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卑微偏执男配[快穿]》 第1章 11《罪案记录》 盛夏时分,蝉鸣声在树叶间吵得人心烦意乱,阳光如一根根细针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大都会市中心的电视台大楼内,一场音乐节目的海选正在进行。 嘈杂的节目后台,十几个参赛者正难掩紧张地等待着节目开始。 为了这次难得的选拔机会,大多数参赛者都精心装扮了一番,脸颊和眼皮处都贴上了亮闪闪的亮片。 这是为了迎合今年的时尚潮流。 在这座繁华的大都会,人们对于美丽和时尚有着天然的追求,近乎疯魔。 哪怕被亮片扎入眼皮,刺的眼冒血丝也不愿拭去自己的妆容。 为了缓解心中不安,有的人开始小声默念自己的歌词,以防一会儿上台忘词。 更多的人则是颇为烦躁地捂住了耳朵,对于更衣室内乱糟糟的声音感到厌烦。 或许是由于特殊的生理构造,蓝星生物们大多都不喜欢过于嘈杂的声音,哪怕一点点噪音都能让它们感到不安。 蓝星人类更是如此,自古以来就痴迷于追逐美妙的音乐,这也是进入现代社会后音乐类节目格外受欢迎的原因。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只要能作出令人沉醉的音乐,就能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来到这个节目的每一个人都梦想着自己能成为那个万众追捧的明星,一朝成名天下知。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希望有多渺茫。 毕竟如果真的是有天赋的歌唱者,早就出名了,又怎么会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音乐节目里参加所谓的海选比赛。 这是每个参赛者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依然在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 而在这群焦躁不安的参赛者中,有一个黑发青年显得格外安静。 他坐在角落里,似乎在闭目养神。 偶尔有人不经意瞥见这个奇怪的家伙,都是冷冷地嘲笑一声就移开了视线。 因为这人明显没有认真打扮过,白皙的脸颊没有贴亮片,甚至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短发,并未齐整地一缕缕扣在脑后,梳成得体的大背头。 虽然掩盖在乱发之下的脸孔还算俊俏,但看着就觉得是个来凑数的,不值一提。 【已到达任务世界《罪案记录》,请任务者及时完成任务】 系统尖锐的警告声在耳边响起,坐在角落里装死的酒疏睁开眼,看到系统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展开了本世界的剧情信息。 这是一个悬疑推理类文学作品形成的小世界。 主要讲述了一个辞职的警员转职侦探后,凭借自身敏锐的洞察力和娴熟的破案手段,破获一起又一起悬案,最终打脸过去瞧不起自己的同事们,成为蜚声国际的名侦探的故事。 虽然男主一个民间侦探力压一众官方警员的情节略显浮夸,但因其总体情节设计巧妙,推理环环相扣,悬疑情节也扣人心弦,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特点鲜明而被奉为佳作,甚至几度被搬上大荧幕。 继续往下看,是惩戒对象的相关信息。 系统特意用猩红色加以标记,显得极其刺眼。 惩戒对象来自原著中男主侦破的一起连环杀人案,是这起轰动全国的案件中性格阴暗,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令人作呕的变态杀人狂。 酒疏看着系统这极具感**彩的描述,眸光闪了闪,片刻后才继续往下看。 在接下来的详细介绍中,系统情绪化的用词更多。 密密麻麻的血红小字铺开,各种负面的形容词毫不吝惜地加诸在这个小世界配角身上。 导致全篇看上去很多,实则只是介绍了惩戒对象的生平。 酒疏总结下来,大致就是惩戒对象名为祢辛,是一个患有多重人格的精神疾病患者,他的另一个人格是他的妹妹祢心。 疑似因为幼年时期目睹了妹妹的意外死亡才产生了这个次人格,并因此变得孤僻异常,冷漠的不像是正常人。 自从唯一的亲人母亲去世后,他便封闭了自我,活得像一具只会呼吸的尸体。 直到遇到女主才有了转变。 祢辛和女主艾丽是同一所歌剧院中的员工。 他是剧院里的道具师,女主则是新加入剧院的演员,因为出色的歌喉而被视作剧院未来的台柱子。 原著中为了体现女主的完美形象,将女主的歌声描写的极其优美动听,堪称摄人心魄,任何人都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祢辛自然也不例外。 他常常躲在观众席的阴影里看着女主在舞台上表演歌剧,并因此陷入爱恋。 但在女主看来,祢辛不过是一个不相熟的同事罢了,甚至连祢辛的名字都记不住。 就这样,求而不得的祢辛成为了女主的跟踪狂,终日在暗处悄悄觊觎。 女主起初对此毫无所觉。 直到后来,女主身边得罪过她的人都接二连三离奇失踪,警方怀疑是女主谋杀了他们。 女主这才察觉到祢辛的存在。 原来是祢辛杀死了那些在他看来试图伤害女主的人。 或许是因为童年时期留下的阴影,祢辛对于爱情的理解与常人不同。 在他混乱扭曲的认知中,这便是他爱意的体现。 而与此同时,祢辛的次人格妹妹祢心与深爱着女主的主人格截然不同,更为疯狂,也更为邪恶。 ‘她’偏执地认为主人格这个在幼时眼睁睁看着妹妹死去的哥哥不配得到幸福。 于是想方设法要杀掉女主,毁掉这个让主人格感到幸福的人。 即使是在主人格的拼死阻拦下,祢心都险些将女主杀掉。 幸好男主英雄救美,救出险些被杀的女主,顺利解开了这起发生在女主身边的连环杀人案,名利双收的同时赢得美人归。 而这个一生都没有被人爱过的恶人最终恶有恶报,与自己的次人格一起死在火海之中,尸骨无存。 故事的最后,所有人都为这个罪大恶极的罪犯惨死而拍手称快。 【这是一个死不足惜的蛆虫,你的任务就是将他碾死,死的越惨越好!】 刚看完惩戒对象的基本信息,系统刺耳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它在催促着酒疏快点展开行动。 那充满恨意的语调,全然不像从前那个只会用冷漠机械的语气指挥酒疏执行任务的系统。 酒疏听着脑海中系统越发急切的声音,无动于衷地倚靠在椅子上,刘海遮掩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系统的种种异状都表明,这个寄生在他身上的系统已经穷途末路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酒疏早在上一个世界就意识到,是系统所在的高维度世界出现了问题。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试探,他基本可以确定系统已经断开了与更高维度空间的联系。 目前已经孤立无援了。 是的,酒疏曾经是一个深情男配的资深扮演者,在系统的操控下,不断在一个个从未听闻过的文学作品衍生出的小世界里,扮演所谓的深情男配。 在长达千年的岁月里,他不断为了男女主的幸福奉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稍有反抗就会被施以灵魂抹杀的警告。 这次是他第一次接收到所谓的惩戒任务。 这闻所未闻的特殊任务让酒疏更加确信系统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而这也代表着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 【任务者!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去执行任务!】系统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见任务者酒疏只是动了动纤长的手指,面无表情地想着什么,系统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 它还在不断催促,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进行电击警告,系统的力量已经虚弱至此。 与之相对的是酒疏经过这千年时光,灵魂的力量已经隐隐反超系统了。 他能感觉到,系统正变得越来越虚弱,而这也是它越来越不理智的原因。 酒疏猜测,杀掉系统要求的惩戒对象或许就能让系统恢复力量。 甚至再次与高维空间建立联系。 酒疏心知肚明这一点,自然不打算再像以前一样做系统的提线木偶。 主动权已经在他手中。 他不理睬系统的催促,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节目后台,而他是一个普通的参赛者。 好吧,可能也不算普通。 酒疏看着从兜里摸出来的匕首。 系统安排的这具身体也叫做酒疏,是一个落魄的小歌手,歌唱天赋平平,却做着不切实际的成名梦。 从小就是孤儿的他从乡下的农庄里跑出来,靠着攒下的积蓄在这座大都会勉强生活,整天奔波在各个音乐节目的海选现场,却从未被选中。 短短几个月身上的钱财就花了个七七八八,今天就是用最后的积蓄来做最后一搏。 从原主的记忆里,酒疏可以看出他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甚至打算失败了就在节目现场自杀,死也要死在自己挚爱的舞台上。 连匕首都准备好了。 酒疏把匕首放回口袋,又拿出原主写好的曲谱稿子,随意翻看了一下,确实作曲水平不足。 不过提升空间很大。 酒疏看了一会儿后就拿着笔在稿子上写写划划,神情认真地修改着原主的曲子,尽可能保留原主想要传达出的情绪。 既然占据了这具身体,那就姑且替原主实现他的梦想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也许是因为曾经扮演过海妖和天使等众多魔法种族的原因,酒疏对音乐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和天赋。 灵魂中更是绑定着海妖和天使等幻想种特有的歌唱加成。 加上这千百年来的知识积累,足以轻松将乐谱调整得适合这个世界人类的审美,所以对于实现原主的梦想,他还是稍微有些自信的。 而且,这个星球上人类的生理构造和历史文化都与地球有着微妙的差别。 尽管自称人类,但显然并不是地球人类。 音乐的发展也与地球天差地别,其音乐水平比同时期的地球落后了不止一点半点。 整个社会的文娱产业都极为落后,虽然号称热爱音乐,但是因为过于讨厌尖锐的声调,这个世界对于音乐的发展反而不如听力不算敏锐的地球人类。 有点误入歧途的感觉。 对于酒疏来说,要在这样的世界成为一个出名的歌手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而这个世界奇怪的设定可能跟原著作者将写作重点放在破案上有关。 为了能让剧情合理发展,原著中的很多设定都显得相当割裂。 比如为了避免过于先进的刑侦手段影响男主破案而设定刑侦科技水平低下,与整个社会的科技水平脱节。 同理,这文娱产业落后和特殊的生理构造设定很大可能是为了体现出女主的完美无缺。 原著中设定女主的歌声动听到可以打动人心,曾在原剧情中感化了许多穷凶极恶的歹徒。 虽然对惩戒对象祢辛不太管用,但祢辛的着魔也恰恰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女主歌声的魅力。 酒疏看过原文之后甚至觉得女主就是原著作者用来推动剧情发展的最佳工具人。 因为她的美貌和才华吸引了许多罪犯,间接推动了许多案件产生和发展,让男主吃了不少醋,同时也因为侦破这些案子而名声大噪。 酒疏翻了翻情节无比夸张的原著,还真有点好奇这个世界的人到底有多热爱音乐了。 按照原著里的描述,女主简直跟唐僧肉差不多,谁见了都会心生妄念。 要不是惩戒对象祢辛在剧情里做掉了最丧心病狂的那些人,女主还真不一定能活到剧情结束。 虽然女主天真善良,容易相信别人也是一个原因,但是这个世界的潜在罪犯之多属实是有点离谱了。 酒疏收回思绪,系统还在耳边叽叽歪歪,谴责他摸鱼写曲谱的行为。 酒疏敷衍地表示这是在为完成任务做准备,刚来到一个新世界,他需要做好准备再去执行任务。 至于准备时间的长短,视情况而定。 系统看出了酒疏的敷衍。 它的声音压抑着愤怒,只是目前还要依靠酒疏完成任务,所以面对任务者的消极怠工只能忍辱负重地表示:【那你最好快点完成准备!越快杀死惩戒目标越好!】 【嗯嗯】 酒疏心不在焉地回答,拿着原主的吉他登上了音乐节目的舞台。 那头未经打理的微卷短发半遮着眉眼,垂落在耳侧脖颈,显出细腻的白,带着青年人特有的朝气,与这座奢靡颓废的大都会舞台格格不入。 与之前打扮得体,各个梳着大背头的参赛者相比,酒疏这个打扮随意的年轻人显得过于离经叛道了,刚一登台便引来阵阵嘘声。 而酒疏依然我行我素,面对着台下冷眼的评委和观众们,他坐在高脚椅子上,垂眸勾动吉他琴弦,弹响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首歌。 来到这个安逸的新世界,他只想短暂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喘息空间。 至于系统要求的惩戒任务,酒疏暂时不想去管他,等他玩够了再说。 当然,如果能借此试探出系统忍耐的底线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也好进行下一步的复仇计划。 第2章 12《罪案记录》(二合一) 悠闲的午后,阳光柔和洒落在大都会拥挤冗杂的高层建筑物中,玻璃面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其中一座繁复华丽的老式洋楼伫立在众多现代建筑中,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岁月的痕迹让象牙白的建筑外墙染上暗淡,也添了几分厚重。 这是一座歌剧院。 在这个追逐着音乐的星球,歌剧院随处可见,人们喜欢在剧院中安静欣赏美妙的音乐,以此来缓解现代社会的紧迫感。 而它不过是这座城市里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剧院。 此时,这座剧院紧闭着大门,还未到达傍晚的营业时间,因此显得有几分凄凉。 剧院内,歌剧演员们正为了傍晚的演出而化妆准备。 舞台上也挤满了正在准备布景和道具的剧务们。 由于今晚要出演的歌剧布景较多,剧务们忙得不可开交。 尤其是各种沉重的舞台器械,两三个人一起上手都抬得面红耳赤。 只有一个名为祢辛的男人是例外。 他一身简陋工装,个子高得出奇,比身旁的剧务们高出起码一个头,四肢比例却不显夸张,反而恰到好处。 平而宽的肩膀连接着肌肉紧实有力的躯干,倒三角的人体比例让他远远看去就像一头直立而起的棕熊,带着沉重而森然的压迫感。 沉默着抬动沉重器械时,呼吸竟是丝毫不乱,仅仅手臂肌肉的线条微微收紧,仿佛只是抬起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看着男人轻松的姿态,一旁累的喘粗气的剧务们冷眼瞧着,嘴角不屑地撇了撇,显然对这个鹤立鸡群的同事不甚友好。 祢辛似乎并未察觉同事们的反感情绪,正在安静地摆放鲜花道具。 他修长苍白的大手因为时常干重活而略显粗糙,却是出乎意料地轻。 像是有强迫症般,他将每一束纸花都摆放整齐,确保坐在舞台下的观众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欣赏到这些花朵极妍的姿态。 而就在剧务们摆放道具时,后台梳妆完毕的演员们也缓缓上台了。 他们有男有女,都穿着精致美丽的服装,有说有笑地准备排练。 其中一个穿着洁白长裙的女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便是这座剧院未来的台柱子艾丽。 长相甜美,身姿窈窕,美丽得如同一束百合花,是人群中的焦点,也是今晚歌剧演出的女主角。 此时,她正与自己的闺蜜小梅谈论着什么,脸颊微红。 闺蜜小梅更是捧着脸,满脸憧憬。 在声音嘈杂的舞台上,女孩们之间的窃窃私语几乎淹没其中,似乎无人能听见,也无人去在意。 舞台上的布景接近尾声,剧院经理催促着剧务们赶紧离开,不要妨碍排练。 没人注意到,在走下舞台的剧务们中,那身材高大的男人祢辛回了下头,线条冷硬的下颚线微微绷紧,隐隐显出几分冷漠。 祢辛漆黑无光的瞳仁里映出了白裙女人的身影,舞台灯光打在他发顶,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只有当他抬头时才能看到这个近一米九的男人脸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疤,斜斜跨过大半张脸,仅差一丝就会将左眼完全毁去。 狰狞的疤痕毁掉了这张本来算得上端正俊美的脸,显得凶戾可怖,让人多看一眼都会心生惧意。 此时,他耳尖颤了颤,盯着女人的眼珠里似乎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在沉淀。 因为他听到了。 他听到名为艾丽的女人在羞涩地说:“我也好喜欢他啊!从来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一个歌手!” “简直就是爱上他了!” 闺蜜小梅也轻声附和着,用压抑着兴奋的语气:“听说他最近要发售专辑了!老天爷啊!我一定要买一百份!” “我也是……” 女孩们的声音渐渐远去,祢辛沉默着跟随剧务们走出舞台大厅。 人们三两成群,将祢辛分割在人群最后。 他似乎并不在意被同事们排挤,只是低下头,用阴影遮掩住自己丑陋的脸庞,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木然。 只有指尖缓缓地扣紧了掌心未收好的纸花。 他喜欢的女孩似乎爱上了别人。 刚才,祢辛听到了那个陌生的名字,却不知道他是谁。 “说起来,最近新出道的那个歌手你们知道吗?” “是酒疏吗?听说好像争议很大,喜欢他的超级喜欢,不喜欢的恨之入骨呢!” “骗人吧,他唱的歌那么好听还有人不喜欢?” 远处,剧务们似乎也在谈论着什么,祢辛再次听到了那个名字。 他抬起头,看到已经走远的同事们正说说笑笑,互相勾肩搭背:“谁知道呢,这世上怪胎可不少哈哈哈!咱们身后不就有一个?” 剧务们突然嘲笑般地大笑起来。 还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看了身后的祢辛一眼,似乎觉得离得这么远他听不见,便变本加厉地继续嘲讽起来,言辞恶劣,不堪入耳。 有新来的剧务不明所以,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面露不解。 其他剧务见状便开始大吐苦水,劝诫新人千万别靠近后面那个体格高大的丑陋男人。 “那可是个神经病,据说杀人不眨眼,当年亲眼看着自己老妈上吊都一声不吭,你要不怕死尽可以去!” 说着,剧务们开始用极度夸张的言辞描述起很多年前的一则报道。 那是大都会还没那么发达的时候,这座剧院也没那么陈旧,是整个城市都有名的歌剧院。 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便发生在这座剧院。 曾当红的女歌剧演员吊死在剧院大厅,而她十几岁的儿子就在旁边看着母亲死掉。 等尸体被人发现时,那男孩面无表情,一滴泪都没有掉。 据说那女演员刚上吊时剧院里还有工作人员在,只要大喊一声就能来救人。 可是那男孩偏偏就睁着眼睛,一句话不说,任由他高挑纤细的母亲像枯树枝一样挂在舞台上挣扎,直到咽气。 所有人都说,是男孩怨恨母亲划伤了他的脸才对母亲见死不救的,本性之薄凉令人心惊。 而后来,男孩因为无故伤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直到最近才被放出来。 剧院老板好心收留了他,让他成为了剧院里的道具师。 虽然他做道具的技术确实很好,可所有人都清楚,这人有精神疾病,随时可能杀人,因此异常反对他的加入。 可是脑满肠肥的老板似乎觉得雇佣祢辛很省钱,很坚持自己的决定。 这导致他们只能背地里排挤祢辛,不敢明面上再反对。 事实上,要不是祢辛人高马大的,力气也大的吓人,他们早就暗地里动手把人赶跑了。 这样一个危险分子留在剧院里,所有员工都觉得如鲠在喉,恨不得他识相点立刻消失。 可是这神经病就是不走,还整天脸色阴沉地盯着人看,从没有好脸色,好像随时会杀人一样。 让人心底发凉,愈发排斥。 “就是个社会垃圾而已,丑八怪一个,活着就是在浪费资源!” 剧务们甚至恶意揣测着当初那个女演员的死,觉得那惨烈的死法很是蹊跷。 说不准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祢辛那个天生恶种亲手杀的。 剧务们说着,做出吊死鬼一样的姿势,吐出鲜红的舌头模仿女演员死去时的样子,吓得新员工脸色煞白。 他被吓得下意识望向身后。 只看到同事们口中的高个子男人仍然站在原地,与常人相比算得上庞大的体型令人望而生畏,目光也恰好看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同事们对他的不友好,男人黑色的眼珠在傍晚的余晖中显得死寂暗淡,表情平淡到近乎木讷。 那无波无澜的眼神就好像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杀人犯的眼睛一样。 看向他人的眼神都是麻木且残忍的。 就仿佛他们并不是他的同类,只是一堆会行走的肉,而他是手持屠刀的屠夫。 新员工被祢辛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匆匆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心中顿时理解了前辈们对这个怪人的厌恶。 任谁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都会觉得万分憎恶的。 就连他这个第一次上班,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感到极度不适,恨不得离这人越远越好。 过了一会儿,等到新员工鼓起勇气再抬起头时,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见此,他松了口气,同时也跟身边的前辈们一样,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心道,果然,有些人被所有人讨厌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世上就是有人本性恶劣,不配做人。 这样想着,新员工跟着前辈们一起前往员工休息室,将那个阴沉的同事忘却脑后。 * 午后的日光渐渐褪去,傍晚暖色的霞光将整座剧院映衬得金碧辉煌,而祢辛与同事们走在相反的方向,进入了一间隐蔽的地下室。 这间堆积着道具杂物的地下室是他的员工宿舍。 位于剧院大厅的正下方,进入房间便能听到头顶舞台上传来歌剧演员们动听的歌声。 祢辛像往常一样坐在正对着舞台的桌子边,等待着心爱女孩的歌声响起。 这已然成为了他的习惯。 只是这次与往常有些差别。 他面无表情的脸微垂,看向桌子上的一份报纸。 那是他以前在医院里经常的晚报,但现在,本该全是文字的报纸上多出了一张占据大半张版面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青年的笑脸。 微卷的短发覆盖着额头,只从发丝缝隙里漏出一双明亮的眸子,饱满的唇瓣泛着盈盈光泽,即使黑白色调也无法遮掩青年令人着魔的美。 一个大写加粗的名字就印在照片旁边,写着“新专辑即将发售”的标题,开头连续两个感叹号让人瞬间就能体会到文章著作者的激动和兴奋。 由于工作繁忙,祢辛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看过报纸了。 此时他看着这份莫名出现在桌子上的报纸,漆黑的眼珠定格在那个名字上,久久未动。 酒疏。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接连出现在艾丽和同事们口中,让他有些无法理解。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一无所知,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认识这个陌生人,除了他。 祢辛看着报纸上的照片,不知缘由地,久久未移开视线。 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单纯流连于这张拍摄得异常夺人眼球的照片。 【很好看,对吧!】 一道兴奋的声音出现在祢辛耳侧,他认出这是自己的妹妹祢心,却觉得异常奇怪。 因为祢心的声音与往日大不相同。 往常祢心总会在各种不恰当的时候出声讽刺他,尖声咒骂他的痴心妄想,居然想要得到幸福。 【像你这种渣滓只配下地狱!居然妄想得到爱情!咯咯咯真是可笑】 【怎么不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陪我啊!】 【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把我困在这具恶心的身体里!】 【为什么不按照妈妈说的那样去死,我们一起下去团聚不好吗你这个恶心鬼!】 那些怨毒的咒骂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与此时祢心的声音相重合。 【哥,我开始理解你了,因为我也爱上了一个人!】 祢辛拿着报纸的手微微收紧,他盯着报纸上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几乎已经预料到妹妹接下来要说出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酒疏,很可爱的名字,对吗?】 祢心的声音柔软得仿佛要滴下蜜来。 ‘她’描述着第一次见到酒疏的时候。 偶然在电脑上看到了一个点击量极高的视频,是一个青年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上静静歌唱,垂眸看着琴弦,纤长的眼睫羽毛一般轻颤,黑色发丝垂落耳侧,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那露在衣袖外的小臂在舞台灯光下透着细腻的白皙,修长匀称的双腿包裹在牛仔裤里,顺着高脚凳子垂落,轻踩着节拍。 在他抬眼看向镜头的时候,祢心沦陷了。 ‘她’无法自控地爱上了这个在‘她’眼中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青年。 从青年旋律奇特,动人心弦的歌声,纤长扣动琴弦的指尖,到他白皙的脸颊,红润饱满的唇瓣。 可爱的笑容,蓬松的短发和不拘一格的装扮。 祢心爱着他的一切。 * 祢心不停地用酣醉一般恍惚的语气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花季少女,羞涩而腼腆,满是少女怀春的暧昧和期待。 全然没有了之前在祢辛面前的歇斯底里。 说着说着,‘她’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不停向祢辛称赞着自己的心上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有多可爱!】 【他以前很可怜,来到大都会以后过的很苦,可是他从来没有放弃,最后终于被人们看到了他的努力……】 祢辛仍然保持着缄默。 他听着妹妹祢心的倾诉,那痴痴的语气让他觉得此时的祢心像极了娱乐杂志上经常提及的狂热粉丝。 在喜欢上明星之后就完全失去了理智,满脑子都是追星。 而从‘她’颠三倒四的讲述中,祢辛也终于知道这个名为酒疏的人的来历。 一个来自乡下的青年,怀抱着梦想来到大都会,参加了很多音乐节目都被暗箱操作淘汰了。 直到最后他耗尽心血写出了一首歌曲,才终于一炮而红实现了自己的音乐梦想。 并且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红遍了整个国家,乃至全球。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在音乐节目上的现场视频就破了二十亿次观看,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明星。 不过大众对酒疏这个新出道的歌星的评价却是褒贬不一的。 喜欢他的人迷恋于他独特的曲风和美妙的歌喉,将他视为新时代最为闪耀的新星,将会开创音乐史上一个新的时代。 就连他不修边幅的懒散装扮都成为了人们争相模仿的时尚。 但同时也有很多固执派认为酒疏那充斥着尖锐音调,曲风轻浮欢快的歌曲是对音乐的亵渎,是走上了歧途。 之所以好听也只是仰仗歌手的声音条件很好罢了。 他们只承认酒疏有一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好嗓子,如同神话中的塞壬一般令人神魂颠倒,有着独一无二的蛊惑感。 原本,这样的批判虽然略显严格,但对一个歌手来说还算正常。 毕竟酒疏这样特立独行到近乎叛逆的曲风,与当今时代崇尚古典和柔美的音乐界可谓截然相反。 许多人一时无法接受,反应过度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不知为何,酒疏的歌曲似乎格外吸引那些性格偏激的人,这导致他的粉丝中有很大一部分完全无法容忍这样的批评。 他们超乎寻常地极端,比其他歌手的粉丝更为傲慢,也更有权势。 像疯了一样地赞美酒疏的一切,出钱在各种报刊杂志,或是网络平台上用各种肉麻的词语去形容他。 他们认为酒疏的歌便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作品,充满了热烈的生命的气息,改变了原本死水一般腐朽没落的音乐界。 眼里容不得一滴沙子的他们与那些反对者们唇枪舌剑,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骂战。 祢心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偏执地认定酒疏是这世上最出色的歌手,经历了许多苦难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不应该被批判,并在祢辛耳边疯狂咒骂那些敢批评酒疏的老不死的音乐评论家们。 坐在桌边的祢辛似乎在听,又似乎在走神。 他眼珠沉沉,默默看着手中的报纸。 那张微笑的青年面孔上没有丝毫阴翳,完全无法将他与这些粉丝之间混乱的争斗联系起来。 他是一个月前出现在公众视野内的。 而当时,祢辛刚离开精神病院不久,忙着适应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剧院,按部就班地工作和生活,丝毫没有留意到外界的变化。 祢辛也并不想关注这些娱乐新闻。 祢辛对自己的认知很明确,他只是一个位于社会底层挣扎求生的普通人而已,那些光鲜亮丽的上层阶级与他毫无干系。 他更喜欢一成不变的平静生活,任何会引发变化的因素都会令他不安且烦躁。 但现在,他平静的生活似乎就要被这个高高在上的家伙打破了。 他的妹妹和他心爱的女孩都喜欢上了这个叫做酒疏的明星,一个仿佛与他相隔两个世界的人。 看着报纸上的照片,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片刻,祢辛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讨厌那些会破坏自己平静生活的东西。 他讨厌这个名为酒疏的人。 祢辛如此想着,眉头罕见地皱紧。 自从出院后,他的情绪很少有如此大的波动。 事实上,哪怕是在精神最不稳定的住院期间,他脸上的表情也大多是麻木漠然的。 从小就无法与他人共情的祢辛并不善于做出任何表达强烈情绪的表情,这一点连医生都无能为力。 但现在,他的脸上竟显现出明显的烦躁来,这是一种对祢辛来说不太常见的表情。 祢心没有察觉祢辛的抵触情绪,还在继续说着自己心爱的男孩。 似乎憋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将心中澎湃的爱意说出了,便难以自制地口若悬河。 最后连内心阴暗的想法都难以遮掩了【真的很想把他藏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我和他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呆在一处,或者用最结实的锁链永远锁在一起……】 祢心的声音羞赧而希冀。 迷恋到无法自拔的‘她’竟然突破主人格的限制,控制着身体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报纸上的照片,就好像这样就能与照片中的心上人更加亲近一样。 而此时,祢辛的情绪也到达了阈值。 他强硬收回身体的控制权,眼神冷漠地握紧手中的报纸,似乎对这张报纸厌恶到了极点。 手指微微用力,报纸便从中间撕裂,与青年那漂亮的笑容一齐分为两半。 在想要撕扯得更碎时,祢辛看着青年破碎的笑容,不知为何停下了手。 最终只是将其整齐地折叠起来扔进了身侧的垃圾桶。 【不,并不可爱。】 这不是一个可爱的名字。 祢辛回答了妹妹的第一个问题。 而回应他的是妹妹歇斯底里的尖叫【啊啊啊!!!你这个狗杂种在做什么!】 【那是我特意买来收藏的报纸,该死的东西!你他吗怎么还不去死!该死的死猪!】 【杂种杂种杂种!!!】 第3章 13《罪案记录》 祢心的暴怒并未影响到祢辛,他似乎并不在意妹妹尖锐的诅咒。 愤怒到近乎破音的尖叫回荡在耳边,祢辛习以为常。 他收拾好桌面,平复好了情绪,像往常一样专注地盯着地下室陈旧的墙壁。 那是剧院舞台的方向。 他在等待心爱的女孩艾丽开始唱歌,因为排练已经开始了。 没过一会儿,艾丽音色动人的声音果然传了过来。 古典乐曲婉转着柔和的声调,是最经典的女低音唱法,像摇篮曲一样令人内心平静。 让他想起幼时母亲哼唱的不知名曲子。 那时的母亲还会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海藻般的长发落在他眼前,温柔而美丽。 妹妹也乖巧可爱,陪他一起听着母亲的歌谣。 祢辛安静听着透过墙壁传来的若隐若现的歌声,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但或许是耳边的尖叫声越来越刺耳,他逐渐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眼神涣散地随意乱看。 良久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看着身侧的垃圾桶。 那里,被撕开的报纸还展露一角。 是青年微弯的眸子。 祢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这碎片看。 他又看了一会儿才强行收回视线,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艾丽的歌声上。 但显然他失败了。 大概是妹妹的情绪在影响自己。 祢辛如此判断。 【该死的杂种,你是在嫉妒吗?嫉妒你喜欢的女人也爱上了酒疏?】 【哈哈哈!虽然那个女人也该死,但是她做的不错,让你认清自己!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幸福!】 【居然敢讨厌我的酒疏——是讨厌喜欢男人的感觉吗?】 【你这个迟早要下地狱的蠢货!自私自利的混蛋!蠢猪!】 【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你注定孤独至死!】 【就像妈妈所说的那样,你死后谁都不会想念你!】 祢心的讽刺和咒骂还在继续,并且愈演愈烈。 祢辛自认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人。 与自己情绪暴躁易怒的妹妹不一样,他要理智得多,冷静得多。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些无法忍受耳边的尖叫,无法再像往常一样忍受自己唯一亲人的无理取闹。 哗啦啦——祢辛倒出抽屉里的药盒,在祢心怨毒的声音中咽下了几个药片。 然后,眼前的世界变得安静下来。 妹妹的声音在这异样的安静中变得扭曲,阴森中充斥着血一般深沉的恶意【祢辛!你会后悔的!我发誓——】 声音消失在轰隆的耳鸣声中。 祢辛沉默着等待耳鸣声消失。 对于这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锐鸣响,他似乎已经习惯。 只是安静地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世界随着耳鸣一起扭曲变形,直至重新变回地下室阴暗潮湿的模样。 直到声音完全消失,祢辛的太阳穴也依然鼓动着剧烈的疼痛。 但他毫不在意,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已经习惯了疼痛,对于这些附着在血肉之躯上的痛苦他已经不再在意。 没有了继续听歌的心情,祢辛站起身,走向地下室内堆放的道具杂物,从里面搬出了一个画架。 上面是他未画完的画,被祢心扔到了杂物里。 祢心经常会趁着祢辛意识沉睡,无法控制身体的时候大肆破坏,祢辛已经习惯了。 从杂物里拿出被染脏的画,祢辛轻轻擦拭掉脏污,实在抹不去的地方则用其他颜色覆盖。 画上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海藻般的长发缠绕着柔软的手臂,正做出放声歌唱的姿态。 脸部的五官却是空白的,让人分不清画中人究竟是谁。 画画时,祢辛的脊背挺得很直,握笔的姿势也很标准,似乎是幼时养成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良好教养培育出的气质让此时全神贯注画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家境良好的贵族子弟。 只有那张面无表情的可怖脸庞在诉说着无声的违和感。 他娴熟地在画布上覆盖一层又一层的颜色,直至白裙女人身后的背景变得耀眼夺目,仿佛站在世界的焦点。 而女人的面部始终没有落笔。 就这样画完了一幅没有五官的白裙女人画像,祢辛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他收拾好画画的工具,准备休息了。 起身时却不经意碰倒了身侧的纸箱,从里面掉出许多张纸片。 祢辛半蹲下身查看,一张一张地拿出来,发现这似乎是从杂志和报纸上剪下来的文章和照片。 几乎每一张都写着“酒疏”,每一个缝隙都被鲜红的“我爱你”填满。 是祢心的杰作。 厚厚的一匝让人可以想见,要收集到如此多的杂志报刊需要花费的巨大精力。 祢辛看着手中的纸片,似乎在思考什么,目光在那些文字上停留。 全都是些夸赞酒疏,或者讲述酒疏生平的文章。 这个名叫酒疏的歌手的粉丝从不吝惜对他的赞美之词。 就好像对他们来说,无论多么夸张的赞扬都显得无比苍白,无法描绘出酒疏万分之一的美好,所以只好不停地写出更多的赞美来表达他们内心的倾慕和憧憬。 除了文字之外便是照片。 将照片铺开,放眼望去,每一张图片上都只有那个名为酒疏的歌手。 祢心将每一个与其同框的人都剪掉,只留下歪歪扭扭的单人照。 有的照片只有黑白两色,有的则像是娱乐杂志偷拍的照片,模糊昏暗,曝光过度,泛着死白。 但即便这些图像都如此模糊,也无法遮掩掉这个年轻歌手一丝一毫的美丽。 即使再昏暗的背景,他都能被一眼看到。 那是一种与艾丽截然不同的,富有攻击性的美。 雪一样的肌肤上永远挂着浅淡的笑容,与他散漫的装束一样,不张扬,却足以夺去人所有的注意力。 尤其是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琥珀般澄澈,泛着柔软的光芒,让人对视时会不自觉地陷进去。 祢辛翻看着照片,似乎有些晃神,半晌才停下了动作。 他意识到自己看了太久照片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正常。 他心中笃定这是妹妹的情绪在影响自己。 祢辛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要让一向傲慢的妹妹知道他对这个歌手的反感,从而放弃继续影响他。 因为,他无比抗拒这个会破坏他平静生活的人。 为此,祢辛将大半纸片都撕碎了。 在要撕掉那些照片时,祢辛顿了顿,手指在那些带着笑意的脸上停顿。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没有撕掉照片。 或许是想要给妹妹留有余地吧,祢辛如此想着,将照片都整理好,叠放在了一起。 但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这个人。 祢辛看着手中的照片,眼底沉淀着连自己都分不清的情绪。 他想,这或许就是厌恶的感觉。 刺啦—— 一把锋利的匕首将这一匝照片狠狠钉在墙壁上,也将照片上那人的微笑撕裂。 看着被钉在一起的情敌的照片,祢辛却突然感觉心情莫名压抑了起来。 或许是太过讨厌这个歌手了,以至于感到如此不适。 祢辛只能做出这样的解释。 第4章 14《罪案记录》(二更) 做完了这一切,他看了看桌子上的时钟。 剧院上面的表演早已结束,已经临近晚餐时间,于是随便吃了些干巴巴的面包,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入睡。 很快入睡的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姿态僵硬,如同一具尸体一样安静。 直到午夜时分才猛地挣扎了一下,睁开了那双比常人更加漆黑的眼睛。 “该死的……祢辛!!!” 男人坐起身,似乎气的浑身发抖,比白天显得更加凶恶的眼睛泛着怨毒的血丝,翻起身就往桌子旁的垃圾桶跑去。 他慌张地倒出垃圾桶里的东西,颤抖着捧起了那张被撕成两半的报纸。 还来不及庆幸这报纸没被该死的祢辛扔掉,男人便突然呆住了。 看着垃圾桶里其他碎片,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碎片被拼凑起来时,他几乎是立刻红了眼眶,像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样忍着脱眶而出的泪水,泣不成声。 “我的……全都是……我的酒疏……” “咯咯……咯——”满脸泪水的男人将带着颤抖的牙齿狠狠咬合在一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被咬破的口腔内壁流出殷红的血液,却红不过男人血红的眼珠。 万分珍惜地将所有碎片收集起来,男人站起身,还没缓过神来便看到了桌子紧挨的墙壁上被钉住的照片。 一瞬间,呼吸都停住了。 半晌,他用颤抖的手掌小心翼翼拔出匕首,一张张轻抚照片。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照片中的爱人。 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对不起,对不起……”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放心,亲爱的。” 阴暗的地下室里,男人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因为愤怒而快速起伏的胸膛还在证明他未消的怨恨。 看着手中全都破了一个窟窿的照片,男人忍不住心疼地流着眼泪,孩子似地哽咽抽泣。 “呜呜……” 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的他犹豫了一下,有几分腼腆地轻吻了一下照片中人的脸颊。 动作轻得像是在亲吻一片羽毛,却带着狂热的虔诚和病态的迷恋。 再抬起头时,男人眼珠红得渗血,狰狞如恶鬼。 他要让祢辛付出血的代价,让他再也得不到他那所谓的平静和幸福。 拿起桌子上的匕首,祢心目光森然地看向了地下室的上方,那是舞台的方向。 祢辛毁掉了‘她’最在意,最宝贵的东西,那就必须血债血偿。 ‘她’要去杀了那个名叫艾丽的女人,让祢辛也体会‘她’此刻的痛苦。 * 酒疏正在翻看着原著中的内容,他轻敛着眉眼,漂亮的深色瞳仁中凝着淡淡的思索。 系统面板上正显示着《罪案记录》的原文。 惩戒对象是原著中一个很特殊的角色,全程没有多少台词,但是身手很利落,杀人如砍瓜切菜,堪称无人能敌。 不过他似乎有某种固守的原则,所杀的人都是他认为的坏人。 尤其是那些企图伤害女主的人。 酒疏看着其中一个片段,艾丽与同事们一起去郊外森林度假,却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是艾丽的忠实歌迷,也是她的爱慕者。 每一次演出,他都会准时出现在观众席上,边观看表演,边想象他们未来的幸福生活。 可艾丽背叛了他们的爱情,竟然跟一个侦探恋爱了。 所以他决定要将自己心爱的艾丽做成可爱的标本,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戴着兔子面具的中年男人一身笔挺西装,手中拿着一把不停发出电流声音的电锯,一扬手便将一个不停哭泣求饶的歌剧院员工分为两半,笑声阴森。 然而,他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了。 一声惨叫后,中年男人倒在地上。 身后,是一个身形高大犹如怪物一般的男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地的男人,顿了顿,俯身伸出手,拿走了中年男人脸上染血的面具。 卡通兔子面具遮住了男人脸上深深的疤痕,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珠。 “啊啊——!!!” 不远处的木屋里传来艾丽的尖叫声。 中年男人似乎还有同伙,此时已经进入了木屋。 木屋内,艾丽恐惧至极地尖叫着。 一个戴着白色兔子面具的男人正怪笑着拿起电锯,想要锯掉艾丽漂亮的头颅。 “不!不!救命!!!”艾丽疯狂呼救,可木屋内的同伴已经全部被男人杀死,只剩下她了。 看着满地惨死的尸体,艾丽几近崩溃。 就在艾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时,兔子面具男突然没了声音。 再睁开眼睛时,艾丽看到面具男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只隐约能听到他痛苦的哀嚎。 而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手中还拿着一把染血的斧头。 男人脸上同样戴着面具,那被鲜血染成了猩红色的卡通兔子面具上还带着精心绘出的笑容。 却是恐怖阴森到了极点。 看到瘫坐在地的艾丽,高大男人手臂动了动,伸出手似乎想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但艾丽已经被吓破胆了。 在完全失去理智的她看来,这个戴着猩红兔子面具的高大男人比刚才的那个更加可怕。 那浑身萦绕着的沉重压迫感让她无法呼吸。 来不及思考,艾丽慌张捡起地上还未关闭的电锯,朝着男人劈砍而去。 刺啦——电锯声中,血肉飞溅,艾丽看着轰然倒下的高大男人,踉跄着逃往木屋外的森林。 而她没有看到,被自己击倒的男人手指动了动,被鲜血染红的面具下睁开了一双比刚才更为漆黑的眼睛,氤氲着极深的恶意。 森林中,艾丽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一条林间小道上,幸运地拦下了一辆汽车,她喜极而泣,刚想上车赶快离开这片恐怖的森林。 然而下一秒,一把还带着破口的斧头从高处狠狠砍下,车窗玻璃应声而碎,吓得司机夺路而逃。 “啊啊啊!!!”艾丽吓得瘫软在地,看到身后追来的高大男人满身鲜血,上半身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破损的兔子面具露出血肉模糊的下半张脸,一抹几乎扯到耳根的病态笑容出现在这张可怖的脸上。 “抓到你了~”高大男人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和愉悦,与刚才的沉默寡言形成鲜明对比。 艾丽惊恐地看着男人拖着斧头靠近,不知是不是过度紧张的幻觉,她竟觉得透过那猩红色的兔子面具露出的黑眼珠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残忍和得意。 比纯粹的杀意更让人不寒而栗。 身材高大的男人歪着头,高高举起斧头,笑声尖锐到诡异。 呼——落下的斧头掀起血腥味的风,鲜血喷洒而出,却是高大男人发出一声痛呼。 他茫然地扔下斧头,捂着自己露出骨头的胳膊,似乎痛到了极致,两行血泪流淌在面具上,在艾丽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发出吃痛的抽噎和怨恨的诅咒。 两个分裂的意识在同一具身体里争夺着控制权,一个默不作声,一个则狰狞邪恶如魔鬼。 “该死的——祢辛!!!” 争夺之战很快落下帷幕,戴着兔子面具的男人平静而虚弱地跌坐在树旁,目送神情惊恐的艾丽逃离。 昏暗的森林里,日暮余晖,他安静地坐着,听着自己血液慢慢流失的声音,事不关己一般,木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酒疏翻看着这段略显血腥的情节,眉梢微微扬起,若有所思。 总觉得这些原著片段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就比如在涉及惩戒对象的片段里,原文似乎大多都没有明确写出那些被惩戒对象击倒的人是否是真的死了。 用词仿佛是刻意如此模糊,与文中其他部分形成了明显对比,酒疏猜测也许是伏笔,但翻遍了原著也未发现挑明伏笔之处。 这着实有些怪异。 身为一个经历无数小世界的人,酒疏并不认为自己的直觉会骗人,只能猜测或许是系统在显示出来的原著内容中做了些手脚。 敛下眉宇间的思量,酒疏在耳边系统的催促声中关掉了面板,再抬起眼时,看到汽车停在了一座老式洋楼前,正是原著中提及的梅花大剧院。 是惩戒对象祢辛工作的地方。 第5章 15《罪案记录》 酒疏下车,为了避免麻烦而戴了一副盖住大半张脸的墨镜,黑色发丝微卷在白皙耳侧。 他抬头,透过墨镜观察着这座在原著中被着重描写过的剧院。 这座成立于上个世纪的剧院占地面积较广,大门宽敞大气,内部门廊雕梁画栋,充满了因年代久远而积累下的历史气息,有种古朴而典雅的味道。 很符合这个世界人们的品味,对古典音乐爱得深沉。 可能是由于地段不好,剧院门前人影稀疏。 正是傍晚即将开场的时间却依然没有多少观众,不过因为票价昂贵,倒也能够支撑这座剧院继续开办下去。 【快点!快点去杀了他!】 正观察着,系统又在耳边吵闹了,它嘶哑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濒死的疯狂。 听习惯了的酒疏面不改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歌剧门票,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好】 说完,他走进这座剧院,优哉游哉地坐到观众席上,一副坐等歌剧开场的悠闲模样,全然没把刚才答应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系统被酒疏这副样子气疯了,彻底撕破了脸皮,威胁着酒疏。 酒疏全当没听见,他托着腮,肤色冷白的手肘倚在深红座椅上,姿态放松。 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排,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上的一切细节。 整个舞台布景偏向华丽,各种花花草草和宫殿布景墙,颜色大红大绿,极度刺激眼球,虽然各种道具算得上精致华美,但是,这颜色搭配总觉得不太对。 酒疏还是第一次现场看这个世界的歌剧,他面色微妙,取下墨镜又看了看,确定自己没看错颜色后才将眼镜放回去。 就在此时,舞台上走上了几个演员,音乐伴奏响起,演出即将开始了。 “哦~我的公主~你面如春晓之花……” “哦~我的王子~你英勇无匹……” 音调起得很低,尾音婉转,可以听出来唱功不错。 但无论是歌词还是曲子,都过于陈词滥调,听得酒疏眉头微皱。 就连所谓的**部分也不过是一个调子重新来一遍。 看着周围观众席上听得如痴如醉的观众们,酒疏哑然,反复确认入场门票,确定这是一出流传百年的著名歌剧。 他特意定的这场,因为据说这是百年间最流行的歌剧曲目,很考验歌剧演员的唱功。 “……我们注定经受苦难~” 台上,女主角一席白色长裙,伸展着双臂面朝观众,正与男主角合唱,尽管面部表情极其夸张,但仍能看出那份女性独有的柔美。 酒疏通过对比,认出台上这个女主角就是原著中的女主角艾丽,确实如原著中描写的那样身姿苗条,面容清丽动人。 酒疏默默看着女主角在台上摆动裙子跳着自己看不懂的圆圈舞。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之前听的那些音乐节目上备受推崇的歌曲已经算是这个世界的流行歌曲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酒疏索性不再关注舞台上的歌剧,在心中思量着下一步行动。 他今天来到这里看歌剧,有一部分是因为厌烦了系统不间断的威胁,更多的则是为了来见识见识那个在原著中杀人无数的惩戒对象。 毕竟是一个能让系统如此迫切想要杀死的人,酒疏还是很看重的。 前段时间放纵自我,在这个世界里当歌手不过是为了试探系统的底线。 现在已经初步确定系统没有什么底牌了。 他们彼此间的主从关系已经不复存在,但依托于灵魂的寄生关系暂时还没办法解除,酒疏和系统目前处于谁也奈何不了谁的阶段。 酒疏想要复仇就必须要打破这个局面。 既然如此,酒疏便打算放开了干。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敌人反对的他就要去拥护。 系统想要杀了惩戒对象,那他就反着干,不光不杀惩戒对象,还要改变惩戒对象最后的死亡命运。 他很想看看,当剧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时,系统会变成什么样子。 酒疏如此想着,又翻看起了原著内容,打算深入了解一下惩戒对象。 他刚才在车上看到的是惩戒对象一部分的出场内容。 虽然有些微的疑点尚未解答,但从那些血腥的情节里,他可以初步分析出惩戒对象这两个人格的基本特征。 一个缄默木然,但仍坚守着某种原则,一个则极度疯狂,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人格间的撕裂很是极端。 不过在酒疏看来,这两个人格其实很相像。 因为无论哪一个人格,其本质都是冷漠的。 无法对人类共情,典型的反社会人格,面对除了女主以外的人都冷漠过头。 看着惩戒对象在原著中出场次数不算多,却带走了整本书无数案件里最多的人命数量,酒疏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狠角色。 系统要他杀掉这么一个壮汉,还真挺瞧得起他的。 酒疏沉吟片刻,得出结论。 这是个严重的反社会人格者,且带有强烈的自我毁灭倾向。 这一点从他次人格对主人格的仇恨就可以看出来。 从系统提供的原著来看,这个世界似乎是个绝对唯物的世界,并没有其他小世界那么多的灵异鬼怪。 那么基本可以确定那所谓的妹妹,不过是惩戒对象自己想象出来的罢了。 虽然自我认定第二人格是妹妹,但那性格疯狂的次人格终究只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代表着他对自身的憎恨,可以说这是一个时刻在憎恨自我的灵魂。 原著中葬身火海的悲惨结局,或许从他人格分裂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酒疏看着原著内容,敛眉思索。 其实,从逻辑上来讲,这样一个精神时刻处在崩溃边缘的精神病患者,连自己都憎恶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他会真的爱上一个人。 虽然作者在原著中将惩戒对象设定为深爱女主,但酒疏却觉得,这个反社会人格者或许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 从文中种种细节来看,这个大多数时候都只会拿着斧头乱砍乱杀的惩戒对象,与其说是爱着女主,倒不如说是在模仿正常人类的感情,假装自己是一个懂得感情的正常人。 毕竟,惩戒对象即使本质再冷漠也还是人类。 他有着人类与生俱来的,对于幸福的渴望。 他憎恨着自己,又渴望得到幸福,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所以才会导致主次人格意见不一,自相残杀。 看着原著中惨烈的自我厮杀场面,酒疏暗自叹息,如果这个惩戒对象能真正地爱上一个人,两个矛盾的人格或许就可以不再厮杀。 他说不定还真的能如自己所想,过上幸福的生活。 不过很可惜,在原本的世界线里,他最终一无所有的死去了,没有一个人爱他,就连他自己都不。 大致看完原著的酒疏收起系统面板,觉得这个惩戒对象的角色设计还是很有深度的,就是武力值设计的有点离谱了。 酒疏回想着原著里的各种血腥场面,面色难得有些严肃,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擦泛着艳色的唇角,陷入沉思。 在这个唯物世界里,能拥有一具扛得住电锯劈砍和子弹扫射的身体,实属夸张。 这代表着这个人物的危险性。 虽然酒疏对他没有恶意,反而想要帮助他改变命运,但还是要谨慎行事,免得被误伤。 酒疏思考着该怎么去拯救惩戒对象。 这个精神极不稳定的壮汉肯定是无法轻易接近的,不然很容易被当成不怀好意。 从原著来看,这人警戒心很高,对待除了女主之外的人,其态度只有冷酷二字可以形容。 他只能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改变这个惩戒对象的命运。 酒疏陷入沉思,眼神放空,边思考边看着台上的歌剧。 此时,歌剧正好是全剧的**部分,女主角白裙飘飘地吊着威亚,缓缓离开地面。 这是这出歌剧最经典的飞天桥段,观众们都期待地看着女主角,赞不绝口。 后台,剧务们正吃力地牵动着威亚绳索,他们皱着眉头,暗自咒骂。 这个活本来该是力气最大的那个丑八怪祢辛来做的,结果没想到突然找不到人了,剧院经理气的暴跳如雷,却也无计可施。 只好他们这些剧务顶上去。 可是这威亚设计的不太合理,加上设备老化而导致的负重增加,以前由祢辛负责的时候还没事,现在才发现问题所在。 即使女主角不算重,也累的他们额头冒汗,用尽力气才能勉强维持前台的平稳。 而此时,在大厅二楼的包厢附近,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兴奋地看着舞台上的一切,笑容诡异。 “咯咯咯——” 他压抑的笑声阴森可怖,边笑着,边往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伤口处皮肉翻卷着,几乎要露出骨头。 只有这样,他才能维持这具身体的清醒,不被主人格夺走控制权。 他知道自己快要压制不住了,但他想要看到这出已经看过无数遍的歌剧落幕。 祢心本就苍白的手臂肌肉线条隆起,显出紧绷的血管,强忍着剧痛,继续满怀期待地看着楼下的舞台。 ‘她’就要成功了,那即将飞天的女主角将要如一只蝴蝶般坠落。 这样万无一失的意外,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那个女人惨死在万众瞩目之下,却怎么也找不到凶手。 毕竟‘她’确实什么也没做,只是不再承担那项工作罢了。 威压事故导致了这场意外,而威亚老化是剧院管理层该关注的事情,与‘她’无关。 这是一次完美的没有凶手的谋杀,是他们这些无能之人自作自受。 毕竟,如果他们的力气能再大一些,如果剧院老板没有那么吝啬,十几年都不更换机器,艾丽就不会死了。 祢心故作仁慈地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这完美的死法是祢心好不容易才想出的。 本来‘她’很想要直接杀死那个女人,可是看着手中大片破损的照片,‘她’的恨意难以平复。 只是单纯的死去太过便宜祢辛了,‘她’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死掉。 那样的场面,一定很美。 祢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艾丽那颗恶心的头颅破裂的样子了,到那时候,祢辛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啊啊——” “这是怎么了?” 就在此时,大厅内的观众们突然发生了骚乱,他们惊骇地看着缓缓升空的女主角艾丽,艾丽也面露惊恐。 因为她身上绑着的威亚开始了剧烈的摇晃,仿佛是坠落的前兆。 咔擦——绳索断裂的声音传来,观众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坐在观众席前排的酒疏抬起头,瞳孔微缩。 一道白蝴蝶一般的身影朝着他所在的座位坠落。 砰——!!! “啊啊啊——!!!” 艾丽尖叫着坠落,吓得不敢睁眼,半晌,却意外地没有感觉到疼痛,她感觉自己被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道熟悉的听过上百次的声音在耳边迟疑地开口:“没事吧,女士?” 抬起头,艾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本的惊魂未定全都被惊喜所替代。 酒疏看着女主角的表情,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墨镜被撞掉了,只好无奈地重新戴上墨镜,还没开口就被艾丽尖锐的声音戳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酒疏啊啊——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救了我!!!” 年轻女人激动的声音在这混乱的剧院大厅内本该毫不起眼,但因为一个特殊的名字,这声音就如同晴天一声惊雷,竟吸引了整座剧院的注意力。 原本只是在关心女主角安危的观众们将目光移到了那抱着女主角的青年身上。 在那些炽热的目光中,那盖着大半张脸的墨镜再也起不到丝毫的遮掩作用,只能显得欲盖弥彰。 “……” 酒疏陷入沉默。 而此时,楼上身形高大的男人也猛地停住了脸上的笑容,目光死死地定在酒疏身上,表情完全失控。 漆黑的眼珠里情绪崩溃,近乎疯狂。 酒疏,是酒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可能……这不——” 看着这超出计划外的场面,死死盯着那抱在一起的两人,祢心的情绪瞬间剧烈波动着,在深深的不甘和嫉妒中,终于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神情重新变得冷淡木然的高大男人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楼下的观众席上,一身白裙的女人与一个面容俊美的青年相拥在一起。 一个是他心爱的女孩,一个是他妹妹的心上人,或者说,是他的情敌。 祢辛:“……” 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木木的,让人无法从中探知他的任何情绪,只有握着栏杆的手掌缓缓收紧了。 沉默良久,祢辛听到楼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开口,“请问,有谁可以帮我叫一辆救护车吗?” 第6章 16《罪案记录》 酒疏手臂骨折了。 女主角艾丽毕竟是从半空中摔落的,虽然酒疏凭借多年来保护男女主练出的身手将其救下,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这具身体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着实无法承受一个成年人坠落的力量。 哪怕女主再轻也不行。 喧闹的剧院大厅内,酒疏淡定坐在座位上。 在他礼貌地说明了自己的伤势,并表示自己现在无法移动,最好不要碰他后,怀里的女主艾丽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但却迟迟不肯离开,就站在酒疏周围用炽热兴奋的眼神盯着他看,激动得手指打结。 见此,酒疏对艾丽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环顾四周,大部分观众都是这种眼神。 只见周围的观众们目光灼灼,已经由起初的半信半疑变为完全确信,显然是认出了酒疏的身形。 酒疏一头微卷的短发,发丝垂落耳后,显露出细白脖颈,与其他人发胶固定的大背头有着显著区别。 加上一身随意的带帽卫衣装扮,来看歌剧都不穿修身西装,自然显得很有辨识度。 确认之后,观众们都带着震惊和激动的表情往前拥挤着,只想要再靠近酒疏一些。 来这里看歌剧的人大多都是城市里收入稳定的中产阶级,虽然不及富人阶层,但也有自己的一份傲慢。 此刻却全都抛却,面露兴奋地吵嚷着,希望酒疏能注意到自己。 只有仅剩的矜持让他们还保持着基本的距离,没有一拥而上,将酒疏完全淹没。 墨镜已经失去遮掩作用,酒疏索性摘了墨镜,露出清凌凌的眼眸,平静看着这一切,承认自己低估了这个世界人们对于歌手的崇拜狂热程度。 不过一两首随性而作的歌曲,就火到人尽皆知,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以至于现在身份一暴露就陷入了被众人围观的困境。 而就在这混乱的时间里,剧院的管理层总算回过神来,工作人员暂时稳定了局面,剧院经理也为他叫来了救护车。 在医院的救护车停在剧院门口之后,困扰酒疏的问题就从骨折变成了该怎么从人群的包围中上车。 “啊啊啊——我是你粉丝啊!” “酒疏!真的是酒疏!!” “你认得我吗?我给你写过信……” 周围的观众越靠越近,眼见酒疏要走,更是抛弃了刚才勉强维持的秩序,开始大声尖叫起来。 他们呼喊着酒疏的名字,有的想要签名,有的则不知原因地伸出手,似乎渴望触碰到酒疏。 “哎哎!别冲动!这可是伤员啊!” 剧院经理见状,急得头冒冷汗。 这样一个大明星来剧院里听歌剧,本来是一件好事可以好好宣传一番。 可现在不光受了伤,观众们还开始起哄了,要是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他这个剧院管理员可是要进监狱的。 “啊啊啊——你们干什么啊!别碰酒疏,他会很痛的!” 艾丽也被吓得哭了起来,眼角带着泪花,心疼地看着自己心爱的歌手。 那瘦削颀长的青年身影被狂热人群完全包围起来的样子,落寞而无助,看上去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剧院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人群中,梳着大背头,留着精致小胡子的男人目光迷恋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在青年蓬松的发丝和雪白脸颊上来回梭巡,最后更是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光滑细腻的肌肤。 其他几人似乎跟他有同样的念头,伸出一只只贪婪的手臂,离那侧对着他们的青年越来越近。 青年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过来,漂亮的深色瞳孔里映出了他们痴迷到近乎丑陋的脸孔。 咔擦—— 两支即将得逞的手臂被一只略显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发出骨骼被折断的咯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啊啊啊——!!!放手放手!” “好痛!你这个野蛮人!丑八怪!” 被握住手臂的两人脸色大变,痛的脸色煞白,大声乱叫。 酒疏目光在他们被折断的手臂上停顿片刻,顺着那双粗糙的大手上移,看到了一张沉默木然的面庞。 一道深深的疤痕横跨大半张脸皮,犹如一条狰狞的蜈蚣趴伏在上,带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 座位上的酒疏有些吃力地抬着脖子,仰视着这个大块头,心中暗忖,原著中的描写还是很贴切的。 皮肤苍白,个子极高,即使一身宽松的简陋工装也能看出身上那肌肉虬结的线条,并不夸张,是最符合男.性.人体黄金比例的恰到好处。 足以让人想象出这具身体所蕴含的无可抵挡的爆发力。 光是站在原地,就给人一种食物链顶端捕食者一般压倒性的威慑感。 原著中对这个惩戒对象的描写多为负面,将其形容成毫无人性的野兽,体格也高大强壮到犹如异类,与普遍一米七几的人群比起来分外扎眼。 因此常被排挤在人群之外,游离在社会边缘,被所有人恐惧和厌恶。 酒疏看着面前这个缄默不言的高大男人,倒是觉得他有种莫名的温顺感。 除了体型确实很庞大外,完全没有原著中说的那样攻击性强到让人不敢直视。 剧院经理见祢辛握着几个观众的手臂不发一言的样子,急得直跺脚。 他没有理会那痛呼中的观众,反而催促着祢辛赶紧保护好一旁的酒疏。 “还愣着干什么?祢辛!快点把酒疏先生送到救护车上去!” 他也看到了刚才那混乱的场面,知道这俩观众行为过激,所以对祢辛伤害观众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尽快把酒疏送出去,免得出什么大乱子。 至于对观众的赔偿,之后再说也不晚。 “……” 闻言,祢辛松开了手中的两只手臂。 与他宽大修长的手掌比起来,这两个养尊处优的观众的胳膊纤细到犹如枯树枝。 刚松开,两人就脱力地倒在了地上,痛得嘴唇发白,说不出话来。 不过除此之外,祢辛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他漠然地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面,收回身侧的手指颤了颤,似乎在犹豫什么。 而此时,酒疏也开口了,他嘴角习惯性勾起,笑容温和:“谢谢这位先生的帮助,刚才真是多亏了您,接下来还要辛苦您了!” 说着,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想要祢辛帮忙扶一把,他好站起来。 他的肋骨好像也出问题了,其实最好是等担架来抬,但是看这整个大厅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样子,还是自己走出去比较快。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更大的原因则是为了接近惩戒对象。 虽然在剧院里意外受伤了,但酒疏同时也意识到这正是一个不动声色接近惩戒对象的好机会。 酒疏敛下眸子,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 在得到惩戒对象的帮助后,他就可以借口感谢跟其拉近关系。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 青年那美妙动听到犹如带着魔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受伤而略微沙哑的声线仿佛能触动人心。 站在原地沉默寡言的高大男人耳尖似乎颤了颤,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着朝自己伸出手的青年,眼神中似乎浮动着些许莫名的情绪。 在剧院经理的催促声中,祢辛伸出手,扶住了那只白皙纤长的手掌。 耳边再度响起了妹妹尖锐的诅咒。 【不准不准不准你碰他!!!】 【你这个肮脏的蠢猪!去死!】 在妹妹的咒骂中,身形高大的男人依然沉默,他扶着青年,两人的身影几乎重叠,但体型却相差甚远。 一个高大强壮,一个本来也算高挑,但在强烈的对比之下,酒疏显得娇小了许多,几乎可以被完全抱在怀中。 被拢在怀抱里的酒疏顿了顿,稍微有些意外。 他的脸颊几乎要贴到祢辛的胸膛,这样的搀扶姿势,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 不过祢辛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当之处。 或许是平时搬运重物的习惯,也或许是某种潜意识所为,就这样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势,将酒疏从拥挤的大厅送到了门外的救护车上。 临走前,酒疏真诚地道了谢。 被送上救护车担架的青年脸色苍白,他抬起那双琥珀般清澈的眼睛,笑容浅浅,黑发垂落在耳侧,露出线条柔和的脸颊,肤白似雪。 声音柔软得仿佛一团塞入心房,让人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谢谢您,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高大男人不想回答的,但是,或许妹妹的情绪依然在影响他。 “……祢辛。” 第7章 17《罪案记录》 救护车很快开走了,剧院里激动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这些观众来说好像一场不可思议的美梦,每个人走前,脸上都带着恍惚和未散的兴奋。 即使亲口对别人说,都很难去描绘那种兴奋和惊喜。 一个炙手可热的歌星居然来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歌剧院听歌,而他们居然就这么巧合地相遇了。 虽然没得到签名让他们有些遗憾,但是能够近距离地接触酒疏,已经使他们心满意足。 “老天啊,我好像摸到了他的发丝……” “什么!你他吗变态啊……给我看看你的手!” 剧院内,有些还留恋着不肯离开的观众们喧闹着,甚至为了坐酒疏坐过的座位而争抢起来,打的头破血流都不肯罢休。 最后是闻讯赶来的剧院老板命令员工们将那观众席上固定着的座位拆了下来,等待以后做个吸引顾客的噱头。 祢辛隐在阴影里的眼睛漠然地看着剧院大厅内的这场闹剧,似乎觉得无趣,平静收回了视线。 此时,舞台上的演员和剧务们都在收拾残局,断裂的威亚让他们心有余悸,围着当事人艾丽紧张兮兮地询问着具体情况。 想让她赶紧去医院检查检查。 艾丽倒是没那么紧张,她笑的花一样开心,仿佛随时要原地跳一支舞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欢喜。 语气亢奋地描述着自己掉入酒疏怀里的感觉。 “你们不知道他有多温柔——啊~我这辈子都会记得那种感觉的!他的肩膀坚实有力,胸膛也结实,让人能想象到衣服下的肌肉纹理。 跟娱乐杂志上说的瘦弱完全不一样,是那种让人爱不释手的柔韧感,他肯定有在锻炼的,我摸到肌肉了……” 艾丽的表情是一种迷恋到极致的恍惚。 她捧着脸,眼神迷离。 回忆着当时手臂无意间顺着那个漂亮的青年骨节分明的锁骨滑落,触及外露肌肤时的触感。 像是上好的丝绸一样顺滑细腻。 “腰肢也好细,跟我们女孩子完全不一样的纤细,啊不,该用劲瘦形容吧,没有一丝赘肉……” “哎哟~好嫉妒艾丽你!怪不得当时半天都不肯坐起来!” 围在艾丽身边的小姐妹们也听得红了脸,不无嫉妒地说着。 旁人的打趣羞得艾丽不肯再说,跺了跺脚跑进了后台化妆间。 没人注意到,舞台不远处,观众席的阴影里,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深蓝色工装下是与常人相比怪物般高大的躯体,显露着近乎倒三角的人体比例,肌肉线条匀称而不夸张。 袖口下,肌理分明的苍白手臂还残留着殷红的血痕。 帷幕布料遮掩着他的身形,只在灯光交界处露出线条冷硬的脸部轮廓。 冷血动物般冰凉的瞳孔因灯影交错显得更加阴沉了几分,让人分不清他此刻脸上的情绪。 却仿佛能嗅到刺骨的血腥味。 他缓慢低下头颅,额前发丝遮掩着眼睛,看到略显粗糙的手掌中被自己掐出了一道深深血痕。 他单薄的嘴唇略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克制地收回目光,沉默着离开了这座剧院大厅。 回到阴暗的地下室,祢辛如往常一样安静。 他吃着简单制作的面包,粗糙的口感并未影响他咀嚼的频率,规律得如同一个机器人。 【该死的混蛋!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你赢了!】 【吗的混蛋!我输了!我承认我做错了行吗!】 祢心的声音在脑海里刺耳至极。 此刻的‘她’显得疯癫了许多,似乎被之前的一幕刺激的不轻,自言自语的声音中压抑着极度的疯狂。 【凭什么!凭什么不是我!凭什么是她!】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祢心脏话连篇地骂着,却不知是在骂谁。 【我都做了什么……酒疏他……】 【我害他受伤了呜呜呜——】 愤怒宣泄过后,祢心突然彻底崩溃了,‘她’大哭起来,再也没有了白天的暴戾恣睢。 哭得像个无力的孩子一般,毫无形象可言。 祢辛咽下口中最后一片面包,将碎屑也一并放入咀嚼,眼睑半垂着,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而祢心在短暂的哭泣后,终于安静下来。 再出声时,‘她’的声音再度变得扭曲,如同充满了对整个世界的怨恨。 【都是你的错!祢辛!】 【是你害的那个女人摔下来的!要不是你弄坏了我的收藏,也不会导致如今的结果!】 【全都是你的错!】 祢辛垂眸,听着耳边妹妹的咒骂。 【你不该靠近酒疏!那是我的酒疏!你离那么近做什么!】 【你这个恶心的东西!真想抱就去抱你的艾丽去啊!】 祢心快要被今天的一切刺激疯了,‘她’无法形容自己今天到底做了一件怎样愚蠢的事情。 竟然眼睁睁看着情敌与自己心爱的人拥抱在一起,然后是‘她’最憎恨的祢辛,居然也得到了自己可望不可即的拥抱。 祢心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忘却那一瞬间妒火焚心,灼烧得整个灵魂都快要破裂的感觉。 【我好恨……】 祢心的恨意滔天,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恨意无比可悲。 因为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将艾丽送到酒疏怀里,还让那么脆弱的心上人受了如此重的伤。 祢心憎恨着办下如此蠢事的自己,但最恨的还是祢辛和那个叫艾丽的女人。 【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那个女人的,祢辛!你给我等着!】 冷冷地放下一句狠话,祢辛耳边恢复了寂静。 始终得不到回应的祢心似乎懒得再自言自语下去。 ‘她’只需要确认一点,那就是,‘她’迟早要杀了他们所有人,所有‘她’怨恨着的人。 祢心的诅咒和尖叫终于结束了,而自始至终,祢辛都平静地坐在桌边,不发一言。 直到祢心离开,他才看着面前墙皮斑驳的墙壁,默不作声地将手掌展开,看着手心那道已经停止流血开始结疤的伤口。 那是刚才,为了压抑心头杀意而留下的伤口 祢辛盯着伤口,眼底似乎有些难言的情绪,半晌,才放下了手,作息十分规律地躺到了床上。 现在已经到了他固定的休息时间。 可看着头顶的泛着墙灰的天花板,祢辛睁着眼,一时竟有些失眠。 他只是突然有些分不清。 分不清刚才,在听到艾丽描述那个拥抱的感觉时,他心头的杀意究竟是朝向谁的。 为何会有一瞬间,觉得原本美丽的艾丽变得面目可憎,丑陋不堪,令人难以忍受。 或许是错觉,毕竟他喜欢着艾丽,不可能会对她有厌恶的感觉。 祢辛闭上眼睛想就此结束思考,但越是这么想,大脑就越是不听使唤,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忆起白天的一切。 与妹妹争夺控制权,看到那个黑发黑眼的青年与艾丽抱在一起,那人抬起眼看向自己时,琥珀般清澈的眼睛。 以及搀扶起时,手心柔软的触感。 祢辛漠然地想着,那个人抱起来是柔软的,并不是艾丽所说的那般坚实。 柔软得就像幼时母亲给他买过的唯一一块草莓软糖,轻轻一碰就会陷入那线条流畅的肌肤,让人不敢用力,生怕会将怀中这个脆弱的琉璃娃娃一般的人碰碎。 想起当时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祢辛缓缓睁开了眼。 突然发现那时候,艾丽似乎就站在自己身边,正心疼地看着痛到脸色苍白的青年,而他却丝毫没有留意。 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心爱的女孩就站在身侧。 或许这就是嫉妒,嫉妒到只能全神贯注地盯着情敌的一举一动,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祢辛眉头微皱,不太确定地想道。 他也只能如此解释自己的失态之处。 勉强说服了自己之后,祢辛终于睡着了。 他一夜无梦,醒来时发现原本物品摆放整齐的房间变得乱糟糟的,显然是祢心在发泄情绪。 他并没有在意混乱的房间,洗漱后穿上工作服,走出了地下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祢辛搬运着各种繁重的舞台器械,休息的间歇里听到同事们都在谈论着昨天的意外,说是上了新闻。 如今剧院里多了很多因为那新闻而前来观光的观众,剧院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将酒疏坐过的座位放到隔壁的小房间里,谁进去参观都要收取一定的费用,将明星价值榨取到了极致。 虽然这种行为有点变态,但是架不住酒疏这个歌星的粉丝们本来就不算太正常,刚一透出消息,就有许多人掏钱来看,甚至有富豪当场开出高价要买断。 只是被想要持续发展的剧院老板拒绝了。 不过也可能是价格不够高,如果有人出一个剧院老板无法拒绝的价格,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卖掉。 “哎你们说,那富豪买个座位想干什么?难道……嘿嘿嘿!” “别这么龌龊行不行,没准是收藏呢!” “我又没说出来,你怎么知道很龌龊,你才是龌龊吧!” 剧务们八卦得热火朝天。 而他们不远处的祢辛只是沉默着走开,继续自己的工作。 那个高高在上的明星与他相距太远了,他们彼此的人生只是两条短暂交错的线,祢辛并不想继续关注他。 隔天,祢辛又听到剧务们在谈论酒疏。 只是这次,他们的语气都有些奇怪。 因为剧院老板收藏的那张椅子不知被谁用火烧了。 据说老板哭得晕倒,住进了医院。 “老板可是亏大了,听说已经有富豪开价一千万啊,本来老板激动得都快抽过去了,结果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一千万?老天,真有钱,这可只是张椅子啊!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听说想私下见酒疏一面难于登天,他根本软硬不吃,谁都不见,开价一个亿也见不到他一面!” “这就是天才的傲慢吗?” “哈哈哈我倒觉得还挺好的,至少一视同仁了,反正他的专辑快要发售了,只要能听到他的歌我就满足了!” 剧务们的讨论逐渐偏向于酒疏未发售的专辑,有些担心会因为前天的伤势而耽误专辑制作。 祢辛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坐在舞台边缘,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 上面还有未擦净的尘埃,像极了木头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他随便擦了擦手指,抹去了最后一点痕迹。 他只是很讨厌再在这剧院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罢了,那张椅子不见了,人们也会渐渐不再讨论他了。 没有其他原因。 祢辛在心中如此说着。 第8章 18《罪案记录》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了,剧务们还在讨论着酒疏,讨论着烧毁椅子的凶手,全都无心工作。 而祢辛则不再继续听下去,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搬动着两三个人才能搬动的沉重道具,整齐地摆放在舞台上,动作利落有力,丝毫看不出吃力之态。 祢辛半蹲下身,认真地摆放舞台道具。 比普通人更为强壮起伏的肌肉线条透过深蓝色工装,显露出隆起而略显夸张的轮廓。 摆弄着玻璃道具的修长手指上满是因为干重活而积累的厚茧。 即使这些工作原本不该他这个道具师来做,他也默不作声地按照吩咐去做,似乎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他是剧院经理眼中很好欺负的傻大个,也是让剧院老板满意的最佳员工。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沉默过头。 很少有人能听到他说出多于五个字的句子,脸上的表情也总是缺失的,没人能知道他心中真实的想法,也无人想要探究。 仿佛剧院里的透明人,只有剧务们想要寻找嘲笑对象时才会想起这个刚刚出院的精神病患者。 就连剧务们向老板提出怀疑,怀疑是祢辛烧毁了椅子时,都没有多少人相信。 毕竟,剧院老板已经报了警,可是就连警察都没有查到丝毫线索。 谁都不觉得如祢辛这样四肢发达的家伙会拥有那样缜密的心思,能够穿过严密保护的房间烧毁椅子。 他们最终只得出结论,是狂热的酒疏粉丝怀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烧掉了椅子。 毕竟昨天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各个状似疯魔,恨不得将椅子揣进怀里抱走。 “真是够疯的!酒疏的粉丝怎么都这么疯……” “可能是他的歌特别让人喜欢吧,听说好多原来瞧不起歌手,拿娱乐圈歌手当玩物的大人物都迷上了……” “吹牛皮,大人物喜欢上了,你怎么会知道……” “你还别不信,我去过暗网,酒疏的地址悬赏都挂上天价了……” 【你的同事们好像都觉得你是个蠢货呢】 耳边,祢心突然冷冷地开口。 声音嘶哑狠厉,明明与祢辛用着同样的声音,却显得更加阴冷邪恶。 ‘她’嗬嗬嗬的笑了一阵,相比前天的疯狂,此时的祢心显得冷静许多,只是从声音中还是能听出‘她’压抑着的戾气。 【难道只有我知道,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吗?】 “……” 没有得到回答。 祢心也不在乎祢辛的回答,‘她’只是想要发泄自己的情绪。 祢辛依然在摆放道具,有着轻微强迫症的他将每一个道具的位置都摆放的不差分毫,即使妹妹的话语尖锐锋利,他也像没有听见一样。 【那把椅子是你烧掉的。】 祢辛略显冷硬的下颚线条微微绷紧。 【果然跟妈妈说的一样,你是个天生的坏种。】 在听到那句“坏种”时,祢辛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滞,手背处的青筋略微绷起,仿佛在忍耐着什么,轮廓分明的眼窝里显出沉淀着暗色的眼珠。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母亲的脸,和那句经常出现的“坏种”。 泛黄的记忆画面里,母亲原本美丽的脸变得枯槁瘦削,深陷的眼窝露出怨毒的光芒:“为什么你父亲永远不懂得对爱情忠贞!你也是,你这个天生坏种!” 【为了把那几个看守的剧务拖下水,你还真是辛苦了。】 话音落下,祢辛垂下了眸子,手背上的青筋平复了下去。 仿佛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没有被戳穿,他一向木然的眼神里露出了连自己都不知晓的如释重负。 【这一个月来,你的很多同事都被开除了……】 【大多都是曾经嘲笑过、羞辱过你的人,嗬嗬嗬——】祢心笑的讽刺。 ‘她’并未察觉到祢辛的异常,单纯只是因为受够了祢辛整天一副无辜的样子。 就好像‘她’是个只知道闯祸,不懂事的孩子,而他是饱受折磨的无辜者一样。 只有‘她’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本质,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祢辛收回紧绷的手掌,垂眸看着摆放整齐的道具,良久,才起身离开,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而始终没有得到回复的祢心则是冷冷笑了笑,也不再出声,‘她’嘲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祢辛回到地下室,收拾着凌乱的房间,待一切都干净整洁才坐在桌边,等待傍晚的演出开场。 他习惯性地将桌子上的报纸杂志整理了一番,这些都是今天订购的报纸,从信箱里拿出还未来得及看。 正当他整理报纸,抚平每一个褶皱时,一封金丝镶边的信笺从中滑落。 拿起信笺,是一封注明祢辛名字的信。 祢辛见此,迟疑了一瞬,缓缓打开了这封信,纸质光滑的白色信封,金色花纹缀在边角,还散发着淡淡的墨水香味。 展开信封,祢辛一向薄淡的唇微抿,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信尾的落款——酒疏。 * 市区的独栋别墅内,酒疏坐在沙发上,似乎敛眉思考着什么。 他的右手打着石膏,唇色因为病痛而略显苍白。 半长不短的黑色发丝沿着弧度优美的下颚垂落脖颈,强烈的色调对比之下,愈发肤白似雪,白的仿佛能看到脖颈处细细的青色血管。 半晌,他眨了眨眼,仿佛从失神中惊醒,他用纤长的指骨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信送到了没有,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应该就可以见面了。 酒疏已经计划好了改变惩戒对象命运的步骤,只等惩戒对象上钩。 不过对于这个武力值强悍,性格也不近人情的惩戒对象,酒疏还是谨慎的,他刚才就是一直在翻看原著内容。 尽管原文中有一些存疑的地方,但还是有参考价值的,也只有通过查看原著,才能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个惩戒对象的全部信息。 就比如惩戒对象悲惨的童年。 惩戒对象的悲剧开始于他的童年,如果不能治愈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创伤,那么很难达成幸福结局。 不过关于惩戒对象的童年,书中很莫名地并未详细描写,给出的信息不多,只能通过一些伏笔猜测。 酒疏想了想,一如既往无视耳边系统接连不断的尖锐声音,继续看起了原文。 一些只有侧面描写的地方也很有必要仔细研究一番。 翻着翻着,酒疏眉头微微扬起,居然发现系统面板的深处上还有一个隐藏按钮,点开一看才发现是《罪案记录》的衍生作品。 《罪案记录》大火之后被搬上了大荧幕,还衍生出了不少系列电影,比如其中一些性格鲜明,人气较高的罪犯角色,就被拍成了恐怖电影。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个以兔子面具为封面的恐怖电影。 “……”酒疏眯了眯漂亮的桃花眼,发现一直在耳边聒噪的系统突然哑巴,饱满的唇瓣不禁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假笑。 怪不得之前看原文时总觉得有些异样,原来如此。 酒疏心中略微有些气恼。 果然不能太信任系统,居然从一开始就藏私。 要不是系统一天比一天虚弱,系统内部的东西都在逐渐被他渗透,系统还真的能把这些隐藏信息都藏起来。 要知道这个世界虽然还算和平,但暗流汹涌,隐藏信息中可能有着破局的关键,也可能存在着让人一时大意的危机。 能够被系统特意藏起来的信息,一定有其价值,酒疏点开了那部有兔子面具的电影。 第9章 19《罪案记录》 这是一部以惩戒对象祢辛为主角的恐怖电影,讲述了在一艘名为爱丽丝号的远航邮轮上发生的一场血腥杀戮。 【豪华奢靡的远航邮轮上,戴着兔子面具的可怖男人将数百位客人屠戮殆尽,而这些乘客包含着十长老俱乐部的大部分成员。 这个从地狱归来的怪物已经展开了自己的血腥复仇,怨恨的火焰直至流尽仇人最后一滴血才会消弭。】 “……”酒疏手肘随意搭在沙发靠垫上,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电影简介,白玉似的指尖贴在微抿的唇角,不自觉地摩擦。 十长老俱乐部,好像是《罪案记录》中一个很棘手的幕后组织。 酒疏打开另一个原文面板,找到了曾看过的那些片段。 十长老俱乐部,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秘密集会组织,其组织成员遍布国际,大多都是跨国集团高层和贵族,有着极高的准入门槛。 然而,这个俱乐部虽然有着非富即贵的成员构成却并非一个光鲜亮丽的存在,反而是一个藏污纳垢的组织。 也可以说是富人们宣泄内心邪恶念头的场所。 在这个几乎遍地罪犯的奇怪世界,人们比起地球上的人类更加浮躁偏激,就连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上流人士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他们享受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却仍觉不够刺激,甚至开始拿自己的同类们取乐。 通过十长老俱乐部,他们这些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聚集到了一起,举办了一场又一场血腥谋杀游戏。 他们最爱的就是戴着卡通兔子面具,在屏幕前看着被从世界各地抓来的少男少女们挣扎求生,然后举杯开怀大笑,迷恋于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 女主角艾丽就是因此被卷入其中。 若不是主角光环保护,只怕早就遭受毒手。 不过即使有原著中的主角光环庇佑,女主角艾丽也受了不少苦。 好不容易逃出来,幕后的黑手们却依然安然躲藏起来,无法被定罪,连男主林奇都拿他们没办法。 【“为什么!证据确凿!你们为什么还不下达拘捕令!” 安静的休息室内,林奇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狠狠拍了下桌子。 “十长老俱乐部的那些事情,我不信警局半点不知情!” 对面一身警服的友人目光复杂,叹了口气:“好了,只要艾丽没事不就行了吗?何必去深究那么多……”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友人说罢,面对林奇愤怒的目光,也觉难以面对,起身离开。 看着离开的友人,林奇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看着手中满满一信封的证据,目光不甘。 他走出休息室,看到那本来被他铐上手铐的高瘦男人一身酒红色西装,下巴微扬,目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甚至还挑衅般地拿着那还沾血的兔子面具走出了警局,边走还边笑着打电话。 与某个幕后的上层谈及此事:“……没事,大人放心,不过一个小虫子想要跳上来当小丑哈哈哈……” 声音渐渐远去。 想起现在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的艾丽,林奇呼吸沉重,想要追上去狠狠教训那人,可警局内的其他警员却目光冰冷地看了过来,手已经放到了腰间枪套。 林奇停住,看透了这些人的丑恶本质,只能狠狠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以前那段在警局里任人欺辱的时光,有种深深的无力。 一股难以忍耐的愤怒和恨意让他下定决心。 哪怕要为之努力一辈子,他也要把这些骨子里烂透的渣滓绳之以法。】 看到这里,酒疏敛下眸子,又往前翻到上次看的那段。 惩戒对象戴着兔子面具救下了艾丽。 在这一段,那两个试图将艾丽做成标本的面具男就是十长老俱乐部的成员。 也是从他们开始,十长老俱乐部的一部分人注意到了艾丽这个清丽动人的女歌剧演员,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情节。 艾丽被俱乐部的人抓走,生死挣扎后被男主林奇救出来,重伤住进了医院,男主手持无数证据却也无法替她报仇。 虽然原著最后成功向大众揭露了十长老俱乐部的罪恶,惩罚了伤害艾丽的那些人。 但其中很多沾满鲜血的成员却都早早寻好了替罪羊,根本制裁不到他们身上。 这样的结局为整本书一直在追求的绝对正义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但却被读者们评价为显得更加真实,有种现实的残酷感。 看着系统面板,酒疏不置可否地收回目光,慵懒拖着脸颊的手掌在灯光下散发着珍珠般细腻白皙的光泽,他翻到了原著中惩戒对象死亡的片段。 也是女主被十长老俱乐部成员抓走的时候。 【“你的歌声,真是动听。” 艾丽被捆缚着手脚坐在椅子上,耳边传来一个喑哑的男声。 她的双眼也被黑布蒙着,只能看到隐约的光。 “呜呜——”嘴里咬着白布的艾丽泣不成声,泪珠扑簌簌流下。 看不见的她能感觉到一把冰冷的刀子贴着脸颊下滑,刺骨战栗,引来大厅内许多人的嬉笑。 “啊啊啊——!!!” 艾丽恐惧痛苦到无以复加,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死在此处时,她在意识朦胧间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渐渐脱落的蒙眼黑布露出片刻的光,她似乎看到身形高大的黑影闯入这座满是罪恶的建筑,在大厅内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客人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砰砰砰——!!! 枪声响起,血花四溅,却依然拦不住那道怪物般高大的身影。 短短几分钟后,满堂宾客尽皆倒地,惨叫声中,深红地毯颜色愈发深了。 这不似人类的力量令人惊骇而恐惧。 看着眼前的一切,艾丽不禁惊惧交加,昏迷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是在爱人林奇的怀中。 看着林奇担忧的俊美脸庞,她遍体鳞伤,只能抽泣不已,哭成了泪人,半天才缓过神来。 扭过头,看到不远处,那座罪恶的宫殿般恢弘的建筑淹没在火海之中。 “好像……有人救了我……” 艾丽哽咽迟疑地看着那滔天火焰,说着自己昏迷前看到的画面。 林奇则面容沉痛:“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跟踪那个叫祢辛的人过来的。 他似乎跟这些组织的人有联系,还有之前那些被杀的人,都是他做的…… 都怪我,我来晚了,对不起,艾丽……” “我该早点把祢辛逮捕的,那样你或许就不会……” 林奇懊悔地说着,自从上次在度假森林里救下了艾丽,他就一直在找杀人凶手,早已怀疑到了那个喜欢跟踪艾丽的祢辛身上。 只是迟迟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 以至于现在才发现这案件居然还跟十长老俱乐部的人相关。 “林哥,不怪你,不怪你……” 艾丽与林奇相拥痛哭,庆幸着彼此还能活着拥抱在一起。】 这就是惩戒对象最后的出场片段了。 对于这个只知道砍砍杀杀的人物形象,原著中并未过多描绘,只从细节处展现出这个角色有着一个悲惨童年,性情冷酷凶恶,只在面对女主时稍有软化。 一生追求着爱与被爱,可直到最后死去也没有人关心他究竟是死是活。 后期得知了祢辛死亡的消息后,男女主都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至于那天祢辛闯入大厅是不是想要拯救艾丽,没人想要去知道。 在所有人眼中,祢辛都只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艾丽也将其视作洪水猛兽不愿再回忆。 原著中自从祢辛死了之后,男女主的感情进一步升华。 主要对抗的势力也变成了那个隐在幕后的十长老俱乐部,与其斗智斗勇,情节紧张刺激,扣人心弦,堪称整本书的大高.潮。 看完了原著内容,酒疏眼神专注,微挑起的眼角带出些许思索。 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将面板重新翻到了那部恐怖电影。 这部电影发生的时间点似乎不太对劲。 按理说此时的祢辛应该已经死在火海里了,怎么还能在一艘远航巨轮上大开杀戒? 难道这些恐怖电影与原著并非共用一个世界观? 酒疏精致的眉眼微微敛起,按下了播放键。 电影开始播放,画面从一片滔天火海中展开,随着电影的进度条不断前进,酒疏表情逐渐凝重。 这部电影中以蒙太奇的方式闪回着惩戒对象的童年,补全了原著作者未写出的细节,同时也解释了他那超乎常人的力量的来源。 与原著中绝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不同,这部恐怖电影总体来说带着让人压抑不适的阴暗风格。 先是惩戒对象祢辛莫名死而复生,然后便是复仇时满屏幕马赛克,诡异的气氛从片头一直蔓延至片尾。 十长老俱乐部也揭露了其更为黑暗的面目,不只是用人类的自相残杀来取乐,更是用同类的痛苦来献祭所谓的神。 甚至惩戒对象的童年惨剧和复活也根源于此。 好在电影最后,这一切怨恨都在惩戒对象的复仇中得到了终结,原著中未受到惩罚的罪人们终是沉沦入了地狱。 至于神究竟存不存在,电影中也只轻描淡写,并未言明,不过酒疏觉得或许是有一些超自然现象存在的。 惩戒对象本身就是一个例子。 至此,酒疏终于知道自己之前翻看原著时为何会感到有些违和之处了。 原著中所包含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内容,只有结合这部电影和原著的世界观来看,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之前是酒疏将这个世界想的太过简单了。 看完了整部电影,酒疏淡淡扫了一眼面板深处装死的系统,唇线优美的唇瓣微微抿起,怪不得系统要隐藏这些信息。 对于系统来说,这些信息确实可以当做一个底牌使用,说不定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坑他一把。 不过它失算了,这一局,是他赢了。 酒疏收起这部电影页面,翻看着其他隐藏信息,大多都是电影或者电视剧。 有许多罪犯的故事都被拍成了电影系列,而其中最长的系列莫过于惩戒对象的恐怖电影,其他的都只拍了短短两三部。 或许是惩戒对象独有的杀伐果断,说砍人就砍人的不废话风格与原著那压抑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才导致他的电影颇受欢迎,足足拍了十五部。 看着这长达十五部的恐怖电影,目光在电影封面那一张张颜色各异的兔子面具上扫过。 酒疏叹了口气,细白的指骨揉了揉眉心,袖口顺着动作滑落,露出莲藕般纤长素净的小臂,隐隐能看见淡淡的青色血管。 微卷的黑发遮掩着略带疲惫的眉眼,少年感十足的脸庞上显出几分虚弱。 系统的力量虽然在衰弱,但已经基本上撕破脸皮的它在阻止他的精神力探入系统面板这方面还是卓有成效的。 酒疏只是看了一本几十万字的原著和一部两个小时的恐怖电影而已,就感到了精神在疲惫。 他知道是系统在使坏。 虽然他们彼此力量相当,但是在系统的主场,它还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些小手段的。 不然以他目前的灵魂强度,就算一天背下一座图书馆的书都毫无问题。 “系统,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告诉我怎么获得惩戒对象非正常死亡后回馈的能量,我就可以考虑替你做事。” 毕竟原著中惩戒对象本来就是非正常死亡,虽然之后又死而复生,但是这不也代表着杀死他作用不大吗? 为何系统偏偏如此等不及,在剧情节点到来之前就想要将其杀掉。 这其中一定有某种他不知晓的原因。 【呵,做梦。】系统不屑地回答。 听到系统的回答,酒疏却没有生气。 他漂亮的桃花眼不动声色敛起,在弧度优美的狭长眼尾勾勒出淡淡艳色。 这狗系统,果然变蠢了,套话都听不出来。 跟他猜的一样,惩戒对象非正常死去后能回馈给系统不少力量。 那就太好办了,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探究清楚,但是,那不重要。 归根到底只要让惩戒对象一直活着就好。 如果剧情惯性实在无法抵挡,他还可以想办法将惩戒对象藏起来,关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直至这个世界结束。 反正在死亡之前,惩戒对象的力量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只有筹划得当,并非不可以将其囚禁。 总之,他不可能会让系统恢复半点能量。 酒疏收起系统面板,看了看时间,已经深夜了,愉快地决定今晚通宵。 他决定要把那十五部电影全部看完。 说做就做,酒疏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后就到卧室里继续研究隐藏信息,灯光彻夜未灭。 翌日清晨,眼下带着淡淡青灰色的酒疏躺在床上,慵懒地枕着丝质枕头,黑色发丝卷在凝脂般白嫩的脸侧,显出精致的眉眼。 他眼皮半敛着,疲惫之色难以遮掩。 电影并没有看完,不过也算是深入了解了惩戒对象,大致的信息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酒疏做好了十几个备案,不管今天惩戒对象会不会赴约,都不影响他的计划进行下去。 他起身洗漱,看了看约定好的时间,还差得远,索性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才意犹未尽地醒来。 门外似乎已经有人等候多时,酒疏打开门,眼角还带着睡意初醒的朦胧。 原本雪白的脸颊泛起荷花初露头角时的淡红,像是熟透了的果子,轻轻一咬就会漫出汁液。 “……祢辛?不好意思,我好像睡过头了。” 黑色发丝微卷,贴在牛奶般白皙的脸颊,青年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笑的弯了起来,看着门外身形高大的男人,笑容灿烂至极。 在看过了昨晚那么多部恐怖电影后,酒疏看着面前这个还未经历过死亡洗礼的惩戒对象,真是分外顺眼。 与电影中那个沉默寡言,见面就只知道用各种武器砍人的家伙相比,眼前这个,真是温顺得羔羊一般。 “您、您、您好!!!” 门外,身形高大的男人眼神闪躲,一向苍白如死尸的脸颊竟泛起了淡淡的红色,耳根更是红的发烫。 他羞涩得如同一个见到心上人的小姑娘,简单打理的头发遮住了脸侧的疤痕,虽然遮不全,却能让他心中舒服些。 一身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与这个世界流行的浮夸风格不同,倒是与酒疏平日里的日常装扮很相似。 只是男人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将酒疏原本还算匀称颀长的体型比得愈发娇小。 如果单纯看身材,这个高大的男人无疑拥有一副完美的身躯,高大强壮而不夸张,处处充满着古希腊人体美学般的黄金比例。 难怪会被选中当那所谓的神降临时使用的身体。 回忆着电影内容的酒疏如此想道,脸上却是笑容柔和地将祢辛迎了进去。 “真是抱歉,我最近没法出门,所以只好在家里邀请你吃饭,以作为感谢。” 酒疏请祢辛坐到沙发上,看着与之前冷淡的表现完全不同,显得无比拘谨的高大男人坐立难安的样子,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红透了的耳朵。 目光顿了顿,片刻后才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没、没关系!!!”男人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大。 说完他便有些窘迫地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 “我的、我的意思是、是我很喜欢,所以没、没……”没关系。 青年眼中仿佛带着笑意,朝着男人的方向微微侧过身体,黑色的短发随着动作滑落至耳侧,显出玉一般莹润的脖颈。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还没等他说完就开玩笑似地接道:“喜欢什么,喜欢我吗?” 少年般清澈的声线中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慢慢吐出的字句中仿佛有某种蛊惑人心的意味,令人面红耳赤。 “!!!” 身形高大的男人猛地抬起头,轮廓分明的眼窝里一双漆黑的眼珠睁大,耳根红的几乎要冒出蒸汽,薄唇颤了颤,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第10章 110《罪案记录》 酒疏看着对面仿佛死机一样,只愣愣盯着自己不说话的高大男人。 目光依然温和,并未显露异样,面色如常地用唯一完好的左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平静招待客人的模样就好像刚才那虎狼之词并非出自他自己口中。 不经意敛下的眉眼间却藏着些许了然之色。 他猜对了。 从高大男人的表现来看,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意识显然并非惩戒对象的主人格祢辛,而是他的妹妹,祢心。 酒疏从刚才进门开始就注意到了不对劲之处。 毕竟祢辛此人,无论是在原著还是在之前的见面中,都一副面无表情的空洞模样,情绪波动淡到近乎于无。 而今天的“祢辛”却一反常态,不仅表现得拘谨不安,还一副看见心上人一般的羞涩懵懂表情。 面部表情的变化可谓十分明显。 如果连这么明显的神态都看不出差别,那他的眼睛都可以不要了。 不过虽然认出了祢心的身份,但其实对他现在这副表现,酒疏还是有些困惑和讶然的。 垂眸思索着,酒疏纤长嫩白的指腹不自知地摩擦着略显苍白的唇瓣,晕染出淡淡的红。 作为一个担任深情男配多年的资深任务者,虽然因为大多数时候都在和系统斗智斗勇,还没正经谈过恋爱,母胎单身至今。 但围观众多男女主恋爱的次数不知几多,酒疏自以为也能说得上是经验丰富。 他能看出,眼前这个在原著中堪称冷血无情的高大男人眼中满含着的某种狂热的情意。 而经过刚才那句话的试探,再看着祢心紧张到失去表情,脑袋都宕机的样子,酒疏基本可以确定,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所好感。 那种不自觉表现出来的少女般炽热单纯的感情甚至让一向淡定的酒疏觉得有几分不适应。 因为酒疏记得在原著中,祢心这个次人格是作为比祢辛更为反面的角色出现的,其反社会反人类的程度之深令人发指。 不像祢辛还在学着去爱某个人,祢心这个妹妹可以说是毫无感情,根本不像是一个会对其他人动心的存在。 其性格扭曲冷血至极,怨恨着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哥哥祢辛。 唯一喜欢的就是杀人,且手法残忍。 与之相比,祢辛那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都称得上是仁慈了。 在其后的衍生作品恐怖电影系列中,祢辛和祢心的区别更是愈发明显,杀人时不说话,一斧头就砍过去的必定是祢辛。 而喜欢在杀人前发出嘲讽般的笑声,眼神阴冷怨毒的则肯定是祢心。 在电影中,祢心其实更像是祢辛的黑暗面,藏着他所有不为人知的暴虐和怨恨。 或许是因为生前的沉默和压抑,也或许是因为十长老俱乐部对那位所谓神明的血腥祭祀唤醒了祢辛心中的黑暗面,使其进一步扩大。 与祢辛共用一具躯体,一起死而复生的祢心也由此变得更加疯狂和扭曲,简直可以说是对任何活着的人类都抱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酒疏还记得自己昨晚看的几部电影里,祢心杀人时的经典镜头。 在众人恐惧至极的惨叫声中,只有祢心笑容格外开心,眼神却阴暗扭曲至极。 将思绪从昨晚满屏幕的血浆上收回,酒疏面不改色地抬起眼,电影中那张扭曲笑着的脸与面前这张羞涩到有几分傻乎乎的脸相重合。 真的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不得不说,祢心这超出原著描写的变化还是让酒疏有几分失算了。 之前预想好的十几个方案都派不上用场了。 不过,或许这样也好。 酒疏如此想着,看着身侧的高大男人,漂亮的深色瞳孔中映出男人轮廓深刻,肤色苍白的脸孔,眼波流转间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而对面,脑子宕机的祢心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他晕晕乎乎地垂着眼皮,乖巧放置在膝盖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惨白的手指慌乱地相互交错,紧绷的青筋显露出手掌主人此时紧张至极的心绪。 脸色彻底红透了,仿佛被火烧得头脑都晕眩一般,头顶几乎要幻视出蒸汽。 眼神也游离无措,不敢直视不远处的酒疏,高大强壮的身体此时更是僵直地如同一块石板。 “是,是的,我喜、喜、喜欢酒疏!!!” 祢心感觉额头发烫,‘她’如坠在云端一般飘飘忽忽,被酒疏一句话冲击得大脑空白,竟是顺着刚才那句话的诱导,说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爱慕。 可话刚一出口,‘她’就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原本通红的耳根瞬间变得煞白。 在今天来赴约之前,祢心从未打算将自己心中的爱意吐露出来,因为‘她’自己也知道与酒疏之间的天壤之别。 就连亲吻心上人的照片,‘她’都小心翼翼,每次亲完都会带着深深的愧疚,但是,每次还是会忍不住心中的爱意去做这种在‘她’看来,无比卑劣.下.流.的事情,祢心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的肮脏。 所以哪怕只是想象对方和自己在一起,‘她’都会有种负罪感,觉得玷污了在自己眼中美到不可思议的心上人。 可现在,祢心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这是比那些肮脏卑劣的亲吻还要恶劣的事情,没人能够忍受得了一个如此丑陋肮脏的人爱慕着自己的。 祢心不敢抬头,害怕看到心上人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厌恶,那会让‘她’彻底崩溃的。 只能无助地垂下头颅,发丝遮掩着无措瞪大的漆黑眼珠,扣在膝盖的手掌猛地收紧,掌心顷刻间晕出鲜红血迹,就连小臂处包裹着今天刚划出伤口的绷带处都因此而晕开大片血色。 ‘她’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蠢东西。 “……” 宽敞整洁的别墅大厅内,一时陷入了类似尴尬的安静中。 酒疏手肘倚在沙发上,细白的指尖贴在脸颊,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祢心的侧脸。 仿佛是被那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逗笑了,他弯起唇,眉眼显出惑人的昳丽,声音愉快地答道:“好啊。” “……” 好……啊? 原本还沉浸在自我厌弃中的高大男人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侧身看着自己的漂亮青年,仿佛被那眉眼间难以遮掩的丽色所迷,一时失去了对语言的理解能力,完全无法理解酒疏的意思,只会呆呆地看着自己美丽的心上人。 那稚子般单纯的茫然眼神竟让酒疏有种久违了的愉悦感。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些世界的男女主那么喜欢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谈恋爱了。 看着另一个人对自己露出神魂颠倒的表情,确实是件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 “你刚才不是表白了吗?” 酒疏仿佛在解答着祢心未问出口的困惑。 “正确的回答是这个没错吧。” 他眼角带着笑意,想了想,又朝着祢心张开了手臂。 “要抱抱吗?” 他记得,男女主表明心意后都会抱在一起,应该是确定谈恋爱的正式步骤。 青年张开手臂,雪一样白皙的脸颊上带着真挚的笑容,弧度优美的狭长眼尾漫开淡淡艳色,糜丽至极,也惑人至极。 仿佛被蛊惑一般,身形高大的男人俯身,听从心上人的暗示,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半蹲下,顺着青年的手臂,拥抱住了坐在沙发上的酒疏。 酒疏看着贴在自己颈侧的发顶,羽毛般细密的睫毛颤了颤,像拥抱小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男人发质微硬的短发,指尖陷入发丝,温柔得如同母亲的轻抚。 “……” 男人仿佛是害怕从这场难以想象的绮丽美梦中醒来,不由自主地轻轻收紧手臂,回抱着怀中柔软如同般的青年。 酒疏敛下眉眼,感受着男人小心翼翼的动作,突然想起原著中祢心一直以妹妹自居,那可能‘她’就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女性,该喜欢男性。 这样也可以解释‘她’现在对自己的感情,遇到一个合适的同龄异性,正当年的少女心怀爱慕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这难道就是‘她’在原著中对女主艾丽格外凶狠的原因吗? 异性恋讨厌同性恋? 酒疏觉得不无可能。 不过,如果真是如此,那现在的情况可能就要跟原著中对调了,原著中是妹妹讨厌哥哥喜欢的女性,那现在,很可能是哥哥讨厌妹妹喜欢的男性了。 酒疏有些苦恼地眉头微皱,觉得这惩戒对象还挺麻烦的,无论喜欢哪个性别,对于这共用一具身体的两个人格而言,似乎都是一种无法容忍的与同性的亲密接触。 “……”而此时,身形高大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心上人,犹如做梦一般,他红透了的耳根昭示着内心难以抑制的情绪,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手臂处原本割开深深伤口的绷带下,痕迹已经缓缓愈合。 再次睁开眼时,一双平淡空洞的眼睛显露,目光触及怀中人的脸颊。 男人的身躯僵在原地。 第11章 111《罪案记录》 酒疏轻轻抚摸着颈侧的头颅,看着怀中这个安静乖巧的大块头,竟有种被一条无家可归的可怜流浪犬缠上的错觉。 流浪已久的流浪犬小心翼翼地蹭着主人的脖子,只为了求得些微爱怜之情。 就好像这个在原著中表现得凶神恶煞的男人,不过是个活在主人格阴影下的小可怜。 酒疏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了。 他想起了昨晚看的电影,其中一部里详细讲述了祢心诞生的原因和过程。 谈不上可怜与否,祢心的诞生是个意外,也是必然。 据电影中所说,祢辛的父母都是十长老俱乐部中的成员,是那些高层们的狂热追随者。 跟着那些丧失人性的大人物们做着所谓的对神的祭祀,祈祷着长生不老。 祢辛就出生在一次祭典之中。 作为被挑选出来用作神明躯体的祭品,祢辛毫无疑问是个失败的产物,不但没有获得神的垂青,就连身体也格外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这样的失败是不可容忍的,祢辛的父母因此被视为对神不虔诚,而被排斥到了组织边缘。 祢辛也成为了这个家庭的耻辱,从出生到勉强会走,从来没有人会给他一个拥抱。 家中的所有人都将其视作透明人,父母厌恶着这个被神明排斥的孩子,甚至有时候会忘记给他准备餐食。 而祢辛却已经习惯,从未出过家门的他一直以为这样的家庭很正常。 直到九岁那年,妹妹出生了,健康活泼的妹妹与时常面无表情的祢辛完全不同,让整个家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祢辛母亲仿佛也被唤起了久违的母爱,常常怀抱着可爱的女儿坐在阳台上,轻声哼唱着歌谣。 有时也会大发慈悲地唤来在一旁呆呆看着的祢辛,轻抚他的脸颊,露出略带伤感的眼神。 那是祢辛第一次感受到母爱的存在。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或许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奇怪的家庭会回归正常,祢辛能够过上和普通孩子一样的生活。 然而,事与愿违。 很快,祢辛父亲因为被组织剔除在权力边缘而酗酒消愁,出轨了美貌的女同事,母亲为此发了疯,在父亲受不了压抑气氛而离家出走之后更是彻底崩溃了。 她整天颓废度日,浑浑噩噩,对待祢辛格外恶劣。 因为在她看来,是祢辛的出生改变了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庭。 每次面对祢辛那张与父亲颇为相似的俊俏脸庞,她都会露出痛苦和怨恨的表情,情绪压抑到极致时,用一把锋利的餐刀狠狠划破了祢辛的脸颊。 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要贯穿整张脸。 酒疏记起当时那个令他印象极深的电影画面。 鲜血染红了小祢辛全部的视野,而他只是忍着疼,乖巧地听从母亲的话,穿着小皮鞋的脚颤抖地并在一起,摆出绅士一般标准的站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甚至还伸出颤抖的手指,想要抚摸母亲被餐刀划伤的手指以作安慰。 但是迎接他的却只有母亲怨毒的耳光。 电影画面再次闪回,是祢心诞生的时候。 由于母亲的疏忽,未关紧柜门,正在运作的烤箱从台面上掉落,而在地上乱爬的妹妹好奇地探过头去。 母亲绝望的惨叫声成为画面中唯一的声音,当祢辛从房间中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妹妹的尸体,他呆呆地看着那血肉模糊的画面。 面无表情的脸被母亲当成了冷酷。 她怨恨地掐住祢辛的脖子,恨不得将这个害得自己人生越来越悲惨的天生恶种掐死。 “都怪你!你这个怪物!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祢辛母亲被听闻动静而赶来的邻居制止了,而祢辛依然直勾勾看着不远处的妹妹,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与自己一样稚嫩的声音。 “哥哥?” 是妹妹。 画面至此结束。 酒疏收回思绪,心中轻轻叹息,可以说,祢心诞生在妹妹的死亡和祢辛对爱的渴望中。 或许是祢辛觉得只要妹妹还活着,母亲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也或许是因为祢辛潜意识里一直渴望着自己能够成为妹妹,成为那个被母亲宠爱着的孩子。 祢心就此诞生。 ‘她’以妹妹的名义,自认为是死去的妹妹附身在了哥哥身上,与祢辛这个哥哥表现得水火不容。 好像自己是受尽母亲宠爱的孩子,根本瞧不起祢辛这个丑陋的哥哥。 这样看似恶毒的举动自然谈不上可怜,但是…… 酒疏轻轻搂着怀中的高大男人,感受着那透露着深深依恋情绪的动作和特意放轻的呼吸,眉眼柔和,若有所思。 ……还是挺可爱的。 酒疏看得出来,祢心与祢辛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同样没有得到过爱,也同样渴望着得到爱。 简单来说就是缺爱型人格,如果有一个人肯给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爱意,这类人格都会为此付出一切,飞蛾扑火。 祢辛在原著中就是如此结尾,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而付出了一切,极其可悲。 虽然比较政治不正确,但对酒疏来说,祢辛和祢心这样的人格特点确实是再好不过。 按照原著中惩戒对象祢辛对女主的爱护程度,祢心目前对他大概也是大差不差。 尤其是现在确定了恋爱关系后,祢心大概率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包括远离艾丽,不再做出任何违法行为等等。 只要远离了原著中的那些要素,剧情就会发生很大变化,到时候就可以真正拿捏住系统了。 目前唯一不确定的变数就是惩戒对象的主人格了。 祢辛这个主人格会怎么对待次人格喜欢的对象呢? 酒疏陷入思考,一边想着接下来的方案,一边抚摸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 不得不说,被这么一个大块头挤在怀抱里的感觉还挺稀奇的。 他对手里的脑袋有些爱不释手,怀着恶作剧的心思,在“祢心”头上用力揉了一把,揉乱了那头精心打理过的头发。 然后才满意地揉了揉变得蓬松的黑发,对这手感很满意。 而此时,拥抱着怀中人的男人感受着头顶的力度,罕见地睁大了那双无光的漆黑眼睛,身体愈发僵硬。 僵硬引发的连锁反应导致手臂处发达的肌肉随之下意识收紧,似乎想要避开这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怀抱,但带来的结果却是将这个原本温柔的拥抱变得愈发紧了。 男人表情空白地感受着手臂间劲瘦的腰肢,仿佛能透过薄薄的衣衫触碰到其下光滑柔韧的肌理。 “……还没抱够吗?”头顶传来青年略带困扰的声音,“稍微有点喘不过气……” 酒疏觉得腰间的力道有点重,重到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他纤长白嫩的手指从男人凌乱的发丝穿过,轻轻贴在那张肤色苍白的脸庞上,带来微凉的温度。 耳侧的声音似乎很轻,轻到能让人耳根通红,又似乎很重,重到足以将男人呆滞的神智唤回来。 “下次再抱吧。” 说着,酒疏用唯一能动的左手将贴在颈侧的头颅抬起,与其目光相对,脸上带着笑意,眼角眉梢泛起淡淡的昳丽。 “机会还有很多。” 话音落下,酒疏看着面前这张脸孔上一双呆呆睁大的眼睛,动作稍微顿了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是主人格祢辛。 这下有点不妙。 酒疏回忆起原著里祢心对艾丽的恨之入骨,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觉得主次人格的态度多半要对调了。 只是次人格祢心不知道能不能像主人格一样,在心上人受伤的时候突破意识的阻隔,控制这具身体。 酒疏并不抱太大的希望,甚至已经做好了开始生死搏杀的准备。 刚想松手,尽量不刺激主人格的情绪,可看着没有其他偏激动作的男人,酒疏眉眼间闪过一丝意外。 想了想,酒疏索性将手又放了回去,随后就按照自己刚才的动作继续,凑近了看着男人。 鼻尖贴着鼻尖,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仿佛能望进人的灵魂深处。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直勾勾看着我?” “……!!!” 看着面前这张精致的脸孔,男人仿佛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回答酒疏。 直至酒疏的黑色碎发随着动作垂落在他脸侧,带来丝丝痒意,男人才猛地回过神来。 瞬间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收回在酒疏腰间的手,动作迅猛地向后退,仿佛面前的并非一个漂亮的青年,而是骇人的毒蛇猛兽。 由于动作幅度较大,甚至将一旁的岩板茶几都碰碎了。 “……” 酒疏轻轻收回手,看着退出两米有余的高大男人,面色如常。 身形高大的男人僵在原地,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浑身的肢体语言都在诉说着此时的茫然无措。 酒疏见状,脸上笑意不减,仿佛丝毫未察觉祢辛身上的人格变化一般,也站起身,露出故作疑惑的表情:“怎么了?祢心,你有点奇怪。” 祢辛并未回答酒疏,他有些狼狈地垂下头,不敢再看酒疏,迈开步子就要逃出这座让他感到前所未有慌乱的别墅。 “你要走了吗?” “好吧,下次再见,要来个送别吻吗?” 看着越靠越近的青年,面对这个让他讨厌的歌手,祢辛竟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胸膛中那颗一向平稳跳动的心脏,竟然在耳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啾——酒疏垫着脚尖,白皙的手掌贴在脖颈处,扯下高大男人呆呆仰着的头,拉近距离后,在脸颊上印上轻轻的一吻。 “路上小心,下次见~” 扑通扑通——心脏的跳动几乎要超出极限,而好不容易从人格转换中醒来的祢心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裂开了。 【你……】 【你在干什么!!!滚开!滚开!!!】 【祢辛你这个该死的!】 歇斯底里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 第12章 112《罪案记录》 祢心的声音将祢辛从大脑空白中拽了出来,他怔愣地看着自己身前的酒疏。 酒疏已经收回了刚才搂在他脖间的手臂,此时正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看着祢辛,黑色发丝因为刚才的动作略显凌乱地卷在耳侧,显出细腻雪白的肌肤。 祢辛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不敢与面前这个青年对视,只敢慌乱地移动着视线,落在青年刚才亲吻自己的嘴唇上。 那柔软到仿佛能将人融化的唇瓣落在脸颊的感觉,轻的就像是一个美梦。 【你在看什么!!!】 【不许看!!!】 祢心的声音阴狠到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恶狠狠地命令祢辛最好快点离开,不要再靠近‘她’的男友。 男友? 祢辛仿佛是被这个称呼惊到,瞳孔微微放大。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意识刚一苏醒便看到自己正抱着情敌,祢辛本以为这便是祢心带给自己最大的报复了,却没想到,真正令人难以接受的还在后头。 【你在做梦。】祢辛如此下了定义。 祢辛并不觉得一个高高在上的明星会愿意跟自己的妹妹谈恋爱。 尤其,祢心还是用着他的身体。 祢辛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足以令这个炙手可热的明星神魂颠倒的地方。 所以,只能是妹妹在做梦。 就像娱乐杂志中所说的那样,总有一些狂热的粉丝分不清现实与幻想,认为自己是偶像的伴侣。 祢辛觉得祢心此时就很像。 但是…… 祢辛看着身前的酒疏,又有些迟疑。 刚才那些亲密过头的举止似乎又不作假。 【……祢辛,滚。】 【就现在。】 听到祢辛鄙夷的回答,祢心的声音压抑着极度的疯狂,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她’已经不在乎祢辛怎么想了,只想要他现在赶紧离开。 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个该死的哥哥与自己心爱的人拥抱亲吻在一起的感觉,祢心这辈子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然而,或许人们越是不想发生坏事,坏事就越是会发生。 就在祢辛和祢心两个人格陷入僵持之时,酒疏开口了。 他依然一副无辜模样,笑了起来,潋滟的眉眼泛起惑人的昳丽。 “不亲回来吗?” 在这个世界,送别吻的礼仪似乎是互相赠以亲吻。 酒疏如此说着,似乎丝毫没有发现自己面前高大男人身上显而易见的僵硬和无措。 “……” 祢辛与祢心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祢辛颤抖而不自知的瞳孔暴露了他此刻心中激烈的情绪斗争。 他的目光在自己未察觉的时候,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眼前漂亮青年那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上。 酒疏看着迟迟未动作的高大男人,脸上的笑意变得淡了一些,做出有些受伤的表情:“……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吗。” “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情侣了,抱歉,看来刚才是场误会……” 【!!!】 祢心看着面前敛下眉眼,目露落寞的青年,心脏痛得要碎掉。 【……】 窒息一般的沉默过后,是祢心仿佛字字泣血的声音【亲亲他。】 【……算我求你了,哥。】 祢心像一个走投无路的绝望者,艰难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含着深深的不为人知的恨意。 祢心的声音落下,身形高大的男人才终于有了些动作。 他僵硬地低下头,手臂处的肌肉绷紧,显出强壮而不失美感的肌肉线条。 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夺路而逃的冲动,他学着刚才酒疏的动作,单手触碰着青年细腻光滑的脖颈。 入手滑腻的触感令他动作停顿一瞬,然后才轻轻吻在了青年的脸颊。 就像刚才青年落在自己脸上的吻一样,却更加小心翼翼。 祢辛自我感觉这是一场漫长的折磨,是自己在妹妹请求下的迫不得已。 但在外人看来,这个身形高大强壮的男人的动作之小心,简直像是虔诚的信徒在亲吻自己的神明。 细微的动作之下,是信徒不易察觉的罪恶般的爱欲。 酒疏感受着祢辛出乎意料小心的动作,敛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少顷,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时已经一切如常。 他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友,语气温柔。 “……那么,下次见,最近可能没办法出门,等身体再好一些,我就会去见你。” “当然,你随时可以来见我。” 青年说着,摆了摆白皙纤长的手掌,笑容温柔如一个送别丈夫的妻子,眼角狭长眼尾泛起的每一个涟漪都仿佛藏着柔软滚烫的爱意。 就好像自己面前的并非一个体型庞大怪物一般的丑陋男人,而是他真的喜爱着的爱人。 “……嗯。” 很奇怪的,祢辛不敢再多看青年一眼,仿佛是害怕自己会再也走不掉一样,他点了点头便沉默地离开了。 虽然步伐还算平稳,但是背影总让人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站在门外台阶的酒疏目送惩戒对象远去,目光中的笑意微微敛下,露出思索着什么的神情。 良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头顶阴戚戚的天空,他伸出手掌。 啪嗒—— 雨滴打落在雪一样白嫩的掌心,像破碎的水银折射着屋内柔和的灯光,显得手心的肌肤愈发柔软。 “下雨了,早知道该多留一会儿……” 酒疏自言自语,再度看向惩戒对象离开的方向,已经只剩下城市的霓虹灯火。 走的还挺快。 收回目光,酒疏回到了别墅内,他需要重新评估一下惩戒对象的两个人格,跟之前预想的稍微有些不一样。 * 大都会的夜晚总是分外繁华,处处显露着现代社会独有的奢靡。 各式灯牌广告悬挂在建筑物之间,大厦屏幕上也开始循环播送广告,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时尚摩登的人们即使冒着细密小雨也要开始奢靡快乐的夜生活。 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在街头,一身白衣黑裤的装扮,与周围打扮华丽的路人仿佛相隔两个世界。 在这座享乐成风的大都会,人们总是喜欢穿着宽大的裙子和缀满鲜花的帽子,男士们也贴着亮片,梳着得体的大背头,一身色彩艳丽的西装,或者全是窟窿的紧身牛仔裤,夸张却带着时代特有的恣意。 与他们相比,此时的祢辛就像个异类。 他低头不发一言地走着,仿佛漫无目的,任由雨水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耳边再没有妹妹的声音了。 祢心自从刚才发出请求后就再没出声,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极度压抑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祢辛能感觉到那股如坠深渊般的绝望感。 但他不太能理解祢心的这种情绪,只能保持沉默。 习惯了早早休息的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这片灯影交错,斑驳陆离的都市世界,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或许该回去休息了。祢辛如此想着,但是不知为何,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直到现在也没有平息下来。 他感觉不到丝毫睡意,只能继续走在慢吞吞地走在街头,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好啊~” “嗯,是的,我的新专辑要发售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了耳边,祢辛身体瞬间僵硬,他以为那个让他感到浑身奇怪的青年又出现了,抬起头时却发现是十字路旁边的大厦屏幕。 屏幕上,黑色短发微卷的青年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头,笑容浅淡地说着自己即将发售的新专辑。 随着这视频的播放,原本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竟变得安静了许多,人们不知不觉间停步,抬头看着大厦上的画面。 即使是在放大的屏幕上,青年的美丽也没有丝毫折损,再高清的画质也只能显出他令人挪不开眼睛的美貌。 “……很快,大概这个月底吧,基本已经录制完了。”青年回答着沙发旁边主持人的询问,雪一样白皙的脸颊上,泛着艳色的嘴唇微微勾起。 “啊啊啊!!!” “酒疏!酒疏!!!”屏幕内有观众因为酒疏的笑容而尖叫起来,引来青年好奇的一瞥。 他伸出一根纤长白嫩的手指,做出嘘声的动作,却丝毫不显得冒犯,眉梢眼角的笑意如同一把钩子一样,足以摄人心魄。 或许美丽到达了极致,就是这副模样了吧。 主持人露出略显惊艳的表情,甚至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面前的青年,被青年避开。 就连略带不悦的表情,都透露出一股令人难以拒绝的美感。 明明每一个五官都是普通人一样的血肉捏造,但组合在一起,却是一种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美丽,仿佛是那奇特灵魂独有的魅力。 “啊啊啊!!!” “我一定要买一百张!!!” “穷鬼就别出声了,我要买一千张!” “你特么……” 大厦屏幕下,许多人也忍不住尖叫起来,他们捧着泛红的脸颊,狂热的目光和举止无疑是疯狂的。 祢辛安静地抬着头,第一次如此分明地意识到,妹妹喜爱的青年确实是一个无比受人欢迎的存在。 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镁光灯下,享受众人的追捧和爱慕。 与他这样生活在都市最底层阴暗处的人,格格不入。 祢辛如此想着,心脏泛起莫名的酸涩感,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刚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吻。 真实得不可思议,却也虚假到如同一个白日梦。 祢辛用手附在胸膛,感受着比往日跳动得更加迅速的心脏,茫然而又迟疑,这就是与情敌接吻后的感觉吗? 这种感觉,该叫做厌恶吗?祢辛无法确定。 第13章 113《罪案记录》 阴沉的天色下,雨滴还在继续啪嗒掉落,穿过大厦玻璃和灯牌,落地打碎水洼中的霓虹碎光。 十字路口的人越来越多了,都仰着脖子,看着在大屏幕上的年轻歌手,流连于他的一举一动。 祢辛目光漠然地从这些陌生人群身上扫过,没有再抬头看屏幕上的年轻歌手,转身离开了此处,顺着剧院的方向继续前进。 他穿过略显拥挤遍布广告灯牌的街道,路过阴暗的小巷时,听到细碎嘈杂的声音,一转头才发现是一间破旧的街边报亭。 报亭边围着五六个人,正在争抢着什么东西,面红耳赤的样子,仿佛随时会打起来。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这还有呢!”报亭老板赶紧抬出纸箱子里其他的货品,重新摆满货架。 是一些杂志写真。 其中最显眼,最受欢迎的是一本娱乐杂志,杂志封面设计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文字,仅仅两个简单的小字。 酒疏。 祢辛木然的目光定在了杂志封面的图片上。 那是一个年轻的歌手,黑色微卷的短发贴在弧度优美的下颌,与雪白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美得如同虚幻。 “我全买了!”围着的人们看着货架上的杂志,又开始争抢起来。 最后还是老板害怕出事,只一人限购一本才算是安抚了众人。 买了杂志的人匆匆离开了,破旧报亭又恢复了安静。 老板可算松了口气,刚想休息,便见到旁边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着。 起初吓了一跳,但或许是昏暗的夜色遮掩了男人脸上疤痕带来的煞气,在看到男人专注的目光后,老板露出了然的微笑:“嘿嘿,客人随便看,喜欢了就买走,这本卖的可是最好的,这是最后的一批了,明天可就买不到了……” 闻言,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顿了顿,最后还是拿起了杂志,目光在封面上梭巡。 他没有其他想法。 只是觉得杂志上的这个人与现实中的他似乎不太一样。 杂志封面上的青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半敛着,带着些许散漫,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什么的都无法让他放在心上。 有种让人无法捉摸,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与刚才那个温柔笑着,亲吻他脸颊的人相比,判若两人。 祢辛一时无法判断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只是觉得照片上的青年让他感到无比遥远,就好像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可能靠近。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心脏处的酸涩感愈发重了,这样的感觉让祢辛感到陌生。 他不禁皱起了眉,罕见地显露些许情绪。 或许是从妹妹那里传来的,祢辛如此判断。 翻开杂志,祢辛这才发现这本杂志几乎没有多少文字,每一页都是高清照片,说是写真也不为过。 其中很多都是从青年访谈视频中截取的照片,每个特写都格外清晰。 照片上的年轻歌手正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姿态放松地倚靠在沙发上,画面再平常不过。 但在有意放大的特写镜头下,那轻敛下的眉眼,白皙的指尖,红润的唇,都让人有种风情万种的错觉。 明明动作没有丝毫的暗示,只是一个青年人再正常不过的表情和动作。 与其他打扮华丽,动不动就穿着暴露,露出.胸膛和大腿吸引大众目光的明星相比,青年简单的衬衣长裤装扮甚至称得上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 却奇异的让人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 看着照片里的酒疏,祢辛突然想起之前撕碎祢心收藏时看到的那些无比肉麻的称赞,觉得这些特写大概也是粉丝们的杰作。 毕竟那些人一直将这个一鸣惊人的歌手称作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认为他如同古老传说中的海妖塞壬,有着任何人类都无法抗拒的魔力。 大概也只有在那些粉丝的镜头下,才能捕捉到这些动人的瞬间。 祢辛沉默着放下了手中的杂志,回忆起青年那轻柔的吻,他胸膛里的心脏又在跳动了。 或许真如那些狂热到失去理智的粉丝们所说,酒疏有着塞壬的血统,每一个看向他的人都会被取走灵魂。 而他这个被亲吻的人,只是心脏跳得快一些而已,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祢辛如此天马行空地想着。 却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想法有些可笑,但也确实想不出答案,也可能是潜意识里并不想揭开那个令他不敢承认的答案。 毕竟,就如母亲所说的那样,爱情该是忠贞不二的。 在爱上一个人之后,任何其他的感情都是亵渎,是丑恶不堪的。 他所爱的人,只能是艾丽。 【……买下它。】 一直不出声的祢心突然开口了。 声音略带沙哑,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听到妹妹的声音后,祢辛没有动作,他并不想要买情敌的写真杂志。 就好像一旦买下杂志就会彻底无法隐藏心中那未知的悸动一样,祢辛甚至是有些自己都不知晓的恐惧。 恐惧着那些本不该有的情绪。 于是,面对妹妹的要求,祢辛沉默着表示抗拒。 【……】祢心被祢辛的沉默气得咬紧了牙关,‘她’似乎还是难以压制心中的恨意,情绪极度不稳定,想开口唾骂自己这个恶心透顶的哥哥。 又害怕错失了面前这份杂志。 祢辛不知道这份杂志的珍贵性,但不代表‘她’不知道。 酒疏从来没有拍过写真,这些娱乐杂志都是打的擦边球。 伪装成杂志,其实里面都是未获版权方允许的照片,很容易就会被查封。 这些杂志也是买一本少一本。 祢心之前已经没了那么多收藏了,‘她’实在无法忍受手中连一本收藏都没有的感觉。 尤其是面前这本全都是超高清的照片,比‘她’之前收藏的质量好上很多。 【……】 无声的僵持后,祢心最终妥协了。 ‘她’忍辱负重地表示,只要买下杂志,以后‘她’就不会再针对祢辛的心上人艾丽。 【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不妨碍我,我也不会去伤害那个女人。】 这对祢心来说是一次耻辱的退让。 祢辛似乎也清楚妹妹的底线,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买下了杂志。 并非他本意,而是迫于妹妹的威胁。 祢辛如此想着,天空滴落微凉的雨珠,在一向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滑落,没有丝毫表情流露。 杂志老板将杂志递给祢辛,还很贴心地包上了一层塑料布防水。 祢心在耳边不停催促着赶紧将杂志收好,就好像已经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 不过祢辛知道,妹妹并没有释怀。 他依然能感受到那来自祢心的刺骨的憎恶和怨恨,像是掩埋地下的活火山,汹涌奔流的岩浆直至爆发出来时才会令人知晓其可怖。 祢辛将杂志收好,或许是妹妹的要求,也或许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 他将杂志收在了怀中,贴着胸膛的地方,挨近跳动着的心脏。 用外衣包裹着,阻挡着外界的雨水,就好像生怕杂志受到了一丝一毫的损伤一样。 * 市中心的独栋别墅内,酒疏躺在床上,瞥了眼窗外滴落的雨水,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有些出神地想着,不知道那个大块头有没有地方避雨。 梅花大剧院离此处并不算很远,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回去了。 酒疏无意识地用指尖揉搓了下嘴唇,泛起淡淡的红,他收回思绪,再次点开了系统面板。 系统现在彻底不出声了。 刚开始见到惩戒对象过来的时候,还一副恨不得从他灵魂里跳出去,自己动手干掉惩戒对象的嚣张模样。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焉了。 酒疏想了想,好像是从确定跟惩戒对象的恋爱关系后开始的,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安静得不行。 【系统,在吗?聊个天?】酒疏轻浮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恶意。 【……】系统没有丝毫回应。 只是酒疏发现绑定在他灵魂深处的系统浑身炸起尖锐的数据流,似乎是被气的。 见此,酒疏差点笑出声,弯弯的桃花眼潋滟着些许艳色,不再关注系统,继续看昨晚没有看完的电影。 或许是因为系统现在忙着生气,没空给他下绊子,酒疏看电影的速度快了不少。 他发现这十几部电影套路都差不多,满屏幕血浆让他有些审美疲劳。 索性跳到最后一部,准备倒着看。 “……唔。”酒疏看着最后一部电影的简介,眉梢微微拧紧,露出些许意外。 居然世界末日了。 这夸张的结局真让他怀疑是导演拍不下去了乱拍的。 酒疏拨动进度条,看着电影最后蓝星毁灭的场面,又往前退了一些。 毁灭的原因居然是那个整部系列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明。 “……啧。”居然是个末日世界。 酒疏确实低估了系统给自己下套的程度。 第14章 114《罪案记录》 这个以祢辛为主角的系列电影封面中心都有一副兔子面具。 起初还是原本的白色,到后来越来越破,颜色也仿佛沾染了鲜血一般越来越深。 直到这最后一部,是一副完全由人体碎片组成的支离破碎的面具。 没点开简介之前酒疏就知道这一部死的人数只怕要再创新高,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之高。 【天空变得阴沉,从太空眺望而去,能看到诡异的层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搅动,汇聚在海洋上空的一处角落。 呜呜呜——不知何处传来的哀嚎声飘荡在星球表面,裂开一道道万丈沟壑,地心在震颤。 看上去就像一只从地底睁开的眼睛。 “啊啊啊——!!!” 仿佛无数人类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杂乱,刺耳。 当这奇异而尖锐的惨叫声响彻整颗星球时,所有人类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却怎么也无法阻挡这声音。 就好像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来自灵魂深处。 昔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面露狂热,口中赞颂着神的伟岸,他们摘下头上的黑色兜帽,戴着白色的兔子面具,想要以此来庆祝神的现世。 但回应他们的,却是沸腾的空气和痛苦得仿佛窒息一样的情绪。 是神在哭泣。】 这是电影结尾处地球毁灭前的画面。 酒疏返回电影开头,重新细致地又看了一遍。 与前面几部纯粹砍砍杀杀的电影不同,最后这部电影有些神经质,画面也多是意味不明的,令人感到压抑。 事实上,这一系列只有开头几部是比较畅快的血浆片,越往后越带着强烈的宗教压抑风格。 因邪.教而死的人逐渐成为电影的重点,将那些邪.神.教徒们的疯狂和愚昧体现得淋漓尽致。 每一部电影后期都会揭露惩戒对象所砍的人都是些狂热的邪.教徒,每一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无法被原谅的罪孽。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死有余辜。 因为大多数时候,惩戒对象的主人格祢辛下手都很利落,基本都是若有若无的避开要害,一切只为了净化灵魂。 肉.体.的死亡与否并非他的重点。 只要他判定下的罪人失去意识,他就会停止行动,而被他所伤的人就好像被收割走灵魂一样,醒来之后变得痴痴傻傻。 酒疏觉得,或许整个系列下来都没有几个人是真的死于惩戒对象之手的。 只不过是画面中血浆比较多,显得血腥些罢了。 其实大多都死在了十长老俱乐部手中。 之前酒疏所察觉到的,原著中的异样之处也在这部电影中得到了解答。 全部都是十长老俱乐部做的。 他们在惩戒对象第一次出手保护艾丽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曾经失败的祭品。 意外发现此时的惩戒对象与小时候弱不禁风的他截然不同。 拥有一具强壮到不可思议的身体,恢复能力也异常强大,完美符合复活神灵的条件。 他们将之视为神的恩赐,开始谋划一场血腥阴谋。 当时的惩戒对象其实一直秉持着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底线,一切只为了保护艾丽,并不杀人。 然而在原著中惩戒对象还是被当作了杀人凶手,变态杀人狂。 因为那些人都失踪了,死无对证。 十长老俱乐部将没有被惩戒对象杀死的人全都搜集起来,用作祭典上的祭品。 惩戒对象就是这场祭祀的主角。 而十长老俱乐部这样做的原因全都是来自他们所信奉的,一个名为卡斯莫斯的神。 这个神据传说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明,其教徒大多崇尚着苦难与悲哀。 坚信只要搜集到足够多的苦难就会唤醒沉睡的神明。 惩戒对象作为承载神灵意识的祭品,其生前所受到的一切苦难都会让这场祭祀变得更加完美。 在原著中,他们将彼时还未完全丧失人性的惩戒对象活活烧死在祭坛,得到了一个复活归来的鬼魂。 祭祀失败了,他们所期望的神并未出现。 相反,惩戒对象对这个所谓的神极其厌恶,无论是主人格还是次人格都对身上有着教徒标记的人恨之入骨。 路过祭祀神的祭坛,即使正在忙着追杀教徒,也要转个弯上去踩两脚,把祭坛踩塌。 总的来看,这个在电影里只要手里有武器就会不停砍人的惩戒对象甚至可以说一直走在对抗邪.教的前沿,是个挺正能量的角色。 酒疏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嘴角轻轻勾起,可看着面前的电影画面,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知地摩擦着唇瓣,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过从这十几部电影的剧情来看,酒疏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或许祭祀早就成功了,从一开始,惩戒对象出生时就成功了。 出生时尚未经受苦难的祢辛虚弱至极,乖巧听话,越是长大便越是对他人无法共情,神情漠然。 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就如同苦难在催促着他成长。 到后来,经历了死而复生后的惩戒对象变得更加冷漠,一身超强的恢复能力以及疑似可以收割人灵魂的力量,简直就像是被神灵附体了。 这一切都跟那些邪.教.徒们所描述的神很相似。 如果就这样不加限制下去,或许有一天,神真的会借由惩戒对象的身体行走于人世。 不过这终究只是个猜想。 因为在最后一部电影里,十长老俱乐部打断了这一过程。 他们设计杀死惩戒对象,用尸体举行了最后的祭祀,强行唤醒了神。 不出所料,唤醒了神的教徒们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为这个神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喜欢看人类饱受折磨,经受磨难,所以教义才充满了各种苦难。 而是祂本身就很痛苦,痛苦到一苏醒就哭得星球毁灭。 如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结局,那还真的有些难办。 酒疏有些困扰地想着。 从整部电影来看,卡斯莫斯这个神根本就是一个无法交流的灭世之神,丝毫没有理智可言,这个世界的科技也并没有达到能限制祂行动的水平。 这意味着一旦唤醒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之前经历过那么多次任务,酒疏其实并非没遇到过真的神。 但那时候他灵魂尚且弱小,还达不到接触神的层次。 系统似乎对那些神也并不惧怕,毕竟它随时可以穿越世界离开。 而现在这个神,却令系统都有些恐惧。 酒疏将系统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急切细细品来,发现了其中隐含的惧意。 能让这个傲慢至极的家伙如此害怕,只怕并不好对付。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系统目前孤立无援,缺失了以前对抗神的底气。 总之,不管原因如何,对酒疏来说,这个局势并不算好。 原本还打算谋定而后动,先准备齐全再去对付十长老俱乐部,但现在看来,要立刻行动了。 毕竟距离世界毁灭只有短短十年时间了。 其实酒疏是可以在世界毁灭时离开的,他的灵魂强度目前已经能够支持他穿梭世界壁垒,但是这样一来,系统就完全不在掌控中了。 原本想要搞清楚系统弱点的目的也达不到了。 酒疏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要不还是囚禁起来?”酒疏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纠结着如何应对。 把惩戒对象藏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方案,那样十长老俱乐部的祭祀无法成功,也就无法毁灭世界了。 不过那也太憋屈了。 想象着之前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的画面,酒疏竟有些略微的不适。 酒疏好不容易摆脱了系统的控制,可不是来这个世界受委屈的。 “还是解决了那群邪.教.徒吧。” 酒疏认真地说着,打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用仅有的左手打字,快得几乎要变成残影。 有时候,如果无法解决麻烦,那就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滴滴——悦耳的提示音后,他进入了这个世界网络系统的控制中心。 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酒疏漂亮的瞳孔中映出了奔涌的数据流,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的网络脆弱的可怕。 与他原来的世界相比,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说是婴儿时期也不为过。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酒疏纤细白皙的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良久之后,他似乎发出了一声嗤笑。 “……神?” 酒疏开始有些想念自己的家乡了。 虽然那里的人们有着可怕的求知欲,最终导致了那场由系统们带来的毁灭,但是那种只要是有用处的,便连神都可以研究的勇气,确实更值得赞颂。 * 祢辛知道自己在做梦。 自从出院之后,他已经很少做梦了。 但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也可能是没有吃药的原因,他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的他以第三人的视角看着自己。 穿着病号服的男孩躺在那张熟悉的电椅上,电流激活的一刹那,发出了痛苦的嘶鸣。 祢辛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像是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居然会露出如此弱小的神情。 下一幕是在病房里,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大人正在对着墙角拳打脚踢。 祢辛走到附近,看到墙角处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努力护着头,被打的头破血流。 苍白的脸上是满是麻木的眼睛,他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跟谁说话,想要借此获得安慰。 但祢辛知道,他得来的只是妹妹的讽刺和幸灾乐祸。 最后是已经长大的他。 祢辛看到自己走进了剧院,表情木然地跟随大腹便便的老板熟悉这座剧院。 这座母亲生前带他来过很多次的剧院。 “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小心点!别打扰了演员们!” 老板离开了,祢辛却依然站在原地。 因为舞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排练。 就在母亲上吊死去的位置,一个戴着长长的海藻般浓密假发的女人正在唱歌。 她伸出手,做出拥抱着什么的姿势,夸张的面部表情和柔和的歌声。 与母亲的样子逐渐重合。 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祢辛不太理解。 他站在自己身旁,两张一样面无表情的脸都看着舞台上的女人,似乎连心情一样。 不过祢辛知道,当时的他是有些呆滞的,他似乎看到了母亲,伸出手想要触碰,又收了回来。 摸了摸仿佛被人紧紧卡住的心脏,那窒息一样的感觉让当时的祢辛觉得这或许就是心动。 他喜欢上了舞台上的这个陌生人。 跟出院时医生说的一样,他恢复正常了,也学会了如何去爱人。 祢辛收回目光,看着梦中自己茫然的表情,也露出些许茫然。 为什么现在那感觉不见了? 祢辛不知道原因。 他只是默默垂下眼,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什么东西。 下一瞬,梦又变了。 梦里是祢心在跟自己说话。 【你说你喜欢她?】 【噗——哈哈哈哈!】 祢心笑得尖锐而讽刺。 【那么你爱她什么?】 祢辛没有回答。 梦里的世界逐渐崩塌,祢辛知道自己要醒来了。 在梦的最后,祢心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冷漠。 冷漠得就像他自己的声音。 【你爱的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爱人吗?】 【那个女人真的是你幻想中的样子吗?】 睁开眼睛,祢辛看着头顶熟悉的布满斑驳的天花板,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 他突然开口:“祢心,梦里是不是你在说话?” 莫名其妙被喊醒的祢心冷哼一声,没有理会祢辛突然的发神经。 祢辛觉得,大概又是妹妹做的。 ‘她’总是喜欢看他痛苦的样子,仿佛这会令‘她’分外愉快。 他爱的当然是艾丽,并不是什么幻想。 他是一个跟母亲要求中一模一样的,忠贞的人。 他以后会去跟艾丽表白,即使不被接受也没关系,他会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只要看着她幸福就好。 祢辛如此想着,甚至想象出了自己去跟艾丽告白的样子。 “……” 沉默片刻,祢辛突然摸了摸胃部,有种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可是他吐不出来,就好像只是心理上的反胃。 或许是该吃饭了,祢辛如此想着,但眉头却忍不住越皱越紧。 他想要抗拒梦中那些奇怪的言论,证明自己并不是爱着一个幻想,为此才想象出自己跟现实中的艾丽表白的样子。 但是很奇怪,越是想象就越感到难以忍受的烦躁,胸膛中仿佛压抑着郁气难消,反胃感也愈发严重。 应该不是觉得现实里的艾丽恶心才想吐的,毕竟艾丽是他喜欢的人。 祢辛木然地想着。 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消去心头的烦躁,只能猜测,或许是对艾丽的爱意难以忍耐,已经到了不得不去向她表白的地步了。 第15章 115《罪案记录》 略显嘈杂的剧院大厅里,祢辛在进行着往常的工作,他放下手中的道具,摆放整齐,抬头时看到不远处登台的白裙女人。 是艾丽。 艾丽这次没有戴着长长的海藻般的假发,而是自己的头发,发根泛黑,其余尽是色调柔和的粉色,透着染发后的杂乱。 如同大都会的其他摩登女郎一样,艾丽很喜欢将自己的头发染成各种颜色,那会衬得她愈发青春活力。 这不是祢辛第一次看到这样打扮的艾丽,他一直知道的。 就像原本高贵优雅的母亲也会变得歇斯底里一样,祢辛一直觉得这是正常的,任何一个女性都会有没那么完美的一面。 然而,或许是之前的梦戳破了什么自欺欺人的泡沫,祢辛突然垂下了头,不再看艾丽。 仿佛是在害怕幻想继续破灭。 【你说你要对她表白是吗?】 祢心在耳侧出声,语气讽刺。 祢辛没有回应,默不作声地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他知道妹妹能感知到自己的部分情绪,所以并不奇怪祢心居然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距离之前那个奇怪的梦已经过去几天了,祢辛却依然感到浑身不自在。 那个所谓的爱着一个幻想的说法时常会出现在他脑海中,祢辛也因此一直处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情绪中。 或许去向艾丽表白就能改变这样压抑的现状。祢辛如此判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祢辛犹豫了好几天,始终没有行动。 或许是在害怕被拒绝。祢辛对自己说着,强行忽视自己心中难以压抑的烦躁感。 【哈哈哈!真是恶心,不过算了,既然已经有言在先,我也不会食言。】 祢心的态度比以前好了许多,可能是因为被爱情滋润了心灵,‘她’变得不再尖酸刻薄,没有如往常一样口出恶言,辱骂不休。 ‘她’的要求只有一点。 那就是将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分给‘她’一半。 不能只限于祢辛睡着的时候,还有白天的时间。 因为‘她’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跟自己心爱的酒疏约会。 【只要你答应这些,我就再也不管你的事情。】 祢辛在听到“约会”二字时,动作一顿,虽然很快恢复了原状,但眼底却泛起了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阴郁暗色。 一想到妹妹跟那个歌手走在一起,亲密约会的样子,祢辛就会觉得心脏有些不太舒服。 他知道这可能就是对同性的排斥。 他毕竟不是妹妹,他不喜欢男性,不喜欢那个叫做酒疏的人。 但是,如果为了艾丽的安全考虑,那么他应该要答应的。 毕竟与喜欢的人相比,只不过身体的部分使用权而已,他应该要答应的。 “……” 祢辛沉默良久,始终没有回应妹妹。 祢心在这异样的沉默中逐渐变得焦躁不耐烦。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祢心真的受够了自己这个愚蠢至极的哥哥。 ‘她’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此刻,受困于这具身体的‘她’还是要对这个恶心的家伙卑躬屈膝。 最终,祢心再次做出了让步,不再要求一半时间,只要求三分之一的时间,并且如果在没有约会的时候,‘她’都不会再出来妨碍祢辛。 【如果你再不答应,我就会趁你睡着的时候亲手杀了她!】 祢心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她’语气阴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果没办法跟酒疏在一起,那么他们两个就谁都别想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起去坐牢! 【特么的混蛋!你真的爱那个艾丽吗?就这么不在乎她的命?】 祢心的声音仿佛将祢辛从某种情绪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反驳:【我当然……喜欢艾丽。】 像是在反驳某个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谎言,祢辛声音僵硬。 祢心没有察觉异样,声音依然阴冷怨毒:【那样最好,我杀她的时候才更开心!】 听着妹妹的威胁,祢辛垂眸看着手中被自己捏碎的道具纸花,沉默了片刻,终于妥协答应了。 作为一个喜欢艾丽的人,他必须答应。 【哼!】 听到祢辛终于答应,祢心也不再出声,对祢辛已经厌烦至极。 祢辛的耳朵终于清净下来了。 成功安抚了妹妹,拯救了喜欢的人,祢辛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感到开心和愉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走神的次数却变得更多了。 心中的烦躁感也愈演愈烈。 咔擦——手中的琉璃花瓶出现了裂缝,祢辛面无表情地看着裂缝,漆黑瞳仁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请问是祢辛先生吗?” 一道悦耳的女声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祢辛抬起头,看到身穿白裙的女人走到身旁不远处,面露些许羞涩之意。 是艾丽。 祢辛沉默着,听到艾丽说:“我前几天好像看到酒疏给你寄的信了……” 那封邀请信。 祢辛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似乎有些紧张。 “咳咳!这里人多嘴杂,我们到那边去吧!” 艾丽指了指舞台下方的一处阴影,是祢辛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他经常站在那里看舞台上的艾丽唱歌。 跟随艾丽走到阴影处,祢辛面对这个自己爱慕的对象,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贯穿脸庞的疤痕显得分外狰狞。 艾丽看着面前这个体型堪称庞大的男人,仰着脖子看他,手指紧张地缠在一起。 近距离面对面后,这个名为祢辛的道具师显得更加可怕了。 一身夸张而不失美感的肌肉,即使简陋工装也无法遮掩。 如果不看脸,这倒是一具几乎称得上完美的躯体,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很符合人体美学,简直像是从美术课本上走下来的人体模型。 可以想象到,衣服面料下的一定是一副大理石雕塑般立体的身躯。 但是,只要对上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庞,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这个男人有哪里吸引人。 只会觉得这是个无比可怕的怪物。 艾丽觉得自己不该在心中这么腹诽人的。 以貌取人很不对,可她也确实忍不住。 可能是听了太多关于这个刀疤道具师的可怕传说,艾丽其实挺害怕这个叫做祢辛的人。 个子娇小的她其实连他的脸都不敢看,毕竟只有抬着脑袋才能看到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的脸,那样的话,动作就太明显了。 艾丽甚至觉得跟这个人对上视线,自己会做好几宿噩梦也说不定。 要不是为了心爱的酒疏,她也不想来找祢辛。 可是,也许这就是爱吧。 艾丽被自己的勇敢感动了,她努力深吸一口气,仰着头,闭着眼,声音颤抖:“请问你可以联系到酒疏吗?” “我很担心他的伤势……” 艾丽最近老是梦到那天的事情,不只是回忆酒疏那摸上去让人爱不释手的身体,还有那张苍白可怜的面孔。 太可怜了,她的酒疏当时一定很痛,艾丽在梦里又是愧疚,又是怜爱。 梦到自己把酒疏可爱的脸搂在怀里安慰,心痛得不行。 “太可怜了,我的酒疏呜呜……”艾丽红着眼,抽泣起来。 她再也没法忍受这样的心痛了,她想要再次见到酒疏,确认他没事才能安心。 “……” 听到艾丽的话,祢辛没有回应,放在身侧的手却默默蜷缩起来。 跟上次听到艾丽描述拥抱住酒疏的感觉时一样,祢辛觉得有些不舒服。 某种与喜欢相反的情绪在心脏中积压。 是嫉妒吗? 祢辛不知道。 他只能自欺欺人般地猜测是的,他应该是在嫉妒艾丽喜欢上了其他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祢辛皱起了眉头,竟觉得面前的艾丽再度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作为一个喜欢艾丽的人,他似乎应该对她予取予求。 可是很奇怪,祢辛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太想将酒疏的事情告诉艾丽,甚至有某种不该有的恶意是指向艾丽的。 即使在心中不断重复那些所谓的应该与否,说服自己要做一个称职的爱慕者,也没办法改变这种近乎杀意的情绪。 祢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他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艾丽也沉浸在梦中对酒疏的爱怜情绪里无法自拔,捧着泛红的脸颊,并未察觉到祢辛的失态。 很快,两个站在观众席阴影中的男女就这样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身形高大的男人微微低头看着面前身材娇小可爱的女人,眸光闪烁着,在舞台灯光的交错下显出某种温柔的错觉。 远远看去,就像一对璧人。 啪嗒——脚步声打断了此刻的沉默。 祢辛从失神中回过神来,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一道熟悉的清澈声音响起,戴着墨镜的青年不好意思地抬手打了个招呼,雪白肌肤在黑暗中似乎白的发光。 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唇正吐露出些许困惑:“你们在做什么?” 【!!!】 一直不出声的祢心大脑一片空白,‘她’窒息一般发不出声音。 “……” 短暂又漫长的几秒钟后,祢心发出嘶哑的尖锐呼喊。 【……身体,把身体让给我!!!】 【快点!快点!!!】 祢辛似乎是被祢心的声音惊吓到,破天荒露出了称得上惊惶的表情。 像是一个被捉奸在床的丈夫,他无措地退后一步,差点撞倒了一旁的座椅。 第16章 116《罪案记录》 与祢辛慌张动作同时发生的,是艾丽充满惊喜的惊呼声:“酒疏!?” “你、你来了!” 艾丽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但或许是上次大厅内的混乱给了她教训,她反应过来后,立刻努力压低了声音。 “我的意思是,很高兴能再见到您,酒疏先生。” 粉色长发的女人双眼含情脉脉,隐约还泛着泪光,显得楚楚可怜。 “……” 一旁,原本正想开口解释什么的高大男人停住了动作。 不知为何,看着这副痴迷样子的艾丽,他身侧的手缓缓紧握了起来,仿佛在忍耐着某种恶意。 “没有打扰什么的,我和祢辛先生没做什么,只是在聊天,唔……”艾丽害羞地回答着酒疏问题,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 “在聊关于您的事情,我真的很担心您,看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完,艾丽红着脸,羞涩得几乎要钻进地缝里。 【……】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祢心压抑到极点的愤怒:【该死的女人,难道她以为酒疏是在跟她说话吗!】 祢心不敢相信这个女人会如此没有自知之明,‘她’怨毒的目光几乎要生吞活剥了这个敢觊觎酒疏的女人。 原本以为很快这个女人就会被狠狠打碎幻想,然而现实却与祢心想象的截然相反。 酒疏并未开口反驳,似乎只是愣了下,然后礼貌地摘下墨镜,笑着回应了艾丽。 “谢谢女士关心,我很好。” 漂亮的桃花眼笑的弯起,潋滟着动人颜色,就好像真如艾丽所说,酒疏此次是为她而来的。 与丑陋高大的男人比起来,娇小可人的女性似乎也确实更符合世人眼中对天作之合的定义。 高高在上的明星和美丽的歌剧女演员因为一场意外定情,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这似乎是会受到所有人欢迎的童话剧情。 与祢心这种连身体都不能完全控制的人相比,爱上艾丽才是一个更可能发生的事情。 【!!!】 祢心茫然而又委屈地看着自己心爱的酒疏与那个名为艾丽的女人谈笑风生。 怎么会这样……酒疏明明是‘她’的男友! 【给我离酒疏远一点!!!】 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两人,祢心差点急怒攻心,恨不得狠狠撕掉艾丽那张带着恶心笑容的脸。 ‘她’再次严厉地要求祢辛尽快将身体让出来。 【快点!快点!!!】 【酒疏一定是生气了才会这样的!全都怪你!】 【该死的东西!要不是你跟那个女人跑到这里亲亲我我,酒疏又怎么会生我的气!】 祢辛看着不远处的酒疏和艾丽。 身高相差不多的男女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无比般配。 几天前那个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吻仿佛只是一个梦。 而现在,不远处这个无论对着谁都温柔无比的酒疏才是真正的现实。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真的爱你这个怪物!”泛黄的记忆画面里,是女人狰狞的诅咒。 手指突然神经质般地抽搐了一下,心脏处奇异的痛感让祢辛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无法看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觉得此时的感觉很像第一次见到艾丽的时候,看到母亲重新出现在眼前,近乎窒息的感觉。 如果不是爱,那这种感觉叫做什么?祢辛不得而知。 他安静地闭上眼,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的高大男人变了神色。 漆黑瞳仁中似乎充满了怒火,眼底深处却是无法遮掩的无措和恐惧。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好好跟您道个谢,如果不是您,可能住进医院的就是我了……” 艾丽痴痴地看着面前的酒疏,目光沉醉在这个漂亮青年深色的瞳孔中。 好美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湖水,泛着涟漪般的碎光。 她陶醉地想着,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不用谢。” 酒疏笑了笑,目光却仿佛不经意般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在触及男人脸上变化明显的表情时,他眼中的笑意深了一些,随即敛下眸子,语气温和地对女主艾丽下了逐客令。 “我来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做,可以请女士回避一下吗?” 艾丽迷迷糊糊地点着头,被酒疏自带诱惑力的声音蛊惑得晕头转向:“好,好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酒疏先生~” 说完,艾丽傻笑着走开了,只留下酒疏和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我、我!” 身形高大的男人结结巴巴地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刚才在心中打好的草稿在触及酒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时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而酒疏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回答。 “我,不是的,不是我……” 祢心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陷入沉默。 轮廓分明的眼窝里,一双漆黑的眼睛睁大,明明是一个一米九的大块头,却透露出孩子般的彷徨和无措。 如果要将刚才的一切都推卸到祢辛身上,那么就势必要说出‘她’和祢辛共用一具身体的真相。 可是祢心突然很害怕得知了真相的酒疏会就此离‘她’而去,因为‘她’是一个世人眼中的精神病人。 即使‘她’一直认为自己只不过是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但是‘她’也很清楚,在其他人眼中,‘她’跟祢辛是一个人,都只是一个疯子而已。 疯子是不可能被爱的。 而‘她’想要得到酒疏的爱。 祢心蠕动了几下嘴唇,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她’不想欺骗自己心爱的酒疏,可是也不想酒疏就此离开自己。 “……”祢心低垂着脑袋,不知所措。 在酒疏平静的目光中,‘她’只能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死刑犯,陷入一种不可自拔的恐惧之中。 酒疏看着面前的惩戒对象,似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刚才艾丽女士都跟我解释了,只是随便聊聊天,我知道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眼圈微红,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又是迷茫,又是不安地抬起了头。 他像只闯了祸的流浪狗,小心翼翼地看着酒疏,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最终还是逃不过被主人丢弃的命运。 “……一直在这里干站着吗?”见此,酒疏无奈地扶额。 “带我去你的宿舍看看吧,站在这里会被人发现的。”指了指自己这张辨识度颇高的脸,酒疏伸出了左手。 右手还吊着石膏,藏在外衣里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祢心看着酒疏带着笑意的眼睛,激动得睁大了眼睛,泛红的眼圈变得更红了一些。 ‘她’顿了一会儿才谨慎地伸出手,用一种小心到极致的力度,轻轻握住了酒疏的手。 大小迥异的两只手,一只雪一样细腻白皙,另一只则泛着无血色的苍白,缓缓相扣。 感受着手心温软的触感,身形高大的男人眼神突然变得亮晶晶的,小狗一般充满了纯粹的开心。 如果有尾巴,那么一定已经甩成了残影。 【……】 透过祢心的眼睛,祢辛看着这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突然感觉心脏泛起丝丝被灼烧般的痛楚。 他不理解这感觉从何而来。 想要收回目光,不再关注外界的一切,却又无法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继续躲在灵魂角落里偷窥着外面的一切。 就好像是从前的祢心一样,躲在阴暗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心脏处的灼烧感随着祢心与酒疏愈发亲密的举止而加重。 直至最后像是烈火焚心一般,心底再次涌动着某种恶意。 只是这次不再朝向艾丽。 而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祢心。 也许是太过反感与情敌接触了。 下次应该跟祢心说定,不可以跟这个叫做酒疏的歌手太过亲密。 祢辛下意识解释着,匆匆为这恶意下了定义。 似乎在害怕,害怕继续探究这恶意的来源会揭开某个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 “这里是你的宿舍吗?” “嗯!” 祢心点头,‘她’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地伸出手,努力将脸颊两侧的头发铺散开来,试图遮住脸上丑陋的疤痕。 祢心一直都想要用最好的面貌来跟酒疏见面,可这次见面太过仓促了,‘她’没有做任何打理,只能以此来作为补救。 “这些全都是你的吗?”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还算整洁的房间墙壁贴满了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和文章,每一个上面都写满了鲜红的“我爱你”。 “……!!!” 祢心这才发现自己忘记收拾房间了,‘她’恐慌地看向酒疏,想要做出解释,但下一秒,又看到酒疏走到房间的另一侧。 那里是祢辛的地盘,与贴满照片的墙壁泾渭分明。 在他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物品里,有几幅白裙女人画像极其醒目。 窈窕的身姿和熟悉的舞台背景。 任何看到这幅画的人第一眼都会想起那个名为艾丽的剧院台柱子。 看着观摩画像的心上人,祢心心脏骤停。 【……】默默旁观的祢辛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种类似心虚的感觉。 第17章 117《罪案记录》 略显陈旧的画布框和画布上精致华丽的画面带来奇异的对比,目光从白裙女人空白的面部扫过,黑发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酒疏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抚过暗金色画框,没有灰尘,显然,这画的主人很爱惜,每天都有擦拭。 一旁的祢心看着心上人的动作,紧张到指尖死死嵌入手心,晕染出鲜红。 虽然酒疏脸上依然很平静,但‘她’却仿佛能从这平静之下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暴风雨来临之前,越是平静就越是可怖。 或许下一秒,酒疏就会提出分手,结束这场戏剧般持续了不过几天的恋爱游戏。 毕竟在外人看来,从一开始这场恋爱就不合逻辑,不该存在。 深深的恐惧令祢心几乎窒息,害怕就此失去酒疏的‘她’不假思索地开口:“那不是艾丽!” “……”酒疏抬头看他,眼神很平静,仿佛才知道画上女人的真实身份,“原来是艾丽吗?” “!!!” 发觉自己说错话的祢心表情有一瞬间的迟滞,‘她’飞速运转的大脑仿佛超负荷了,迟了半拍才艰难开口解释:“不,不是的……” 酒疏被祢心这副脸色煞白的模样逗笑了。 他笑吟吟地看着祢心苍白解释的样子,直到发现都快要急哭了才慢吞吞道:“我相信你。” “你的画上似乎都没有画上脸,仔细一看跟艾丽也没那么像,能告诉我这画上是谁吗?” 面对酒疏的询问,祢心愣了下,头一次将目光仔细投注在祢辛的画上面。 正如酒疏所说,这个有着一头海藻般长发的白裙女人比起艾丽,似乎更像另一个人。 “……母亲。” 祢心缓缓回答,‘她’之前憎恶着祢辛的一举一动,也从未仔细观察过这些画作。 直至现在才发现,这画上的人似乎并非艾丽,更像是母亲与艾丽的结合体。 “一定是一个很好,很爱孩子的母亲吧。” 酒疏半敛下眸子,意味深长地说着。 “……是。”祢心不知想起了什么,回答得有些迟疑。 母亲对妹妹是爱的,对‘她’也是爱的。祢心如此想着,却不知为何有些恍惚,仿佛回忆起了某个血肉模糊的画面。 【……】 随后连同旁观的祢辛一起,陷入沉默。 似乎就连祢辛都是第一次发觉自己画出的画像是母亲,而非那个一直认定的心上人艾丽。 将手指从画框上收回,酒疏注视着不远处面露恍惚的惩戒对象,仿佛能透过血肉看到内部迷茫的灵魂。 惩戒对象的两个人格是分裂的,不过从上次来看,并没有原著中割裂到对另一个人格所爱的人恨之入骨的程度。 相反,酒疏倒是觉得主人格祢辛有些奇怪。 不够厌恶,也不够热烈,隐隐透露着排斥,却又不够排斥,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像一个异性恋。 如今看了这幅画,结合原著中的内容,酒疏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大概是因为惩戒对象对爱意的抵抗力不足吧。 之前就知道原著中惩戒对象对待女主艾丽不太像是爱,更像一种对于普通人机械的模仿。 究其根源,不过是渴望着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被爱。 这幅画上的母亲就是唯一爱过惩戒对象的人。 哪怕只是在照顾妹妹时施舍般给予的一丝爱抚,都能令惩戒对象视若珍宝。 画了那么多幅画像,就连对原女主的在意也更像是对母亲的一种怀念。 不,更恰当的解释是对自己被爱着这件事的怀念和渴望。 毕竟在惩戒对象晦暗无光的一生中,那段童年岁月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仅有的温存了,此后再没人关心过这个社会边缘的怪人。 为了那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一束光,哪怕是母亲长年累月的虐待也可以忽略。 酒疏指尖轻轻摩擦饱满的唇瓣,眉眼轻敛。 或许惩戒对象并没有什么性向的偏好,他只是想要一个人爱而已 只要有人爱他就好。 所以哪怕是他这个同性,他都能给予最大程度的忍耐,比原著中的妹妹祢心还要没有底线。 原著中祢心可是丝毫忍不了,分分钟要把女主分尸的凶残程度。 与之相比,现在的主人格态度有点过分温和了。 当然,这两者的差距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祢心真的比较喜欢他,甚至影响了主人格的态度。 毕竟原著中惩戒对象其实根本没有爱过谁。 次人格的凶残一定程度上也能体现出他本身对艾丽,对这个投射了母亲一部分影子的女性.是怨恨的。 那种潜意识里怨恨的程度甚至远超他对自己的认知。 这爱恨交织的复杂程度,令酒疏都有些叹为观止,只能感叹这确实是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惩戒对象。 不愧是原著盖章的重度精神病患者。 酒疏分析了半天惩戒对象的复杂心理,最后得出结论。 其实就目前来说,只要次人格祢心还保持目前的态度就足够了,态度比较摇摆不定的主人格可以先不去管他。 收回思绪,酒疏看向还在恍惚中的祢心,狭长的眼尾泛起淡淡的笑意,声音温和:“对了,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事情想跟你说……” “后天有空吗?一起去逛街吧!” 酒疏说着,拿出两张电影票:“我已经定好了电影票,要来吗?” 后天就是原著中女主和男主碰面的日子了,酒疏打算将惩戒对象引开,改变原著中的剧情线。 看一场电影是一个不错的好主意,正好也能体会一下谈恋爱的感觉。 对这场与惩戒对象的恋爱,酒疏虽然一直表现得很淡定,但其实还是挺在意的,毕竟是第一次恋爱,不尝试一下以前旁观的男女主们的恋爱模式未免有些遗憾。 祢心的目光定在电影票上,刚从莫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便立刻亮起了一双漆黑眸子,答应得很快。 不过这毕竟是后天的事情了,今天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两人便坐在地下室里面面相觑。 祢心倒是没觉得无聊,光是看着酒疏都能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开心得他耳根通红,眼睛也亮的惊人。 ‘她’今天心情如过山车一般,天堂地狱来回打转,这会儿终于获得了片刻安宁,便幸福得无以复加了。 酒疏扶额,面对这炽热如金毛犬般的目光,竟一时有些无力招架。 目光从墙壁上贴满的自己的照片上划过,落在了祢辛堆放着杂物的角落。 酒疏似乎看到了什么,伸手从中拿出了一副花色繁复美丽的卡牌。 这是这个世界比较流行的情侣游戏,其实很无聊,也就只适合那些浓情蜜意期间,光是牵手都脸红心跳的小情侣玩。 “谎言游戏玩过吗?”酒疏觉得现在正好很无聊,玩这个游戏刚好。 祢心听过这游戏,似乎是许多情侣喜欢玩的,用卡牌上的谎言来验证真话。 酒疏抽出一张牌,念出上面的话。 “我不爱你。” “!!!”祢心睁大了眼睛,原本乖巧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本就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 见状,酒疏笑的桃花眼潋滟不已,将卡牌放到自己的左手边,寓意着这是假话。 祢心的脸颊一下泛起显眼的红色,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羞答答如同一个怀春少女一般。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个高大男人做出这副姿态有些扭捏,但在酒疏看来倒挺可爱的。 那张对外人一向冷漠的苍白面孔被羞涩染红的画面,令人有种莫名的愉悦。 这么想着,酒疏很直接地走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身旁,笑着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作为主动让出身体的主人格,祢辛对外界其实是有感知的,比如此刻,他能感觉到那个依然温柔的吻落在脸颊处。 很轻,也很烫,一如上次那个送别吻的温度。 只是这次的吻不再属于他,而是他的妹妹祢心。 【……】从一开始,那人的吻就不属于他。 祢辛漠然地想着,看着妹妹与那名为酒疏的青年亲密的样子,心中奇异的灼烧感愈发重了。 他想收回感知,却不知为何没有动作,依然窥伺着外界的一切。 甚至开始怀着某种恶意,揣测着妹妹还有多久被酒疏抛弃。 毕竟对这个从不缺少爱的青年来说,祢心的爱再廉价不过了。 第18章 118《罪案记录》 对于祢辛那不为人知的恶意,祢心毫无察觉,‘她’此时的全部注意都被面前的心上人占据了。 “!!!” 祢心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酒疏,被酒疏出乎意料的亲吻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傍晚已至,天色昏暗。 地下室内亮起了灯光,电流有些不稳,忽明忽暗间显出暧昧的气氛。 酒疏带着笑的眉眼在昏暗灯光下带着几分朦胧的昳丽,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唇从祢心的脸颊处移开。 不算滚烫的温度却仿佛一簇炽热的火苗,将祢心的脸烧得通红,‘她’眼睛睁得很大,漆黑瞳仁里映出的全是酒疏。 片刻后,眼圈变得微红,仿佛在压抑着眼泪。 对祢心来说,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亲吻。 自从上次的送别吻之后,祢心不知有多少次梦到噩梦重现,自己心爱的人亲吻着的并非自己,而是自己的哥哥。 并且还是自己亲口要求的。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事情了。 那种绝望感一遍遍洗刷‘她’本就脆弱的神经,令‘她’压抑的精神变得不稳定,嫉妒、不甘和怨恨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她’逼疯。 而现在,祢心终于也得到了同样的吻。 祢心的噩梦结束了。 这世上再没有比心上人说出爱语,还送上亲吻更幸福的事情了。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酒疏,幸福到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定格,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如此幸福下去。 酒疏看着面前坐在低矮椅子上,感动到似乎快要哭出来的高大男人,漂亮的深色瞳孔中泛出几丝笑意。 “要哭了,是因为不想我亲你吗?”酒疏故作困扰地发问。 祢心顿时露出慌张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否认:“没有、没!我很喜欢……” 祢心害怕被心上人误会,激动得舌头打结。 看着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满脸委屈,手足无措的样子,酒疏突然笑出了声。 他很喜欢逗弄祢心,毕竟这个有趣的惩戒对象明明拥有一副高大强壮的身躯,脸上却总是带着与之完全不匹配的纯情。 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这个好玩的次人格。 不过逗弄还是要适度的,酒疏懂得分寸。 于是,他伸出手揉了揉面前这颗发质微硬的脑袋:“好了,在逗你呢,我们继续玩游戏吧!” “好、好!” 祢心瞬间被安抚了,‘她’乖巧地点头,即使被酒疏逗得慌张不已也毫不在意,红透的耳根显露着此时羞涩的心绪。 甚至希望酒疏能再揉一揉脑袋,这种宠溺般的举止,给人一种被酒疏深深爱着的感觉,令祢心无比迷恋。 【……】一直冷眼旁观的祢辛看着这一切,目光仿佛不经意般掠过酒疏纤长白皙的手掌,隐隐有些怔忪。 他也记起了当初那个温柔的拥抱和头顶轻柔的揉搓,确实透露着青年的宠溺,甚至会让人有种被人爱着的错觉。 祢辛沉默着收回目光,心脏中似乎泛起了不知原因的情愫压下了灼烧的恶意,令他茫然,不知道从何而来。 只能有些狼狈地想,青年这种对待宠物般的宠溺大概不会持续太久。 或许一个月后,玩腻了的青年便会对祢心弃如敝履。 毕竟没有人会爱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 地下室内,眼看祢心已经红的快要冒出蒸汽,酒疏便不再开玩笑,坐回座位,笑吟吟地托着腮,将两摞卡牌摆放到桌子上,供祢心抽取。 地下室的面积不算小,毕竟是剧院原本用来堆积道具杂物的,所以空间充足,足够酒疏与祢心坐在桌子两侧。 卡牌就放在桌子中间。 对祢心来说,这是一个堪称遥远的距离,‘她’略带失落地看着心上人坐回去,对上青年漂亮得仿佛看穿了一切的桃花眼时,脸色红透。 祢心不敢再与酒疏对视,羞答答地垂着眸子,随手抽出一张卡牌,看着卡牌上的字,念了出来:“我是一个……怪物。” 祢心瞳孔微微扩大,看着手中的卡牌。 在灯光的阴影中,男人苍白毫无血色的骨节猛地收紧,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最终,将卡牌放到了自己的右手边。 收回手时,指尖紧绷到泛白。 ‘她’不敢抬头,害怕看到酒疏脸上露出的异样和排斥。 害怕被戳穿真实身份后的结局。 “……这副卡牌似乎很久了,看来是古董了。”酒疏看着对面垂着头看不见表情的祢心,轻敛着眉眼,语气平常。 这种情侣间的小游戏总是会搞一些角色扮演的情趣,比如医生和病人,王子和公主之类的,至于怪物之类的身份,倒像是上世纪的游戏了。 酒疏其实也有些意外这卡牌的内容,契合到有点过分了。 不过看着祢心手指略带颤抖将卡牌放到右手边的样子,他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 然后从自己的一摞卡牌里挑出了一张牌。 “我的爱人是一个怪物。”说着,酒疏将卡牌放到了右手边。 寓意这是真话。 祢心有几分怔愣地抬起头,原本压抑着某些阴暗情绪的眼睛立刻恢复了神采,在灯光下熠熠生光。 仿佛‘她’眼中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酒疏纤长白皙的手指托着腮,看着祢心丰富的表情变化,狭长的眼尾不禁泛起惑人的艳色,笑容柔软。 祢心被这笑容迷得也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惶恐不安完全不存在。 ‘她’很容易被满足,虽然只是一个卡牌游戏,却仿佛得到了心上人的认可,幸福得几乎要晕眩过去。 其实酒疏那摞卡牌里还有一张牌是我讨厌怪物,但是看着祢心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酒疏还是决定不逗他了。 “接下来又该你了。” 祢心已经有点害怕抽卡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扛不住酒疏期待的目光,抽出了一张牌。 这次的牌很正常,祢心总算松了口气,念了出来:“我的爱人是一个天使。” 祢心的声音是男性.特有的磁性,低沉而不失悦耳的声线念出情话一般的句子带着几分醉人的缱绻。 酒疏眨了眨眼,头一次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声控。 只能说这副卡牌确实很古老了,都是一些老掉牙的角色扮演。 不过确实很有趣。 酒疏垂下带笑的眸子,也随手抽出了一张卡牌。 这种情侣游戏很随意,可以盲抽,也可以有目的地抽取,酒疏觉得盲抽会很有趣。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有趣。 看着手里卡牌上的文字,酒疏如此想道。 “爱人的身体令我迷恋。” 这似乎是个专门搞颜色的小黄牌。 酒疏把牌放到了右手边,是真话。 惩戒对象的身体确实很有吸引力。 “……!!!” 祢心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脸部温度瞬间回升,红到几乎要滴血。 “我、我,谢谢……”祢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的‘她’看着心上人笑意盈盈的脸,不知所措。 【……】不过是情侣间的假话罢了。 祢辛如此想着,却感觉脸部的温度越发滚烫,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妹妹的。 就连原本在心底弥漫的恶意都悄然停滞了。 祢心羞涩地与酒疏毫不遮掩的目光相对,即使努力压制,漆黑瞳仁中还是盈满了幸福的光芒。 这是酒疏第一次说出他喜欢祢心的原因,虽然只是来自卡牌,但也让心中一直藏有不安的祢心感到难以克制的喜悦。 他不知道酒疏为什么会跟自己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比丑陋的男人谈恋爱,也不敢去询问,生怕这段梦一般美好的恋情就此破碎。 因为他从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 一直以来,祢心都对这具身体怀着深深的厌恶,作为一个自认为的女性,这具丑陋的身体令他作呕。 