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被妖怪包围了!》 1. 001:救命,要接祖宗出山。 [] “妈,你在哪里啊,我到小区门口了。” 现在正是七月初一,太阳已有毒辣之态。苟黄萱推着行李箱,站在碧水华庭售楼处前的空旷广场上,不停抬手擦汗。 她身后就是开足了冷气的售楼大厅,但苟黄萱不仅没进,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一个女销售推开玻璃大门,倚门喊道:“美女,外面日头大,进来坐坐不?正好了解一下我们新的购房优惠,首付仅需五十万!” 等到女孩闻声转头,销售这才看到苟黄萱略带稚嫩的眉眼,明显是个刚高考完的嫩娃娃,销售微微一愣,半晌才道:“呃…小妹妹,你爸妈缺房吗?” 苟黄萱有些警惕,像是接暗号一样试探道:“不缺,我妈买了,就在这个小区。我们苟家刚刚搬进来,住的是碧水华庭十一栋三楼,302。” “哦!原来是业主。”销售迅速记起这套房子最近确实卖了出去,卖房的热情态度骤减。 她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业主表现的如此陌生警惕,有家不回,但面上没显,客气道:“原来是我们碧水华庭的业主啊,进来坐坐吧,我给小妹妹倒杯水。” 苟黄萱嗓子确实很干,她犹豫中,想到妈妈讲过的那些故事里,妖怪也是分吃人的坏妖怪和不吃人的好妖怪。 虽然这个碧水华庭是妈妈钦点的妖怪小区,这个销售也肯定不是普通人。但是,这个销售姐姐可以是好妖怪啊! 苟黄萱思考再三,鼓起勇气询问:“你食人吗?” 销售被这个问题逗乐了,咯咯笑道:“我当然是人啊。” 变脸就在一瞬间,苟黄萱脸色一白,迅速后退,努力绷着声线不抖:“谢谢,不用了!我妈让我等她下来……” 销售被她这个骤变的反应吓到了,她看看毒辣的太阳,又看看额头流汗却死活不肯进来的苟黄萱。 关上门前,销售眼睛里仿佛飘过了神经病这个词。 苟黄萱随着销售关门离开的动作,长舒一口气。她将行李箱放下,拆了包纸擦擦额上的汗,转头看一下小区内的排列楼房,眼中含着惧意:“妈妈怎么还没下来?嘶,一想到这里住了很多妖怪,不管怎么看都觉得阴森啊。” 想到以后还要和妖怪们做邻居,苟黄萱宁愿就这样蹲外面晒一辈子太阳。 妖怪哎!虽然苟黄萱的养母也是妖怪,但温柔可亲的妈妈从来没有展现过自己的异常,顶多是在家里变成肥嘟嘟的大狗子,憨态可掬的那种。 而小时候,养母讲故事时拿出的妖怪名录上,苟黄萱随便翻翻介绍就能看到——“性喜食人”、“食人”、“食素,偶尔食人”。 从前的苟黄萱庆幸自己的养母带着自己隐居在都市中,那些食谱乱七八糟,略微血腥的妖怪只存在各种传说幻想里。 直到她高考结束,迎来了自己极度放松快乐的暑假生活同时,也迎来了养母悲痛宣布她们要搬回妖怪小区的事。 当时的苟黄萱大为惊恐,当即就拒绝。 结果养母抱着她哭,颠三倒四,说什么天庭异动。养母怕再在人间逗留隐居下去,她会被当作非法妖怪抓起来,必须回去。 为了母亲,苟黄萱只能认了。 又等了一会,一位面貌柔美的女子从小区里走出。她看上去二十五六岁,柳眉单眼皮,身量纤细,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美人捧心的病弱美感。 “妈,你看看,售楼处的那些销售人员,本体是什么妖怪?刚才有一个喊我进去,我硬是不敢越雷池半步!”苟黄萱迎了上去,张口就喊她妈妈。 而看上去纤细瘦弱的母亲,一根手指就接过了苟黄萱半人高的沉重行李箱。 苟玄雅瞧眼售楼大厅,有些无奈:“他们是凡人,没有妖怪。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现代社会神妖隐退,我们居住的碧水华庭最里面一圈是天庭办事处,我们挨着天庭的一两栋楼才是妖怪区,外围的还是人类居多。” 苟黄萱有些委屈:“我知道,但是怕啊。我从小到大,就是听着你讲述的妖怪吃人传说长大的。一朝要搬过来,光是待在门口,我都心惊胆颤。生怕路过一个妖怪,嗷呜两口把我吃了。” 外面日头大,苟黄萱扛不住,边说边拉着母亲的手想往小区里走。 苟玄雅拍拍女儿,将其拽了出来,理直气壮道:“我知道你怕,巧了,我也怕妖。为了我们母女俩的安全,我现在要给你交代一个重大任务!” “妈帮你把行李箱拎上去,你帮妈妈去接奶奶和太爷爷回家好不好?” “?奶奶,太爷爷?”苟黄萱动作一顿,眼神震惊,“都是妖怪?” “嗯,都是。”苟玄雅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当年正值凡人们的变革浪潮,我们家出了点事,你太爷爷决定带着全家人沉睡闭关。咳咳,你妈我睡不住,偷偷离家出走了。” 苟玄雅不自在顺顺头发,又拉拉裙摆,小动作不断,嘴上道:“呃,你还有个大姨小姨,她们没闹,乖乖听了家里安排,就你妈我,嗯,有点……” “女儿啊,妈都是为了你才唤醒她们的。现代社会道路复杂,你太爷爷分不清地形,让我去接她。但是,妈不敢啊。” “正好,凡人都说隔代亲,隔代亲。妈听了觉得很有道理,接祖宗出山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 虽然七月天气炎热,但庐山正值丰水期。那银链白尺的瀑布悬挂在云端,十里之外都能看见。 所以在下午两点钟,太阳最毒辣之际。庐山景区的门口,仍然有零零散散的几位游客。 “妈妈,我到了。不用买票吧,只用在门口等一下是吗?” 苟黄萱边打电话边从出租车上下来,她撑着一把遮阳伞,眯眼看着门口的几个人。 大部分人都是外地游客打扮,还有几个附近的本地人,说着一口纯正的乡音。暑假刚开始,门口还有几个穿的花花绿绿的 coser。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大约是刚刚从景区出来的那两位女性。 得益于对方出色的五官和卓越的气质,连苟黄萱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们一个是白发垂腰,个子极其高挑,五官偏中性,深邃而凌厉,眼神淡漠的高冷女人。另一个则是矮上许多,扎了一个黑色垂腰的双马尾,眼睛圆甜灵动的少女。 两人身上款式相似的过膝长裙,也是一套白一套黑,乍一看如同黑白无常的性转版。 “你好,姐姐,请问可以集邮吗?” 双马尾女孩笑眯眯点了点头,还主动伸手摆起了pose。于是这两位coser很快就被门口的同好缠上,拍照拍的不亦乐乎。 本来还想上前询问一下的苟黄萱放弃了念头,她记得母亲说过,太爷爷,奶奶大姨小姨的,都已经闭关将近百年了,连现在的路都不会走。 嗯,几个老古董应该不会有这么新潮的思想和打扮。而且这人数也不对,才两个,应当只是路过的。 母亲还告诉苟黄萱,说妖怪幻化成人形时,会受到本体的影响而留下妖怪的特征,和人类区别还是蛮大的。 特别是她们苟家太爷爷和奶奶,久未经人世。其特殊的外观和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气质,绝对是个能在人群中一眼让人认出来的组合。 苟黄萱耐心等着,等有妖怪特征的人群出现。 等着等着,景区里又出来了几个路人,随后跑出来了四条狗。 ? 苟黄萱向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其他人,只有四条膘肥体壮的大黄狗。 这四条狗一看就是纯正的华夏本地狗,常见于农村与城市流浪的角落,俗称——土狗。 巧了,苟黄萱的妖怪养母,苟玄雅,在家里变出的本体是一条黄色的细犬,这么一看…颜色对上了! 但是,妈妈虽然也是黄色的,但本体很优雅很特殊,身形非常的矫健流畅。和这几条眼神里透露着清澈愚蠢的土狗,有点不一样啊?! 苟黄萱的疑惑,在想起母亲的“我跟她们长得不一样”后暂时消除。她忍不住将目光更多地投向了那几条,跑出来后就蹲在门口排排坐的灵性大土狗身上。 这次家里出关了四个。 和景区里出现的四条狗对上了。 皮毛颜色和妈妈对上了,只是长得有点不一样,眼神也有点区别。 太阳太晒了,神使鬼差,少女鬼鬼祟祟靠近,半蹲下来低声道:“奶奶?” 旁边一只歪了歪头,“汪”了一声。 坏了!真是我祖宗! 苟黄萱如遭雷击,开始怀疑人生。 她很快给了自己两巴掌,告诉自己别不行!要多试试,万一带错祖宗就尴尬了。 有人在忙着和那两位 2. 002:这谁? [] 回程的路上,苟黄萱安静坐在出租车后排,一左一右坐着她亲自接到的太爷爷和奶奶。 苟地知对现代社会接受良好,已经能拿着电话疯狂输出了。苟黄萱虽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能根据她如同加了二倍速快进的嘴皮子判断出,妈妈的烂事应该快被奶奶翻到出生时了。 至于坐在右边那个缩手缩脚,眼神呆滞的太爷爷。苟黄萱表示除去母亲外,妖怪果然是一个很恐怖的生物。 