉同款笑容,相似到甚至连唇角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可画虎画皮难画骨,顾一清学的再像,他骨子里依旧是个卑鄙小人。 “或许,顾公子应该去跟梁小姐解释。” 顾一清脸上的笑容垮下来,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苏小姐告诉瑜儿了?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关苏小姐这个外人什么事?” 顾一清终于暴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瞪着苏宁璎,像是要将她给生吞了。 顾一清其实长得还不错,可现在,苏宁璎只觉得他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宁璎表面镇定,实际上紧张到藏在被褥下面的脚趾都抓紧了。 她手指摩挲着传音符,喝了一口茶润嗓子,“如果我是顾公子,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去找自己的夫人负荆请罪,而不是站在这里指责一位外人。” 顾一清也知道苏宁璎说的是对的。 他再次低头看了一眼那张传音符,最终,对于陆琢玉的恐惧让他不甘心的选择转身离开。 苏宁璎绷着身体坐在那里,直到五分钟后,确定顾一清不会再回来了,她才缓慢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指尖,露出那剩下一大半被撕坏的传音符。 这种一次性消耗品,能不能让陆琢玉 12.第 12 章 []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剩下顾一清低低的喘气声。 他跪在那里,目光落到自己抓着膝盖的双手上。然后,在梁倩瑜的注视下,顾一清缓慢起身,“瑜儿,我会等你来找我。” “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梁倩瑜认为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顾一清却是突然笑了,“瑜儿,你离不开我。” - 顾一清留下那句话后就走了,梁倩瑜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寻画不敢打扰她,只好默默的守在主屋门口。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夕阳西落,梁倩瑜才恍惚回神。她的视线在屋内兜转一圈,看到的都是她跟顾一清两个人的东西。 顾一清挂在木施上的大氅,他放在圆桌上的专用杯子,书桌上他自己的镇纸和毛笔,书架上他满满当当的书籍。 还有床榻之上,他的枕头。 “寻画,把他的东西收拾出来。”梁倩瑜深吸一口气,打开主屋大门,将寻画唤进来。 “是,小姐。”看到自家小姐振作,寻画是最高兴的。 屋子里看完了,梁倩瑜走到院子里,那几棵梅花树正迎着寒阳绽放。 其实梁倩瑜不喜欢梅花,觉得太过苦寒,可耐不住顾一清喜欢,还喜欢用梅花露水泡茶喝。 “寻画,把梅花树挖了。” “是,小姐。” 继续往外走,梁倩瑜站在院子门口,她抬头,看到院子上方的匾额:相思苑。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是情到浓时,顾一清给她写的匾额。梁倩瑜性格内敛,觉得这个匾额太过夸张,可禁不住顾一清的劝说,纠结了几日还是挂了上去。 如今再看这个匾额,充满了讽刺之意。 “寻画,摘下来吧。” “是,小姐。” 寻画目睹了刚才的全过程,她万万想不到,曾经爱小姐爱到骨子里的姑爷居然会出轨表小姐。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寻画气冲冲差人将院子门口的匾额取了下来后扔在地上,然后她看着光秃秃的院子门,再看一眼站在那里面色苍白的梁倩瑜。 “小姐……”寻画忍不住抽噎。 “没什么好哭的。”梁倩瑜的语气却是极其平淡,可若是仔细听来,还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压抑和隐忍。 梁倩瑜其实是个内耗的人,她习惯了情绪不外露。因此,在外人看来,倒显得有些冷情冷性了。可只有梁倩瑜自己知道,这份倾注了她好几年的感情以如此难堪的局面结束时,她的内心有多崩溃。 可她不能崩溃。 父亲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顾一清的出轨对她的打击也很大,可另外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突然间就清醒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谁的依靠。 今日阳光稀薄,没有晚霞,淡淡的日头挂在头顶,马上就要被黑暗吞噬。梁倩瑜抬头的时候,突见天上御剑飞过几个修士,看装扮,都是城主府里的医士。 “这是怎么了?”梁倩瑜皱眉,从荷包内取出一颗灵石递给寻画,“去找个人来问问。” 寻画手握灵石,御剑而上,追上那几个医士。 几人站在空中聊了几句,随后寻画御剑而下,身后跟了一位年轻医士。 “夫人。”那年轻医士上前行礼。 梁倩瑜对这个称呼皱了皱眉,却没空纠正,只道:“出什么事了?” “听说城中出现了一只妖兽,方才城主将其斩杀之后,发现有几位百姓受伤了,便召唤我们去帮忙救治。” 梁倩瑜面露焦色,“我也一道去看看。” 那医士摆手道:“城主已经去了。” 梁倩瑜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去了,我就不能去了?” “这……”医士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言语。 