但如果这具身体是酒疏喜欢他的原因,那么他可以永远忍受下去。 祢心第一次对自己的真实性别有了认同感。 只是……如果这具身体的意识只有自己一个就好了,那样酒疏的爱就会永远属于他了。 祢心害羞地收回与酒疏对视的目光,如此想道。 第19章 119《罪案记录》 在祢心的心中,没有什么东西比酒疏更加重要,哪怕是对自己性别的认知也可以为之改变。 从酒疏的回答中,祢心明白如果没有这具身体,或许酒疏根本不会答应自己的表白。 如果酒疏喜欢这具男性的身体,那么就算当一辈子男人也无所谓。 祢心甚至开始有些喜欢这具昔日看来很丑陋的身体了,成为一个男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他可以将心爱的酒疏抱在怀里,每一寸肌肤都紧贴在一起,就像是最美好的美梦中幻想的那样,与酒疏永远在一起。 唯一的不如意之处就是,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很碍眼。 虽然祢心一直觉得自己的哥哥很碍眼,但却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让祢辛消失。 毕竟如果自己的心上人喜欢的只是这具身体的话,那么他和祢辛就有着同样可以被酒疏喜欢上的资格。 祢心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仅仅只是想象心爱的酒疏与祢辛在一起的样子,都令他快要发疯。 【……】祢辛隐约感知到了祢心的部分情绪。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察觉到来自妹妹刺骨冰冷的恶意。 虽然祢心并未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祢辛却莫名能猜测到祢心此时的想法。 一定是在想如果这具身体里没有他的存在就好了。 如果只有一个意识就好了。 祢辛不知是在重复祢心的想法,还是在说着自己心底隐藏的某个不可言说的阴暗想法。 他透过祢心的眼睛向外看,注视着不远处酒疏轻敛的眉眼,一时有些分不清。 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否认。 他不会跟妹妹一样冷血的,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会想要自己唯一的亲人消失。 因为他根本不在意这个叫做酒疏的青年。 祢辛如此对自己说着,一遍又一遍,仿佛将谎言说上一千遍便会变为现实。 地下室内,游戏还在继续。 已经熟悉了流程的两人玩得越来越顺手,祢心也总算不再结结巴巴地念句子了,只是脸上依然带着未消的红晕,害羞到不敢与酒疏对视。 酒疏百无聊赖地抽着卡牌,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对面认真抽卡的惩戒对象。 目光落在祢心漆黑的瞳仁久久未移开,仿佛能穿透瞳孔看到其灵魂深处的景象。 这几天,酒疏一直忙着处理关于十长老俱乐部的事情,直到今天才抽出空来见惩戒对象。 随着他调查的深入,很多原著和电影中没有体现出来的信息也浮出水面。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关于那个创世神卡斯莫斯的内容。 看过了关于这个神明的全部资料后,酒疏发现在这个神明的传说中有很多描述祂复苏之时的内容。 据说祂会以人类之躯行走在地上,搜集人间的一切苦难和悲惨,直至躯体消亡。 然后祂会苏醒,在审判之日审判全人类的罪恶。 这些内容与电影中的情节很相似,只不过电影中的那些人都以为搜集苦难和悲惨的意思是旁观人类的痛苦,以至于最后悲剧收场。 实际上在酒疏看来,搜集的意思是神明的人类化身所经受的一切苦难都会变成审判之日神明审判人类的依据。 在电影中的惩戒对象显然没少遭罪,最后导致整颗星球都为之陪葬。 想到这里,酒疏顿了下,深色瞳孔中凝着淡淡的思索。 如果按照这个线索继续推断下去,现在的惩戒对象其实就相当于是这个神明在现世的化身。 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悲惨的一生,为了最后的苏醒而承受接连不断的苦难。 当苦难到达了顶点,就是卡斯莫斯苏醒之日。 想起电影最后卡斯莫斯的哭泣,酒疏有些出神,那种即使隔着屏幕都能听出的痛苦哭泣让他至今难以忘怀。 他的目光从祢心红透了的耳根和脸颊扫过,不由自主地将眼前这个纯情到有几分可爱的男人与那个毫无理智,无法沟通的灭世之神相对比。 虽然在酒疏认知里的神明都是高维生物,对人类不可能有太强的共感,苏醒之后,人类化身的意识大概率会很快消失在神明庞大冗杂的思维之中,不复存在。 但在得出惩戒对象是神明化身的结论时,酒疏还是忍不住将其与卡斯莫斯画上了等号。 一想到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子在电影最后会发出如此悲戚的哀嚎,便令他感到些微的不适。 而且,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当初所想的解决掉十长老俱乐部,让惩戒对象远离剧情就万事大吉的想法或许还远远不够。 只有消除惩戒对象的苦难才能阻止卡斯莫斯的苏醒,而对这苦难的定义是酒疏最近纠结的内容。 就在酒疏陷入沉思中的时候,对面的祢心已经被酒疏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 他不好意思地垂着头,时不时偷看酒疏一眼。 在确定心上人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时,心中便像是盛满了蜜汁一般甜到骨子里。 越发确信酒疏很喜欢他现在的身体。 那么……或许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祢心低头看着自己乖巧放置在膝盖上的手,苍白骨节缓缓收紧。 就像出院之前医生要求的那样,要快一点治好现在的精神疾病,直到这具身体只有一个意识。 第20章 120《罪案记录》 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祢心自从十岁之后就一直待在精神病院里,直到满十八岁才被允许出院。 出院的原因仅仅是大都会财政不再支持治疗费用,而不是精神疾病痊愈。 祢心还记得出院时,他和祢辛的主治医生曾多次强调一定要按时吃药,不然病情会愈发严重。 而祢辛作为主人格,并没有将医生的话放在心上。 他很少吃药,出院近两个月只吃过寥寥几次,都只是在忍受到极限时才吃药压制疯狂而聒噪的祢心。 祢心还记得那种被药物压制的感觉。 他的意识在短时间内陷入沉睡,直到药效过去才能恢复意识。 他知道如果祢辛真的按照医生所说按时吃药,那么或许真的可以消除掉自己这个多余的意识。 祢心痛恨那样的感觉,痛恨被当成寄生虫,随时会被消除掉的威胁感。 他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却被所有人当成哥哥祢辛的附属品,一个不该存在的缺陷。 不过同时他也记得医生说过的多重人格的不稳定性。 主人格并非永远都是主人格的。 如果祢辛可以压制住他,那么他也同样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将主人格从身体里赶出去。 一定有某个方法存在。 心理医生或许可以帮助他解决掉祢辛这个麻烦。 祢心以前并不相信这些只知道用电击疗法的蠢材医生,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孑然一身,他有了心爱的酒疏。 必须要为了他们的幸福努力了,祢心想象着与酒疏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未来,嘴角的弧度愈发甜蜜。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就在祢心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不可自拔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酒疏的声音。 是酒疏要走了。 【……】 此时夜色已深,早已到了平时祢辛的休息时间,而祢辛只是沉默地偷窥着外界的一切,并未出声催促什么。 作为一个暂时隐藏在身体内的主人格,他比祢心平时安静得多。 他透过祢心不舍的目光看到不远处的酒疏。 黑色短发微卷在耳侧,这个年轻的歌手似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雪一样白皙的脸庞上若有若无的倦怠令人有些莫名的心疼。 “后天就约定好在广场那里见面好吗?” 酒疏抬起温润的眉眼看向祢心,与他约定好了后天看电影的具体事项。 祢心将酒疏的每一个句子都牢牢记住,乖巧地点了点头。 虽然努力表现得矜持稳重,但那双充满失落情绪的眼睛出卖了他。 酒疏看着祢心变得暗淡的眼神,不禁失笑,真的有种在饲养宠物的感觉,还是一个很缺爱粘人的宠物。 “那么再见。” 酒疏轻轻吻在祢心脸颊处,瞬间睁大眼睛的祢心红着脸,紧张地回了一个吻,汗湿的手心微微颤抖。 这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送别吻。 意识到这一点的祢心仿佛一个得到从天而降宝物的流浪汉,惊喜到连嘴唇都在微颤,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 酒疏无奈,只好安抚性地揉了揉祢心的脑袋。 这个高高大大的惩戒对象总是会紧张过头,有着与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少女心。 不过一个普通的送别吻就能紧张到这地步。 祢心低垂着脑袋,带着几分腼腆害羞,任由酒疏揉搓一头微硬的发丝。 目光下意识看向脸侧,是酒疏随着动作而滑落的衣袖,袖口露出光滑白皙的手腕,柔软的肌理下是纤细的骨骼线条,与自己冷硬的肌肉完全不同。 让人能够想象到触碰时的细腻滑嫩。 心上人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是这般,美到令人着迷。 “……脸好烫。” 酒疏调侃般的声音响起,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祢心头顶滑落脸颊,带来微凉的温度。 “!!!”祢心僵硬地站在原地,伸出手想要挡住自己暴露了某些心思的绯红脸颊,又害怕弄伤了酒疏的手。 最后只好保持一种略带滑稽的动作呆站在原地,表情无助地看着面前的心上人。 酒疏笑得狭长眼尾泛起丝丝涟漪,将祢心看得脸更红了。 酒疏都有些害怕那滚烫的脸颊会将其烫晕过去,便不再逗他,收回手,正式告辞。 他确实还有事情要忙,之前为十长老俱乐部设下的局到了要收尾的时候了,虽然对苦难定义依然不明确,但至少目前先解决十长老俱乐部的任务是明确的。 祢心一直送到剧院门外,目送酒疏坐车离开,直到霓虹灯光将最后一点影子都遮掩住,才失落地收回目光。 今天晚上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快乐到让他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而非以往的度日如年。 如果前半生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今天,那么祢心甘之如饴。 回到地下室,祢心看着桌子上留下的电影票,想起刚才梦一般美好的约会,又不禁露出了少女般的羞赧。 他将电影票小心地放到自己的一半房间里,用盒子包裹起来,与其他搜集起来的珍贵杂志放在一起。 然后坐在酒疏刚才坐过的位子旁边,仿佛正与自己的心上人坐在一起,低着头,红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着想着,他突然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亲吻的脸颊,不自觉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过了好半晌,祢心才打起精神,拿出桌子下箱子里的一束纸花。 这是祢心精心折好的鲜花,是酒疏最喜欢的玫瑰花。 至少杂志上是这么说的,酒疏最喜欢的花朵。 祢心买不起什么昂贵的礼物,但他想要给心上人最好的一切,尽己所能的最好。 作为一个只擅长制作歌剧道具的道具师,祢心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礼物就是这个了。 本来打算过几天寄给酒疏的,今天酒疏的突然到来打乱了计划,但祢心没有丝毫介意,相反,他很开心,开心到几乎要哼出歌来。 身形高大的男人将手中纸花一支支缠好,放到花纹精致的包花纸里,作为后天约会时的礼物。 细细的枝叶与修长宽大的手掌很不相称,但祢心的动作却是出乎意料地灵巧。 随着他的动作,花瓣上的每一道褶皱都细致入微,恍然间比真正的鲜花更加娇嫩欲滴,艺术品一般精美雅致。 但祢心似乎很不满意,他将新折的几支花拆掉,花瓣飘落桌面,柔软如真正的花朵。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身形庞大可怖的男人认真折叠着手中的纸花,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指与颜色深红的花朵形成强烈的色调对比。 【身体该换回来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动作,即将折好的玫瑰多出了一道褶皱。 “……” 祢心垂眸看着手中的玫瑰纸花,漆黑瞳仁中似乎闪过一丝冰凉的凶光。 “再等等,你又不急,我后天还有约会……”祢心状似炫耀地说着,略带粗糙的修长手指却悄然收紧,仿佛在压抑着深深的恶意。 【……】祢辛保持着沉默。 他可以直接夺取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出于礼貌,他没有直接动手,任由妹妹继续做着手里的纸花。 一瓣又一瓣,玫瑰花瓣层叠的红色在昏暗的地下室内显出鲜血般的艳丽。 这次的纸花似乎令祢心很满意,他在灯光下仔细查看花枝的细微处,想象着将这花朵送出去的样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祢辛看着这个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妹妹,沉默良久。 不过短短几天,从前只会歇斯底里辱骂他人的妹妹似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仅仅因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歌手。 祢辛脑海中浮现着刚才青年略带着倦意的脸,令人心头莫名抽痛。 以及那句——爱人的身体令我迷恋。 从青年花瓣一样的唇齿间说出的句子,蜂蜜一般黏在心脏里,让人不知所措。 就好像他是真的迷恋着这具丑陋的身体,并因此喜欢上了祢心。 可是,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有哪个万众瞩目的上层人士会喜欢上一个一无是处的底层人,更何况是祢心这样心理极度病态的人。 祢辛不断否认着,却不知为何感到心中愈发炽热的灼烧感,与混乱扭曲的情绪混杂在一起。 简直就像是在嫉妒自己的妹妹得到了那个年轻歌手的爱意一样。 祢辛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突如其来,却又仿佛是隐藏已久的真实想法。 在妒火燃烧中暴露了出来。 砰——!!! 祢心正在做纸花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在了桌面上。 还来不及怨恨地怒骂主人格祢辛的言而无信,下一秒,再睁开眼时,身形高大的男人已经变得沉默且木然。 他看着自己不自觉颤抖的手掌,耳边似乎响起了杂乱的声音,有妹妹死去前的哭声,许多人嘲笑的声音,更多的则是母亲的声音。 眼前仿佛出现了死前面目狰狞,眼窝深陷的母亲,用枯瘦的手臂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你跟你父亲一样!从来都学不会对爱情忠贞!” “你在嫉妒你的妹妹?” “你爱上艾丽之后,又爱上了另一个人是吗?” “真是个肮脏的杂种!” “永远不会有人爱上你这个怪物!” “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啪嗒——殷红的鲜血滴落,额头的刺痛感让祢辛从幻觉中回过神来,看到自己面前的墙壁上已经满是血迹。 显然是他无意识期间撞击墙壁导致的。 手指摸了摸额头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下流,祢辛露出略带茫然的眼神。 他沉默着拿出桌子抽屉里的药,将几片白色药片嚼碎,然后就倚靠在椅子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疲惫感让他无法继续思考,连同刚才心脏里的灼烧感一起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睁开眼时,祢心看到眼前一片血红,鲜血遮挡了视野。 “!”祢心匆忙擦掉眼前的鲜血。 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汩汩流淌在脸颊,但祢心暂时顾不了那么多,虽然很怕疼,但是桌子上的纸花更重要。 好在纸花没事,祢心小心擦掉桌子上染上的血迹,将纸花挪得更远了一些才松了口气。 “哼,疯子。” 然后祢心才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鲜血,发出一声嗤笑。 他的哥哥总以为自己是个比其他人都更理智的人,可其实祢辛才是那个真正的疯子,一个怪物。 不再关注祢辛的事情,祢心拿起桌子上的材料,继续做起玫瑰纸花。 他的时间很宝贵,后天之前一定要做出最满意的花朵才行。 这么想着,祢心嘴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阴暗的房间里,肤色冷白的男人额头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显出尸体一般的苍白,毫无血色。 男人却仿佛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充满了病态的喜悦。 第21章 121《罪案记录》 **&**n**b**s**p**;**&**n**b**s**p**;**&**n**b**s**p**;**&**n**b**s**p**;**“**滴**滴**—**—**”**电**脑**发**出**清**脆**的**提**示**音**。**<**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点**开**页**面**,**看**着**电**脑**上**数**据**,**神**情**有**些**严**肃**。**<**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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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在**达**到**初**步**效**果**之**后**,**他**才**会**进**行**下**一**步**。**<**b**r** **/**>**<**b**r** **/**>**&**n**b**s**p**;**&**n**b**s**p**;**&**n**b**s**p**;**&**n**b**s**p**;**步**步**紧**.**逼**,**直**到**目**标**倾**家**荡**产**,**失**去**依**靠**,**再**在**监**牢**里**为**自**己**手**染**的**鲜**血**付**出**代**价**。**<**b**r** **/**>**<**b**r** **/**>**&**n**b**s**p**;**&**n**b**s**p**;**&**n**b**s**p**;**&**n**b**s**p**;**城**堡**总**是**从**内**部**开**始**垮**塌**的**,**酒**疏**的**黑**客**技**术**足**以**让**他**得**到**各**种**隐**秘**的**资**料**,**从**内**部**将**整**个**十**长**老**俱**乐**部**连**根**拔**起**。**<**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整**个**过**程**注**定**要**很**小**心**。**<**b**r** **/**>**<**b**r** **/**>**&**n**b**s**p**;**&**n**b**s**p**;**&**n**b**s**p**;**&**n**b**s**p**;**十**长**老**俱**乐**部**毕**竟**是**一**个**跨**国**组**织**,**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不**小**的**力**量**,**酒**疏**一**个**初**出**茅**庐**的**歌**手**与**之**相**比**确**实**如**螳**臂**当**车**。**<**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像**如**今**,**即**使**酒**疏**处**理**得**很**谨**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但**最**近**倒**台**的**大**人**物**确**实**过**于**多**了**,**十**长**老**俱**乐**部**也**开**始**警**惕**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们**已**经**在**调**查**最**近**俱**乐**部**成**员**接**连**出**事**的**潜**在**关**联**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有**自**信**他**们**什**么**也**不**会**查**到**,**就**凭**这**个**世**界**畸**形**的**科**技**发**展**,**还**远**远**达**不**到**让**他**害**怕**的**地**步**。**<**b**r** **/**>**<**b**r** **/**>**&**n**b**s**p**;**&**n**b**s**p**;**&**n**b**s**p**;**&**n**b**s**p**;**唯**一**让**他**困**扰**的**就**是**摧**毁**俱**乐**部**的**进**度**比**他**想**象**中**的**要**慢**很**多**。**<**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个**世**界**简**直**不**像**是**一**个**法**治**社**会**,**暗**处**的**肮**脏**令**酒**疏**这**个**身**经**百**战**的**资**深**任**务**者**都**有**些**嫌**恶**。**<**b**r** **/**>**<**b**r** **/**>**&**n**b**s**p**;**&**n**b**s**p**;**&**n**b**s**p**;**&**n**b**s**p**;**仅**仅**暴**露**各**种**罪**证**根**本**无**法**通**过**法**律**手**段**将**其**制**服**,**也**只**有**在**失**去**了**权**势**的**保**护**后**才**能**受**到**制**裁**。**<**b**r** **/**>**<**b**r** **/**>**&**n**b**s**p**;**&**n**b**s**p**;**&**n**b**s**p**;**&**n**b**s**p**;**更**不**用**说**随**着**十**长**老**俱**乐**部**的**警**戒**,**他**们**对**成**员**们**的**保**护**也**有**所**增**加**,**酒**疏**的**进**度**变**得**更**慢**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他**很**有**耐**心**,**即**使**进**度**慢**也**没**关**系**,**只**要**在**末**日**到**来**前**的**十**年**之**内**将**其**完**全**摧**毁**就**可**以**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思**考**着**接**下**来**的**举**措**,**指**尖**轻**轻**摩**擦**柔**软**的**唇**。**<**b**r** **/**>**<**b**r** **/**>**&**n**b**s**p**;**&**n**b**s**p**;**&**n**b**s**p**;**&**n**b**s**p**;**思**考**的**间**隙**里**,**他**看**了**看**时**间**,**到**早**餐**时**间**了**,**便**随**便**做**了**点**吃**的**,**边**吃**边**看**电**视**。**<**b**r** **/**>**<**b**r** **/**>**&**n**b**s**p**;**&**n**b**s**p**;**&**n**b**s**p**;**&**n**b**s**p**;**大**屏**幕**电**视**上**正**在**播**送**着**社**会**新**闻**,**神**情**严**肃**的**主**持**人**一**如**既**往**播**送**着**骇**人**听**闻**的**凶**杀**案**。**<**b**r** **/**>**<**b**r** **/**>**&**n**b**s**p**;**&**n**b**s**p**;**&**n**b**s**p**;**&**n**b**s**p**;**最**近**大**都**会**频**频**出**现**年**轻**男**女**失**踪**案**,**尸**体**往**往**在**濒**临**腐**烂**的**时**候**才**会**被**人**从**臭**水**沟**里**发**现**,**且**浑**身**皮**肤**都**高**度**破**损**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b**r** **/**>**<**b**r** **/**>**&**n**b**s**p**;**&**n**b**s**p**;**&**n**b**s**p**;**&**n**b**s**p**;**目**前**警**方**还**未**发**现**凶**手**的**任**何**线**索**。**<**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喝**了**口**牛**奶**,**平**静**地**看**着**新**闻**,**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高**频**率**的**凶**杀**案**件**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个**世**界**的**人**类**基**因**里**大**概**都**带**有**某**些**不**稳**定**的**因**素**,**不**然**也**没**办**法**解**释**原**著**中**的**高**犯**罪**率**和**这**些**新**闻**报**道**里**每**年**居**高**不**下**的**非**自**然**死**亡**率**。**<**b**r** **/**>**<**b**r** **/**>**&**n**b**s**p**;**&**n**b**s**p**;**&**n**b**s**p**;**&**n**b**s**p**;**新**闻**还**在**继**续**,**下**一**则**是**有**关**一**个**富**商**破**产**后**被**发**现**贩**卖**人**口**,**因**此**被**逮**捕**的**事**情**。**<**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咬**了**一**口**蒸**好**的**速**冻**包**子**,**雪**白**脸**颊**仓**鼠**一**般**微**微**鼓**起**,**露**出**思**索**的**神**情**。**<**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记**得**还**有**一**个**富**商**参**与**其**中**才**对**,**看**来**是**被**俱**乐**部**那**边**保**下**来**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哼**。**”**<**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咽**下**包**子**,**轻**笑**了**一**下**,**露**出**颇**有**趣**味**的**表**情**。**<**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来**之**前**的**捕**猎**行**动**确**实**把**十**长**老**俱**乐**部**的**一**部**分**人**给**逼**急**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样**也**好**,**玩**起**来**更**有**趣**。**<**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不**再**关**注**电**视**上**的**新**闻**,**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已**经**迫**不**及**待**去**陪**十**长**老**俱**乐**部**的**人**继**续**玩**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俱**乐**部**成**员**们**现**在**查**不**到**任**何**线**索**,**只**能**等**待**着**不**知**何**时**落**到**自**己**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种**可**以**想**象**到**的**惶**惶**不**安**让**酒**疏**感**到**愉**悦**。**<**b**r** **/**>**<**b**r** **/**>**&**n**b**s**p**;**&**n**b**s**p**;**&**n**b**s**p**;**&**n**b**s**p**;**“**…**…**谎**言**遮**盖**下**的**真**实**,**城**堡**藤**蔓**里**的**枯**骨**…**…**”**<**b**r** **/**>**<**b**r** **/**>**&**n**b**s**p**;**&**n**b**s**p**;**&**n**b**s**p**;**&**n**b**s**p**;**电**视**里**传**来**了**悦**耳**的**歌**声**,**酒**疏**吃**饭**的**动**作**一**顿**,**神**情**微**妙**地**抬**起**头**,**果**然**看**到**电**视**上**的**新**闻**主**持**人**开**始**播**放**有**关**歌**坛**的**事**情**。**<**b**r** **/**>**<**b**r** **/**>**&**n**b**s**p**;**&**n**b**s**p**;**&**n**b**s**p**;**&**n**b**s**p**;**明**明**是**一**个**正**经**的**新**闻**频**道**,**却**突**然**播**放**起**娱**乐**新**闻**,**这**反**差**令**酒**疏**稍**微**有**些**无**法**适**应**。**<**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似**乎**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常**态**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世**人**眼**中**,**这**种**过**度**娱**乐**并**不**可**耻**,**反**而**成**为**了**麻**痹**现**实**最**好**的**工**具**。**<**b**r** **/**>**<**b**r** **/**>**&**n**b**s**p**;**&**n**b**s**p**;**&**n**b**s**p**;**&**n**b**s**p**;**真**是**个**各**方**面**都**很**极**端**的**世**界**。**<**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托**着**腮**,**看**着**主**持**人**一**扫**刚**才**的**严**肃**,**露**出**笑**容**,**眼**睛**里**仿**佛**满**是**喜**悦**。**<**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从**他**口**中**才**想**起**今**天**似**乎**就**是**新**专**辑**售**卖**的**日**子**。**<**b**r** **/**>**<**b**r** **/**>**&**n**b**s**p**;**&**n**b**s**p**;**&**n**b**s**p**;**&**n**b**s**p**;**主**持**人**用**了**各**种**夸**张**到**酒**疏**都**不**忍**直**视**的**形**容**词**来**描**述**专**辑**的**歌**曲**,**并**且**放**出**了**唱**片**店**的**盛**况**。**<**b**r** **/**>**<**b**r** **/**>**&**n**b**s**p**;**&**n**b**s**p**;**&**n**b**s**p**;**&**n**b**s**p**;**许**多**人**排**成**长**队**,**几**乎**要**把**道**路**挤**满**,**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异**样**的**亢**奋**。**<**b**r** **/**>**<**b**r** **/**>**&**n**b**s**p**;**&**n**b**s**p**;**&**n**b**s**p**;**&**n**b**s**p**;**如**果**歌**曲**并**非**酒**疏**亲**自**录**入**唱**片**,**他**真**的**要**以**为**自**己**唱**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比**致**幻**剂**还**要**夸**张**。**<**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收**回**目**光**,**突**然**想**起**了**昨**天**去**看**祢**心**时**的**画**面**。**<**b**r** **/**>**<**b**r** **/**>**&**n**b**s**p**;**&**n**b**s**p**;**&**n**b**s**p**;**&**n**b**s**p**;**整**面**墙**壁**都**贴**满**了**他**的**照**片**,**比**最**狂**热**的**粉**丝**还**要**狂**热**的**样**子**虽**然**有**点**病**态**,**但**还**挺**可**爱**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想**起**那**个**大**个**子**满**脸**羞**怯**的**样**子**,**酒**疏**忍**俊**不**禁**,**觉**得**祢**心**大**概**也**很**想**要**唱**片**。**<**b**r** **/**>**<**b**r** **/**>**&**n**b**s**p**;**&**n**b**s**p**;**&**n**b**s**p**;**&**n**b**s**p**;**明**天**约**会**时**索**性**送**几**张**亲**笔**签**名**的**唱**片**吧**。**<**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桃**花**眼**微**微**弯**起**,**有**点**期**待**看**到**祢**心**惊**喜**的**表**情**了**,**只**希**望**不**要**再**红**的**脸**颊**快**要**冒**出**蒸**汽**就**好**。**<**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睡**得**很**沉**,**在**药**物**的**作**用**下**之**前**的**幻**觉**和**混**乱**的**情**绪**都**淹**没**在**黑**暗**之**中**,**与**光**怪**陆**离**的**梦**境**掺**杂**在**一**起**。**<**b**r** **/**>**<**b**r** **/**>**&**n**b**s**p**;**&**n**b**s**p**;**&**n**b**s**p**;**&**n**b**s**p**;**梦**里**,**黑**发**黑**眼**的**歌**手**正**坐**在**对**面**,**敛**着**眉**眼**看**着**手**中**的**卡**牌**,**而**他**取**代**了**妹**妹**的**位**置**,**坐**在**桌**子**旁**边**。**<**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爱**你**。**”**歌**手**轻**声**说**着**,**抬**起**眼**睛**看**着**祢**辛**,**深**色**瞳**孔**在**梦**中**交**错**着**彩**色**的**光**影**。**<**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爱**我**吗**?**”**伸**出**雪**白**的**手**腕**,**歌**手**轻**抚**他**的**脸**颊**。**<**b**r** **/**>**<**b**r** **/**>**&**n**b**s**p**;**&**n**b**s**p**;**&**n**b**s**p**;**&**n**b**s**p**;**轻**的**就**像**羽**毛**扫**过**耳**廓**,**带**来**丝**丝**难**耐**的**痒**意**。**<**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瞳**孔**放**大**,**映**出**了**歌**手**仿**佛**在**发**光**的**雪**白**脸**庞**,**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即**将**说**出**口**时**,**梦**醒**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睁**开**眼**,**是**头**顶**熟**悉**的**斑**驳**,**漆**黑**的**瞳**仁**似**乎**还**残**余**着**恍**惚**,**片**刻**后**才**散**去**。**<**b**r** **/**>**<**b**r** **/**>**&**n**b**s**p**;**&**n**b**s**p**;**&**n**b**s**p**;**&**n**b**s**p**;**起**身**,**祢**辛**看**到**床**铺**对**面**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昨**晚**的**血**迹**,**摸**了**摸**额**头**,**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被**一**层**纱**布**包**裹**。**<**b**r** **/**>**<**b**r** **/**>**&**n**b**s**p**;**&**n**b**s**p**;**&**n**b**s**p**;**&**n**b**s**p**;**是**祢**心**做**的**,**大**概**是**为**了**不**留**下**疤**痕**影**响**明**天**的**约**会**。**<**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沉**默**看**着**墙**壁**上**的**血**迹**,**吃**过**药**之**后**显**得**死**寂**的**眸**子**里**透**不**出**一**丝**情**绪**。**<**b**r** **/**>**<**b**r** **/**>**&**n**b**s**p**;**&**n**b**s**p**;**&**n**b**s**p**;**&**n**b**s**p**;**半**晌**,**他**从**床**底**拿**出**了**一**本**书**,**破**旧**的**封**皮**上**能**依**稀**看**到**童**话**二**字**,**书**内**的**很**多**故**事**都**是**关**于**王**子**与**公**主**的**爱**情**童**话**。**<**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看**过**很**多**次**。**<**b**r** **/**>**<**b**r** **/**>**&**n**b**s**p**;**&**n**b**s**p**;**&**n**b**s**p**;**&**n**b**s**p**;**从**书**里**,**他**学**会**了**什**么**是**爱**。**<**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见**钟**情**是**爱**。**<**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对**艾**丽**,**妹**妹**对**酒**疏**,**似**乎**都**是**一**见**钟**情**。**<**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昨**晚**那**些**不**该**有**的**嫉**妒**和**恶**意**又**是**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不**得**而**知**,**又**像**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脆**弱**的**精**神**已**经**不**允**许**他**再**次**说**出**真**相**。**<**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的**母**亲**曾**无**数**次**教**导**他**爱**是**忠**贞**,**而**父**亲**的**举**止**就**是**最**为**人**唾**弃**的**出**轨**。**<**b**r** **/**>**<**b**r** **/**>**&**n**b**s**p**;**&**n**b**s**p**;**&**n**b**s**p**;**&**n**b**s**p**;**爱**上**一**个**人**之**后**,**突**然**又**爱**上**了**另**一**个**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是**对**爱**情**的**背**叛**,**是**不**忠**贞**,**是**肮**脏**。**<**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握**着**书**页**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书**页**撕**碎**,**太**阳**穴**处**鼓**动**的**痛**苦**前**所**未**有**,**他**依**然**保**持**着**平**静**,**只**有**唇**色**变**得**愈**发**苍**白**。**<**b**r** **/**>**<**b**r** **/**>**&**n**b**s**p**;**&**n**b**s**p**;**&**n**b**s**p**;**&**n**b**s**p**;**又**翻**过**一**页**童**话**,**祢**辛**看**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那**则**故**事**。**<**b**r** **/**>**<**b**r** **/**>**&**n**b**s**p**;**&**n**b**s**p**;**&**n**b**s**p**;**&**n**b**s**p**;**关**于**背**叛**和**忠**贞**的**故**事**,**背**叛**了**爱**情**的**公**主**最**终**孤**独**终**老**,**永**远**也**没**有**得**到**幸**福**。**<**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停**在**这**一**页**久**久**未**往**下**翻**看**,**瞳**孔**中**映**出**了**书**中**的**大**片**文**字**。**<**b**r** **/**>**<**b**r** **/**>**&**n**b**s**p**;**&**n**b**s**p**;**&**n**b**s**p**;**&**n**b**s**p**;**肮**脏**、**不**贞**、**唾**弃**、**无**耻**、**辱**骂**。**<**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切**难**堪**的**词**汇**都**可**以**加**注**在**背**叛**者**身**上**。**<**b**r** **/**>**<**b**r** **/**>**&**n**b**s**p**;**&**n**b**s**p**;**&**n**b**s**p**;**&**n**b**s**p**;**跟**母**亲**说**的**一**样**,**背**叛**了**爱**情**的**人**是**无**比**肮**脏**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是**肮**脏**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会**有**人**喜**欢**上**一**个**怪**物**,**更**不**会**有**人**喜**欢**上**一**个**不**忠**贞**的**肮**脏**的**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合**上**书**籍**,**将**书**放**回**了**原**处**,**似**乎**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放**大**的**瞳**孔**在**显**示**他**内**心**的**混**乱**和**痛**苦**。**<**b**r** **/**>**<**b**r** **/**>**&**n**b**s**p**;**&**n**b**s**p**;**&**n**b**s**p**;**&**n**b**s**p**;**阴**暗**的**地**下**室**内**,**面**色**苍**白**的**男**人**垂**着**眸**子**面**无**表**情**,**贯**穿**脸**庞**的**疤**痕**在**此**刻**显**得**无**比**可**怖**。**<**b**r** **/**>**<**b**r** **/**>**&**n**b**s**p**;**&**n**b**s**p**;**&**n**b**s**p**;**&**n**b**s**p**;**毫**无**血**色**的**手**掌**隐**隐**有**青**筋**显**露**,**似**乎**在**压**抑**着**某**些**激**烈**到**无**法**控**制**的**情**绪**。** 第22章 122《罪案记录》 **&**n**b**s**p**;**&**n**b**s**p**;**&**n**b**s**p**;**&**n**b**s**p**;**“**呜**呜**…**…**”**哽**咽**的**哭**声**回**荡**在**灯**光**影**影**绰**绰**的**场**馆**内**部**,**瘦**弱**的**男**人**遍**体**鳞**伤**,**挣**扎**着**用**被**折**断**的**双**腿**努**力**往**前**爬**,**在**地**板**上**留**下**一**长**串**血**迹**。**<**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想**要**逃**出**这**座**恐**怖**至**极**的**死**亡**博**物**馆**,**然**而**身**后**慢**条**斯**理**的**脚**步**声**已**经**宣**告**了**他**最**终**的**命**运**。**<**b**r** **/**>**<**b**r** **/**>**&**n**b**s**p**;**&**n**b**s**p**;**&**n**b**s**p**;**&**n**b**s**p**;**“**真**是**不**乖**~**”**一**只**戴**着**黑**色**蚕**丝**手**套**的**手**掌**抓**住**了**瘦**弱**男**人**杂**草**般**凌**乱**沾**满**血**污**的**头**发**,**将**他**的**脸**轻**轻**抬**起**,**温**柔**如**同**情**人**的**抚**摸**。**<**b**r** **/**>**<**b**r** **/**>**&**n**b**s**p**;**&**n**b**s**p**;**&**n**b**s**p**;**&**n**b**s**p**;**“**为**了**伟**大**的**艺**术**献**身**,**如**此**美**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抗**拒**?**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吗**?**”**磁**性**低**沉**的**男**声**中**隐**含**着**可**怖**的**扭**曲**。**<**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不**,**原**谅**我**吧**!**K**先**生**,**我**后**悔**了**呜**呜**!**求**您**…**…**呜**!**!**!**”**<**b**r** **/**>**<**b**r** **/**>**&**n**b**s**p**;**&**n**b**s**p**;**&**n**b**s**p**;**&**n**b**s**p**;**瘦**弱**男**人**哭**得**涕**泗**横**流**,**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还**没**说**完**就**被**一**把**锋**利**的**小**刀**划**破**了**喉**咙**,**鲜**血**堵**塞**气**管**,**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b**r** **/**>**<**b**r** **/**>**&**n**b**s**p**;**&**n**b**s**p**;**&**n**b**s**p**;**&**n**b**s**p**;**“**啧**,**真**是**个**失**败**品**,**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做**出**那**么**丑**陋**的**表**情**!**”**收**起**小**刀**,**脱**去**手**上**染**上**了**鲜**血**的**手**套**。**<**b**r** **/**>**<**b**r** **/**>**&**n**b**s**p**;**&**n**b**s**p**;**&**n**b**s**p**;**&**n**b**s**p**;**戴**着**兔**子**面**具**的**K**先**生**嫌**恶**地**俯**视**着**地**上**的**瘦**弱**男**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嗬**嗬**—**—**”**瘦**弱**男**人**痛**苦**地**捂**着**脖**子**处**的**破**口**,**大**睁**着**眼**睛**死**去**。**<**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世**上**果**然**没**有**能**跟**他**媲**美**的**替**代**品**存**在**…**…**”**K**遗**憾**地**为**男**人**合**上**那**双**曾**经**称**得**上**清**澈**的**黑**色**眼**睛**,**语**气**伪**善**地**感**叹**着**。**<**b**r** **/**>**<**b**r** **/**>**&**n**b**s**p**;**&**n**b**s**p**;**&**n**b**s**p**;**&**n**b**s**p**;**似**乎**悲**伤**着**男**人**的**死**去**,**又**像**是**在**悲**伤**自**己**又**一**次**失**败**的**艺**术**创**作**。**<**b**r** **/**>**<**b**r** **/**>**&**n**b**s**p**;**&**n**b**s**p**;**&**n**b**s**p**;**&**n**b**s**p**;**K**打**开**旁**边**的**唱**片**机**,**这**台**上**世**纪**的**老**古**董**被**保**养**的**很**好**,**泛**着**金**属**光**泽**,**播**放**出**的**音**乐**也**依**然**音**质**细**腻**。**<**b**r** **/**>**<**b**r** **/**>**&**n**b**s**p**;**&**n**b**s**p**;**&**n**b**s**p**;**&**n**b**s**p**;**“**…**…**谎**言**遮**盖**下**的**真**实**,**城**堡**藤**蔓**里**的**枯**骨**…**…**”**青**年**声**线**特**殊**的**声**音**通**过**唱**片**机**的**转**播**变**得**更**富**有**质**感**,**仿**佛**就**在**耳**侧**呢**喃**令**人**心**脏**都**为**之**颤**动**。**<**b**r** **/**>**<**b**r** **/**>**&**n**b**s**p**;**&**n**b**s**p**;**&**n**b**s**p**;**&**n**b**s**p**;**K**听**着**音**乐**,**迷**醉**一**般**闭**上**了**眼**睛**,**优**雅**地**随**着**音**乐**挪**动**脚**步**翩**翩**起**舞**,**只**有**地**上**未**干**涸**的**血**迹**还**证**明**着**一**场**刚**刚**结**束**的**血**腥**杀**戮**。**<**b**r** **/**>**<**b**r** **/**>**&**n**b**s**p**;**&**n**b**s**p**;**&**n**b**s**p**;**&**n**b**s**p**;**直**到**音**乐**结**束**,**戴**着**兔**子**面**具**的**K**才**停**下**动**作**,**发**出**遗**憾**的**叹**息**。**<**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心**中**最**完**美**的**艺**术**品**当**然**就**是**这**首**歌**的**演**唱**者**,**那**个**名**叫**酒**疏**的**年**轻**歌**手**。**<**b**r** **/**>**<**b**r** **/**>**&**n**b**s**p**;**&**n**b**s**p**;**&**n**b**s**p**;**&**n**b**s**p**;**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当**听**到**酒**疏**的**第**一**首**歌**时**,**K**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心**动**,**那**种**心**脏**不**受**控**制**的**兴**奋**感**,**完**全**不**亚**于**少**年**时**初**次**杀**人**的**快**感**。**<**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比**那**些**更**强**烈**,**体**会**过**那**种**快**感**的**K**现**在**已**经**有**些**厌**倦**杀**戮**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只**想**要**再**次**体**会**那**种**心**动**的**感**觉**,**如**果**将**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制**作**成**精**致**的**蜡**像**,**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那**种**心**动**一**定**能**够**达**到**极**致**。**<**b**r** **/**>**<**b**r** **/**>**&**n**b**s**p**;**&**n**b**s**p**;**&**n**b**s**p**;**&**n**b**s**p**;**K**想**象**着**那**个**清**贵**漂**亮**的**青**年**被**包**裹**上**蜡**,**变**成**蜡**像**的**样**子**,**兴**奋**得**狂**笑**不**止**。**<**b**r** **/**>**<**b**r** **/**>**&**n**b**s**p**;**&**n**b**s**p**;**&**n**b**s**p**;**&**n**b**s**p**;**笑**声**在**封**闭**的**展**馆**内**幽**幽**传**开**,**久**久**未**散**。**<**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大**都**会**市**中**心**的**独**栋**别**墅**内**,**阳**光**透**过**厚**厚**窗**纱**挤**入**房**间**,**细**小**尘**埃**漂**浮**其**中**。**<**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睁**开**眼**,**有**几**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b**r** **/**>**<**b**r** **/**>**&**n**b**s**p**;**&**n**b**s**p**;**&**n**b**s**p**;**&**n**b**s**p**;**昨**晚**看**了**一**晚**上**的**系**统**面**板**,**这**狗**系**统**又**开**始**了**,**小**手**段**不**断**,**导**致**他**电**影**没**看**几**部**,**精**神**却**高**度**疲**惫**,**一**觉**睡**到**现**在**。**<**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揉**了**揉**一**头**微**乱**的**柔**软**发**丝**,**洁**白**脖**颈**白**天**鹅**般**扬**起**,**伸**了**个**懒**腰**后**才**看**向**床**头**柜**的**电**子**表**。**<**b**r** **/**>**<**b**r** **/**>**&**n**b**s**p**;**&**n**b**s**p**;**&**n**b**s**p**;**&**n**b**s**p**;**中**午**十**一**点**半**。**<**b**r** **/**>**<**b**r** **/**>**&**n**b**s**p**;**&**n**b**s**p**;**&**n**b**s**p**;**&**n**b**s**p**;**与**前**天**约**定**好**的**下**午**一**点**钟**只**差**一**个**半**小**时**,**酒**疏**起**身**简**单**洗**漱**,**原**本**打**算**穿**上**平**常**的**休**闲**装**。**<**b**r** **/**>**<**b**r** **/**>**&**n**b**s**p**;**&**n**b**s**p**;**&**n**b**s**p**;**&**n**b**s**p**;**伸**出**手**在**衣**柜**里**挑**了**挑**,**顿**了**下**,**酒**疏**拿**出**了**其**中**一**套**白**衬**衫**和**驼**色**长**风**衣**的**搭**配**。**<**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件**衣**服**酒**疏**前**天**在**祢**心**的**照**片**墙**里**看**过**,**被**端**端**正**正**地**贴**在**正**中**间**,**照**片**旁**边**还**画**了**不**少**爱**心**。**<**b**r** **/**>**<**b**r** **/**>**&**n**b**s**p**;**&**n**b**s**p**;**&**n**b**s**p**;**&**n**b**s**p**;**应**该**是**比**较**喜**欢**这**件**衣**服**。**<**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想**着**,**很**快**换**好**衣**服**,**拿**上**预**备**送**给**祢**心**的**礼**物**,**并**且**戴**上**黑**色**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墨**镜**遮**住**上**半**张**脸**。**<**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着**镜**子**里**严**严**实**实**的**自**己**,**酒**疏**又**低**头**看**了**看**时**间**,**快**要**迟**到**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好**在**电**影**院**距**离**不**算**远**,**酒**疏**打**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垂**眸**沉**思**。**<**b**r** **/**>**<**b**r** **/**>**&**n**b**s**p**;**&**n**b**s**p**;**&**n**b**s**p**;**&**n**b**s**p**;**今**天**就**是**男**女**主**正**是**相**遇**的**日**子**,**也**意**味**着**距**离**剧**情**中**惩**戒**对**象**的**第**一**次**死**亡**只**剩**下**不**过**两**个**月**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惩**戒**对**象**的**命**运**是**否**已**经**改**变**,**就**看**两**个**月**后**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想**到**这**里**,**酒**疏**微**垂**下**眼**,**看**着**手**中**的**礼**物**盒**,**不**知**在**想**些**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直**到**出**租**车**到**达**地**址**停**车**,**酒**疏**才**结**清**车**费**下**车**,**一**眼**就**看**到**广**场**入**口**处**站**着**的**高**大**男**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庞**大**的**体**型**与**周**围**路**人**相**比**实**在**是**鹤**立**鸡**群**,**不**断**有**人**朝**男**人**投**去**异**样**的**眼**神**,**而**身**形**高**大**的**男**人**都**不**理**会**。**<**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双**手**乖**巧**地**捧**着**一**束**鲜**花**,**目**光**一**直**盯**着**怀**中**的**鲜**花**,**似**乎**生**怕**娇**嫩**的**花**朵**会**被**阳**光**融**化**。**<**b**r** **/**>**<**b**r** **/**>**&**n**b**s**p**;**&**n**b**s**p**;**&**n**b**s**p**;**&**n**b**s**p**;**今**天**的**祢**心**明**显**特**意**打**扮**过**,**微**长**的**短**发**整**齐**梳**理**到**耳**侧**,**只**留**下**碎**发**遮**掩**脸**上**的**疤**痕**,**甚**至**还**戴**着**一**个**跟**酒**疏**一**样**颜**色**的**口**罩**。**<**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知**在****辣**的**太**阳**下**等**待**了**多**久**,**高**大**男**人**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有**些**汗**湿**,**染**湿**了**深**色**口**罩**。**<**b**r** **/**>**<**b**r** **/**>**&**n**b**s**p**;**&**n**b**s**p**;**&**n**b**s**p**;**&**n**b**s**p**;**低**垂**着**脑**袋**的**样**子**显**得**有**几**分**垂**头**丧**气**,**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大**型**犬**类**。**<**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见**此**,**眼**神**柔**和**了**一**些**,**向**前**走**近**。**<**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个**在**酒**疏**面**前**总**是**一**副**傻**乎**乎**样**子**的**高**大**男**人**此**时**戴**着**口**罩**只**露**出**被**发**丝**遮**盖**的**半**张**脸**,**看**不**见**任**何**表**情**的**样**子**与**主**人**格**祢**辛**几**乎**毫**无**差**别**,**让**酒**疏**都**有**些**分**不**清**。**<**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在**男**人**惊**喜**抬**起**头**,**露**出**亮**晶**晶**的**眼**神**后**,**酒**疏**就**分**的**清**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也**只**有**次**人**格**会**永**远**用**炽**热**的**目**光**盯**着**他**看**,**与**原**著**中**那**个**疯**狂**邪**恶**到**极**致**的**次**人**格**判**若**两**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单**纯**到**可**爱**。**<**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酒**。**”**<**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的**酒**疏**,**下**意**识**想**要**喊**出**声**,**好**在**最**后**意**识**到**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很**多**外**人**在**,**收**了**声**音**。**<**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有**些**懊**恼**,**担**心**自**己**给**心**上**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手**掌**不**由**得**紧**张**地**收**紧**了**怀**中**的**鲜**花**。**<**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些**全**都**是**这**两**天**折**好**的**纸**花**,**每**一**朵**都**极**其**用**心**,**只**为**了**能**给**心**上**人**最**好**的**礼**物**。**<**b**r** **/**>**<**b**r** **/**>**&**n**b**s**p**;**&**n**b**s**p**;**&**n**b**s**p**;**&**n**b**s**p**;**“**等**了**很**久**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走**到**祢**心**身**旁**,**抬**头**看**着**祢**心**被**汗**水**濡**湿**的**发**丝**。**<**b**r** **/**>**<**b**r** **/**>**&**n**b**s**p**;**&**n**b**s**p**;**&**n**b**s**p**;**&**n**b**s**p**;**“**没**有**,**我**也**是**刚**刚**才**来**的**!**”**祢**心**摇**了**摇**头**,**乖**巧**回**答**。**<**b**r** **/**>**<**b**r** **/**>**&**n**b**s**p**;**&**n**b**s**p**;**&**n**b**s**p**;**&**n**b**s**p**;**实**际**上**他**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生**怕**会**错**过**约**会**时**间**。**<**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看**得**出**来**祢**心**撒**了**谎**,**不**过**并**不**在**意**,**只**是**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眼**神**更**加**柔**和**。**<**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酒**,**这**是**礼**、**礼**物**!**”**<**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被**摸**得**不**好**意**思**,**口**罩**下**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只**是**为**了**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忍**着**内**心**的**开**心**,**强**作**镇**定**地**送**出**了**怀**中**的**鲜**花**。**<**b**r** **/**>**<**b**r** **/**>**&**n**b**s**p**;**&**n**b**s**p**;**&**n**b**s**p**;**&**n**b**s**p**;**精**致**的**包**花**纸**里**是**花**团**锦**簇**的**玫**瑰**,**层**层**叠**叠**,**精**致**如**艺**术**品**。**<**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起**初**还**以**为**是**真**的**花**朵**,**细**看**才**发**现**是**纸**花**,**可**想**而**知**要**花**费**多**少**心**力**。**<**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口**罩**下**的**嘴**唇**勾**起**,**接**过**花**束**,**踮**起**脚**隔**着**口**罩**给**了**一**个**吻**。**<**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耳**根**红**的**发**烫**,**害**羞**地**低**着**头**不**敢**看**酒**疏**,**直**到**酒**疏**将**一**个**礼**物**盒**递**给**他**。**<**b**r** **/**>**<**b**r** **/**>**&**n**b**s**p**;**&**n**b**s**p**;**&**n**b**s**p**;**&**n**b**s**p**;**“**是**…**…**你**的**专**辑**!**!**!**”**祢**心**眼**睛**里**仿**佛**盛**满**了**亮**晶**晶**的**碎**钻**,**捧**着**手**里**的**专**辑**久**久**不**愿**放**手**。**<**b**r** **/**>**<**b**r** **/**>**&**n**b**s**p**;**&**n**b**s**p**;**&**n**b**s**p**;**&**n**b**s**p**;**为**了**制**作**这**满**满**一**捧**的**玫**瑰**纸**花**,**祢**心**错**过**了**昨**天**的**专**辑**发**售**日**,**等**到**他**赶**过**去**的**时**候**,**店**里**的**专**辑**已**经**售**空**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简**直**失**落**得**无**以**复**加**,**但**还**是**要**打**起**精**神**迎**接**今**天**的**约**会**,**比**起**专**辑**,**更**重**要**的**是**心**爱**的**酒**疏**。**<**b**r** **/**>**<**b**r** **/**>**&**n**b**s**p**;**&**n**b**s**p**;**&**n**b**s**p**;**&**n**b**s**p**;**“**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走**吧**!**”**<**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着**祢**心**满**脸**遮**不**住**的**幸**福**,**酒**疏**弯**起**墨**镜**下**的**眼**睛**,**牵**起**他**的**手**,**一**起**往**电**影**院**方**向**走**去**。**<**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里**是**大**都**会**一**个**还**算**繁**华**的**商**业**区**,**电**影**院**就**在**广**场**内**部**的**贸**易**大**厦**三**楼**。**<**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透**过**妹**妹**的**眼**睛**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修**长**苍**白**的**大**手**被**一**只**纤**长**细**腻**的**手**牵**动**,**随**后**,**十**指**相**扣**。**<**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对**情**侣**牵**手**走**在**一**起**,**依**偎**在**一**起**的**温**馨**画**面**就**如**同**世**人**所**说**最**美**好**单**纯**的**恋**爱**。**<**b**r** **/**>**<**b**r** **/**>**&**n**b**s**p**;**&**n**b**s**p**;**&**n**b**s**p**;**&**n**b**s**p**;**与**他**这**个**肮**脏**至**极**的**怪**物**毫**不**相**关**。**<**b**r** **/**>**<**b**r** **/**>**&**n**b**s**p**;**&**n**b**s**p**;**&**n**b**s**p**;**&**n**b**s**p**;**妹**妹**已**经**得**到**了**他**的**幸**福**,**而**怪**物**会**永**远**待**在**怪**物**该**待**的**地**方**。**<**b**r** **/**>**<**b**r** **/**>**&**n**b**s**p**;**&**n**b**s**p**;**&**n**b**s**p**;**&**n**b**s**p**;**或**许**这**就**是**结**局**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很**快**就**到**达**了**电**影**院**的**入**口**,**祢**心**一**路**被**牵**着**走**,**在**注**意**到**酒**疏**今**天**穿**的**衣**服**与**往**常**都**不**同**后**,**口**罩**下**的**脸**顿**时**更**红**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这**是**心**上**人**在**表**示**对**自**己**的**重**视**,**对**自**己**的**爱**。**<**b**r** **/**>**<**b**r** **/**>**&**n**b**s**p**;**&**n**b**s**p**;**&**n**b**s**p**;**&**n**b**s**p**;**意**识**到**这**一**点**的**祢**心**感**觉**脸**烧**烧**的**,**脑**子**也**仿**佛**被**蒸**腾**得**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b**r** **/**>**<**b**r** **/**>**&**n**b**s**p**;**&**n**b**s**p**;**&**n**b**s**p**;**&**n**b**s**p**;**直**到**到**了**检**票**处**才**恍**惚**地**拿**出**电**影**票**,**跟**着**酒**疏**走**向**观**影**厅**。**<**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跟**他**曾**经**做**过**的**无**数**美**梦**一**样**,**跟**自**己**心**爱**的**人**安**静**地**坐**在**一**起**,**在**昏**暗**的**电**影**院**里**,**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b**r** **/**>**<**b**r** **/**>**&**n**b**s**p**;**&**n**b**s**p**;**&**n**b**s**p**;**&**n**b**s**p**;**“**砰**砰**砰**—**—**!**!**!**”**突**然**响**起**的**激**烈**枪**击**声**打**破**了**暧**昧**的**氛**围**。**<**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大**屏**幕**,**满**屏**幕**血**浆**和**断**肢**,**短**暂**地**打**断**了**他**充**满**了**粉**红**泡**泡**的**幻**想**。**<**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似**乎**并**非**祢**心**想**象**中**的**适**合**谈**恋**爱**的**恋**爱**片**,**而**是**一**个**具**有**教**育**意**义**的**警**匪**片**。**<**b**r** **/**>**<**b**r** **/**>**&**n**b**s**p**;**&**n**b**s**p**;**&**n**b**s**p**;**&**n**b**s**p**;**讲**述**了**一**个**生**活**在**底**层**的**混**混**青**年**不**择**手**段**一**路**向**上**爬**,**最**后**被**警**察**绳**之**以**法**,**亲**者**痛**仇**者**快**。**<**b**r** **/**>**<**b**r** **/**>**&**n**b**s**p**;**&**n**b**s**p**;**&**n**b**s**p**;**&**n**b**s**p**;**过**度**崇**尚**暴**力**血**腥**的**混**混**青**年**最**终**也**没**有**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结**局**。**<**b**r** **/**>**<**b**r** **/**>**&**n**b**s**p**;**&**n**b**s**p**;**&**n**b**s**p**;**&**n**b**s**p**;**注**意**到**祢**心**的**茫**然**后**,**酒**疏**做**了**个**认**真**看**的**手**势**,**示**意**祢**心**要**专**心**。**<**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是**他**专**门**挑**选**的**片**子**,**很**适**合**用**来**教**导**祢**心**远**离**一**切**跟**剧**情**有**关**的**违**法**犯**罪**事**件**。**<**b**r** **/**>**<**b**r**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祢**心**作**为**惩**戒**对**象**阴**暗**面**的**体**现**,**天**然**就**有**着**暴**戾**的**一**面**,**很**容**易**会**陷**入**种**种**事**件**之**中**。**<**b**r** **/**>**<**b**r** **/**>**&**n**b**s**p**;**&**n**b**s**p**;**&**n**b**s**p**;**&**n**b**s**p**;**虽**然**现**在**的**祢**心**跟**原**著**中**大**不**相**同**,**但**在**剧**情**的**惯**性**之**下**,**酒**疏**也**没**办**法**保**证**祢**心**不**会**重**蹈**覆**辙**,**只**有**通**过**言**传**身**教**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这**样**,**祢**心**被**酒**疏**要**求**着**看**完**了**一**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警**匪**片**。**<**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期**间**祢**心**大**部**分**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与**酒**疏**紧**紧**贴**在**一**起**的**手**背**上**,**不**时**露**出**羞**涩**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直**到**电**影**结**束**,**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走**出**电**影**院**,**祢**心**还**没**从**满**脑**子**的**恋**爱**幻**想**中**回**过**神**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带**着**身**旁**傻**乎**乎**的**大**个**子**走**到**大**厦**门**口**,**看**到**门**外**已**经**滴**落**雨**珠**。**<**b**r** **/**>**<**b**r** **/**>**&**n**b**s**p**;**&**n**b**s**p**;**&**n**b**s**p**;**&**n**b**s**p**;**大**都**会**的**天**气**总**是**如**此**善**变**,**明**明**刚**才**还**是**明**媚**的**艳**阳**天**,**如**今**便**已**乌**云**密**布**,**阴**沉**沉**透**不**出**一**丝**光**亮**。**<**b**r** **/**>**<**b**r** **/**>**&**n**b**s**p**;**&**n**b**s**p**;**&**n**b**s**p**;**&**n**b**s**p**;**“**下**雨**了**…**…**”**酒**疏**看**了**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似**乎**只**会**下**两**个**小**时**,**索**性**决**定**在**大**厦**内**的**商**场**逛**一**圈**。**<**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依**然**乖**乖**地**跟**着**酒**疏**,**两**人**就**像**一**对**平**常**的**小**情**侣**一**样**,**走**在**人**潮**拥**挤**的**商**场**,**走**累**了**就**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一**会**儿**。**<**b**r** **/**>**<**b**r** **/**>**&**n**b**s**p**;**&**n**b**s**p**;**&**n**b**s**p**;**&**n**b**s**p**;**直**到**走**到**大**厦**的**第**五**层**,**酒**疏**才**停**下**了**脚**步**,**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五**层**入**口**处**的**广**告**灯**牌**。**<**b**r** **/**>**<**b**r** **/**>**&**n**b**s**p**;**&**n**b**s**p**;**&**n**b**s**p**;**&**n**b**s**p**;**谋**杀**博**物**馆**。**<**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个**熟**悉**的**名**字**,**昨**天**才**看**过**相**关**的**电**影**。**<**b**r** **/**>**<**b**r** **/**>**&**n**b**s**p**;**&**n**b**s**p**;**&**n**b**s**p**;**&**n**b**s**p**;**谋**杀**博**物**馆**,**顾**名**思**义**,**是**一**座**展**览**着**凶**杀**案**件**现**场**的**博**物**馆**。**<**b**r** **/**>**<**b**r** **/**>**&**n**b**s**p**;**&**n**b**s**p**;**&**n**b**s**p**;**&**n**b**s**p**;**场**馆**内**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蜡**像**,**完**美**还**原**了**各**个**凶**杀**案**的**现**场**画**面**。**<**b**r** **/**>**<**b**r** **/**>**&**n**b**s**p**;**&**n**b**s**p**;**&**n**b**s**p**;**&**n**b**s**p**;**无**论**是**尸**体**的**凄**惨**表**情**还**是**案**件**发**生**时**的**场**景**布**置**,**全**都**惟**妙**惟**肖**。**<**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看**向**博**物**馆**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占**据**了**五**层**大**部**分**区**域**的**场**馆**,**玻**璃**推**门**后**是**明**亮**的**灯**光**,**显**得**场**馆**内**部**愈**发**宽**敞**。**<**b**r** **/**>**<**b**r** **/**>**&**n**b**s**p**;**&**n**b**s**p**;**&**n**b**s**p**;**&**n**b**s**p**;**没**人**知**道**当**灯**光**熄**灭**后**这**座**场**馆**内**部**的**恐**怖**。**<**b**r** **/**>**<**b**r** **/**>**&**n**b**s**p**;**&**n**b**s**p**;**&**n**b**s**p**;**&**n**b**s**p**;**没**想**到**谋**杀**博**物**馆**居**然**搬**到**这**里**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回**忆**着**昨**晚**的**电**影**,**记**得**这**座**场**馆**的**主**人**似**乎**也**是**十**长**老**俱**乐**部**的**成**员**,**来**自**于**原**著**中**令**男**主**林**奇**都**感**到**颇**为**棘**手**的**一**个**连**环**杀**人**案**。**<**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个**代**号**为**K**的**人**比**较**谨**慎**,**从**来**不**在**网**上**联**系**他**人**,**导**致**酒**疏**只**掌**握**了**他**的**部**分**信**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位**置**。**<**b**r** **/**>**<**b**r** **/**>**&**n**b**s**p**;**&**n**b**s**p**;**&**n**b**s**p**;**&**n**b**s**p**;**按**照**电**影**内**容**来**说**,**K**应**该**是**世**界**各**地**到**处**开**博**物**馆**,**杀**人**也**很**挑**剔**,**喜**欢**挑**选**符**合**他**审**美**的**人**来**做**成**蜡**像**。**<**b**r** **/**>**<**b**r** **/**>**&**n**b**s**p**;**&**n**b**s**p**;**&**n**b**s**p**;**&**n**b**s**p**;**应**该**是**这**座**城**市**有**人**比**较**符**合**他**的**审**美**,**所**以**才**把**场**馆**开**到**了**这**里**。**<**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收**回**目**光**,**敛**下**眸**子**里**的**思**索**。**<**b**r** **/**>**<**b**r** **/**>**&**n**b**s**p**;**&**n**b**s**p**;**&**n**b**s**p**;**&**n**b**s**p**;**既**然**这**人**都**送**到**眼**前**了**,**不**处**理**掉**未**免**可**惜**。**<**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就**在**酒**疏**想**着**怎**么**解**决**这**个**剧**情**人**物**的**时**候**,**祢**心**也**注**意**到**了**酒**疏**的**目**光**。**<**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看**了**过**去**,**敏**锐**地**发**现**了**场**馆**内**部**的**一**个**黑**影**。**<**b**r** **/**>**<**b**r** **/**>**&**n**b**s**p**;**&**n**b**s**p**;**&**n**b**s**p**;**&**n**b**s**p**;**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似**乎**在**盯**着**场**馆**外**的**酒**疏**看**,**脸**上**的**表**情**是**亢**奋**到**极**点**的**激**动**。**<**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耳**尖**颤**了**颤**,**超**乎**常**人**的**听**力**让**他**听**到**了**男**人**的**声**音**。**<**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用**再**找**了**,**呵**呵**呵**!**”**<**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似**乎**在**与**人**通**话**:**“**我**已**经**找**到**他**了**,**我**最**完**美**的**作**品**!**明**天**,**他**就**会**成**为**这**座**展**馆**里**最**珍**贵**的**作**品**!**”**<**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漆**黑**的**瞳**仁**里**映**出**了**男**人**兴**奋**到**狰**狞**的**脸**。**<**b**r** **/**>**<**b**r** **/**>**&**n**b**s**p**;**&**n**b**s**p**;**&**n**b**s**p**;**&**n**b**s**p**;**“**该**走**了**,**雨**停**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的**声**音**打**断**了**祢**心**的**注**视**,**祢**心**收**回**目**光**,**看**着**面**前**温**柔**的**爱**人**,**乖**巧**地**点**了**点**头**。**<**b**r** **/**>**<**b**r** **/**>**&**n**b**s**p**;**&**n**b**s**p**;**&**n**b**s**p**;**&**n**b**s**p**;**只**有**紧**握**着**的**手**心**处**溢**出**的**猩**红**展**露**着**祢**心**的**情**绪**。**<**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并**没**发**现**祢**心**的**异**样**,**他**边**走**边**思**索**怎**么**处**理**这**个**滑**不**溜**秋**的**K**。**<**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电**影**里**,**这**个**K**似**乎**很**有**些**实**力**,**擅**长**搏**斗**,**能**轻**易**将**逃**脱**的**青**年**男**女**抓**回**去**。**<**b**r** **/**>**<**b**r** **/**>**&**n**b**s**p**;**&**n**b**s**p**;**&**n**b**s**p**;**&**n**b**s**p**;**面**对**警**方**的**围**堵**也**有**恃**无**恐**,**能**轻**易**逃**脱**,**是**个**既**有**智**慧**又**有**力**量**的**全**能**型**犯**罪**者**。**<**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可**能**是**杀**人**的**方**式**过**于**艺**术**不**够**刺**激**,**拍**的**电**影**只**有**寥**寥**两**部**,**比**不**上**惩**戒**对**象**那**么**多**,**但**结**局**要**好**得**多**。**<**b**r** **/**>**<**b**r** **/**>**&**n**b**s**p**;**&**n**b**s**p**;**&**n**b**s**p**;**&**n**b**s**p**;**电**影**里**根**本**没**有**描**述**这**个**K**被**逮**捕**,**依**然**在**逍**遥**法**外**。**<**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想**到**惩**戒**对**象**葬**身**火**海**的**结**局**,**只**能**感**叹**命**运**捉**弄**。**<**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次**,**K**应**该**无**法**逃**走**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结**束**了**短**暂**的**约**会**,**酒**疏**将**祢**心**送**到**剧**院**门**外**,**然**后**才**返**回**自**己**的**别**墅**。**<**b**r** **/**>**<**b**r** **/**>**&**n**b**s**p**;**&**n**b**s**p**;**&**n**b**s**p**;**&**n**b**s**p**;**随**着**车**辆**远**去**,**目**送**着**酒**疏**离**开**的**高**大**男**人**也**收**回**了**目**光**。**<**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殷**红**的**鲜**血**已**经**干**涸**,**深**红**的**颜**色**就**像**是**被**爱**人**捧**在**怀**里**的**玫**瑰**花**。**<**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要**保**护**好**心**爱**的**酒**疏**才**行**。**<**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回**到**别**墅**后**,**酒**疏**再**次**展**开**了**调**查**。**<**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得**知**了**K**的**具**体**地**址**后**,**要**查**到**他**的**相**关**信**息**就**很**容**易**了**,**很**快**就**得**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和**名**下**的**各**类**资**产**。**<**b**r** **/**>**<**b**r** **/**>**&**n**b**s**p**;**&**n**b**s**p**;**&**n**b**s**p**;**&**n**b**s**p**;**还**顺**利**入**侵**了**谋**杀**博**物**馆**的**监**控**。**<**b**r** **/**>**<**b**r** **/**>**&**n**b**s**p**;**&**n**b**s**p**;**&**n**b**s**p**;**&**n**b**s**p**;**电**脑**上**的**画**面**模**糊**了**片**刻**后**,**接**入**了**博**物**馆**的**监**控**画**面**。**<**b**r** **/**>**<**b**r** **/**>**&**n**b**s**p**;**&**n**b**s**p**;**&**n**b**s**p**;**&**n**b**s**p**;**阴**森**的**场**馆**内**全**是**一**个**个**真**人**般**大**小**的**蜡**像**。**<**b**r** **/**>**<**b**r** **/**>**&**n**b**s**p**;**&**n**b**s**p**;**&**n**b**s**p**;**&**n**b**s**p**;**姿**态**各**异**地**维**持**着**死**状**,**有**的**死**在**浴**室**,**有**的**死**在**卧**室**床**边**,**各**种**死**法**应**有**尽**有**。**<**b**r** **/**>**<**b**r** **/**>**&**n**b**s**p**;**&**n**b**s**p**;**&**n**b**s**p**;**&**n**b**s**p**;**“**砰**!**砰**!**!**”**<**b**r** **/**>**<**b**r** **/**>**&**n**b**s**p**;**&**n**b**s**p**;**&**n**b**s**p**;**&**n**b**s**p**;**突**然**,**监**控**画**面**里**有**肉**.**体**碰**撞**的**声**音**传**来**,**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怀**疑**自**己**撞**见**了**K**的**谋**杀**现**场**。**<**b**r** **/**>**<**b**r** **/**>**&**n**b**s**p**;**&**n**b**s**p**;**&**n**b**s**p**;**&**n**b**s**p**;**很**快**将**镜**头**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b**r** **/**>**<**b**r** **/**>**&**n**b**s**p**;**&**n**b**s**p**;**&**n**b**s**p**;**&**n**b**s**p**;**是**一**间**满**是**血**迹**的**工**作**室**。**<**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具**尚**未**制**作**完**成**的**尸**体**还**包**裹**着**滚**烫**的**蜡**,**尸**体**旁**边**被**锁**链**捆**着**的**受**害**者**正**呆**滞**地**看**着**不**远**处**。**<**b**r** **/**>**<**b**r** **/**>**&**n**b**s**p**;**&**n**b**s**p**;**&**n**b**s**p**;**&**n**b**s**p**;**“**噗**通**—**—**”**<**b**r** **/**>**<**b**r** **/**>**&**n**b**s**p**;**&**n**b**s**p**;**&**n**b**s**p**;**&**n**b**s**p**;**身**体**重**重**砸**落**在**地**面**的**声**音**传**来**,**镜**头**里**出**现**了**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男**人**,**他**被**打**的**不**轻**,**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是**谁**?**我**们**好**像**从**没**见**过**面**吧**啊**啊**啊**!**!**”**<**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把**匕**首**狠**狠**刺**穿**了**男**人**的**手**掌**,**他**痛**得**发**出**一**声**尖**叫**。**<**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个**在**电**影**里**表**现**得**彬**彬**有**礼**的**绅**士**型**杀**手**此**时**仪**态**全**无**,**就**连**K**附**近**还**没**有**被**他**处**理**掉**的**受**害**者**都**吓**傻**了**,**表**情**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着**自**己**眼**中**无**比**强**大**的**K**先**生**被**一**个**陌**生**男**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b**r** **/**>**<**b**r** **/**>**&**n**b**s**p**;**&**n**b**s**p**;**&**n**b**s**p**;**&**n**b**s**p**;**见**状**,**酒**疏**表**情**有**些**微**妙**地**切**换**镜**头**,**看**到**了**K**对**面**的**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高**大**男**人**,**孩**童**般**纯**粹**的**黑**眼**珠**里**盛**满**了**残**忍**的**猩**红**,**嘴**角**的**笑**容**扭**曲**而**暴**虐**。**<**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听**到**了**~**”**男**人**声**音**阴**冷**。**<**b**r** **/**>**<**b**r** **/**>**&**n**b**s**p**;**&**n**b**s**p**;**&**n**b**s**p**;**&**n**b**s**p**;**K**简**直**快**疯**了**,**他**哀**嚎**着**捂**着**自**己**被**洞**穿**的**手**掌**,**不**知**道**眼**前**这**个**怪**物**一**样**强**壮**的**男**人**究**竟**在**说**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突**然**闯**入**,**突**然**开**始**打**人**,**K**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沦**落**到**只**能**挨**打**的**被**动**局**面**。**<**b**r** **/**>**<**b**r** **/**>**&**n**b**s**p**;**&**n**b**s**p**;**&**n**b**s**p**;**&**n**b**s**p**;**“**什**么**!**我**听**不**懂**啊**啊**啊**!**”**K**手**上**的**匕**首**被**硬**生**生**拔**出**,**鲜**血**直**流**。**<**b**r** **/**>**<**b**r** **/**>**&**n**b**s**p**;**&**n**b**s**p**;**&**n**b**s**p**;**&**n**b**s**p**;**“**嗬**嗬**嗬**!**”**K**的**惨**叫**显**然**取**悦**了**高**大**男**人**,**他**发**出**难**以**自**已**的**笑**声**,**兴**奋**而**愉**悦**地**拽**起**地**上**K**的**脚**踝**。**<**b**r** **/**>**<**b**r** **/**>**&**n**b**s**p**;**&**n**b**s**p**;**&**n**b**s**p**;**&**n**b**s**p**;**像**是**拖**着**一**头**死**猪**一**样**轻**松**。**<**b**r** **/**>**<**b**r** **/**>**&**n**b**s**p**;**&**n**b**s**p**;**&**n**b**s**p**;**&**n**b**s**p**;**【**该**停**手**了**。**】**祢**辛**的**声**音**在**祢**心**耳**边**响**起**,**而**沉**浸**在**保**护**心**上**人**的**喜**悦**中**的**祢**心**完**全**不**理**睬**自**己**的**哥**哥**。**<**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要**干**什**么**!**可**恶**!**该**死**啊**啊**啊**!**!**!**”**<**b**r** **/**>**<**b**r** **/**>**&**n**b**s**p**;**&**n**b**s**p**;**&**n**b**s**p**;**&**n**b**s**p**;**K**被**拖**拽**着**,**肋**骨**已**经**被**打**断**,**只**能**发**出**凄**惨**的**叫**声**,**脸**上**的**面**具**也**磨**损**得**不**成**样**子**,**被**自**己**的**鲜**血**染**红**。**<**b**r** **/**>**<**b**r** **/**>**&**n**b**s**p**;**&**n**b**s**p**;**&**n**b**s**p**;**&**n**b**s**p**;**很**快**,**祢**心**停**止**了**拖**拽**。**<**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将**K**放**到**了**工**作**室**的**椅**子**上**,**是**K**平**时**用**来**炮**制**尸**体**,**制**作**蜡**像**的**椅**子**,**坐**在**椅**子**上**的**人**会**被**滚**烫**的**蜡**浆**活**生**生**烫**死**,**然**后**再**被**他**雕**琢**成**型**。**<**b**r** **/**>**<**b**r** **/**>**&**n**b**s**p**;**&**n**b**s**p**;**&**n**b**s**p**;**&**n**b**s**p**;**K**猜**到**了**祢**心**想**要**做**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你**居**然**知**道**怎**么**制**作**…**…**该**死**!**你**是**谁**派**来**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K**几**乎**要**疯**掉**了**,**他**不**能**想**象**自**己**会**变**成**比**以**前**的**受**害**者**还**要**可**悲**的**样**子**。**<**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不**断**放**着**狠**话**,**恐**惧**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模**具**口**,**第**一**次**体**会**到**以**往**作**品**们**的**感**受**。**<**b**r** **/**>**<**b**r** **/**>**&**n**b**s**p**;**&**n**b**s**p**;**&**n**b**s**p**;**&**n**b**s**p**;**突**然**,**身**形**高**大**的**男**人**停**住**了**动**作**,**他**发**出**神**经**质**的**咒**骂**声**,**似**乎**在**咒**骂**着**某**个**看**不**见**的**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K**看**到**男**人**准**备**拉**动**开**关**的**手**被**另**一**只**手**阻**拦**,**动**作**怪**异**而**扭**曲**,**就**好**像**那**具**庞**大**可**怖**的**身**体**里**有**着**不**同**的**意**识**在**争**抢**着**控**制**权**。**<**b**r** **/**>**<**b**r** **/**>**&**n**b**s**p**;**&**n**b**s**p**;**&**n**b**s**p**;**&**n**b**s**p**;**K**急**促**地**喘**息**着**,**大**脑**都**快**停**止**思**考**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乎**了**他**的**想**象**,**原**本**即**将**完**成**最**完**美**作**品**的**喜**悦**全**都**被**恐**惧**占**据**。**<**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管**这**个**人**是**谁**派**来**的**,**都**太**可**怕**了**,**K**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恐**惧**的**滋**味**,**眼**前**这**个**可**怖**的**男**人**注**定**成**为**他**毕**生**难**忘**的**噩**梦**。**<**b**r** **/**>**<**b**r** **/**>**&**n**b**s**p**;**&**n**b**s**p**;**&**n**b**s**p**;**&**n**b**s**p**;**卡**斯**莫**斯**在**上**,**难**道**是**因**为**他**不**够**虔**诚**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K**不**理**解**这**个**男**人**为**何**会**到**来**,**只**能**将**其**归**咎**于**神**明**的**惩**罚**。**<**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你**想**干**什**么**!**”**身**形**高**大**的**男**人**声**音**怨****极**了**,**咬**牙**切**齿**。**<**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要**继**续**了**,**他**不**会**喜**欢**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在**说**什**么**鬼**话**!**”**祢**心**怨**恨**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臂**,**知**道**自**己**的**意**识**即**将**要**被**取**代**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该**死**的**祢**辛**!**”**祢**心**恨**极**了**祢**辛**的**言**而**无**信**,**明**明**约**定**好**今**晚**的**时**间**归**属**于**他**,**可**现**在**却**出**尔**反**尔**。**<**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没**有**反**驳**,**他**沉**默**地**看**着**妹**妹**的**举**动**。**<**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个**拥**有**了**他**梦**寐**以**求**幸**福**的**妹**妹**似**乎**并**没**有**理**解**自**己**的**爱**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下**午**的**那**场**电**影**,**祢**辛**看**出**这**个**年**轻**的**歌**手**似**乎**并**不**喜**欢**血**腥**暴**力**的**事**情**,**他**知**道**,**一**旦**被**歌**手**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那**么**妹**妹**很**可**能**会**被**歌**手**厌**弃**。**<**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妹**妹**似**乎**毫**无**所**觉**。**<**b**r** **/**>**<**b**r** **/**>**&**n**b**s**p**;**&**n**b**s**p**;**&**n**b**s**p**;**&**n**b**s**p**;**【**到**此**为**止**吧**,**我**们**报**警**就**行**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凭**什**么**!**他**想**要**伤**害**酒**疏**!**凭**什**么**不**能**惩**罚**他**!**我**又**没**有**想**要**杀**了**他**!**”**祢**心**的**声**音**尖**锐**而**愤**怒**。**<**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会**被**他**讨**厌**的**!**】**祢**辛**有**些**失**去**耐**心**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是**个**肮**脏**的**怪**物**,**是**个**不**配**得**到**爱**的**怪**物**。**<**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与**他**完**全**相**反**的**妹**妹**明**明**拥**有**了**那**么**多**,**却**还**不**珍**惜**。**<**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妹**妹**让**祢**辛**感**到**心**脏**愈**发**浓**烈**的**灼**烧**感**,**那**蔓**延**的**恶**意**都**在**向**着**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觉**得**自**己**很**卑**劣**,**但**还**是**忍**不**住**去**想**。**<**b**r** **/**>**<**b**r** **/**>**&**n**b**s**p**;**&**n**b**s**p**;**&**n**b**s**p**;**&**n**b**s**p**;**如**果**是**他**的**话**,**如**果**得**到**酒**疏**爱**意**的**人**是**他**,**他**一**定**会**比**祢**心**更**加**称**职**。**<**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会**像**妹**妹**这**样**肆**无**忌**惮**,**毫**无**顾**忌**。**<**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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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这**段**梦**一**般**美**好**的**日**子**就**会**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他**的**人**生**中**,**再**也**没**办**法**看**到**爱**人**可**爱**的**脸**庞**,**没**办**法**触**碰**他**柔**软**的**肌**肤**。**<**b**r** **/**>**<**b**r** **/**>**&**n**b**s**p**;**&**n**b**s**p**;**&**n**b**s**p**;**&**n**b**s**p**;**永**远**的**分**离**。**<**b**r** **/**>**<**b**r** **/**>**&**n**b**s**p**;**&**n**b**s**p**;**&**n**b**s**p**;**&**n**b**s**p**;**每**每**想**到**此**处**,**怨**恨**的****汁**几**乎**要**填**满**他**的**心**脏**。**<**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决**不**允**许**这**一**切**发**生**,**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也**不**行**。**<**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样**想**着**,**祢**心**露**出**了**病**态**的**笑**容**:**“**我**只**是**想**要**保**护**他**,**解**决**掉**一**切**阻**碍**,**然**后**我**们**就**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b**r** **/**>**<**b**r** **/**>**&**n**b**s**p**;**&**n**b**s**p**;**&**n**b**s**p**;**&**n**b**s**p**;**话**还**没**说**完**,**工**作**室**内**的**监**控**音**箱**里**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先**停**下**来**。**”**是**酒**疏**的**声**音**。**<**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被**发**现**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切**最**不**堪**的**面**目**,**最**丑**恶**的**嘴**脸**,**最**不**愿**被**爱**人**知**晓**的**一**切**。** 第23章 123《罪案记录》 “不要冲动。” 监控音箱里, 酒疏声音冷静地对祢心说着。 虽然不知道祢心是怎么来这里,还跟K纠缠在一起,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祢心杀人。 不能让他重蹈原著的覆辙。 祢心僵硬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原本满是病态兴奋的眼睛里一瞬间充满了惊惶无措。 他下意识松开了原本将要拉下的开关, 另一只由祢辛控制的手臂也随之停止了阻拦的动作, 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这一刻竟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童般彷徨茫然。 “酒、酒,我……” 祢心嘴唇颤了颤, 似乎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 却又不知从何处解释, 漆黑瞳仁里映出了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 大脑一片空白的他仿佛置身冰窖之中,连血液都被冰冻,毫无温度。 他知道, 一切都结束了。 过去一切美好的妄想都将要成为泡影,坠入深渊。 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心爱的人知道了,没有人会能够忍受这样本性嗜血的怪物。 他这样的怪物。 别墅内, 酒疏看着屏幕里脸色煞白的祢心,无奈地敛下眉眼。 “稍等片刻,我很快过去。” 说完, 酒疏起身开车前往谋杀博物馆所在的方向。 他平时不太喜欢自己开车, 但也是会开车的,现在还是要尽可能抹去一切线索, 所以不宜打车。 不能让惩戒对象再次与原著中导致他悲惨结局的事情产生联系。 很快来到了白天时来过的贸易大厦,酒疏目光扫过依然灯火通明的大厦外部, 定在了五层的谋杀博物馆。 今天祢心的举动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只能说不愧是原著里设定的武力值天花板, 轻易就能把电影里运筹帷幄的K打得满地找牙。 酒疏真不知道是该夸赞祢心的勇敢还是批判他的鲁莽。 怀着复杂的心情, 他一路屏蔽监控, 消除掉祢心留下的所有线索,来到五层这座在晚上闭馆的谋杀博物馆。 门锁已经被人粗暴拧开,看得出是祢心的杰作,整把锁都已经报废成废铁。 推开门,酒疏已经通过监控了解了场馆内部的构造,很快找到了监控里的那间工作室。 原本密闭的工作室大门被狠狠踹开,能看出闯入者力气极大,一路横冲直撞的痕迹一直延伸至工作室的内间。 进入内间,血迹斑斑的墙壁和灯光昏暗的环境相得益彰,构造出压抑的气氛。 墙边是一具已经没了气息的男性.尸体睁着眼睛,浑身包裹着蜡,已经被雕琢了一半,样子莫名有些眼熟。 而尸体旁边就是一个满脸惊恐濒临崩溃的瘦弱男子,被铁链锁着脚踝,不知已经被关了多久。 目光从尸体和男子相对五官而言格外明亮的眼睛扫过,酒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观察着整个房间。 果不其然在工作室桌子上发现了几盒唱片,包装上还印着他的名字。 没想到K居然将他当做了目标。 酒疏明白祢心来这里的理由了。 “……酒、酒。” 突然响起的低沉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工作室的阴影里,身形高大的男人惴惴不安地看着不远处的心上人,他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酒疏。 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失去他,所以想要将有关爱人的每一个画面都牢牢刻印在心里。 这段时间是祢心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他曾梦想过可以这样一直过一辈子。 然而,梦一般美好的日子终究要破灭。 这一刻祢心曾在梦中梦见过无数次,每一次都痛彻心扉,却每一次都不如现在更令人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幸福,祢心无比珍惜,也无比惶恐。 惶恐着害怕失去,怕得每一寸灵魂都为之颤栗,所以才会在今天如此冲动莽撞。 他就像一个突然得到巨额财富的乞丐,每天都在害怕着再次回到从前,然而上天似乎注定要捉弄他。 越是恐惧的,就越是要让它降临。 祢心毫无血色的脸庞在黑暗中犹如一个死去已久的鬼魂,脸颊处残余的血迹还显露着他方才的狰狞和疯狂,现在却只剩下无助和迷惘。 他正等待着爱人最后的审判。 审判结束后,他就会重新回到过去的日子里,重新成为一个被世界排斥在外的孤魂野鬼,无处可去,也无人会接纳。 如果可以得到心上人的原谅,他愿意付出一切,可是这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 祢心不敢再看酒疏,绝望地垂下了头颅。 【……】冷眼旁观的祢辛没有说话。 他能感知到祢心的绝望,如同坠落深海极度深寒之下的冰冷窒息。 祢辛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觉,或许是有些嘲讽快意的,嘲讽这个不懂得珍惜的妹妹终于自食恶果,即将变得和他一样孑然一身。 可同时,他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这世上果然不会有谁会爱上他们,爱上这具丑陋不堪的身体和灵魂。 祢辛木然地收回了目光,他同样等待着最后的审判,为这段梦一般不真实的日子画上句号。 一个生活在城市最底层的人原本就不该去奢求太多。 对他这肮脏不堪的怪物来说,平静地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已经是祢辛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祢心,别怕。” 就在绝望蔓延的时候,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掌贴上了祢心冰冷的脸颊。 温柔的嗓音一如既往,仿佛并非身处一间遍布死尸的房间,而是一间再平常不过的博物馆内部。 “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祢心怔愣地顺着手掌的力度抬起眼,看到面前的心上人眼神柔和,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和排斥。 目光依然平和,仿佛并没有看到他之前堪称残暴的举止,雪白脸颊在满屋子的血腥气中依然充满干净的气息。 与整个房间都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契合。 “……酒……” 祢心原本陷入绝望的眼睛透出些微的光亮,红红的眼圈在苍白肌肤上显得极其沮丧委屈。 “我只是不想你犯罪,你能明白吗?明明有更多方法可以用来惩罚坏人,不要用自己的未来作为代价……”酒疏无奈地用指尖擦去祢心眼角溢出的眼泪。 明明还没开始说话却先开始哭了。 酒疏有时候确实无法理解祢心的小脑瓜里都在脑补什么东西。 祢心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酒疏。 绝望到近乎麻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随着酒疏的擦拭,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眶里溢出来。 “我……对不起。” 嘴唇颤抖着,祢心苍白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酒疏的手指,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甚至怀疑这是自己绝望到了极点之后幻想出来的幻觉,以至于不敢大声说话,只敢轻声回应,生怕会从这场美梦中惊醒。 在这场美好到不可思议的梦里,心上人没有嫌弃他这个怪物,依然温柔地安慰着他。 这是一场连他自己都会嘲笑自己痴心妄想的美梦。 然而,附上酒疏的手掌,在感受到那温暖的温度后,祢心终于确信这是现实,眼圈立刻变得更红了。 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心上人。 即使在情绪的极度激荡之下力道也很轻,轻的就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生怕心爱的青年会在自己面前变成梦的碎片消失无踪。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身形高大的男人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爱人,哭得肝肠寸断,孩子气地抽噎着不停道歉。 “再也不会……再也不会不听话了呜呜!别不要我——” “……好了,不哭了。” 酒疏哭笑不得地被大个子整个抱在怀里,脚尖几乎要悬空,有种失重的不适感。 到最后,昏暗血腥的工作室内只剩下祢心的抽噎和酒疏柔声的安慰。 显得诡异而又温馨。 【……】 祢辛有几分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酒疏脸上柔和的表情。 没有丝毫嫌弃,没有想象中的嫌恶,没有冰冷的厌弃。 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跟之前预想的不一样。 最后的审判到来之后迎来的并非绝望的终章,而是不可思议的原谅。 即使暴露出了病态扭曲的本性,这个年轻的歌手依然没有厌弃妹妹,反而如同真正的恋人一样,依旧温柔以对。 可是怎么可能…… 祢辛陷入了无法理解的泥淖,只能茫然地看着自己刚才还满脸绝望的妹妹拥抱着爱人,幸福得仿佛拥抱住了全世界。 只有他还依然呆在黑暗里,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安慰了好半天,祢心总算情绪平稳了,酒疏松了口气。 这才松开手,准备处理那个代号K的剧情人物。 既然事已至此,那么为了不留后患,K最好还是能永远闭上嘴巴。 这个人毕竟是十长老俱乐部的一员,一旦放过很可能会跟原著一样,让十长老俱乐部的人注意到惩戒对象的存在。 酒疏目光看向不远处椅子上正在发出凄惨呻.吟.声的K,又看了看另一侧的受害者。 受害者眼神仓皇,根本不敢与人对视,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但在偶尔瞥向K的目光里却有着深深的恨意。 酒疏敛下眸子,沉吟片刻后,示意祢心打开受害者手脚处的镣铐。 祢心在酒疏面前的时候总是乖巧的,他走到受害者身旁,手掌微微用力就打开了受害者怎么也打不开的铁制锁链。 然后在受害者看怪物一般的惊恐目光里,祢心回到酒疏身旁。 在酒疏奖赏般揉了揉他垂下的脑袋后,祢心才露出开心的眼神。 刚从极度绝望中挣脱出来的祢心极其缺乏安全感,无论心上人想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的。 放过这个可恨的想要伤害酒疏的人也好,什么都好,只要不要离开他,不要抛弃他,无论什么都可以。 “我们走吧,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自行处理就好。” 酒疏平静看着受害者踉跄着站起身,走向遍体鳞伤的K。 这个K的行事手段很残忍,在电影中受害者往往都遭受了极大的心理折磨和肉.体折磨,哪怕偶有逃脱也都精神失常,无法供出K的样貌和身份。 而现在这个受害者似乎也已经濒临精神失常,只有恨意还在支撑着他。 酒疏知道,这样的受害者一旦在掌握了报复的手段后会比谁都要疯狂。 K这次不死也不会好过。 过了今晚,他会进一步处理相关线索,确保任何人都不会查到他和惩戒对象身上,最后的处理结果最差也只能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告破,凶手与受害者一起送入医院。 与他和祢心无关。 “啊啊!!你居然敢!” K惨叫起来,是受害者试探性地用刀子划开了他的胳膊,划开了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K先生的血肉。 在听到K的惨叫声后,受害者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边哭边笑地狠狠刺了下去。 一场来自受害者的报复就此开始。 哪怕现在报警,K所能得到的也只是受害者正当防卫,无罪释放的结果。 K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被自己瞧不起的失败品折磨,这种称得上屈辱的痛苦让K濒临疯狂。 他大喊大叫起来:“该死的!卡斯莫斯在上!神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这些该死的异端!” “该死啊啊!!!” 痛苦让K完全丧失了理智,全然没了昔日的镇定自若。 鲜血如泉涌,K痛苦地挣扎着。 如果是平时的他完全可以轻易把这个卑微的受害者轻松打倒,可现在被那个怪物一样高大的男人打断了十几根骨头的他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仅仅只是细微的动作都能让他疼得浑身冒汗。 延绵不断的痛苦还在继续。 曾经最喜欢将作品们身上的皮肤活生生烫熟后揭下来的他现在被受害者一寸寸切割着身上的皮肤,只能在挣扎中看向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怪物和酒疏。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根本不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卡斯莫斯一定会惩罚这些可恨的异端的! K在酒疏刚一进来的时候就认出了酒疏的身份,正是自己白天看到的歌手酒疏。 原本还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怪物会来找自己麻烦,在看到男人和酒疏的亲密举动后,K就全明白了。 他看中的最完美的作品居然跟这个丑陋肮脏的怪物有关系,简直是神的玩笑! K看着与怪物站在一起的酒疏,只觉得这个曾经被他当做清贵脆弱的年轻人变得极其陌生。 那居高临下,无动于衷的目光像是习惯了杀戮和死亡,与他漂亮精致的外表形成巨大的反差。 这个令人心动的年轻歌手依然美得让K久久不愿移开视线,但他冷漠的目光却比任何人的目光带来的屈辱感都要大。 这让K摇摇欲坠的理智更加脆弱。 一定是最近献上的苦难太少了才会带来如此后果!是神在惩罚他的不虔诚! 对于神明的信仰令K维持着最后的理智,他不再看酒疏,转而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 想要以自己经受的苦难作为代价去诅咒这个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 然而还未来得及吐出最怨毒的诅咒,他的目光就突然一滞,与祢心更加冰冷的目光相对。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原本还显得乖巧的高大男人目光中充满了骇人的杀意和病态的愉悦。 冰冷至极,也令人战栗至极。 简直就像是曾经在祭坛上看过的神明雕像,面对世间的一切苦难充满了戏谑和喜悦。 他在享受着自己的苦难。 K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同时不知缘由的,竟然因此从灵魂深处蔓延上了难言的恐惧和战栗。 就像是少年时期第一次接触神明卡斯莫斯之时一样,因为那俯瞰人间苦难的目光而感到灵魂深处的惧怕和臣服。 并发誓要为了神的苏醒奉献一生。 可是为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丑陋肮脏的怪物而已,怎么可能配与神明相比! K睁大了双眼,在深深的恐惧和困惑中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 K已经没了气息,受害者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继续疯狂地切割着这个折磨自己许久,还残忍杀害了自己几个同伴的凶手,表情癫狂。 见状,酒疏漂亮的桃花眼轻敛,收回了目光。 “好了,别看了,走吧。”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没工夫耽误在这里了。 祢心闻言,听话地点了点头,也收回了目光,收回了那些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愉悦。 亦步亦趋地跟着酒疏一起走出了这座谋杀博物馆。 酒疏来之前就已经处理了这里的监控,任何人去看监控都只会看到一切正常的画面,所以并不用担心监控问题。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出了贸易大厦,直到坐到车上,驶离了这片区域,酒疏才腾出功夫来看副驾驶位上的祢心。 正对上祢心偷偷瞄来的眼神。 祢心一米九的个子小心翼翼地缩在车厢里,因为酒疏一直不理会他而露出落寞的眼神,只敢偷偷看酒疏。 而在酒疏瞥来之后,他又急忙收回了目光,脸色苍白不知在想什么。 “我送你回剧院吧,你明天好像还需要上班。”酒疏语气平常。 比起之前面对K时的残暴凶戾,此时的祢心显得十分安静,他低着头,睁得大大的眼睛不敢再看酒疏,声音细如蚊呐:“好。” 一路无言,很快就到了地方,酒疏将车停在剧院后门处,更方便祢心回地下室。 而祢心一路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迟疑着不敢说出。 直到下了车,祢心都依然低着头保持沉默。 他不敢说出心中的疑问,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虽然刚才酒疏已经原谅了自己,但他还是没办法相信这一切。 没办法相信心上人没有被他那副丑陋狰狞的面目吓到。 祢心真的很害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醒来之后酒疏会对他说他们结束了,他不需要一个怪物做男朋友。 所以他不敢问,不敢问酒疏他是否全都看到了。 看到了他狰狞的脸和可憎的举止,一切不堪的东西。 祢心更想对自己的心上人说,如果全都看到了,那么能否不害怕他,不离他而去。 祢心知道自己太过贪心,也太过胆怯,他不敢去询问。 因为只要不去询问,或许就能一直维持现在的样子。 哪怕只是关系破裂前最后的平静,祢心也希望能够持续的久一些。 酒疏看出了祢心的心事,他也跟着下了车,示意祢心低头,然后轻轻吻在了他的脸颊处,像平常一样的送别吻。 “不要想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恋人,我并不讨厌我的恋人,哪怕他有着另一面。” 酒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祢心的头发。 “不过不要有下次了,别太执著于用暴力解决问题,那会影响我们的未来……” 远离那些原著中的凶杀事件,是酒疏对祢心最大的期望。 只要远离了那些会导致祢心越来越靠近死亡结局的事件,远离那些苦难,祢心就不用死了。 酒疏如此想着,只希望经过这次教训祢心能将性子压一压,变得不再那么暴戾恣睢。 而祢心只听到了两个字“未来”。 他怔怔地看着酒疏,目光在他清凌凌的眼眸处久久没有移开。 这是祢心第一次从酒疏口中听到关于两个人未来的事情,是祢心最痴心妄想的美梦里才有的内容。 对于祢心来说,这段恋情就像是从老天爷那里偷窃而来的幸福一样,虽然一直幻想着能长长久久,但其实祢心对自己和酒疏的未来是悲观的。 他不知道酒疏对这具身体的迷恋还能持续多久,他之前刻意不去想这些,只是珍惜地过着每一天。 但其实内心深处祢心很害怕,害怕着被厌倦的那一天到来。 而现在,酒疏似乎在思考他们的未来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酒疏开始有一点喜欢他的灵魂,而非只是身体, “……我们的未来会有多长?”祢心不自觉地将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刚一出口眼神便黯淡下来。 他不该问出这个问题的。 祢心面无血色地低着头,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蜷缩着,紧张而又懊悔地将白色的衬衫拽出一片褶皱。 酒疏听到这个问题后,动作短暂地顿了一下,随即弯起漂亮的桃花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有种朦胧的美感。 “如果你愿意,会有很长很长。” 酒疏其实并不介意在这个世界与祢心一起共度余生。 按照惯例,如果不去完成系统的任务,那么系统就不会传送人离开,酒疏也没打算半途离开,大概率要在这个世界活到老死,然后再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祢心是酒疏难得看顺眼的对象,或许谈不上至死不渝的深爱,但对酒疏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心动。 可能是那双从始至终都充满了爱意的眼睛打动了酒疏,酒疏觉得在这个世界陪伴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人老死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看惯了小世界里男女主的爱恨纠缠,酒疏稍微也想休息一下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惩戒对象要能够改变自己的结局才行,不然十年之后这个世界就要结尾了。 他是可以离开,但惩戒对象就要跟着这个世界沉沦了。 想到祢心跟随星球一起毁灭的样子,酒疏莫名觉得心头一闷,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还有事情要处理,暂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考虑与祢心的情情爱爱。 在安慰了祢心一番后,酒疏驾车离开了。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大都会的夜晚显得有几分凉意。 祢心目送酒疏的车离去,良久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行尸走肉般地走向地下室的方向。 直到坐在地下室里,祢心伸出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的感觉从小臂一直传达到大脑。 直到此刻,祢心才如梦初醒一般睁大了眼睛,原本苍白的脸颊迅速漫上红色,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很长……很长……”祢心将脸埋在双手掌心,久久没有抬起来。 只有一双红透了的耳朵还暴露在外,显露着此时的羞涩和欣愉。 他和酒疏的未来会有很长。 这一认知让祢心陷入了兴奋过度的恍惚之中,而祢辛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妹妹,一直没有出声。 【……】他似乎有些麻木,感受着从妹妹那里传递来的极度亢奋以及盈满心脏的幸福感,陷入沉默。 此时已经比往常的休息时间晚了很久了,祢辛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催促妹妹赶紧归还身体,他要休息了。 不然明天的工作会很疲惫,对身体不好。 但祢辛没有出声,他依然沉默地待在身体里。 就好像妹妹才是那个主人格,而他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次人格。 在那个年轻歌手的眼中,或许确实如此。 被他喜爱着的只有祢心而已,而他不过是另一个占据同一具身体的陌生人。 一个肮脏不堪的怪物。 祢辛再次重复着对自己的认知。 他明白不会有人像爱上妹妹一样爱上自己,没人会爱一个如此肮脏的怪物。 那个年轻的歌手不在意妹妹阴暗的一面,不在意他扭曲的心理和丑陋的身体,似乎只是单纯地喜欢着妹妹这个人而已。 很不可思议。 祢辛从未料到过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爱上这具丑陋身体里的灵魂。 但现实确实如此,他的妹妹得到了爱,无比真诚的爱意。 有着长远未来,并非虚情假意的爱。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此爱着妹妹,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被妹妹如此深爱。 妹妹已经要得到独属于他自己的幸福结局了。 之前祢辛还能用酒疏迟早会抛弃妹妹来作为幌子,遮掩内心灼烧般的妒忌。 但现在,在酒疏说自己不会在意恋人的另一面,诉说出有关祢心的未来后,祢辛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说那个歌手或许只是拿祢心当做宠物在宠爱,并不是真正爱着祢心的。 祢辛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会得到酒疏的爱。 或者说,凭什么是妹妹。 祢辛沉默着,心底是沼泽般深沉,越陷越深的恶意。 他想要停止去想,却无法做到。 最后只能放任大脑一遍遍说着充满了恶意的诅咒般的话语。 那些蔓延的恶意不断在耳边窃窃私语,用着他自己的声音说着:他的妹妹明明愚蠢而又轻佻,毫无可取之处,不理解自己的心上人,还自诩深情。 幼稚而又冲动,毫无理智可言。 为什么是他? 祢辛太过了解祢心,他知道祢心的脾气有多容易失控。 虽然那个年轻歌手在一遍遍地说着自己讨厌暴力,不想要祢心接触那些会违法犯罪的事情。 但是祢心肯定会明知故犯,他的本性里就刻着不安分的字眼,一旦有触及到他逆鳞的地方,祢心丝毫都不会忍耐。 这样的妹妹为什么会得到酒疏的爱? 祢辛不明白,他控制不住地思考,陷入混乱的情绪之中。 比以往都要清醒的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嫉妒,在卑劣地嫉妒自己的妹妹。 甚至怀着无比可耻的念头,一种想要取而代之的幻想,幻想着为什么不能是他。 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得到那个年轻歌手的爱意,为什么只有他还待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得不到任何光亮。 “因为你是个肮脏的怪物!”母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祢辛抬头,发现身边再次拥挤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阴暗的地下室里,扭曲的墙壁和地面上很多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在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 “你的爱太廉价了!” “你以为有谁会爱你吗!哈哈哈!” “可笑的怪物!” “连你的妹妹都嫉妒!真是个怪物!” 因为他的心是肮脏的。 明明已经对艾丽一见钟情,却又爱上了另一个人。 爱上了妹妹的心上人。 “……”祢辛低下了头,不知何处而来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野,他突然记起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年轻歌手时的样子。 妹妹把印着酒疏照片的报纸放到桌子上,他对妹妹回答那不是一个可爱的名字。 其实他撒谎了。 祢辛恍惚地想着,其实他觉得那个名字很可爱,可爱到他很想继续看着报纸上的面孔,但他不能。 因为爱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他只能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他很讨厌这个人,很讨厌这个让他变得很奇怪的人。 祢辛想,这或许也是一种一见钟情。 而就像童话书中所说的那样,一个人一生只会有一次一见钟情,只有不贞龌龊的人才会有很多次一见钟情。 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一个忠贞的人了。 祢辛木然地想着,他确实是个无比污秽的怪物。 比起妹妹,他根本不值得被爱。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背负着污浊的罪孽了。 一切都跟小时候一样,生来就无人在意的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他人的关切,而妹妹却可以得到一切他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原来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改变。 无力的绝望感蔓延,在深深的疲惫中,祢辛陷入了沉睡。 * 清晨,阳光洒入别墅之内,折射着破碎的光影,酒疏坐在客厅里,一边处理着电脑上的数据,一边开着电视。 电视上正在紧急插播新闻,有关于前几天的青年男女失踪案已经告破,凶手被受害者成功反杀。 而幸存的受害者在镜头内神色惶恐,在面对记者有关他如何逃脱凶手.监.禁.的询问时,他神经质地左右乱看,说着颠三倒四的话:“是天使,很漂亮的天使……” 他在说自己见到了一个很美的人,目光有些失焦,仿佛再次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那个与可怕怪物站在一起的人。 “天使?是有人帮助您逃脱吗?” 受害者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显然已经被长时间的折磨变成了精神失常。 酒疏抬起头,看着这个瘦弱的男子最后被送上救护车才收回了目光。 正如他所预料的,警方并没有查到其他线索,最后是以受害者反杀结案的,而顺着K这条线索,酒疏也摸到了十长老俱乐部的隐藏信息。 一些隐藏在网络之下的线下据点全都被酒疏调查了出来,他打算这段时间逐个侦破。 酒疏打开其中一个守备最为严密的地下据点,调出了其中的监控画面。 只见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几个戴着兔子面具,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长桌两侧,谈论着什么。 酒疏放大了声音,听到他们正在谈论有关K的事情,十长老俱乐部的人似乎消息很敏锐,已经知道了K遇害的消息。 并且由于始终查不到其他线索而开始无能狂怒,互相争吵辱骂对方的无能。 “你那些愚蠢的手下根本什么都查不到!” “你以为你那些手下就好到哪里去吗!” 两个兔子面具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了起来。 “好了,不要吵了,不要惊扰了神明的安眠。”坐在长桌上位的兔子面具似乎是一个老者,声音苍老而稳重。 “是,主祭大人。” “是,主祭大人。” 会议室立刻安静了下来,显然老者威望极高,酒疏看到这个动作迟缓的老者慢慢从胸前掏出了一条项链,项链上坠着一个缩小版的神像。 放大画面后可以看到是一尊眉目半敛的神像,似笑非笑的脸和褴褛的衣衫,正是这个世界神话传说中的创世神卡斯莫斯。 “神会指引我们的,我已经预见到了神的苏醒,审判之日就要到来了,一切异端都只是神明给予的磨难,我们需要献上更多的苦难来平息神明的怨怒!” 说着,老者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项链,监控画面有些不稳地晃动起来,就好像真的有某种神秘侧的力量在会议室内震荡。 酒疏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摩擦唇瓣,泛起淡淡的红。 这些俱乐部成员所谓的更多苦难,似乎就是用一些无辜者的痛苦来献祭给神明。 只怕他们又要开始血腥的献祭了,上次的献祭是圈了一座商场,将里面的所有人活活饿死,对外却宣称是恐怖.分子绑架了商场所有的人,最后不了了之。 这次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大动静。 【呵呵!任务者看到了吗?在这个世界你的力量太弱小了。】 系统突然在耳边出声,酒疏不置可否地敛下眼眸。 系统这段时间已经很少出声了,今天突然说话,只怕必有所图。 【如果不跟我合作,你跟惩戒对象都会死的很惨!】 【哦。】酒疏合上电脑,喝了一口牛奶。 【你!在这个世界你根本没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你拿什么跟那些人斗!只有依靠我!】 系统气急败坏。 酒疏却神色淡淡,仿佛没听见一样,任由系统在脑海里气的上蹿下跳,直到最后消声。 他则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电视里又开始放送的各式凶杀案,有些困意。 最近有点太忙了,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酒疏回忆着最近的剧情点,在男女主认识后不久,剧院那边就会来一次全员度假,从此开始惩戒对象悲惨的一生。 要避开这个除了处理掉原著里的那两个变态外,还要以防万一给他们换一个度假地点。 酒疏再次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大都会附近适合休假的地点。 女主艾丽的魅力还是要重视的,随时都可能引来棘手的变态,让剧情重新回到原著的世界线上。 酒疏不得不谨慎以对。 * 而此时,祢辛也从昏沉沉的睡眠中醒来了。 他睁开眼,起身看着床边未干涸的鲜血,昨天才擦拭干净的墙面再次溅上了血迹,房间里到处都一片混乱,好像有人在这里打了一架。 祢辛沉默看着房间的一切,片刻后才去洗漱。 用清水洗去脸上的血污,已经愈合的伤口还残留着些微瘢痕,祢辛用头发稍稍遮掩。 然后,他坐在床边发呆,表情缺失的苍白面孔遮掩在房间的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午并没有太繁重的工作,祢辛即使不去工作也不会有人指责什么,只是他平时都习惯了早起去做工。 而今天,他突然不想那么忙碌了。 他只是觉得无比疲惫,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好像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无法挪动分毫。 或许画幅画会好一些。 为了缓解紧绷的神经,祢辛开始画画。 他表情漠然地画着画,妹妹没有在耳边发出嘲讽声音,似乎是因为昨天休息太晚而睡得很熟。 也可能是过度兴奋导致的失眠。 祢辛还记得昨晚祢心极度亢奋的样子。 让人羡慕,也让人有些嫉妒。 祢辛漆黑的瞳孔暗淡下来,不再去回忆那些自己本就不配得到的东西。 很快画完了一幅画,祢辛看着自己笔下的画,似乎有片刻的怔愣。 垂下眸子,他用一块白布遮住了画板。 然后将其放在了杂物的最里面,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中午,祢辛去食堂吃了午饭,然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同事们在不远处谈论着新买到的专辑,说着酒疏的歌有多好听。 “总觉得跟其他的歌完全不一样!” “可能是听惯了歌剧吧,酒疏的曲子真的叛逆至极,但确实很好听!就像有魔力一样我已经循环上百遍了!” “那你买了多少份唱片?” “只有一份,其他都被抢光了,我差点连一份都没抢到!” “你不是说要给艾丽送一份吗?怎么,要食言?” 同事们说着说着将话题扯到了这座剧院最受欢迎的女演员身上,曾经艾丽一直都是人们话题的焦点,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话题的中心换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离他们这些人无比遥远的年轻歌手。 明明可望而不可即却依然热衷于讨论这个漂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歌手。 “嘿嘿,只有一份我不舍得嘛!” “啧啧!” 众人哄笑成一片,祢辛坐在舞台的另一端,与众人格格不入。 今天的他似乎格外沉默,一直都在给自己找事情做,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去想一些会让他太阳穴抽痛,大脑混乱的事情。 剧务们轻蔑地看着不远处祢辛忙碌的身影,面露鄙夷,小声议论着祢辛,对他抢着干活的样子很不屑。 “好像给老板多干点活就能多给钱一样,真是个狗腿子!” 新来的剧务很鄙视祢辛,觉得他这样做完全是在炫耀自己的力气,仿佛将他们比的很懒惰就能受到老板的嘉奖。 “这家伙整天都阴沉沉的,一天到晚待在那地下室里不知道干什么东西,真是恶心!” “地下室?是以前放杂物的杂物间吗?” “是啊,自从他来了就没人敢去了,也不知道被这个怪胎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反正现在没事干,去看看?”新来的剧务起了好奇心,很想看看这怪胎住的地方能有多恶心,以后更多一份嘲讽的谈资。 其他几个剧务对视一眼,也都蠢蠢欲动。 趁着祢辛沉迷干活,他们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来到地下室的入口处,低矮的台阶上潮湿斑驳,却意外的没有滑腻的青苔,倒也不影响走路,似乎被人打扫过一样,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脏。 地下室的门是被锁上的,可剧务们早已拿来了备用钥匙,轻易就打开了房门。 一打开门,剧务们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垃圾成山,被虐杀的小动物尸体散发恶臭的场面,反而看到了一个称得上整洁的房间。 还算宽敞的房间内部简单摆放着一张床和一套桌椅,除此之外就是堆积在角落的杂物和画像。 以及满满一墙壁的照片。 整个房间泾渭分明,一边是强迫症一样摆放整齐的各样事物,一边是凌乱贴满了照片的墙壁。 “真是个变态!”剧务们啧啧称奇地看着墙壁上的照片,“真没看出来这家伙居然是酒疏的粉丝!” “要是被酒疏知道自己被这么一个人喜欢,只怕要恶心死了!” “哈哈哈也是!” 说着,有剧务看着那么多照片,撕下了很多张拍摄得极为漂亮的照片,准备拿回去收藏,其他剧务见状也心照不宣地拿了几张。 虽然很瞧不起这个怪胎,但不得不说,他搜集照片的能力还是挺厉害的,全都是普通人根本找不到的珍贵照片。 “还有这么多画像!”拿完照片,有剧务拿起了地上整齐摆放的画像,看着上面没有五官的白裙女人。 “不会是艾丽吧,我真要吐了,这个怪胎居然还喜欢艾丽!” “他这种社会渣滓肯定早就盯上艾丽了!要哪天艾丽出了事,肯定是他干的!” 剧务们厌恶地皱着眉头恨不得将这些画像全都烧掉,下手毫不客气地将画板扔在地上,任由尘土染脏了精致的画布。 “这里还有一幅,藏得这么严实……”说着,其中一个剧务拿出了杂物里的一幅画。 画上盖着一层白布,缓缓揭开白布时,剧务看到了比之前画像更为细腻的笔触。 简单的颜色经由画笔极其温柔地绘出,不同于之前那几幅白裙女人的刻板僵硬,这一幅画像仿佛投注了异样的情愫,格外夺人眼球。 色彩与构图都很精美,随着白布脱落,画上一个青年细白的手腕托着脸颊,轻轻靠在桌子上小憩的画面映入眼帘,剧务一愣,目光在青年雪白的脸颊和动人的眉眼间停滞。 第一次认识到有时候画像会比照片更能描绘出一个人的美丽之处。 比起刚才墙上的那些杂志社偷拍的照片,这幅画更加让人爱不释手。 “这……”剧务有些不忍移开视线,好半天都没出声,其他剧务在好奇地看过来后也很久没有反应,似乎沉醉在画像中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这幅画真实得就好像画者真的亲眼目睹过那个漂亮的年轻歌手在地下室的桌子边轻敛眉眼的画面一样。 而画中特殊的视角更是绝妙,仿佛一个人隐在暗处用小心翼翼的目光勾勒出青年的每一个轮廓。 画中细腻的光影渐变和色彩变化令整个画面富有质感,即使未发一言也能从画中感受出那种无法遮掩的爱意和憧憬。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低沉可怖的声音从地下室外传来,庞大如怪物一般的身影站在门口,遮挡住了全部的阳光。 地下室内顿时一片昏暗,剧务们莫名心中一紧,看向门口。 在对上高大男人死寂无光的眼神时全都浑身僵硬起来。 虽然剧务们喜欢暗地里对祢辛冷嘲热讽,但其实没有一个人敢去直面这个男人的眼神。 那种仿佛在直视着死物的眼神会让每一个与其对视的人陷入无穷恐惧之中,一种源自基因深处对于未知的恐惧,毫无缘由,却足以令人胆寒。 阴暗的地下室,高大的丑陋男人,毫无疑问是一部恐怖电影最经典的开场画面,哪怕下一秒就会迎来一场血腥杀戮也毫不奇怪。 剧务们胆战心惊地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和画像,强作镇定地想要说些什么,两腿却已经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滚!”身形高大的男人漆黑眼瞳里透不出一丝光,轻易揪住几个剧务的衣领,狠狠将他们摔在了门外。 在众人吃痛的哀嚎声中,男人返回了地下室,看着被翻乱的地下室,他第一个寻找的便是早上画的那幅画。 白布已经掀开,画像被搁置在床边,没有受损,而旁边几幅曾经被十分珍惜的白裙女人画像丝毫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 他修长的大手拿起地上的白布,目光与画像上的青年相触,少顷才默默垂下眸子,盖上了白布。 【你……】 【画的是酒疏吗?】 耳边传来了妹妹嘶哑的声音,毒蛇吐信一般冰冷。 第24章 124《罪案记录》 听到祢心的声音, 祢辛拿着白布的手指顿了一下,本就苍白的骨节因为下意识地收紧而泛起毫无血色的死白。 【祢辛,为什么不说话?】祢心阴冷的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身形高大的男人垂下眼眸, 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保持了沉默。 而祢心像是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歇斯底里,却比往常更加让人不安。 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是极度的愤怒和怨恨。 祢辛看着手中蒙着白布的画像,能感觉到妹妹心头的怨恨像汹涌的洪水不断冲刷着两人共用的心脏,汇聚成刺骨冰冷的毒针,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你最好不要再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祢辛。】祢心的声音低沉而憎恶, 说完, 他不再出声, 仿佛就此揭过此事。 但祢辛知道, 祢心只是将恨意藏到心底,等待最佳的时机施以报复。 事实也确实如此。 之后的几天里, 祢心再没有跟祢辛说过一句话。 只是每当夜晚到来,祢辛陷入睡眠失去意识时,祢心就会出来将房间搅得一团乱。 那幅蒙着白布的画像也不知所踪了,不知被祢心藏去了哪里。 祢辛只知道祢心应该并没有把画毁掉,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对酒疏有多喜爱, 哪怕只是一幅源自他人之手的画作, 他也不舍得销毁。 但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 祢心都会将其毁坏得面目全非。 而面对这一切, 祢辛一直保持着逆来顺受的姿态。 他没有任何反抗, 每天醒来都平静地收拾着自己的房间,无论是被砸烂的画板还是撕碎的床单,祢辛都一一收拾整齐。 而祢心却愈发变本加厉,每一天,房间都会变得比前一天更加糟糕。 直到一天清晨,祢辛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自己床头的墙壁上用猩红的颜料涂抹着一行行辱骂的字句。 “下地狱去吧!” “怎么还不去死去死去死!!!” “永远不会有人爱你!” “移情别恋的恶心鬼!” “恶心恶心恶心!” 祢辛低下头,看到墙壁上未干涸的颜料滴落在床铺上,晕出殷红如血的颜色。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有苍白的手背处紧绷着,显露出青色血管,修长的指节处还残留着染料的痕迹。 祢辛起身,看着满地狼藉的房间,突然觉得耳边又响起了若隐若现的嘈杂声,太阳穴处剧烈跳动着的痛楚头一次让他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仿佛整个大脑都要裂开一般,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 或许该吃药了。 祢辛皱紧了眉头,拿出抽屉里的药盒,微微发颤的手指似乎预示着他此时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一颗颗药片在颤抖中掉落掌心。 理智濒临崩溃的祢辛将一把药片全都咽了进去,然后在耳边刺耳的耳鸣声中,世界恢复了平静。 他茫然的目光恢复了焦距,手掌也不再颤抖,只有太阳穴依然在跳动着对常人来说不堪忍受的疼痛。 祢辛没有在意这些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痛苦,他只是看着被吃空的药盒,意识到自己好像吃得太多了。 这些药是用来平复精神的,一两片就足以让祢心失去意识。 而现在,他吃空了整整一盒。 祢辛翻看着手中的药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向不远处祢心的那一半区域看去。 在那张摆满了酒疏照片的桌子里,正放着一张游乐园的入场券。 是酒疏昨天才送来的,与祢心约定好今天一起去游乐园。 时间就在中午十点钟,而现在已经是七点钟了。 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祢辛走到桌子旁边,拉开另一侧的抽屉,果然看到了那张被小心放好的入场券。 入场券没有时间限制,但是酒疏早在昨天就已经说好,十点钟要来接祢心一起去玩。 “……”祢辛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他再次拿起自己的药盒,看到上面的药效时间是五个小时每片。 虽然知道药效不会因为药物剂量的增加而无限增加,但是祢辛记得自己上次多吃了几片之后,祢心的声音便消失了一整天。 也许是因为祢辛很少吃这种控制病情的药物,没有产生抗药性,导致每次吃药的效果都很好,比说明书上的最佳效果还要好。 祢辛沉默着收起了药盒,再次看向抽屉里的入场券。 印刷精美的游乐园入场券摆放在抽屉正中间,正面还画着一个甜美微笑的卡通小人,彩色背景中显出几分童趣。 昏暗的地下室内,在满墙壁血字的阴森气氛中,祢辛与那个卡通小人对视,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黑色短发遮掩着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消减了深深疤痕带来的恐怖感,身形高大的男人脸上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却仿佛能从僵硬的肢体动作里看出些许无措。 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迷茫。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最终,苍白瘦削的指尖触及抽屉里的入场券,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走了入场券。 * 上午十点钟,酒疏准时到达了剧院后门。 之前一直走正门的,可似乎有些太显眼了,现在酒疏已经习惯在后门等待。 今天是他开车,方便去游乐园玩一整天后可以随时回来。 这座游乐园是酒疏挑选过的,是大都会久负盛名的游乐园,离中心城区有些远。 说是游乐园,其实更像一座主题公园,占地面积极广,即使开车环游也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勉强绕一圈。 其中各种娱乐设施和商场餐店倒是很适合情侣一起结伴玩耍。 停下车子,酒疏看向剧院后门的方向,果然看到了“祢心”的身影。 他打开车窗向“祢心”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上车了。 最近几天酒疏一直忙着狙击那些十长老俱乐部的人,也有些疲惫了,正好趁着今天空余时间与祢心来一场久违的约会。 当然,另一部分原因还是跟原著有关。 酒疏回忆着原著中的内容,最近这段时间应该是男女主的暧昧期。 在原著中,男主与女主的亲近引来了许多女主爱慕者的敌视,其中也包括那个苦大仇深的主人格祢辛。 想起那个目前为止还一直自认为自己爱着艾丽的主人格,酒疏稍微有些困扰。 这毕竟是一个计划的变量,如果不加控制,难免以后出差错。 不过好在祢心很听话,足以抵消主人格的不配合。 为了防止主人格像原著中一样因为过度爱慕艾丽而产生对男主的恶意,酒疏觉得最近还是尽量带着祢心外出散心为好。 只要将他与男女主相隔开,让主人格没有空闲去遇到男女主,那么就能减少很多麻烦了。 这样想着,酒疏没有注意到后门处的高大男人迟疑着走到了车门旁边,动作僵硬地打开了车门,用比祢心第一次上车还要无措的姿势,颇有些慌张地坐上了车。 酒疏从沉思中醒来,刚想要开车走人,眼角余光便看到“祢心”有些僵硬的表情。 嗯? 酒疏黑白分明的眼珠看向副驾驶座位上的恋人,与那双盈满紧张的漆黑瞳仁相对,略微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平常柔和的眼神。 作为一个资深任务者,酒疏早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更何况只是恋人切换了一个人格而已。 “坐好了,我们出发吧!” 酒疏清澈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澄净剔透感,如山泉泠泠,仿佛能流入人心头洗去一切紧张和疲惫。 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副驾驶座位,学着妹妹的样子低垂着头,在听到酒疏的声音时还是没忍住,微微抬起头,看着酒疏专注开车的侧脸,略微失神。 半晌才回过神来,重新低下头,目光暗淡。 这一切都是属于妹妹的,而他不过是个可耻的偷窃者,趁着主人无法顾及的间歇里偷窃着属于他的宝物。 祢辛很清楚这一点。 他知道自己不该来,应该随便扯出一个理由替妹妹遮掩过去,而不是现在自己取代妹妹来参加这场独属于爱侣间的约会。 可是,祢辛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他只能用一个虚伪的理由来为自己掩饰某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为了不让妹妹的恋人感到失望,所以才来替他完成这场祢心无法到来的约会。 而不是其他什么卑劣的理由。 祢辛如此重复着,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就连自己都无法被这个理由说服,直到酒疏停下车子都没有从冗杂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太阳穴处再次传来剧烈的痛楚,他表情却依然平静到近乎麻木。 “走了,祢辛。” 年轻歌手柔软的声音传来,竟令祢辛有一种他在呼唤自己名字的错觉,可是错觉终究只是错觉而已,在这个年轻歌手的眼中,只有妹妹一人。 祢辛抬起头,跟随酒疏下了车,进入了这座大都会有名的游乐园。 “今天你有点消沉,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酒疏走在祢辛旁边,墨镜下的眼睛看向祢辛,似乎意有所指。 祢辛瞳仁几乎缩成一条线,有些仓皇地看向了身侧的酒疏,目光与那双露出墨镜的眼睛相对,却只看到了其中温润的笑意。 “不过放心,我说过了,即使有着另一面,你也依然是我的恋人。”酒疏重复着前几天的话。 从一开始,酒疏口中“另一面”的意思就不止包含着祢心病态扭曲的本性,还有他们双重人格的本质。 只是现在看来,无论是祢心还是祢辛似乎都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在酒疏眼中,其实祢心与祢辛终究都是一个人,无论表现出来的性格如何天差地别,其本质都是一样的。 酒疏并不会因为先认识了祢心就对祢辛怀有偏见。 更何况酒疏看得出来这个主人格一直在动摇着的心态。 毕竟即使是在次人格的影响下,主人格的态度也过于摇摆不定了。 这个原著中盖棺定论的精神疾病患者有着脆弱的精神和混乱的人格,或许连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想法。 在酒疏看来,无论是在爱着艾丽,还是其他事情的处理上,惩戒对象的主人格都幼稚得像个孩子。 一个假装自己比次人格更加成熟的孩子。 其实跟祢心一样都仍然被困在童年的阴影里无法自拔,一个变得沉默寡言,一个则变得残暴嗜血,都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而已。 缺爱的本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改变,但幼稚的心理让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如何去爱一个人,又如何去得到爱。 酒疏猜测这个主人格甚至有可能在纠结自己同时对艾丽和他都有好感的事情。 没准还会觉得自己是个能一心两用的渣男。酒疏如此猜测。 这样也可以很好地解释那种显而易见的摇摆不定态度。 “!!!” 祢辛眼睛微微睁大,他呆呆地看着身侧的酒疏,看着这个美丽的年轻歌手,仿佛在做梦一样的恍惚。 他知道或许是自己理解错了,居然以为眼前的年轻歌手似乎已经知道了他与祢心共用身体的事情,并且亲口说并不在意。 甚至觉得即使有着另一面,即使是另一个人格,自己也依然是他的恋人。 祢辛放在身侧的手指再次颤抖起来,他沉默着收回了目光,不想让自己再继续幻想下去,害怕会就此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幻想里无可救药。 然而身旁的恋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伸出手,牵住了祢辛颤抖的手指,就像祢辛无数次梦中幻想的那样,十指相扣。 亲密的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恋人。 第25章 125《罪案记录》 此时正是正午十一点钟左右, 游乐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酒疏打算先去之前预约好的餐厅吃午餐,然后再去逛游乐园内部的娱乐设施。 游乐园里的娱乐设施很齐全, 今天想必要玩到深夜才能回去。 然而当酒疏牵住祢辛的手向前走时,却感觉有些拉扯不动, 扭头看了过去,狭长眼尾泛起淡淡困惑。 在看到身侧祢辛脸上的表情后, 他漂亮的桃花眼停滞了一瞬。 只见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明明是个体格高大的大个子,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却莫名给人一种脆弱到极致的感觉。 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 比起祢心哭泣时的肆意, 主人格祢辛的情绪表达显然要内敛许多, 但越是内敛,也越是代表着无法排解的压抑。 以及在面对从未得到的温暖时更加脆弱的应对方式。 “……” 酒疏有些哭笑不得地停住了脚步,几乎能猜出祢辛此时心中复杂激荡的情绪, 而解决方式也很简单。 酒疏伸出另一只早已拆掉石膏的手,示意祢辛低下头, 在对方迷茫而乖顺的眼神中,揉了揉他一头发质冷硬的头发。 比记忆中母亲最温柔的抚摸还要轻柔, 足以让人迷醉。 “今天的你, 我也很喜欢, 现在一起去吃午饭吧!” 然后在人潮熙攘中,酒疏牵着祢辛的手走到了游乐园入口不远处的餐厅。 而他身侧,肤色苍白的大个子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追随面前的年轻歌手, 修长骨节不自觉回应着手心的手掌, 缓缓收紧, 仿佛是在害怕这场甜蜜到虚假的美梦会如泡沫般消散。 餐厅内,酒疏点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菜,然后将菜单递给了身旁的祢辛。 这个看上去沉默得过分的男人一直低着头,黑色短发遮掩着上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有单薄的唇略显紧张地抿起,似乎连看都不敢看身边的恋人。 在酒疏递给他菜单之后,他犹豫了一下,点了跟酒疏一样的餐点。 显然,看似沉默的他其实很关注酒疏的一举一动,将每一道菜都记在心里。 酒疏弯起眸子,眼角潋滟着淡淡的温和笑意。 今天的主人格似乎比以前要坦率一些了。 点完餐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了。 两人坐在一个靠窗的包间里,单向透明玻璃让包间内的顾客可以自由欣赏窗外的风景而不用担心**问题,这让酒疏的姿态变得放松了许多。 他纤长白皙的指骨揉了揉略带疲惫的眉心,然后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简单的白色衬衫向上拖拽露出雪白劲瘦的腰肢,紧致的腰部肌理依稀可见。 伸完懒腰,酒疏就姿态随意地靠在了祢辛肌肉线条流畅的肩头,觉得祢辛未绷紧的肌肉还挺柔软的,枕起来还算舒服。 然而随着他枕上去的时间久了一些,肌肉渐渐紧绷,酒疏感觉枕的不太舒服了。 抬起眼,酒疏看到祢辛呆呆看着自己的眼神。 漆黑眼瞳之中闪动着些许隐藏着爱意的光芒,像一个得到梦寐以求礼物的孩子般,脸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看着祢辛的眼神,酒疏眨了眨眼,几乎有些分不清主人格与次人格的区别了。 叮铃——上菜的声音打破了包间内的寂静,随着服务员端着菜进入,酒疏也收回了目光,只是依然靠在祢辛肩头。 他脸上挂着墨镜还戴着口罩,所以倒也不用担心服务员认出自己。 只是哪怕遮盖得如此严实,不知为何,还是能看出这个黑发的年轻人是个颇为美丽的人,即使穿着朴素也依然掩不住一身清贵通透的气质。 上菜的服务员们目光时常会不受控制地落到他身上。 在看到酒疏如此亲密地依靠在祢辛身上时,都露出了些许不敢置信的眼神,只是出于职业道德而没有贸然出声。 毕竟祢辛这次并没有戴口罩,只是用黑发简单遮盖了脸上的伤痕,任谁都能看出那称得上凶神恶煞的体型气质,与酒疏这个美丽的年轻人极不相配。 最后甚至其中一个服务员上完菜迟迟不肯走,欲言又止,看向酒疏的目光有些担忧。 似乎在担心酒疏是受到身旁那个可怕的怪物男子威胁才做出如此亲密的举止的。 闭目养神的酒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祢辛注意到了。 他抬起头,看向了服务员。 “!” 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员对上那双眼睛,立刻浑身僵硬地滞在原地。 明明是一双没有太多情绪,木讷到近乎空洞的眼睛,却能让任何与其对视的人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感。 藤蔓般蔓延丝丝凉意,深入骨髓。 服务员在同伴们同样恐惧的表情中被拉走了,而正准备开始用餐的酒疏抬起头,只看到祢辛重新安静低下头,略带笨拙地学着酒疏动作开始用餐。 酒疏仿佛觉察出了什么,瞥了一眼匆匆离开的服务员们,嘴角流露一丝笑意,没说什么开始用餐。 这几天狙击十长老俱乐部的行动很成功,已经将那些始终找不到对手是谁的俱乐部成员们愁得焦头烂额。 同时,酒疏也搞清楚了俱乐部那边下一次献祭的地点,似乎是一所中学,他们准备把一整个学校的学生全都虐杀献给卡斯莫斯。 酒疏并不打算让这些泯灭人性的家伙顺利举行祭祀,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只要俱乐部有所行动就会立刻将消息扩散开,确保祭祀彻底被破坏。 收回思绪,酒疏正式开始用餐。 身旁的祢辛也跟着他的动作安静吃着午餐,他很不挑食,无论什么都吃,即使酒疏点的菜都有些辣,苍白的嘴唇泛起细微绯红也依然毫不在意。 见状,酒疏倒了一杯解辣的果汁递给他。 祢辛看着面前的果汁,似乎愣了愣,好一会儿才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拿起果汁。 他略带拘谨地双手捧着果汁,眼睛依然不敢看酒疏,只是很干脆地一仰头,将满满一玻璃杯的果汁一口全都喝完了。 酒疏都有些看呆了,随即便哑然失笑,知道祢辛虽然表面看似不紧张,其实已经紧张的不行了。 与祢心一样,是个可爱过头的人。 * 而就在酒疏约会的时候,另一边的十长老俱乐部祭坛附近,上次监控画面里的主祭老者戴着一副白色的兔子面具,举起手中的神像,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神秘的仪式。 他四周已经围满了安静等待的俱乐部成员们,全都是一身兜帽黑袍遮掩着全身,只露出一副白色的兔子面具。 这里是俱乐部的众多据点中的一个地下祭坛所在地。 灯火通明的地下大厅,到处是奢靡的装修和被困在金质牢笼里的祭品。 遍体鳞伤的祭品们被砍去四肢,挖去眼睛,只留下能发出声音的喉舌和流出血泪的眼眶。 凄惨的哀嚎声回荡在整个祭坛大厅,这便是他们献给神最好的祭品。 “我听到了!” “神在说话!” 突然,主祭大声叫喊了起来,与之前的冷静相比,此时的他显得有些疯狂。 听到主祭的声音后,周围的兔子面具们都有些躁动,呼吸也变得兴奋起来。 但他们依然维持着良好的秩序,没有出声,直到主祭停下动作才出声询问神究竟说了什么。 而主祭则是好半天才回应,他浑身神经质地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向了祭坛西面的方向。 “之前的祭祀地点需要更改,神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过来了,一定是神在告诉我们什么!” “那里!就是神所想要的祭品!” 主祭睁大了布满可怖血丝的眼睛,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嗓子都变得嘶哑,充满了疯子般的癫狂。 而他所指的方向,正是大都会西面。 那里有着大都会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和娱乐场所,包括那座久负盛名的大都会游乐园。 【呵呵呵!】 餐厅包间里,系统突然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正在用餐的酒疏不动声色地敛下眸子,知道系统一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任务者,你还有最后的机会!杀掉你面前的惩戒对象!】 【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你的灵魂再强大也敌不过那些超自然的神秘侧力量,有些事情你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 酒疏听着系统这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从刚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耳朵快要听出茧子了,他脸色如常地继续夹了口菜,照例回了一句【哦。】 系统被气了个倒仰,只得最后放下了一句狠话【哼!不见黄河不死心!】 然后就再不出声了。 只是酒疏能感觉到脑海里的系统似乎在得意着什么。 垂眸思索了片刻,他拿出手机,点开其中的监控画面,看到那座被选定为祭祀地点的学校附近,俱乐部的人都撤离了。 酒疏眉头微微皱起,目光看向窗外的游乐园,在人来人往的游乐园入口看到了些许异样之处。 大门开始被关闭,许多想要出门的游客全都被关了起来,正发出恼怒的吵嚷声,而门外的人则都戴着熟悉的兔子面具,冷冷看着游客们,丝毫没有要打开门的意思。 “啧。”酒疏就知道系统不会干什么好事情。 酒疏又看向身旁安静吃饭的祢辛,这个卡斯莫斯的人类化身。 在酒疏的目光中,祢辛停住筷子,半晌才开始僵硬地继续用餐,耳尖却已不知不觉间染上淡淡的红。 俨然一副初次约会的生涩模样。 酒疏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又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发出了报警信息,果不其然被拦截了信号。 这些十长老俱乐部的人准备还是很齐全的。 那么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确了,十长老俱乐部的人似乎已经更改了祭祀地点,将这座游乐园当做了新的祭祀地点。 看来剧情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即使再怎么努力躲避,还是逃不过。 系统大概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砰砰!——连绵不断的枪击声突兀响起。 “啊啊啊!!!” “杀人了!杀人了!” “你们究竟是——”围在游乐园大门口的人们尖叫着倒下,鲜血淋漓几乎要将地面染成血红。 死人带来的恐惧是极具震慑力的,原本还在游乐园入口附近徘徊的人们全都恐惧地往反方向逃去。 看着窗外人们四散奔逃的惨状,酒疏细嫩的指尖轻轻摩擦饱满的唇瓣,神色淡淡。 如今的情况确实让人有些头疼,但也并非无法解决。 只需要有一台电脑。 酒疏站起身,准备出去寻找。 身旁的祢辛也早已停下了动作,他正看着窗外的惨状有些出神。 耳尖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些低低的凄厉惨叫,混杂着许多祈祷和充斥**的诡异笑声,就如同他以前每次病情发作时一样嘈杂。 只不过比起发病时的恍惚,现在的祢辛能够更清楚地听到这些令他心中莫名烦躁的声音。 他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刚想要拿出药片吃下,就看到酒疏起身准备走出包间。 祢辛瞳孔紧缩,几乎是立刻握住了酒疏细白的手腕,罕见的恐慌感充斥他的心脏,害怕酒疏离开。 就仿佛离开后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而这场偷窃而来的美梦也会须臾间破碎。 “酒疏!外面,很危险!”祢辛语气带着些急切,不常开口的他磁性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比祢心的声音更加稳重。 酒疏闻言,停下了脚步,果然听到包间外传来了不少人的惨叫,但却唯独没有枪声。 着实有些诡异。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此时的餐厅内已经遍布惨死的尸体,全都痛苦地大张着嘴巴,仿佛窒息一般。 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血色雾气正不着痕迹地漂浮在餐厅铺满的红毯上,不断蔓延。 而在快要进入酒疏所在的包间时,雾气停住了,开始无头苍蝇一般地乱转,但就是无法飘入包间。 包间内, 酒疏想起刚才系统所说的“超自然力量”,便再次看向包间窗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 天空变成血红色了。 这让酒疏想起了电影中的画面,在惩戒对象的恐怖电影中有许多次出现过这样的天空,仿佛被鲜血染红后再用胡乱涂抹的红色颜料加以填充,充满了怪诞无稽的空间错乱感。 由于酒疏看过不少类似的意识流电影,所以一直以为是电影用夸张摄影手法,为了体现出电影世界中的压抑和血腥才刻意描绘出如此画面的。 却没想到这就是真实存在的天空。 不,应该说是祭祀时出现的异象。 现在想来,这样的天空在电影里出现时似乎都是惩戒对象在砍人,鲜血与猩红色天空相得益彰,分外相称。 看来这就是那些被选做祭品的人们始终逃不出去的原因了,这片区域已经被超自然的力量封锁。 这片天空就是被封锁的证据。 卡斯莫斯居然真的在给信徒们回馈力量。 酒疏看了看祢辛,突然开口:“祢辛,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在电影中的惩戒对象似乎从来没被血红色天空困住过,往往砍完人,天空就恢复了原状,他也沉默着继续走向下一个地点。 祢辛点了点头,酒疏戴上墨镜,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勾起,笑道:“那我们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下次再来补上一个约会吧!” 祢辛看着年轻歌手墨镜下露出的雪白肌肤,似乎被笑容惊艳,顿了顿才不好意思地领着酒疏向门外走去。 刚才酒疏想要一个人走出去时,他的心中很慌张,不祥的预感几乎要将他的大脑占满,但现在与酒疏手牵着手之后,那种不祥的预感又突然不见了。 祢辛低下头,看着手中雪白柔软的手掌,悄悄收紧了手指。 他知道自己很卑鄙,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将这场卑鄙的约会持续得久一点,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祢辛打开了包间的门,而门外原本弥漫的诡异雾气随着祢辛前进的脚步而不断后退,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酒疏发现了雾气,他谨慎地戴上口罩,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却发现与自己牵着手的祢辛突然不动了。 “怎么了?”酒疏扭头,看向祢辛。 而祢辛的脸色则变得有些苍白,他躲闪着酒疏的目光,握着酒疏手掌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他的耳边,是妹妹的声音。 【这里是……?】 【……】 【你他吗在干什么!!!】 这场卑鄙的偷窃而来的美梦终于到了梦醒之时。 第26章 126《罪案记录》 【你居然敢!居然敢——】 祢心的声音是愤怒到极致后的深深憎恨, 他看着祢辛与心上人紧紧相扣的手,一瞬间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你这个恶心透顶的杂种!】 【居然敢冒充我!】 祢辛听着耳边祢心恨得仿佛要滴出血的声音,呼吸似乎有一瞬的不稳, 瞳孔失焦,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梦境破碎的时刻比他预想中的要来的早许多,也比他想象中更让他难以接受。 仿佛心脏被用力拧紧, 榨出其中每一滴鲜血,剧烈的痛苦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更让人无法忍受。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妹妹醒来后识相地让开,将偷窃来的恋人归还,但直到现在, 祢辛才察觉到自己心中的卑劣。 他下意识收拢握着酒疏手掌的手,颤抖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不愿分离片刻。 “祢辛?” 酒疏看着祢辛越来越苍白的面孔,心道不妙,不禁面露忧色。 他怀疑是餐厅外血红色的天空对祢辛产生了些许未知的影响。 现在的惩戒对象毕竟还不是原著中那个经历了生死的卡斯莫斯化身,没有那样的不死之身,也意味着他随时会回到原著中那个悲惨结局。 在剧情的惯性下,哪怕改变了被火烧死的结局也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惨死的结局。 酒疏眉头微皱,墨镜下,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些许担忧, 他拿出口袋里备用的口罩, 准备给祢辛戴上。 