苟天机压根不在车里,她嫌出租车空间太小,连腿都伸不直。随便掐了一个法决变出个分身,轻飘飘说傀儡到了她就到了。 一想到自己右边贴着的温热躯体是原料不明的假人,苟黄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悄悄往左边移了移。 她一不小心移过头,把比她还矮半个头的苟地知给压住了。 “对不起,奶…奶奶。” 苟黄萱看着像她妹的奶奶,语气艰涩。 “没事没事,别看我老,我身子骨壮的很。” 她看到双马尾女孩挂掉电话,手在空中挥了挥,原先听不到的清亮音色重新响在耳边,相当和蔼:“你就是小萱啊,我们苟家第四代。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听到这个子还没她高的小女孩一口一个咱们苟家第四代,苟黄萱心却落了下来。 苟黄萱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妖怪收养的普通人类。妈妈苟玄雅总说,她就是恰好路过孤儿院,结果被赖上了。 苟家是妈妈口中,从洪荒时代就开始传承的大妖家族。用天地玄黄当家族辈分,就可见其底气。 苟黄萱小时候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觉得真难听。叫苟萱萱或者黄萱都行,偏偏叫了这个。 妈妈却说,这个姓氏加这个辈分,守序的妖怪一听就知道你是苟家正统子孙,得让你三分。这是护身符,你管它难不难听。 在听到祖宗回来的消息时,苟黄萱害怕过自己的名字被剥夺。 苟地知此刻承认了这个名字,让她瞬间亲近起这位便宜奶奶,手脚都不那么拘束了。 “说起来,这名字是你妈起的吧。” “嗯,按苟家传统起的。” “哦,传统没丢是好事。可惜你妈没文化,这名字有点难听。” 奶奶补充道:“不如我取给几个女儿的名字一根毛。” 苟黄萱:“哈?” 苟黄萱悲催得知,自家太爷爷名为苟天机,得一女,取名苟地知。天机地知,殷殷厚望。而奶奶苟地知有三女,按“玄”字辈,取名为玄羲,玄帅,玄雅。 “我说了,你母亲从小就不会取名。以前她们养王八龟,你大姨小姨,给自己的小乌龟取名叫清河,浮翠什么的。就你母亲,取了个绿蛋的名。” 苟地知总结, “你的黄萱二字,我虽觉得有些土气,但也知道,这应当是用尽了你母亲的毕生所学了。” 苟黄萱:心情复杂,不知道是喜是忧。 苟黄萱随后又听了许多,知晓了苟家妖的不少事。其中,就包括玄羲,玄帅两位姨,似乎是出关时见新天地过于雀跃,要外出闯荡一番,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说到这里时,苟地知嘴巴努努,看着孙女:“小萱啊,你母亲和你两个姨,按妖怪的年龄来算,也还是青少年。性子都不沉稳,做事不周,反倒是你,年纪最小,性子反而比你那妈和两个姨还沉稳些。” “唉,我们也不知道玄雅离家出走后养了你,不然早就破关而出了。你跟着那个不省心的妈,从小到大应该吃过很多苦吧。你妈妈要是有哪里对你不好,告诉奶奶,奶奶为你撑腰。” 苟黄萱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没有啊,我觉得妈妈为人处事就很沉稳,亲自抚养我。为了健康长大,不被毒死,我从七岁时就开始自己做饭…哦,不是,是妈妈教我生活常识。” 苟地知已经听到关键信息,勃然大怒:“天杀的,你七岁就自己做饭了?你那时还没个灶台高!” 苟黄萱摆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已经有灶台高了,踩个凳子还是能够到的。七岁做饭真不算什么,家里没钱才是最苦的,我小学经常捡瓶子补贴家用……” 苟地知怒发冲冠,失声道:“这是在养孩子吗?是你在养你妈妈吧。苟玄雅去哪了?她为你的成长到底做了什么事?还要你自己捡瓶子赚钱?” 苟黄萱手指搅在一起,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绞尽脑汁想妈妈好话,急急道:“对了!妈妈经常给我讲妖怪故事听,说这个妖怪会吃人,那个妖怪爱割了人心肝用油煎。我本来不想睡,但是妈妈一讲故事,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一动不动。” “你那是被吓昏了吧?!” 出租车 3. 003:高岭之花的祖宗爆改成土妞 [] 苟黄萱脑子里懵懵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鬼,第二个反应是妖怪。她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贴着看着就很强的太爷爷。 苟天机性子冷,很少被子侄亲近。她僵着手,生硬摸了摸苟黄萱的头—— “嗯,这是我重孙女,第四代,名曰黄萱。小上生,你多多关照。” 苟天机个子本来就高,和这少年说话时不得不一直侧低着头。苟黄萱从自己这个角度看到她表情毫无波动,简直不像说多多关照,而是在说生死自便。 少年礼貌瞧了一眼,态度疏离而客气。 苟天机眼睛都没眨,不带半点客气,先给两个人扯起了关系:“小萱,这位是上生星君,快,叫叔。” 苟黄萱听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就先跟着太爷爷节奏走,乖巧道:“上生叔叔好。” 少年摆摆手,搓叹道:“唉,晚辈乃七杀星,非福星也。天机前辈拜托错了仙。” 苟天机盯着他,轻描淡写道:“没事,叫你叔了,你的几个师兄也算是她叔了。司命,司禄,延寿,益算,度厄。你们几个叔叔手缝隙稍微宽一点,就够这个小丫头福禄满盆了。” 苟黄萱听着后面几个名字,终于想起来了。 我靠!这不是妖怪啊。上生星君,这不是南斗六星吗?和北斗七星相对的那个! 神仙?活的?你们碧水华庭卧虎藏龙! 有神仙看,苟黄萱顿时激动了,频频向上生星君投去好奇的目光。上生星君报以微笑,也回看了她几眼。 “咦?晚辈还以为看走眼了,这苟家小姑娘,真是个凡人?” 少年都准备告辞了,硬是被这一变故多留了一会儿。他上下打量着苟黄萱,忽然道:“天机前辈,十一栋到第十五栋皆是妖住区,里面神兽与刺头混杂,自有一套规矩。天庭给西王母几分薄面,从来不管的。这凡人居住其中,恐生事端……” 上生星君向来有话直说,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妖住区的意义是让众妖在现代社会能有一个发泄自己天性的地方,天庭以□□为先,并不适合凡人入住。” 他指着对这边毫无察觉,还在慢悠悠散步带小孩的普通人,诚恳道:“反正都是在碧水华庭内,天机前辈不妨在外围另买一套房子。” 苟黄萱莫名觉得自己衣领子被抓紧了,太爷爷冰冷的手贴着她的后颈,让她有些瑟缩。 “不行,幼兽独居会出大问题的。” 在上生星君眼里,苟天机仿佛成为了一只遮天蔽日的白色巨犬,牙齿衔着小兽的后颈,从胸腔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吼声。 他自认为提议不差,不知哪点踩了这位苟家老祖的雷点。 上生星君想了想,慷慨解囊:“天机前辈如果不愿阖家分离,那晚辈给您拿张驱妖令。 这样妖住区里的妖怪再怎么凶,也伤不到她。凡人嘛,还是要多注意点。” 苟天机眼神有些诧异,像是不认识这个骨头硬的七杀星,道:“才数百年未见而已,你性子居然改了些。” “今时不同往日。人间在进行大规模的变革,天庭也飞升上来了一个新的文兴仙。神与妖皆不是按以前的制度办事,都在慢慢磨合这个新世界了。”上生随口感叹两句,提醒道:“对了,今晚便是帝流浆成型之时。您既然回来了,便有资格携家属分一杯羹。” 帝流浆虽然是万妖追逐的月之精华,但苟天机早就不需要了,也不会关心帝流浆出现的时机。 上生星君多此一举的提醒,便是为了苟黄萱这个被苟家老祖引荐的凡人。 帝流浆虽不可助人得道,但能洗经伐髓,通透丹田灵台。对于无意清心寡欲,困苦自身的普通人而言,是相当罕见的无痛增福健体之缘。接受过帝流浆洗髓的人,也能天生博得修道之妖的好感。 “多谢。”苟天机颔首,领受了这份好意。她又转而对苟黄萱道:“今晚不要外出,在家呆好。” 苟黄萱看看太爷爷,又看看传说中的仙人,恍然大悟—— 帝流浆她听过啊,助妖修行的。所以,今天晚上一定是妖怪狂欢,她一个凡人不得赶紧藏好? “好,我绝不外出!” * 上生星君告辞了,一人一妖继续深入。看这两边的景色,苟黄萱没感受到妖住区和凡人区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房子是和前面一样的商品房,每栋有十一层高,前后排列,户型大致相同。苟家居住的十一栋在最前面,苟黄萱进楼前好奇看了一眼排在十一栋后面的四栋楼。 莫名的,最深处的十五栋外层的墙面上像是隐隐泛着血色,让苟黄萱打了个寒颤。 