梁倩瑜却是突然冷静了下来,“你们先去吧。” “是。”医士赶紧御剑而去。 望着医士们离开的背影,此刻,梁倩瑜才突然意识到一件大事。 她终于明白顾一清最后离开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父亲突然去世,所以梁倩瑜无心打理城中事务,再加上父亲在世前,对顾一清一向看中,因此梁倩瑜也按照父亲生前夙愿,将彭城交给顾一清打理。 可她没有想到,在外端庄君子,在内三好丈夫的顾一清居然跟他的表妹宁秋燕勾搭上了。 她跟顾一清和离容易,想要将彭城实权拿过来却很困难。 那些老顽固们本就看不起她是女儿身,再加上她现在修为停滞,自然更是难以服众。 “寻画,上次让你准备的姚记糕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小姐。” - “苏姑娘,我家姑娘来了。”听雪打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梁倩瑜。 苏宁璎使用着自己不怎么熟练的四肢,从软榻上艰难地爬起来。 “苏姑娘,听说你今早晨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昨夜下雨,地面湿滑,温度又低,很容易就结冰了,没事吧?”梁倩瑜脸上带着笑,身后跟着寻画,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苏宁璎抱着怀里的手炉,观察了一下梁倩瑜的表情,然后摇头道:“没事。” 梁倩瑜又笑了笑,看不出什么情绪,一惯的温和。 看不出就算了,她也没有打听人家小秘密的爱好。 想完,苏宁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露在外面的紫色魅力秋衣,往里掖了掖。 肥宅少女就算是到了修真界也还是肥宅少女啊。 因为苏宁璎只是暂住,所以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城主府提供的。毕竟只是客人,衣服款式有限,苏宁璎又畏冷,就穿得有些乱七八糟。 当然,因为颜值在,所以她就算是披着麻袋都很好看。 对比穿着套着层层叠叠的苏宁璎,梁倩瑜作为大小姐,礼仪姿态方面跟陆琢玉很像,虽然打扮素净,但从头发丝到脚底板,没有一处是杂乱的。 色系搭配也很完美。 不像苏宁璎,外头套着翠绿色斗篷,里面穿着魅力紫,下面搭着宝蓝色袄裙。脚上还穿着烟粉色的厚实棉袜,不止一双,是三双,颜色也都不一样。 她妈妈常常跟她说,病从脚入,脚暖和了,身上就暖和了。 因此,苏宁璎对脚的保暖非常执着。 在家里,她找不到一双一样的袜子,不过套上鞋别人也看不到,除非她忘记了,逛着商场的时候看到喜欢的鞋,然后直接在店里脱下来,一只白色长袜点缀碎花,一只绿色短袜点缀阳光彩虹小白马,其中一只可能还破洞。 这才是社死。 现在,苏宁璎的社死又多了一条。 她希望下次梁倩瑜能敲门再进来,让她把袜子颜色换过来,起码也不要穿得跟个圣诞树一样。 梁倩瑜盯着苏宁璎,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阴郁的心情不知不觉就好多了。 少女虽然看似身体不好,但很奇怪,你能从她身上看到一股蓬勃鲜活的朝气,那是死气沉沉的修真末世中,极难寻得的东西。就好比,阴雨连绵三月,初见日光的那一刻。 治愈、温馨、想靠近。 用更通俗的一点话说就是,谁不爱正能量元气少女呢? “上次说的糕点,因为姚记材料短缺,所以我今日才拿到给你送来。快尝尝,还热着。” 梁倩瑜坐到苏宁璎旁边,两人隔着一个案几,却像老朋友一样。 寻画将手里的食盒放到小案上。 食盒掀开,露出里面加了灵草的糕点。 最上面一层正是苏宁璎上次点名要的,这位梁小姐的心真细呀。 苏宁璎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吃了。 吃得香是对送礼人最好的情绪回应。 果然,梁倩瑜看着苏宁璎的吃相,脸上露出了笑容。 “苏姑娘尝尝这个,这个是我最喜欢吃的。”梁倩瑜还给苏宁璎推荐她的心头好。 苏宁璎看了一眼,是一块朴实无华的糕点,外表也是没什么特色的白,上面没有花纹,只有一点从里面透出来的深红色馅料。 苏宁璎捏起一块,轻咬一口。 馅料从表皮爆出来,是松软的红枣。还加了一点很细碎的灵草,有一种薄荷香的气息。 初尝的时候或许没有那么惊艳,可很耐吃。 “好吃。”苏宁璎点头评价,然后又拿了一块。 她爱灵草,也爱糕点。 两人吃了一会儿糕点,又饮了一会儿茶。梁倩瑜突然偏头朝左厢房看了一眼,终于进入正题。 “对了,我一共带了两盒,还有一盒是准备给陆公子的。” 作为主人,梁倩瑜确实很周到,还记得一共有两位客人。 作为小师妹,苏宁璎一点都不为陆琢玉着想,拿到梁倩瑜的糕点就没有想着要分大师兄一半。 其实真的没必要,因为陆琢玉不吃别人手里的东西,所以就算梁倩瑜的糕点送到了,陆琢玉拿了,他也不会吃。 真是浪费了这些加了灵草的小糕点啊。 “奴婢刚刚瞧见陆公子出门回来,现在应该在厢房里休息。”听雪上前道。 梁倩瑜端起面前的茶碗轻抿一口,“其实,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我听闻陆公子医术超群,想让陆公子替我诊脉。”顿了顿,梁倩瑜叹息一声,盯着案几上的糕点问,“是否有些冒昧了?” 苏宁璎低头也跟着看向糕点。 她懂了她懂了,吃人嘴软哦。 “听雪,你去问问大师兄。” “是,苏姑娘。” 听雪兴高采烈的去了。 苏宁璎又懂了,她这次扮演的角色是中介。 NPC身兼数职的苦谁懂啊。 - 她的瓶颈期久治不愈,原本梁倩瑜以为是自己体质的问题,可那日,她嗅过苏宁璎腰间佩戴着的荷包后,原本凝滞的血脉竟奇迹般的舒缓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