如果是门外的天空影响了祢辛的神智,那么餐厅里随着天空变化而出现的血色雾气可能也是影响因素之一。 “祢辛, 清醒一下, 别怕!” 酒疏纤长白皙的手指替祢辛戴上了口罩, 虽然这薄薄的口罩起不到多少防护作用, 但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恋人指尖柔柔划过脸颊的感觉轻的如同一片羽毛, 唤醒了祢辛陷入混乱的情绪。 他瞳孔聚焦,看着面前的年轻歌手,还有那张美丽白皙的脸上带着的担忧。 露出墨镜的温柔瞳孔里只映出了他一人的脸孔,就好像自己就是他的爱人,而他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那种独一无二的温柔缱绻足以令人深陷其中。 祢辛呆呆地看着酒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注意到脸上的口罩,知道是酒疏误会了什么。 不过他没有辩解什么,依然保持着沉默。 耳边是祢心愈发刺耳的诅咒尖叫声,还有从血色天空出现后就连绵不断的嘈杂声音。 两者混杂在一起,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杂乱尖锐。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酒疏略带严肃地询问着祢辛的情况,想判断一下究竟是什么影响了祢辛。 【快点告诉酒疏真相!你这个卑劣无耻的狗东西!】 【快点把身体让出来!我才是酒疏的恋人!你这个混账!】 祢辛抬起变得有些木然的眼睛,看着酒疏担心的眼神,嘴唇无声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没事。” “只是该吃药了。” 他现在的太阳穴很痛,确实是该吃药的时候了。 【……你!】听到祢辛的回答后,祢心的声音为之一滞,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旋即暴怒不止,声音近乎歇斯底里地在脑海里咒骂祢辛是无耻之尤。 而祢辛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吃药?” 酒疏想起原著中的内容,这才明了刚才应该是祢辛的病情发作了。 原著中,祢辛的精神确实很不稳定,需要偶尔吃药,不过表现得没有刚才那么严重,都只是一笔带过,导致酒疏都不记得这一点了。 “嗯。” 祢辛似乎有些躲闪地垂下眸子,声音依然低沉磁性,带着他特有的压抑内敛:“对不起,之前没有告诉你,我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需要定时吃药。” 是的,至少医生是这么说的,他并没有欺骗酒疏。 他只是没有告诉酒疏吃了药后,祢心的声音会消失。 “那你有带药吗?”酒疏并不在意那些小事,更关心祢辛的身体健康。 祢辛闻言,垂下眼,拿出了不知为何一直带在身上的药盒,在耳边愈发刺耳的杂音中咽下了五片。 “我,没事。别担心。” 祢辛因为久不言语而略显生涩的声音带着些许紧张。 似乎在害怕酒疏因为精神疾病的原因而嫌弃自己,又似乎是因为别的不可告人的原因。 酒疏看出祢辛的紧张,不疑有他,柔软白皙的手掌轻轻贴在他戴着口罩的脸颊,动作充满了恋人间的亲昵。 声音里也带着令人不由自主心跳加速的温柔:“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是这餐厅里的怪东西影响了你。” “我们走吧,尽快离开这里,迟则生变。” 说完,酒疏继续牵着祢辛的手向前走去。 这餐厅里的血色雾气虽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迹象,还隐隐在随着他们前进的步伐而不断后退。 但给酒疏的感觉不怎么好,他直觉有问题,最好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他身后,祢辛低垂着头,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刚才被抚摸的地方,留恋于恋人尚存的温度。 在耳边逐渐消失的耳鸣声中,他轻声应是,垂下的眼眸中仿佛空洞无一物,又仿佛蔓延着些许病态的阴影。 如果没有感受到温暖的阳光,他或许还能忍受冰冷孤寂的黑暗,然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再也无法回到那死寂无光的角落里等待属于怪胎异类注定的死亡。 或许就如同母亲所说,他确实是个天生恶种,偷窃了属于他人的幸福却还不肯归还,且直至现在仍无一丝悔意。 抬眼,祢辛目光直直地看着年轻歌手与自己紧握在一起的手,缓缓地收紧了略显粗糙的大手,感受到手心柔软的触感后才稍微缓解了心头的患得患失之感。 他知道这场梦迟早要破碎,但还是希望越迟越好,哪怕为此不择手段。 付出一切也甘之如饴。 酒疏并未察觉身后恋人的异状,他正专注于观察餐馆内的情况。 走出包间所在的悠长走廊,他们看到了宽敞大厅内遍布的死尸,凄惨的死状仿佛是死前看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物,又像是窒息而死。 十足的诡异。 大概是这血雾做了些什么。 酒疏看着悬浮在地毯上的红色雾气,面露思索。 这血雾之所以没有对他动手,很可能是因为惩戒对象。 “……” 瞥了一眼身侧的祢辛,酒疏联系电影中的内容,猜测在这个祭祀封锁的空间内,祢辛作为卡斯莫斯的人类化身,即使还未经历死亡洗礼也能够不受限制,且空间内由此衍生出的怪异现象也会对其退避三舍。 那么要离开这里对祢辛来说大概也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接下来由你来带路吧,我们需要尽快离开游乐园,具体原因我们离开之后再跟你解释。” 酒疏认真地对祢辛说着,而祢辛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于年轻歌手的任何请求他都会毫无保留地答应。 即使不告知原因也没关系,因为祢辛百分之百地信任着他,信任着自己的……恋人。 因为心中对酒疏的称呼,祢辛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他抿了抿单薄苍白的唇,握紧酒疏的手,带着他朝餐馆外的方向走去。 虽然不太知道原因,但正如酒疏所认为的那样,祢辛能感知到出口的方向,不在原本大门的方向,而在另一个方向。 “还能感觉到其他东西吗?”酒疏听着祢辛叙述自己此时的感知,继续询问道。 “还有耳边的……杂音。”祢辛迟疑了一下才说出了刚才响起的杂音。 他略有些局促地握着酒疏的手,在心中一遍遍重复他没有欺骗恋人,他只是没有说刚才还有妹妹的声音。 而且他仅仅是贪恋片刻的温存,并不是有意隐瞒,没有丝毫对恋人的恶意。 不过即使这么说着,祢辛还是对自己的隐瞒感到有些不安和愧疚。 祢辛觉得自己确实很卑劣,欺骗恋人的负罪感远比抢夺妹妹恋人的负罪感要强烈。 几乎要让他不堪重负。 “有祈祷的声音?”酒疏若有所思地轻敛下眉眼。 身为卡斯莫斯的人类化身,居然能在祭祀现场听到刺耳的祈祷声音。 那这就大概率意味着那些俱乐部成员的祈祷声真的能够传递到卡斯莫斯耳边,所以才获得了这些超自然力量。 无论卡斯莫斯是否满意这些祭祀,通过这种联系,这个世界的普通人都通过这种与神接触的媒介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现在想来,电影中惩戒对象逢祭坛必踩塌的原因或许也有一部分是不堪忍受耳边充斥欲.望的祈祷声了。 酒疏陷入沉思,细嫩的指尖不自觉轻轻摩擦红润的唇,泛起淡淡的艳色。 乖巧回答着酒疏问题的祢辛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玫瑰花瓣一样的唇上,片刻后又忙收回了目光,有些难为情地不敢再看。 就在祢辛陷入纠结之时,他耳边混乱的祈祷声突然被一股熟悉的尖叫声取代。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嘶哑痛苦的声音中充满了对这世间一切事物的怨尤。 并非如往常一样出自脑海,而是忽远忽近,与那些诡异笑声、祈祷声混杂在一起。 祢辛动作一顿,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头顶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猩红,仿佛要滴下血来。 而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的祢心的情绪也变得幽深难言起来,祢辛能感觉到丝丝充满憎恶的血腥味从祢心那里传递过来,如同浸泡在尸山血海般充斥暴虐扭曲的情绪。 此时,游乐园外的地下祭坛内, 神神叨叨的主祭猛地张开双手,睁大了血丝遍布的眼睛。 他感觉到了,这次他真的感觉到了神的回应,不同于以前窸窸窣窣意味不明的无意义喃喃,和之前更换祭祀地点时奇异的直觉指引。 现在他真的听到了神的声音。 神在憎恶,在愤怒,在宣.泄着心中难以排解的怨恨。 “一定是祭祀还不够!他们的痛苦、他们的苦难,还不够多!” “需要更多的苦难!” 祭坛周围的兔子面具们随之发出兴奋的尖叫,叫嚣着要献给神更多的苦难。 游乐园内, 酒疏也抬起头,看着头顶变化的天空,刚想要说些什么,身旁的祢辛就猛地将酒疏抱进怀里,朝着不远处的小旅馆跑去。 即使事态十分紧急,祢辛的动作依然很温柔,将酒疏整个公主抱在怀里,手臂笼在腿弯和颈肩处,将怀中漂亮的年轻歌手完全护在其中。 猝不及防之下,酒疏黑色发丝微微凌乱,头枕在祢辛随动作起伏的肌肉饱满的胸膛上,困在这充斥荷尔蒙气息的怀抱里。 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随后又平静下来,冷静的目光从祢辛肩头往后看。 滴滴嗒嗒——血红色天空下起了血色的雨水。 落地缓缓凝固成某种血浆,活物一般蠕动着汇聚在一起,形成形状扭曲的瘤状物。 看上去就十分不祥。 随着祢辛带着酒疏一起躲入旅馆,视线也随之被阻挡,不知是不是错觉,酒疏竟觉得那些逐渐汇聚在一起的瘤状物看上去竟然像一具拼凑的人体。 地面上,一个个瘤状物组成的细长人体朝向旅馆的方向行走,似乎还发出了尖细破碎的声音,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那些东西,好像在说话?”酒疏被祢辛轻轻放下,眉头微皱。 “……”闻言,祢辛看向旅馆紧闭的玻璃门外那些散发着熟悉气息的细长人影,耳尖似乎微微颤了一下。 “……”祢辛沉默着低下头,没有回答问题,指尖却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因为没有说出实情而感到深深的负罪感。 其实他听见了。 他听见它们在用祢心的语气说:酒疏,你身边的是怪物。 第27章 127《罪案记录》 取下墨镜, 酒疏观察着旅馆外的细长人体,目光从组成它们身体的半固态血浆状液体到天空上还在不断掉落的血色雨水。 这是除了血雾之外的第二个怪异现象,但比起血雾,这个东西给酒疏的危险感倒不太强烈, 只是觉得很是怪异。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让酒疏不由得仔细观察了半晌, 却一无所获。 旅馆外, 血红色天空变得愈发阴沉,随着血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凝固形成的瘤状细长人形也越变越多了。 酒疏探究的目光只轻轻一扫就能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怪异人影朝着旅馆走来, 从人影处传来的细碎嘈杂声音如同精神污染,即使隔着紧闭的旅馆玻璃门也能隐约听见。 只是听不懂意思,似乎只是些怪异混乱的音调。 收回目光, 酒疏眉头微皱, 暂时搁置了对这些细长人形的疑虑。 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离开这座游乐园,否则后面可能会出现更多异状,现在还只是这些行动缓慢, 危险度不高的细长人形,之后就可能是一些更难对付的东西。 叫上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旁边发呆的祢辛, 酒疏示意他们需要尽快离开。 外面现在围满了细长人形,虽然直觉并不危险, 但一向谨慎的酒疏并不打算冒险。 他准备先在旅馆里休整一番,找到电脑将这里的信息传递出去, 并筹划好逃生路线。 这样想着, 酒疏观察着这座旅馆内部的情况。 一共三层的旅馆内部装修雅致精巧, 现在却到处一片狼藉, 混乱不堪, 似乎遭遇了一场可怕的洗劫,血迹也从墙角天花板依稀可见。 但旅馆前台的财物却没有丝毫受损,显然并非因为寻常洗劫。 地上残留着凌乱的血脚印,酒疏顺着脚印看向楼梯的方向,知道事故发生时人们应该都逃往了楼上,就是不知道还幸存下多少。 希望还有幸存者,酒疏想起了刚才餐厅里的惨状。 “我们上去看看吧。”收回思绪,酒疏看向了身旁的祢辛。 “……好。”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知为何有些走神,直到酒疏出声才回过神来。 他收回盯着旅馆外的视线,重新握紧了恋人的手掌,跟随着酒疏的步子向楼上走去。 只留下身后越来越靠近的细长人形,以及那些尖锐刺耳的叫喊声:“怪物!” “怪物!他是怪物!” “不要相信怪物!” “酒疏!我才是祢心啊!他是个怪物!” 声音越来越近,且越来越清晰,像是随时会被身旁的恋人听见。 然后便会迎来这场美梦破碎的时刻。 “先等我一下。” 酒疏突然出声停住了脚步。 “!” 祢辛动作有些异样的紧绷,这个身形高大异常的男人平素木然的脸上似乎带着紧张,他抬眼看着酒疏,漆黑瞳仁几乎缩成针尖大小。 酒疏松开了与祢辛十指相扣的手,转身走开。 有着修长骨节的手指下意识颤抖着想要挽回恋人的手,祢辛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间毫无血色。 不过酒疏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唾弃他的卑鄙,打开旅馆大门去拥抱那些带着祢心气息的细长人形。 而是走到旅馆前台处仔细寻找着什么。 酒疏找到了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虽然似乎被其主人在慌乱中摔在地上踩了几脚,但勉强还能用。 “我们走吧。” 拿到电脑后酒疏并没有立刻开始操作,而是收起电脑,准备到安全地带再开始用电脑联系外界。 门外的细长人形越来越多了,旅馆一楼随时有被突破的风险,他们需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酒疏早在进入游乐园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座三层建筑与旁边的商场是连接起来的,由几条密闭连廊构成了彼此间的通道,大概是游乐园主办方为了方便游客购物和休息才如此设计的。 他们可以通过那些连廊去往旁边的商场,从而避开旅馆附近的细长人形。 酒疏观察过了,很奇怪,那些细长人形明明是随着雨水降落的,密密麻麻哪里都是,遍布目之所及的所有方向,形状举止不一。 行进的方向却都异常一致,似乎都是这座旅馆,就好像能察觉到这座建筑物内部有着人类气息一样。 这座旅馆已经被团团包围,也只能从其他通道离开这里了。 “好。” 祢辛声音低沉磁性,他动作轻柔地伸手帮酒疏拿过手里略显沉重的电脑,然后终于再次与恋人牵起了手。 十指紧扣的那一刻,他口罩遮掩下毫无血色的脸庞似乎变得缓和了一些,漆黑瞳仁中也沉淀着深沉的爱欲。 显然,手心失而复得的温暖令刚才近乎崩溃的他迷恋到无法自拔。 “谢谢。”酒疏倒是没想到祢辛如此体贴,与他高大的体型完全不匹配的细心。 其实对酒疏来说这点重量根本不算什么。 作为一个历经无数世界的资深任务者,在这个世界他的灵魂强度也在影响着这具身体。 虽然纤细的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实际上,他现在的实力完全相当于这个世界的顶级搏击高手,恢复能力也比常人强很多,不然也不会骨折几天就取下了石膏。 在力量方面虽然比不上惩戒对象,但随便打翻几个普通男性还是不在话下的。 祢辛听到酒疏的道谢,目光在酒疏带着笑意的眼眸处停留,似乎有些着迷,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害臊地垂下了眸子。 两人就这样顺着楼梯上残留的血脚印一路走到了旅馆二楼,二楼处似乎有细微的人声传来。 有人躲在旅馆二楼。 酒疏刚才走出餐厅时就已经取下了口罩,现在察觉到可能有人后又重新戴上了口罩,犹豫了一下,连有些阻碍视线的墨镜也一起戴上了。 最近出了专辑之后他的热度似乎更高了,虽然已经拒绝了不少颁发奖项出席典礼的邀请,但他的脸还是经常会出现在街头巷尾的大屏幕里,酒疏不得不谨慎一些。 “先找个房间,我看能不能向外界传送消息。”酒疏并不打算去找那些幸存者,现在还是先联系上外界比较重要。 祢辛闻言便避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一间无人的客房。 酒疏走进客房,首先走到窗户附近观察情况。 窗外雨声很大,那些细长人形增加的速度也非常快,刚才还只是细密的一个个,现在就已经汇聚成一片血红色。 从二楼窗口远远望去,简直就像一片猩红色会蠕动的血肉地毯。 “……”酒疏知道要加快速度离开这里了。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远处地平线的方向,发现也已经被血红色覆盖,不过这些细长人形似乎还无法闯入旅馆,一直在附近徘徊。 问题不大。 酒疏收回目光,开始认真敲击键盘,手指快得几乎要出现残影,除了之前受伤的右手还有些迟钝外其他都一如往常。 酒疏身后,从他掀开窗帘开始就一直屏息的高大男人悄然放松了紧绷的指尖。 他默默看着心爱的年轻歌手坐在床边专注敲击键盘,目光有些怔忪,片刻后才生涩地学着妹妹的样子坐在酒疏身旁。 两人间的距离很近,但没有亲近到肌肤相贴,祢辛低垂着头,看着两人相距不远的手臂,久久未出声。 略显空洞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年轻歌手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电脑上,祢辛看不懂电脑上飞速划过的一行行代码和数据流代表着什么。 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身侧的恋人,仿佛要把恋人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在心中。 这样在最后揭开真相被抛弃的时候,他还有些许记忆可以作为最后的宝物珍藏,在沉沦孤寂冰冷的黑暗中时也还可以拥抱着这些温暖的记忆死去。 这便是令祢辛感到幸福不已的结局了。 【怪物!你这个该死的怪物!】 耳边祢心的声音还在忽远忽近。 祢辛知道他快要到了,将要揭开最后的真相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妹妹会变成外面的怪物,但祢辛却能感觉到外面那些怪物气息里无法遮掩的怨恨。 与身体里传来的祢心的情绪同出一源。 身旁,肤色雪白的恋人还在看着电脑,指尖轻轻摩擦着唇瓣似乎在思考什么。 祢辛垂下眸子,放在酒疏身侧的手掌向前靠近,修长略显粗糙的手指犹豫了良久才缓缓地牵住了恋人腰间衬衣的一片衣角。 动作很轻,轻到酒疏没有丝毫注意,却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深深依恋。 带着几分不舍地收紧手指,祢辛口罩下的脸庞暗淡下来。 他真的不想离开酒疏。 祢辛觉得自己确实如妹妹所说卑劣到了极点。 他竟然在想,如果祢心能一直不出现就好了,如果酒疏只属于自己一人就好了。 看向窗外的细长人形,祢辛漆黑瞳仁里似乎闪过了些许连自己也不知晓的杀意。 窸窸窣窣—— 旅馆外,原本正在努力靠近旅馆的细长人形们伸出扭曲纤细的肢体触碰着旅馆的门窗和墙壁,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 本可以轻易砸碎巨石的力量根本无法突破旅馆的墙壁。 【祢辛,是你!是你在搞鬼!】 【该死该死!该死!你真是该死!】 细长人形们用没有五官的头颅位置向着二楼的方向,发出在外人听来嘈杂的窸窣杂音,而祢辛只是安静地看着它们,没有丝毫动作。 这个游乐园很奇怪,充满了奇怪的东西,也让祢心和他都变得很奇怪。 祢心变成了怪物,而他则可以阻止那些怪物。 祢辛知道自己应该把这些消息告诉酒疏的,酒疏刚才一直在询问。 但是如果将怪物的事情如实告知,也就意味着这场梦将要破碎了。 祢辛沉默着垂下头颅,不敢再看身旁恋人的脸,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堕落到了极点。 如果说原本爱上艾丽之后再次对酒疏一见钟情已经是不可饶恕的重罪,那现在他接连对恋人撒谎便是更加不可饶恕的罪行了。 祢辛还记得母亲曾经教导的一切,那些刻骨铭心的诅咒,诅咒着一切负心之人,一切浪荡不守忠贞之人。 他现在与母亲所说一致,一个天生的坏种,无可救药。 “……”祢辛握着酒疏衣角的手指微微颤抖,片刻后才平稳下来。 或许是绝望到了极点的大脑再也无法忍受纠结混乱的情绪,开始自救,祢辛看着窗外的细长人形们,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现在祢心已经变成了外面的那些怪物,那样也意味着它可能会伤害到酒疏,伤害到身旁这个脆弱的年轻歌手。 它已经不再适合成为酒疏的恋人了。 那么,酒疏喜欢着的这具身体内就只有他了。 他才是酒疏的恋人,而不是旅馆外的怪物。 祢心口中的怪物应该是它自己才对。 祢辛垂下眸子,似乎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堪称无耻的念头,但这念头一经出现便如燎原之势占据了整个脑海。 即使想要抗拒也无能为力。 祢辛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中紧握着的衣角,漆黑瞳仁中似乎有着些许情绪挣扎,仅仅须臾便恢复了平静。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即使这座游乐园会让人变得很奇怪,但他现在依然还是人类的模样,而妹妹却已经变成了旅馆外的扭曲人形。 就像一个真正的怪物。 祢辛的呼吸有些沉重,他知道自己是在为了心中那些丑恶的对恋人的贪婪爱意找借口,但是如果酒疏一直没有发现真相,那么这便会成为现实。 他会成为酒疏唯一的恋人。 只要……祢心永远停留在旅馆外那副怪物模样。 酒疏永远不会知道。 “天黑了吗?” 身旁的酒疏突然发出了略带困扰的声音,他刚才为了避免引起注意而没有打开客房内的灯光,仅仅通过窗外的血色天光来处理数据。 但现在,屋内不知何时彻底暗了下来,已经影响到他输入代码了。 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酒疏发现祢辛捏着自己的衣角正在发呆,口罩遮掩下看不出表情。 只好自己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色。 不同于刚才的猩红色天空,而是真正的血红。 不,仔细一看其实并非是单纯的红色,而是活物般蠕动着的红,酒疏目光若有所思地拿起手机,打开灯光照了下。 一只只细长人形用没有五官只有窟窿的脸贴在玻璃窗户上,仿佛在说着什么。 酒疏起身,走向窗边,距离极近,似乎因为听到了什么而眉头微皱。 “酒……” “疏……” 蠕动着的猩红色发出低低的呼唤。 祢辛在酒疏起身的那一刻就回过神来,他看着酒疏靠近窗口,靠近那些叫喊着酒疏名字的细长人形。 一瞬间如坠冰窖。 第28章 128《罪案记录》 窸窸窣窣—— 窗外细长人形在不断发出怪异的细碎耳语, 极富感染力的低语是任何人都会感到不适的程度。 而酒疏神情平静地观察着这些紧紧贴在窗外,就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的细长人形。 酒疏身后, 身形高大的男人睁大了那双空洞的黑色眼瞳, 口罩遮掩下的嘴唇微颤, 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却又无从解释。 他看着不远处酒疏雪白毫无瑕疵的脸映在玻璃窗面上, 也映照在窗外那些紧贴着的猩红色上。 两者相隔仅仅几厘米。 窗外,祢心充满怨怒的声音不断说着“怪物”“他是怪物”。 酒疏神情逐渐随之变得肃然,看上去就好像是听见了什么, 即将揭穿被他遮掩的真相。 刺破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谎言之梦。 紧张地盯着酒疏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祢辛感到一股无法自拔的沉重感让他无法呼吸。 “祢辛?” 短暂的恍惚后,年轻歌手关切的声音将祢辛从逐渐蔓延的绝望中拽出, 他漆黑的眸子映出了面前恋人的脸。 肤色雪白的恋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窗边, 走到自己身边,目光中带着忧色, 并没有祢辛想象中的厌恶和鄙弃,依然温暖如初。 真相依然没有被发现。 出乎意料的, 眼前这个漂亮的年轻歌手似乎听不见祢心的声音。 祢辛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漆黑瞳孔缩小又放大,呼吸也变得有些错乱,绝望过后突然迎来的转机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耳边妹妹的声音愈发刺耳, 却不再让他感到如坠深渊的绝望。 房间里, 祢辛的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 毫无血色, 酒疏取下口罩摸了摸他的脸颊, 触手冰凉。 如果不是知道惩戒对象还活着, 酒疏几乎要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具会活动的尸体了。 “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酒疏眉头紧锁, 刚才他观察窗外的细长人形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便不再理会,准备继续通过电脑联络外界。 可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祢辛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受了什么严重打击一样,口罩外的肌肤几乎都惨白一片。 “我……没事。” 祢辛垂下眸子,声音中还残留着些许异样,顿了顿才解释:“只是那些奇怪的声音更加刺耳了。” “太阳穴,很痛。” 祢辛声音生涩,目光在酒疏带着担忧的脸庞上久久不愿离开,迷恋于这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温暖。 贴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拢在一起,仿佛在因为对恋人撒谎而感到无比的愧疚。 鲜血顺着拳头缝隙流出,肉.体上的痛楚丝毫无法与心中沉重到几乎要压垮人的负罪感相媲美。 酒疏闻言收回手,似乎放心了些,目光却不着痕迹地从祢辛晕染出鲜血的手心扫过,若有所思。 酒疏知道祢辛之前说自己能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祈祷声和诡异笑声。 毕竟是十长老俱乐部祭祀神明的手段,导致惩戒对象这个神明人类化身出现问题似乎也很正常。 可是能看得出来,祢辛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思索片刻,酒疏重新将目光看向了窗外的细长人形。 它们似乎在变得躁动不安。 明明只是一些半固体血浆构成的诡异之物,却好像能听懂人说话一样。 在听到刚才祢辛的回答后似乎变得尤其激动,蠕动的速度加快,快到仿佛流动着的红色液体,几乎要看不出人形。 【你该死!你这个撒谎精!】 【去死!去死!!!】 祢心的声音嘶哑而怨恨。 因为心爱的酒疏无法听懂自己的倾诉,加上亲眼目睹爱人与他人亲密接触,他感到了堪称绝望的愤怒。 情绪积压到了极致便如同汹涌的岩浆彻底爆发出来。 那些混杂在一起的祈祷声和笑声也猛地加剧,混乱,无序,嘈杂,充斥着祢辛与祢心共用的大脑。 祢辛在这些刺耳的声音中略微讶然地睁大眼睛,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祭坛。 祭坛四周全是身穿黑色袍子,兔子面具遮脸的人们,而祭坛正中央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同样戴着兔子面具。 露出面具的眼睛血丝密布,癫狂至极。 “神!神在愤怒!更多!需要更多苦难!” “把圣器取来!这是唤醒神明必备的圣器!快!” 随着那镜子一样的器物摆放在祭坛上,祢辛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祢辛看着窗外不断游动的猩红色,知道祢心一定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虽然仍然搞不清楚缘由,但祢辛知道刚才那个祭坛上发生的一切增幅了祢心的力量,而他阻拦的力量却没有。 旅馆外的细长人形们即将突破壁垒进来了。 将要来夺走他的恋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漆黑瞳仁映出了窗外的妹妹,对待这个相依为命至今的亲人,眼神却如同在注视死物。 空洞之中藏着无法言喻的恶意。 一旁,酒疏抬眼看向似乎又在发呆的祢辛。 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就传来了男人的尖叫声。 “啊啊!怪物!怪物!!” 砰——! 有人慌不择路闯入了酒疏所在的房间,面色惊惶地大喊大叫着。 “怪物要进来了!” 祢辛首先反应过来。 为了防止这人伤害到酒疏,他一把将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男人拎起来扔到一边,然后就看到被撞开的门外,有一只缓慢行走着的细长人形。 瘤状的半固态血浆液体般随着它行走的动作流动,在地面留下一个个血红色的脚印。 看到祢辛,细长人形似乎变得很激动,伸出纤细扭曲的肢体就要将面前这个身形高大怪物一般的男人绞死。 噗呲——猩红色液体喷溅在墙壁和天花板。 祢辛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用一旁走道上的消防斧将这细长人形劈作两半,化为一滩流动的血水。 鲜红色液体染红了他身上的衬衣,始终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苍白脸庞也被溅上血珠,在旁人看来甚至比细长人形更加恐怖。 刚刚闯入房间的陌生男人被眼前这个体型庞大到怪物一般的男人吓得面如土色,贴着墙壁不敢吱声。 窸窸窣窣——细长人形仅余下些许残破的肢体向着门内酒疏的方向蠕动着,艰难而执著,似乎想要离那漂亮的心上人更近一些。 【恶心的怪物,他是怪物!】 【不要靠近他!酒疏——】 砰——! 消防斧将最后的残破肢体也斩碎成了血浆,在细长人形充满不甘的视线里最后看到的,便是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俯视着自己。 皮肤苍白如死尸的男人黑沉沉的目光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流动着堪称可怖的憎恶。 仿佛这并非自己的亲人,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怪物。 房间内的酒疏看着地上那不再流动的血色液体,狭长眼尾轻轻扫向门外的祢辛。 祢辛正站在门外垂眸不知道想些什么,沉默到诡异,酒疏越看越觉得惩戒对象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从之前的一系列表现来看大概跟地上的细长人形有些关联。 或许该好好跟他谈一谈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闲谈的时候。 细长人形已经闯入,以刚才窗外的密集程度来看,这里随时会沦为一片血色的海洋。 想到这里,酒疏收回到嘴边的疑问,冷静地拿上床边的电脑就走出了房间。 “走吧,这里不安全了,尽快离开!” 说完,酒疏观察了一下方向,朝着旅馆与商场连廊的方向走去。 他打算一会儿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去询问祢辛具体情况。 “好。”祢辛看着酒疏即使快步前行也没忘记牵着自己的手,苍白的脸庞露出一丝受宠若惊。 他轻轻收紧手掌,回握着酒疏的手,小心翼翼,珍重万分。 对祢辛来说,现在的一切都美好得如同一场幻梦。 为了这场梦,即使要手足相残也好,付出一切也好,他只希望能够将其持续得更久一些。 最好是永远。 祢辛看着身侧神情严肃的恋人,在外人眼中一向凶神恶煞的脸庞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漆黑的眸子片刻都舍不得移开。 与刚才冷漠可怖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他身后,房间窗外,目睹了一切的猩红色几乎要将窗户玻璃挤压碎裂,似乎在愤怒咒骂着什么。 咔擦咔擦——玻璃露出丝丝裂痕。 刚才闯入房间的陌生男人被房间里快碎裂的玻璃窗户吓得不轻。 不顾自己被祢辛刚才毫不客气的力度摔得浑身酸痛,他从地上爬起来便手忙脚乱地跟上了不远处的酒疏和祢辛。 他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分不清哪里安全,下意识便跟着他人的方向,直到一路艰难跑到酒疏身旁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们刚才救了我!你们可以叫我小刘,真是吓死了!” 小刘依然很恐惧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是因为过度紧张,他嘴巴根本停不下来,哪怕舌头打结也不停说着自己经历的一切。 “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刚才都遇到了什么!……” 酒疏只带着口罩,刚才匆忙之下来不及戴上墨镜,他瞥了一眼这个话很多的陌生人,保持沉默。 一边寻路一边听着耳边小刘叽叽喳喳,说着他和自己的女友失散了,他们一起来游乐园玩,结果天空突然就变得血红,无比吓人。 接着有许多戴着兔子面具的人拿着枪闯入游乐园开始扫射,他们慌不择路跑到旅馆失散了,他只好躲在旅馆二楼等待救援。 结果没过一会儿就又看到好多扭曲的细长人形顺着旅馆外墙往楼上爬。 “啊对,好像都往一个方向爬的!就你那个房间!” “我本来都不想过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房间都被那些东西闯进来了,只有你房间这个方向没有!我就赌一把撞进来了!” 小刘说着,吃痛地揉了揉撞得青紫的肩膀。 酒疏从小刘的叙述中发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动。 全都爬向这个房间? 酒疏面露思索,看了看身后的情况,那些细长人形确实都已经闯进来了,正在旅馆走廊上四处摸索,似乎看不见东西。 但它们前进的方向大体上却很清晰,是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酒疏若有所思地看了身旁的祢辛一眼,再次确定祢辛隐瞒了一些东西。 “好了,关上通道门,我们去那边的商场!” 虽然思绪繁杂,但其实只过了短短一两分钟,他们已经来到了连接商场的连廊。 酒疏收回思绪,示意祢辛帮忙关上通道处的阻隔门,以防止那些细长人形过来。 这扇全部由合金打造的阻隔门平常是不关闭的,为了防止被人随便关上,设计的非常难以关闭,也只有力气非常大的人才能做到。 祢辛很听话地照做,手臂处的肌肉线条仅稍微绷紧便关上了这扇十几人也关不上的大门。 小刘原本还挺害怕这个刚才将细长人形砍成碎渣的男人的,现在看他一副沉默寡言,但很听酒疏话的样子,又稍微松了口气。 觉得这人大概只是面相比较凶。 “我之前好像听到其他人都往这里跑了,我是为了等我女友来着,所以没过来,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还真找不到路!”小刘朝着酒疏面露感激,连连道谢。 对此,酒疏眯起桃花眼笑了下,示意不用谢。 小刘看着酒疏露出口罩外,潋滟着笑意的眼眸,似乎愣住了,半晌才在祢辛冰冷的注视中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太礼貌,便不再出声了。 只是会时不时偷看酒疏几眼,不过很快就被祢辛的身影挡住。 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并未做出什么凶恶的表情,却让人莫名觉出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感。 刚才还显得木讷的目光在此时变得死寂阴沉,仅仅只是俯视一扫而过,小刘便浑身僵硬起来。 仿佛被一头可怖的凶兽盯上,他恐惧地颤抖着,收回了目光。 酒疏并未察觉异样,还在垂头思索着什么。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果然看到商场内部正聚集着许多幸存者,正在不安地朝着商场外眺望。 整个商场三层由大片玻璃幕墙组成外墙,单面玻璃可以让人清楚看到商场外愈发阴沉血红的天空,压抑至极。 “这什么情况啊!怎么还没人来救我们!” “报警电话也打不通!” “那些杀人狂都是哪来的!” “呜呜……我想回家!” 人们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哭喊,绝望和迷茫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 酒疏大致看了一下,幸存者有一百三十四人,这座游乐园很大,其他地方应该也有不少人。 死亡人数未知,但从现在这诡异的天象来看不会很少,十长老俱乐部的人从来不会觉得祭品人数多。 收回目光,酒疏重新看向手里的电脑。 刚才在那间房间里他就已经尝试联系外界了,只是许多频段的信号都被拦截,只能一遍遍尝试,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只有一个特殊频段的信号可以短暂连接。 对酒疏来说只要能够联系上外界,哪怕只有短暂的一两秒钟也足够了。 他快速敲击键盘,很快便建立了与外界的联系,在迅速散播出求救信号后,还调出了当前区域的卫星图像。 啪嗒——按下回车键,详细到可以看清地面花草枝叶的实时图像便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画面晃动了一下,随着酒疏的操作而显露出大都会游乐园的全貌。 整座游乐园都变得很安静,近乎死寂,地面上还残余着被兔子面具们射杀的尸体留下的血迹,但尸体却不见了踪影。 而且与现在所见到的血红色天空不同,卫星图像里的天空很正常,整个游乐园除了游客全部消失外,也很正常。 看来如他所想,现在的游乐园已经处于一个被封锁的空间内了,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里世界。 就像一面镜子,镜子外是正常世界,镜子内是一个完美复制了现实世界却充斥怪异现象的世界。 他们这些被困在其中的人就如同瓮中之鳖,被十长老俱乐部的人随意拿捏,用各种怪物虐杀献给那所谓的神明。 要想逃出这里只有找到被隐藏起来的出口,那个只有惩戒对象能够感知到的出口。 看着电脑屏幕,酒疏沉吟片刻后,突然抬起头看向身旁一直安静守候的祢辛。 “祢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对我说?” “关于那些细长人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自从细长人形出现之后,祢辛的表现就不太正常了,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对他明说的。 酒疏真的不太理解。 酒疏很清楚惩戒对象的性格和行事,如果按照惩戒对象缺爱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对他有丝毫隐瞒才对。 除非他所想要隐瞒的事情会导致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隙。 也只有如此,祢辛和祢心这两个都对爱情格外偏执的人格才会不惜冒着欺骗隐瞒恋人的负罪感去做这件事。 可对酒疏来说,除非惩戒对象现在对他说自己是系统假扮的,不然他根本不可能随便分手。 这就是酒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 “!!!” 祢辛听到了酒疏的问话,他似乎突然僵硬起来,高大的体型完全无法遮掩那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心虚和无措。 见此,酒疏漂亮的桃花眼无奈地眨了眨,不知道祢辛为什么要隐瞒。 “算了,到那边去说。” 酒疏指了指附近的一个咖啡厅,那里有安静的包间可以详细说清楚一切。 现在这里虽然也是无人的角落,小刘也早早被祢辛赶走,但是毕竟并非密闭空间,不算安全。 “……好。”祢辛顺从地应声,语气有些艰涩。 看着逐渐走远的酒疏,他想要跟上却无法动弹,胸膛中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喉咙间传来窒息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着的手掌,木然地想道,这次酒疏没有牵住他的手。 这场梦终究到了要破碎的时刻。 他所欺骗的一切都会成为被厌弃时无可反驳的罪证。 砰——!!! 就在祢辛绝望地看着酒疏的背影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血肉被劈裂的闷响,肩头更是传来仿佛被斧头重击一样的疼痛。 没有鲜血,没有尖叫,却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祢辛瞳孔紧缩,目光看向身后,空无一人。 但就在他身侧,玻璃幕墙反射出的影子上,祢辛看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 只是那张一直苍白木然的脸上出现了不该属于自己的病态笑容。 【怪物!你这个怪物!】 【去死吧!】 镜子一样的墙面上居然有两个自己的身影,祢辛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未做出反应便看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从被斧头砍中的肩膀开始,镜面般的裂纹出现在祢辛真实的身体上,就好像他才是那个镜中人,现在即将被打碎成碎片。 祢辛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玻璃幕墙里的祢心。 漆黑的瞳仁映出了那张脸。 那张属于祢心扭曲笑着的脸。 咔擦——镜子碎裂一般的声音在安静的角落极其引人注意。 原本还在思索的酒疏转头,发现祢辛没跟在身后,目光向不远处看去。 “……祢辛?” 站在一地玻璃碎渣中的高大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酒疏!”他似乎有些怔忪,随即露出了一抹笑容,天真纯粹如孩童一般。 现在已经没事了,那个恶心至极的该死的怪物已经消失了。 第29章 129《罪案记录》 那个怪物已经不会再影响到他和酒疏, 再也不会了。 祢心脸上的笑意带着纯然的愉悦,他兴奋地朝着不远处的酒疏招手,并快步跑了过去。 这个身形高大到可怖的男人呼吸有些急促, 目光变得与刚才的压抑深沉不同, 眼珠亮晶晶的,眼圈更是微微泛红, 仿佛要激动得落下泪来。 他低着头,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目光温柔地定在酒疏戴着口罩的脸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眼前黑发雪肤的爱人是他这辈子从未料想过会得到的幸福。 他永远也不要再体会刚才那种失去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被抢走的感觉了。 面对眼前变了人格的恋人, 酒疏目光顿了顿,从不远处那一堆不知何处而来的玻璃碎片上移开。 又看了看附近安然无恙的玻璃幕墙,没有一面破裂, 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这堆突然冒出来的玻璃碎片实在是可疑到不能再可疑了。 尤其是在玻璃碎片出现之后,惩戒对象的人格也出现了转变。 真是让酒疏想不多想都做不到。 联系到之前祢辛的种种异状还有祢心现在脸上的笑容,酒疏眉头微皱,有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想要相信的猜测。 一个很意外,却又有很符合现状的猜测。 酒疏看着祢心充斥爱意的炽热眼神,缓缓开口:“你们两个在闹矛盾吗?” “!!!” 原本还在认真盯着酒疏看的祢心突然睁大了眼睛, 瞳孔紧缩, 脸上的笑容也定格了,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什么……酒疏你在说什么?” 祢心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他放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酒疏已经知道这个身体里有两个意识存在, 已经知道他是一个怪物般的存在了。 这个认知让祢心有些无法接受, 害怕被戳穿一直遮掩的真面目, 他几乎是下意识否认:“只有我,没有另一个人,酒疏我……” 话说完一半,看着酒疏毫无波澜,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祢心突然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恐惧。 仿佛继续说下去就会因为接连不断的谎言,对爱情的不忠实而彻底失去面前的爱人。 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窒息一般久久无法言语。 祢心知道自己不该对爱人说谎,可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要说出自己将祢辛赶出这具身体的事情吗? 一旦说出去,那酒疏会不会以为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独占爱人可以对自己的哥哥下手。 祢心知道对自己善良温柔的恋人来说,犯罪,尤其是杀人是无法宽恕的事情,更遑论是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 他已经犯下无法饶恕的罪行了。 “我……” 祢心呆呆地站在原地,方才还沉浸在独占了这具身体的喜悦中,对哥哥祢辛的消失感到无比快意,现在却已经手足无措。 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在面对自己无法应对的状况时感到迷茫和恐慌。 他真的很害怕下一秒酒疏就会对自己说出厌恶的字眼,厌恶他这个精神分裂,性情阴晴不定的疯子。 结束这段对酒疏来说充满谎言和欺骗的恋情,就此离开他,永远不会再回来。 酒疏看着祢心这副慌张到极致,几乎红了眼眶的神情,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却只让他感到愈发无奈。 他也是真的没有想到。 明明一切都已经跟原著世界里的不一样了,可惩戒对象主人格与次人格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得到缓和。 甚至愈演愈烈。 现在想来,今天来游乐园之前是祢辛取代祢心前来,且祢辛并没有提及任何有关祢心的事情,就已经揭示了二者间的矛盾了。 而酒疏之前只以为是他们两个人格商量好的。 在酒疏看来这毕竟是一个人,以他经历无数世界的经验来看,惩戒对象在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慢慢解开心结,两个人格看清自己内心后和睦相处,直至最后痊愈融合都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直到现在酒疏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只是旁观男女主们的恋情而已,对于真正的爱意了解还不算透彻。 他忽略了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 恋人对彼此的独占欲和由此衍生出的嫉妒都是酒疏之前忽略的东西。 对这两个极其缺爱的人格来说,对恋人的独占欲或许比之常人要更加激烈,更加无法理喻。 酒疏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太理所当然了。 虽然自己一直把祢辛和祢心当做一个整体看待,但他们两个分裂的意识自己可能并非如此认为的。 说不定还在认为彼此是一对情敌,只有消灭了对方才能真正与爱人一起幸福生活在一起。 “那些细长人形跟你有关系吗?之前祢辛对待它们的态度不太正常。”酒疏沉吟片刻后询问道。 面前祢心面色苍白无神,只是无声动了下单薄的唇,欲言又止,酒疏只好又问:“祢辛呢?让他来回答也可以。” 虽然不知道刚才人格转换的过程是怎么进行的,与那堆玻璃碎片又有什么关系,但酒疏知道祢心既然可以将主人格压制下去,也应该可以将其叫回来。 听到酒疏口中说出的名字,即使读音相同,但祢心还是立刻意识到了酒疏的意思。 他的爱人在叫着祢辛的名字,那个该死的妄图从他怀中夺走爱人的怪物。 一瞬间,祢心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如纸,眼珠则变得愈发漆黑,情绪有些激动,似乎根本无法忍受自己的爱人对那个该死的偷窃者有所好感。 用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道:“……他是个怪物!” “酒疏,不要管他了好不好,我、我才是祢心啊,一直以来都是我……” 从一开始就是他在向酒疏告白,酒疏的爱人只有他才对,与祢辛根本毫无关系,是那个该死的祢辛无耻至极想要来抢夺只属于他的爱人。 祢心毫无血色的脸庞有些可怜兮兮,比起主人格的内敛压抑,作为次人格的祢心情绪如同孩子一样毫无遮掩。 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想法。 “……”酒疏没说话,盯着祢心看了半晌,直到将这个近两米的壮汉看得头冒冷汗,几乎要哭出来时才微微叹气。 伸出手,酒疏示意祢心弯下身子,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擦拭掉他眼角的眼泪,声音柔和了一些:“对我来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恋人,都不是怪物。” “你们是一个人,医生没有对你们说过吗?” 医生当然说过,无数次告诉他们,他们是分裂出来的同一个灵魂,并非所谓的妹妹灵魂附体,但是在祢辛和祢心看来,医生的判断很肤浅。 仅仅因为从未见证过超自然的事件便判断这世上不可能有灵魂附体的事情,从而否认了他这个次人格的存在。 他明明是个鲜活的灵魂,他是受到母亲喜爱的妹妹,是与祢辛这个遭人厌恶的哥哥完全不同的人。 祢辛也同样如此认为,他一生从未受过任何爱意和温柔,性格因此缄默麻木,与妹妹因爱意浇灌而变得骄纵肆意的性格完全不同。 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祢心曾如此坚信不疑。 但现在看着酒疏宝石般剔透的眼睛,祢心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别再把自己当成怪物,你们是我的恋人,我说过很多遍了。” 酒疏尽可能温和地说着,即使知道这两个人格间的矛盾不可能会因为一句话而烟消云散,却还是希望能起到一些作用。 “现在这里很危险,你们就不要闹矛盾了。”酒疏说完,看着祢心仍然呆呆的表情,不禁扶额。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像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在被发现后还要劝正宫宽容大度。 明明是一段很正常的恋情,却搞得像是三角恋。 酒疏觉得自己的第一次恋爱跟普通人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咳,总之,先把祢辛叫出来吧,我想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酒疏感觉自己现在知道的信息不够多,很容易最后翻车。 十长老俱乐部的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的丧心病狂程度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想象的了,在不知道全部信息的情况下,就算是酒疏也容易吃亏。 虽然酒疏刚才已经通过电脑做出了一系列预防手段,确保现在外界的俱乐部已经陷入混乱,但信息多知道一点总是没错的。 “……他、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祢心垂头丧气地嗫喏道,似乎害怕酒疏因此生气,手指颤抖着抚上了酒疏放在自己脸颊的手掌。 久久不愿放开。 他确实不知道祢辛现在在哪里,只知道现在这具身体里感觉不到主人格的存在了,祢心希望他已经死了,但这话显然不能与爱人直说。 酒疏看着祢心的表情,知道他确实没有撒谎,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求他将所有隐瞒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比如,祢辛是怎么替代你陪我来约会的,又是为什么对那些细长人形表现得很奇怪。” 酒疏语气严肃,祢心见状,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一切。 他是在游乐园变成血红色之后才醒来的,之前是因为祢辛吃了药压制了他的意识才让他没能醒来陪酒疏约会。 而在被压制之后他一直能听到耳边传来奇怪的祈祷声,若有若无的呼唤声,并看到了一座祭坛,祭坛上还有一个镜子一样的器具。 随着那面镜子发出亮光,祢心也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感觉自己进入了镜子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翻转过来的,但那里没有人,没有你……” 说着,祢心似乎有些后怕地收紧了手掌,握紧了酒疏的手。 “直到走到商场里,我才看到了你和祢辛,你们……很亲密。” 祢心垂着眼眸,在酒疏看不见的地方,瞳孔中满是猩红血色,充斥着狰狞的戾气,仿佛回忆起了那一刻恨不得将祢辛千刀万剐的恨意。 “我气昏了头,就拿着斧头砍到了镜子里的祢辛,之后祢辛碎裂成碎片,我从镜子里走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镜子里伤害了祢辛之后,祢辛就消失了是吗?” 酒疏皱起眉头重复着,祢心温顺地点了点头。 见此,酒疏敛眉思考片刻,抬起漂亮的深色瞳孔,再次开口:“你似乎没有回答有关细长人形的问题,为什么?” “……” 祢心瞳孔微微放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如实说出,就如同在告诉自己的爱人,自己是个可怖的怪物。 是那些不成人形的血肉瘤状物。 可如果不说出去就是在欺骗自己的爱人。 他已经欺骗了太多,多到如果到了揭穿的那一天就会万劫不复的程度。 祢心垂着的眼睫似乎颤了颤,有些迟疑:“我、因为我害怕你知道了会害怕我。” “那些细长人形,全都是……” 祢心收紧手指,带着几分紧张:“全都是祢辛创造出来的。” “祢辛?” 酒疏露出些质疑之色,并不太相信。 祢心看着爱人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受伤,他不敢再握着酒疏的手,缓缓松开。 “是祢辛,他是个怪物。” 祢心如此回答,看着面前的爱人,收回身侧的手不自知地收拢成拳,渗出殷红的血迹。 “我虽然被药物压制,但能感觉到他在操控着那些怪物,他想要把你永远困在这里,想要夺走你。” 是的,那些怪物不是他,是祢辛。 如果他们真是一个人的话,那么这番话也并没有说错,他确实是在这具身体里操控着那些怪物的躯体行走。 他只是没有说那种如同附身一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变成了那些怪物。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怪物。 祢心如此想着,有些怔怔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酒疏的脸,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欺骗爱人带来的沉重负罪感压垮。 对祢心来说,成为如祢辛那样不被爱着,被所有人抛弃的怪物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他依然固执己见地认为被当成怪物一定就会被自己心爱的酒疏抛弃,酒疏方才的肺腑之言显然没有被祢心真的听进去。 又或者他只是不敢相信,不敢去赌哪怕一丝一毫会失去酒疏的可能性。 祢心想要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维持美好的一面,哪怕再脆弱不堪一击,再可笑,他也想要留住自己的爱人,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满口谎言,贪婪可耻。 却还是想要多留住酒疏片刻,将这段恋情维持的时间更长一些,哪怕已经摇摇欲坠。 “祢辛很可怕,但我跟他不一样,我不想你害怕我……” 垂着头,发丝遮掩着神情,祢心的声音变得苦涩,隐隐有哭音。 酒疏沉默着看了一眼祢心的手,觉得这俩人格似乎都不太会撒谎,一旦撒谎就会紧握拳头。 那么刺眼的鲜血,真的以为他看不见吗? 酒疏觉得祢心的话大概是真假参半,前面的镜子世界有可能是真的,但关于细长人形的这些实在有待考证。 想到这里,酒疏不禁用纤细的指骨揉了揉眉心,对这个缺爱.敏.感的次人格束手无策。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祢辛大概没有真的死去,很可能跟祢心之前一样进入了所谓的镜像世界。 必须要想办法找到他才行。 就在酒疏思考如何寻找祢辛时,商场里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还有玻璃幕墙碎裂的声音传来。 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切酒疏瞳孔微缩。 商场内的光芒不知何时暗淡下来,只见远处的一大片玻璃幕墙外布满了猩红色,完全遮盖了血红色的天空。 与之前旅馆内的房间一样,是那些细长人形爬满了幕墙。 只是比起之前小小一扇窗户,现在大片遮天蔽日的玻璃墙壁上那厚重的蠕动着的血色更加让人震撼。 咔擦——砰!!! 玻璃幕墙似乎难以承受这超乎寻常的重量,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裂缝,终于轰然碎裂。 猩红色的半固态液体洪水般涌入商场,引来人们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 “怪物!怪物!!” 在人们厌恶恐惧的叫嚷声中,其中一个爬进商场一楼的细长人形顺着熟悉气息的方向抬起头,在特殊的血色感知画面中看到三楼的凭栏旁边,正站着自己要寻觅的恋人。 恋人黑发雪肤,他身侧正站着一具熟悉的身体。 身形高大的男人低头俯瞰着它,略显惊诧的漆黑瞳仁与细长人形相对,似乎辨认着什么。 半晌,男人在身旁恋人看不到的地方扯开嘴角,露出了一抹怪异病态的笑容。 他低垂的眼眸中满是居高临下的憎恶和鄙夷,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细长人形认出了那个口型。 他在说,怪物。 它是个怪物。 第30章 130《罪案记录》 商场外层的玻璃幕墙还在不断碎裂。 随着细长人形们涌入, 商场一二层几乎全部成为了血色之海。 那些扭曲的类似人形的血肉怪物即使被摔成一滩半固态血浆也能够移动,并且似乎都在有意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幸存者们被这恐怖吊诡的场面吓得魂不守舍,拼命往三楼甚至更高的楼层跑去。 商场内的电梯因为停电已经成为摆设, 他们只能玩命地挤在步梯上,向上挣扎。 不时有人从商场中央的楼梯摔落下去, 掉到细长人形组成的海洋里,然后便被无数纤细扭曲的血红肢体覆盖, 发出凄惨的叫声。 大多数幸存者都被这些听上去凄惨至极的惨叫声吓得脸色煞白,头都不敢往下看, 直到跑到了三楼都不敢停下, 肾上腺素作用下仿佛丝毫不觉疲惫。 而三楼凭栏上,酒疏正仔细观察着这些突然闯入的细长人形。 他发现那些掉入其中的人们并没有死去,而是如同溺水一般发出无法呼吸的惨叫,其实毫发无损。 那些外形可怖的细长人形们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人类, 它们只是一直向上攀爬, 为了加快速度而不惜踩踏着彼此,也踩踏着那些掉入它们中间的人类。 那种无比执着的样子就好像楼上有什么极其吸引它们的东西。 至于那些只知道尖叫的人类,它们将其完全无视,丝毫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 无害到与它们堪称凶残的外表带来的危险感完全不一样。 如果真如祢心刚才所说,这些细长人形都是祢辛操控的,那么它们的表现确实很像是要来楼上找他。 这样想着,蹲下身, 酒疏靠近一个即将爬上来的细长人形, 试探性地伸出手准备将其拉上来。 如果真的是祢辛, 那么它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任何伤害性的举止。 纤长雪白的手掌从玻璃栏杆下的缝隙探入, 酒疏神色平静地去触碰已经爬到栏杆旁边的细长人形。 这个有着纤细扭曲肢体的细长人形浑身血红, 瘤状物布满类似人体四肢的地方, 随着攀爬的动作而像血管一样伸张鼓动,其中流淌着血液一样的半固态液体,那是构成它身体的奇异雨水。 在常人看来,这便是一个十足恶心的异形怪物。 它用黏腻可怖的肢体贴在三楼栏杆上,在玻璃护栏上留下道道血痕,没有五官的头颅顿了顿,似乎看到了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 那只属于恋人柔软而温暖的手掌。 “祢辛?是你吗?” 年轻歌手如山泉般干净清冽的声音传来,语气温和如初,仿佛他面前的并非祢心口中那个恶心至极的怪物,而是自己的恋人。 透过玻璃护栏,酒疏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清晰可见,漂亮的深色瞳孔中映出了细长人形丑陋可憎的面目。 一个货真价实,令人作呕的怪物。 窸窸窣窣—— 细长人形似乎顿了几秒钟,之后便无视了满脸关切的酒疏,重新低下了头,发出一如既往的窸窣声响。 它似乎根本听不懂酒疏的话语,只是继续向上爬,像无视其他人类一样无视了酒疏。 也否认了自己就是祢辛的事实。 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怪物这个称谓从身上摘除。 它不敢回头看,绕开酒疏伸出的手掌后就向着栏杆的另一面爬去,动作有些与之前不同的僵硬。 但它仍然尽力伪装着。 在酒疏探究的目光中,它向着酒疏身旁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去。 纤细如章鱼腕足的肢体扭曲着,仿佛充斥着难言的愤怒,步伐缓慢而沉重。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直站在离酒疏不远的地方,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看着细长人形的目光带着几分讥讽和厌恶。 同为一具身体里的意识,彼此都能对各自的想法有所了解,祢心当然知道祢辛为什么拒绝了酒疏的帮助。 祢辛想要否认自己是个怪物,可他分明就是个怪物。 一旁,被无视了的酒疏看着细长人形逐渐朝着祢心的方向靠近,不禁若有所思地收回手,眉头微皱。 他的猜测似乎有误,这个细长人形好像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祢心。 砰——! 就在酒疏思索的空档里,祢心拿起了身旁的消防斧。 黑色短发遮掩着脸上狰狞的疤痕和漆黑瞳仁里令人不寒而栗的纯粹杀意,一下便将正靠近自己的细长人形砍做了两半。 就像之前祢辛对待他一样,祢心下手干净利落地将这个丑陋的血肉怪物劈砍回了原本血浆的模样,就连那些下意识想要靠近酒疏的肢体都切得粉碎。 地面上多出了一滩猩红液体。 从细长人形身上溅落的半固态液体染红了祢心的衣服和头发,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歪着头看着地上的血色,有些享受似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如一个愿望得到满足的孩子。 露在衣服外的苍白皮肤被红色染红,身上的白色衬衫也被鲜血浸透,搭配上他高大到可怖的体型,宛如常人眼中的杀人狂,就连脸上病态阴森的笑容都如出一辙。 这一幕吓得原本慌不择路要往三楼跑的几个幸存者远远看到便直接连滚带爬地跑开。 祢心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并未有什么表情,只是收回手里的斧头,转头看向正在一旁沉思的心上人。 “酒疏!” 他漆黑的瞳仁变得亮晶晶的,似乎想要让酒疏看到自己杀死怪物的一幕,想要获得心上人的赞赏。 但酒疏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露出奖励般的笑意,而是依然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细长人形留下的痕迹思考着什么。 或许是刚才一直积累在心底的不安和负罪感还未散去,祢心看着酒疏微垂的雪白脸庞,竟觉得那近乎冷淡的神情就像是已经厌倦了这段恋情。 厌倦了他这个总是对爱人撒谎的丑陋男人。 祢心原本脸上的笑容僵住,握着消防斧的手指微微收紧,隐隐有些颤抖,将要失去爱人的患得患失感让他本就脆弱的精神状态几乎要崩碎。 而陷入思索的酒疏并未发现祢心的异常。 他看着商场内还在不断往这里爬的细长人形,冷静道:“我们走吧,我记得这座商场内部还有一个通往其他区域的连廊,我们去那里。” 如果这些细长人形真的是冲着祢心来的,那么就有很大可能是十长老俱乐部做的手脚。 酒疏之前从电影中了解到十长老俱乐部还是有不少底牌的,有许多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所谓圣器是真的有让人意想不到的超自然力量。 就像是那面让祢心进入镜像世界的镜子一样,他们用其他圣器来命令这些细长人形围堵惩戒对象,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概是惩戒对象这个曾经祭品的身份被十长老俱乐部发现了。 像原著中一样,他们现在想要直接将惩戒对象献祭,让这个很符合神明现世躯体要求的惩戒对象成为真正献给神明的祭品。 这是目前在酒疏看来很符合情况的猜测了。 不过由于现在得知的信息不够多,他也无法完全确认。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要尽快离开这座游乐园。 那些细长人形越来越多,虽然惩戒对象的武力值很高,但也架不住人海战术,他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好。” 身后跟来的祢心声音有些低落,引来酒疏讶异的一瞥。 虽然不知道祢心为什么情绪突然低落起来,但酒疏还是安抚性地牵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商场内部的方向走去。 现在旁边的楼梯上全都是人,他们只能绕道去位于五楼的连廊。 酒疏边走边分析一会儿要走的路线,而被他牵着手的祢心则是愣愣地看着酒疏白皙的手掌,好一会儿才有些腼腆地握紧了酒疏的手掌。 刚才还晦暗无光的眼睛也重新恢复了些许光彩。 与他宽厚的手掌比起来,酒疏的手掌柔软而细腻,令他着迷地不愿放手。 不过握了一会儿,祢心就发现自己刚才做掉细长人形时,手掌上沾染的血红色粘稠物全都随着手掌交握的动作染到酒疏手上了。 祢心:“!” 他立刻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唯一一片没有沾染污渍的衣角轻轻擦拭酒疏的手掌,心疼地看着酒疏被染红的手。 心上人的手被自己弄脏了这件事让本就满心负罪感的祢心又是愧疚又是懊悔,动作愈发小心。 动作轻到酒疏都没有丝毫察觉。 酒疏正在观察四周的环境,声音沉稳地向祢心分析他们现在的状况和接下来的计划:“我们一会儿先去左边走廊的步梯,然后再……”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先找到祢辛,我记得这商场里有卖生活用品的商店,里面应该有镜子,一会儿去试试看能不能……” 话说到一半,酒疏停住脚步,略显沉默地看着祢心小心擦拭自己手心的动作。 只看祢心迷茫的眼神就知道他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 “……”酒疏扶额,承认自己职业病犯了,以前在那些小世界里替男女主扛过不少刀,一遇到这种危险情况就忍不住分析起来。 毕竟不分析清楚,男女主根本不会相信他。 而对祢心这个全身心信任自己的人来说,过多的解释似乎并不必要。 “算了,跟着我走就好。” 酒疏索性不再解释,继续朝着商场内部走去,他现在要去找一面镜子。 刚才那些玻璃幕墙虽然可以当做镜子,但他仔细看过了,祢辛并不在里面。 酒疏不想去思考祢辛真的死去的可能性。 毕竟是那个所谓的创世神卡斯莫斯的人类化身,酒疏觉得祢辛并不会如此轻易地死于自己人格间的厮杀。 酒疏如此想着,尽量安抚心中的些许不安。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生活用品商店,酒疏看着这遍布一整层的生活用品,看了看区域分布图,总算找到了售卖镜子的地方。 “祢心,你能感觉到祢辛在哪里吗?” 听到酒疏的询问,祢心微微一顿,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些阴影,他摇了摇头,道:“我感觉不出来。” 这确实是实话,在镜像世界的时候,祢辛也无法感觉他的存在,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地被自己砍伤。 想起祢辛当时震惊而无措的样子,祢心看向商店里遍布的大小各异的镜子,在酒疏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漆黑瞳孔中更是闪过一丝愉悦。 他知道祢辛根本不在镜像世界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以后都不会再变回来了。 祢心低下头,悄悄收紧了握着酒疏的手,嘴角的笑意甜蜜而诡异。 那个怪物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了。 等到他和心爱的酒疏一起离开游乐园,祢辛就会彻底留在这里,再也无法跟他抢夺爱人。 就在祢心幻想着没有祢辛的美好未来时,酒疏也在思索该怎么找到祢辛。 他想起之前祢心说在镜子另一边的世界里没有其他人,却能看到他和祢辛。 如果祢心没有说谎的话,那他们两个人就是在镜像世界里也能被看到的。 沉吟片刻,酒疏决定将这里的每一面镜子都找一遍。 如果祢辛能够从镜像世界里看到他们,就会随之出现,到时候就可以找到他了。 如果还是不行,就只能等到离开了游乐园去十长老俱乐部那里找找办法了。 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们一定有办法找到祢辛。 跟祢心简单说了计划,酒疏便开始认真翻看镜子,每一面镜子都仔细找过才去看下一面。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为了另一个人如此耗费心神,任何人都会感到无比嫉妒,祢心也不例外。 跟在酒疏身旁的祢心略带怔忪地看着酒疏专注的样子,手指颤抖着,好半晌才勉强维持住自己表面的平静。 他眼中闪过一丝猩红,收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指尖陷入掌心,渗出鲜血,仿佛他心中无法排解的恨意和愁苦。 那个怪物!都怪那个该死的怪物!不然酒疏根本不会无视他去找什么可恨的镜子! 祢心目光阴冷地看着商店里的各式镜子,即使祢辛真的藏在这里面,他也不会容许那个怪物再次出来。 他能把他砍成碎片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祢心咬牙切齿地垂下头,一旁的镜子中清晰可见他阴郁的眉眼和一只从他身后伸出的苍白手掌。 砰——仿佛是在害怕引起注意,在一阵声音极小的动静之后,原本还站在原地的高大男人不见了踪影。 直到酒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转过头准备跟祢心说接下来的计划时才发现祢心已经不见了。 “……”酒疏看着不远处地面留下的一堆碎片,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镜子放回了原位。 差点忘了,这两个典型恋爱脑人格之间的水火不容已经到了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酒疏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认真找镜子的举动很蠢,蠢到他难以直视。 * 砰——!!! 昏暗的房间里,地板上到处都堆满了笑容诡异的洋娃娃,旁边的货架上还有许多未拆开包装的木偶,精美的服装和雕刻,却全都有着诡异僵硬的笑脸。 随着房间正中央的落地镜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洋娃娃们的眼珠似乎动了动,转向了镜子的方向。 镜子里,一个身形高大面目沉默的男人正缓缓从镜子中的黑暗里走出来,仿佛经历了一场鏖战,他身上染满了猩红色血迹,手中也拖着一把沉重的消防斧。 咔擦咔擦——镜子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身形高大的男人从即将碎裂的镜子里跨出,只留下身后一个与他同样面貌的男人神情狠戾,眼神中满是深深的怨毒。 【祢辛!该死该死!该死!!!】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该死的怪物!】 不断放着狠话的男人挣扎着从镜子里探出手臂,似乎想要逃离冰冷毫无温度的镜像世界。 那只探出的手臂苍白而满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奇怪的是那些边缘泛白的伤口没有丝毫鲜血渗出,毫无血色的皮肤表层如死尸一般可怖,在黑暗的房间里愈发骇人。 走出镜子的男人平静听着镜子里传来的诅咒和谩骂,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残余着血痕。 他黑沉沉的眼珠看着那只探出镜子的手臂在触及外界的空气时缓缓碎裂成镜子碎片,镜子内的苍白男人也淹没在黑暗里,发出痛苦而怨毒的抽泣声。 他低头看着一地碎片,良久才动了动腿,将碎片踢回到镜子里,似乎有些嫌弃。 他不是怪物,祢心才是。 如此想着,男人抬起头,准备离开这个房间去寻找自己的恋人。 还没等他转身,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祢辛。” 酒疏的声音冷淡到与之前判若两人,冷到令男人猛地僵硬住身体,漆黑瞳仁几乎缩成针尖大小。 第31章 131《罪案记录》 被发现了。 一直在隐瞒着的真相即将要被揭开。 恐惧让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 瞳孔颤抖着从地上镜子碎片的反射中看到了身后的一切。 站在半掩着的房间门外,黑色发丝微卷的青年神情冷淡,漂亮的桃花眼在镜面的反射中仿佛带上了冰冷厌恶的光。 刚才那些狰狞血腥的一面全都被青年看在眼中, 不堪而令人作呕的一面已经再也无法遮掩了。 没有人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怪物,尤其是他这样无论是外表还是心灵都丑陋至极的怪物。 “……”深红鲜血顺着斧柄滑落,男人微颤的苍白手掌显露着此时混乱恐惧的心情, 他不敢回头, 害怕看到青年含着厌憎的眼神。 只能就这样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 “……跟我来。” 酒疏见到惩戒对象这副被吓得脸色煞白的样子,原本冷淡的语气不由得一滞,缓和了一些。 他只是刚才亲眼见到两个人格自相残杀的一幕有些恼怒,其实说是生气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更多的是无奈和厌倦。 转身离开这间昏暗的玩偶商店,酒疏揉了揉抽痛的眉心。 从刚才那一幕来看, 惩戒对象对自我的厌恶和排斥已经达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酒疏之前还尝试着缓和他们彼此间的关系, 现在看来似乎都毫无作用。 这让酒疏难得有些头痛。 走到商店门外, 酒疏看了看附近的环境。 这里是商场内部的偏僻角落,这间早已关闭的玩偶商店也是他顺着电脑上的路线图才找到的。 要不是之前在为了防止惩戒对象出事而在他身上放了定位装置,酒疏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祢辛,我们好好谈谈吧。” 转身, 酒疏看着不远处低着头走出玩偶商店的惩戒对象,语气尽可能放得比较柔和。 “你们再这么自相残杀下去, 我们就分手吧。” 酒疏平静说道, 语气很柔和,轻轻倚靠在墙壁上的姿态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半敛着眸子, 不再看祢辛, 黑色发丝随着动作披散开来贴在耳侧, 显出愈发雪白的脖颈和锁骨。 这个漂亮的青年哪怕一个略带懒散的姿态都令人挪不开眼睛。 只有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冷淡至极的表情让人仿佛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祢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恋人,目光在酒疏冷淡的表情上停滞。 这是祢辛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酒疏这副表情,比起杂志中的他还要更加疏离冷漠。 又或者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一个被世人狂热追捧着的天之骄子本就不可能对一个怪物有太温和的姿态。 之前不过是些许偏爱,直至如今也已经被消磨殆尽。 祢辛漠然地站在酒疏面前,表情木讷到近乎麻木,他淡薄的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出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绝望到了极点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感,仿佛心脏都被挖出了血淋淋的一块。 “好了,我们走吧。” 酒疏拿起一旁的电脑,并没有等祢辛说出什么,便继续朝着之前规划好的方向前进。 就好像已经毫不在意身后那个名为祢辛的恋人。 身后,身形高大到怪物一般的男人眼神空洞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没有被牵着的手,半晌才带着些无措和茫然,跟上了酒疏的脚步。 “你之前说过你知道出口对吧,请前面带路吧。” 酒疏的语气依然温和,却仿佛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般客气,再没有了之前语气中令人迷恋的亲昵感。 那种独属于恋人间的暧昧和情愫消失了。 祢辛闻言,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些微妙的变化,有些愣愣地低下头,嗯了一声,沉默地带着酒疏走向出口的方向。 步伐是一种近乎拙笨的踉跄。 两人就这么走在无人的走廊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酒疏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查看着什么。 而祢辛则低垂着头颅,不着痕迹地偷看着身侧的恋人,在看到酒疏依然冷淡的神情后,眼神黯淡下来。 他垂下眼睛,漆黑瞳仁中没有任何情绪,只余下绝望的空洞。 这场梦终究到了醒来的时刻。 啪嗒啪嗒—— 安静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像是小孩子一样轻。 酒疏抬起头,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小男孩木偶。 看上去跟刚才玩具商店里的很像。 那些全都有着诡异僵硬笑脸的娃娃玩偶。 酒疏走到木偶附近停下脚步,无声地观察着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他顿了顿,转过头,一张距离极近的苍白面孔映入眼帘。 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傻乎乎的笑容,脚下还踩着一地不知何处来的玻璃碎片,显然是次人格祢心。 居然学会用玩偶来声东击西。 “……” 酒疏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情绪重新恢复了平静。 “祢心对吧,来的刚好。” 刚刚才切换了身体的祢心看着神情异常冷淡的酒疏,不知为何有些恐慌感。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想要询问酒疏是在生谁的气,下一秒就听到酒疏道:“现在我们分手了。” “!!!” 猝不及防之下,祢心睁大了眼睛,眼眶通红,不知所措。 “什么……酒疏你在、在吓我对不对?” 祢心的声音颤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爱人,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不自觉滑落,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绝望。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终于抢夺回了爱人,将那个该死的祢辛赶回了镜像世界,可还没来得及与失而复得的爱人拥抱祝贺,就首先被深爱着的心上人告知分手。 祢心大脑一阵眩晕,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在做一场恐怖至极的噩梦。 然而现实比梦境更加残酷。 酒疏收回注视祢心的目光,语气平淡:“刚才已经跟祢辛说过了,再自相残杀就分手。” “看来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案。” 说完,酒疏转身离开。 其实即使没有惩戒对象指引出口他也可以出去,只是会比较麻烦罢了。 现在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即使再怎么嫉妒,也不该自相残杀。 只能说惩戒对象的恋爱观幼稚过头了。 酒疏翻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没有理会身后呆呆站着的祢心,一路走到了大厦五楼连廊所在的位置。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已经被封锁了。 戴着兔子面具的黑衣人一身黑色西装,冷漠地隔着一扇阻隔门看着连廊外的幸存者们,而幸存者们都悻悻然地退让,不敢与这些手中有枪的黑衣人对视。 他们被困在了这栋大厦里,唯一的出口就在前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许多人发出低低的哭泣声,绝望而无助。 酒疏观察了一番后,又看向玻璃幕墙外的天空。 似乎是从惩戒对象不断自相残杀开始的,天空变得越来越红,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变得更加浓郁。 细细看去,仿佛还能看到天空之上有些类似镜子裂缝的细纹。 看来这个祭祀空间果然受到了惩戒对象精神状态的影响。 “……酒、酒。” 就在酒疏陷入思索的时候,他耳边传来了男人低沉失落的声音,小心翼翼而又无比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情绪彻底崩溃。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露出前所未有冷淡表情的爱人,只觉心脏都被搅碎一般痛到无法呼吸,只能发出低低的哀鸣声,乞求着爱人最后的怜悯。 “……” 酒疏半敛着的眼睫颤了颤,抬起眼,目光清冷。 在对上酒疏的目光后,祢心一瞬间没了声音。 他颇为狼狈地避开酒疏的目光,仿佛只要不去看心上人,就不会意识到心上人此时对自己的厌恶和冷漠。 没人能体会到在酒疏说出分手字眼后祢心的绝望和无助,得而复失的痛苦比从未得到过还要更加刻骨铭心。 看着触手可及的幸福从指缝间流失的感觉令祢心脆弱的精神到了崩溃边缘。 从与酒疏确定关系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惶恐着失去,惶恐着心上人总有一天会轻描淡写地结束这段对自己来说如黑暗中唯一光束的恋情。 然后回到光鲜亮丽的上层社会,再也不理睬他这个丑陋不堪,一无是处的家伙,毕竟他们之间本就天堑之隔。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等到这一刻真正到来,祢心却恍然自己根本无法承受,大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在断裂的边缘,都在发出脆弱的乞求,乞求着恋人能回心转意。 他知道自己让心上人生气了,但陷入混乱的思绪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弥补,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一条被驱赶的流浪犬,胆怯而希冀。 而看着这一切的酒疏依然不为所动。 附近有幸存者注意到了酒疏与祢心之间奇怪的气氛,误以为是祢心在强迫这个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惊人美貌的青年。 “你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幸存者就被祢心的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这个脸上有一道深深伤疤的高大男人明明刚才还满脸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但漆黑瞳仁在看到幸存者想要靠近爱人的举动后便充满了扭曲的厌憎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 仿佛在抗拒着任何想要来打扰他们的人。 幸存者一瞬间浑身僵硬,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一般,他两股战战,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脸色更是白的毫无血色。 被那漆黑可怖的瞳孔注视着的感觉足以令他铭记一生。 见到那个幸存者一副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的样子,酒疏瞥了一眼祢心,隐隐有些无奈。 却也没说什么,找了个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之前除了散播求助信息外,他还将有关十长老俱乐部的种种隐秘信息都散播了出去。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信仰卡斯莫斯的教派,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教派组织。 而对于十长老俱乐部来说,这些组织全都是异端,曾一度赶尽杀绝。 这也让其他教派的人对十长老俱乐部深恶痛绝,一旦有能够打击十长老俱乐部的事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参与进去。 只不过他们的力量并不强大,只能当做短暂的骚扰,令十长老俱乐部头疼片刻罢了。 不过对酒疏来说,这片刻也已经足够了。 酒疏强大的灵魂赋予了他敏锐的感知力。 他能感觉到现在这个祭祀空间已经变得格外不稳定了,或许下一刻就会崩碎瓦解,回到现实世界。 当然,酒疏猜测这或许跟惩戒对象的自相残杀有些关联。 两个都能影响这个空间的意识在彼此争斗,就像两只恶兽在一个脆弱的玻璃瓶里厮杀,玻璃瓶自然有承受不住的一刻。 等到瓶身碎裂的那一刻,十长老俱乐部被异端教派缠住,他们也能够从这里逃出去。 “酒、酒,我不会再自相残杀了……” “真的再也不会了。” 酒疏睁开眼,看着再次走到自己面前的惩戒对象,视线从他红透了的眼眶扫过,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那你现在去把祢辛找回来,回到原来的样子。” 祢心闻言动作一顿,沉默低下头,良久没有动弹。 “酒、酒,我们现在不就很好吗?我们一起离开好吗?”不要去管那个多余的主人格,只有他和心上人两个人。 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很久很久。 说着,祢心抬起头,露出满是希冀和哀求的眼神,仿佛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泪水沿着红透了的眼眶滑落。 苍白脸颊泛起薄薄一层.潮.红,小心翼翼的笑容里有种病态的羞赧。 在那个美好的未来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的幸福。 显然,祢心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沉浸在对恋人的独占欲里无法自拔,天真地以为对恋人道歉就足够了。 酒疏看着祢心,扶额无言以对。 惩戒对象的精神疾病显然已经病入膏肓,即使是他都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而就在酒疏与祢心陷入僵持之时,位于大都会不远处的地下祭坛内。 原本围绕在祭坛附近的兔子面具们变得有些急躁,主祭更是愤怒地来回踱步:“该死的!那些该死的异端!” “居然敢在祭祀之地附近搞异端仪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异端们的疯狂举动,他们刚刚才构建好的祭祀空间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主祭焦头烂额地看着祭坛上圣器镜面上的丝丝裂痕,恨得眼球突出,遍布血丝。 他原本还能听到来自神怨恨的声音,可是不久后,那声音就突然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愈发不受控制的祭祀空间。 就好像无法承载某种混乱的力量一样,祭祀空间开始出现裂隙,濒临破碎。 预估半个小时后空间就会彻底破碎,但祭祀还没有完成。 这是自俱乐部成立以来前所未有的失误,而这样的失误会导致他们无法从神明那里得到足以使人长生不老的能量。 尤其是对主祭来说,他的命数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这次祭祀是总部特意安排给自己延续寿命的。 如果祭祀不成功,那他就很可能等不到下次了。 主祭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次的祭祀会如此混乱不堪,他无能狂怒地将旁边几个站着的俱乐部成员们踢倒,语气高亢。 “神!一定是神在惩罚我们还不够虔诚!那些该死的祭品到现在还没有死绝!” “都怪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 主祭的愤怒让其他人噤若寒蝉,半晌才听到主祭苍老阴冷的声音响起:“用上更多的力量!务必要在祭祀时间结束之前!完成这场祭祀——” 随着主祭的嘶吼声,祭坛上的血腥味更加浓重,更多圣器被搬了上来,在逐渐亮起来的诡异光束中,仿佛有来自地底的窸窣声传来。 是神的呼吸声。 咔擦—— 坐在地板上的酒疏再次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他将目光放在一直蹲坐在自己面前的祢心身上,没发现什么异状。 抬起头才看到是大厦外血红色的天空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缝隙。 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从猩红天空中睁开,其中充满了毫无理智,混乱无序的空间乱流。 咔擦—— 又一声脆响过后,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看到附近的幸存者们,包括连廊对面的兔子面具们在内,全都满脸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裂纹。 那些原本只出现在惩戒对象身上的裂纹居然出现在了普通人身上。 【你看,我说过了,你根本无能为力。】 【呵呵呵呵!】 系统幸灾乐祸的声音突然响起,酒疏神情平静地低下头,果然看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裂纹。 【是吗?你开心就好。】酒疏没有丝毫慌张。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气得原本想看笑话的系统语无伦次。 【你!你还有什么可凭仗的!惩戒对象吗?哈哈哈!】 【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个惩戒对象现在能跟神相提并论吧,他终究只是个人类!】 【就算要成神,也只能到你死掉的那一刻了!】 【你这次死定了!到时候你的灵魂就会归我所有!】 酒疏淡淡地看着面前满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惩戒对象,对系统的嘲讽表现平淡,倒不如说是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终于等到系统毫无顾忌撕破脸,违背了灵魂契约的这一刻,他轻轻勾起了唇,罕见地有些兴奋。 【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一张底牌吧。】 他来到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专门改变惩戒对象的悲惨命运的,真正的目的从来都是系统。 【你!】系统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似乎立刻想起了什么,但为时已晚,它的数据流已经全部被入侵,系统面板上也不断闪烁着红色的错误字样。 咔擦—— 玻璃碎裂的声音过后,坐在原地的青年就像是被困在这个祭祀空间内的其他幸存者一样,碎裂成了一块块碎片。 只是比起那些尖叫哭喊着的幸存者,青年显得安静许多。 身形高大的男人瞳孔中映出了青年最后的模样,黑发雪肤,抬眼看向自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有说出声,便已经化为了一地碎片。 “……酒疏?” 男人愣愣地低下头,看着地板上感觉不到任何生命气息的碎片,语气轻的像是在做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苍白宽大的手掌颤抖着去触碰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心爱的恋人在自己面前化为了碎片。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我真的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回来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磁性颤抖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厦内回荡,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但他仍然在不断呼唤着,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恍惚空洞,眼前仿佛不断闪回着之前恋人的脸庞,直至最后嗓音嘶哑。 直到血红色的天空变回正常,整栋大厦都被兔子面具们为了防止有幸存者而放火烧掉,男人也依然没有从恍惚中清醒。 他跪在碎片前,一片一片地拼着地上的碎片,苍白手指被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露出纤薄皮肤下的森森白骨。 鲜血流淌在地板上,染红了一地碎片,但他的动作依然没有丝毫迟钝,反而有种偏执狂般的疯狂。 “都怪你!全都是你的错!!!” 他在自言自语,就好像身体里有两个不同性格的意识般,互相争吵辱骂,最后又归于同样的绝望。 仿佛从刚才偏执的幻想中清醒,突然意识到了爱人已经消失的现实,男人的眼神变得死寂无光,绝望到了极点后连泪水都不再流下。 只有嘶哑如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还在发出神经质的呢喃。 “镜子里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全都是……我的错。” “我也有错……” 直至最后火焰烧到大厦五层,男人依然紧握着手中的碎片,眼神空洞地任由火焰将自己包围,燃烧成灰烬。 这座大都会小有名气的游乐园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巨大的火势足以从大都会另一端清晰可见,无数记者蜂拥而至,围绕在游乐园被封锁的道路前,开始做紧急报道。 “观众请看我身后的就是今天突发火灾的游乐园,据悉整座商贸大厦都被火焰包围,包括其他游乐设施也都被点燃。” “目前尚未发现幸存者……” 一身职业套装,染着彩色头发的女主持人面容肃穆,还未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尖叫声和骚乱。 面前的摄影师更是整个人呆住,将摄像镜头抬高放到了天空上。 “你干什么!把镜头对准我!” 女主持人气得直跺脚,可面前的摄影师却毫无反应,反而开始呢喃着什么。 女主持人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听到他说着:“卡斯莫斯……降临了。” 什么卡斯莫斯?跟创世神有什么关系? 抬起头,女主持人瞬间如同摄影师一样陷入呆滞,瞳孔中映出了天空此时的模样。 一道深深的裂缝从天际延伸到海平面,缓缓扩大。 从地面看去,简直就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与此同时,女主持人耳边传来了不知何处来的哀嚎声,即使捂着耳朵也能听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半晌,还在直勾勾看着天空的她缓缓伸出手,触摸到自己脸颊处的泪痕。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无比痛苦的感觉,想要哭泣,想要尖叫。 就好像有谁在痛苦地哀嚎着,失去了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 祭坛上, 主祭也震惊地看着头顶玻璃窗外的天空,半晌才露出狂喜之色。 “神!是神!神真的在注视着我们!” 信徒们全都看着头顶的天空,激动得落泪。 然而,神的注视似乎并非是出自对他们的赞赏,主祭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他迷茫地低下头,看到自己遍布皱纹的手臂,发出尖叫:“啊啊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 神曾赐予的力量全都被收回了,主祭在尖叫声中回到了自己原本该有的模样,一个垂死的老人。 第32章 132《罪案记录》 大都会。 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变得人影寥寥, 艾丽神情惆怅地掂着自己购买的食物正在返回住处的路上。 她的目光看向路边正在不间断播放新闻的电视机。 商店橱窗玻璃后,画质不甚清晰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同一个画面。 一个来自蓝星上空的卫星图像。 实时播放的图像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出现在蓝星表面,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画面诡异至极。 艾丽不敢再看,怯懦地收回了目光, 神情愈发忧郁。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变得面目全非, 让艾丽恐慌不知所措。 抬起头, 艾丽看着头顶的天空,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就快速收回了视线, 但还是感到心脏一阵阵抽搐,心悸的感觉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只因她对头顶的那道裂缝感到深深的恐惧。 一个星期前,天空上突然出现了那道裂缝,没人知道裂缝是怎么来的, 也不知道这裂缝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但在这个繁华的现代社会,信息传播的速度总是快的超乎寻常, 仅仅出现了不到一个小时, 蓝星上所有的电视报道都开始播送同一条新闻, 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直播着同一个画面。 从太空外眺望蓝星的画面。 在图像上, 那道几乎要贯穿蓝星上下, 深到看不到尽头的裂缝就趴伏在蓝星表面。 裂缝中的黑暗深邃无垠, 仅仅只是站在地面仰视片刻都能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恐惧和来自灵魂的战栗。 仿佛在直视着地狱的入口。 从太空中看去更是如同这颗蔚蓝星球上睁开的一只眼睛。 一只冰冷空洞的眼睛, 似乎在注视着电视外的观众,令人毛骨悚然。 而且奇异的是,无论身处蓝星的哪一个角落, 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这道裂缝, 给人以深深的恐惧感。 这一切都与古老传说中记载的卡斯莫斯降临前的画面一模一样。 传说在创世之后, 创世神卡斯莫斯就陷入了沉睡,但祂一直在注视着人类,俯瞰人类的苦难。 在世界末日到来的前夕,祂便会从沉睡中醒来,睁开一直在注视着人类的眼睛,降临人间审判人类的苦难与罪孽。 很多信仰卡斯莫斯的教徒都坚定不移地认为只有向神献上足够多的苦难才能在末日审判中得到神的宽恕,前往下一个纪元。 原本并没有多少人会对传说信以为真,毕竟对这个以苦难为教义的神,正常人类还是避而远之的。 可是现在,看着天空之上那不可思议的裂缝,没人再敢去质疑。 更不用说在裂缝最初出现的时候,地球上几乎所有人类都听到了痛苦的哭泣声,像是神在为人间的苦难感到悲哀。 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让所有人类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悲伤和绝望,崩溃的情绪直到哭声消失才得以恢复。 艾丽想到这里,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哭得不能自已,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感觉。 那种绝望到了极点却无法宣泄的痛苦,足以让她浑身战栗。 深呼吸缓解了紧张的情绪,艾丽加快了脚步,对头顶的裂缝更加恐惧。 那种仿佛与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共感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直觉告诉她,如果再来一次,她脆弱的精神就会彻底崩溃的。 “卡斯莫斯——” “降临之神!哈哈哈!” 就在艾丽闷头向前走的时候,路边突然传来癫狂的尖叫。 看着街边拿着厚厚教典,举止神经质的男人,艾丽吓得脸色煞白。 她目光颤抖,不安地收紧身上大衣的衣领,避开了他。 自从裂缝出现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奇怪起来。 人们开始变得惶恐不安,原本的国际秩序被打破,战乱再次出现在蓝星。 大都会这座全蓝星都屈指可数的繁华都市更是陷入了一片混乱,商店萧条关闭,路上的行人也行色匆匆。 起初只是每逢夜晚就会有陷入绝望的人们漫步在街头发出痛苦的哀嚎。 或者是疯癫的信徒们高举着卡斯莫斯教派的教义,叫嚣着人们只要皈依教派就能在末日到来前获得救赎。 毕竟按照传说,当神注视着人类的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就是神降临审判之时。 而按照目前裂缝扩张的速度,完全覆盖星球表面就在一个月后,到时候就是世界末日了。 直到一个星期后的现在,疯子们即使在白天也开始在街头巷尾嚎叫,寻找着那些皈依神灵的信徒。 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而如他一样的人正在逐渐变多。 或许是自诩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从未预料到自己会有如此渺小,只能等待末日一天天到来的时候,所以为此绝望以致最后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的人不在少数。 艾丽真的受够了这个疯狂的世界。 她一路不停歇地回到了家中,直到将房门挂上黄铜锁,几层阀扣都紧紧扣住才松了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购物袋,神色惶惶,半天都无法缓解心中的慌乱,只好给自己的男友林奇打了一个电话。 林奇是她半个月前才认识的侦探,虽然两人认识不久,但都对彼此一见倾心,如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也只有跟男友在一起的时候,艾丽才能从一直紧绷着的状态下放松下来。 她最近真的很紧张,或许是因为比常人都更加脆弱细腻的神经让她无比恐惧头顶的裂缝,紧张到如惊弓之鸟,稍有动静就会吓得白了脸。 “……嗯,林哥,好,我等你。” 给男友打过电话后,艾丽神情放松下来。 男友对她确实很好,一听说她受惊便要过来找自己,这让艾丽很是感动,愈发确定这便是自己的良人。 “……” 想到这里,艾丽突然有些沉默,她抬眼看向了房间里摆放着的几张专辑。 是酒疏的专辑。 已经很久没有酒疏的消息了,虽然知道这个漂亮到极致的歌手与自己并不会有什么关联,但艾丽还是忍不住心中对他的爱慕。 哪怕已经有了男友也忍不住一遍遍去想,那个脆弱漂亮仿佛娃娃一般的年轻歌手是否还好。 其实自从裂缝出现之后,担心极了的艾丽已经给酒疏的地址去了好几封信了。 但都没有得到回复。 电视上也没有酒疏的消息,但每次听酒疏的歌声时,艾丽都会觉得情绪缓和许多。 她常常夜里失眠,梦到蓝星毁灭的场面吓得半夜醒来,要不是有酒疏的音乐陪伴入眠,她早就因为休息不足而住进医院了。 艾丽失落地抚摸着专辑上酒疏的照片,她其实知道即使酒疏看到了信也不太可能会回复她,毕竟她现在的作为就跟曾经最痛恨的私生粉一样。 酒疏明明没有给自己地址,但她还是哀求着曾经给那个道具师祢辛送信的邮递员给自己抄写了一份地址信息。 想到这里,艾丽有些伤感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专辑放到播放机里,再次听起了音乐。 悦耳的音乐声缓缓传来,瞬间便平息了最近一直以来的紧张。 说来也奇怪,最近网络上有很多人都在求购酒疏的专辑,但不知道为什么专辑的数量变得很少,连那些囤货的黄牛都没有多少存货。 根本买不到。 就好像被某个权势极大的群体购买走了。 艾丽猜测可能是有人也跟自己一样发现了酒疏的音乐可以舒缓紧张的心灵,而且很奇特的,必须是专辑播放出的音乐才有用。 艾丽试过网上的在线音乐,都起不到舒缓精神的作用,这让艾丽更加珍惜手中的这几张专辑。 如果没有这几张专辑,她这个心思一向敏.感.脆弱的人在裂缝带来的精神压迫下估计早就变成跟那些街上徘徊的疯子一样的人了。 音乐还在继续,酒疏轻灵的声音在空荡房间里显得愈发圣洁纯净,仿佛能够洗涤心灵。 “……酒疏呜呜呜……” 随着歌声到达尾声,艾丽突然哭了出来,天知道她有多想再见酒疏一面。 虽然只见了短短两次面,但艾丽就是无法忘记那个漂亮的青年,一颦一笑都仿佛在眼前,每天都会因为思念过度而哭出来。 她真的希望酒疏没事。 叮咚——门铃响了,是男友林奇来了。 艾丽匆匆擦掉脸上的泪痕,眼圈红红地打开门,扑进了男友怀里。 林奇则搂着女友好一顿安慰,目光温柔,他也很喜欢自己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友。 能够不嫌弃他被警局辞退只能自己创业,现在一事无成,这样性情温柔漂亮的女友已经不多见了。 小情侣间的腻歪过后,两人开始商量起几天后的度假。 那是剧院老板组织的员工团建,一向抠门的老板仿佛也被这个混乱紧张的大都市搞得焦头烂额,破天荒地要在末日到来前好好享受一把,请全剧院的员工都去度假森林度假。 员工们还可以邀请各自的亲人伴侣,一起在这座大都会很有名气的度假森林度过末日前最后的欢乐时光。 “到时候你不许迟到!” 艾丽向男友撒娇,她知道男友正是创业阶段就遇到了末日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事务所关门,整天过得也很惆怅,所以特意邀请林奇一起去度假。 “好!”林奇亲热地抱紧艾丽,两人一起期待着几天后的度假,没人注意到房间里的专辑停止播放后,天空之上的裂缝似乎又缓缓扩大了一些。 * 呼——夏秋交际的时节,大都会的天气变得阴沉不定,凉风习习刮过街角,吹起被遗弃的报纸一角。 商店橱窗里的电视机还在朝向无人的街道播放卫星图片。 啪嗒——似乎有谁站在橱窗前停住了脚步,细细观察电视画面后,敛眉思索片刻,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深深的裂缝,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裂缝将阴沉天空撕裂开,露出其中深邃可怖的黑暗。 比起电影中那道直接贯穿海洋的裂缝,这道凭空出现在天际的裂缝似乎介于虚实之间,让蓝星政府颇为头痛。 无论派遣多少侦察机都无法进入裂缝,只能在原地打转,且不过片刻机身就会出现锈蚀的痕迹,仿佛被岁月侵蚀一般很快坠落。 就好像这真的是来自神的惩罚,凡人根本无法去窥探其中奥秘。 “……” 肤色雪白的黑发青年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商店里的电视机,目光平静。 眼前的一切确实让他有些讶然。 才从死亡状态复活,一睁眼就发现这个小世界将要毁灭,实在是一个堪称怪诞的玩笑。 【哼,这就是你带来的灾难!】 【看你给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带来了多少麻烦!早点做掉惩戒对象对你我都有好处!】 酒疏表情淡然地继续朝着市中心自己别墅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理会系统的意思。 现在的系统已经只剩下嘴炮的功能了,听着这个可悲的家伙无能狂怒对酒疏来说还挺有趣的。 【别以为你掌握了灵魂契约就能拿我怎么样!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酒疏差点笑出声,当敌人过于弱小,就连威胁都变得格外好笑。 【你说的是可以随时把你禁言的一条绳吗?】酒疏语气淡淡。 【你!哼!只要杀死惩戒对象就能获取那么多能量!我不信你不心动!】系统声音阴沉,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 【哦。】酒疏回复完,刚好到家,随手把系统禁言,走入了家门。 气的还想说什么的系统浑身炸起数据流,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 系统真的无法理解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沦落至此的,明明以前这个任务者在自己手里如同面团一般任意搓圆,结果一个不注意就变成现在这副扎手的模样。 反而让自己进退两难。 系统恨恨地想着,一切都是因为祂! 为什么那个该死的神不能一直沉睡下去!害得它现在根本无法与自己的同类们取得联系,竟然被区区一个人类逼迫成现在这样。 这个人类!以前稍有得罪就会被自己用灵魂契约惩罚困在混沌寂静的亚空间里反省,或者随意在小世界里以各种凄惨死法死去,起初还会闹腾,后来就安分了。 系统还以为他已经被自己教训得听话了,结果没想到是天生反骨,一旦主方稍有弱势就会像条恶狗一样扑上来撕咬。 简直可恨! 系统回忆着自己往昔的风光,愈发无法忍受现在的憋屈现状了。 早知道之前就不做那些小手脚了。 天知道这该死的任务者是怎么知道灵魂契约的漏洞的,居然能抓住它首先违约将危险引过来导致宿主死亡的漏洞,成功将灵魂契约的主动方变成了他自己。 要是它还像以前一样强大,这点违约之力根本无法制裁它,可现在任务者的力量已经与自己齐平,灵魂契约也开始松动,这才被抓住了机会。 系统恨得心头滴血,自顾自咒骂着什么,而酒疏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对这个智商变低的系统已经没多大兴趣了。 现在对他来说,系统就纯粹是个穿越世界的工具而已,再也无法有任何威胁性了,只不过目前还无法彻底将其杀死这一点让酒疏略微不爽。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跟系统耗下去。 收回思绪,酒疏开始翻看电脑上的信息,这一个星期的空白时间里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不少大事件。 全都是由天空上的那道裂缝引起的。 从裂缝中泄露出的神灵的威压显然给这片天空下生活的人类带来了灭顶之灾,群体理智值正在下降,直到末日真正到来之时便会陷入全民疯狂之中,彻底无力回天。 酒疏看着屏幕上许多城市混乱不堪,人们抢劫商店,杀人.放火的场面,指尖不自知地摩擦着唇角。 卡斯莫斯苏醒的时间比电影中早了十年之久,看来跟惩戒对象脱不开关系。 想到这里,酒疏又开始查看惩戒对象的近况,在看到户籍信息里的失踪字样后,他恍惚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记得自己在死亡之前明明用唇语告诉惩戒对象自己会很快回来的,可看来祢心那个家伙根本没看懂。 以至于死在了游乐园里。 还是无人知晓的死亡。 所有人都只当他是失踪了,上警局报了案后就没人再关注这个孑然一身的道具师。 死得悄无声息。 就连电影中的再次复活都没有,仿佛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连复仇的欲.望都没有了。 现在复活的只是那个名为卡斯莫斯的神,惩戒对象已经不复存在了。 “……” 酒疏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半晌才平复了情绪,想了想,开始查找有关男女主的信息。 在看到男女主准备结伴去度假森林的时候,酒疏眉头微皱,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剧情惯性很强。 即使他之前将度假地调整为了附近的另一个度假酒店也没能阻止剧情。 他之前特意用特价票吸引剧院老板定下了度假酒店的度假计划,但现在,似乎是末日来了,剧院老板难得决定大手笔一把,退了原来的酒店,改成了原著中的度假森林。 在原著中,剧院中的所有人死的只剩下惩戒对象和艾丽。 那么……惩戒对象也会如原著中一样复活吗? 酒疏乌黑微卷的发丝贴在弧度优美的下颌,漂亮剔透的桃花眼盯着电脑屏幕片刻后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这座度假森林不对劲,四周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摄像头所包围,监控死角也遍布巡逻人员,就好像在森林正中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完全不像原著中那个人烟稀少的度假胜地。 酒疏很快入侵了这座森林的安保系统,看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目光若有所思。 监控画面里是一座守卫森严的地下基地。 而在地下基地的正中间,有一座熟悉的祭坛,与电影中祭祀卡斯莫斯的祭坛一模一样,只是祭坛上摆放的并非电影中那些血腥泥泞的肉块,而是一台正在播放音乐的录音机。 调高音量后,酒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或许我们会再次相遇……彼此拥抱……” 这是酒疏的第一首歌,来自改良后的原主歌词,略显幼稚,但充满了原主对爱情的天真幻想。 画面的另一头,隔着特制的防弹玻璃,身穿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不远处的祭坛。 “这些专辑已经不够用了……裂缝还在扩大。” “那些祭品到了吗?” “……阁下,真的要这么做吗?他们都是些无辜之人啊!”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实验人员似乎在项目中占主导地位,与旁边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争辩起来。 “如果是为了全人类的延续,那么他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男人声音冷漠,但能看得出他眉头紧锁,拳头紧握的样子有些愧疚。 “……是。”女实验人员最终败退。 而别墅里,酒疏看着监控,又看了看祭坛上的专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嘴唇轻抿,深色瞳孔中映出了祭坛的模样。 或许该去瞧一瞧具体情况了。 第33章 133《罪案记录》 大都会的天空上, 裂缝依然在缓慢扩张。 自从裂缝出现之后,蓝星政府就开始寻找解决办法,可直到裂缝出现后的一个星期也并没有找到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案, 只能抓住一切机会, 为了人类的未来做出最后的努力。 “那些该死的十长老俱乐部!要不是他们乱搞事情, 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位于大都会郊区的度假森林,戒备森严的地下基地内, 基地会议室内,一场满是焦灼不安气氛的会议正在召开。 长桌旁边的管理人员们全都愁眉不展,破口大骂着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要我说就该把那群疯子全都给枪毙了!” “行了!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他们说他们有办法可以让神息怒,准备在近海邮轮上举行一场献祭仪式,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暂时不能动他们!” 基地负责人罗斯皱眉喝止了同事的喧闹, 也没有直说他们现在根本无法对付十长老俱乐部的事情。 随着那诡异的裂缝越来越大, 全蓝星的人都变得很奇怪,精神状态濒临疯狂, 很多人都开始信仰卡斯莫斯。 十长老俱乐部本就势力范围极大,现在更是几乎凌驾于世界政府政权之上,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了。 只能希望他们是真的有办法拯救人类, 虽然这场灾难本就是他们胡乱献祭搞出来的祸事。 谁也没想到神竟然真的存在, 不然早就阻止这群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家伙了。 罗斯想到这里,也有些无奈和愤恨,可是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们此次会议是要讨论即将到来的献祭仪式。 用人类的痛苦献祭给卡斯莫斯, 阻止这场末日。 “我请来了凯特神教派的先知, 据说她可以预知未来, 探知到有关神的事情。” “或许她可以帮助我们。” 说着,罗斯向众人介绍起自己身边坐着的老妇人。 这是一个用黑纱遮掩面容的老人,她的双眼似乎早已看不见,只有浑浊的白色,但她却仿佛能感觉到什么似的,声音缓慢沉稳。 “我能听到神在哭泣……” 说着,她的手指向了会议室玻璃墙壁之后的祭坛。 那是这座基地最为重要的东西,一座向创世神献祭的祭坛。 基地负责人罗斯眉头紧皱,顺着老妇人的手指方向看着特制玻璃后的祭坛,目光中映出了祭坛上正在播放音乐的录音机,以及一个若隐若现的血色身影。 那道身影如同老式电影中磁带破损后的残影,在人类的视网膜中只有淡淡的影子,断断续续地闪烁,看不清全貌。 但能看出这是一个人形的类人生物,且身形极其高大,正站在录音机前垂头沉默看着什么。 仿佛是幻觉,又隐隐给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就是祭坛最近每到下午就会出现的异常现象,虽然看上去很诡异,但其实这个影子似乎并不会伤害到周围的人,只会每天站在录音机旁边,仿佛对那不间断播放的音乐很是痴迷。 他们播放的是几个月前爆火的歌星酒疏的歌曲。 起初只是有人无意间在基地里放出了酒疏的音乐,但随后就有研究人员发现,每当歌声响起的时候,祭坛附近就会出现奇特的磁场波动,天空中裂缝扩张的速度也会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放缓。 这一度让基地方面异常激动,以为找到了阻止末日到来的方法,动员了一切力量去寻找那个歌手酒疏,可谁知酒疏行踪不定,唱片公司和经纪公司都没有他的行踪,已经失踪几天了。 希望破灭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基地只能寻找其他办法,大量在网络上购买可以放缓裂缝扩张速度的专辑。 这才让裂缝没有如刚产生时的速度无限扩张下去,而是将末日时间拖延到了一个月后。 可是每一张专辑都只有前几次播放时才能起到效果。 时至今日,所有专辑都已经要消耗殆尽,裂缝扩张的速度已经逐渐不受控制了,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裂缝会彻底失控。 “祭品将要在明天下午到来,都是一个度假团的普通人,确保处于对祭祀一无所知的状态……” 这样才会让祭祀获得的痛苦更加真实。 这便是专辑失效之后他们想出的解决办法。 罗斯对老妇人如此说着,想要听听老妇人有什么意见。 然而老妇人却依然指着对面的祭坛,神情有些不对。 “不对……神的声音变了……你们还没发现吗?神的身影在一天天变得凝实。” 老妇人的声音有些恐惧,明明已经瞎了,却仿佛能看到对面祭坛上的一切。 这让众人一愣,重新将目光放到了祭坛上,这才发现似乎比起最初的模糊残影,现在的影子几乎要化为实体。 滋滋—— 基地内灯光闪烁了一瞬间,这完全不该有的事情,这座基地使用的是军用电源,不会有片刻断流。 呜呜—— 呜呜——有谁的哭泣声在耳边回荡,所有人听到这哭声都脸色大变,眼睛惊恐地瞪大,看到祭坛上那道残影在老妇人话音落下后突然变得更加清晰了。 清晰到可以看到那道身影的每一个血红色肌肉纹理。 虽然有着人类一样的四肢,高大到可怖的体型,但这个奇怪残影其实浑身上下都遍布血色的纹理,染红了身上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褴褛衣衫。 就像是一个人类被一片片剥去了表层皮肤,暴露在外的是斑驳不齐的苍白皮肤和交错的血红肌理,露出下面的经络血管,在地面渗出殷红血渍。 “这是……” 罗斯睁大了眼睛,看到那道原本站在录音机旁边默默听歌的身影突然佝偻起了身体,没有皮肤的手掌捂着脸,背对着众人微微发颤的姿态就好像在哭泣一样。 祂发出了可怖的仿佛充满苦难的呜咽,血红色泪珠滴落在地板,仿佛可怕的腐蚀性化学药剂将地面烧灼出深深空洞。 【呜呜——全都是——】 【——我的错】 仿佛千万道人类声音混杂在一起,痛苦哀嚎的声音让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大脑混乱空白。 “快点闭上眼睛!不要再看了!祂注意到我们了!!!” 老妇人的声音嘶哑尖锐,声嘶力竭地命令着周围的人们。 罗斯下意识闭上眼不敢再看,而其他没有及时闭上眼的人则呆呆地无法移开视线。 看到那道佝偻着身躯,仿佛孱弱至极的高大身影缓缓转身,被遮掩在双手里的脸部从指缝间露出一只空洞漆黑的眼珠。 深邃恐怖的瞳孔与还在直视着祂的人类对视,仿佛含着无尽怨毒和莫名的憎恶。 睁着眼睛的几人恐惧到浑身颤抖,却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大脑处在崩溃边缘,耳边响起怪异的杂音,竟然莫名读懂了这残影眼中的情绪。 那些怨毒和憎恶并非朝着他们,而是朝向祂自身。 祂在深深怨恨着自己,痛苦到一刻也不停地哭泣。 这怨恨如同炽热的岩浆化为血红色泪珠从眼眶滑落,顺着手掌,手臂,将周遭快速生长着的苍白皮肤全都腐蚀殆尽。 而残影也好像很怕痛一样微微颤抖,但依然在哭泣,就好像是在以此惩罚着自己,来缓解心中片刻的痛苦。 几人瞳孔放大,这才发现原来这道残影并非是原本就长成这样的,只是那些苍白的皮肤在生长出来后就被那些血红色泪珠腐蚀,在身上留下斑驳的血痕。 那祂莫非原来长得是一个正常人类的模样吗? 几人突然如此想道,脸色变得极其苍白,仿佛窥探到了不该人类知晓的隐秘,神智变得混乱难言。 “神……神生气了,祂不喜欢被人看到!” 会议室内,老妇人再次嚎啕出声,嘶哑声音充满恐慌。 窸窸窣窣——会议室内突然响起了怪异至极的耳语,老妇人原本还在高声说着什么,突然间便像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浑身颤抖地靠坐在办公桌旁边,虽然看不见,但浑浊的白眼球里却倒映出了一道捂着脸哭泣,俯视自己的血红身影。 漆黑可怖的瞳孔与她浑浊的眼珠相对。 呜呜——哭泣声近在咫尺。 是祂进来了。 老妇人浑身僵硬,瞬间面无血色。 咔哒——抽屉被打开的声音传来,老妇人看到眼前的血红身影似乎放弃了观察自己,从办公桌旁边的抽屉里取走了一盒专辑,重新回到了祭坛上。 用鲜血淋漓的手指替换掉录音机里因为播放太多次而已经损坏的专辑,换成了新拿来的专辑。 “……或许我们会再次相遇……彼此拥抱……”歌声再次响起,青年清澈带着笑意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正在与人亲密耳语。 温柔缱绻,令人迷醉。 血红残影抱膝蹲坐在录音机旁边,似乎是被歌声吸引,哭声都变得低了许多。 可随着这一段歌曲过去,祂又开始抽泣,痛苦地呜咽,伸出没有皮肤包裹的手指按下重播键,反复播放着这一段“会再次相遇”的歌曲。 一直流淌着的泪水腐蚀着祂身上不断生长的皮肤,而祂却只是安静地忍受疼痛,颤抖着,继续听歌。 再也看不出刚才可怖的模样,反而变得羊羔般温顺。 不远处的会议室内, “……封、锁……快!封锁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老妇人虚弱的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会议室内响起,这才惊醒了陷入过度恐惧的众人。 基地最高负责人罗斯头都不敢抬起,也不敢去想刚才那奇异的窸窣声和哭声到底怎么回事,扶着脚步蹒跚的老妇人就快步离开了这间会议室。 很快,出事的消息就传遍基地,全副武装的戒备人员将基地中心封锁,要进入的实验人员只能在遮住视野后才能进入。 因为神不喜欢他人的注视。 这才平息了一场堪称灾难的意外。 刚才会议室内,除了及时闭上眼睛的几人外,其他人,包括当时附近的研究人员全都被隔离起来,很快就发现他们神情呆滞,情绪变得极度脆弱,稍有动静就会哭泣不止。 最严重的几个就是直视了残影容貌的几人,仿佛是无法承载巨大的信息量,窥探了属于神的隐秘,他们被救下来时就已经精神失常,只会呆呆地哭泣,哭得肝肠寸断,昏厥过去都不停歇。 “太可怕了……” “这就是神吗?仅仅只是注视而已……” 罗斯声音略带颤抖地看着自己昔日的同事被关进隔离房间,浑身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开始怀疑他们的献祭计划是否能成功了。 那至高无上的神仅仅一个残影的注视就能让人类如此狼狈。 他们这些蝼蚁般存在的苦难真的能赢得神的宽恕吗? 罗斯开始持悲观态度。 而经历了刚才一切的老妇人同样惊魂未定,虽然具有些许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但那终究只是窥探而已,与神这般不可名状的存在擦肩而过还是人生头一遭。 她知道自己刚才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死掉,也是心有余悸。 但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我能感觉到这次挑选的祭品里有神最想要的人。” 老妇人也说不准,其实只是一种感觉,她犹豫了下:“总之,务必要确保祭品们进入献祭区域,不能让他们逃脱。” 死马当活马医了,罗斯叹了口气,沉重地点头应是,为了一天后的祭祀他已经做好了许多准备。 看着手里的名单,罗斯目光在其中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艾丽身上停留,又翻看着其他度假人员的名单,露出些许不忍,闭了闭眼沉默下来。 时间很快来到了一天后, 度假森林外的公路上,艾丽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森林树木,露出些许放松。 比起节奏紧张的大都会,郁郁葱葱的森林显然更能放松人的精神。 “希望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日……”艾丽略带忧郁地说着。 身侧的男友林奇搂紧艾丽,心疼地安慰了一番后,车子终于停下。 到达了目的地度假森林的中心。 “前面的木屋旅馆就是我们预定好的房间,都来领门卡!”车队的导游指引着众人前往木屋方向。 那是一栋四层的精致木屋,现代化的装潢和墙面恰到好处的柔和色调相配,令人看着就喜欢。 “今晚就在这休息,明天会安排去森林里的湖里游泳,保证是五星级的享受!” 众人面露期待地走入旅馆,而随着这一行十几人进入,旅馆附近的森林里似乎微不可查地亮起了奇异光亮。 位于地下的基地内,围绕着正中央祭坛,众多实验人员紧张地按下了按钮,祭祀符文次第亮起。 祭祀开始了。 走在队伍最末尾,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青年抬起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了旅馆附近的摄像头,还有头顶铅灰色的天空。 阴云密布,仿佛随时会下一场大雨。 而那道贯穿天空的裂缝则依然如初。 “……”收回视线,青年缓缓踏入了旅馆范围。 窸窣—— 位于祭坛正中央,一口仿佛通往地底的深邃洞窟内传来混乱的窸窣声。 那是神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凌乱,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并因此加快了苏醒的速度。 天空上的裂缝似乎也开始了略微颤抖,犹如在噩梦中挣扎着想要醒来。 “祭祀有点奇怪……” 基地内的实验人员面露不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祭坛附近的磁场变得异常紊乱,比每天下午残影出来时还要强烈。 “怎么了?祭祀出问题了?”罗斯变得很紧张,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毕竟关乎人类未来,由不得人放松。 实验人员不知道如何解释,旁边一直在侧耳倾听什么的老妇人则突然睁大了眼睛,发出惊呼:“关闭所有监控,快!神,我听到了,神要降临了!” !!! 在众人眼中,神的降临无异于世界末日,一听到老妇人提到这个字眼,全都惊恐万状,手脚发软。 但老妇人否认了这个说法。 她有些神经质的声音说着:“不,不是末日,是祂的化身之一要来了,要来寻找一个人……” “我听到了,没错,就是一个人,一个神无比想要得到,无比想要见到的人!” 如果不是老妇人确实威望很高,众人几乎要以为她已经疯了,神怎么会在意一个人类,简直是在开一个世纪玩笑。 祂想要看到人类陷入苦难才对。 “不管你们怎么想,快关闭监控,打开祭坛通往木屋的通道,神要出去接受祭品,如果阻拦会让神生气的!” 而令神明发怒的后果,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敢为此负责。 “是是!” 实验人员被吓得一抖,在罗斯的默认下还是打开了通道,这条通道本该在祭祀的第二天开启的,现在开启会有一定风险让祭品们发现这里。 但老妇人的话实在太具威慑力,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从。 轰——由特制金属打造的阀门打开,监控关闭后,人们再也无法观察到祭坛上的情况,但监控音箱里却有奇特的杂音传来。 啪嗒啪嗒——似乎有谁从祭坛正中央的深邃洞窟中爬了出来,脚步声沉重地向着地表的方向走去。 “快……关掉音箱!”老妇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实验人员会如此蠢笨,居然敢窥伺神的声音,真的不怕疯掉吗! 窸窸窣窣——然而为时已晚,随着那脚步声远去,那些靠近音箱的人也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怖的声音,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最后被抬了下去。 只有些意志较为坚强的人不受影响,但他们也对此感到后怕,瑟缩了好一阵才在基地负责人罗斯的指挥下继续准备祭祀。 此时地上的旅馆内,众人正兴奋地进入自己的房间,期待着明天满满的度假行程。 轰——阀门打开的声音传到旅馆内。 一直坐在旅馆大厅内看着电脑正在思索什么的青年耳尖动了动,仿佛听到了声响。 仔细看了看地板,身材高挑匀称的青年起身走到墙角。 摸索了一番后,青年打开了地板,露出木质地板下一个充满科幻感的金属通道。 “这人!这人怎么发现的!这可是需要密码才能打开的通道!” 监控室内的研究人员看得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后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下关闭按钮,却被画面里的青年轻易破解了机关。 滋啦——地板门锁冒出一阵过载的黑烟,报废了。 研究人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可思议地拨通了上级的电话:“有人——有人闯入了地下基地!” 话音还没落下,监控画面里的青年似乎抬起头看了一眼监控,口罩外的桃花眼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收回视线,青年身手敏捷地进入了地下通道,而监控室内的研究人员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一个略带无语的眼神。 这个即使戴着口罩也不损美貌的青年似乎很是鄙夷这个被他轻易打开的机关。 酒疏确实很瞧不上这里。 他从没见过把地下通道设置得如此明显,如此简陋的所谓基地。 这个世界的人着实是在挑战他的智商下限,让他觉得自己刚开始还为了这趟硬闯基地之旅精心准备了一番实属多余。 在涉及科技的方面,酒疏难得表现出了些许少年气,对这个破坏气氛的地下机关很无语。 “……” 酒疏进入通道,安静走在这全部金属打造的长廊内,眼神中带着一些怀念。 这座基地的建筑审美跟他的故乡真的很像,除了这里人的科技水平低到让人发指外,其他都还好。 旅馆内,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大敞着的地下入口。 “嗯?这是什么角色扮演吗?进入地下基地探险之类的?”有人摩拳擦掌准备进入。 林奇却皱紧眉头发现了不对劲,身为一个侦探的直觉让他觉察出这座旅馆的异常之处。 “都别轻易下去,可能有危险,我先去探路。” 林奇说着就要下去看看,侦探的好奇心让他不能放着不管,直觉告诉他这个通道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随着林奇进入通道,其他人对视几眼也都嘻嘻哈哈地进入了通道,完全不把林奇这个陌生人的话当回事。 原本不想下去的艾丽看着空荡荡的旅馆,脸色煞白地犹豫着,最终还是走了下去。 跟熟悉的同事们还有男友待在一起总比一个人留在旅馆落单好些。 “我也跟着去!” 下了通道的艾丽快步走到男友身旁,害怕地贴在林奇胳膊上。 林奇有些无奈,知道是她害怕便继续向前走去。 这条全金属打造的长廊一眼看不到尽头,众人走了足足五六分钟才走到了岔路口,林奇选择了其中一个隐隐有声音传来的路口。 众人懒得选择也就跟了上去。 啪嗒啪嗒——似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啊啊啊——!!!” 不知道众人究竟看到了什么,尖叫声此起彼伏。 痛苦的哀嚎在长廊内回荡,监控画面随之扭曲,花白,只隐隐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高大身影从走廊尽头走过的画面。 艾丽首先晕倒在地,其他人也在神情恍惚中逐渐崩溃,林奇艰难地抱住女友,最后还是承受不住脑海中几乎要震颤人心的可怖低语声昏厥了过去。 而在他们昏厥之后,通道暗门里全副武装的戒备人员则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抬起来,送往不知名的地方。 啪嗒啪嗒——脚步声还在继续,只是没人再敢窥伺了,除了一个还在通道内寻找什么的青年。 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路线图,酒疏正前往基地中心的祭坛,他似乎听到了什么。 监控画面里的他站在走廊拐角处。 停住了脚步。 滋滋——在逐渐变形扭曲的画面里,戴着口罩的漂亮青年与拐角处血肉模糊的身影碰面了。 “……可惜了。”监控室内的研究人员有些怅然若失地关闭了监控画面,知道这个青年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没人能在与神的对视中保持清醒,即使还能活下来,只怕也会精神失常。 看着这个即使监控画面很模糊都能看出异常美丽的青年,研究人员有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空荡无人的通道内, 身形高大可怖的男人血肉模糊的脸庞低垂着,仿佛处于意识朦胧恍惚之中,梦游一般走在通道内,步伐缓慢蹒跚。 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祂在通道内停下了漫无目的游荡的步伐。 酒疏走到祂身旁,抬头看着面前熟悉的高大身影,剔透清澈的瞳孔里映出了祂面目全非的脸庞。 比以前还要凄惨,连皮肤都没有了,死寂的眼睛里却还不停地冒出血泪,仿佛已经痛苦到失去了意识,只知道凭本能走动。 “祢辛?还是祢心?” 酒疏轻声询问,伸出手示意祂低下头。 祂漆黑的瞳孔映出了青年弧度优美的桃花眼,似乎缓缓睁大了眼睛,即使还处在无意识阶段,也依然很乖顺地低下了头。 与之前基地里的阴森可怖判若两人。 酒疏白皙纤长的手指触碰祂的脸颊,湿滑黏腻的肌理没有表层皮肤保护,有种异样的柔软,雪白修长的指尖稍一触碰便陷入其中,是常人看一眼都会吓昏过去的程度。 而眼前漂亮的年轻歌手只是弯了弯狭长的桃花眼,露出一丝笑意。 “好了,不哭了。” “……”祂似乎听到了在梦中都不敢妄想的话语,瞳孔放大,血色的眼泪滑落,险些烫伤了青年的手指。 “!!!”祂小心翼翼地挪开青年的手掌,捧在手里,将眼泪憋了回去。 “还知道名字吗?” 酒疏看出了祂此时的意识模糊,询问道。 祂呆呆地看着酒疏,眼神里是与这具高大身体完全不匹配的茫然。 似乎这具化身里只有一些浅薄的意识存在,甚至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类,无法回答太过复杂的问题。 但保护心爱的酒疏这件事已经刻入了灵魂,即使没有意识也依然异常小心地将酒疏的手握在掌心,同时用另一只手擦拭眼泪,甚至还想要将险些伤害到酒疏的眼睛取下来。 酒疏扶额制止了,看了看路线图,决定前往祭坛。 那座祭坛应该可以帮助复活惩戒对象,至少电影里的十长老俱乐部是这么做的,在杀死了惩戒对象之后,再次举办了一场祭祀活动,意外复活了惩戒对象。 “我看看,嗯,往这边走……” 酒疏牵住祂的手,继续前往基地中心的祭坛。 身形庞大到可怖的身影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与之相比个子娇小的青年身后,无害而安静。 随着越来越靠近祭坛,酒疏能感觉到身后的惩戒对象变得越来越清醒,或许到达了祭坛的时候就能完全恢复了。 而此时,刚才被带走的艾丽等人也已经醒来,被关在祭坛附近的透明玻璃囚笼里。 而醒来的众人中,只有艾丽还勉强维持着清醒,其他人都神色茫然地喃喃自语,状似疯癫,就连林奇都陷入恍惚,靠在玻璃上不说话。 她见状,只好惶恐不安地拍打着玻璃,想要向人求助,但却看到囚笼附近的一个双目已盲的老妇人面露惊色,指着自己发出难以自控的惊呼。 “是她!我看到了!神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女人,她叫做——艾丽!!!” 而且还是爱而不得! 老妇人看着自己脑海中预知到的画面,看不清面容的神跟在女人身后,藏在舞台的阴影里,看着女人在台上的演出。 似乎卑微至极。 “……”刚好走到门口的酒疏停下了脚步,身后,身形高大的身影茫然地抬起头,听到了老妇人的声音后,似乎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意识变得清醒了许多。 “是这样!绝对是这样!你看,只有她还保持清醒,在直面了神之后还能清醒!” “卡斯莫斯在上,凯特神在上,人类有救了!” 祭坛上缓缓出现的血色残影原本还打算继续听录音机,可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看着实验室门外的心上人,在老妇人颤抖的声音中僵住了身体。 第34章 134《罪案记录》 老妇人激动得全身颤抖, 安静的基地中心区域内,只有她颤抖的声音回荡着久久不散。 她陷入一种异常的亢奋之中,大脑中不断闪现的预知画面让她愈发坚信这个长相清丽的女人就是被神选中的最佳祭品, 将会拯救全人类。 预知画面告诉她, 神的化身之一曾无比着迷于这个人类女人,甚至因此死于一片大火之中。 虽然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预知画面刚好与那血色残影身上被火烧过的褴褛衣服相对应, 老妇人因此确信这便是她预言中的那个被神无比在意的人类。 基地内其他人听到老妇人这个一向睿智的先知此言,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看向玻璃囚笼里那个粉色长发的女孩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如果这番话是真的, 那人类就真的得救了! 祭坛上, 缓缓显露出身形的血色残影似乎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扭曲了一瞬, 犹如老旧电影中残损的画质,斑驳模糊。 窸窸窣窣——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怪异的压抑着愤怒和恐惧的低语声。 祂想要让这些聒噪的人类闭嘴, 可是面对就站在门外,随时可能闯入的心上人,祂却只能瑟缩着站在原地, 胆怯至极,不敢挪动分毫。 仿佛是在害怕自己一挪动,不远处的心上人就会像泡影般消失在眼前。 而基地众人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意外,都刻意不去观察祭坛上的一切,因此并未发现祭坛上的异常。 也都没有发现中心区域的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个身材高挑肤色雪白的青年缓步走了进来, 观察着这片空荡宽敞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实验中心区域。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求你放过我们吧呜呜!” 艾丽看着玻璃墙壁对面的老妇人, 几乎要被她神经质的模样吓哭了。 她听不懂什么神不神的, 只知道自己被囚禁在了一个可怕的地方。 环顾四周, 全是一些泡在玻璃器皿里的奇怪物质。 还有不远处的祭坛,那个正在播放音乐的录音机里似乎在播放着酒疏的歌曲,可是录音机旁边那个若隐若现的血色影子却让艾丽感到莫名恐惧。 就跟刚才在通道里遇见的那个怪物一样可怕。 不,比那个怪物更加可怕! 艾丽目光颤抖地看着不远处的祭坛,被残影那由于情绪波动剧烈而不断闪烁的身影吓得脸色煞白,倚着玻璃瘫软在地。 同时,她感觉到了一股他人都感觉不到的可怖恶意缠绕着她的灵魂,让她痛苦到无法呼吸。 她睁大眼睛,意识到那恶意正是来自不远处的血色残影。 跟老妇人所说的什么偏爱、在意完全相反的恶意。 她的目光与那道血色残影露出指缝的漆黑眼珠有一刹那的接触,其中满是深深的足以将普通人类精神完全摧毁掉的暴虐戾气。 比起之前那个仅仅看了一眼就被吓晕过去的怪物,眼前这道佝偻着身躯,仿佛无比痛苦的残影显然更加恐怖。 就仿佛对她有着积累已久的怨恨难消,在此时加倍爆发出来。 艾丽被祂眼神中如污泥般扭曲厌憎的情绪淹没,大脑瞬间炸裂般的疼痛,几乎昏厥晕死过去。 本就比普通人还要敏.感.脆弱的神经几乎要在这短短一秒钟的眼神接触中崩溃瓦解。 玻璃囚笼里的其他人似乎也嗅到了空气中愈发危险的味道,莫名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喃喃,并用头撞击着玻璃。 仿佛是在恐惧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 “好可怕呜呜……救救——” 艾丽艰难地用最后的力气移开与那道残影对视的视线,伸出手向玻璃囚笼外的老妇人求救。 “什么可怕!那是神在注视你!是祂在表达对你的爱意!” 老妇人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劲之处,她张开双手,激动得浑身发颤。 “我看到了!祂的目光非常专注!” 不远处站在监控死角处的酒疏闻言,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祭坛上的血色残影,确实是在看着女主艾丽。 【!!!】 血色残影在发现心上人进来之后就完全僵在了原地,原本正恶狠狠看着艾丽的眼神也立刻挪开,转而呆呆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酒疏。 看着这个曾在自己面前缓缓碎裂的爱人,祂伸出被泪水腐蚀得几乎要露出苍白指骨的手指,似乎想要触碰。 想要解释老妇人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祂所爱的人从来都只有爱人一个。 可手指颤抖片刻后,祂的目光在爱人身后的高大男人身上停顿,血色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将刚刚生长出的斑驳皮肤腐蚀干净。 窸窣——残影发出哀鸣般的声音,祂缓缓将手指收了回来。 漆黑瞳仁依然不舍地盯着不远处的爱人,身躯却瑟缩了起来,重新佝偻着身体,用血肉模糊的手掌遮挡住丑陋不堪的面容。 被腐蚀得露出肋骨的高大身体佝偻起来的样子显得无比孱弱丑陋,像只失去了毛皮的流浪狗,只敢躲在阴暗角落里哀声舔舐伤口。 甚至不敢去乞求宽恕。 因为祂知道自己已经不可饶恕,就连自己都无法宽恕自己。 祂的泪水还在不断滑落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只敢从指缝间窥伺些许爱人的容颜,小心翼翼,怯懦畏缩。 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天真和肆意。 看着祭坛上的血色残影,酒疏目光有些复杂,似乎轻轻叹气,转头看向身后的高大身影。 比起身形缥缈模糊的残影,身后拥有实体的高大男人更加像是以前的惩戒对象,沉默寡言,却藏着更为内敛的情绪。 同样饱含痛苦的血泪从男人眼眶流出,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痛感一样,不像残影那般微微颤抖,男人依然安静而专注地低着头,看着身前的酒疏。 漆黑瞳仁中映出了恋人雪白美丽的脸庞。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外界的一切,只是盯着酒疏看,仿佛害怕下一秒酒疏就会消失一般患得患失,握着酒疏的手力气格外轻柔却又轻易挣脱不开。 湿滑黏腻的手心柔软却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酒疏的手指。 男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犹豫了许久才轻轻松开一些,在皮肤生长出来后便重新握紧,不想松开片刻。 但在察觉到酒疏的注视后,男人反而有些怯懦地松开了手,垂下头避开了酒疏的目光,不敢直视。 害怕被拆穿丑陋肮脏的真面目。 曾经喜欢过他人,还导致心爱的酒疏死去,这便是他不可饶恕的原罪。 随着越来越靠近祭坛,男人显然已经恢复了意识,这具原本只凭本能活动的身体重新被惩戒对象的灵魂控制。 而他也听到了老妇人那些所谓的预知,那些曾经确实发生过的事情让他产生了沉重的负罪感,沉重到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 酒疏这下完全确认了祢辛和祢心的身份。 他看着祢辛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有些无奈地勾起口罩下的嘴唇,黑色发丝微卷在白皙的脸颊,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些柔软的情绪。 半晌,酒疏伸出手,重新握紧了他的手掌。 看着抬起头瞳孔放大,似乎震惊无措的祢辛,酒疏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声道:“别哭了,我还是喜欢看你以前的样子。” 祢辛愣愣地看着酒疏桃花眼中浅淡动人的笑意,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瞳孔颤抖着,视线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不愿让这连梦中都不敢妄想的笑脸消失在眼前。 因为从来没有妄想过能得到心爱的酒疏的原谅,所以祂的梦中满是绝望,一如诞生至今亿万年间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绝望的梦境一样,从未改变。 就连恋人的身影都没有出现过,仿佛出现在他这个罪孽之人的梦中便是一种对深爱之人的玷污,他从不敢去梦到酒疏。 即使在无论哪里都找不到酒疏灵魂的时候,陷入无尽绝望痛苦至极的时候,祂也从来不敢去做一个可以欺骗自己的梦。 因为祂知道,那是对酒疏的亵渎。 祢辛看着面前的酒疏,似乎又要落下泪来。 但他知道酒疏不想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于是很听话地收起了泪水,脸上的皮肤迅速生长,很快就覆盖了原本只有筋膜血管的脸庞。 苍白的肤色一如以前,只是没有了那道曾贯穿整张脸的深深伤疤,现在这张脸上的五官深邃冷硬,带着男性特有的硬朗轮廓,不再给人凶神恶煞的感觉。 没有了那道丑陋的伤疤,祢辛遗传自母亲的美貌在这张脸上显露无疑。 但不同于酒疏精致到毫无瑕疵的美丽,这张脸庞只能说是透露着阴郁意味的俊美。 高耸眉骨下是深陷的眼窝,眼睛依然漆黑,带着祢辛特有的沉默和深沉爱意。 即使不发一言也能从这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出一些压抑已久的卑微情绪。 他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坦白自己背负的原罪,却被一声尖叫声打断。 “啊啊——” 祭坛附近, 玻璃囚笼里的艾丽再也忍受不了脑海中炸裂的痛感,尖叫一声后晕厥过去,脸颊面无血色,呼吸急促,额发都被汗水浸湿,像是在做一场无比可怕的噩梦。 听到声音的老妇人有些不敢置信地凑近玻璃牢笼,似乎在判断艾丽是否是真的昏厥。 “这……” 老妇人旁边的罗斯看着艾丽这副样子,也不由得面露迟疑。 神的偏爱难道就是以这种痛苦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吗? 卡斯莫斯这个苦难之神莫非是喜欢看着喜爱的人类陷入痛苦的模样,以此获得欢愉吗? 罗斯身为一个普通人类实在无法去想象那至高的神明是如何去爱一个人类的,只能看向老妇人,希望能得到答案。 但老妇人却表现得比他还要困惑,枯瘦满是皱纹的脸皱起,她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不对……不对!” “可是,确实该是她啊!”老妇人说着,脸庞微微侧向祭坛方向,小心地窥伺着祭坛上神的残影。 想要从中获得些许启示。 毕竟在她的预料中艾丽不应该是这副凄惨模样,应该会让神明无比欢喜才对。 她可是全人类的救赎! 嘶—— 然而就在转向祭坛的刹那,视线内一只冰冷空寂的漆黑眼珠瞬间就令老妇人发出惨叫声:“啊啊——!!!” 那是祭坛上安静蜷缩着的残影在冰冷地回视凡人的窥伺。 老妇人捂住疼痛难忍的脑袋,大脑快要裂开一般,跳动的青筋几乎要完全突出皮肤,让她的表情都变得狰狞如怪物一般。 就好像是神在惩罚她的妄言。 “您怎么了?先知?快!快来人帮忙!”罗斯被吓了一跳。 “我……” 老妇人虚弱地呻.吟着,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有那双浑浊的白眼珠瞪得极大,不知道自己究竟看错了什么,怎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中心区域的混乱很快让许多全副武装的戒备人员都赶了过来,要将老妇人重点保护起来。 可随着他们来到中心区域,原本被忽视的酒疏也被发现了踪迹。 毕竟就站在大门旁边,这个即使佩戴口罩也无比吸引人的青年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他是——那个监控里的闯入者!” 罗斯首先认出了这个引发这片混乱的罪魁祸首,要不是他打开了地下通道,这场混乱其实本不该有的。 “等等!他身后的是——”罗斯将视线从高挑青年身上移开,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瞬间瞳孔紧缩。 “神——不好!!!”话音未落,罗斯就痛苦地栽倒在地,因为直视了那道不可接触的身影而头痛欲裂。 耳边响起怪异可怖的窸窣低语,通过脆弱的耳膜疯狂涌入大脑,让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要被搅成一团浆糊。 “他怎么会……没事?”罗斯捂着脑袋哀嚎,怎么也搞不明白神的化身之一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中心区域的,明明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而且这个闯入的青年明明已经被宣告死亡,现在居然还能跟神站在一起毫发无损。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罗斯的认知,随着他不断的思考这些不该人类窥伺的疑问,他的理智随之土崩瓦解,几乎要全盘崩溃。 身材高挑的青年戴着黑色口罩,显出愈发雪白的肌肤,他依然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突然倒了一地的戒备人员和研究人员。 他知道是直视神明带来的扭曲认知让这些普通人类难以承受,理智值下降。 不过这并非什么大问题,只要意志坚定一些就能很快恢复,所以酒疏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些基地里的人全都倒下了,对他来说就方便多了。 酒疏不由得赞赏地晃了晃跟祢辛十指相扣的手掌。 祢辛低垂着头颅,悄悄地收紧了手掌,这样亲密的举止会让他有种酒疏也在深爱着自己的感觉。 令他迷恋不已。 个子高大的俊美男人与漂亮到无可比拟的青年亲密的一幕倒映在不远处祭坛上残影漆黑的瞳仁里。 祂似乎有些怔忪地看着这一幕,泪水不断涌出,哭声却已经低到几乎听不见。 因为祂知道爱人不会喜欢被打扰的。 祂低头看着自己丑陋的身体,有些不堪地将脸更深地埋进手掌里,害怕被爱人看到这副丑陋至极的模样。 此时的祂再也没有了刚才对待旁人无比漠然的样子,反而充满恐惧,恐惧到身影闪烁,缓缓消失在空气里。 如果说刚才爱人对待祢辛时温柔的举止让祂产生了一种自己也可以得到幸福的错觉,仿佛爱人已经宽恕了祂犯下的一切罪孽。 那么现在就是祂认清现实的时刻。 终究只是错觉而已。 祢辛是更适合待在爱人身边的主人格,而祂这种不该存在的怪物,本就应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随着祢心的残影消失,祭坛上恢复了平日的寂静,录音机里的音乐也受到磁场影响停止了播放,只有基地内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还在回荡。 原本正打算走向祭坛安抚祢心的酒疏抬眼,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祭坛,眼神中有些无奈。 酒疏看向祢辛,询问他是否知道祢心的去向。 祢辛看了看祭坛,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祢心不在这里,身为分裂的两个人格,他们现在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但却无法沟通。 即使假装的再和睦,其实他们对彼此还是不甚喜欢的。 但现在的祢辛已经学着去接受自己的另一个人格了。 他很乖巧地回答着心爱酒疏的每一个问题,哪怕这些问题是关于自己另一个人格的。 “……好像在近海,他说,要去复仇。”祢辛将自己感知到的情绪告诉了酒疏。 在得到答案后,酒疏思索了片刻,发觉与电影中的内容对照上了,看来祢心是去那艘远航邮轮了。 那艘惩戒对象第一次复活的邮轮。 剧情还是回到了原本的轨迹,不过这次面对已经变成神的惩戒对象,那群十长老俱乐部的渣滓们只怕真的要生不如死了。 “算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说着,酒疏与祢辛一起往基地外走去,而身后,倒在地上不断哀嚎的老妇人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眼球中映出了青年的身影。 似乎福至心灵般,她意识到自己错在哪了。 “错了!我错了!” 老妇人颤抖着朝着酒疏的方向伸出手,明明还是头痛欲裂,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夸张的笑容:“不过也对了哈哈哈!人类……” “人类会得救的!” 因为神已经得到了祂想要的珍宝了。 第35章 135《罪案记录》 走出地下基地的过程很顺利, 酒疏牵着身后沉默寡言的大块头一路来到木屋旅馆内部,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电脑和背包。 酒疏背起背包,刚要走出木屋, 身后就突然一轻。 是祢辛帮酒疏把背包取了下来。 他依然有些卑微胆怯,垂着头不敢与爱人对视, 取下背包的动作带着几分紧张, 但又很坚定。 他不想让心爱的酒疏被累到,哪怕这个背包其实很轻。 祢辛将背包放到了自己肩头,由于肩带不够宽,他只有将其斜斜挎在肌肉线条隆起的胸前。 不算大的小型背包与他高大的体型完全不匹配, 而祢辛似乎没有察觉这种不匹配,依然安静地低着头, 等待酒疏继续领着他离开这里。 他并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只要是酒疏要去的地方, 只要能待在酒疏身边, 就哪里都无所谓。 被拿走背包的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 看着自己的背包被惩戒对象高大的体格衬托成了迷你背包,突然笑出了声。 肤色雪白的青年笑声愉快,露在口罩外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仿佛潋滟着暧昧的情愫, 美丽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一直在悄悄偷看酒疏的祢辛愣愣地看着酒疏带着笑意的眼睛, 半晌才突然有些难为情地将头低的更深, 握着背带的手也有些不安地收紧,像只犯了错后不知如何弥补的大型犬类。 他不知道酒疏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害怕心爱的酒疏是在嫌弃自己多管闲事。 毕竟……他是一个无比肮脏的家伙。 就在祢辛胡思乱想, 并为此陷入悲哀压抑的情绪之时, 酒疏却只是踮起脚尖, 伸出手触碰到了惩戒对象的脸颊。 亲昵地抚摸祢辛苍白无血色的脸颊,还将他的脑袋往下勾了勾。 “你也太可爱了吧。” 酒疏的声音柔软如最细密的糖丝,足以甜到人心里。 安静无人的木屋内,祢辛瞬间呆呆地站在原地,顺着酒疏的动作弯下腰,明明拥有高大强壮的体型此时却乖巧得如同一只听话的羊羔。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相闻,仿佛亲密到不分彼此的爱侣。 “正好我也累了,不如你背着我走吧……” 酒疏清澈的眼瞳荡漾着醉人的光彩,晃得祢辛眼神恍惚,耳尖泛起了滚烫的绯红,原本还胡思乱想的情绪瞬间被羞涩占据。 “……好、好!” 他下意识回答着,然后就抱起了身前的酒疏。 一个很平稳的公主抱。 大脑空白的祢辛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姿势,有些懊恼和害怕地眼神躲闪,继续沉默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愚蠢的行为。 被抱在怀里的酒疏双手挂在惩戒对象脖子上,似乎有些无奈,将头埋在了惩戒对象的颈窝,发出低低的笑声。 从红润唇瓣吐出的温热呼吸将那一片冰凉的肌肤烫的通红。 酒疏笑的快要喘不上气来,只是瞥见旁边的耳朵快要红的冒出蒸汽便不再逗弄祢辛,而是轻声在他耳边说:“我们走吧,该回家了。” 事情已经办完了,虽然基地里的那些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不用急着走,但已经没必要继续耗在这里了。 祢心的事情还未处理完,酒疏觉得自己还有的头疼。 在听到酒疏的声音后,祢辛似乎愣了愣,随即便认真而谨慎地点头应是,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漆黑的眼珠里似乎有些许水汽闪过。 回家。 这是一个祢辛从未想过的温暖字眼,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似乎已经被原谅了。 “……”或许这只是最后的温存。 毕竟心爱之人并不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他那些肮脏不堪的过去。 祢辛呼吸一滞,仿佛想象到了最糟糕的结局,看到了爱人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身影,他胸膛里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尽力维持着平静,抱着怀中爱人的手臂丝毫不曾颤动,平稳得犹如钢铁浇筑一般,敛下的眸子里满是对酒疏的不舍和爱意。 两人就这样走出了木屋旅馆。 酒疏在走出房屋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阴翳的天空之上,那道撕裂了蓝星天空的裂缝依然趴伏在原地,但似乎不再扩张,而是变得安静无声。 仿佛神的怒火正在消弭,推迟了这场即将降临的末日。 收回目光,酒疏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白皙脸颊轻轻贴在祢辛颈窝,柔软的触感足以触碰到心中最隐蔽的角落。 “……”祢辛小心翼翼地垂眸偷看着酒疏,在酒疏沉思的脸庞处游离,片刻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如果可以,祢辛真的希望时间能就此停留在这一刻,那样他和酒疏就会永远如此亲密而幸福了。 “……” 祢辛安静走在树木茂密的度假森林里,没有惊扰到酒疏的沉思。 他怀抱着爱人的动作轻柔,与之前基地里的阴森可怖完全不同,就像是在抱着无比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万分珍重。 遍布森林的监控摄像头反射着树木间交错的日落余晖,也映出了这个身形高大的身影缓缓朝外走去的画面。 监控随着拍摄到越来越多画面而变得滋滋作响,模糊重影。 最后只剩下些许残损的影子。 在最后的影像里,被抱在怀中的高挑人类似乎玩闹般伸手抚摸神的脸颊,清冽动人的声音令人忍不住着迷细听,隐隐能听见是在说着暧昧的情话。 而身形高大的神则温柔到不可思议地垂下头,红着耳朵任由人类动作,举止宠溺至极。 监控室内, 精神濒临疯狂边缘的研究人员怔愣地看着这不知何时拍下的画面,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位神明对怀中人类的感情。 那些显露在举止间的情愫可以说是宠爱,但他却莫名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卑微至极的乞求。 乞求着怀中的爱人不要抛弃,不要离开祂。 可是这怎么可能? 祂可是至高无上的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并要毁灭世界的神! 怎么会如此卑微地乞求一个普通人类的爱意? 研究人员头痛欲裂,他无法理解这些画面,耳边的窸窣低语是对他窥伺了神真容的惩罚,最后再也支撑不住倒地晕死过去。 酒疏并不知道身后基地里发生的事情,也并不想要关注。 他只是无聊地靠在惩戒对象肌肉紧实的怀抱里,一路走到了森林里的公路边。 那里有他事先准备好的汽车。 “上车吧!”酒疏从惩戒对象的怀抱里下来,坐到了驾驶位。 车外,祢辛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到副驾驶。 他还是胆怯地不敢主动靠近心爱的人,可是要坐到后座就距离酒疏太远了,远到祢辛觉得心脏都要抽痛起来。 “坐到这里。”酒疏看出了祢辛的胆怯,摘下口罩后露出的唇微微勾起,纤长的指尖轻轻点了下自己身旁的座位。 祢辛闻言才有些僵硬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低着头不说话,心跳却一点点加快。 酒疏启动了车子,沿着公路开向大都会市中心。 他准备回家休整一番再去那艘邮轮上去见祢心。 这样想着,酒疏突然扭过头看向惩戒对象,与祢辛躲闪不及的眼神相撞。 祢辛连忙收回了目光,动作滞涩地低下了头,似乎在为自己的偷看举动感到不安。 而酒疏只是专注地看了他半晌,将车停在了度假森林附近的湖边。 湖中倒影着森林上空的落日,暖色的圆日被波光荡漾的湖水染上几分晕色,阳光的余晖洒落在车厢里,将酒疏雪白的脸颊照的愈发柔和。 “我记得之前在基地里,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酒疏知道祢辛还有心结未解开,比起沉浸在害死爱人的负罪感中而不敢见自己的祢心,祢辛这个主人格似乎也有着难言的愧疚和痛苦。 比起祢心也不遑多让,只是内敛的个性让人轻易无法察觉,而酒疏打算现在一起说清楚。 免得再重复上次游乐园里的混乱和悲剧。 “我……” 祢辛被酒疏突如其来的话语镇住,瞳孔紧缩,拘谨放在膝盖上的苍白手掌也缓缓收紧,修长骨节紧绷到泛白。 沉默了几秒后,祢辛抬起眼,漆黑瞳仁中压抑着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痛苦和对爱人的不舍。 “对、不起……” 由于过度压抑的情绪,祢辛的声音显得生涩。 他知道,现在便是最后的审判了。 在死而复生的爱人面前坦白他肮脏的灵魂和不堪的心灵,然后迎接爱人的审判。 得到罪有应得的结局。 酒疏狭长眼尾微微挑起,静静看着面露紧张之色的祢辛,等待着祢辛继续往下说。 他用手指轻轻摩擦着祢辛苍白的脸颊,仿佛是在鼓励。 在酒疏的安抚下,祢辛瞳孔颤了颤,还是缓慢地说出了口。 “之前在游乐园……我欺骗了你,我吃了药所以祢心才没有出现……” 祢辛坦白了之前在游乐园中的所作所为,虽然对于现实世界来说才间隔了一个星期,但对祢辛来说那段痛苦至极的记忆已经回忆了千万遍。 无论是对酒疏的爱意还是对自身的厌恶都已经在一遍遍的重复中刻骨铭心。 当初在死亡回归了本体之后,祂便是以这种不断回忆的方式来惩罚自己,不断重复那些锥心刺骨的记忆和情感,沉浸在麻木而痛苦的情绪里。 因为祂知道,只有重复到意识被消磨干净才能偿还这一切罪孽。 而祂从未料到会再次感觉到爱人的气息,找遍所有时间线都未找到的爱人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这是祢辛做梦都不敢想到的画面,他不想去思考爱人出现的原因,只是不想再次失去,他无比珍惜与爱人相处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无论爱人在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后如何选择,他都不会再去欺骗了,欺骗带来的苦果他已经尝过,直至现在也无法释怀。 “是我害得你……” 祢辛不敢说出有关死亡的字眼,甚至连想象都成为一种折磨。 他不敢看着酒疏干净漂亮的眼珠,眼神闪烁着避开酒疏的视线,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空洞和绝望。 他张开苍白的嘴唇,继续一字一顿的说着,每说一个字都会收紧手指,在手心留下深深的血痕。 “曾经……喜欢过艾丽,对不起,我很……脏。” 以及最后小心翼翼说出的爱意:“……但我爱你,真的很爱……” 祢辛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情绪,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如此匮乏,只能喃喃重复着“我爱你”。 然后绝望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酒疏,等待自己的结局。 酒疏看着紧张到嘴唇都在颤抖的祢辛,漂亮的深色瞳孔里似乎闪过些许温柔,顿了顿,他凑近,与祢辛呼吸相闻。 “你对艾丽真的是爱吗?”酒疏声音平和。 祢辛眼神哀伤,正要回答,酒疏却伸出手附在了他的胸膛处,感受着手下柔韧肌理后逐渐加快的心跳。 “见到她的时候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了吗?”酒疏弯起漂亮的桃花眼,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的惩戒对象。 他似乎还是呆呆的,没有听懂酒疏的意思,只是漆黑眼珠变得有些湿漉漉的,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庞也流露出无措。 身前肤色雪白的爱人在继续靠近,声音轻的如同一个甜美的梦:“想要亲吻她,拥抱她,触碰彼此的肌肤吗?”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滚烫起来。 “!!!”祢辛看着酒疏带着笑的眼睛,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只会僵硬地坐在原位,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不会。” 好一会儿,他停止运转的大脑才下意识回答道,想起了之前想要对艾丽表白时油然而生的作呕感觉,直到现在依然如此,仅仅只是想象与艾丽接近的感觉都会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而如果将表白的对象换成眼前的爱人,就从来不会有那种感觉,他只能感觉到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和血管内加速流动几乎要崩裂出来的血液。 想到这里,祢辛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漆黑瞳仁中似乎有泪珠闪烁。 长久以来对自己的厌恶和唾弃让他在面对真相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那当然就不是爱,你只是误会了……” “在我眼里,你很好,一点都不脏。” 酒疏笑着揉了揉惩戒对象害羞到陷入呆滞的脸庞。 “不过对我呢?你觉得是误会还是真的爱?” 酒疏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对于这个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的惩戒对象,酒疏觉得应该让他自己做出判断。 “爱,我爱你,每次看到、你都会心跳加速,想要亲吻你,拥抱你……触碰你的肌肤。”祢辛颤抖的呼吸声掺杂在声音里,语气却异常坚定。 看着惩戒对象颤抖却炽热的目光,以及那似乎充满爱意和迷恋的语气,酒疏难得有一瞬间的愣神。 脸颊处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仿佛将整张雪白无暇的脸庞笼上一层如烟似雾的红纱,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咳咳!你的告白我听到了,那么现在我们和好了。”酒疏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算是为之前游乐园里的分手闹剧画上了句号。 对面的祢辛依然看着自己的爱人,虽然不善于做出什么表情,但他因为激动和欢喜而变得极其明亮的眼睛足以说明此时的情绪。 然而,在片刻的欢喜之后,祢辛似乎还是有些不安,他嘴唇蠕动着,回忆起了爱人碎裂时候的样子。 每一次回忆起那段记忆都会令他痛彻心扉:“可我之前……欺骗了你,还导致你……” 祢辛说着,手指紧紧扣在手心,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他这种人即使并不肮脏,也不值得被爱。 或许对心爱的酒疏来说,与他在一起才是最大的玷污,他根本不配得到酒疏的爱意,他那些所谓的爱意也是无比卑劣不值一提的。 酒疏闻言,瞥了他一眼,漂亮的深色瞳孔在车窗外落日余晖的折射下变得剔透,却有着让人无法看透的情绪。 酒疏看出祢辛还困在那段记忆里,那段他死亡的记忆。 或许跟恐惧到不敢与他见面的祢心一样,最无法原谅祢辛的人反而是祢辛自己。 对人心看得很透彻的酒疏并未说什么轻易原谅的话,他知道即使说了祢辛也不会轻易释怀。 而是声音淡淡地道:“我确实很生气你们幼稚的举动。” 听着爱人突然变得冷淡的声音,祢辛漆黑的瞳仁变得空洞起来。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同一个人,我希望你们可以接纳彼此,你们只是生病了,而病是可以被治好的。” 酒疏用柔软的手掌捧起祢辛变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在祢辛眼中美丽到无与伦比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疲惫。 “你会帮我的,对吗?你和祢心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然后我才会原谅你们,原谅你们害得我死去的事情。” “……好。”祢辛看着面前的爱人,微微收紧手指,答应了酒疏。 如果是为了酒疏的话,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即使是去接纳彼此憎恶的次人格。 酒疏见状,眼神放柔和了些。 其实他看得出来,即使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祢辛与祢心之间依然有着不可跨越的隔阂。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死而导致两人都陷入深深的负罪感无法自拔,只怕他们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 这样也好,精神疾病并非三两日就能治好的,即使现在回归本体后变成了神的一部分,他们也依然需要漫长的治愈过程。 而酒疏并不介意在余下的时间里陪伴他们。 收起思绪,酒疏重新启动了汽车,开往大都会的方向。 安抚好了主人格后,就该次人格了。 希望祢心能像祢辛一样好哄。 * 夜色深沉,宽阔无际的海面上,风平浪静。 一艘巨大的足以承载上千人游玩的远航邮轮驶出了港口,邮轮上豪华的舱室内灯火通明,似乎有高亢的呼喊声和无数虔诚的祈祷声响起。 “卡斯莫斯冕下会原谅我们的!” “只要我们献上足够多的祭品!更多的!”几个苍老的声音如此高喊着,语气疯狂。 宽敞的邮**厅内,高高的穹顶之下是金碧辉煌的装饰,戴着兔子面具的老人们站在布置好的祭坛附近,四肢乱颤,似乎陷入了癔症,露出面具的眼睛满是血丝。 他们是十长老俱乐部的核心成员,已经活了几百岁的他们原本凭借着向卡斯莫斯献祭而获得了堪称无尽的寿命。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天空之上的裂缝出现,他们身上的寿命就在不断减少,短短一个星期就从青壮年变成了现在的老态龙钟。 如果再不想办法获得寿命他们就要活活老死了。 这是他们根本无法接受的,虽然已经活了那么久,但他们还想要继续活下去,美好的青春和人生他们还想要继续享受下去。 “一定是上次那个该死的主祭没有好好供奉!是他惹怒了卡斯莫斯冕下,而我们一定能够赢得宽恕!” 大厅内密集的人群中,一个领头的兔子面具如此愤怒地说着,手指重重地按下了桌子上的按钮,大厅正中央的巨大火盆瞬间冒出火焰,灼热的火苗跳动着要将吊在火盆上方的几十个男女燃烧成灰烬。 炽热的温度即使他们这些人隔得有几十米远也能感觉到。 尖叫声和哀嚎声瞬间响起,而兔子面具们则露出了满意的目光,阴森地笑了起来,期待着祭祀完成后卡斯莫斯的奖励。 然而不知为何,火盆里的火焰突然变了颜色,那些被吊在半空的男女们从被炙烤的痛苦中恍神,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黑色的冰冷火焰。 “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是谁做的!”苍老的人声充满了愤恨,但下一秒,他就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了。 “啊啊啊——” “我的脸,我的手呜呜——” 周围的兔子面具们发出惊恐尖叫,看着自己露在黑袍外的手脚,眼睁睁看着它们遍布皱纹,脆弱的骨骼让他们重重摔倒在地。 “啊啊——”他们虚弱地发出惨呼声,睁开眼睛,却看到头顶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时睁开了一只肉质的眼球。 窸窸窣窣——诡异的低语声在整座大厅回荡,天花板上的眼球缓缓睁开,漆黑可怖的瞳仁里充满了对生者的憎恶和怨恨。 呜呜呜——似乎有谁在哭泣。 悲哀绝望至极的哭泣声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让人瞬间就陷入一种无法逃脱的崩溃之中。 * 轰——直升机螺旋桨快速转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夜色中,一架直升机停在了一艘邮轮上。 “祢心在这里吗?” 酒疏跳下直升机,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艘邮轮,手指在邮轮栏杆上轻触,柔软滑腻的肉质感,如同在触碰一团软肉。 在灯光下依稀可见是正在缓慢跳动着的,仿佛在呼吸一样的血红肉块,将栏杆完全包裹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而这些血肉遍布整艘邮轮。 “是,他在这里。”祢辛小心地拿出纸巾帮酒疏擦拭手指,回答道,他看向酒疏看不到的地方。 与邮轮深处一个将脸埋在手里的残影对视,对方的目光死寂无光,仿佛已经被无尽的苦难消磨了全部意识。 第36章 136《罪案记录》 “带我去找他吧, 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酒疏看向身旁的惩戒对象,被擦拭干净粘液的手指牵住了惩戒对象宽厚修长的大手。 身形高大的惩戒对象此时显得有些沉默,似乎有些犹豫, 但面对爱人的要求他还是表示了顺从。 “好。” 祢辛小心地握住爱人柔软细腻的手掌,带着酒疏走入了面前的这艘邮轮。 甲板上也布满了不断生长着的古怪血肉,酒疏踏在地板上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某种柔软的介质中, 有种怪异的滑腻感。 “地板,很滑。”前方带路的祢辛突然停住了步子,久未说话的舌头依然有些滞涩,“我背着你……” 祢辛说着, 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似乎觉得自己有占酒疏便宜的嫌疑,但他确实不想让酒疏踩在这些蠕动的肉块上。 不仅容易被滑倒, 还很不好。 因为在祢辛眼中,这些肉块其实都算是受到祢心影响而衍生出来的一部分, 爱人踩在这些肉块上简直就像是踩在祢心身上一样。 即使已经跟酒疏说好以后不再争斗, 但在彻底融合为一个灵魂之前, 祢辛还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他想要与爱人相处得更亲密些,只有他们彼此,没有其他。 “好哦。”酒疏似乎看出了祢辛的小心思,弯起了漂亮的桃花眼, 朝着祢辛伸出了手臂。 祢辛看着爱人笑得比桃花还要艳丽的容颜,一时有些愣神,回过神来后,耳尖似乎有些泛红, 他垂着头蹲下身子。 这次做出了一个很标准的背人姿势。 背上很快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贴过来, 祢辛耳尖更红了, 肌肉紧实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托起爱人笔直匀称的腿弯,掌心仿佛能触及长裤布料后细腻的肌肤。 在将酒疏背起来后,酒疏整个人的重心更加贴近他的脊背,两人的距离仿佛亲密到不分彼此。 肌肤相贴。 “我们走吧,你知道他在哪,对吗?” 酒疏被背起来后视野更高了,他下巴放在祢辛肩头,蹭了蹭对方发质微硬的短发。 死而复生之后,惩戒对象的头发变长了一些,更好蹭了。 “嗯,能、能感觉到。” 祢辛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他背起酒疏后就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很平稳,但只有酒疏知道对方微微发颤的呼吸和红透了的耳根。 有着与他高大身形反差极大的纯情。 酒疏瞥了一眼祢辛通红的耳朵,似乎无声的笑了下,总觉得在坦白一切后,祢辛变得坦诚多了,也跟以前祢心那种表达爱意的方式有些相像了。 都有着充满爱意的眼神和动不动就面红耳赤的习惯。 毕竟他们本就是一个灵魂分裂出来的。 祢心就像是祢辛最真实的自己,性格极端,爱恨分明,在他的世界里从没有妥协的字眼,是惩戒对象最为真实肆意的一面,也是极不理智的一面。 在游乐园里那些毫不留情的自相残杀之举便是他对爱人独占欲的表现,也是他不成熟的爱意的表现。 而比起善于表达内心炽热爱意的次人格,祢辛这个主人格就显得笨拙许多。 他是被剥离了真实性格,麻木冷漠的自己,但依然有着本性里无法摆脱的对爱的渴望和占有欲,所以才会在游乐园里撒下谎言,一步错步步错。 只不过比起祢心,他的爱意更加理智,知道适可而止,所以最开始停手放弃自相残杀的人是他。 或许在最后一次交换身体之后,祢辛就已经安静地躲在镜像世界里等待死亡到来了,他选择放手,放弃了那具本该属于自己的身体,只为了让一切回归正轨。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次分别会成为最后一次别离。 酒疏其实将这一切都看得分明。 就像现在,或许惩戒对象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彼此已经跟对方越来越像了。 祢辛越来越坦率,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麻木冷淡,只一昧将所有情绪都埋在心底,他学会了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 而以前坦率偏执的祢心也学会了自我憎恶,自我厌弃,将真正的情绪完全掩埋。 或许他已经真正明白从前那些病态偏执的占有欲是不该有的,而他将为了那些不成熟的爱意付出永远离开所爱之人的代价。 所以他选择自己独自一人来这艘邮轮复仇,报复那些害死了爱人的人类。 酒疏轻敛眉眼,似乎有些叹息。 只希望他们回归到一具身体后能慢慢痊愈,变成一个真正完整的惩戒对象。 “啊啊——!!” 突然间的尖叫声将酒疏从思绪中惊醒,他抬起头,将下巴垫在祢辛被蹭乱头发的发顶,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是一个在地上缓慢爬动的人形生物,发出哀戚的尖叫声,只是随着他身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小。 “救救……我……”人形生物如此说着,似乎已经看不见路,只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看着自己,所以朝着祢辛和酒疏的方向伸出了手。 手臂上满是层层叠叠的皱在一起的皮肤,像是苍老至极后脂肪快速流失造成的皮肤松弛,但如果是正常人类,老到这种程度早就该归西了。 “我们继续走吧。” 酒疏扫过人形生物脸上挂着的兔子面具,平静说着。 祢辛很听话地抬步绕开走廊上的这个人形生物,继续向着邮轮深处走去。 只是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漆黑的瞳仁与人形生物从褶皱的眼皮下艰难睁开的眼珠相对,阴森可怖的情绪一如前不久出现在祭祀大厅天花板上的那一只眼睛。 或许比起那只眼睛,眼前这漆黑瞳仁中的情绪更为内敛,但怨恨与憎恶却只会更加深沉。 同为一个灵魂,他们对心爱的酒疏的爱意是同样的,恨意也是如此。 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人形生物突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认出了。 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正是他所虔诚信奉的苦难之神卡斯莫斯,那享受着他人苦难并为此感到愉悦的眼神不会有假。 人形生物嘶哑的喉咙突然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但他依然祈祷般地伸出手,想要向逐渐走远的那个高大身影祈求宽恕。 而反馈给他的却是愈发快速的老化速度,他将会为自己多年来的恶行付出百倍代价,生不如死,怪物一般地苟活于世。 “还要多久?”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走廊,酒疏有些无聊地伸出手抚摸祢辛略带冰凉的脸颊,用指尖描摹他硬朗的脸部轮廓,力度很轻。 像一片羽毛轻扫。 惩戒对象身体的温度似乎一直都很低,比之常人显得冰凉异常,似乎会让他这个人显得很凉薄无情。 但其实稍一逗弄就会温度上升。 “!!!” 感觉到爱人在自己脸上的动作后,祢辛下意识收紧了放在酒疏腿弯的手掌,被那柔软的触感刺激到后,有些无措地僵住了,只能任由酒疏抚摸自己的脸颊。 爱人的手指温暖到犹如一簇火苗将他的头脑都灼烧得晕晕的。 酒疏满意地将手贴在祢辛微烫起来的脸颊,抬眼观察四周。 这艘邮轮面积很大,足足有十二层舱室,内部装修精致华丽,即使都被慢慢生长的血肉覆盖,也能依稀看到那些颜色亮丽的吊灯和挂画,鲜红地毯一路铺到走廊尽头。 “……还有、五层。”脸部发烫的祢辛有些不自然地回答着爱人的询问。 现在整艘邮轮都被血肉包裹起来,电梯自然也停运了,他们只能走楼梯,即使祢辛的速度不算慢,但要到达邮轮正中心祢心所在的位置也要花费些时间。 “好吧,那找到祢心的时候叫醒我。”说完,酒疏将头贴在祢辛颈窝处闭目养神,似乎准备小憩片刻。 祢辛注意到爱人放缓的呼吸后,小心翼翼地跟着慢了下来,看着酒疏雪白的侧脸,目光充满了柔软的爱意。 窸窸窣窣—— 而在祢辛走远后,墙壁内似乎有怪异的低语声响起,一只肉质的眼珠从墙壁上缓缓睁开,祂看着远处祢辛和酒疏的背影,似乎怔愣了许久。 滴答滴答——遍布血肉的墙壁渗出了许多殷红的组织液,如同人类血液一般刺目,又好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 邮轮内有迷路的幸存者路过这片走廊,他起初还在奇怪为什么只有这片区域有鲜血渗出。 但紧接着,他听到了耳边诡异的窸窣声,惊恐地抬起头,看到整片走廊都开始有肉质的眼球生长出来,每一个都有着漆黑可怖的瞳仁。 一如刚才在祭祀大厅里那颗救下了他们这些祭品的眼睛,有着令人类不寒而栗的形状,恐怖而扭曲。 不过不同的是,此时这些眼睛里不再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之色,而是充满了人类看一眼都会肝肠寸断的痛苦。 痛苦到每一只眼睛都在不断渗出鲜血一样的泪水,将走廊墙壁天花板都浸泡在液体之中,愈发泥泞不堪。 然而明明如此痛苦,这些眼睛却都安静到不发一声,仿佛是在害怕引起了谁的注意让自己变得更加可悲。 “呜呜呜……”幸存者无法自控地跪倒在地,他茫然地看着那些不断眨动着的眼睛,发出了难以自已的哭泣,哭得痛不欲生。 “呜呜——”他哭得几乎昏厥,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前来寻找他的同伴唤醒。 “喂喂!你怎么了?”同伴满脸担忧。 幸存者则捂着仍然在抽痛的心脏,抽噎不止:“我好痛苦……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痛苦……” 这种毫无缘由的情绪让他绝望到甚至想要自杀来结束这超乎人类忍耐极限的痛苦,可他已经哭得浑身无力,无法动作了。 “不要看那些眼睛……” 幸存者用最后的力气如此劝说着自己的同伴,而同伴只是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什么眼睛?” 听到同伴的回答后,幸存者抬起眼,这才发现走廊早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些泥泞不堪的墙面和天花板也都恢复了原样。 只有那些仍然攀岩在墙壁上,生长蠕动着的血肉上还依稀残留着曾经睁开眼睛的痕迹。 “不见了……”幸存者呆滞地喃喃自语。 就好像有谁偷偷躲在角落里哭泣,在离开之后还抹去了曾哭泣过的痕迹,原因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被任何人注意到。 尤其是不该被自己的爱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丑陋肮脏的模样。 * “还没到吗?” 酒疏小憩了片刻后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依然长满血肉的墙壁,如此问道。 不得不说惩戒对象的步子很稳,走在遍布蠕动肉块的地面上也没有一丝颠簸,睡在他肌肉结实的背上的感觉很不错,本来只打算闭目养神片刻的,却没想到真的睡着了。 在梦里他好像听到了谁的哭泣声。 有点像是祢心,哭得很夸张的样子。 “……对不起,他在,移动。” 祢辛带着歉意说着,他察觉到祢心似乎并不想跟他们碰面,而由于两人的情绪有共通之处,祢心能感觉到他在找祂,所以开始移动位置了。 “嗯。” 闻言,酒疏狭长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笑眯眯地回答道:“不用道歉,帮我对他说一声,给他一分钟时间出现在我面前。” “不然,后果自负。” “……好、好的。”虽然爱人是在笑着,但祢辛仿佛能从这笑容里看出些许不妙的反馈,也不禁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应是。 邮轮的另一端, 在另一片走廊里,不知何时长满了眼睛的血肉上渗出了许多鲜红液体,次第眨动着的眼球里充满了痛苦绝望的情绪。 只不过与之前相比,这次眼球们发出了些许细细的哭声,像是一个人压抑到了极限之后片刻的放纵。 但也不敢太大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连地毯都被那些漫出来的液体浸泡得变形了。 躲在附近舱室里的幸存者们脸色苍白地听着耳边传来的窸窣怪声,那些哭泣一样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大脑都快要炸裂了。 “死定了呜呜——” “我们完蛋了……” 幸存者们悲观地哭了起来,仿佛是被哭声里的情绪感染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越想越绝望,恨不得当场自杀。 幸好还有些意志坚定的幸存者努力鼓舞士气,虽然也有些悲观,但仍坚持着:“坚持住,我们现在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声音再听下去只怕真的要完了!” 说着,她身先士卒冲了出去,身后的幸存者们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也冲了出去,而更神奇的是,在他们出去之后,声音就突然不见了。 他们惊喜地看着领头的同伴,却只看到了同伴茫然的眼神。 她是真的很茫然。 本来刚出来与那些形状可怖的眼球对视的刹那,她都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可谁知下一秒,那些眼球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突兀地颤抖起来。 莫名的,她竟然觉得那眼球像在害怕什么,怕到有几颗眼珠子快速转动着几乎要从墙壁上掉落下来。 那一边流着血红色组织液,一边眨眼抽噎的样子竟有些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弥补的慌张模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她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将眼前这些恐怖诡异至极的眼球们想象成了如此脆弱的模样……简直是荒谬至极。 可不知为何,她的感觉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仿佛窥伺着不该人类知晓的内容,她痛苦地捂着脑袋再也不能思考下去了,昏厥之后被同伴们抬着离开了这里。 也将刚才看到的一切彻底遗忘。 * 窸窸窣窣—— 有奇异的低语声从忽远忽近的地方传来,酒疏抬起眼,看到面前的墙壁上缓缓多出了一道血色的残影,从覆盖墙壁的血红肉质中浮现而出。 在挣脱开那些泥泞的血肉后,这个突然出现的残影似乎有些怯懦,祂畏怯地低着头,腐蚀性极强的血泪无声地顺着下巴滑落,将本就残破不堪的外表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酒疏平静看着残影,不发一言。 而残影浑身颤抖,似乎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丑陋不堪,与祢辛俊美的样子天壤之别,便将脸埋在血肉模糊的手心,遮挡住没有皮肤覆盖的脸庞。 祂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看面前的爱人,在这近乎寂静的沉默中变得愈发彷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能用嘶哑干涩的声音说出与久别重逢的爱人的第一句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全都是……我的错。” 这些话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遍,但依然说的有些慌张,祂只能悲哀地蠕动着嘴唇,眼神变得更加死寂。 或许这便是与爱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祂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祂是多余的,多余的就该消失,而祂却因为些许不该有的迷恋迟迟不肯消失。 “你惹我生气了。” 酒疏突然开口,祢心捂着脸的手指随之痛苦地收紧,渗出更多血红色液体,祂不知该如何弥补自己的过错。 尤其是在罪孽深重之下,祂又一次犯下了错误。 祂果然是个罪无可恕的怪物,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所以为了惩罚你,来给我抱一抱。” 酒疏弯起狭长的桃花眼,在走廊晕色的灯光下潋滟着动人的碎光,他伸出手,触碰到了残影虚无的影子。 似乎并非实体,只能隐约感觉到些许诡异的穿过一层薄膜一般的触感。 但酒疏依然上前一步,将这道满身血色的身影抱住。 “不回抱过来的话就不算数。”酒疏声音柔和,如同祢心最天真的梦境里幻想的那样。 祂呆呆地看着拥抱着自己的爱人,那张抬起来的雪白脸颊上没有厌恶,没有怨恨。 只有一如既往的缱绻温柔,美丽至极。 就好像祂刚才见到的,在面对祢辛时露出的表情一样。 祢心大脑一片空白,祂下意识地按照酒疏所说,弯下腰,将爱人紧紧搂入了怀中。 温暖的怀抱就像祂无数次回忆中的那样,迷恋,深爱,难以忘怀。 啪嗒啪嗒——祢心脸颊上的泪水不再血红,但泪珠仍然不断滑落,无声地哭泣着,几乎浸湿了酒疏的衣领,湿漉漉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酒疏无奈地被紧紧抱在这个触感奇怪的怀抱里,感觉像被一团有着塑料薄膜触感的拥抱着。 很奇特的感觉。 他并不讨厌。 酒疏看着祢心漆黑瞳仁里不断落下的泪水,弯起漂亮的桃花眼,如此想道。 第37章 137《罪案记录》(完) **&**n**b**s**p**;**&**n**b**s**p**;**&**n**b**s**p**;**&**n**b**s**p**;**不**知**过**了**多**久**,** **祢**心**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下**来**,**虽**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依**然**有**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下**,**但**漆**黑**眼**珠**里**已**经**有**了**些**微**光**芒**,**不**再**空**洞**死**寂**。**<**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看**着**怀**中**的**爱**人**,** **一**刻**都**不**敢**移**开**视**线**,** **怀**抱**着**酒**疏**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的**,**生**怕**会**不**小**心**碰**碎**怀**里**失**而**复**得**的**爱**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别**哭**了**,** **我**们**回**家**吧**。