一只手捂住她眼睛,苟天机轻飘飘道:“别看,上楼回家。” 苟黄萱上到三楼,看着门框上的302,从口袋里摸出了妈妈给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太爷爷,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你看……” 苟黄萱的话戛然而止。 “妈!妈!我错了!” 隔着鞋柜的客厅沙发处,苟玄雅被横放在苟地知的膝盖上,鬼哭狼嚎,嗓子都喊劈叉了。 开猛了,看到自己妈妈被萝莉奶奶猛揍中。 苟黄萱默默关上门,揉揉眼睛,镇定道:“太爷爷,我带你下去喝奶茶吧,可好喝了,甜甜的。” 苟天机面露不喜,摇头道:“奶茶?我记忆里是女真蒙古的冬日饮品,相当腥膻,喝不来。” 苟黄萱没喝过古代的奶茶,不明白为何太爷爷如此厌恶。但她对现代的奶茶可有信心,觉得太爷爷因为偏见错过,实在是个憾事。 看着苟天机坚决反对的样子,她忍不住拿出跟母亲说话的态度,略带哀求道:“真的很好喝,太爷爷,你就当我想喝,陪我去买吧。” 苟天机瞳孔中闪过纠结之色,斟酌再三还是答应了。苟黄萱成功买到大杯芋圆珠珠后,理所应当的顺势请太爷爷也尝尝。 * “呀,这不是小萱吗?还有最后一把茼蒿,要不要?” “王姨,这都最后一把了,再少两块吧,你少两块我就拿了。” 苟黄萱忙着和相熟的菜贩问好,熟练挑拣着新鲜的蔬菜,摘去上面的枯黄叶子。 期间有人问她怎么叫旁边的人太爷爷,苟黄萱尴尬笑笑:“最近在参加话剧团,这是我们两个的角色。” 路人看看苟天机一身古色古香的素雅长裙,信了三分。 苟天机则懒得解释,她手里拎着十六杯奶茶,非常匀速的吨吨吨喝着。 苟黄萱抽空看了一眼,心痛道:“太爷爷,奶茶伤身啊,这已经是第三十六杯了,您老悠着点吧。” 苟天机顺手将空杯子搓化蒸发,拿出满珍珠十分甜的第三十七杯奶茶,淡然道:“此物甚是合我胃口,这些许危害不值一提。小萱,明日记得买那个新品,先来个二十杯。” 苟黄萱想到过太爷爷会喜欢,没想到太爷爷这么会喜欢。掏出手机付菜钱时,苟黄萱看了一眼余额,明晃晃的三位数映照着眼底的苦涩。 母亲虽然是妖怪,但是这么多年从未利用妖术攫取利益,反而是靠着端盘子刷锅养活的苟黄萱。 然而母亲上班也总是丢三落四,语气不恭,很快就被开除。苟黄萱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小学捡瓶子,初中就开始打暑假工,家里生活一直都很紧。 以目前家中的存款而言,太爷爷喝十几杯奶茶的小事,都是一笔完全无法担负的开销。 不然苟黄萱也不会买完奶茶就赶紧拉着苟天机来菜市场了。她生怕太爷爷又对什么起了兴趣,一买也就是几十个。 而眼下,苟黄萱听着苟天机想要明日的新品,只能斟酌说道:“奶茶虽然好喝,但价格也不便宜,那新品一杯就二十多。偶尔尝尝还好,如果太爷爷也是几十杯一百杯地喝,那这开销就有点……” “家里没钱?”苟天机问道。 “嗯,有点穷,不然我也不至于来菜市场买菜了。” 苟黄萱低头挑拣着西红柿,不太好意思道—— “今天不仅是乔迁之喜,还是奶奶和太爷爷的接风宴,按理来说要去饭店订一桌好鱼好肉的。是为了省钱,我才来菜市场买菜自己做的……不过太爷爷你放心,我可会做饭了 4. 太爷爷变性的奥秘 [] 苟黄萱带着太爷爷,重新打开了家里的门。 这次,换妈妈和打累了的奶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 “爷爷!您…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苟玄雅绕着苟天机转了三圈,都有些不敢认了。 她印象中,因为天生的白发与清冷的性子,苟天机素来穿着低调简单,却额外有一股出尘的世外高人气质。如今,苟天机这身衣服和她的气质外貌完全不搭,宛如灭绝师太唱嘻哈了。 “这是?!爹,难道您惨遭仇家毒手,必须要穿成这样才能保命?” 苟地知同样冲了过来,大呼小叫紧张不已。 好吵,能不能让开,安静下。 苟天机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她一道法术定住两妖,将其放到沙发上后,才不急不慢换好鞋,指着挠头不解的苟黄萱,平静道:“这是小萱挑的,说是现代人都穿这个。我不理解,但出于尊重,还是认了。” 苟黄萱迷惑:“对啊,怎么,不好看吗?你们不觉得太爷爷现在这个装扮,有种复古和新潮的对碰,最新最叛逆的时尚与传统温雅文化的融合!就像火掉进水中,岩浆封冰,最极端的元素相遇,大俗而大雅!” 她一边说一边展现苟天机全身妆造,语气也不由激昂起来:“原本这套衣服啊,只能说一般。但是呢,现在碰上太爷爷这么一个气质非常出众的妖怪,唉,现在就对味了,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时尚,太时尚了!” 苟地知被迫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她听着孙女这话,看着看着,竟然有点接受那如同上好丝绸一般的白发流淌在非主流烂麻布t恤衫上,苟天机玉一般的莹莹发润的皮肤包裹在纯棉黑裤衩中。 “哦,我之前好像是拿手机看到,现代时尚元素有很多。原来这就是现代人爱穿的……” 她迷迷糊糊认同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苟玄雅的声音打断了。 作为养育了苟黄萱十八年的母亲,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痛心疾首道:“妈,你千万别听她的那些胡言乱语。我可不承认小萱能代表现代时尚,她要代表,代表的也是外星时尚!” “从小到大,她的衣服鞋子都是我买的。我从来都不敢让她自己买,因为她要买,就要买黑色的毛衣搭配绿色的荧光裤,说是要用黑暗无边来搭配象征新生朝气的绿色!” 听到母亲控诉的话,苟黄萱眼前一亮:“对啊,这是我很早就有的一个构思。我觉得这套寓意很好,不仅仅是白天很炸街,晚上关了灯,裤子亮起…… 是很积极的生命力冲破黑暗大地的感觉!但是这套也挑模特,我想想…唉,这不是正好能给奶奶穿吗?庆贺一下出关!” 面对孙女的提议,苟地知想象了一下黑色毛衣搭配绿色荧光裤,关了灯以后,两条腿缓缓亮起的场景。 不等面色煞白的苟地知说话,苟玄雅先否决了这个想法,骂道:“说了,不许你买衣服!” “对呀,妈,你不许我买给自己的衣服,所以我买给了太爷爷,买给奶奶不行吗?” “全家人的衣服你都不许买,你等着穿就好了,我们买!真的服了你这种审美跟谁学的啊?审美怎么会烂成这个样子?” 苟玄雅说着说着,就开始了每个母亲必备的技能——翻旧账。 眼看着她要从十八年前路过孤儿院被缠上开始说,苟黄萱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听上半小时了。 结果苟玄雅刚起了个头,一只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把她的话打的在嗓子里一噎。 苟地知虎着张脸,叉着腰,道:“你要说小萱没有审美天赋,那我就要说你没有取名天赋。以前你和两个姐姐养那个王八龟,你姐姐取名叫什么清河,浮翠,就你取个绿蛋……” 苟地知说起小女儿的往事,那叫一个噼里啪啦滔滔不绝。苟玄雅傻了眼,百思不得其解——她刚刚不是已经为这些陈年旧账挨过打了吗?怎么现在又开始算? 苟黄萱最先反应过来,小跑过去给奶奶捶背,对嘴型道:“妈,你忘了?你跟我说的,隔代亲~” 苟玄雅:谢谢你的提醒吼,我快被气死了! 眼看着亲妈蔫头耷脑的笔直站好,私底下频频丢过来的求救眼神,苟黄萱深知—— 如果自己再这样得意旁观下去,亲爱的玄雅妈咪会在脱困后时刻对她虎视眈眈,不遗余力的阴阳怪气,直到她不生气了。 奶奶再怎么偏心,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为了避免被事后算账,苟黄萱主动开口,替苟玄雅解围,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奶奶,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 “给太爷爷买衣服的时候,导购推荐的都是女装。我也觉得太爷爷像女孩子,我问了,太爷爷也说她确实是女性。那…那为什么我还要叫他太爷爷,我不应该叫她太奶奶吗?奶奶你不应该叫她妈妈吗,为什么要叫爹啊?” 面对孙女的好奇,苟地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继续对女儿输出。 她圆圆的眼睛里立马换上了慈祥的眼神,和气道:“这个啊,是奶奶开的头。