**”**<**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动**作**温**柔**地**拍**了**拍**面**前**身**形**高**大**的**血**色**残**影**,** **然**后**无**奈**地**看**着**手**心**沾**染**的**血**色**。**<**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见**状**,** **有**些**瑟**缩**地**垂**下**了**眼**睛**,** **又**开**始**害**怕**被**爱**人**嫌**弃**了**,**毕**竟**祂**现**在**的**样**子**丑**陋**到**不**堪**入**目**。**<**b**r** **/**>**<**b**r** **/**>**&**n**b**s**p**;**&**n**b**s**p**;**&**n**b**s**p**;**&**n**b**s**p**;**恶**心**至**极**。**<**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看**出**了**祢**心**的**情**绪**。**<**b**r** **/**>**<**b**r** **/**>**&**n**b**s**p**;**&**n**b**s**p**;**&**n**b**s**p**;**&**n**b**s**p**;**与**以**前**一**样**,**这**个**性**格**偏**激**的**次**人**格**即**使**没**有**皮**肤**也**能**让**人**一**眼**看**出**祂**脸**上**暴**露**出**的**情**绪**。**<**b**r** **/**>**<**b**r** **/**>**&**n**b**s**p**;**&**n**b**s**p**;**&**n**b**s**p**;**&**n**b**s**p**;**于**是**,** **酒**疏**在**哭**得**泪**眼**婆**娑**的**祢**心**脸**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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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只**有**走**到**近**处**才**能**听**到**被**困**在**怀**中**的**漂**亮**青**年**眉**眼**温**柔**,** **轻**声**安**抚**着**那**恐**怖**的**怪**物**。**<**b**r** **/**>**<**b**r** **/**>**&**n**b**s**p**;**&**n**b**s**p**;**&**n**b**s**p**;**&**n**b**s**p**;**“**别**害**怕**。**”**<**b**r** **/**>**<**b**r** **/**>**&**n**b**s**p**;**&**n**b**s**p**;**&**n**b**s**p**;**&**n**b**s**p**;**怪**物**好**像**被**吓**到**一**样**呆**呆**地**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连**不**停**滑**落**的**泪**水**都**停**住**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得**到**了**爱**人**的**吻**。**<**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酒**疏**,**缓**缓**睁**大**了**眼**睛**。**<**b**r** **/**>**<**b**r** **/**>**&**n**b**s**p**;**&**n**b**s**p**;**&**n**b**s**p**;**&**n**b**s**p**;**由**于**不**再**有**血**泪**腐**蚀**,** **祂**的**脸**上**也**逐**渐**长**出**了**苍**白**的**皮**肤**,** **与**鲜**红**色**的**血**管**和**筋**膜**交**错**在**一**起**,** **有**种**斑**驳**的**怪**异**感**。**<**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酒**疏**能**从**那**些**破**碎**的**皮**肤**上**看**出**些**许**绯**红**。**<**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害**羞**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狭**长**的**桃**花**眼**弯**了**起**来**,** **美**得**令**人**目**眩**神**迷**。**<**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切**都**该**回**到**原**来**的**样**子**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对**?**”**<**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纤**长**的**指**尖**轻**抚**在**祢**心**脸**颊**处**,**仿**佛**掌**心**下**的**并**非**滑**腻**可**怖**的**血**肉**,**而**是**正**常**人**类**的**皮**肤**。**<**b**r** **/**>**<**b**r** **/**>**&**n**b**s**p**;**&**n**b**s**p**;**&**n**b**s**p**;**&**n**b**s**p**;**“**只**有**这**样**,**我**才**会**原**谅**你**。**”**<**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知**道**祢**心**始**终**无**法**释**怀**的**东**西**是**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亲**眼**目**睹**了**他**破**碎**成**一**地**碎**片**,**祢**心**的**心**理**阴**影**只**怕**比**祢**辛**更**加**沉**重**,**而**要**治**愈**这**样**的**阴**影**需**要**比**祢**辛**更**加**漫**长**的**过**程**。**<**b**r** **/**>**<**b**r** **/**>**&**n**b**s**p**;**&**n**b**s**p**;**&**n**b**s**p**;**&**n**b**s**p**;**并**非**他**轻**飘**飘**几**句**原**谅**就**能**解**开**心**结**,**只**能**用**与**对**待**祢**辛**一**样**的**命**令**性**要**求**来**让**他**们**服**从**。**<**b**r** **/**>**<**b**r** **/**>**&**n**b**s**p**;**&**n**b**s**p**;**&**n**b**s**p**;**&**n**b**s**p**;**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自**己**是**在**为**了**以**前**的**过**错**赎**罪**,**内**心**的**煎**熬**才**会**稍**微**减**弱**些**。**<**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也**无**法**计**算**治**愈**这**两**个**人**格**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还**要**停**留**很**长**一**段**时**间**。**<**b**r** **/**>**<**b**r** **/**>**&**n**b**s**p**;**&**n**b**s**p**;**&**n**b**s**p**;**&**n**b**s**p**;**听**到**酒**疏**的**话**后**,**祢**心**漆**黑**瞳**仁**里**似**乎**又**开**始**溢**满**了**痛**苦**。**<**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回**忆**起**了**当**初**的**画**面**。**<**b**r** **/**>**<**b**r** **/**>**&**n**b**s**p**;**&**n**b**s**p**;**&**n**b**s**p**;**&**n**b**s**p**;**那**个**肆**意**妄**为**,**愚**蠢**可**憎**的**自**己**所**做**的**一**切**对**现**在**的**祢**心**来**说**如**同**最**可**怕**的**噩**梦**,**祂**曾**在**死**后**回**归**本**体**后**一**遍**遍**地**沉**沦**在**这**样**的**噩**梦**里**,**或**许**连**酒**疏**都**无**法**想**象**祢**心**此**时**对**自**我**的**憎**恶**有**多**深**。**<**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曾**一**遍**遍**撕**裂**自**己**的**灵**魂**,**恨**不**得**自**己**从**来**都**不**存**在**,**对**自**己**这**个**意**识**的**存**在**感**到**恶**心**至**极**。**<**b**r** **/**>**<**b**r** **/**>**&**n**b**s**p**;**&**n**b**s**p**;**&**n**b**s**p**;**&**n**b**s**p**;**曾**经**最**害**怕**痛**楚**的**祂**甚**至**变**得**比**主**人**格**祢**辛**还**要**麻**木**,**习**惯**了**那**些**无**时**无**刻**的**苦**楚**并**以**此**来**作**为**对**自**己**的**惩**罚**。**<**b**r** **/**>**<**b**r** **/**>**&**n**b**s**p**;**&**n**b**s**p**;**&**n**b**s**p**;**&**n**b**s**p**;**每**一**天**祢**心**都**像**是**在**活**在**地**狱**里**<**b**r** **/**>**<**b**r** **/**>**&**n**b**s**p**;**&**n**b**s**p**;**&**n**b**s**p**;**&**n**b**s**p**;**对**于**祂**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好**像**梦**一**样**。**<**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很**害**怕**会**在**下**一**刻**梦**醒**,**然**后**就**只**剩**下**梦**醒**之**后**的**寂**寥**无**助**,**祂**会**发**现**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在**无**尽**的**黑**暗**里**重**复**那**些**痛**苦**的**记**忆**,**一**遍**遍**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一**遍**遍**去**憎**恶**自**己**这**不**该**存**在**的**怪**物**。**<**b**r** **/**>**<**b**r** **/**>**&**n**b**s**p**;**&**n**b**s**p**;**&**n**b**s**p**;**&**n**b**s**p**;**是**自**己**害**得**爱**人**死**去**,**是**祂**毁**了**一**切**。**<**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早**已**没**有**以**前**那**些**偏**执**的**想**法**,**现**在**的**祂**只**要**还**能**待**在**心**爱**的**酒**疏**身**边**就**足**够**了**,**哪**怕**是**与**曾**厌**恶**着**的**主**人**格**祢**辛**融**合**为**一**个**灵**魂**也**无**所**谓**。**<**b**r** **/**>**<**b**r** **/**>**&**n**b**s**p**;**&**n**b**s**p**;**&**n**b**s**p**;**&**n**b**s**p**;**毕**竟**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灵**魂**。**<**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心**承**认**了**自**己**过**去**一**切**作**为**的**愚**蠢**和**无**可**救**药**。**<**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看**着**面**前**的**爱**人**,**露**出**了**一**个**竭**尽**所**能**的**笑**容**,**皮**肤**还**未**完**全**长**好**的**脸**庞**即**使**是**做**出**一**个**微**笑**的**动**作**都**是**足**以**将**普**通**人**类**疼**晕**过**去**的**痛**苦**。**<**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祢**心**却**表**现**得**很**自**然**,**祂**点**头**,**认**真**地**回**答**着**酒**疏**:**“**我**明**白**了**,**我**会**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只**要**能**得**到**爱**人**的**原**谅**,**无**论**是**什**么**都**可**以**。**<**b**r** **/**>**<**b**r** **/**>**&**n**b**s**p**;**&**n**b**s**p**;**&**n**b**s**p**;**&**n**b**s**p**;**“**乖**。**”**<**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安**抚**性**地**抚**摸**祢**心**的**脸**颊**,**然**后**在**手**下**逐**渐**消**失**的**触**感**中**,**面**前**的**血**色**残**影**逐**渐**化**为**了**一**片**虚**无**。**<**b**r** **/**>**<**b**r** **/**>**&**n**b**s**p**;**&**n**b**s**p**;**&**n**b**s**p**;**&**n**b**s**p**;**取**而**代**之**的**是**一**直**安**静**守**在**旁**边**的**祢**辛**漆**黑**的**眼**珠**中**似**乎**多**了**一**抹**血**色**,**身**体**内**再**次**多**出**了**一**个**意**识**。**<**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切**终**究**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伴**随**着**直**升**机**起**飞**的**声**音**,**这**艘**飘**荡**在**近**海**的**豪**华**邮**轮**上**恢**复**了**最**初**的**平**静**,**直**到**海**平**面**泛**起**鱼**肚**白**,**躲**在**舱**室**内**的**幸**存**者**们**才**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们**昨**晚**在**不**知**何**处**传**来**的**幽**幽**哭**声**中**度**过**了**胆**战**心**惊**的**一**晚**,**本**来**想**逃**出**去**的**,**可**是**这**遍**布**血**肉**的**走**廊**实**在**太**过**阴**森**可**怕**,**他**们**也**不**断**迷**路**,**最**后**只**好**随**便**找**了**个**安**全**的**舱**室**休**息**。**<**b**r** **/**>**<**b**r** **/**>**&**n**b**s**p**;**&**n**b**s**p**;**&**n**b**s**p**;**&**n**b**s**p**;**直**到**后**半**夜**哭**声**消**失**,**他**们**才**敢**抬**头**看**,**发**现**房**间**里**那**些**本**来**要**从**走**廊**外**蔓**延**过**来**的**血**肉**们**都**消**失**不**见**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当**时**他**们**对**这**些**变**化**感**到**惊**恐**,**没**敢**出**去**查**看**,**直**到**现**在**才**惊**讶**地**发**现**整**艘**邮**轮**都**恢**复**了**原**样**。**<**b**r** **/**>**<**b**r** **/**>**&**n**b**s**p**;**&**n**b**s**p**;**&**n**b**s**p**;**&**n**b**s**p**;**那**些**藤**蔓**一**般**攀**附**在**墙**壁**和**地**板**上**的**猩**红**血**肉**组**织**,**活**物**一**般**蠕**动**睁**开**的**眼**珠**全**都**消**失**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当**幸**存**者**们**找**到**走**廊**上**爬**行**哀**嚎**着**的**许**多**兔**子**面**具**后**,**就**明**白**这**一**切**绝**不**可**能**是**梦**。**<**b**r** **/**>**<**b**r** **/**>**&**n**b**s**p**;**&**n**b**s**p**;**&**n**b**s**p**;**&**n**b**s**p**;**昨**晚**那**场**可**怕**的**祭**祀**似**乎**真**的**引**来**了**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并**对**祭**祀**的**筹**办**者**们**降**下**了**愠**怒**的**惩**罚**。**<**b**r** **/**>**<**b**r** **/**>**&**n**b**s**p**;**&**n**b**s**p**;**&**n**b**s**p**;**&**n**b**s**p**;**幸**存**者**们**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些**以**丑**陋**姿**态**在**地**上**乱**爬**的**兔**子**面**具**们**,**纷**纷**避**开**,**只**留**下**身**后**那**些**不**断**呻**.**吟**的**声**音**:**“**卡**斯**莫**斯**冕**下**…**…**”**<**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看**到**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可**是**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对**一**个**人**类**…**…**”**<**b**r** **/**>**<**b**r** **/**>**&**n**b**s**p**;**&**n**b**s**p**;**&**n**b**s**p**;**&**n**b**s**p**;**似**乎**有**哪**个**兔**子**面**具**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个**温**柔**背**起**一**个**人**类**缓**慢**走**远**的**身**影**。**<**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陷**入**矛**盾**和**混**乱**,**始**终**不**敢**相**信**那**可**怖**至**极**的**至**高**之**神**会**对**一**个**人**类**如**此**偏**爱**,**表**情**甚**至**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卑**微**。**<**b**r** **/**>**<**b**r** **/**>**&**n**b**s**p**;**&**n**b**s**p**;**&**n**b**s**p**;**&**n**b**s**p**;**却**对**他**们**虔**诚**献**上**的**无**尽**苦**难**降**下**怒**火**。**<**b**r** **/**>**<**b**r** **/**>**&**n**b**s**p**;**&**n**b**s**p**;**&**n**b**s**p**;**&**n**b**s**p**;**兔**子**面**具**无**法**理**解**。**<**b**r** **/**>**<**b**r** **/**>**&**n**b**s**p**;**&**n**b**s**p**;**&**n**b**s**p**;**&**n**b**s**p**;**最**终**,**快**速**衰**老**的**他**在**混**乱**疯**狂**的**精**神**状**态**里**彻**底**迷**失**了**自**我**,**记**忆**和**认**知**全**都**被**耳**边**的**窸**窣**怪**声**淹**没**,**沦**为**一**个**痴**傻**的**怪**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逃**出**舱**室**的**幸**存**者**们**来**到**空**荡**的**甲**板**上**,**还**没**来**得**及**庆**幸**他**们**劫**后**余**生**,**抬**起**头**便**突**然**看**到**了**天**际**之**上**,**那**道**横**亘**在**全**人**类**心**中**定**时**炸**弹**一**样**的**裂**缝**在**缓**慢**合**拢**。**<**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是**…**…**”**<**b**r** **/**>**<**b**r** **/**>**&**n**b**s**p**;**&**n**b**s**p**;**&**n**b**s**p**;**&**n**b**s**p**;**人**们**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道**深**邃**如**同**地**狱**入**口**的**裂**缝**以**人**类**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b**r** **/**>**<**b**r** **/**>**&**n**b**s**p**;**&**n**b**s**p**;**&**n**b**s**p**;**&**n**b**s**p**;**“**卡**斯**莫**斯**收**回**审**判**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究**竟**是**因**为**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同**样**的**惊**呼**声**在**全**球**各**地**同**时**响**起**,**人**们**全**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头**顶**的**裂**缝**,**表**情**各**异**,**反**应**也**各**不**相**同**。**<**b**r** **/**>**<**b**r** **/**>**&**n**b**s**p**;**&**n**b**s**p**;**&**n**b**s**p**;**&**n**b**s**p**;**有**的**人**跪**地**嚎**啕**大**哭**,**宣**泄**裂**缝**出**现**后**的**压**抑**情**绪**,**有**的**人**则**崩**溃**般**地**大**吼**大**叫**,**不**能**接**受**神**拒**绝**降**临**人**世**的**决**定**。**<**b**r** **/**>**<**b**r** **/**>**&**n**b**s**p**;**&**n**b**s**p**;**&**n**b**s**p**;**&**n**b**s**p**;**“**神**!**神**为**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呜**呜**—**—**”**<**b**r** **/**>**<**b**r** **/**>**&**n**b**s**p**;**&**n**b**s**p**;**&**n**b**s**p**;**&**n**b**s**p**;**可**无**论**人**们**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裂**缝**都**毫**不**在**意**地**继**续**愈**合**着**,**就**好**像**是**一**个**即**将**睁**开**眼**睛**的**神**明**因**为**做**了**一**个**美**梦**而**继**续**合**拢**了**眼**皮**,**想**要**将**这**个**美**梦**继**续**。**<**b**r** **/**>**<**b**r** **/**>**&**n**b**s**p**;**&**n**b**s**p**;**&**n**b**s**p**;**&**n**b**s**p**;**最**好**是**永**远**也**不**要**结**束**。**<**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大**都**会**,**地**下**基**地**附**近**的**医**院**内**,**<**b**r** **/**>**<**b**r** **/**>**&**n**b**s**p**;**&**n**b**s**p**;**&**n**b**s**p**;**&**n**b**s**p**;**表**情**严**肃**的**调**查**员**正**在**询**问**着**一**个**双**目**已**盲**的**老**妇**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自**从**地**下**基**地**出**了**事**后**,**上**级**组**织**很**快**就**发**现**了**异**状**并**派**遣**增**援**,**发**现**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或**是**晕**厥**,**或**是**哀**嚎**.**呻**.**吟**。**<**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在**将**基**地**众**人**送**去**医**治**后**,**很**多**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只**知**道**喃**喃**自**语**一**些**奇**怪**的**不**知**所**谓**的**话**。**<**b**r** **/**>**<**b**r** **/**>**&**n**b**s**p**;**&**n**b**s**p**;**&**n**b**s**p**;**&**n**b**s**p**;**基**地**内**所**有**监**控**都**莫**名**损**坏**了**,**包**括**一**些**记**载**了**实**验**数**据**的**资**料**也**都**出**现**了**破**损**,**让**人**搞**不**清**楚**基**地**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灾**难**才**会**导**致**如**此**多**的**人**陷**入**精**神**错**乱**。**<**b**r** **/**>**<**b**r** **/**>**&**n**b**s**p**;**&**n**b**s**p**;**&**n**b**s**p**;**&**n**b**s**p**;**上**级**组**织**调**查**了**好**久**才**从**一**个**勉**强**恢**复**过**来**的**老**妇**人**口**中**得**知**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神**爱**上**了**一**个**人**类**。**<**b**r** **/**>**<**b**r** **/**>**&**n**b**s**p**;**&**n**b**s**p**;**&**n**b**s**p**;**&**n**b**s**p**;**末**日**不**会**再**到**来**了**,**人**类**得**救**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听**上**去**简**直**是**疯**话**,**没**人**相**信**老**妇**人**,**即**使**她**是**个**赫**赫**有**名**的**先**知**也**让**人**无**法**信**任**。**<**b**r** **/**>**<**b**r** **/**>**&**n**b**s**p**;**&**n**b**s**p**;**&**n**b**s**p**;**&**n**b**s**p**;**毕**竟**那**至**高**之**神**会**爱**上**渺**小**的**人**类**这**种**事**只**会**出**现**在**幻**想**中**,**根**本**不**现**实**。**<**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毕**竟**目**前**只**有**老**妇**人**恢**复**了**清**醒**,**上**级**还**是**派**遣**了**调**查**员**前**来**详**细**调**查**。**<**b**r** **/**>**<**b**r** **/**>**&**n**b**s**p**;**&**n**b**s**p**;**&**n**b**s**p**;**&**n**b**s**p**;**面**对**满**脸**怀**疑**的**调**查**员**,**双**眼**已**盲**的**老**妇**人**一**直**默**不**出**声**,**直**到**天**空**上**的**裂**缝**开**始**消**失**,**她**才**看**着**窗**外**的**天**空**笑**了**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裂**缝**消**失**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没**错**,**她**的**预**言**没**有**错**,**神**得**到**了**祂**最**想**要**得**到**的**爱**人**,**人**类**也**由**此**获**得**了**宽**恕**。**<**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卡**斯**莫**斯**沉**睡**了**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大**都**会**的**独**栋**别**墅**内**,**躺**在**柔**软**大**床**上**的**酒**疏**突**然**出**声**问**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落**地**窗**纱**缝**隙**外**的**天**空**,**还**有**街**道**上**那**些**跪**地**号**啕**不**止**的**人**们**。**<**b**r** **/**>**<**b**r** **/**>**&**n**b**s**p**;**&**n**b**s**p**;**&**n**b**s**p**;**&**n**b**s**p**;**经**历**了**一**个**星**期**的**精**神**折**磨**后**,**全**蓝**星**的**人**类**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之**下**,**集**体**理**智**值**濒**临**崩**溃**,**现**在**突**然**失**去**了**威**胁**,**难**免**会**变**得**有**些**神**经**质**。**<**b**r** **/**>**<**b**r** **/**>**&**n**b**s**p**;**&**n**b**s**p**;**&**n**b**s**p**;**&**n**b**s**p**;**很**多**人**都**涌**上**街**头**表**情**怪**异**地**又**哭**又**笑**,**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痛**苦**神**明**的**消**失**。**<**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身**旁**是**一**晚**上**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的**祢**辛**。**<**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似**乎**一**宿**没**睡**,**苍**白**的**脸**庞**上**一**直**泛**着**薄**红**,**似**乎**在**想**着**什**么**不**太**健**康**的**东**西**。**<**b**r** **/**>**<**b**r** **/**>**&**n**b**s**p**;**&**n**b**s**p**;**&**n**b**s**p**;**&**n**b**s**p**;**因**为**第**一**次**与**心**爱**的**酒**疏**同**床**共**枕**,**祢**辛**羞**涩**得**头**脑**晕**眩**,**丧**失**理**智**,**眼**神**也**很**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看**向**酒**疏**睡**衣**下**依**稀**可**见**的**锁**骨**和**牛**奶**般**柔**滑**的**肌**肤**。**<**b**r** **/**>**<**b**r** **/**>**&**n**b**s**p**;**&**n**b**s**p**;**&**n**b**s**p**;**&**n**b**s**p**;**也**忘**记**了**回**答**酒**疏**的**问**题**。**<**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枕**在**他**的**臂**弯**,**见**状**便**微**微**靠**近**,**恶**作**剧**般**地**捏**住**了**他**的**鼻**子**。**<**b**r** **/**>**<**b**r** **/**>**&**n**b**s**p**;**&**n**b**s**p**;**&**n**b**s**p**;**&**n**b**s**p**;**爱**人**的**动**作**彻**底**将**祢**辛**从**幻**想**中**惊**醒**,**他**睁**大**眼**睛**,**与**酒**疏**对**上**视**线**后**,**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皮**突**然**红**透**,**从**耳**垂**一**直**到**脖**子**,**全**都**是**显**眼**的**绯**红**。**<**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我**没**想**…**…**亲**亲**…**…**亲**你**…**…**”**似**乎**有**谁**下**意**识**说**出**了**幻**想**中**的**内**容**。**<**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紧**张**地**张**了**张**嘴**唇**,**想**要**反**驳**自**己**没**有**那**么**龌**龊**的**想**法**,**但**看**着**爱**人**带**着**笑**意**的**眼**神**,**他**似**乎**知**道**自**己**辩**驳**是**毫**无**用**处**的**,**只**好**羞**赧**地**停**下**了**解**释**的**动**作**。**<**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手**足**无**措**地**躺**在**床**上**,**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但**心**爱**的**酒**疏**还**枕**在**臂**弯**,**他**不**敢**乱**动**打**扰**了**酒**疏**休**息**,**只**好**呆**呆**地**垂**下**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红**到**了**脚**。**<**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了**,**他**抚**摸**着**惩**戒**对**象**发**烫**的**耳**朵**,**在**他**耳**侧**低**语**:**“**只**想**亲**亲**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说**话**间**,**微**卷**的**黑**色**发**丝**随**着**动**作**垂**落**,**贴**在**雪**白**的**脖**颈**肌**肤**上**,**愈**发**显**出**睡**衣**敞**开**的**领**口**下**线**条**分**明**的**锁**骨**和**柔**韧**滑**腻**的**肌**理**。**<**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浑**身**僵**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大**脑**几**乎**要**被**前**所**未**有**的**温**度**烧**得**沸**腾**。**<**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知**是**不**是**酒**疏**的**错**觉**,**他**感**觉**祢**辛**头**上**冒**出**了**白**烟**,**似**乎**随**时**要**宕**机**的**样**子**。**<**b**r** **/**>**<**b**r** **/**>**&**n**b**s**p**;**&**n**b**s**p**;**&**n**b**s**p**;**&**n**b**s**p**;**眼**看**逗**过**头**了**,**酒**疏**只**好**笑**着**亲**了**一**下**祢**辛**的**嘴**唇**,**然**后**道**:**“**不**亲**回**来**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半**天**才**羞**涩**而**喜**悦**地**凑**近**酒**疏**,**在**这**个**漂**亮**到**极**致**的**青**年**唇**上**烙**下**一**个**吻**。**<**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是**酒**疏**第**一**次**亲**吻**他**人**,**也**是**祢**辛**的**第**一**次**亲**吻**。**<**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他**可**悲**的**一**生**中**,**酒**疏**占**据**了**无**数**个**第**一**次**,**无**论**是**第**一**次**拥**抱**还**是**第**一**次**被**亲**吻**脸**颊**,**又**或**者**是**现**在**最**为**亲**密**的**吻**,**祢**辛**都**无**比**珍**惜**。**<**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是**他**生**命**中**唯**一**一**道**光**芒**,**无**论**是**对**祢**辛**还**是**祢**心**都**是**如**此**。**<**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们**从**未**想**到**过**会**有**一**天**,**有**一**个**人**会**不**嫌**弃**他**们**的**全**部**,**即**使**是**在**被**他**们**伤**害**,**见**到**了**他**们**最**为**丑**陋**不**堪**的**一**面**后**,**还**依**然**温**柔**以**待**。**<**b**r** **/**>**<**b**r** **/**>**&**n**b**s**p**;**&**n**b**s**p**;**&**n**b**s**p**;**&**n**b**s**p**;**一**切**都**美**好**得**如**同**童**话**书**中**的**桥**段**,**让**尝**尽**了**一**切**苦**难**的**祢**辛**受**宠**若**惊**。**<**b**r** **/**>**<**b**r** **/**>**&**n**b**s**p**;**&**n**b**s**p**;**&**n**b**s**p**;**&**n**b**s**p**;**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样**美**好**的**日**子**永**远**不**要**走**到**尽**头**。**<**b**r** **/**>**<**b**r** **/**>**&**n**b**s**p**;**&**n**b**s**p**;**&**n**b**s**p**;**&**n**b**s**p**;**暧**昧**的**亲**吻**后**,**祢**辛**有**些**不**舍**地**抬**起**了**头**,**而**酒**疏**却**轻**轻**咬**住**祢**辛**将**要**离**开**的**唇**瓣**,**随**即**加**深**了**这**个**吻**。**<**b**r** **/**>**<**b**r** **/**>**&**n**b**s**p**;**&**n**b**s**p**;**&**n**b**s**p**;**&**n**b**s**p**;**感**受**着**这**个**亲**密**至**极**的**吻**,**祢**辛**却**只**会**呆**呆**地**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爱**人**,**漆**黑**眼**珠**中**似**乎**要**落**下**泪**来**,**脸**色**也**红**的**惊**人**,**在**酒**疏**的**提**醒**下**才**笨**拙**地**闭**上**了**眼**睛**。**<**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却**收**紧**了**放**在**爱**人**纤**瘦**腰**肢**上**的**手**臂**。**<**b**r** **/**>**<**b**r** **/**>**&**n**b**s**p**;**&**n**b**s**p**;**&**n**b**s**p**;**&**n**b**s**p**;**手**臂**肌**肉**因**为**紧**张**的**情**绪**而**收**紧**,**显**出**紧**实**的**线**条**,**但**力**度**却**出**乎**意**料**的**轻**,**即**使**情**绪**再**激**动**,**他**也**不**会**伤**到**怀**中**的**爱**人**分**毫**。**<**b**r** **/**>**<**b**r** **/**>**&**n**b**s**p**;**&**n**b**s**p**;**&**n**b**s**p**;**&**n**b**s**p**;**安**静**的**卧**室**内**,**阳**光**透**过**遮**掩**着**的**窗**纱**洒**落**在**地**板**,**温**暖**细**小**的**尘**埃**悬**浮**其**中**,**与**些**许**不**知**何**处**传**来**的**水**声**相**伴**。**<**b**r** **/**>**<**b**r** **/**>**&**n**b**s**p**;**&**n**b**s**p**;**&**n**b**s**p**;**&**n**b**s**p**;**良**久**,**这**个**亲**密**的**吻**才**结**束**,**酒**疏**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局**促**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狭**长**的**眼**尾**泛**起**醉**人**的**颜**色**,**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失**神**的**薄**雾**,**罕**见**的**有**些**懵**懂**之**色**,**足**以**令**人**目**眩**神**迷**。**<**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微**微**喘**息**了**下**,**移**开**嘴**唇**刚**想**说**些**什**么**,**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却**突**然**又**变**得**紧**张**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似**乎**不**太**想**酒**疏**抬**起**头**,**有**着**苍**白**骨**节**的**手**指**微**微**收**紧**,**只**敢**发**出**磁**性**略**带**嘶**哑**的**声**音**。**<**b**r** **/**>**<**b**r** **/**>**&**n**b**s**p**;**&**n**b**s**p**;**&**n**b**s**p**;**&**n**b**s**p**;**压**低**的**声**线**里**带**着**不**安**和**怯**懦**。**<**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也**可**以**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见**此**,**酒**疏**漂**亮**的**桃**花**眼**中**似**乎**有**些**无**奈**,**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捧**着**面**前**的**头**颅**,**与**这**双**盛**满**了**慌**乱**的**漆**黑**眼**珠**相**对**,**声**音**温**软**:**“**当**然**可**以**。**”**<**b**r** **/**>**<**b**r** **/**>**&**n**b**s**p**;**&**n**b**s**p**;**&**n**b**s**p**;**&**n**b**s**p**;**即**使**说**过**很**多**次**他**会**等**他**们**痊**愈**,**但**祢**心**似**乎**依**然**不**太**敢**出**现**,**即**使**出**现**了**也**满**是**不**安**和**惶**恐**。**<**b**r** **/**>**<**b**r** **/**>**&**n**b**s**p**;**&**n**b**s**p**;**&**n**b**s**p**;**&**n**b**s**p**;**仿**佛**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得**到**这**一**切**。**<**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知**道**治**愈**惩**戒**对**象**需**要**很**长**时**间**,**而**他**需**要**在**此**期**间**平**等**对**待**彼**此**。**<**b**r** **/**>**<**b**r** **/**>**&**n**b**s**p**;**&**n**b**s**p**;**&**n**b**s**p**;**&**n**b**s**p**;**因**为**他**们**都**是**一**个**人**,**并**没**有**优**劣**之**分**。**<**b**r** **/**>**<**b**r** **/**>**&**n**b**s**p**;**&**n**b**s**p**;**&**n**b**s**p**;**&**n**b**s**p**;**“**…**…**”**房**间**里**似**乎**又**响**起**了**些**许**声**音**,**放**置**在**青**年**腰**肢**上**的**苍**白**大**手**犹**豫**了**许**久**才**小**心**地**收**拢**。**<**b**r** **/**>**<**b**r** **/**>**&**n**b**s**p**;**&**n**b**s**p**;**&**n**b**s**p**;**&**n**b**s**p**;**带**着**希**冀**已**久**的**满**足**和**卑**微**的**雀**跃**。**<**b**r** **/**>**<**b**r** **/**>**&**n**b**s**p**;**&**n**b**s**p**;**&**n**b**s**p**;**&**n**b**s**p**;**直**到**日**上**三**竿**,**酒**疏**才**终**于**疲**惫**地**躺**在**床**上**睡**起**了**回**笼**觉**,**昨**晚**为**了**安**抚**羞**涩**到**坐**立**难**安**的**惩**戒**对**象**,**让**他**能**安**心**睡**在**床**上**,**他**花**费**了**不**少**功**夫**劝**说**,**现**在**确**实**有**些**困**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半**梦**半**醒**间**,**似**乎**是**惩**戒**对**象**想**起**自**己**还**没**回**答**爱**人**的**问**题**,**轻**声**在**酒**疏**耳**侧**认**真**道**:**“**是**的**,**卡**斯**莫**斯**沉**睡**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敷**衍**地**回**了**个**“**嗯**”**,**然**后**便**沉**沉**睡**去**,**对**他**来**说**卡**斯**莫**斯**并**不**重**要**,**他**所**认**可**的**只**有**惩**戒**对**象**而**已**。**<**b**r** **/**>**<**b**r** **/**>**&**n**b**s**p**;**&**n**b**s**p**;**&**n**b**s**p**;**&**n**b**s**p**;**卡**斯**莫**斯**的**沉**睡**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至**少**不**用**再**担**心**惩**戒**对**象**以**后**变**成**电**影**里**那**副**凄**惨**痛**苦**的**样**子**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漆**黑**眼**瞳**里**盛**满**了**深**沉**的**爱**意**,**他**温**柔**地**看**着**睡**去**的**爱**人**,**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b**r** **/**>**<**b**r** **/**>**&**n**b**s**p**;**&**n**b**s**p**;**&**n**b**s**p**;**&**n**b**s**p**;**卡**斯**莫**斯**继**续**沉**睡**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因**为**祂**的**意**识**已**经**不**再**想**要**回**到**本**体**,**所**以**失**去**了**意**识**的**本**体**就**会**继**续**像**以**前**的**亿**万**年**一**样**沉**睡**在**蓝**星**的**地**心**深**处**。**<**b**r** **/**>**<**b**r** **/**>**&**n**b**s**p**;**&**n**b**s**p**;**&**n**b**s**p**;**&**n**b**s**p**;**或**许**直**到**这**场**美**梦**破**灭**之**后**才**会**醒**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当**初**在**游**乐**园**里**死**亡**回**归**了**地**心**之**后**,**在**沉**睡**着**的**本**体**之**中**,**祢**辛**和**祢**心**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一**个**亿**万**年**前**诞**生**在**苦**难**和**痛**苦**之**中**的**存**在**。**<**b**r** **/**>**<**b**r** **/**>**&**n**b**s**p**;**&**n**b**s**p**;**&**n**b**s**p**;**&**n**b**s**p**;**从**出**生**开**始**祂**便**一**直**在**沉**睡**,**在**长**达**亿**万**年**的**梦**境**中**祂**历**经**了**无**数**苦**难**。**<**b**r** **/**>**<**b**r** **/**>**&**n**b**s**p**;**&**n**b**s**p**;**&**n**b**s**p**;**&**n**b**s**p**;**作**为**一**个**超**越**了**人**类**认**知**范**围**的**高**维**生**物**,**时**间**和**空**间**对**祂**来**说**毫**无**意**义**,**只**有**痛**苦**是**祂**生**存**的**意**义**。**<**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诞**生**于**此**也**将**终**结**于**此**。**<**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祂**早**已**厌**倦**了**这**种**痛**苦**,**不**想**再**重**复**这**样**的**宿**命**,**所**以**祂**将**自**己**的**意**识**投**放**到**蓝**星**上**,**本**体**则**继**续**沉**睡**在**地**心**里**。**<**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想**要**做**一**个**与**那**些**重**复**亿**万**年**的**苦**难**之**梦**不**同**的**梦**。**<**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似**乎**成**功**了**,**也**似**乎**失**败**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脆**弱**的**属**于**人**类**的**意**识**回**归**本**体**的**一**刹**那**,**本**该**被**庞**大**的**记**忆**洪**流**冲**散**,**恢**复**成**原**本**的**一**个**意**识**,**但**祂**不**舍**得**将**这**段**漫**长**岁**月**里**唯**一**美**好**的**记**忆**淹**没**。**<**b**r** **/**>**<**b**r** **/**>**&**n**b**s**p**;**&**n**b**s**p**;**&**n**b**s**p**;**&**n**b**s**p**;**所**以**祂**将**意**识**保**留**了**下**来**,**无**论**是**主**人**格**祢**辛**还**是**次**人**格**祢**心**,**都**是**深**爱**着**酒**疏**的**祂**。**<**b**r** **/**>**<**b**r** **/**>**&**n**b**s**p**;**&**n**b**s**p**;**&**n**b**s**p**;**&**n**b**s**p**;**失**去**爱**人**的**痛**苦**让**祂**一**遍**遍**在**蓝**星**的**时**间**线**里**寻**找**爱**人**的**灵**魂**,**企**图**复**活**爱**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毕**竟**爱**人**的**死**说**到**底**都**是**祂**造**成**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如**果**不**是**两**个**意**识**间**的**自**相**残**杀**,**如**果**不**是**本**体**失**去**主**导**意**识**后**,**陷**入**沉**睡**期**间**没**有**留**意**到**被**蓝**星**人**类**借**走**了**些**微**力**量**,**爱**人**根**本**不**可**能**会**那**么**惨**烈**地**死**在**祂**面**前**。**<**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只**能**沉**浸**在**回**忆**里**,**用**这**些**痛**苦**来**一**遍**遍**地**惩**罚**自**己**,**想**要**赎**罪**,**想**要**弥**补**,**已**经**做**好**了**在**无**尽**苦**难**中**消**磨**掉**自**己**全**部**意**识**的**准**备**,**但**死**而**复**生**的**爱**人**却**原**谅**了**祂**。**<**b**r** **/**>**<**b**r** **/**>**&**n**b**s**p**;**&**n**b**s**p**;**&**n**b**s**p**;**&**n**b**s**p**;**原**谅**了**罪**无**可**恕**的**自**己**。**<**b**r** **/**>**<**b**r** **/**>**&**n**b**s**p**;**&**n**b**s**p**;**&**n**b**s**p**;**&**n**b**s**p**;**啪**嗒**—**—**<**b**r** **/**>**<**b**r** **/**>**&**n**b**s**p**;**&**n**b**s**p**;**&**n**b**s**p**;**&**n**b**s**p**;**眼**泪**滴**落**在**纯**白**色**的**蚕**丝**被**上**,**晕**染**出**深**色**,**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无**声**哭**泣**着**,**在**外**人**看**来**漆**黑**可**怖**的**眼**珠**依**然**在**看**着**怀**里**甜**甜**睡**去**的**爱**人**,**缓**缓**收**紧**了**拥**抱**。**<**b**r** **/**>**<**b**r** **/**>**&**n**b**s**p**;**&**n**b**s**p**;**&**n**b**s**p**;**&**n**b**s**p**;**动**作**很**轻**,**却**充**满**了**深**深**的**依**恋**和**爱**意**。**<**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场**美**梦**太**过**美**好**了**,**美**好**到**他**希**望**永**远**也**不**要**结**束**。**<**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们**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一**觉**睡**了**很**久**,**<**b**r** **/**>**<**b**r** **/**>**&**n**b**s**p**;**&**n**b**s**p**;**&**n**b**s**p**;**&**n**b**s**p**;**等**到**酒**疏**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他**起**身**发**现**惩**戒**对**象**就**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目**光**专**注**不**知**道**看**了**多**久**。**<**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感**觉**他**有**点**像**一**个**守**着**财**宝**不**敢**闭**眼**的**小**可**怜**,**虽**然**面**无**表**情**,**但**全**身**都**写**着**紧**张**,**仿**佛**在**害**怕**眼**前**的**一**切**会**在**下**一**秒**消**失**。**<**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觉**得**有**点**可**爱**,**于**是**上**前**亲**了**他**一**口**,**祢**辛**睁**大**眼**睛**,**耳**根**再**次**红**透**。**<**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笑**着**揉**了**揉**他**一**头**手**感**舒**适**的**半**长**发**,**感**觉**有**些**饿**了**,**准**备**去**做**点**吃**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可**还**没**等**他**进**厨**房**,**祢**辛**就**已**经**去**厨**房**将**早**就**做**好**的**午**餐**端**了**出**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很**是**丰**盛**的**四**菜**一**汤**,**酒**疏**倒**是**真**没**料**到**惩**戒**对**象**还**会**做**饭**,**笑**着**道**了**声**谢**,**知**道**在**他**睡**着**的**时**间**里**惩**戒**对**象**只**怕**没**少**忙**活**。**<**b**r** **/**>**<**b**r** **/**>**&**n**b**s**p**;**&**n**b**s**p**;**&**n**b**s**p**;**&**n**b**s**p**;**只**是**看**着**惩**戒**对**象**这**个**大**块**头**戴**着**自**己**那**个**很**久**没**用**过**的**围**裙**,**认**真**摆**盘**的**样**子**,**酒**疏**又**有**点**忍**俊**不**禁**。**<**b**r** **/**>**<**b**r** **/**>**&**n**b**s**p**;**&**n**b**s**p**;**&**n**b**s**p**;**&**n**b**s**p**;**虽**然**祢**辛**的**体**型**称**得**上**是**宽**肩**窄**腰**,**但**酒**疏**那**条**淡**蓝**色**的**围**裙**还**是**只**堪**堪**半**围**住**祢**辛**的**腰**部**位**置**,**加**上**身**高**肌**肉**上**的**差**距**,**这**条**围**裙**在**祢**辛**身**上**居**然**有**种**强**烈**的**视**觉**反**差**。**<**b**r** **/**>**<**b**r** **/**>**&**n**b**s**p**;**&**n**b**s**p**;**&**n**b**s**p**;**&**n**b**s**p**;**非**要**做**比**喻**的**话**,**酒**疏**觉**得**像**一**头**棕**熊**套**上**了**粉**色**女**仆**装**,**有**种**既**荒**诞**又**合**理**的**感**觉**。**<**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又**想**亲**亲**祢**辛**了**,**不**过**肚**子**确**实**饿**了**,**他**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b**r** **/**>**<**b**r** **/**>**&**n**b**s**p**;**&**n**b**s**p**;**&**n**b**s**p**;**&**n**b**s**p**;**于**是**,**在**祢**辛**紧**张**兮**兮**的**目**光**里**,**酒**疏**沉**默**着**吃**了**好**几**口**菜**,**抬**起**头**,**看**着**祢**辛**苍**白**的**脸**庞**,**雪**白**漂**亮**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吓**你**的**,**很**好**吃**!**”**<**b**r** **/**>**<**b**r** **/**>**&**n**b**s**p**;**&**n**b**s**p**;**&**n**b**s**p**;**&**n**b**s**p**;**“**之**前**学**过**做**菜**吗**?**”**酒**疏**充**满**了**赞**赏**意**味**地**询**问**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祢**辛**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道**:**“**学**、**学**过**一**点**。**”**<**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经**常**会**看**报**纸**,**在**祢**心**收**集**酒**疏**的**杂**志**资**料**之**后**也**偶**尔**会**看**一**些**杂**志**。**<**b**r** **/**>**<**b**r** **/**>**&**n**b**s**p**;**&**n**b**s**p**;**&**n**b**s**p**;**&**n**b**s**p**;**有**时**候**杂**志**里**会**有**很**多**菜**谱**方**面**的**内**容**,**说**是**做**给**心**爱**的**男**友**吃**,**可**以**俘**获**男**友**的**心**脏**什**么**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当**时**的**祢**辛**并**不**会**轻**易**听**信**这**些**娱**乐**杂**志**上**的**内**容**,**但**他**还**是**把**菜**谱**记**了**下**来**,**不**知**为**何**还**开**始**有**意**无**意**地**搜**集**相**关**的**信**息**。**<**b**r** **/**>**<**b**r** **/**>**&**n**b**s**p**;**&**n**b**s**p**;**&**n**b**s**p**;**&**n**b**s**p**;**似**乎**就**像**杂**志**里**说**的**那**样**,**期**待**着**某**天**做**给**心**爱**的**人**吃**。**<**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着**酒**疏**吃**饭**时**露**出**的**幸**福**眼**神**,**祢**辛**觉**得**心**口**涨**涨**的**,**有**种**温**暖**的**充**盈**感**,**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满**足**。**<**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的**记**忆**力**很**好**,**可**以**很**快**记**住**各**种**菜**谱**内**容**,**但**真**正**下**手**操**作**还**是**第**一**次**,**所**以**他**很**紧**张**,**很**害**怕**心**爱**的**酒**疏**会**不**喜**欢**。**<**b**r** **/**>**<**b**r** **/**>**&**n**b**s**p**;**&**n**b**s**p**;**&**n**b**s**p**;**&**n**b**s**p**;**幸**好**,**酒**疏**很**喜**欢**。**<**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吃**完**最**后**一**口**菜**,**抬**起**头**看**着**祢**辛**带**着**期**待**和**满**足**的**眼**睛**,**顿**时**觉**得**祢**辛**有**点**过**分**贤**惠**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贤**惠**到**有**点**像**是**个**全**身**心**爱**着**丈**夫**的**人**.**妻**太**太**,**只**要**看**着**丈**夫**在**家**中**吃**的**很**香**就**心**满**意**足**。**<**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雪**白**纤**细**的**手**腕**勾**在**祢**辛**脖**颈**上**,**将**他**有**些**错**愕**的**脸**勾**过**来**,**亲**了**亲**脸**颊**,**然**后**略**带**戏**谑**地**看**着**本**来**只**有**些**许**薄**红**的**脸**庞**快**速**变**得**绯**红**。**<**b**r** **/**>**<**b**r** **/**>**&**n**b**s**p**;**&**n**b**s**p**;**&**n**b**s**p**;**&**n**b**s**p**;**惩**戒**对**象**似**乎**比**以**前**还**要**容**易**害**羞**,**酒**疏**如**此**想**着**,**弯**弯**的**桃**花**眼**却**看**得**人**愈**发**不**好**意**思**,**被**其**中**潋**滟**着**的**光**彩**着**迷**。**<**b**r** **/**>**<**b**r** **/**>**&**n**b**s**p**;**&**n**b**s**p**;**&**n**b**s**p**;**&**n**b**s**p**;**好**半**天**,**祢**辛**才**回**过**神**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小**情**侣**的**蜜**月**时**期**总**是**分**外**甜**蜜**的**,**仿**佛**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吃**完**饭**便**拉**着**祢**辛**到**了**沙**发**上**一**起**看**无**聊**的**肥**皂**剧**,**这**个**世**界**的**审**美**很**浮**夸**,**就**连**电**视**剧**里**的**各**种**造**型**都**让**人**眼**花**缭**乱**,**酒**疏**时**不**时**便**会**笑**出**声**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怀**中**抱**着**爱**人**的**惩**戒**对**象**也**从**最**开**始**的**紧**张**到**不**敢**乱**动**,**到**学**会**悄**悄**收**紧**怀**抱**,**感**受**爱**人**与**自**己**亲**密**无**间**的**感**觉**。**<**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安**静**地**看**着**怀**里**美**丽**的**爱**人**露**出**各**种**鲜**活**的**表**情**,**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柔**和**的**爱**意**,**是**与**他**高**大**的**体**型**完**全**不**相**匹**配**的**温**柔**和**欢**喜**。**<**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日**子**太**过**美**好**,**美**好**到**让**祢**辛**有**些**患**得**患**失**了**,**他**抱**紧**怀**中**的**酒**疏**,**像**在**拥**抱**着**自**己**的**整**个**世**界**。**<**b**r** **/**>**<**b**r** **/**>**&**n**b**s**p**;**&**n**b**s**p**;**&**n**b**s**p**;**&**n**b**s**p**;**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酒**疏**和**祢**辛**都**是**这**么**在**独**栋**别**墅**中**过**着**无**人**打**扰**的**甜**蜜**日**子**。**<**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们**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做**着**普**通**情**侣**会**做**的**亲**密**的**事**情**,**甚**至**更**加**亲**密**的**事**情**。**<**b**r** **/**>**<**b**r** **/**>**&**n**b**s**p**;**&**n**b**s**p**;**&**n**b**s**p**;**&**n**b**s**p**;**除**去**惩**戒**对**象**最**开**始**害**羞**到**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唯**一**让**酒**疏**困**扰**的**就**是**这**两**个**尚**未**融**合**的**人**格**偶**尔**会**突**然**转**换**,**哪**怕**是**在**床**上**。**<**b**r** **/**>**<**b**r** **/**>**&**n**b**s**p**;**&**n**b**s**p**;**&**n**b**s**p**;**&**n**b**s**p**;**还**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会**在**耳**边**吃**醋**似**的**询**问**感**受**。**<**b**r** **/**>**<**b**r** **/**>**&**n**b**s**p**;**&**n**b**s**p**;**&**n**b**s**p**;**&**n**b**s**p**;**呼**吸**都**不**稳**的**酒**疏**只**能**选**择**保**持**沉**默**,**然**后**第**二**天**罚**人**跪**搓**衣**板**。**<**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总**的**来**说**,**日**子**过**得**还**是**愉**快**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很**喜**欢**在**每**天**下**午**边**看**电**视**边**给**倚**靠**着**的**惩**戒**对**象**喂**零**食**吃**,**起**初**喂**的**时**候**,**惩**戒**对**象**还**像**个**羞**答**答**的**小**媳**妇**,**喂**一**次**能**咀**嚼**半**天**都**舍**不**得**咽**下**去**。**<**b**r** **/**>**<**b**r** **/**>**&**n**b**s**p**;**&**n**b**s**p**;**&**n**b**s**p**;**&**n**b**s**p**;**后**来**就**变**得**熟**练**了**许**多**,**甚**至**学**会**给**酒**疏**递**上**餐**巾**纸**擦**拭**,**或**者**倒**热**水**解**渴**。**<**b**r** **/**>**<**b**r** **/**>**&**n**b**s**p**;**&**n**b**s**p**;**&**n**b**s**p**;**&**n**b**s**p**;**到**最**后**酒**疏**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废**人**了**,**躺**在**男**人**强**壮**结**实**的**怀**抱**里**昏**昏**欲**睡**,**逐**渐**养**成**了**懒**惰**的**习**惯**,**最**喜**欢**让**惩**戒**对**象**抱**着**自**己**满**别**墅**乱**逛**。**<**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惩**戒**对**象**也**只**是**宠**溺**地**按**照**酒**疏**的**要**求**,**抱**着**怀**中**娇**气**了**许**多**的**爱**人**毫**不**费**力**地**跑**上**跑**下**,**丝**毫**不**觉**厌**倦**,**甚**至**是**沉**迷**于**这**种**被**爱**人**需**求**着**的**感**觉**。**<**b**r** **/**>**<**b**r** **/**>**&**n**b**s**p**;**&**n**b**s**p**;**&**n**b**s**p**;**&**n**b**s**p**;**神**情**比**起**以**前**的**麻**木**简**直**判**若**两**人**,**即**使**现**在**有**人**站**在**祢**辛**面**前**,**也**认**不**出**这**便**是**当**初**那**个**阴**郁**孤**僻**的**剧**院**道**具**师**。**<**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已**经**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幸**福**到**已**经**别**无**所**求**。**<**b**r** **/**>**<**b**r** **/**>**&**n**b**s**p**;**&**n**b**s**p**;**&**n**b**s**p**;**&**n**b**s**p**;**“**对**了**,**要**结**婚**吗**?**”**怀**中**的**爱**人**突**然**开**口**说**道**,**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抬**起**的**黑**色**眼**珠**里**却**满**是**认**真**,**狭**长**的**桃**花**眼**也**睁**得**大**大**的**,**映**出**了**祢**辛**震**惊**到**不**知**所**措**的**脸**。**<**b**r** **/**>**<**b**r** **/**>**&**n**b**s**p**;**&**n**b**s**p**;**&**n**b**s**p**;**&**n**b**s**p**;**“**…**…**好**。**”**不**等**生**涩**地**说**出**回**答**,**泪**水**却**先**一**步**滑**落**下**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失**笑**,**将**惩**戒**对**象**无**声**哭**泣**的**脸**搂**在**怀**里**,**温**柔**的**声**音**几**乎**如**同**最**美**好**的**梦**境**一**般**令**人**迷**恋**:**“**那**我**们**就**以**后**再**也**不**分**开**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知**道**惩**戒**对**象**一**直**害**怕**的**是**什**么**,**所**以**他**一**次**次**给**出**了**答**复**,**他**很**喜**欢**他**,**他**们**不**会**分**离**。**<**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次**是**又**一**次**的**答**复**,**以**结**婚**为**前**提**条**件**。**<**b**r** **/**>**<**b**r** **/**>**&**n**b**s**p**;**&**n**b**s**p**;**&**n**b**s**p**;**&**n**b**s**p**;**“**之**后**就**去**度**蜜**月**吧**,**就**我**们**两**个**。**”**<**b**r** **/**>**<**b**r** **/**>**&**n**b**s**p**;**&**n**b**s**p**;**&**n**b**s**p**;**&**n**b**s**p**;**“**嗯**。**”**<**b**r** **/**>**<**b**r** **/**>**&**n**b**s**p**;**&**n**b**s**p**;**&**n**b**s**p**;**&**n**b**s**p**;**男**人**的**声**音**腼**腆**,**但**抱**着**酒**疏**的**苍**白**手**掌**上**因**为**紧**张**而**凸**起**的**青**筋**却**暴**露**着**内**心**的**深**沉**爱**意**。**<**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也**…**…**包**括**在**内**吗**?**”**惩**戒**对**象**的**声**音**又**变**得**有**些**紧**张**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见**此**,**熟**练**地**亲**了**一**下**惩**戒**对**象**的**嘴**唇**,**然**后**看**到**祢**心**的**脸**色**红**透**,**眼**神**也**变**得**更**加**炽**热**,**似**乎**在**想**着**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自**顾**自**红**着**脸**快**要**冒**出**蒸**汽**。**<**b**r** **/**>**<**b**r** **/**>**&**n**b**s**p**;**&**n**b**s**p**;**&**n**b**s**p**;**&**n**b**s**p**;**“**当**然**,**我**的**爱**人**。**”**酒**疏**雪**白**美**丽**的**脸**颊**上**带**着**令**人**移**不**开**眼**睛**的**温**暖**笑**意**,**在**祢**心**意**乱**.**情**.**迷**的**眼**神**中**加**深**了**这**个**吻**。**<**b**r** **/**>**<**b**r** **/**>**&**n**b**s**p**;**&**n**b**s**p**;**&**n**b**s**p**;**&**n**b**s**p**;**安**静**的**卧**室**内**,**空**气**似**乎**变**得**潮**湿**燥**热**起**来**,**只**有**衣**物**摩**擦**掉**落**的**声**音**,**以**及**些**许**暧**昧**的**水**声**。**<**b**r** **/**>**<**b**r** **/**>**&**n**b**s**p**;**&**n**b**s**p**;**&**n**b**s**p**;**&**n**b**s**p**;**第**二**天**,**他**们**去**领**了**结**婚**证**。**<**b**r** **/**>**<**b**r** **/**>**&**n**b**s**p**;**&**n**b**s**p**;**&**n**b**s**p**;**&**n**b**s**p**;**比**起**这**个**世**界**其**他**明**星**恨**不**得**全**程**都**在**媒**体**镜**头**下**的**花**里**胡**哨**的**婚**礼**和**恋**情**,**酒**疏**这**个**仍**然**火**爆**全**球**的**歌**手**的**婚**礼**显**得**很**冷**清**,**甚**至**没**有**多**少**人**知**晓**。**<**b**r** **/**>**<**b**r** **/**>**&**n**b**s**p**;**&**n**b**s**p**;**&**n**b**s**p**;**&**n**b**s**p**;**因**为**他**和**惩**戒**对**象**都**没**什**么**朋**友**,**所**以**只**是**简**单**的**举**行**了**婚**礼**然**后**就**开**始**了**一**场**蜜**月**旅**行**。**<**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场**旅**行**持**续**了**大**半**年**,**除**了**总**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缠**上**来**的**凶**杀**案**犯**之**外**,**酒**疏**挺**满**意**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个**世**界**的**凶**案**率**确**实**太**高**了**,**而**酒**疏**偏**向**叛**逆**的**曲**风**似**乎**很**合**这**些**杀**人**狂**们**的**胃**口**,**好**几**次**都**被**警**方**找**上**门**,**说**他**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他**的**专**辑**之**类**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甚**至**有**几**次**真**的**被**杀**人**狂**找**到**了**他**们**蜜**月**旅**行**的**酒**店**住**址**,**半**夜**从**窗**户**闯**进**来**,**直**到**天**亮**酒**疏**才**看**到**墙**壁**上**挂**着**的**杀**人**狂**。**<**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个**被**挂**了**一**晚**上**的**杀**人**狂**似**乎**经**历**了**什**么**无**比**可**怖**的**事**情**,**在**看**到**酒**疏**之**后**露**出**震**惊**和**恐**惧**的**眼**神**,**喃**喃**自**语**着**让**酒**疏**赶**紧**逃**:**“**怪**物**…**…**快**跑**啊**酒**疏**!**”**<**b**r** **/**>**<**b**r** **/**>**&**n**b**s**p**;**&**n**b**s**p**;**&**n**b**s**p**;**&**n**b**s**p**;**“**呜**呜**…**…**快**跑**!**”**似**乎**已**经**疯**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酒**疏**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淡**定**地**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着**,**似**乎**有**些**心**虚**的**惩**戒**对**象**,**从**他**身**上**没**来**得**及**收**敛**的**怪**异**血**肉**上**扫**过**。**<**b**r** **/**>**<**b**r** **/**>**&**n**b**s**p**;**&**n**b**s**p**;**&**n**b**s**p**;**&**n**b**s**p**;**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带**着**惩**戒**对**象**就**离**开**了**酒**店**。**<**b**r** **/**>**<**b**r** **/**>**&**n**b**s**p**;**&**n**b**s**p**;**&**n**b**s**p**;**&**n**b**s**p**;**只**留**下**身**后**不**断**呐**喊**着**的**杀**人**狂**:**“**怎**么**能**跟**怪**物**在**一**起**…**…**”**<**b**r** **/**>**<**b**r** **/**>**&**n**b**s**p**;**&**n**b**s**p**;**&**n**b**s**p**;**&**n**b**s**p**;**“**如**果**祂**都**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行**…**…**”**杀**人**狂**的**声**音**变**得**凄**厉**而**扭**曲**。**<**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惩**戒**对**象**似**乎**阴**沉**沉**地**回**头**看**了**一**眼**,**杀**人**狂**的**声**音**戛**然**而**止**,**再**也**没**了**动**静**,**直**到**警**方**到**来**才**带**走**了**这**个**彻**底**失**声**,**疯**疯**癫**癫**的**杀**人**狂**。**<**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事**情**多**了**之**后**,**酒**疏**开**始**尝**试**开**着**车**公**路**旅**行**,**沿**着**旷**野**无**人**的**公**路**行**驶**在**广**袤**平**原**上**的**感**觉**意**外**爽**快**。**<**b**r** **/**>**<**b**r** **/**>**&**n**b**s**p**;**&**n**b**s**p**;**&**n**b**s**p**;**&**n**b**s**p**;**烈**日**炎**炎**下**,**汗**水**和**烧**灼**的**空**气**,**空**荡**无**人**的**笔**直**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在**这**种**环**境**下**,**就**连**彼**此**间**的**亲**吻**都**变**得**灼**热**起**来**,**感**情**愈**发**如**胶**似**漆**。**<**b**r** **/**>**<**b**r**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没**想**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似**乎**凶**杀**案**也**频**发**,**酒**疏**和**祢**辛**遭**遇**了**几**次**拦**路**杀**人**吃**肉**的**事**件**。**<**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些**公**路**食**人**狂**们**在**发**现**了**酒**疏**的**身**份**后**甚**至**面**露**狂**喜**之**色**,**疯**了**一**样**想**要**尝**尝**酒**疏**血**肉**的**味**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还**美**其**名**曰**的**说**着**自**己**很**爱**酒**疏**,**所**以**想**要**尝**尝**爱**人**的**血**肉**之**类**的**话**。**<**b**r** **/**>**<**b**r** **/**>**&**n**b**s**p**;**&**n**b**s**p**;**&**n**b**s**p**;**&**n**b**s**p**;**当**然**,**往**往**话**刚**出**口**,**他**们**就**丧**失**理**智**一**般**地**自**相**残**杀**起**来**,**自**己**啃**噬**自**己**的**血**肉**,**像**是**以**前**那**些**受**害**者**一**样**发**出**凄**惨**的**尖**叫**。**<**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酒**疏**则**坐**在**车**里**托**腮**无**聊**地**看**着**,**觉**得**除**了**能**帮**警**方**破**获**连**环**杀**人**狂**食**人**案**之**类**的**事**情**外**,**公**路**旅**行**似**乎**并**没**有**那**么**安**全**。**<**b**r** **/**>**<**b**r** **/**>**&**n**b**s**p**;**&**n**b**s**p**;**&**n**b**s**p**;**&**n**b**s**p**;**到**最**后**酒**疏**都**快**要**放**弃**,**结**束**麻**烦**不**断**的**蜜**月**旅**行**时**,**凶**杀**案**件**似**乎**又**变**得**少**了**许**多**,**新**闻**报**道**上**也**常**常**出**现**杀**人**犯**自**首**落**网**的**事**情**。**<**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坐**在**沙**漠**旅**馆**房**间**的**沙**发**里**,**抬**头**看**着**把**自**己**完**全**抱**在**怀**里**的**惩**戒**对**象**,**目**光**从**他**苍**白**的**脸**庞**到**漆**黑**的**瞳**仁**,**最**后**在**惩**戒**对**象**心**虚**难**为**情**的**神**情**中**笑**出**了**声**。**<**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亲**了**一**口**这**个**可**爱**过**头**的**惩**戒**对**象**,**白**皙**滑**腻**的**手**臂**勾**在**惩**戒**对**象**的**脖**子**上**,**汗**湿**的**发**丝**贴**在**雪**白**脸**颊**,**唇**齿**间**的**喘**息**有**些**色**.**气**,**吻**得**很**深**。**<**b**r** **/**>**<**b**r** **/**>**&**n**b**s**p**;**&**n**b**s**p**;**&**n**b**s**p**;**&**n**b**s**p**;**惩**戒**对**象**受**宠**若**惊**地**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抱**紧**了**怀**里**柔**软**美**丽**的**爱**人**,**一**刻**也**舍**不**得**松**开**。**<**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在**略**微**的**失**神**后**看**着**面**前**目**光**难**掩**爱**意**的**惩**戒**对**象**,**被**吻**得**泛**红**的**嘴**唇**勾**起**醉**人**的**笑**容**。**<**b**r** **/**>**<**b**r** **/**>**&**n**b**s**p**;**&**n**b**s**p**;**&**n**b**s**p**;**&**n**b**s**p**;**既**然**惩**戒**对**象**想**要**继**续**蜜**月**旅**行**,**那**就**继**续**下**去**吧**,**酒**疏**温**和**地**垂**眸**,**看**着**正**小**心**而**迷**恋**的**亲**吻**自**己**脖**颈**的**惩**戒**对**象**,**如**此**想**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们**这**趟**旅**行**虽**然**已**经**快**要**一**年**了**,**但**是**祢**辛**似**乎**没**有**半**分**厌**倦**,**依**然**如**最**初**一**样**充**满**了**羞**涩**和**期**待**,**就**好**像**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美**好**到**让**惩**戒**对**象**不**愿**结**束**。**<**b**r** **/**>**<**b**r** **/**>**&**n**b**s**p**;**&**n**b**s**p**;**&**n**b**s**p**;**&**n**b**s**p**;**无**论**是**祢**辛**还**是**祢**心**似**乎**都**是**这**么**想**的**,**想**要**继**续**这**趟**亲**密**的**旅**行**,**这**趟**在**他**们**看**来**美**好**到**梦**一**般**的**旅**行**。**<**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酒**疏**并**不**介**意**实**现**惩**戒**对**象**的**这**个**愿**望**,**这**趟**旅**行**或**许**还**要**持**续**很**久**很**久**。**<**b**r** **/**>**<**b**r** **/**>**&**n**b**s**p**;**&**n**b**s**p**;**&**n**b**s**p**;**&**n**b**s**p**;**之**后**,**他**们**继**续**着**蜜**月**旅**行**,**果**然**少**了**很**多**麻**烦**事**。**<**b**r** **/**>**<**b**r** **/**>**&**n**b**s**p**;**&**n**b**s**p**;**&**n**b**s**p**;**&**n**b**s**p**;**那**些**杀**人**狂**们**往**往**刚**一**冒**头**就**会**原**因**不**明**地**疯**掉**,**酒**疏**在**一**旁**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去**自**首**,**感**觉**比**看**电**影**还**要**有**趣**。**<**b**r** **/**>**<**b**r** **/**>**&**n**b**s**p**;**&**n**b**s**p**;**&**n**b**s**p**;**&**n**b**s**p**;**惩**戒**对**象**在**则**在**一**旁**给**递**上**零**食**和**饮**料**,**脸**上**的**表**情**在**外**人**看**来**依**然**显**得**阴**郁**,**与**酒**疏**这**个**漂**亮**到**极**点**的**青**年**不**太**相**配**。**<**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那**漆**黑**可**怖**的**瞳**仁**里**充**盈**着**的**温**柔**和**爱**意**足**以**冲**淡**面**容**上**的**阴**郁**深**沉**。**<**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段**感**情**会**持**续**多**久**?**”**酒**疏**和**惩**戒**对**象**走**在**街**头**,**被**一**个**街**头**采**访**拦**下**了**脚**步**。**<**b**r** **/**>**<**b**r** **/**>**&**n**b**s**p**;**&**n**b**s**p**;**&**n**b**s**p**;**&**n**b**s**p**;**挽**着**惩**戒**对**象**的**手**臂**,**酒**疏**戴**着**口**罩**的**脸**上**,**漂**亮**的**桃**花**眼**弯**起**,**美**得**动**人**心**魄**,**采**访**人**有**些**呆**呆**地**看**着**这**个**戴**着**口**罩**的**青**年**,**半**晌**都**挪**不**开**眼**睛**。**<**b**r** **/**>**<**b**r** **/**>**&**n**b**s**p**;**&**n**b**s**p**;**&**n**b**s**p**;**&**n**b**s**p**;**“**直**到**生**命**走**到**尽**头**。**”**青**年**如**此**回**答**着**,**声**音**柔**软**甜**蜜**到**如**同**世**上**最**甜**的**蜜**水**,**令**人**痴**迷**。**<**b**r** **/**>**<**b**r** **/**>**&**n**b**s**p**;**&**n**b**s**p**;**&**n**b**s**p**;**&**n**b**s**p**;**“**永**远**。**”**身**形**高**大**到**可**怖**的**男**人**眼**圈**似**乎**微**微**红**了**一**些**,**一**向**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却**露**出**了**些**许**笑**意**。**<**b**r** **/**>**<**b**r** **/**>**&**n**b**s**p**;**&**n**b**s**p**;**&**n**b**s**p**;**&**n**b**s**p**;**充**满**了**与**他**阴**郁**气**质**不**相**匹**配**的**幸**福**和**羞**赧**。**<**b**r** **/**>**<**b**r** **/**>**&**n**b**s**p**;**&**n**b**s**p**;**&**n**b**s**p**;**&**n**b**s**p**;**说**完**,**这**对**举**止**亲**密**的**情**侣**走**开**了**,**只**在**镜**头**里**留**下**模**糊**的**身**影**,**而**采**访**人**也**在**良**久**之**后**才**恍**惚**地**晃**了**晃**脑**袋**,**好**像**被**喂**了**一**嘴**狗**粮**。**<**b**r** **/**>**<**b**r** **/**>**&**n**b**s**p**;**&**n**b**s**p**;**&**n**b**s**p**;**&**n**b**s**p**;**虽**然**还**是**觉**得**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有**点**可**怕**,**但**好**像**对**那**个**漂**亮**青**年**很**好**的**样**子**,**就**祝**愿**他**们**能**长**长**久**久**吧**,**采**访**人**怅**然**若**失**地**如**此**想**道**。**<**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裂**缝**消**失**之**后**,**蓝**星**的**秩**序**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几**年**后**才**恢**复**了**原**本**的**平**和**宁**静**。**<**b**r** **/**>**<**b**r** **/**>**&**n**b**s**p**;**&**n**b**s**p**;**&**n**b**s**p**;**&**n**b**s**p**;**大**都**会**也**变**得**与**往**日**一**样**繁**华**,**梅**花**大**剧**院**重**新**开**张**,**艾**丽**再**次**成**为**了**剧**院**里**的**台**柱**子**,**重**新**开**始**了**自**己**最**喜**爱**的**歌**剧**表**演**。**<**b**r** **/**>**<**b**r** **/**>**&**n**b**s**p**;**&**n**b**s**p**;**&**n**b**s**p**;**&**n**b**s**p**;**傍**晚**的**演**出**很**快**结**束**了**,**艾**丽**卸**完**妆**便**收**拾**了**杂**物**准**备**回**家**,**她**最**近**和**男**友**的**关**系**越**来**越**好**,**或**许**是**因**为**以**前**在**那**座**可**怕**的**地**下**基**地**里**同**患**难**过**,**两**人**感**情**突**飞**猛**进**,**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b**r** **/**>**<**b**r** **/**>**&**n**b**s**p**;**&**n**b**s**p**;**&**n**b**s**p**;**&**n**b**s**p**;**只**是**最**近**大**都**会**的**凶**杀**案**率**又**变**高**了**,**所**以**男**友**变**得**很**忙**,**只**能**往**后**拖**延**婚**期**。**<**b**r** **/**>**<**b**r** **/**>**&**n**b**s**p**;**&**n**b**s**p**;**&**n**b**s**p**;**&**n**b**s**p**;**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这**两**年**有**许**多**连**环**杀**手**自**首**落**网**,**被**逮**捕**时**全**都**状**似**疯**狂**,**跟**被**什**么**东**西**吓**疯**了**一**样**。**<**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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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这**是**前**几**天**的**事**情**了**,**艾**丽**还**记**得**当**时**被**人**流**量**挤**爆**的**社**交**平**台**,**无**数**人**或**是**愤**怒**或**是**绝**望**的**在**账**号**下**留**言**,**不**敢**置**信**这**个**刚**刚**凭**借**歌**曲**获**得**多**项**国**际**大**奖**的**年**轻**歌**手**就**这**么**结**婚**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那**一**天**不**知**道**多**少**人**失**恋**一**般**地**游**走**在**街**头**,**如**同**当**初**裂**缝**还**在**时**一**样**发**出**嚎**啕**哭**声**,**不**能**自**已**地**倒**在**街**头**。**<**b**r** **/**>**<**b**r** **/**>**&**n**b**s**p**;**&**n**b**s**p**;**&**n**b**s**p**;**&**n**b**s**p**;**艾**丽**也**是**其**中**一**员**。**<**b**r** **/**>**<**b**r** **/**>**&**n**b**s**p**;**&**n**b**s**p**;**&**n**b**s**p**;**&**n**b**s**p**;**她**虽**然**已**经**有**了**男**友**,**但**在**得**知**了**酒**疏**结**婚**的**消**息**后**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心**中**好**像**缺**失**了**一**块**,**空**荡**荡**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最**终**,**艾**丽**回**忆**着**那**几**次**与**酒**疏**的**见**面**,**想**起**酒**疏**那**美**丽**可**爱**的**脸**庞**,**还**是**释**然**了**,**她**由**衷**地**祝**福**酒**疏**能**永**远**幸**福**快**乐**下**去**。**<**b**r** **/**>**<**b**r** **/**>**&**n**b**s**p**;**&**n**b**s**p**;**&**n**b**s**p**;**&**n**b**s**p**;**以**及**,**那**个**悄**无**声**息**夺**走**了**酒**疏**的**男**人**,**如**果**敢**对**酒**疏**有**什**么**不**好**的**,**她**就**祝**愿**他**被**天**打**五**雷**轰**!**<**b**r** **/**>**<**b**r** **/**>**&**n**b**s**p**;**&**n**b**s**p**;**&**n**b**s**p**;**&**n**b**s**p**;**“**呜**呜**—**—**”**艾**丽**捧**着**包**里**随**时**带**着**的**几**张**专**辑**,**又**开**始**哭**了**起**来**,**旁**边**的**行**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也**跟**她**有**着**同**样**的**心**情**,**也**抽**泣**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艾**丽**看**到**他**包**里**也**有**着**几**张**专**辑**,**被**他**视**若**珍**宝**地**捧**在**怀**里**。**<**b**r** **/**>**<**b**r** **/**>**&**n**b**s**p**;**&**n**b**s**p**;**&**n**b**s**p**;**&**n**b**s**p**;**“**呜**呜**—**—**”**大**街**上**哭**泣**声**不**绝**于**耳**,**一**身**黑**衣**的**调**查**员**眉**头**紧**皱**,**收**回**了**目**光**。**<**b**r** **/**>**<**b**r** **/**>**&**n**b**s**p**;**&**n**b**s**p**;**&**n**b**s**p**;**&**n**b**s**p**;**无**论**看**了**多**少**次**他**都**觉**得**这**个**叫**做**酒**疏**的**歌**手**很**可**能**是**个**超**能**力**者**,**甚**至**是**一**个**未**知**生**物**也**未**可**知**。**<**b**r** **/**>**<**b**r** **/**>**&**n**b**s**p**;**&**n**b**s**p**;**&**n**b**s**p**;**&**n**b**s**p**;**毕**竟**只**要**是**听**过**他**的**歌**曲**就**会**疯**狂**着**迷**,**这**种**堪**比**病****的**感**染**力**实**在**令**人**恐**惧**。**<**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样**想**着**,**调**查**员**继**续**打**字**,**再**次**将**邮**件**发**送**给**了**总**部**。**<**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已**经**发**送**了**无**数**封**邮**件**了**,**全**都**是**请**求**总**部**对**酒**疏**进**行**调**查**的**邮**件**。**<**b**r** **/**>**<**b**r** **/**>**&**n**b**s**p**;**&**n**b**s**p**;**&**n**b**s**p**;**&**n**b**s**p**;**自**从**当**初**蓝**星**出**现**了**一**次**裂**缝**后**,**世**界**政**府**就**感**觉**到**了**危**机**,**开**始**成**立**特**殊**事**件**处**理**机**构**,**专**门**用**来**处**理**各**种**超**自**然**事**件**,**以**防**止**再**出**现**十**长**老**俱**乐**部**那**样**的**天**灾**级**事**件**。**<**b**r** **/**>**<**b**r** **/**>**&**n**b**s**p**;**&**n**b**s**p**;**&**n**b**s**p**;**&**n**b**s**p**;**蓝**星**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想**起**十**长**老**俱**乐**部**那**些**成**员**现**在**老**的**跟**怪**物**一**样**的**凄**惨**模**样**,**调**查**员**有**些**胆**寒**,**也**因**此**变**得**更**为**谨**慎**。**<**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他**看**来**,**如**果**再**放**任**不**管**,**这**个**酒**疏**就**很**有**可**能**是**下**一**个**十**长**老**俱**乐**部**。**<**b**r** **/**>**<**b**r** **/**>**&**n**b**s**p**;**&**n**b**s**p**;**&**n**b**s**p**;**&**n**b**s**p**;**可**总**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置**之**不**理**,**明**明**已**经**表**现**得**如**此**怪**异**了**,**正**常**人**类**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完**美**的**外**表**和**诱**惑**人**心**的**嗓**音**!**<**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着**手**机**里**储**存**的**许**多**首**歌**曲**,**调**查**员**如**此**想**道**,**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继**续**听**了**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虽**然**想**要**调**查**酒**疏**,**但**他**并**不**否**认**这**个**歌**手**确**实**有**着**独**一**无**二**的**才**能**,**堪**称**音**乐**方**面**的**天**才**。**<**b**r** **/**>**<**b**r** **/**>**&**n**b**s**p**;**&**n**b**s**p**;**&**n**b**s**p**;**&**n**b**s**p**;**特**殊**事**务**处**理**中**心**总**部**,**<**b**r** **/**>**<**b**r** **/**>**&**n**b**s**p**;**&**n**b**s**p**;**&**n**b**s**p**;**&**n**b**s**p**;**再**次**接**收**到**邮**件**的**研**究**人**员**满**脸**不**耐**烦**地**破**口**大**骂**起**来**,**这**个**没**事**找**事**的**调**查**员**,**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说**着**,**他**将**邮**件**拖**进**了**垃**圾**箱**,**再**也**不**去**理**会**。**<**b**r** **/**>**<**b**r** **/**>**&**n**b**s**p**;**&**n**b**s**p**;**&**n**b**s**p**;**&**n**b**s**p**;**然**后**身**为**酒**疏**狂**热**粉**丝**的**他**看**着**面**前**的**绝**密**档**案**,**在**其**中**加**上**了**禁**止**调**查**酒**疏**的**条**例**。**<**b**r** **/**>**<**b**r** **/**>**&**n**b**s**p**;**&**n**b**s**p**;**&**n**b**s**p**;**&**n**b**s**p**;**屏**幕**上**,**<**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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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然**后**,**在**后**半**部**分**不**知**为**何**被**删**除**的**一**大**行**文**字**之**后**,**文**档**以**一**行**怪**异**的**,**语**气**强**烈**的**文**字**结**尾**,**与**之**前**客**观**的**叙**述**角**度**完**全**不**同**。**<**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好**像**是**文**档**编**撰**者**被**某**种**力**量**感**染**了**一**样**。**<**b**r** **/**>**<**b**r** **/**>**&**n**b**s**p**;**&**n**b**s**p**;**&**n**b**s**p**;**&**n**b**s**p**;**【**祂**在**做**一**个**美**梦**,**卡**斯**莫**斯**保**佑**,**这**场**梦**不**要**醒**来**。**】** 第38章 21《玫瑰庄园》 午后时分, 一轮红日挂在天空,驱散了天空中的些许阴霾。 远处山脉飘散着经年不散的青灰色雾霭,雾气横亘在高耸山脉的山腰处阻挠人的视线, 令人一眼望不到山顶, 只能看到山脉脚下密集的黑森林和附近贫瘠的农田。 以及山脉不远处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贵族庄园, 庄园内城堡尖顶依稀可见。 这是这片广袤领地的主人奥古斯都伯爵的庄园,奥古斯都家族是帝国历史最为久远的家族之一, 拥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和权势。 却也有着令人诟病的残暴性格。 在这个家族里,无论是哪一任伯爵继任都会变得残暴不仁,以压迫人民为乐趣。 现在这一任伯爵也不例外,甚至更为可怕。 不但对领地内的子民毫不在意,就连城堡内的仆人们都活的胆战心惊,时不时便会有仆人因犯了错惹怒了伯爵而被打得遍体鳞伤扔出庄园,自生自灭。 其行为之残暴可见一斑。 “我可听说了, 这个老伯爵据说长得特别吓人!所以整天躲在城堡里不出来……” “还有还有!如果跟他遇上了, 千万不能抬起头看他的脸,据说他会把每一个直视他的人眼珠子给挖出来,再把眼珠子给那人吃了!” “呕——你说的好恶心,真的假的啊!” 庄园内, 在一片干枯死去的玫瑰花田附近,有几个年轻的贵族青年凑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他们坐在精致的椅子上,桌边铺着帝都时下最流行的淡粉色桌布。 围在一起喝着饭后茶点,说话时的语气抑扬顿挫,带着贵族特有的高傲腔调。 “那还有假?不然你以为我们来了一个礼拜, 诺曼伯爵为什么还没来见我们?”亚麻发色的贵族青年喝了一口手中的红茶, 表情高傲。 “为什么?” “他在挑哪个人的眼珠子好看, 然后给挖出来呗哈哈哈!” 众人被逗笑了,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瞥向不远处坐在长椅上安静看书的金发青年。 如果说那个性情阴沉不定的诺曼伯爵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来见他们的话,那么这个金发蓝眼的青年一定是最符合要求的了。 因为他有一双最为吸引人的淡蓝色眼瞳,剔透湛蓝的颜色就如同雨过天晴后的天空,肤色则是近乎雪一样的白,即使安静不说话的样子都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众人偷偷瞧着不远处的青年,原本热闹的场面竟突然安静下来,回过神来后才面面相觑,露出些许尴尬之色,继续喝起了茶,只是变得安静了许多。 似乎是害怕自己打扰了不远处青年的。 “……” 酒疏瞥了一眼坐在花园凉亭内的几个贵族青年,收回了目光。 来到了新的世界,他正在看系统提供的剧情资料。 这是一个西方浪漫主义文学作品形成的小世界。 主要讲述了一对两情相悦的贵族男女在封建主义的压迫下挣脱束缚,最终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女主朱莉作为一个没落贵族家庭出身的大小姐,在成年满十八岁之后就被送到了从上一辈开始就早有婚约的奥古斯都伯爵庄园,等待伯爵认可后正式成婚。 而面对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老伯爵,朱莉整日郁郁寡欢,她抗拒着婚事,并几次逃离庄园。 因此与老伯爵的嗣子,也就是男主里德相识。 两人一见钟情,但碍于两人明面上的身份阻隔,只能在暗地里幽会,度过了一段幸福时光。 但最终还是被性格多疑的老伯爵发现了端倪。 老伯爵的家族患有不知原因的遗传性疾病,每一个直系家庭成员都活不过二十七岁,而老伯爵虽然活到了三十岁,面容却比常人要显得苍老,他因此而变得性格极端扭曲。 本就自卑的他在发现了女主和男主的背德之举后勃然大怒,囚禁了女主朱莉,还将原本定为继承人的男主里德赶出了庄园。 女主朱莉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被囚禁在房间里不许踏出一步,只能等待佣人们带来三餐。 直到有一天,阴沉孤僻的老伯爵来到她的房门前阴森森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而朱莉只是回答了一句话。 “因为你丑陋不堪,恶心至极。” 老伯爵愤怒地离开后,不知过了多久,朱莉终于被释放出来,却发现老伯爵变得年轻俊美了许多,对待她的举止也温文尔雅,充满了绅士风度。 但是庄园里开始流传老伯爵向魔鬼交换了青春,用少年少女的鲜血沐浴的事情,并愈演愈烈。 直到最后整片领地的子民都惶惶不安,生怕自己的孩子会被老伯爵抓去取血。 这件事最终传到了帝国皇帝的耳中,他派人来调查,而当初被赶走的男主里德早已调查清楚。 他将老伯爵犯罪的罪证提交给使者,得到了帝国皇帝的认可后,伯爵被判决囚禁在庄园里至死。 老伯爵的所有财产都会由作为前嗣子的男主继承,他接回了女主朱莉,并与其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此后一生富足安康,幸福美满,成为帝国历史上有名的佳偶。 至于故事里阴森可怖,企图霸占女主的老伯爵,早在被囚禁的第一年就死在了无人的古堡里。 据说他死后的尸体散发着恶臭,变异的肢体丑陋恶心,愈发坐实了他曾与魔鬼做交易的传言。 看到这里,酒疏将剧情简介页翻过,仔细翻看起了惩戒对象的个人信息。 这次的惩戒对象便是故事中的老伯爵,奥古斯都.诺曼。 关于他的信息在系统面板中写了不少,密密麻麻的文字从酒疏眼底掠过,他跳到最后,果然找到了一个隐藏按钮。 自从上个世界完全掌控了系统之后,系统就再也没办法向自己隐藏任何信息了。 点开隐藏信息页,酒疏纤长的指尖不自知地摩擦了一下唇角,湛蓝的眼珠里凝着淡淡的思索。 这部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文学作品似乎是某个小世界的一部名著,改编自那个世界民间传说中的一首黑暗童谣,有关一位可怕的血腥伯爵的故事。 老伯爵便是从歌谣中衍生出的人物,并赋予了许多奇幻色彩。 比如原著中描写的莫名变年轻之类的,明显是具有超自然因素的。 而以这个血腥伯爵为原型的作品有很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一部恐怖《疯狂之血》。 似乎当初发售时为了博取眼球还将其称作是《玫瑰庄园》这部名著的续作,由此引来了《玫瑰庄园》读者们的一片谩骂。 酒疏点开这部的原文,与本世界原著作对比。 半晌,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如果这两部真的是一个世界观的话,那确实有些难办了。 本来还以为只要改变了老伯爵惨死的命运就足够了,可现在看来要长远考虑一番了。 这样想着,酒疏放下手中用来遮掩的书籍,伸了个懒腰,纤瘦的腰肢带着青年人特有的青涩柔韧。 他不算很急切,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还有很长,他可以慢慢谋划。 只是不知道这次的惩戒对象会是怎么样的性格。 酒疏回想起上个世界的祢辛,有些晃神,他和惩戒对象在上个世界度过了上百年的婚后生活,那些平静但甜蜜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可是一眨眼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经历过无数次转换世界的酒疏想起生命结束前惩戒对象那张苍白的面孔,心脏竟有些抽痛之感。 在离开之前,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紧紧拥抱着他,说他们会再次相遇的。 酒疏敛下眉眼,露出一丝温存的笑意和些许落寞。 他也希望他们能够再次相遇,虽然这可能性并非很大,毕竟即使他是神的一部分,但终究只是一个小世界中的神而已,无法跨越世界壁垒。 他也暂时没办法为了惩戒对象停留下来,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不过如果真的能再次相遇,那再次结婚度过如上个世界一样的人生也很不错。 酒疏的思绪似乎飘了很远,他回忆着那些前所未有的被深爱着的时光。 上个世界是他无数次任务世界中唯一一次和一个人结为伴侣,也是唯一一次被人如此深爱,虽然自诩理智,但酒疏还是有些难以忘怀。 他倚靠在长椅上,金色的半长发束在脑后,随动作披散在椅子上,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蜂蜜般闪烁着光泽。 丝毫没有留意到花园正对着的城堡内,似乎有谁在房间里怒斥着仆人不经允许打开了窗帘。 “关上窗纱!你的耳朵是摆设吗!” 男人天鹅绒般丝滑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内突然响起,原本正掀开一片窗纱偷看着楼下花园的仆人顿时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伯爵大人!请大人宽恕!” 仆人真是深恨自己的色迷心窍,不该因为被楼下那个金发青年美丽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身影吸引,都忘了伯爵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来这个房间午睡。 而伯爵是最讨厌打开窗户窗帘的,或者应该说是最讨厌被阳光照射到,凡是伯爵所在的房间,都被严格要求不能透出一丝光。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这位对待他人严苛至极的伯爵都只允许开灯,不允许窗户透出一丝光亮。 比传说中的吸血鬼更像吸血鬼。 “哼!没用的东西,你在看什么?在看那些新来的年轻人对吗?” 老伯爵的声音低沉磁性,却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气。 他讨厌那些年轻的皮囊和只会花言巧语的嘴唇。 那些轻浮不端庄的所谓青年人,仗着自己有着一副青春的容颜便肆无忌惮。 甚至会犯下无数令人发指的罪孽,就比如他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和那个不知廉耻的嗣子里德! 那些只贪恋年轻皮囊的世人更是可笑至极!肤浅至极! “嗬嗬嗬——”老伯爵似乎怒极反笑,声音阴森冷淡,他迈着贵族独有的平缓步伐走到窗前,用满是厌恶的高傲目光看向楼下花园边的贵族青年们。 这些轻浮的青年人,一看就知道是有着无比虚伪肮脏的灵魂,即使外表再美丽,也掩饰不住内心的肮脏。 老伯爵如此想着,目光轻蔑地扫过,却在一道有着金色长发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 不过是又一副虚伪皮囊,他似乎顿了顿才如此批判道。 楼下,酒疏似乎察觉到了谁的注视,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剔透如蓝宝石,与楼上那道窥伺的目光相撞。 老伯爵苍白修长的手指似乎不自知地抓紧了手中的窗纱,身形有些罕见的僵硬。 第39章 22《玫瑰庄园》 刺啦—— 窗纱被紧紧拉上的声音响起, 酒疏的目光仅仅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随即便被头顶刺目的阳光闪了眼睛。 他眨了眨眼,湛蓝色的眼珠在阳光的刺激下蒙上一层水雾, 如同玻璃珠一般澄澈美丽, 远远望去,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哪怕只透过窗纱的缝隙也能窥见这个金发蓝眼青年令人难以忘怀的美貌。 这副年轻的皮囊确实如那些迷恋年轻皮囊的世人所说,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令人迷恋, 也令人想要追逐。 哪怕为此粉身碎骨。 昏暗的房间里, 似乎有谁收紧了手指,苍白骨节微微泛白, 像是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产生这种可耻的想法。 居然会有那些一直被自己反感排斥着的庸俗世人才会有的想法。 “……” 长椅上, 酒疏看着窗帘紧闭的窗户, 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沉默片刻后, 他垂眸开始整理自己身旁的书籍,似乎打算回房间休息了。 旁边花园凉亭里的几个贵族青年注意到酒疏的动作, 也都随着起身准备回到房间。 目光都若有似无地环绕在不远处这个金发青年身周。 有的人表现得很隐晦, 但多数人却表现得很直白,目光堪称灼热,似乎就等着酒疏回看过来。 酒疏没有理会身后这些人,径直往不远处的城堡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处于文明初开的工业革命时期,这个世界的人们总体而言比起上个世界要开放许多。 面对着看对眼的对象, 无论对方是男是女, 总是不加掩饰的表达好感,尤其是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青年, 私生活异常.糜.烂, 男男女女都涂脂抹粉, 沉醉于混乱的肉.体关系。 而这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度贵族阶层的共识,甚至连普通平民都受到影响,很热衷于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混乱的人际关系带来的是扭曲的价值观,整个社会都对那些拥有美貌的人也极为推崇,其夸张程度完全不亚于上个世界人们对音乐的追逐。 只要有一张完美的容颜,哪怕你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平民,也能受到贵族的青睐,成为他们宴会上的座上宾,甚至成为游走在众多贵族中的交际花。 从报纸等信息媒介来看,甚至有不少人仅仅凭借一张面孔就可以跨越阶级成为新贵族,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甚至有容貌美丽的人犯下重罪却被特赦的案例,仿佛只要足够美丽就可以被宽恕一切罪孽。 整个社会都沉浸在一种奢靡之风里,凡是美丽的东西他们都无比迷恋,有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疯魔。 比如他现在这副容貌似乎就很符合这个世界的审美,来到这个世界短短几天,他已经遭遇了好几次堪称骚扰的搭讪举动了。 想起那些人脸上不加掩饰的欲.望,就连酒疏都略微有些不堪其扰。 这具身体原本在他到来之前毫无特色,五官普通,肤色晦暗,即使金发蓝眼也显得暗淡无光,是家族里不起眼的庶子。 因此才被赶出家门自谋生路来到这里。 但或许是受到酒疏灵魂附加着的天使精灵等幻想种特质的影响,短短几天他的容貌就发生了改变,虽然五官似乎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皮肤却变得细腻雪白,淡金色长发顺滑纯粹如黄金一般,眼睛也由原来的浑浊变得清澈剔透。 酒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在外人看来却是完美到了极致。 “你要回去了吗?我们今晚要举办私人宴会,你已经拒绝很多次了。” 有人拦住了酒疏前行的路,酒疏抬眼,琥珀般透亮的蓝眼睛带着些疏离的冷淡,看得来人一愣,似乎有些尴尬起来。 酒疏绕开面前的面露不舍的贵族青年,继续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早就想回来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碌,没工夫理会这些人。 回到房间,酒疏坐在书桌前,打开略显昏暗的电灯。 这个世界虽然正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但科技跳跃性很强,已经开始使用地球上第二次工业革命才会出现的电力,发明出了电灯。 除了还没有现代化的机械外,其实已经很方便了。 但如此快的发展速度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很多,污染很严重,不但天空常年灰霾,即使出了太阳也显得灰蒙蒙的。 近几十年来更是出生了许多畸形儿,长相美丽的人愈发稀有,越来越受追捧,陷入恶性循环。 当然,酒疏觉得这世界观跟上个世界一样,也是为了剧情发展才有的。 毕竟原著中没少描写女主的美貌。 由于美貌,她和男主一见钟情,在摆脱老伯爵压迫的过程中还受到了许多仆人和农人的帮助,全都是因为女主的善良和美丽。 就连老伯爵的疯魔也跟自身的丑陋有关,所有人都过于在意外貌了。 酒疏轻敛眉眼,看着书桌上的报纸,再次打开了系统面板。 他翻看着原著中对于老伯爵的描写,由于原著是以女主朱莉的视角居多,所以老伯爵的形象多为负面的。 并没有详细的样貌介绍,却能从字里行间看出老伯爵的丑陋和乖戾,是个典型的反面角色。 【朱莉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城堡的正厅前,苍白美丽的容貌带着令人心碎的忧郁,似乎预料到了自己以后悲惨的命运,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已经受够了命运给予的磋磨。 但她仍只有走入正厅,面对自己此后凄惨的人生。 进入厅堂后,朱莉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正站在正厅里,他的站姿带着贵族独有的优雅,手中拄着金丝楠木制成的手杖,上半张脸戴着一副面具,只露出显露着深深皱纹的下半张脸。 即使男人的下颌角还算硬朗美观,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但那些暴露年龄的细细皱纹却在这张苍白如水鬼的脸上显露无疑。 与朱莉年轻朝气的身姿相比,奥古斯都老伯爵那苍老和衰败的气息已经无法遮盖了。 老伯爵似乎对朱莉的迟到很是不满,下撇的嘴角如一只高傲的孔雀,仅从面具的缝隙里露出一双高高在上的黑色眸子,审视着这个初来乍到的无助少女。 对上那道居高临下的傲慢目光,朱莉吓了一跳,简直像是看到了故事书里令人畏惧的阴森老巫师。 而她躲闪的目光似乎惹怒了老伯爵,他发出低沉如魔鬼的斥责,挑高的腔调里带着深深的愤怒:“无礼之徒!” 握着手杖的苍白手指如枯树枝一样指向朱莉。 之后的事对朱莉来说简直如同噩梦,她被扔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房间,甚至没人来给她送餐,她只有自己出门去寻找食物,像个可悲的贫民那样。 朱莉低低抽泣起来。】 这是原著中对老伯爵和女主第一次见面时的描写,此后就是女主在委曲求全中逃出庄园与男主里德相识了。 而现在剧情似乎已经发展到了男主和女主的恋情被老伯爵发现。 老伯爵将男主里德赶出了庄园,还将女主朱莉给囚禁了起来,酒疏想到这里,拿起了桌子旁边的一封信。 这是老伯爵群发的一个邀请信,邀请所有有意来竞选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之位的人。 在里德的事情败露后,老伯爵显然是恨极了这个从旁系家族过继来的嗣子,宁愿把整个家族继承给其他毫无血缘的贵族,也不愿意再给里德这个白眼狼。 虽然老伯爵在帝国的名声算不上好,但这个家族的财富还是有目共睹的,不少人都摩拳擦掌。 但老伯爵似乎觉得嫡子都不可靠,只选了一些不受家族欢迎的庶子,酒疏的原身便是因此而被邀请来此。 在原著里老伯爵似乎最终也没有选出看顺眼的候选者,直到最后,还是被里德拿去了继承者的位子。 他自己则孤独地死在古堡里无人问津。 想到这里,酒疏翻看着这封信,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由于他和刚才那些贵族青年都是被邀请来的,却迟迟得不到伯爵的接见,所以他现在并没有太多的人身自由。 就像刚才,每到老伯爵的午睡时间,他们这些名义上的继承人候选者都要被赶去花园里晒太阳,免得打扰了听力灵敏的老伯爵的睡眠。 看来这次的惩戒对象防备心理要比之前还要高,酒疏想了想,还是否决了原本接近伯爵的计划。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还没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但其实更主要的是要改变老伯爵的命运并不一定要与他多么亲近,只要能力足够就行了。 他需要在两年内获得足够的权势地位,足以影响帝国皇帝的决定。 等到老伯爵在剧情的惯性下身陷囹圄的时候可以轻易将其救出来,然后便是观察老伯爵是否会如同那部恐怖《疯狂之血》里一样发生变化。 在这个蒙昧的时代,酒疏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获得权势,但如果如同《疯狂之血》里描述的那样,伯爵会产生怪异的改变,那么就需要另外的力量了。 或许该边谋划权势,边研究神秘学。 酒疏陷入沉思,直到深夜才睡去,第二天起来便突然收到通知说,城堡方面不再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了。 老伯爵似乎宽容地特许他们这些候选者可以在城堡里乱逛,但酒疏并没有什么出去乱逛的想法,依然安静的待在房间里,继续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过了几天,又传来了贵族青年们在城堡里乱搞,惹得伯爵大发雷霆的事情。 老伯爵的脾气似乎并没有变得宽容。 “太残暴了!可恶……” “嘘——被听到了怎么办!” “听到又怎么样,那个老不死的东西,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帝国里谁不知道他就要死了,等他死了财产还不是我们的!”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老伯爵的年龄还属于壮年,但显然,这个家族世代相传的血脉诅咒已经让老伯爵成为他人眼中的将死之人,无论外表还是躯壳内部都已经腐朽衰老。 “你可真胆肥,还没确定继承人呢!不过那家伙确实是该死了!” 门外,被禁足惩罚的贵族青年们愤愤讨论着老伯爵,酒疏从桌子上抬起头,停下了手中不停挪动的钢笔,钢笔下写满文字的白纸染上了墨点。 被打断了思绪后,一时无法继续下去。 酒疏用纤长白皙的指骨揉了揉抽痛的眉心,拿起一旁的神秘学书籍,准备出去晒晒太阳了,或许出去看看会更有思路。 走在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酒疏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扰,淡金色的发丝随动作摆动在脸颊两侧,雪白脸庞上的愁绪让人忍不住想要为其抚平。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酒疏转过头,却只看到地上掉落的花瓶。 地毯上一片狼藉,花瓶水渍染湿了地毯,还有其中一个醒目的宝石袖扣。 “……” 拿起袖扣,环顾四周,依然没有人,但酒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眨了眨眼,他收起袖扣,转身离开了此处。 而在他身后的房间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似乎现在才猛然发现自己正做着令人不齿的偷窥行为,握着手杖的手掌紧紧扣住,隔着手套都几乎要割裂出伤口。 曾一度宣称自己厌恶着所有年轻人的他眉头紧皱,似乎有些彷徨无措,与昨天满怀厌恶,语气高傲地训斥那几个在他午睡房间里乱搞关系的贵族青年的样子判若两人。 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有刚才看到的金发青年略带忧郁的侧脸,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他似乎也开始着迷于一副年轻的皮囊了。 “……”一副异常美丽的皮囊。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老伯爵似乎有些烦躁不安,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戴着面具的脸庞让人无法分辨他此时的情绪,仅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和唇角,显露着此时不平静的心情。 而在激烈的心理活动中,老伯爵似乎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想起青年那美丽的容颜,手指颤了颤,走到房间的镜子前坐了下来。 看着镜子里看不清面容的自己,犹豫了一番后,他先是摘下手上的手套,露出在昏暗灯光下显得苍白枯瘦的手掌。 没有多少肉的手掌修长而骨节分明,没有皱纹,似乎跟他年轻时一样,但当他取下脸上的面具,再次抬头时,手指却猛地收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堪的东西。 镜子里的男人正展露出面具后的真容,苍白无神的脸庞,细纹在眼角蔓延,苍老至极,丑陋至极。 与那个美丽至极的青年丝毫不相配。 砰——! 镜子被砸碎成一地碎片,似乎有谁不堪地用手掌遮挡住了脸庞,不知是在愤怒还是悲哀什么。 第40章 23《玫瑰庄园》 今天的天气一般,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掩,雾霭沉沉,仅透出些许光束,洒落在晦暗干枯的庭院里,给人以压抑的氛围感。 酒疏坐在庄园一个不为人知的偏僻角落里,正看着手中的神秘学书籍,半晌才疲惫地揉了揉眼角,决定休息一下。 今天的阳光不太好,在这样的光线下确实有点太伤眼睛了。 从这两天搜集的神秘学资料来看,这个世界的神秘学似乎很兴盛。 无论是贵族阶层还是平民阶层都笃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女巫魔鬼之类的邪恶存在,不然原著中那些所谓伯爵用鲜血沐浴的事情也不会在短短两年内就传遍全国,最后到了帝国皇帝的耳中。 酒疏想到这里,翻看着原著中的内容,发现其实原著中并未直接描写老伯爵如何用鲜血沐浴。 只是用许多侧面描写和环境描写来表现老伯爵一天天变得更加年轻,更加俊美,俊美到近乎妖异,而后领地里开始有人发现许多失踪的少男少女的尸体,都是全身失血而死。 看着这段内容,酒疏敛下眉眼,决定暂且不下定论,如果真是老伯爵所为,那他到时候一定会露出端倪。 酒疏其实还是偏向于这是一场陷害的。 虽然老伯爵性格怪异残暴,但其实并未真的动手杀过太多人,至少从原著中和最近的了解中,老伯爵的残暴大多只是行为上的严苛和不近人情。 以原著中描写的老伯爵来看,他是个心思很毒辣深沉的人,典型的西方文学中的高傲贵族形象,对地位比自己低的人都趾高气昂,但其实心思缜密。 就算真的杀人也会做的很隐秘,轻易不会露馅,不会像原著中强行降智一样传得到处都是。 在酒疏看来,原著中的结局其实更像是老伯爵根本不屑于解释这种荒谬的传闻,却没想到谣言猛于虎,他最终会死在自己的傲慢上。 况且在原著末尾有提及帝国皇帝曾为了发展经济所需的钱财而头痛,而在老伯爵死后,皇帝突然就有钱了。 国库充盈的皇帝开始了自上而下大刀阔斧的改革,不但由此使得原本蠢蠢欲动想要君主立宪的大资本家们安分下来,还让帝国的独裁政治变得更加巩固。 而继承了老伯爵家族全部财产的男主里德也被封为了财务部部长,与女主朱莉幸福生活在一起。 实在很难不去想老伯爵的死究竟有没有帝国皇帝的推波助澜。 酒疏认为应该是有的,而要改变老伯爵的命运,或许只能站在大资本家的一方,与皇帝形成对抗势力了。 其实老伯爵也算是一个大资本家了,名下有不少资产,只是老伯爵似乎比起事业,更沉迷于改变自己的容貌。 酒疏有些无奈地如此想道,他继续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很快就到了晚餐时间。 他起身收拾好书籍就准备回城堡,去餐厅用餐,他们这些继承者候选人就跟寄宿制学校的学生一样记,每天吃饭都要在同一张长桌上。 只不过酒疏觉得那些贵族青年老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很影响食欲,所以往往都是自己取一些食物回房吃。 而就在站起身后,酒疏突然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朝不远处的回廊墩柱后看了一眼。 “……” 金色半长发束在脑后,身形瘦削的青年有着少年般雌雄莫辨的美,他抬眸看过来的湛蓝眼珠犹如波光潋滟的海面,令人忍不住着迷。 却也让人心生畏怯和自卑,仿佛稍微靠近都是对青年的亵渎。 回廊的柱子后,似乎有谁紧张地收紧手指,漆黑瞳仁只敢从暗处透出微微的缝隙窥伺不远处这个美丽到无以复加的青年。 酒疏收回目光,神情依然沉静内敛,他转身离开了此处,没有再理会身后的那道视线,而是直接回到了城堡里。 他拿出之前在地毯上捡到的宝石袖扣,交给了城堡的管家。 “这……这是!” 管家似乎露出了不敢置信夹杂惊喜的眼神,下一刻,在注意到一旁酒疏若有所思的目光后又勉强恢复了镇定,说自己会将袖扣物归原主的。 然后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酒疏则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想起之前在花园长椅上的那道目光和刚才那个躲在暗处窥伺的人,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像往常一样去餐厅取餐,回房间就直接休息了。 而此时,城堡深处的房间里,刚才还镇定自若的管家正站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声音颤抖:“主人,您的袖扣已经找到了。” 房间里的窗户被厚厚的窗纱堵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亮光,床边的电灯也忽明忽暗,将整个宽敞的房间衬得愈发阴森。 管家恭敬地低着头,尽力保持着标准的站姿,却还是掩不住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实在是太害怕自己的主人了。 这个极其喜怒不定的可怕主人稍有不如意就会命人抽打仆人,甚至有传闻,他有一间专门用来填埋尸体的房间。 他的前一任消失得杳无音信,据说就是被老伯爵给处理掉了。 在这样可怕的传闻之下,无论是谁与老伯爵这个阴沉可怕的主人共处一室都会冷汗直冒,他自然也不例外。 房间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内,有人似乎冷哼了一声,气恼于这个突然闯入的管家,他收起自己手中刚画好的素描画像。 将画中那个眉目雅致的青年藏到枕头下,在管家看不到的地方,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谨慎。 半晌,老伯爵才发出冷淡厌倦的声音:“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居然花了那么久才找到!” “是下仆失职了,可是,是因为被人捡走了所以才……” 管家结结巴巴的辩解似乎让老伯爵很是不满。 他磁性的声音低沉森然,音色有种丝质的顺滑感,腔调却如一条毒蛇在耳边吐记信:“我不需要听你那些无能的理由,再有下次,这个管家的位置就该让出来了。” “是、是。” 管家脸色一白,只能恭敬地鞠躬告退,而就在他准备关上房门离开时,房间里的老伯爵又再次出声。 “等等,是谁捡到的?” “是、是一位金发蓝眼的候选人,好像叫做安格斯。” “!!!” 老伯爵呼吸一窒,猛地从床边站起,可旋即,似乎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刻意,他又坐了回去,只是苍白的手背处显得有些紧绷。 “进来,跟我详细说明情况。” 老伯爵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了,管家吓得差点腿软,不知道自己又有哪里令老伯爵不满意了。 可面对老伯爵投射过来的阴森目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刚才那个美丽瘦弱的贵族青年的样貌和当时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遍。 “就这些吗?” 老伯爵一向冷漠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紧张,管家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他一定是被吓得糊涂了,居然会这么认为。 “是,是的!” 之后,老伯爵很久没有出声,管家站在房间里,几乎要瘫软在地,只凭借最后的力气还站在原地,用惧怕的目光往老伯爵处看了一眼,正好跟老伯爵阴沉沉的眸子相对。 管家霎时间冷汗直流。 “哼!”老伯爵似乎很不满意管家这吞吞吐吐的描述方式,但他并没有直接将眼前这碍眼的家伙赶走。 而是在沉默过后才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他的脸上……有厌恶的表情吗?” 还是说那个年轻人根本没有发现袖扣的主人是他? 管家不明所以,回忆着酒疏当时的表情。 由于这个叫做安格斯的候选人实在很美丽,所以他印象很深刻,要不是害怕回来晚了被老伯爵惩罚,他当时一定会多跟这个难得的美丽青年说几句话。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挺温和的年轻人,脸上总是带着些笑容。” 管家越回忆越觉得那个年轻人真的很美,比朱莉小姐还要美丽,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而且是一种罕见的属于男性的独特美感,一种与朱莉小姐截然不同的富有冲击力的美丽。 令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他对你笑了?”老伯爵的声音又开始变得阴沉起来,管家吓得差点跪倒在地,实在搞不懂自己这个主人想要做什么。 “好、好像是的。”他犹豫着,如实回答。 那个年轻人总是待人温和,对人带着笑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老伯爵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他想起之前看到的酒疏脸上的忧郁之色,那个漂亮的年轻人还从未对自己笑过。 老伯爵的目光从管家的脸上掠过,这个年近四十的管家似乎确实保养得宜,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些。 年轻得近乎愚蠢,跟他那颗空荡荡的大脑很相配。 记“以后都戴上面具,再让我看到你这张愚蠢至极的脸,我就替你扒下来。” 老伯爵声音阴狠,管家闻言彻底白了脸,连连应是,丝毫不怀疑这满含杀意的话语的真实性。 这个在帝国里一向以阴鸷狠毒闻名的老伯爵绝对会那么做的。 管家知道老伯爵从不开玩笑,他深深鞠躬,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场折磨,戴面具总比被扒下脸皮的好。 可老伯爵似乎还有话要说,并没有让管家离开,管家只能继续颤栗着站在原地,几乎要被吓出毛病来了。 “你知道……”不知过了多久,老伯爵才终于出声。 管家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单词,诚惶诚恐。 “……怎么让一个心情不太好的年轻人开心起来吗?”老伯爵想起青年略带郁色的脸庞,心脏都为之抽痛起来。 对老伯爵来说,只要能看到那个美丽的青年露出笑容,他可以付出他所拥有的一切。 管家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他似乎呆滞了好一会儿。 直到老伯爵冷冷的目光刺过来,他才总算回过神来,绞尽脑汁地开始思考这个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孙子都有了,几乎不跟年轻人接触,了解的内容并不多。 “大概可以举办个宴会,现在的年轻人似乎都很喜欢参加聚会。” 管家知道哪怕是有不允许在城堡里乱跑的禁令,那些不安分的年轻候选人们也曾经私下里举行过私人派对。 听说比较乱,有打扫的仆人埋怨说每次派对后房间都一团糟。 “……” 听到宴会这个字眼后,老伯爵似乎变得有些沉默,他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年轻时在宴会上的不愉快经历让他很讨厌参加这些虚伪迷乱的宴会。 但是,如果那个年轻人很喜欢的话…… “你下去安排吧。” 老伯爵开口,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他苍白无血色的下半张脸和脸上代表着苍老的皱纹。 管家如蒙大赦般退了下去,只留下老伯爵一人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素描画像。 画像中的年轻人表情带着淡淡的忧郁,眉目半敛,显得内向而美丽,年轻的容颜正是最美好的时候。 抬起头,老伯爵对面的镜子里映出了自己模糊的脸庞。 在这面不怎么清晰的劣质镜子里,他脸上那些随岁月不断加深的皱纹被抹去,显得很年轻,几乎与少年时期一般无二,与画像中的年轻人也有些相配了。 老伯爵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沉浸在一个美好的幻想之中,半晌都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窗外响起猫头鹰深夜的啼鸣,他才渐渐回过神来,眉心皱起深深的纹路,似乎有些恼怒自己居然会沉浸于虚无缥缈的幻想。 又似乎是在唾弃于自己在幻想中产生的那些不堪的念头。 对于那个美丽的年轻人来记说,他这个垂垂老矣的人的任何幻想都是无比恶心的,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是令人作呕。 “……” 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老伯爵显露着青筋的手背暴露了内心的情绪。 第二天,酒疏一清早醒来就得知今晚要举行宴会的消息,据说老伯爵也会出席来考察他们这些候选人。 酒疏想了想,还是决定参加这次宴会,如果他昨天的猜测不错的话,这个老伯爵可能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最好还是见一面以作判断。 于是,今天的酒疏在晚餐时间并没有留在房间里,而是如约参加了傍晚的宴会。 城堡外的天色黑的很快,即使只是傍晚时分,外面也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城堡内灯火通明的亮光驱散了周遭的黑暗。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酒疏安静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等待宴会开场。 作为宴会的主人,伯爵还没有来,所有人都不能开吃,也只能傻坐着了。 他垂着眼眸,似乎在走神,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整个宴会的中心。 几乎所有候选人都用或是爱慕,或是灼热的目光看着这个年轻人。 而这个肤色雪白的年轻人却只是视若无睹般继续坐在原处,不时有人前来搭讪。 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贵族青年们显然很痴迷于年轻人的美貌,像是恼人的蚊虫般驱之不散。 而面对他们的搭讪,年轻人只是表情淡淡地托着腮,爱答不理地回答着他们。 他淡金色的半长发被松松束在脑后,有些许碎发在脸颊处,显出愈发细腻雪白的肌肤,与其他人粗糙的肤质相比,这个年轻人完美到近乎一幅教堂里精心绘成的天使画像,没有一丝瑕疵。 而他冷淡的表情似乎也表明他与周围那些私生活混乱,品质低劣的贵族青年根本不是一路人,他的表情有些厌烦了。 宴会厅的阴影处,似乎有谁微微收紧了戴着手套的手指,想要上前为这个年轻人抚平眉宇间的厌烦之色。 如此美丽的脸庞上不该有任何低沉的情绪存在,如果是他的话,根本不会引得年轻人如此不耐烦的。 可是,他不能接近。 老伯爵顿了顿,有些胆怯地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那个在他眼中无一处不完美的年轻人。 与他这具垂死的身体相比,年轻人显然还拥有更美好的未来,他的接近只能给年轻人带来不幸。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老伯爵还是忍不住继续偷看,他看到坐在桌子边,原本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 并非对着他,而是对着那些肤浅愚蠢的贵族青年。 似乎因为有人开始在酒疏面前嘲笑这座庄园老旧的装潢和俗气的玫瑰园,那些玫瑰还都干枯得差不多了,只有寥寥几丛还活着。 也只有老伯记爵这种垂死之人才会喜欢了。 “我倒觉得这庄园里的玫瑰花还挺好看的。” 酒疏平静地回答着,说话间嘴角习惯性勾起,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本身很喜欢玫瑰花,上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也经常送自己纸玫瑰,这让酒疏对玫瑰花有着一种特殊的偏爱。 说话的贵族青年一愣,痴痴地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立刻改口:“啊对,我也觉得很好看来着,只是都枯萎了哈哈哈……” 他很喜欢玫瑰花。 老伯爵听到了这句话,但他也看到了酒疏脸上的笑容,虽然浅淡,但依然温和美丽,有着年轻人独有的青春和活力。 似乎与他周围那些年轻人更加相配。 老伯爵的手指猛地扣住手中的手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面具下露出的嘴角紧紧抿起。 他似乎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痛恨自己的衰老和丑陋。 他想要告诉自己,年轻人跟年轻人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翻滚着剧毒的毒汁,想要将那些满脑袋**的贵族青年全都隔离开,只剩下那个漂亮的年轻人。 就在老伯爵心中翻腾着不甘和嫉妒的时候,不远处,酒疏似乎察觉到了熟悉的注视。 湛蓝的眼珠径直看了过去,这次,他果然看到了一道匆忙避开的身影。 一道很陌生的身影,一身笔挺得体的黑色西装,和一根手杖。 跟他的猜想似乎相差不大。 酒疏收回了目光,片刻后就听到管家通知他们,说今晚伯爵不会来了,让他们自己用餐,然后回去休息。 “什么!居然放我们鸽子!” “即使是诺曼伯爵阁下也不能这么耍人吧!” “简直欺人太甚——” 管家面对群情激奋的众人,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却显得很冷酷:“不满意的话,伯爵大人说随时可以离开。” “放弃候选人的位子。” 众人闻言顿时消停了,面对奥古斯都家族的庞大财富,没人想便宜了竞争对手。 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酒疏眼中带着些许思索,他敛下漂亮深邃的蓝色眼眸,精致雪白的脸庞显得有几分沉静。 这个老伯爵的举止跟以前的惩戒对象有些相像,让酒疏想起了上个世界。 不过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睹物思人罢了。 不管老伯爵怎么想,他并不打算再谈恋爱了,至少在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因为谈恋爱对改变老伯爵的命运作用并不大。酒疏冷静地如此想道。 直到第二天,他才稍微改变了想法。 他像往常一样走到庄园偏僻的角落里打算神秘学书籍,在阴森的庄园环境里很符合神秘学的氛围。 然而这次,这处角落似乎有谁捷足先登了。 酒疏看着被放置在长椅上的一束玫瑰花,轻轻拿起来,在触及玫瑰纸质的表面时,瞳孔微微一缩。 () 。 第41章 24《玫瑰庄园》 这支纸玫瑰与上个世界惩戒对象经常送给他的花很像。 酒疏白皙的指尖将纤细的花枝捏住, 柔韧的感觉就像真的花枝一样。 轻轻旋转,鲜红欲滴的花瓣层层叠叠随着旋转的向心力散开,徐徐绽开柔软艳丽的弧度, 每一片花瓣都细腻精致,宛如真花。 甚至有着真花都没有的鲜嫩感,能看得出纸花制作者的用心程度。 “……” 制作手法简直与惩戒对象一般无二。 金发蓝眼的美丽青年坐在长椅上,安静地看着手中的玫瑰花, 湛蓝的眼珠映出花瓣娇艳的模样, 似乎有些出神, 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不喜欢吗? 不远处的阴影里,似乎有谁不安地抿起了唇角,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坐在长椅上的年轻人。 而那漂亮到令人不忍挪开视线的年轻人只是看着手中的玫瑰花, 久久没有动作。 这让隐在暗处的人更加紧张了。 他的心情变得忐忑。 随着年轻人沉默的时间加长, 他原本含着些许期待的情绪逐渐低落,往日总是高傲扬起的头颅也有些瑟缩起来。 那束昨晚花费了几个小时才做好的玫瑰,现在想来确实很不完美, 虽然为此练习了一百多遍, 但还是略显简陋, 那骄矜美丽的年轻人不喜欢是很正常的。 或许该送一些更珍贵的宝石, 就像昨天被年轻人捡走的蓝宝石袖扣一样,而不是这些简陋廉价的纸玫瑰。 就在他如此懊悔地想着下次该送的礼物时,不远处的年轻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似乎终于从冗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雪一般白皙的脸上露出笑意,比玫瑰花瓣还要柔软的嘴唇微微勾起, 湛蓝瞳孔中的光彩璀璨到连天空上的太阳都无法比拟。 是比昨晚宴会上还要灿烂美丽的笑容, 美丽到令人目眩神迷。 年轻人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过手中的花瓣, 显然很是喜欢。 就在暗处的人愣愣地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 久久无法回神的时候,酒疏抬起了眸子,看向身后回廊的方向。 一片没有藏严实的衣角依稀可见。 收回目光,酒疏不打算吓到那人,虽然心中还有些许不确定的疑惑,但并不急于一时。 他想了想,将手中的纸玫瑰放到一旁,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然后将这一页纸撕了下来,放到椅子的另一端,与纸玫瑰放在一起。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再次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神秘学书籍,认真看了起来。 尽管身后一直有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在暗中窥伺,但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反而勾起了嘴角,像是从书中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心情变得愉悦了许多,看书也变得更加专注起来。 看书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等到酒疏从书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头顶的日头已经从正中间走到了西边山脉的尽头。 已是黄昏时分了。 酒疏抬起头,海水般澄澈的眼睛映出庄园远处昏黄的日光。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即使出了太阳也有几分昏暗,看得他眼睛有些疲惫了。 该回去休息片刻。 酒疏收拾着手中的厚重书籍,漂亮的瞳孔似乎向身后瞥了一下,片刻后才起身离开了此处。 他带走了那束纸玫瑰,只在长椅上留下了一张不知写着什么的纸页。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漂亮的贵族青年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有些迟疑的脚步声才从回廊后走了出来。 身穿一身黑色西装,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站在长椅旁边,似乎犹豫良久才鼓起勇气拿起了那张纸页。 白色纸页上是青年漂亮流利的字迹,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锋芒,话语虽只有短短一行,却令人心跳猛地加速,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谢谢您的纸玫瑰,很漂亮,我很喜欢。】 那个年轻人说他很喜欢这个礼物,很喜欢他亲手折出的玫瑰花。 “……” 握着纸张的手指似乎因为过度激荡的情绪而微微颤抖起来,戴着面具的男人小心收起了纸页,直至确定不会产生任何褶皱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然后,他犹豫了半晌,坐在了长椅的另一头。 骨子里的贵族修养让他即使坐在庄园偏僻的角落里也脊背挺直,有着不自知的端庄稳重。 与时下以放.荡为时尚的年轻贵族相比,他是旧时代的遗老,是个典型的重视礼仪规矩到近乎偏执的老贵族。 他似乎秉持着某种底线,并不敢去触碰年轻人坐过的地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就好像那个美丽的年轻人还坐在那里,而他就坐在他身旁。 亲密无间如爱侣一般。 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很久都没有出声。 直到太阳彻底被黑夜吞噬,周遭暗了下来,他才如梦初醒般小心摸了摸怀中的纸页,起身离开了此处。 之前犹豫不决的步伐也恢复了往日的平缓,习惯性地微扬起下巴,又变成了他人眼中凶神恶煞的老伯爵。 或许对他来说只是远远看着那个年轻人就足够了。 看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幸福地生活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对他这个苍老之人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再靠近,只会害了那个年轻人。 老伯爵想到这里,手指下意识抚过自己脸上的皱纹,原本因为那行留言而有些明亮的眼睛又暗淡下来。 但心中仍有着些许火苗,他已经决定今晚多做一些纸玫瑰了。 只要年轻人没有发现他的身份,那么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可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或许他们会建立起笔友一样的亲密关系,做一对不会暴露身份的友人也很不错。 老伯爵想到此处,仿佛已经看到了酒疏下次看到玫瑰时露出的笑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与他这张阴郁脸庞完全不符的笑容。 而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面带笑意。 直到回到城堡,管家无意间抬头吓得头冒冷汗才重新拉直唇角,面露不悦。 “慌里慌张的,真是个蠢货!” 蠢得不忍直视,即使得到了年轻人的笑容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不像他,无比重视那个年轻人的每一句话,所以得到了更加美丽的笑容。 老伯爵略带高傲地如此想着,不屑地轻嗤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个脑袋空空的管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管家一人在身后满脸冷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老伯爵似乎笑了。 从业十年,他从未见过主人露出笑容,现在这一幕实在对他刺激很大。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管家只希望这并不是老伯爵发疯前的前兆,毕竟能让老伯爵笑出来的情况,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被气笑了。 就在管家诚惶诚恐地如此想道时,回到房间的老伯爵突然又开始叫人了。 管家吓得差点以为老伯爵会读心术,好在进去之后才发现是老伯爵要淘汰几个候选人。 “……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赶出庄园!” 老伯爵声音冷淡地说着,将勾画好的名单扔到了管家身上,管家手忙脚乱地拿起名单连连应是。 等到终于退出房间之后才抽出空来看名单,发现老伯爵几乎淘汰了一半的人选,虽然其中三个候选人被淘汰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胆子肥到敢在老伯爵房间里乱搞,差点没把老伯爵气疯。 管家也知道这三个人迟早要被赶走。 但是其他几个就没法理解了。 这五六个人似乎表现得很好,不过算了,这并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他只负责按照老伯爵的吩咐来做。 管家收起了名单,准备今晚就通知名单上的人收拾细软离开。 名单下达之后,城堡里一片唉声叹气。 总计才二十五名的候选人走了近十名,人们私下里有的欣喜于竞选者变少,有的则开始思考这些人为什么被淘汰。 似乎都不明白老伯爵的心思。 没人知道,也许仅仅是因为一个漂亮年轻人的笑容,因为他对那些人笑了。 酒疏听着门外的嘈杂声音,似乎猜到了什么,红润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懒散地托着腮,目光在手中的纸玫瑰上徘徊。 良久才放下了纸玫瑰,雪白无暇的脸颊在昏暗灯光下显出细腻的瓷白,轻敛的眉眼似乎略带思索。 其实在这个世界谈一段恋爱也无伤大雅。 只是关于老伯爵的结局需要多做些筹划了。 酒疏翻开系统面板中的《疯狂之血》,看着其中的原著内容,眉头微皱。 虽然不想承认,但根据最近查阅的资料来判断,老伯爵的未来可能真的会像《疯狂之血》中所说的那样。 因为家族血脉中掩埋的秘密而沦为可怖的怪异存在,痛苦而折磨地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沦为傀儡。 而研究老伯爵的家族史或许能更加快速地找到解决方式。 酒疏看着手中的神秘学书籍,思索良久,直到深夜才关灯睡觉。 而在他对面的房间里,坐在桌子前正看着手中纸页的老伯爵也察觉到对面的窗户不亮了。 他目光柔和了些,跟着收起这张分外爱惜的纸页,也准备休息了。 他看着窗户对面那扇紧闭的玻璃窗,良久之后,才发出了声音,尽管对面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年轻人根本听不见。 “晚安。” 老伯爵天鹅绒般丝滑的磁性声音依然低沉,却多了面对外人时不曾有过的温柔。 祝好梦。 * 一夜无梦。 酒疏作息很规律地在清晨醒来,洗漱过后,去吃早餐时发现餐厅里的众人都无精打采的,显然因为昨晚老伯爵突然下的驱逐命令而彻夜难安。 酒疏倒是睡得很好,他简单吃过了早餐后就回到房间继续整理思绪,对外面的一切混乱充耳不闻。 因为淘汰了不少人,所以有人开始吵闹起来,最终被管家招来卫兵押走了,酒疏并未去看热闹,专注地在笔记上记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按照《疯狂之血》的原著来看,这个世界的神秘学确有其事,而酒疏强大的灵魂能让他更好地理解这些东西。 只不过这个世界似乎并未对这些知识做一个系统性的整理,全都是这本书一点点内容,那本书一点点内容,酒疏只好自己来了。 只能说幸好老伯爵的庄园里藏书还算丰富,不然他还真的找不到这么多书。 直到下午时分,他才完成了今天的任务,看了看今天阴沉的天空,似乎就要下雨了,但酒疏还是按照往日的习惯来到了庄园的角落里,准备去看书。 而今天,长椅上又多了一枝纸玫瑰,比起昨天的鲜红,今天的粉玫瑰更显娇嫩,酒疏也很喜欢。 而且比起昨天,今天的长椅上还多了一张纸。 酒疏拿起纸张,目光扫过上面字体华丽的句子后,嘴角微微勾起,弯起深邃漂亮的蓝眼睛,浅色瞳孔中潋滟着醉人的柔光,笑容一如昨日。 暗处,似乎有人看得入了神,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赠送给美丽的你——佚名。】 酒疏看着这张纸页,在背面写上了回复,然后又把纸条放了回去,他坐在长椅上,继续看着手中厚重的书本。 弧度精致的侧脸在阴沉天色下依然美得毫无瑕疵,认真研读书籍的模样有种动人的美感。 直到天边响起轰鸣的雷声,他才从书中抽出心神,看了眼身侧的方向,起身离开了此处。 如果现在再不走,那个只顾着偷看的傻瓜只怕要淋雨淋到感冒了。 酒疏的脚步不徐不疾,却很快就走出了视野范围,回到了城堡里。 然后,坐在房间里,他看到外面很快就下起了雨,幸好不算大,即使淋上一些也无碍。 虽然这样想着,第二天,酒疏还是在纸条上写上了注意身体健康的字样,而后得到的回信是【我会的,谢谢您的关心!】 虽然字句简单,但从略带颤抖的笔迹里,酒疏还是看出了那人紧张而又激动的情绪,他微微笑了下。 仿佛看到了以前的惩戒对象。 此后的一个星期,酒疏每天都能收到一支纸花,一天比一天精致,也跟上个世界越来越像。 酒疏站在城堡的走廊上,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天空,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你真的要和他谈恋爱吗?】 【没觉得很麻烦吗?直接杀了他你能得到更多能量!】 酒疏禁言了系统。 这个系统虽然上个世界被整治了一番,但还是秉性难改,总是想着办法地挑拨离间。 虽然在获得了灵魂契约主动权后,他也可以从惩戒对象身上获得能量了,但是他并没有系统那么无耻,想要直接杀死目标来获取能量。 酒疏喜欢改变其命运来获得能量,虽然麻烦些,但能量并不比杀死惩戒对象少。 对于他的计划来说,这些能量便够了。 更何况,他们可能是同一个灵魂。 酒疏对于心中的猜测几乎要确定了,毕竟是个历经无数世界的强大灵魂,酒疏相信自己的直觉。 收起思绪,酒疏开始思考老伯爵还有多久才能卸下心防。 看他现在羞涩的样子,大概不会自己主动。 “你听说了吗?老伯爵三十二岁的生日好像就是今天……” “呵呵呵,那他不是快要死了?好像所有人都说这个家族的人活不过三十岁,虽然老伯爵三十了,但至多活不过三十五!” “嘘,最近那老不死总会出来走动,被听到就不好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远去,酒疏从拐角处走出来,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走远了的候选者们。 原著中,老伯爵确实是死在了三十五岁,还差三年了。 收回视线,酒疏正要回房间,就看到另一边的长廊里,似乎有谁在缓步走过来。 “主人,呃,他们大概不是故意的……” 管家尴尬的声音响起,恐惧到声音发颤。 显然,刚才那几个人谈论的声音似乎传到了老伯爵的耳中,而老伯爵正为此发怒。 “闭嘴。”老伯爵阴沉的声音冰冷至极,似乎没有怒意,却比单纯的怒火更让人心头发憷。 酒疏眨了眨眼,看着与自己刚巧碰面的两人,目光从老伯爵猛地收紧的手指上扫过,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伯爵阁下,午安。”年轻人的声音甜的如同蜜水一般,令人心口发软。 “……” “以及,祝阁下生日快乐。” 年轻人弯起了那双漂亮到极致的蓝眼睛,其中潋滟的水光晃得人心脏直跳。 “!!!” 管家惊恐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拼命眨眼示意他别说了,老伯爵可是最在乎自己的年龄了。 居然敢在他面前祝他生日快乐,简直就跟在百岁老人面前祝人长命百岁一样,管家实在不忍心这个年轻人受到苛责,可是他也无能为力了。 老伯爵的怒火早在刚才听到那几个人谈话时就已经难以压制了,最近的老伯爵虽然似乎心情好了许多,但对年龄却比以前更加在意了,管家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他只希望老伯爵别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他只是个单纯的年轻人啊! 管家面具下的脸都变得皱巴巴的,不忍地避开了酒疏的视线,虽然很想要为他求情,可又不敢触了老伯爵的霉头。 他已经可以想象这个面上带着可爱笑容的年轻人之后会多么错愕了,老伯爵往日里每次发火都会把人吓得半夜做噩梦,没人比他更清楚老伯爵那双漆黑眼瞳里射出冰冷光芒时有多么可怕了。 这次只怕会大发雷霆,那充满怨毒的怒斥足以令这个涉世未深的青年人印象深刻了。 管家沉痛地如此想道,然而下一秒,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谢谢。” 老伯爵的声音低沉而优雅,似乎在尽力维持着自己表面的平静,但仍然有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紧张情绪令他的声音带着些罕见的艰涩。 完全没有管家想象中的那般勃然大怒,或者语气讽刺地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怒骂年轻人的无知和愚蠢。 “?” 管家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年轻人露出了更加温柔的笑容,本就美丽的容颜变得更加动人。 而老伯爵也似乎被笑容感染了一样,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向年轻人点点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平静姿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砰——!门被紧紧关上了。 管家被老伯爵关在门外,茫然之色更重了。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有一瞬间觉得老伯爵就像一个第一次与心上人见面的毛头小子一样,有种故作矜持,想要留下好印象,却又手足无措的慌乱感。 管家知道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毕竟那个年轻人太过美丽了,有这种错觉很正常。 老伯爵肯定是为了维持贵族的体面才没有当场发火,实则暗地里阴谋策划着什么,就像那几个被赶走的候选人一样,过几天就会受惩罚了。 前几年朱莉小姐和里德少爷的事情还未爆出来时,老伯爵确实是这样的,很少当面发火,只会暗地里使阴招,心思深到他们这些随身仆人都看不出究竟。 管家如此想着,总算平复了内心的恐慌。 但却开始担心酒疏的未来了,只希望伯爵没有狠心到要将这个可怜年轻人杀死的地步。 而此时的房间内, 被管家阴谋论的老伯爵则有些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矜持和傲慢。 他眉头紧锁,嘴唇抿得死死的,似乎有些懊恼。 他刚才会不会有点太凶了? 会不会吓到那个脆弱的年轻人? 老伯爵想起刚才酒疏脸上的笑容,顿时坐立难安起来,要不是还有着贵族基本的礼仪,他都想要狠狠捶打自己犯蠢的脑袋了。 刚才他居然没有给年轻人一个笑容,简直太失礼了! 第42章 25《玫瑰庄园》 就在老伯爵在房间里陷入懊悔和不安情绪之中时, 走廊上的酒疏也收回了目送老伯爵远去的目光。 他湛蓝的眼珠里还残余着未散的笑意,半晌才敛下眸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是上午, 刚吃完午餐的酒疏坐在桌子边认真写下一行行笔记。 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对于这个世界的神秘学他已经理解得很透彻了,至少现在市面上可以找到的神秘学资料他都已经整理出来了。 但对于《疯狂之血》中曾提及的,各种涉及神秘领域的知识,他还是没有找到出处。 而如果不能详细了解这些内容, 他就无法真正改变老伯爵的结局。 毕竟他现在虽然可以改变老伯爵被禁锢至死的结局,但对于这个世世代代深陷血脉桎梏的家族来说,还远远不够。 还需要更多资料作为参考。 “……” 酒疏停下手中的钢笔,面露沉思。 他知道一切困境都有解决之法, 而酒疏并不觉得老伯爵的命运无法更改。 只是他也明白, 单纯从城堡对外开放的藏书室和外界流传的书籍资料那里,是无法了解更多了,他需要更多信息去完善自己的计划。 老伯爵家族世代相传的秘密藏书室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至少从《疯狂之血》的原著内容来看,老伯爵家族的秘密很多都隐藏在藏书室里不为人知。 他需要找个合适的方式进入那间从未允许外人进入的藏书室。 至于以什么样的方式—— 酒疏目光下意识落到了桌子上的花瓶上,花瓶里摆放着这段时间以来老伯爵送来的纸玫瑰。 酒疏最近每次看书看累了就会看会儿花, 那会让他心情愉悦起来。 总计十枝玫瑰挤在花瓶里, 被用插花一样的方式次第叠放,层叠的花瓣和枝叶形成一幅花团锦簇的画面。 酒疏伸出手指,白嫩的指尖抚过纸花柔软的表面, 漂亮的蓝眼睛弯了起来,露出一丝笑意。 他想,或许明天下午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 下午, 日光不似中午那般刺眼, 天空依然灰蒙蒙的, 在铅灰色云彩的遮蔽下,庄园里的空气变得凉爽了许多。 酒疏按照往常的习惯来到了庄园的角落看书,他坐在长椅上,拿起身旁的纸玫瑰。 依然精致美丽,能看得出来没少花费心思。 而随玫瑰一起出现的纸条上却写着十分公式化的句子:【赠送给美丽的您,希望您能够喜欢。——佚名】 酒疏看着这张纸条,虽然依然露出了笑容,眼中却有些无奈。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即使比上个世界年龄大了一些,但显然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去追求一个人。 即使是用书信的方式,日常交流也只会用些贵族式拘谨的字眼,好像生怕写多了会惹人厌烦一样,每一句话都显得无比生硬模式化,好像只是随手写的。 与那束精心制成的纸玫瑰相比,近乎敷衍。 如果不是酒疏大致能猜到惩戒对象的想法,知道哪怕这只是一个短短的句子,对方却可能是练习了无数遍才敢下笔,房间里也说不定早已堆满了废弃的纸球。 换一个人来看,根本无法从中看出任何感情倾向,或许会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友人而已,甚至是一个颇有几分敷衍的友人。 酒疏湛蓝的瞳孔瞥了一眼身侧方向的一道阴影,有些无奈地勾起嘴角,想了想,在纸张的背面写上了几行字。 然后他就照常看起了书,等到黄昏时分才起身离开。 而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城堡之中,那道悄悄躲藏的阴影才从暗处走出,有些忐忑地走到长椅旁边,拿起了那张纸条。 今天酒疏写留言的时间比往日都要长些,这让老伯爵有些紧张。 他有些害怕是不是今天那次见面导致酒疏认出了自己,或者是不是要结束这段暧昧的笔友关系。 结束这段对他来说无比美好的书信往来。 “……” 黄昏时分的天空显得有几分暗淡,天边晕出橘色,在地面洒落树木倾斜的影子。 戴着面具的男人脊背挺直,明明一派优雅贵族的做派,手指却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低头去看手中的纸条。 万幸的是,并非他所想的那么糟糕。 纸条上并没有写一些表达厌恶的字眼,只有一个年轻人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诉说着最近的苦恼。 他说自己最近看完了城堡藏书室里的藏书,现在整天都很无聊,也只有收到纸玫瑰的时候才会感到比较开心。 他很喜欢这些纸玫瑰。 “……” 看到这里,男人戴着手套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压抑不住的欣喜,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将情绪平复下来,只有单薄的唇角不自知地勾了起来。 他继续往下看,似乎在期待着更多的内容。 【我听说诺曼伯爵有一个秘密的藏书室,真想去看看啊,但是听说这是决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藏书室。】 纸条上,年轻人原本轻松的语气变得有些失落了,男人手指随之微微绷紧,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 他似乎能看到那张漂亮脸庞上出现了令人心碎的哀愁。 如果可以,男人很想要直接告诉酒疏,他随时都可以去看,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只求他不要再露出那样沮丧的表情。 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天生就该锦衣玉食,获得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不是为了一些不值一提的书籍陷入苦恼。 至于所谓的奥古斯都家族的古训,不允许外人进入藏书室之类的要求,男人完全抛之脑后。 对于这个即将在他这一代彻底结束的罪恶血脉,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能换取那个年轻人的一丝笑容,哪怕是要亲手烧掉整座城堡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更何况,那些陈旧古板的规矩早就该改掉了。 老伯爵满心疼惜地如此想着。 似乎已经忘却了很久之前,在继承了奥古斯都家族后,他冷漠古板地要求城堡内的所有仆人都按照家族规章办事,无论谁都不能进入密室房间之类的区域。 总之,老伯爵决定明天就开放密室,让酒疏可以随时出入,不会再感到无聊。 纸条上的内容还没有结束,老伯爵愧疚而小心地抚平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略微褶皱的纸条,继续往下看。 年轻人在纸条最后写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他今天遇到了诺曼伯爵,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只是有些严肃的样子。 老伯爵看着酒疏对自己的种种看法,似乎有些呆愣,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被人冠以残暴之名的老伯爵早已习惯了他人对自己的惧怕,他没想到在酒疏眼中的自己会是这样的。 对那个温柔的年轻人来说,他只是有些严肃而已。 老伯爵的眼神柔和,嘴角再次不自知地勾起,似乎在庆幸着自己白天没有给酒疏留下不好的印象,又似乎只是单纯开心于酒疏对自己良好的评价。 下次他会记得微笑的,那样就不会严肃了。 老伯爵还是有些懊恼今天白天的无礼之举,但也释然了许多。 【不知道诺曼伯爵会不会同意我进入秘密藏书室,或许我该去真诚地向伯爵阁下请求一番。】 纸条的最后,酒疏的语气有些犹豫,似乎只是一个年轻人腼腆地询问着自己笔友的意见。 而老伯爵漆黑的瞳孔映出了这句话,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眼前仿佛出现了年轻人请求般看着自己的样子,他的嘴角有些紧张地抿起,挺直的脊背也有些僵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日暮时分,黑暗笼罩庄园的角落,将纸条上的字迹淹没在昏暗光影之中,他才恍惚地醒过神,呼吸有些错乱,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幻想了如此不堪的内容。 那些与原本单纯的笔友关系南辕北辙的幻想仿佛彻底撕开了他原本就脆弱不堪一击的遮羞布,暴露出内心无法掩盖的肮脏想法,让老伯爵有些难堪和羞耻。 那些龌龊的幻想简直就是对那漂亮单纯的年轻人的亵渎! 他辜负了年轻人对他的信任。 老伯爵眉心紧紧皱起,他踉跄起身,步伐有些失态地起身离开了此处。 城堡内, 酒疏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早早地关了灯睡觉,他期待着明天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而他对面的窗户,似乎彻夜都未熄灯。 亮着灯的房间里,满地都是被揉成一团的纸团,似乎有谁在纸上写了一遍又一遍的回信,却始终觉得不满意。 直到最后,才写出了一张勉强满意的回信。 而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肤色苍白的男人看着手中的回信,神色疲惫而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这么写究竟对不对,握着纸条的手指犹豫不决。 但最终他还是将纸条收了起来,没有再做更改,漆黑眼瞳里似乎沉淀着些许近乎悲哀的情绪。 下午,酒疏如约而至。 拿起长椅上的回信,他湛蓝的瞳孔清澈透亮,在日光下折射着交错的光影,如同璀璨的蓝宝石,令人着迷。 暗处藏着的人有些迷恋地看着那金发青年专注的侧脸,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直到青年微微叹气,面露一丝郁色,才猛地顿住了。 暗处,似乎有人呼吸一窒,紧张而又不安,想要上前安慰神情失落的青年,又不敢暴露自己,只能忍着内心灼烧般的煎熬,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漂亮的青年。 “……” 酒疏瞥了一眼身侧的回廊墩柱,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昨天写在信中的暗示性话语明显是在告诉老伯爵,他要去找他谈话,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便好。 酒疏只是不想到时候突然去问时吓到了他,毕竟能看出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在感情方面依然是个不太勇敢的人。 可他没想到能胆怯到这种地步。 酒疏看着回信上的内容,用各种华丽的词句长篇累牍地写着老伯爵的可怕之处。 最后还让他去请求的时候务必要小心谨慎,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及最好离老伯爵远一些,如果有想要看的书,他也可以帮忙。 【或许,我的意思是,或许那个诺曼伯爵会对你有不好的想法。 最好不要与他共处一室,太过亲近,万一他想要对你图谋不轨,拥抱你之类的,千万要大声呼救。】 如果不是酒疏知道惩戒对象就是老伯爵,他都要以为老伯爵是他的情敌了,用词毫不客气,甚至可以称得上厌恶之至。 不,或许应该说是自卑太过了,自卑到连他人的稍微亲近都诚惶诚恐至此。 酒疏看着这段关于相处一室后的内容,各种吓唬人一样的词语,似乎想要将他吓得不敢再生出去向老伯爵做请求的想法。 拥抱,图谋不轨,呼救……内容详细得就好像他已经幻想过这些内容一样。 看着手中的纸条,酒疏突然笑了出来,笑意在漂亮的蓝眼睛里蔓延,泛出醉人的光彩,笑声也显得愉快极了。 藏在暗处的人似乎看呆了,眼神愈发迷恋,却也有些哀伤。 他知道这个漂亮的年轻人一定是看到回信上的内容了,所以才会那么开心。 他一定已经下定决心不去接近那个可怕的诺曼伯爵了吧。 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年轻的灵魂本就不该去靠近一具几近腐朽的躯壳的。 不远处,酒疏好半晌才停下了笑声,他忍俊不禁地看了一眼回廊方向,努力收敛笑意,不过最终也没做到。 想了想,他索性收起了长椅上的书籍,提早结束了今天的读书时间。 随着那金发青年渐渐走远,隐在暗处的男人也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长椅上的纸条,眼神有些暗淡。 纸条的背面依然是年轻人锋芒毕露的字迹,写着简短的【谢谢,我会的。】 明明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可是老伯爵却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松了口气。 他怅然若失地低下总是高傲扬起的头颅,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即使坐姿端正也掩不住浑身透露出的颓唐。 良久之后,老伯爵才缓和了情绪,他落寞地起身回到了城堡里,消沉的脸庞即使有着面具遮掩也能依稀看出。 管家战战兢兢地为老伯爵送上食物茶点,退出去的时候身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老伯爵最近的心情很好,好到让此时的阴沉显得极其可怖,他不敢多做停留。 而在他离开之后,老伯爵似乎也没有心思去用茶点,一天滴水未进的他似乎丝毫感受不到饥饿,只是情绪极其混乱。 安静的房间里,他摘下手套,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掌,与年轻人的白皙柔软相比,简直就像是干枯的树枝。 就像他整个人一样,丑陋不堪。 咚咚—— 就在老伯爵失神之时,门外似乎响起了敲门声,老伯爵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心情糟糕地皱紧了眉头。 他苍白的嘴唇厌恶地抿起,以为是管家去而复返,几乎要斥责出声,可下一秒,却是一道熟悉的清澈声音响起。 “打扰了,请问伯爵阁下在吗?” 金发青年清冽的声线如山泉般沁人心脾,足以抚平一切混乱的思绪,却又让人大脑一片空白。 砰砰砰——! 酒疏站在老伯爵房间门外,听着门内传来什么东西被撞落在地的声音,还有人体碰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 他漂亮的蓝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半晌,房门才被打开了,收拾整齐的老伯爵站在酒疏面前,苍白冷漠的面容被面具遮掩着,似乎与平常一般无二。 酒疏从老伯爵紧张蜷缩起来的手指扫过,深邃湛蓝的眼睛弯了起来,即使是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中,笑容也美得动人心魄。 “我有些事情想要找阁下商议,不知道能否进去详谈呢?” 漂亮的金发青年笑容是年轻人特有的腼腆,清澈的蓝眼睛里似乎是近乎恳求的情绪,与那最不堪的幻想画面几乎重叠。 “!!!”一瞬间,似乎忘记了如何去呼吸,老伯爵浑身都变得极其僵硬。 第43章 26《玫瑰庄园》 “……请进。” 在短暂的僵硬后, 老伯爵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刻进骨子里的礼仪规矩让他得以维持住自己严肃庄重的一面。 虽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胸膛里的心脏跳的有多失礼。 他沉默着将面前的金发青年请进了房间, 就像昨天那些令人不齿的幻想中那样,金发蓝眼的青年毫无防备地走了进来。 那漂亮的年轻人略带拘谨地坐在他经常坐着看书的沙发椅上,清澈的蓝眼睛里满是孩童般天真纯粹的光芒。 天使般纯洁。 与他这样有着龌龊思想的年长者截然相反。 就像之前青年在纸条上所写的那样,他此次是为了进入秘密藏书室而来。 而且似乎并没有被老伯爵之前在回信中写的那些危言耸听的话语吓到。 即使与他面对面交流,这个漂亮到极致的年轻人也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反而露出可爱至极的笑容, 声音中满是期许。 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不知道阁下能否同意我的请求?” 见老伯爵久久没有回答,金发青年的声音有些忐忑,不安的情绪在他湛蓝的瞳孔里蔓延。 老伯爵愣愣地看着酒疏清澈湛蓝的眼睛,握着手杖的手指猛地收紧, 似乎想要立刻答应下来, 喉咙里却干涩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衣领遮掩下的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 不知缘由的,他突然颇为狼狈地避开了酒疏的视线。 因为现在的一切跟老伯爵之前幻想中的画面太过相似了。 在他的幻想中, 这脆弱而又懵懂的青年会因为他的冷漠而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声音也带上了颤抖和乞求。 甚至说出了无论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去藏书室……这种令老伯爵感觉自己简直无耻之尤的话。 简直就像那些满脑袋情.色的贵族败类一样。 肮脏且卑劣。 对面,酒疏看着避开自己视线的老伯爵,蓝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他勾起嘴角, 声音愈发柔软:“……只要能够获得您的同意, 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好。” 在这间灯光昏暗暧昧的房间里, 酒疏声线柔和的话语仿佛充满了某种暗示性的意味。 让对面原本还垂着眼眸的老伯爵猛地抬起头, 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 略显冷硬的下颌角紧绷着, 身体似乎也变得更加僵硬了。 “无论什么都可以。”酒疏弯起漂亮的蓝眼睛, 轻声重复道。 两张靠得极近的沙发椅上,金发蓝眼的年轻人改变了原本端坐的姿态,微微前倾,似乎努力想要说服面前这个冷漠的伯爵阁下。 那认真而迫切的神情,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只要说出来,面前的青年就会真的无条件照做。 无论是什么。 一瞬间,血管里汩汩流淌的血液似乎变得格外滚烫,将老伯爵的大脑都变得晕眩起来,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唇,漆黑的眼睛微微睁大。 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那些不堪的幻想重现在了现实中。 在幻想之中,的画面。 在那些画面里,金发青年会迫于权势的压迫而露出脆弱无助的神情,被禁锢的白皙手腕会被绸带勒出红痕,眼圈也会泛起淡淡的红色…… “……” 酒疏目光扫过老伯爵泛起红晕的耳朵,湛蓝的眼眸中笑意加深,他知道这次的惩戒对象大概不敢主动出击,那么就由他来主动些好 了。 而就在酒疏想要趁热打铁,索性今天确定关系时,对面一直沉默着的老伯爵突然出声了:“我同意了。” “不需要你做什么,一会儿去找管家拿钥匙就好。” 老伯爵磁性的声音低沉,天鹅绒般丝滑,冷淡的音调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仿佛面前坐着的真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只见过寥寥两面的候选者,而非其他。 亲自打断了这场即将成真的幻想,老伯爵的脸色似乎变得愈发苍白了,在昏暗灯光中显出无血色的惨白。 他戴着手套的手指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杖,坐在椅子上的脊背紧绷得如同一根快要断裂的琴弦,似乎在竭力遮掩着真实的情绪,不敢暴露出那些不堪的念头。 现在这样的距离就很好了,那些肮脏的幻想本就不该存在,只会毁了那个年轻人。 不知是在害怕什么,老伯爵将刚才那些幻想全都压在了心中,原本通红的耳尖也变回了原本的苍白。 嘴角也严肃地抿起,似乎又变回了原本肃穆漠然的老伯爵。 “……” 酒疏看着这副模样的老伯爵,敛下眸中的无奈,再抬起眼时,依然温柔地弯起那双湛蓝的眼眸,笑容动人。 “谢谢阁下,您的慷慨无人能够比拟!” 金发青年的声音柔软如蜜糖,仿佛只是一个因为心愿被满足而满心愉悦的年轻人。 而这个喜悦过头的年轻人显然如同孩子般天真纯粹,为了表达内心的喜悦竟然给了表情冷漠的老伯爵一个亲密的贴面礼。 “真的非常感谢您!” 突然靠近的金发青年令老伯爵睁大了眼睛,他感觉到怀中出现了一具温软的身体,少年人柔软纤细的肢体带着馥郁的体香。 不同于时下那些放.荡贵族们的刺鼻香水味道,青年的身上有着玫瑰一样清香怡人的味道。 雪白脸颊也亲密地贴在老伯爵的面具上,并不觉得轻浮,只会让人感受到青年发自内心的喜悦。 呼吸相闻的温度将老伯爵苍白冰冷的体温变得灼热。 直到金发青年告退离开房间,老伯爵也没有从愣神中回转. 他的目光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还残余着刚才那个拥抱的温度。 原本被压制下去的幻想突然再也不受控制,在大脑中不断闪现,老伯爵的呼吸也随之逐渐粗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猛然回神,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看着那张被酒疏坐过的椅子,他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克制地收回了即将触碰椅子的手指。 起身,他坐到一旁的办公桌前,拿起之前折好的纸玫瑰,掩在面具下的眼睛似乎有些恍惚。 他看着这支精致的纸玫瑰,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紧绷,似乎在叹息自己的懦弱,又似乎是在庆幸自己并未越过那条底线。 老伯爵知道,刚才那个懵懂的年轻人大概并不知道自己处于怎样危险的境地,并不知道他面前那个苍老丑陋的诺曼伯爵是如何在心中幻想着一些不堪的东西的。 那些肮脏糜烂的幻想,出于人性最恶的一面,只会让那个不谙世事的青年人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潭,所以老伯爵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 他希望那个漂亮可爱的年轻人能永远保持着天真纯粹的一面,不被那些肮脏污浊的事物污染。 因为他是比年轻人更年长的人,他更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明白有些时候,有些感情只需要埋在心底就好。 展露出来的话,只会毁了对方。 “ ……” 是的,只要这样就好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老伯爵在心中如此重复着,麻木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就是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只是那握着纸玫瑰的手指颤抖着,仿佛有谁在无声地哀戚着什么。 夜色愈发深了,城堡四处的灯光逐渐熄灭,只剩下庄园内昏沉的黑暗。 房间内,酒疏看着窗户对面那扇被窗帘紧紧遮掩着的房间,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似乎比起上个世界还要难办。 虽然因为年龄增长而变得比上个世界更加成熟,举止言谈都显得沉稳理智,但也因为过于理智的思维而陷入踌躇犹豫,被种种顾虑束缚,反而没有了上个世界对爱意的直白占有欲,变得更加怯懦畏缩。 酒疏看得出来,老伯爵的想法似乎是不想要毁掉他。 毕竟一个垂死的苍老之人与一个刚刚成年的年轻人在一起,任谁都知道,年轻人会被毁掉此后的人生。 惩戒对象很在意他们之间的年龄差,似乎觉得作为年长者的他需要为了对方的人生做考虑。 对于老伯爵来说,两人间的年龄差便是个无法跨越的鸿沟,如果无法解开心结,那么即使酒疏当面向老伯爵告白,得到的也只有拒绝而已。 真是个执拗的家伙。 酒疏如此想着,却不自觉笑了起来。 执拗得跟以前完全一样。 酒疏叹了口气,拿起从管家那里得到的钥匙,目光温和。 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解开心结。 * 翌日,天空依然灰蒙蒙的,细小到看不见的尘埃漂浮在空气里,令人呼吸不畅。 老伯爵早早起床,洗漱后便坐在桌前,一遍遍审视自己昨晚写好的纸条,确保自己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每一个字迹都干净而端庄,没有一丝错处才罢休。 今天的他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脸上细密的纹路也更加显眼了,一天比一天更加苍老,更加丑陋。 也更加接近死亡。 老伯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才垂下眼眸,戴上面具后只露出微微扬起的下半张脸,显出勉强还算端正的下颌,似乎勉强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了。 “主人,您的早餐。” 管家胆战心惊地命仆人将早餐端上长桌,他知道老伯爵今天心情不好,一定不会喜欢去餐厅用餐,所以直接就把食物端了过来。 然而老伯爵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挥挥手便让管家退下,漆黑瞳仁里的深沉厌色吓得管家一个哆嗦,忙不迭退下了。 都没敢去询问昨天那把钥匙究竟是不是老伯爵下的命令。 管家其实是没什么怀疑的,毕竟以老伯爵的赫赫凶名,很少有人会冒着撒谎被发现的风险去要一把微不足道的藏书室钥匙。 他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一向残暴的老伯爵为什么突然就对那个叫做安格斯的年轻人如此温和。 管家只能猜测是那年轻人的美貌终于将老伯爵那颗冷血无情的心脏暖热了,同时也不免有些为酒疏担心起来。 以老伯爵暴虐的性子,万一是真的看上了那个年轻人就糟糕了。 管家不无惋惜地想着,有种眼睁睁看着一朵美丽至极的花朵被摧残的感觉,但他并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跟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退出了房间。 老伯爵并未去理会下人们的所思所想,他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纸条出神。 直到两日未进食的身体实在饿的不行了 ,才食不知味地用了早餐,然后便正襟危坐地坐在桌子前,等待着约定的时间到来。 时间总是过得很漫长,老伯爵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等到了太阳到达正上空,驱散了天空上浮动的些许阴霾。 他拿起纸玫瑰和纸条,拿上手杖便离开了房间。 走在四通八达的走廊里,老伯爵听到其他走廊里传来那些候选者们轻浮的声音,三句话不离性,用词肮脏至极。 老伯爵皱紧了眉头,他似乎突然意识到那个干净的年轻人整天都是被这些愚蠢肤浅的蠢货们包围着的,那些腌臜的言语说不定早已令年轻人不堪忍受了。 或许该找个时间将其全部赶出去。 老伯爵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是那样做似乎太明显了,只留下这个美丽的年轻人的话,在外人眼中不就如同禁.脔一般。 老伯爵都能想象到那些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满脑子桃色的贵族阶层们会如何去编排酒疏了,他不想让酒疏被如此龌龊地幻想。 想到这里,老伯爵厌恶地瞥了一眼走廊另一头的那些贵族青年,加快了步伐。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他可以淘汰掉大部分,只留下小部分就好了,那样的话,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就不会被怀疑了。 不会被当做是他的禁.脔。 而等到他临死前,他会立下遗嘱将所有财产都给酒疏,那样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又多了一层,似乎比起单纯的笔友关系更加亲密,却又不会毁掉酒疏。 这便是老伯爵对于未来最美好的幻想了。 走到回廊的阴影处,老伯爵像往常一样将玫瑰和纸条都留在长椅上。 然后,像个等待心上人到来的青涩少年般徘徊在回廊上,直到远远看到了那道纤细高挑的身影,才将身体完全藏在了墩柱之后。 在逐渐清晰的视线中,青年一头半长的金发被松松束在脑后,略显散乱的发丝衬出他细腻白皙的皮肤,令人着迷般移不开眼睛。 金发青年像往常一样坐在长椅上看着纸玫瑰和纸条,带着笑的雪白脸庞有种纯粹的美感,老伯爵每次都会痴痴地看上很久,这次也不例外。 他目光小心地窥伺着长椅上的青年,直到日暮时分才失落地看着酒疏收拾东西离开,觉得时间过得有些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没有察觉。 酒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老伯爵掩下眸子里的落寞情绪,含着些期待拿起了长椅上的纸条。 他每次都期待着青年的回信,每一张回信都被他小心珍藏了起来,等到以后再也无法继续这段关系的时候,那便是他最珍贵的宝物了。 【昨天我去见诺曼伯爵大人了……】 纸条上再次提及了自己的名字,老伯爵似乎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半晌才继续往下读。 他很害怕会读到表达厌恶情绪的字眼,但也不希望这个单纯的年轻人以为自己是个好人。 或许连老伯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到什么,他只是低着头,认真地着纸条上的内容。 着酒疏对于诺曼伯爵的种种描述,说他有些冷淡,但实际上很热心肠。 【感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坏,以后请不要再说诺曼伯爵的坏话了。】 老伯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行字,复杂的情绪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什么,或许是开心的,只是他不敢承认。 仿佛一旦承认就会再也压制不住内心升腾的火焰,无法控制那些丑恶的欲.念。 【真希望以后能多见几面伯爵大人。】 年轻人的 话语即使只是纸条上的几行字,却仿佛炽热得能将人的灵魂融化。 老伯爵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沉默下来,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有些欢喜。 面具下的眼神却显得黯淡,他坐在长椅上,手指抚上自己脸上的皱纹。 庄园外已走到山脉尽头的落日将他的影子拉扯得很长,显得愈发孤寂。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老伯爵才默默起身离开。 次日下午, 酒疏坐在长椅上,托着腮看着老伯爵的回信,湛蓝的瞳孔瞥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阴影。 又是满纸的污蔑之言,不过或许是昨天说的那些话起了些作用,这次的用词轻了一些,但还是翻来覆去地说着诺曼伯爵有多么恶劣,最好不要再去靠近。 “……”酒疏弯起漂亮的蓝眼睛,在纸条上写了一段话。 等到日落再次到来,老伯爵看着酒疏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略有些消沉地走出阴影,拿起了长椅上的纸条。 刚想要像往常一样酒疏的回信,瞳孔却突然紧缩,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伯爵大人很好,第一次有人对我如此好,我想,我有点喜欢上伯爵大人了。】 【不必再说诺曼伯爵的坏话了,下次再看到那些内容,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端正坐在长椅上,身姿挺拔的男人似乎头一次手足无措起来,手中的手杖掉落在地,耳尖几乎要红得滴血。 第44章 27《玫瑰庄园》 虽然知道年轻人一时兴起写下的文字里不一定包含太多的真心,所谓的喜欢可能也只是些微的好感。 但或许是因为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对他表现出喜欢之类的情感,老伯爵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一想到这一行行文字都是那个一直小心爱慕着的年轻人亲手写出来的,心跳更是快到仿佛随时会从胸膛里跳出来。 好半天,老伯爵才勉强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只是他的耳尖依然很红,嘴唇紧抿着,仿佛只是强行让自己从刚才混乱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 握着纸条的指尖紧绷着,似乎仍是不知所措。 他不敢再看酒疏的回信,害怕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对那个漂亮年轻人的爱意。 只好小心地将纸条收起来,坐在长椅上,目光怔忪地看着庄园外的落日。 对老伯爵来说,最近的这段日子就跟梦一样美好而又易碎。 而他知道,这些令自己不知所措又欣喜不已的暧昧情愫大概只是自己爱慕之心太过而产生的荒谬幻觉。 他猜,纸条上的话语大概只是那年轻人为了表达内心对他的好感而略带夸张的字眼罢了。 毕竟那个漂亮到极致的孩子怎么会喜欢一个比他大了十几岁,甚至连面容都苍老丑陋至极的男人。 老伯爵有些颓唐地如此想着,直到第二天再次收到了酒疏的回信。 这次的回信里,性格单纯的年轻人似乎很高兴终于没有再看到有关诺曼伯爵的坏话,因此变得更加信任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笔友,甚至开始谈论起更多心事。 他说自己终于进入了秘密藏书室,很开心能看到许多从未看过的书籍,但是也发现这些书籍中很多是用更古老的阿拉伯语或者拉丁文写成的,他很困扰。 【或许我该去找伯爵大人询问,听说伯爵大人是个知识很渊博的人,精通多国语言。】 【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显得冒犯,因为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有些想念伯爵大人了。】 老伯爵的呼吸有些克制不住的错乱,他怔怔地看着回信上的内容,即使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只是年轻人夸张化的言辞,但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耳根。 他目光颤抖着继续往下看。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仅仅一天没见面而已,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见一面了。】 “……” 看着这最后一句话,老伯爵面具下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被戳破了原本自欺欺人的泡沫,他只能丢盔弃甲一般狼狈地坐在长椅上,好半晌都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哪怕夜幕降临,他都没能从失神中缓过来。 直到庄园外响起了猫头鹰的鸣叫,老伯爵才恍惚地站起身,行尸走肉一般地返回了城堡。 而在回到房间后,他坐在桌前,拿出纸条,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回信上的内容,似乎在做一个从不敢幻想的美梦,小心翼翼地品读纸条上的每一个单词。 最后才终于确认,写下字条的那个年轻人确实对信中名为诺曼的伯爵怀着某种超出友情之外的情感。 字里行间热烈而真挚的情感毫不遮掩,是独属于年轻人的炽热真诚。 老伯爵出神地看着回信,突然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嘴角。 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开心的弧度,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阴沉稳重。 但同时,嘴角的皱纹一下子便将老伯爵从那暧昧美好的幻想中拽了出来。 他手指僵了一下,随即安静地垂下眸子,收起了手上的回信。 动作很轻,似乎很怕将这封万分珍惜信纸折损分毫。 藏好信纸后,他便开始像往常一样准备明天要送给酒疏的纸玫瑰和纸条。 直到夜色深沉,准备好一切的老伯爵抬起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对面那扇早已经熄了灯的房间。 那个年轻人似乎已经睡了。 老伯爵眼神柔软,轻声祝福自己心爱的青年能做个好梦。 可低下头,老伯爵又有些怅然若失,一向平静自持的神情显出些许不安。 酒疏白天随时都有可能来向他请教问题,可是他现在这副苍老丑陋的样子,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 即使是真的喜欢,可当那个年轻人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张苍老的面容时,真的会毫无芥蒂吗? 老伯爵不知道答案。 他在桌子前呆坐了许久才起身坐到了一旁的镜子前。 在这面以前特意吩咐仆人定制的劣质镜子里,他脸上的皱纹变得模糊了些许,但依然掩不住那苍老衰败的死气。 虽然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比之常人略显苍老,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但与酒疏毫无瑕疵的美貌比起来,老伯爵的苍老就显得过于刺眼了。 老伯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就像以前一直被自己鄙夷的那些草包贵族一样,他将这些昂贵的护肤品一层又一层涂抹在皮肤上。 这些号称可以延缓衰老的护肤品是老伯爵最近私下里买来的。 虽然一直在纸条上劝说酒疏远离自己,但似乎,他还是有着自己不可告人的隐秘幻想。 一些连自己都觉得无比可悲的幻想。 老伯爵知道自己这些幻想有多不切实际,但还是忍不住去一一尝试,买来了这些在贵族圈子里很流行的昂贵护肤品。 明明以前的他无比厌恶那些年轻的贵族青年,更厌恶那些为了维持住容貌而购买各种所谓永葆青春护肤品的男男女女,耻于与他们为伍。 从不屑于使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认为都是一些骗人的玩意儿。 他甚至曾经当面冷冷嘲笑过那些争抢这些护肤品的贵族们,认为他们肤浅而愚蠢,为了赢得出轨伴侣或者年轻情人的心,而拼命往自己脸上涂抹各种不知成分的东西。 可现在,老伯爵似乎有些明白那些人的心情了,因为他已经与他们毫无区别了。 如果仅仅涂抹这些东西就能够维持住容貌,赢得年轻情人的爱意,那么就算再肤浅又如何呢。 老伯爵看着镜子中脸色僵硬死白,仿佛被敷上一层白霜的自己,嘴角抿紧,似乎有些紧张。 他左右端详着自己的脸,仿佛在期待着奇迹发生,直到时间愈发晚了才不得不去休息。 按照他最近查阅的资料,熬夜似乎也会导致衰老。 第二天醒来后,老伯爵洗掉脸上黏腻的膏状物,看着依然皱纹遍布的脸庞,修长苍白的骨节下意识收紧。 低下头,黑色半长发披散下来,遮掩住他的脸庞,只露出镜中苍白的下半张脸,阴森可怖。 良久,安静的房间里发出近乎自嘲的笑声。 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可笑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尝试,如果这世上真有能够返老还童的神丹妙药,那么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取。 可是终究是痴人说梦。 如此苍老的他根本配不上那个年轻人的喜欢。 * 白天,天空依然昏昏沉沉的,日光被遮盖在厚厚云层之内,沉闷的空气让天气即使正午时分也显得十分压抑。 庄园内的仆人们也都无精打采。 酒疏抱着几本厚重的书籍,穿过无人的走廊,最终停在了一间安静的房间前。 看着这间紧闭房门的房间,酒疏敲响了房门,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请问诺曼伯爵阁下在吗?” 咔哒——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了,酒疏抬起头,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高大男人,雪白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亲切温柔的笑容。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诺曼阁下。” 房门内的男人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漆黑瞳仁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地侧身让开了入口。 见此,酒疏漂亮的蓝眼睛微微弯了一下,跟在男人身后走了进去。 就像之前在回信中写的那样,酒疏这次带来了许多用异国文字写成的书籍,认真地展开,询问着老伯爵。 金发蓝眼睛的青年有些困扰地指着书上不懂的地方,希望能得到解答,面对着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没有人会忍心拒绝。 老伯爵更加不会。 即使想要让这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年轻人离自己远一些,免得被自己伤害,但老伯爵心中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愫却让他怎么也无法开口拒绝。 他只能一边用面具遮掩丑陋的脸庞,一边努力用平稳的声音回答问题。 而因为昨天酒疏写在回信中的思念和喜欢等露.骨字眼,老伯爵此时显得很放不开,连目光都不敢与酒疏直接接触。 似乎在害怕被这个目光清澈的年轻人发现自己丑陋的真面目,从而将那些喜欢彻底抛却。 酒疏则坐在一旁,状似认真地点着头,剔透的蓝眼睛里似乎满是求知欲,不断询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些古老书籍其实酒疏大多都能看懂,但他仍然装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目的只是想要让老伯爵逐渐习惯他们彼此间的亲密关系,这样才能循序渐进,让惩戒对象解开心结。 不过老伯爵确实拥有称得上渊博的知识,哪怕酒疏这个灵魂强大异常的任务者也略显惊诧,他指着书上一个没有注解的文字道:“这个字的含义呢?” 虽然历经无数个世界后酒疏本身的知识储备称得上庞大,但这个世界关于神秘学的知识都是其他世界没有的,独属于此世界的世界观。 酒疏也只能一步步摸索判断,所以如果有人能帮忙,那他也乐得自在。 老伯爵看着书上那个结构复杂的文字,沉吟片刻便给出了答复。 奥古斯都家族的人似乎生来便是如此,所有直系成员都有着血脉里的诅咒,活不过三十岁,但同时也有着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天赋。 无论哪一个成员在经商和艺术等领域都有着卓越的天赋,轻易就能达到常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老伯爵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即使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个残暴无能的人,但在迄今为止,称得上短暂的人生中他便已经学到了平常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知识。 其渊博程度说是一座行走的图书馆也不为过。 酒疏看着沉迷解答心上人问题,逐渐忘记紧张情绪的老伯爵,眼神也愈发柔和。 原本显得昏暗寂寥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探讨问题的声音,彼此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间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老伯爵突然身体一僵,才发觉自己身侧多了一具柔软的身体。 属于青年人的躯体就靠在沙发椅的另一侧,求知若渴的金发年轻人见老伯爵突然没了声音,好奇地抬起倚靠在沙发椅上的脑袋,淡金色乱发贴在白皙细腻的耳侧,清澈的蓝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与老伯爵对视。 老伯爵感觉自己的耳朵发烫,他有些慌张地避开了酒疏的视线,仿佛在害怕自己内心那些不堪的东西被看穿。 “……今天就到这里吧。” 老伯爵晕眩的大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他只能感觉到面前的年轻人露出失落的神情,但最终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用无比真诚的声音感谢他的帮助。 “如果不是诺曼阁下,我可能还要走很长的弯路……” “非常感谢!” 又是一个亲密的贴面礼,老伯爵僵硬的身体靠在沙发椅上,露在面具外的下半张脸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希望与您下次再见!” 年轻人腼腆的声音让人心口发软。 直到酒疏离开了,老伯爵才有些无措地遮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明明只是一个单纯的请教而已,却被他这些肮脏的幻想玷污了。 他刚才居然在幻想俯身亲吻那张漂亮的面容。 想到这里,老伯爵有些不堪地皱紧了眉头,手指也紧紧蜷缩起来。 对酒疏的爱慕和对自我的厌恶形成了两种近乎分裂的情感,让他整个人都快要疯了一般。 理智的一面在劝说着自己要尽早远离酒疏,不要破坏年轻人此后的人生。 可另一个阴暗面却不断地幻想着一些极其羞耻的东西,甚至在他耳侧不断说着那个年轻人喜欢自己,所以一定没关系——这种恶劣的话语。 只有他这种丑陋的成年人才会有如此卑劣的幻想吧。 至少从刚才酒疏的表情中,老伯爵看不出任何与他类似的情愫,有的只是年轻人特有的干净纯洁,与他这种污秽之人截然相反。 甚至这几天写在信中的那些诚挚的喜欢都表现得不甚明显,让原本就对这段感情无比自卑的老伯爵有种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的感觉。 真的喜欢吗? 还是说只是个玩笑。 老伯爵有些患得患失地想着。 直到傍晚,看到了酒疏的回信才得到了答案。 信中的年轻人提及了白天的这次请教。 【当时才发现似乎靠的有些近了,真害怕被诺曼阁下当做轻浮的人,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当时很想亲一亲诺曼阁下。】 【或许这就是喜欢吧,总是很想与诺曼阁下更亲密一些。】 信中的年轻人语气很是羞涩,信外的年长者同样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的回信,被年轻人直白的爱意完全击溃,只能僵硬地坐在长椅上,沉默看着纸条上的内容。 似乎直到现在才发觉,原来当时那个看起来无比干净纯粹的年轻人也会产生这种想法,对他这个苍老丑陋至极的人…… 这种只有对真正爱着的人才会有的想法让老伯爵突然无比真切地意识到,那个年轻人或许是真的喜欢着自己。 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吗? 老伯爵看着手中的回信,漆黑的眼瞳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颤抖,好半晌才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了情绪。 心中似乎升起了些许摇摇欲坠的火苗,他自己不敢承认,却也不敢去将其吹灭,只是默认了这缥缈幻想的存在。 而此后的每一天,酒疏都会去找老伯爵请教问题,老伯爵没有拒绝。 或许是因为被酒疏那些毫不遮掩爱意的书信滋养而生的欲.火让老伯爵生出了些许对于未来不切实际的幻想,有什么东西在默默发生变化。 而老伯爵的变化也体现在了他对外人的态度上,管家是最先感觉到变化的人。 他看着最近心情变得特别奇怪,总是会对着无人处露出可怕笑容的老伯爵,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生怕是老伯爵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管家发誓,这段时间绝对是老伯爵笑容最多的时候了,就连当初画家族画像时,尚且年幼的老伯爵在一生一次的家族集体画像上都一副死人脸,现在却时不时带着诡异的笑容。 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管家最近总是会将老伯爵脸上的笑容看成与那些初尝爱情甜蜜的小姑娘一样羞涩的笑,每次都让管家吓出一身白毛汗,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休息好产生幻觉了。 “名单都整理好了吗?”老伯爵阴冷的声音将沉浸在恐惧中的管家彻底唤醒,他一个哆嗦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名单递上。 虽然最近伯爵脾气变好了,但是说话语气还是一样很吓人。 “是、是!” “哼!”老伯爵厌烦地看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管家,心情很好地没有在意他的失礼,只是看着手中的名单,不时念出一个名字,用不屑且鄙夷的语气批判一番。 这些空有着年轻皮囊的败类们,活着都是一种浪费! 所以他们才不会得到酒疏的在意。 老伯爵回想起这几天每天都与心爱的年轻人在一起的时光,神情缓和了些许,嘴角也不自知地上挑。 可等到回过神来,看着名单上那些人的名字时就是另一种心情了。 或许是因为那些被酒疏刻意引出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老伯爵原本藏匿在心底的嫉妒心也变得强烈起来。 他现在对那些拥有年轻面容,却丝毫不爱惜身体,只会放浪形骸的贵族青年们愈发憎恶。 如果是他拥有这样的身体,他根本就不会那么浪费。 似乎想到了自己这具苍老的身体,这具与心上人半点不相配的身体,老伯爵的眼神变得更加阴沉了。 低沉的声音愈发冰冷怨毒,在昏暗房间里犹如冰刃般切割着他人的耳膜。 “克里斯托夫,哼,真是个恶心的名字,淘汰。” “托马斯?啧,什么破名字,淘汰!” 老伯爵的淘汰理由都很奇葩,只凭个人喜好,语气之可怖仿佛并非将人赶出庄园,而是要将人斩首示众。 管家边记下名字边擦拭额头的冷汗,虽然已经习惯了老伯爵这种喜怒不定的性格,但还是害怕下一刻就会被说顺嘴了的老伯爵拖下去砍头。 “安格斯……嗯,他的名字也在名单上吗?” 老伯爵念到了酒疏的名字,原本还满含怨毒的语气一滞,似乎突然就变得平和起来。 但为了表现得不那么明显,老伯爵并未给出太好的评价。 “……还不错。” “?” 正等着习惯性画上叉号的管家满脸迷惑地抬起头,在对上老伯爵冷淡厌恶的目光后又连忙低下,在名单上写上了一个优良的字样。 其实老伯爵这情绪变化的明显程度根本遮掩不住,不过管家知道这种事不能乱说,所以也只能继续保持沉默了。 很快就完成了候选人的淘汰流程,管家正要点头哈腰地离开,突然又被叫住了。 “等等,之前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老伯爵的声音阴沉可怖,管家忙点头:“是!已经都办好了!” 之前老伯爵让他采买了许多化妆品护肤品之类的物品,都已经堆放到储物间了。 由于都是当下贵族青年们最喜欢的东西,所以管家只以为是老伯爵想要买了送给那个叫做安格斯的年轻人。 虽然很可惜这个被老伯爵看上的可怜年轻人,但是管家还是选择为主家办事,毕竟饭碗最重要。 “嗯。”老伯爵冷淡地点了下头,管家总算安全离开,出门就差点虚脱倒地。 每天为老伯爵办事都是一场折磨,要不是工资待遇丰厚,他是真的不想干了。 等到房间里恢复了原本的安静,老伯爵才起身坐到镜子前,取 看着这些被用空了的瓶瓶罐罐,他的眼神有些暗淡。 对他来说,这些东西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为了心中那些幻想,为了能更配得上酒疏一些,老伯爵已经很努力了。 每晚都会使用这些昔日被自己嗤之以鼻的所谓护肤品,可似乎还是无能为力。 “……” 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老伯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手背显露出紧绷的青筋,近乎悲哀的情绪让他无力地遮住脸庞,不想再看到这张苍老的脸。 第45章 28《玫瑰庄园》 “安格斯, 你最近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最近城里多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你一定会喜欢的,整天看书有什么意思, 不如一起去玩啊!” “对啊对啊,都好多天没见你了, 好不容易碰一面, 我们一起聚一聚吧!” 城堡走廊里, 正抱着一摞笔记准备去藏书室的酒疏被一个棕色头发的贵族青年拦住了,他身旁还有两个同伴,全都打扮的花里胡哨。 头发上插着玫瑰花,脸上涂着美白的铅粉,就连衣袖的领口都缀满了淡粉色的蕾丝边,如果有一张端正的脸庞那么这副打扮勉强还能入眼,可惜酒疏面前的这几个人五官都谈不上好看。 且每个人都因为纵情声色而显得十分萎靡, 连腰背都直不起来,即使才不过十**岁,却丝毫看不出青年该有的朝气,眼神十分浑浊。 看着酒疏时还满脸跃跃欲试的神色, 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心中想着什么。 酒疏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 走廊外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在他雪白的脸上落下暖色的碎光, 湛蓝的眼珠愈发剔透,映出了面前三人奇形怪状的模样。 与这个五官完美到极致的青年相比,对面的这几个人确实长得有些欠佳, 他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差距, 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酒疏。 在对上那双冷淡的眼睛后突然有些自惭形秽般避开了酒疏的视线。 酒疏收回目光,绕道走开了, 他并不想搭理这些人, 耽误时间浪费精力, 惩戒对象还在藏书室等着他。 几个贵族青年看着走远了的酒疏,神情依然有些不舍,但也没胆子去强硬拦住酒疏,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耗尽他们所有的勇气了。 跟以往随便搭讪就可以约会成功的同阶层贵族比起来,这个叫做安格斯的青年不但美得超出认知,性格也同样冷淡得超出认知。 几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冷美人对自己另眼相看。 明明他们只是想要来一场表达好感的约会而已,可这个美丽的青年却从来没有同意过,看他们的眼神也很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淡。 让人可望而不可即,愈发百爪挠心一般,辗转反侧。 “唉,又失败了,安格斯他太冷淡了吧,真不知道他整天都在忙些什么……” 有人失望地叹息一声,其他人也都面露失落。 虽然他们平时表现得很放浪形骸,好像对感情很随便的样子,但是他们这次对酒疏的爱慕却是真的前所未有。 可是酒疏总是远离他们的社交圈,整天神出鬼没,候选人中不少人都对酒疏心生爱慕,思念到茶不思饭不想的程度,却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他们今天能碰巧遇见酒疏也是他们早早在附近转悠的原因,可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没人会忽视这个名为安格斯的青年的美貌,哪怕是那些号称艳绝帝都的交际花们也比不上这个青年的半分美丽。 他们这些人虽然是被家族放弃的庶子,但很多其实也见过不少世面。 至少在整个帝国美人最多的帝都,他们这些整天泡在贵族圈子里的人也从没见过比安格斯更加美丽的人,无论男女都没有。 前几天好多人被那个该死的老伯爵赶走时,其实留下来的十几个人想的不只是可以多一些继承财产的可能性,更是觉得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增加一些与酒疏在一起的可能性了。 那些因为被赶走而闹事的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想要闹得大一些,最后再看安格斯一眼,可惜那天安格斯似乎完全没听见动静。 对他们来说,哪怕没办法成为情人,只是共度一夜也好,甚至牵个手也可以。 三人不约而同地如此想着,回忆起刚才那个金发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掌搂着怀中笔记的样子。 每一根手指都骨节分明,雪白的手背上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与笔记本黑色的封皮形成了色调鲜明的对比,令人有种想要舔舐的冲动。 “嘴唇也很好看,似乎没涂口红……”棕发青年下意识说出了声,眼前再次出现了酒疏刚才的样子。 陷入痴迷的棕发青年露出不堪的痴态,引来同伴们戏谑的调侃,不过他们似乎也是同样想法,甚至开始讨论起酒疏哪里最美。 无论是高挑瘦削的身材还是雪白无暇的脸庞,这个贵族青年似乎都无可挑剔,温和淡然的气质也很独特。 以前还没被他们搭讪搭烦时偶尔还会带着温和笑容跟他们说话,看得出是个脾气温和的人。 可是现在却连笑容都没有了。 不过即使不笑,安格斯也是一样美得让人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屏息的地步,怕惊扰了那份摄人心魄的美丽。 就在几人满脸迷恋地讨论着时,突然感觉身上一凉,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冷冷注视着自己一样。 几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往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不过也没了继续讨论的兴致,都情绪低落地走开了。 而走廊的阴影里,金丝楠木制成的手杖被一只黑色手套的大手紧紧握住,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忍耐了下来,压下了漆黑瞳仁中翻滚的阴冷情绪,转身离开了此处。 而已经走远了的老伯爵并没有看到原本郁郁寡欢的几人不过片刻,便又突然兴起,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喂,说起来你听说了吗?最近那个很流行的仪式……” “你说那个可以沟通神灵,然后祈求姻缘的吗?有点假了吧!” “假不假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他们所说的仪式其实是近来帝国比较流行的通灵仪式,据说可以通过画下阵法来沟通地下的神灵,然后向祂祈求姻缘。 不过要在晚上效果才更好。 或许是被今天酒疏冷淡的样子刺激到了,几人对视一眼,决定后天试试,毕竟还是需要些材料的,他们今天就去城里采买。 总归是个心理安慰,如果真的能成功,说不定那个漂亮的青年真的会对自己青睐有加。 几人有些痴心妄想地想道。 对于这个普遍迷信神秘学的帝国来说,类似的通灵仪式不知有多少,总是过段时间就流行一个,前段时间是流行变得富有的法阵,这段时间则是姻缘。 对他们几个人来说,早已经玩了无数个类似的法阵了,但从没有哪一次他们会如此期待,在心中不断祈祷真的能够成功。 “如果真的成功了,我就去教堂捐一百镑!” “哼!我两百镑!” 几人玩闹的声音在走廊里传了很远。 * 而此时的秘密藏书室里,酒疏正在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漂亮的蓝眼睛里映出了纸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经过他整理之后的神秘学笔记更加清晰明了,也能够很轻易地发现这个世界神秘学的本质。 就跟《疯狂之血》中所提及的那样,所谓的神秘只是神的冰山一角。 这个世界是有神的,而这个世界的神秘学归根到底不过是在研究那些神明显露在人间的些许气息。 “……” 酒疏想到这里,打开系统面板,调出了《疯狂之血》的原著内容。 相比于《玫瑰庄园》这部浪漫主义文学简单的爱情故事,《疯狂之血》显得更加复杂。 主要讲述了一队科考队员在探索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山脉区域时发现的种种异状。 按照作者的设定,这部恐怖的故事背景发生在《玫瑰庄园》结尾的七十年后。 那时候的玫瑰庄园,连同附近大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和丘陵都已经被笼罩在常年不散的迷雾之中。 虽然当时的人类科技已经可以踏足极地,却依然无法将脚步深入这片迷失之地。 哪怕是飞机掠过上空也会迷失在漫天大雾之中失去信号,这片昔日还人口繁盛的区域就此成为了人类禁区之一。 来自哈斯塔托大学的一队科研考察人员为了探究这片七十年前突然扩散开来的迷雾的来源而进入其中,逐渐揭开了这片迷雾的真面目。 在这部中,作者为了烘托出迷雾中的可怖氛围,在其中用许多文字来描写迷雾中出现的各种庞大怪异的阴影,其中传来陌生悠远的鸣叫声让人心神剧颤。 仿佛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地界已经不属于这颗星球。 而与那些庞大阴影比起来,科考队员们渺小得就像是蝼蚁一般,只能在迷雾中仓皇逃窜。 他们闯入了一座地图上记载着的山脉。 被吓到的科考队员们试图顺着山脉走出去,却发现这片山脉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尽头。 在山脉迷雾笼罩的压抑环境中,队伍中的许多人都因为莫名原因开始或是发疯,或是失踪。 最终只有三个人还勉强活着,并在山脉中找到了一片被雾气覆盖的地下遗迹。 这片遗迹像是人工开凿的巨大迷宫,走到尽头时才能看到有一座巨大的祭坛,似乎是专门用来祭祀某位神明的。 祭坛四周布满了不知通往何处的深邃井洞,类似人类的骨骼碎片堆积其中,已经将其中几个洞口都填满了。 雕刻在祭坛周边的各种文字都是已经失传了的神秘学知识,记载了各种据说可以呼唤神明的诡异仪式,其中的许多内容仅仅只是便让人感到身心不适。 内容真实到仿佛这世上真的存在神明,就在他们这片祭坛之下等待着祭品一样。 这吊诡可怖的场面令三人惊恐莫名。 但他们知道地表已经走不出去了,只能顺着这片地下遗迹一路向前,居然来到了附近一座废弃已久的庄园。 在庄园里,他们总算明白山脉中那片遗迹的来龙去脉。 是那个早在七十年前就血脉断绝的奥古斯都家族造就了这一切。 信奉着某位神明的奥古斯都家族在庄园附近的山脉中世代供奉着一位神明,竟然奇迹般开凿出了一片巨大的地下遗迹。 他们将一切历史都记载在庄园内的藏书室里,最终被科考队员们发现。 可是这片迷雾的来源还是不为人知。 仅剩的三位科考队员已经无力去探寻了,他们疲于奔命,终于返回了最初的出发地。 就在他们想要逃出这片区域时,其中一位队员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发疯地挣扎起来。 等回到城市中时,这位队员已经彻底疯了,不得已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队友们去看望他时只听到他口中不断喃喃念诵着听不懂的词汇。 “献上最后的骨与血,才会开启最初的门。” “我们做错了,门已经打开了。” 即使队友们询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个队员也只是不断重复这番话。 直到队友们开始研究从迷雾中带出来的各种资料,才发现这个疯了的队员说的话似乎都是奥古斯都家族世代相传的祭祀典仪中的内容。 而在这本典仪中,这段话的意思是当祭祀成功后,神降临的大门便会开启。 队友们还是无法理解,他们再次去找那个队员,队员这次只是说了几句话:“诺曼.奥古斯都……他便是最后的骨与血。” “在下面,当时他就在下面……” 队员疯疯癫癫地说着令人费解的话语。 队友们虽然知道诺曼.奥古斯都是最后一任伯爵,据说是一个曾经杀了无数少男少女保持青春的血腥伯爵,但还是无法理解队员的话。 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科考队的凄惨结局导致再也没人敢去探寻那片迷雾笼罩之地了。 只有其中一个队友还在坚持每年都去精神病院探望疯掉的队员。 而队员每年都在变得更加疯癫,他总是眺望着迷雾所在的方向,不断喃喃着:“快了,就快了,祂快要来了。” 队友跟着看向那个方向,突然意识到那片迷雾似乎离这里越来越近了,就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要来找他们一样。 从精神病院回去后的当晚,队友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个已经疯了的队员正站在当初他们发现地底祭坛的地方,低头看着其中一个黑黢黢的无底井洞。 “在下面,他就在下面。” 队友猛然惊醒,再次翻开当初怎么都看不懂的祭祀典仪,看到其中一个用古老阿拉伯文写就的字句上写着:最后的骨与血孕育着神的子嗣,通过最初的门降临。 队友突然想起来,当初他们沿着地底遗迹逃离的时候打开了一扇门,门上好像就刻着这段话。 而门后,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他们当时根本看不到东西,只能摸索前进,摸到的全是黏腻湿滑的苔藓。 但是那似乎并不是苔藓,而是某种不断发出哀嚎,散发出无尽迷雾的可怖之物。 是邪神的子嗣。 他们将祂从地底放出来了。 队友神情恍惚地打开房门,看到漫天大雾已经来到了自己所在的这座城市,精神病院里的队员正发出尖锐的笑声:“祂来了,祂已经来了!”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酒疏看着《疯狂之血》的原著内容,陷入沉思。 这部的作者很意识流,内容晦涩,所有线索都隐藏在科考队员的探险情节里。 其中有暗示过这座庄园便是《玫瑰庄园》中的那座庄园。 甚至还在书中描写了诺曼.奥古斯都,也就是惩戒对象的一部分生平,并暗示读者,在惩戒对象死后,他的身体腐烂扭曲,发生了某种怪异的变化,被随意抛弃在了附近的山脉中。 成为这部中所描述的那个邪神子嗣的起源。 邪神子嗣,这个在中多次提及,但从未正面描写的可怖存在便是惩戒对象死后化成的怪物。 虽然书中并未明确写出在惩戒对象待在地底的七十年里是否还有人类的意识,但那些哀嚎让酒疏猜测或许是有的。 原著中的老伯爵在死后便化为了一种不可名状之物,邪神子嗣的能力让他不断散发出浓雾覆盖了整片领地拒绝人类靠近,同时也让自己被困在地底。 要改变这样仿佛诅咒一样的命运,不只需要神秘学知识,还要彻底查清楚这个家族的历史才行。 而根据原著所说,科考队员们就是在这个秘密藏书室里发现了那本记载了一切历史的祭祀典仪,酒疏也找到了那本书。 但其中的描述太过晦涩,酒疏目前也在一知半解之中。 这个家族的秘密太多了,关于为什么老伯爵死后会变成邪神子嗣这一点,原著中的描述太过模糊,祭祀典仪中写的也不甚清楚,只依稀知道与老伯爵家族世代相传的血脉诅咒有关。 不过至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要保证老伯爵不要死亡。 就在酒疏思索着下一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是老伯爵回来了。 刚才一直不见人,不知道去哪了,酒疏一直在这里等他。 “诺曼阁下。” 酒疏转头,看向走来的老伯爵,戴着面具的老伯爵似乎有些歉意,为自己的迟到而道歉。 酒疏弯了弯眼睛,笑道:“没事,只要看到诺曼阁下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年轻人直白的话语让老伯爵一愣,耳尖几乎是立刻红了。 距离当初酒疏在纸条上告白已经过了有一个星期了,老伯爵也渐渐习惯了年轻人的直白。 虽然面上依然不显,私下里却总是会一边回忆着酒疏毫不遮掩对自己好感的样子,一边露出不由自主的笑容。 这段日子是老伯爵最快乐的,也最患得患失的一段时光了。 虽然暗喜着得到了心上人的爱慕,他们彼此是两情相悦的,但是每次看到自己苍老的面容和心上人年轻漂亮的面容,老伯爵都会感到深深的不安。 尤其是那些总是围在酒疏身边打转的贵族青年们,那些拥有着年轻皮囊的蠢货,老伯爵真恨不得将他们全都赶出庄园。 每次听到他们口中那些污秽肮脏的言语,他都会忍不住暗地里命人将那人的腿打断扔出庄园,可是这样的结果就是现在庄园里的候选者只剩下了不足十人,再驱赶下去就太明显了。 老伯爵想起刚才那几个拦住酒疏的青年,敛下的漆黑眸子里满是阴暗的情绪。 再抬起眼时,他还是勉强保持着长者的姿态,坐到酒疏身旁的椅子上,试图像往日一样回答酒疏的问题。 而酒疏却没有像往日一样立刻请教问题,他只是认真地盯着老伯爵看,目光仿佛能穿透他脸上的面具一样。 老伯爵瞳孔一缩,有些狼狈地低垂下头,不敢去面对心上人清凌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为什么突然看着我。” 半晌,老伯爵才艰涩地开口,手指也紧张地收紧了。 是被发现了丑陋不堪的真面目吗? 老伯爵脸色愈发惨白,酒疏看着面前的老伯爵,声音温和:“只是突然发现诺曼阁下很耐看呢。” “比那些打扮奇怪的家伙耐看多了。” 酒疏说的确实是实话。 比起那些打扮浮夸的贵族青年们,惩戒对象的打扮虽然略显古板,但都是最不会出错的黑色礼服,剪裁得体的服装完美衬出了惩戒对象宽肩窄腰的颀长身材。 即使面容看着比同龄人苍老,但也有着与其他人都不同的沉稳气质,贵族世家特有的优雅稳重让老伯爵看上去其实并没有他人口中的那么丑陋。 虽然一直没看到老伯爵面具下的脸,但仅从略显冷硬的下颌角就能看出老伯爵年轻时的俊美,即使老了也是个帅气的中年人,更何况他现在的年龄一点都不老。 酒疏能看出最近老伯爵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焦躁不安,他想要让老伯爵明白,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他都会爱着他。 “!” 老伯爵抬起头,与酒疏的目光对视,似乎并不相信这番话,但年轻人满是赤诚的眼睛让老伯爵有些迟疑,心跳加速。 “诺曼阁下认为我在说谎吗?” 金发蓝眼的年轻人凑的很近,声音轻的仿佛划过耳侧的羽毛,让老伯爵心脏跳的更快了。 “没有。” 老伯爵回答,但他不敢看酒疏的眼睛,酒疏眼角潋滟着动人的颜色,伸出手想要摘下老伯爵脸上的面具。 “因为很喜欢看到诺曼阁下,所以才会每天都来找您啊,这还不能证明我的话吗?” “!!!” 老伯爵下意识避开了,酒疏顿了顿,还是收回了手,知道惩戒对象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但或许已经可以表白了。 通过这段时间来的书信,酒疏知道老伯爵其实内心已经接受这段感情了,他只是还在害怕,害怕他会因为自己的苍老而抛弃他。 而他会用时间向惩戒对象证明一切。 “阁下很讨厌我吗?” 酒疏声音苦涩,似乎因为老伯爵的拒绝而感到受伤,他落寞地低下头,像其他告白被拒,心情陷入低谷的少年人一样,他湛蓝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老伯爵呼吸都停滞了,他罕见地没了年长者应有的沉稳,想要上前拂去酒疏脸上的泪水,却又不敢:“不、我并不是讨厌你。” “那阁下喜欢我吗?” 老伯爵紧张到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酒疏为什么突然就开始问这个,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回答:“喜欢,喜欢你。” 话音落下,藏书室里一片寂静,老伯爵脸色惨白地垂下眸子,几乎不敢再看酒疏。 “我也是,我也喜欢你。” 酒疏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年轻人充满真挚情意的告白将老伯爵冰凉的体温提升至滚烫的温度,他感觉一具温软的身体靠近,给了自己一个亲密的拥抱。 “我很开心。” 老伯爵怔怔地看着怀中的酒疏,酒疏抬起头,雪白无暇的脸上是温柔美丽到极致的笑容。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直到深夜时分,与酒疏告别后的老伯爵依然显得很恍惚,他看着手中的纸玫瑰,没有面具遮掩的脸庞突然红透了。 绯红的颜色连在睡梦中都没有褪去。 * 确定关系的第二天,酒疏还是像往常一样来找老伯爵,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带书,而是想要跟老伯爵一起出去逛逛。 “就在庄园里,我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不行吗?” 年轻人温软的声线让人生不出任何拒绝的心思。 老伯爵的手掌被年轻人牵住,缓缓地十指相扣,然后就缓步走向了城堡深处。 那里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家族禁区,但已经色令智昏的老伯爵显然将所有规矩都忘在了脑后。 他被面具遮掩的耳根一片绯红,目光柔和地看着身侧的年轻人,幸福感让他整颗心脏都堵堵的,仿佛被塞满了棉花。 初尝爱情的甜蜜感,让此时的他甚至忘却了彼此间的年龄差距和自身的苍老,满眼都只有身前这个漂亮至极的年轻人。 “老盯着我看,是想亲亲我吗?” 金发蓝眼的青年说话一直很坦率,坦率到老伯爵这个老古董有点承受不住。 他睁大了眼睛,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与酒疏交握着的手微微出汗,想说自己没有这种龌龊的想法,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酒疏的唇上。 正如当初那几个轻浮的贵族青年所说,酒疏有一张很适合接吻的嘴唇,饱满的唇瓣透着健康的红润,在光线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酒疏察觉了老伯爵的视线,蓝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看出来了,很想亲呢。 于是他伸手勾住老伯爵的脖子,两人越靠越近。 最终,酒疏轻轻吻在了老伯爵单薄的唇上,青涩的吻仿佛一簇火苗将老伯爵的整张脸烧成绯红色,原本惨白的脸色总算有了些烟火气。 “好了,继续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家族画像。” 酒疏拉着目光怔忪的老伯爵的手,走向了城堡的更深处。 很快来到了摆放家族画像的地方,酒疏看着城堡深处挂着的家族画像。 长长的走廊墙壁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画像,他找了好一会儿才在老伯爵的指引下,在角落里找到了老伯爵的画像。 这是一幅家族集体画像,画像中除了惩戒对象还有一男一女,全都身穿华美的服饰,表情阴郁,在昏暗的走廊里简直像是厉鬼一样阴森。 而站在这一对男女身边的就是大概十岁的惩戒对象。 梳着整齐的大背头,将光洁的额头暴露出来,五官精致,瞳仁尤其漆黑,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同样是阴郁冷漠的表情,但是酒疏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那时候的你很可爱。” 酒疏有话直说,然后笑眯眯地看着老伯爵原本镇定的脸上多了丝慌乱,耳尖也泛起了红色。 “谢谢。”老伯爵磁性的声音回答道,他有些难为情,甚至开始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不露出笑容,现在看着画像里的自己难免觉得羞耻。 集体画像的不远处是老伯爵年轻时的画像。 二十岁时的老伯爵确实很帅气,眉目俊美,五官深邃,黑发披散在额前,显出西方人特有的高眉深目,比现在城堡里那些贵族青年要好看许多,完全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不过酒疏觉得现在的惩戒对象比画像上的更有气质,岁月沉淀的气息让他的眼睛不再锋芒毕露,反而更加吸引人。 “……谢谢。” 这次在听到酒疏的赞美后,老伯爵似乎变得格外沉默。 他看着二十岁时的自己,没有戴面具,脸上还没有显露苍老的痕迹,意气风发的脸上虽然依然阴郁,却没有现在这样的死气。 跟眼前漂亮的年轻人很相配。 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 酒疏看着面前陷入沉默的老伯爵,似乎无声的叹息了一下,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即使现在面前站着年轻时的你,我也同样会选择现在的你。” “因为我爱你。”酒疏突然间的告白显然让老伯爵有些无措,他看着面前温柔的年轻人,总算从刚才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 明明他才是那个年长者,可似乎每次都是这个年轻人在安慰自己。 老伯爵眉眼缓和下来,他的眼神中满是爱意,回抱着酒疏,将这个瘦削的年轻人完全拥在了宽厚的怀中。 “我也爱你。”非常的爱。 所以才想要给你最好的,而我显然不是。 老伯爵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年轻时的画像,收回了目光,酒疏无奈地晃了晃他的手,未免他继续触景伤情,牵着他离开了这里。 而老伯爵也没有再回头,只是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年轻人不想要看自己这副样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老伯爵不想让酒疏不开心,所以他之后的表现很正常,仿佛已经忘却了刚才看到年轻时画像的消沉情绪。 酒疏知道他没有,不过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酒疏也只能慢慢来。 约会很快结束了,等到夜幕降临,与惩戒对象分别后回到房间里的酒疏拿出自己之前做的各种笔记,面露沉思。 从今天的约会来看,老伯爵的自卑情绪并没有因为确定关系而减弱,反而隐藏的更深了。 这让酒疏有些担心老伯爵会像原著一样,陷入对容貌的过度执著之中。 凡是得到的总会付出代价,虽然原著中并未详细描述老伯爵是怎么返老还童的,但酒疏还是不太想让老伯爵走上老路的。 酒疏不相信是真的用鲜血沐浴,这个世界的神秘学知识告诉他这个方式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老伯爵家族里隐藏的秘密了,或许与那被诅咒的血脉有关。 酒疏皱起眉,开始继续在笔记本上做笔记。 需要加快研究速度了,必须要在剧情节点到来之前搞清楚事情原委。 酒疏房间对面, 老伯爵正沉默地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苍老的自己,他突然想起了白天看到的年轻时的画像,有些自嘲地敛下了眼眸。 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可笑。 竟然在幻想着回到年轻时的样子。 老伯爵眼神黯淡,他依然在期待着明天与年轻人的相处,但心中的患得患失也随之加剧。 酒疏对他越好,他便越是忍不住去想有一天那年轻人满脸厌恶地离自己而去的样子。 “……”老伯爵神情悲哀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了窗外酒疏所在的方向,似乎已经熄灯了,他也该休息了。 在照例祝福自己心爱的年轻人好梦之后,老伯爵有些麻木地从镜子前走开,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还要见酒疏,他不能以一副苍老疲惫的姿态去面对心爱的酒疏。 然而事与愿违,老伯爵虽然很想尽快入睡,延缓衰老,但今晚他睡得很不安稳,梦中总有一些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嬉闹。 那些令人厌恶的声音竟有点像前天白天那几个敢窥伺那个年轻人的贵族青年。 恶心的苍蝇。 老伯爵在梦中如此不屑地轻嗤,对这些空有皮囊的草包很是不屑,或许是在梦中,他嫉妒和厌恶的情绪更加肆无忌惮。 如果是他变得年轻,绝对不会像这些蠢货一样。老伯爵在梦中如此说着,似乎还是对年轻时的自己无法忘怀。 第二天,醒来后的老伯爵因为晚上没睡好而有些疲态。 他厌恶地皱紧了眉头,决定今天就把那三个恼人的候选者给淘汰掉。 可管家面对老伯爵的要求,却是愣了愣,半天才战战兢兢地回答:“他们、额,他们出事了……” 那三个候选者似乎是因为半夜在庄园里乱搞而出了事,现在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了。 “……退下吧。”老伯爵脸色似乎有些异常,挥挥手让管家离开。 管家如蒙大赦,忙不迭离开了。 今天的老伯爵脸色简直白的跟死人一样,他光是站在他旁边都觉得浑身不自制的颤抖。 老伯爵没有理会管家的反应,他只是想起了昨晚的梦。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三个出事的候选者与昨天的梦有关系。 或许是错觉。 老伯爵有些恍惚地揉了揉眉心,下一刻,却有类似死皮一样的碎片随着动作掉落。 “……”老伯爵漆黑的瞳仁紧缩,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原本惨白的皮肤变得格外的白。 甚至还在脱落。 第46章 29《玫瑰庄园》 拉开衣袖,原本苍白显露着青色血管的小臂上已经满是可怖的皲裂痕迹,隐隐可见裂痕之下的另一片皮肤。 在视觉感官上就像是无数道被切割开的伤口,一眼望去仿佛随时会崩裂出大量鲜血。 但其实这些正在大片开裂的皮肤并不疼,甚至没有太大的感觉,要不是皮肤在自己脱落,老伯爵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老伯爵看着自己身上这些丑陋不堪的惨白死皮,呼吸有些紊乱,他尝试着撕下手臂上的大片皮肤,由于用力过猛而发出撕裂纸张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刺啦—— 老伯爵的小臂上多出了一片干净的肌理,那些死皮之下新生的皮肤似乎比之前的要更加紧致细腻,就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一样。 “……” 一瞬间,老伯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这面劣质的模糊镜子里,依然看不到太多纹路,只能看到自己愈发惨白的皮肤和上面逐渐崩裂的死皮。 伸出略带颤抖的手指,老伯爵将脸颊上的一片死皮轻轻撕扯下来。 脸部的死皮并没有手臂上皲裂得那么明显,需要老伯爵更加细致的动作。 他将动作放的很轻,却又带着些不敢置信的急切,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在光线昏沉的房间里,这一幕显得分外惊悚,简直就像是一个人正在活生生将自己全身的皮肤慢慢撕扯下来一样。 而老伯爵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行为的异常之处,他只是想要将这些丑陋斑驳的死皮从脸上扯下来,去验证自己心中的那个令他不敢相信,却又无比期待的念头。 刺啦——就像撕开一直黏在脸上的肉皮薄膜一样,脸部的大片死皮脱落,露出比以前要光滑一些的新生皮肤。 老伯爵屏住呼吸,几乎连眼睛都不敢眨动,直到将整张脸上的死皮都撕扯下之后才敢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还没有二十岁的自己一样光滑细腻的肌理,却也比之前好上不少。 原本遮掩不住的细细纹路在镜子的模糊效果之下几乎要完全看不出来了。 现在的他更像是两年前刚满三十岁的自己,那时的他正因为自己的快速衰老而自怨自艾,却丝毫没料到自己会越来越衰老,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苍老得近乎丑陋。 就好像是血脉里的诅咒在惩罚他这个唯一逃脱了死亡宿命的背叛者一样,自从二十七岁之后他就在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不断衰老。 每一年都会变得比同龄人更加苍老,更加丑陋,直到与年轻时自己的样貌判若两人。 而现在,他似乎返老还童了,回到了三十岁时候的样子。 看着镜子里年轻了不少的自己,老伯爵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触碰着自己脸上细腻的肌肤,一遍又一记遍。 直到完全确认这是真的,并非一场虚无的梦境,他漆黑的眼瞳里才终于有了光彩。 清晨熹微的光束透过厚重的窗纱洒落在老伯爵新生的惨白皮肤上,地面上还有人类皮肤的碎片,与老伯爵脸上难以遮掩的喜悦一起构成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怪诞场面。 庄园房间内,酒疏正在看着最近收到的信件。 有几封来自各大报刊的信是寄来的稿费报酬,当然还有信中颇为急切地请求酒疏快点写出下一篇稿子的编辑来信。 这几个报刊都是帝国最近几年国民度较高的神秘学杂志,酒疏之前在上面查到了不少神秘学知识。 只是比起酒疏系统化整理后的神秘学知识,这些杂志上的内容鱼龙混杂,水平参差不齐,几乎可以说九成都是莫须有编撰出来的故事而已。 而真实了解过这个世界神秘学的酒疏随手寄出去的一份手稿便足以成为杂志上的出彩之作。 虽然酒疏并不在意就是了。 他只是想要将自己对神秘学的一部分理解扩散出去,来验证自己的想法究竟有没有错误而已。 当然也是为了以后做准备,他必须要在这个世界上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才能够改变惩戒对象在《玫瑰庄园》里的结局。 目前他已经在私下布局了,无论是在经济领域还是科研领域,他都发表了许多文章,目前已经拥有了不小的知名度。 而这个世界较低的经济发展水平也方便他通过各种成熟的经济手段积累起雄厚的资金,虽然名声不显,但现在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拥有大量资产的大资本家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帝国皇帝露出马脚了。 酒疏想到这里,又开始翻看起最近的报纸。 报纸上的头版头条就是帝国皇帝最近在议会上因为财政问题与众位大臣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新闻。 还有几条帝国皇帝与贵族少女间的花边新闻,就连皇后与其情人的小道消息都一起登在同一份报纸上。 这个世界对于情爱之事确实很开放,与之相比,老伯爵的表现都有点过于纯情了。 酒疏敛下了眸中的平静之色,将报纸收了起来。 这个才能平庸,只有心思比较歹毒的帝国皇帝其实并不是酒疏的重点关注对象,他现在更关心奥古斯都家族背后隐藏的秘密。 在这个拥有神明的怪异世界里,人类社会中的尔虞我诈都显得十分简单,那些不可名状的神才是最难对付的。 根据原著内容和酒疏这段时间以来的研究,明确出现过的神只有老伯爵这个家族供奉的神明。 其他的神明似乎只出现在背景中,并没有那么强的存在感,连是否真实存在都存疑。 所以酒疏目前研究的重点都放在了老伯爵的家族身上。 记拿出奥古斯都家族的祭祀典仪,酒疏湛蓝的瞳孔中凝着淡淡的思索。 这本书中记载的东西过于晦涩难懂,使用了多种语言混杂在一起,每一句话都颠三倒四,令人光是都会感觉头昏脑胀。 仿佛真的有某种超出自然的力量在刻意阻止外人一样。 要不是酒疏的精神力较之常人要强大数倍,说不定真的会像《疯狂之血》原著中那几个科考队队员一样无法真正理解这本书,而是直到原著的结尾部分,神的子嗣最终降临了,理智值降低到一定程度时才能理解其中的内容。 酒疏着其中有关祭祀神明的内容,各种吊诡的血腥仪式映入眼帘,详细到每一种仪式法阵的具体书画方式和各种祭品所需的重量和比例都一清二楚。 唯独在有关奥古斯都家族的血脉诅咒上言辞模糊,很少提及。 酒疏拧眉看着书上的一段话,记载着奥古斯都家族自两百年前就供奉着那位不知姓名的神,并且用了一个怪异的符号来指代这位神明。 而在这句话的后面还写着一段不知真假的故事,主要内容便是奥古斯都家族的某位祖先曾在神的恩赐下诞下了拥有神明血脉的子嗣。 这与前面对那位神明极其恐怖的描写完全南辕北辙,很像是奥古斯都家族为了与神拉近关系而胡编乱造出来的内容。 毕竟按照祭祀典仪描写的内容,这位神明是来自世界之外的未知之地,一个类似于高维空间的地方,根本不可能与祂眼中蝼蚁一样的存在——人类诞下子嗣。 不过如果这段故事是真的,倒是真的可以与原著中的部分内容对上了。 因为拥有神的血脉,所以人类的躯体无法承受神的力量,只能在二十七岁之前就暴毙身亡,而惩戒对象则是那个意外。 不过作为代价,他也变得比同龄人要更为苍老。 “……” 酒疏沉吟片刻,还是在笔记上做了个待定的字样,这段故事大概是半真半假。 从原著中对神的子嗣的描写来看,与其说是神的血脉,倒不如说是神的一部分降临了。 身为神明的供奉者,奥古斯都家族或许从某个献祭仪式上沾染了神的一部分气息,误以为可以孕育出神的子嗣,结果导致了自己家族连绵百年的凄惨诅咒。 毕竟凡人的躯体无法承受神的气息,他们这个家族只能说是被神给污染了。 作为一个超出人类认知的高维生物,哪怕那位神明只是无意间泄露出的一丝气息,对于渺小的人类而言也是灭顶之灾。 而或许跟上个世界一样,惩戒对象的灵魂是那位神明在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投射,因此才会避开了家族诅咒,或者说是推迟了这个诅咒,且在死后以一种邪神的姿态降临人间。 要避开这个死后变成邪神的结记局,唯有让惩戒对象远离死亡,可他血脉中的诅咒又是不可避免的,酒疏也无法保证老伯爵能安然活到生命自然死亡。 几乎成了一个死结。 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正忙着记录笔记的酒疏从沉思中惊醒,这才意识到似乎已经到了昨天与惩戒对象约定好的时间了。 毕竟刚确定关系不久,酒疏打算多约会几次来让惩戒对象逐渐解开心结,今天便是约好了继续在庄园里逛一逛。 差点忘记了。 酒疏叹了口气,纤长白皙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收起了桌子上的笔记,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身材高大的惩戒对象,似乎用心打扮过,一身黑色大衣,内里搭配着褐色双排扣马甲,露出内衬的白色长袖衬衣,下身则是简单的黑色长裤,显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材。 是与当下贵族青年们截然不同的朴素搭配,与酒疏平日里简单干净的外衣衬衫装扮很相配。 或许是因为谈了恋爱,老伯爵的脸色似乎也比往日要好上不少,看上去精神多了。 酒疏弯了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今天穿的很好看呢。” “我很喜欢。” 酒疏笑着抱住了面前的惩戒对象,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喜欢。 证明他并不在意惩戒对象的年龄。 老伯爵看着突然抱住自己的年轻爱人,眼睛微微睁大,面具下的脸颊也泛起了红色,漆黑眼瞳中满是柔和的爱意。 老伯爵回抱住了酒疏,磁性的声音丝滑如天鹅绒一般,盈满了属于年长者温柔的爱意:“我也很喜欢你,每一天都是。” 确切地说,是爱。 在他眼中,每一天的酒疏都无比美丽,而他只有精心打扮才能勉强配得上自己年轻美丽的爱人。 只有更加努力才可以。 现在还远远不够。 似乎想起了什么,老伯爵敛下眸中的爱意,看着怀中酒疏雪白无暇的脸庞,收紧了怀抱。 虽然力度依然很轻,但似乎有些不可言说的爱欲在蔓延,令他想要更紧地拥抱住酒疏,再也不放开。 “我们走吧。” 酒疏与老伯爵十指相扣,两人一起走在悠长铺满红毯的走廊上,亲密无间的距离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老伯爵看着身侧的爱人,耳根泛着红,缓缓收紧了与酒疏紧握的手。 酒疏跟着晃了晃手,跟每个初次确定关系的情侣一样沉溺在这种无聊却亲密的小动作里。 其实酒疏这次原本打算出去逛逛的,可老伯爵似乎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庄园里转悠了。 正好还有几处家族禁地酒疏还没逛完。 不过这样其实就跟酒疏原本约会的目的背道而驰了,他想要让老伯爵逐渐解开心结,让他知道自己并不介意与他一起走在阳光下。 可现在他们更像是一对在偷情的情侣,完全见不得光。 记而老伯爵其实也知道酒疏的想法,但他只是沉默握紧了酒疏的手,没有回答。 他的爱人太过年轻,还不懂得外人的诋毁有多可怕,足以摧毁掉一个天真年轻人的全部认知。 老伯爵只想要酒疏一直活在幸福快乐之中,不去面对那些外人的恶毒言语,那些自己曾经承受过的东西,他不想自己的爱人再经历一遍。 面对惩戒对象这副沉默模样,酒疏也明白他心结所在,只是动作轻柔地拥抱住他。 “难道你会因为我变老了就弃我而去吗?” 酒疏剔透的蓝眼睛在走廊外的光线折射下摇曳着温柔的水光,令老伯爵有些沉醉。 他的答案当然是不会。 在他眼中,酒疏永远都是美丽的,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即使布满皱纹也依然美得令他移不开眼睛。 但是他不一样,他的苍老和丑陋让他根本不配与酒疏站在一起。 酒疏值得一切最好的东西,他显然还不是。 酒疏听完老伯爵这番话,只能无奈地不再说话了,就这么在城堡里闲逛,直到傍晚才分开。 “明天见。” 酒疏被送到了房间门口,与惩戒对象交换了一个亲密的吻。 老伯爵一如既往地红了耳根,在酒疏带着笑的目光中两人正式告别。 直到酒疏关门,老伯爵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为了方便最近能够与心爱的酒疏约会,他已经对那几个仅剩的候选者禁足,严厉到一旦踏出房门就会不再配送三餐的地步。 所以今天的约会并没有被打扰。 只是老伯爵回忆起一路上酒疏闷闷不乐的样子,心口也有些抽痛,他知道自己年轻的爱人想要的是和自己一起走在阳光之下。 但是他现在这副样子…… 看着自己比以前细腻了一些的皮肤,老伯爵目光中带着些许晦暗之色。 还不够,还不够! 需要变得更加年轻才可以。 如果他现在就像那些候选者一样年轻,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与酒疏一起走在他人的目光之中,毫不避讳他们彼此两情相悦的事实。 然后他们会过上幸福的生活直到永远。 会有那么一天的。 老伯爵抬起眼,目光突然看向了那几个被禁足的候选者所在的房间。 漆黑的瞳仁里原本面对酒疏时温暖的情愫完全消失,只剩下仿佛在注视死物一般的冰冷。 好半晌,老伯爵才收回了视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的老伯爵看着手中命令管家搜集来的各种资料,目光在一份医疗档案上停留了片刻。 那是今天住院的三个候选者的病历,全都被诊断为精神失常,据说是在举行一次通灵仪式时出了意外。 老伯爵看着那个通灵仪式的介绍,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祈求姻缘。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想要祈求姻缘的对象是谁,真是痴人说梦。 记老伯爵看着病历的目光愈发阴冷,没有丝毫犹豫,他将通灵仪式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下来,吩咐管家将这仪式宣传出去,最好让那仅剩的几个候选者全都知道。 当然,除了酒疏。 “是、是!” 管家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了。 他头都不敢抬,只觉得今天的老伯爵浑身的压迫感似乎比以前更强了,就好像被恶魔附体了一样,莫名的恐惧感让人连看都不敢多看。 老伯爵瞥了一眼吓得浑身发抖的管家,厌烦地皱着眉让他离开了。 等到管家离开之后,他才取下面具,看着镜子前的自己,仔细观察了许久。 镜中的自己变得比以前年轻了许多,虽然戴着面具时似乎差别不大,但摘下面具后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眼角额头的那些皱纹正在消失,皮肤也恢复了年轻时的细腻。 他正在变得与酒疏更加相配。 “……”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坐在镜子前的高大男人似乎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对于未来的希冀,只是这苍白脸庞上的笑容在灯影交错下显得有几分病态。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能跟心爱的年轻人在一起。 他沉浸在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手边的病历被丢弃在垃圾桶里,似乎对于老伯爵来说,那几个候选者的性命微不足道。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 。 第47章 210《玫瑰庄园》 清晨,灰霾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日,晕色暗淡,旷野平原上连绵不绝的山脉缠绕着沉沉的雾霭,从庄园望去,仿佛天与山一色,黑压压地倾覆过来,愈发压抑。 此时正是早晨,庄园内的佣人们同样一身灰扑扑的制服,显得没精打采的,趁着早晨老伯爵醒来前的空闲时光,凑在一起讨论着最近庄园里的怪事。 “昨晚好像又有人去玩那个通灵仪式了,这么管用吗?” “管不管用我不知道,好像很容易出事啊!之前那三个人都送进医院了,这几天的人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那些年轻小伙子精神头看着好像不怎么好……” “害,别胡思乱想了,哪那么容易出事,听说之前那三个人只不过是身体虚弱,大概是玩的太过了哈哈哈!” 佣人们彼此挤眉弄眼,仿佛意有所指,全都捂着嘴笑得花枝招展。 一旁路过的管家咳嗽一声,提醒这些佣人要赶紧开始干活了,佣人们害怕管家向老伯爵告状,这才忙不迭地走开,或是打扫卫生,或是去准备饭食。 看着作鸟兽散的众人,管家面具下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但想起刚才那些人谈论的通灵仪式,又不由得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虽然外人看不出最近庄园里的异状,只以为是个通灵仪式而已,但对管家来说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在管家眼中,这座庄园已经变得越来越可怕了,而这一切恐怖的根源就是那个吩咐他将通灵仪式散播出去的老伯爵。 虽然管家不知道这个通灵仪式到底有什么用,但总觉得能让老伯爵特意吩咐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由于对这个心思狠毒的主人满是恐惧,管家也没有多想,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按照老伯爵的吩咐将通灵仪式散播了出去,还将其描述为百试百灵的通灵仪式以吸引候选者们。 果然,庄园里仅剩的七八个候选者全都对这个通灵仪式起了兴趣,不但开始搜集材料,还在深夜时分画下法阵,跟之前那三个被送进医院的候选者一样着迷于这种神秘莫测的东西。 而他们的下场似乎比那三个人好一些,并没有被送进医院。 但是管家注意到他们在举行仪式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都变得很安分,安分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要知道之前这些候选者哪怕冒着被老伯爵发现的风险都要办一些纵情声色的派对,仿佛一天不办就会死人一样,可现在却是一个多星期都安静待在房间里。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管家曾经因为好奇心而去看过其中一个候选者。 发现他外表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神情却变得很奇怪。 仿佛陷入了某种亢奋状态,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脸庞却白的毫无血色,就好像被魔鬼吮吸了脑浆,再没有往日的生气。 管家当时只觉得心中发毛,敏锐的直觉让他并不敢再去深究,只想要安稳度日。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要避开就能避开的。 在那些候选者们出事之后,身为老伯爵贴身管家的管家逐渐发现了自己这个主人身上的异样之处。 比如每天晚上,老伯爵都会将佣人们全部赶出自己所在的楼层,并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所有人在天亮之前都不许上来。 而据那些被赶走的佣人们所说,偶尔有人半夜起来,会听到从老伯爵的楼层里传来窸窣的声响,就好像有谁在撕裂布帛纸张一样,怪异至极。 而且每天早晨,收拾房间的佣人们也会不经意间从地毯缝隙里发现些许破碎的惨白碎片,据说有点像是某种动物褪下来的皮肤。 不过这些佣人都以为是有小动物闯入了房间,所以没有太当回事,只有管家霎时间变了神色。 因为他曾经在某天给老伯爵送需要处理的公文时,不经意间抬头看了老伯爵一眼,发现老伯爵的脸颊上掉落下些许类似皮肤的碎片。 而老伯爵似乎丝毫不觉得痛,直到他提醒才擦去了脸上那些破碎的痕迹。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管家开始不由自主地注意起老伯爵的脸,发现他露在面具下的皮肤似乎比以前光滑了许多,没有了以前那些苍老到诡异的纹路,甚至隐隐有几分年轻时的轮廓了。 简直像是返老还童了一样。 联想到那些候选者们的异状,管家实在忍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愈发谨小慎微起来,小心到都有些神经质了。 而老伯爵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为了掩饰这些异状,他开始换上可以覆盖整张脸的面具,就连手套都换上了更加能遮掩皮肤的长款手套,不露出一丝一毫的皮肤,整个人都仿佛被套在套子里,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不知道是不是管家的错觉,他总觉得随着老伯爵身上的异样之处越来越多,周身的气息也越来越奇怪了,就好像在逐渐变成一个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可怖存在一样。 最近更是愈演愈烈。 管家仅仅只是站在老伯爵身边都会觉得精神紧绷到极点,时不时还会产生耳鸣幻听的症状,让他愈发疲惫,精神状态也越来越糟糕。 有时候管家甚至会产生一种幻觉,在幻觉里,他身旁的老伯爵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的形体了,而是某种更加臃肿湿滑,怪诞可怖的形状。 管家想到这里,脸上的冷汗流的更多了,他想劝慰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但脸色却愈发苍白,只能用颤抖的手拿着手帕擦拭掉汗渍。 他虚脱般的目光看到周围的花园里,园丁正在修理玫瑰花的枝丫。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伯爵开始培植玫瑰花了,不过短短几日,庄园里就到处都是花团锦簇的玫瑰花。 艳丽的鲜红花朵争相绽放,红的就好像玫瑰埋在地下的根系里满是人类的尸骸一样,暗香弥漫。 在庄园里工作了十年之久的管家知道老伯爵其实很不喜欢玫瑰花,确切地说是很不喜欢上一任伯爵夫妇喜欢的任何东西。 这座昔日被称为玫瑰庄园的庄园在上一任伯爵夫妇去世之后就由老伯爵接管。 他不知为何,毫不犹豫地扔掉了父母留下的许多东西,包括父母最为偏爱的玫瑰花,辞退了园丁,任由园子里的玫瑰花枯萎。 而现在,玫瑰庄园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样子。 管家其实能猜出原因。 是因为那个名为安格斯的候选者。 那个美的近乎妖异的美少年最近与老伯爵走得很近。 一向冷漠阴郁的老伯爵似乎终于动了心,并为了这个年轻美丽的情人神魂颠倒,痴迷到恨不得将心脏都剖给心上人看。 这些玫瑰花便是例证。 据说安格斯很喜欢玫瑰花,所以老伯爵便轻易放弃了那坚持了数年的厌恶,将庄园重新种满了玫瑰花。 更不用说偶尔有一次路过时,管家曾看到过老伯爵与年轻情人一起相处的样子。 苍老但身材高大的男人与身材纤细美丽的青年站在一起,青年雪白脸颊上的笑容似乎能蛊惑人心。 而他身侧站着的老伯爵则一改往日的漠然阴郁,仿佛完全被眼前的年轻情人迷住了一样。 痴迷的样子即使戴着面具都能看出来,任由自己年轻骄纵的情人随意使唤,搬运厚重的书籍。 那掩饰不住的温柔和爱意,在管家看来无疑是不可思议的。 与他印象中阴郁狠毒到仿佛没有一丝人性,连父母都可以抛却脑后的老伯爵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 管家冷汗越流越多了,他情不自禁地将安格斯和老伯爵最近的怪异举止联系起来。 其实之前被朱莉小姐和里德少爷背叛时,老伯爵也有过一段时间变得很阴沉,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貌,甚至不允许别人抬头看自己。 但也没到现在这种近乎疯魔的地步。 似乎自从安格斯进入庄园开始,这个年轻美丽的情人便让老伯爵变得越来越不像是从前的自己了。 管家的直觉让他明白。 他这个已经被美色迷晕了头的主人为了能与年轻情人长相厮守,或许已经陷入了某种疯狂的执着之中无法自拔,以至于变成如今阴森可怖的模样。 而那美丽到极致的青年不知道是否注意到了老伯爵身上的怪异之处,如果注意到了,真的会毫不在意吗? 管家想到这里,忽然身上一冷,他看着这满园玫瑰,回想着最近老伯爵那可怖至极的样子。 如果那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年轻爱人因此离他而去,现在这个已经变得越来越可怕的老伯爵是否会变得更加恐怖…… 管家突然有些不敢去想了,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花园。 * 藏书室里,酒疏窝在宽大的沙发上,收起手中的书籍,看向了落地窗外的玫瑰花园,鲜红的颜色热情似火,明明才移植了几天却已经开的无比繁盛。 酒疏漂亮的蓝眼睛看了一会儿玫瑰花,然后才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 是惩戒对象来了。 酒疏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不远处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缝隙的惩戒对象,湛蓝的瞳孔中映出了老伯爵略带慌乱的眼睛。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如往常地勾起柔软的嘴唇,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抱一下。” 老伯爵眼中的慌乱停滞了一瞬,随即眼神柔和地拥抱住了沙发上的酒疏。 他年轻的爱人肢体柔软,拥抱在怀中的感觉像是在抱着一团软绵绵的云朵,温暖至极,令人不由得迷恋地在爱人纤长白皙的脖颈处轻蹭。 “哈哈,痒!” 酒疏笑出了声,他勾住惩戒对象的脖子,将他也带到沙发上来,然后坐在老伯爵宽厚结实的怀抱里,认真看起了书。 老伯爵小心地拥抱住酒疏的身体,尽可能让酒疏可以舒服地靠在自己肩头看书,他面具下的漆黑眼瞳用温柔如水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怀中的爱人,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对老伯爵来说,每一次与自己心爱的爱人单独相处在一起的时光都幸福到令他无法自拔。 他很想亲一亲自己年轻美丽的爱人,迷恋于爱人总是带着温柔的蓝色眼睛。 但此时他的脸上佩戴着面具,连下半张脸都完全遮盖住了,只能有些不满足地轻轻蹭了下酒疏的发梢。 酒疏柔软的金色发丝在灯光下反射着光泽,漂亮得如同铂金色的缎带一般令人爱不释手。 老伯爵沉醉在与年轻爱人的亲密相处中,直到怀中的爱人突然出声:“你最近总是戴着这副面具呢。” 坐在惩戒对象怀中的酒疏抬起眼,弯起漂亮的蓝眼睛,看向了老伯爵面具下的漆黑瞳孔。 漫不经心的话语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而老伯爵却立刻顿住了身体,他沉默了良久才解释说是不想让酒疏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 “……” 看着还不肯说实话的惩戒对象,酒疏似有些无奈,他知道即使自己现在立刻揭穿惩戒对象的谎言也已经无济于事,只会让他更加自卑抑郁。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酒疏将额头贴在老伯爵的面具上,与他四目相对,声音和煦如寒冷冬日里的暖阳。 算了,即使不想说也没关系。 或许只有变得年轻后才能解开这个心结,至于之后可能有的副作用,他目前已经研究出了一些头绪,会想办法解决的。 “无论是什么样子。”酒疏重复了一遍,希望惩戒对象能真正理解这句话。 老伯爵看着爱人在灯光下潋滟动人的蓝眼睛,似乎愣了愣,漆黑瞳孔中似乎闪过些许水汽。 他抱紧了酒疏,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浓重的爱意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 对老伯爵来说,年轻爱人这份纯粹的爱意令他受宠若惊。 他知道酒疏不在意自己的苍老,他给自己的爱意是毫无瑕疵的,但是这份爱越是完美,老伯爵就越是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爱意。 好在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再过几天就好,只要再过几天,他就会变回原本的样子了,那时候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与自己心爱的年轻人永远在一起了。 老伯爵抱着自己的爱人,一刻也不想分开,温柔的目光中满是对于未来的希冀。 * 是夜,漆黑天幕遮蔽了天空,阴沉沉的刮起了大风,似乎将要降下一场大雨。 庄园四下的灯光很快熄灭,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老伯爵的房间还有些许昏暗的灯光。 刺啦—— 撕裂布帛一样的声音响起,似乎有谁坐在镜子前,正仔细看着自己的脸。 模糊的镜面中,未完全剥离的皮肤阻碍了端详的视线,一只苍白的大手似乎略带急躁地用力扯下了这片皮肤,直到露出整张脸。 轰隆——窗外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敲打着房间的玻璃窗。 老伯爵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脸庞上那些曾经令他难以接受的细密纹路和苍老松弛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年轻时深邃阴郁的眉眼重新出现在了镜子里。 老伯爵瞳孔缓缓放大,似乎想要发出笑声,但属于贵族的礼仪还是让他渐渐冷静下来,苍白修长的手指遮掩着激动的脸庞,重新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男人眉目深邃,年轻的肌肤不再有任何暗淡细纹,是他最年轻俊美的二十岁时的样子。 老伯爵细细看了许久,看着这张与酒疏年龄相近的脸庞,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满是病态爱意的笑容。 现在他可以跟心爱的酒疏永远在一起了。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脸色苍白的男人似乎还是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中盈满了单纯的喜悦,沉醉在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因此并未注意到自己在窗外的雷光照射下,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似乎渐渐扭曲,显露出某种怪异可怖的形状。 房间的墙角不知何时也多出了些许霉斑,像是因为大雨瓢泼导致的,又像是某种不断生长蔓延的苔藓,湿滑黏腻。 第48章 211《玫瑰庄园》 **&**n**b**s**p**;**&**n**b**s**p**;**&**n**b**s**p**;**&**n**b**s**p**;**暴**雨**倾**盆**的**一**夜**过**后**,** **铅**灰**色**的**天**空**依**然**沉**甸**甸**地**盛**满**了**阴**云**。**<**b**r** **/**>**<**b**r** **/**>**&**n**b**s**p**;**&**n**b**s**p**;**&**n**b**s**p**;**&**n**b**s**p**;**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庄**园**四**处**都**布**满**潮**湿**的**水**汽**,**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海**水**般**的**腥**味**,** **令**人**有**些**不**适**应**。**<**b**r** **/**>**<**b**r** **/**>**&**n**b**s**p**;**&**n**b**s**p**;**&**n**b**s**p**;**&**n**b**s**p**;**管**家**像**往**常**一**样**来**到**老**伯**爵**的**房**门**前**,** **等**待**着**醒**来**后**的**老**伯**爵**吩**咐**命**令**。**<**b**r** **/**>**<**b**r** **/**>**&**n**b**s**p**;**&**n**b**s**p**;**&**n**b**s**p**;**&**n**b**s**p**;**只**是**今**天**老**伯**爵**起**床**的**时**间**似**乎**比**较**晚**,**直**到**走**廊**外**的**亮**光**照**在**他**脸**上**,** **老**伯**爵**依**然**没**有**出**声**吩**咐**。**<**b**r** **/**>**<**b**r** **/**>**&**n**b**s**p**;**&**n**b**s**p**;**&**n**b**s**p**;**&**n**b**s**p**;**恭**敬**站**在**走**廊**上**的**管**家**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低**头**不**经**意**间**看**到**走**廊**墙**角**处**已**经**有**了**潮**湿**的**霉**斑**。**<**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暴**雨**导**致**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着**那**片**显**眼**的**霉**斑**,**管**家**有**些**慌**乱**地**让**身**边**的**佣**人**赶**紧**打**扫**,**绝**不**能**让**老**伯**爵**看**到**。**<**b**r** **/**>**<**b**r** **/**>**&**n**b**s**p**;**&**n**b**s**p**;**&**n**b**s**p**;**&**n**b**s**p**;**老**伯**爵**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有**时**候**即**使**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走**廊**他**都**能**吹**毛**求**疵**地**批**判**一**番**,** **然**后**用**可**怖**的**眼**神**吓**得**人**浑**身**发**抖**,** **更**不**用**说**现**在**这**一**大**片**霉**斑**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最**近**一**段**时**间**精**神**变**得**极**度**敏**.**感**的**管**家**已**经**再**也**无**法**承**受**老**伯**爵**的**怒**火**了**,** **他**怕**极**了**,**不**断**小**声**催**促**佣**人**赶**紧**收**拾**干**净**。**<**b**r** **/**>**<**b**r** **/**>**&**n**b**s**p**;**&**n**b**s**p**;**&**n**b**s**p**;**&**n**b**s**p**;**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 **这**片**霉**斑**怎**么**也**擦**不**干**净**。**<**b**r** **/**>**<**b**r** **/**>**&**n**b**s**p**;**&**n**b**s**p**;**&**n**b**s**p**;**&**n**b**s**p**;**佣**人**用**干**净**的**抹**布**沾**上**水**后**用**力**地**擦**也**无**济**于**事**,**管**家**气**得**脸**色**发**白**,**以**为**是**佣**人**不**用**心**。**<**b**r** **/**>**<**b**r** **/**>**&**n**b**s**p**;**&**n**b**s**p**;**&**n**b**s**p**;**&**n**b**s**p**;**可**当**自**己**上**手**擦**拭**的**时**候**才**发**现**这**片**霉**斑**虽**然**看**上**去**是**小**小**一**块**,**仿**佛**很**容**易**就**会**被**蹭**掉**,**但**其**实**触**感**湿**滑**黏**腻**,** **比**起**霉**斑**更**像**是**苔**藓**,** **很**难**用**棉**布**擦**掉**。**<**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在**管**家**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房**间**内**传**来**了**老**伯**爵**的**脚**步**声**,**管**家**冷**汗**直**冒**,** **匆**忙**起**身**,** **让**佣**人**们**站**在**墙**壁**前**面**遮**挡**住**这**片**霉**斑**。**<**b**r** **/**>**<**b**r** **/**>**&**n**b**s**p**;**&**n**b**s**p**;**&**n**b**s**p**;**&**n**b**s**p**;**“**快**点**快**点**!**”**<**b**r** **/**>**<**b**r** **/**>**&**n**b**s**p**;**&**n**b**s**p**;**&**n**b**s**p**;**&**n**b**s**p**;**管**家**急**得**浑**身**发**抖**,** **冷**汗**几**乎**要**浸**湿**身**上**笔**挺**的**西**服**。**<**b**r** **/**>**<**b**r** **/**>**&**n**b**s**p**;**&**n**b**s**p**;**&**n**b**s**p**;**&**n**b**s**p**;**咔**哒**—**—**房**门**打**开**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管**家**努**力**克**制**住**颤**抖**的**身**体**,** **恭**敬**地**弯**下**腰**等**候**吩**咐**,**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老**伯**爵**。**<**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身**旁**的**佣**人**们**也**同**样**如**此**,**生**怕**会**惹**来**老**伯**爵**不**悦**的**冷**斥**。**<**b**r** **/**>**<**b**r** **/**>**&**n**b**s**p**;**&**n**b**s**p**;**&**n**b**s**p**;**&**n**b**s**p**;**好**在**今**天**老**伯**爵**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根**本**没**注**意**到**走**廊**墙**角**处**的**霉**斑**,**只**是**语**气**冷**淡**地**拒**绝**了**厨**房**今**日**准**备**的**早**餐**,**然**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b**r** **/**>**<**b**r** **/**>**&**n**b**s**p**;**&**n**b**s**p**;**&**n**b**s**p**;**&**n**b**s**p**;**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到**某**个**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管**家**似**乎**松**了**口**气**,**习**惯**性**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他**的**目**光**落**在**老**伯**爵**逐**渐**远**去**的**背**影**上**。**<**b**r** **/**>**<**b**r** **/**>**&**n**b**s**p**;**&**n**b**s**p**;**&**n**b**s**p**;**&**n**b**s**p**;**老**伯**爵**今**天**的**步**伐**似**乎**比**以**往**都**要**轻**松**愉**快**,**再**没**有**了**往**日**的**阴**沉**,**竟**让**管**家**有**种**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尚**且**年**轻**的**老**伯**爵**的**错**觉**。**<**b**r** **/**>**<**b**r** **/**>**&**n**b**s**p**;**&**n**b**s**p**;**&**n**b**s**p**;**&**n**b**s**p**;**那**时**候**的**老**伯**爵**还**没**有**戴**上**面**具**,**二**十**岁**的**年**纪**,**俊**美**的**容**貌**和**阴**郁**的**眉**眼**让**他**如**同**浪**漫**小**说**中**的**吸**血**鬼**一**样**,**是**许**多**女**佣**暗**恋**的**对**象**。**<**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也**有**些**不**同**,**因**为**当**时**的**老**伯**爵**表**情**总**是**冷**漠**阴**沉**的**,**仿**佛**厌**倦**了**这**世**界**上**的**一**切**,**对**所**有**人**都**怀**着**厌**恶**。**<**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现**在**,**老**伯**爵**的**步**伐**充**满**了**某**种**急**切**的**情**绪**,**就**如**同**任**何**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年**人**一**般**,**心**中**藏**着**一**团**青**涩**炙**热**的**火**。**<**b**r** **/**>**<**b**r** **/**>**&**n**b**s**p**;**&**n**b**s**p**;**&**n**b**s**p**;**&**n**b**s**p**;**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冷**淡**排**斥**。**<**b**r** **/**>**<**b**r** **/**>**&**n**b**s**p**;**&**n**b**s**p**;**&**n**b**s**p**;**&**n**b**s**p**;**管**家**为**自**己**的**这**个**比**喻**感**到**有**些**不**适**,**很**难**将**阴**森**恐**怖**的**老**伯**爵**与**性**格**单**纯**的**少**年**人**重**叠**起**来**,**讪**讪**地**想**要**收**回**自**己**的**目**光**,**下**一**刻**却**突**然**一**顿**。**<**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神**经**衰**弱**,**有**那**么**一**瞬**间**,**管**家**竟**然**觉**得**老**伯**爵**那**走**远**了**的**人**形**身**影**正**在**逐**渐**变**成**一**个**高**大**扭**曲**,**形**状**可**怖**的**臃**肿**怪**物**。**<**b**r** **/**>**<**b**r** **/**>**&**n**b**s**p**;**&**n**b**s**p**;**&**n**b**s**p**;**&**n**b**s**p**;**管**家**瑟**缩**着**收**回**目**光**,**不**敢**再**看**。**<**b**r** **/**>**<**b**r** **/**>**&**n**b**s**p**;**&**n**b**s**p**;**&**n**b**s**p**;**&**n**b**s**p**;**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继**续**去**忙**碌**着**庄**园**内**的**事**务**,**仿**佛**这**样**就**能**忘**却**心**中**日**益**加**剧**的**恐**惧**。**<**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此**时**,**走**远**了**的**老**伯**爵**已**经**来**到**了**酒**疏**的**房**门**前**。**<**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看**了**看**走**廊**时**钟**上**的**时**间**,**刚**刚**八**点**钟**,**似**乎**有**点**太**早**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老**伯**爵**有**些**懊**恼**,**他**不**想**去**打**扰**酒**疏**的**睡**眠**,**只**好**在**原**地**徘**徊**片**刻**,**脸**上**佩**戴**着**的**面**具**还**未**摘**下**,**但**其**实**已**经**认**真**梳**洗**过**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老**伯**爵**想**要**酒**疏**成**为**第**一**个**看**到**自**己**崭**新**面**貌**的**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年**轻**美**丽**的**爱**人**脸**上**的**惊**喜**和**爱**意**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酒**疏**房**门**前**,**似**乎**有**些**紧**张**。**<**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直**到**每**一**道**折**痕**都**变**得**平**整**。**<**b**r** **/**>**<**b**r** **/**>**&**n**b**s**p**;**&**n**b**s**p**;**&**n**b**s**p**;**&**n**b**s**p**;**然**后**又**开**始**整**理**自**己**脖**子**前**蓬**松**的**白**色**领**巾**,**确**保**其**保**持**在**最**正**中**的**位**置**,**就**如**同**他**年**轻**时**的**打**扮**一**样**。**<**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跟**之**前**酒**疏**在**家**族**画**像**上**看**到**的**那**样**,**现**在**的**老**伯**爵**特**意**将**自**己**打**扮**得**跟**画**像**上**年**轻**的**自**己**一**模**一**样**。**<**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着**面**前**的**房**门**,**老**伯**爵**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他**漆**黑**的**瞳**仁**中**再**没**有**从**前**的**压**抑**,**有**的**只**是**比**年**轻**时**还**要**明**亮**的**光**彩**。**<**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期**待**着**与**酒**疏**见**面**的**那**一**刻**。**<**b**r** **/**>**<**b**r** **/**>**&**n**b**s**p**;**&**n**b**s**p**;**&**n**b**s**p**;**&**n**b**s**p**;**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直**到**听**到**房**门**内**有**了**动**静**,**老**伯**爵**才**抿**紧**嘴**唇**,**身**体**不**自**觉**地**有**些**紧**绷**。**<**b**r** **/**>**<**b**r** **/**>**&**n**b**s**p**;**&**n**b**s**p**;**&**n**b**s**p**;**&**n**b**s**p**;**深**呼**吸**后**,**他**摘**下**脸**上**的**面**具**,**努**力**维**持**着**贵**族**应**有**的**体**面**和**矜**持**,**轻**轻**敲**响**了**房**门**。**<**b**r** **/**>**<**b**r** **/**>**&**n**b**s**p**;**&**n**b**s**p**;**&**n**b**s**p**;**&**n**b**s**p**;**咔**哒**—**—**<**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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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是**我**,**我**变**回**年**轻**时**的**样**子**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变**得**与**你**更**加**相**配**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老**伯**爵**眼**睛**亮**晶**晶**的**,**说**着**,**他**有**些**生**疏**地**用**这**张**恢**复**青**春**的**脸**露**出**了**一**抹**笑**容**。**<**b**r** **/**>**<**b**r** **/**>**&**n**b**s**p**;**&**n**b**s**p**;**&**n**b**s**p**;**&**n**b**s**p**;**深**邃**英**俊**的**眉**眼**一**扫**年**轻**时**的**阴**郁**,**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一**般**。**<**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比**起**年**轻**时**锋**芒**毕**露**的**冷**漠**,**现**在**的**他**显**得**成**熟**内**敛**许**多**,**眉**宇**间**依**然**是**年**长**者**特**有**的**沉**稳**。**<**b**r** **/**>**<**b**r** **/**>**&**n**b**s**p**;**&**n**b**s**p**;**&**n**b**s**p**;**&**n**b**s**p**;**漆**黑**眼**瞳**中**满**是**岁**月**沉**淀**后**的**稳**重**自**持**,**即**使**努**力**模**仿**年**轻**时**的**自**己**也**依**然**难**以**遮**盖**,**却**也**别**有**一**番**美**感**。**<**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看**着**面**前**重**获**青**春**的**惩**戒**对**象**,**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下**面**关**于**自**己**变**年**轻**缘**由**的**解**释**,**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变**年**轻**后**想**要**给**自**己**看**看**而**已**。**<**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满**含**期**待**的**样**子**。**<**b**r** **/**>**<**b**r** **/**>**&**n**b**s**p**;**&**n**b**s**p**;**&**n**b**s**p**;**&**n**b**s**p**;**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贵**族**青**年**,**看**到**原**本**的**爱**人**突**然**变**得**年**轻**,**只**怕**第**一**反**应**不**会**是**开**心**,**而**是**恐**惧**。**<**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有**些**不**安**的**老**伯**爵**,**突**然**笑**了**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诺**曼**,**今**天**的**你**也**很**好**看**呢**。**”**<**b**r** **/**>**<**b**r** **/**>**&**n**b**s**p**;**&**n**b**s**p**;**&**n**b**s**p**;**&**n**b**s**p**;**金**发**蓝**眼**的**爱**人**声**音**轻**柔**,**笑**着**展**开**了**手**臂**,**拥**抱**住**了**老**伯**爵**,**老**伯**爵**看**着**怀**中**的**爱**人**,**脸**上**的**紧**张**渐**渐**散**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幸**福**笑**容**。**<**b**r** **/**>**<**b**r** **/**>**&**n**b**s**p**;**&**n**b**s**p**;**&**n**b**s**p**;**&**n**b**s**p**;**“**你**也**是**,**每**一**天**都**美**得**令**我**沉**醉**。**”**<**b**r** **/**>**<**b**r** **/**>**&**n**b**s**p**;**&**n**b**s**p**;**&**n**b**s**p**;**&**n**b**s**p**;**老**伯**爵**深**邃**的**黑**色**眼**眸**中**盈**满**了**近**乎**迷**恋**的**爱**意**,**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将**爱**人**拥**入**怀**中**。**<**b**r** **/**>**<**b**r** **/**>**&**n**b**s**p**;**&**n**b**s**p**;**&**n**b**s**p**;**&**n**b**s**p**;**变**年**轻**后**的**老**伯**爵**在**表**达**感**情**方**面**似**乎**变**得**更**加**直**接**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即**使**酒**疏**主**动**吻**上**去**,**都**会**感**到**深**深**的**负**罪**感**,**因**此**而**显**得**拘**谨**。**<**b**r** **/**>**<**b**r** **/**>**&**n**b**s**p**;**&**n**b**s**p**;**&**n**b**s**p**;**&**n**b**s**p**;**现**在**他**紧**紧**抱**着**怀**中**的**爱**人**,**爱**意**再**也**不**加**掩**饰**。**<**b**r** **/**>**<**b**r** **/**>**&**n**b**s**p**;**&**n**b**s**p**;**&**n**b**s**p**;**&**n**b**s**p**;**“**我**爱**你**,**每**一**天**都**更**加**爱**你**。**”**<**b**r** **/**>**<**b**r** **/**>**&**n**b**s**p**;**&**n**b**s**p**;**&**n**b**s**p**;**&**n**b**s**p**;**老**伯**爵**不**会**说**太**多**甜**言**蜜**语**。**<**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只**是**想**要**表**达**自**己**心**中**最**炽**热**的**情**感**,**所**以**他**小**心**地**抱**着**酒**疏**进**入**房**间**,**试**探**性**地**靠**近**了**酒**疏**的**脸**庞**。**<**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弯**起**湛**蓝**的**眼**眸**,**并**不**抗**拒**惩**戒**对**象**难**得**的**主**动**。**<**b**r** **/**>**<**b**r** **/**>**&**n**b**s**p**;**&**n**b**s**p**;**&**n**b**s**p**;**&**n**b**s**p**;**唇**齿**相**接**的**瞬**间**,**老**伯**爵**,**也**就**是**诺**曼**苍**白**的**耳**根**彻**底**红**透**。**<**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的**呼**吸**有**些**紊**乱**,**收**紧**了**放**在**酒**疏**纤**瘦**腰**肢**上**的**大**手**。**<**b**r** **/**>**<**b**r** **/**>**&**n**b**s**p**;**&**n**b**s**p**;**&**n**b**s**p**;**&**n**b**s**p**;**去**掉**手**套**后**的**手**掌**清**晰**地**感**知**到**了**酒**疏**薄**薄**衬**衣**下**柔**韧**的**肌**理**,**让**人**着**迷**般**轻**轻**摩**擦**。**<**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有**些**怕**痒**,**笑**着**躲**开**,**整**个**人**都**被**诺**曼**抱**在**怀**里**,**两**人**间**的**距**离**愈**发**亲**密**。**<**b**r** **/**>**<**b**r** **/**>**&**n**b**s**p**;**&**n**b**s**p**;**&**n**b**s**p**;**&**n**b**s**p**;**诺**曼**温**柔**地**抱**着**自**己**年**轻**可**爱**的**恋**人**,**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久**久**都**不**愿**放**开**。**<**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酒**疏**也**没**有**出**言**催**促**,**他**贴**在**惩**戒**对**象**的**胸**膛**处**,**能**听**到**他**胸**口**肌**肉**下**快**速**跳**动**的**心**脏**。**<**b**r** **/**>**<**b**r** **/**>**&**n**b**s**p**;**&**n**b**s**p**;**&**n**b**s**p**;**&**n**b**s**p**;**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抬**起**头**,**对**上**诺**曼**那**双**盛**满**了**温**柔**的**漆**黑**眼**眸**,**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细**腻**雪**白**的**脸**颊**贴**在**他**耳**侧**,**亲**密**一**如**往**常**。**<**b**r** **/**>**<**b**r** **/**>**&**n**b**s**p**;**&**n**b**s**p**;**&**n**b**s**p**;**&**n**b**s**p**;**仿**佛**自**己**面**前**的**爱**人**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b**r** **/**>**<**b**r** **/**>**&**n**b**s**p**;**&**n**b**s**p**;**&**n**b**s**p**;**&**n**b**s**p**;**对**酒**疏**来**说**确**实**差**别**不**大**,**毕**竟**他**爱**着**的**只**是**惩**戒**对**象**本**身**而**已**,**无**论**是**什**么**模**样**的**他**,**在**他**眼**中**都**是**同**一**个**灵**魂**。**<**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对**诺**曼**来**说**,**今**天**是**他**崭**新**人**生**的**开**始**。**<**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抱**紧**怀**中**年**轻**的**爱**人**,**卸**下**心**中**束**缚**的**他**仿**佛**要**将**过**去**压**抑**着**的**爱**意**完**全**展**露**出**来**,**一**整**天**都**跟**酒**疏**待**在**一**起**,**哪**怕**夜**色**深**了**都**有**些**不**舍**得**与**酒**疏**分**开**。**<**b**r** **/**>**<**b**r** **/**>**&**n**b**s**p**;**&**n**b**s**p**;**&**n**b**s**p**;**&**n**b**s**p**;**但**似**乎**觉**得**这**样**太**过**孟**浪**,**诺**曼**身**为**年**长**者**的**稳**重**还**是**占**了**上**风**,**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抱**,**眼**睛**依**然**黏**在**酒**疏**身**上**,**语**气**有**些**低**落**:**“**我**该**走**了**,**明**天**再**见**…**…**”**<**b**r** **/**>**<**b**r** **/**>**&**n**b**s**p**;**&**n**b**s**p**;**&**n**b**s**p**;**&**n**b**s**p**;**话**还**没**说**完**,**酒**疏**白**皙**修**长**的**手**指**拽**住**了**诺**曼**的**衣**角**。**<**b**r** **/**>**<**b**r** **/**>**&**n**b**s**p**;**&**n**b**s**p**;**&**n**b**s**p**;**&**n**b**s**p**;**湛**蓝**的**瞳**孔**中**依**然**满**是**清**凌**凌**的**光**,**仿**佛**看**透**了**诺**曼**的**内**心**一**般**,**他**带**着**笑**的**声**音**让**人**耳**根**发**痒**:**“**今**晚**不**留**下**来**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其**实**酒**疏**以**前**并**非**没**有**邀**请**过**,**但**惩**戒**对**象**秉**持**着**年**长**者**应**有**的**体**贴**每**次**都**拒**绝**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次**不**知**道**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答**案**。**<**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诺**曼**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爱**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手**指**有**些**颤**抖**地**抱**紧**了**酒**疏**,**滚**烫**的**呼**吸**几**乎**要**将**酒**疏**细**.**嫩**的**肌**肤**灼**伤**。**<**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个**怀**抱**变**得**比**之**前**都**要**亲**密**,**仿**佛**肌**肤**饥**渴**症**一**样**,**恨**不**得**与**酒**疏**每**一**寸**肌**肤**都**紧**紧**贴**在**一**起**。**<**b**r** **/**>**<**b**r** **/**>**&**n**b**s**p**;**&**n**b**s**p**;**&**n**b**s**p**;**&**n**b**s**p**;**夜**色**笼**罩**着**的**庄**园**里**,**灯**光**昏**暗**。**<**b**r** **/**>**<**b**r** **/**>**&**n**b**s**p**;**&**n**b**s**p**;**&**n**b**s**p**;**&**n**b**s**p**;**酒**疏**所**在**房**间**的**灯**光**也**很**快**熄**灭**了**,**未**关**紧**的**窗**纱**将**暗**淡**的**月**光**投**射**进**房**间**内**,**映**出**一**室**暧**昧**。**<**b**r** **/**>**<**b**r** **/**>**&**n**b**s**p**;**&**n**b**s**p**;**&**n**b**s**p**;**&**n**b**s**p**;**灼**热**潮**湿**的**空**气**中**似**乎**有**压**抑**的**喘**息**声**和**哭**泣**一**般**的**低**低**呻**.**吟**。**<**b**r** **/**>**<**b**r** **/**>**&**n**b**s**p**;**&**n**b**s**p**;**&**n**b**s**p**;**&**n**b**s**p**;**直**到**天**色**泛**起**鱼**肚**白**,**房**间**才**变**得**安**静**下**来**,**似**乎**有**谁**终**于**有**些**不**安**地**低**声**询**问**:**“**…**…**会**害**怕**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突**然**变**得**年**轻**的**他**会**让**自**己**年**轻**的**爱**人**感**到**害**怕**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略**显**凌**乱**的**床**铺**上**,**有**些**汗**.**湿**的**金**色**发**丝**贴**在**线**条**优**美**的**雪**白**脊**背**处**,**金**发**蓝**眼**的**青**年**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面**露**不**安**的**男**人**,**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b**r** **/**>**<**b**r** **/**>**&**n**b**s**p**;**&**n**b**s**p**;**&**n**b**s**p**;**&**n**b**s**p**;**伸**出**手**,**指**尖**轻**轻**摩**擦**男**人**苍**白**的**脸**庞**,**青**年**饱**满**的**唇**瓣**泛**着**玫**瑰**般**艳**丽**的**红**,**微**微**勾**起**。**<**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会**。**”**<**b**r** **/**>**<**b**r** **/**>**&**n**b**s**p**;**&**n**b**s**p**;**&**n**b**s**p**;**&**n**b**s**p**;**“**因**为**我**爱**你**。**”**<**b**r** **/**>**<**b**r** **/**>**&**n**b**s**p**;**&**n**b**s**p**;**&**n**b**s**p**;**&**n**b**s**p**;**说**完**,**青**年**抱**住**男**人**,**疲**倦**地**将**头**枕**在**男**人**肌**肉**线**条**流**畅**的**肩**头**,**安**抚**般**地**轻**声**在**他**耳**边**道**:**“**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无**所**谓**,**我**爱**着**的**只**有**你**…**…**”**<**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惩**戒**对**象**很**缺**乏**安**全**感**,**而**他**并**不**介**意**一**遍**遍**重**复**这**些**可**以**填**补**他**安**全**感**的**爱**语**。**<**b**r** **/**>**<**b**r** **/**>**&**n**b**s**p**;**&**n**b**s**p**;**&**n**b**s**p**;**&**n**b**s**p**;**话**音**落**下**,**金**发**蓝**眼**的**青**年**便**继**续**睡**去**了**,**只**留**下**男**人**看**着**怀**中**的**爱**人**,**眼**神**中**充**满**了**温**柔**深**沉**的**爱**意**,**浓**重**到**近**乎**病**态**。**<**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小**心**地**抱**紧**酒**疏**,**餍**足**地**跟**着**睡**去**。**<**b**r** **/**>**<**b**r** **/**>**&**n**b**s**p**;**&**n**b**s**p**;**&**n**b**s**p**;**&**n**b**s**p**;**之**后**的**几**天**,**诺**曼**变**得**比**以**前**更**加**粘**人**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无**论**酒**疏**走**到**哪**里**,**他**都**会**跟**着**,**再**也**不**去**考**虑**他**人**的**目**光**了**,**仿**佛**真**的**重**新**变**回**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自**己**。**<**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比**起**年**轻**时**的**自**己**还**要**幸**福**,**就**连**脸**上**的**阴**郁**之**色**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人**都**变**得**温**文**尔**雅**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不**再**佩**戴**面**具**,**年**轻**俊**美**的**容**貌**在**庄**园**里**一**度**引**起**了**轩**然**大**波**。**<**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骚**乱**很**快**就**平**息**了**,**因**为**诺**曼**对**外**宣**称**是**自**己**家**族**的**遗**传**病**得**到**了**医**治**,**所**以**才**恢**复**了**该**有**的**年**轻**容**颜**。**<**b**r** **/**>**<**b**r** **/**>**&**n**b**s**p**;**&**n**b**s**p**;**&**n**b**s**p**;**&**n**b**s**p**;**虽**然**庄**园**里**还**是**有**人**私**下**议**论**,**悄**悄**流**传**着**不**知**何**处**传**来**的**,**老**伯**爵**可**能**吸**食**人**血**恢**复**青**春**的**传**言**,**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b**r** **/**>**<**b**r** **/**>**&**n**b**s**p**;**&**n**b**s**p**;**&**n**b**s**p**;**&**n**b**s**p**;**因**为**人**们**的**关**注**点**很**快**就**转**移**到**了**老**伯**爵**与**那**个**美**丽**候**选**者**之**间**的**恋**情**上**。**<**b**r** **/**>**<**b**r** **/**>**&**n**b**s**p**;**&**n**b**s**p**;**&**n**b**s**p**;**&**n**b**s**p**;**谁**都**没**想**到**,**一**向**阴**沉**孤**僻**的**老**伯**爵**居**然**会**跟**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贵**族**青**年**谈**恋**爱**,**这**样**的**花**边**新**闻**立**刻**盖**过**了**老**伯**爵**突**然**变**年**轻**带**来**的**冲**击**。**<**b**r** **/**>**<**b**r** **/**>**&**n**b**s**p**;**&**n**b**s**p**;**&**n**b**s**p**;**&**n**b**s**p**;**毕**竟**那**个**容**貌**美**丽**的**青**年**是**庄**园**上**下**关**注**的**焦**点**,**只**不**过**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前**连**佣**人**们**都**没**见**过**几**面**,**是**个**传**说**级**别**的**人**物**。**<**b**r** **/**>**<**b**r** **/**>**&**n**b**s**p**;**&**n**b**s**p**;**&**n**b**s**p**;**&**n**b**s**p**;**现**在**却**被**老**伯**爵**整**天**带**在**身**边**,**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就**好**像**真**的**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b**r** **/**>**<**b**r** **/**>**&**n**b**s**p**;**&**n**b**s**p**;**&**n**b**s**p**;**&**n**b**s**p**;**让**人**难**以**相**信**。**<**b**r** **/**>**<**b**r** **/**>**&**n**b**s**p**;**&**n**b**s**p**;**&**n**b**s**p**;**&**n**b**s**p**;**许**多**佣**人**都**觉**得**是**老**伯**爵**私**下**里**使**了**一**些**龌**龊**手**段**,**强**迫**了**那**个**美**丽**的**青**年**。**<**b**r** **/**>**<**b**r** **/**>**&**n**b**s**p**;**&**n**b**s**p**;**&**n**b**s**p**;**&**n**b**s**p**;**毕**竟**虽**然**老**伯**爵**变**年**轻**了**,**但**年**纪**还**摆**在**那**里**。**<**b**r** **/**>**<**b**r** **/**>**&**n**b**s**p**;**&**n**b**s**p**;**&**n**b**s**p**;**&**n**b**s**p**;**谁**都**不**知**道**他**的**遗**传**病**治**好**后**还**能**活**多**久**,**也**许**没**几**年**好**活**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那**个**名**为**安**格**斯**的**青**年**正**是**最**青**春**的**时**候**。**<**b**r** **/**>**<**b**r** **/**>**&**n**b**s**p**;**&**n**b**s**p**;**&**n**b**s**p**;**&**n**b**s**p**;**在**当**下**崇**尚**美**丽**的**社**会**中**,**美**丽**的**容**貌**让**他**可**以**获**得**一**切**想**要**的**东**西**,**金**钱**和**权**势**,**只**要**他**想**要**,**轻**易**就**可**以**得**到**。**<**b**r** **/**>**<**b**r** **/**>**&**n**b**s**p**;**&**n**b**s**p**;**&**n**b**s**p**;**&**n**b**s**p**;**根**本**没**必**要**跟**着**老**伯**爵**这**个**性**格**古**怪**的**老**男**人**。**<**b**r** **/**>**<**b**r** **/**>**&**n**b**s**p**;**&**n**b**s**p**;**&**n**b**s**p**;**&**n**b**s**p**;**“**安**格**斯**太**可**怜**了**,**一**定**是**被**逼**迫**的**!**”**<**b**r** **/**>**<**b**r** **/**>**&**n**b**s**p**;**&**n**b**s**p**;**&**n**b**s**p**;**&**n**b**s**p**;**女**佣**抽**泣**着**,**为**了**那**个**漂**亮**的**年**轻**人**真**情**实**感**地**感**到**不**公**。**<**b**r** **/**>**<**b**r** **/**>**&**n**b**s**p**;**&**n**b**s**p**;**&**n**b**s**p**;**&**n**b**s**p**;**“**也**许**是**件**好**事**,**等**老**伯**爵**死**了**,**财**产**就**归**安**格**斯**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呸**!**安**格**斯**哪**会**稀**罕**老**伯**爵**的**臭**钱**!**”**<**b**r** **/**>**<**b**r** **/**>**&**n**b**s**p**;**&**n**b**s**p**;**&**n**b**s**p**;**&**n**b**s**p**;**女**佣**光**是**想**象**安**格**斯**被**那**阴**沉**可**怖**的**老**伯**爵**强**迫**的**样**子**,**就**已**经**快**要**哭**成**泪**人**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人**们**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会**忍**不**住**怜**惜**偏**爱**。**<**b**r** **/**>**<**b**r** **/**>**&**n**b**s**p**;**&**n**b**s**p**;**&**n**b**s**p**;**&**n**b**s**p**;**要**不**是**恢**复**容**貌**后**的**老**伯**爵**也**算**得**上**年**轻**俊**美**,**只**怕**早**就**有**女**佣**忍**不**住**悲**愤**情**绪**,**将**那**个**美**丽**柔**弱**的**青**年**悄**悄**放**出**庄**园**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跟**以**前**悄**悄**给**美**丽**的**朱**莉**小**姐**打**开**庄**园**门**一**样**。**<**b**r** **/**>**<**b**r** **/**>**&**n**b**s**p**;**&**n**b**s**p**;**&**n**b**s**p**;**&**n**b**s**p**;**女**佣**们**一**时**被**情**绪**感**染**,**都**红**了**眼**眶**,**低**低**抽**泣**起**来**,**不**只**是**为**了**安**格**斯**惋**惜**,**还**为**了**自**己**。**<**b**r** **/**>**<**b**r** **/**>**&**n**b**s**p**;**&**n**b**s**p**;**&**n**b**s**p**;**&**n**b**s**p**;**毕**竟**以**前**还**能**幻**想**着**某**天**与**那**个**美**丽**的**青**年**偶**遇**然**后**度**过**美**好**一**夜**,**现**在**根**本**不**可**能**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以**老**伯**爵**那**个**变**态**的**性**子**,**根**本**不**会**允**许**其**他**人**染**指**。**<**b**r** **/**>**<**b**r** **/**>**&**n**b**s**p**;**&**n**b**s**p**;**&**n**b**s**p**;**&**n**b**s**p**;**凑**在**走**廊**上**的**女**佣**们**的**声**音**细**碎**恼**人**,**不**远**处**的**管**家**似**乎**有**些**焦**躁**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愤**怒**地**走**过**来**,**让**女**佣**们**快**点**离**开**去**打**扫**卫**生**,**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后**再**闲**聊**。**<**b**r** **/**>**<**b**r** **/**>**&**n**b**s**p**;**&**n**b**s**p**;**&**n**b**s**p**;**&**n**b**s**p**;**女**佣**们**看**着**最**近**终**于**取**下**了**面**具**的**管**家**,**吓**得**花**容**失**色**,**赶**忙**拿**着**打**扫**工**具**打**扫**起**来**。**<**b**r** **/**>**<**b**r** **/**>**&**n**b**s**p**;**&**n**b**s**p**;**&**n**b**s**p**;**&**n**b**s**p**;**最**近**管**家**变**得**很**奇**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不**说**,**表**情**还**总**是**带**着**神**经**质**的**紧**张**,**眼**睛**总**是**睁**得**很**大**,**布**满**了**血**丝**,**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b**r** **/**>**<**b**r** **/**>**&**n**b**s**p**;**&**n**b**s**p**;**&**n**b**s**p**;**&**n**b**s**p**;**现**在**已**经**取**代**老**伯**爵**成**为**女**佣**们**心**中**最**害**怕**的**人**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着**四**散**开**来**的**女**佣**们**,**管**家**终**于**平**息**了**愤**怒**的**情**绪**。**<**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弯**下**腰**重**新**拿**起**一**旁**的**棉**质**抹**布**,**不**顾**自**己**整**洁**的**管**家**西**服**被**地**板**和**墙**壁**上**的**污**渍**染**脏**,**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墙**壁**上**的**霉**斑**。**<**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些**偷**懒**的**女**佣**!**根**本**没**有**打**扫**干**净**!**<**b**r** **/**>**<**b**r** **/**>**&**n**b**s**p**;**&**n**b**s**p**;**&**n**b**s**p**;**&**n**b**s**p**;**管**家**神**经**质**地**擦**拭**着**墙**壁**,**不**断**在**那**些**湿**滑**的**霉**斑**上**擦**拭**,**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大**脑**都**在**因**为**这**些**散**发**着**潮**湿**腥**味**的**霉**斑**而**颤**抖**。**<**b**r** **/**>**<**b**r** **/**>**&**n**b**s**p**;**&**n**b**s**p**;**&**n**b**s**p**;**&**n**b**s**p**;**越**来**越**多**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些**霉**斑**变**得**越**来**越**多**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似**乎**就**是**从**老**伯**爵**步**伐**匆**匆**离**开**的**那**天**开**始**的**,**庄**园**里**到**处**都**弥**漫**着**潮**湿**的**空**气**,**与**玫**瑰**花**浓**郁**到**近**乎**糜**烂**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可**怖**。**<**b**r** **/**>**<**b**r** **/**>**&**n**b**s**p**;**&**n**b**s**p**;**&**n**b**s**p**;**&**n**b**s**p**;**可**其**他**人**似**乎**都**只**顾**着**关**注**老**伯**爵**的**花**边**新**闻**,**根**本**没**有**察**觉**到**庄**园**内**的**变**化**。**<**b**r** **/**>**<**b**r** **/**>**&**n**b**s**p**;**&**n**b**s**p**;**&**n**b**s**p**;**&**n**b**s**p**;**只**有**他**发**现**了**不**对**劲**。**<**b**r** **/**>**<**b**r** **/**>**&**n**b**s**p**;**&**n**b**s**p**;**&**n**b**s**p**;**&**n**b**s**p**;**管**家**想**到**这**里**,**抬**起**头**,**看**向**这**座**城**堡**内**悠**长**曲**折**的**走**廊**。**<**b**r** **/**>**<**b**r** **/**>**&**n**b**s**p**;**&**n**b**s**p**;**&**n**b**s**p**;**&**n**b**s**p**;**猩**红**色**地**毯**铺**满**了**走**廊**地**板**,**悬**挂**着**各**式**名**画**的**墙**壁**上**潮**湿**泛**起**了**水**珠**,**不**断**有**霉**斑**出**现**。**<**b**r** **/**>**<**b**r** **/**>**&**n**b**s**p**;**&**n**b**s**p**;**&**n**b**s**p**;**&**n**b**s**p**;**就**连**走**廊**上**方**那**些**高**耸**的**天**花**板**上**似**乎**也**开**始**有**些**许**霉**斑**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管**家**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那**些**安**静**待**在**房**间**里**的**候**选**者**们**。**<**b**r** **/**>**<**b**r** **/**>**&**n**b**s**p**;**&**n**b**s**p**;**&**n**b**s**p**;**&**n**b**s**p**;**似**乎**也**是**从**霉**斑**出**现**之**后**,**他**们**变**得**更**加**安**静**了**,**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b**r** **/**>**<**b**r** **/**>**&**n**b**s**p**;**&**n**b**s**p**;**&**n**b**s**p**;**&**n**b**s**p**;**而**得**偿**所**愿**,**返**老**还**童**的**老**伯**爵**也**已**经**不**再**关**注**那**些**曾**让**他**厌**恶**至**极**的**候**选**者**们**,**沉**迷**在**与**年**轻**情**人**的**恋**情**中**无**法**自**拔**。**<**b**r** **/**>**<**b**r** **/**>**&**n**b**s**p**;**&**n**b**s**p**;**&**n**b**s**p**;**&**n**b**s**p**;**这**座**庄**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b**r** **/**>**<**b**r** **/**>**&**n**b**s**p**;**&**n**b**s**p**;**&**n**b**s**p**;**&**n**b**s**p**;**管**家**不**得**而**知**,**又**或**许**是**不**敢**去**思**考**与**那**个**可**怖**的**老**伯**爵**有**关**的**事**情**。**<**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只**是**继**续**擦**拭**着**墙**壁**上**的**霉**斑**,**脆**弱**的**精**神**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进**一**步**去**探**知**那**些**恐**怖**的**真**相**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此**时**,**酒**疏**的**房**间**里**,**<**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正**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信**件**,**上**面**记**录**着**男**女**主**的**一**系**列**举**动**。**<**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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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n**b**s**p**;**&**n**b**s**p**;**&**n**b**s**p**;**&**n**b**s**p**;**包**括**他**与**男**主**里**德**见**过**一**面**的**事**情**。**<**b**r** **/**>**<**b**r**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还**没**等**酒**疏**打**开**信**件**,**他**的**鼻**间**仿**佛**嗅**到**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淡**淡**腥**味**,**有**点**类**似**海**水**的**咸**腥**味**,**又**有**些**不**同**。**<**b**r** **/**>**<**b**r** **/**>**&**n**b**s**p**;**&**n**b**s**p**;**&**n**b**s**p**;**&**n**b**s**p**;**若**有**所**思**地**抬**眼**,**酒**疏**看**向**了**房**间**角**落**里**一**处**渐**渐**生**长**出**的**霉**斑**。**<**b**r** **/**>**<**b**r** **/**>**&**n**b**s**p**;**&**n**b**s**p**;**&**n**b**s**p**;**&**n**b**s**p**;**今**天**惩**戒**对**象**来**的**似**乎**有**些**迟**了**。**<**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了**看**房**间**里**的**钟**表**,**酒**疏**敛**下**了**精**致**的**眉**眼**,**起**身**准**备**去**惩**戒**对**象**的**房**间**看**看**。**<**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穿**过**到**处**散**发**着**潮**湿**味**道**的**走**廊**,**目**光**在**那**些**霉**斑**上**扫**过**,**很**快**来**到**了**惩**戒**对**象**的**房**间**门**前**。**<**b**r** **/**>**<**b**r** **/**>**&**n**b**s**p**;**&**n**b**s**p**;**&**n**b**s**p**;**&**n**b**s**p**;**“**诺**曼**?**你**在**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b**r** **/**>**<**b**r** **/**>**&**n**b**s**p**;**&**n**b**s**p**;**&**n**b**s**p**;**&**n**b**s**p**;**昏**暗**的**房**间**里**,**面**色**苍**白**的**男**人**似**乎**一**直**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脸**色**阴**晴**不**定**,**听**到**声**音**后**才**猛**地**抬**起**头**,**漆**黑**瞳**仁**有**些**颤**抖**。**<**b**r** **/**>**<**b**r** **/**>**&**n**b**s**p**;**&**n**b**s**p**;**&**n**b**s**p**;**&**n**b**s**p**;**他**松**开**手**中**锋**利**的**刀**.**刃**,**被**割**开**的**小**臂**处**,**肌**肉**紧**实**的**肌**理**被**深**深**划**开**,**露**出**内**里**浓**稠**的**黑**色**液**体**和**仿**佛**在**蠕**动**一**般**的**湿**滑**血**肉**。**<**b**r** **/**>**<**b**r** **/**>**&**n**b**s**p**;**&**n**b**s**p**;**&**n**b**s**p**;**&**n**b**s**p**;**看**着**这**些**丑**陋**肮**脏**的**血**肉**,**似**乎**有**谁**痛**苦**不**堪**地**用**苍**白**的**手**掌**遮**挡**住**了**脸**庞**。**<**b**r** **/**>**<**b**r** **/**>**&**n**b**s**p**;**&**n**b**s**p**;**&**n**b**s**p**;**&**n**b**s**p**;**“**诺**曼**,**你**有**哪**里**不**舒**服**吗**?**”**<**b**r** **/**>**<**b**r** **/**>**&**n**b**s**p**;**&**n**b**s**p**;**&**n**b**s**p**;**&**n**b**s**p**;**门**外**,**爱**人**的**声**音**依**然**温**和**,**充**满**了**担**忧**。**<**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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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了苍白结实的小臂肌肉,只见一块黑色霉斑一样的东西覆盖在肌肤表面。 即使再如何擦拭都无法将这块丑陋肮脏的霉斑擦掉, 那种湿滑黏腻的触感更是令人作呕。 他决不能以这样恶心的样子去见酒疏。 当时的诺曼满脑子都只有这个想法。 所以他拿起匕首将那块血肉割掉了, 但随之流出的却不是殷红的鲜血,而是某种浓稠的黑色液体, 散发着海水般咸腥的味道。 被割开的血肉甚至还会缓慢蠕动, 就好像这些在他身体内部的血肉组织已经开始拥有着自己的意识一样。 诺曼一遍又一遍地将这些恶心的血肉割裂, 痛楚的感觉通过遍布血肉的末梢神经一直传递到大脑深处。 而他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痛。 直到酒疏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他才从这种疯魔一般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在门外爱人的呼唤下, 短短半分钟时间,那些被割裂的伤口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苍白结实的肌理。 一切都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就好像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而已。 “……” 是的,刚才的一切大概只是意外而已,他只是不小心蹭到了墙壁上的霉斑而已,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 看着现在没有一丝伤口的小臂,诺曼自欺欺人地如此重复着,似乎松了口气。 他有些不舍地松开怀抱,与酒疏十指相扣,爱人柔软的手心令他迷恋地握在手中不愿松开。 “我已经安排好马车了,一会儿去镇子上玩好吗?” 诺曼苍白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情绪恢复了往日的优雅和煦,他眼神温存地看着面前美丽的爱人。 酒疏弯了弯漂亮的蓝眼睛,眼角泛起动人的颜色,仿佛真的未注意到诺曼刚才的不对劲,声音像往常一样亲昵:“好啊。” 看着酒疏脸上昳丽的笑容,诺曼似乎有些沉醉,他情不自禁地轻吻爱人雪白的脸颊,在眉梢眼角耳鬓厮磨。 动作温柔,却隐隐透露着某种偏执的爱意,仿佛在害怕爱人下一秒就会离自己而去一般。 明明已经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可诺曼似乎还是摆脱不了内心的不安,每时每刻都想要跟心爱的酒疏待在一起。 尤其是今天。 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些诡异的血肉,他的不安感愈发严重,亲吻的动作也变得愈发急切起来。 酒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放纵着惩戒对象在自己脸颊处亲吻,并未对这些粘人的吻感到反感。 敛下湛蓝的眸子,他神情温和地看着埋在自己颈侧的头颅,纤长的手指穿过诺曼后脑浓密乌黑的发丝,仿佛是在安抚他。 直到过了十几分钟,酒疏才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诺曼的发顶,温软的声线里带着笑意:“不是说要出去玩吗?还不走吗?” 诺曼停住了动作,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在走廊上站了太久了,有些愧疚地抬起了头,只是手臂依然还箍在酒疏纤瘦的腰肢上,似乎忘记放开。 “抱歉,是我失态了,我们走吧。” 诺曼歉疚地说道,表情有些低落,酒疏看着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惩戒对象,靠近轻轻啄吻他的嘴角。 “不用对我说道歉的话,我也很喜欢你的亲吻,并不介意。”酒疏勾起嘴角,轻声回答,富有少年感的清澈声音让诺曼怔了一瞬,随即表情愈发温柔。 他年轻的爱人总是会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年长者,却总是成为被安抚的对象。 诺曼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只能再次亲吻酒疏的脸颊,迷恋于爱人对自己独一无二的温柔。 只要酒疏还爱着他,那就什么都无所谓。 诺曼如此想着,将心中那些不安彻底掩埋。 两人在走廊边又磨蹭了许久,直到快要正午时分才终于想起要去镇子上,再晚些的话只怕要到下午才能到达了。 诺曼牵着酒疏的手走在走廊上,两人聊着一会儿要去镇子上的马戏团里看表演,或者去集市上买些东西。 那里似乎还有个游乐园,酒疏其实对游乐园有点阴影,果断拒绝了,就在街上随便走走也好。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怎么出去逛过,其实对外面还挺好奇的。 “好,到时候随便哪里都可以去。”诺曼笑着看着身边的年轻爱人,对他难掩好奇的样子爱的不行。 虽然酒疏平时总是一副故作成熟的样子,但诺曼还是喜欢把酒疏当成孩子一样宠溺,他希望酒疏永远快乐。 “安格斯!你!你怎么能跟这个老东西在一起!” 突然,一道尖锐疯狂的声音拦在了两人面前。 诺曼护在酒疏身前,神情变得极其冷漠厌恶。 是之前被禁足在房间里的候选者,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 棕色头发的贵族青年脸色苍白,他看着与老伯爵手牵着手的酒疏,满脸的不甘和怨恨。 “一定是他强迫你的对不对!” 贵族青年如此叫嚣着,而面对这个跳蚤一样恼人的瘦弱候选者,诺曼只是有些冷淡地微扬着下巴。 与面对酒疏时的温文尔雅不同,此时的诺曼眉眼阴郁,漆黑眼瞳中贵族特有的冰冷和不屑几乎能刺穿人的皮肤。 贵族青年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僵,随即恼羞成怒:“你看什么看!一定是你强迫安格斯的!你这个老不死的怪物!到底施了什么巫术才变年轻的!” “一定是跟魔鬼做了交易!” 贵族青年大声喊叫着,他不远处是匆匆赶到的守卫士兵。 诺曼本来一直让这些卫兵守在他们这些候选者门前,不让他们踏出房门半步,他不想让这些人打扰了他和酒疏的平静生活。 可没想到这些守卫如此没用,还是让他们逃出来一个。 “伯爵大人!” 刚刚赶到的守卫士兵看着诺曼冰冷的神色,顿时浑身一激灵,立正道歉。 而诺曼微皱着眉头,厌烦地看着这些守卫,在他们终于将贵族青年按在地上后,似乎想要斥责些什么,却突然意识到酒疏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年轻的爱人或许根本见不得血腥场景。 所以诺曼只好收回到嘴边的命令,只平静道:“把他关回去。” 割去舌头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身后据说见不得血腥的的酒疏表情平和,他正眼都没有看那个发疯的贵族青年一眼,只是看着惩戒对象明显压抑着怒气的背影。 知道他此刻心中一定又开始患得患失,便安抚性地收紧了与他紧握在一起的手。 诺曼感受着手心的温度,神情确实缓和了一些。 “是!”士兵们如释重负,赶紧押着贵族青年离开。 而那贵族青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酒疏,表情愈发癫狂,像是被最近的禁闭生活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一样,还在大声吵嚷:“安格斯!快离他远一点!” “他肯定是个魔鬼!他蛊惑了你!” “魔鬼!你不会得逞的,早晚会暴露真面目!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贵族青年最后对着不远处的诺曼大声诅咒着,虽然被士兵们诚惶诚恐地捂住了嘴巴,但依然露出怨毒的眼睛,想要诅咒这个夺走了自己心中所爱的老伯爵。 没人能想象得到他被关在房间里快半个月,出来后却发现那个一直爱慕着的青年被他人夺取的感觉。 尤其还是自己一直瞧不起的老伯爵! 贵族青年口中的诅咒愈发狠毒了,即使被人捂着嘴巴也能依稀听出那些恶毒的句子。 而那渐渐远去的老伯爵似乎因为这番诅咒而有些薄怒,他扭头看了贵族青年一眼,漆黑的瞳仁中凝着骇人的凶戾之色。 贵族青年与老伯爵对上视线的一刹那,不知为何突然睁大了眼睛。 扩散的瞳孔中映出了一道扭曲狰狞的可怖影子,散发着海水般潮湿的味道。 那庞大臃肿的怪物般的影子,足以震慑任何人类的心灵。 原本还在不断挣扎的贵族青年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身边正努力拖拽着他的士兵们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似乎是被吓得昏厥了过去。 没人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也没人发现走廊两侧的墙壁上,那些不起眼的霉斑似乎越来越多了。 * 另一边,摆脱了贵族青年后,诺曼继续牵着酒疏往前走。 他年轻美丽的爱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刚才那个贵族青年的话,依然亲密地依偎在自己身旁,十指紧扣。 诺曼握紧酒疏的手,陷入了沉默。 虽然不断告诉自己,酒疏不会把刚才那个候选者的话放在心上,但心中的不安还是加剧了。 在变得年轻之后,诺曼似乎并没有像自己从前想象的那样得到满足,反而愈发患得患失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张年轻的容颜恢复的手段不算体面,他每天都会坐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脸,似乎在害怕着某天自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尤其是在度过了与爱人光明正大确定关系的这段日子之后,他已经再也无法想象自己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得到之后的失去,只会令人更加痛苦。 刚才那个贵族青年的话撕下了他伪装的平静表面,那些所谓的终将会显露出真面目的话语让他心中的不安彻底暴露出来。 诺曼想起了刚才那些蠕动的诡异血肉,手指有些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下意识抿紧了嘴唇,脸色苍白。 “……” 酒疏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漂亮的蓝眼睛看向身侧的惩戒对象:“在想什么?” 诺曼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酒疏清澈的湛蓝瞳孔,怔忪片刻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没什么,只是在想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要对我有如此大的恶意。” “……别放在心上,那只是些疯话而已。” 对酒疏来说,那个贵族青年根本无关紧要,他所在乎的只有惩戒对象一个,所以他刚才根本没有在意那些诅咒,不过现在看来对惩戒对象的影响似乎还挺大的。 酒疏看着没说实话的惩戒对象,想了想,柔声道:“还是说在吃醋?” 吃醋吗?诺曼垂下漆黑的眸子默认了这个答案。 他当然是吃醋的。 在变得年轻之后,诺曼除了逐渐隐藏起来的不安之外,占有欲也变得强烈了许多。 比起苍老时自卑怯懦的自己,现在的诺曼变得越来越贪婪了。 虽然酒疏给诺曼的爱一直是温暖的,满足了他一切过分的要求,无论是整日待在一起,还是床榻之上那些亲密的举止,酒疏都从未拒绝过他。 诺曼知道这已经是最完美,最美好的爱意了,能够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的他应该已经无比满足了。 毕竟曾经这便是他所能幻想到的最美好的结局。 但人或许就是这样,贪欲永远得不到满足。 明明在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想要变得年轻些,能跟自己心爱的爱人一起走在阳光下,再也不去在意他人的眼光和议论。 可现在,诺曼发现自己想要的越来越多了,他想要爱人的眼中永远只有自己,愈发偏执的爱意让他越来越不想要酒疏与外人接触。 有时候甚至会产生想要将自己心爱的酒疏永远禁锢在身边,这样就可以永远幸福生活在在一起的想法。 身为年长者的诺曼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无比丑恶的,他根本无权去禁锢一个自由的灵魂,真正的爱意从来不该是这样病态的占有。 但内心的想法是无法遮掩的,即使表面上再如何冠冕堂皇,诺曼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越来越深的空洞,那是无法被满足的爱欲。 他只能将其隐藏在心底,外表则表现得愈发温文尔雅。 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留住自己的爱人。 而酒疏仿佛看穿了诺曼心底一切罪恶的**,弯起漂亮的蓝眼睛,亲了亲惩戒对象的脸颊,手臂环抱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靠在了诺曼结实宽厚的怀中。 亲密得如同连体婴一般,是最能填补诺曼心中空洞的姿势。 “我爱着的只有你,不要在意其他人。”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酒疏说出了诺曼最想要听到的承诺。 虽然酒疏对诺曼说过无数次类似的承诺,但每次听到,诺曼还是会忍不住心头的悸动,他心中仿佛被某种温暖的情绪填满,重新拥抱住了酒疏。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心中一直未消散的患得患失和病态的占有欲才能得到稍许的满足。 拥抱了许久,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正午时分了,诺曼恍然般想要松开怀抱继续去约定好的镇子上逛一逛。 酒疏却拒绝了这个提议。 “算了,或许今天不是时候,我们改天再去吧。” 酒疏慵懒地靠在诺曼怀中,看着附近愈发潮湿,似乎正发生某种不祥变化的走廊墙壁,如此说道。 “可是……” 诺曼想起刚才还满脸期待的爱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他有些害怕是因为自己。 他不想让酒疏因为自己有任何不开心。 或许是刚才那些举动太出格了,是自己刚才的沉默和坏情绪影响了酒疏。 诺曼张了张嘴,想要说不要在意自己,下一秒却被酒疏白皙的指尖挡住了嘴唇。 “别想太多,我只是突然不想要出去了而已,或许我们可以去房间里休息……” 酒疏靠近诺曼,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就在他苍白的脸庞处,微凉的吐息仿佛火苗般将诺曼的脸庞染上绯红。 他知道,一定是酒疏感觉到自己的心思了,或许是今天穿的衣服太薄,所以才被感觉到了。 诺曼看着怀中爱人,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了酒疏雪白美丽的容颜,有些着迷地看了许久,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他耳根通红地抱紧酒疏,呼吸有些不稳,原本属于年长者的稳重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在年轻爱人带着笑的目光中,两人进入了附近的一间空置客房。 咔哒——锁紧的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也将房间内灼.热的空气锁在了里面。 似乎有肢体缠绕在一起的声音隐隐传出,又都归于一片暧.昧的水声。 直到傍晚时分,房间内才恢复了原本的平静,酒疏汗.湿的发丝贴在弧度优美的下颌,雪白的脸颊上似乎还有未退却的薄.红。 他趴伏在暗色床单上,露出被单外白皙光滑的脊背,明暗色调之下愈发显得唇红齿白。 睁开眼,他的目光在房间四面的墙壁上扫过,在注意到那些愈发潮湿的痕迹后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收回了目光。 似乎情绪越激动,变化就会越明显,无论是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都一样。 酒疏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躲进了惩戒对象结实的胸膛里,目光从惩戒对象映在墙壁上扭曲的影子上扫过,重新闭上眼睛,懒得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第50章 213《玫瑰庄园》 而诺曼看着怀中沉沉睡去的爱人, 目光缱绻,他小心地调整姿势,确保枕在他臂弯的酒疏能够睡得舒服, 然后才跟着一起睡去。 直到深夜时分,诺曼害怕酒疏饿到, 吩咐佣人做了夜宵,而酒疏依然很疲惫的样子,他把头埋在诺曼肩头,声线还带着未散的沙哑:“好。” 度过了一个荒唐的白天后, 他确实有些饿了,但同时身体上的过度欢.愉也让他很是困倦, 根本睁不开眼睛。 诺曼心疼地搂紧酒疏,吻了吻年轻爱人的额头, 眼神温柔:“等夜宵到了我再叫你, 继续休息吧。” 肤色雪白的金发青年闻言便继续依偎在诺曼怀中,金色发丝散乱地披在背上,显出线条优美的肩胛骨,他很快呼吸平缓再次睡了过去。 诺曼看着酒疏沉静的睡颜, 手掌轻轻摩擦他细腻的肌肤, 温存地看着自己的爱人,许久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似乎沉醉在这段温暖的恋情中无法自拔。 但下一秒, 当他的目光下落, 扫过自己放在酒疏纤细腰肢上的手臂时, 漆黑瞳仁便猛地僵住,仿佛看到了什么原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苍白的皮肤上, 一块逐渐蔓延的黑色霉斑无比刺眼。 “……” 诺曼的呼吸有一瞬的紊乱, 就连身后被昏暗灯光拉扯得扭曲的影子都变得更加可怖了。 但他知道怀中的爱人还在休息, 所以并未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沉默地将那只产生变化的手臂从酒疏身上挪开,似乎是害怕弄脏了自己的爱人。 门外,已经做好夜宵的佣人已经再次来到了客房前,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否要送进去,她似乎很好奇房内的一切,但紧闭的房门让她无法窥探。 只能听到门内传来老伯爵阴沉磁性的声音:“放在那里吧,不必进来。” 女佣有些遗憾地将夜宵放在一旁的地毯上,还散发着热气的食物盛放在精美瓷器之中,用托盘托着,并不担心被地毯上的灰尘弄脏。 女佣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只是在走廊拐角时还是没忍住偷偷蜷缩起来,想要看看是谁来取餐。 她有很长时间都没见过那个叫做安格斯的美少年了,实在想念。 如果可以见他一面,就算要被老伯爵责罚一番也心甘情愿。 然而事与愿违,来取餐的并不是安格斯,而是老伯爵。 身形高大的老伯爵脸色苍白,看不清表情。 只能看到他的动作有些异样,打开房门后便走到不远处搁置夜宵的地方,低头看着自己衣袖下的手臂,久久未动。 看着老伯爵那诡异站立的侧影,女佣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恐惧。 她倚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偷看着,突然发现周围的墙壁变得很潮湿,滴答的水珠顺着她扶着墙壁的手指下滑,几乎要淋湿她的衣袖。 而老伯爵似乎并未发现墙壁的变化,依然站在不远处。 他惨白如死尸般的脸庞被淹没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之中,显得有些阴森。 女佣此时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不知从何处来的恐惧让她呼吸困难,只能蹲坐在地上,想要移开眼睛,却根本无法动弹。 在她的视线中,老伯爵终于缓缓有了动作,他似乎在用力撕扯着自己手臂上的东西,苍白的大手用力到可以看到突出的青筋。 女佣不知道老伯爵在干什么,她只能看到一些黑色浓稠的液体和血肉掉落在地毯上,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而老伯爵的手臂也因此露出了森森白骨,甚至能看到尚且附着在骨骼上的碎肉和血管。 这吊诡的场景在阴森的城堡走廊中显得分外惊悚。 女佣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尖叫出声,好在仅存的理智让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仿佛预感到了出声后的结果。 那个理智崩溃荡然无存的结果。 但即使已经尽可能地不再出声,她沉重的喘息声也有些太过刺耳了。 原本正专心撕扯着手臂血肉的老伯爵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他朝着女佣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双盛满了痛苦和怨毒的眼睛在黑暗中变得扭曲恐怖。 仿佛有一个臃肿可怖的怪物披着人皮,在老伯爵苍白无血色的皮囊内蠕动,仅从眼部的空洞处透露出缝隙,阴森森地窥伺着她。 要将她这个偷窥者撕成碎片。 女佣贴在墙壁上,目光颤抖地看着老伯爵幽暗阴冷的眼睛,鼻间萦绕的潮湿味道加剧了她的恐惧,恐惧到几乎要晕厥过去。 “诺曼?” 就在女佣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恐怖的老伯爵抬步走来的时候,客房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呼唤。 略带沙哑的声音如同羔羊一般绵软,随之响起的是有人赤足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带着轻快的沙沙声。 仅仅听到便能让人想象到那人温柔的动作举止。 呼唤的声音里更是充满了依恋,让任何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耳根发软。 听到声音后的老伯爵似乎有片刻的惊惶。 他收回将要走向女佣所在墙角的脚步,匆匆将手臂收回背后,但女佣仍能看到那些蠕动着的黑色血肉在他惨白的小臂骨骼上缠绕生长。 怪物一般。 女佣脸色煞白,她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便看到客房内的那人露出了半张侧脸。 雪白的脸颊上是一双清澈湛蓝的眼睛,在房内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无比温暖。 是她朝思暮想的安格斯。 “诺曼,你好慢,我饿了。” 安格斯湛蓝色的瞳孔在灯影交错下美得无法言喻,比女佣记忆中最湛蓝的天空还要干净美丽。 他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色长衬衣,松垮垮的衣领露出光洁白皙的肩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老伯爵的恐怖之处,伸出手搂住了老伯爵的脖子。 整个人都依偎在身形高大的男人怀中,漂亮的侧脸贴在男人的胸膛,半敛着的眸子似乎带着些猫儿般的慵懒。 看着这一幕,女佣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从没想过,在外人传言中一直是被老伯爵强迫的美丽青年在私下里时会是这副充满依恋的模样。 就好像他和老伯爵是两情相悦的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女佣似乎始终不想承认眼前的这个事实,她脸色苍白地想,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抱歉,是我太慢了,很饿了吗?” 老伯爵带着愧疚的声音柔和得仿佛甜到乏味的蜂蜜水,与刚才那个露出阴郁骇人眼神的苍白怪物判若两人。 “其实也没有,只是很想你——” 安格斯笑着亲吻了一下老伯爵的脸庞,轻柔而充满了眷恋:“一点都不想跟你分开,所以别离我太远。” 老伯爵阴郁的眉眼瞬间便柔化了,他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上多了抹笑容,仿佛因为爱人的这句话感到无比开心。 俊美的容颜终于让人有了些实感,而非被那些可怖的情绪掩盖,根本看不出容颜的美丑。 远远看去,贴在一起的两人就像一对极相配的伴侣。 只有女佣知道那个被安格斯拥抱着的高大男人有多可怕。 那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臂上遍布蠕动着的恶心的血肉。 怪物,老伯爵是个怪物。 一定是老伯爵这个怪物蛊惑了安格斯。 否则安格斯怎么可能会与老伯爵这么可怕的人在一起,即使恢复了年轻时的容貌,但老伯爵依然是那个性格怪异的家伙,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爱上。 女佣如此喃喃着。 她想要告诉安格斯快点逃离,不要再靠近老伯爵,不然谁也不知道这个怪物哪一天会彻底暴露本性,伤害到安格斯。 但她已经被吓得浑身发软,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努力伸出手,被墙壁浸湿的手臂上仿佛沾染了黑色的霉斑,在灯光下显得暗淡阴森。 而她竭尽全力也不过是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抓痕而已,根本引不起什么注意,女佣露出绝望的眼神。 在她的视野中,安格斯被老伯爵紧紧拥抱在怀里,就仿佛被恶魔诱拐走的纯洁羔羊,无辜至极。 被蒙在鼓里的安格斯不知道会在接下来的夜晚里遭遇到怎样可怕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满脸绝望的女佣却与安格斯对上了视线。 