小萱啊,你和你太爷爷待了一下午,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我跟你说,她现在已经好太多了,以前,那真是有话都不说,跟修炼闭口禅的苦行僧一样,能一百年不说一个字。” “以前,奶奶我还小的时候,跟着你太爷爷一起过。那真叫一个惨哟,什么都不懂,问了你太爷爷也不说,用眼神示意,让我自己悟!唉,所以你奶奶我会开口说话时,看你太爷爷长着一副中性俊美的模样,误以为她是男的,是我父亲。我就喊她爹,结果她也认了,我这么喊她就这么应。” 苟黄萱刚想说太爷爷虽然长相偏中性,但她不是还留着一头长发吗?忽然想起以前的人无论男女都是留长发,苟黄萱不说话了。 苟地知面色不虞,道:“我喊了她两百年爹,直到她受了伤,我去乘黄那里替她求药。登记伤者资料的时候,她在性别那一栏填了女,我那一刻,差点以为我爹背着我变性了!” 一场受伤,我的老父亲变成了老母亲。提起当年苟天机治疗时,苟地知发现这个秘密时,那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的心境,她就有些崩溃—— “怎么会有妖怪,因为懒得开口,硬生生听我喊了她两百年的爹!喊到我已经习惯了,改不过来了!” 苟玄雅赶紧转移目标,煽风点火起来:“我听大姐说,那个时候她已经出生了。她也按你教的,喊了几年的爷爷。一朝发现爷爷变奶奶,她死活想不通,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没办法,就没改口,只能这样将 5.嘿嘿,修勾! [] 看着苟玄雅缩头缩脑,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苟黄萱灵机一动。 她悄悄拉过妈妈,如此这般了一番。 眼看着太爷爷和奶奶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甚至可以说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干上了。 苟黄萱一个猛虎下山,苟玄雅一个斑羚飞渡,一左一右各抱一个。 双手拽住苟天机那纯棉大裤衩时,苟黄萱发挥出了自己的演技,声泪俱下:“太爷爷,您和奶奶这样,不利于家庭环境稳定,这才是真正的会影响到下一代的事。一笔画不出两条狗,都是一家人,千万别动手,别冲动!” 同一时间,苟玄雅也扑住了苟地知:“娘啊,您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下午打了我那么久,手痛吗?来来来,坐下坐下,女儿替您看看手。天啊,都红成这样!” 面对两个小家伙的痴缠,苟天机与苟地知开始还绷着脸,没过多久就缴械投降,各坐在沙发一角,转过脸去哼哼唧唧。 苟黄萱拉着苟天机的手,一个劲的是她在说这说那,太爷爷一言不发,似乎还在气头上。 相比起性子冷淡,不愿开口的苟天机,苟地知听到女儿问她手痛不痛,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声音也大了些:”唉,手倒是不怎么痛,我是心痛啊。” “那里痛?” 苟天机蓦然转身,语气平静。 苟地知撇嘴:“哼。” “你对我不满归不满,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苟地知,我再问你一遍,哪里痛?是胸口吗?绞痛还是刺痛或者闷痛?” 面对一脸严肃关心她随口一句话的苟天机,苟地知眼眶微微有些发红,避开脸,赌气道:“不要你管。” “我说了你跟我闹就闹,不能拿自己身体赌气。转过来,我看看啊。” 苟黄萱看到这幕,嘴角漾出笑意,掐着嗓子尖声尖气道:“妈妈,我心里疼啊。” 苟玄雅会意,作势搂着她,哄道:“那里疼?让妈看看,妈的心肝小宝贝~” 苟黄萱不依,使出了兔兔拳:“不要你管~” “不嘛,我就管~” 两个人越演越上瘾,互相飙起了戏,甚至表演起了家庭版的“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 苟天机and苟地知:…… 十分钟后,母女两个成功跪阳台。 望着客厅里忙着给太爷爷重新买衣服的奶奶,苟黄萱小声道:“妈,她们两个合好了,为什么我们倒霉了?” 苟玄雅身子笔直,目不斜视,语气深沉道:“因为你的奶奶她是个翻脸不认人,过桥拆河的老东西。她和你太爷爷好了,就不认我们,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丢脸了,想让我们闭嘴。” “哦,我觉得妈你这话有些偏颇,奶奶不是这种人…呸,妖。”苟黄萱默默朝旁边移了一移。 跟苟玄雅不同,她眼睛乱飘,探头探脑跪不安分,一眼就看到了苟地知刚刚要走过来的身影。 您听到了哈,我是站在您这边的,打了妈妈可就不能打我了哦。 没过多久,苟黄萱就被叫起来了,苟玄雅也想跟着起来,却被母亲一把子摁住。她有些困惑,摆出了可怜兮兮的姿态,道:“娘,我不会乱演笑你和爷爷了…而且你都让小萱起来了,我也不好继续受罚吧……” “怎么不好继续了?”苟地知阴森森道,“毕竟我是个爱过河拆桥,现在又恼羞成怒破防了的老东西。” “您听到了?!”苟玄雅大惊失色,惶恐急忙讨好之下,都带上了敬称。 苟地知拧着她的耳朵,叉腰:“我是老了,不是死了。你说那么大声,我能听不到吗?” 面对又作死的妈,苟黄萱默默叹了口气。 这一天下来,她已经把这群家人的性格多多少少摸透了。 高冷的太爷,不受气的奶奶,嘴贱的妈咪,一起养一个听话的她。 * 在听苟天机说了帝流浆的事后,苟地知也知道自己之前脾气发早了。她羞于道歉,就更加努力忙前忙后。 苟天机觉得就是去赴个宴,拿到自己份额内的帝流浆就回家。苟地知却深知,这是苟家时隔百年后重返妖怪界的第一次亮相。 这身土气的衣服肯定让苟天机不能穿了,其他人也必须换了身正式点的。她不敢让苟黄萱来挑衣服了,便找苟玄雅一起参谋。 苟玄雅虽然是个起名废物,但她自身的穿衣品位却很好。她知道自己本体类似于中华细犬,化形后的模样也是身姿绰约苗条,如同随风摆动的杨柳。 苟玄雅便在衣柜里准备的都是一些中式古典,素雅多飘带的衣服,每次给苟黄萱开家长会都能吸引一大帮目光。 只看外表,绝对没人相信她骨子里叛逆又嘴贱,特别爱挑事,真正挑到事之后又怂得不行。 在她的参谋下,苟地知很快就用着她的购物账号,在网上买好了几套衣服,刚刚下完单就开始催发货,手指在屏幕上打得飞快—— 【店家:好的亲,我们会优先给您发的,不急哈。】 【我叫玄雅你记住:我比较急,今晚就要用上。】 【店家:hhh,除非亲是本地人,上我们店自提,不然没办法。我们店发的是顺飞,已经很快了,请亲亲耐心等待哦。】 【我叫玄雅你记住:3】 【店家:啊,怎么了?】 【我叫玄雅你记住:2】 【店家:亲亲有什么事呢?在算什么呢?】 苟黄萱亲眼看到,自己奶奶好端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忽然整个人就不见了。 “妈!奶奶!” 苟玄雅眼皮都没抬,打了个哈欠:“去拿衣服了,没见过吧,这是妖术。” 苟黄萱确实没见过。因为苟玄雅之前并不住在妖怪小区,而且她为人极其谨慎,杯弓蛇影。除了打扫家里卫生以外,几乎没使用过任何妖术。 拜母亲的福,她一直以为妖术最大的作用是自动扫地,自动洗碗。也没人跟她说妖术还包含瞬移的啊! 【我叫玄雅你记住:1】 【我叫玄雅你记住:我到了,你们店怎么关了?开门,我来拿衣服。】 【店家:????】 * 林晓曼独自经营着一家国风衣装店。她是老板,也是网店的夜班客服。 看到屏幕上这位客人的话时,她第一个反应是好笑,随后是无奈。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收货地址是一个跟她隔了两个省的三线城市。 结果这位客人上一秒让她早点发货,下一秒就说要亲自来。 如今天色已晚,店早就关门了,林晓曼根本不信,一边继续耐心回复着,一边坐在空调房里,准备把手边的西瓜吃完就睡觉。 然而她的回复被无视了,客人见她迟迟不下来开门,随之又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我叫玄雅你记住:你为什么还在家里不动?我在店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我叫玄雅你记住:我看到你了,算了,我自己过来拿钥匙。】 对方的话仿佛能看到她一样,让林晓曼心里有些不舒服,汗毛直立。本着做生意不能得罪客人的原则,她只能强忍着,打了两个捂嘴笑的表情。 【店家:[捂嘴笑][捂嘴笑] 6.五a级景区 [] 林晓曼想起当时的画面,脸色逐渐煞白。 她,好像真的遇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物种?是鬼吗,还是妖怪? “怎么了,曼曼,你还在害怕吗?” 