那双湛蓝的眼眸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冷静,也更加平淡。 女佣瞳孔微微扩大,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看见了,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安格斯的表情如此平静。 为什么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赶快挣脱老伯爵的桎梏,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是没有看到老伯爵的真面目吗? 女佣努力探出手,向安格斯指了指老伯爵身后的方向,她看到安格斯似乎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了老伯爵狰狞恐怖的手臂。 那些恶心的黑色血肉。 安格斯终于发现了隐藏在老伯爵虚伪面具后的真面目。 然而女佣还来不及为此感到欣喜,安格斯便又收回了目光,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他只是有些困倦地蹭了蹭老伯爵的胸膛,催促他快点拿回食物,他想要休息了。 老伯爵依然将手背在身后,闻言表情温柔地道:“好,你先回去吧,外面冷,我一会儿就把食物拿回去。” 安格斯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房间里,女佣看到他最后瞥来的视线里,是与他美丽脆弱的外表极不相称的淡然。 就好像早已知道了真相,却依然选择接受老伯爵这个可怕的怪物。 “……” 女佣睁大眼睛,无法理解,又或者只是不愿相信安格斯会真的与老伯爵相爱,颤抖地倒在地上。 终于再也无法承受今晚遭遇的一切,晕厥了过去。 而不远处, 诺曼看着自己逐渐恢复如初的手臂,漆黑眼瞳中明暗不定,颤抖的手掌显露着他此刻心中复杂痛苦的情绪。 这些再度出现的诡异血肉撕碎了他短暂的幸福幻想,也将他从与爱人两情相悦的温馨拽回到了冰冷的现实。 被撕裂的伤口正在愈合,但依然能看到伤口之下那些狰狞蠕动的血肉,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 一个妄想着与爱人长长久久的怪物,最终或许只会得到最不堪的结局。 诺曼漆黑的瞳孔显得有些空洞,压抑着近乎悲哀的不甘和对这些丑陋血肉的怨恨,直到片刻后才勉强稳定了情绪。 拿起地毯上的托盘,诺曼转身回到了房间。 他的爱人还在等待,不能耽搁太久,至于刚才那个偷窥的视线,以后再处理也不晚。 房间内,酒疏正坐在床边抬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墙壁上渐渐加深的潮湿痕迹,知道那个偷窥的女佣过了今晚只怕要精神失常一段时间了。 惩戒对象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甚至因此对周遭的一切都产生了某种无可名状的影响。 精神脆弱的人探究太多关于惩戒对象的事情只会造成精神崩溃的结果。 “快来吃吧,抱歉,我刚才耽误太久了……”诺曼将夜宵放到桌子边,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 他收在身侧的小臂肌肉微微紧绷,紧张而不安,似乎因为要向爱人撒谎而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酒疏无声地叹息,知道现在还不是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一旦揭开真相,惩戒对象的精神状态进一步恶化的话,事态就有些无法控制了。 而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安抚,白天的事情已经刺激过一回了,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再有太大的精神波动了。 所以酒疏只是搂住他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他苍白的脸庞,打断了他的解释:“没关系,我现在又困又饿,我们快点用餐吧,记得下次别离开我那么久了。” “我已经快要离不开你了。” 酒疏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诺曼,满是爱意和依恋的语气让诺曼怔了怔,阴郁的眉眼变得温柔缱绻。 显然,年轻爱人对自己依恋让一直不安的他很是满足。 心中那些不断膨胀的偏执占有欲也停止了扩张,嘴角控制不住地勾了起来,年长者的沉稳也遮不住那从心底散发出的欢喜。 “好,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这次都是我的错。” 诺曼笑着说道,他亲了亲酒疏的脸颊,迷恋地从眼角亲到了鬓发,很不想放开。 但他还记得酒疏饿了,便体贴地不再继续,而是拿起一旁托盘上的碗碟,摆放在了小桌上。 夜宵是简单的肉粥,因为酒疏夜里只想喝些热粥。 “喂我吃吧。” 酒疏突然贴在正在摆放餐具的诺曼背后,动作亲密地亲了亲诺曼的耳尖。 诺曼红了耳朵,他有些难为情,因为刚才摆放餐具时他满脑子都是想要喂酒疏吃饭的想法,现在突然梦想成真,反而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动作小心地拿起勺子,轻轻吹凉了一些才递给酒疏。 “啊——”酒疏弯起漂亮的蓝眼睛,微微张开红润的嘴唇,咽下勺子里的食物后嘴唇变得愈发晶莹饱满。 “很好吃。”酒疏看着盯着自己嘴唇看的惩戒对象,笑了下,索性坐到了他怀里,也拿起一个勺子喂了起来。 诺曼抱着怀里温软的身体,苍白脸庞微红,原本低落的情绪稍微褪去,两人就这样你喂一口我喂一口的,喝完了两碗粥。 然后一起去盥洗室里洗漱了一番后重新躺到了床上。 酒疏看了一眼墙壁上渐渐淡去的潮湿痕迹,眼神温和地亲了亲诺曼苍白的脸庞。 他希望惩戒对象能快点好起来,一直这么痛苦下去他也很心疼。 不过还是急不得。 酒疏掩下眸子里的无奈,只能将自己贴在惩戒对象怀里,以此来安抚这个时刻都在不安的爱人。 诺曼搂住突然变得很黏人的酒疏,只觉心脏里软绵绵的,他正与爱人互相依恋着,这样的事实让他感到无比满足。 满足到似乎可以忘却掉之前看到那些肮脏血肉时的恐惧和怨恨。 也许那些扭曲蠕动的血肉只是意外而已。 只要在出现之后割掉就好了,只要不被爱人发现就好了。 然后他们就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一定会的。 诺曼搂紧怀中的酒疏,苍白的手掌微微绷紧,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底那些不断蔓延的不安和恐惧彻底掩埋。 * 翌日清晨,庄园里有人发现了晕倒在墙角的女佣。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发现她变得神情慌乱,似乎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语无伦次地喊着怪物之类的字眼,却根本说不清楚看到了什么。 这让庄园里变得人心惶惶的,不过很快就在老伯爵的镇压下不再提及,只有庄园内的气氛变得日渐压抑起来。 但也无关紧要,毕竟在这座属于老伯爵的庄园里,其实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以前传出过许多灵异事件,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件事或许也是如此,几个星期后便会被健忘的人们忘却。 管家走在满是潮湿气息的走廊上,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皮耷拉在眼睛上,似乎连睁眼都是一件极其费力气的事情。 突然,他看到远处的走廊上,老伯爵和那个名叫安格斯的美少年正站在那里。 返老还童的老伯爵面带笑意,漆黑瞳仁里满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浓稠爱意,苍白脸庞上的笑容充斥着对面前爱人病态的迷恋。 老伯爵似乎变了许多。 管家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一幕,几乎要回忆不起以前老伯爵的样子了,那张阴郁的脸和脸上阴沉的表情。 自从爱上安格斯之后,老伯爵就变得越来越可怕了,对安格斯的爱让他越发疯魔。 想起最近这段时间老伯爵身上的变化,管家心底不禁一阵阵发凉。 而老伯爵的对面,美丽纤细的青年正笑着亲吻他的脸颊,如同一对正常情侣一般黏在一起。 这似乎是很正常的画面。 但管家看着这一幕,却露出了恐惧至极的表情。 他颤抖着收回目光,快步走向相反的方向。 不只是因为老伯爵在太阳光照射下越发扭曲的影子,更是因为安格斯雪白脸颊上美丽到近乎虚幻的笑容。 虽然庄园里一直流传着老伯爵强迫安格斯的说法,但是最近,管家总是会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安格斯或许并非被强迫,反而乐在其中的错觉。 就像现在,管家心中竟有种莫名的感觉。 觉得安格斯或许早已看到了老伯爵那臃肿可怖的影子,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依然与老伯爵温存地靠在一起。 比起暴露着恐怖表象的老伯爵,这个外表美丽,面对恐怖的真相却平静到诡异的年轻人更让管家不寒而栗。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疯了,管家在这一刻竟然觉得他们或许真的很相配。 一个怪物和爱着怪物的人类。 第51章 214《玫瑰庄园》(二合一) 越来越怪异了。 这座庄园, 这个世界。 管家脑海中浮现着老伯爵恐怖的影子和安格斯带着笑的脸庞,脆弱的理智已经摇摇欲坠。 他的直觉告诉他已经不能再继续思考下去了,但目光还是忍不住从走廊墙壁上那些潮湿的霉斑痕迹上扫过。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他眼中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 脸色愈发惨白, 走路也开始蹒跚起来,仿佛已经行将就木。 管家这副怪异模样看得附近的女佣们满脸错愕, 都不敢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管家直到走出城堡才感觉自己好了一些。 他呆在庄园的花圃附近,好半天都没敢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城堡, 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无比恐怖的事物。 就在管家陷入莫名的恍惚的时候, 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偷偷摸摸的呼唤声:“管家叔叔!” 管家扭头, 这才发现是已经许久未见面的朱莉小姐。 自从当初朱莉和里德的事情被发现后, 朱莉就被关起来了,管家也有许久未见她了。 朱莉还是跟从前一样美丽,棕色长发和绿眼睛让她显得分外单纯。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 发现没有佣人在附近后才松了口气,从树荫后走出来, 激动地向管家说着自己是怎么好不容易逃到这里来的。 她之前一直被关在庄园偏僻的小房子里,虽然佣人们没怎么为难她, 她甚至可以偷偷跑出去。 但是碍于老伯爵的威严,佣人们并不敢让朱莉跑到城堡里去,毕竟万一引起了老伯爵的注意, 遭殃的便是她们了。 所以朱莉一直见不到管家, 如今确实很想念这个和蔼的管家叔叔。 管家以前一直拿她当做自己的孙女看待, 曾在朱莉要被迫嫁给老伯爵时感到惋惜。 因此而私下里帮助朱莉和里德偷偷相会了几次, 这一切朱莉都记在心里。 她很感激管家的帮助, 并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报答这些曾帮助过她的好人, 不过今天她来找管家倒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更加重要的事情。 “管家叔叔,我听说,老伯爵变年轻了是吗?” 朱莉皱着眉头,有些急切地问道:“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管家表情麻木地看着面前的朱莉小姐,面对这张依然清丽动人的脸庞,被恐惧压抑的心灵似乎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朱莉的问题让他有些难以回答。 他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惨白的脸上露出难以遏制的恐惧,看得朱莉微微一愣,随即便更加急切起来。 “是不是老伯爵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朱莉想起恋人里德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脏都揪紧了。 老伯爵返老还童的事情是最近才传到她耳中的。 当初因为和作为老伯爵嗣子的里德偷情的事情而被关起来后,老伯爵只来过一次。 在她将心中的愤怒和厌恶全都宣泄出来,怒骂老伯爵的丑陋恶心之后,老伯爵就好像忘了自己一样再也没来过。 朱莉本来乐得自在,毕竟还可以时不时溜出庄园去见恋人里德,她根本不在意这个性格阴沉不讨喜的老伯爵。 她甚至想要直接与里德一起私奔,但是里德拒绝了,说自己暂时没办法给她更好的生活环境,他们必须徐徐图之。 虽然朱莉不太明白,但她很听从恋人的话。 再加上家族那边已经与自己这个爆出丑闻的女儿断绝了关系,她已经 无处可去了,索性就在庄园里留了下来。 而就在最近,老伯爵返老还童的事情让恋人里德变得有些激动。 他告诉她,老伯爵一定是在私下里研究了巫术,与魔鬼做了交易,所以才会变得年轻的。 “我查到的情报是老伯爵在用鲜血沐浴,最近领地内失踪了许多少年少女……”里德神情肃穆地说着,紧皱的眉头让朱莉心疼极了。 她知道自己的恋人是一个怎样悲天悯人的好心人,一定是在为了那些失踪的无辜孩子们感到悲伤。 所以当里德请求她进入庄园里搜寻证据后,朱莉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为了恋人,也为了那些失踪的孩子们,她一定要查清楚老伯爵返老还童的真相。 什么遗传病被治疗好的说法,朱莉根本不相信。 对于那个整日阴沉着一张脸的老伯爵,朱莉从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 “管家叔叔,事情就是这样,您一定要帮帮我,告诉我吧,老伯爵究竟做了什么?” 朱莉面露恳求,而管家看着朱莉清澈的绿眼睛,犹豫了许久,因为恐惧,他还是没说什么。 但在朱莉的不断请求中,他最终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牛皮本子,将它递给了朱莉。 管家其实也并不清楚庄园里这些异变的具体缘由,只知道老伯爵便是恐怖的根源,而他身旁的安格斯也是这无尽恐怖中的一部分。 “看完之后就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回来了。” 管家声音颤抖地嘱咐道,他并不希望朱莉去探寻那些恐怖的真相,但或许是最近压抑的生活让管家很想要倾诉庄园里这些只有自己发现了的异常变化。 他将自己的日记本给了朱莉。 里面记载了老伯爵这段时间来的变化,那些令人恐惧的变化。 朱莉接过日记本,有些茫然,但管家并未多做解释,他起身步伐踉跄地离开了,已经到了工作时间,该回到城堡去了。 管家不敢惹怒老伯爵,他看着不远处那座在自己眼中无比恐怖的城堡,很想要逃离,但被恐惧填满的大脑已经没有了逃离的勇气。 一种可怕的压抑感让他觉得自己或许逃到哪里都没用,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只要不去惹怒可怕的老伯爵。 管家彷徨地想道,很快就回到了城堡里。 而身后,朱莉也翻开了手中的日记本,前面的都是些平凡的日常,关于挑剔的老伯爵训斥佣人们的事情。 直到继续往下翻,朱莉终于翻到了感兴趣的内容。 【今天的老伯爵变得有些奇怪,他似乎在照镜子,可他以前明明很讨厌镜子。 自从朱莉小姐辱骂过他之后,老伯爵的性格就愈发扭曲了,甚至连大白天房间里都不许透出半点亮光,我知道他是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他或许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苍老,唉。】 【……他开始看着自己袖扣处的蓝宝石发呆,就像是将蓝宝石看成了其他东西一样,表情很奇怪。 算了,我看不透老伯爵的想法,他最近脾气越来越怪了,希望不要惹怒他。】 【老伯爵的手上多了许多细小的伤痕,像是被剪刀划伤的,佣人们打扫出的废物篓里还出现了许多被剪碎的纸片,难道老伯爵是在做什么奇怪的纸艺品吗?】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老伯爵是在微笑吗?太可怕了,这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怕的事情了。】 【老伯爵对安格斯的偏爱已经无法遮掩了,完全坠入了爱河。 痴迷的样子就像 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 我甚至开始觉得,为了得到安格斯,老伯爵或许可以付出自己拥有的一切。 不,大概是错觉吧,老伯爵这种冷酷至极的人,这个比最古板的旧贵族还要墨守成规的老派贵族真的会如此爱着一个年轻人吗? 应该只是对年轻皮囊的些许迷恋,可怜了那个美丽的年轻人了……】 【……他命令我将这些通灵仪式全都散播出去,尤其是那些候选者们,除了安格斯。】 安格斯? 朱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这段时间经常从路过房间的女佣们口中听到,似乎是一个极为美丽的青年,如她当初一样被老伯爵囚禁在了庄园里。 大概也是个很可怜的人吧。 朱莉惋惜地想道,决定在找到证据打败老伯爵后就将这个可怜的青年救出去。 朱莉又翻了下手中的日记本,小小一匝却很厚实,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她只能大致的看一看。 并没发现有关那些失踪少年少女的线索,最引人怀疑的便是老伯爵命令管家散播出去的那个通灵仪式。 朱莉决定今晚就去候选者们的房间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更详细的线索,说干就干,朱莉很快找好了晚上潜入的位置,躲在城堡外,只等夜色降临便进去一探究竟。 * 而在管家快步离开后,酒疏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瞥了一眼管家的背影,又将目光收回,继续靠在惩戒对象的怀中。 诺曼看着紧紧贴在自己怀中的酒疏,显然很是满足,幸福得连身后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都变得安分多了,不再张牙舞爪地膨胀。 “今天想去你的房间睡午觉。” 酒疏眯了眯漂亮的蓝眼睛,走廊外难得的暖阳照的他有些懒洋洋的,整个人都挂在了诺曼身上。 这段时间总是在一起抱着抱着就随便找了个房间睡在一起,酒疏今天想换个地方了。 诺曼将酒疏小心抱在怀里,迷恋地亲了亲他的脸颊,笑容温煦:“好,那就去我房间休息。” 诺曼从不会拒绝酒疏的任何要求,他带着怀中的爱人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被佣人打扫过的房间干净整洁。 宽敞明亮的房间内弥漫着目前上层社会流行的淡淡熏香味道,遮掩了房间内潮湿的气息。 墙壁上的霉斑痕迹似乎也被佣人们打扫干净了,又或许只是最近老伯爵不回来居住,所以变得淡了许多。 目光轻扫过房间内的一切,酒疏从诺曼坚实的怀抱中下来,走到房间的桌子旁边,看着那厚厚一摞没有处理的公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惩戒对象毕竟是个统治大片领地的公爵,名下资产众多,即使事业心不怎么重,但每天依然都需要处理许多公文。 而这几天,彻底沉迷恋爱的惩戒对象似乎真的把这些公文给抛之脑后了,这让酒疏有种自己成为了祸国妖姬,蛊惑君王不早朝的错乱感。 他白皙的指尖轻轻触及公文上那些字迹华丽的文字,背对着诺曼的身影看不出表情,只能听到轻柔的声音中夹杂着笑意:“诺曼的字写的很好看——” 诺曼上前一步,搂住酒疏,眼神温柔地道谢:“谢谢,你的字也很好看。”他从不吝于夸赞自己美丽的爱人。 在他眼中,酒疏每一处都完美的毫无瑕疵,他可以将不重样的赞美之词说上一天都不会厌倦。 但酒疏接下来的话便让诺曼有些不知如何应答了。 “——不过总觉得很熟悉呢,跟我之前的一个笔友很像。” “……是吗。”诺曼磁 性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异样,他抱着酒疏的手臂微微紧绷。 酒疏颇有兴致地抬起头,看着惩戒对象有些躲闪的眼神,清澈的湛蓝瞳孔里带着恶作剧般的笑意。 “是啊,他的字还不错,当然我更喜欢你的,谁让他之前老是说你的坏话。 我当时还很生气呢,可是后来渐渐不联系了之后又觉得有点抱歉了,毕竟他不了解你,我可以跟他解释的,没必要断了联系。” 其实断了的原因主要还是在确定关系之后,惩戒对象没日没夜的与他黏在一起,书信交往自然就断了。 “……这样啊,那确实很遗憾。”诺曼声音沉沉,似乎真的在表示遗憾,目光却避开酒疏干净漂亮的蓝眼睛,负罪感让他不敢直视酒疏。 “或许你们可以想办法重归于好。” “不会吃醋吗?”酒疏故作困惑地问道,诺曼顿时僵了一下。 最后还是维持住年长者的沉稳,温声解释道:“只是笔友的话,我并不介意,只要你愿意,我并不会干涉你的人身自由。” “你还年轻,本就该多交些朋友。” “是吗?太好了,那我可以跟那些候选者们一起出去玩吗?” “……” 酒疏看着突然沉默,似乎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回答才合适的惩戒对象,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漂亮深邃的蓝眼睛笑得水光潋滟,诺曼看着爱人美丽的笑脸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无奈地搂住自己年轻的爱人,知道自己是被逗弄了。 但他并没生气,反而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怀中的酒疏目光柔软到了极致。 “抱歉,我还是有点吃醋的。” 诺曼这次很坦诚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顿了顿,他想要说出自己就是那个笔友的真相。 而酒疏却已经不在意了,他搂住诺曼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声音温软:“其实只是想要对那个笔友说,诺曼你跟他说的完全不一样,要好上千倍万倍。” “也很想告诉他,我当初说错了,并不是喜欢上了诺曼——”酒疏拉长语调,诺曼的心脏随之绷紧,紧张的情绪直到酒疏说出了下半句话才彻底消散:“而是爱上了诺曼,很爱很爱。” 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仿佛要跳出胸膛,诺曼耳根红透,即使早已习惯了年轻爱人的直白,还是忍不住为了这句简短的爱语脸红心跳。 难以纾解的爱意化为绵密的吻,热切而又沉迷地与酒疏唇齿相接,暧.昧的水声在房间内清晰可闻。 “我也爱你,非常爱,非常爱。” 诺曼的声音带着深沉的爱意,随着动作的继续,桌边摆放的公文被碰掉在地,散乱的纸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变得更加褶皱了。 直到房间彻底恢复了安静,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酒疏还有些呼吸不稳。 低低的喘息声从微肿的嘴唇泄露,显出玫瑰花一般的艳色。 他疲惫地枕在柔软的大床上,好半晌才睁开眼睛,嗓子都变得沙哑了,目光从微微潮湿的墙壁上扫过。 酒疏觉得自己或许该禁欲几天了。 惩戒对象的身体大概也开始异化了,精力充沛得不像话。 或许惩戒对象自己没发现,但在他情绪激动时,酒疏偶尔会触摸到一些不属于人类的潮湿部分。 刺激太过,连他都有点熬不住了。 酒疏这样想着,瞥了一眼身旁目光餍足地看着自己的惩戒对象,想了想,突然开口道:“其实那个笔友确实挺好的,我很喜欢他做的纸玫瑰,真的很好看,可惜很多天都没有再收到了。 ” 精力太充沛的话,找个其他方式消耗就好了。 诺曼听到酒疏的话后,漆黑瞳仁愈发温柔,他声音温润:“是你房间里摆放的纸花吗?” “确实很漂亮。”诺曼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爱人喜欢自己制作的玫瑰花,这一点让诺曼无比欢喜。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向爱人坦白这件事情了。 或许制作一千朵玫瑰花送给他,然后再说出那个笔友就是自己的真相,爱人会稍微不那么生气。 “那你说我写封信给他,他会原谅我这段时间的不辞而别,继续送我玫瑰花吗?”酒疏弯起漂亮的蓝眼睛,依偎在诺曼怀中希冀地说道。 “一定会的,没人会生你的气。”诺曼似乎害怕自己的爱人会为此感到彷徨不安,无比郑重地回答道。 诺曼俊美深邃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无比认真,看得酒疏笑意更深。 表现得太明显了,即使再傻都能看出不对劲了。 但沉迷在恋情中的诺曼似乎跟那些陷入恋爱中的恋爱脑年轻人一样,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智商,并没发现自己早已露出了马脚。 他依然在想着过几天的道歉。 要准备一千朵玫瑰并非简单的事情,或许今晚就要开始准备了。 这样想着,在酒疏因为过度疲惫而睡去之后,诺曼便悄悄从床上起来,拿出了房间暗格里的纸玫瑰。 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折纸玫瑰了,因此只剩下寥寥五十多支,诺曼眉头微皱,抿紧了唇。 他把这些纸玫瑰放回去,拿出之前备好的制作材料,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房间。 走到一半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折返回去,亲了亲酒疏趴在枕头上的侧脸,目光柔和。 就离开片刻,他粘人的爱人应该不会发现吧。 诺曼有些抱歉地想着,又亲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走出了卧室。 在他离开之后,睁开眼睛的酒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柔和了许多,轻笑出声。 走出房间后,诺曼找了间离卧室比较近的书房,小心翼翼地折起了纸玫瑰。 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灯光下显出无血色的白,与颜色鲜艳的红色玫瑰花瓣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 柔韧的花枝很快成型,花瓣也渐渐叠放在花枝上,柔软如真花一般的花瓣随着动作微微转动,鲜艳欲滴。 在这间昏暗的书房里,脸色苍白的高大男人看着手中逐渐成型的纸玫瑰,阴郁的眉眼变得无比温柔,仿佛看到了爱人接过玫瑰时惊喜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落不下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制作下一朵玫瑰时,他露出袖口的苍白小臂猛地绷紧,瞳孔微微扩散,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那些本该被禁止的声音。 自从恢复青春之后,他也意识到过犹不及的道理,早已禁止了在庄园里举行通灵仪式,并且命士兵们牢牢看管那些候选者,现在出现在耳边的声音根本不该出现才对。 而且似乎是女人的声音,诺曼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眉头紧锁,漆黑瞳仁中有些茫然,下一秒,胸口便传来闷痛的感觉。 咳咳—— 殷红的鲜血混杂着黑色的内脏碎块被男人吐了出来,他怔怔地看着地毯上那些蠕动着的内脏碎块,脸色近乎死白。 而此时,城堡的另一处房间内, 朱莉看着房间里摆放好的阵法仪式,按照要求念诵了一番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这让朱莉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所发现,可谁 知城堡里守卫森严,候选者所在的房间也都被守卫把守着,只找到了一个早已离开庄园的候选者的房间。 按照从房间里找到的仪式要求,她布下了阵法,可现在却一无所获。 朱莉有些迷茫,她想了想决定直接去老伯爵的房间一探究竟,没记错的话,老伯爵每晚都睡得很早,或许他现在已经沉睡,正适合去搜寻一番。 这样想着,朱莉难免有些害怕,毕竟老伯爵一直是她的心理阴影,这个可怕阴森的男人在朱莉眼中堪比魔鬼。 “……”深吸一口气,朱莉还是鼓起了勇气。 她想着恋人里德愁容满面的脸,还是坚持了下来,她要为了里德更加努力才行! 朱莉最终还是按照记忆的路线小心走到了老伯爵所在的楼层,昏暗的走廊是她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她屏住呼吸扶着潮湿的墙壁前行,手下湿滑的感觉让她愈发毛骨悚然。 “咳咳——” 痛苦的咳嗽声音让朱莉整个人一僵,险些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片刻后就发现并不是,只是有一个房间里传来了男人压抑着痛苦的声音。 似乎怕被人听到一样压低了声音,但靠近了还是能听到的。 朱莉走过去,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后,只看到了空荡的房间和地毯上黑色的浓稠血迹。 仿佛凶杀案件的现场。 难道这就是老伯爵藏匿少年少女的地方吗? 朱莉鼓起勇气走入房间,听着房间深处盥洗室内的声音,心脏紧张地跳动着,赶紧观察这间普通的书房。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只有桌子上的这支玫瑰花很漂亮。 拿起玫瑰花,朱莉露出困扰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多想,盥洗室内就传来了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他要出来了。 “!”朱莉反应迅捷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快速逃离了这里,手中还下意识捏着那支玫瑰花。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身形高大的男人脸色惨白地从盥洗室回到了房间内,他看着空荡荡的桌子,颤抖的手指在桌子上摸索了片刻后,猛地收紧,用力到可以清晰显出苍白手背上的青筋。 他的玫瑰,要送给爱人的玫瑰! 滴答—— 走廊似乎变得更加潮湿了,朱莉躲在走廊的阴影里,看着墙壁上滴落的水渍,面露不解。 而她身后,昏暗的走廊里似乎传来了怪异的窸窣声,充斥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第52章 215《玫瑰庄园》 夜色愈发深了, 整个庄园都浸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有城堡内的走廊还有微弱的灯光。 被窸窣声吓得浑身发抖的朱莉借着一盏挂在墙壁上的电灯看向身后的走廊。 悠长的走廊内铺着猩红色地毯,墙壁上的油画在昏暗的光影中显得有些压抑, 朱莉并没有找到那些窸窣声的来源。 朱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只能白着脸安慰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她下意识收紧手掌,这才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刚才那朵玫瑰花。 看着手中的玫瑰花,朱莉有些惊奇地发现这居然是一朵纸花。 刚才灯光下太过模糊,并未细看,还以为是真花。 不过来不及去想究竟是谁折出了这朵精美到以假乱真的纸花,下一秒朱莉便感觉周遭的墙壁变得更加潮湿了, 她的耳边也响起了愈发强烈的窸窣声。 嘶—— 朱莉浑身一僵, 不只是因为耳边吵得让她心神不宁的窸窣声, 更是因为墙壁上突然快速蔓延的黑色霉斑。 这些诡异蔓延的黑色霉斑充满了海水的腥味,湿润滑腻的触感仿佛某种潮湿的苔藓, 摸上去的手感令人寒毛直竖。 朱莉吓得赶紧收回一直放在墙壁上的手,但为时已晚,手掌上已经被染上了潮湿的痕迹, 她在衣服上擦拭了好多下都没擦掉。 “是谁——咳咳!” “还回来……” “还回来!!!” 就在这时,走廊深处传来了深沉扭曲的声音, 几乎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了, 更像是某种可怖的生物在宣泄内心的愤怒,或许还有痛苦。 因为朱莉能听到其中夹杂着痛苦的喘息和咳嗽声音, 似乎是刚才房间里那个人。 朱莉瞳孔紧缩, 扭过头, 只看到一道扭曲的影子正从走廊的黑暗里蔓延过来。 在看清那道影子的一瞬间, 朱莉甚至有种自己在做梦的荒谬感。 那臃肿庞大的影子在灯光照射下不断膨胀着, 仅仅只是惊鸿一瞥便能感觉到那从影子中散发出的无比恐怖的气息。 仿佛是某种超出人类认知极限的生物一样, 根本不容人类窥伺,即使只是稍加接触都足以致命。 朱莉脸色煞白,她还算坚韧的精神让她强撑着往前拼命跑去。 虽然还不知道这道影子的主人是谁,但她莫名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这道影子看到。 否则迎接她的或许将会是比死亡更加悲惨痛苦的结局。 朱莉大脑一片空白,她来不及去思考方向,只记得自己在不断地奔跑,朝着影子的反方向拼命逃窜。 直到躲进一个储物间里,朱莉才总算松了口气。 透过储物间的门缝,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咳咳—— 是有人痛苦咳嗽的声音,还有沉重的脚步声。 身后追赶她的那个恐怖怪物似乎只是个虚弱的普通男人而已。 但朱莉还记得自己刚才看到那道影子时的恐惧,所以并未放松警惕。 很快,门缝里就出现了一道身形高大的男人身影。 他低垂着头颅,原本打理得当的头发散乱地披散在额前,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看到苍白无血色的下颌以及那些遍布皮肤黑色干涸的血痕。 “咳咳——” 男人脚步缓慢,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压抑的痛苦喘息声,口中更是不断渗出黑色浓稠的液体,就像是鲜血一样,慢慢染黑了他的白色衬衣和双排扣马甲。 再加上僵硬的举止动作,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具行走的尸体,恐怖至极。 “还回来……” 男人不知为何似乎已经处于恍惚状态了,不断从口中说出断断续续的话语,能看出他是在忍耐着某种不断加剧的痛苦,以至于精神都处在混沌状态。 但他依然坚持着不肯倒下去,一边扶着墙壁一边寻找那个偷窃了自己珍贵物品的小偷。 “我的……还回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让朱莉感觉有些熟悉,她看着这道逐渐靠近的身影,半晌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 恐惧和震惊在她深绿色的眼珠里交汇。 是老伯爵! 是返老还童的老伯爵! 看着这副怪物模样的老伯爵,朱莉惊恐地捂住嘴巴,不敢泄露出丝毫声音。 果然跟里德说的一样,老伯爵是跟魔鬼做了交易,在付出了那些无辜少年少女的性命作为报酬后,重获青春。 而现在,与恶魔做了交易的老伯爵终于自食恶果,变成了如今这副恐怖的样子。 刚才那道可怖臃肿的影子就是证据! 朱莉瞬间明白了一切,她握紧手中的玫瑰花,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脸色依然惨白。 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今晚能够逃出去,她一定要揭穿老伯爵的丑恶行径!让所有人都知道老伯爵是个可怕的怪物! 咳咳——痛苦的咳嗽声音还在回荡。 门外,老伯爵在走廊上徘徊,他苍白的手臂虚弱地放在潮湿的墙壁上,倚靠着墙壁前行。 灯光拉扯下愈发阴森恐怖的影子也在墙壁上膨胀蠕动。 仿佛某种巨大的海生软体动物一样,在遍布潮湿霉斑的墙壁上不断游动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朱莉甚至感觉那道庞大的影子正在吸收墙壁上的霉斑,似乎很快就要化为实体。 朱莉不敢想象这道庞大臃肿的影子真的出现在现实世界里的样子,心底一阵阵发凉。 被这道恐怖影子吓到的朱莉收回目光,不知是不是多看了影子几眼的缘故,她只觉自己的大脑变得抽痛,精神也变得紧绷了许多。 最后只能屏息祈祷着自己能够逃过这个怪物的追捕,同时也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老伯爵是个恐怖怪物这个事实。 更可怕的是,这个恐怖的怪物正在自己躲藏的储物间门外寻找着自己。 发自内心的恐惧让朱莉脸色煞白,白得与门外的老伯爵都不相上下,心脏也绷紧了,怕到连呼吸都快停止。 咔哒—— 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朱莉心脏停跳了一瞬。 好在上天庇佑,老伯爵打开的是不远处一间客房的房门,并不是这个狭窄的储物间。 不过上天似乎并非一直在庇佑着她,在打开房门后,老伯爵看着空荡的房间,躯体僵硬地前往下一间,再次打开了房门。 老伯爵在一间一间地查看里面是否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朱莉瞬间连嘴唇都颤抖起来,因为她知道老伯爵一定是意识到她就在这附近了,所以才准备一间一间地查看房间。 不找到自己绝不会罢休。 而这条走廊上的房间并不算多。 如果坐以待毙,那么很快老伯爵就会找到这里了。 朱莉从缝隙里往外偷看,看到老伯爵苍白如死尸般的手臂已经打开了倒数第三间的房门。 还差两间就要找到这里了! 朱莉只觉浑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大脑空白的她甚至想不出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摆脱如今困境的方法。 太可怕了。 老伯爵实在太可怕了! 之前还在想着揭发老伯爵罪行的朱莉现在彻底慌了神。 她控制不住地流泪,在心中一遍遍呼唤着恋人里德的名字。 多希望里德现在能像骑士一样突然降临,打败老伯爵那个阴森恐怖的老怪物,将她从这恐怖的庄园里救出去。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里德是不可能瞬间出现在这里的。 朱莉擦掉脸上的眼泪,还是振作起来。 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对策。 透过门缝,朱莉看着走入旁边客房搜寻着什么的老伯爵,鼓起勇气轻轻打开了储物间的门。 趁着老伯爵搜寻客房的短暂空隙,朱莉大着胆子从储物间里钻了出来,小心地快步走开,来到了另一道走廊的拐角处。 随后,她顾不上脚步声太大会引起注意,拖着发软的双腿在铺满红地毯的走廊里奔跑起来。 她要快点逃出这里,什么证据之类的,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 朱莉已经怕得想不起其他了,或许是那道影子带来的精神压迫感太严重了,她现在满脑子就只有逃出去这一个想法。 而就在她跑出去没多久,脸色惨白的老伯爵看着被打开的储物间房门,漆黑眼瞳中的怨毒之色似乎更深了。 他想要继续去找那个该死的小偷,找回要送给爱人的玫瑰花,身体却虚弱到只能弯下腰,无法自控地咳嗽着,再次吐出许多内脏碎片。 那些蠕动着的血肉像是有意识一般爬上墙壁,与潮湿的霉斑一起融入到身后愈发狰狞臃肿的影子里。 老伯爵陷入恍惚的意识并未发现自己身后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庞大了,庞大到几乎要化为实体。 他依然扶着墙壁前进,意识里似乎只剩下了要找回玫瑰的念头,丝毫未留意自己放在墙壁上的苍白手臂正在逐渐与身后怪物般可怖的影子融为一体。 简直就像是老伯爵变成了那个臃肿狰狞的影子一样,充满了怪异可怖的气息。 连理智都随着融合的进行而逐步消失,他的喘息声变得越来越沉重痛苦了。 * 呼!呼! 朱莉跑的气喘吁吁,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等到身后若有若无的窸窣声音消失之后她才停下脚步,心惊胆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生怕老伯爵会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里德从未告诉过她老伯爵会有如此可怕的一面,如果早知道这趟搜寻证据的旅程会如此艰难,她一定会做更多的准备再来的。 而不是现在慌不择路,只能沦为被怪物追捕的猎物。 “……这里是哪呀?” 朱莉脸色苍白地看着这条陌生的走廊。 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来过城堡了,这里的装饰物都更换了,她一时也辨认不出来具体方位。 于是朱莉只好担惊受怕地走在走廊里,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缩着,连墙壁上的一道阴影都能吓得她险些蹦起来。 而东张西望的她并未注意到拐角处一道纤细的影子也正走过来。 两人正面相遇,朱莉险些撞入那人怀中,只不过被那人轻巧躲开了。 “!” 朱莉吓了一跳,她捂住险些尖叫出声的嘴巴,勉强站稳后,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金发青年。 这个青年身形高挑,腰肢纤细,似乎刚从床上睡醒一般,金发半长发略带凌乱地披散着,显出他雪白的肌肤和毫无瑕疵的五官。 湛蓝的瞳孔和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美得如同教堂中精心绘制的天使画像。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漂亮的蓝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剔透动人,朱莉有些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面前这个青年确实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人了,这富有冲击力的美丽足以蛊惑任何人。 朱莉也不例外。 她似乎瞬间就忘却了刚才的恐惧,苍白的脸颊泛起羞涩的红,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刚才在逃跑过程中太过慌乱,没太注意形象,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了。 以这副容貌与这个美少年相见,对朱莉来说实在太过尴尬。 “你、你好啊。” 朱莉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了声好,似乎丝毫未觉在深夜幽静昏暗的走廊中,这声问好有多么诡异。 “……你好。” 金发蓝眼的青年目光从朱莉棕色的头发和绿眼睛上扫过,顿了顿,随后便弯起了漂亮的蓝眼睛,声音温和地询问着朱莉:“这位小姐,请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真好听,比百灵鸟的声音还要甜美。 朱莉大脑里只有这一个想法,根本没听到酒疏的问话,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酒疏。 早已习惯了这个世界人颜控本质的酒疏眉梢微挑,突然看到了朱莉一直捏在手中的玫瑰花。 由于朱莉过于恐惧的心情,她原本捏在手中的精致纸玫瑰已经因为下意识收紧的手指而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柔韧的花枝弯曲,花瓣也褶皱不堪。 “……” 见状,酒疏抿紧了唇,朝着朱莉伸出了手:“可以给我看看这朵花吗?” “啊,可、可以!” 酒疏接过玫瑰,白皙的指尖抚过花瓣柔软的表面,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 果然是惩戒对象做的玫瑰花。 抬起眼,酒疏看着面前这个有点傻乎乎的女主,雪白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可以告诉我是从哪里得到这支玫瑰的吗?”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惩戒对象看到这支玫瑰时被气炸的样子了。 难怪庄园里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潮湿了,算了,还是先找到他再说吧。 “……事情就是这样,我是从那个书房里找到的,还有——” “——你就是安格斯吧,我听说过你。” 朱莉看着面前这个美丽脆弱的青年,面露疼惜之色。 这张美到极致的容颜,除了女佣们口中那个美到无法言喻的安格斯之外,朱莉想不到第二个答案了。 原本还以为是女佣们夸大后的言辞,毕竟这些整日呆在庄园里不出去的女佣哪里见过多少俊美的美人呢,动不动就夸耀安格斯有着任何人都无法媲美的俊美容颜难免惹人笑柄。 尤其朱莉之前一直觉得里德才是最俊美的人,却没想到这个名叫安格斯的青年真的拥有着超乎常人的美丽。 无论她还是里德都无法比拟。 怪不得会被老伯爵那个怪物给囚禁在这里了。 “你一定很辛苦吧,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别怕!” 朱莉声音放轻了许多,似乎害怕安格斯回忆起被老伯爵囚禁的痛苦时光一样,她说着就要牵着安格斯的手一起逃出这里。 “我们快走,那个怪物就在后面!” 老伯爵就在身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然而,安格斯躲开了她的手。 朱莉错愕地看着酒疏,还有酒疏脸上逐渐变得冷淡的表情。 “不必了,只要告诉我你最后见到诺曼的地方就好了。” 安格斯刚才还柔软的声线变得冷淡起来,甚至亲昵地称呼老伯爵为诺曼。 这让朱莉的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她看着面前这个美丽至极的青年,茫然地张了张嘴,不知所措:“什、什么?” 这跟朱莉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女佣们口中一直被老伯爵强迫,囚禁在庄园里的安格斯不该跟她一样仇视老伯爵吗? 酒疏看着面前的女主,表情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以及,女士,请不要随便称呼别人为怪物,真的很失礼。” 惩戒对象并不是怪物,而是他的爱人。 即使酒疏脾气很好,但在面对原则性的问题时还是会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朱莉看着面前表情越来越冰冷的安格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想不通安格斯为什么会突然变了脸色,仅仅因为自己那个所谓的怪物称谓。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是个怪物!刚才、就刚才他的影子变得很可怕!差点杀死我!这还不能证明吗!”朱莉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朱莉与安格斯相见恨晚,她真的不希望安格斯误会自己,也不希望他继续被老伯爵那个怪物蛊惑。 是的,蛊惑。 一定是老伯爵那个与魔鬼做了交易的怪物蛊惑了安格斯,不然安格斯怎么可能对老伯爵摆出如此亲密的态度呢。 “……” 酒疏湛蓝的眼睛淡淡地看着朱莉,声音依然冷静:“你并没有死不是吗?” “!” 朱莉愕然地看着面前纤细美丽的安格斯,根本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来。 “我、我……” 朱莉对上酒疏看不出情绪的蓝色眼睛,莫名有些惧意,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不敢与酒疏对视。 她现在确实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酒疏看着女主这副表现,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再次询问着惩戒对象最后出现的具体地点。 朱莉虽然很不想回答,但不知为什么,面前这个青年的言语仿佛极具震慑力一样,让人无法拒绝,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回答了。 “……就在储物间旁边。”朱莉失落地回答道,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安格斯为什么要对老伯爵那个怪物如此偏爱。 得到答案后,酒疏转身便走向了朱莉来时的方向,铂金色的柔顺发丝在肩头随着动作微微散开,显出白皙的耳侧肌肤。 即使无比冷淡,安格斯还是有种令人沉醉的美感。 朱莉看着转身离开的安格斯,心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不安地抿紧唇,还是不忍心看着安格斯去找老伯爵。 因为那个可怕的怪物一定会将安格斯吞吃入腹,连渣滓都不剩。 朱莉其实并不在意安格斯刚才的冷漠,因为她知道一定是老伯爵蛊惑了他,安格斯是无辜的。 所以她一定要拯救他! 这样想着,朱莉连忙追上酒疏,伸出手就想要拽住酒疏。 “安格斯,你听我说——” 酒疏瞥了一眼女主,轻易避开。 海腥味越来越重了,附近紊乱的磁场让他也无法找到惩戒对象的具体位置,甚至在系统面板上也只能显示一个不断闪烁的覆盖整座庄园位置的红点。 没空在这里耗下去了,必须要快点找到惩戒对象才行。 啪嗒—— 抓了一个空的朱莉不小心碰触到了潮湿的墙壁,之前未擦干净的手心也接触到了墙壁上湿滑的霉斑。 窸窸窣窣—— 几乎就在接触到的一刹那,仿佛有某种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从墙壁的另一端察觉到了什么,蠕动着漫无目的寻找着什么东西的身躯贴到了墙壁上。 然后像是在海水里游动一般,臃肿的身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软角度融入墙壁,泛起圈圈涟漪。 “……” 酒疏看着摔在地毯上的朱莉,感觉这个世界的女主智商不太对劲。 他眉头微皱,刚想要说些什么,朱莉却突然看着他身后的墙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小心!安格斯!!!” 砰——!!! 某种庞大的阴影从墙壁内浮现而出,祂似乎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横冲直撞,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珍贵礼物。 而径直冲出来的祂瞬间便在走廊里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像是深海中巨鲸从船只下游过,无法看清全貌,只有窸窣怪声传来。 酒疏瞳孔微缩,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就被一团软体动物般的湿滑触感包裹了起来。 “?” 潮湿的海水腥味萦绕在鼻间,酒疏整个人都像被裹在了一团无定形的半固态液体之中,难得有些讶然地睁大了眼睛。 而那横冲直撞的庞大身影也在酒疏被包裹起来的瞬间停止了动作,原本不断膨胀收缩的体型固定在原地,姿态甚至可以称得上僵硬。 第53章 216《玫瑰庄园》 “啊啊——怪物!怪物!” 朱莉的尖叫声打破了走廊里的寂静。 被包裹在一大团半透明物质中的酒疏抬眼, 看到整条走廊都被这些半透明的柔软物质占据了。 说是半透明,其实是反射着外界的光线,在灯光下折射出游动着的彩色。 整条走廊都像是包裹在一团如梦似幻的半透明液体之中, 散发着海水潮湿的气息。 只是酒疏身处这些物质的内部,透过这些果冻一样柔软的半固态物质只能看到半透明的外部世界。 这种视野还挺奇妙的。 酒疏眨了眨眼, 手臂试探性地动了动,在这团不定型的物质中挪动了下身躯。 下一秒,原本僵在原地的庞大身影仿佛终于从慌乱中定了神, 也开始动了。 祂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 收回了原本膨胀到占据整条走廊的躯体,缓缓收缩着体型。 几条触手从橡皮泥一样柔软的身体里探出。 带着不易察觉的, 恐惧不安的颤抖,祂将酒疏从身体内部拿了出来。 酒疏铂金色的发丝被祂身体表面潮湿的气息浸湿,披散在脸颊处, 湛蓝的眼眸也变得有些湿润,似乎是被吓到了。 祂见状, 握着酒疏腰肢的半透明触手一颤, 身体表面也随着情绪波动荡漾出彩色波纹,且颜色变得越来越暗淡,直至最后变成了淡淡的灰色。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似乎有谁在不断道着歉,但面对已经被自己吓到的爱人, 祂的歉意显得无比苍白。 啪嗒—— 酒疏被天花板上掉落的水珠砸到了脸颊上, 整条走廊都变得极其潮湿,像是有谁正在痛苦而悲哀地哭泣。 无法流出的泪水只能化作更为潮湿的空气凝结在走廊四面。 酒疏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看着面前这团淡灰色的庞然大物, 张了张嘴唇。 还未等他说出什么, 身后的朱莉就首先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声:“不要靠近它!” “它就是老伯爵!快跑啊安格斯!怪物!老伯爵就是怪物啊!” 朱莉指着酒疏面前的臃肿怪物, 神色惊恐地说着。 她认出了这个怪物,正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个狰狞恐怖的影子。 那个一直跟在老伯爵身后的影子化为了实体,老伯爵也不见了踪影,那么答案显而易见,这个怪物便是老伯爵。 而在朱莉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体型臃肿庞大的怪物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以一种仓皇逃窜的姿态重新缩回了墙壁里。 只在潮湿布满霉斑的墙壁上留下阵阵涟漪。 酒疏湛蓝瞳仁微微一缩,伸出的手指只触碰到了祂冰凉湿滑的皮肤:“诺曼——” 话音还未落下,被包裹的走廊便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怪物彻底融入了墙壁。 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墙壁,酒疏有些头疼地皱起了眉。 而他身边,朱莉还在惊恐地大呼小叫:“我们快走!安格斯,快啊!” 朱莉是真的很想要拯救这个被老伯爵蛊惑的青年。 然而当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酒疏时,却只得到了再次的拒绝。 “……” 酒疏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朱莉露出受伤的表情,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酒疏说完,不再理睬这个情绪不太正常的女主,知道她离开这里之后只怕要生一场大病。 太过接近惩戒对象对常人来 说并非好事,希望能让她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 这样想着,酒疏低头看着自己湿润的手心,仿佛还残余着刚才陷入其中的滑腻柔软触感,微微叹气。 最近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才将惩戒对象的情绪安抚到正常人的程度,刚才那声“怪物”只怕会让一切前功尽弃。 本就对丑陋容貌极其敏感的惩戒对象面对自己变成了他人眼中的怪物这一事实,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痛苦至极的情绪。 或许会变得比以前还要自卑阴沉。 希望惩戒对象的精神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脆弱吧。 酒疏压下心头的不安,顺着感知到的气息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 而此时,在庄园地底的角落里, 阴暗潮湿的地板上,臃肿庞大的身影正拖着沉重的身体在地面蠕动。 当祂将最后一块身体组织从墙壁里拽出后,才停止了动作,就这么安静地趴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亡了一般。 原本半透明的颜色也逐渐化为了与周遭黑暗一样的漆黑,不断有散发着海腥味的液体从祂呼吸般鼓动的皮肤上渗出。 像是泪水。 地板变得越发泥泞,墙壁也开始长满了黑色的霉斑。 呜呜—— 不知何处传来的低低哭泣声在房间里回荡,诡异阴森。 咔擦咔擦——当哭泣声渐渐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诡异的咀嚼声,像是有谁在恶狠狠地咀嚼着自己身上的血肉。 充满了恨意和疯狂。 啪嗒——大块大块被嚼碎的黑色血肉被丢弃在潮湿地板上,渐渐融化成一团黑色液体,重新游动回了臃肿庞大的怪物体内。 被啃食了大半个身体,变得凹凸不平的表面瞬间便恢复成了原状。 黑暗中,怪物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从身体上长出的满是尖锐利齿的嘴巴几乎有祂的身体那么宽大,凶煞可怖。 现在也缓缓合上,重新恢复成原本光滑潮湿的表面。 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 但这冷静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仅仅片刻后,房间里又开始了混乱的碰撞声。 砰砰!!! 是怪物的身体开始不断膨胀,祂似乎无比憎恶着这具丑陋的身体,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于是便从柔软无定型的身体内生长出无数黑色触手,失去控制般地在房间里胡乱摆动。 直至将墙壁撞出一个深邃大洞,祂才稍稍安静下来。 不能引起注意,不能被看到。 不能被看到自己现在这副丑陋的样子。 “……” 可是,已经被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呢?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声尖锐的“怪物——”,祂原本就脆弱的理智瞬间便消弭殆尽,再次发出了压抑的哭泣声。 似乎在变成怪物之后,祂的情绪也变得格外容易波动起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着冷静。 祂的脑海中正不断回放着之前的一切。 无论是酒疏脸上茫然的表情,还是包裹住酒疏时惊慌失措的心情,都在一遍遍重复。 在被揭穿真实身份的那一刻,祂怯懦地逃离了,甚至不敢回头看。 不敢去看祂心爱的年轻人脸上露出的表情。 因为祂知道,那一定是混杂着厌恶和排斥的情绪。 没人会喜欢一个恐怖的怪物。 尤其是面对这具丑陋笨重的躯体。 明明才刚变成了与年轻人相配的模样,幸福的未来刚刚触手可及,片刻后便成为了现在这肮脏丑陋的样子。 怪物颤抖的触手在地板上无意识地抽搐,似乎因为过度痛苦的情绪而难以自控。 祂看着自己现在臃肿可憎的模样,痛苦不堪地膨胀着,庞大的身体泛起阵阵波澜,仿佛黑色的液体一般游动在这间宽敞潮湿的地下室。 刺啦—— 为了缓解内心的痛苦,祂开始一遍遍地撕裂自己的身体,露出内里半固态的奇异血肉,黑色的血液不断流淌。 直至整具身体成为一块块碎肉,又逐渐融合为原样。 黑暗无光的房间里到处散发着深海中才有的浓重海腥味,是祂鲜血的味道。 这与人类完全不同的身体组织让祂彻底陷入了绝望。 祂不断撕扯着身体,似乎彻底崩溃,甚至开始试图用自身的血肉努力拼凑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最后却只捏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形血肉。 没有五官,有的只是柔软无骨的躯壳,软趴趴倒在地板上。 砰——! 沉重的触手将这恶心至极的血肉拍碎,房间内的怪物再次变得无比暴躁。 祂似乎在不断发出细碎的声音,仿佛是诅咒,也仿佛是悲哀的祈求。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祂不明白。 祂还没有做好要送给爱人的一千朵玫瑰,还没有得到爱人的原谅,为什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怪物回忆着之前的一切,只记起了那时回荡在耳边的细碎祈祷声,还有自己痛苦的咳嗽声。 过于急切想要找回玫瑰的祂不顾沉重疼痛的身体去追赶那个可恨的偷窃者,却在不知不觉间,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被身后的影子彻底同化。 而现在,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祂已经彻底变不回去了。 那些与爱人幸福依偎在一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阴暗的地下室里,似乎再次响起了哭泣声。 只是这次,从那庞大可怖的身躯中传出的声音变得更加痛苦,也更加绝望。 * 庄园城堡内,找了许久都不见惩戒对象踪影的酒疏停下脚步,看着走廊落地窗外熹微的晨光。 此时已经是清晨,庄园外连绵不绝的山脉在灰蒙蒙的天色中笼在一层缭绕烟雾之中,若隐若现。 酒疏眉头微皱,猜想惩戒对象会不会沿着地下通道去了山脉之下。 可是打开系统面板,显示的位置信息依然是这座庄园。 这就奇怪了,他已经找遍了所有房间,全都没有祂的气息。 酒疏有些无奈地揉了揉抽痛的眉心,想了想,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拿出之前做好的几本厚厚的神秘学笔记。 酒疏翻到了其中一页记载着几项阵法的笔记页。 其实并非没有预料到惩戒对象会彻底变异,只是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快,看来光是情绪平稳还不够。 酒疏看着书页上的阵法,瞳孔中凝着淡淡的思索。 这是他之前就制作好的笔记,为了应对惩戒对象变成神的子嗣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现在或许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过还得找到祂才行。 翻开系统面板,酒疏打开了《疯狂之血》的原著内容,再次仔细查看了起来。 在原著中,关于老伯爵生前的一切并未多做 描写。 但结合《玫瑰庄园》和《疯狂之血》两部文学作品来看,生前的老伯爵由于过得并不如意,死后便对整个世界都怀抱着恶意。 因此才会在死后用浓雾笼罩着整片领地,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似乎自从变成了神的子嗣这个形态后,老伯爵生前的意识就只剩下憎恨了。 那么现在同样变成了神的子嗣形态的惩戒对象很可能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好在他早已为了可能的各种情况做好了准备,即使只留下憎恨意识也没关系,同样可以解决。 不过从刚才惩戒对象毫不犹豫的逃窜行为来看,他现在应该还是保留着人类意识的。 至少是认识他的。 不然也不会因为害怕被拆穿真面目而跑的那么快了。 想起刚才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的诺曼,酒疏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没法保证祂以后会不会彻底失去人类意识,所以只能尽可能地早点找到祂。 同时也要开始准备应对之后可能有的突发情况。 这样哪怕真的失去了意识也可以解决。 比如现在,是时候做些预防措施了。 这样想着,酒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将笔记上誊抄出的几个阵法和详细描述都放了进去。 酒疏垂下湛蓝的眸子,将信封写上了寄往杂志社的地址信息。 身为这个帝国知名神秘学报刊的新秀人物,他的文章只要一寄过去就会被发表,这些记载了真实献祭法阵的资料也会被刊登在大众目光之下。 以这个世界对神秘学的追捧程度来看,很快就会有人开始尝试这些阵法了。 酒疏知道惩戒对象是因为法阵而被唤醒了体内那些属于神的子嗣的气息的。 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反向法阵应该能稍微遏制祂不断被那些气息同化的过程。 酒疏拿起信封,走出了房间,很快就将信封寄了出去。 然后又开始在城堡里找寻惩戒对象。 他的直觉告诉他,惩戒对象应该就在这座城堡里。 或许在某个地下室里。 毕竟刚才酒疏已经找遍了所有空房间,除了那些隐蔽的地下室。 “带我去看看这里的地下室。” 酒疏看着身后弯着腰毕恭毕敬的管家,如此说道。 “是、是。”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愈发恭敬地在前面带路,他比酒疏要更了解这座城堡,知道这里有许多间地下室。 但他不知道酒疏这个老伯爵的心头肉为什么突然独自一人去地下室。 环顾四周,最喜欢黏在安格斯周围的老伯爵竟然没了踪影。 脸色苍白的管家看着今天潮湿到有些泥泞的墙壁,还有晚上睡梦中隐约听到的混乱声响。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垂下脑袋,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敢再东张西望了。 “停下,请帮我打开这间地下室的门。” 酒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一处散发着潮湿气息的地板,目光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内部那个正不断绝望哀嚎的臃肿身影。 “……好的……” 站在酒疏身旁的管家闻言脸色一白,他看着那块潮湿的木板,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大脑在不断向他发出警告,要不是理智尚存,他几乎要当场软倒在地。 但迫于形势,他还是用颤抖的手小心地拿出了一串钥匙。 走到 地板附近摸索了几下,手指抖如筛糠,好半天才打开了地下室的门板。 而就在他打开的一刹那,那些湿润的气息瞬间便消失了。 似乎有谁在最后不舍地看了爱人一眼后重新融入了墙壁。 “……” 酒疏走入狭窄的入口,下到宽敞潮湿的地下室内部,目光从那块倒塌出一个大洞的墙壁处掠过。 半晌才收回了目光,声音平静。 “算了,走吧。” 酒疏说着,又离开了地下室,仿佛并未注意到地下室内散发着海腥味的空气以及残留着涟漪的墙壁。 看来祂暂时还需要冷静一下。 酒疏轻敛着精致的眉眼,让管家将门板重新合上后就停止了寻找。 房间里,他看着管家惨白的脸庞,弯起了漂亮的蓝眼睛。 “诺曼他最近有些事情,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希望最近庄园里不要传出什么不该传的东西。” “是、是。” 管家能感觉到酒疏的声音比平日都要冷淡,跟在老伯爵面前那个时刻带着笑容的安格斯判若两人。 变得更加恐怖了。 管家额头的冷汗更多了,只能不断拿手帕擦拭,点头哈腰地应是。 酒疏没有再多关注这个明显吃里扒外的管家,表情淡淡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还记得朱莉口袋里露出的那本日记本,似乎就是管家日常携带的那本。 看来女主能进入城堡有管家的一份功劳。 不过算了,现在这些事已经不是重点了。 酒疏现在更在意惩戒对象的安危。 也不知道祂什么时候能冷静下来,或许真的只能等到那些寄出去的阵法起效果了。 酒疏坐在房间里,看着桌子上的笔记,陷入了沉思,又开始不停在笔记上写写划划。 直到深夜时分, 他才停下钢笔,揉了揉眉心,决定早些休息了。 起身,酒疏稍作洗漱后便疲惫地躺在了床上休息。 今天确实有点劳累了。 庄园外很快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夜枭的啼鸣显得分外凄凉。 窸窸窣窣—— 似乎有细碎的声音从房间墙壁内传出,沉睡在柔软床铺内的金发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 窸窣怪声瞬间小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房间的地板上开始泛起圈圈涟漪,一道庞大膨胀的影子出现在床铺下的地板上。 金发青年仿佛沉睡在海面漂浮着的一叶小舟中,舟底便是逐渐探出可怖肢体的庞大怪物。 啪嗒—— 黏腻的水声从地板下传出,似乎有什么东西逐渐蔓延到了床铺上。 睡熟了的金发青年白皙的脸颊被淡灰色的柔软物质轻轻触碰,万分小心,也万分歉疚。 祂看着陷入梦乡的爱人,臃肿的身形似乎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膨胀收缩起来,渗出潮湿的气息。 看着四周愈发潮湿的墙壁,祂连忙控制住身体,不敢惊动爱人。 只敢伸出细小的触肢轻轻抚摸爱人疲惫的眉心,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疼惜表现出来。 对不起—— 怪物小声地用人类无法听到的声音诉说自己的歉意,就这么安静地陪伴在酒疏身旁良久。 直到后半夜,酒疏睡得更熟了之后,祂才敢轻轻靠近,用柔软的肢体包裹住了爱人的手掌。 爱人修长的手指 在半透明的肢体内无意识的微微蜷缩,轻柔的动作仿佛能触动人心。 怪物顿了顿,靠的更近了一些。 祂没有嘴唇,只能用冰凉湿滑的表面轻轻在爱人脸颊碰了一下。 仿佛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亲密无间,而不是如今这样悲惨的再也无法相见的结局。 昏暗的房间里,身形庞大可怖的怪物似乎发出了与人类哭泣声一样的声音,悲哀至极。 第54章 217《玫瑰庄园》(二合一)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后,原本笼罩在房间内庞大的影子也消失不见了。 酒疏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 从床上坐起来,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酒疏却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有些湿润的脸颊,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 难怪昨晚睡得很沉, 还做了一个全身都被浸泡在水中, 却并不窒息的梦。 “……” 酒疏目光从房间内潮湿的墙壁上扫过,随后便像没事人一样起床洗漱。 按照往常的习惯坐在桌子边研究文献资料。 关于惩戒对象的异化他还要继续加深研究。 翻开厚重的祭祀典仪,酒疏查找着其中关于那个无名神明的信息。 在这本奥古斯都家族世代相传的书中, 这位神明被夸赞为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号称掌控着时间与空间, 是智慧与知识的至高之神。 在原著中, 神的子嗣并没有那么强大。 怀着满心怨恨死去的老伯爵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才成长到最后浓雾笼罩城市,乃至整个世界的地步。 也就是说惩戒对象现在的状态还处在初级阶段,没有经历过死亡洗礼,情况要比原著中那个悲惨死去的老伯爵好得多。 还有得救。 酒疏翻看着典仪,仔细寻找着被自己遗落的细节。 这一看就是一上午。 坐在桌子前的金发青年似乎丝毫不觉疲惫, 即使正午时分也没有用餐休息的意思。 啪嗒—— 在青年专心致志翻看书页的时候, 他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墙壁变得愈发潮湿了, 黑色霉斑在不断蔓延。 一道庞大臃肿的影子缓缓靠近。 躲藏在阳光的阴影中, 祂用潮湿的触肢轻轻触碰了下青年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 小心翼翼的动作似乎充满了依恋。 但祂并不敢出声,仿佛仅仅触碰影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一样, 安静地蜷缩在阴影里。 就这么看着金发青年的背影, 久久都没有动弹。 四面的墙壁上开始有凝结的水珠出现, 就好像有谁在无声的哭泣。 直到午餐时间已经过去,佣人送来的午餐被放在门外逐渐变凉,祂才有些焦躁起来。 窸窣—— 人类听不到的声音频率中,祂发出细碎的声音。 仿佛是想要提醒心爱的酒疏要按时吃饭,但祂只是一个蜷缩在阴影里见不得人的怪物而已。 就连这简单的提醒都显得无比艰难。 看着酒疏因为过度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颊,祂似乎很是心疼,臃肿的身体在地板下微微膨胀,担心影响到爱人的房间,又小心地收缩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对于爱人的疼惜让祂稍微鼓起了勇气。 在窗户厚重窗纱的遮掩下,祂伸出变得纤细的触肢,轻轻扯开了窗纱一角。 庄园外刺目的日光顺着窗纱的缝隙打落在酒疏的书桌旁,将他雪白的侧脸照的近乎透明。 被闪到了眼睛的酒疏眨了眨眼,看着窗外的日光,终于停下了手中不断记录笔记的钢笔。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桌子旁潮湿的墙壁,片刻后又收回了目光。 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他起身拿回了放在门外的午餐。 因为迟了许久,饭菜已经开始凉了。 但酒疏并 不在意。 他的胃口不大,还要忙着做研究,所以并没有吃多少便放下了刀叉。 重新回到了桌子旁边研读文献。 阴影中,似乎有一道可怖的影子变得更加暗淡了。 祂看着不好好吃饭的年轻爱人,有些不知所措。 想要像以前一样将爱人抱在怀中安慰他要保重身体,但此时丑陋的怪物躯壳早已失去了这样做的资格。 如果是被这样一具肮脏可憎的身体拥抱,他心爱的酒疏一定会无比痛苦。 就连祂自己都觉得是对爱人的亵渎。 因为祂现在丑陋到了极致,也恶心到了极致。 滴答—— 房间内有水滴掉落的声音传来,酒疏湛蓝的瞳孔看着那些从墙壁上滑落,将自己笔记本浸湿的水珠,似乎有些无奈。 变成了另一种形态后,惩戒对象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容易波动。 而在房间变得愈发潮湿之后,藏匿在墙壁中的怪物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刹那间,祂半透明的身体变得愈发晦暗,近乎深灰色。 用一种有些慌乱的姿态逐渐融入墙壁中不见了踪影。 酒疏抬起头,目光看向还泛着涟漪的墙壁,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沉默下来。 暂时还是假装看不见吧,不然祂要被吓坏了。 于是酒疏又开始看起了资料。 直到窗外的天色变暗,落日西沉,他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刚想要起身去洗把脸,就发现自己桌子边多了一杯温热的茶饮。 是这个世界的贵族青年们很喜欢喝的红茶。 “……” 看着这杯突然出现的红茶,酒疏顿了顿,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旁边墙壁上一闪而过的淡灰色触手。 敛下眸中的笑意,端起茶杯,酒疏轻抿了一口。 甜度刚好,是他喜欢的味道。 金发蓝眼的青年咽下口中的茶饮,红润的唇角似乎轻轻上挑,露出了一抹美丽的笑容。 显然对这杯茶很满意。 窸窸窣窣—— 阴影中,怪物臃肿庞大的体型变得更为柔软,仿佛因为爱人这抹笑容而目眩神迷,但片刻后就又恢复了原状。 因为祂知道这笑容并非是给祂的。 或许会以为是某个女佣在他不留神时送上的。 从前习以为常的亲昵已经成为再也不能发生的事情了。 房间内,酒疏放下喝空了的茶杯,总算缓解了些许疲惫。 但当他抬眼看向墙壁,发现变得比之前还要潮湿之后,动作有片刻的停滞。 他稍微有点头疼。 想了想,酒疏暂停了今天的研究。 起身准备去庄园里逛一逛,就当陪惩戒对象散散心了。 不然一直这么窝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 这样想着,酒疏离开了房间。 走在安静的走廊里,偶尔有路过的女佣目光灼热地盯着酒疏雪白的脸庞不放。 在发现老伯爵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在他身侧之后,更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但紧接着就会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穿透骨髓,让她们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绝佳的搭讪机会溜走。 “怎么、这么冷……” “我也是,好冷啊……” 明明才初秋时节,却冻得几个女仆只能缩着脖子, 脸色煞白。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身旁潮湿的墙壁上,隐约有某种无以名状的可怖身影游动着跟上了走远了的酒疏。 亦步亦趋,不愿离开半步。 路过的管家仿佛发现了什么,他惊恐的目光从酒疏身后的墙壁上掠过,瞬间便双腿一软趴在了地上。 酒疏淡淡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并未停留。 只留下管家呆滞地看着那道臃肿可怖的庞大身影跟随在那个金发青年的背后。 他颤抖着抱头趴在地上,恐惧到只能发出不成音的呼气声。 太可怕了! 那道影子,那道影子就是……管家将到嘴边的名字咽了下去,脸色白的如同死人。 附近的女佣被他的脸色吓到,纷纷发出惊呼声。 而酒疏似乎并未留意身后的一切,他朝着惩戒对象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表情平静,似乎昔日那个曾耳鬓厮磨的恋人消失的事情丝毫未影响到他。 又或者,在这个美丽至极的年轻人心中,已经变成怪物的祂并非他的爱人。 滴答—— 庄园内走廊的墙壁变得更加潮湿了,冰凉的气息混杂着海腥味在庄园内弥漫,像是将整座城堡都浸泡在了海水里一样。 “……” 出来散心之后似乎更加想不开了。 酒疏清澈的蓝眼睛微微扫过身侧的墙壁,伸出手,似乎只是无意般抚过墙壁上不断增生的霉斑。 指尖与那些苔藓般湿滑的表面相触,轻柔得仿佛羽毛划过,带来难以言表的骚动。 墙壁滴水的速度变慢了一些,似乎有谁被爱人靠近的指尖吸引,凑得更近了一些。 小心翼翼地用淡灰色的触肢与那只纤细修长的手掌相碰。 就好像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十指相扣走在城堡的走廊里。 看着似乎泛起涟漪的墙壁,酒疏眼神柔和,他没有收回手,就这么一直走着。 像个无聊至极的少年人一样,边走边在墙壁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直到走到了惩戒对象的房门前才停下了动作。 墙壁内,缓缓游动的肿胀庞大的影子也随之停住了。 祂似乎才发现爱人的目的地是这里,动作微微一顿。 原本还灰扑扑的皮肤渐渐变得亮了一些,祂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祂的爱人并没有遗忘祂,甚至还在思念着祂。 酒疏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刻意停顿了片刻才踏入房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黯淡。 惩戒对象的房间还保留着前天晚上的模样,只被佣人稍微打扫了一番。 酒疏走到书桌前,看着那摞越来越厚重的公文,似乎叹了口气。 坐到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酒疏拿起床头柜上放置的一个相框。 黑白相片上是他和惩戒对象的留影,前段时间刚刚洗出照片。 “诺曼……” “你在哪啊……” 酒疏低垂着头,散乱的金色发丝遮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下颌,玫瑰般柔软的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为什么要逃走?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酒疏怅然无助的声音似乎让墙壁内庞大的阴影有些激动,祂很想回答自己当然是爱着他的,并且爱意从未有片刻的动摇。 对祂来说,酒疏就是祂活下去的全部意义,祂怎么可能会不爱他。 “……我好想你,诺曼。” 酒疏柔和的声线中带上 了些许沙哑,似乎要哭了一样。 祂听得心都要碎了,可是现在这具扭曲狰狞的身体里甚至连心脏都没有。 祂无法去拥抱住自己的爱人,也无法告诉他自己一直都深爱着他,一直都在身旁陪伴着他。 可悲的现实让祂只能就这么待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爱人落泪。 祂是个不称职的爱人。 “……我爱你,诺曼,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爱你。” 酒疏重复着当初惩戒对象变年轻时自己说过的话,只希望现在这个陷入极端自卑情绪的祂能够稍微变得自信一些。 房间内,听到酒疏这句话的怪物似乎愣住了。 似乎回忆起了从前,祂原本淡灰色的身体不断变换着颜色,情绪波动剧烈。 但最终还是回归了死寂的黑色。 在拥有了年轻的身体,度过了与酒疏一起走在阳光下的时光之后,没人能接受一个更加不堪的自己。 祂已经不配与酒疏站在一起了。 即使还被深爱着,但一个怪物是不可能带给酒疏幸福的。 墙壁内的怪物颤抖着,蜷缩起来,痛苦不堪地缓缓消失在房间里。 而床边坐着的酒疏也抬起头,看着空荡的房间,不禁微微叹息。 他还是低估了惩戒对象的自卑心。 祂现在的情绪太不稳定了。 即使那些反向法阵生效也只能遏制住祂身体上的进一步异化,心理上的怯懦和自卑却是无能为力的。 只能慢慢来了。 将手中的相框放回原处,酒疏离开了房间,目光看着走廊外暗下来的天色,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惩戒对象的详细资料。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与上个世界相比,同样有个不幸的童年。 惩戒对象这种自卑的心理也是因此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注定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容颜的苍老,自卑程度越来越深。 作为信奉着那位无名神明的家族一份子,他的父母都是虔诚的信徒,从小就教导惩戒对象要对神明恭敬有加,要保持家族的荣耀。 其教导的严苛程度之深,远超常人所能想象。 他们会将年幼叛逆的诺曼关进漆黑的笼子里,不断在他耳边诉说他们是纯净的神的后裔,与其他凡人都不相同。 所以不能靠近那些庸俗肮脏的仆人,也不要去同情那些被分尸献祭给神明的活祭品。 因为那是他们的荣幸。 自诺曼记事起,父母就会将他带到地底的祭坛里,让他亲眼目睹那些凄惨嚎叫着的人类被投入祭坛井洞。 还会强迫他去触碰那些黏腻的血肉。 在看到诺曼反胃呕吐到苍白的脸孔时,父母甚至会开心到哈哈大笑。 仿佛这个瘦小的孩子并非他们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同样可以成为祭品的肉畜。 年幼的诺曼还尝试过去救出那些被捆绑起来的祭品,但这都是父母早已安排好的教育过程。 那个被解救的祭品认出了他是贵族家的少爷,仇恨着这个将自己全家都献祭给神明的贵族,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诺曼推下了祭坛中央的井洞。 而祭品的下场当然是当场处死。 处死之后猩红色的肢体碎块被扔到井洞里,鲜血混杂着内脏洒了诺曼一身。 他满脸恐惧,只能用被摔骨折的胳膊勉强坐起身,看着井洞下快要被填满的尸体露出崩溃的表情。 他第一次抛弃尊严祈求父母能将他拉上去。 但站在井洞边的父母只是用怪异嘲讽的笑容看着他,告诉他这是每一个奥古斯都家族的人应该经历的事情。 他要在这祭坛里陪伴神明。 直到神明原谅他的失礼。 说完,父母就离开了。 只留下诺曼在这黑黢黢堆满了尸体的井洞里呆了整整三天。 在这三天里,父母会将已经变质的残羹剩饭扔下来,同时还有烤熟了的新鲜人肉,他们让诺曼做选择。 而诺曼只是脸色惨白地将那些残羹剩饭吞下,碰都没碰旁边的人肉。 直到被重新带出井洞,他也没有再发出一声祈求。 看着这样满脸阴郁冷漠的五岁孩子,父母却像是看到了完美的继承人一样,笑容灿烂。 从此,诺曼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 他在这扭曲的家庭环境中顺利成长到了十岁。 那时,他的父亲已经到了寿命的尽头。 他在垂死之际在地下祭坛将自己的妻子活生生剖开了,作为献给神明的祭品。 同时还强迫诺曼看着这一幕,要求他一定要将家族对神明的信仰传承下去。 而诺曼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幕,阴郁的眉眼仿佛面前将要死去的人并非自己的父母,而是陌生人。 父亲看着没有露出一丝对神明狂热表情的诺曼,神情第一次变得错愕。 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孩子并未像自己当初一样,因为精神的极度重压而变得对神明无比虔诚。 他怀着惊愕的心情死去了,与妻子一起坠入了深邃的井洞之中,就像那些被他献祭的肉畜一样。 诺曼则眼神冷淡地离开了地下祭坛,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诺曼性格可想而知,在他眼中的世界从来都是晦暗无光的,他憎恶着所有活人,包括他的父母。 并因此极其憎恨研究神明的神秘学,即使帝国上下再崇尚,他也禁止在他的城堡里出现这些东西。 虽然并没有变成像父母一样性格扭曲的邪.教徒,但因为那些被囚禁虐待的经历和自己身上罪恶的血脉,诺曼变得对他人的目光格外敏感。 在因为面容苍老遭到了上层社会的嘲笑之后,诺曼再也没有参加过宴会,厌恶与任何贵族的人际交往,用高傲的外表来掩盖内心的自卑。 这也是原著中老伯爵为什么会因为并不算喜爱的女主的一句话而去找寻返老还童的方法,甚至可能还去尝试了自己一直厌恶的神明祭祀,最终凄惨死去。 他太过在意外表,其实是一种极度自卑的表现。 直至现在已经到了一种患得患失,不敢相信没有年轻皮囊,丑陋真实的自己会得到幸福的程度。 如果不摸准诺曼的心理,那么即使在祂耳边说一万遍不在意,祂也只会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冒头。 酒疏能理解他现在变成了神的子嗣之后痛苦自卑到极点的心情。 但是祂不能一直待在这样的情绪里不出来,酒疏怀疑再这样下去祂会走上极端,就像他那对偏激的父母一样。 酒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用与以前一样的方式写了一封信。 并将这封信放到了枕边最显眼的地方。 在安抚极度自卑的恋人这一点上,他已经有些经验了。 躺在床上,酒疏看了一眼潮湿的天花板,闭上了眼。 而在他睡着后许久,安静的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 潮湿的天花板上,缓缓荡起了波纹,像是平静水面下某种庞然大物即将出 现。 滴答—— 有水声落地的声音。 昏暗的房间里,无数条纤细的触手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从窗外望去,仿佛无数条毒蛇在窥伺着床上沉睡的青年,画面阴森至极。 而实际上,这些触手都像是藤蔓一样柔软,极其温顺。 每一根上都放着一朵鲜艳的纸玫瑰,且制作工艺精美的程度已经达到了任何人类手指都无法做到的地步。 这些全是早就想要送给爱人的礼物。 可现在却只能偷偷摸摸地放在房间里。 天花板内,还未现身的庞大黑影似乎心情低落了起来。 但祂的触手们依然很听话,将数量众多的一千朵甚至可能更多的玫瑰精心摆放了起来,放眼望去,几乎将床铺周围都围满成了一片鲜花的海洋。 就像是之前预想的那样,作为欺骗爱人的道歉礼物。 在祂眼中,这些艳丽的花朵半点也不能与床上沉睡的爱人媲美,但此时的祂也只能以这种简陋的方式来向爱人道歉。 无论是曾经作为笔友时的欺骗,还是变成怪物那天的仓皇逃离。 祂知道自己伤害了酒疏,因此并不敢像昨天一样靠得很近,自卑的情绪让祂仍然畏怯,只敢用纤长的触手在爱人身旁徘徊。 似乎能够虚虚拢着爱人瘦削的身体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其实祂不该来的,祂这种恶心的怪物早就该离开得越远越好,但祂还是无法压抑心头的爱意。 哪怕只是一眼也好,祂只想要看着自己的爱人。 悲哀的情绪让祂柔软的触肢颜色变得更加暗淡,祂似乎在伤感地看着被自己拢在怀中的爱人。 然后,祂看到了那封信。 上面写着的收信人是——我的爱人诺曼。 看着这一行称谓,怪物似乎愣了好半晌。 与此同时,墙壁上的水渍越来越多了。 仿佛是情绪过于混乱的怪物即将控制不住庞大身形,随时要从墙壁中掉出来一样。 滴答滴答——在愈发潮湿的水声中,深灰近乎墨黑色的触手小心地拿起了信封。 看着这熟悉的字迹,怪物的触手有些颤抖,祂缓缓拆开信封,露出了信封中的几行字。 【诺曼从来都不是怪物。 无论是苍老还是年轻,美丽还是丑陋,你都是我的爱人。】 【如果不愿意以那样的姿态见我,那就跟我一起去找变回原样的方法吧。】 信中详细地说出了酒疏对于奥古斯都家族的研究,祂的爱人似乎早已知道了自己变年轻的真相。 不是他对外假称的什么遗传疾病,而是血脉中的诅咒,还有那些诡异的通灵仪式。 而他毫不在意,甚至想要跟他一起重新寻找能变回人形的方法。 【我最喜欢研究神秘学了,你很清楚不是吗?我会帮你的,然后我们就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不要离开我,我会难过而死的。】 这些全都是诺曼最奢侈的美梦中都不会出现的句子,来自爱人毫无保留的爱意。 每一句话都击中了诺曼心中最脆弱的角落。 他害怕爱人恐惧自己,害怕爱人离开自己,也害怕自己永远这样丑陋恐怖。 而这些,酒疏都不在意,甚至还有着与祂一样,离开爱人就会痛不欲生的心情。 “……” 诺曼看着信纸,从天花板上垂落的触手似乎全都微微颤抖起来,祂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 出怪异的细碎耳语。 人类无法听到。 无法分辨出祂此刻的心情。 只能看到那些原本还绕着酒疏身体不敢靠近的触手下意识地因为本体的情绪变化而亲密地缠绕着酒疏的肢体。 甚至有些得寸进尺地朝着薄薄的睡衣内蔓延。 触肢冰凉湿润的表面让酒疏眉头微皱,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 诺曼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触手的所作所为,有些羞赧,连忙松开了一些。 但当祂的触手离开酒疏手腕时,动作突然就无法继续了。 一只雪白的手掌轻轻握住了那根匆忙逃离的触手,那根刚才还在自己衣服内乱动的触手。 “!!!” 房间内,愈发潮湿的空气瞬间便停滞下来。 诺曼臃肿庞大到足以笼罩整间卧室的身体从墙壁中溢了出来,手足无措的粉红色触手更是将酒疏缠绕了个彻底。 酒疏被唇齿间的触手堵得闷声咳嗽了起来。 第55章 218《玫瑰庄园》(二合一) “咳咳……诺曼。” 酒疏吐出了口中柔软果冻状的物质, 湛蓝的瞳孔中映出了惩戒对象的样子,发丝也被湿.滑的液体浸湿了,湿哒哒地贴在脸颊。 房间内,无法控制自己庞大身形的怪物在听到酒疏出声的那一刻就彻底僵住。 原本就缠绕在酒疏身上的触手也在慌乱中打了死结, 柔软.滑.腻的肢体缠绕得更加亲密了。 床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酒疏似乎发出了一声不适的闷哼。 “!!!” 诺曼看着爱人呼吸有些紊乱的样子, 尤其是那双清澈眸子中泛起的水光, 浑身颜色变得更加粉红。 祂想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却只能发出人类无法听到的细碎声音。 要发出人类能听到的声音是会伤害到人类耳膜的, 面对心爱的酒疏, 祂并不敢发出那样的声音。 最后只能在一片寂静的房间中, 不知所措地长出更多的触手试图去解开那些死结。 然而,越是试图松开, 那些缠在一起的触肢们就越是不听使唤,混乱地来回摩擦着。 即使动作很轻,酒疏暴露在衣料外的脖颈和手腕皮肤上也还是留下了浅浅红痕, 他略微失态地敛下眼眸, 眼角似乎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无数条粉色触肢上随着紧张情绪分泌出的潮湿液体散发着海水浓重的气息,更是将酒疏整个人都濡湿了。 见状, 拥挤在房间内的怪异臃肿的怪物似乎因为越发惊惶的心情而变得更加庞大了。 颜色也越来越深, 几乎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祂粉红色的半透明身体之内。 直到酒疏有些无奈地喊了停, 祂才无措地停下了自己的无用功。 “好了, 就先这样吧。” 听到酒疏的声音,诺曼羞愧地将自己膨胀丑陋的身体缩小了一些, 不敢去看怀中爱人的表情。 祂其实并没有做好与爱人相见的准备。 现在这副可怖的容貌让祂痛苦而自卑,即使知道爱人或许不会在意, 也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逃避。 尤其是祂又做了一件无法被原谅的事情, 将祂美丽的爱人用那些恶心的触手捆缚了起来, 简直不可饶恕。 房间内的触手又开始变得黯淡了。 酒疏看着身上这些颤抖的触手,知道惩戒对象又开始陷入自卑情绪,便将声音放轻了许多:“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只要你能回来就好了。”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很想你,离开你的这几天我很难过。” 房间内,原本陷入愧疚心情的怪物突然变得怔愣起来,半透明的身体颤动着,显露着混乱的情绪。 窗外的月光洒落入内,在遍布半透明物质的房间中折射出粉色的光芒,如梦似幻,却比不上爱人眼中的半点光彩。 无论多少次,酒疏对祂毫无掩饰的爱意和思念都会让诺曼受宠若惊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那种爱人也同样深爱着自己,两情相悦的满足感足以填满祂对爱人所有的贪婪占有欲。 而作为爱意的接受者,祂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也不知如何才能配得上这份从未妄想过能得到的爱意。 祂这种怪物,真的配得到这些爱吗? 诺曼患得患失地想着。 而酒疏看着房间内不安地游动着的触手们,看出了惩戒对象的自卑,也明白祂现在需要的是爱人的肯定。 于是便敛下温柔的眼眸,轻轻抚摸手中颜色变换的触手,贴在脸颊处轻蹭。 “很可爱,现在的诺曼真的很可爱,我想,我越来越爱你了。” 体型臃肿的怪物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在怯怯地看向酒疏,看清了那双湛蓝瞳孔中不加掩饰的爱意后。 诺曼可怖的庞大身体便开始不断变换着颜色,爱意和自卑愧疚的情绪交错在一起。 最后停在了一片近乎深红的羞怯而喜悦的红色。 即使还是觉得这具身体很丑陋,但在面对爱人真挚的爱意时,祂还是不由自主地暴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酒疏看着手中变得通红的触手,眼中笑意更深,他安抚性地轻吻了一下那柔软冰凉的触肢。 “!” 爱人轻柔的吻从触手一直传递到整个身体的感知神经。 诺曼的身体彻底变成了一团绯红色,在房间里缓缓颤动,仿佛流动着的红色果冻。 酒疏湛蓝的眼眸微弯,决定趁热打铁。 “你看了信,那就是同意了对吗?以后别再不辞而别了,再有下次我真的会生气的。” 酒疏说着,将手臂从缠绕在身上的触手上微微挣脱,伸出手,向面前有天花板那么高大的惩戒对象伸出了手,似乎在讨要一个拥抱。 “同意的话就来亲亲我吧。” 酒疏看得出来,现在的惩戒对象很想要亲近他,身上那些怎么也解不开的触手就是证明,但自卑让祂根本不敢开口。 一个吻大概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滴答滴答—— 房间里变得愈发潮湿了,地板已经被浸泡得长出了霉斑。 身形臃肿怪诞的可怖怪物挤在对祂体型来说堪称狭窄的卧室里,绯红的颜色在外人看来更是十足的恐怖,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会吓得昏厥。 而躺在床上的金发青年脸庞上却带着笑容,仿佛面前的并非一个形状怪异的怪物,而是他最亲密的爱人。 怪物仿佛也沉醉在那抹笑容中一般,下意识地靠近,想要如同人形时一样给爱人一个吻。 但祂忘了自己并没有嘴唇,大脑一片空白地将大半个身体都贴在了床边,像一大团半透明的水球,几乎要把酒疏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酒疏忍俊不禁地伸出手,摸了摸面前半固态的柔软物质,手指微微陷入其中,带来湿滑的奇异触感。 酒疏的蓝眼睛里满是柔和的情愫,诺曼看得越发迷恋,整个身体都变得愈发柔软起来。 酒疏身上的触手也随之松了许多,他顺势坐了起来,轻轻拥抱住面前这团不定型的怪物,在绯红色的软滑表面上面烙下了一个吻。 “我爱你,永远都爱着你。” 窸窣—— 安静的房间里,原本放松下来的触手们又开始动作了。 不过这次它们只是将酒疏轻轻环抱起来,贴在自己半透明的身体上,荡漾着红光,似乎是在回应这个亲密的吻。 但祂依然没有发出声音,又或者是已经发出了,但人类无法听到。 酒疏被诺曼身体表面的液体彻底浸泡,浑身湿哒哒的仿佛刚从浴缸里起身一样,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诺曼这个略显笨拙的吻,也不在意祂的沉默。 他只是轻敛下眸子,雪白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听到了,我知道你很爱我,一直都知道。” 窸窸窣窣—— 一直在诉说着人类听不到的爱语的诺曼顿了顿,愈发着迷地抱紧了怀中的爱人,亲密一如往日。 似乎已经忘却了这具身体带来的自卑情绪。 酒疏知道祂并没有完全 忘却。 只是暂时因为他的安抚而缓解了,如果不找到恢复的方法,祂的情绪只会变得越来越低落。 好在目前已经有了头绪,酒疏打算这段日子一边安抚惩戒对象,一边研究。 这样想着,酒疏看了下.身上缠着的触手,贴在惩戒对象柔软的身体上,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那篇文章已经刊登在了报刊上,应该很快就会起作用,至少惩戒对象的身体不会进一步朝着原著方向蜕变了。 而在一切恶化之前,他们一定可以找到逆转的方法。 “从明天开始就跟我一起去做研究吧,别怕,我会治好你的。” 酒疏面前的怪物似乎温顺地点了点头,整个房间都随之荡漾起了粉色的波浪,心情非常好懂。 “那么先休息吧,明天要打起精神了。” 酒疏说着,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或许是惩戒对象柔软庞大的身体太过舒适,酒疏很快就贴着祂睡着了。 而在他睡着后,诺曼小心翼翼地将酒疏放到了床上,只是几根触手依然被梦乡中的酒疏下意识抓在手中。 姿态充满了眷恋。 诺曼心头一软,颜色隐隐有再次羞红的趋势,为了让爱人睡得安稳些便将自己贴得更近了一些。 庞大半透明的身体几乎要将酒疏整个人都埋进去一样,能清晰感觉到酒疏的呼吸。 这种仿佛完全占有了爱人的感觉让诺曼无比满足,满足到近乎于幸福。 看着酒疏沉静的睡颜,根本不需要睡眠的诺曼仿佛也感到了些许疲惫,竟然也沉入了梦乡。 随着祂进入梦境,整座庄园都变得更加寂静了,隐约有冰凉的雾气弥漫。 而在睡梦中,诺曼似乎看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里面没有祂心爱的酒疏,只有曾经苍老的自己。 因为朱莉的一句话而愤怒到无法自控,找寻着返老还童的方法,在尝试了一次用自己鲜血举行的神明祭祀后,他变回了年轻时的自己。 然后一步步走向死亡。 在里德和朱莉的算计和庄园中管家仆人的背叛下,他被所有人指控谋杀了无数条人命,即使再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 他被关了起来。 最后在阴森的城堡中,再也无法举行祭祀延长寿命的他走在无人的走廊里,痛苦地弯下腰,吐出鲜血和内脏,缓缓倒下。 身侧的墙壁上留下了他挣扎的血痕。 而后,他的尸体被人发现,抛弃在了庄园外的山脉中。 那片他最厌恶的祭坛所在地。 他的鲜血渗入地底,骨肉腐烂,被食腐的渡鸦带到了山脉地下的祭坛。 就像小时候一样坠入井洞的最深处。 画面中的祂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挣扎着想要逃离这最恐惧,最深邃的黑暗,然而无论祂怎么做都逃不出去。 祂被困在这恐怖的黑暗中,以一种怪物的姿态。 无法言喻的痛苦让祂开始疯狂地啃噬自己的身体,直至最后变得越来越庞大,庞大到占据了整条山脉中心的空洞。 怨恨和痛苦在这长达数十年的时光中同样与日俱增。 直到有人类闯入打开了那扇门,在无尽的浓雾中,祂终于看到了光芒。 祂回到了曾经的庄园,一片被浓雾笼罩的地方。 但面对已经成为怪物的自己,祂依然无比痛苦,麻木的意识让祂继续不断吞噬着自己的身体。 直到耳边传来 了嘈杂的声音和不知何处传来的,奇异温暖的情绪。 祂睁开眼,看到了一个被拥抱着的自己。 以及一个美丽的爱人。 为什么另一个自己没有痛苦,没有哀嚎,没有无尽的疯狂? 为什么另一个自己有深爱着自己的爱人? 如果吞噬掉另一个自己,那个美丽的爱人会变成祂的吗? 啪嗒—— 房间内的水声将诺曼从睡梦中惊醒,祂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不过片刻后就散去了。 祂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诺曼隐约记得是一个很压抑的梦,但祂想不起内容了。 诺曼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梦。 自从变成了怪物之后,祂就再也不需要进食和休息了,可刚才居然真的睡着了。 诺曼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房间内的墙壁也变得极其潮湿起来,似乎在努力回忆着昨晚那个令人不安的梦。 就在此时,被祂抱在怀中的酒疏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在睡梦中轻轻收紧了手中的触手,亲密而温暖。 诺曼被安抚了下来。 温暖的爱意让祂忘却了梦境带来的不安,祂猜或许是自己太过患得患失了,所以才会做了一个记不清内容的梦。 然后,诺曼就这么看着酒疏的睡颜,直到第二天清晨酒疏醒来。 酒疏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房间内折射着七彩光芒的惩戒对象,仿佛一大团半固态的液体在房间里凝固着。 “早上好,诺曼。” 酒疏轻轻吻了一下身旁体型庞大的惩戒对象,湿润的感觉让他笑意更深。 淡淡的粉色在房间内游动,几根淡粉色的触手拿着洗漱用品递到了酒疏身前,还很贴心地轻轻圈住酒疏的腰,防止他坐的不舒服。 酒疏眨了眨眼,没有拒绝。 刷牙洗脸后,又用触手递来的毛巾擦拭了下脸颊。 然后在触手即将离开时轻轻捏了下,手下软糯的触感让酒疏露出笑容。 “诺曼好可爱。” 淡红色的光芒开始在房间里闪动,诺曼似乎有些开心,但出于年长者的矜持,祂还是努力平稳情绪,让颜色不至于太醒目。 “谢谢诺曼。”酒疏补充道。 然后就开始脱下睡衣准备换衣服。 修长的手指打开睡衣上的纽扣,酒疏刚脱下身上的上衣,露出少年般纤瘦但肌理线条流畅的上半身。 房间里立刻开始折射着红色的碎光。 酒疏被红光闪了一下,动作顿了顿,轻笑出声。 他在惩戒对象面前换衣服已经有好几次了,之前的表情明明很从容,原来实际上很害羞吗。 “帮我拿一件替换的衣服吧,诺曼。” 酒疏声音中的笑意似乎让诺曼很是羞赧,竭力想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但却无能为力,递过来的触手颜色更深了。 酒疏接过触手上的衣服,换上了白色衬衣,接着就把手指放到了长裤上。 “……” 抬起头,酒疏看着将自己大半个身体埋到墙壁里,不敢露头的惩戒对象,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很想看的话就看吧,诺曼。” 酒疏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诺曼的颜色变得愈发深了。 酒疏有理由相信要不是窗帘紧闭,即使从城堡外也能看到透出的红光。 为了防止逗弄过头,酒疏还 是很快换上了衣服,没再继续。 他恢复了往日的认真,拿起了桌子上的笔记,开始向惩戒对象分析祂现在的情况。 “根据我的研究,你现在的情况与你们家族世代祭祀的神明有关,相信你也早就联想到了吧。” 诺曼也尽力认真地点了点头,臃肿的身体荡出阵阵波澜,隐隐还带着未散的红色。 酒疏眼中有些笑意,不过片刻还是平静了下来,他拿出那本祭祀典仪,询问诺曼是否看过这本书。 对其中记载的那位神明有多少了解。 诺曼看着那本童年时出现过无数次的厚重书籍,沉默了片刻后,用触手拿着钢笔在纸张上写出了许多字。 祂当然看过这本书,甚至一度想过将其烧毁,但在父母死去之后,这本书就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祂没能将其彻底毁掉。 而对那位神明,诺曼确实很了解。 【我的父母,也就是上一任伯爵夫妇,他们曾说过终有一日神会真正降临,到那时,奥古斯都家族将会迎来真正的荣耀。】 写到降临二字的时候,诺曼似乎稍微顿了顿,眼前似乎闪过了昨晚的梦境,但祂看不清楚。 【他们是疯子。】 【那个神,并不存在。】 “或许,祂是存在的呢?”酒疏看着诺曼,轻声说道。 他知道诺曼一定早已将自己身上的变化与那位神明联系起来了,只是出于对神明的厌恶,迟迟不愿承认罢了。 诺曼陷入了沉默,祂似乎回忆起了童年时期那些血腥的画面,身体的颜色逐渐变为躁动不安的灰黑色。 酒疏见此,只能不再询问,拿起身旁的触手轻轻揉了几下,作为安抚。 诺曼的触手缓缓缠绕着酒疏的手掌,仿佛肌肤饥.渴症一样环绕了半个手臂,酒疏依然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直至诺曼情绪稳定。 惩戒对象的童年给他带来的影响很大,自卑且缺爱的本质已经无法改变,酒疏只能尽量安抚。 【如果祂真的存在,那我会祈求祂的原谅。】 诺曼突然写下了这段话。 酒疏略微有些诧异,抬头看着面前恢复了半透明颜色,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惩戒对象。 他知道惩戒对象对神明有多么憎恶。 【只要祂能让我们回到原来的生活,无论怎样的惩罚我都可以接受。】 为了能与酒疏在一起,即使再卑微地乞求都无所谓,即使是那个此生最憎恶的神。 酒疏看着惩戒对象微微收紧的触手,眼神温和:“不用向祂乞求。” “我们只是做个研究罢了。” 酒疏其实偏向于惩戒对象就是那个神的一部分,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何其他奥古斯都成员都死的很干净,唯有他死后变成了神的子嗣。 甚至于现在还没有经历死亡,却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形态。 想到这里,酒疏又打开了系统面板。 《疯狂之血》的原著内容他已经翻看过无数次了,其中过度晦涩的描述让人对这个神的子嗣的具体能力还是不甚明了的。 但根据祂在祭祀典仪中的权能描述,这个神拥有掌控时间与空间的能力。 空间方面的能力尚且不算明了,但时间方面的能力已经从惩戒对象的返老还童上有所体现了。 惩戒对象大概也拥有这样的能力,只是还没有成长到那种地步。 不过可以短暂地开发一下能力,让祂将自己的身体逆转回原本的人类形态。 “这就是我的计划,诺 曼觉得如何?” 诺曼虽然对神秘学方面的事情不甚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祂会配合酒疏的任何要求。 酒疏弯了弯漂亮的蓝眼睛。 只是酒疏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不知道事情是否会真的如此顺利。 毕竟按照上个世界来看,剧情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尤其是《疯狂之血》的原著强调了一种宿命论。 逃出庄园的科考队员们最终还是没有逃离死亡的宿命,被神的子嗣终结了一切。 而惩戒对象不知道能否逃离自己变成神的子嗣的命运。 酒疏并不想看到惩戒对象成为那个丧失理智,被困地底的神的子嗣。 他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正打算细细研究原著内容寻找出路,耳边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你真的以为能改变他的命运吗?】 【只会变得更糟糕而已,变成怪物是他的宿命,无论哪个世界线里的祂都一定会成为怪物嗬嗬嗬!】 系统依然在冷嘲热讽,似乎好不容易钻空子逃出禁言只为了口嗨几句。 而酒疏并不在意,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将系统再次关了小黑屋。 系统被气得暴跳如雷,只能在心中冷笑。 它等着这个傲慢的任务者吃哑巴亏的样子。 神之所以是神,因为无论哪个世界线里祂都会成为神。 而一旦有某个世界线出现异常,就一定会出现修复它的力量。 系统也不知道这些修复的力量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但它知道一定会有的。 对这些事情不算了解的任务者肯定会吃亏的! 系统如此笃信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消解心中被关押起来,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的郁结和痛苦。 窸窸窣窣—— 诺曼看着面前突然发呆的爱人,有些担心地用触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酒疏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别担心,我们会成功的。” 酒疏说着,亲了下惩戒对象湿润柔软的皮肤。 下一刻,诺曼全身的粉色更深了,近乎红色,祂也靠近酒疏,轻轻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与爱人亲密拥抱在一起愉悦让祂昨晚梦境残余下来的不安彻底消弭,游动在房间里,仿佛一大片粉红色的果冻。 没人注意到,随着诺曼幸福情绪的加深,庄园里似乎也逐渐飘荡起了淡淡的雾气,就像昨晚睡梦中出现的那样。 而此时,庄园外的某处农房里, 朱莉正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地看着自己身旁的恋人里德。 “很可怕,老伯爵是个怪物。” “你相信我吗?里德,我说的都是真的……”朱莉虚弱到声音微弱,里德坐在一旁有些心疼地握着朱莉的手,向她承诺。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别怕,过段时间陛下派来的人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会进到庄园里寻找证据,还你一个公道。” “别去……咳咳!别去!”朱莉听到这话似乎变得有些激动,但里德只以为是朱莉被吓坏了,将她抱在怀中安慰了许久。 却始终没有答应她不要去庄园的请求。 第58章 221《玫瑰庄园》(二合一) 酒疏身旁的黑色诺曼也看到了诺曼。 看到了另一个幸福的自己。 拥有着祂从未有过的幸福, 幸福到甚至没有体会过死亡的滋味。 明明是同样的灵魂,却拥有着不同的命运。 明明都该被抛弃,却只有另一个自己被爱着, 被美丽的情人全身心地爱着—— 窸窸窣窣—— 几乎是瞬间, 漆黑臃肿的身体弥漫开来,无数张长满利齿的嘴巴在半固态的液体表面蠕动着。 黑色海浪般朝着诺曼铺天盖地的涌去。 从中发出的无机质声音在不断叫嚣着饥饿, 其中或许还夹杂着连声音主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怨恨和嫉妒。 “饿。” “饿!” “好饿。” “吃掉!” 吃掉另一个自己。 这是祂此刻唯一的想法。 祂半固态的液体表面睁开无数只空洞骇人的眼珠,每一颗眼珠中都凝固着无机质的冷漠和杀意。 只要吃掉另一个自己,祂就能拥有一切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事物了。 祂的想法就是如此简单。 从一开始,从那些穿越世界的感情碎片中看到了诺曼与情人幸福的点点滴滴后,祂吞噬的本能就在叫嚣着杀戮和鲜血。 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要吃掉这个不一样的自己, 吃掉自己不曾拥有过的爱人。 甚至为此暂时放过了那个让祂厌恶的里德。 直到现在,祂依然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或许是被另一个自己的情绪碎片传染了,祂的想法变了一些。 祂没有选择吃掉就在自己就站在自己手边的情人, 而是选择先吃掉这个让祂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同位体。 并没有其他原因。 并不是因为情人漂亮可爱的手指抚摸祂的感觉很舒服。 也不是因为那些温暖奇异感觉, 更不是因为那些让祂的触手们全都变得很奇怪的吻。 只是不想要那么快地将这个陌生的爱人吞噬掉而已。 虽然祂一定会吃的很小心,不会让情人感到丝毫痛楚。 但一想到这张美丽的面孔上沾染上殷红的血迹,蓝色的眼珠也变得死寂,祂就会感觉很奇怪。 有些类似生前内脏破碎时的痛感在身体里游荡, 让早已习惯痛苦的祂都有些难以忍受。 说起来, 似乎是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祂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想了很久之后才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类太过黏人了。 第一次见面就对祂拥抱亲吻,甚至在之后一直牵着自己的触手不愿放开。 实在是个娇弱可怜的人类。 咬下去的感觉一定会像布丁一样软嫩, 不会像祂自己的身体那样苦涩, 而是舌尖转瞬即逝的甜蜜。 像情人温热甜蜜的吻一样, 稍不注意就会消失不见。 让人想要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直到再也控制不住吞噬的**,才会贪婪而满足地将其吞噬。 其实祂刚才已经有好几次都想要将这个娇小可爱的人类包裹在身体里再也不放开了。 要不是害怕弄疼了这娇弱粘人的人类,祂或许早就那样做了。 是的,都是因为这个人类太缠人了。 要不是一直牵着自己的触手,一副离不开祂的样子,祂早就忍不住将他吃掉了。 看着酒疏温柔牵着自己触手的手指,祂如此想道。 然后下一秒,情人的手指松开了。 还将原本缠绕在身上的每根触手都移开,带走了那些湿滑表面上残余的体温。 “!!!” 刹那间,蔓延在走廊上的液体眼珠们全都开始了频繁的晃动,极度的震惊中掺杂着自己都不知晓的委屈。 “诺曼,停下来吧,我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 情人柔和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听着这道声音,黑色诺曼原本就庞大膨胀的身体顿时变得更加膨胀骇人了,拥挤在这个狭小的走廊里。 墙壁上无数只漆黑空洞的眼珠都颤抖地看着离开自己,走向另一个诺曼的酒疏。 祂疯狂的思绪似乎也变得更加混乱。 祂怎么可能听一个弱小人类的话! 祂憎恶着一切活物,一切人类,一切吵闹的东西。 祂不会听任何人的话,自从死亡之后,祂就注定了疯狂,注定了肆无忌惮! 尤其是这个人类还松开了握着自己的手,松开了那只柔软温暖的手! 祂绝对不会停下。 祂要吃掉那个夺走情人注意力的灰白色丑东西,将一切都掠夺回来,一切祂该拥有的东西! 吃掉所有让祂烦躁不安的存在! 啪嗒啪嗒—— 漆黑色的庞然大物原本张牙舞爪的触手们全都摔落到了地板上,发出落寞的声响。 就连那些狰狞张大的嘴巴也都缓缓合拢,只翕合着发出一些细碎的无机质声音。 原本显得冰冷的音调在此刻竟有些像一只被训斥了的大型犬,委屈巴巴地怯懦着,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哀鸣。 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宠溺着自己的主人走向另一个自己,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就好像回到了死亡之前的那段时光,祂孤身一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在意他。 也永远都不会有人爱祂。 “别哭了,好了,我一直在找你,没有不要你。” 黑色诺曼的对面,酒疏抱着一大团不断往外渗水的半透明物质,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一样。 有些无奈地轻声安慰着,不时还轻吻几下,任由那些湿滑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衫鬓角。 【我的——】 【呜呜——】 诺曼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窸窣声响,下意识地用无数根触手抱紧怀中的爱人,不愿松开分毫。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回家的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祂没有料到爱人会对另一个自己如此温柔。 难道祂不是爱人的最爱吗? 诺曼一向是对自己的丑陋感到自卑的,祂确实苍老丑陋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自己年轻美丽的爱人。 但是祂觉得另一个自己更加丑陋。 爱人怎么也不该离开自己,爱上另一个自己的。 诺曼不明白,祂也不想明白。 祂只敢躲在爱人怀里,贪恋着失而复得的温暖,甚至不敢问酒疏为什么要对那个黑色的自己如此温柔。 也不敢问酒疏是不是已经移情别恋。 就像之前那些愚蠢的人类所说的那样,爱上了另一个世界未来的自己。 仿佛只要不问,就能将这令人眷恋的温存保留的更长一些。 哪怕片刻也好。 毕竟祂本就是不配的。 “没有移情别恋。” “不要胡思乱想了,诺曼,我一直都爱着诺曼,也只有诺曼。” 酒疏看着浑身逐渐散发忧郁蓝色,与固有的灰白色交错在一起的惩戒对象,叹了口气。 情绪真的越来越好懂了。 两个都是。 看来这具身体对惩戒对象的思维影响很大,无论是哪一个都像孩子一样,情绪越来越简单明了。 “别哭了,诺曼,我爱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酒疏耐心地哄着怀中的诺曼,任由那些被水珠浸湿的触手缠绕上他的身体。 不安地在湿透了的衣衫上蠕动,隐隐能看到白色衬衣下雪白紧致的肌理,被摩擦得泛起暧.昧的红色。 诺曼一直没能停止哭泣。 走廊上的墙壁上不断流淌下水流,将壁纸和画像都泡的裂开,连地毯上都多了一层散发着海腥味的海水。 已经没到了酒疏的脚踝处。 酒疏的身体也被触手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声音依然柔和。 不厌其烦地安抚着面前这个臃肿庞大的怪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爱语。 直到他身后传来了仿佛许多声音交叠在一起的无机质声音。 “乖。” “我乖。” “很乖。” 从天花板到四面的墙壁,无数张收敛了鲨鱼利齿的嘴巴在黑色半固态液体上张合着,发出机械一样冰冷的声音,却仿佛带着孩子般天真怯懦的希冀。 祂在说自己很乖。 所以,可不可以也摸摸祂,就像之前一样。 说着“诺曼很乖”,然后温柔地抚摸祂。 而不是冷漠地转身,不再看祂一眼。 “……” 听到声音的酒疏顿了下,抬头看向不远处漆黑的诺曼。 一个经历了原著中全部苦难,在地底哀嚎痛苦了八十年的惩戒对象。 比现在的诺曼更加缺爱。 但痛苦到极致后陷入疯狂的思想已经让祂麻木到无法去分辨自己的情绪,只剩下本能的吞噬**。 现在能主动说出这样祈求关爱的话语实属不易。 窸窸窣窣—— 无机质的声音还在走廊内不断重复,在外人听来是无比恐怖的,因为每一个语句的音调都一模一样。 就好像说话的是一个毫无感情和理智可言的机器,却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声线,十足的诡异。 但走廊内的唯一一个人类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听出了这些声音中的畏怯和失落。 于是伸出手,湛蓝的眼眸中潋滟着柔软的光,声音轻而柔:“是的,诺曼很乖,来抱抱。” 啪嗒啪嗒—— 地面上趴伏着的触手们仿佛受到了鼓舞,立刻小心翼翼地靠近,缓缓缠绕上了情人纤细的脚踝。 在没有得到拒绝的回馈后,它们变得愈发大胆,像是之前一样在这具美丽雪白的身体上缠绕,想要紧紧地将其困在怀抱里。 直到它们碰到了另外的触手。 窸窸窣窣——漆黑的触手和灰白色的触手相遇。 酒疏的身体纤长瘦削,比例完美,即使布满触手也显得分外修长,肤白似雪。 尤其是那些柔软修长的肢体对这些胡乱蠕动的触手并没有任何抗拒,原本是足够触手们互相缠绕,不触碰彼此的。 但贪婪的**让触手们谁都没有退让,互相挤占着地盘。 在酒 疏看不到的地方,双方都狰狞地露出了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口器,口器之内遍布密密麻麻的利齿,一层套着一层,仿佛绞肉机。 只对彼此有腐蚀性的粘液在口器中拉丝,似乎随时要将对方嚼碎成渣滓。 【你这个丑陋恶心的白老鼠!快滚开!】 【该滚开的是你!乌漆嘛黑的丑东西!】 只有彼此能听见的窸窣怪声在走廊里回荡,杀意蔓延。 “诺曼,你们都是一个人,知道吗?所以不能自相残杀。” 就在即将吞噬掉对方时,酒疏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声音平和,却带着些令人不敢拒绝的威严。 【——】 【——】 触手们瞬间安分了下来。 只好互相交错着在酒疏身上攀爬蠕动,似乎暗潮涌动着,将酒疏雪白的肌肤蹭出了道道红痕。 不疼。 却泛着难耐的痒。 让酒疏眼角泛起了些许淡红色,呼吸错乱了一瞬,也让他眉宇间显露出无奈。 “缠得太紧了,别碰那里……” 被两个庞然大物包围,即使是酒疏也有点手忙脚乱起来。 他看了眼走廊上逐渐停止流淌的液体,终于出声让触手们停了下来。 “好了,别闹了,听我说。” 酒疏有些头疼,艰难地从一堆触手中将手探出来。 指尖刚要指向旁边的方向,瞬间就被不餍足的触手盘旋着覆盖,又给按了回去。 “……” 酒疏见状顿了下,终究没有说什么,纵容了惩戒对象争宠般的举止。 继续说道:“……诺曼,听我说,庄园里现在很乱,我需要去储藏室里找些材料来应对。”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们会变好的。” 酒疏需要去制作一个法阵材料,布下法阵让两个诺曼合二为一。 虽然让他们两个直接吞噬彼此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但是他已经发现惩戒对象是有痛觉的了。 因此互相吞噬对酒疏来说成为了第一个被排除的方案。 想起之前两个诺曼都毫不犹豫切下自己身体组织的一部分,酒疏难得有点心疼,不想再让他们承受痛苦了。 制作一个法阵稍微麻烦些,但值得。 “同意的话就松开一些,我要去储藏室。” 窸窸窣窣—— 不用法阵也可以合二为一。 两个窸窣怪声同时如此回答道,而酒疏仿佛能听到祂们的声音一样,笑眯眯道:“不可以。” “再警告一次,不许自相残杀。” 走廊内,黑白两个庞然大物似乎变得有些黯淡。 祂们似乎不明白酒疏的用意,只觉得是酒疏偏爱着对方。 祂心爱的酒疏已经爱上了另一个自己,已经不再爱自己了,甚至会为了祂而训斥自己。 祂温柔的情人找回了自己真正的爱人,再也不会回头看祂一眼,再也不会温柔地爱祂了。 ——祂终究是个无人爱着的怪物。 “……别胡思乱想。” 酒疏看着两个颜色开始波动的惩戒对象,声音有些无力。 “对我来说,你们都是诺曼,只有成为一个之后我们才能更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别怕,你们的思维会融合在一起,你们谁都不会消失,因为本就是一个人啊。” 酒疏尽可能详细地说明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声音温柔。 按照他之前做的研究来看,神的子嗣的特性就是如此。 不断地融合,不断地成长,无论哪个分裂的个体都拥有一定的意识,但最后都会成为最完整的自己。 他甚至猜测,或许所有平行世界的诺曼都不是真正的神,都只能成为神的子嗣而已。 只有所有平行世界的诺曼融合到一起才是那个最完整的至高之神。 这就是祭祀典仪中所写的那句掌控时间与空间的真正含义。 “听懂了吗?” 【……】 【……】 正在酒疏身后忙着互相啃噬对方触手的两个庞然大物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听。” “懂。” “了。” 黑诺曼最先发出了声音,祂比诺曼多了许多发声器官,无机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此时显得格外乖巧。 酒疏弯起眸子,赞赏地亲了亲祂漆黑的表面。 诺曼看着这一幕,触手气得有些颤抖。 祂也想发出声音,可是祂对长出嘴巴这件事并不熟练,只能长出巨大的布满鲨鱼利齿的嘴巴,贴在酒疏身侧,猛然看去仿佛一个恐怖片中最经典的巨大怪物要把人的脑袋吞掉一样。 酒疏怔了一下,轻笑出声,也亲了亲祂湿润的灰白色表面,无视了旁边那些几乎有他手掌那么大的锋利锯齿。 “嗯,诺曼很乖,都很乖。” 灰白色表面泛起了片片粉红,酒疏笑得弯起了眸子,两个原本还在互相仇视的庞然大物在爱人的笑容中呆愣了好久。 直到酒疏从触手中走出来领着祂们去储藏室找材料都没有回神。 酒疏带着身旁两个在走廊墙壁里互相拥挤的大块头往储藏室走去,很快就到了地方,开始准备法阵材料。 “你们就待在这里陪着我,不许乱跑知道吗?很快的,今天或者明天,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酒疏轻声安抚着身旁的庞然大物们,任由祂们的触手在自己身上又开始密集缠绕。 准备材料时的他格外专心致志,属于研究者的职业品德让他不再关注外界的一切,只在触手们碍事的时候稍微挪开。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两个在墙壁中游动的庞然大物变得更加庞大了,庞大到可以将身体占满整间储藏室,甚至还溢出许多。 尤其是黑诺曼,祂的身影几乎要占据半个庄园,只是刚才一直隐藏在墙壁中露出冰山一角。 甚至庄园中这些看着无比巨大的部分,其实也不过是祂的万分之一。 地底才是祂真正的身体。 诺曼没有黑诺曼那么巨大,但也足以笼罩大半个庄园,似乎就在这时空波动的短暂时间里就长大了上百倍。 祂们冰冷地注视着彼此。 没有惊动忙碌的爱人,触手仍然在争风吃醋,外面的本体则准备开始厮杀。 祂们刻意来到了储藏室远处的一处走廊,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布满了螺旋状的锯齿,粘液在口器中流淌。 杀意已经毫不掩饰,一触即发。 即使爱人再怎么劝说,祂们对彼此的排斥也已经刻进了灵魂。 祂们谁都不想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那就只有互相吞噬,最后的胜利者拥有一切。 显然,黑诺曼思想中的疯狂似乎已经感染了另一个自己,这两个庞然大物都变得疯狂而嗜血起来。 尤其是黑诺曼,祂从没拥有过爱意,祂也不懂什么 爱意。 祂只知道自己不想失去那个温柔的情人,那个会给自己拥抱和亲吻的情人。 祂想,自己或许不会吃掉他了。 或许是受到另一个自己的影响,现在的黑诺曼已经逐渐能理解感情,知道自己舍不得了。 舍不得那个唯一会给自己爱意,让自己摆脱长达百年孤寂的人类。 但祂要吃掉另一个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拥有情人,取代祂,成为那个无数平行宇宙中最幸福的自己。 祂不要再回到过去黑暗孤独的痛苦中。 不要疯狂了,也不要痛苦了。 祂只要酒疏。 诺曼感知到了黑诺曼的想法,目光也变得格外冰冷起来。 祂不会让这个突然闯入的家伙破坏自己的生活。 好不容易才变得年轻,拥有与爱人相匹配的皮囊,祂还未到达希冀着的美好未来,怎么能就此消失! 祂不甘心,祂不想离开酒疏! 不想离开祂深爱着的爱人。 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要一起度过,祂还有很多爱意没有对酒疏说。 祂只想要回到以前,与心爱的酒疏一起生活在庄园里,永永远远。 所以,另一个自己必须死。 两个不断膨胀的庞然大物同时如此想道。 “你们这些疯子!怎么真的开始讨论起来了!什么把安格斯送到未来的,你们是不是真的疯了?” “简直荒谬!” 就在即将开始厮杀时,祂们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动作顿了顿。 有十几个人朝着这条走廊走来了,边走还边争吵。 “难道未来的老伯爵真的会变成神?别开玩笑了,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一直在说疯话!” 里德神情不耐烦地朝着身旁的几人大吼大叫。 而科考队的三人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讨论着计划。 他们要去找安格斯,找到那个邪神子嗣的钟爱之人。 “过去的老伯爵失去了安格斯没关系吗?”杰克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过去的老伯爵又没死,怎么能与未来那个成神了的老伯爵相比!” “安格斯给未来的老伯爵最好!” 克兰斯有些神经质地回答道,他的精神在这座越来越可怕的庄园里变得愈发不正常了,现在一心只想要找到安格斯。 窸窸窣窣—— 浓重的雾气中,似乎有灰白色的庞大存在阴森森地注视着这些口无遮拦的人类。 之前已经放过他们一码了,没想到还在打些歪主意。 克兰斯身旁的疯子队友突然睁大了眼睛,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浑身僵硬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 “两、两、两个……”他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瞳孔中映出了其他人看不见的灰白色庞然大物。 【他们说的没什么错,为什么要杀人,你太残暴了。】 黑诺曼漆黑的身体飘荡在诺曼身旁,用触手挡住了诺曼想要拍死人类的触手。 【!】 诺曼阴狠地看着黑诺曼,忌惮于祂庞大的体型,没有再轻举妄动。 “可是,那失去了安格斯的老伯爵很可怜啊,还是活着的比死了的好吧,毕竟死了的老伯爵都变成邪神了,怎么可能还会爱人呢!” “只要保证现在的安格斯不死,老伯爵不变成邪神,未来的邪神不就消失了吗!” 窸窣—— 漆黑庞大的触手被灰白色触手挡了下来。 【他们说的确实没错,杀人会让酒疏不开心的,你果然是个不乖的。】 祂才是最乖的。 诺曼傲慢地看着面前的黑色诺曼,语气讽刺。 咯咯—— 疯子队友看着黑白交错的庞大虚影,几乎要被吓得窒息,干涩的喉咙只能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拼命想要闭上眼睛,不想在看下去,但已经无能为力了。 “你们可真是一群疯子,呵呵!可笑,那要照这么说,应该把安格斯杀死献祭才对,那样未来的邪神不就能收到祭品了?” “毕竟是神嘛,不都要碎尸的吗,你们不事先准备好分尸的锯子?” 里德语气讽刺极了,他已经快被这群疯子逼疯了,莫名其妙地说着什么老伯爵是神的鬼话。 简直疯癫至极! 嘶——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走廊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一样,雾气都不再流动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骨子里传来的凉意,如坠冰窖。 呼吸都带上了白气,莫名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疯子队友更是目眦欲裂。 因为他看到面前的大片迷雾之中,遍布整座城堡墙壁和天花板的是一只只空洞漆黑的眼珠,液体一样流动着。 在里德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全都直勾勾地盯上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灰白色的巨影也长满了一只只冰冷的白色眼珠,同样阴恻恻的目光像是刺骨的冰刃,足以将人类脆弱的皮肤划破,露出其中血糊糊的内脏。 窸窸窣窣——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仿佛长满了眼珠子。 全都满含杀意地注视着他们这些渺小如蝼蚁的人类。 这压抑到了极致的一幕映在疯子队友的瞳孔中,他疯狂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队友担忧的束缚,最后只能口吐白沫,抽搐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似乎很想骂人。 “诺曼?” 远处,顺着惩戒对象的影子找来的酒疏看着那些颜色波动剧烈的触手,眉头皱了起来。 !!! 瞬间,冰冷的空气消失了。 众人都满脸恐惧地望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倒在地上的疯子队友彻底支撑不住,在眼珠子们消失的那一刻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远处的走廊,酒疏摸了摸身上缠着的触手,抿紧了唇,声音有些冰凉:“快点出来,诺曼。” 酒疏话音刚落,走过走廊拐角,便看到了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两个惩戒对象。 灰白色的诺曼密密麻麻的触手上还有未藏好的口器,以及其中大块未咀嚼完的漆黑色半固态组织。 足有三米多宽的一大块,黑色的血液哗啦啦流淌在地板上,极其醒目。 “……诺曼。”酒疏声音平静。 “疼。” “乖。” “我乖。” 漆黑色的庞然大物发出无机质的声音,似乎落寞而委屈。 并未向酒疏告状,而是沉默地藏起了自己被啃掉一大块的本体,似乎不想让酒疏为了他们间的争斗而生气。 祂只想要酒疏开心。 【!!!】 诺曼看着触手上被黑诺曼突然塞过来的大块血肉组织,震惊至极。 第60章 223《玫瑰庄园》(三合一) 一派胡言! 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平白无故被诬陷了一番, 无论是黑诺曼还是诺曼,都同时愤怒地膨胀起来,同时也不安地看向了酒疏。 生怕他会真的相信里德的胡言乱语。 尤其是黑诺曼。 祂是最害怕被误解的那个。 怕得连隐藏在地底的本体都在微微颤抖。 曾经在他还活着的时候, 他傲慢得不将这世上任何人放在眼中,认为世人都是庸俗的臭皮囊,只在意美丽的外表。 而他虽然苍老丑陋,却有着比他们更加高贵的灵魂。 在返老还童之后, 更是变得愈发志得意满, 不屑于理会庄园和领地内流传的那些荒谬传言。 毕竟在他看来, 那些不过是庸俗世人的狺狺狂吠, 不足以让他重视。 他本可以发现领地内的端倪, 毕竟帝国皇帝的手段不算高明,稍一思考都会觉得幼稚可笑。 但他的傲慢让他自大。 他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自己的容貌上, 毫不关心领地内的事务和国际上的风雨,直到众叛亲离的那一刻才如梦初醒。 祂至今仍然记得帝国皇帝派遣士兵将他的庄园包围起来的样子。 在里德和朱莉的带领下,昔日自诩忠诚的管家和佣人全都面色冰冷地看向他, 用诸多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批判得体无完肤。 而他只是一如既往挺直了脊背,藐视着这些愚昧之人。 骨子里的骄傲让他绝不肯承认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那些死去的少年少女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众口铄金。 审判下达的那一刻, 无数手持农具的农民也在庄园外拍手叫好。 仿佛只记得他残暴的罪行, 忘记了他曾阻止其他贵族圈地运动,阻止他们将农民们赶出领地的事情。 所有人都用仇视的目光看着他,每一双眼睛都冰冷异常。 也是直到那一刻,黑诺曼才意识到他并不是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他只是太过在乎了。 极度的傲慢之下, 是他无法遮掩的自卑。 在被误解, 百口莫辩的时候, 没有人相信他。 他被排斥在人群之外, 只剩下耳边不断回荡的厌恶和诅咒。 那一刻的孤寂和茫然,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难道一切又要重演了吗? 黑诺曼看着面前的酒疏,无数只漆黑空洞的眼珠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翕合的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酒疏饶有兴趣般地看着里德,看着那个曾害的自己惨死的人类。 祂不敢说话,也不敢稍有动作。 害怕下一秒迎来的便是情人冰冷的眼神,就像曾经那些审判自己的人类一样。 那种——仿佛在看什么污秽不堪的脏东西一样的眼神。 走廊内, 看着酒疏投来兴致盎然的眼神,里德似乎更加激动了,脸色都泛起了醉酒般的酡红。 继续慷慨激昂地说着有关老伯爵的坏话。 他似乎很喜欢说老伯爵的坏话,仿佛这样就可以纾.解内心的愤怒和郁郁不得志。 在他口中的老伯爵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表都丑陋不堪,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不但好色而且残暴。 无论对朱莉还是对庄园里的其他女佣都毛手毛脚,曾经因为几个女佣拼死反抗而勃然大怒将其打得遍体鳞伤后扔出庄园。 “是吗?你亲眼所见?” 酒疏的声音平静,湛蓝的瞳孔中映出了里德越来越神经质的脸孔。 “虽然并非亲眼所见,但庄园里的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也曾见过几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佣被扔出庄园。” 里德噎了一下,接着强作镇定地回答道。 【假的!全都是假的!】 【那几个女佣是因为偷窃财物才被扔出去的!朱莉那个蠢货也是莫须有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我怎么可能看上那个蠢东西!全都是他们瞎编的!】 只不过当初他根本没把庄园里的佣人们当回事,也根本不在意他们私下里怎么说自己,才没有将这些谣言扼杀在摇篮里,没想到如今成为了自己跟爱人之间的绊脚石。 浓重雾气中,灰白色的庞然大物似乎被气得浑身颤抖,每一个眼珠子都死死盯着里德,拼命发出窸窣怪声。 祂知道爱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就不断用触手砸向身旁的漆黑巨.物。 让祂别装死,有嘴巴赶紧用,快点说出真相。 还自己一个清白,决不能让酒疏误会! 诺曼相信,无论哪个世界的自己都不可能看上除了酒疏以外的其他人,更不可能是朱莉那个蠢东西! 祂不想看到酒疏误会自己的样子,那会让祂心痛得快要死掉。 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祂怎么能因为里德的几句污蔑就前功尽弃! 啪叽啪叽—— 黑诺曼漆黑色的本体被粗重的触手拍得砰砰响,果冻一样颤巍巍地抖了几下,连眼珠子带嘴巴,几乎都要被诺曼毫不留情的力道拍碎。 但祂跟没感觉一样,兀自待在原地,一声不吭地保持着怯懦的模样。 诺曼震惊地看着这个似乎还沉迷在争风吃醋中的另一个自己。 现在根本不是吃醋的时候,如果被误解了,爱人可是会毫不留情离开的。 诺曼无法理解另一个自己的愚笨,变得更加气愤,也颤抖得更厉害了。 浑身的眼珠子仿佛都要被抖下来一样,由于祂在雾气中变得越来越庞大的身体,整座城堡都随着祂的动作而微颤。 城堡中瑟瑟发抖的女佣管家们,包括还在走廊里迷路的克兰斯一行人全都被吓得趴伏下来,以为是地震了。 “……” 酒疏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里德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并未看出其中的意味深长,也跟着笑了起来。 脸上的痴迷之色让他脸色涨红,说出的话越来越夸张:“我知道,你肯定是这庄园里的候选者吧!你放心,等到老伯爵死了,我会给你一处容身之所的。” “……” 稍微有点厌倦了。 酒疏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前的诺曼,伸出手抚上了祂委屈颤抖的灰白色触手,不再逗弄这两只缺爱的庞然大物。 “好了,别伤心了,我当然相信你,不会相信其他人。” 酒疏的声音轻柔中带着令人迷醉的笑意。 触手颤了颤,立刻紧紧地缠住了爱人的手臂,一圈又一圈,力道紧凑却不沉重,显露出浓浓的不安和依恋。 “……你在,跟谁说话?” 里德看着面前突然对着雾气露出温柔笑容的酒疏,愣了愣,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太阳穴处的疼痛感愈发强烈,仿佛在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变化即将发生。 “当然,我只相信诺曼。” 酒疏没有理会身后聒噪的男主里德,继续笑着安抚不安的诺曼,直到里德再也忍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大声尖叫:“你到底在跟谁说话!” “快说啊!” 里德神经质地伸出手,想要将面前这个举止异常的美丽青年拽住。 下一秒却感觉自己被无数根绳索挡住了去路。 而就在近处,酒疏金色的发丝下,一根灰白色的触手探出,朝着里德的方向张开了布满螺旋状锯齿的嘴巴,腐蚀性粘液在牙齿上拉丝,阴森骇人。 “什么?这是什么!!!” 里德惊恐地看着那根触手,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个美丽的青年是魔鬼变化出来蛊惑世人的。 青年没有答话,似乎依然在与谁做着对话,样子温存而诡异。 里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这庄园仿佛一瞬间就变得怪异了起来,原本被隔绝在精神之外的无形恐惧终于渗入脑髓。 他睁大了眼睛,身体不自知地颤抖着,看到不远处的青年笑了一下,终于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我当然是在跟我的爱人说话。” 转过头,青年雪白的脸庞上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只是很平淡的回应着问题。 呼——不知何处来的风吹散了面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里德终于看到了酒疏的全身,纤细的腰肢上是缠绕着的灰白色触手,就连肩膀和手臂上都游动着触手。 里德恐惧到发不出声音,他以为自己遇见了魔鬼,而这个美丽的青年就是魔鬼的表象。 但下一秒,当他将视线顺着触手的方向上移,才看到了真相。 这个世界的真相。 窸窸窣窣—— 耳边传来了细碎的怪声,里德的眼角几乎要裂开,血丝渗出,将他的视野染成猩红。 而在这猩红色的视野中,是大片大片的眼珠,漆黑和灰白色交错着,无数只空洞的眼珠死死盯着他,覆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那些轻轻蠕动着的半固态液体在城堡内部蔓延,放眼望去,整座城堡都仿佛变成了某个庞然大物的身体内部,到处是祂呼吸般鼓动的身体组织。 而他就是误入其中,即将被这些液体消化啃噬的渺小蝼蚁。 “以及,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谣言,诺曼他什么都没做。” “你的谎言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青年的声音淡淡的,却含着不寒而栗的凉意。 里德呆滞地将视线移动到酒疏身上,看着这个与那不可名状的存在无比亲密的人类,大脑一片空白。 在即将彻底疯狂的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一切,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愚昧,也明白了真正的恐怖。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神存在,而且就是那个一直被他厌恶着的老伯爵。 而不远处那个令他心动的青年就是朱莉口中美丽至极的安格斯。 确实如她所说,美得如同虚幻。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爱上怪物一样的神,神又为什么会爱上人类? 里德不明白,他也没机会明白了。 在接触了太多人类不应该知晓的隐秘之后,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只能睁大了呆滞的眼睛,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后慌不择路地逃窜,最后撞破了走廊的落地窗,坠落在地面。 鲜血之中,从未体会过的痛苦让他绝望地呻.吟着,看到走廊边缘走过的金发青年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只是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手臂上 的触手。 笑着说了些什么。 神情温柔得无以复加,与对待他时的冷漠截然不同。 大概是神蛊惑了他吧。 里德最后的念头也消散在无尽疯狂之中,越来越恐怖的痛苦在他身体上蔓延,即使他拼命想要死去,摆脱这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也无济于事。 仿佛被施加了诅咒,他想要逃离,摔断了的骨头却无法移动分毫。 想要自杀,但哪怕浑身的皮肉都被自己咬破腐烂,死亡依然没有到来。 只有不断加重的痛苦在身体内流淌,每一寸骨髓都仿佛被蚂蚁啃噬。 而这惩罚显然来自邪神,不只是为了那些他还未来得及犯下的罪孽,更是因为曾经对爱人的言辞不逊。 里德骇人的哀嚎声几乎传遍了整座庄园。 “满意了吗?” 酒疏看向诺曼。 诺曼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触手缠得更紧了一些,似乎想趁机多博取一些疼爱。 酒疏纵容了祂的触手,抬眼看向了另一侧一直小心翼翼跟随的黑诺曼。 似乎从里德出现开始,黑诺曼就变得异常沉默,沉默得与之前截然相反。 只有触手还在他身边环绕,暴露着内心的不安和恐慌。 “诺曼。” 酒疏声音放柔了一些,伸出手触摸到了黑诺曼漆黑的触手。 怯生生的触手在被触碰到的那一刻后缩了一下。 但随即,像是害怕被情人讨厌一样,又立刻伸展了回来,缠住了酒疏的手腕。 不长不短地绕了一个圈,像是一条漆黑的手链。 祂并不敢像是诺曼一样放肆,只是这样的接触也已经心满意足。 但祂漆黑的眼珠子们却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一眨不眨地盯着酒疏看。 却都不敢与酒疏的眼睛对视,像是怕看到其中出现一些自己无法承受的情绪。 “在害怕被误会吗?” 酒疏戳破了黑诺曼心中最不安的所在。 他知道无论哪个惩戒对象都有着自己的自卑,即使掩饰的再好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现在就是了。 不好好安抚的话大概会偷偷躲起来哭吧。 虽然黑诺曼不像是个很爱哭的。 酒疏无奈地想道。 而黑诺曼面对酒疏温柔的抚摸,无数双漆黑的眼珠终于鼓起了勇气,与酒疏清澈的蓝眼睛相对。 在那双眼睛里没有冷漠,没有厌恶,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尽的柔软爱意。 温暖得令人不知所措。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是诺曼,也永远只有诺曼。” 酒疏温柔的肯定打破了黑诺曼最脆弱的心房。 一瞬间,黑诺曼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被无数双冷漠的眼睛刺穿胸膛的时光,只不过这次,有一只柔软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 再也没有放开。 窸窸窣窣—— 漆黑色的庞然大物颤了颤,触手们在雾气中不受控制地胡乱摆动。 酒疏弯起眸子,看出了黑诺曼的不知所措,朝着祂伸出了手。 “要来抱抱吗?” 酒疏轻声哄着,像在等待一条遍体鳞伤的流浪犬主动卸下防备靠近。 雾气中,黑诺曼抱住了酒疏。 无数根触手小心翼翼地环绕着酒疏的身体,上面遍布的每一个眼珠都看着怀中美丽的情人,液体一般蠕动着。 祂没有像诺曼一样渗出泪水,却仿佛有比泪水更加沉重的情愫在空气中弥漫。 不过下一秒。 啪嗒啪嗒—— 墙壁上的水流更多了。 酒疏顿了顿,无奈地腾出一条胳膊,伸向诺曼的方向。 “来抱抱吗?” 啪叽——湿哒哒的灰白色巨大身影挤进了怀抱里,成功浸湿了酒疏两件外套。 “好痒。” 酒疏被诺曼突然凑过来的触手们搔到了痒处,不禁笑出了声。 而这仿佛是鼓舞了诺曼一样,更多的触手都凑了过来,不断占据着他身上的位置。 只有黑诺曼比较稳重一些。 酒疏刚这么想着,下一刻,黑诺曼的触手不着痕迹地将诺曼的触手挤掉,换上了自己的。 “……” 看来要快点融合了,两只都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酒疏有点头疼。 * 与此同时,正在庄园里行走的克兰斯一行人顺着里德的惨叫声也来到了附近。 他们提心吊胆地看着附近能见度极低的雾气,不知道里德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发出如此凄惨的叫声。 他们一路向前,走过一个房间时突然留意到其中的缝隙,似乎是有人偷窥留下的缝隙。 屋里有人。 克兰斯神色一凛,向众人做了个手势后就小心地靠近,打开房门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躲在房间角落瑟瑟发抖的中年人。 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模样苍白神经质,似乎也快被这座庄园逼疯了。 “等等,这好像是庄园里的管家,我之前看到过他的照片!”杰克来这里之前也是做过详细调查的。 至少庄园里的重要人物他都知道样貌,当然,除了那个号称美丽异常的安格斯。 他只看过他进入庄园之前的家族合影,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克兰斯闻言神情一顿,拿出了怀中的日记本,沉声询问管家,这里面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的。 “真?大概是真的吧。”管家麻木地回答道。 经历了今天的一切混乱后,他已经对这个世界麻木了,无论是扭曲变形的房间,还是从远处传来的凄厉惨叫。 在这座越来越恐怖的庄园里都不算什么了。 安格斯爱上老伯爵,老伯爵变成怪物,在管家看来已经成了习惯,无所谓真真假假了。 克兰斯看着这个明显已经理智荡然无存,濒临崩溃的管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果然,这份日记是受到邪神影响才写下的,所谓的安格斯被邪神迷恋着,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那些渺茫的希望也散去了。 他们,乃至全人类的未来已经注定了。 毁灭是一切的终焉。 “……算了,我们走吧。” 再问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克兰斯表情木然地走出了房间,身后还在不断追问管家的其他人也面露绝望,但依然不肯放弃,不断质问着管家。 那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管家只是疯癫了一样地自言自语,说着人们听不懂的话。 只有那个疯子队友似乎听懂了一样疯狂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都挤压在一起,让人看不出是想要哭泣还是想要笑。 “咯咯——”他抽搐着,看向房间外的走廊,似乎想要叫住走远了的克兰斯,却无法控制身体,只能在 狂喜的情绪中昏厥了过去。 “无用……” “呵呵……终究走到了现在……” 克兰斯嘲笑着自己的痴心妄想,之前居然会有那样可笑的想法,什么把安格斯献给邪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哈哈哈——”他发出疯癫的狂笑声,却是悲哀至极。 为了自己,也为了未来的人类。 没人能阻止邪神,人类完蛋了,所有都完蛋了! 全都是人类自作孽,要不是逼死了老伯爵,邪神子嗣又怎么会诞生。 要不是不知餍足的探知欲靠近了这片人类禁区,邪神子嗣也不会被释放出来。 全都是他们自作自受,人类自作自受! 克兰斯跪倒在地,又哭又笑。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已经可以等死了,等邪神子嗣发现自己,然后赐予自己注定的死亡。 “外面有点吵。” 突然,一道困扰的男声出现在克兰斯耳边。 他呆了一下,觉得这声音异常好听,仿佛有着某种独特的魔力一样让他忍不住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扇房门阻拦了他的视线。 而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了,雾气弥漫中似乎有人走了出来,高挑的身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清全貌。 只能看到被发带束起来的金色半长发,垂落在耳侧,显出白皙的颈项,即使看不见容貌也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美到极致的气息。 “算了,反正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湛蓝色的眼眸似乎淡淡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克兰斯,转瞬即逝,毫不在意地从他身旁走过,隐入浓雾之中。 克兰斯怔愣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神情呆呆的,良久才猛地睁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只能像是自己那个疯子队友一样发出干涩的“咯咯”声。 他看到了。 或者说,他被看到了。 被神看到了。 就在那个美丽至极的青年的身上,无数根缠绕在一起的触手交错着,而顺着那些触手,他看到了那庞大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影子。 黑色和白色拥挤在一起,庞大,恐怖,阴森至极。 但祂们放在青年身上的触手却都有着与那可怖身形完全不匹配的柔软和乖巧,无论青年怎么触碰都不生气,也不会发出刺耳的哀嚎。 竟有些像被驯养的宠物,乖巧得只会去祈求主人的宠爱。 对主人深爱到了骨子里,甚至为此拔去了自己尖利的爪牙,只为了赢得主人更多的宠爱。 克兰斯颤抖了一下,为自己这个不恰当的比喻感到毛骨悚然。 邪神怎么也不会变成一个宠物,祂只会爱上一个人类。 “……”克兰斯掐了一下自己,半晌才瘫倒在地上,只会发出痴呆一样的呻.吟声,似哭似笑。 他终于明白了“两个”的含义。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老伯爵都爱上了安格斯。 或许就连这次的穿越时空都是邪神有意为之,只为了见到自己所爱之人。 那么,不需要他们多做什么了,因为祂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因为祂已经爱上了安格斯。 爱。 邪神居然真的会爱上人类。 不过安格斯确实是个美丽到了极致的人类,或许也正因如此才连邪神都忍不住垂怜于他吧。 本 该庆幸于终于得救了的克兰斯突然低下头,不敢再想下去。 因为他知道,那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不该出现。 要是被邪神知道,他的下场只会比以前更加凄惨。 哪怕安格斯确实美得令他难以忘怀。 * 另一边的庄园内, 在大雾笼罩之中,无人注意到两个庞大的影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挥舞着无数可怖的触手张牙舞爪。 仿佛在汲取着雾气笼罩中所有人类的灵魂。 “好了,法阵已经画好了。” 酒疏看着庄园花圃内巨大的法阵图案,赞赏地摸了摸两只惩戒对象的触手。 帮了大忙了,要光靠他自己根本画不完如此庞大的法阵。 当然这也是因为祂们两个体型过大。 被抚摸着的诺曼似乎有些没精神,毕竟亲手给自己挖了坟墓的感觉并不好受。 如果融合之后,祂还会是祂吗? 诺曼和黑诺曼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触手们也都蔫了似的没精打采,即使酒疏再怎么安抚也无法振作起来。 除了依然在争风吃醋以外,祂们的情绪都变得消沉极了。 啪嗒—— 灰白色触手蔫嗒嗒地打掉了漆黑色触手,盘旋在酒疏的腰间,然后又被肩膀上的黑色触手给无精打采地打掉。 “……” 酒疏默默看着这一幕,沉吟了许久。 最终决定逐个击破。 毕竟法阵还是需要自愿的,如果不自愿,他怕会有意外发生。 “只有变成一个后,我们才能更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诺曼一定不想要再变得孤独了吧!”酒疏亲了亲黑诺曼。 黑诺曼漆黑的眼珠颤了颤,发出乖巧的无机质声音。 “现在。” “不孤独。” 即使不融合,祂现在也不孤独了,因为有酒疏陪在身边。 祂只需要找个时间做掉另一个自己,就可以拥有这一切了。 远比被动融合在一起要好。 因为祂无法确定不是主动吞噬的话,祂本体的意识还能剩下多少。 “变成一个之后就会更加完整——” “现在。” “完整。” 无机质的声音中似乎透着委屈。 祂觉得自己现在很完整,不完整的是旁边那个矮个子爱哭鬼。 让祂现在一口吞了祂,祂们就都完整了。 “……不许在心里打歪主意。” 酒疏无奈地拦住了黑诺曼触手上偷偷张开的血盆大口。 黑诺曼的本体比诺曼要大上不少,一口一个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但是那不是酒疏想要看到的。 “……”酒疏眼看黑诺曼不太好劝,便看向了旁边的诺曼。 一个已经哭得漏水的大白团子。 长满眼珠子的触手几乎全都变成了花洒,仿佛末日来临,这就是与爱人相聚的最后时刻了一样。 酒疏扶额,从来没发现惩戒对象这么爱哭。 已经哭了整整一天了,现在城堡里全都进了水,等到事态平息都得重新装修。 现在又开始浇花了。 酒疏看着身边已经被泡蔫了的玫瑰,眨了眨眼。 “好了,不哭了。” 酒疏上前抱住诺曼渗水的身体,感 觉像抱着一大团水球,不时还会撒娇般晃一晃,让他连生气的机会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黯淡,其实强行命令也可以,但惩戒对象心中的不情愿还是会影响法阵效果的。 “我只是想要一个完整的爱人……” “似乎是件很难办到的事情啊。” 面露愁绪的爱人让两个庞然大物同时都僵硬了一下,各自的触手都有些纠结地缠在了一起。 没人想看到爱人愁容满面的样子,为了得到酒疏的笑容,祂们可以付出一切。 但是—— “我想要跟一个完整的爱人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一起住在安静的庄园里,永远平静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酒疏说着惩戒对象内心深处最希冀的幸福愿景,抬眼看向了两个惩戒对象。 而他知道,祂们看出他的意图了。 窸窸窣窣—— 雾气中,似乎有两个庞然大物默默走入了法阵的范围内。 即使看出了爱人这番话的目的,祂们还是选择了走入法阵。 酒疏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从法阵中探出的漆黑色触手上长出了细小的口子,发出无机质的声音。 “最。” “亲密。” “的事。” “是的,最亲密的事情,只跟诺曼才会做的事情。” 酒疏亲了一下最害怕寂寞的黑诺曼。 祂在地底待了八十年,岁月只让祂变得更加害怕寂寞,即使一直没说出口,但酒疏一直看得出来,祂害怕回到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没有酒疏的世界。 所以,哪怕是融合也好,只要能够变得不寂寞,无论什么事情祂都会去做。 祂还没有跟心爱的酒疏做过亲密的事情,除了亲吻以外更加亲密的事情对祂来说是一片空白。 祂渴望着亲近酒疏,却也害怕自己无法保留意识。 即使祂曾经无数次分裂过自己的意识,又无数次融合在一起。 但这次,祂却格外的恐惧。 恐惧着失去。 尤其是在得到了幸福之后的失去,仅仅只是想象都能让祂濒临疯狂,而祂已经不想再回到那无止境的疯狂之中了。 “不会的,无论哪个诺曼都不会消失,因为我爱着诺曼,每一个诺曼。” 听着酒疏的爱语,黑诺曼似乎终于满足了,祂贴在酒疏的脸颊处,仿佛一个亲吻,然后才缓缓挪回了法阵里。 酒疏看向手臂上灰白色的触手,缠绕的比黑诺曼更稠密,显露着内心的不安。 很没有安全感的诺曼并不会说话,祂只会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 窸窸窣窣—— 酒疏同样吻了一下诺曼的触手,仿佛能听见诺曼发出的窸窣声响一样轻声安慰:“好的,融合之后,无论什么要求都答应,包括那些最亲密的事情。” 窸窸窣窣—— 法阵里,听懂了诺曼话语的黑诺曼朝着诺曼投来难以置信的眼神。 像是不敢置信祂说出了何等不知羞耻的话语。 对从未有过亲密接触的黑诺曼来说,诺曼简直不知廉耻,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窸窸窣窣—— 诺曼毫不在意黑诺曼的态度,祂继续缠着酒疏说着曾经不敢说出口的话。 祂知道酒疏听不见,而听不见的酒疏只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 “别太过分。” 酒疏看着诺曼身上开始发红的颜色,知道祂只怕在说一些不太纯洁的东西,大概跟祂身上胡乱飞舞的触手有关。 【好。】 诺曼有些委屈地收回了触手,慢吞吞蠕动到了法阵里,跟另一个自己待在一起。 不过即使是在融合的最后时刻,祂们还是看彼此不顺眼。 【你这个轻浮的家伙!】黑诺曼轻嗤。 【哼!别给我假正经!】诺曼冷淡地回复。 同为邪神子嗣,祂们能同步到彼此过于激荡的情绪。 黑诺曼刚才听到那些床笫之欢时的情绪波动可不小。 【……哼你别哭就行。】 黑诺曼最后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漆黑色的表面似乎隐隐泛起了羞红,只是在另一个自己面前没有表现出来。 【哼!】 诺曼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个假正经的家伙,也遮掩住了自己渗出水来的触手。 祂跟这个家伙不一样,祂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酒疏最喜欢祂直白的样子。 “……” 酒疏看着这两个在法阵里还打架,触手都撕得裂开却还以为自己看不见的惩戒对象,有些沉默。 “好了,站好别动,很快就好。” 说完,酒疏念出了自己笔记上的一串咒语。 他的法阵很简单,其实都是依赖于惩戒对象本身的力量而已,简单几句咒语就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比血腥的吞噬好多了。 不过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融合之后会有一定的适应期,毕竟是两个分裂的灵魂,融合在一起时大概会有一些碰撞。 但酒疏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碰撞。 浓雾散去后,酒疏看着眼前黑白相间的庞然大物,还有那些黑白分明,互相打架的触手们,表情有片刻的怔忪。 “能变成人吗?” “可。” “以。” 诺曼重新变成了人形,只不过或许是第一次变化,有些不熟练,他的脸庞像是没捏好的橡皮泥,不时会融化掉落,手掌也是触手的模样。 好半天才能勉强维持人形。 “我回来了!” 维持住人形的诺曼似乎有些激动。 他看向一旁站着酒疏,突然深深抱住了他。 比起以前的从容,现在的他更像是第一次拥抱酒疏的样子。 带着莽撞和冲动,还有难以掩饰的欣喜。 似乎是黑诺曼的部分多一些。 酒疏如此想着,询问着诺曼感觉如何。 “很好,我很好。” 诺曼温柔地回复酒疏,似乎变回了原本那个成熟稳重的老伯爵。 但下一秒,酒疏就看到诺曼身后不受控制的灰白色触手打在了他脸上。 啪—— 漆黑色触手也不甘示弱,把灰白色触手打掉在地。 而诺曼则呆了一下,抬起头露出自己被打得有些歪了的脸颊,似乎有些委屈。 漆黑的瞳仁里闪动着水花,似乎是哭泣的本能让他有些无法控制地抱住了酒疏,半晌没说话。 酒疏轻笑出声,温柔地抱紧诺曼。 彻底融合后的诺曼。 第61章 224《玫瑰庄园》(完) 大雾散去了, 天空依然灰蒙蒙的。 远处的山脉连绵不绝,猛然看去, 一切似乎与往日并无两样。 但在阳光的折射下,领地中有闲得无聊的农夫极目远眺,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片巍峨的山脉有片刻的扭曲,常年缭绕不散的青灰色雾气也变得更加阴森浓郁。 就好像在那人迹罕至的山脉地底隐藏着什么人类不该探知的秘密一样。 山脚下,这片领地的统治者所在的住所,那座原本处于时空叠加状态的庄园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有花圃中的玫瑰花颜色愈发深红, 近乎糜烂的香气弥漫着, 与不知何处来的潮湿水汽混杂在一起。 城堡内,长满霉斑的墙面依然在往外渗水,但水珠已经近乎于无。 只有地板上还残余着淹没至脚踝的海水, 散发着浓郁的海腥味。 “这怎么办?老伯爵怪罪下来怎么办?” “呜呜……我也不知道啊!” 小心翼翼走出房门的女佣们还来不及去讨论庄园里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城堡内部, 全都脸色苍白, 不知所措。 要是被老伯爵发现城堡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准定气得要杀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雾气中待的时间太久,女佣们比起之前, 精神状态似乎更加脆弱, 一想到老伯爵那张阴沉可怕的脸就瑟瑟发抖, 大脑一片空白。 而在女佣们全都神情惨淡的时候,一直躲在房间里的管家也终于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房间。 他神情麻木地看着城堡内的一切, 精神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依然处在疯狂的边缘。 他的身后是杰克一行人。 他们全都神情错愕, 环顾四周, 不知道从雾气是什么时候开始散去的。 “发生了什么?” 杰克心惊肉跳地看着城堡内被水泡得起皮的墙壁和地板, 目光一点点试探性地上移。 直到发现墙壁和天花板上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珠子之后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消失了,祂消失了!” 杰克不断喃喃着,神情激动到有几分神经质,不断在走廊里徘徊。 直到确认真的一个眼珠子都没有了才发出遏制不住的笑声,疯疯癫癫的。 那些原本跟他一起来搜寻老伯爵罪证的几个人也都差不多。 表情呆滞中掺杂着诡异的兴奋,像是几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而之前科考队的三个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似乎就在庄园恢复正常的那一刻,他们也跟着消失了,或者说是回到了八十年后的世界。 管家没有理睬这些陌生人。 他只是木讷地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确保自己跟平时工作状态时的打扮一模一样,然后就迈着僵硬的步伐前往老伯爵所在的房间。 不管老伯爵在不在,他作为庄园的管家都必须按时去询问需求。 他走在走廊上,耳边传来里德少爷的惨叫声。 他知道那声音是里德的,但他并不敢去看,不敢去窥伺那些不该他窥探的东西。 他只是安静而麻木地走到老伯爵房门前,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没有回复,然后他就可以离开去忙其他事情。 毕竟老伯爵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房间里待着了。 祂一直待在安格斯身边。 以一种恐怖至极的怪物姿态。 但这次,他听到了老伯爵熟悉的声音。 低沉如天鹅绒一般的声音里是老派贵族特有的倨傲,语气阴郁,仿佛带着对整个世界的憎恶。 “去把那些人关起来,包括里德。” “是!是!” 老伯爵指的那些人很明显是杰克等人。 管家闻言,原本还木讷的脸色瞬间煞白,知道老伯爵即使待在房间里也已经探明了庄园里的一切。 任何秘密在老伯爵眼中都无所遁形,或许还包括他之前的那些背叛。 管家恐惧地弯着腰鞠躬,不敢抬头。 只能听到门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怪声,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互相拍打的声音。 他不敢再听下去,颤栗着去吩咐士兵尽快将闯入庄园的匪徒们抓捕,还有那个一直在哀嚎惨叫的里德。 恐惧让管家变得清醒了一些,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做一些将功补过的事情,愈发兢兢业业。 生怕会因为一个失误而引来老伯爵的惩罚。 “在生气吗?” 房间内,坐在床上的酒疏看着抱着自己不放手的惩戒对象,眼中似乎带着笑意。 “没有。” 诺曼着迷地抱紧怀中的爱人,目光温存。 他当然没有生气。 在彻底与黑诺曼融合之后,他已经看淡了过去的怨恨,对这些在记忆中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也没了那些过度的恨意。 只是一些陌生人罢了。 现在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哪一个自己。 对于黑诺曼经历的一切,无论是众叛亲离,还是在城堡中孤独惨死,亦或者是在地底哀嚎痛苦的几十年岁月,他都感觉是自己亲身经历的。 但原本让他陷入疯狂的恨意却已经淡到了微不足道的地步。 他感觉自己是未来的自己,却同时有着与酒疏相爱的记忆并感同身受。 那些曾经自怨自艾,渴望着变得年轻的记忆,还有与酒疏相处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同样无比真实,无比让他迷恋。 正如酒疏所说,现在的他似乎变得更加完整了,也更加患得患失。 因为在未来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酒疏。 在没有酒疏的世界里,他一直到死亡都无比孤独。 没有人爱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那份深入骨髓的孤寂让诺曼至今心有余悸。 从融合之后,他就一直不舍得放开酒疏,从花圃一直抱到了房间里,全都是因为恐惧着那个没有酒疏的未来。 甚至开始想,眼前的一切会不会是自己陷入极致疯狂后做的一场虚幻的美梦。 当梦境醒来的那一刻,他就会彻底失去深爱着的酒疏,会发现自己依然待在地底的黑暗里从未逃离。 一切都是自己疯癫到极致的幻想。 “当然不是梦,也不是你的幻想。” 酒疏亲了亲诺曼的额头,对这个总是时不时陷入思想死胡同的惩戒对象,他的耐心还是很足的。 其他平行世界没有他,只是因为他是个来自世界之外的灵魂而已,但他确实存在着。 酒疏的额头与诺曼相贴,湛蓝色的眼眸中映出了诺曼仓皇不定的漆黑眼珠。 即使已经融合了,惩戒对象依然有着难以掩饰的不安,而酒疏很善于应对这种不安。 他轻吻诺曼的嘴唇,暧昧亲昵。 温暖的温度将诺曼苍白的脸颊烧成嫣红色。 融合之后的诺曼变得更加害羞了,就像刚确定关系的那会儿一样,不过也可能是情绪变得更加直白了。 毕竟之前的诺曼还挺会装样子的,表面矜持,其实看他换个衣服都会全身发红。 “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度过,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证明我究竟是不是真的。” 酒疏的声音柔和得仿佛糖水一样,将诺曼的心房都甜的发软。 他愣愣地看着酒疏带着笑的眉眼,仿佛熏醉了一般,情不自禁地靠近酒疏,加深了这个吻。 耳根却红的发烫。 明明已经有过很多次亲密的举动,但每一次他都会感到无比激动。 融合之后的这次,更是激动得感觉心脏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具拟态出的身体里究竟有没有心脏。 他只知道自己可以与酒疏做更亲密的事情了。 就像之前约定的那样。 “之前的约定……也可以吗?” 房间里, 诺曼的声音没了对待外人时的冷漠,变得怯懦,似乎还没从之前大白团子的状态里调整回来。 因为诺曼过于炽热的吻,酒疏雪白的脸庞同样泛起一层薄红。 他的呼吸略微不稳,看着惩戒对象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轻笑出声。 “当然可以。” 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不会拒绝。 毕竟他并不讨厌惩戒对象那些代表着祂内心最真实情绪,只会在他身上缠绕的触手们。 酒疏的笑容美得让诺曼目眩神迷。 直到现在,诺曼心中的不安才终于彻底消散了。 他抱紧酒疏,迷恋地吻在酒疏雪白柔软的脸颊和耳廓。 迷恋于爱人真实的温度。 滚烫的呼吸将酒疏的耳尖染得泛红,让诺曼忍不住轻轻啄吻。 酒疏的呼吸有些乱了。 诺曼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年轻的爱人,再次确定这绝不可能是虚假的梦境。 过去那些晦暗的记忆已经消散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所有人遗忘在地底,只能孤寂地吞噬自己的诺曼。 也不再是那个表面高傲,只能暗地里自怨自艾的老伯爵。 现在的他变得年轻,变得与爱人无比相配了。 他们可以一起过着曾经最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谁也不能拆散他们。 直到永远。 啪—— 突然,诺曼的脸颊被一根漆黑色触手拍开,然后自己贴在酒疏脸颊轻轻摩擦,似乎在撒娇一般。 酒疏被脸颊处软糯的触感从意乱情迷的状态中唤醒。 睁开眼,看着面前表情空白的惩戒对象,不禁弯起了蓝色的眸子。 “很可爱。” 触手很可爱。 不过可能是融合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惩戒对象的触手们对他很温柔,但对惩戒对象自己却不知为何很不听话。 就像猫不听使唤的尾巴一样。 “……” 诺曼打消了使用触手的念头。 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他不想再看到这些不听话的触手了。 可是,触手们并不听诺曼指挥,也不在乎他的想法。 啪—— 灰白色的触手重重打开了诺曼放在酒疏腰上的手臂,力道毫不留情,几乎要把拟态出的手臂打回原形。 “……”诺曼不吭声,将手臂重新放回酒疏腰间,整个人都覆在酒疏身上,哪怕触手打得再凶狠也没松开手。 任何人也不能拆开他和酒疏。 而触手们很有分寸,每次打的时候都精准地打在诺曼身上,半点没有碰到酒疏。 甚至就连拍打时的风不小心吹到酒疏的皮肤都会内疚自责地收回去。 唯独对本体很是无情。 酒疏看着诺曼一声不吭埋在自己颈窝的样子,知道他现在只怕是在忍着眼中的泪水。 融合的后遗症让惩戒对象还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他似乎自认是个比将酒疏更年长的爱人,固执地认为自己不能在年轻爱人面前露出不太可靠的一面。 哪怕已经忍得眼圈通红。 酒疏瞥了一眼诺曼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俊不禁地轻轻抚摸诺曼黑色的半长发,像是在安抚。 诺曼虽然依然埋在他颈窝,却忍不住蹭了蹭酒疏的掌心,无比眷恋爱人的温柔。 “好了,别难过,以后就好了。” 酒疏温声抬起诺曼的头颅,雪白的手指轻轻抚摸他苍白冰凉的脸颊。 属于邪神子嗣冰凉的温度让惩戒对象很适合在炎炎夏日中拥抱。 他拥抱住诺曼,手掌安抚性地在他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抚过,挡住了那些不断攻击的触手,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诺曼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又变得温柔下来,加深了这个吻。 触手们没有抗拒酒疏的靠近,只能在一旁虎视眈眈,而诺曼已经没空去理会这些触手了。 他沉浸在爱人的吻中无法自拔。 昏暗的房间里,逐渐响起了黏腻的水声。 墙壁处湿滑的痕迹也愈发重了。 不安分的触手们似乎也在这昏沉沉的气氛中变得晕眩,缓缓缠绕上了爱人的肢体。 酒疏雪白的手腕被摩擦得泛起红色。 直到夜色深沉,水声渐歇,酒疏才有些疲惫地蜷缩起手臂。 对这些乱来的触手们很无奈。 明明一开始还很不听话,可在途中却变得格外过分,过分到酒疏怀疑惩戒对象是有意的。 尤其是今天的惩戒对象格外冲动,比第一次时还要激动,显然是因为黑诺曼的原因。 虽然收敛着力气,但过度充沛的精力还是让酒疏有些无力承受。 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色,酒疏敛下泛着嫣红的眼角,不再看自己身上摩擦出的红痕,累的睡了过去。 诺曼餍足地抱着怀中的爱人,又心疼地亲了亲酒疏汗湿的鬓角,即使不需要睡眠,还是跟着酒疏一起闭上了眼睛。 之后的几天,诺曼的触手们似乎听话了许多。 听话到酒疏开始勒令诺曼不许随便放出触手的地步。 “再用触手就去睡地板。”酒疏语气温和地说道。 “!” 诺曼只好收起了那些小心思,触手们也都无精打采地收了回去。 最近城堡里开始重新装修了。 毕竟被海水泡了那么久,很多东西都已经损坏,再不修缮都快不能住人了。 趁着城堡装修的空隙,酒疏提议出去旅游,他很早就想要出去逛一逛了。 “去帝都吧。” 酒疏看着报纸上有关亨利一世的新闻,雪白无暇的脸庞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好!” 诺曼抱着怀中的爱人坐在办公桌旁,心思完全不在公文上,只一个劲儿地亲吻酒疏的侧脸。 趁着酒疏不注意,连触手都冒出来,缠在酒疏腰肢上迷恋地蠕动。 “对了,管家好像要辞职。” 酒疏看着手边的一页辞职信,若有所思。 他看向诺曼苍白的脸庞,诺曼有些心虚地收回了触手,面色依然维持着稳重肃穆的样子。 酒疏失笑。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把庄园里的佣人都换一遍。” 酒疏了解惩戒对象的过往,也很心疼他曾经遭受过的那些苦难。 所以对那些曾在平行世界中背叛过他的人,他尊重惩戒对象的意见。 “!”诺曼这时才终于听出了酒疏话中的意思,顿时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都可以。” 诺曼低声回答,他没想到酒疏会知道他对那些佣人们的反感。 他原本只想要在酒疏面前维持自己善良稳重的形象,早已看淡了那些恩怨,根本不在意那些人了。 可他的爱人却比他更关心。 因为在他眼中,祂很重要。 “那就全都换掉吧。” 酒疏摸了摸诺曼感动到泛红的眼圈,柔声说道。 作为主谋之一的里德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作为里德恋人的朱莉虽然心思没有里德那么深重,但也是助纣为虐。 所以现在她陪伴着已经陷入疯狂的里德。 酒疏知道,陪伴在一个终日嚎叫的疯子身旁,作为原著中的女主,一直受到众人偏爱的朱莉根本忍受不了多久。 这对在原著中踩着老伯爵尸骨度过幸福美满一生的神仙眷侣至此已经注定了悲剧。 接下来就是那个隐在幕后的主使者亨利一世了。 “去过帝都之后,就去环游世界吧,怎么样?”诺曼满脸迷恋地抱着酒疏,突然开口说道。 酒疏眉眼温和,轻声回答:“不想在庄园里度过一生了吗?” 酒疏知道惩戒对象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跟他永远生活在庄园中,幸福地度过一生。 但或许是那时候还没有黑诺曼的记忆,惩戒对象还没有对这个地方感到憎恶。 现在的惩戒对象似乎有了不同的想法。 “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好了,无论哪里都可以。” 诺曼早已没有了对庄园的执念,只要跟酒疏待在一起,无论哪里他都会感到无比幸福。 诺曼的脸颊泛起幸福的红晕,蹭了蹭爱人柔软的肌肤,爱不释手。 酒疏轻轻抱着诺曼在颈侧乱蹭的脑袋,笑声轻柔。 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酒疏和诺曼已经开始商量帝都之后的旅游路线,房间外突然传来了小心的敲门声。 是管家。 他是来递交辞职文件的。 作为一个管理偌大庄园的管家,他需要交接的事务很多,短短几天根本处理不完。 但他为了尽快逃离这座庄园,夜以继日地处理文件,总算在今天完成了所有交接。 他已经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恐惧已经让他整日整日地失眠,精神状态更是濒临阈值。 他知道自己再不离开就要彻底疯了。 可他也是真的害怕去面对那个阴森可怖的老伯爵。 好在最近老伯爵的心情变得很不错,庄园里的潮湿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许多,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老伯爵变年轻之前。 不过管家知道并不是。 他只是短暂的心情愉悦而已。 管家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就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如果再迟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走掉。 “进来吧。” 安格斯柔和的声音从门内响起,管家知道他身旁一定就坐着老伯爵。 自从那一日的大雾天气之后,老伯爵又回来了。 也变得比以前更黏安格斯。 每一天都与安格斯待在一起,寸步不离,像一对连体婴。 管家甚至怀疑如果真的有一种手术能让自己与安格斯彻底融在一起,那老伯爵便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我、我来,辞、辞职。” 管家嗫喏着低着头,仅在递上辞呈的时候快速看了一眼面前的主人和安格斯。 老伯爵依然脸色苍白,阴郁的眉眼让他显得无比森然。 即使年轻俊美的容颜也无法遮掩他身上随时透露出的可怕气息。 但是他的影子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 管家怔怔地低下头,瞥了一眼老伯爵的影子。 那道原本怪诞臃肿的影子似乎不见了,甚至连老伯爵原本人形的影子都不见了。 墙壁上只剩下完全融入墙壁的霉斑。 难道老伯爵不再是怪物了吗? 管家不知道答案。 他只听到安格斯漫不经心的声音说着:“你可以走了。” 安格斯允许了他的辞职。 管家颤抖的手接过被盖了章的辞呈,颤巍巍地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直到走出房门才敢抬起头,露出满脸的冷汗。 安格斯似乎也变了。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美丽,像一朵开到奢靡的玫瑰,依偎在老伯爵怀中的样子让人不敢直视。 与阴沉的老伯爵相比,安格斯的美丽就像是被怪物囚禁的美丽,带着毒刺让人不敢靠近。 只不过安格斯是心甘情愿被怪物困在怀中,也从不介意怪物的阴沉。 或许会就这样在庄园里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突然想起了被囚禁的杰克等人。 他们在被卫兵关起来后不久就因为非法入侵私人领地而被送去了监狱,但听说进入监狱后没多久他们就都疯了。 疯到胡言乱语,说着什么“地下!地下!”的话。 城堡里也陆续有女佣变得疯疯癫癫的,甚至那些一直被关起来的候选者们也是。 最近那些候选者们被赠送了一笔赔偿金后赶出庄园,其中不少人的神态都变得神经质。 精神状态也都很不对劲。 也是因为他们,他最近才会这么迫切地要求辞职。 可是管家其实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疯掉。 在他看来,现在的庄园比之前好多了,虽然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但压迫感确实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地下……” 管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走廊的落地窗外。 这里是城堡的最高层,往下看能俯瞰整座庄园,连远处的山脉都能一览无余。 不过今天的天气灰蒙蒙的,工业污染造成的影响让他们这里很难看到太阳,只能看到庄园内大片的阴影。 大片的,蠕动着的阴影。 “……” 管家呆滞地走近落地窗,眼珠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看向庄园内那大片阴影。 怪诞,臃肿,可怖。 一如最初在老伯爵身边看到的那样。 “啊……啊……”管家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不成音的气音,瘫软在地上。 似乎终于明白了一切。 老伯爵的影子其实并没有消失。 祂只是变得更大了,大到墙壁上都不再能显露出影子。 大到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脉。 “地下!地下有——” 管家在发出低低的嘶哑声音后便晕厥了过去,无法接受的真相让他彻底崩溃。 之后被家人接走,在家中虚弱静养了一年多才勉强恢复了精神。 清醒之后,他的家人告诉他最近帝国出了许多大事。 “大事?” 管家茫然地重复。 所谓的大事是指帝国的皇帝亨利一世疯了。 帝国也发生了大变革,变成了君主立宪制,之后会由皇后的子嗣继任皇位。 至于亨利一世疯了的具体原因,众所纷纭。 不过最可靠的还是亨利一世患有家族遗传病。 因为亨利一世不只是疯了,他还全身溃烂,可是请遍了全国的医生都束手无策。 据说宫殿里整天都回荡着亨利一世的惨叫声,想要去自杀都不行。 因为帝国还需要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帝作为君主立宪的一环,需要他活到寿终正寝。 哪怕是以一种痛苦至极的姿态。 “最可笑的是帝都那边很多人太迷信了,居然说是亨利一世惹怒了神明。” “说什么有一天大雾弥漫,很多人看到雾气中出现一道比天空还要高大的影子,空气中到处是海水的腥味。 而那道影子在雾气中就像是水母一样漂浮着,飞向看不见的远处。 那天之后,亨利一世就疯了,大病一场,从此卧床不起。” 管家的妻子乐不可支地说着传言,还拿起身旁写满了八卦新闻的报纸佐证。 却没注意到管家的脸色愈发惨白了。 她继续说着这一年多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提起了曾经美名远播的朱莉和里德。 “知道吗?里德好像彻底疯了,症状居然跟陛下差不多,也是全身溃烂。 朱莉小姐在他身边陪了小半年左右吧,受不了,偷偷也跑了。 后来嫁给了一个小贵族,过得还可以。 只不过那个小贵族总是有情妇,朱莉小姐气得有段时间经常来看你,找你倾诉哈哈哈!毕竟你当时精神不正常,跟你说什么都不要紧。” “要我说啊,朱莉小姐当初就不该跟里德在一起,当初她母族送她来不就是想等到老伯爵死了分一杯羹嘛,结果居然跟里德在一起了。 唉,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朱莉小姐并没有安格斯那么好看,老伯爵最开始也没看上她,从始至终都没跟她独处过哪怕一次,她爱上里德也是有原因的。 只是可怜了朱莉小姐了。” 妻子的声音带着些许惋惜。 管家已经不想听了。 他没有理会妻子,兀自低下头,颤抖地捂住了耳朵。 不想,也不敢再听下去。 不敢再去窥伺与神有关的事情。 无论是神还是怪物,朱莉还是里德,都无所谓了,管家崩溃地想道。 他只想离那些与老伯爵有关的事情越远越好。 然而事与愿违,妻子又开始谈起了庄园。 那座管家之前拼命都要逃出来的庄园现在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玫瑰庄园,只不过老伯爵依然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据说为了他年轻的情人,老伯爵不但重新装修了庄园,还将庄园里里外外都种满了玫瑰。 而且奇怪的是,无论春夏秋冬,玫瑰都常开不败。 “领地里许多农民曾经想要去摘一两朵看为什么花朵一直不败,可你猜怎么着,那些农民没有一个摘到的。 回去就生了一场大病,还有人传言老伯爵是怪物,不允许人摘玫瑰,摘了就被诅咒,会变得神志不清……” “明明老伯爵和他的伴侣安格斯经常在外旅行,都不在家待着……” 妻子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管家恍惚地抬起头,看着笑容满面的妻子,猛然发现妻子手中正拿着一朵玫瑰花。 鲜艳得就如同之前无数次在庄园中看到的那样。 管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妻子早已死去。 那面前这个人是谁? “啊啊——!!!” 管家的尖叫声惊醒了家中的其他人。 他们连忙跑到管家的房间,看着精神再次不稳定,甚至开始自言自语,自我唾骂的父亲,不禁面露愁色。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来还以为父亲这两天精神状态好些了呢,结果现在又故态复萌。 这样想着,他们捡起了地上的玫瑰花,对象越来越可爱了。 那就暂时原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吧。 起身,酒疏洗漱过后,就跟诺曼一起离开酒店。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帝国一个较为热门的旅游胜地。 据说这里遍布神明遗迹,有许多爱好神秘学的人前来朝圣。 刚好酒疏逛腻了其他地方,准备在这里完善一下自己的神秘学笔记,他准备等到笔记更完整一些就发布出去。 完善这个世界的神秘学体系在酒疏看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完全满足了他的研究欲。 同时也因为身边的惩戒对象就是一个不可名状的神,他的研究程度得以深入,实在受益匪浅。 “啊啊啊——救命!救命!!!” 昏暗的洞窟内,衣着褴褛的少女拼命逃窜。 而她身后是不紧不慢跟随着的一众邪教徒,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将少女逼向祭坛。 现在,少女已经到了。 “不!这里是哪?呜呜!救命!” 少女被捕兽夹夹住了小腿,鲜血淋漓,只能被邪教徒们狞笑着拖往不远处垒高的祭坛。 而此时,祭坛上的篝火燃起,火焰升腾而起形成一个骷髅头的形状。 无以名状的黑色雾气随之飘起,张开骷髅嘴巴,贪婪地等待着献祭。 “神!哈哈哈!神终于出来了!” “快!快把这个祭品献给神!” 邪教徒们看着出现的黑色骷髅头,兴奋地满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拿出放血的刀刃就要给少女放血。 “啊啊——”少女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刃,凄厉惨叫。 而就在众人忙着对付少女的时候,祭坛旁边突然多出了两道人影。 一道高大优雅,一道高挑纤细。 “唔。”酒疏看着祭坛上的法阵,面露思索。 边看还边在手上的笔记本上勾勾画画。 这个世界确实是有其他神的,但是出乎意料的,好像都没有惩戒对象强大。 无论是哪个平行世界,能成长到毁灭世界程度的神明似乎都只有惩戒对象一个。 而其他神明与其说是神明,不如说是与人类不同种类的强大能量体,与人类相比算是强大。 但与真正的神相比,与人类无异。 都是蝼蚁罢了。 就在酒疏忙着研究的时候,旁边那些邪教徒们似乎终于发现了酒疏两人的存在,面露震惊。 随即满脸凶色地高呼起了□□讳,要让神惩戒这两个胆敢闯入祭坛的人类。 而祭坛上黑色烟雾状的骷髅似乎也刚发现酒疏的存在,在信徒们的呼唤下,立刻膨胀起了两米多高的烟雾,凶神恶煞地扑向了酒疏。 酒疏抬眼,湛蓝眼眸淡淡的。 美丽到超乎常人的美貌让骷髅头也停顿了一下,突然不想杀他了。 留他当做自己的祭祀也行。 窸窸窣窣——思想还未停下,骷髅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它猛地瞪大了眼眶,终于发现酒疏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他似乎一直在收敛着气息,直到现在才将酒疏抱在怀里,抬头冷冷地看向了它。 “!!!” “神?”祭坛下的众人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缩成一小团的神明,茫然四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酒疏记完了所有的笔记,说道:“好了,走吧。” 诺曼温柔地搂住爱人,神情温文尔雅,言听计从地带着酒疏离开。 只是在酒疏看不到的身后,祂庞然大物般的影子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容,吓得祭坛上的众人神情呆滞。 怪诞,臃肿,恐怖至极。 第62章 31《审判日》 夏日的午后, 空气中已经弥漫着阳光的灼热气息。 蒸腾的空气在笔直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上微微扭曲。 不时有货车从地平线的尽头驶过,顺着这片平坦荒凉的郊区地带一路通往极远处的城市方向。 就连天空的飞鸟都变得无精打采,掠过了这片越来越死寂的区域。 位于公路不远处的屠宰场内, 工人们还在卸着货车上的货物。 牲畜们的哀嚎声在屠宰场内回荡。 但由于牲畜数量较少, 有许多工人都闲了下来, 他们坐在工厂的地面上, 互相谈笑。 讨论着最近更换的新厂长。 他们这间屠宰场由于附近区域的居民越来越少,已经濒临倒闭状态了。 原来的厂长早就不想干了,拼命想要将屠宰场卖出去。 可在这片已经没落的郊区地带,这座还采用着老式屠宰方式的屠宰场毫无吸引力,根本没有人想要买下。 工人们也看着越来越少的工资发愁。 不知道等到工厂倒闭之后能去干什么。 现在正处于经济危机时期,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到处都是失业者,无数人跳楼自杀。 他们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就只能待在家里喝西北风了,说不定连带一家老小都要饿死。 而就在厂长和工人们都对未来感到绝望的时候,有一位出手阔绰的大人物买下了这家入不敷出的屠宰场。 面对那称得上丰厚的收购价格, 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时代背景下窘迫到连房子都快要被抵押的厂长喜不自胜,立刻就将屠宰场的所有权转让。 马不停蹄离开了这个工业凋零, 人口流失,再也没有未来可言的偏僻州市。 只留下工厂内对未来无比茫然的工人们。 他们不知道新任厂长姓甚名谁,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新官上任三把火, 将他们这些工人给裁掉。 不过好在新任厂长似乎暂时还没有裁员的打算,至少这几天没有。 他甚至都没怎么逛过屠宰场,整天待在楼上的办公室里不见人。 人们只能猜测他是在透过窗户观察着厂子里的员工, 大概是在琢磨该裁掉哪一个。 “嘿, 如果真是这样, 那家伙应该是最后一个被裁掉的吧!” 一个嘴里叼着烟的工人突然面露嘲讽。 他旁边的几个工友也都了然地笑了起来,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屠宰间里。 那里正站着一个唯一在认真工作的高大男人。 仅看背影,哪怕是一身宽松的工装也能清晰显出他强壮的肌肉骨骼。 肩膀宽大,手臂结实,却不会像其他高个子一样比例失调,反而显得匀称。 如果站立不动,远远看去简直就像美术馆里的男性人体石膏像,处处显露着富有人体黄金比例美感的肌肉线条。 他正在不断割开倒吊着的死猪的腹部,尖锐的刀刃划开死猪惨白的皮肉,露出其中花花绿绿的内脏。 然后用戴着黑色胶质手套的大手将内脏掏出,在弥漫开来的血腥气中,扔到下方的回收口。 就这样不断重复。 这对常人来说繁重的工作对他来说似乎算不上什么。 即使已经忙碌了一个多小时,他的背影也看不出疲惫的痕迹。 甚至连身上隆起的肌肉都没有紧绷,只有那一身工装被鲜血染得殷红。 而他近两米的身高也让他在屠宰间中鹤立鸡群,无比显眼,将其他工人衬托得鸡仔一般瘦弱。 “也不一定啊,就他那怪胎样子,除了力气大了点之外根本没什么不定看不上呢!哪能都像之前的杜厂长,只要便宜就谁都收进来。” 说着,工人放低声音,指了指男人脖子上缠着的绷带,那些惨白的绷带一直绑到了他的脸庞上,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和嘴巴。 就连他们这些在屠宰场工作已久的老员工都没人见识过男人绷带之下的脸,只能从轮廓中看出男人有一张还算俊朗的面容。 但那双漆黑阴森的眼睛足以毁掉他脸上的所有,男人绷带下的脸早已被火烧的毁容,所以才会遮掩着不让人看。 “据说是戮怨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做的,他们一家都是狂热的厄神信仰者,认为他不纯洁,所以就把他用火焰净化了哈哈哈!” “结果现在也没净化成什么好东西!” 工人们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笑得东倒西歪。 不过他们害怕引起男人的注意,说话的声音很小声,笑的也很小声。 毕竟那个名叫戮怨的男人在常人眼中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不论是那可怕的高大体型,还是那双总是阴沉空洞的眼睛,都会让所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在工人们低低的嘲笑声中,远处屠宰间里,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在那些全都顶着猪脑袋的工友们身上掠过,又缓缓收了回来,目光重新变得死寂,并未理睬他们的嘲笑。 他麻木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在这些与工友们长得一模一样的死猪身上划开一道道深深的口子。 直到工厂内休息的铃声响起,他才停下手中的刀,像往常一样坐到一旁休息。 他低下头,耳边工友们的嘲笑声逐渐变成了猪们死前嚎叫的声音,凄厉刺耳。 而他却好像没听见一样,脱下手上沾满一层厚厚血污的手套,露出了一双苍白的手掌。 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小时候的画面。 面目狰狞的母亲和炽热的火焰。 以及母亲狂热尖锐的祷告声。 ——一切磨难都是神的考验,总有一天神会原谅你的,原谅你所有的罪孽。 ——所以,要更加虔诚!更加虔诚!! ——要时刻以最纯洁的姿态去祈祷,一切爱憎都是恶魔的蛊惑。 他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声。 眼前的世界仿佛也开始扭曲变形,变成愈发猩红诡异的模样。 看着眼前遍地血肉的怪诞世界,戮怨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他的手指开始颤抖,想要掏出口袋里平复精神的药。 可还没等他拿出药盒里的药片,耳鸣声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工友不耐烦的叫喊声。 “戮怨!喂!老板叫你!” 抬起头,戮怨漆黑无光的瞳孔与工友对视,吓得工友有一刹那的腿软。 随即便恼羞成怒。 “喂!你耳聋了吗!叫你没听见啊!老板叫你呢!再不过去小心把你给辞了,我看你还拿什么吃饭!” 对这个众所周知,穷到连房子都破破烂烂的戮怨,所有工友都很瞧不起他。 “……” 戮怨没有在意工人恶劣的态度。 他沉默着站起身,朝着楼上厂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而他身后,工友们正幸灾乐祸地讨论着新厂长叫他的理由。 “肯定是要把他给裁了!” “我就知道,那么有钱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跟前任厂长一样吝啬,绝对会辞了这家伙的!” 被辞掉。 戮怨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被辞掉的画面,对他来说这是件并不意外的事情。 目前这份屠宰场的工作已经是他做过最长的工作了。 之前已经有很多次被辞掉的经历,所以戮怨明白他人对自己的厌恶,也早已对此麻木。 但这次,或许是因为这份工作做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他有些茫然。 不知道在被迫辞掉这份做了快五年的工作之后,自己还能去做什么。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那就杀了厂长,然后继续待在这里。 戮怨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充满了对其他活人的恶意。 而随着他这恶意血腥的念头出现,他耳边的耳鸣声又再次加重了。 他的视野变得猩红一片,原本还正常的屠宰场内部逐渐蔓延上越来越多扭曲的血肉。 血肉们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怪物一般。 戮怨麻木地垂下眸子,继续向前走。 像是没看到脚下逐渐生长的血肉和扭曲的阶梯一样,直到走到厂长办公室前才停下了脚步。 “请进。” 门内传出了一道年轻男性的声音,清澈得与耳边刺耳的尖啸声完全不一样。 听到声音后,戮怨似乎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握上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而门内,酒疏正在查看系统面板上的原著内容。 这部名为《审判日》的原著是一部偏奇幻类型的。 讲述了一对患有精神病的男女结伴在末日后一片狼藉的城市中经历各种冒险,寻找一位名为厄神的神明拯救世界的故事。 而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就是这部中一个偏反面的角色,一个残暴而可怖,阻拦男女主前进脚步的角色。 【这里是到处散发着血腥味和消毒水味道的屠宰场。 砰——砰——! 有砍刀劈砍的声音传来,隐约伴随着骨头劈裂的声音。 是屠夫在屠宰台上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这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屠夫肌肉虬结的手臂上绑满了绷带,紧绷的肌理下是紧握着的笨重砍刀。 重重下落,轻易便将屠宰台上动物变异扭曲的肢体劈碎。 丽琪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不敢出声,只能缩在墙角的阴影里窥伺这个占据了整座屠宰场的怪物。 浑身都缠满了绷带,甚至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脸部不断渗出鲜血的血窟窿,像是自己将眼珠给活生生扣了下来一样,毫不在意自己流血的眼眶,动作自如。 即使看不到绷带下的面容,依然能感觉到那股阴森的气息。 必须要快点离开这里!丽琪如此想着,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可是她没注意到,在她挪动的间隙里,屠宰间内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而等到丽琪发现的时候,她便愈发小心地向外看了一眼,看到屠宰间内已经没有了屠夫的踪影。 他似乎走了,只留下屠宰台上血肉模糊的变异尸体。 丽琪松了口气,下一秒,她扭头,与一张被绷带完全包裹的脸庞对视。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的视野中也只剩下了屠夫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高高举起的巨大砍刀。 沾满了血污。】 收起系统面板,酒疏抬起头,看向了走入房间的惩戒对象。 “你好。” 好久不见。 看着这个在原著中彻底陷入疯狂,最后结局凄惨的惩戒对象,酒疏弯起漂亮的黑色眼睛,露出笑容。 而在酒疏看不见的视野中,似乎有逐渐蔓延的狰狞血肉攀上了他的手臂。 戮怨的瞳孔微微一缩,苍白的手指下意识伸出,想要去阻拦那些狰狞的饱含着杀意的血肉。 但下一秒,他又停住了手。 “怎么了?”年轻的老板看着戮怨睁大了的眼睛,声音中带着些许不解。 “……”戮怨看着那些贴在酒疏脸颊上,似乎在亲昵蠕动的血肉。 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没有说话。 第63章 32《审判日》(二合一) 就在刚刚, 在目光定格在酒疏脸上的那一刻,耳边血肉们疯狂的尖啸声和那些催促着他去杀戮、去品尝鲜血的恶意声音瞬间消失了。 就连他濒临崩溃的精神也在缓缓恢复,眼前不断扭曲的世界渐渐稳定。 而面对如此意外的情况, 戮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大脑一片空白的他只能就这么站在房间里, 被绷带包裹的脸上显露不出任何表情。 只能看到他直勾勾盯着酒疏看的漆黑眼珠,就好像酒疏身上有什么格外吸引他的东西。 让他根本挪不开眼睛。 在酒疏看不到的视野中, 除了猩红色的血肉之外, 似乎还有一双柔软的白色长耳轻轻颤动。 “……” “这次叫你来,是因为我发现你的工资已经被拖欠了两个月了。” 看着办公室内一声不吭, 只顾着呆愣盯着自己看的惩戒对象,酒疏并未介意。 他神态自若地拿起放在手边的信封, 里面是厚厚一匝钱币。 将它们递给了戮怨。 “……” 握着信封的细长手指上正有黏腻的血肉蠕动舔舐着, 从血肉中渗出的殷红鲜血顺着雪白泛着青色血管的手腕滑落。 戮怨露出绷带的眼睛停顿了一瞬,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沉默着接过了信封。 他确实已经有几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 前任厂长认为他可以在屠宰场里包吃住, 理所当然地停了他的工资。 只因为他饭量很大。 不过,信封的厚度不太对。 拿着信封的戮怨略微抬起眼睛,露出漆黑无光的瞳仁, 正好对上不远处年轻老板带着笑的眼睛。 在阳光下折射着琥珀般的光泽, 与他身上缠绕着的粘稠血肉格格不入。 戮怨动作一滞, 几乎是有些慌张地收回了目光。 “多出的部分是奖金。” 年轻老板说着, 脸上露出了笑容。 客套温和,是上司和职员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也是这几年来,戮怨第一次接收到的不隐含任何恶意和嘲讽的善意微笑。 “希望你继续努力!” 年轻老板眼中露出了赞赏之色。 显然对戮怨的吃苦耐劳很是满意。 并期待着戮怨继续任劳任怨,为自己创造更多的劳动价值。 一点都不像其他工人口中所说的那样, 有着大人物的傲慢架子。 戮怨看着这个皮肤雪白的年轻老板, 绷带下的瞳孔中映出了他脸上漂亮到极致的笑容, 不知为何愣了许久。 直到年轻老板面露尴尬,他才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他怔了下,似乎连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对着一个同性看了那么久,只能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而低下头的戮怨也错过了酒疏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只听到酒疏依然温和的声音:“是对未来的裁员计划感到不安吗?” 这个年岁尚轻的老板似乎将戮怨刚才极不礼貌的直视当成了不安,并将声音放得愈发轻柔。 仿佛是在安抚:“请放心,只有你是绝对不会被辞掉的。” “其他的人员名单请允许我暂时保密。” “……” 戮怨散乱的半长黑发遮住了被绷带包裹的上半张脸,也遮住了他不知为何开始发烫的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句“只有你”的时候,他胸膛里的心脏跳的很快。 就好像发病时一样,不,比起发病时跳的还要快速。 快的就好像随时会跳出来一样。 “那么,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去休息吧,今天可以休息一下,放心,是带薪休假。” 比起上一任厂长的吝啬,新任厂长显得格外慷慨。 也许是为了安抚眼前这个资本家眼中最称职的五好员工,又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 他给戮怨放了一天的假期。 在这一天假期里,他可以保留薪资回家休息一天。 即使戮怨用久不言语的生涩声音表示他不需要休息,年轻老板还是坚持。 “因为你看上去不太舒服,去休息吧,身体比工作更重要!” 看着年轻老板脸上关切的神情,戮怨的目光从他身上那些缠绕得愈发紧密的血肉幻影上扫过。 犹豫了许久,还是同意了。 这些血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他大概需要去吃药了。 于是,戮怨学着以前其他工友们的样子,有些拘谨地向酒疏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高大的体型即使是在这间宽敞的办公室里都显得极具压迫感,几乎要顶到天花板。 遮挡住了头顶的灯光,在酒疏的办公桌上打下了一层阴影。 姿态笨拙到近乎可爱。 似乎与原著中那个沉默寡言,冷血残暴,只会拖着巨大的砍刀在屠宰场内徘徊的屠夫相差甚远。 而在戮怨临走之前,他的目光隐约有些不舍地从酒疏茂密的黑色半长发上扫过。 顿了顿,又看了好一会儿酒疏肩头的方向。 房间内, 酒疏脸上笑容不变,好像没察觉到戮怨的目光一样,目送戮怨离开办公室。 透过玻璃窗看着戮怨远去的背影,酒疏良久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刚才惩戒对象似乎一直在看他的脸。 以及他的头上还有肩膀上,难道长出了什么东西吗? 酒疏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处,空无一物。 看来只有惩戒对象看得见,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就是不知道惩戒对象眼中的他是什么样子。 酒疏有点好奇,但片刻后,还是收敛了好奇心。 打开系统面板,继续查看这个世界的背景信息。 尤其是与戮怨有关的信息。 在这个偏向怪诞风格的世界,也许是因为男女主都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精神病患者的缘故,在他们的视角下,整个世界都光怪陆离,色调灰暗冰冷。 尤其是在末日之后,地球上的人类突然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遍布猩红色血肉的世界。 到处都是基于人类欲.望而诞生的血肉怪物。 原著中很讽刺的是,只有男女主他们这种被排挤在社会边缘的精神病患者幸存了下来,反而是正常人类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女主们就这样走在昔日钢筋水泥的空荡都市里,遇到了许多同为精神病患者的怪物,似乎并不是所有精神病患者都能像男女主一样保持理智的。 大多数精神病患者都在血肉世界中变成了由自己**产生的怪物,套着人类的衣服,却有着变异的肢体和怪异的举止。 而在原著中,身为精神病人的男女主都坚信着那名为厄神的伟大存在,打算去往世界的尽头,去许愿让厄神拯救这个末日后猩红色的世界。 这一路上,他们遭遇了许多坎坷,不时便会被血肉怪物和精神病患者化成的怪物拦住去路。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就是怪物中的一员。 也是男女主们遇到的最为可怕的一个怪物。 因为他几乎没有弱点。 对这个身形高大到恐怖,浑身缠满绷带的怪物来说,无论是枪.支还是冷兵器,都无法轻易将他击败。 至少对于体质虚弱的男女主而言,并不能。 在他的追杀下,男女主一度陷入绝境。 最后还是靠着女主拼死一搏才转危为安。 成功逃离屠宰场,只留下身后濒死的惩戒对象。 而他们在故事的最后也成功到达了传说中厄神所在的世界尽头,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一个已经疯掉的神明。 “……” 看到这里,酒疏又将原著的内容向前翻,翻到了惩戒对象被打败的那一部分。 说起来,惩戒对象被打败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自身精神上的缺陷。 他患有严重的精神障碍,在他眼中的世界与正常人完全不同,每个人类都有着动物的头颅,甚至他自己也是。 这让他越来越分不清人与动物牲畜的区别,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直至最后,屠宰场倒闭后,无处可去,也无人在意的戮怨彻底沦为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在末日到来后的世界里,他像是以前一样习惯性徘徊在屠宰场内。 并且抗拒着任何靠近屠宰场的存在。 无论是怪物还是正常人类,都在驱逐的范围之内。 直到他遇到了女主。 一个在他眼中唯一顶着人类头颅的活物。 他没有杀女主,而是将她关了起来,每天给女主送去食物,像是在饲养一只罕见的宠物。 【当—— 当啷—— 砍刀拖动在地面的声音沉重骇人,在昏暗的屠宰场内更是显得无比阴森。 丽琪虚弱地倚靠在墙壁上,恐惧地看着那道逐渐走出阴影的高大身影。 这个屠夫打扮的男人依然维持着生前的模样。 绑满了绷带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唯有动作中带着机械生锈般的滞涩,如同一具行走的尸体。 他被鲜血浸泡得猩红的手掌在丽琪不远处放下了几块变异动物的生肉。 他那张被绷带包裹得密不透风,只有眼眶位置在渗出殷红鲜血的脸庞看了丽琪片刻,然后就拖着身后沉重的砍刀,缓步离开了。 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难以干涸的血痕。 看着屠夫远走的可怖背影,丽琪努力振作起来,擦了擦满脸的泪水。 祈祷着男友李晟快点来救自己。 他们还要一起去找敬爱的厄神,绝不可以倒在这里! 她一定要把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拯救所有人!】 能看得出来,这里的惩戒对象还没有完全疯狂,至少是还有一丝理智的。 酒疏指尖轻轻摩擦唇瓣,面露思索。 他继续往后翻,翻到了惩戒对象在原著中的结局。 【她成功了! 她和男友成功了! 丽琪看着被沉重的绞肉机器压住,并被旋转的刀片剖开腹部的屠夫,神情有着难掩的喜悦。 虽然是她作为诱饵引诱欺骗屠夫来到这里的,但只要能够胜利就好了,无所谓手段的卑劣与否。 毕竟他们有着更伟大的目标要去完成。 “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旁边, 男友李晟关切地牵着丽琪的手,带着丽琪就往屠宰场出口的方向跑去。 而丽琪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的地面上,绞肉机启动的声音还在轰鸣。 屠夫用砍刀卡在机器里,获得片刻的喘息。 腹部却早已被剖开血淋淋的伤口。 一道深深的裂缝沿着被绷带紧缚着的腹部划开。 黑色的血液染红了绷带下线条隆起的腹部肌肉,露出紧实.肌肉下黑红色的内脏。 仅仅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痛感。 而屠夫就好像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只是抬起头颅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沉默得一如往常,仿佛即将死亡的人不是自己。 又或者,他早就已经在期待着死亡的到来。 看着屠夫被绷带覆盖的脸部轮廓,眼部的位置明明只有两个可怖的血窟窿,可丽琪却觉得屠夫在盯着自己看。 一直到黑暗淹没了他的身影,那视线也没有结束。 关于屠夫如此看着自己的原因,丽琪不清楚,也不想去探究了。 他们已经踏上了新的旅途。 沿着屠宰场外的公路,一直向前。】 “……” 原著中对戮怨的心理描写太少了,少到不足以去判断末日到来后戮怨的精神状态。 唯一能确认的就是,疯了的戮怨对于正常人的生活还是很渴望的。 所以他才会在遇到一个在自己眼中样貌正常的人类时没有杀掉,而是饲养了起来。 甚至最后还因此丧命。 就连最后看着女主的视线,其实也是遗憾和希冀多一些。 更像是在看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执念。 一个他可以变成正常人的执念。 或许还有一些对男女主的羡慕。 毕竟原著中的惩戒对象至死都孤独一人,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关心他。 无论是末日之前还是末日之后,他都像一个被遗忘的影子,生活在最阴暗的角落里。 尤其是在看过惩戒对象的个人信息后,酒疏能理解他的疯狂和孤寂。 一切都是源自他扭曲不幸的童年。 童年时期留下的阴影让他陷入疯狂,而这疯狂直至死亡也没有消散。 酒疏收起了系统面板,继续沉思了起来。 这个世界比较难办。 毕竟是精神上的问题,单靠他自己是无用的,还需要依靠药物治疗。 更不用说还有原著里那个疯了的厄神。 酒疏现在很怀疑厄神与惩戒对象之间的联系。 精神状态同时陷入疯狂,很可能是同一个灵魂。 惩戒对象灵魂分裂的事他已经见惯不惯了,但分裂出来的个体全都疯了,对酒疏来说还是第一次。 就算祢辛和祢心其实也只是人格分裂而已,疯的没有那么厉害。 并且能看出来,这个世界从头到尾压抑诡谲的氛围多半都是因为那个已经疯狂的厄神。 末日大概也是因此而来。 毕竟,一个疯掉的神即使是没有恶意的,祂散发出的气息也足以将世界变成另一副模样。 看来要从长计议了。 酒疏想起《审判日》的衍生作品中,惩戒对象那个永不安宁的结局,叹了口气。 * 屠宰场内,戮怨要回家休息了。 他在楼下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只有一个简单的茶杯和毛巾,因此很快就收拾好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屠宰场的时候,一群早已关注着他的工人们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喂!厂长跟你说什么了?” “看这样子,应该是被辞了吧!哈哈哈!” 工人们得意地看着似乎垂头丧气的戮怨,面上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对这个总是上赶着干活,最后变相逼得他们也得一起干活的家伙,他们早就想把他赶走了。 戮怨沉默着避开了他们,垂下的眸子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像是默认了他们的说法一样。 这在工人们看来,就是戮怨已经被辞掉了。 这让他们极为兴奋。 恨不得当场开香槟庆祝,也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笑声,欢呼声在戮怨身后越来越刺耳。 直至最后变成一片凄厉的嚎叫声,像是一堆牲畜拥挤在一起嘶鸣。 等着人去将它们一一宰杀。 戮怨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没有回头看。 “你见了厂长了吧!快说下厂长什么样子?多少岁了?” 就在他即将离开屠宰场时,他身边又多了一头穿着工装的猪,用人类的声音询问着问题。 戮怨依然没有回答,像是在克制着某种撕裂割开的冲动,他加快了步伐,甩掉了这头牲畜。 但眼前却浮现出了新厂长的样子。 那张被血肉覆盖的美丽面孔,还有贴服在头顶的白色兔耳朵。 雪白毛茸茸的颜色被掩埋在乌黑的发丝间,不留神就会忽略。 但当新厂长露出笑容时,耳朵就会稍稍颤动,展露出无法被忽视的存在感。 还有新厂长身后的翅膀。 收拢在脊背处,鸟儿一样纯白色的翅膀,会随着厂长说话的动作而掉落细小的羽毛,消散在空气中。 像天使一样。 与其他人丑陋的牲畜头颅完全不同。 美得就像一个梦。 戮怨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只是在心中一遍遍回放当时的画面。 年轻老板脸上友善的笑容,还有那些黏在他雪白皮肤上的血肉。 刺目的红与白构成了近乎魔性的美丽。 让人迷醉。 陷入回忆的戮怨表情有些恍惚。 直到从屠宰场回到家中都还面色茫然,似乎还沉浸在与酒疏见面的场景中无法自拔。 不时还会低下头,沉默的脸庞上隐约露出些许懊恼的神态。 他觉得自己当时应该表现得更从容一些的,但是他好像搞砸了。 幸好,新厂长并不介意,他的脸上一直带着很好看的笑容。 好看到让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那些狰狞的血肉或许也是那么想的,变得比他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乖顺。 乖顺到戮怨都有些不适应了。 “……” 回忆还在继续,想起酒疏说出的那句“只有你绝不会被辞掉”的保证,戮怨的耳朵又开始有点烧红了。 他一向空洞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被绷带缠绕起来的脸庞上第一次显露出可以称得上是喜悦的情绪。 而这样与他沉默寡言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情绪直到他抬起头,看到了房间里摆放着的厄神神像时才终于消退。 那是一尊被铁链捆缚在石柱上的神明,眉目半敛,似悲似喜,显露着神明的慈悲。 戮怨看了好半晌,才默默收回了目光,表情也重新变得漠然起来。 在戮怨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曾经告诉过他,要虔诚地信仰神明。 因为神是最伟大的存在。 ——祂会宽恕你的,只要你永远保持纯洁,永远虔诚! ——要远离一切爱憎,尤其是爱欲! ——那些可憎的感情全都是魔鬼的诱惑,你要永远保持住纯净的一面,知道吗? 母亲疯癫的话语在幼时的他耳边回荡。 而当时的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 直到母亲将自己推到燃烧着火焰的壁炉里,将他死死按压在里面。 ——你不该去触碰不洁之物,知道吗!那些肮脏的异教徒,你让他们摸了你的头是不是! ——别怕,只有火焰才能将你净化! 记忆中的痛苦和哭喊早已褪色。 直至现在,他几乎已经回忆不起当时的感觉了,也早已对痛苦麻木。 只记得从此之后,他再也无法长久记忆一个人的脸。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直至成年之后,他面前每个人的头颅都变成了牲畜的脑袋。 他的眼前也开始一次次出现布满血肉的猩红色世界。 无数道满怀恶意的声音像是来自他心底的黑暗面,在不断催促他去杀戮。 杀掉一切让他感到压抑的人类。 他知道这是神在考验自己。 就像母亲无数次在他耳边呢喃的那样,总有一天他会通过神的考验,得到神的原谅。 然后,他就可以过上与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了。 哪怕是在父母相继**死去之后,戮怨也无比坚信着这样的念头。 或许只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坚信,他就会因为过度的绝望而彻底疯掉。 可是即使如此坚信着,过去了好几年的时光,戮怨依然没有等到神的原谅。 他的世界里依然充斥着各种牲畜的头颅。 甚至连他自己也变成了无比丑陋的模样,只能用绷带紧紧缠绕,不能露出一丝缝隙。 戮怨承认,自己曾经有过动摇。 他不知道神明究竟存不存在。 如果存在,又为什么始终不肯原谅自己。 而现在,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遇到了新任的厂长,一个对他格外友善的人。 他眼中的新厂长不再有着动物的头颅,相反,他很美丽,美到如同神明的造物。 对戮怨来说,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让他迷恋,也让他自惭形秽。 而这是不是意味着,神已经原谅了他呢? 所以才让他的眼中再次出现了美丽。 想到这里,戮怨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漆黑的眼睛,颤抖的手指触碰自己脸上的绷带。 他似乎有些激动,走到房间里的镜子前,慢慢拆开脸上的绷带。 露出绷带下被灼烧过的皮肤。 以及镜子中那颗丑陋狰狞的头颅。 一瞬间,昏暗的房间里,就连空气都变得冰凉起来。 砰——!!! 镜子被砸碎了。 戮怨用不受控制颤抖的手掌遮挡着脸孔,不再去看镜子碎片中的自己。 只是拿起一旁的绷带,开始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的头颅上。 动作刻板而神经质,将绷带缠绕,收紧。 直至最后再也透不出一丝缝隙。 然后,他才睁开了麻木的眼睛。 戮怨站在被自己打碎的玻璃前,看着那些玻璃碎片中自己支离破碎的残影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才恍惚地走开。 再次来到了厄神的神像前,戮怨安静地做出祈祷的手势,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有那双交错在一起,微微颤抖的手掌和不断从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在证明他依然过度激荡的情绪。 一定是他还没有完成考验。 戮怨瞳孔颤抖着,不断思考着自己的罪孽。 他犯下了许多罪孽,许多许多。 爱憎恨都是不该有的情绪。 对那些嘲笑自己的人,孤立自己的人,他都产生过杀意。 那些憎恨的情绪是不该有的,他在忏悔,不断地忏悔。 但这些还不够,他需要忏悔更多次才行。 除此之外的爱欲,对了,他并没有爱欲…… 这样想着,戮怨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只见了一次面的新任厂长。 但他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低垂下了头颅,有些怔忪地看着房间陈旧开裂的地板,半晌都没有说话。 “没有……” 他没有爱欲。 就像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一样,他一直遵守着神的规则,摒弃一切爱憎。 戮怨声音颤抖,他想如此对神明阐述心声,但话还没说完,便自己停住了。 因为他想起了之前那些急促的心跳声,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还有刚才沉迷在回忆中的自己。 那些从未有过的,足以称得上是愉快的心情至今都还保存在记忆中。 那些感情,算是爱欲吗? 简陋的房间里,身形高大的男人低头祈祷,像以往一样。 但是这次,他绷带下的眼睛显得有些空洞,近乎死寂。 是的,他有。 他有那些罪孽不堪,本不该有的爱欲。 第64章 33《审判日》(二合一) 第二天的清晨。 屠宰场照常开工, 货车上还在凄厉嘶鸣的肉猪家禽全都顺着栅栏规划好的方向进入屠宰场,忙碌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不过由于客源越来越少,收购来的肉猪数量并不多, 工人们也都无精打采。 驱赶牲畜的动作都做的很是敷衍, 反正无论怎么干活也不会有人扣工资,自然就能偷懒就偷懒。 工厂内到处都是打着哈欠的员工,只有一个人不同。 戮怨高大壮实的身影在屠宰间里格外醒目。 今天的他似乎跟往日没什么不同,虽然绷带下的眼睛显得愈发阴沉,似乎隐藏着许多混乱压抑的情绪,但表面看不出太多表情。 只能看到他依然拿着手中的尖刀,不断割开牲畜的皮肤,下手干净利落。 是一个十分熟练的好手。 即使无人监督也做的一丝不苟, 毫不懈怠。 “做得很不错, 辛苦了!” 突然, 戮怨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语气亲和。 是新来的厂长。 他一身简单的休闲装, 身上穿戴着进入屠宰间必须穿戴的围裙和手套。 看着屠宰台面上那些被戮怨切割得整整齐齐的肉块,他赞赏地点了点头。 “!” 戮怨被这声音惊吓到了,他漆黑的瞳仁颤了颤, 看向身侧的酒疏。 这个新任厂长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眸,其中总是带着笑意, 让人不自觉便会看得出神。 “继续工作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新厂长似乎并未察觉到戮怨的走神。 他在鼓励了戮怨这个最佳员工之后就走向了其他地方。 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来视察屠宰场内的工作。 他身后还跟着屠宰场里的副厂长, 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 从上一任厂长还在的时候, 副厂长就一直在工人们面前耀武扬威的, 总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 但此时跟在新厂长身后的他却换了一副嘴脸, 安分得跟只鹌鹑一样。 点头哈腰的, 脸上谄媚的笑容让其他工人都面露恶寒之色。 不过也是这人的表现让工人们明白,那个走在副厂长前面的年轻男人肯定就是新一任的厂长。 那个出手阔绰,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据说买下这家屠宰场时都花了不下七位数,可前任厂长的心理底线只有六位数而已,那天签合同的时候高兴得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很痛快地将整座屠宰场,连带厂子里的所有设备都给了新厂长。 而新厂长的身份也在众人眼中成了一个谜,直到现在才终于揭开。 如此年轻,面容又如此姣好,甚至比电影院里的电影明星们更加夺人眼球,多半是个富二代。 生来就有花不完的钱,随便从指缝里漏下一些都够他们几辈子享用不尽。 是必须要讨好的对象! 工人们想到这里,都变得愈发精神了起来。 刚才戮怨那个傻大个被新厂长表扬的场面他们也都看在眼中。 看得出来,新厂长很欣赏戮怨,确切的说是很欣赏戮怨勤奋工作的样子。 这让其他工人们多少有点胆战心惊。 毕竟他们刚才大多都在偷懒,也不知道被厂长看见了没有。 在为此担惊受怕的同时,也不禁在心中愈发怨恨起来。 不是说戮怨那家伙被辞了吗,怎么还在! 居然还被新厂长表扬了! 众人心里很清楚,在新厂长刚到来的这几天是最需要努力工作给新厂长留下一个好印象,从而博取好感,不被裁掉的。 但是也怪新厂长这几天一直都没下来,他们难免松懈了,以为新厂长并不在意这家屠宰场,不打算裁员了。 谁能料到他会今天早上突然来突击检查,根本毫无防备。 尤其是戮怨那个怪胎刚才表现得那么起劲儿,只怕要入了新厂长的眼了。 跟他一对比,他们这些人难免就显得格外不积极。 而事实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 新厂长在离开戮怨之后,走过了整座屠宰场的每一个工作间,再也没有露出一个笑容。 看上去很是冷漠。 气得副厂长在新厂长身后挤眉弄眼,催促工人们赶紧积极表现。 可懒散惯了的工人们即使再努力也比不上戮怨的熟练,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厂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我很失望。”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工人们工作都挺积极的?” 酒疏瞥了一眼身后擦拭冷汗的副厂长,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说完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吓得副厂长只能快步追在后面,生怕会连带自己也被裁掉。 屠宰场内的工人们见此,也都愁眉苦脸起来,干活更加没劲儿,连去埋怨戮怨的功夫没了。 只知道他们这些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万一真的被裁掉可就无处可去了。 而远处的屠宰间内,戮怨也抬起头,看着酒疏离开的方向,目光有些出神。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刚才厂长带着笑意的眸子,美得动人心魄。 就连刚才因为工人们的懒散而略带薄怒的表情也同样有着独特的美感,让人想一直就这么看下去。 想到这里,戮怨突然回神,有些慌张地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那间亮着灯的办公室。 不可以。 一切爱憎,所有与爱欲有关的情愫都是污秽的,是神的考验而已。 “……” 是的,只是考验,所以必须要忏悔,要远离。 戮怨不断重复着,良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表情也变得愈发麻木了。 他不该产生爱欲之类的情感。 因为那是对神明的亵渎,是他在背叛神的教诲。 戮怨漆黑的瞳孔缓缓放大,他看着手下的死猪,有些恍惚地继续切割起来。 他知道,他都知道,神是不允许任何污秽情绪出现,而他只是误入歧途,或许过几天就好了。 更何况,对那个出身优良的新厂长来说,他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那些所谓的情愫或许在那人看来就如同阴沟老鼠一般令人作呕。 一旦被戳破真面目,就会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无比厌恶的表情。 刺啦—— 用力过度的刀刃刺穿了肉猪被倒吊在挂钩上的身体。 身形高大的屠夫看着自己握着刀刃的手,动作迟钝了片刻,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使出那么大的力气。 他缓缓将刀从肉块中抽离,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只是这次割开肉猪腹部的动作还是很用力,用力到仿佛是在宣泄着什么近乎焦躁的情绪。 “这还不都是怪戮怨!要不是他在厂长面前表现得那么积极,咱们怎么会被批!” 而就在此时,戮怨身后突然响起了工友们的声音。 他们正烦躁不安地看着戮怨认真工作的背影,恨不得戮怨原地猝死,省的给他们找麻烦。 “要我说,就该去跟厂长讲讲这怪胎的恶心事,让他知道这选人不能只看外表,有时候内在更重要!” 一个吊三角眼的工人意有所指地说着,听得周围人跃跃欲试。 这确实是个办法。 只要将戮怨的印象搞坏,厂长就不会在意他们刚才的偷懒行为了。 毕竟比起工作效率,领导有时候更在意工人的人品。 尤其是对戮怨那个怪胎来说,就连前任杜厂长也只是看在戮怨肯干活又便宜的份上才捏着鼻子接收了过来。 “可是要讲哪一件?” 工人们抓耳挠腮,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去抹黑戮怨。 虽然之前戮怨在他们口中堪称无恶不赦,但是要真说起来,还真的想不起来有哪一件事是一说出去就会被唾弃的。 “还有哪件事,当然是他爸妈全是杀人狂,杀了人就**死了,剩下个儿子还是杀人犯坯子的事情!” 吊三角眼在屠宰场待的时间长,了解的事情也多些。 他张嘴就来,开始详细为工友们讲述戮怨一家曾经在当地臭不可闻的名声。 戮怨的父母曾是当地有名的狂热宗教分子,热衷于收揽教徒,后来甚至开始教唆教徒们**。 这事情当初闹得很大。 因为死了五六个人,包括戮怨的父母在内,这在这片偏僻的州市算是很大的新闻了。 “然后他们死了一了百了,剩下个戮怨,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凶神恶煞的,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怕以后也是跟他父母一样的疯子!” 吊三角眼语气阴森森的,吓得众人一惊,对戮怨的恐惧和抗拒程度也更深了。 有许多人根本不知道戮怨还有这段往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愈发厌恶起来。 “这么说来完全可以跟厂长说一说的,不然放着这么个杀人犯后代在这里,咱们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众人越说越义愤填膺,纷纷挥舞着拳头就要向着楼上厂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想要将之前走了狗屎运被厂长表扬的戮怨给狠狠揭发,最好立刻就滚蛋走人。 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屠宰间里, 身形高大到近乎可怖的男人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直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将工人们所有的怨恨都听在耳中。 那些比对待杀父仇人还要仇恨的言语足以揭开埋藏在心底血淋淋的伤疤。 他沉默的脸庞被绷带包裹着,上半张脸藏在屠宰间灯光下的阴影里,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 明明不发一言,却似乎有饱含着怨毒的杀意在弥漫。 滋滋—— 戮怨耳边响起了刺耳的耳鸣,太阳穴剧烈跳动着,疼痛感一直蔓延到大脑深处。 但他似乎已经习惯这些痛楚,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动作。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颅,将隐约泛着血色的瞳孔对准了身后的那些肉猪们。 那些穿着工装的肉猪们。 每一只都有着肿胀的体型和头颅,不断张合着流出涎水的猪嘴,发出刺耳的声音,丑陋肮脏至极。 “……” 屠宰场内不断蔓延的血肉们将戮怨眼前的世界彻底染成了猩红色,处处都是蠕动着,发出尖锐笑声的血肉。 它们在戮怨耳边不停说着话,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 ——杀了! ——杀了它们呀!那些只知道胡言乱语的死猪,就该躺在屠宰间里! 神明说要远离一切爱憎,无论是憎恶还是爱欲,都要远离。 ——你不怕吗!他们就要去找酒疏了,他们会告诉酒疏一切,然后你就会被辞掉,被抛弃嗬嗬嗬 ——你会被酒疏忘掉。 ——毕竟你只是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员工而已,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无处可去的你会一直被遗忘,直到所有人都不会在意你的存在。 当啷—— 在耳边的嘈杂声音中,体型高大的屠夫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沉默了许久。 瞳孔颤抖着,直至最后彻底被血色染红才缓缓握住了手边的砍刀。 不算大,但足以砍断肉猪的每一根肋骨,劈开每一寸骨髓,直至露出鲜血淋漓的内脏。 而这本就应该是肉猪们的宿命。 哪怕它们自诩为人类。 “等会儿再多说一点其他的,哎呀,瞎编一点就是了,厂长一看这家伙惹了众怒,肯定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了,就算适当虚构一点内容也不要紧——” 吊三角眼站在台阶上,对着厂房里的工人们大放厥词。 丝毫未注意到自己身后,那个从屠宰间里逐渐走出来的高大男人。 以及他握在手中的砍刀。 沾满了殷红色鲜血。 窸窸窣窣—— 血肉还在弥漫,它们缓缓缠绕上了吊三角眼的四肢。 原本柔软的肉质突然变得格外锋利,犹如一把把尖刀,即将刺穿吊三角眼的头颅。 就在此时,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是新任厂长酒疏。 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站在楼梯上,诧异地看着楼下聚在一起的众人。 “既然都聚齐了那也好,免得我再去叫人,那么就开始吧,我已经整理好了裁员名单,一会儿副厂长会把名单念一遍,被念到名字的人可以去领一份补偿金。” “然后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酒疏的声音淡淡的,轻描淡写的表情仿佛手中这份名单并非决定着众多员工的生计,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而已。 嘶——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哑口无言,都没想到新老板会突然裁员,事先连个通知都没有,让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厂、厂长,这也、也太突然了吧!” 副厂长也满脸冷汗,不知道眼前这个富二代厂长究竟想干什么。 似乎完全架空了自己的权力,就连裁员的事情都没有跟自己商量一下。 “……念吧。”年轻老板漂亮的瞳孔瞥了副厂长一眼,凛人的气势足以让人忽略那张美到极致的容颜。 副厂长吓得一哆嗦,不敢多说话,只好恭敬地接过了名单,开始念名字。 这一念才发现,整个工厂几乎被裁掉了一大半的人,只有寥寥数人没有被裁。 全都是一些平时不喜欢说话的闷葫芦,也没有向他上供过好处,是他曾经最想要辞掉的一批。 新厂长明明才刚到没几天,却已经将整座屠宰场都了解得无比透彻了。 吊三角眼也在名单之中。 他瞪大了眼睛,发出了尖锐不服的声音:“厂长,戮怨怎么没被辞掉,您是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世,他过去可是杀人犯的孩——” “我知道。” 酒疏平静打断了吊三角眼的话,目光从人群后方的惩戒对象身上扫过。 戮怨没有察觉到酒疏的目光。 他只是低垂着头,放在身侧的手臂正在肉眼不可查地颤抖,似乎在忍耐着过于强烈的情绪。 那些本该远离他的爱憎交错在一起,耳边不断回荡的血肉们的怨恨和不甘更是将他的整个大脑都变得混乱起来。 ——杀了它们呜呜,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你失败了,你要被抛弃了。 戮怨的瞳孔缓缓扩大,他甚至不敢抬头,害怕看到那张在自己眼中唯一美丽的头颅上露出任何负面的表情。 那会让他彻底崩溃。 他只是在恍惚地想着,或许,他该早点杀掉那些肉猪的。 “那些并不是我考量的条件,我并不在意,因为我只是需要一个称职的员工而已,戮怨很称职。” “为了奖励他,我决定之后都会给予他双倍工资,作为他努力工作的回报。” 酒疏说着,露出了一抹笑意。 仿佛真的只是在为自己得到了一个称职的员工而感到开心。 楼下,原本还沉浸在杀意和怨恨中的戮怨在听到酒疏的声音后就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站在楼梯上的酒疏。 在众多牲畜头颅之中,唯有这个年轻的新厂长有着一张美丽至极的人类面孔,美得如同他最不真实的幻想。 看着酒疏带着笑意的脸庞,戮怨的目光是茫然而错愕的。 他从没料到新来的厂长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过去,并且亲口说毫不在意他的身世,那些父母曾犯下的罪孽。 完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他当做一个迟早要成为杀人犯的疯子。 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排斥他,开除他,反而还说他是个称职的员工。 他,很称职。 眼前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幕画面。 父母死去之后,他独自生存,努力去工作,但每一次被发现身份后都会被老板驱赶,像在驱赶什么无比肮脏污秽的存在一样。 从没有人会用赞赏的语气对他说,他很好,很称职。 “……” 戮怨手中握着的砍刀缓缓放松,不断跳动着的太阳穴也变得安静下来,眼前猩红色的世界逐渐褪去,他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 但他的表情依然木木的,好像有些不敢去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早已习惯了一次次被排挤,被厌恶,这次的例外反而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起来。 以至于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戮怨身旁,原本还喧闹的众人在听到酒疏的一番话后,顿时哑口无言。 他们也清楚戮怨确实很努力,但是他是个怪胎啊! 新老板居然没有半点介意吗? 酒疏确实毫不介意。 他甚至还走下楼,走到戮怨身旁,像个宽容慷慨的老板一样,拍了拍戮怨强壮结实的很适合当屠夫的手臂。 戮怨身体微微一僵,在黑发的遮掩下,耳尖泛起了薄薄的红色。 “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戮怨先生的努力,希望留下来的各位以后向戮怨学习。” 听到这番话,戮怨漆黑的瞳仁看向了身侧的酒疏,放在身侧的手指有些紧张地蜷缩了起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恶杀意。 反而显得有些腼腆拘谨。 酒疏正在微笑着朝着周围的工人夸赞戮怨的努力勤奋。 客套模板化的言辞间都是对员工不努力工作,反而背后打人小报告这种行为的批判。 以一副标准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姿态,轻笑着反问满脸不服的吊三角眼和其他被辞掉的员工:“到点就下班,上班就打瞌睡,还喜欢私下里议论别人,难道以为这里是做慈善的地方吗?” 并表示,如果现在不走,那么等到他强制驱逐的时候,补偿金就没有了。 酒疏身后,早已安排好的保安们为了防止骚乱,正将这里团团围住。 “……” 工厂内一片寂静,看着酒疏这个面色和善,说话却冷冰冰的新任厂长,再次认识到了有钱人的傲慢。 真不愧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有钱人,说话强词夺理却让人根本找不到反击的话头。 众人虽然很想去反驳些什么。 可他们拿酒疏毫无办法。 在这个金钱最重要的世道里,有钱人才是站在最顶端的支配者,他们这些穷得快喝西北风的工人根本没法跟他斗。 吊三角眼也悻悻然地闭了嘴,不敢再吭声了,完全没了刚才的神气。 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时候,其实好多工厂是直接裁员的,连补偿金都没有。 新厂长还能慷慨地按照法律规定给出补偿金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就这样,工厂里被裁掉的员工全都领了补偿金沉默走人。 临走前都看着那个身材高大的戮怨,表情复杂。 他们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新老板居然这么看好这个怪胎,好到跟看上了他一样。 竟然要求所有人向这个干起活来不知道休息的怪物学习,简直比上一任那个杜厂长还要变态。 看来也是个周扒皮,为了压榨那么一点工作效率可以无视一切。 这工作不做了也好。 工人们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但面上还是难掩失落,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去生活。 * 酒疏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走远了的众人,敛去了眸中的冷意。 原著中惩戒对象就是在几个月后的屠宰场倒闭中被裁掉的。 那时的他曾经遭受了工友们的嘲讽,一度犯病,最后连补偿金都没有拿到就被赶走了。 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归处的他只能待在自己那座破旧的老房子里,过着无人关心的生活。 虽然勉强温饱,但精神上的折磨是最让他无法忍受的。 虽然惩戒对象表面上看上去很沉默寡言,但其实,他很害怕孤独。 尤其是身边连一个同类都没有,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精神本就濒临崩溃的惩戒对象就这么被孤独感逼疯了,彻底陷入了自己悲惨的结局之中。 现在刚好是改变的第一步,获得社会地位上的认可。 接下来就是解决那些可以把人逼疯的孤独感了。 “要喝杯茶吗?” 酒疏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惩戒对象,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与面对其他人时完全不同的温和笑容。 看着酒疏的笑容,还有头顶那双愉悦般颤了颤的白色毛绒兔耳,戮怨愣了好一会儿才有几分赧然地道:“……好。” 然后,他端起面前酒疏为他倒上的红茶,直到一饮而尽,才有些茫然地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坐到这里。 似乎是刚才辞退了那些人之后,他在面前笑容美丽的年轻老板的邀请下去往他的办公室。 进门后,年轻老板还锁上了房门。 不知道要跟他谈些什么。 但他不该坐在这里的。 与酒疏靠的越近,他的心跳就会越快。 这样是违背神的旨意的,是罪孽,是不该有的恶念。 他之前对神发过誓,要忏悔一切罪孽。 刚才已经差点犯下了憎恨的恶念,现在绝对不能再去触及那些爱欲念头了。 绝对不能。 酒疏重新给他倒了一杯红茶。 “要加糖吗?” 酒疏喜欢在红茶里加糖。 说着,他细白的手指已经拿起了糖罐里的糖块。 “……好。”戮怨下意识顺从地接过了糖块。 然后,沉默地看着糖块在红茶里缓缓溶解,消散。 但心意已决的他并没有喝下这杯茶。 他抬起头,想要对酒疏说自己该走了,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了,那些不该有的爱憎欲念又开始在他脑海中盘旋。 所以他需要远离酒疏,远离那些代表着罪孽的爱欲,直至那些不该有的欲念彻底消失。 但面对酒疏美丽到让他着迷的眼睛,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直到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抬起头时,他眼前的世界又变成了猩红色的血肉世界。 到处都是蠕动着的血肉,恶心狰狞。 唯有眼前美丽的青年丝毫未变。 而那些丑陋湿滑的血肉就像是发现了猎物一样缓缓缠绕着酒疏,直至完全包裹。 甚至伸出触手一样的血肉贴近,如同一个亲吻。 砰—— “你怎么了?” 酒疏有些好奇地看着突然打翻了桌子上红茶,手忙脚乱的惩戒对象。 戮怨低着头没说话,藏在头发里的耳根已经红透。 似乎是不敢去面对那些代表着自己幻想的血肉。 “……” 嘴唇里面,伸进去了。 第65章 34《审判日》(二合一) 戮怨好半天都没敢抬头看酒疏。 而他面前笑容爽朗的年轻老板看着戮怨这副模样, 目光柔和了一些,索性不再客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其实今天叫你过来是想问一下你过几天有没有时间。” “我需要去H市出趟差, 刚好需要一个保镖,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请你暂时充当保镖吗?” “毕竟H市最近很乱。” 应该说是整个世界最近都很乱。 这一年来, 经济的萧条给国家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许多人都失去了工作, 变得穷困潦倒, 由此滋生出了许多违法犯罪事件, 犯罪率也飙升。 酒疏这次要去的H市就是受到波及最严重的城市之一, 最近发生了好几起当众杀人抢劫的恶性犯罪事件。 还有许多当街□□.烧的聚众行为,治安水平极其低下,目前已经被其他城市列为旅游危险地带。 而酒疏最近因为一些生意交易的缘故,必须要去那里一趟。 由于要携带大量货款,所以人身安全的问题成为了首要难题。 “事情就是这样,那笔生意还挺重要的,本来还在发愁该怎么过去呢,在看到了戮怨你之后立刻就觉得,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对象。” “……” 刚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的戮怨抬起头看着面前年轻温柔的新任老板。 他其实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情, 所以只能带着些许茫然, 直勾勾看着新老板。 对戮怨来说,这个美丽至极的年轻老板身上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亲近的魔力,尤其是他说话间, 脸上露出的温和开朗的笑容。 仿佛充满了信赖。 这种信赖是戮怨人生中从未有过的。 就好像在新老板眼中, 只有他才是最可靠的员工。 只有他。 无可替代。 而从小到大, 他从来都不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无论是父母还是外人, 在他们眼中的戮怨, 一直都是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残次品。 看着那双狭长美丽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的样子,戮怨不禁有些着迷。 在他猩红色的视野中,那些愈发粘稠的猩红色血肉也迷恋似的,贴的更紧了。 紧到让人脸红心跳。 “那么,你同意了吗?” 酒疏的声音听在戮怨耳中,羽毛一样轻,却带着令戮怨心跳不断加速的莫名气息,让人有种无论是什么要求都答应的冲动。 但这是神所不允许的。 明明才见了三次面,可他的心脏已经是过去跳动速度的几倍了。 那些不被神允许的爱欲果然如同教典中所说的那样,是魔鬼的蛊惑,会引人堕入地狱,永远也得不到神明的原谅。 而对戮怨来说,只有得到神明原谅后的自己才能变成一个普通人。 所以他只能拒绝。 “好。” 戮怨听到自己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了酒疏。 给出了一个与心中所想完全不同的答案。 “……” 他茫然地收紧手指,拘谨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此时完全紧缩在了一起。 “太好了,那这几天你可以先收拾一些换洗的衣物,我们可能要在那里呆上几天。” 年轻老板露出了爽快的笑容,甚至还提前给了做保镖的定金。 “拿着吧,别客气,这是你应得的,等到出差回来,还有更多奖金。” 戮怨犹豫着接过装着钱的信封,嘴唇张了张,彻底说不出任何一句拒绝的话。 或许只是因为奖金比较多而已。 最近需要去修缮老化的房屋,所以要用到很多钱,所以他才会同意的。 戮怨自欺欺人地想着,用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心中对于违背了神明旨意的负罪感却终于减少,他也恍惚地离开了办公室。 而酒疏坐在重新安静下来的办公室,想起刚才惩戒对象傻乎乎的样子,眉眼轻敛。 总算没有像原著中一样总是沉默寡言,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了。 对于精神濒临疯狂的惩戒对象来说,情绪保持的越是平静,就意味着精神上的压抑和束缚越重。 所以能看到戮怨露出恍惚的表情,对酒疏来说是件很好的事情。 那代表着他目前所做的一系列举措都没有白费。 过几天去H市散散心,远离这块原著中惩戒对象至死也没有离开过的土地,应该能让他的精神状态得到进一步的缓解。 酒疏这样想着,又点开了系统面板,眉眼淡淡地看着原著中的内容。 原著中的惩戒对象始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没人了解绷带下的他,他似乎也抗拒着被其他人了解,只能从原著的细枝末节中看出惩戒对象内心的压抑和束缚。 比如这个片段,是末日之后,男主李晟前往屠宰场救女主时的场景。 【李晟拿着枪,他本想要去找到自己的女友丽琪,但现在他已经自身难保了。 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在屠宰场内,皮鞋轻轻在沾满泥泞血污的地板上挪动,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了。 身后那一直如跗骨之俎的拖动声却一直没停,甚至在李晟呼吸大了一些后猛地加重了。 当啷—— 砰——!!! 宽大的刀面隔着一扇生锈的柜门瞬间刺入。 明明是充满顿感的笨重砍刀,在此时却显得无比锋利,轻易就将柜门斩碎,只剩下门把手处的铁片阻隔。 李晟脸色难看地在原地打了个滚,逃离了那把足有半人高的砍刀覆盖范围。 惊魂未定地回头看时,眼中只映出了一道高大沉默的屠夫背影。 屠夫有着类人型的躯体,高大健硕到不像人类的上半身全部包裹着绷带。 腰间系着的皮裙上沾满了厚厚一层血垢,散发着不知名生物鲜血凝固后的味道。 而它手中笨重宽大的砍刀掀起带着血液腥臭味的风,举重若轻,挥舞重刀的动作丝毫不觉吃力。 在李晟逃开之后,屠夫也抬起头,看向了他。 鲜血不断从眼部绷带凹陷的血窟窿处淌下,明明没有眼睛,却能让人感觉到死寂冰冷的寒意。 那是死亡的味道。 果然像之前那一家满脸恐惧的精神病患们口中所说,屠宰场内有着一个无比可怕的怪物。 那就是屠夫。 李晟之前还有些不信,觉得是那些人夸大其词,哪有人变成的怪物会如此强大。 在他看来,屠夫绝不可能比血肉变异的怪物还强大。 只是肉.体凡胎而已。 现在却发现自己才是大错特错。 屠夫确实是个无比可怕的存在,无论是力气还是体型都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范围。 根本伤害不了它。 尤其是它现在早已没了人类时期的意识,只是依靠着疯狂的本能在猎杀一切活物。 无论是人类,还是血肉怪物都照杀不误。 刺啦—— 李晟看着屠夫活生生撕开了一个拦在它面前的血肉怪物,鲜血混着黑色内脏漫天洒落,将屠夫本就沾满污渍的绷带染得更加深红。 不过好在,趁着屠夫手撕血肉怪物的片刻,李晟顺利逃出了屠宰场。 他虚脱地倒在屠宰场门口,看到门内仅差几步之隔的屠夫停下了脚步。 它没了刚才撕碎血肉怪物时的凶悍,就这么站在光影的交界处,看着倒在地上的李晟。 那张没有五官,只流淌着鲜血的脸部似乎在盯着李晟看。 明明有着人类的外貌,却到处充斥着非人的违和感。 让人毛骨悚然。 片刻后,它像是已经对李晟失去了兴趣,拖动着身后沉重的砍刀,用动作依然滞涩的肢体返回了屠宰场内部。 没有再理会逃出屠宰场的李晟。 李晟得救了,但他知道,他们还会再见的。】 在原著中的屠夫有着极强烈的人外感,虽然是类人形态,但其实已经看不出多少人类的情感了。 但从他面对女主时的特殊反应可以看出他还维持着些微的意识。 只不过压抑的精神将所有情绪都糅杂到疯狂之中,沦为一个怪物。 尤其是从后续的衍生作品中可以看出,屠夫并非离不开屠宰场,它只是不想离开。 所以只要男主离开屠宰场他就会停止追杀,看上去像是被某种规则束缚,其实是被他自己束缚。 他抗拒着改变,也不想去接受改变,将自己锁在了屠宰场里。 而现在,刚好还来得及去纠正这种压抑的精神状态。 虽然即使不改变,他也毫不介意戮怨的封闭自我,但对惩戒对象来说,那种状态下的他必定很痛苦。 收起系统面板,酒疏面露思索。 关于惩戒对象疯狂的原因有很多,在酒疏看来,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于社会的压抑。 原著中并没有对末日之前的世界过多描写。 只有真正身处这世界才能明白,或许在末日来临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处在疯狂的边缘了。 世界各地都有各种抗议游.行,经济危机的阴影下是一个没落压抑的时代缩影。 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屠宰场所处的偏僻小城,所有人都笼罩在压抑的氛围中,整个社会的气氛都格外阴郁。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惩戒对象的悲剧就完全是一个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本就精神状态不好,再加上人群的嘲讽排挤和时代赋予的沉重压迫感,惩戒对象作为社会底层被压迫的卑微者,彻底疯狂是件完全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不过对于金字塔顶端,拥有数不尽金钱的资本家来说,这个时代依然纸醉金迷。 餐桌上随便漏下来的一点残渣都能轻易改变如惩戒对象一样底层人的命运。 大众对于这些奢侈无度的有钱人们或是仇视嫉妒,或是迷恋追捧,但都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憧憬。 如果有机会可以接近有钱人,那么无数人都会前赴后继。 而作为一个在众人眼中当之无愧的富豪资本家,或许在无数人眼中,酒疏就是那个即将屈尊降贵改变戮怨命运的慷慨之人。 这样想着,酒疏敛下眉宇间的思索,抬眼看向了楼下的惩戒对象。 楼下,戮怨正准备重新开始自己的工作。 而刚从老板办公室出来的他显然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尽管因为刚才的裁员,他们都被吓破了胆子,但依然不着痕迹地偷偷窥探着戮怨。 目光中又是羡慕,又是困惑。 怎么也不能理解,像新厂长这样出手阔绰的有钱老板为什么会对戮怨这个旁人眼中的怪胎如此青睐有加。 简直让人不敢置信,这两天已经好几次单独把戮怨叫上去谈话了。 而每次下来,戮怨的口袋都会鼓鼓的,显然得到了不少奖赏。 让人愈发羡慕嫉妒。 戮怨无视了那些目光,依然沉默地换上胶质防止血液喷溅的围裙,开始自己繁重的工作。 只给众人留下了一个高大漠然的背影。 不过在众人看来,这是戮怨在炫耀。 明明已经得到了老板的欢心,却还要表现得如此积极,像是故意衬托出他们的懒惰一样,就是为了让他们感到自惭形秽。 真是小人得志! 不过想起刚才老板对那些被辞掉员工的冷漠,众人一时噤若寒蝉,不再去看戮怨,专心工作起来。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裁掉的员工。 在这个经济不发达的小城市,再找一份工资如此丰厚的工作可是很不容易的。 别看刚才那些走掉的人走的很干脆,心里一定连肠子都悔青了。 更不用说眼下新来的老板明显很有钱,努力工作的话,工资一定会比现在更高。 说不定他们也会成为下一个被老板看重的员工。 毕竟就连戮怨那个长得如此吓人的怪胎都可以,没道理他们这些正常人不可以。 这样想着,工人们变得愈发安静下来。 就连对待戮怨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私下里偷偷嘲笑。 戮怨毕竟是新老板眼前的红人,没人想要得罪他,甚至一反常态,开始讨好了。 不少人都抱着一个很自然的想法,那就是如果讨好了老板跟前的红人,那么他们也就有机会去接近老板了。 哪怕这个红人是他们曾经无比鄙夷厌弃的对象。 面对金钱,这个世界的人格外真实。 看着眼前面露僵硬笑容,给自己递上毛巾的牲畜肉猪,脸部缠满绷带的男人只是用阴沉冰冷的目光看了它一眼。 忽视了那条毛巾。 然后,继续在自己面前倒吊着的肉猪腹部划开一道深深的裂口。 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肌肉线条分明的苍白小臂上染上了牲畜的鲜血,滴落在地板。 工友被戮怨莫名阴森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 觉得戮怨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物,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木讷阴森。 只好悻悻然走开。 办公室内的酒疏托着腮,看着楼下的一切,桃花眼微弯。 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效果。 有钱能使鬼推磨,同样也能改变惩戒对象在原著中绝望的处境。 接下来就是去H市散心了。 酒疏开始翻看起H市的风景名胜,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 而此时,楼下的戮怨仿佛察觉到了目光的消失,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只能看到酒疏办公室内影影绰绰的光。 无法窥见那张面容。 想起几天后的约定,戮怨收回了目光,手下的动作也罕见地变得有些迟滞起来。 跟酒疏一起去出差。 直到走出办公室,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答应了什么事情。 一件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离开这里,去往另一座城市。 即使现代科技的发展让城市间的距离缩短,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来回,但对戮怨来说,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小城市,也从没有想要离开。 他已经习惯了待在这里,离开早已习惯的地方会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和恐惧。 他知道这是精神上的问题,但他根本无法改变。 药物只能治疗他激烈的情绪,却无法改变他的恐惧。 无论这个地方留给他的记忆有多么晦暗,他也早已离不开这里了。 像一棵扎根已久的树木,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壤便会死去,他同样抗拒着离开这里。 就像之前因为可能被辞掉而精神异常一样,他想要一直待在一成不变的环境中,任何意外的改变都会让他感到焦躁。 但他已经答应了新厂长。 酒疏温柔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戮怨握着刀的手顿了顿。 片刻后,继续保持沉默工作起来。 没有再去想拒绝的话语。 因为他不想看到那张美丽的脸上出现失望的表情。 是的,只是因为这样而已,并没有其他原因。 与神不允许的爱欲无关,他只是不想看到那张唯一能看到的人类面孔上露出失落的表情而已。 戮怨如此想着,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而在之后的几天里,他都像是往常一样工作,表现得好像并未将几天后要跟随酒疏一起出差的事情放在心上。 只是在临出发前的夜晚,他失眠了。 而他不知道自己失眠的原因是什么,只是看着被自己翻得一团糟的房间出神。 因为要去跟酒疏一起出去,所以他努力找出了自己最干净体面的几件衣服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这种感觉,是紧张吗? 摸了摸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戮怨裹着绷带的脸愈发沉默。 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只能睁着眼睛,直到天色亮了起来。 然后起床洗漱,他照常准时来到了屠宰场工作。 而此时,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早。 屠宰场里只有寥寥几个刚到的员工,在趁着休息的间隙小声议论着什么。 最近,工人们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甚至超过了戮怨。 即使载满牲畜的货车还没来,只能在屠宰场里干站着也要来。 要知道之前戮怨才是屠宰场里最先到达的人,他也早已习惯了在那个时间点到达,早一点迟一点都会让他感到躁动不安。 而工人们这样表现的原因有一大半都是因为酒疏这几天的视察。 酒疏最近每天都会在屠宰场里转悠,视察工人们的工作效率情况。 也因此,作为酒疏每天必看的屠宰间,戮怨成为了每天都会被酒疏额外夸赞的优秀员工。 短短几天的功夫,工资已经从双倍涨到了五倍。 速度快的像坐了火箭。 快得屠宰场内的其他员工目瞪口呆,心中也愈发焦急。 害怕被戮怨比下去,成为下一个被裁掉的对象。 但即使他们再努力,新厂长那张漂亮到极致的面孔上也总是淡淡的。 虽然习惯性带着笑,但能看出并没有在面对戮怨时那么真诚爽朗。 新厂长对戮怨的偏爱这下子彻底没法掩盖了。 一时间,戮怨成为了屠宰场里唯一不能得罪的员工,就连副厂长见了,都要谄媚地给他露出笑脸。 “这也太奇怪了吧!老板怎么会……” 远处,没发现戮怨已经到了的工人们正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但哪怕知道戮怨还没来,他们也不敢提戮怨的名字,生怕会被戮怨听见,然后去老板面前告状。 那他们可就惨了。 “是啊,这也好的太过分了吧……” “这好的都不正常了!” “要不是戮、那家伙长得不怎么样,我都要以为老板看上他了!” 工人们压低的议论声在戮怨听来一清二楚。 但他并未做出什么反应,依旧安静地换上工装,做着工作前的准备。 新厂长确实对他很好。 好到让他无从应对,手足无措。 就连心脏里都像塞满了棉花,软踏踏的让人不适。 戮怨面无表情地想着,阴郁漠然的脸上显露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跳动着的心脏。 但紧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戮怨绷带下漆黑的眼珠缓缓暗淡下来。 重新变得麻木到近乎空洞。 这些爱欲是不该有的,无论对他,还是对酒疏来说,都是不该有的。 不只是因为神明的禁令,更是因为那个总是带着笑容的年轻老板。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他丑陋的爱欲一旦被知晓只会得到最不堪的回应。 连最近那些令人迷恋的温柔都会彻底消失。 “没准就是呢!” 有一道声音传入了心情突然低落起来的戮怨耳中,让他动作一顿。 “我听说啊,那些大城市来的有钱人很多都有怪癖!以前不还有个迷恋神父的有钱老头嘛!” “没准啊,老板真的看上了戮、那家伙呢!” “可,老板长得那么好看……” “可是什么可是,你看看老板最近的那些亲昵动作,动不动就拍肩膀手臂,一见他就面带笑容,还时不时叫他单独上去谈话。” “他工资涨得那么快却总是没什么表情,没准就是因为去办公室的时候被要求做那种事……” 工人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毕竟那家伙身材还是很不错的嘛!” 即使再讨厌戮怨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戮怨确实有一具令人羡慕的结实身体。 强壮高大的体格让他即使站着不动也像一尊古希腊雕塑,不只有让人胆寒的阴森压迫感,更有着堪称完美的视觉冲击。 宽肩窄腰,身材也高大结实,是最能体现男性身体线条美感的黄金比例。 尽管脸部被惨白的绷带包裹,但他绷带下的脸部轮廓也同样流畅俊朗,长及脖颈的黑色发丝影影绰绰盖着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 在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看来,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 “你——你这么说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其他人都露出了动摇的表情。 毕竟是有钱人。 富婆花点钱玩一个穷小子,一段时间之后再抛弃的事情,对时刻追捧着富人,连新闻里都到处是富豪们私生活的大众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只不过这次的有钱人癖好很奇怪,看上了个浑身气息阴郁可怖的家伙罢了。 这就能完美解释老板对戮怨的偏爱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大概只是戮怨工作比较努力罢了。” 当然,工人们中大多数还是露出了不信的神色。 毕竟那些拍肩膀之类的举动以前的杜厂长也对他们做过。 只是资本家伪善的表象罢了,用看似亲昵的方式让人为他更加努力的卖命,其实根本就是在压榨。 戮怨那个傻大个最近被糊弄得愈发不要命地工作,这就是证据。 没有多少人相信美貌的新任厂长会对戮怨那个恐怖阴沉的家伙产生那种念头。 不然为什么不早点把他给包养了去享福,反而继续留在屠宰场里干活。 “你们不懂,有钱人的情趣就是这样,哎!你们别走啊!我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不信你们等着瞧,老板他一定会做出更加明显的举动的,牵个手,勾肩搭背什么的,哎哎——” 刚刚还听着八卦的工人们对这个荒谬的八卦消息满脸嫌弃,没有理会满脸促狭的领头工人,很快散开了。 屠宰场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而还没换好工装的戮怨则继续坐在休息间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能看到他黑发下的耳尖渐渐泛起了显眼的红色,原本要套上工装的手掌不知何时放在了膝盖上。 似乎纠结着什么,手指下意识缠绕在一起。 漆黑的眼珠中也怔忪着,似乎想象到了一些从不曾幻想过的画面。 一些比血肉们做的更加难以启齿的画面。 “我们走吧,戮怨。” 戮怨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他猛地抬起头,将刚才一直纠结勾在一起的手指松开。 绷带包裹的脸部明明看不出表情,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肉眼可见的心虚。 “……” 酒疏漂亮的瞳孔从戮怨红透了的耳根扫过。 面色如常地继续说道:“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需要先开车去N市,这里太偏僻了,没有直达的飞机,刚好我的私家飞机在修理。” “对了,忘了问,你会开车吗?” 年轻老板略带困扰地询问着,他的司机最近也生病了。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这里那么偏僻了,很多东西都不方便,就连司机都找不到。 如果有游客来到这里,首先就会被这上世纪一样不便捷的生活方式给打败。 “我,会。” 戮怨出声,声音带着不太熟稔的生涩。 他很久没有说过太长的句子了,很不习惯。 面对这个漂亮的年轻老板,他似乎已经做了很多件以前不习惯的事情了。 连戮怨自己都有些不解,明明以前他最讨厌被打破习惯。 偏执,刻板,神经质才是他的日常。 但现在,似乎所有习惯都会因为酒疏而变化。 而他竟然丝毫不觉得难以适应。 “太好了。” 酒疏弯起狭长的桃花眼,露出得救了的笑容。 虽然,他早已知道惩戒对象会开车。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或许没有太过聪明的头脑,但是在需要动手操作的东西上,他从来都无可挑剔。 而这也曾是他唯一可以获得他人认可,得到工作的凭仗。 直到在原著中被辞掉,才彻底失去了在社会中唯一的存在价值。 至少在惩戒对象看来,那是他唯一的存在价值。 一旦失去,就会被抛弃被遗忘,而在原著中他也确实如此,被遗忘在了社会的角落里,彻底疯狂。 酒疏现在只是想要给予他更多的肯定。 让他明白,他的价值绝不止是当一个屠宰场的屠夫而已。 “太感谢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戮怨。” 年轻老板脸上的笑容带着庆幸和惊喜,深色的瞳孔中满满的只映出了他一人的脸孔。 就好像他只有自己可以依靠,所以全身心地信赖着自己,依赖着自己。 “……不用、谢。” 戮怨低下头,避开了酒疏的目光,只露出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的耳尖。 作为一个称职的员工,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 “那么我们走吧。” 说着,酒疏看到了身侧的行李箱。 明显是惩戒对象的,也就顺手拿起了行李箱的拉杆,但同时,戮怨也准备拉动行李箱。 片刻间,细白的手指与戮怨苍白粗糙的大手相触。 光滑柔软,是与戮怨粗糙满是伤痕的手掌截然不同的触感。 “!!!” 还没等酒疏反应过来,戮怨便首先错愕般瑟缩了下,绷带下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他想起了刚才那个工人的话。 牵个手、勾肩搭背什么的,都是有钱人要包养情人的举止。 而他曾向神发过誓,远离一切爱憎,尤其是爱欲。 母亲也曾要求要保持纯洁。 只有永远纯洁才能得到仁慈的神的原谅。 “……” 酒疏看着自己手掌下覆盖着的苍白大手,似乎在略微颤抖,但始终没有从他手下挪开。 也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眨了眨眼,酒疏抬头看了惩戒对象一眼,收回了手。 他觉得惩戒对象大概是应激反应。 毕竟长久不与人接触,太过亲昵就过犹不及了。 “不好意思,我本想要帮你的,不过确实你的力气大一些,还是你来吧。” 酒疏话音未落,就看到戮怨刚才还延伸至脖子处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甚至比之前更加苍白。 就好像他做了什么无比伤人的举动,让惩戒对象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样。 “……” 第66章 35《审判日》(二合一) 看着酒疏收回的手, 戮怨心脏莫名收紧,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片刻后,他就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 他知道, 这本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不想要这个新任老板离自己太近。 那会触犯神明的禁令。 “好了,我们走吧。” 肤色雪白的老板表情平静,只短暂停顿了一下,并未因刚才的插曲而表现出诧异之类的情绪。 可能在他眼中,戮怨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同性员工而已。 偶尔有肢体接触也无关紧要,根本不放在心上。 戮怨这样想着, 沉默了下来。 他的耳尖恢复了往日的苍白, 将心中那些可笑的幻想压下去,伸出手,顺手帮酒疏也拎起行李箱。 在老板带着笑意的道谢中, 他生涩地点了点头,示意不用谢。 他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贫民早已吃惯了苦头, 而老板这样漂亮年轻的有钱人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肯定不习惯干重活。 也不适合去做重活, 会受伤。 目光从年轻老板被行李勒红了的手心扫过,戮怨顿了顿, 没说话。 他只是继续往前走,同时还接过了老板手中比较轻的公文包, 用比往常更加小心的力度拎着行李箱,似乎很怕会损坏分毫。 “就放到后备箱好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如果没问题的话, 傍晚就能到达N市, 到时候先去酒店休息, 赶明天一早的飞机。” “嗯。” 戮怨顺从地点了点头。 面对这个年轻的老板,他原本面对他人时的孤僻阴沉仿佛都消散了,只剩下了下意识的温顺。 屠宰场内注意到这一幕的工人们露出愕然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新厂长面前的戮怨虽然气质依然有着抹不去的阴郁骇人,但却不会用冰冷吓人的目光盯着新厂长看。 反而亦步亦趋地跟在新厂长身后,高大的身形完全将新厂长的背影覆盖,透不出一丝身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有一瞬间竟然觉得戮怨此时表现得比绵羊还温顺。 工人们看着戮怨的身影远去,良久才回过神来,为自己刚才的比喻感到可笑。 戮怨那个可怕的家伙怎么可能用绵羊来形容。 分明是包藏祸心才对。 虽然在新厂长这个黑心资本家的忽悠下,这个傻大个似乎已经被迷惑得团团转。 被新厂长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他们知道,戮怨那种阴森森的家伙并不会永远被糊弄。 毕竟他看着就像是个杀人犯的预备役。 只怕某天被压榨得狠了,就会彻底爆发。 说不定会一下做出个大新闻。 就像这次走运的被新厂长选中陪同出差,戮怨如果在路上被新厂长气到,情急之下,杀了新厂长抛尸野外之类的都很有可能。 最近新闻上有很多类似的新闻。 全都是老板出去出差,本来很信任的下属见财起意,谋杀了老板之后逃之夭夭。 而当前联邦混乱的政府状态也让这一桩桩凶案的侦办过程非常缓慢,等到反应过来,杀人凶手早已跑到了国外伸手不能及的地方。 可见与某个员工单独出差,是很容易暴露员工本性的。 说不定经过这次出差过程,新厂长就会彻底认清戮怨的秉性,不再对他青睐。 那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想到这里,众人原本还有些艳羡的目光又恢复了平静,手下的工作也重新变得懒散起来。 反正没人盯着看了,他们也没了那个精力去继续伪装。 只等着老板出差归来继续表现。 而此时,走远了的戮怨并不知道身后众人的想法,也并不在意。 他看着面前整体呈流线型,造型时髦,空间宽敞的名牌豪车,比他开过的最好的车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戮怨并没有车。 他能学会开车也是因为以前父母健在时找他当过一次司机,而他仅仅看了几眼操作手册就明白了如何开车。 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天赋,第一次开车的他熟练程度就足以与多年的资深司机相媲美。 “暂时就这辆车吧,其他车都没运过来,只有这辆勉强能用。” 年轻老板的语气中带着富人特有的漫不经心。 仿佛这辆足以买下整座屠宰场的豪车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更不用说屠宰场内的员工。 “嗯。” 可能是因为紧张,戮怨手心略微出汗,他敛下眸中不自知的黯淡,将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里。 沉重到酒疏只能拖着走的行李箱在他手中轻的羽毛一般,轻松就放了进去。 “辛苦了。” 年轻老板声音赞叹。 戮怨低着头,接受了老板的夸赞。 他年轻的老板显然出身良好,教养高雅。 言行举止间的礼貌优雅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即使是对他这个一无是处,贫穷丑陋的家伙也依然礼貌有加。 明明不需要道谢的。 他不在意这些。 戮怨看着年轻老板走向车门的高挑背影,漆黑的瞳仁中似乎有些怔忪。 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也走到车门处。 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 好在车辆的操作方式大同小异,戮怨仅仅简单看了几眼就熟悉了豪车的操作面板。 不用酒疏提醒就已经缓缓启动了车子。 他开车的速度平稳熟练,没有任何颠簸,很快就驶上了公路。 酒疏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这其实让戮怨有些讶然。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有司机的富人大多都是坐在后车座上的。 毕竟,司机与主人本就不该被放在同一水平线上。 但酒疏这个年轻的富豪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退去的树木和逐渐多起来的黄沙。 这片区域的荒漠化现象越来越严重了。 因为当年城镇化的时候过度砍伐,现在资源枯竭后就变成了一片没落的州市,孤寂得就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样。 地广人稀的地形也让这片州市变得更加荒凉,有时候连续十几千米都遇不到一个加油站。 但由于这里靠近附近的城市,所以偶尔还是有人自驾游的,不过经常有游客离奇失踪的新闻出现,至今没有找到尸骨。 虽然警方认定是被野生动物袭击,但网上也流传着这段公路上有杀人魔出没的传闻。 这段传闻让酒疏觉得有些熟悉,确定自己在原著或者其衍生作品中见过。 他不禁打开系统面板,再次细细查看。 轻敛下的眉眼愈发沉静动人,似乎倚靠在座椅上小憩一样。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时分, 戮怨驾驶着直行的车辆,面前只有一望无际的笔直公路。 升腾的日光将公路上的空气扭曲,温度上升。 他看着面前逐渐陌生的道路,本以为第一次离开家乡,自己会感到紧张不安,但让他意外的是,并没有。 相反,他此刻的心情比他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或许是因为身旁正坐着自己年轻的老板吧。 很奇怪,只要待在老板身侧,他的心情就会舒缓许多,就好像吃了最强力的精神药物一样。 却没有药物反胃呕吐的后遗症。 戮怨沉默地想着,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副驾驶位。 看到那名为酒疏的年轻老板正闭目养神,汗湿的黑发微卷在白皙耳侧,显出雪白的肌肤。 还有那双贴在头顶毛茸茸的长耳,因为心情愉快而微微颤动着。 汗珠顺着细白的脖颈滑落,白的如同剔透的白玉。 “该开空调了。” 酒疏突然开口,戮怨猛地收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掌,发现年轻老板并未发现自己的窥视后才放松下来。 绷带紧缚着的脸孔依然没有太多情绪,只能看到绷带下绷紧的下颌,线条分明。 滴滴—— 空调被打开后,凉爽的空气瞬间充盈在车厢里,散去了刚才难捱的燥热。 也消去了年轻老板鬓角的汗珠。 “如果累了的话,可以停靠路边休息,飞机是明天的,其实并不急。” 戮怨听着年轻老板的声音,听出了其中的温和关切,这让他心底有些晦暗。 因为刚才不礼貌的窥伺和之前那些不堪的幻想。 被神所禁止的爱欲果然无比丑恶,会让他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做出曾经从未想过的龌龊事情。 明明老板根本没有那些龌龊心思。 只有他而已。 “好。” 戮怨默默应声,但并未停下。 对他来说,开车并不累。 即使是在屠宰场内每天不间断屠宰成百上千只肉猪牲畜也只会让他略微疲惫而已。 现在这点工作根本不到让他感到疲惫的程度。 酒疏的目光从戮怨被凌乱黑发遮掩的上半张脸扫过,敛去了眼中的思索。 确认过了,这段公路上的那段传闻就是原著中出现过的。 原著中,男女主曾在前往屠宰场的路上遇到了一家疯狂的杀人魔疯子。 不同于末日前从未杀戮过,甚至在末日后也大多只杀了入侵领地的怪物的惩戒对象。 这是一家从骨子里就没有人类社会道德感的食人魔。 在末日前就在这条路上拦截路过的车辆,将那些车主全都杀害并做成肉干,供他们食用。 但在末日后,他们一家都被血肉怪物们追杀的很惨,最后还是被男女主救了下来。 他们虽然喜爱吃人肉,但还算有情有义,对待救命恩人还是很好的。 不但一路指明了方向,送了不少物资,还给男女主标明了路上可能有的怪物。 尤其是屠宰场内的怪物屠夫。 特意标明最好不要进入屠宰场,不要去靠近那个丧失人性的可怖疯子。 一个比他们这些食人魔还要可怕的高大男人。 但很可惜,女主为了得到神的指引,还是进入了屠宰场。 想要寻找神明可能留下的痕迹。 最后只找到了屠夫放在房间里的神明神像,还差点把性命搭进去。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逃了出来,之后养伤过程中食人魔一家也帮了不少忙。 而由于这食人魔一家的反差感,在原著读者群体中人气不小。 都对这家重情重义的食人魔颇有好感。 这导致这食人魔一家在后续的衍生游戏系列中还被特意设计了一番。 当然,还包括惩戒对象。 作为一个在原著中有着沉重压迫感的怪物,给读者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在改编成游戏后同样有着愈发恐怖的外貌气质。 但是,或许是因为过于出色的游戏设计,屠夫高大完美的身材居然让不少玩家改观。 不但没了曾经的厌恶鄙夷,不少人甚至每天玩游戏只是为了重温屠夫被白色绷带绑出轮廓的上半身。 尤其是那些肌肉发达的轮廓和流畅的肌理线条。 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带着人体独有的肌肉美感,据说有着让人脸红心跳的魅力。 是即使不露脸也能让人迷恋到疯狂截屏的程度。 再加上屠夫沉默寡言的性格,在斩杀玩家时面无表情,只偶尔才会发出倦怠般的低沉声音,充满了成年男性的磁性,同样也成为了玩家们迷恋的理由。 这一切都这个原著中残暴的反面角色人气一度高到超过男女主,并因此诞生了一些与屠夫有关的衍生作品。 一些砍砍杀杀的小游戏,操控着彻底疯狂的屠夫在末日后的世界乱砍乱杀。 也代表着制作组想要表达的,屠夫末日之后永无安息的结局。 就像末日里那些诞生于人类**的怪物一样,末日之下,任何既定的命运都已无转圜余地。 “……” 酒疏瞥了一眼惩戒对象发达的肌肉,确实很健硕。 但在末日后的变异过程中,似乎会变得更加高大可怖,更加不像人类。 与他希冀着的正常人生活渐行渐远。 酒疏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再次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按照原著描写,应该快到食人魔一家的狩猎范围了。 他们这一家子最喜欢在路上撒玻璃碎片,将车辆的轮胎刺穿后再假装好人,蛊惑进屋之后暴露狰狞的真面目。 而在游戏中,他们一家子的战斗力即使是被制作组加强了,似乎也抵不过屠夫的一次重击。 只有逃跑速度很快。 “哈哈哈!好慢啊!” “略略略——!!!” 突然,戮怨驾驶位的车窗旁驶来了两辆飞速行驶的摩托机车。 机车是经过改造的,画满了花花绿绿的涂鸦和脏话。 显然是摩托车上两对年轻男女的杰作。 他们大概就是最近社会环境下催生出的无业青年。 染着各色头发,烫卷,涂着深色眼影,妆容哥特风。 满嘴脏话,浑身气息颓靡,自青春期时就因为压抑的社会而丧失对未来的希望,成为了单纯追求感官刺激的飞车党。 “不用理会他们。” 对这些叛逆期的青少年,越是理会就越是麻烦。 戮怨放在反向盘上的苍白小臂原本微微绷紧,此时又放松下来。 他似乎对年轻老板的命令很听从。 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绷带下的漆黑眼珠看向了正准备在车窗上喷涂鸦的爆炸头少年。 眼珠透着无机质的冰冷。 缠着绷带的脸就像怪物一般有着食物链上层捕猎者的压迫感,让所有直视着目光的人都会感到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 他不想让任何人伤害酒疏的利益。 哪怕是一辆他并不在意的车辆。 “!” 爆炸头少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戮怨满是绷带的脸,跟见了鬼一样突然不敢喷漆了。 但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 看着身后女友鄙夷的目光,他涨红了脸,连忙握紧了机车把手,加足了油门,想要一雪前耻。 但戮怨的车技远比这些人要强,他轻易就将他们死死压制在车后,同时还不会被划伤车身。 车技堪称一流。 “很不错嘛。” 年轻老板的声音带着笑意,意外而又赞赏。 戮怨怔了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自作主张的事情,不禁有些紧张地收紧手指,害怕老板会因此而厌弃自己。 但年轻老板好像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只是托着腮看着车外一成不变的漫漫草地。 地皮稀疏,只剩下流动的黄沙。 耳边只剩下了黄沙飞舞的沙沙声,还有轮胎轧过路面的声音,安逸静谧。 “一会儿小心地面,听说这条路上有人撒玻璃片抢劫。” 酒疏懒洋洋地枕在靠椅上,轻声提醒。 而戮怨看着酒疏放松下来后愈发白皙的脖颈,还有身后收拢起来的羽翼,在那纯白色惹人怜爱的羽毛上顿了顿,片刻后目光连忙挪开。 半晌才终于记得闷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果然,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戮怨看到了公路上大面积的玻璃碎片。 天生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让他漆黑木然的目光从路边几栋木屋扫过,察觉到里面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们看。 但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绕开那片区域继续向前。 在开出去不久后,后视镜里,那条路上就冒起了火光。 似乎有车辆倒在了那里。 大概是那些一直不肯放弃的飞车党。 戮怨收回目光,看向对身后一切一无所知的年轻老板,重新恢复了沉默。 他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知酒疏,因为他知道自己善良温柔的年轻老板一定会因此陷入纠结。 而实际上,那些陌生人并不关他们的事。 所以,戮怨继续认真开车,尽量保持车速平稳,不让酒疏感到一丝一毫的颠簸。 绷带下的脸孔漠然得就如同任何一个正在开车的正常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似乎丝毫没有同类受伤的共情感。 对他来说,那些人确实不是同类,只是一些不断发出噪音的肉畜。 又开出了一段距离。 黄沙漫天的环境总算有了改变。 路边有郁郁葱葱的树木拥挤在一起,不远处也出现了一个加油站。 地图上显示,那是这条公路上唯一的一个加油站。 戮怨看向身侧的酒疏,想要告诉他,他们该去加油了,获取他的同意。 但酒疏似乎已经睡着了。 一直看着窗外不变的景色着实催眠。 看着老板熟睡的容颜,戮怨漆黑的眼珠颤了颤,似乎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然后,眼神罕见地柔和了许多。 他开车的速度愈发缓慢,缓缓驶入了加油站。 看到自动加油机器上了锁,上面写着机器故障,去找工作人员的字样。 戮怨看着这座伫立在荒僻地带,有些破败的加油站内部,莫名有种异样的直觉,不算危险,却只觉得反胃。 但现在油箱里的油量确实不足以支撑到天黑了。 戮怨顿了顿,还是下了车。 只不过下车前将空调调整为合适的温度,并将车窗门都紧闭。 确保除了酒疏自己外,没有任何人能从外面打开车门才罢休。 这辆车是防弹玻璃,车身也是特意加厚过的,是专供有钱人防止被袭击的,所以戮怨暂时还算放心。 不过他还是决定快去快回,不想将酒疏单独留在这里太久。 这样想着,戮怨走到了加油站内部的房间。 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男女被捂住嘴巴惨叫的声音。 “呜呜——!!!” “求求你们……呜呜,放过我吧!” “我爸妈一定给钱呜呜——” 戮怨听出了是那两对飞车党。 他表情漠然地从旁边走过,查看附近的其他机器,也都坏了。 看来只有进去找了。 咚咚—— 戮怨学着自己酒疏温文尔雅的样子,有些生硬地礼貌性敲了敲门。 门内的动静瞬间停下了。 “谁啊?” 是中年男人粗嗓门的声音。 “加油。机器,坏了。” 戮怨声音木讷。 而门内的人似乎也是迟疑了良久才将信将疑地来开门,开门后就看到戮怨高大到可怖的身材和那张缠满绷带的脸孔。 漆黑近乎麻木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 “钱。” 戮怨递出了现金。 而门内的光头男则看着戮怨这副沉默寡言的木然样子,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 “哦!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绕开了玻璃的车主吗!哈哈哈!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老爸,我就说吧,今天咱们运气爆棚呢!” “看这块头,能刮出不少肉来,够咱们全家办一次烧烤派对了哈哈哈!” 说着光头男让开一些缝隙,让屋内的人能看到门外站着的戮怨,而同样的,戮怨也能看到屋内的一切。 几个嘴角流涎的男人手中拿着割肉刀,正在从被他们捆在墙角的飞车党身上割肉。 一片又一片,鲜血淋漓,飞车党们也痛得脸色惨白,再也没了之前的神气。 他们看着门外的戮怨,露出绝望的求救眼神。 戮怨漆黑的眼珠轻敛了下来,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那些飞车党。 他只看出了这些人的不怀好意。 看来加油的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这让原本想速去速回的戮怨有些焦躁,放在身侧的手指也神经质地颤了颤。 但是神明教导人们要摒弃爱憎。 无论是爱欲,还是憎恨的情绪,都不能放纵。 他最近已经违背了很多次了。 已经不能再违背了。 而就在戮怨沉默下来的时候,房间内又走出了一个表情怪异的丑陋男性。 他看着戮怨笑了起来。 “我看看!嚯我记起来了,当时他副座上还坐着一个呢,看那眼神儿,这俩关系好像不一般嘿嘿!” “俩男的?呕——别恶心我了老弟!” “我怎么会骗你,我拿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那副座上的小白脸细皮嫩肉的,还真水灵,比电影明星还好看!喂你说,艹.他的感觉如何?” “是不是很爽啊——” 突然—— 咯咯—— 丑男被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掌死死掐住了脖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只能感觉到自己腾空的脚尖。 前所未有的失重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昔日被自己吃掉的那些人类的恐惧感。 尤其是在对上了苍白手掌的主人那双似乎毫无情绪波动,又好像盈满了可怖情绪的眼睛时,恐惧感到达了顶点。 咯咯——颈部骨骼被压迫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嘶—— 加油站内短暂的寂静后,是房间内其他人愤怒的咒骂声。 “你他吗!快放开老三!” “你——” 砰——!!! 身材高大的男人看不清面容,凌乱的黑发遮掩住了上半张脸,显得愈发阴沉。 他将想要上来救老三的光头男踩在脚下。 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力气让光头男脸色煞白地吐出了几大口鲜血。 完全没料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块头居然真的有如此大的力气。 能单手举起一个壮汉,还能轻松将他踩在脚下。 这下,房间里的一家人明白他们遇上了硬茬,面色变得阴狠下来。 从身上掏出了枪,对准了戮怨。 戮怨微微侧过脸,缠绕着绷带,不似人类的面孔与他们对视。 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过后, 车内的酒疏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看着空无一人的驾驶位,他坐直身体,看向了车外的加油站。 * 此时,昏暗的加油站房间内,堆满了吃剩下人类骨头的地板上, 正有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响起。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撞击着地面一样。 不时发出骨骼碎裂,鲜血飞溅的声音,惊悚至极。 角落里,被食人魔一家割掉了一块肚皮肉的飞车党们泪眼婆娑,却不敢发出声音。 连大气都不敢喘,拼命挣扎着身上渐渐松开的绳子。 只想要快点离开这片可怕的地方。 他们发誓,回去以后绝对不飙车了,他们再也不飙车了! 原本以为那一家子食人魔已经够可怕了,却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木讷阴沉的怪胎比他们还要可怕! 即使有枪也无法阻挡这怪物,反而是他们自己被自己打中,死伤惨重。 砰—— 砰—— 叮铃铃——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不间断的声音。 加油站昏暗的光影中,那只神经质般,拽着人类头颅,尤其是那张嘴巴的位置不停往地板上磕的苍白手掌停下了动作。 在飞车党们惊恐的目光中,这个体型高大到怪异,面孔恐怖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略显破旧的手机。 用让飞车党们感到无比惊悚,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的力度接通了电话。 “你在加油站里吗?” 手机另一端,传来年轻男性困惑关切的声音。 柔和的语调与房间内到处飞溅的血迹极不相配,也与站在阴影中满身血迹的男人格格不入,如同身处两个世界。 “是。” “在加油。” “很快,回去。” 高大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却莫名能听出某种温顺的味道,角落里的几个飞车党露出世界观碎裂一般的表情。 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呜呜——”而就在戮怨回答时。 他脚下被磕掉了满嘴牙齿的丑男意识朦胧间发出了细碎的抽噎。 他已经痛得意识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一直被掐着脖子,只能无力的蹬着脚尖,明明是个体重超标的成年男性,却始终挣脱不下来。 直到快要窒息才被放下来,迎接更加痛苦的折磨。 而原本想开枪救他的家人也全都倒在了地上。 或是被打得浑身骨折,或是被拿来挡枪,被自己人射成了筛子。 太可怕了……那个男人…… 不是人类……是怪物!绝对是怪物! 咔擦—— 踩碎了丑男脸颊上的最后一块颧骨,将那些恼人的牲畜噪音压下去,高大男人绷带下的表情毫无情绪波动,近乎木讷。 他垂下眸子看着这个出言侮辱酒疏的陌生男人。 他们之前互不相识,没有积怨。 但他依然忍不住憎恶的情绪。 虽然这只是被迫的反击,是他们先开枪的。 他们也并没有死,只是受了点小伤。 更不用说与他们所做的一切相比,这些伤势根本微不足道。 但他依然算是违背了神明的旨意。 看着房间内全身大面积骨折的一家人,戮怨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表情愈发麻木起来。 他不该这么做的,违背了神的旨意,他已经罪孽深重了…… 松开了脚下的力度,男人绷带下的面容竟有些茫然的意味。 就好像刚才那血腥可憎的一切都只是他无意为之,并因此而感到茫然无措。 甚至有些紧张地蜷缩起了手指。 他只知道,要赶紧回去了,不能再耽误下去。 酒疏还在等着。 “那边好像有声音?” 年轻老板突然发出了困惑的询问。 显然,他听到了丑男刚才的呻.吟.声,还有其他人的呻.吟.声。 闻言,戮怨顿了顿,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瞳孔颤了颤,在脚下被打到休克的丑男衣服上擦干净。 然后才有些迟疑地答道:“是电视声。” “……好吧,我在车边等你。” 酒疏沉默了一下后,似乎并未发觉异常,与戮怨约定好了见面地点。 戮怨直到酒疏挂了电话后才将手机收起来。 没有理会角落里恐惧到快要晕厥过去的飞车党,他并没忘记自己的目的,认真在屋子里翻找着油桶。 砰—— 将光头男软成一摊烂肉的手腕压在油桶下,戮怨沉默着看了一下油量后才放下现金离开。 而就在他快要走到车边,目光已经能看到酒疏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发现,自己手臂上的血迹没擦干净,油桶底部也在不断往下滴血,就好像他刚杀了人出来一样。 一切都像极了曾经那些诋毁他的人口中所说的模样。 !!! “出什么事了吗?” 倚靠在车门边的年轻老板抬起头,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 戮怨将苍白染血的手臂背在身后,也将油桶搁在地上。 漆黑的瞳仁里沉淀着不知名的情绪,让他的手臂神经质地颤抖起来:“机器坏了,拿油桶。” 而他身后,濡湿的鞋底是殷红血迹。 浓稠的鲜血正在从油桶下漫出来。 “没事。” 戮怨挡住面前酒疏的视野,漆黑的瞳孔正在不断扩大,却依然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了绷带下略显生疏的笑容。 向自己年轻的老板表示,一切都好,什么都没发生。 自己的身后没有鲜血,也没有尸体。 第67章 36《审判日》(二合一) “……没事就好, 一觉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还以为你遇上抢劫的了。” 看着戮怨空洞的眼睛,黑发黑眼的年轻老板目光从他衣角处殷红色的痕迹扫过。 然后,用跟平时没什么差别的表情伸了个懒腰, 似乎并未注意到戮怨的异样, 转身就要回到车厢里。 “那我们加完油就走吧,外面好热。” 说着, 他拭去额角的汗水。 仅仅出来站了一会儿而已就已经热出了一身汗。 看着酒疏重新坐回车里, 戮怨背在身后的手臂终于微微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却还带着些微颤抖。 而戮怨低下头, 看着自己沾染着血迹颤抖的手臂, 沉默下来。 缠着绷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能看到愈发空洞的眼珠。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戮怨才抬起了头。 他要快点了。 他重新拿起身后的油桶,避开车内年轻老板的视野范围, 将这带血的油桶放到了车后,然后拿出后备箱里的软布擦拭。 血迹顺着油桶铁皮下滑,又被软布擦去最后一丝痕迹。 直至不再渗血,软布已经被鲜血浸透。 戮怨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鲜血染脏了一部分。 “……” 看着衣服上的血迹,他握着衣角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收紧。 他不知道刚才酒疏看到了没有。 大概是没有的。 因为如果看到了这些, 这个一直生活在温室中的年轻老板一定会跟其他人一样露出厌恶恐惧的神情。 这样想着, 戮怨垂下眼眸,麻木的眼神中却看不出庆幸的意味,反而愈发死寂。 他只是不由得在想,未来有一天, 被发现了刚才的事情之后, 这个唯一对自己友善的老板会怎么对待自己。 虽然在戮怨眼中, 刚才他只不过是将几头出言不逊的丑陋肉畜教训了一番。 撕裂它们的嘴巴,掰折它们的四肢,听着他们发出刺耳的肉猪嘶鸣声。 直至最后安静下来,只会发出虚弱的呻.吟声。 但戮怨同样明白,在其他正常人类眼中,它们是同类,有着人类的一切特征。 不会有人能理解他眼中的世界。 那个充满了血色,目之所及全是一头头行走的牲畜的世界。 他已经越来越没办法将它们当成是人类了,只想要将它们一一剖开,切割,然后放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只是对于神明的信仰让他还勉强维持着理智,不至于放纵杀戮与憎恶的污秽欲念。 但戮怨并不知道这样的克制还能持续多久。 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彻底疯掉,疯到所有理智都消失的地步。 他也想让自己变得正常一些,可是对他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脑海中又开始回荡着切割开肉猪腹部,露出猩红内里的画面。 而这次,画面里还夹杂着那个漂亮青年脸上露出憎恶神情的样子。 戮怨敛下空洞的眼眸,将这些画面全都压制下去,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继续机械地擦拭着血迹。 片刻后,为了防止被发现身上的血渍,他拿出行李箱里备用的衣服换上。 直至确定全身上下都不再有血迹,他才拎着油桶走到车身左后侧的加油口,倒了大半桶。 然后才将剩下的放回后备箱。 “要走了吗?” 车内,黑发的年轻人看着车外准备进入的戮怨,温声道:“其实多休息一会儿也没事,你开了那么久的车,一定很累了吧。” “……不累。” 戮怨看着车内的年轻老板。 目光在他漂亮到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面孔上顿了顿,原本开始抽痛的太阳穴变得缓和了一些,总算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他似乎重新变回了之前的平静。 不过在进入车厢前,他还是忍不住再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确保没有任何差错后才坐进了车里,缓缓启动了汽车。 而此时,身后的加油站里,四个狼狈不堪的飞车党也刚从房间里逃出来。 他们本以为那个高大的怪物男人应该已经走了。 却没想到刚好与他撞上了面。 看着坐在车内正准备发动汽车的绷带男,他们吓得脸色煞白。 透过透明车窗,他们能看到绷带男身侧还坐着一个年轻男性,只不过被绷带男高大的身形挡着,他们看不分明。 只能看到绷带男换了一身白色衬衫,比之前暗灰色的长袖更能显出上半身的肌肉,高大健硕。 衬衫下隆起的肌肉线条让人完全能想象到这肌肉下藏着的恐怖爆发力,怪不得能把一个壮汉轻松拽起来。 想起刚才的一幕幕,几人不约而同地双腿发软,一下子瘫软在地,怎么也起不来了。 眼睁睁看着绷带男驾驶的车子朝他们的方向驾驶了过来。 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几人吓得连滚带爬往旁边躲藏。 而这辆车似乎并没有要碾压他们的意思,只是从他们身旁掠过,缓缓驶出了加油站。 但几人却依然脸色苍白,冷汗浸湿了全身。 只因为刚才与车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们看到那坐在驾驶座上的绷带男朝他们看了一眼。 那张被绷带包裹起来的面孔透露着莫名的阴森感,看不出丝毫情绪。 漆黑眼珠与他们对视的一瞬间,就让他们大脑空白,险些晕厥过去。 目送着车辆远去,几人捂着刚止血,现在又被吓得崩裂的伤口,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挣扎着努力朝着与车辆相反的方向爬去。 他们再也不想遇见那个怪物了,那个绷带男简直就是怪物! 尤其是绷带男的眼神,透不出一丝光,却能让他们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让他们有种自己是即将被宰杀的牲畜的错觉。 心理上的压迫感彻底将他们给逼的精神失常,只知道边哭边往外爬。 * 而此时,戮怨已经开着车回到了公路上。 此时距离N市还有将近一半的路程,太阳也已经到达了头顶正上方,炙烤着这条笔直的柏油马路。 车内的空调勉强维持着凉爽的温度。 酒疏有些怕热,他又将温度调得低了一些,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了身侧的惩戒对象。 “会冷吗?” 毕竟车厢里不只有他一个人,一味调低的话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戮怨看出了年轻老板的想法。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冷。 屠宰场里的冷冻库有着更加冰寒的温度,而他从未觉得冷。 事实上,他也很少会觉得热,体质比起常人来说简直如同超人。 戮怨只担心老板会感到不适。 毕竟比起他这种皮糙肉厚的底层人来说,老板不太能受罪。 他也不想看到老板露出难受的表情,只是想一下都会让他的心脏绷紧。 “确实很正常的温度。” 年轻老板突然伸手碰了一下戮怨露出衬衫的手臂。 指尖在惩戒对象苍白的皮肤上抚过,适中的温度在这个炎炎夏日显得冰凉凉的,很舒服。 确实不怕冷。 似乎每个世界身体素质都很好。 “!” 戮怨的身体突然有些僵硬。 他掩在黑发下的耳朵微微泛红。 酒疏手指抚过手臂时,他整条手臂瞬间就蔓延起了一种酥麻的感觉。 耳边也再次响起了之前那些八卦的工人们所说的“更加明显的举动”。 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爱欲又开始在胸腔里跳动了。 戮怨瞳孔微微扩大,他知道自己现在该拒绝老板这种骚扰一样的举止。 他是虔诚的厄神信仰者,他应遵循着神的一切律令,摒弃所有爱憎恨,更不用说之前已经一次次犯了禁令。 他已经不能继续下去了。 绝不可以去像是普通人一样接触情爱之类的事物,那会让他的罪孽彻底无法被宽恕。 也彻底无法变成一个正常人。 但是,另一方面,身为一个刚被看重的职员,他似乎并不该用太过直白的动作去拒绝自己的新任老板。 想到这里,戮怨苍白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任由老板的手指在自己手臂上抚过。 还未等他空白的大脑想出什么合适的不会伤害到老板的反应,老板细长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没事人一样重新倚靠在了副座上,玩起了手机。 看着身侧老板若无其事的样子,戮怨僵硬的身体又慢慢恢复了原状。 他应该庆幸的。 老板对自己的友善没有掺杂任何其他因素,只是出于对他工作努力的欣赏,这对戮怨来说是件好事。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将心中那些肮脏的爱欲给压下去,直至彻底泯灭。 无论对他还是对老板,都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戮怨的情绪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敛下的漆黑瞳仁里,似乎有着自己都不知晓的失落。 车辆还在行驶。 接下来的行程中,一路都平安无事。 公路上安静得只有黄沙飞舞的声音,车厢内也只有戮怨和酒疏两人的呼吸声。 酒疏在认真玩着手机,手指快速地点击着键盘,戮怨只能看到酒疏雪白漂亮的侧脸。 年轻老板的皮肤是娇生惯养的细.嫩,与他的苍白不同,有一种透着光泽的美感,发丝间若隐若现的白色毛绒长耳更是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再加上耳边传来的年轻老板规律的呼吸声,戮怨的情绪逐渐平稳,眼中也多了抹不自知的眷恋。 在这条无人公路上,只有他和老板两个人待在密闭车厢里的感觉实在微妙。 让戮怨的心脏有种暖暖的感觉。 与之前那些只会让心脏狂跳的爱欲相比,这种感觉让戮怨感到很陌生,却又无比迷恋。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公路,他甚至有种希望这条道路永远没有尽头的妄想。 那样时间就会永远停滞在这静谧安详的时刻了。 没有压抑不住的疯狂,也没有违背了神明的罪恶感,有的只是让心脏发软的暖意。 然而妄想终究只是妄想,一切旅途都会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微暗下来,路边的景色依然是荒漠化的黄沙,却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道路尽头建筑物鳞次栉比的繁华都市。 看着城市中那些微小的人形影子,戮怨绷带下的眼睛里变得晦涩,似乎有些出神。 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而到时候,就不会再有这样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光了。 “……” 也不会再有那样温暖的感觉了。 戮怨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下意识握紧。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该叫做什么,只能感觉到令他压抑的不适。 他知道,大概又是那些惹人厌的罪孽爱欲在作祟。 他应当忽视掉这种感觉。 “快到了啊,一会儿先去订好的酒店休息吧。” 年轻老板也发现快要到达目的地了,他收起手机,看了看距离,对着戮怨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这一路上辛苦你了,一会儿到了酒店就去好好搓一顿,我请客。” “嗯。” 戮怨看着酒疏脸上漂亮的笑容,愣了愣,然后才收敛起又开始跳动的心脏,闷声回应。 他看了眼车速,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改变车速。 他知道,他年轻的老板或许已经饿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抗饿的,他只是自幼时起就饿习惯了,而老板不是。 他不能因为那些莫名的情绪就刻意开得很慢。 就这样,在天色暗下来之后,戮怨也终于将车开入了城市。 N市是一座比屠宰场所在的F市更加繁华的都市,一进入就能看到路边次第亮起来的灯光,来来往往的人群。 嘈杂的声音即使有着车窗的阻隔都依稀可闻。 老板似乎有些好奇地看着窗外的一切,戮怨也跟着老板的目光看了过去。 看到那一张张狰狞笑着的猪头和其他动物的头颅 无一例外都是屠宰场中常见的牲畜,就连行走的姿势都越来越像了。 或许以后会越来越像,直至最后彻底变成牲畜。 “等会儿要出去逛逛吗?” 老板注意到戮怨的目光后,主动邀请道。 似乎是觉得员工想出去玩所以才这么说的,显露出一个称职上司的体贴。 “我可以报销一切费用。” 老板笑容亲切,显然是所有员工都想要得到的那种好老板。 戮怨绑着绷带的脸在路边霓虹灯的映衬下愈发惨白,他看着身侧的酒疏,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不是很想去逛。 尤其是走在遍布牲畜的街道上,会让他有种即将开始工作的错觉,有种克制不住的杀戮**。 “那好吧,我刚好也有点累了,这里是酒店地址,就快到了。” 酒疏没有在意戮怨的拒绝,他弯起漂亮的桃花眼,指了指酒店的方向。 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占据了一栋高层大厦。 耸立高塔的酒店灯牌在灯火通明的夜色中显得格外亮眼。 而在到达了酒店之后,酒店的侍应生很快就为两人安排好了一切。 只不过酒疏还需要去做更加详细的登记,他让戮怨在此处稍等片刻,他们一会儿一起去酒店房间。 戮怨顺从地点了点头,高大的身形和阴森的绷带在此时竟显得有几分乖巧。 酒疏见状便放心离开。 只留下戮怨站在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角落里,靠近电梯的位置,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绷带下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无论从自己身前走过的客人们有多么像一头待宰的肉畜,他都没有动作。 他只是敛下眼睛,将手心蜷缩起来,无视耳边渐渐响起的耳鸣声,等待着年轻老板回来。 但片刻后,他突然听到附近有奇怪的水声传来。 当他转头看去时,只看到了两只靠在一起,嘴唇互相交错,甚至还伸出了肥厚舌头的肉畜。 一只是皮肉耷拉的肉猪,一只则是皮肉相对紧实的绵羊。 都很适合从中间切开,一定能流出许多油腻的脂肪。 然后切割分层,分出肥瘦相间的肉块。 “好了宝贝儿,等我去做个登记,一会儿我们就去开房!” 公肉猪从流着涎水的猪嘴里发出中年男人嘶哑的声音。 而他身前皮毛微卷的绵羊则点了点头,发出年轻男人矫揉造作的声音。 “要快点哦!人家等不及了~” 是两头同性肉畜。 戮怨无机质的目光从绵羊身上扫过,让他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顺着目光望过来时才发现是一个身形高大,脸上缠着绷带的绷带男。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气质阴沉,一副典型乡下人的打扮。 绵羊看了下戮怨身上简陋的穿着,面露不屑。 在肉猪走掉之后,他似乎瞬间换了个人,不复刚才的柔弱。 “喂,傻大个,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嗬嗬是羡慕吧,我可是看到了,你身边不是也跟着个金主吗?只不过没看清脸,不过好歹比我这年轻呢~” 戮怨保持着沉默,他没有理会肉畜的搭讪,将目光挪开。 他刚才只是好奇为什么两头同性肉畜会凑在一起罢了。 跟他性向正常的老板,还有坚守着教义的他不一样,这两头肉畜似乎对彼此都有着肮脏的爱欲。 如此肮脏污秽。 一如教义中所说的那样,污浊不堪入目。 “你!你这什么样子!难道是在瞧不起人吗!” 绵羊男看着这个不理会自己的乡巴佬,一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要不是看他同样傍上了个金主,他才不屑于理会这种打扮老土的乡下人。 结果这人居然还敢无视自己,尽管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绵羊男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在瞧不起自己。 “哼!你以为你多高贵,还不是要伺候着金主才能进到这里的,凭你自己,几辈子都进不来!” “你给我等着,连你这种人都看得上,说明你那金主眼光真是差到不行了,我稍稍勾引就能——” 话还没说完,绵羊男突然就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看到绷带男猛地看过来的阴森眼神。 有种毛骨悚然的凉意渗到了骨子里。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大庭广众之下!”绵羊男被这眼神吓得不轻。 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人的眼神能这么吓人,看着他的眼睛里空无一物,简直就跟在看着待宰的牲畜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绵羊男虚张声势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虽然还带着嚣张,额头却已经泛起了冷汗。 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惹到了一个在逃的杀人犯了。 最近N市治安很不好,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凶杀案件,犯人至今还没找到,据说死的人已经能停满停尸间了。 如果说是眼前这个绷带男的话,他完全相信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惹了我,我男人不会放过你的!就连你的金主也会受连累啊——” 话还没说完,绵羊男就被一只苍白的大手揪住了衣领,竟是被腾空拎了起来。 他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拼命想要把绷带男的手掌移开,脖子已经被衣领勒出了红痕,呼吸都不畅起来。 虽然这里是酒店大厅,但是角落里没多少人,再加上杀人犯的思维无法去考量,绵羊男觉得这人很有可能会当场杀了自己。 这下他终于知道怕了,嘴皮子发白,颤抖着给绷带男道歉,只求他别杀了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要勾引你金主的呜呜——我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绵羊男连连道歉,但是绷带男似乎不为所动,依然用缠满绷带的脸孔对着他,看不清五官的面容有种怪物般的非人感。 绵羊男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涨红的脸几乎要无法呼吸。 良久,绷带男才用空洞木讷的眼神说出了话:“……不是,金主。” 他和老板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没有那样污浊的爱欲。 也从不会像是他们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着肮脏的事情。 他们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而已。 “啊对,不是金主、不是呜呜,你们是真爱,你爱着他,他爱着你——”绵羊男话还没说完,握在他脖颈处的手又猛地收紧,绷带男的目光变得更加阴森了。 对上那骇人的目光,绵羊男彻底崩溃了。 他真不知道这个乡巴佬想干什么,果然不愧是杀人狂啊,思维完全无法理解,说好话也没好脸色看。 绵羊男被勒紧的衣领勒得无法呼吸,他涕泗横流,不知如何是好,而在他祈求的目光中,面前可怕的杀人狂绷带男终于再次出声,咬字依然生硬:“不是,爱。” 没有爱欲。 没有神明不允许的爱欲。 无论是他,还是那漂亮年轻的老板,都不该去沾染那些污秽之物。 “呜呜放过我吧呜呜我知道了,不爱,你不爱他!” 啪嗒—— 身后,恰好回来的年轻老板停下了脚步。 似乎已经听到了那句“不爱”。 背对着酒疏的戮怨身形一滞,突然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第68章 37《审判日》(二合一) 松开手, 戮怨放下了手中拎着的肉畜。 却迟迟不敢转头去看酒疏,苍白的手臂也微微颤抖起来,似乎在压抑着某种精神上的紧绷情绪。 而绵羊男被松开后就倒在了地上, 憋得涨红的脸总算好了些。 但当他抬起头, 目光触及戮怨那张绷带脸孔, 尤其是那双瞳孔紧缩的眼睛时, 脸色又变得毫无血色。 浑身颤抖得好像随时会抽过去一样。 太可怕了,绝对是杀人犯吧, 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睛! 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他不敢出声,只能看到绷带男身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高挑身影。 似乎是之前那个金主。 然后,有一道很好听的男声响了起来,而随着这道声音响起, 绷带男的情绪也发生了变化。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绵羊男觉得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但他竟有种绷带男在紧张的感觉。 在绵羊男惊恐的目光中, 身形高大的绷带男缓缓转过身,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只露出漆黑的瞳孔。 “没什么。” 他说完,犹豫了一会儿, 似乎在努力措辞,让自己接下来的叙述显得更加顺畅合理。 “他, 辱骂,我反击。” 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的解释, 言简意赅。 而绵羊男并不敢反驳,他只看到了绷带男背在身后的手掌缓缓收紧,不知道是在紧张,还是在威胁他。 总之, 很可怕。 绵羊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只希望快点结束这件可怕的事情, 便默认了绷带男的说法,再也没了往日的撒泼不饶人。 “现在,没事了。” “我们,走吧。” 说着,戮怨的手指更加紧张地绷紧了,似乎是在害怕酒疏的进一步追问。 感觉到戮怨情绪再次压抑下来的绵羊男也吓得不轻。 生怕着绷带男控制不住情绪要当场杀人。 他还没活够呢! 好在,绷带男面前的金主相信了他这番说辞。 纯良温和的声音里透露着对绷带男浓浓的信任和关切:“那就好。” 绷带男在金主的声音中放松了下来,肌肉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而金主在向绷带男反复确认事情已经解决,不需要去叫酒店管理层来介入事端之后,便准备离开这里。 事情就要告一段落了。 见状,绵羊男终于彻底瘫软在地。 然后,看着两人相伴离去的背影,虚脱般松了口气。 有种虎口逃生的庆幸。 能从连环杀人犯手里逃出来真的太不容易了,还以为刚才会被杀掉呢! 这样想着,绵羊男又将目光放到了绷带男身侧的金主身上。 不知道是怎样一个金主才敢去包养绷带男这种杀人犯。 尤其是刚才听声音来看,大概只是个性格温和的年轻男性而已。 也不知道是怎么有勇气去靠近这个可怕的绷带男的。 就连亲耳听到了刚才那番“不爱”的话之后,都没有跟绷带男翻脸。 属实奇怪。 绵羊男满心不解,只看到那是一个黑发青年的背影。 原本算得上高挑的身高站在绷带男身侧显得有几分娇小。 但能看出比例匀称的颀长身形,只看背影就知道一定是个颜值不低的俊美青年。 与高大到可怖,气质也阴沉不讨喜的绷带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两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同一画面中的人物。 而就在绵羊男如此出神想着的时候,绷带男身侧的金主似乎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 就好像早已看穿了一切。 绵羊男愣愣地看着那金主年轻美丽的容颜,一时竟有些呆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电梯里。 只留下他怅然若失的瘫坐在原地。 怎么也想不明白,绷带男那种人是怎么钓上这么一个优质金主的。 明明连他也只能钓上一个中年老男人而已。 绵羊男越想越是憋屈。 不过很快就自我开解,知道他们两个必定不会长久。 他可没见过哪个有钱人真的会爱上自己包养的情人。 更不用说是绷带男那种明显毁了容,只有身材比较能打的家伙。 估计只是在床上比较卖力气罢了,很快就会被抛弃的。 尽管那个有钱人年轻美丽,看上去性格也温柔,但是富人的秉性都是一样的。 就从刚才那人听到绷带男不爱他之后都没什么反应的态度来看,绵羊男并不觉得绷带男会是那个例外。 只有金主也不爱绷带男,才会对那番话无动于衷,毕竟本就是权色交易而已。 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被玩腻了的绷带男被金主抛弃了。 只不过以绷带男易怒的性格来看,大概率会恼羞成怒杀了那金主吧。 绵羊男如此想着,竟有些叹息起来。 要不是实在害怕绷带男,他都想现在冲过去劝说那个金主赶紧跑了。 像绷带男这种打眼一看就不好惹的情人,最好是不要招惹为妙,不然被情杀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个金主还是太年轻,追求刺激,都没想过到时候能不能好聚好散,多半要鱼死网破。 也只有他这种温婉的性子才比较合适当情人啊。 如果是他,能跟那金主睡一段时间一辈子都会心满意足的。 想起酒疏那张美到极致的脸孔,绵羊男陷入了幻想,连原先想好的报警都忘却脑后了。 * 而此时,酒疏与戮怨正在电梯里等待到达房间所在的楼层。 戮怨看着身侧神色如常的年轻老板,心中依然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酒疏究竟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到那些“金主”之类的污秽言辞。 又或者,有没有听到那句“不爱”。 仅仅从酒疏平静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没有听到的。 大概只是听到了无法拼凑成句子的只言片语。 戮怨这样想着,收回了目光,黑漆漆的瞳仁里空无一物。 似乎在庆幸,又似乎在失落着什么。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心头乱成一团的思绪。 只能就这样安静站在酒疏身侧,不发一言。 或许等到睡一觉之后,今晚的一切就都会成为过眼云烟了。 谁都不会在意的,他也无需去在意。 戮怨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敢去思考另一种可能性。 一种老板听到了一切,却毫不在意的可能性。 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不知原因的,用力到骨节泛白。 “说起来——在外人看来,我是不是很像你的金主?” 突然,安静的电梯里响起了年轻老板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是在调侃着什么。 戮怨猛地抬眼,瞳孔有些颤抖。 他不知道酒疏话中的意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句话。 他只知道刚才那一切全都被听见了。 那句“不爱”也被听见了。 是第二种可能。 张了张嘴唇,戮怨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苍白地闭上了嘴唇,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那些不被神明允许的肮脏爱欲。 或许也不需要解释。 那句“不爱”,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毕竟那头肉畜说的也没错,他们之间本就没有那些污秽的爱欲纠葛。 在老板看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下属而已,那些肮脏的念头本就不该有。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戮怨的手指却不自知地发颤,死死陷入了掌心。 殷红的血迹顺着拳头的缝隙流淌了出来。 在极响的耳鸣声中,他眼前的世界扭曲变形,猩红色的血肉蔓延。 似乎每一次都在变得比以前更加猩红。 每一次都在变得更加真实。 象征着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也许下一次,这些血肉就永远不会消退了,他的世界中也永远只会出现这些血肉。 这本就是他的宿命,是他违背了神明禁令的惩罚。 戮怨绷带下的面孔愈发麻木起来。 而就在他放任眼前的血肉蔓延之时,他身侧的年轻老板却突然靠近了戮怨。 在猩红色的电梯里,只有老板是干净的。 血肉还没来得及缠绕上他。 戮怨看到那透出黑色发丝的毛绒长耳动了动,微微扬起,愈发惹人怜爱。 连原本收拢着的纯白翅膀都轻轻展开,贴近了他的身体。 带来羽毛扫过的难耐痒意。 他年轻美丽的老板就在他身侧轻声说话,语调中似乎有某种暗示性的意味:“你觉得像不像呢?” 温.软的指尖在戮怨苍白结实的手臂上划过。 比起之前车厢里那次的轻描淡写,这次似乎更加暧.昧,也更加漫长。 顺着线条流畅的肌肉走向,从小臂一直到手腕,指尖轻轻摩擦。 一副标准的,办公室潜规则的暗示姿态。 即使酒疏有一张美丽的面孔,这种行为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性.骚扰。 只不过在外人看来,与戮怨高大的块头相比,酒疏也许才是比较吃亏的一方。 “!!!” 一瞬间,戮怨的身体僵硬得好像石头。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起来,连眼前的血肉们都凝固住了。 似乎也因为过度震惊而停止了蔓延。 叮—— 电梯门打开了,酒疏也收回了手,神色如常。 好像刚才做出那一番暧昧举动的人不是自己。 他表现得就像个正常关心员工的老板一样,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 对精神状态总算脱离危险的惩戒对象说道:“我们到了,走吧。” 戮怨怔怔地看着面前笑得兔耳微颤的老板,身后的翅膀也重新像是平常一样收拢着,根本没有特别的情绪表现。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 但就在戮怨开始自我怀疑时,酒疏的语气又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去你的房间吗?” 像是某种隐晦的邀请。 “……” 戮怨良久都没有出声,只有绷带下的瞳孔不断扩大。 直到电梯门快要关闭,他才有些同手同脚地走出了电梯。 “……嗯。” 他应该拒绝的。 舌头却不听使唤地闷闷嗯了一声。 然后,酒疏带着戮怨先去了他的房间安排行李和房卡之类的东西。 “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不用起的太早,今天累了一天了,明天的飞机是中午十二点钟的,不用急。” “……” 戮怨站在房间里,看着将房卡递给自己的酒疏,动作有些僵硬。 他不敢靠近,也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团浆糊,无法思考。 就像电视中那些被潜规则的职员一样,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酒疏走近。 离自己越来越近。 或许只是因为这是自己的老板,他只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而已。 毕竟他一直克制着那些爱欲,这并非他自愿的。 并不是像那些丑陋肉畜一样的肮脏**。 想到这里,戮怨下意识回想起了之前那两头靠在一起激吻的肉畜。 明明是很恶心的一幕,但如果将对象换成是眼前这个神情温和的年轻人,似乎就变了。 戮怨怔愣地想着,心跳声越来越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而黑发黑眼的老板看着戮怨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 他将房卡放到戮怨手中,并未如戮怨所想象的那样做出更多暗示性的举止,而是很自然地收回了手。 自然的就好像之前那些暧.昧的举止根本不存在。 “好了,你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我收拾好了就来找你去餐厅吃饭,为了奖励你,今晚的晚餐会很丰盛。” 说完,酒疏冲戮怨眨了眨眼,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还呆呆站在原地的惩戒对象。 对于这个暂时还“不爱”他的惩戒对象,逗一逗还是很好玩的。 “……” 是误会吗? 戮怨怔了怔,垂下头颅,看着手中的房卡,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只是眼睛重新变得黯淡起来,怅然若失般,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门外响起了酒疏催促去吃饭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他将房卡收好,带着几分残存的恍惚,打开了门。 “走吧,一定很饿了吧。” 酒疏换掉了之前满身汗气的衣服,换上一身休闲服装,温柔的暖色上衣将他的脸衬得愈发雪白美丽。 “好。” 戮怨目光顿了顿,似乎有些着迷,亦步亦趋地跟在酒疏身后去往位于顶层的餐厅。 一路上,容貌格外出众的酒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几乎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他脸上,久久都舍不得移开。 甚至忽视了一直站在酒疏身侧,气息阴沉可怖的高大绷带男人。 不过一旦注意到这个绷带男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就都会下意识不约而同地收回。 本能地避开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高大男人。 所有人都不理解那个美丽的年轻人为什么让这个丑陋可怕的男人跟在身旁,但也没人敢去问。 就这么目送两人一路前往餐厅。 很快到达了餐厅,戮怨看着装修豪华,人来人往的餐厅,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他跟在酒疏身旁,坐到了预定好的位置上。 然后,看着表情从容地与服务生对话点菜的年轻老板,他有些出神。 一路上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他都感受到了。 他知道,在其他人看来,他这种底层人与他出身优良的老板走在一起是极不相称的。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在,他都一无是处。 他只是个屠宰场里整日忙碌的屠夫而已,而他的老板却是一个只会在高级酒会上出现,与其他富豪们觥筹交错的有钱人。 他们本就天壤之别。 “你是——酒疏先生对吗!” “天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突然传来的女人声音打断了戮怨的出神。 他抬起眼,看到一个穿着精致晚礼服,烫着卷发的母山羊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年轻的老板。 “之前在股票交易所那里是我为您办理的服务,您还记得吗?” “是吗?不记得了。” 年轻老板笑呵呵地回应。 女人噎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谄媚地笑着,拉着身旁的男友一起介绍给酒疏认识。 这可是她职业生涯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客户,分分钟赚几个亿都不放在眼中。 与这样的富人多说一些话,混个脸熟总是没毛病的。 这个世界对于有钱人的追捧总是过分狂热的,她被突然拉过来的男友也同样满脸谄媚。 而酒疏面对这样自来熟的女人,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但每次回答都会将女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显然,他只是趁着上菜的间隙里,无聊打发些时间罢了。 但在戮怨看来,这是他年轻老板第一次与一个异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脸上的笑意似乎比面对他的时候还要温柔。 就好像是对这个打扮时髦的异性颇有好感一样。 “……” 绷带下的眼睛微微睁大,戮怨低下头,不敢让对面的老板看到自己眼中那些不堪的恶意。 不该有恶意的。 神说要摒弃一切爱憎,为什么他总是违背—— 戮怨看着自己放在桌子下的手掌,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又被他克制地收拢回去,将那些猩红色的恶念压了下去。 老板身为一个正常的男性,有着随意恋爱的自由,他没有任何资格去干涉。 他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员工而已。 是的,他根本没有资格,也不应该去产生恶意。 “……” 手指收紧,刚刚才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裂,渗出殷红的血液。 “在想什么?该吃饭了。” 酒疏温声提醒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惩戒对象,目光在他绷紧的肩部肌肉上扫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叹息。 虽然还没看清心意,却已经开始吃醋了。 酒疏有些无奈。 戮怨听到酒疏的声音后就抬起了头,发现那头山羊已经离开。 但即使如此,他的情绪还是没有改善,眼神依然带着未散去的麻木。 直到老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在他手背上擦过。 “这道菜很不错,刚才问你要点哪个也不出声,所以自作主张点了这几道,尝尝吧。” 戮怨苍白冰凉的手背瑟缩了下,抬眼看了下面色正常的酒疏。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自己误会了,他的大脑有些混乱。 只能用有些迟缓的动作尝了尝这几道菜。 虽然他平常基本不挑食,只要是食物就能吃,但这几道菜确实很好吃。 尤其是在老板笑意盈盈的目光注视下,舌尖蔓延的甜味让他原本压抑着苦涩恶意的心脏都变得放松下来。 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他控制不住,只能任由它越来越快。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他的放纵,放纵这片刻的爱欲,才会让心脏跳的愈发快速。 而这难得愉快的晚餐时间在今晚过的格外快。 即使戮怨胃口不小,放慢了速度进食,也很快被填饱了肚子,到了离开餐厅回房间的时候了。 尽管还有些恋恋不舍,但戮怨还是起身跟着酒疏一起离开餐厅。 而就在他和酒疏将要走出餐厅的时候,之前的山羊女人又追了上来,笑容献媚地递上之前忘记给的名片。 酒疏笑眯眯拒绝,只留下女人错愕的脸。 而原本还心情良好的戮怨则一直看着女人的头颅没说话,原本被压下去的猩红恶意又开始在心头充斥了。 在他眼中,山羊女那颗丑陋的山羊头颅上满是因年龄增长而留下的皱纹,枯黄烫卷的毛发也不再柔顺,是即使放进屠宰场也会被丢弃的残次品。 如果用尖刀剜掉头盖骨,露出那些轻浮的脑花,一定能看到这张山羊脸上露出令人满意的恐惧表情。 那样的话,就再也不会有能力去勾引他的老板,露出如此污秽堕落的欲.念了。 被酒疏拒绝的女人突然打了个寒战,她顺着目光看到一直站在酒疏身侧的戮怨,瞬间就吓白了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很可怕。 明明有着一副不错的身材,她原本还想着勾搭一下的。 毕竟是富豪老板跟前的人,长的丑陋,看样子是个保镖,准定没见过世面,一勾搭就到手。 到时候随便忽悠一番就能捞到好处。 可没想到这表情如此阴森,让山羊女一下子就打消了念头。 她下意识避开了与戮怨对视的视线。 而戮怨在看到酒疏没有理睬她,而是径直离开后,就收回了那莫名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也跟着酒疏离开了。 酒疏似乎发现了戮怨的情绪变化,他瞥了眼身旁这个大块头,放慢了脚步,权当陪他散步。 看着一直走在身侧的年轻老板,戮怨的情绪似乎有片刻的缓和。 只是一路上,他还是忍不住看着酒疏头顶的白色耳朵。 那双正因为心情愉悦而微微颤动的毛绒长耳掩在浓密发丝间,忽隐忽现。 就像是在因为那个异性而感到开心。 “……” 戮怨放在身侧的手掌再次紧紧蜷缩起来。 他就这样低着头跟在酒疏身后,不知在想什么。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天的行程,需要充足的精力。” “好。” 两人的房间紧挨着,戮怨在目送酒疏进入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就望着房门发呆。 似乎随着爱欲的膨胀,他心中的恶意也越来越多了。 而他不知道该如何压制下去。 甚至现在就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让他想要去找到那个丑陋的让酒疏产生好感的山羊女人。 用刀子划开它丑陋狰狞的面孔,割掉巧言令色的舌头,在剖开胸腹,扔掉其中丑陋泥泞的内脏。 只有那样,才能平息他心头难以压抑的愤怒和怨毒。 可是,这些情绪本就不该有。 神明所不允许的一切情绪,在他胸膛里一天天越来越多。 这让他很害怕,害怕到了某天,当情绪积压到了极致,他会不会就再也得不到神明的原谅。 再也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因为他的罪孽已到了无法被宽恕的地步。 “……” 他不该这样的。 那些恶意,那些爱憎,全都不该有。 戮怨用颤抖的手掌遮挡住脸孔,似乎想要将眼中无法被掩盖的猩红恶意压下去,但良久都没有奏效。 最后只能放弃。 他用木然沉重的步伐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刚想要打开房门,就听到了一些不该有的动静。 是女人痛苦呻.吟的声音。 咔哒——打开房门。 “救救——唔!” 房间内,一个熟悉的山羊头颅被一根麻绳狠狠勒住了脖子。 而她身后站着的,正是之前站在她身旁,有着狰狞肉猪脸孔的男友。 “是你?还以为这里是那富豪的房间呢,真是,这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她多拖延点时间都做不到,害得我找错了房间!” 戮怨看着肉猪手中勒着的山羊女,缓缓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怔忪。 肉猪举着枪对准了戮怨,威胁他不准出声, 他似乎就是最近被全城通缉的连环杀人犯。 从那流着涎水的猪嘴可以看出,他已经因为多日来的东躲西藏而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面对枪口,戮怨没有任何恐惧,绷带下的脸也看不出表情。 肉猪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露出了笑容。 “你也很讨厌这个女人?哈哈!那太好了,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戮怨听到肉猪发出了猪一样的笑声,像是肉猪临死前的嘶鸣声。 “看得出来,你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吧,我了解你的心情,跟在你那个有钱人老板身边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像咱们这样出身低微的家伙,确实很难出头,每次看着那些有钱人吃香喝辣,咱们这种人就只能在旁边站着看的感觉简直恶心吐了! 我当初就是直接干掉了那个肥猪一样的老板才拿到了第一桶金,啊,我现在还记得当时那种兴奋的感觉!” 肉猪看出了眼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身份,绝对是个穷人。 跟刚才那个有钱人酒疏相比,是个平时就生活困窘的人,受尽了周围人的白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有钱人享受生活,绝对是个内心压抑着疯狂**的家伙。 一切都跟他以前很像。 只要稍加挑拨就能为他所用。 “我明白你,我们都是疯狂而又卑微的人。” 听到肉猪的这句话,站在原地一直没说话的戮怨微微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空洞无神,似乎想起了晚餐时发生的一切。 与老板相比,他确实是个无比卑微的人。 但是……他并不想陷入疯狂的。 他只是还没有被神明原谅而已。 他只是还没有变得正常而已。 他会变得正常的。 “你那个叫酒疏的老板是个比我老板更加有钱的家伙,我们可以合作,到时候平分钱款如何?” “然后,把所有的不满和疯狂都发泄到那个狗老板身上嗬嗬嗬!” 肉猪的笑声嘶哑而恶心,下一刻,他就被狠狠击倒在地,甚至都没看清那人的动作。 桀桀桀桀—— 肉猪凄厉的嘶鸣声让戮怨眉头微皱。 他轻易将这个口无遮拦的肉猪下巴掰折。 然后,看着脚下惊恐蠕动着的肉猪,用略显生硬的声音说着:“没有疯狂。” 他还没有陷入疯狂。 是的,他只是暂时违背了神的旨意而已,还没有疯狂,没有到无法被宽恕的地步。 睁大了遍布猩红色的眼睛,戮怨一遍遍在心中重复着,耳边的耳鸣声却愈发刺耳了。 眼中的世界也再次扭曲。 这次,或许是过于激荡的情绪让他的精神状态更加危险,在血肉弥漫的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绷带下正在涌出鲜血。 象征着他罪孽的鲜血。 啪嗒啪嗒—— 浓稠的鲜血不断涌出,戮怨颤抖地捂住自己丑陋的面容,漆黑的眼珠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到了床头镜子里的自己。 丑陋狰狞得如同一头牲畜,连绷带都快要遮掩不住了。 他正在变得越来越疯狂,血肉们也越来越多了,耳边窸窸窣窣的恶意声音不断回荡。 就好像在告诉他,彻底疯狂的那一天就要到来了,而这都是对他违背神明的惩戒。 戮怨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等到情绪终于勉强平稳下来时,他看着染满自己鲜血的手掌,还有一片狼藉的房间,瞳孔紧缩。 房间变得一团糟,会被发现的。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处理掉垃圾就好了。 耳边的血肉们如此建议着。 戮怨恍惚了一下,随后便将目光看向了房间里这两头肉畜。 房间内,侥幸逃过一劫的山羊女恐惧地蜷缩在墙角,涕泗横流地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绷带男朝自己看了过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透不出一丝光,缠满绷带的面孔明明看不出表情,此时看着自己的样子却又像极了一个满含恶意的笑容。 就好像他已经期待杀掉她很久了。 死定了。 山羊女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门外突然传来了有人敲门的声音,阻止了绷带男靠近她的脚步。 绷带男可怖的眼睛一下子就看了过去,却只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戮怨?开门。” 在山羊女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绷带男露出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慌张的表情。 酒疏就站在门外。 意识到这一点的戮怨呼吸停滞,连心脏都有片刻的停顿,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掌,甚至无法发出声音去回应。 只能听到酒疏再次催促他开门的声音。 他却浑身僵硬到动弹不得,只能听到门外的人在沉默了片刻后,用备用门卡打开了门。 咔哒——房门打开的声音之后,是年轻老板平稳的呼吸声。 他看到了房间内的一切。 山羊女露出得救了的表情,喜极而泣。 但下一秒,却听到那个年轻美丽的老板发出了略带困扰的声音:“房间一团糟呢。” “下次要记得打扫干净啊。” 温和的声线依然动听,却让人一刹那如坠冰窖。 第69章 38《审判日》(二合一) 在山羊女惊恐到近乎呆滞的目光中, 神情平静的年轻老板关上了身后刚刚被打开的房门。 也将她最后的逃生希望关在了门外。 然后,他向着房间正中央站着的高大男人走去。 靠近了那个疯狂而恐怖的男人。 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恐惧。 平静得就好像眼前这个浑身沾染着血迹,外表可怖的绷带男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想到这里, 山羊女恐惧地蜷缩起来, 不敢再看了。 今晚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无论是外表恐怖, 举止疯狂的绷带男,还是那个表面温和,言辞中却隐藏着更为毛骨悚然意味的年轻富豪,都让山羊女近乎崩溃。 “你好像很难受。” 房间里,年轻老板轻声道。 而戮怨看着走到身前的老板, 原本还满脸慌乱的他此时似乎也有着难以掩饰的惊愕之色。 只能不知所措地缓缓睁大了眼睛。 被血色染得猩红的眼珠中只映出了酒疏一人的身影。 在戮怨眼中, 整个房间都被血肉覆盖了。 它们在不断蔓延, 不断发出尖锐的笑声,想要将他彻底拖入疯狂的深渊之中。 而在这个充斥着绝望和血肉们怪笑声的世界里,只有酒疏是唯一美丽的存在。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浓密黑发中白色的毛绒长耳也微微扬了起来, 就像在博取他的注意力一样。 身后轻轻展开的白色羽翼仿佛在发光一样,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天使。 一个神明派来原谅他一切罪孽的天使。 让人想要靠近,想要拥有,想要更加亲密地拥入怀中。 “好了,别哭了。” 精神状态逐渐缓和的戮怨听到自己年轻的老板如此说着。 他茫然地看着他,想说自己并没有哭。 却在低下头的瞬间发现自己的绷带下正在像幻觉中一样,不断渗出鲜血。 而那些猩红的颜色也落在了他身前的酒疏身上。 将他纯白色的身影染上了罪恶的血红。 “对不、起。” 戮怨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为酒疏擦去那些肮脏的痕迹。 那些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肮脏血液。 酒疏应该是干净的, 永远都该是, 不该染上跟他一样的丑陋颜色。 但下一秒, 他伸出的手却被另一只柔软的手掌握住了。 接触的一瞬间, 温.软的触感让他烫到似的瑟缩了一下,却被酒疏握住,指尖轻轻摩擦。 白玉一般的手指染上了血液。 “没关系,我不在意。” 戮怨听到酒疏如此说着,声音轻柔一如往常。 明明已经发现了他疯狂而不堪的真面目,他一向温柔的老板却没有像他曾经幻想的那样露出厌恶的神色。 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口出恶言,怒斥他是个该死的怪物,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相反,他弯起了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美得令人窒息。 戮怨恍惚地注视着酒疏的眼睛。 在那温和的眼神中,竟有种自己是酒疏深爱着的情人的错觉。 他知道这个错觉大错特错,却依然良久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迷恋于这片刻的温存。 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甚至因此产生了想要时间就此停止的妄想。 酒疏似乎看出了戮怨的想法,他伸出另一只手,细长的手指触碰到了戮怨绑满绷带的脸孔。 尤其是那双戮怨发病时被自己抓伤的眼睛。 惨白的绷带被染得血红,伤口处也血肉模糊,眼珠附近几乎全都被外翻的血肉覆盖。 明显的手指抠挖痕迹,力度凶狠的就像要将眼睛挖出来一样。 而在原著中,确实是被活生生挖了出来,只留下两个空洞的血窟窿。 并且从此再也没有停止过流血。 就好像永远都在流淌血泪,悲戚着自己可悲毫无意义的一生。 酒疏看着这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顿了顿后,顺着眼眶下滑,指尖在戮怨的脸颊处轻抚。 “不用紧张,戮怨,我会帮你处理房间的,今晚的事无关紧要。” 酒疏的语气温和,像是以一个普通上司的口吻安抚自己办错了事后慌张的下属。 动作却带着上司不该有的亲昵,指腹有意无意地在戮怨脸颊上摩擦。 如果酒疏脸上的表情并非是平静,那么这种行为将毫无疑问是职场性.骚扰。 戮怨怔怔地看着酒疏,感受着酒疏在自己脸颊处抚过的手指,尤其是那些暧.昧的摩擦。 耳尖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谢谢。” 沉默了半晌,戮怨才如此低声回答着。 显然,酒疏的方法很奏效。 只顾着感受酒疏手指的戮怨终于不再面露恍惚。 他耳边轰鸣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了,遍布血肉的世界也停止了蔓延。 只是它们开始向着酒疏的方向缠绕而来。 血红蠕动着的血肉像是流动的鲜红花朵,将酒疏雪白的肢体显得愈发美丽,在血肉的缠绕下白的发光。 似乎也代表着他此时心底难以控制的情愫。 “不用客气。” 年轻老板轻笑回答,毛绒长耳笑得轻颤。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见义勇为救了一个无辜人质罢了,你说对吗,女士?” 酒疏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山羊女。 她闻言立刻抖如筛糠,连连应是。 “是是、我是被我男友绑到这里的呜呜,是戮怨先生救了我……” 看着年轻老板淡淡的眼神,山羊女吓得语无伦次,脸色煞白。 虽然那个叫做戮怨的绷带男在救了她之后很明显有杀人灭口的打算,但是确实是还没来得及实施犯罪,就是说出去也没有证据。 更不用说眼前这个年轻富豪有着无比豪华的律师团。 如果真的要去告绷带男,那很可能会被反扣一个污蔑个人名誉的罪名。 身为一个见惯了富豪阴私的股票交易所工作人员,山羊女比谁都了解这些金字塔顶端的富豪们拥有的诸多手段。 想要整死一个普通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一想到之前酒疏说要“清理干净”时投来的漫不经心的目光,她就不由得浑身战栗。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这个拥有着年轻美丽面孔的富豪私下里的真面目会是如此的令人恐惧。 虽然没有绷带男那种直白惊悚的杀意恐怖,但那种蔓延到心底的丝丝凉意,也足以让她感到窒息。 “或许你该道谢。” 酒疏的声音平和地提醒道。 像个单纯为下属出头的好上司一样。 闻言,山羊女颤抖的声音停下了几秒钟,似乎有些呆滞。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居然让自己去对杀人犯一样恐怖的绷带男道谢。 但在得到了酒疏瞥过来的视线后,她也只能忍辱负重,紧张地向戮怨道谢。 而在山羊女的视野中,面对她的道谢声,这个高大可怖的男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酒疏身侧,满身血污,脸部血糊糊的绷带下不断渗出血液。 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沉默看着年轻老板温和的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才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尤其是她那颗很适合剜开头盖骨,再用尖刀搅碎每一片脑花的山羊头颅。 也只有如此,她才再也不能去接近酒疏,用那些肮脏的**染脏他。 戮怨大脑中残余的疯狂似乎依然没有退去。 在酒疏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山羊女的眼神中仍有着阴郁可怖的光。 “……” 山羊女差点被戮怨的眼神吓哭。 她以为是戮怨不满意自己的道谢,只能像复读机一样连连道谢,生怕自己会惹来这两人不满彻底被灭口。 又或者是像她的杀人犯男友一样被打个半死,只能躺在地上呻.吟。 无论哪种,她都不想要。 “我们走吧,这间房间太乱了,今晚暂且去我房间休息吧。” 酒疏收回了目光,向惩戒对象提出了一个建议。 毕竟他们明天还要去赶飞机,今晚不休息好的话,明天会起不来的。 戮怨听到这个建议后,身体似乎瞬间就僵硬了一下。 但还是勉强维持着沉默的表象,默默点了点头。 就只是单纯地跟上司一起住在一个房间而已,他本来也不该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这么想着,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他还是不由得低下了头。 不敢让酒疏看到自己颤抖的瞳孔,害怕会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那些本不该有的污浊情愫。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临走前,酒疏还不忘提醒山羊女已经报过警了。 只是由于最近警力紧张,警察要在明天早上才会到,为了保持案发现场的状态,今天晚上需要她在这里待上一晚了。 “希望女士好好休息。” 年轻老板声音随和,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只是在满地鲜血的房间内,这温和的声音只会显得愈发可怖。 咔哒—— 房门被关上了。 山羊女也终于能暂时放松下来了。 她愣愣地看着地上被打成一滩烂泥的男友,脸上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今晚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刺激了,刺激到她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快要疯掉了。 虽然她是早有预谋要跟男友一起捞一笔钱,去坑酒疏一把。 但也没想过男友居然会是杀人通缉犯,眼见瞒不住身份了居然就直接下杀手。 结果差点被勒死不说,还遇上了一个比杀人犯更可怕的绷带男,一个恐怖的疯子。 抬起头,山羊女看着紧闭的房门,想起了刚才两人相伴离开的背影。 尽管从外表看去很不可思议,很不相称,但拉皮条经验丰富的山羊女能看出,这两人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或许并不是她之前所想的雇主与保安的关系,而是金主与情人的关系。 山羊女其实根本无法理解酒疏这种人为什么会看上绷带男那个可怕的疯子。 虽然从酒疏在见到凶案现场后的第一反应是要打扫干净来看,他也绝不是个正常人。 但绷带男可是个会随时发疯的疯子,力气大到可以轻易将杀人无数的连环杀人犯制服,浑身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山羊女知道,一定是酒疏这个年少轻狂的年轻富豪没有意识到绷带男的恐怖而已。 仅仅想要图新鲜感就去包养一个只有身材能看的绷带男,自以为能够掌控全局。 山羊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酒疏这种有钱人独有的傲慢。 大概是以为绷带男会像其他只图钱的情人一样可以随时摆平吧。 但绷带男可不是那些花瓶。 他是个极其危险的怪物。 山羊女能看出绷带男看着酒疏的眼神是着迷的。 他似乎也被这个年轻有钱的老板给迷住了。 这也正常,毕竟一个年轻貌美又有钱的富豪愿意包养他,没人会不心动。 但是身为一个典型的底层人,难免有着偏激易怒的本性。 或许等到这个年轻富豪玩腻了绷带男,想要抛弃他的时候,就会发现绷带男的恐怖之处了。 山羊女之前可见过不少富豪玩弄情人,最后被情杀的事情。 尤其是绷带男这种本就性格卑劣,一无所有的底层人,情绪易怒,很容易就会因为被抛弃而心生恨意。 就像将她男友打得只能哀嚎一样,山羊女觉得到时候绷带男估计会下手更狠。 把想要抛弃他的老板藏起来,囚.禁.性.侵然后分尸之类的事情,新闻上可没少见。 不过在山羊女看来,反正这俩都不是好人,简直就是两个再般配不过的疯子!就算自相残杀也不过是为民除害,最好两败俱伤! 山羊女这样想着,似乎获取了些许心理上的安慰,神经失常般笑了起来。 最后只能待在这间狼藉不堪,满是血迹的房间里,等待着明早警察到来。 * 而此时, 酒疏的房间里,在他人眼中无比阴沉易怒的戮怨已经跟随酒疏进入了房间。 他看着坐在床边准备洗漱休息的年轻老板,停下了脚步,变得愈发沉默起来。 隐隐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最近,他的幻想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老是会幻想老板对自己感兴趣,会对自己做出一些骚扰性的举动。 想起之前酒疏安抚自己时,握住自己的手掌,还有手指在自己脸上划过的感觉,戮怨有些出神。 他知道自己或许是到了彻底疯狂的边缘了。 那些不被神明允许的爱欲已经膨胀到了他无法控制,会产生许多龌龊幻想的地步。 而对这个不介意他疯狂残暴的举止,会温和待他的年轻老板来说,他这种幻想太过可耻了。 是绝不该有的。 产生这样的幻想,根本就是对酒疏的一种侮辱。 想到这里,戮怨动作顿了顿,放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强行将这些幻想压了下去。 他心中清楚,自己之前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都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对于爱憎恨的放纵。 那些被神明禁止的情感会让他变得越来越疯狂。 因此,他不能再继续违背神明的禁令了。 是时候将这些污秽的爱欲彻底掩埋了。 包括去幻想自己的上司对自己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 这样想着,戮怨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床边,安静整理着衣物的年轻老板。 从进入房间开始,老板就没有说今晚他在哪里休息。 他猜测大概是在旁边的客房里休息。 这样想着,戮怨看向旁边的几间房间。 这间豪华套房里有好几间客房,足够他们二人分房间休息了。 但如果是按照电视里那些老套的潜规则剧情来说的话,一般如果上司想要潜规则下属,就会故意找借口逼迫人同床共枕。 哪怕旁边有几间客房也会装看不见。 猛地收紧手指,戮怨停止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可笑妄想,将那些不堪的爱欲打散。 “对了戮怨,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吧,这张床足够我们两个人睡了。” 说着,年轻老板弯起漂亮的桃花眼,指了指刚才收拾好的枕头被褥。 “!” 戮怨似乎有些茫然,他张了张嘴唇,手指颤了颤,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想要去旁边的客房吗?” 年轻老板似乎看出了戮怨的心思,温声询问道。 戮怨看着老板坦荡自然的表情,原本逐渐不受控制的心跳又缓缓恢复了原状。 他知道刚才大概又是自己误会了,老板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选择而已。 只是客套一下。 最终还是会让自己去住客房,不可能允许他与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毕竟即使是性取向正常的同性,同床共枕的行为也有些过度亲密了。 “……嗯。” 说不清心头的思绪,戮怨垂下漆黑麻木的眼眸,点了点头。 老板随口的客套,他不能当做是真的。 那不仅是对神明禁令的亵渎,更是对老板的冒犯。 只是如果真的是潜规则的话,大概无论他怎么说,老板都会坚持要同床共枕吧。 戮怨觉得自己的幻想真是可悲至极。 原来爱欲真的会让人变得如此愚蠢,哪怕已经无数次重复着这是幻想,却还是会一次次幻想下去。 怪不得神明会严令禁止那些污浊的情感,确实不该存在。 “可是,我想让你今晚睡在这里。” “睡在我身旁。” 酒疏的声音依然温和,尾音却微微勾起,仿佛某种暗示。 如果不是酒疏脸上的表情依然温和淡然,简直就像一个色迷心窍,迫不及待潜规则下属的上司。 “……” 原本还在自我唾弃的戮怨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瞳仁有些颤抖。 心跳声再次在耳侧响起,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在做一个可耻的美梦。 不过接下来,他就知道这并非一个梦。 “今晚你受了许多惊吓,还是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免得再出岔子。” 年轻老板的语气带着关切,恰到好处的客套温和就像一个单纯关心下属心理健康的称职上司。 他又误会了吗? 戮怨绷带下的薄唇有些干涩地抿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晚总是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幻想,就好像还没从那疯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样。 同床共枕的提议大概只是老板看出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了而已,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卑劣。 尽管他一直没有告诉老板自己的病情,但是在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之后,戮怨知道酒疏一定已经看出了端倪。 而他的老板显然是个温和心软的人,非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远离他,排斥他,反而为了照顾他的心情而选择与他睡在一起。 “……” 想到这里,戮怨看着坐在床边的老板,目光在他美丽的脸庞上扫过。 因为这从未有过的温暖关切而心脏发软,同时也因为自己的龌龊幻想而感到愧疚。 “好。” 戮怨顺从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到年轻老板弯起精致动人的眉眼,似乎很开心戮怨没有继续抗拒下去。 性情单纯的老板根本不知道他这个下属心中的龌龊幻想。 戮怨垂下眼眸,神情变得愈发木然起来。 他很快就去卫生间完成了洗漱。 换下身上染满鲜血的衣服时,他看着镜子中自己鲜血淋漓的面孔,并未多做处理,只是简单清洗了一番。 然后在镜子照不到的地方,用替换的绷带一圈圈重新缠绕。 动作熟稔,而又饱含着近乎麻木的厌恶。 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皮肤。 也看不到那丑陋的牲畜头颅时才能停下动作。 而就在戮怨缠绷带时,门外传来了酒疏的敲门声。 他提醒道:“绷带不要缠得太紧,我还要给你上药。” “我,不用。”戮怨顿了顿,才声音沉闷地回答。 戮怨除了发病的时候,很少吃药。 他身体的愈合能力很好,也早已习惯了痛苦,所以他并不需要去包扎伤口。 “我只是通知你。” 酒疏的声音温和。 “不然我就亲自解开绷带。” “……” 老板是个比较独.裁的人。 戮怨有些无奈地想着,眼神却不由得柔软下来。 他知道这是酒疏在关心他的伤口,并没有恶意。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绷带,戮怨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绷带缠得松了一些。 只是还维持着遮掩脸庞的状态。 对戮怨来说,他并不想让酒疏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 但是面对酒疏的关心,他又忍不住想要去满足他的每一个要求。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门外,酒疏正在等待惩戒对象出来。 他坐在床边,翻看着系统面板上关于惩戒对象的详细信息,敛下的眉眼间看不出情绪。 在原著中曾简短地介绍过惩戒对象生前的事情。 在末日到来的前一天,因为彻底陷入疯狂而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房子,就像刚才陷入疯狂中一样,挖去了自己的眼睛。 然后学着曾经父母的样子,走入那号称可以洗涤罪孽的火焰之中。 同时从细节可以看出,他其实知道这并不能真正洗涤罪孽,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一场死亡。 酒疏能看出,他在希冀着自己的死亡,希冀着从此摆脱伴随他一生的疯狂和痛苦。 然而,他并未得偿所愿。 在末日到来后他复活了,像是那些变异的怪物一样,用残存的生前的**不断徘徊在屠宰场里。 像是在维持着之前的习惯,又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直至最后被女主用绞肉机割开身体,彻底无法动弹为止。 正如女主所说,他确实是早就等待着死亡了。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毫无意义,他也只是个被隔绝在人类世界外的疯子而已。 无人在意,无人关注。 在极度的孤独感之下,他早已没有了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然而,一心期待着死亡的他却始终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 在原著的衍生作品中,惩戒对象比起原著中那个阴森可怖的屠夫变得更像是一个无法被打败的**象征。 他不再会死亡,只是徘徊在末日世界中,杀掉那些在末日中肆意妄为的怪物,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似乎再也没有了人类的意识,也再不会想要成为一个正常人类。 酒疏点开游戏中惩戒对象的待机视频。 上半身缠满绷带的高大身体站在血肉弥漫的城市里,到处是猩红色的血肉。 而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缠满绷带的手指握着巨大的砍刀,蒙着绷带的脸部透不出一丝缝隙,只有眼部的位置在不断渗出鲜血。 就像在流淌着血泪。 他低垂着头颅,似乎是在拒绝看向身边血腥泥泞的世界,只有在怪物靠近的时候才会行动,挪动着沉重高大的身体毫无人性地将其砍杀。 动作机械刻板得就像一台杀人兵器。 与现在这个还会害羞的惩戒对象相比,如同一具傀儡。 只是不知道这具傀儡会不会感到绝望。 为自己永无止境的痛苦而绝望。 “……” 酒疏看了半晌后,关闭了视频。 抬眼,他看向刚从卫生间走出来,举止拘谨,似乎很不适应绷带变松的戮怨,眉眼微弯。 “好了,来这里,我来给你处理伤口。” 目光从戮怨露在绷带外的眼眶扫过,酒疏眼角的笑意更深。 坐在床边伸展双手的模样就像是在期待一个拥抱。 而对此,戮怨只能低下头,不敢看向酒疏。 他沉默着乖巧地坐到了酒疏身旁,距离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如果是潜规则,现在大概要靠的更近才对吧。 戮怨的大脑又不争气地开始了幻想。 他眉头微皱,想要强行压下这些不堪的念头,下一秒却被一根手指挡在了眉心。 “别动,会碰到伤口。” 年轻老板身体前倾,认真地看着戮怨眼睛附近的伤口。 确实愈合速度很快,原本几乎能看见骨头,现在却已经多了一层薄薄的血肉。 “会有些疼,别怕。” 轻柔的吐息让戮怨的耳尖彻底红透。 他垂下眼眸,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老板。 但老板却越靠越近,直至最后几乎要亲上的地步。 就像他幻想中的那样。 “!!” 戮怨的身体变得极其僵硬。 然而,老板只是轻轻吹了下伤口。 轻声笑道:“吹一吹就不疼了。” “……嗯。” 戮怨闷声回应,随后变得愈发沉默。 他的幻想症状越来越严重了,或许是该吃药了。 为了避免产生抗药性,他最近都很少吃药。 这或许也是他幻想越来越严重的原因。 戮怨如此想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身前的年轻老板。 他正在上药,用棉签一点点涂抹上外伤药水。 动作很轻,他几乎感受不到痛。 明明没关系的,直接撒上药水也可以,他并不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疼痛。 “我在意。” 酒疏认真回答。 而戮怨只能紧张似的蜷缩起手指,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面对着从未有过的温暖关切,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尤其是在心中藏着那些不堪的爱欲之时。 “好了。” 年轻老板轻声说着,收起了手中的棉签,也重新直起身,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戮怨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是垂下眼眸,敛去了眼中那些不堪的妄想。 “谢谢。” 他该认清现实了,不要再去妄想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明明不爱看电视的,却又偏偏会去幻想那些潜规则的内容,确实可笑至极。 “只是谢谢吗?不补偿些其他的?” 戮怨感觉到熟悉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臂划过,停下,一如之前的暧.昧。 “!!!” 第70章 39《审判日》(二合一) 戮怨的瞳孔在不自知地颤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还没来得及回应酒疏。 下一秒,又听到年轻老板带着笑意的声音:“比如,更加努力的工作。” “……好。” 戮怨的声音有些艰涩。 果然又是误会。 戮怨缠满绷带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也幸好看不出表情。 只能看到他放在膝盖上微微收紧的手指, 心情似乎极其复杂。 “不过——” 年轻老板看着戮怨陷入沉默的脸,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刚才的事情你又准备怎么感谢我呢?” 戮怨呼吸一窒。 他抬眼看着靠近的老板。 知道他指的是刚才摆平那两头肉畜的事情。 但他不确定这番话的意思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当然,我指的是除了工作之外的感谢方式。” 似乎看透了戮怨的想法, 酒疏弯了弯桃花眼, 轻声补充。 而在戮怨此时的视野中, 年轻老板的嘴唇像玫瑰花瓣一样, 透着艳丽的红, 轻轻张合。 隐约可以看见说话间露出的舌尖,唇红齿白。 是极适合接吻的嘴唇。 怔怔地看着酒疏, 戮怨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他瞳仁紧缩,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害怕只是自己误会了。 不,应该就是误会而已。 戮怨在心中喃喃着。 今晚心情的大起大落已经让他愈发确信,这一切都是自己荒谬的幻想。 他的精神状况很差劲,出现幻觉也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现在的幻觉更加真实罢了。 绝对是误会了。 老板是个性向正常,性格温和的人, 不可能如他幻想中那样去做职场性.骚扰的事情。 戮怨在心中如此重复着。 瞳孔却不断扩大,又收缩。 似乎在努力压制心中澎湃的混乱情绪。 而就在他快要将自己说服成功时,耳边又传来了年轻老板温和的声音:“比如这种方式——” 说话间, 原本放在他手臂上的手逐渐上挪。 以一种令人心头发痒的力度轻轻抚过。 其中充斥着的浓浓暗示意味甚至不需要用语言来描述。 从肌肉紧实的苍白小臂, 到整条手臂上每一寸肌理线条。 最后停在靠近戮怨胸膛处的位置。 贴在他心脏的正上方。 心脏跳动速度猛地加剧, 快到让戮怨根本没办法忽视胸前的手掌。 也让他突然深刻地意识到,原来之前的一切误会都是真的。 那些看似暧.昧的举止,亲昵摩擦的动作,每一次,都是老板故意所为。 咕咚—— 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意识到这一点的戮怨突然感觉耳根烧红。 过度的震惊和其他情绪交错在一起,让他高大的身体就这样僵硬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漆黑的瞳仁则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老板。 这个虽然依然笑容温和,却带着莫名色.气的年轻老板。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年轻老板缓慢拉长的声音里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意味。 而听着酒疏的声音,戮怨干涩的喉咙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当然明白酒疏的意思。 他应该拒绝的。 这种明显的潜规则,是神所不允许的爱欲。 是污秽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戮怨就是发不出声音。 只能沉默看着怀中的老板,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让年轻老板的举止愈发像是一个强迫职员接受潜规则的无良上司。 手指在下属身上轻浮地抚摸着。 而下属为了工作只能忍气吞声。 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 就像之前屠宰场里那些员工们所说的那样,老板之前对他所有的关切似乎都是别有用心的。 并非因为以前所想的,单纯对于员工的赞赏。 只是因为——看上了他的身体。 “我很喜欢你的身体。” 年轻老板不再掩饰的直白声音仿佛裹满了蜜糖。 明明应该因为被老板潜规则而感到愤怒的。 任何一个员工在被老板觊觎身体时都不会感到开心。 但戮怨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酒疏的话后,心中却滋生着不知名的可耻的窃喜。 “所以戮怨,你应该也同意用身体感谢的吧。” 白皙的手臂搂住了自己的脖子,戮怨只感觉到了老板温热惑人的吐息,漫不经心般的声音,还有发丝间颤抖的白色长耳。 全部都美得让他迷恋。 但是,作为厄神的虔诚信仰者,他不该同意的。 哪怕心中汹涌的爱欲再多也不该同意。 “可以吗?戮怨。” 年轻老板眉眼弯弯。 “……好。” 戮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一定是那些罪孽的爱欲在作祟。 又或者只是不想失去工作而已。 所以,他并没有违背神的旨意。 他只是被迫的而已。 “那就抱抱我吧。” 年轻老板看着神情恍惚,精神又开始不稳定的戮怨,轻声道。 戮怨缠绕着绷带的脸庞显得有些阴沉,好似完全不乐意被潜规则一样。 但在老板的要求下,动作却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似乎生怕会弄疼了怀中漂亮的黑发青年,以及那对毛茸茸的白色翅膀。 于是,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浅浅拥抱的酒疏被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微怔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并未抗拒,而是用柔软的脸颊在他怀中蹭了蹭,表示了赞扬:“做得很好,我很喜欢。”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戮怨抱着年轻老板的手臂竟然紧张到有些颤抖。 但他尽可能没有表现出来。 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他是被迫的,所以不算触犯了禁令。 就在戮怨如此想着的时候,他的嘴唇上突然多了一抹温软,转瞬即逝。 是年轻老板的一个晚安吻。 “好了,今晚先休息,明天到了H市后,再正式感谢吧。” 酒疏冲戮怨眨了眨眼,意味深长。 为了保证惩戒对象的精神状态,确实需要更亲近一些的关系了。 而对于目前还在纠结中的惩戒对象来说,包养关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 正式的感谢。 听到这句话的戮怨绷带下的眼睛莫名有些闪烁。 即使有着绷带的遮掩也无法掩饰其中的慌乱,以及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羞赧。 显然,他意识到了所谓的正式感谢意味着什么,并因此而产生了许多混乱不该有的情绪。 他努力将这些情绪给压了下去,小心地将怀中的酒疏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然后才动作僵硬地睡在了酒疏身侧。 身为一个被老板强制潜规则的员工,他的表现甚至称得上是乖巧主动。 只有姿势显得格外紧张。 在外人眼中阴森可怖的神态举止在此时完全不见了踪影。 酒疏看了一眼身体僵直,睡姿如同尸体一般的戮怨,有几分忍俊不禁。 于是,拉开戮怨笔直放在身侧的手臂,酒疏枕在戮怨的臂弯,像刚才一样倚靠在戮怨怀中,闭上了眼。 躺在床上的戮怨愣了好半晌,直到酒疏呼吸逐渐平稳,环抱着酒疏的手臂才勉强不再僵硬。 而是愈发小心地将酒疏圈起来,将这个身材颀长的年轻老板完全拢在了自己怀中。 虽然老板在外人眼中算得上是高挑,却能被他完全抱进怀中,就好像他们是彼此丢失的另一部分一样。 这让戮怨有种异常满足的感觉。 他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亲吻的嘴唇,突然发现自己嘴角的弧度是上挑的,就好像在笑一样。 而他已经不记得上次露出笑容是什么时候了。 因为就连笑容都是爱欲的一部分,是不被允许的。 “……” 收起嘴角不自觉上扬的笑容,戮怨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变得愈发沉默。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怀中的老板。 而是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被迫的,不是自愿的,所以并不算放纵自己的爱欲。 这样催眠一样的话语对戮怨来说很成功,他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但他抱着酒疏的手臂却有意无意的,缓缓收紧。 直到将这个年轻老板的腰肢完全困在了怀中。 就这样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直到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落在地板上,戮怨才从沉睡中醒来。 很意外的,他从来没睡过如此沉的一觉,居然没有按照往日的生物钟醒来。 或许是因为怀中抱着的年轻老板,戮怨昨晚的梦境一直很平静,没有像以往一样充斥着光怪陆离的血肉和怪物。 只有怀中温暖的体温和耳边令人欢喜的呼吸声。 直到现在,也好似梦一般。 与年轻老板一起相拥醒来,这样的场景只在他爱欲最为肆虐的时期幻想过,现在却已经成真。 “……” 看着怀中还在沉睡的酒疏,戮怨的目光在自己圈着年轻老板腰肢的手臂上扫过,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手臂移开。 现在移开会吵醒老板的,所以他不能。 并不是他爱欲作祟,只是身为一个员工要对老板献媚而已。 然后,他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年轻老板熟睡的面孔,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缠绕着绷带的面容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迷恋般在怀中人腰肢上轻轻摩擦的动作。 与他宽厚的苍白手掌比起来,酒疏这个年轻老板的腰肢实在纤细过头。 但当抚摸上去时,触感却柔韧有力,即使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锻炼过的痕迹。 虽然没有像他一样发达的腹肌,但并不瘦弱,依然能摸出手感很好的肌理线条,削瘦的体型有着少年般的美感。 “唔。” 睡梦中的酒疏因为腰间的痒意而微微皱眉。 戮怨这才如梦初醒般停下了动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身体有些僵硬。 掩耳盗铃般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看酒疏的脸,只是将酒疏抱得更紧了一些。 这是为了安抚,免得将酒疏吵醒了。 “……” 很快,闹钟响起,年轻老板睡醒了。 他睡眼惺忪,头顶的长耳朵也蔫嗒嗒地垂在耳侧,但在看到戮怨后,嘴角却显露出温柔到不可思议的笑容。 温柔得就好像自己眼前的高大男人并非一个被随意包养的情人,而是他最为深爱的爱人一样。 “早上好。” 年轻老板的声音温润,在戮怨脸颊烙下了一个吻。 尽管隔着绷带,戮怨依然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 “早上好。” 戮怨生硬地说着,还学着老板的样子靠近他的脸颊,在年轻老板温和的目光中,在他脸颊轻碰了一下。 他只是因为礼貌才这样做的。 戮怨的耳尖泛起红色。 看着戮怨,年轻老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弯起了眉眼。 随后起身洗漱,戮怨也跟在他身旁,一起洗漱。 两人并肩站在镜子里的样子像极了一对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 “等会儿警察会来做笔录,不用担心,只需要简单说几句就好了。” 戮怨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年轻老板笑了下,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戮怨的脸颊,好像在夸赞他的乖巧。 戮怨愣了下,没有抗拒,反而低下头更方便酒疏动作。 然后,他的脸颊上多了个吻。 “很乖,是奖励。” 年轻老板带着笑的声音让戮怨变得有些沉默,只能蜷缩起手指,一声不吭地继续洗漱。 他只是在尽一个情人应有的义务而已。 所以并不是爱欲,心脏也是自己想要跳的。 很快,酒疏就洗漱完毕了,他走出卫生间换上了一身新的休闲装,戮怨也换好了衣服, 两人收拾整齐后,门外也送来了早餐。 与早餐一起来的还有之前约好的律师和警察。 其实对于有钱人来说,有了律师之后就不需要本人在场了,一切都可以代办。 但是或许是因为这次破获的案子比较大,所以警察需要简单做个笔录。 而在律师的帮助下,戮怨顺利变成了本次案件中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心人。 虽然下手有些重,将杀人犯打得面目全非,但是终究是善意的,所以并不作处罚。 而在笔录完成后,嫌犯和受害者也被警方带走了。 “呜呜——怪物!怪物!” 门外,通过门缝可以看到是隔壁房间里被抬出了一头被打的无法动弹,只能用口齿不清的言语不停说着“怪物”的肉猪。 他身后同样被警察带走的还有一头神经质的山羊女。 正疑神疑鬼地看着四周,显然已经被吓的精神失常。 突然,她的目光透过门缝与戮怨对视,仅仅一秒钟就吓得她脸色煞白,不敢再东张西望。 “在看什么?” 年轻老板好奇询问道。 “没、什么。” 戮怨收回了阴沉的目光,似乎想起了过去一些不友好的回忆,重新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年轻老板看着戮怨,伸出手在他脸颊处抚摸了一下,安抚道:“该走了。” “好。”戮怨漆黑的瞳仁不自知地柔和了下来。 他不是怪物。 他们才是。 他现在被人喜欢着。 哪怕只是因为这具身体。 在走出酒店的路上,酒疏似乎看出了戮怨此时阴郁的心情,伸出手,与戮怨十指相扣。 戮怨走在旁边,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年轻老板握着的手,良久都没有移开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密地双手交握。 亲密得就好像他以后再也不会是孤单一人。 再也不会被抛弃。 * 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预定好的汽车,戮怨与酒疏一起坐在了后车座上。 随着车辆启动,车厢内也变得安静下来。 酒疏开始玩起了手机。 而坐在酒疏身旁的戮怨则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目光有些怔忪。 一般来说,被潜规则的话,上司是会在各种场合想方设法调戏人的吧。 酒疏好像并没有这么做。 看着身旁专心敲打手机键盘的年轻老板,戮怨漆黑的瞳仁中映出了他雪白美丽的侧脸。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令他心跳加速。 如果说这是爱欲的话,那他年轻的老板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表现。 至少他的目光从未长久地放在他身上。 这让戮怨不禁有些出神地想,酒疏是真的喜欢这具身体吗? 如果是,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现呢? 还是说是因为这里是公开场合,所以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表现出那种亲昵的举止? “……” 毕竟他也只有这具身体比较吸引人而已,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他本来就是被强迫接受这段关系的,只是为了保住工作而已,他们之间也仅仅是还未完成的肉.体关系,并没有更深一步的关系。 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而已。 所以这都是正常的,他也无须在意。 车厢里, 酒疏停下与公司下属发短信的手指,看向了身旁的惩戒对象。 高大的身体坐在车厢里显得极具压迫感,低垂着头颅,虽然没有表情,但是浑身的气息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消沉起来。 像一条突然发现主人并不爱自己的大型犬。 “……” 酒疏忍着嘴角的笑意,伸出手,在前方司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握住了惩戒对象的手指。 虽然只能握到几根手指,但依然暧.昧地摩擦了几下,就像一个在公共场合也迫不及待的变态上司一样。 脸部绑着绷带的男人在察觉到酒疏的动作后僵了一下,并没有移开手,只是沉默地接受着年轻老板的亲昵举止。 安分得像个默默忍受上司欺凌的懦弱下属。 只有在黑发中若隐若现的泛红耳尖显露着他真实的情绪。 然后,酒疏就维持着这样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握着惩戒对象手指的状态,直到下车。 机场就在前方, 戮怨是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他看着机场外行色匆匆的人群,每一个都顶着狰狞的牲畜头颅,每一个都丑陋得不堪入目。 戮怨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侧这个年轻的老板。 只有他是这机场中唯一有色彩的人。 无论是毛茸茸的白色长耳,还是身后收拢起来的羽翼,都美得与其他牲畜格格不入。 