洗完澡的闺蜜坐在床边脱下拖鞋,转身望着她的目光隐隐含着担忧。 林晓曼回过神,手上飞快滑出页面,嘴上道:“没,没什么事。对了,过几天你能请到假吗?我们一起去老君山的那个,据说很有名的道观里拜拜吧。” * 苟地知完全不知道自己亲自上门拿货的举动,让两位花季少女连夜爬上老君山。 她正穿着圆滚滚的毛边小马甲,美滋滋看着焕然一新的家人们,嘴上感慨道:“我越来越喜欢这个时代了,瞧瞧,这衣服做的多好。不过我们家野生的好,没有一个丑的。” 苟天机换了一身新中式的长褂,绸缎的玄色面料上绣着金纹,腕间云状流苏垂下,鬓边如雪的发丝划过銮金的盘扣。 苟黄萱不得不承认。苟天机这身成熟贵气的打扮,比她挑的杀马特破洞上衣和大棉裤衩要好太多了。 苟玄雅作为买衣服搭配的主要参谋人员,自然也给自己谋了一身好衣服。她喜滋滋身穿绣着绿柳飞燕的天青渐变蓝色旗袍,婷婷的身姿当真应了那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苟玄雅对着镜子转了两圈,转头朝房间喊:“小萱,你换好了吗?” 苟黄萱没有她们一键换装的能力,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换上了新衣服,小心翼翼踏出房门。 她穿着秀气小马褂搭配着深蓝织金马面裙,恰到好处的项链耳环发夹零零碎碎,却又相得益彰。整体既不失少女的活泼灵动,亦有几分端庄娴雅。 苟地知绕着她走了两圈,很满意:“不错不错,这才是我们小萱该有的模样。” 苟黄萱平时打扮也不差,衣服不缺。但是家里条件在这里,外套什么的一般都是两三百左右,裤子鞋子都不过百。苟玄雅再怎么为她精心选择搭配,也比不过这专店卖的国风轻奢款。 苟地知越看越满意,手一挥,大气道:“等我们赴完宴回来,小萱你再去挑个十几套。别跟奶奶客气,奶奶我有的是钱。” 下午逛街被太爷爷塞了一块金砖的苟黄萱:那可不,太爷爷都说您是咱家金主。 全家准备妥当,苟天机看着今晚越发皎洁明亮的月色,不知从哪抽出了一张白纸,泼墨作画,嘴上道:“我已给我那些老朋友去了信,他们回信告诉我,酒水已备,宾客齐聚,就差我们这一家了。来,把手伸好,我们该出发了。” 苟黄萱和母亲一起乖乖伸出手,看着太爷爷提笔在她们手心画了个圈。 宣纸上画着一艘山水写意的乌篷小船,船头船舷船尾清晰可见,还配了一个带着斗笠的船夫。 手心传来一阵阵凉意,苟黄萱恍惚片刻,就见到那张画无限的放大,她的面前出现了一艘小舟。 船舱里支着一张小竹桌,桌上放着一壶清茶,还在冒着袅袅的热气。苟天机已经坐在桌边,闲适清洗着茶具。 “离岸喽——” 只露着半个下巴的船夫一声吆喝,眉目如画的母亲扶着她,一同登上了船。 苟黄萱感受着踏上时那一刻船身的晃动,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原本只是一副画,妖术,能做到这个地步吗?简直,简直如同……” 如同怪谈典籍中的仙术一般。 苟玄雅轻轻笑道:“你不要看你太爷爷平时目中无人,她在修炼一途已经登高造极,早已经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妖怪了。从某种方面来说,你太爷爷已经触类旁通,修习到了不少神仙之法。如果不是挂念着咱们这一家,神仙又须得断情绝爱,舍弃亲缘红尘,她早就接了天庭的任命,去做一方星君快活了。” 一叶扁舟划过山水,从画中来,又从画中离开,荡漾在云海之上。 苟黄萱看着船两侧云雾散开间,脚底下那万丈高空,以及如同一个个积木块一般的高楼大厦,心怦怦地跳。 这种感觉像是在坐飞机,可不需要买靠窗的票,天地清明,浩浩绵绵,皆在这扁舟之下。 船夫唱着不知哪里的哩语俗歌,用一把木质的船桨搅动流云随散。 “我们要去哪里?” 苟黄萱问。 苟地知调皮地眨眨眼,语气带着幸灾乐祸:“去龙虎山,哈哈哈哈,一想到今天晚上的妖宴在龙虎山举办,那简直就跟在皇帝金銮殿前造反一样。天庭那帮神仙,估计脸都绿了,还得捏着鼻子忍气吞声。” 被奶奶开心的情绪所感染,苟黄萱也跟着笑了,好奇道:“妈妈之前不是说,神仙会收妖怪吗?我们不应该绕着神仙走吗?龙虎山乃是道庭之地,这么多妖怪在龙虎山开宴,为什么神仙只能忍呢?” 苟地知嘴角一翘,意味深长道:“因为我们是被招安了的啊,只要我们不伤人,别说在龙虎山开宴了,我们就算去文曲星庙里画鬼画符,天庭也没办法。” 苟天机也转过头来,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戏谑—— “我注意到现代社会,很多凡人已经不信神仙了。想来天庭香火不盛,实力也缩水几分。才派那几头神兽牵头,组织了一个妖怪小区,招安了我们这部分。” “呵呵,就算让天庭只对付那部分凶猛的妖怪,他们现在估计都吃力许多。今晚上,我就在小区门口遇见了囚牛睚眦他们。估计是又想招我入天庭挂职,我直接无视了。” 苟天机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让苟黄萱眨眨眼睛,在脑海里拼命回想,今天下午回小区的时候见到人了吗? 哦,对了,有那么几个青年守在小区门口来着。 苟黄萱读过的母亲给的妖怪书上说过,囚牛,睚眦,是龙生九子中的大哥和二哥。囚牛性格平和一些,热爱音乐,常常会蹲在上好的乐器上不舍分离,声名不显。 相比于这位热爱音乐的大哥,睚眦这位龙二子那可太有名了,可惜出的是坏名。一个词简述性格——睚眦必报。 如果当时小区门口有睚眦在等着接她们,苟天机却选择直接无视,那那条龙绝对会恨上她们家啊! 苟玄雅明显想到了,略显担忧:“爷爷,这样做睚眦会生气的吧。” “不会。”苟天机道,“他不敢生我气。” 她语气笃定,带着几分了然与漠视。 “他要不爽,也是不爽那个给他派任务的。交给他一个无法完成还不能甩掉的任务,睚眦会气炸的。” 交谈间,水墨乌篷船已经划过高山湖泊,悠悠转过千万楼厦。 现代社会,国家在进步,地方在抓紧搞经济,大力发展民生。龙虎山依旧云雾缭绕,山中道观隐隐。乍一看,好一派餐风饮露,不事凡尘的祖庭。就是那观光缆车穿梭在山野林间,揭露着龙虎山五A级旅游景区的新身份。 “丹成而龙虎现。唉 7.猴儿酒 [] 这钱不给不行,苟天机脸色好一阵精彩,如同个被打翻的油盐酱醋铺。 苟地知不是受气的主,付了钱就要找回场子,当即就阴阳怪气道:“张大天师,我们是买票进的山,想必这龙虎山上的一花一草,都被你短暂卖给我们了,今夜自当让我们随意处置吧。” 面对被收了钱,就想更加大胆撒泼的妖怪们,张天师笑得更开怀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苟道友,你且拿好了,这册子就当贫道免费赠送的,免得诸位稀里糊涂进天牢。” 苟天机接过一看,这册子名字赫然是——《龙虎山游览须知》。 张天师道:“忘了说了,龙虎山现在不仅是风景旅游名胜之地,还是凡人们选定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世界级自然遗产,国家自然文化双遗产之地。这山上的一花一木,一枝一叶,诸位可都要当心了。” 他补充:“正一道的大殿少一块砖,都是犯法之举。” 苟地知快气疯了,喝道:“那这收费就贵了,一百八,只允许我们带双眼睛看,连摸草都摸不得吗?” 张天师手一摊:“谁说的?虽然你们不能摸草,但你们可以坐观光车,坐竹筏。简直血赚,赚到没边了。” 自己画幅画,一叶扁舟就能横渡万里的苟天机:谢谢,你人还怪好的勒,收我们钱还请我们坐乌龟车。 苟黄萱偷偷瞧着太爷爷的脸色,还有张天师眉飞色舞的雪白长眉。她在心中暗道:“妈妈说的对,神仙果然克妖怪。” 来都来了,钱都交了。苟天机背着手,降下乌篷船,一言不发地进山。 张天师没有半点被无视的不爽,还在她们身后挥着拂尘,那叫一派热情,高声道:“欢迎下次再来啊,二刷折上折!” 苟天机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观光车是不可能坐的,妖怪设宴,普通人的观光车岂能进入! 苟天机带着一肚子的气,闷头领路。苟黄萱跟在后头,好奇四处张望。这一路走来,沿途山峰龙蟠虎踞,高处云雾缭绕,青山如同戴着白纱斗笠的清丽美人,美不胜收。 她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心胸都随着天地开阔而徒然一清,说不出的畅快。不愧是五a级风景区,门票钱确实值! 一路穿过炼丹池,水帘洞,踏过天门山。她们的方向逐渐偏移主干道,四周多了许多郁郁葱葱的山野灌木,还有嶙峋奇石。 复行数百步,苟黄萱发现四周的山壁越来越狭窄幽深,让人觉得心里发毛。她不由吞了口口水,悄悄握紧了苟玄雅的手。 然而这段狭窄的山路,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没过多久,四周豁然开朗,深山之间竟有一片开阔无比的幽潭,潭边四周石块层叠,如同垒好的桌椅。 没有火烛,只有月色正好,从上往下投入潭中,水面的光芒反射着的四周微微发亮,视野清晰。 不少身影围绕着幽潭,座位近的皆低头互相窃窃私语,场间嘈杂,如同蟋蟀蝉鸣不断。 苟黄萱竟然能听懂它们在谈什么,它们在互相打听进来花了多少?? 有的妖口单薄,甚至孑然一身的,喜滋滋报个几百块。有些卵生的妖怪,带着乌泱泱的一众家眷愁眉苦脸,动辄几千,甚至上万。 四处响起的虫鸣声越发大了,像是风扇一般,嚷嚷着:“我们一族但凡繁育,便是千胎万胎的生。若不是张天师算我们是团购未成年票,又肯让我们先进来做点小活赚点,我们把整个家卖了都凑不够门票费!” 有妖惊叫:“连蜉蝣的钱都收?天啊,你们只活一天,就这一天还得赚钱买门票。这帮牛鼻子真是……” 苟黄萱看不到蜉蝣们,只能听到嗡嗡的虫翅扇动的声音。在场的妖怪们大多都是在扎堆吐槽龙虎山收费一事,现场的气氛并不严肃。 沿途的妖怪们不少转头看向她们,有些妖拉着同伴的衣服,轻声示意:“快看,是传说中的吞月天狗!” “哎呀,真的是天狗。天狗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没想到能在这次宴会上见到。” “我数数,那领头的应该就是洪荒时吞过日月的天狗。唉,大妖怪也有大妖怪的难处,血脉力量隔代递减。你看,跟在她身后的小天狗就不以纯粹的力量见长了,出生时就个子矮小,怎么也长不大。听说她现在转攻其他,善于卜算,也算是有所成就。这再后面的,都已经不算天狗了,只是如同哮天犬一类的细犬出身。” “切,不要看不起细犬,你怎么不看跟在最后面的那个?弱的跟个人一样,我居然看不出她的跟脚。” “……那,确实好像是个人?” 四周的声音忽然大了许多,妖怪们互相贴近说着悄悄话,好奇的目光皆在打量苟黄萱。 苟黄萱大着胆子回以微笑,趁机也看了这群奇怪的妖怪们好几眼。 就像妈妈说的一样,大部分的妖怪化形之后都留有明显的本体特征。苟黄萱看到不少头顶耳朵,或者尾巴藏不住的小妖。他们还分门别类,按照自己的跟脚有着较为统一的特征,比如蛇类出身的竖瞳,猫科的尖牙。 苟天机面对周围好奇打亮的目光和议论声,她毫不在意地穿过外围的小妖们,带领着一家人坐到了最靠近幽潭附近的一个位置。 坐在她们右手边的,是一位披散着长发的中年男人。他一看就不是人,但仔细看却又没有什么妖怪的特征。一张清俊文雅的脸庞面白无须,腰身笔直,手指甲却微微有些长,还有些利。 他见到苟天机坐在他的旁边,主动拱手见礼:“天狗,别来无恙。” 苟天机回礼:“好久不见了,应龙,别来无恙。” 能和天狗坐一块,应龙的身份自然是在场数一数二的。 他曾是黄帝的下属,黄帝命雨师与风伯助他行云布雨,一己击溃斩杀了蚩尤。不过因为那场大战,应龙本源受损,亏虚过多,从神兽跌位,难以飞回天上。自此,应龙便归隐在了南方一带。相传正是因为南方有应龙,才导致湿雨连绵,水气不绝。 不过在场的除了应龙, 8.蜉蝣:6 [] 猴儿酒不伤身,苟黄萱酒醉的厉害,脑子却还是清醒的,只是略微有些晕晕乎乎。她没有半点头疼欲裂,天旋地转的呕吐感。 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苟黄萱身子飘忽忽的,左摇右摆。 一直到离开了嘈杂的宴席,独自走到了教边缘的偏僻处。山间夹杂着湿意的晚风一吹,宛如大汗淋漓出了桑拿房后一口气喝了一整壶凉白开。苟黄萱打了个哆嗦,扶着树站定,眯眼享受着。 这个位置正好,既没有超出宴席的范围,又足够清静,让人身心愉快。 不过宝地难得,早在苟黄萱之前,就有同样吃醉酒的妖怪晃到此处。 苟黄萱眯眼打量着不远处,正背对着她,独自蹲在那里,嘴里不知道在念着什么,还不停揪着花花草草祸害的背影,莫名觉得眼熟。 那人额头有点鼓胀,像是长了角一般。他碎碎念的都是一些小事,可他咬字如同金石相击,清脆铿锵,让人忍不住注意—— “陆吾让我这种小角色去接天狗,他有病吧。 天狗宁愿穿的跟个乞丐一样,也不愿意跟我走,她也有病吧。 吃个席,陆吾与天狗遥遥相望,眼神互望却又不说话…他们都有病吧,拿我取乐子呢。 我已经离席整整十分钟了,竟没有一位劝我回去。可恶,他们两个奴役我,无视我,冷待我,欺妖太甚!终有一天,我会杀了蜉蝣一族,洗刷此辱!” 苟黄萱听到那人念叨着天狗二字,意识到这是那位睚眦,便聚精会神侧耳倾听睚眦私底下对苟家的看法。结果她听着听着,发现睚眦才是真正的病的不轻。 “不是,陆吾天狗对不起你,你杀蜉蝣做什么?人家蜉蝣得罪你了?” 苟黄萱听到这话下意识点头,差点以为自己心声具现了。她迟疑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周围竟还有第三“人”。 苟黄萱屏住呼吸,随手捡了一根长树枝,蹑手蹑脚在周围寻找了一番。对方一心偷听睚眦骂街,竟还真被苟黄萱从草丛里捉了出来。 那是一位个子只到人腰间的小萝莉,她白色的头发被扎成两个发包,虎皮小裙子在地上拖,屁股位置缝着一个红色的长口袋。 睚眦蹲在最远处祸害花草,这个小萝莉蹲在睚眦身后边偷听边吐槽,完全没注意苟黄萱在悄悄靠近。 苟黄萱发现小萝莉屁股后面的红色长口袋还会甩,左甩右甩,眼看就要抽中她的小腿。母亲说过,妖怪们的本事莫测,说不定挨着就会烂块肉。 苟黄萱不敢被那诡异会动的红色口袋贴上,便快速用树枝挡了下来,顺手抽到一边。 “哎呦!我的尾巴!” 正聚精会神吐槽的小萝莉尖叫出声,一个弹射起步,抱住了“长口袋”。 苟黄萱揉了揉眼睛,瞠目结舌:“这,这不是你裙子后面的口袋吗?” 小萝莉心疼吹着尾巴上的灰,嘴巴又快又急:“你怎么回事啊?看不出来吗?我化形不太熟练,没办法把尾巴全部藏起来,只能假扮成口袋装饰。你这个妖怪好生无礼,居然用棍子抽我的尾巴,很疼的!” 她的声音大了,自然引起了睚眦的注意。睚眦回头,一看就怒了:“我见过你!你是今天傍晚陪天狗回小区的那个人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因为看不出天狗真身,而把她也当成人类?好啊,你伙同天狗无视戏弄我,现在还来看我笑话!” 苟黄萱猝不及防被两妖发难,额头的汗都出来了,酒也醒了小半。 她隐隐记起睚眦难缠,便耐心哄道:“今日之事我可以解释,呃,是我这肉眼凡胎也不识大神,真不是故意要把你晾在小区门口的。” 睚眦听到好话嘴角一翘,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压了下来。瞧苟黄萱好欺负的面团样,他倒竖着眼睛,凶神恶煞吼道:“我不接受你的解释!我不管,你就是得罪了我,总有一天,我会……” 再好的脾气,面对睚眦不讲理的迁怒,也会热血上头。 苟黄萱酒劲未散,听不得他这胡搅蛮缠的混话,当即就不装了,骂道:“我说了,我并不知晓你在门口等的是我们,我也从未掩饰身份误导你。是你自己心浮气躁,压根没有细心办事,才看着我们从你面前走过而不吱声。 你自己不长眼睛,还能怪到我身上?谁逼你在门口罚站了?你但凡拦一下,问一下呢?而且我都听到了,你这妖怪不讲理,怪这怪那怪我,你最该怪的就是不上心又蠢笨无脑的自己!” 小萝莉本来还想找她算账,看到她跟龙子睚眦对骂。当即就抱着尾巴悄悄后退两步,眼神惊疑不定的打量苟黄萱。 睚眦嘴巴一张,愣愣道:“你敢骂我?” 像是回味一般念了两秒,他暴跳如雷,从树木丛中一跃而起:“你骂我!” 睚眦虽然忌惮天狗,但是一受气之下怒火攻心,本就不大的小心眼都快被撑爆了,瞬间失去理智破防。 他身子逐渐变大,腰则变细,整体如同豺狼,却长着一个龙头。硕大而狰狞的龙头嘴里含着一把宝剑,剑尖锋利无比,闪烁着无可匹敌的绝世风华。 苟黄萱只觉得四肢百骸一下子凉了下来,骨头都有点刺痛。她打了个喷嚏,喝下去的那点猴儿酒彻底消掉了。 眼看着睚眦发怒,苟黄萱心中一跳,立马明白自己酒后失言了。她记得自己从一本书上看到过,说如果在野外遇到暴走的野兽,双方距离又极近。那这个时候不妨寻找一把称手的武器,挺直腰杆与其对峙,甚至大吼大叫,主动发起进攻。这样——就会死的有尊严点。 苟黄萱不想尊严的死去,她暗暗苦笑,忽然高声道:“唉,太爷爷,你怎么来了?” 睚眦听到天狗在自己身后,整只妖如同受惊的野豹,弓背炸毛,急急转身,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身后只有空旷寂静的山林,一个影子都无。 睚眦再转身时,苟黄萱抱着那个无辜旁观的小萝莉,甩开脚丫子没命的往宴席的方向跑。 她动作太快了,小萝莉眨着大眼睛,尖声 9.帝流浆 [] 现场一片嘈杂,面对睚眦心里不痛快要杀妖泄愤的举动,群妖都在起哄:“杀杀杀!蜉蝣正缺钱呢。” 似乎是注意到苟黄萱对周围氛围的不适,苟玄雅凑了过来,低声道:“今晚能来参加宴席的妖怪,已经是较为善良的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蜉蝣一族朝生暮死,一胎千万。它们对生死有特殊的价值观,是最不在意命的。我以前就听说过,睚眦天性记仇必报,这只睚眦无法反抗天性,又不愿因小事夺他人性命,便用好处买蜉蝣的命泄火。左右你情我愿,不过一场交易,也没谁对不起谁。” 苟黄萱忿忿不平道:“好吧…但是命都没了,还要好处干吗?而且终究是杀生夺命的事,妖怪们怎么还起哄,一脸高兴?它们也能从蜉蝣的死里获得好处吗?” 苟玄雅一怔,面对女儿的这两个想法,她忍不住笑了,点点苟黄萱的额头,道:“哎呀,我都说了,蜉蝣的生死观和普世价值观不同。它们朝生暮死,只求瞬息,也求永恒。在我们说话的两分钟里,已经无数蜉蝣死去,但死去的蜉蝣终有一日又会在本族内诞生。用五年的沉眠,换一日的自由与广阔天地。” 原来世人眼中只活一天的蜉蝣,其实也经过漫长的幼虫期。它们在水里土里睡上好几年,才能获得一日飞翔交合产卵的权利。因此蜉蝣妖与一般妖怪的修炼方式不同,它们往往死个五年才能活一天,活完这一天,再死五年,五年后再重生一日,周而复始,以此来艰难修炼。 但是蜉蝣妖从来没因为自身的限制而放弃修炼,相反,它们经常拖家带口,利用这一日时间到处打工积攒修炼资源。朝生暮死之虫,也在一心追求大道。 为了赚钱,它们这一日的生命当然可以出售。反正也是提早睡而已,五年后又是一只爱蹦哒的小虫子。 至于群妖的看戏起哄,拿蜉蝣的命开玩笑…… 苟玄雅意味深长道:“所以我们是妖怪啊。不是人类,也不是神仙,不能用正常的或者崇高的道德水准要求我们。他族起了冲突,我们当然要看戏找乐子。 观棋不语是真君子,妖怪们只想指指点点,顺便嘲笑两个臭棋篓子自不量力。” 就在母女窃窃私语之间,睚眦已经和蜉蝣谈好了价格。他吐出嘴间衔着的宝剑,咿咿呀呀地劈砍起来。蜉蝣一动不动,那叫一个任君发泄,绝不还手。 他一边砍,一边泄愤念叨着:“该死的陆吾……” 幽潭对面的虎头男顿时抬起头,宽厚的面孔上闪过一丝不悦。 睚眦被看得一窒,转移目标:“可恶的天……呸!可恶的人类!你就是懦夫,小偷,走狗,傻……” 苟黄萱眉毛一抽,心下大怒——好啊,不敢骂几个大妖怪,找最软的柿子捏是吧?是不是刚才见到你发怒,我掉头就跑让你产生我好欺负的幻觉了? 她酝酿一番,当即就左手拉着苟玄雅,右手拉着苟地知,眼睛还望着苟天机,面上渐渐浮现出了难过之意。 她在肚子里打了一通绿茶话术的草稿,还没说呢,苟天机已经拍桌而起,喝道:“你这小睚眦,找事找到我们家头上?小萱再怎么样,也是姓苟的。你骂她,无异于欺我!” 睚眦脸一白,呐呐道:“但她刚刚骂我是无脑蠢货,你们家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 苟黄萱等了半响的眼泪恰到好处的落下,抽噎道:“妈妈,奶奶,太爷爷,对不起。我是骂了他,因为他先骂了太爷爷,还骂了我,我没忍住,就……” 她朝白发小萝莉眨眨眼,强忍着泪,说:“不信你们可以问她,她可以作证。” 小萝莉挠挠头,觉得苟黄萱每句话都说的怪怪的,但好像没毛病,便点了头,萌萌说道:“嗯,是这样的。” 苟地知踮起脚尖搂住苟黄萱,怒视睚眦:“你还有什么话说?自己先骂人,还栽赃我们家小萱。睚眦的脾性真是越来越大了,怎么了,当我们家好欺负?” 睚眦怎么也想不通,妖怪骂不得了,连个人类都骂不得。他不敢犟嘴,只能左顾右盼,含泪砍着空气中漂浮的蜉蝣,嘴里道:“对不起,我,我没有骂你们的意思。可恶的蜉蝣!拿命来!你们这群渺小的虫子,就是一帮小偷……” 蜉蝣们纷纷喊6:“6,骂我们没意见。但工资加百分之十,不然罢工!我的银行卡账号是……” 睚眦额头青筋直跳,心口有气出不得,花钱还没个体验感,要被挑三拣四。 他怒道:“你们光知道要钱,倒是敬业一点啊。我是在杀你们,杀你们!你们好歹装模作样叫几声呢?哪怕叫一声,我心里都舒坦点。” 蜉蝣大喜:“惨叫是另外的价钱!” 睚眦:…… 睚眦终究没有杀个痛快,因为蜉蝣几番加价,他的钱不够了。 睚眦将剑一横,叼在口中。回到座位前,他深深看了眼苟黄萱,阴森森道:“我知道你是住十一栋的,你等着,我马上也搬去十一栋住。哼哼……” 仗着苟天机刚刚的维护,苟黄萱偷偷翻了个白眼,做口型道:“切,你搬呗,谁能搬得过你啊。” 睚眦刚刚平下去的心潮又泛起波澜,目呲欲裂,含恨而走。 白发小萝莉也准备告辞了,听到睚眦的话,她拉住苟黄萱的裙摆,低声道:“你是住碧水华庭的十一栋吗?” 苟黄萱微微侧头,回答:“对啊,今天才搬进来的。” 小萝莉眼中迸发出惊喜,对她的态度一下子就亲近了些:“怪不得我以前没见过你!好巧,我也住十一栋,我已经搬进十一栋几个月了。” “你好啊,我叫路跑跑,是鹿蜀家的。” 听到鹿蜀这个词,联想到路跑跑裙子后面的红色长口袋,苟黄萱恍然大悟。 鹿蜀是性格很温和,热爱和平的妖怪。它们长得像马,但却有着白色的鬓毛和红色的尾巴,身上的斑纹像是虎皮,声音比较尖锐,鸣叫时如同在唱山歌一般。 作为苟黄萱小时候最先了解到的不吃人的妖怪之一,她对鹿蜀有着天生的好感。 “你好啊路跑跑,我叫苟黄萱,是天狗家的。”苟黄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正式和白发小萝莉,啊不对,是路跑跑,自我介绍了。 路跑跑看着苟家的席位如此靠近幽潭,眼中浮现出羡慕之色。帝流浆对妖怪的修炼好处太大了,哪怕是座位近一点,多闻一点味道都是好 10.妈的厨艺 [] 苟黄萱并非是妖怪,也不是修道之人,亦没有修仙的机缘天赋。 作为一个天生五感闭塞,灵海浑浊的普通人。苟黄萱对帝流浆的味道反应不大,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路跑跑的身子好软。 一头未成年白毛红尾巴小马现在就倒在她怀里,任由她上下其手。 这是什么?肥嘟嘟的肚子,摸摸!这是什么?蓬松柔软的红色大尾巴,摸摸!这是什么?白毛,摸爆!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华夏人,苟黄萱也有点控白毛。妖怪是可怕的,但是白毛妖怪就是可爱的! 趁着路跑跑意识不清,苟黄萱rua了个痛快。鹿蜀的本能还在,路跑跑现出本身后的四个蹄子在空中踩啊踩,声音含含糊糊:“别碰我尾巴…呼…我不是鹿蜀…你们找错妖了……” 在场除了苟黄萱这个凡人不受影响,还有几位修炼之途已经走到顶,不需要帝流浆助力的大妖同样无动于衷。 苟玄雅已经变回了细犬的模样,吐着舌头哈哈喘着气,醉躺在桌子底下。苟地知眼中保持着清明之色,但不受控制冒出的耳朵和乱扫的尾巴,出卖了她的内心。 苟天机仍然是那副样子,她与陆吾遥遥拱手,和应龙一起,三妖同时出手。 汲取完日月自然精华后,从幽潭内处喷发,漫天坠下的帝流浆受到他们妖力的牵引。在空中砰然炸开,化为一场覆盖范围更广的星点银色光雨。 此时正逢夏夜,月光明亮,万里无云。可龙虎山的深处,却违反自然规律地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妖怪们并不会收走所有的帝流浆,相反,按照规矩,落在它们盘中的才是它们的。其余的自由飘荡,皆是天地馈赠众生的机缘。 或许这一夜之后,龙虎山的某处草地亦或树木便会生出灵智,逾越自身寿数,成为深山中能活到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参天大树。 随着帝流浆落下,泽被万物。众妖从那种彻底迷醉瘫软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嘻嘻笑着看自己的盘中流动的液体。 喝猴儿酒,议论人间事,又经历了帝流浆成型时的灵气浪潮。随着服用帝流浆的大头登场,所有妖怪都热烈的互相聊着天,放浪形骸的高声怪叫。 龙鸣虎啸,马嘶鸡叫声不绝,无论身份,无关跟脚。群妖开始狂欢,围着幽潭蹦蹦跳跳,现出原形来互相追逐取乐。 今朝有酒今朝醉,大约是大部分妖怪的妖生写照了。 “小萱,你太爷爷用不到了,给你喝。” 苟玄雅并没有解释帝流浆的功效与极其稀有的程度,好似只是端来了一盘水一般。 苟黄萱的盘中也有这种波光粼粼的水,等于她一人独享了两份帝流浆。 路跑跑露出羡慕的眼神,小口喝着自己的那份。 苟黄萱猜到这是好东西,可是她稍稍抿了一点,入口却觉得像是清冽的山泉水,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大感受。 晚风习习,这里却越发的放浪形骸,鬼哭狼嚎不断。苟黄萱被吵的头疼,便埋头喝着如水一般的帝流浆。 直到体内像是有火一样在燃烧,皮肤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苟黄萱才发现自己已经喝完了两盘帝流浆。 “妈,我有点难受。” 苟黄萱轻声道。 “嗯?” 苟玄雅回头,摸了摸她的额头,检查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心。 苟玄雅指着桌上空掉的盘子,解释道:“正常现象,这是在洗经伐髓。你一下子用了两份,效力太强,产生发烧高热现象是正常的。” 苟黄萱迷迷糊糊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为了防止意外,更好地观察她的情况。苟黄萱很快就被接到苟天机身旁。 周围还是非常的吵闹,但苟黄萱现在竟然奇异的能听懂那些叫声中的含义。不再是简单的野兽嘶吼,她听到过于热闹的众妖在高声议论着亲眼见过的历史八卦,夹杂着野猿喝猛了,在长颂诗篇。 随着帝流浆下肚,她能听懂妖言鬼语了。苟黄萱这才发现这场宴会是如此的有趣,怪不得家人们都不迟迟离场。 就是…这头咋越来越晕了?晕的她大汗淋漓,新换上的衣服都被打湿,粘在皮肤上,浑身上下也散发出一股馊臭味。 “小萱,你感觉还好吗?” 太爷爷冰凉的手抚上她额头的时候,苟黄萱打着哈欠,迟钝道:“还好,除了最开始有点热以外,现在挺舒服的,像是在泡温泉,整个人都……” 她没说完,最后看见的是苟天机衣袖上的金丝纹路,在月光下反着光,煞是好看。 * 苟黄萱再醒来的时候,只盖着一条空调被,整个脸蛋都是通红的。 她脑袋有些糊涂,四肢绵软无力。 苟玄雅恰好端着水进来,一看,立马惊喜道:“小萱,你醒啦,太好了!” 她坐到床边,给苟黄萱擦洗着身上毛孔不断渗出的,如同淤泥一般的黑色液体。嘴里道:“帝流浆的效果太好了一些,你足足排了一天的淤。这两天可能有些难受,不要吹风,就在家里休息,熬过去了就好。” 苟玄雅又喂她喝了一些甜甜的水补充水分。睡了一天的苟黄萱被这点水灌开肠胃,忽然间,肚子如同雷鸣一般。 她并不是真正的发烧,而是在洗经伐髓。虽然人是虚弱的,可精神状态很好,身体机能更是逐步向好,胃口大的很。 “我想喝梨汤。”苟黄萱小声说。 她喜欢清甜水润,还能败火的梨子。 苟玄雅见她想喝,道:“好,正巧,你刚认识的朋友,那个叫跑跑的,给我们家送了点水果。里面有梨子,妈去煮一碗。” 听到苟玄雅要自己下厨,本来闭着眼睛懒洋洋的苟黄萱嚯的一下,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挣扎的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去阻止:“妈,不用那么费事。您点个外卖就好了,我就爱喝外卖的梨汤……” 苟黄萱从小就踩着凳子尝试煮饭,除了穷以外,更多的是被逼出来的。她亲爱的母亲苟玄雅只有一颗想要照顾人的心,但因为从小被娇养的太过,整个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扫地拖地还可以用妖术,炒菜烧肉的调味料要自己放。苟玄雅每次出手就如同炼丹一般,能把鸡蛋煮成金刚丸,米饭炒成通天河沙。 苟黄萱不记得苟玄雅上次做饭是什么时候了,只有脑海中残留的印象告诉她,一定要让母亲远离厨房。 听到女儿宁愿点外卖都不愿意让她自己动手,苟玄雅柳眉倒竖,异常严肃自信:“小萱啊,我最近看新闻, 11.卧龙凤雏手牵手 [] 幸好,经过奶奶紧急会诊,食物中毒的苟黄萱情况稳定下来,很快就睁开了虚弱的双眼。 了解到前因后果,苟地知勃然大怒:“什么?一碗梨汤食物中毒了?苟玄雅,不是我说你,你都多大的妖了,也当了十几年的妈。不知道小萱现在正处于不断排空的过程,入口的东西要细之又细吗?梨子都焦在锅底了,还喝呢!” 烧焦的东西本来就不能吃,何况苟黄萱现在情况特殊,一下子就被亲妈给整倒了。 苟地知恨铁不成钢,骂了一通后,决定亲自进厨房煮一碗梨汤。 不想凑在跟前讨骂,苟玄雅臊眉耷眼留在房间,贴身照顾更虚弱了的苟黄萱。 苟地知来到厨房,看着琳琅满目的锅碗瓢盆,自信起手。 作为独自抚养三个女儿的好妈妈,她除了会骂人以外,也精心侍弄过女儿们的衣食住行,有着一手不错的厨艺。 她接了一锅水,放在灶上煮。苟地知在袋中挑选一通,削了一个又圆又大的梨子,将其细心切成小块,加以冰糖下锅。 她一边看顾火候,一边不停的搅拌着锅内的清汤,防止粘锅。 哦呵呵,这种久违的感觉,让苟地知想起了以前照顾生病的女儿们。 这个时候呢,加一点点适当的妖力,能让梨汤更加甜美润肺,对小妖怪养病也有好处。 半个小时之后,苟地知端来了一碗散发着美妙气味的清甜梨汤,满目慈爱:“小萱,起来喝汤了。来,奶奶喂你。” 望着奶奶神情中的宠溺,还有这碗和母亲端过来截然不同的汤。虚弱的苟黄萱大受感动,连忙张嘴。 因为苟地知个子有点矮,她踩了一个凳子喂苟黄萱。 一口,两口,三口。 喝着喝着,苟黄萱感觉自己肚子里像是火烧一般,让她全身血液沸腾!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像是喝下的梨汤如同岩浆,火力全开! 看着又一次递在嘴边的勺子,苟黄萱察觉不对,艰难道:“奶奶,我胃疼……” 她没来得及说完自己的感受,两眼一翻,在清醒了半个小时后又晕了过去。 苟黄萱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她是丞相府的嫡小姐,自幼和太子订下婚约。却不曾想太子爱上了他的小妈,皇帝的一位贵人,并且愿为其守贞。而她始终不知,还以为自己婚后生活琴瑟和鸣,太子虽然性格冷淡,但也不爱沾花惹草。 直到皇帝驾崩,太子即位,身为太子妃的她却只被封了贵妃。由妻贬妾的那天夜里她哭了好久,仓皇去勤政殿想问个理由,却看见太子压着戴孝的小妈,眼神热辣如火。 看到她来,一身素白的小妈很是惶恐:“陛下,贵妃娘娘撞破了我们的事。若是在此刻走漏风声,就算我之后假死换了身份陪在陛下身边,世人也不会信啊……” 已经是新任皇帝的太子眼底凉薄:“今年的夏日炎热,那便赏贵妃一壶败火的梨汤吧。” 苟黄萱想叫叫不出来,只能被摁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汤进了口。肠子搅在一起,痛得她天旋地转,嘴角溢出鲜血。 好痛啊…… 苟黄萱大叫一声,冷汗津津的醒来。 隔着卧室的门,她听到阳台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苟天机手里握着扫把,呵斥道:“小萱只是个凡人,这是连我都记得的事,你个做奶奶的怎么记不清了?你还往她喝的汤里加妖力,她的经脉哪承受得住?如果不是我回来的及时,你们这两个无头苍蝇,怕是要乱转出大乱子!” 苟地知跪在阳台,不敢吱声。 苟玄雅劝道:“好了爷爷,小萱也通过急救没出事。娘亲是照顾我们照顾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娘亲都这么大了,罚跪有些不好,算了吧。” 苟天机听罢,下巴一抬:“是啊,我都忘了还有你。我刚刚检查的时候,发现小萱之前还昏了一次,是你照顾出的食物中毒吧?你也跪!多大的妖了,对自己的小孩都不上心!” 苟玄雅也跪下了,不敢吱声。 又痛骂了一通,苟天机扔开扫把,甩了甩自己的衣袖,断然道:“小萱不就是想喝碗梨汤吗?你们三番两次都能出岔,没有一个指望的上的。我是不放心把这么一个小女娃交给你们照顾了,让我来!” 苟天机在外面的事只办到了一半,就被临时叫回了家。她打开阳台窗户,一手一个,就这样将两妖给扔出窗外,口中喝道:“你们去顶楼找陆吾,接手我的事。如果这件事还能办砸,两个都不用回来了!” 处理完小废物们,苟天机撸起袖子,昂首走进厨房。 苟黄萱连续被折腾了两次,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扒着床边,口中呜呜哀哀。 她求太爷爷了,她不想喝梨汤了!求求了,给个面子,离厨房远点。 苟天机很少进厨房,但学什么都天资聪颖的她,很快就掌握了完美梨汤的制作步骤。 汤水滚烫,伴着最后一个梨,在锅中不停翻滚。 苟天机盯着锅上不停蒸发出的水汽,感受着最常见,也是最原始的自然现象。 作为苟家最强战力,修炼天赋堪称恐怖的苟天机,顿悟了! 炖汤还有半小时,不如抓住这点灵感闭小关修个炼。 苟天机在心里算好时间,进入玄之又玄的修炼状态。只要进入修炼后,怎么都无法醒来,一心一意只有大道的苟天机,让苟地知对自己小时候被放养的状态耿耿于怀。 事实证明,天性是难改的。就算苟天机在心里算好了,但进入修炼后,她越修越精神,越修越起劲,越修越沉迷。就像无数次忘掉苟地知叮嘱过她的一样,她成功忘掉了梨汤。 锅里的水渐渐烧干了,发黑的锅底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被火烤的发红。 煤气灶的温度在上升,令人胆战心惊的呲啦呲啦声开始响起。发红的锅底裂开,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苟天机岿然不动,放空着双眼,又体会到了一重大道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