但那从未回头的背影又显得无比冷漠,好像没有人值得他回头看一眼。 至少他并不值得。 酒疏突然回头看了戮怨一眼,表情温和地朝他伸出了手。 “走吧,该登机了。” “……” 身形高大的男人怔怔地看着酒疏,好一会儿才闷声嗯了一声。 握住了酒疏伸出来的手掌。 力道不大,却足以牢牢握住这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不肯放开分毫。 哪怕坐上了飞机,也没有松开。 头等舱的单间里,酒疏看着虽然不吭声,但一直握着自己手不放的惩戒对象,并没有说什么。 相反还露出了笑意,在戮怨的脸颊处轻吻了一下。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到了。” 戮怨最近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多休息至少能起到缓和的效果。 可戮怨并没有睡意,比起睡觉,其实他更想多看酒疏几眼。 “不然,晚上的正式感谢会被耽误的。” “……” 戮怨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不是因为期待,只是因为被老板要求而已。 酒疏则坐在一旁,看着惩戒对象闭上眼后安静的模样,目光柔和了一些。 然后,他看了看飞机到达的时间,又打开了系统面板。 他最近一直在研究惩戒对象在原著中的最终结局。 在原著的衍生游戏中,其实暗示过惩戒对象的结局是无尽的轮回,成为怪物更是他的宿命。 在游戏中表现为无法被结束的生命和不断重复的杀戮,永恒的孤寂伴随他左右。 但惩戒对象是个很怕孤独的人。 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或许还不如死亡。 由于出身宗教家庭的缘故,戮怨的童年基本都在阴暗的房间里度过。 每天都在父母的催促下完成对厄神的祷告和虔诚信仰,日复一日地被洗脑,直至最后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是虔诚信仰着厄神的。 戮怨并不总是沉默寡言的,小时候的他也曾有过调皮的时候。 而他小时候每次犯错误都会被关进黑漆漆的阁楼里,狭窄到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蜷缩在里面,看着周遭的黑暗。 小戮怨每次都会哭得很惨,然后待上整整一天,之后在父母的鞭打下停止哭泣。 每一次惩戒过后,他都会变得更乖,更加沉默。 直至最后变成一个面无表情的孩子,一个父母眼中完美的厄神信徒。 也因此,在戮怨一次偶然外出后,母亲在得知小戮怨可能被其他人摸过头之后才会如此愤怒。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杰作被毁掉了。 而修复作品的方法就是将残次品重新用火焰洗涤。 在被火焰净化过之后,惩戒对象成为了他人口中的怪物,每个人都会嘲笑地看着他,讽刺他的丑陋。 而他只是低着头走过人群,像个真正的厄神信徒一样,不悲不喜。 但酒疏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毫无感情的,他只是将自己的情绪压抑起来,不愿暴露而已。 因为这些经历,惩戒对象变得沉默寡言,不爱与人接触。 同时极其害怕孤单一人身处在黑暗中的感觉。 大概就是那间阁楼带来的阴影,让他直到成年,乃至死亡都无法摆脱。 明明抗拒着与人类的接触,却同时无比害怕着孤独,害怕被父母抛弃在黑暗中的感觉。 希望着有人能陪伴在他身旁,永远不会离开他。 非常矛盾,也非常可悲的一生。 收起系统面板,酒疏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指。 虽然在睡梦中,但依然记得放松力度,就好像在害怕弄伤了他一样。 酒疏回握着手指,与惩戒对象十指相扣,也闭上了眼睛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被空姐叫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H市。 一座据说比N市还要乱的城市。 但是却有着格外繁华的旅游景点和商业区。 同时也有着一座号称最古老的厄神教堂。 酒疏觉得这大概有助于帮助他更加了解这个神明。 在原著中关于这位神明的描述大多是似是而非的,并不详细。 而关于教义中描述的神明,他也做了许多研究,已经有了些初步的结论。 当然另一部分原因是这里有一座精神病院,里面关着原著中的男女主。 有空了,他会去看一看他们。 “先去酒店,然后晚上去逛街如何?” 酒疏提议道,戮怨点了点头,听从着酒疏的任何要求。 只是关于晚上的正式感谢,他还是有些犹豫。 因为他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很怕会弄伤了酒疏。 一想到酒疏会露出脆弱的受伤表情,戮怨就会心神不宁。 但是,身为被包养的情人,他大概是不能违背命令的。 所以他只能在今晚尽可能小心地触碰他年轻的老板了。 一定要很小心才行。 不是出于神不允许的爱欲,而是因为对老板最基本的关心。 “耳朵好红,在想什么?” 年轻老板调侃的声音让戮怨从思绪中惊醒,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就好像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一样。 “……没、想什么。” 戮怨与酒疏对视了片刻后才如此回答道。 酒疏眉眼弯了弯,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只是看着他,伸出了手,缓缓扣住了他的手指。 以一种戮怨最想要得到的亲密姿势与他一起走在去往酒店的路上。 而戮怨就这样看着自己与年轻老板紧握在一起的手掌,看了一路。 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让他感觉心脏涨涨的,就连心中对违背了厄神旨意的负罪感都渐渐被压过去,不见了踪影。 只是戮怨没有发现,当他绷带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时。 H市内,最古老的厄神教堂中,被捆缚在石柱上的神明似乎也同时间流下了一行血泪。 第71章 310《审判日》(二合一) 夜晚的h市, 灯火通明。 街道上也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戮怨抬起头,观察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距离家乡这么远的地方。 与屠宰场所在的没落州市很不同。 高耸的大厦如同一片水泥丛林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笼罩其中, 在夜色中闪烁着霓虹灯光。 而在大厦顶端的巨大灯牌下,被霓虹覆盖的城市路面上则是蚂蚁一样拥挤的人类。 或者说, 一头头挨挨挤挤的牲畜。 正不断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像是肉猪进入屠宰间前发出的声音一样,血腥味,消毒水味道混杂在一起。 令人心头升起烦躁的情绪。 尤其是当他站在城市的中心, 仰视这片巨大灰色的城市, 油然而生的茫然就好像只有他是唯一清醒的存在, 也是唯一孤寂的存在。 戮怨曾经以为自己最害怕的是狭窄空间中的黑暗和孤独。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原来在这片交错的巨型建筑物笼罩下, 空旷空间中的孤独更令人刻骨铭心。 茫然无措。 收回目光,戮怨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变得愈发安静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苍白粗糙的手指有着与年轻老板完全不同的厚茧。 尽管修复能力很强, 但依然会残余着屠宰牲畜时不经意留下的细小伤口。 大多都是他十五岁时,第一次进入屠宰场工作留下的痕迹。 那时候的自己,苍白麻木, 孑然一身。 哪怕被所有人排斥, 被暗地里嘲笑,他也麻木地当做没听见。 只是用自己仅有的能力努力工作, 竭尽全力地想要获得在社会角落中的一小块位置。 让自己不至于隔离在整个社会之外,不至于永远被困在孤寂中无法自拔。 同时无比虔诚地乞求着神的宽恕。 祈求神能够宽恕他的罪孽,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眼中不再是一张张丑陋的牲畜头颅。 他想要变成一个正常人, 不再有痛苦, 不再有幻觉, 不再是怪物。 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 现在的他与那时的自己没什么不同。 依然无比孤独。 “猜猜我是谁?” 一双温暖的手掌突然遮住了戮怨低垂下的眼睛。 他本该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的。 但或许是太过沉迷于回忆,他在眼前变成黑暗的瞬间才反应过来。 身后刻意压低的声音让他停下了下意识想要抬起的手。 感受着覆盖在眼睛上的手掌,戮怨苍白的耳尖突然有些泛红。 “酒疏。” 戮怨低沉磁性的声音唯有在念出酒疏的名字时无比流畅。 就好像已经在心头练习了无数遍一样。 “答对了。” 带着笑的声音让人耳根发痒。 眼前的手掌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身后搂住了戮怨的脖子。 戮怨鼻间嗅到了他身上玫瑰一样淡雅的香气。 让人迷恋。 然后是一个温软的吻烙在了脸颊处。 隔着略显粗糙的绷带布料,戮怨能感觉到年轻老板唇瓣的温度,仿佛一簇火苗将他的耳尖烧得通红。 心脏也仿佛被火炉炙烤一般,散发着滚烫的温度。 彻底忘却了刚才压抑的孤寂情绪。 是刚才有事走开的酒疏回来了。 “抱歉,等很久了吧。” 酒疏在戮怨耳边道歉,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举止无比亲密。 不过比起h市路边其他更加热情,几乎要吻得拉丝的小情侣们,他们间的举止并不算特别引人注意。 面对身后贴着的温暖身体,戮怨似乎有些僵硬,心脏跳的也越来越快了。 虽然他在心中不断默念自己这是被逼迫的,但耳尖还是不由得红了个彻底。 “没事。” 戮怨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他并没有等太久。 只是他的精神状态不算好,独处时喜欢胡思乱想罢了。 与酒疏无关。 “看我买来了什么?” 酒疏的手指间突然多了一枝玫瑰花。 玫瑰花的香气与酒疏身上的味道很像。 “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回来晚了一些。” 年轻老板脸上的笑容温润醉人,身后纯白的翅膀也很开心地微微展开,美得就像一个幻想。 身形高大的男人着迷似的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如梦初醒般拿起酒疏送给自己的花。 沉默良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缠绕着绷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只有手指紧张似的蜷缩起来,力度尽可能放的很轻。 害怕弄坏这个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礼物,并竭力维持着玫瑰花的完整。 “谢谢,我很、喜欢!” 戮怨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舌头不听话。 在与酒疏相遇之前,他毕竟有太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因此纵使心中的情绪有多么强烈,说出口的却也只有这单薄的字句。 “那就好。” 年轻老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不善言辞,只是在他脸颊处蹭了蹭,提议早些回酒店。 他们刚才订好酒店后就在h市简单逛了一下,而年轻老板显然看得出戮怨并不喜欢逛街。 其实他出来逛街也只是想要买些东西罢了。 现在该买的东西也买了,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正式地感谢。 在听到酒疏的话后,戮怨的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之前约定好的事情。 作为被潜规则的员工,他是时候用身体去偿还老板对他的帮助了。 “……” 他只是被迫的而已。 所以没关系,即使发生**上的关系也不算违背了神明。 戮怨如此想着,简单说服了自己之后才回答道“好。” 说完,戮怨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的回答太过敷衍。 与老板特意赠送的鲜花相比,他作为一个被潜规则的员工似乎有些太不称职了。 于是,脸上缠满绷带的男人看着酒疏倚在自己颈窝处的脸庞,顿了顿,在他脸颊轻吻了一下。 表示自己的感谢。 酒疏笑了起来,看出了惩戒对象的意思,于是道“如果非要感谢的话,背着我回酒店如何?” 说着酒疏在戮怨背上贴的更近了。 得寸进尺的样子就像一个在调戏员工的无良老板。 只为了多去触碰员工那具让他喜爱的身体。 “……嗯。” 身形高大的男人良久才短暂地嗯了一声。 像是被逼迫的一样,耳尖却还有着未散去的红色。 但这个看似被强迫的高大男人背起身后老板的手臂却非常小心,犹如在触碰一件易碎品。 手掌抚上身后的身体,仅仅稍微用力便将身后的酒疏背了起来。 动作间没有丝毫摇晃,显出极大的力气。 酒疏伏在惩戒对象宽阔的脊背上,瞬间失重的感觉让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随即笑出了声。 “很好,力气很大嘛。” “一会儿到了房间也会这么大力气吗?” 年轻老板似乎意有所指。 温热的吐息让戮怨瞬间就僵直了身体。 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黑发遮盖下的红色耳根泄露着他此时赧然的心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似乎也意识到是老板在逗弄自己,便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心中却在想,他不会用那么大力气的,那会弄疼酒疏的。 弄疼老板的话,他身为员工的职责就无法体现了。 所以,并不是爱欲,只是出于一个员工的职责而已。 “不过其实力气大一点也没关系,因为我很喜欢你的身体。” 年轻老板在耳边轻声说着,压低的声线里满是令人面红耳赤的意味。 砰—— 话音刚落,戮怨突然不小心撞到了路旁的电线杆。 不过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护好身后的老板,所以酒疏没有受到影响。 只有他额头的绷带微微泛起红色。 流血了。 显然他刚才撞上去的力度很大,电线杆似乎都晃了晃。 身后的老板似乎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吹了吹。 “吹一吹就不疼了。” 老板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而很神奇的是,似乎真的是这样。 被老板吹过的地方并不疼,反而泛起了难耐的痒意。 “……” 戮怨缓缓收紧了放在酒疏腿弯处的手臂,将年轻老板的身体贴的更紧了一些。 亲密的仿佛不分彼此。 他只是为了感谢老板的帮忙,所以才抱得紧一些的,为了防止老板从身上掉下去。 酒疏蹭了蹭惩戒对象的脸颊,敛去了眉眼中的笑意。 精神状态总算好了一些。 不过为了防止刺激太过,他还是不再逗弄他,安静了下来。 而戮怨背着身后的酒疏,在感觉到酒疏不再说话之后,绷带下的眼睛似乎暗淡了一下。 同时有些出神地想道,虽然是被潜规则了,但是一般被潜规则的话,老板不应该会趁着亲近的机会吃豆腐之类的吗? 难道是因为性别的关系所以会有所不同吗? 但是,如果是喜欢这具身体的话,为什么不会趁着被背起来的时候触碰他的身体呢? “……” 或许是因为不够喜欢吧。 这样想着,体型高大的男人背着身后的青年,低垂下头颅,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起来。 片刻后却突然感觉原本安分搂住他脖子,交错在胸前的手掌动了动。 似有似无地抚摸过他的脖子和肩膀,在那些线条流畅的肌肉处划过,像是觉得手感很不错似的来回抚摸。 “真想快点到酒店啊。” 酒疏手指摩擦了一下惩戒对象的脸颊,看着这个把情绪全都写在眼睛里的惩戒对象,声音轻柔暧昧。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调戏似的语气让戮怨迈步的速度有些僵硬。 他没说话,低下头的动作却暴露了藏在黑发间的耳朵。 接下来的一路上,酒疏时不时都会抚摸他的脸颊和胸膛。 带着笑意的声音让戮怨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了。 身后温软的身体贴在背后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永远都不会分离一样。 戮怨绷带下的嘴唇似乎微微上扬了起来,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弧度,再也没有了自己孤单一人的感觉。 他不是孤独的。 至少在此刻,他有着属于自己的情人。 情人喜爱着自己的身体,喜爱着他。 而对情人来说,他有着无法被取代的价值。 这是戮怨第一次成为一个无法被取代的人。 不是作为一个屠宰场的员工,而是作为年轻老板的情人。 戮怨绷带下的漆黑眼眸变得柔和了许多,就这样背着身后的老板一路走回了酒店。 他们距离酒店并不远,所以很快就到了。 当放下酒疏的那一刻,戮怨心中甚至有些不舍。 但紧接着,他就没空去不舍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酒店房间就要到了,而那约定好的正式的答谢也要开始了。 他的身体会让酒疏满意吗? 戮怨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不是因为爱欲,只是害怕被老板批评而已。 戮怨如此想着,身体有些紧绷,外表看上去更加吓人了。 看得陆续走进电梯的几人有些一个激灵。 好在电梯很快就到了,他们只看到戮怨与身旁容颜美丽的青年远去的背影,被那双十指紧扣的手吸引了注意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毕竟一个满脸绷带的可怕男人和一个年轻美丽,出身良好的青年,怎么都不是合理的搭配。 但没人理会他们的想法。 酒疏与戮怨很快就进入了酒店房间。 “先去洗个澡吧。” 酒疏弯起眼眸,指了指旁边的浴室“要一起吗?” 戮怨的瞳孔颤了颤,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一副可耻的画面。 他出于对神明的信仰,动作僵硬地拒绝了。 而酒疏似乎早知道答案一样嘴角噙着笑,却仿佛遗憾似的叹了口气,拿起换洗的衣物走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内很快响起的水声,戮怨放在身侧的手紧张地蜷缩起来,脸上即使缠绕着绷带也掩不住那肉眼可见的慌乱。 他在之前并没有过经验,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他从没有幻想过与其他人发生关系的事情。 但是在屠宰场里待久了,面对那些对于床事总是口无遮拦的工友们,戮怨还是耳濡目染了一些相关知识的。 可毕竟没有实践过,他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还有刚才的拒绝……会不会让老板很伤心? 戮怨想起了刚才酒疏的叹气声,还有那张雪白脸庞上的哀愁之色。 无关爱欲,仅仅是出于对老板的尊重,他不该随便拒绝老板的要求的。 不该因为心中的些许难为情就让老板露出伤心的表情。 站在房间里的戮怨沉默着低下头,似乎有些懊悔。 啪嗒—— 赤脚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带着轻快,是酒疏出来了。 还带着水汽的身体走到戮怨身侧,手指从他紧绷的身体上微微划过,温声道“该你了。” 说完,身材高挑的年轻老板仅仅套着一身松垮垮的浴衣就半卧在了床上。 敛下眸子认真看着之前逛街时买来的杂志和报纸,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随着浴袍下滑露出的雪白肌肤。 顺着浴袍下的阴影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以及更深处的肌理轮廓。 “!”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戮怨的耳尖突然红透,目光也变得躲闪起来。 直到年轻老板朝他投来不解的目光,他才保持着沉默寡言的模样,近乎同手同脚地走进了浴室。 进入浴室后的他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薄唇不禁紧张地抿起,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然后,他开始按照老板要求的那样,认真清洗身体。 直到清洗完成,又换上干净的绷带,将丑陋的头颅重新包裹了起来。 老板只喜欢他的身体,所以这颗头颅要藏的更加严实才行。 戮怨苍白粗糙的手指将绷带缠绕得比以前更紧了一些。 然后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垂下眼眸,走出了浴室。 黑发黑眼的年轻老板依然卧在床上看杂志,似乎看到精彩处,表情认真地看着书页。 甚至都没有发现戮怨已经出来了。 “……” 戮怨看着满脸认真的老板,被他头顶微微颤抖的长耳吸引了注意力。 酒疏的耳朵是会随着情绪波动而发生变化的。 翅膀也是,现在安静地贴服在他线条优美纤细的脊背处,显出劲瘦的腰肢。 看着这一幕的戮怨不知在想什么,耳尖变得更红了一些,片刻后才努力保持着沉默,靠近了床边的酒疏。 酒疏抬眼,看着惩戒对象轻笑。 “已经准备好了吗?” 语调轻浮得像个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潜规则下属的败类上司。 “……嗯。” 戮怨同样穿着浴袍,只是比起酒疏的随意,他将浴袍穿得整整齐齐。 只是酒店里的均码浴袍显然不太适合他,裹得再严实也只能显出他浴袍下肌肉流畅的线条。 比起日常或是穿着工装,或是一身简单衬衫长裤的他,现在被衣料显出宽肩窄腰的他确实很有吸引力。 跟原著衍生游戏中的那个他几乎一模一样。 怪不得能成为备受游戏玩家们喜爱的角色。 每一寸肌肉都匀称恰当,肌肉隆起的弧度是最能体现男性身体线条的恰到好处。 不过分夸张,也不会显得瘦弱,是摸上去会爱不释手的那种肌肉。 酒疏将杂志放到一边,眉眼微弯,朝惩戒对象伸出了手“那就开始正式的感谢吧。” 戮怨苍白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年轻老板的手掌,力度小心,却有着难以忽视的灼热爱意。 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去进行下去,就连接吻都显得生涩笨拙。 但老板似乎并不介意,反而贴在他耳侧轻声鼓励道“很舒服。” 轻柔略带喘息的声音令人止不住的心跳加速,尤其是雪白脊背后那双缓缓展开的翅膀,美得无法言喻。 “……” 戮怨的喉结不自知地滚动了几下,抱紧了怀中的老板。 作为一个员工,他应该让老板更加满意才行,即使不熟练,也要努力变得熟练起来。 房间里的灯光很快就暗了下去,只有月色透过紧闭的纱窗窥见了屋内些许凌乱的呼吸声和黏腻的水声。 直到天色微亮,房间里的动静才渐渐平息。 酒疏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他趴伏在床上,汗湿的雪白脊背上还残留着些许红痕,在白色床单上显得愈发暧昧惑人。 显露着之前的混乱和酒疏对惩戒对象的放纵。 贴在脊背上的羽翼收拢着,随着他还未平复的喘息声而起伏。 身旁,身形高大的男人有些愧疚地看着这些痕迹。 全都是他生疏导致的。 这让他坐立难安,甚至想要去找些药膏来涂抹伤口。 直到被酒疏搂住脖子贴到怀里才勉强安静下来。 “没关系,这具身体让我很满意。” 满意到有些过分了,暂时不想再来第二回了,虽然收敛着力气,但终究有些承受不住。 尤其是熟练程度由开始的生疏到熟稔,进步速度太快了,学习能力确实很强。 年轻老板的评价或许在外人看来很是过分,话里话外都只看中下属的身体,没有丝毫情意可言。 但对戮怨来说却是令他耳根通红。 “嗯。” 他看着酒疏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雪白脸颊处,眉眼轻敛,却依然带着疲惫的美感。 明明是因为他的生疏和不知节制才会如此疲倦,却依然静静贴在他怀中,无比亲昵。 就好像他年轻的老板正在依赖着他,所以不介意他的一切作为。 “……” 从心脏处涌出的幸福感让戮怨只能这么呆呆地看着怀中的老板,很久都没有挪开视线。 直到老板彻底入睡,他才小心地亲了亲老板的额头。 放在老板腰肢上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让老板很满意。 戮怨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一向沉默寡言的面容也显得柔和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才闭上了眼睛,与酒疏一起进入了梦乡。 而他的睡梦中再也没有了自成年后就无法摆脱的血肉噩梦,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喘息,手掌下的温润触感还有老板带着笑的眉眼。 由此而来的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仿佛将他变了个人似的,以往的负面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睡梦中的戮怨似乎察觉到了谁的注视。 疯狂而又阴暗,充斥着厌憎,饱含着对这些同步而来的幸福感的憎恨。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在了梦境中,被他遗忘。 厄神教堂里,神像脸颊上的血泪又多出了一行。 教堂大厅内,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神经质男人看着神像的异状,愈发确信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些记忆画面。 那些未来的记忆画面! 一切变化都是昨晚开始的,似乎就是傍晚时分的事情,他在精神病院里突然感觉了莫名的恐惧感,紧接着就晕了过去,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和另一个叫做丽琪的女孩同行,一起去寻找厄神,想要神明来拯救末日。 然而,直到真正找到了神明,他们才发现厄神早已疯了。 祂早已变成了世界尽头一大片只会发出污秽低语声的怪异存在。 大部分的言语都听不懂,听得懂的言语都颠三倒四。 比他们这些精神病人最疯的时候还要疯。 当一个人类疯了的时候尚且有医生来医治,而当一位神明疯了的时候,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不过厄神似乎还有仅存的理智,祂也想要不再疯狂,于是祂给出了治疗祂的方法。 但是在那个时候,末日已经太久了,他们根本无法做到。 而现在,末日还未到来,正是去治愈厄神的时候! 那就是——杀掉屠夫! 男主李晟跪在神像面前,仔细倾听着厄神的言语,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厄神给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厄神一定有祂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被厄神眷顾了的原因,李晟突然发现自己能听懂厄神的声音了。 比起记忆中彻底疯狂的厄神,现在的厄神似乎还有些许理智,说话尽管依然不太通顺,但基本能听懂意思。 窸窸窣窣—— 神像脸庞上还在不断渗出鲜血。 李晟虔诚地记下了每一句话。 杀杀杀—— 杀掉——幸福的 杀掉所有—— ——人类。 杀掉屠夫和他身边的人类,还是杀掉所有人类? 李晟莫名有些战栗地停下了笔,他抬头看着神像。 那被捆缚在石柱上的神没有了往日悲天悯人的神态,在鲜血的覆盖下,反而显出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应该是杀掉屠夫和他身边的人吧。 李晟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握着笔的手开始不受控地颤抖起来,连连磕了几个头,向神明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后才屁滚尿流地离开了教堂。 第72章 311《审判日》(二合一) 酒店房间里, 在经过了疲惫的一夜后,年轻老板睡得很沉。 戮怨醒的要早一些,他睁开眼, 第一件事情就是低头去看怀中熟睡的年轻老板。 目光在他雪白的脸庞上凝视了许久,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被自己搂在怀中的老板身体显得很纤细,露在被单外的肩头还残余着昨晚留下的痕迹。 虽然依然很愧疚自己的生疏,但戮怨的目光却忍不住一遍遍地停留在那些痕迹上。 苍白粗糙的手指也下意识地在老板肩头摩擦,迷恋于细腻柔软的触感。 与他硬邦邦的身体不同, 老板的身体显得很柔软。 无论是手臂还是腰肢,都软的不像话。 似乎想起了昨晚的某个画面, 戮怨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敢再继续了。 他当时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要让老板更加满意才不小心将老板的腰折的那么厉害。 “……” 想起当时一向温和从容的老板脸上露出的失神之色,戮怨呼吸变了一些, 在努力将脑海中的画面压下去后才总算恢复了平静。 他只是个被潜规则的普通下属而已, 一切都是为了让老板更加满意,所以才会去做那些事情的。 不涉及爱欲,仅仅只是被逼迫的而已。 为了缓解心中的负罪感, 戮怨在心中如此重复着, 渐渐说服了自己,然后又抬眼, 继续盯着怀中的老板看。 被绷带包裹着的脸看不出表情,漆黑瞳仁里却仿佛有着某些从未有过的亮光。 直到正午时分, 年轻老板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才移开视线, 恢复了沉默的样子。 就好像直勾勾看了老板一个多小时的人并非自己一样。 “醒来很久了吗?” 年轻老板眨了眨眼, 看着自己完全贴在戮怨怀中的身体, 声音还带着未散去的沙哑。 即使昨晚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嗓子还是显露出了昨晚的放纵。 想到这里,戮怨眼前突然浮现出昨晚酒疏轻咬着嘴唇,压抑喘息的模样,抱着酒疏的手臂下意识地微微收紧,沉默半晌才答道:“没有。” 他没有醒来很久,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 而年轻老板似乎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弯起了眉眼,盯着戮怨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他身体逐渐僵硬后,才起身准备去洗漱。 今天的惩戒对象精神状态变的格外好,就好像已经痊愈了一样。 只是想起上个世界最后出现的意外情况,酒疏知道这个世界只怕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末日到来的时间就在三个月后,不过想起原著衍生游戏的剧情,酒疏不确定这个时间会不会发生变化。 比起原著中简单明了的末日探险打怪,游戏的剧情显得更加晦涩。 游戏中的剧情其实算是发生在原著剧情线结束之后的。 那时候的男女主已经见过了厄神,发现了厄神已经陷入疯狂,同时希望破灭。 但是在游戏中,厄神给出了一个可以拯救祂,从而拯救世界的线索。 厄神似乎也不想要就此陷入疯狂,所以祂将男女主们送到了一个遍布血肉的城市。 同时将男女主们曾经见到过的血肉怪物们全都复活放到了那座城市里,要求男女主们从一个个关卡中寻找线索,找到治疗祂的方法。 而作为男女主最害怕的怪物屠夫,它也复活了,并且拥有了不死之身。 不但会无情杀死各种 靠近的怪物,连玩家它也杀。 冷漠残酷到每个处决画面都要打满马赛克的程度,一刀下去肠子内脏流了一地,无愧于它屠夫的名号。 同时血条厚的离谱,怎么也杀不死。 最后就连手握存档能力的游戏玩家们也只能退避三舍,一次次死在它的刀下。 当然也有许多游戏玩家主动找上屠夫,只为了体验被屠夫用不同方式处决杀死的感觉。 无论是直接砍死还是被像牲畜一样吊在倒钩上,玩家们乐此不疲。 据说看着游戏中高大苍白,肌肉结实有力的屠夫冷漠地高举起屠刀的样子,会给玩家们别样的刺激感。 言归正传,当玩家们完成了游戏中给出的一系列困难关卡,最后终于找齐了线索,走到最后一关时,操控着男女主的游戏玩家们却发现要拯救厄神,还需要办到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杀死屠夫。 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好在游戏总有通关方法,游戏玩家可以通过将屠夫引诱出这座城市来达成目的。 最后完成了所有任务之后,玩家们只会看到自己操控的角色推开被血肉包裹着的门,重新回到了世界尽头——厄神所在的地方。 瞳孔中映出了厄神的模样。 至此游戏结束。 游戏官方似乎留下了一个悬念,只在后来发售了有关屠夫的小游戏。 似乎在证明被引出城市的屠夫从未死去,一直在末日里继续砍砍杀杀,重复着自己的宿命。 而曾有游戏玩家们猜测,厄神也许最终并没有恢复正常。 因为从游戏最后的画面中,瞳孔里映出的还是大片扭曲的血肉,耳边也回荡着细碎的呓语声。 尤其是屠夫也并未死去,他们的任务或许并不算完成。 当然,也有阴谋论者认为,一切都是厄神的阴谋。 他们根本不可能治愈厄神,已经疯了的祂说不定并不想要变正常,祂只是在利用玩家,帮祂除去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比如屠夫。 但没有玩家知道厄神为什么要对屠夫怀抱着恶意,就像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游戏中的怪物里只有屠夫是无法被杀死的一样。 他们只是对厄神本身抱有怀疑。 甚至觉得末日就是厄神带来的。 毕竟祂在原著中描述的模样就是大片扭曲的血肉。 在游戏中还可以随意复活血肉怪物,甚至能将玩家们放置于一座浓缩着原著中所有怪物的血肉都市里。 要说跟那些遍布世界的血肉没关系,玩家是不相信的。 酒疏其实也这么觉得。 末日当然跟厄神脱不开干系。 也跟屠夫戮怨脱不开干系。 毕竟他们本身就是一个灵魂。 甚至有很大可能连精神状态都是互通的,因此才会同时陷入彻底的疯狂。 屠夫疯狂后自杀,厄神疯狂后则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肉世界。 虽然不知道他们彼此间究竟是谁影响谁,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两个决不能同时陷入疯狂。 卫生间内,正在洗漱的酒疏敛下眉宇间的思索,吐出了口中的漱口水。 抬眼,看着镜子中跟自己一起进来的惩戒对象,虽然脸上蒙着绷带,但是能看出浑身的气息变得轻松了许多,犹如卸下了重担。 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那么末日到来的时间很可能会推迟。 甚至改变原著中厄神疯狂 的结局。 “一会儿出去逛一逛吧!”酒疏提议道。 尤其是厄神教堂,是时候去看看了。 蒙着绷带的高大男人低头看着身侧的年轻老板,点了点头。 他会同意老板的任何要求。 哪怕他并不喜欢外出。 但只要能看到老板开心的脸,他就满足了。 不是什么爱欲,仅仅是对于老板的尊敬和身为一个员工的职责而已。 看着年轻老板抬起脸看着自己的模样,戮怨如此想着,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移开视线。 由于他比常人都要高的庞大体型,年轻老板每次只能抬起脸看着自己,戮怨以为自己早已习惯。 但这次,老板的嘴唇似乎变得格外红润光泽。 就像在诱人亲吻一样。 事实应该也确实如此,毕竟他才刚被老板包养,老板想要获得一个亲吻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身为员工,他应该满足老板的任何要求。 想到这,戮怨便顿了顿,低下头,按照老板的想法亲了下去。 之前还生疏的吻技现在已经变得熟练了许多,直到年轻老板气喘吁吁,他才停下动作。 他看着老板,在等待着老板的夸奖。 不过这次年轻老板这次似乎怔了一下,片刻后才轻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声音温柔:“嗯,很乖。” 虽然刚才并不是想要亲吻,只是想要得到戮怨更加明确的意见,看看他想去哪里罢了。 h市 郊外的精神病院里, 众多安保人员正在院内巡逻,一遍遍找寻着昨晚逃脱的病人李晟,可却毫无线索。 最后只能承认,那个精神病人真的逃脱了层层防护,逃出了精神病院。 只能一边向外通报逃脱了一名病人,一边加强了精神病院的守备,确保不再逃出任何一名病人。 而此时,就在精神病院的某个狭窄房间里,一个被拘束带困在床上的长发女孩似乎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她汗流浃背地睁开了眼睛,满脸的惊恐和悲哀之色。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已经注定变成末日了! 想起自己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些画面,她面色悲哀,同时也有着无法遮掩的恐惧。 她再也不想要回到那个可怕的末日世界了。 没有一个正常人,全都是疯子和怪物,就连记忆中那个男友也在寻找方法拯救厄神时死去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正常人,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丽琪害怕极了那种感觉。 却忍不住一遍遍回忆着记忆中的那些画面,这让她的精神状态愈发不稳定。 直到片刻后,她突然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 神神叨叨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正是她记忆中的男友李晟。 “嘘,我知道你一定已经恢复记忆了,我是来告诉你一声,那都是厄神的恩赐,祂让我们获得了前世的记忆,现在我们可以在末日到来之前拯救厄神,拯救这个世界了!” “暂时没办法放你出来,这里守卫太严密了,等过段时间再放你出来,现在我先去找到屠夫,然后先试试看能不能干掉他。” “如果能直接杀死屠夫,还有他身边的人类,末日就不会到来了,我们就得救了!” 李晟神经质地说完了一大串话,然后不等丽琪回答就小心地看了看门外的警备人员 ,偷偷溜走了。 只留下说不出话的丽琪目眦欲裂,她的嘴巴之前被医生用布条蒙着嘴巴防止自杀,现在根本发不出成音的句子。 等等!别去!别去杀屠夫! 丽琪说不出话来,只能像疯子一样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记忆中的男友溜出了精神病院,声称要去杀掉屠夫。 她知道这是因为男友没有得到全部的记忆,没有得到最后的真相。 前世,在发现真相之前,型神像,所以神的力量附着的不多。 并不是神真的在他耳侧说话,只是类似指路的功能罢了。 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很快,在神像的指引下,他朝着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走去。 他要去杀掉屠夫和他身边的人类。 虽然不知道屠夫身边怎么会有其他人,但是或许是偶然路过站在屠夫身边的人类吧,到时候全都杀掉就是了。 这样想着,李晟走的愈发快了。 他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来到了城市的繁华地带,正站在角落里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想要找到神像指引的屠夫。 他没见过屠夫生前的模样,但屠夫的高大可怖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就出现在附近,一定能够被一眼看见。 更何况曾经那一家食人魔告诉过他,屠夫生前脸上也一直绑着绷带,从没人见过他绷带下的样子。 身材高大,绑着绷带,这些特征都是无比显眼的。 果然,李晟迅速就在街道上的一个商店门口发现了屠夫的踪迹。 身形高大的屠夫几乎与末日后的身高差不多,差不多有两米,站在人群中极其显眼。 身材也依然庞大健壮,浑身犹如大理石雕琢而成,充满了冰冷坚硬的气息。 蒙着绷带的脸却让人瞬间想到了末日后那个阴森可怕的屠夫。 李晟看着不远处的屠夫,咽了下口水握紧了口袋里的枪。 面对这个尚且是人类的屠夫,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可这终究是神明的旨意,不得不做。 李晟掏出了枪,刚要对准屠夫,下一刻就发现屠夫身边还有一个人。 不是路过屠夫身边的陌生人,而是一个与屠夫手牵着手的高挑青年。 “!!!” 李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可是知道屠夫有多恐怖的。 记忆里,每一次与屠夫的碰面都会弥漫着血腥味。 明明有着与人类相似的身体,但屠夫几乎从不说话,一见面就是举刀砍人。 被绷带缠绕渗血的眼部只会传来冰冷的注视。 仿佛在看着一块死肉般毫无生气。 李晟从未想到,末日前的屠夫竟然会有一个如此亲密的情人。 是的,情人。 李晟看着他们,只能想到这样的词汇。 街道边,身形高大的屠夫低头看着身侧黑发黑眼的青年。 虽然看不到表情,却莫名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透露出的愉悦气息。 与末日中气息冰冷骇人的他判若两人。 在李晟获取的记忆里,屠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跟普通人相爱的人。 怎么看都像是会随时杀了伴侣,然后烹煮吃掉,一个典型的冷血杀人魔。 而他身旁的情人虽然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样貌。 也能依稀判断出 是个容貌美丽的人,与屠夫极其不相配。 这样想着,李晟突然又看到屠夫身旁的情人撒娇似的朝着屠夫伸出了手,而屠夫竟然也乖巧地低下头,接受了情人的抚摸。 好像一条被情人饲养的,无比忠心的大狗。 李晟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屠夫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温顺的一天。 与记忆中的冷血屠夫完全不同。 窸窸窣窣—— 【杀——】 【杀——】 杀掉所有人。 直到手中的神像传来神明疯疯癫癫的呓语声,李晟才连忙振作精神。 远在教堂中的厄神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而就在李晟将枪对准他们时,却发现两人早已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了市中心外围的区域。 李晟暗恨自己的犹豫不决,只能也打了一辆车跟在后面。 可谁知车外景色越来越眼熟,这才发现是通往厄神教堂的路。 屠夫和他的情人居然要去厄神教堂! 简直是找死! 李晟震惊地看着这辆车在教堂门前停下。 手中的神像震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了,显然是神已经察觉到了屠夫的到来。 【所有——杀——杀——】 李晟耳边,厄神愈发颠三倒四地说着。 祂陷入疯狂的理智已经让祂无法组织起完整的句子,却依然能显露出其中隐含着的凶残杀意。 祂想要杀掉所有影响自己的东西。 所有活物,所有信徒,所有人类! 首先就是要杀掉那个最近一直在给自己同步幸福情绪的另一个自己。 那些污浊的,肮脏的,污秽至极的情绪,甜腻到祂想要呕吐! 【幸福——杀】 【杀——】 厄神不断呓语着。 远在世界外的本体更是愤怒癫狂般膨胀撞击着世界壁垒,似乎很想要直接闯入这个世界,杀掉自己想要杀的一切。 祂不需要污秽的感情,祂只想要一直疯狂下去。 所以祂要解决掉所有会影响祂继续疯狂的因素! 祂能感知到另一个自己是因为一个人类才产生幸福情绪的。 对祂来说,会因为蝼蚁一样的人类而感到幸福,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无比耻辱恶心的事情。 祂难以忍受这样的羞辱。 祂是至高无上的神! 是厌恶一切肮脏情感,摒弃污浊的神,祂怎么能产生那些温暖腻歪的情绪,怎么能与一个人类如此亲密。 真让祂恶心! 无论是另一个自己,还是那个人类都必须去死!只有他们死掉,祂才能获得片刻的平静! 厄神疯癫地如此想着。 与此同时,教堂内的神像上也渗出了更多的鲜血,几乎要将整具纯白雕像染成猩红色。 啪嗒—— 随着神像上的鲜血滴落在地上,整座教堂内部都响起了人类无法听见的窸窣声,也变得愈发阴森起来。 祂似乎决定要亲自动手处理掉屠夫了。 咯哒咯哒——教堂上空的吊灯螺丝变得松动,没人注意到这摇摇欲坠的吊灯正对着神像前祷告的位置。 只等人一站在这里,吊灯就会立刻砸下。 同时,教堂内的圣水也汩汩涌出,慢慢将地面浸湿,毫不在意教堂内还在祈祷的 信众们。 滋滋—— 教堂内老旧的电线在此时彻底老化断裂,在离地面不远的地方晃荡着,似乎随时会浸泡入地面的水洼里。 撕拉—— 就连教堂钢琴旁边还没来得及替换的琴丝都被一阵风吹动,刚好悬挂在了门前不远处。 与墙壁上装饰性的丝带钩在一起,横跨在空中,在阳光下几乎隐形,却带着锋利无比的冷光。 似乎只要有人快步走来,就会被这根丝线扯掉头颅。 教堂外,李晟咽了下口水,虽然隐约意识到神明想要亲自解决掉屠夫,但他握紧手中的枪,还是决定跟进去。 无论能不能杀掉屠夫,他至少要在神明面前体现出自己的价值,那样才不辜负神明给予自己前世记忆的心意。 “这里就是教堂了,据说是最古老的厄神教堂。” 下了车,年轻老板站在教堂外看了看,为戮怨介绍着。 说完,他看了看头顶刺眼的阳光,发觉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便决定一会儿逛完教堂一起去吃午餐。 “一会儿你想吃什么?” 酒疏牵着戮怨的手掌,体贴地询问道。 而戮怨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与老板紧握在一起的手,悄悄收紧了手指,默默回答:“都可以。” 而年轻老板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觉得很像是敷衍,继续追问着。 言语间亲密得如同一对正常情侣一般,而非一对见不得光的潜规则情人。 戮怨感受着自己心脏处传来的温暖感觉,正要回答,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了头,正对上了教堂正中间那尊高大的神像。 被捆缚在石柱上的神明原本眉眼慈悲,此时却染满了血色。 一群教士惊惶的围绕着神像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他走入教堂的那一刻,白色大理石雕刻出的神像半敛着的眸子似乎突然睁开了,漆黑瞳孔中满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似乎想要亲眼看着自己厌恶的存在死在面前。 以此来宽慰自己这段时间被恶心到的心情。 滋滋—— 电流声在加剧。 头顶的吊灯也即将掉落。 “怎么了?” 戮怨身后,年轻的老板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惩戒对象,轻声询问着。 说着抬起头,看向了教堂内部。 正好与那双半敛的眼珠对上了视线。 教堂内似乎一瞬间就变得安静下来。 滋滋—— 即将掉入蔓延整座教堂的水洼中的电线突然停下了摇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吊灯的螺丝也顽强地坚持住了吊灯的重量。 只有那根钢琴琴丝还未来得及被放开。 “去死吧屠夫!” 电光火石间,李晟快步冲进教堂,举枪就要射击屠夫,可却轻易被屠夫身旁柔弱美丽的情人绊倒在地。 “!”李晟一脸茫然,身体重重摔落在地。 由于此时的教堂内到处是积水,溅起的水花足有半米多高。 酒疏眉头微皱,避开了水花。 可或许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短短的一两秒钟,他没能察觉到脚下湿滑的地毯,在积水中险些滑倒。 待稳住身体后,只感觉脸颊有刺痛的感觉传来。 “?” 酒疏抬头,看到脸颊旁边有一根即将从丝带上掉落的琴丝。 原本悬挂着的高度是绝对碰不到他的,但就是正在掉落的片刻间,割伤了他的脸颊。 “……”酒疏若有所思地拿起这根纤细的柔韧琴丝。 摸了摸脸颊处,鲜红的颜色渗出,染红了指尖。 【!!!】 一瞬间,教堂内变得极度死寂。 第73章 312《审判日》(二合一) 教堂内, 神像原本阴森盯着戮怨看的眼珠猛地停住了。 转而开始盯着人类脸上缓缓渗出的血色。 刺眼至极的血色。 在人类低下头似乎吃痛地抚摸脸颊时,祂原本还回荡在教堂内的窸窣声也消失了。 就好像情绪极度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一样。 世界外, 原本还在猛烈撞击世界壁垒的本体更是完全停滞了动作, 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 原本正在看着神像的戮怨第一时间扶住了快要倒下的年轻老板,目光在触及老板脸上的伤口时瞳孔紧缩。 受伤了。 都怪他刚才没注意到危险。 “我没事。” 说着,酒疏面色不变地擦去脸上的血痕。 这点伤口算不上什么, 他在意的是那根割伤了自己的琴丝。 “很疼。” 身形高大可怖的男人低头看着身前的老板, 突然低声说着。 像是替酒疏做着回答。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年轻老板脸上的伤口,又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下了手指。 那道红线一般狭长的伤口在老板雪白光滑的脸颊上显得很刺眼。 戮怨受过很多次比这道伤口更重的伤,但从没有哪次会让他感觉如此难受。 难受到心脏都揪在了一起。 酒疏被戮怨苍白的大手捧住了脸颊。 下一刻, 就感觉脸颊处有若有若无的风吹过。 “吹吹就,不疼了。” 戮怨的声音低沉,带着他特有的阴郁味道,此时却显得格外认真。 并非爱欲,仅仅因为他身为一个被老板包养的员工,应该要时刻关心老板的身体健康,确保老板不受到一丝伤害的。 毕竟刚才全是因为他的失误, 才导致了这一切。 酒疏抬眼, 看着戮怨弯起了眉眼:“嗯, 谢谢,已经不疼了。” 看着戮怨与酒疏亲密的模样, 身后, 原本盯着酒疏脸颊的神像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戮怨身上。 视线也重新变得阴沉森然起来。 而且不知为何,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阴沉。 简直就是耻辱! 身为祂的一部分意识, 纵然只拥有一具丑陋的人类躯体, 也不该沉溺于肮脏的爱欲之中, 如此亲密地靠近一个人类。 还有那轻浮的举止动作,恶心! 另一个自己真是令祂作呕! 是的,就是因为这个。 绝不是因为看到那个人类居然会对另一个自己露出笑容。 祂只是太过厌恶另一个自己身上充斥着的那些肮脏的,不洁的污浊爱欲而已。 并没有其他原因。 与此同时,躺在地板上,刚缓过劲儿来的李晟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屠夫低头凑近情人脸颊的一幕。 神情顿时有些惊恐起来。 他也是进了教堂后才发现屠夫这个情人特别美丽。 与高大阴森的屠夫比起来,简直就是美女与野兽的差距。 尤其是屠夫蒙着绷带的脸靠近时,显得格外阴森,简直就像是在威胁自己的情人一样。 哪怕他下一秒拧断情人的脖子,李晟都不会觉得意外。 但最后,屠夫却只是吹了口气,举止轻的不可思议。 而那个外表美丽的情人也没有露出丝毫恐惧的神色,反而很满意似的露出笑意。 亲昵得就像一对正常情侣一样。 然而,怎么可能正常! 那可是屠夫啊! 那个总是冷漠地举起屠刀,砍碎一切挡在他面前的活物的屠夫。 李晟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刚才,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被这个情人给绊倒的。 这两个人绝对都有问题! “你——你们!去死吧!” 李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多想。 他握紧手中的枪,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神明给自己的任务。 把屠夫连带他身边的情人一起做掉! 但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原本正捧着情人脸颊的屠夫低头看着他。 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光。 砰—— 他被一脚踩了回去。 巨大的力气让他痛得哀嚎一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背上被屠夫踩着,连手中的枪都被踢到了一边。 他知道自己此时根本斗不过屠夫。 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教堂中的神像。 位于教堂彩窗后的神像被捆缚在石柱上,白色的大理石表面已经被之前不断滴落的血泪变成一片厚厚的血污。 只有那双半敛着的眸子看向了教堂门口处的位置,死死地盯着。 似乎在看着一旁屠夫与情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又似乎在注视着他。 见此,李晟不禁兴奋起来,脸上露出近乎神经质的狂喜:“我主,他们已经来了!快啊!快杀掉他们!” 李晟是知道神对屠夫的杀意的,一定会立刻将这些冒犯了神明的家伙给杀掉。 “……” 一旁的酒疏原本正低头摸着手中锋利的琴丝,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言便抬起头,看向了教堂内的神像。 那个男主李晟口中即将杀掉自己的神明。 酒疏之前调查过男女主的相关资料,确认这就是原著中的男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像原著中一样,等到末日降临才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 反而是现在就出现在了外界,还口口声声说要杀掉他和惩戒对象。 难道真的与厄神有关吗? 毕竟能被男主称为“我主”的存在,也只有厄神了。 【!!!】 目光相对之时,神像上原本正不断渗出的鲜血戛然而止。 似乎瞬间就变回了原本无知无觉的石像,好像李晟口中不断呼唤的神明不是自己一样。 而酒疏依然静静地看着神像。 漂亮的桃花眼中映出了神像此时狰狞恐怖的容颜。 单从外表看,神像现在的样子很奇怪。 纯洁的白色大理石身躯被血色覆盖,只剩下一双阴森森望着远处的眼睛。 被笼罩在教堂彩窗打下的圣洁光芒之中,却丝毫不显得神圣,反而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充斥着疯狂与血腥的意味。 看来,与惩戒对象逐渐好转的精神状态不同,厄神的疯狂程度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极端。 也许已经连他都不记得了。 酒疏垂眸,看着手中的琴丝,不再注视神像。 像是已经对这个想要杀掉自己的神明失去了兴趣。 这本该让神像感到开心的。 毕竟祂厌恶着人类的亲近,从不喜欢靠近人类污浊的情感。 爱欲、憎恨,一切污秽至极的事物。 甚至厌恶着人类的注视。 祂恨不得人类全都死光。 更是无比憎恶着屠夫一直传递来的幸福情绪,而那些情绪全都是因为这个蝼蚁一般的青年。 他的注视只会让祂感到不适。 但是—— 教堂里,沾满血污的神像不知为何,陷入沉默。 似乎对自己此时杂乱无章的想法感到不解,分不清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将布置好的死亡陷阱全都解除,还不小心伤到了那个人类的脸颊。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盯着那道伤口看了许久,心中更是有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感在蔓延。 至今都没有完全消退。 还会因为人类移开视线而感到难过失落。 【……】 神像陷入了混乱的思考。 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祂太讨厌人类了,所以连人类受伤都很讨厌看到,也不喜欢看到人类不看自己。 拆陷阱也是为了先杀掉另一个自己,不想先杀掉人类。 对,没错就是这样。 疯疯癫癫的神像如此确信着,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出这些理由毫无逻辑可言。 对了,伤口流血了。 人类流血会很痛吧。 那个人类会不会很难过。 当时他确实看起来很难过。 祂不喜欢那个人类,所以也不喜欢看到那个人类露出难过的表情。 祂想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不过不能是对着另一个自己笑。 就在神像的思绪逐渐混乱不堪,满脑子都是酒疏受伤时的样子时,李晟嘶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声嘶力竭地向众人揭示神的旨意。 “你们是被神明憎恶着的不洁!” “我主不会放过你们的!等着瞧!你们很快就要在主的审判下走向末日了!哈哈哈!” “厄神的光辉之下,你们终将走向灭亡!” 说着,李晟还不忘阴森森地盯着屠夫和他的情人看,意思是他指的就是他们两个。 神明已经将他们两个记在黑名单里,随时要杀掉了。 因为神明憎恶着他们! 屠夫身旁的情人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对这番话当了真。 砰——!!! 墙壁边原本装饰用的画框突然失去了支撑,重重砸下。 将李晟高昂着的脑袋砸的头破血流,晕死过去。 终于再也没办法说出令神明感到莫名烦躁的话语了。 而且,刚才那个人类受伤也是因为他行事莽撞。 虽然是祂让他杀了屠夫和人类的,但是祂可没让他如此横冲直撞,害的那人受伤。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废物! 难道不知道祂不喜欢看到人类受伤吗? 居然敢对自己如此阳奉阴违,区区一个人类,活该被砸! 疯癫的神像如此想着,丝毫不在意这个刚才还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的信徒。 只是瞥着那个黑发人类的身影,似乎在害怕他真的将李晟的话当真。 虽然那确实是真的。 教堂内,踩着李晟脊背的戮怨看着被一副画框砸中的李晟,缠绕着绷带的脸庞看不出情绪。 半晌,确认他已经没有能力伤害到老板之后,他才松开了脚。 他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突然冲出来试图枪击自己,还间接导致老板受伤,但是他决不允许老板再次受到伤害。 这样想着,戮怨突然又看向了教堂内的神像。 之前就是因为过度专注地看着神像,才没有发现身后来人,导致他的老板受了伤。 这座教堂里的神像与戮怨记忆中神圣伟岸的神明差别很大。 满身血色,不像是个至高之神,反而像是一个充满了怨恨的怪物。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神像半敛着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充满了不知缘由的恶意。 就连整座教堂都充斥着吊诡的氛围,无形的压迫感让他的神经紧绷。 竟让戮怨有种厄神真的想要杀掉自己,审判自己罪行的错觉。 可那个满口胡言的陌生人疯疯癫癫的,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他虔诚地信仰着厄神,遵守着厄神的一切命令,厄神不可能会对他抱有恶意。 戮怨知道,大概是自己又犯病了。 总是会感觉到别人想要伤害自己,现在甚至觉得神也想要伤害自己了。 “教堂里有点乱啊,今天或许来的不是时候,我们改天再来教堂吧。” 酒疏的声音打断了戮怨的出神。 他看出戮怨的情绪不太对。 他知道应该是因为距离厄神太近了,两者的精神状态有一定的同步。 导致原本精神状态很好的戮怨也变得不太好起来。 看来厄神暂时不能接近了,还是要先恢复戮怨的精神才行。 “嗯。” 戮怨闻言,沉默收回注视着神像的目光,顺从地朝着酒疏点了点头。 对于身侧年轻的老板他一向是言听计从的。 更何况,现在的教堂确实乱成了一锅粥。 神像的变化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周边围了一圈的神职人员们根本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神像怎么一会儿流泪一会儿不流泪。 但是面对这神迹一样的血泪,他们还是愈发虔诚地祈祷起来,乞求着神明的宽恕。 信徒们也纷纷跪地乞求着神明显灵。 戮怨身为一个虔诚的信徒,本该也像他们一样跪在神像前虔诚祷告的。 可他却在年轻老板的要求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只给神像留下了一个亲密依偎在一起的背影。 看着对区区一个人类言听计从,温顺如宠物的另一个自己,神像的目光变得愈发冰冷起来。 显然对这个满脑子肮脏爱欲的另一个自己满是厌恶。 尤其是在看到另一个自己低下头,亲了下酒疏脸颊,随后相拥着离开教堂之后,神像浑身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阴冷气息。 没人能看出神像在想什么,只能看到神像周身都气得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一股极度压抑的感觉更是让围绕在神像旁边的信徒们感觉头疼欲裂,只能慌忙逃出了教堂。 而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李晟终于从昏厥中醒来时,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教堂,以及一尊浑身散发阴冷气息的神像。 总觉得比之前还要阴森是怎么回事。 李晟捂着自己直流血的额头,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努力走到了神像附近。 依然满脸狂热地对神明诉说着自己对神明的虔诚。 “这次只是失误,下次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说完,李晟看到面前的神像再次流出血泪,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呓语声。 李晟仔细听着神明的指引,觉得这次神明的声音平稳了一些,比之前的颠三倒四好多了。 然而,在听懂神的话语后,他又觉得或许还不如之前。 【不许——】 【伤到人类——】 “可是,可是屠夫和他情人都是人类啊……” 李晟满脸为难,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会错了意思。 【不许伤害——】 【不然你——】 【死——】 祂不想看到那个人类受伤。 “那、那是不杀屠夫和他身边的情人了吗?” 【杀——】 【杀掉——】 “那就是要伤害他们?” 【不许伤害——】 “……” 李晟呆呆地看着神像。 第一次意识到厄神确实疯了,疯的很厉害。 说话毫无逻辑性可言,典型的疯话。 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在认真贯彻执行一个疯子的指引,而他自己也是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 李晟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微妙。 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真的能拯救世界吗? 而就在李晟与神像如此两两对视,气氛陷入死寂的时候,教堂外突然响起了警笛声。 警察是来逮捕李晟的。 因为非法持枪,杀人未遂。 【废——】 【物——】 一脸茫然的李晟在被警察拖走之前,只听到了神最后给予的这两个字。 语气冰冷异常。 很快,教堂内只剩下神像独自站立的身影。 现在只有祂亲自去杀掉另一个自己了。 但是祂现在力量仍被禁锢着,暂时出不了教堂。 厄神有些烦躁起来。 祂的力量太过庞大,现在被世界壁垒阻隔着,根本进都进不来,要不然也不会需要借助区区人类信徒的力量来实现自己杀人的计划。 只能等到本体的力量渗透进来,祂才能离开教堂。 不过或许还有其他办法,那就是跟之前对待李晟一样,通过神像交流。 厄神知道另一个自己是虔诚的厄神信徒,身上肯定有神像。 或许到时候可以与他对话,让他自杀! 厄神觉得自己想了个聪明的计策。 于是祂开始聆听周边的祈祷声音,着重搜索有关另一个自己的信息,却良久都没有找到。 直到夜色降临,祂才终于听到了些许祈祷的声音。 此时的酒店内, 坐在桌边的戮怨正看着镜子中自己缠绕着绷带的脸庞。 苍白的手指触摸着自己的脸庞,良久还是放下了手。 神还未原谅他的罪孽。 但他最近已经努力遵守神的命令了,神似乎从未眷顾过他。 戮怨想起自己白天去教堂看到的一切,流血的神像和那双半敛着的眼眸,就好像对自己充满了恶意。 应该是错觉。 他每次犯病都会产生很多奇怪的幻觉,只不过这次变成了有关厄神的幻觉罢了。 他是个虔诚的厄神信徒,遵守着神的一切命令,对神言听计从。 如果厄神真的能知道自己,那么肯定会原谅他全部的罪孽的。 想到这里,戮怨又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做过祈祷了。 他拿出了今天从教堂附近买来的纪念品,一尊小型神像。 闭上眼,戮怨开始做着例行祷告。 祈祷神明能够原谅他的罪孽,让他变成正常人一样的模样。 那样的话,他就能更毫无顾忌地陪伴在老板身边了。 不是出于爱欲,他只是出于职员的职责,想要给老板最好的体验而已。 一头丑陋狰狞的牲畜与他年轻漂亮的老板是极不相配的。 即使是只喜欢身体,但如果老板知道他有着这样丑陋的头颅,一定也只会觉得恶心吧。 戮怨沉默着进行祈祷,就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 他从未得到过神明的回应,但依然每次都会做的很认真。 仿佛在期待着奇迹发生。 而今天,似乎真的有奇迹发生了。 【戮——怨——】 戮怨高大的身体顿了一下,他睁开眼,不知道自己耳边传来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紧接着,就听到那声音在继续。 【自杀——】 【自杀——】 虚幻缥缈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意和怨恨。 但对于信徒而言,透过神像传来的声音总是充满了蛊惑力。 让人想要听从神的每一个指令。 也让人一瞬间就意识到这绝不可能是幻觉,确实是神明在回应他。 看着手中的神像,戮怨瞳孔缓缓扩散,眼神也变得愈发空洞起来。 精神本就不稳定的他在这声音的刺激下再次变得精神失常。 耳边响起了耳鸣声,眼前的世界也开始了扭曲,遍布血肉。 作为一个虔诚的厄神信徒,他应该遵循神的一切命令的。 哪怕是要他去死。 这样想着,戮怨伸出略微颤抖的手,遮挡住了自己缠绕着绷带的面孔。 他感觉正有无数粘稠的血液从绷带的缝隙里掉落出来。 那是他丑陋的头颅在腐烂发臭。 滴答——是血液滴落在桌面的声音,也是他指尖深深挖开眼眶皮肉的声音。 “戮怨,在看什么?” 突然,一双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贴在戮怨颈窝的脸颊如瓷器一般细腻动人。 瞬间就打破了戮怨耳边那些不断回荡的蛊惑性的声音。 戮怨怔了怔,似乎想要回应自己年轻的老板,可他遮掩着脸庞的手掌却不敢松开,害怕那些粘稠腐烂的血液会渗出来。 自己丑陋的面容也无法遮掩了。 “松手,别再用力了。” 年轻老板的声音里带上了安抚的意味,指尖轻抚过戮怨的脸颊。 戮怨耳边还依稀有着蛊惑他自杀的声音,但感受着老板抚摸自己脸颊的指尖,他崩溃的神智又逐渐平稳起来。 只不过依然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神经质地重复。 他暂时还不能死,不是违背了神的指引,他只是还没有完成自己作为员工的职责而已。 感知到戮怨的想法后,耳边蛊惑性的声音突然变得烦躁起来。 甚至开始说着【给我——】 【我来——你自杀——】 祂会替他完成工作的,照顾那个人类,所以现在自杀就好了。 唯有死亡才是卑劣恶心的他最好的归宿。 代替自己完成被包养的工作—— 咔擦—— 原本还在努力抵抗蛊惑的戮怨突然捏碎了手中的神像。 “怎么了?” “……没什么。”戮怨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睛,不敢让老板看到自己眼中残余的疯狂。 他只是又出现了幻觉。 一个假装成厄神的幻觉。 第74章 313《审判日》(二合一) 在神像碎掉的那一刻, 耳边蛊惑性的声音也消失了。 遥远的教堂内,似乎有谁气急败坏地发出了阴冷的窸窣声。 酒店房间里,戮怨则在声音消失后缓缓松开了覆盖在脸庞上的手掌。 露出被鲜血浸泡湿透的绷带。 还有血肉模糊的眼部。 大股大股的鲜血正慢慢流淌。 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沉默地低着头, 不敢看身后的年轻老板。 他脸上的伤口看上去比上次要严重得多, 眼睛周围的皮肤全都翻卷着,仅差一点就会将眼球全部挖出来的程度。 “别动,我去拿药。” 酒疏看着戮怨的伤口, 叹了口气, 起身去拿药箱。 戮怨保持着沉默, 只有在他离开后才敢抬起头, 目光看着酒疏的背影。 被血液染红的脸庞看不出情绪,只能看到微微收紧的手指。 心情似乎很是复杂。 良久才重新低下头, 恢复了平静漠然的样子。 刚才的应该只是幻觉而已。 不是真的神明。 毕竟, 厄神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他耳边呢喃,还想要抢走他的老板呢? 厄神是最厌恶人类感情的神明了。 在所有教义中都强调要将那些污浊的情感剥离,字里行间全是对人类七情六欲的排斥。 可是……如果真的是神呢? “……” 脸上缠满绷带的男人没有说话,黑漆漆的眸子看向身旁桌子上的神像碎片。 顿了顿, 伸出手,将碎片收好, 扔到了垃圾桶的最深处。 身为一个虔诚的信徒, 明明该虔诚地对待每一尊厄神神像的,但此时戮怨的动作却显得极其冷漠。 好像自己扔进垃圾桶的不是神像的碎片,而是一堆垃圾。 不会的, 不是厄神。 戮怨在心中如此说着。 他身为一个虔诚的信徒, 是能分清真假的, 刚才的只不过是幻觉罢了。 很快, 酒疏拿着药箱回来了。 伸出手刚想要帮戮怨取下湿漉漉的绷带,戮怨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而老板在顿了下后,也没有强求,收回了手。 最后是戮怨自己去卫生间换了绷带后才回来继续让老板上药。 肤色雪白的老板没有怪他多事,只是用手指轻柔地摸了下他的脸颊,然后就开始给他上药。 看着老板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眼前晃动,戮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老板专注的眉眼上。 老板对待他这个刚确定关系的情人总是很温柔。 仅仅几天而已,戮怨却已经有了过去半生从未体验过的温暖感觉。 才发现比起孤寂,情人的抚摸和拥抱确实无比令人迷恋。 “好了,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老板上好了药,戮怨甚至全程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一切就结束了。 戮怨垂下眼,似乎有些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如果伤口明天没有好转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还有,虽然你可能不太愿意,但是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你最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 “好。” 戮怨没有反对,温顺地同意了年轻老板的建议。 他能看出老板眼中的疼惜。 而且,他现在的病情确实有加重的迹象 ,已经能听到厄神的声音了。 他有些怕,怕下一次他的幻觉会进一步加重,直至最后伤害到眼前的老板。 身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员工,那样的话就太不称职了。 其实今天的他已经很失职了。 或许该找方法弥补,不然老板一定会对他感到失望的。 这样想着,戮怨伸出手,秉持着一个潜规则情人应有的职责,抱住了刚起身准备离开的年轻老板。 他要更加努力才能回报老板对自己的关切。 “!” 年轻老板似乎怔了一下,片刻后才有些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拥抱。 唇齿相接。 “……” 等到天色微亮,酒疏才疲倦地躺在床上,眼角泛起红色。 酒疏瞥了一眼身后的惩戒对象,想说些什么,但已经累得没了力气,便很快睡了过去。 戮怨则静静看着怀中的年轻老板,许久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只想要看到老板开心的样子。 现在的老板应该是开心的吧。 这样想着,戮怨温存地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也跟着睡去了。 直到正午时分才醒来。 而此时,酒疏还未睡醒,睡颜依然沉静美丽。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醒来后,戮怨盯着年轻老板的睡颜看了许久,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不过看看时间,已经到了要吃午餐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戮怨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 本身愈合能力很强,再加上敷药,现在外翻的血肉已经快要愈合了。 都是老板的功劳。 戮怨如此想着,觉得自己应该更加努力地报答。 但现在老板已经休息了,用身体作为报答也已经用过一次,现在应该选择其他的了。 或许可以亲手做一份午餐。 这是戮怨从电视剧上学来的。 他有些期待老板在看到午餐时露出的表情。 真的会像电视剧中一样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是温柔的亲吻吗? “……” 房间内,脸部被惨白绷带包裹的男人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年轻老板的额头。 即使没有亲吻也没关系,他想看到老板开心的样子。 戮怨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身,没有惊扰到床上沉睡的酒疏,就这样离开了酒店房间。 他记忆街道的能力很好,之前一路走回酒店时记得附近有一个菜市场,里面应该有新鲜宰杀的肉类。 他想要给老板做一道自己最拿手的炖肉。 而此时,远在教堂的神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终于停下了一晚不停歇的诅咒谩骂似的窸窣怪声。 可恶的戮怨! 祂感觉到了。 昨晚一整晚都是那些令人作呕的幸福情绪,虽然憎恶着人类的情感,但厄神并非对那些情感一无所知。 祂知道,一定是另一个自己在做一些令人不齿的行径! 恶心至极! 教堂内,厄神洁白的大理石神像上又渗出了阴森的血迹。 只要一想到昨天那个表情温和的人类青年一整晚都与另一个自己缠绵在一起的样子,厄神就感觉浑身不对劲。 祂的本体更是早已因为怒火而变得狂躁不已,不断冲击着世界壁垒。 恨不得下一刻就冲进世界之内,做掉那个恬 不知耻的分裂意识。 窸窸窣窣—— 好在一晚上的暴躁并非毫无用处,祂现在已经可以远程操控一些物品了,祂一定要将另一个自己悄无声息地做掉。 那样的话,谁都不会知道他的真正死因,他只会被人们遗忘,再也无法做出那些无耻行径。 那个叫做酒疏的人类应该也只会稍微伤心片刻就遗忘他。 这就是厄神为戮怨想好的最完美的结局。 * 戮怨对厄神的想法一无所知,他只是安静走在街道上,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菜市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肉类都很不新鲜,像是很久都没有卖出去了一样。 肉铺的老板们也都没精打采的,看着客人路过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毫无揽客**。 路过的客人们也没有一个停留,全都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戮怨沉默着跟了过去,来到了一间略显偏僻的肉铺。 不算宽敞的店面里到处弥漫着血腥味,挤满了络绎不绝的客人。 他们顶着一颗颗狰狞的牲畜头颅,嘴巴大张着,流出涎水,双眼放光。 全都挥舞着钞票想要多买一些肉。 “我要十斤!” “二十斤!快点!” 肉铺内,有着硕大肥猪头颅的肉铺老板笑得涎水乱飞,一刀刀从案板上摆放着的大块五花肉上不断割下破碎不成型的肉片。 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屠夫,戮怨绷带下的眼睛看了片刻后,看出了这是一头肉猪的肉。 而且是刚刚宰杀的,很新鲜。 酒疏喜欢吃猪肉吗? 戮怨想了想,还是决定买一点。 之后再去买些其他的肉类,还有骨头,炖汤很好喝。 于是,戮怨站到了队伍的末尾,高大强壮的体型显然给周边的客人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但或许是买肉的吸引力太大,他们仅仅是看了几眼就继续朝前方挤去。 想要快点买到肉。 这家肉铺的肉似乎真的很好吃。 虽然在戮怨看来与平常的肉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新鲜了一些罢了。 但既然那么多人买,一定有可取之处,他需要给老板也买一些。 窸窸窣窣—— 就在此时,戮怨耳边似乎听到了怪异的细碎声音。 他沉默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知道自己又犯病了,但是这声音还好,并不严重,还没有到血肉蔓延世界的程度。 所以他并未做出其他反应,只是平静等待幻觉消失。 吱呀吱呀—— 而此时戮怨头顶,正有一扇老式风扇呼哧呼哧地旋转着。 固定吊杆的螺丝缓缓旋开,风扇扇叶的速度突然变得越来越快。 加快的风速为肉铺内的众人消解了夏日酷暑的炎热。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没人发现即将到来的危险。 直到风扇上的螺丝彻底旋开最后一层,飞速旋转的扇叶长了眼睛一样,直挺挺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砰——!!! 血花四溅。 “啊啊——” “妈呀——呜呜!” 客人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都鲜血淋漓,捂着受伤的胳膊脑袋哀嚎。 好在这台风扇实在太老了,连扇叶都顿了,没能伤到人们的致命处,都是 些皮外伤。 一旁,身形高大的戮怨只是静静看着风扇掉落。 脸部缠绕的绷带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只能看到那双没有丝毫感情变化的眼睛,木讷漠然。 他的反应速度并非常人可以比拟,只是往后退了一些就避开了风扇的伤害范围。 避开了这场意外。 【……啧】 人类无法听闻的声波频率中,似乎有阴鸷不屑的轻嗤声响起。 而戮怨毫无所觉。 他平静地听着牲畜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绷带下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这些人。 觉得他们被割开的皮肉比肉铺老板台面上的还要新鲜。 被戮怨注视的客人们抖了抖。 顺着目光来源看去,与这个高大可怖的绷带男人对上目光的那一刻便是一个激灵,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 不过酒疏肯定不会喜欢这些肉的。 滋滋—— 就在戮怨面无表情地思索那年轻美丽的老板究竟会喜欢什么的时候,他身后,空调发出了滋滋的怪声,有冷凝水缓缓流出,浸湿了附近老旧漏电的插座。 电流的声音顺着液体流淌,最后到了戮怨脚下。 滋滋—— 戮怨听到了声音,他瞥了一眼,避开了水流。 “啊啊啊——!” 附近一位满脸亢奋等待买肉的客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抽搐着倒下。 随着肉铺内灯光明暗不定地闪烁,跳闸了。 他也勉强捡回了一条命,虚弱地爬起来,喘着粗气。 但依然身残志坚地继续排队。 戮怨排在他后面,继续沉默寡言地站在那里,对这头虚弱哼哼的牲畜视若无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仿佛受到了无声的嘲讽,教堂内的神像眉目阴沉,发出难掩愤怒的窸窣声。 而此时,肉铺内的混乱似乎让肉铺老板很不满。 他擦了擦脸上的臭汗,肥头大耳的猪嘴上满是控制不住流下的涎水。 抖动着满脸横肉:“喂!买不了肉的都给老子出去吧!受伤就受伤,别想老子赔你们钱!” “买!能买!” “是啊,我们能买……” 此话一出,刚才还捂着伤口呻.吟的客人们住了嘴,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还能买肉。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台面上的肉,已经所剩无几的时候,更是拼命向前拥挤着。 都不想成为买不到肉的那个人。 肉铺老板也发现案板上的肉不多了,连忙扯着嗓子要他同样肥头大耳的肉猪老婆赶紧上肉。 “客人都等着呢!快点!” “好好好!我啊,真是个劳碌命!” 一旁偷懒给自己扇风解暑的肉猪老板娘不情不愿地扭着身子离开。 她掀开后厨的帘子进入,隐约能看到冷冻库和屠宰间。 屠宰间吊钩上挂着大块切开的肉排,白森森的肋骨上是层次分明的肌理。 地板上满是泥泞的血迹。 就连角落里都绑着一只被堵住嘴巴,不停流泪的绵羊。 羊肉,酒疏会喜欢吗? “呜呜……” 被绑在后厨里的女孩小云看着那个高大可怖的绷带男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吓得连眼泪都停住了。 她从没想过,有人的眼神会比肉铺老板更加可怕。 肉铺老板的眼中尚且带着对于肉食的贪婪**,这个陌生男人的目光里却空无一物。 死寂到近乎木讷,却只会让人感到莫名的战栗。 比单纯的杀意更让人惊悚。 然后,看着被老板娘掀开的帘子逐渐合上,绷带男依然没有其他表现之后,小云露出绝望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彻底没救了,这间肉铺和肉铺里的客人们都很不正常,见死不救,没有丝毫同理心。 吃人肉的感觉就那么好吗! 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疯子,已经吃肉吃疯了! “呜呜——”小云抽噎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为这步田地的。 她只是路过这条商业街,想要来看看菜市场的菜价而已,却没想到会被一闷棍打晕,连着同伴一起成为了肉铺里的肉人。 而她的同伴更是已经先她一步成了肉铺老板的刀下亡魂。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想起同伴被切开气管放血时的样子,小云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吊钩上挂着的大块肉排。 那是她爱慕着的学长。 肉铺老板娘此时正挥舞着砍刀,利落地从肉排上割肉,准备继续售卖。 肉铺外,生意还在继续。 肉铺老板娘很快就出来了,带来了大块新鲜的肉排。 戮怨看了一眼老板娘,莫名觉得体型肥瘦相宜的老板娘的肉比这块肉排更加好。 肥肉脂肪瘦肉相叠,切开时会是很好看的五花横截面。 “……” 戮怨收拾目光,绷带下的脸孔面无表情。 他最近的病情还在加重,对于人类与牲畜的分辨能力越来越弱了。 好在他还记得,人类是会直立行走的。 牲畜是横卧着的。 就像他身边这些躺在地上排队的虚弱食客一样。 教堂内, 看着戮怨这副安静排队的样子,大理石雕琢的神像变得愈发阴森起来。 窸窸窣窣——怪异的声音从教堂一直传递到了肉铺内。 祂不信邪,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不敬神明的家伙。 肉铺内,队伍已经到了末尾。 买到了肉的食客们欢天喜地离开。 终于轮到戮怨了。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有点紧迫了,还好一会儿买了肉就可以直接回去。 酒店房间里有厨房,他还来得及给酒疏做饭。 希望这猪肉不会让人失望。 显然,作为多年的屠夫,戮怨依然觉得台面上摆放的肉没有肉铺老板夫妇身上的肉紧实爽口。 “好了好了,今天就卖到这里了,肉没了!” 案板后的肉铺老板态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然后他拿油腻的抹布擦了擦手,这才抬眼看向台面前一直没走开的食客。 刚想怒斥,下一刻就被男人高大的身影吓了一跳。 近乎两米的身高,高大壮实,站在破旧的肉铺里如同一堵墙打下大片骇人的阴影。 浑身肌肉虬结,却不会像过度健身一样膨胀,反而紧实有力,肌肉线条分明,比例极好,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尤其是那张缠满绷带的面孔,隐约可见俊朗的面部轮廓,透出绷带的眼珠黑的瘆人。 竟让肉铺老板有种遇到同类的感觉。 啪嗒—— 绷带男人伸出手臂把现金 扔下,夏天的短袖能清晰显出他整条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苍白的皮肤下是随着动作拉伸的极具美感的肌肉。 一看就是个很不好惹的人。 肉铺老板动作一僵,脸上的嚣张表情总算收敛了一些。 刚想说今天还可以破例多给一些肉,下一秒就听到耳边传来了窸窣怪声。 他挂着脖子上的厄神神像似乎在对自己说话。 【杀了——】 【把他——】 【宰了——】 肉铺老板的瞳孔微微扩散,显出些许不受控的恍惚,随即又变成了内心深处被引出来的隐藏的**。 这个肌肉男的肉,肯定很不错。 一定比之前那个白斩鸡小子的肉要有嚼头。 “……后厨里还有,你要的话就跟我过来。” 似乎忘却了绷带男人体型带来的压迫感,肉铺老板像往常一样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满是不怀好意。 “当家的,你真的?” 一旁,老板娘看着绷带男人惊疑不定,她可不想惹麻烦。 这人不像是能轻易得手的。 然而肉铺老板根本没理会老板娘,只是恶狠狠地将她推开,掀开帘子就示意戮怨可以进去买肉。 “嘿嘿,那里都是最新鲜的肉……”肥头大耳的肉铺老板边说边流出涎水。 戮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头越看越肥美的肉猪,顿了顿,跟着走了进去。 老板娘见此也只能握紧手中的砍骨刀,跟了进去。 而此时,没人注意到肉铺的推拉门被一根倒下的树枝挡住了门阀,再也无法从内部推开。 同时,肉铺内的煤气罐开关缓缓旋开,刺鼻的煤气味道弥漫开来。 教堂内, 神像悲天悯人地站立在大面彩窗之后,在彩色光晕的折射下似乎露出了笑意,眉目舒展,神圣无比。 引来越来越多的信徒们跪拜祈祷。 而神像岿然不动,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虔诚的信徒们。 窸窸窣窣—— 厄神发出了阴沉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愉悦。 做掉另一个自己的感觉比祂想象中更加愉快。 祂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那个人类了。 虽然很讨厌人类,但是祂会尽量让他温柔无痛苦地死去的,一点都不会伤害到他。 没有其他原因,只是讨厌看到人类受伤而已。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第75章 314《审判日》(二合一) 肉铺内, 被绑在地上的小云突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她惊恐地抬头,看到是肉铺老板进来之后,更是吓得浑身战栗不已。 上次就是这样, 肉铺老板突然进来, 然后轻易割开了学长的气管,放血剖开,直至最后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现在也要轮到她了吗? 小云眼泪扑簌簌流了满脸, 恐惧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而下一刻, 她突然看到肉铺老板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 脸上缠满了绷带, 肩膀平而宽, 充满了线条富有力量感的肌肉。 正是之前透过帘子看着她的绷带男。 这是怎么回事? 小云惊疑不定地看着绷带男跟在肉铺老板身后,走进了肉铺后厨。 他们现在所处的后厨屠宰间内,满是还未处理好的人体残尸。 学长死白的手臂还未剔干净肉, 就摆放在案板上。 一旁的盘子里甚至还放着两颗人眼珠,是肉铺老板娘准备用来补身体的。 一般常人初次来到这里, 必定会被吓得不轻。 双腿发软都是最基本的,被吓晕过去也不无可能。 她当初就是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而这个陌生的绷带男面对这血腥可怖的一切,表情却是超乎寻常的平淡。 就好像习以为常。 难怪刚才会在与她对视时还保持着冷静。 果然是个吃人肉的疯子! 小云开始怀疑这绷带男跟肉铺老板是一伙的。 不禁用恐惧和怨恨的眼神盯着他们看。 但下一秒, 她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她看到绷带男身后, 身材矮小肥胖的老板娘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砍骨刀,狠狠地朝着绷带男的背后砍去。 显然, 绷带男和他们不是同伴。 相反, 绷带男是被他们看中的食物,就像她一样。 小云瞪大了眼睛, 嘴巴被胶带粘着, 只能发出破碎的尖叫声。 而身材高大到可怖的绷带男似乎依然没有察觉。 他只是用绷带下的漆黑眼珠瞥了小云一眼。 空洞无神的眼珠无论何时都会令人毛骨悚然。 他身后, 老板娘兴奋到诡异的面孔也已经近在咫尺, 手中的砍刀展露着锋芒。 下一秒—— 咔擦—— 一只苍白的大手轻而易举掰折了老板娘粗胖的手腕,手中的砍骨刀也掉落在地。 小云呆滞地看到绷带男面无表情地将老板娘拎起来,乱蹬的脚尖离地半米多。 一向在她面前趾高气昂,只会露出狰狞垂涎笑容的老板娘一下子便脸色煞白,发出尖锐的哀嚎声。 像一头挣扎的肥猪。 这个身形强壮高大的绷带男单手拎着这具重达两百多斤的身体,伸直的手臂肌肉仅微微绷紧,丝毫不见费力。 他面对这个突然攻击自己的老板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习惯性地将老板娘拖拽着,来到了一旁的吊钩附近。 这间肉铺虽然外表看上去很偏僻狭窄,但屠宰间和冷藏库都格外宽敞。 吊钩也足够结实,足以吊起一具成年人的身体。 “啊啊啊——!!!” 老板娘痛得尖叫。 后脖颈的皮肉被吊钩刺穿,体会了一把曾经被她吊在上面的肉人的感觉。 手法比起肉铺老板夫妇还要熟练。 小云还记得当时他们夫妇把学长吊起来的样子。 费劲儿极了,双手托着,脸都涨的通红。 丝毫没有绷带男这样轻松熟稔。 尤其是绷带男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冷漠空洞。 每一个动作都一板一眼,精准的如同一台机器。 比起喜欢狞笑的肉铺老板,这种冰冷的动作举止其实更让小云胆寒。 这个绷带男从头到脚给人的感觉都是一种毫无人性可言的冰冷可怖。 真的是活人吗? 想起刚才与其对视时的惊悚感觉,小云颤抖着屏住呼吸,不敢引起绷带男的丝毫注意。 恶人自有恶人磨。 杀人不眨眼的肉铺老板夫妇遇到这个恐怖的绷带男大概也是他们作恶多端的报应了。 一旁站着的肉铺老板原本正等待着自家婆娘偷袭成功,可没想到会被如此轻易地反杀。 脸上瞬间冷汗直冒。 不禁有了几分退意。 但下一秒,他的耳边又传来了厄神阴冷的声音。 杀—— 杀掉—— 厄神在生气。 因为他的懦弱抗拒,居然敢违抗厄神的命令。 ——必须要杀了那个该死的家伙! 他听到厄神如此咬牙切齿地说着。 “……厄神、厄神在上!” 感受到这股愤怒的肉铺老板浑身颤抖起来,眼中瞬间多了抹血色。 身为一个虔诚的厄神信徒,直面厄神呢喃低语的可怕影响是他区区一个凡人无法抵抗的。 于是,本来还怀着退缩心思的肉铺老板变得充满了仇恨。 仿佛被厄神灌输了对于这世间一切活物的憎恶,看着戮怨的目光变得阴狠怨毒起来。 “去死吧!” 肉铺老板大声嘶吼着,握着手中的砍刀就朝着戮怨砍去。 肾上腺素作用下,他满头青筋暴突,表情狰狞骇人。 砰—— 小云看到肉铺老板被绷带男踩在脚下,肥硕丑陋的身躯像被钉子固定了一样,任由肉铺老板如何挣扎也无法逃开。 而做出这一切行为的绷带男依然漠然地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黑色的半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 小云只能判断出绷带男在盯着肉铺老板看,十分专注。 他在看什么? 小云不清楚。 片刻后才听到绷带男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听见,厄神?” 绷带男的声音跟小云想象中的差不多,冰冷,无机质。 但小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怎么突然开始谈论起厄神了。 “你这个该死的背信者,厄神冕下不会放过你的!等着瞧哈哈哈!” “厄神!厄神会惩罚你!直至你被罪孽压垮!” 绷带男盯着他,继续重复“你听见,厄神?” 这次,肉铺老板似乎终于明白了绷带男的意思。 便大声叫嚣起来“是的!我听到了神的教诲!祂就在我耳边,就在我身旁!吾等至高的父就在我身旁!” “而你,是注定被神厌弃的怪物!”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小云看到绷带男原本收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神还说,你最好现在就自杀哈哈哈!” “那才是你这种怪物应有的归宿!” “神——” 咔擦——话还没说完,肉铺老板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满嘴的牙齿都快被踩碎,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连同被他挂在脖子间的神像也一起被踩碎了。 …… 遥远的教堂内,神像的眉眼似乎又变得阴森起来。 祂等着看戮怨的死状。 “……” 此时的肉铺内,绷带男依然看着自己脚下的神像碎片,沉默良久。 这不是厄神。 不是他祈祷已久的厄神。 对于戮怨来说,信仰厄神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信仰厄神,还是在信仰厄神代表的某种希望。 某种自己可以变成正常人类的希望。 但现在,他可以确定的是从神像中传出来的厄神声音并不是自己希冀着的。 所以祂不是厄神。 哪怕祂确实可以被其他人听见,并非自己的幻觉。 戮怨面无表情地想起了昨晚听到的厄神声音。 那些教唆自己自杀,还要抢走酒疏的声音。 是的,是假厄神的声音。 戮怨如此想着。 但猛然扭转的信仰观念还是让他太阳穴抽痛起来,耳边的耳鸣刺痛轰鸣。 精神状态再度不稳定。 他皱起眉,绷带下的薄唇紧紧抿了起来。 瞳孔也不断紧缩,仿佛在努力控制着自己混乱的精神。 昨天加上今天的刺激,他脆弱的精神已经到了不受控制的边缘了。 “……” 但在外人看来,戮怨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至少在小云看来是这样的。 她只看到绷带男站在原地好半天了。 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起来有点可怕。 又过了一会儿,小云才终于看到绷带男动了。 他随手拎起肉铺老板颤抖的身体。 苍白结实的手臂稍稍抬起来,便将被拎起来的肉猪与另一头肉猪挂在了一起。 现在,屠宰间里多了两具哀嚎着的新鲜肉畜。 而绷带男则走到一边,习惯性地磨起了刀。 他还没有买来合适的肉。 它们的肉肥瘦相间,很合适给酒疏炖肉汤喝。 刺啦刺啦—— 带着细小破口的刀刃在磨刀石上摩擦的声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绷带男认真磨刀的背影更是让人恐惧到了极点。 不光是被吊起来的肉铺老板夫妇目眦欲裂,不敢置信。 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被当成肉人即将被宰杀。 就连小云也忍不住流着泪,不敢继续往下看了。 太可怕了,这个绷带男比肉铺老板夫妇可怕了何止一倍。 那张被绷带包裹着的脸看不清任何表情,却让人可以脑补上各种可怖阴森的表情。 越想越害怕。 等到肉铺老板夫妇被宰杀后,大概就轮到她了。 “……呜呜。” 小云一时没控制住哭出了声。 下一刻,绷带男的磨刀声音停下了。 “!!!” 小云惊恐地贴在墙角,看到绷带男朝自己看了过来。 该不会是要宰了自己割肉吧! 她实在怕极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绷带男好像并不是在看她。 而是在看一份被当做垫桌布的杂志。 甚至为此停下了手中磨刀动作,拿起杂志看了起来。 随着绷带男翻页的动作,小云隐约看到那上面写着的是财富杂志。 似乎是记载各种富豪事迹的杂志。 只不过很多文章都有夸大成分,什么白手起家,什么少年天才,为了卖书而制造各种噱头。 其实已经被市场淘汰了,却没想到这肉铺里还有一份。 一个冷酷可怕的强壮男人和一本陈旧破损的杂志书,这样的搭配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但是绷带男似乎没有觉察出不对,他继续认真看着杂志。 看着上面一张漂亮精致的彩色照片久久没有移开眼睛。 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笑容温和的青年。 名为酒疏。 他往下看,看到文章上介绍着这个青年,孤儿院出身,少年天才。 并不是许多人猜想的富二代出身。 仅仅几个月就炒股得来了大量原始资本,投资了新兴高科技产业,赚得盆满钵满。 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一度成为首都上流社会炙手可热的存在。 无数大人物邀请他参加各种宴会,只为了能向他请教一些生意上的诀窍。 而他游刃有余,风度翩翩的姿态也成为了被许多人称赞的优点。 在这个富豪备受追捧的时代成为了不少人的偶像,受到万众瞩目。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与破旧的屠宰场,丑陋的屠夫毫不相干。 “……” 戮怨看着杂志,顿住了片刻,手指也下意识绷紧,良久才继续往下看。 文章继续说着八卦,提到酒疏这个年轻富豪对于女色似乎很冷淡。 一度让人怀疑喜欢男性。 不过有知情人士透露,有人给这位富豪送过男的,但是也被拒绝了。 这位横空出世的年轻富豪,出乎意料地洁身自好。 曾在一次采访中说“我只希望有一个可以终生相伴的爱人。” “找情人吗?” “我不会的,如果真的要找,也是以相伴终生为前提的情人吧。” 照片上的黑发青年眉眼微弯,笑容带着温和的距离感。 与面对戮怨时的亲昵完全不同。 是对情人独有的温柔。 以相伴终生为前提的情人。 “……” 戮怨瞳孔微微扩大。 眼中原本因为崩溃的精神状态而变得猩红,现在恢复了原本的漆黑。 看着照片,好半天才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张带笑的脸孔。 然后,他将杂志拿起,放下一些现金作为购买杂志的费用后,将杂志收了起来。 恢复了神智的他没有再磨刀。 他知道酒疏不会喜欢这些肮脏牲畜的肉的,他需要去找一些正常的肉。 本来以为那头绵羊勉强算是合适的肉的,可是近看之后却发现也是人类。 所以也不合适。 真不该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酒疏一定已经等急了。 这样想着,戮怨起身就准备离开这里,丝毫没有理睬角落里还被捆着的受害者。 小云则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不敢吱声。 她刚才好像在绷带男脸上看到了可以称得上温柔的表情。 太可怕了。 他究竟在杂志上看到了什么? 小云不得而知,也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内容才能让这个可怖的男人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简直不可思议。 ……啧 感觉到戮怨恢复神智后,厄神阴涔涔地发出窸窣怪声。 但祂并未着急,只是看着戮怨慢慢走向出口的身影。 反正原本也没想那么简单就做掉另一个自己,现在正是时候。 没人注意到,肉铺角落里漏电的电线闪出了电火花。 弥漫整间肉铺的煤气彻底被引爆。 轰隆—— 看着那道被淹没在火焰中的身影,厄神的神像似乎露出了笑容。 然后,没有再看他一眼。 厄神将目光转向了还在酒店中待着的那个人类。 那个叫做酒疏的人类。 是祂第二个要除去的对象。 而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他的处理方式要比戮怨简单的多。 只是祂并不想看到那人受伤的样子,所以杀死人类的过程还是要格外小心。 当厄神将目光放到酒店房间内的时候,祂看到那个黑发雪肤的人类依然躺在床上休息。 疲惫的眉眼显露着昨晚的放纵。 露在被单外的雪白手臂和细白脖颈上也依稀有着亲吻留下的痕迹。 哼,都是那个轻浮的自己犯下的罪孽。 厄神阴恻恻地想着。 随后就这么观察起这个人类。 无论是精致的眉眼,还是红润的唇瓣都很美。 乌黑的发丝显出他线条优美的脸部线条,闭着眼睛的样子也无比吸引人。 胳臂也白皙柔软,让人能想象到触摸时的温润感觉。 等等,祂是来安排合适的死法的。 观察了一个多小时的厄神终于想起了自己最初的任务。 …… 祂觉得刚才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自己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就在祂绞尽脑汁用混乱空洞的大脑去思考时,床上的酒疏也终于醒来了。 他睁开眼,看着身旁空荡的床铺,片刻后才坐起身。 被单顺着上半身的轮廓滑落。 露出光洁雪白的上半身。 瘦削,但能看出锻炼的痕迹,薄薄一层肌肉线条,有着少年与青年之间青涩的美感。 …… 厄神略微收敛了视线。 觉得人类这样随意展露身体的行为真是太轻浮了。 祂可不是另一个自己那样轻浮的家伙,不会因为这样勾引一样的行径就想要亲近人类的。 不过厄神也突然想起了昨晚为了让另一个自己自杀而许下的诺言。 虽然自己很讨厌人类,当时的诺言也不过是哄骗戮怨自杀的权宜之计,但是祂毕竟也是答应了的。 身为一位至高的神明,祂似乎并不该食言。 毕竟另一个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人类只怕要无依无靠了。 要是非要跟着祂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祂可以网开一面,不计较人类对自己的勾引,也不再找杀死他的方法。 厄神看着床上开始穿衣服的黑发青年,如此想着。 并打算过几天力量强大了再亲自降临跟这个人类说明情况。 到时候可以让他成为自己最为宠爱的信徒,也算是达成了那个承诺。 同时也不算是沾染了人类那些低级污浊的情感。 叮咚—— 就在厄神远在世界外,凌乱嘈杂的血肉大脑中想出这样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解决方案时,酒店房间的门铃响了。 酒疏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绷带被火焰熏得乌黑的惩戒对象戮怨。 看上去很像刚从火场里逃出来。 “……” 戮怨小心翼翼地递出了自己新买的午餐。 他当然也买了肉,但是害怕他年轻的老板饿极了,所以就从酒店餐厅里打包了一些饭菜。 肉可以留到晚上再炖,他不想饿到酒疏。 “谢谢。” 酒疏轻笑,接过午餐,同时毫不嫌弃戮怨身上烟熏火燎的痕迹,反而疼惜似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充满了情人间的温存。 感受着老板的拥抱,戮怨绷带下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些。 嘴角也不自知地勾了起来。 在看到了那份杂志之后,他原本对这段感情满是绝望的心中似乎多了些许渴望。 些许与年轻老板相伴终生的渴望。 “这份杂志吗,我记得是上一年的事情了。” 酒疏看着惩戒对象手中视若珍宝的杂志,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上面那段话是真的,只想要以相伴一生为前提的情人。” “!!!” 戮怨看着面前的年轻老板,眼睛大睁着,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似乎意识到了老板话中的意思,他有些不敢置信。 而年轻老板只是笑着看着他,哪怕他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拥抱住老板。 老板也没有拒绝。 …… 看着死里逃生的戮怨,厄神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 刚才还满脑子计划饲养人类信徒的祂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比之前还要阴沉。 祂死死盯着戮怨抱着酒疏的手臂,直到他们越靠越近,唇齿相贴。 亲密如任何一对刚确定关系的情侣。 彻底粉碎了祂刚才的妄想。 啪嗒啪嗒—— 遥远的教堂内,神像上不断渗出血泪。 眉目也变得极其阴森。 祂一定要戮怨死掉! 这个该死的,怎么都死不掉的怪物! 窸窸窣窣—— 随着厄神的咒骂声响起,教堂内变得愈发森然可怖起来。 仿佛是象征着神明已然疯狂的精神状态。 这引来了教堂内祈祷的信众们的惶恐,纷纷跪拜祈求神明勿怒。 而神像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些俯身跪拜的信徒们,半敛着的眉眼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慈眉善目。 神像前,圣水台上汩汩流淌的圣水也变成了血液一样的红色。 这本该很渗人,但不知缘由的,附近的信众们只感觉着血色的圣水带着奇特的魅力,让人想要饮下。 仿佛那样就可以获得神明的眷顾了。 尤其是随着涌出的血圣水越来越多,众人的理智也摇摇欲坠。 终于在某个临界点,他们一拥而上,用手掌捧着圣水喝下,露出迷醉的表情。 “是神的恩赐啊!” “一定是神明在奖励我们最近的虔诚祭祀!” 众人喝着口中甘甜的血圣水,热泪盈眶地看着彩窗之下,悲天悯人的白色大理石神像。 所有人都沉浸在神明赏赐了他们圣水的喜悦中。 没人注意到,凡是喝下圣水的人眼中都闪过了若有若无的血色。 如同神像被血泪染红的眼珠。 窸窸窣窣—— 嗬嗬嗬—— 祂不相信这次还杀不死另一个自己! 虽然祂的本体暂时进不来,但以这种方式,祂可以暂时多出无数具身体,足够了。 想到这里,神像的眉眼阴沉,似乎已经看到了戮怨惨死的模样。 而渐渐地,饮下圣水的信徒们也露出了与祂如出一辙的阴沉表情。 简直就像是被祂附体了一样。 但信徒们自己似乎并未发觉出这样的变化。 他们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神明的恩赐,激动之余,心中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冲动,想要将神明赐下的圣水分散出去。 让更多的人饮下圣水,见识到神明的恩典。 更多的,更多的人。 第76章 315《审判日》(二合一) 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 最近的国家经济状况变得越来越差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越来越压抑的社会氛围以及越来越浮躁的人心。 凶杀案件的增长率也越来越高。 破案率却寥寥。 “目前警方已经就肉铺连环杀人案展开更加详细的调查……” 前几天刚刚破获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在一间偏僻的肉铺里发现了多具人类尸骨,同时解救出了一名受害者, 成功抓捕了两名主犯。 “另外最近有部分宗教分子在街头进行过激传教行为,请市民出行时注意安全, 尽量不要在夜间出行。” 新闻节目里的主持人面容严肃。 脸部缠绕着绷带的男人坐在沙发上, 看着电视上播报的新闻,目光从那两个重度烧伤,被抬上担架的主犯身上扫过, 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天,他在陷入火海时感觉到了一股恶意。 一股前所未有强大的恶意。 要不是那股恶意过于强烈, 或许他还无法提前发现肉铺内的动静, 从火海中逃出来。 他不知为何,瞬间就将那些恶意与曾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声音联系起来。 是来自厄神吗? 那个假厄神。 那个想要杀掉自己, 夺取爱人的假厄神。 “……” “快要到预约好的时间了, 我们走吧。” 就在戮怨陷入莫名的沉思之中时,身后,一身简单打扮的年轻老板看了看时间,已经准备好出门了。 他最近预约了一名口碑很好的心理医生,打算带惩戒对象去看看。 虽然知道惩戒对象现在精神上的问题跟他的另一部分灵魂厄神有关,但是开一些药物至少能够缓解身体上的痛苦。 聊胜于无。 “好。” 戮怨起身,顺从地关掉电视, 跟在年轻老板身后走出了酒店房间。 而他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关掉电视前,新闻节目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报道着, H市水库被许多厄神信徒强行闯入, 并美其名曰要赐予众人神明的赏赐, 在水库中撒入了许多颜色怪异猩红的圣水。 “不过请民众们放心,该水库早在前年便已被弃用,不会影响到居民们的日常用水……” 电视上,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主持人说完,露出温和的笑容。 弯起的眼睛里隐隐有血色闪过。 * 走出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定好的出租车。 酒疏与戮怨一起坐在后座上,上车后就倚靠在戮怨肩头闭目养神。 而戮怨则是看着老板安静美丽的脸庞出神。 他最近已经很少想到厄神了。 曾经他还为了不违背神的旨意而百般纠结,在心中一遍遍重复自己并没有动心,只是出于想要满足老板要求的员工职责罢了。 可是当真的从杂志上看到了老板的那番话,意识到了老板真的有可能与自己共度余生之后,他才发现那些宗教上的束缚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脆弱到他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就将昔日的那些纠结与负罪感忘却,只想要拥抱住酒疏,永远也不放开。 对戮怨来说,酒疏是他唯一的救赎。 他也是直到那一刻才发现,之前的一切纠结都不过是出于心中极端的卑微感而已。 他害怕着被发现自己的心思,也害怕着被老板抛弃。 只敢用一些可 笑的借口掩饰心中那些不堪的幻想。 掩饰自己那些卑微的觊觎。 他从未想过这个与他相比云泥之别的年轻老板会真的喜欢上自己。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患得患失。 不知道眼前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等到梦醒之后,他又会回到曾经破旧孤寂的房子里,日复一日重复着曾经的日常,直到越来越多的幻觉将自己逼疯,彻底分不清人类与牲畜的区别为止。 毕竟,他现在就已经会偶尔将人类与牲畜搞混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他身侧的年轻老板,白绒的兔耳和身后的洁白羽翼,以及那张美丽带笑的脸庞。 他永远不会认错。 “又在胡思乱想吗?” 一只手突然抚上了戮怨的脸颊,细.嫩的指尖在他略显粗糙的绷带上摩擦,声音中带着笑意。 然后是一具柔软的身体靠进了怀里,温热的吐息也在耳侧洒落。 “有时候真想看看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也有着一颗动物头颅吗?” “……” 戮怨低下头,握住了老板在自己脸庞上抚摸的手掌,没有说话。 却在心里轻声回答,是天使。 是来拯救他的天使。 他的精神状况早在这两天的朝夕相处中就已经全都告诉了酒疏。 他没有隐瞒。 他知道成为恋人之后是不该有秘密的,所以他将自己看到的人类都是牲畜头颅的事情如实告知。 当时的他很紧张。 他害怕会被酒疏当做怪物。 但是他又不想对酒疏继续隐瞒下去。 自己的精神疾病已经到了一种非常严重的程度,严重到连他自己都无法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自己会发疯。 如果不告诉自己的恋人,他害怕有一天毫无防备的恋人会被自己伤害。 而酒疏在听完了这些话后,并没有如戮怨预想中最好的情况那样,虽然依然喜欢着这具身体,却不再亲切,不会再有任何超出情人关系外的亲密举止。 反而像往常一样,轻吻他的嘴唇,然后将他的头颅抱在怀中,轻声询问:一定很痛苦吧。 声音也愈发柔和:没关系,我会陪你把病治好的,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要一起度过。 “……酒疏。”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嗯?”年轻老板抬眼,看着突然叫自己名字的戮怨,而戮怨只是顿了顿,吻上了他的脸颊。 一个很轻,但很珍视的吻。 他只是突然很想亲亲酒疏。 亲吻他的恋人。 亲吻他从未想过可以成为恋人的酒疏。 哪怕无法相伴一生,仅仅这几天的回忆也足够了。 与他前半生遭受到的所有苦难相比,这几天的甜蜜已经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事情了。 “别乱想,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一起度过。” 年轻老板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很轻,但足以甜到人心里。 “嗯。”戮怨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柔软到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刺啦—— 出租车突然有些打滑,猛烈的晃动让年轻老板的身体倾斜了一些。 却在快要离开戮怨怀抱时被抱住,更加亲密地靠在了戮怨怀中。 戮怨小心地收紧放在酒疏腰 肢上的手臂,确保他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 车子很快恢复了平稳运行,但气氛却变得莫名寂静下来。 见状,出租车司机面露歉意:“抱歉客人,今天路面有点湿。” “没事,继续开吧。” 酒疏并未在意这个小插曲。 他只是看了看时间,发现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便不是很急。 他被惩戒对象搂在怀里,看向了车窗外飞速驶过的街景。 今天的H市弥漫着雾气。 在淡淡的雾气中,整座水泥浇灌的城市都被拢在了朦胧薄纱之中,只能看到路边脚步匆匆走过的行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酒疏总觉得路边的行人会不经意间看向这辆车。 在雾气朦胧中,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处。 “客人,到了。” 很快,出租车停下了。 “戮怨,我们走吧。” 年轻老板首先下了车,戮怨也跟着下车。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目光在出租车司机身上停了许久。 “呃,这位客人,我脸上有什么吗?” 看的司机露出尴尬的微笑。 “……” 戮怨漆黑的眼珠盯着他,半晌才移开,跟着前方等候的恋人离开。 而他身后,司机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只有那双眼睛里隐约闪过血色。 “应该就是这里了。” 酒疏看了看名片上的地址,走进了这间心理咨询所。 在这个有钱人纸醉金迷的国度,最好的心理医生并不是在医院里,而是像这样的私人诊所里,可谓是完全为有钱人服务。 一进入房间,酒疏就看到这间咨询所里已经有了不少预约的病人在等候,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了。 而酒疏身为一个有钱的大富豪,自然是可以插队的。 他很快就被请进了医生的诊疗室。 “病人是……这位吗?” 房间里,坐在办公桌后的心理医生看着手中的挂号单,戴着金丝眼镜的脸孔上挂着温和笑意。 他指的是站在酒疏身侧的戮怨。 身为一个看过无数病人的心理医生,他的心理素质显然很好,即使看到一个长相凶神恶煞的绷带男也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专业的忖度目光。 他给了戮怨一份表格,让他仔细填写。 戮怨似乎看了心理医生几眼,然后才默不作声地写完了表格。 在写表格期间,酒疏一直坐在戮怨身旁,安抚性握着戮怨的手掌让他不要紧张。 而心理医生则保持着脸上温和的笑容,只有目光若有若无地徘徊在酒疏身上,似乎对这个容貌美丽的年轻富豪很是感兴趣。 毕竟不是谁都能轻易接受一个年轻富豪与一个其貌不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凶恶的高大男人的搭配的。 而面对心理医生的目光,酒疏只是抬眼,礼貌性地弯起眉眼,笑容淡淡。 见状,心理医生顿了顿,握着笔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片刻后才收回了目光。 戮怨很快写完了表格。 “能看得出来,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 拿到表格后,心理医生认真地分析了一番戮怨的病情,之后才看向酒疏。 “接下来的治疗可能需要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需要我和病人单独聊一会儿。” “ 请放心,我会尽力治疗好病人的。” 心理医生对着酒疏笑了下,承诺道。 酒疏闻言,看了眼身旁的惩戒对象,在确定他没有出现过激情绪之后才道:“我在门外等你。” “好。”戮怨温顺地回答。 随后,酒疏就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闭之后,隔音效果良好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心理医生和戮怨两个人。 “脸上的绷带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心理医生询问着,戮怨却不知为何没有回答,只是用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看。 冰冷漠然。 再也没有了刚才面对酒疏时候的温存。 “不想回答吗?” “那我换一种问法好了,有没有想要自杀的想法呢?” “毕竟……有一张怪物的面孔很不好受吧。” 心理医生微笑着,弯起金丝眼镜下的眼睛,遮住了眼中愈发猩红的颜色。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此时的门外, 酒疏正在安静等待着治疗结束,他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思索。 良久才抬起头,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一位陌生男性。 他是个衣着考究的年轻男人,黑发黑眼,似乎一直在偷看酒疏。 在与酒疏对上目光后,视线干脆不再掩饰,露出得体的笑容。 “你好,初次见面。” 酒疏平静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等候区里的其他人。 有男有女。 但是,总觉得他们的目光都在若有若无地看过来。 “刚才看到你跟那个绷带男一起进去了,唔,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年轻男人有些自来熟。 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与酒疏只是初次见面的关系而已,毫无分寸感地讨论着他的私生活。 “总觉得你们很不搭啊,你这么年轻,看上去又这么有钱,刚才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呢……啊抱歉,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抱歉,我只是,只是对你很有好感,所以不想你被人欺骗而已。” “毕竟最近有很多年轻富二代被绑架撕票的新闻,我有些过激了,唉,抱歉。” 年轻男人看着酒疏冷淡的表情,不禁露出了沮丧的神情,似乎真的在懊恼自己的失礼。 “我真的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酒疏打断了:“我与我爱人的事情不需要他人来做评价。” “只要我爱他就够了,以及,可以请先生离我远一些吗?我想要小憩片刻。” 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习惯性露出的笑意却显得无比疏离。 与面对戮怨时的亲昵截然不同。 “……好的。” 看着这样的酒疏,年轻男人似乎有些愕然,放在身侧的手指收紧。 半晌才起身离开了此处,坐到了另一个离酒疏远一些,但仍然可以看到他的地方。 而在他离开之后,酒疏并未继续关注年轻男人,也未小憩,显然只是个赶人的借口而已。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上面显示最近精神病院似乎又有人逃脱了。 上次好像是男主,这次又会是谁呢? 思忖片刻,酒疏又看向了不远处的诊疗室房门。 已经好一会儿了,不知道治疗的怎么样了。 砰——!!! 诊疗室内,骨头狠狠撞击桌角的声音 传来。 似乎有人闷哼了一声,强忍着躯体上的痛苦,抓起桌子上的钢笔就要狠狠刺向身侧的男人。 但下一刻,却被轻易扭断了手腕。 咔擦—— “……该死!” 戴着金丝眼镜的心理医生打理得当的发型披散着,此时面色狰狞阴沉,捂着自己被扭断的手腕,似乎在痛得微微颤抖。 所以他才最讨厌人类,讨厌人类污浊的情感,讨厌人类脆弱的身体和那些居然会感到痛苦的神经。 “你不是自诩虔诚吗!怎么?真的见到了神明却不信了,反而要攻击你的神明!” “简直就是个背信弃义的怪物——” 砰——一只苍白的大手抓着心理医生的头颅狠狠撞在了地板上,将他撞晕了过去,也让那些令人恼火的言语彻底消失在耳边。 然后,脸部缠绕着绷带的男人垂眸看着地板上躺着的心理医生,依然保持着沉默寡言的模样,半晌才发出声音。 “不是。” 你不是厄神。 想要抢走酒疏的都不是厄神。 咚咚—— “你还好吗?戮怨?我好像听到有动静。” 门外,传来了酒疏的声音。 戮怨从心理医生身上收回目光,看了下附近一片狼藉的房间,犹豫了片刻才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还没等酒疏看到房内的一切,便关上了门。 掩住了门内混乱的打斗,和不断流淌着的,染红了医生白大褂的粘稠鲜血。 “没事。” “只是,医生有事。” “让我们,下次再来。” 戮怨现在说话已经流畅多了,酒疏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他挡住的房门。 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就走来了一位脚步匆匆的护士。 护士赔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两位,医生可能身体不适,所以提前结束了诊疗,请您放心,这次的诊疗不会计入收费,还麻烦您下次再来了。” 戮怨将目光放在这个年轻异性身上,尤其是她那颗眼珠被诡异血肉钻入的山羊头颅。 寄生虫一样的纤细肉丝,在山羊眼珠里蠕动着。 “真的非常抱歉!” 说着,山羊护士勾起嘴角,露出眼睛的血肉蠕动着,看着酒疏的目光含情脉脉。 似乎在希冀着酒疏能因为自己的美貌而看自己一眼。 酒疏并未理睬护士,他只是看向戮怨:“那我们走吧,下次再来好了。” 戮怨嗯了一声,很自然地与酒疏牵手,十指相扣。 只留下身后几乎要控制不住微笑表情的护士。 祂一定要杀了戮怨! 一定要杀了他! 戮怨与酒疏走在一起,路过等候区的时候,他的目光从那些等候着的人们身上扫过。 每一个人都抬起头与戮怨对视,脸上挂着微笑,眼珠却一片猩红。 直到戮怨与酒疏的背影消失良久,他们脸上的微笑才散去,只余下冰冷的面无表情。 *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H市的街头,丽琪小心地躲在巷子的阴影里,她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害怕会遇到那些抓捕自己的医生们。 她这次是好不容易逃脱的,虽然是借助了李晟的帮助才逃出来的,但她出来之后就特意与李晟分道扬镳,避开了他。 因为他现在 是不可信的。 自从上次出院后被抓回来之后,李晟就变得很不对劲起来。 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但丽琪偶尔会听见他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我下次,下次一定会完成任务”之类的话语。 这样的话对丽琪来说是很明显的,李晟被厄神蛊惑了,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哪怕她努力对他诉说真相,诉说那些记忆中隐藏的真相,李晟也丝毫不信。 只是固执地想要去完成神明给予的任务,那样他就可以重新得到神明的眷顾了,而不是神明一句冷冰冰的“废物”。 对虔诚信仰着厄神的李晟来说,厄神的眷顾就是一切。 哪怕厄神已经神志不清,说话颠三倒四,那也是他信仰的神明。 对于丽琪来说,这样的李晟无疑是彻底疯了。 屠夫是绝对不可以杀掉的。 没人比丽琪更了解真相了。 在她看来,厄神在前世之所以会那么厌恶屠夫,想发设法都要将屠夫杀掉,最后却还是只能将他赶出血肉之都,都是因为屠夫才是治愈厄神的根本。 只有屠夫活着,厄神才能有痊愈的希望。 相对于疯狂的厄神,屠夫就像是厄神分裂出去的一部分,象征着祂最后的理智。 只有理智一直存在,厄神才不至于永远陷入疯狂。 所以,屠夫绝对不能死! 丽琪按照前世的记忆判断,现在已经快要到达屠夫自杀的时间点了,即使没有李晟的刺杀,屠夫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样不行,她一定要拯救屠夫,让他活下去! 这就是丽琪逃出精神病院的主要原因。 当然,另一部分原因也是最近精神病院里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老是会觉得医生护士们眼睛变红了,连言行举止也变得很同步。 到处都充斥着诡异的氛围。 让人不寒而栗。 这让丽琪越来越不安了,她必须要尽快离开精神病院找到屠夫。 好在从李晟口中,她得知了屠夫的去向。 就在这座城市里,陪在一位年轻美丽的情人身旁。 这不同于前世记忆里的现状虽然让丽琪有些困惑,但是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屠夫才行。 “喂,你知道、知道戮怨在哪吗?”丽琪只知道屠夫的名字是戮怨。 餐厅里,吧台边的酒保微笑看着突然闯入的丽琪,顿了顿,问道:“找他做什么呢?” “我必须要、必须要快点找到他!不然世界会毁灭的!” 丽琪疯疯癫癫的话语显然逗笑了酒保。 他挺直的脊背都笑弯了。 “什么?那个叫戮怨的能拯救世界?” “在开玩笑吧,女士。”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厄神就要毁灭世界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也要告诉我戮怨在哪里,再不找到他就来不及了!” “厄神会杀了屠夫的,然后世界就彻底没救了!” “为什么没救了,戮怨那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他是唯一的希望!” “唯一的!” 丽琪一遍遍如此重复着。 但说着说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意识到自己不该随便找一个人询问屠夫地址的。 她一 定是又发病了。 丽琪抬起头,刚想解释说自己发病了,让这个陪自己说了半天话的好心人不要介意。 下一秒就看到面前的酒保表情有些奇怪。 他面带微笑的脸显得公式化,嘴角的笑意却越扯越宽,直至咧到耳畔。 吊诡可怖。 “是吗?戮怨比厄神还要重要?”酒保的语调跟刚才一样温和。 “……厄神、厄神要杀了、杀了全人类的、所以、所以……” 丽琪浑身僵硬,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目光却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发现身旁吧台上刚才还自顾自喝酒吃菜的几个客人全都扭过头来,用同样公式化的笑容看着她。 目光森冷。 “是吗,那只要杀光了所有人类,戮怨就不再是唯一的希望了吧,毕竟这个希望什么作用都没有——” 酒保说着,弯起眸子,吊诡的笑容愈发阴森起来。 擦拭着酒杯的手指也收紧,似乎在压抑着怒气。 “……我不、不知道——不知道!啊啊啊!” 丽琪的恐惧终于压抑到了极点,她崩溃地捂着脑袋从身旁带着诡异笑容的人群中跑开。 在被他们完全包围之前逃出了这片区域,向着餐厅外跑去。 好可怕好可怕呜呜—— 丽琪闷着头向前跑,身后则不紧不慢地跟着几个面带笑意的客人。 似乎想要继续追问她,与戮怨相比,厄神究竟重不重要。 砰—— 丽琪险些撞倒了人,她面色仓皇,看到面前是一个容貌异常美丽的年轻男性,身后还跟着她寻找已久的屠夫。 顿时,丽琪犹如看到了救世主一样,大声求救:“救救我——救救我——厄神!厄神要杀了我们所有人!杀了你还有你身后的戮怨!” 说着,丽琪还指向了身后那些即将追上来的客人们。 “……” 酒疏目光从丽琪脸上扫过,抬眼看向了丽琪身后的客人们。 面带笑意的客人们表情似乎都有些僵硬。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第77章 316《审判日》(二合一) 尤其是在看到了酒疏眼中的平静之色后, 表情更加僵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名为酒疏的人类就站在面前看着他们,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没有面对戮怨时的温柔。 有的只是生疏, 还掺杂着些许审视。 就好像真的相信了丽琪的那番话,相信他们要杀了酒疏一样。 明明不会的。 祂只是想要实现之前的诺言,饲养他而已。 “这位女士, 不要血口喷人, 什么厄神不厄神的,我只是吃完饭要回家, 碰巧跟在你身后罢了。” “是啊, 什么杀不杀人的, 我根本不认识你, 真是荒谬!” “真是扫兴!本来好好的, 居然被污蔑要杀人!” 餐厅门口,面带笑意的客人们在经过了短暂的僵硬后,终于出声, 露出了愠怒的表情。 仿佛确实是一个平白无故被污蔑的路人。 其他客人见状, 脸上僵硬的表情也很快变成了薄怒之色。 然后几人便一哄而散, 拂袖而去。 目光都控制着,没有去看酒疏和他身后站着的绷带男人。 表现正常的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些无辜路过的普通人。 酒疏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刻意避开自己视线的客人远去。 片刻后, 才面色如常地敛下眉眼。 让人无法分辨他此时的情绪, 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相信这些客人的辩解。 而一旁, 脸上还残余着惊恐的丽琪则愕然地看着这些刚才还阴森可怕的怪人恢复了正常。 差点以为是自己又发病了,产生幻觉看错了。 怎么回事,不该是在被揭穿了真面目之后就大开杀戒吗? 怎么突然就变得好像生怕被误会是怪物一样, 竭力撇清与厄神的关系。 明明刚才根本毫不掩饰的。 难道……就这么害怕屠夫吗? 丽琪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看向旁边的屠夫。 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跟她前世记忆中的模样差不多。 高大强壮, 沉默寡言。 除了没有那覆盖整个上半身的绷带,以及那双总是在流血的眼睛以外,一切都跟末日后的屠夫一模一样。 但是跟记忆中不同的是,现在的屠夫没有了末日后那种阴郁冷漠的气息。 那时候的屠夫就像一具冰冷的机器,只知道砍砍杀杀,现在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气质好像温和了些。 “……” 被盯着看的屠夫似乎垂眸看了丽琪一眼,看着这个有着人类头颅的女人。 与年轻老板一样有着人类的头颅,看上去比他这个脸部缠绕着绷带的高大男人更加相配。 “……” 想到这里,戮怨的目光似乎变得阴沉了一些。 太近了。 离酒疏太近了。 那冷漠空洞的眼神将丽琪吓得一个激灵。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屠夫看了半晌。 屠夫虽然比起以前好了一些,但是好像依然很不喜欢人类,仅仅被她看了一会儿就很反感的样子。 “我们走吧。” 酒疏看着被惩戒对象吓到浑身僵直的女主,没有说什么,只是牵着他的手继续走向餐厅。 “好。” 戮怨感受着手心的柔软,表情立刻变得缓和了许多,很顺从地跟在酒疏身后,进入餐厅。 只留下身后呆呆看着两人背影的丽琪。 对丽琪来说,这一幕带给她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刚才酒保那诡异的微笑。 屠夫居然会对一个人类如此温顺,还表现得如此亲密。 这跟丽琪记忆里的屠夫越来越对不上了。 记忆里的屠夫应该是空洞无神,命运凄惨的。 丽琪前世的记忆里,曾经听闻过屠夫的过往。 悲惨的童年和孤僻的成年经历,工厂内众人的排挤,工厂破产后窘迫的生活,至死都无人在意的孤寂。 这一切的一切逼疯了末日前的屠夫。 也导致末日后的屠夫变得毫无人性可言。 丽琪从没想过能见到屠夫这种样子。 尤其是屠夫看向身侧那个容颜俊美的青年时露出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幸福。 即使之前从李晟口中听过屠夫和前世的他有些不一样了,有了一个美丽的情人。 但丽琪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大到几乎要让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您好,两位客人,请问您想要吃点什么?” 另一边,酒疏和戮怨已经来到了餐厅里,他们坐在一张餐桌旁。 旁边的服务生立刻走过来殷勤地递上菜单。 “你来点就好。” 酒疏示意服务生将菜单递给戮怨。 戮怨漆黑的瞳仁看了服务生几秒后,接过了菜单,开始认真挑选起来。 刚刚结束了心理咨询,刚好时间快要到中午,他们也就一起来餐厅用餐。 他知道是酒疏懒得自己挑选了,因此便替酒疏点起了菜。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戮怨已经了解了自己这个年轻老板的口味,对于点餐这种事情游刃有余。 一旁的服务生见状,脸上依然带着标准化的笑容。 似乎看不到两人间亲昵的氛围一样,对着酒疏称赞道:“二位是来工作聚餐的吧,客人对您的员工真好啊,真是个好老板。” 一下子就将两人情侣恋人的关系变成了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 正在点菜的戮怨动作一顿,拿着菜单的苍白手指有一瞬间的紧绷。 似乎在压抑着某种负面情绪。 服务生则好像完全看不懂气氛一样,继续笑着道:“对了,我们这里经常有附近公司的员工和上司来聚餐,有特意定制的员工餐,请问您要看看吗?” 就在戮怨绷带下的眼睛逐渐阴沉时,酒疏突然轻笑了下,弯起了那双漂亮的黑眼睛:“谢谢,不用了,因为我们是情侣,可以看看情侣套餐吗?” 说着,酒疏还将手臂亲密地放到了戮怨的臂弯,两人不分彼此地靠拢在了一起。 “……可以。” 服务生短暂沉默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并递出了另一份菜单。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服务生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 “……”戮怨垂眸,原本的阴沉瞬间烟消云散,有些怔忪,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看着依偎在自己身侧的老板,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无论多少次,都好想亲一亲他。 “……好的客人,就这些了吗?请稍等片刻呢,菜很快就上来。” 服务生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情侣,似乎变得格外沉默,说话间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愉悦,接过菜单就离开了。 而在他离开之后,戮怨也终于如愿以偿亲吻了自己身侧的恋人。 他低下头,亲了亲酒疏的脸颊。 酒疏怕痒似的笑了下,更加亲密地依偎在他身侧。 就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一样。 咔擦—— 不远处的吧台上,似乎是酒保不小心将酒杯给摔碎了。 餐厅里的其他客人也将目光若有若无地投了过来,尤其是在看到戮怨亲吻酒疏的时候,目光全都变得格外阴森。 “对了戮怨,刚才心理医生有给你开一些药吗?” 酒疏问起了刚才的心理咨询内容,毕竟去看病的目的就是为了开药吃,结果还没多少时间就出来了。 戮怨摇了摇头。 “没有,他不称职。” “是个庸医。” “是吗?果然下次不能太听信网上的评价,网上说他是个医术很高超的医生。” “嗯,不信。” 咔擦—— 酒保又捏碎了一个杯子。 此时的餐厅里,除了餐厅外不时传来的汽车喇叭声音外,显得很是安静。 所有客人都在安静用餐。 似乎很满意餐厅里的食物,一点都没有像其他餐厅一样嘈杂的情况出现。 安静到近乎诡异。 而酒疏像是没有察觉到这种诡异一样,兀自靠在戮怨结实的胸膛上,玩起了手机。 戮怨则体贴地搂着自己年轻的恋人,动作轻柔。 漆黑的眸子却时不时会抬起来,与餐厅里那些带着血色的眼珠相对视。 很快,食物就被端上来了。 只是同样的两碗面,一碗比较多,一碗比较少。 “客人请用餐。” 服务生微笑端上两碗面和小菜,好像没有发现这两碗面的分量差异一样。 戮怨漠然地看着他,他也笑着回视。 “好像有点太多了,我们换换吧。” 直到酒疏略带困扰的声音响起,并且伸出手准备将两碗面交换。 “等等!” 服务生突然有些失态地拦住了酒疏的动作。 然后,看着酒疏似乎带着诧异的表情,服务生勉强恢复了笑容。 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两位客人,很不好意思,这两碗面的分量差的太大了,我这就为您更换一下。” “其实不换也没关系。” 酒疏弯起眉眼,笑容温和。 “我吃不了太多的,小份的刚好。” “……一定要换的,这是餐厅的规定。” 服务生笑容僵硬。 “那好吧,那就麻烦你了。”酒疏没有再强求。 服务生就这样把刚端上来的食物重新端了下去。 而酒疏依然漫不经心地靠在戮怨怀中,轻声问道:“饿了吗?” “没有。” 戮怨回答,苍白的大手忍不住握住酒疏终于不再玩手机的手掌,轻轻摩擦。 怎么也舍不得松开这只温.软的手掌。 他的恋人是抢不走的,因为他们彼此相爱着。 每次一想到这些,戮怨就会感觉心脏跳的不听使唤,快要蹦出来一样,就连舌尖都蔓延着不知名的甜蜜。 他明明不嗜甜的,却对这甜蜜深深着迷。 “这家餐厅好慢啊。” 酒疏等得有些困了。 “嗯,员工差劲。” 咔擦—— 吧台后的酒保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认真擦拭着手中的杯子。 然后将破裂的杯子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而餐厅里的其他客人也渐渐有些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只能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面无表情。 片刻后,他们也像是其他餐厅里的客人一样开始互相交谈了。 语气轻松闲适,仿佛真的是在闲聊。 “哎你听说了吗,前两天李家的那个二公子好像因为包养了一个情人而被杀了。”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死的时候很惨,皮开肉绽的,就因为要跟情人分手,那情人直接动了杀心,杀了人后开膛破肚,烹煮了他的心脏吃了之后卷款跑了!” “哇,太凶残了吧,那情人什么来头?” “好像是二公子的一个下属,哎呀,这年头很多人仇富的,别看当情人的时候浓情蜜意,其实翻脸的时候要多狠有多狠!” “毕竟是个不择手段攀上富贵的穷人,哪能真的爱上富人呢!” “所以啊,找情人的时候绝对要小心谨慎才行!” “……” 戮怨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个说话的客人看,被绷带缠绕的面孔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愈发阴森的瞳仁。 而那些说话的客人也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朝他投来了冰冷嘲讽的目光,眼珠猩红。 “戮怨?” 年轻老板的声音将戮怨的目光唤了回来,他顿了顿,不再看那些面容狰狞的牲畜们,转而认真盯着自己怀中的酒疏。 似乎在以此来压制内心的负面情绪,免得失控将那些恶心的牲畜头颅们全都撕成碎片。 酒疏看着戮怨,手指在他脸上的绷带上抚过,嘴角噙着笑。 “怎么了,在害怕我会被其他人的话影响吗?” “……”戮怨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握紧了酒疏放在脸颊上的手掌,舍不得放开。 他当然怕。 即使知道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但如果身边一直萦绕着流言蜚语,那份爱意又能持续多久呢。 “其实就算被戮怨杀死我也不介意,因为是死在所爱的人手中,所以没关系。” “!” 戮怨的手指下意识不受控制地收紧,绷带下的漆黑眼珠也失控般颤了颤,似乎从未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或许在常人看来,这样血腥的回答有些不正常,但对戮怨来说,却是一个足以消弭掉他所有不安的回答。 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爱着酒疏,所以无论酒疏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他去死,他也会立刻照做。 死在酒疏手中对他来说是一个可以称得上美好的结局。 而同样的,如果是为了酒疏,哪怕要对抗自己信仰了大半生的厄神,他也会去做的。 就像现在一样。 他拒绝了神的自杀命令,拒绝了祂想要抢走酒疏的命令。 哪怕他知道违抗神明的后果是什么,他将再也不可能变回一个正常人。 那曾是他毕生的心愿,但与酒疏相比,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我不会杀酒疏,我死在酒疏手中,没关系。” 戮怨声音磁性,漆黑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酒疏的身影,无比认真地回答着。 他绝无可能杀掉酒疏,但他有着与酒疏一样的心意。 “我怎么会舍得杀你。” 酒疏看着面前的惩戒对象,眼神柔和了许多。 毫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把戮怨听得耳尖泛红。 戮怨嘴巴笨,只能抱紧怀中的爱人,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这一幕在餐厅里显得无比温馨。 “……” 虽然在另一些人看来,一点都不温馨。 “客人,饭菜好了,实在很抱歉之前的失误,所以今天的费用全免。” 服务生突然端着饭菜出现,打断了两人间亲密的拥抱。 如果不是脸上挂着微笑,几乎就像是故意打断的了。 “嗯,放在桌子上就好。” 酒疏被戮怨抱在怀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桌子旁的服务生,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服务生沉默片刻才鞠躬离开。 不知为何,背影看上去竟有些落寞的感觉。 而过了好一会儿,戮怨才在酒疏的示意下松开了怀抱。 要开始吃饭了,总不能一直抱下去。 “回去再好好抱吧。”酒疏弯起眼眸,语气似乎意味深长。 “……嗯。” 戮怨原本还因为不能继续拥抱而有些失落,闻言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绷带下的嘴角不自知地扬起,点了点头。 啪嗒—— 旁边桌的客人似乎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盘子,但他依然安静地没出声,继续用餐,好像摔碎盘子的人不是自己。 而戮怨和酒疏都没有理会餐厅内的动静,已经开始用餐了。 这次上的面和菜分量都很足,终于没有什么幺蛾子了。 两人食不言寝不语。 只除了偶尔酒疏会夹一筷子菜给戮怨,戮怨也会夹酒疏喜欢的菜给酒疏之外,一切都很平静。 只是餐厅里不时会有餐碟不断碎裂的声音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酒疏都快吃完饭时,餐厅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女主丽琪尖锐的声音。 她似乎终于从发呆中回过神,想起自己要办的正事了。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戮怨!戮怨!快跑啊,不要待在这里,你会死的,你们都会死的!” “厄神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相信我啊!我没有骗你们!没有骗你们!” 丽琪被餐厅的保安拦在门外,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她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是被当成了疯子才会被无视的。 可她真的没有撒谎,是那些人在撒谎。 那些脸上带着诡异微笑,眼珠也泛红的人一定是被厄神附体了,她能感觉到他们身上传来的厄神疯狂的气息。 虽然刚才他们在她面前伪装成了正常人,甚至骗过了屠夫的眼睛,但是丽琪能感觉到他们皮囊之下隐藏的疯狂。 厄神已经疯了。 但借由人类的躯体,他能用人类的大脑思考,这就给了厄神一个短暂摆脱疯狂,回归理智的机会。 可实际上,厄神始终是疯狂的,即使祂现在外表看上去多么精明智慧,善于伪装,都无法掩盖其疯狂的本质。 也是因为这本质,祂哪怕恢复了理智,所想的也是要杀掉屠夫,杀掉全人类。 丽琪已经看透了厄神的心思了。 祂一定是想要暂时迷惑屠夫和他的情人,再趁其不备一起杀害,之后再抛弃人类的皮囊,重新回归到本体的疯狂之中。 那样的话,就谁也救不了这个世界了。 “求求你们了,快逃吧!厄神,到处都是厄神——唔唔!”话还没说完,丽琪就被保安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离餐厅里的屠夫和那个样貌美丽的青年越来越远。 完了,他们要彻底被留在这间全是厄神的餐厅里了。 整个世界都要完了! “……” 餐厅里的客人们目送丽琪远去,似乎全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总算在她说出真相之前将她拖了出去。 祂希望这不会引起酒疏的注意。 然而事与愿违,酒疏还是抬起头看向了丽琪离开的方向。 目光久久未挪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瞬间,餐厅变得近乎死寂。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这个肤色雪白的青年身上,似乎在紧张地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戮怨,说起来,从刚开始见面,她就知道你的名字呢,你认识她吗?” 万幸的是,他没有发现真相,只是询问着身旁的戮怨问题。 “不认识。”戮怨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只觉得这个一直在靠近酒疏的异性很烦人。 “唔,这样啊。” “那她还真的有点奇怪,说不定她的话是真的呢,厄神想要杀掉我们。” “……嗯。”戮怨默默出声,看到餐厅里抬起了许多双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看。 那一张张原本还带着微笑的脸现在只剩下了不安和慌乱。 “戮怨你不是厄神信徒吗?不介意她这么说吗?” “不介意。”反正是假厄神。 年轻老板看着戮怨,似乎有些失笑,半晌才笑着回答:“那好吧,那估计厄神是真的想要杀掉我们了。” “想要杀人的厄神啊,看样子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神呢。” “要离厄神,远一点。”戮怨认真补充道。 酒疏忍俊不禁:“这么讨厌厄神?那好吧,那我也讨厌厄神。” 咔擦—— 吧台后,腰背挺直的酒保捏碎了最后一个杯子,随后一直低着头没再抬起来。 餐厅里也在酒疏那句“讨厌厄神”落下之后变得格外安静。 只有餐厅落地窗外的道路上,几辆汽车失误撞击在了一起。 在车辆引擎盖上冒出的黑烟弥漫中,司机们却没有一个打开车门走出来,就好像陷入了某种极度低落的情绪之中。 几乎有些不太想活了。 第78章 317《审判日》(二合一) 餐厅内, 酒疏静静看着外面街道上混乱的现状,半晌才收回目光继续用餐。 仿佛并未注意到这一切混乱的源头就是自己。 “一会儿回酒店吧,有点困了。” 酒疏想要回去睡会儿午觉。 “好。” 戮怨早已吃完, 他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年轻的老板用餐,目光专注。 眼底沉淀着可以称得上温柔的光芒,与他高大可怖的体型极不相称。 也与餐厅内的其他客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时的餐厅里,稀稀疏疏地坐着几十位客人。 他们全都低着头,避开了他人窥伺的视线,但从偶尔露出的侧脸上,还是能看到他们空洞无神的表情。 茫然消沉,甚至还有几分无助。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刻混乱低落的情绪。 放眼望去,大半个餐厅的客人都低着头,那副沉默不说话的样子难免有种让人心底发凉的阴森感。 而作为餐厅里唯二还在动的客人,酒疏和戮怨似乎都不在意那些举止怪异的客人们,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走吧。” 酒疏懒散地伸了个懒腰, 对今天的午餐还算满意的样子。 餐厅厨师的手艺不错,面很好吃。 “好。” 戮怨跟着起身, 牵着酒疏的手掌, 十指相扣,就这样缓缓走出餐厅。 只是在即将走出餐厅时, 他漆黑可怖的瞳仁扫过餐厅内那一双双重新抬起来的血色眸子, 片刻后就收回了目光。 没有再关注这些表情阴沉麻木的牲畜头颅们。 而直到戮怨和酒疏离开良久之后,连酒疏的背影都看不到时, 餐厅内的众人才重新低下头,遮掩住面无表情的脸孔。 他们似乎也发现自己一直这样下去不行, 便眼神空洞地调动着脸部肌肉, 想要重新露出笑容。 但尝试了许久也未成功, 最后还是只能低垂着头颅,让人看不清具体表情。 吧台后,酒保也收回了目送酒疏远去的目光。 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去,努力尝试了几次却始终勾不起嘴角。 最后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每一根手指都在因为痛感而微微颤抖。 人类的血肉之躯过于脆弱,仅仅只是几个杯子而已,就能将手掌伤的支离破碎,血肉翻卷。 痛感沿着末梢神经一直传递到大脑,这是祂最讨厌的痛楚。 属于人类污浊情感中的一部分。 但此刻祂却发现了比这痛苦更令祂难以忍受的感觉。 一种苦到舌尖发麻,让心脏也变得沉甸甸的不知名感觉,祂不知该如何形容。 就连远在世界之外的本体都因此而变得萎靡不振。 明明没有心脏,却好像瞬间心脏停跳了一样,大片黏糊糊血肉组成的躯体没精打采地趴伏着,几乎要丧失活下去的意志。 就连原本想要毁灭一切的**都不重要了。 不光没了想要杀光全人类,让一切陷入疯狂的念头,祂现在甚至有种就这么毁灭自己也不错的想法。 祂是怎么了? 厄神陷入茫然,不得而知。 只知道自己不想被酒疏讨厌,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被讨厌。 又该怎么做才能不被讨厌。 另一边,被保安拖走的丽琪最终被扔到了一个远离餐厅的小巷子里。 看着前方包围着自己的两个保安,她害怕得浑身颤抖,以为自己就要被杀死。 下一刻却发现原本还面带诡异微笑的保安们全都变得面无表情,不再理睬丽琪,自顾自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嘴唇还蠕动着,似乎在小声呢喃着什么。 直到丽琪鼓起勇气凑近了一些后,才听见保安口中所说的话。 “被讨厌……” “为什么……” “怎么办……” 保安们的声音生硬冰冷,却莫名能让人听出一些近乎慌乱无措的情绪。 丽琪听着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同样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她不知道厄神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但她知道现在是她逃命的好机会。 于是,丽琪趁着保安不注意,从巷子里逃了出去。 直到逃出去后,她才总算松了口气,被吓得煞白的脸也恢复了血色。 但随即,她又开始担心刚才餐厅里的屠夫和他的情人了。 他们此时必定已经凶多吉少了,只希望他们能像她一样看准机会逃命吧。 尤其是屠夫那个容貌美丽,神情温和的情人,一想到他会就那样死在餐厅里,丽琪心中有些叹息。 这样想着,丽琪便抬起头,观察着附近的道路,准备回去餐厅看看,没准还有救。 但一抬头,丽琪就有些呆滞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到H市原本繁华的街头此刻硝烟弥漫,无数车辆撞击在一起,发生了连环追尾事故。 在车辆的浓烟火光之中,竟给人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但与末日不同的是,街道上没有多少求救的人。 反而站着许多低着脑袋的人类。 他们站在原地,好像没有看到附近发生的车祸一样,而是像刚才的保安一样,兀自喃喃自语着什么。 发生车祸的司机们好像也都没有从车厢内逃出来,而是任由车辆被撞的千疮百孔也一声不吭。 只偶尔有匆忙路过的行人面色惊愕,但也不想多管闲事,赶紧离开了。 丽琪胆战心惊地看着街道上站着的人们,半晌才将目光看向那些出了车祸的车辆。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驾驶座上的司机们全都垂着脑袋,好似已经失去意识。 但丽琪仔细观察后却知道他们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坐在车厢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脸上没有了曾经模仿人类露出的笑容,就连眼神都变得空洞起来。 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阴沉冰冷。 举止也显露出一种怪异的刻板僵硬,给人一种非人类的异样感觉。 太奇怪了。 丽琪咽了下口水,即使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些司机和路边人们诡异的举止吓得手脚冰凉。 毕竟,即使知道他们不对劲,但那些与人类一模一样的面孔还是让人忍不住产生混乱感,分不清究竟是人类还是被厄神附体的怪物。 她看得出来,这些人就跟餐厅里那些人一样被厄神附体了。 但是看着这片繁华的十字路口,看着那些举止怪异的人类,丽琪还是不禁头皮发麻。 满大街大半的人都被厄神附体了。 这让丽琪几乎要绝望了。 她本来还以为只有餐厅里那些人而已,但如今,整座城市都岌岌可危,厄神显然已经盯上这座城市了。 在厄神恐怖的权能之下,她这样渺小的人类所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根本毫无作用。 不,不能这样想,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必须努力下去。 丽琪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她按照前世的记忆来判断,此时的屠夫应该还没有死。 毕竟如果屠夫死了的话,心满意足的厄神应该早就离开,回归到本体的疯狂中去了。 而现在这些被厄神附体的人虽然举止变得怪异,但并没有离开。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祂还没有完成自己的目标。 这样的话,世界就还有救! 丽琪想到这里,又看了看附近混乱的情况,准备先回去餐厅看看。 无论如何,必须要说服屠夫和他的情人离开这座城市。 那样的话,说不定厄神就无法杀掉屠夫了,这个世界就能得救了。 这样想着,丽琪开始找人问路。 她被关在精神病院很久了,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找回餐厅的路,只能找人问问了。 不过她还是谨慎的。 为了防止找到被厄神附体的人,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避开了那些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一动不动的人类。 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个坐在路边长椅上,手指拨弄着一盒牙签的男人。 虽然还是低着头,但总算跟那些一动不动的人不一样了。 “这位先生,请问你知道怎么去餐厅吗?” 丽琪有些神经过敏地说着,边说边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周边,生怕会突然窜出来一个厄神。 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讨厌……不讨厌……” 男人低着头,正一根一根地从牙签盒里抽出牙签,每说一句话就扔掉一根。 闻言手指一顿,微微抬起头,露出漆黑无机质的眸子。 还有一张努力尝试勾起笑容,却总是失败,最后导致脸部肌肉都僵硬褶皱起来的怪异面孔。 “!” 丽琪吓得双腿发软,险些瘫软在地。 大脑一片空白,只觉自己就要完了。 但下一秒,男人并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杀死她,而是用空洞生硬的声音说道:“他讨厌我。” “被讨厌了,怎么办?” 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丽琪哆嗦着,下意识回答:“或许、或许要让他多了解你,然后就不会讨厌你了。” 作为一个在精神病院里时常接受心理思想教育课程的精神病人,丽琪对于人类间沟通需要相互理解这点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下意识就说出了口。 但随即,她就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真的跟厄神交流起来了。 作为一个过去一直狂热信仰着厄神的狂信徒,没人比她更了解厄神的疯狂了。 厄神已经疯到一定程度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疯狂的世界之中,根本不存在理智这种东西。 她现在纯属对牛弹琴,根本不可能得到回应,但却可能引起厄神的注意,从而被杀掉。 然而,就在丽琪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却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一样,顿住了动作。 不再抽出牙签,也不再喃喃自语,而是变得沉默下来。 死寂的气氛在四周弥漫。 片刻后,丽琪惊恐地看到不远处那些原本还站着不动的人类也停下了喃喃自语,露出思考着什么的表情。 半晌,才发出些声音:“不够了解。” “他不了解我。” 是的,一定是他不够了解厄神,所以才会说出讨厌厄神的话的。 当然也有另一个自己的引导,不停在说自己坏话的原因。 导致他不够了解厄神,认为厄神很坏,真的相信祂会杀死他。 如果酒疏更加了解厄神的话,就不会讨厌厄神了。 他就会愿意成为被祂饲养的信徒了。 不会再露出之前那样让祂难过的表情。 那种好像真的在厌恶着祂的表情。 “……呜呜!” 目睹了一切的丽琪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眼睁睁看着街道上的人们不知为何,全都缓缓恢复了脸上怪异的微笑。 重新变得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街道上,融入了人类生活。 就连她身旁不远处,原本还玩着牙签的男人都起身离开了此处,脸上怪异的笑容也变得正常起来。 正常得就好像真的是个正常人一样。 而他们似乎都要去做一件事,并且异常急切。 急切到甚至都没有再理睬丽琪,完全忽视了这个曾经差点暴露祂身份的人类。 而丽琪也努力蜷缩起来,不让自己引起厄神们的注意。 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深。 厄神越来越可怕了,伪装得越来越像,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拯救这个世界呢? 丽琪不知所措。 现在已经找不到那家餐厅了,就算找到了,屠夫也说不定去了哪里,她根本找不到接近屠夫的途径。 更何况以厄神现在的伪装能力,如果不拆穿祂的真面目,谁都不会相信她的话的。 别说去劝说屠夫离开这座城市了,就连劝说其他正常人类离开,她都未必能成功。 “感谢观众们准时收看本节目,下面请看本节目的新闻报道……” 就在丽琪陷入绝望之中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了远处大厦屏幕上播放新闻的声音。 她愣了愣,随即燃起了希望。 对了!她可以上电视去揭露厄神的真面目啊。 那样的话,无论屠夫在哪里都能看到节目,能知道厄神的真面目了。 同时也能解救其他人类! 想到这里,丽琪踉跄着起身,往电视台的方向走去。 * 而此时,酒疏刚刚坐上回酒店的出租车。 坐在后座上,酒疏看向车窗外的街道,行人们脚步匆匆,避开了街道上频繁发生的车祸。 目光从那些被困在车里还毫不慌张的司机身上扫过,酒疏又看向了路边一些站在原地不动的人。 “戮怨,外面的人好像很奇怪,你不觉得吗?” 酒疏饶有兴趣般指了指那些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的人。 戮怨看了过去,沉默片刻,回答:“嗯,奇怪。” 因为他们是怪物。 话音刚落,那些人就开始动了。 但是动作显而易见地僵硬,像是强行命令着身体向前一样。 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并不奇怪。 “……” 戮怨没说话,只是用漆黑的眸子看了眼前排坐着的司机。 “今天的车祸有点多啊,希望没有太多伤亡吧。” 话音落下,原本还在那些半报废车子里躺尸的司机们终于开始动弹了,慢慢爬出了车子。 酒疏见状,笑了下,收回了目光。 “我休息一会儿,到了的话叫我。” 酒疏倚靠在戮怨臂膀处,闭上了眼睛。 戮怨目光柔和了许多,轻声嗯了一声。 然后将酒疏抱在怀中,尽可能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怀抱着爱人的感觉让人迷恋,但他人觊觎的目光却让戮怨绷带下的眼睛变得阴沉沉的。 他抬眼,看向后视镜里露出的司机的面孔。 一张僵硬微笑着的脸。 酒疏还没睡着的时候不敢抬起来,现在却毫无顾忌地用目光窥伺着。 戮怨收拢怀抱,遮住了爱人的面容,然后便沉默着与司机对视。 两双同样阴沉的眸子互相看着对方,竟有种镜面一般的相似。 不知过了多久,酒店终于到了。 汽车平稳停下,戮怨本来不想叫醒酒疏的,酒疏却已经自己醒来了。 他睁开眼,恰好看到了司机慌乱般垂下的面孔。 不过酒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面色如常地坐直身子,下了车。 然后抬起头,看着这座与出发前差别极大的酒店,有些沉默。 只见这座原本还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此时像是被洗劫了一样,到处都贴满了厄神的画像,还有一些厄神的宣传语。 甚至大厅的候客厅里还坐着几个神神叨叨的厄神信徒,在不停向着周围路过的人宣传厄神的强大与美好。 “这位先生,想要了解一下厄神吗?” “厄神是一位无比伟大的神明,非常值得我们去信仰!” 一个打扮得体的年轻男人走到酒疏身旁,面带微笑,无视了旁边戮怨阴沉的目光,只是看着酒疏。 边说还边递出宣传单。 “……”酒疏接过宣传单,看到上面大篇幅描述着厄神的教义,厄神的强大和高尚,总之要多美化有多美化。 “请不要听一些人丑化厄神的言论,实际上,厄神是一位非常好的神明,祂无比宠爱自己的信徒们!”年轻男人语气慷慨激昂。 在看到酒疏认真看传单时,表情更是隐隐带着喜悦和得意。 他瞥了一眼戮怨,眼底闪过的血色带着挑衅的意味。 戮怨面无表情地看着年轻男人,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似乎随时都要将他那张距离酒疏极近的脸打烂。 “是吗?可是厄神不是很厌恶人类的情感吗?怎么会宠爱信徒们的呢?” 酒疏突然发问,打断了两人间的微妙气氛。 也让年轻男人神色一滞。 “……呃,这、这是不一样的,祂厌恶的是人类污浊的爱憎恨,但与对信徒们的偏爱是不同的。” 所以只要酒疏信仰祂,祂就会一直宠爱他的。 就像祂之前诺言中保证的那样。 “……” 酒疏抬眼,看了年轻男人片刻。 直到把他看得额头冒出冷汗,才笑着继续问道:“这样啊,所以厄神永远不会偏爱除了信徒以外的人类,对吗?” “当然。厄神是一位品德高尚,有着自我操守的神明,祂只会对自己的信徒网开一面。” 年轻男人语气坚定,显然对厄神的教义倒背如流,不惧怕任何考验。 “……嗯,那真是不巧,我是个无神论者,看来厄神果然很讨厌我。” 酒疏笑眯眯地将传单放回了年轻男人手中。 仿佛并没有看到他瞬间僵硬的表情。 “我们走吧,我累了,一会儿要好好休息了。” 酒疏转头,弯起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了身旁的戮怨。 戮怨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怔后才将已经握成拳的手指松开,重新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模样。 他眼神柔和地点了点头,牵着酒疏的手走向不远处的电梯,没有再理会身后那长着公牛头颅的年轻男人。 “等等、等等!厄神、厄神真的对信徒很偏爱的,只要信仰厄神就可以得到一切!” 年轻男人有些慌乱,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大声在酒疏身后说着。 “无神论者也没关系……” 酒疏侧头看了他一眼。 这仿佛鼓舞到了年轻男人,他矜持地补充道:“厄神会原谅无神论者的!” “……”酒疏顿时沉默下来,不再看他。 年轻男人看着酒疏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呆立半晌。 然后才落寞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成功。 明明都看了传单了。 一定是因为戮怨在身旁,所以才会失败的! 第79章 318《审判日》 所以, 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掉戮怨才行! 年轻男人表情阴沉。 他身后,那些原本还沉迷宣传厄神的人们也露出了与他如出一辙的阴沉表情。 但不知为何,这阴沉表情中又掺杂着自己都不知晓的惆怅失落。 尤其是在想到刚才酒疏与另一个自己十指相扣的模样时, 低落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似的。 与对祂的讨厌相比, 酒疏对戮怨的爱意总是格外刺目。 让祂莫名烦躁。 而另一边, 进入电梯后, 酒疏没有再往外看。 他只是抬眼,静静看着电梯内部贴满了的厄神宣传单。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每一张的内容都跟刚才年轻男人递上来的那张差不多。 只不过这些传单现在都贴在电梯墙壁上,还很贴心地贴在与他视线平齐的地方。 酒疏眉梢微挑,没有在意这些传单,依然安静地站在电梯里。 戮怨也保持着沉默。 他身材高大, 在他的高度并没有太多传单, 大部分传单都在酒疏的面前。 显然,他并不是这些传单想要取悦的对象。 而这对戮怨来说并不算是好消息。 他垂下眸子, 目光从那一张张宣传单上扫过,绷带下的眼睛愈发晦暗。 他看得出来, 这些全都是假厄神耍的小手段。 恬不知耻的手段。 “走了, 快回去休息吧。” 电梯很快就到了,酒疏出声提醒站在原地的戮怨。 被戮怨握在手心的白皙手掌也晃了晃。 让人下意识地收紧手掌,只想要将手心的温.软留的更久一些。 “好。” 戮怨回神, 点了点头, 顺从地跟着酒疏走出了电梯。 走出电梯后,走廊上总算没有太多传单了。 当然, 也可能是时间太短, 没来得及贴。 就这样安然无事地走到了酒店房间门前。 看着门把手上塞着的一匝报纸, 戮怨目光一沉。 脸部缠绕的绷带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能看到他身侧猛地收紧的手指。 显然在压抑着心中的负面情绪。 好在酒疏并未理会那份记载着许多情杀案件的报纸。 他轻敛着眉眼,用门卡打开房间就走了进去。 然后,看着身侧愈发沉默的惩戒对象,年轻老板红润的唇畔泄露笑意。 手指在他紧绷的手掌心轻轻滑动。 “不进去休息吗?之前不是说要好好抱一抱我吗?” 爱人暧昧的语气足以消弭心中所有不安。 “……嗯。” 身材高大的男人看着酒疏带笑的眉眼,着迷般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腼腆地点头。 掌心的痒意让他眼中压抑的郁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爱人的迷恋和爱意。 他们是彼此相爱的,谁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对戮怨来说,这一点就足够了。 足够他将刚才那些压抑的怒气忘却。 戮怨跟着酒疏进入房间,然后抱紧怀中柔软的身体,亲吻,抚摸。 压抑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回荡。 房门缓缓合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掩住了房间内的一切。 但透过门板,能隐约听到房间内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门外,正准备再次往门把手上塞报纸的服务生低垂着脑袋,许久没有动作。 脸上公式化的笑容也没了踪影。 他握着报纸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显露,模仿人类弯起来的眉眼显得空洞无神。 祂无法分清自己此时的心情该叫做什么,只能努力将笑容重新挂到脸上。 伸出手,把报纸重新塞到了门把手上。 按照计划,他现在应该走了。 毕竟他的目的只是不停地提醒酒疏,让他明白另一个自己的危险性。 从而对戮怨怀有戒心。 最后离开戮怨,远离那满脑子污浊情感的另一个自己,成为被祂宠爱着的信徒。 但是不知原因的,他依然站在门外久久未动。 祂是厌恶着人类情感的。 自产生意识的那一刻,祂就厌恶着那些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嘈杂声音,那些象征着人类复杂情感,贪婪**的声音。 那些污浊肮脏的情感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罪孽。 也是足以将祂拖入疯狂的漩涡泥淖。 所以祂觉得自己在听到门内这些象征着人类爱欲的声音时,是应该感到厌恶,并立刻离开的。 但是,那个声音是属于酒疏的。 “……” 他抬起脚步,像是要离开,但最终还是停下了。 远远望去,只能看到身材高挑的服务生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脸庞在走廊灯光下显出无血色的冷白。 即使在凑近房间猫眼时,瞳仁也显得漆黑无光,看不出具体情绪。 这间酒店的房间为了方便清洁工打扫卫生时观察屋内情况,是直接反装的。 因此从门外可以窥伺到屋内的情况。 透过扭曲光线的猫眼,服务生可以看到房间内破碎的光影。 然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服务生放在门板上的手掌猛地收紧。 哪怕被门板上的装饰物划伤,流出浓稠的血液,他也没有发出声音。 刺啦—— 半晌,他低头,将手中的报纸撕扯着,直至最后粉身碎骨。 眼眸显得愈发漆黑骇人,嘴角却无意识地抿紧。 明明是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却莫名给人一种近乎委屈茫然的感觉。 门内的一切本就是能够预料到的画面。 但当真正亲眼目睹的时候,还是会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令祂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灼烧般痛楚难忍。 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消除这种让祂无法理解的情绪。 只能将其归咎于对于戮怨的厌恶和憎恨。 “……” 是的,没有其他原因,祂只是想要杀掉戮怨这个将酒疏污染了的家伙而已。 酒疏是祂看重的信徒,不该被人类污浊的情感污染。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祂的眼前却不断浮现出刚才看到的一幕幕,尤其是酒疏因为难耐而泛起胭脂红的眼角。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祂产生了要是将酒疏抱在怀中,露出如刚才一样绯红脸颊的人是自己就好了的念头。 服务生用手掌遮住了自己有些失控的表情,也遮住了脸颊上泛起的红色。 不,不对,这样丑陋的想法一定是因为这具人类身体的影响才产生的。 毕竟祂对酒疏并不是像戮怨那样有着污浊不堪的念头。 祂只是单纯地想要酒疏成为自己的信徒而已。 祂比戮怨高尚的多,比他更适合陪伴在那个人类身边。 收拾好地上的报纸碎片,擦拭掉门板上的血迹,服务生站起身,没有再听下去,离开了此处。 * 房间内的动静直到傍晚时分才停歇。 酒疏疲惫地躺在床铺上,雪白的脊背上有着被亲吻后留下的痕迹,被身旁高大的男人拥抱在怀中。 戮怨疼惜地亲了亲酒疏的鬓角,有些愧疚自己的行为,害怕是自己太过用力了。 他每次都会忍不住害怕酒疏会厌倦自己的身体,所以每次都尽可能地想要让酒疏满意。 但酒疏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沉迷。 或许是今天被假厄神刺激得太过了,戮怨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他开始想着,会不会某天自己就会被彻底厌倦。 就像假厄神一直希望的那样。 酒疏睁开眼,看了眼身旁气息消沉的戮怨,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脸庞:“今天我也很满意,很舒服。” 说着,酒疏亲了下他绷带下的嘴唇,弯起了眉眼。 只是下次最好别那么久了。 他会更满意。 很快就到了晚餐时间,但是今天酒疏已经累的不想出房间了,所以直接定了客房服务。 “好的,稍后会为您送上晚餐~” 电话另一头传来前台格外甜腻的声音,酒疏稍微有些难以接受地挂了电话。 “我可以,做晚餐。” 戮怨在旁边突然出声。 他之前给酒疏做过一顿炖肉,当时酒疏赞不绝口,他希望能再看到酒疏满意的样子。 那会让他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但是今天没有买食材啊。” 酒疏慵懒地靠在戮怨怀中,枕着他发达的肌肉,亲昵地晃了晃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掌。 “而且做饭很累的,我不想你那么累。如果真的想做,下次我们一起吧。” 戮怨收紧怀抱,耳尖微红。 “好。” 虽然他很想说自己根本不觉得累,但是酒疏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关心还是让他心头发软,只能接受。 叮咚—— 房门响了。 应该是客房服务到了。 戮怨起身打开了房门。 然后,看着门外推着餐车的服务生,他漆黑的瞳仁顿了顿。 刚才还满是温柔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 服务生也抬起头,带着微笑的脸上是一双同样阴冷的眸子。 “戮怨?” 房间内,酒疏轻柔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凝固的冰冷气氛。 随后,戮怨沉默着让开道,任由服务生推着餐车进入。 他也回到了房间里,年轻老板正在目光依恋地看着他,像在索取一个拥抱。 于是,戮怨眼神缓和了下来,他坐回沙发上,重新抱住了自己的爱人。 与他高大的身材相比,爱人的身体可以完全被拥抱在怀中。 “……” 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情侣,推着餐车的服务生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推着餐车的冷白手掌也缓缓收紧。 “就放在茶几上吧,我想边看电视边吃饭。” 酒疏今天实在有些懒了,靠在戮怨怀里就不想动。 虽然肌肉的感觉有些硬,但枕久了还挺舒服的。 说着,酒疏打 开了电视,开始看电视上的新闻。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电视上刚开始播送新闻。 面带微笑的主持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播送新闻时也显得端庄郑重。 但很快,就在酒疏看电视不久之后,新闻里的女主持人脸上的微笑似乎更深了一些。 她专注地看着镜头,目光温柔,开始播送一些有关厄神的新闻。 “近期,以厄神教派为主导的福利机构正在向孤寡老人发放补助金……” “厄神教派的教义是克制自己,尊重生命,崇尚真善美……” “……” 看着电视的年轻老板脸上突然露出了克制不住的笑意。 见状,正在摆放餐碟的服务生眼睛亮了一些,嘴角的笑意也变得真情实感起来。 戮怨则沉默着抱着酒疏,垂眸看着酒疏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一声不吭。 只有放在酒疏腰肢上的手臂在缓缓收紧。 像是在害怕着爱人会离开自己。 新闻很成功。 酒店之外,位于电视台大楼内的女主持人看着面前的镜头,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脸上单纯的愉悦。 祂就知道祂的计划会成功的。 即使戮怨再阻拦也没用,只有祂才是最适合拥有酒疏的。 酒疏很快就会成为最受祂宠爱的信徒了,祂会满足他的一切心愿。 毕竟祂是一个对信徒很偏爱的神明。 “好,广告时间!” 录影棚里,忙碌的中场休息时间到了。 女主持人意犹未尽地停下了播报新闻的动作。 祂其实根本不想停下。 一想到酒疏就在电视的另一端,无比专注地看着自己,祂就感觉心脏涨涨的,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愉快感觉。 祂必须要以更好的面貌去见酒疏才行。 这样想着,女主持人开始认真补妆。 每一具被附身的人类身体都有着各自擅长的能力,祂这具身体就很擅长化妆,所以画起来得心应手。 很快就将妆容补得清新自然。 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女主持人面露满意之色。 在等待重新录制的间隙里,祂不禁开始想现在的酒疏在做什么,是不是也跟祂一样等不及与他再碰面了。 祂真希望自己是那个站在他身旁的服务生。 那样就可以时时刻刻看着他了。 不同身体间的信息传递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祂现在只能等待服务生的身体将他所看到的一切传递过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女主持人叹了口气,录影棚里的许多人也不约而同的露出同样失落的表情。 看得为数不多的几个正常人莫名惊悚。 或许是看错了。 导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最近电视台里的好多人都变得有些奇怪。 他去询问却发现只有自己这样觉得,最后也只能将其归咎于自己最近工作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就像现在一样,他居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年轻女孩闯入了录影棚,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看。 而旁边那些只顾着露出失落表情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年轻女孩。 “成功了,成功了……” 丽琪嘴里碎碎念着,小心翼翼地躲开了旁边被厄神附体的人们。 厄神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神 明。 这一点在没有附身人类的时候非常明显,但在附身人类之后,祂的智慧得到了人类大脑的弥补,看上去就像正常人一样了。 但依然有着厄神独有的缺点。 比如一旦开始走神地想一件事情,就会无法关注旁边的事情。 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弱点。 而凭借这个弱点,她成功地进入了电视台大楼,摸到了直播间的录影棚里。 她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成功,向整座城市揭发一切的真相。 丽琪这样想着,趁着录像机还没开机,摸到了女主持人的身旁,准备瞅准时机揭穿她的真面目。 她计划好了,准备在直播开启的时候就冲上去说出女主持人被厄神附体的真相。 无论屠夫能不能看到这一幕,至少他都能得知一些消息,说不定就能借此逃离厄神的追捕。 然而,丽琪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被终结了。 女主持人微笑的脸垂下,看向了躲在桌子下的丽琪。 目光森冷。 而女主持人身后,是无数张同样面带微笑看过来的面孔。 显然,厄神走神的时间并非很长,也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毫无所觉。 “!”丽琪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逃窜就被力气极大的女主持人一把拖了出来。 “啊啊啊!不!厄神!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你别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你蒙在鼓里!” 丽琪挣扎着,被面带诡异微笑的工作人员按在地上。 “你杀不了屠夫的!屠夫一定会拯救世界的!” 丽琪颠三倒四的话语显然不成威胁,但却奇异地戳中了女主持人的情绪点。 她皱起眉头,声音冰冷:“是吗?那他为什么不来拯救你?” 女支持人显然认出了这个曾经差点暴露自己身份的女人。 并且这次不打算再留手,示意其他人将这个碍眼的人类给处理掉。 “你——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在嫉妒屠夫对不对!你在嫉妒屠夫有着你没有的理智!”丽琪在被拖下去之前大喊大叫着。 她难得清醒了一次,联系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她瞬间意识到了厄神之前在餐厅里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下杀手。 一定是在嫉妒屠夫。 但她猜不出厄神究竟在嫉妒什么,只能胡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神是不会嫉妒的。” 女主持人微笑的脸不变,只有那双眸子愈发阴森。 “厄神!你自诩没有人类的爱憎,但如果真的没有,你又为什么要杀掉屠夫!” “总不会是你在嫉妒屠夫有自己的情人吧!” “……神是没有爱憎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女主持人的情绪莫名有些激动起来。 看着表情可怖的女主持人,丽琪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得道:“你、你真的在嫉妒屠夫,你难道爱上了人类吗……” “神永远不会爱上人类!”女主持人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森,声音也尖锐起来。 不知是在反驳丽琪,还是在告诫自己。 尤其是厄神,厄神是摒弃一切爱憎的。 祂是高尚的,是最适合成为酒疏信仰的神明的。 比戮怨那个该死的家伙好得多! “……咔擦。” 电视机前,酒疏听着女主持人叫嚣的声音,嚼碎了嘴里的一块硬糖,表情平淡。 而房间里,原本还面 带微笑的服务生脸上彻底失去了表情。 第80章 319《审判日》 电视台大楼的录影棚里, 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主持人突然停下了动作。 甚至连原本阴森的表情都僵住了。 丽琪还在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厄神们的掌控。 她狠狠咬了旁边的人一口,成功挣脱开来, 跑出了镜头。 而被丽琪咬破手腕, 伤口鲜血淋漓的工作人员却没有动弹,也没有去追赶丽琪。 反而跟女主持人一样呆立在原地, 一动不动。 他们脸上的微笑变得极其僵硬, 连看都不敢去看镜头。 丽琪在跑开之后也意识到厄神们突然都不动了。 她胆战心惊地往回看了一眼,发现这些本来还凶神恶煞的厄神依然站在原地。 虽然脸上的微笑仍然瘆人,却不知为何给丽琪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 丽琪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才发现录影棚里的摄像机早已开机了。 她瞬间明白了这些人僵硬的原因。 一定是因为他们被揭穿了真面目! 丽琪想到这里,不禁停下了逃跑的步伐。 她鼓起勇气, 趁着厄神们呆滞的空隙, 再次走到镜头前, 想要给电视前的观众们最后的提醒。 “请一定要远离那些面带诡异微笑的人,就像这些人一样!” 丽琪说着, 指向了镜头前的女主持人和她身后的工作人员。 “他们已经被厄神附体了,他们是没有感情的,只会杀戮, 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 一旦遇到就立刻远离!” “千万要远离!” “还有屠夫,不、戮怨, 你就是厄神要杀掉的真正目标, 你是祂分裂出去的灵魂,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祂嫉妒着你……” 丽琪想起刚才厄神狰狞的表情, 咽了下口水。 她直到现在依然有些不太确定厄神究竟嫉妒屠夫什么, 但是在厄神那欲盖弥彰的极力否认下,似乎也只有那一个可能了。 那个听上去极其荒谬,却又不得不承认的可能。 “祂可能真的爱上了——唔唔!” 在丽琪即将说出“你的情人”这几个字时,她身后面带微笑的人们终于回过神来似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丽琪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走,离镜头越来越远。 然后,勉强恢复了镇定的女主持人坐回台前。 对着镜头露出得体的微笑。 “请观众们不要惊慌,刚才演播室内出现了一些意外,现在重新回到之前的报道……”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有她握着稿纸不停颤抖的手指在证实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咔擦—— 此时的酒店房间里,看着电视的酒疏在看到丽琪被拖走之后,又往嘴里放了一颗牛奶味的硬糖。 他像是没有看到电视上的一切一样,表情依然轻描淡写。 与不远处服务生空白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戮怨绷带下的嘴唇也抿紧,垂眸看着酒疏时显露出几分紧张。 谁都没想到丽琪会跑到电视上说出真相。 戮怨当然是不在意厄神如何的。 就连灵魂分裂的说法也只让他感到厌烦,根本不相信这荒诞的说法。 但是他有些害怕当酒疏知道这一切时的反应。 会不会真的像厄神所说的那样,成为厄神的信徒,离自己而去。 毕竟即使丽琪说的再危言耸听,厄神也是一位至高的神明,比起他这个有着丑陋头颅的家伙好得多。 他其实宁愿丽琪没有说出真相。 那样的话,他还可以将这些假厄神当做是幻觉,在酒疏不知道的时候将他们解决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不安地等待酒疏的反应。 不远处,正在摆放餐碟的服务生也低下头。 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正准备摆放餐碟的手指紧绷到泛白。 颤抖着,发出餐具相碰时的清脆声响,好半晌才将餐碟安然放到了茶几上。 他低垂着的脸庞上,显露着近乎无措的茫然。 祂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面对的一切。 这导致此时的房间里只剩下了酒疏咬碎硬糖的声音。 以及女主持人故作镇定的播报声。 直到服务生将最后一盘餐点摆放整齐,祂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努力保持微笑的脸对着酒疏。 声线略带颤抖:“客人,已经摆放好了。” “好的,谢谢。” 酒疏微笑道谢。 漂亮的桃花眼中没有服务生幻想中的冰冷和厌恶。 这稍微缓解了祂此时的紧张情绪。 顿了顿,才若无其事般笑着道:“刚才的电视节目大概是在开玩笑吧哈哈!” “怎么可能真的有那种荒谬的事情呢!什么附体、杀戮之类的,这可是个法治社会。 还有,厄神可是个神明,祂很偏爱自己的信徒的。” “根本不会杀信徒!” “……” 酒疏剔透的深色瞳孔似乎看了服务生一眼:“所以,不是信徒就会杀了吗?” “当然……不是,祂谁都不会杀的。” 服务生强笑着解释道。 然后在酒疏平静目光的注视下,继续解释着之前电视上的意外:“更何况厄神是个脱离了人类情感的神明,根本不会——” 服务生想要说出厄神根本不会爱上人类的话语。 但不知为何,在酒疏的目光中,他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好像一旦说了,就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一样。 即使身为神明,也不由得产生了类似恐惧的情绪,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其实祂只是想要对酒疏表达,祂依然是那个比戮怨要高尚的神明,祂是值得酒疏信仰的。 比戮怨好得多。 这也是与戮怨相比,祂唯一可以获得酒疏青睐的理由了。 但现在,厄神有些茫然。 祂不知道自己此时混乱的情绪究竟该如何形容,如何理清。 酒疏替他说完了接下来的话:“厄神永远不会爱上人类,对吗?” “……” 服务生愣了愣,喉咙有些干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祂应该承认的,此时却有些瑟缩。 “永远不会爱上人类的神?” “真可怕啊。” 酒疏轻声说着,面色如常。 像是没有看到服务生瞬间惨白的脸色一样。 “该吃饭了,戮怨。” 酒疏倚靠在戮怨胳膊上,懒散地说着。 戮怨则怔了下,眼中的不安褪去,搂紧了怀中的爱人。 而服务生也在沉默片刻后鞠躬离开。 离开时的背影依然脊背挺直,却显出莫名的孤寂。 咔哒—— 轻轻关上房门,服务生站在门外,久久没有挪动。 只能无力地垂着头,近乎慌乱。 祂被酒疏讨厌着,现在还被他所恐惧。 之前所做的一切似乎毫无作用,只是将酒疏越推越远了。 而祂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挽回。 毕竟他害怕着摒弃了一切人类情感的厄神。 他根本不想要成为祂的信徒。 啪嗒—— 透明的液体滴落在他推着餐车的手背上,将冷白的皮肤显出无血色的惨白。 “……” 看着手背上的液体,服务生似乎很是迷茫。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潮湿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 眼眶中却仍在不断掉落透明的液体,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种感觉是伤心吗? 这是厄神第一次感觉到这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拧紧抽搐,不受控制的情况。 “厄神慈善救济基金会将会在一周后举行慈善晚宴……” 电视机上,女主持人面带微笑的脸上也滑落了泪珠,声音依然平稳,显露着职业素养。 眼眶却已然通红。 “厄神……或许是爱着人们的。” 女主持人弯起通红的眼睛,下意识说出了此时最想要说出的话。 “所以……不要害怕厄神。” 节目在女主持人的播报声中结束。 而电视机前的酒疏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敛去了眼中的无奈。 * 门外的服务生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厄神是最厌恶人类情感的,这一点从祂诞生那一刻就注定了,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不断加深那些厌恶感。 但现在面对酒疏毫不掩饰的厌恶,祂终于承认自己并非毫无感情。 祂爱上了酒疏。 但是承认之后,摆在祂面前的问题又变成了酒疏根本不爱祂。 他爱着戮怨。 “……” 或许杀掉戮怨就可以了。 毕竟祂和戮怨本就是同一个灵魂。 如果杀了戮怨,祂就可以变成戮怨的样子陪在酒疏身边了。 厄神突然如此想着。 并且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很可行。 祂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杀掉戮怨,现在只不过殊途同归而已。 只要杀掉戮怨,一切困扰就都不再是困扰了。 服务生勾起嘴角,再次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 最后依恋地看了一眼酒疏的方向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此时的电视台大楼外, 丽琪正气喘吁吁地躲在道路边的草丛里。 她是趁着厄神们突然落泪的功夫逃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厄神又在发什么疯,但是丽琪逃跑的身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捷。 她抬起头,看着路边走过的人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厄神的踪迹。 片刻后,她突然有些战栗地停止了观察,不敢再看了。 因为她看到不远处的马路上,几乎每一个走过的路人脸上都挂着微笑,越来越深的笑容。 像是在想着什么让祂迫不及待的事情一样。 嘴角的弧度几乎要勾到耳畔,阴森骇人至极。 即使有着人类的皮囊,厄神的一举一动也与人类相差甚远。 祂甚至都没有觉察出不对劲,就这么走在道路上。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整条道路上几乎都没有正常人类了。 厄神污染的速度比丽琪想象中的快了太多了。 丽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就是这座城市里唯一剩下的正常人类。 这让她脆弱的精神更加敏.感,疑神疑鬼地东张西望。 直到傍晚时分都没敢从草丛里走出来。 而就在丽琪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李晟! 丽琪睁大眼睛,看着那道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的身影,想要叫喊,却又怕引起厄神们的注意。 只能鬼鬼祟祟地跟在李晟后面,一路来到了一栋高耸的建筑物楼下。 这里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厦。 李晟站在大厦楼下观察了许久,还不时发出神经质的呢喃声。 丽琪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呼唤他:“李晟!李晟!” 李晟听到声音,回头看向丽琪,露出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睛。 “丽琪,是你啊。” 李晟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仿佛跟丽琪非常熟悉一样。 即使他们这一世根本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他依然将丽琪当做是自己的女朋友对待。 丽琪稍微放下了心,准备询问李晟来这里要做什么,是否知道有关屠夫的事情。 但还没等她询问出声,李晟看着走近的丽琪,突然开口道:“丽琪我看到你了,在电视上,你背叛了厄神吗?” “……呃,没、没有,我只是在、只是在……” 丽琪闻言,立刻惊悚地退后一步,迟疑地解释着。 她是了解李晟的,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被厄神洗脑了。 如果真的被他当成是叛徒,只怕她的下场不会太好。 但李晟似乎并不在意丽琪的回答,他嗬嗬怪笑起来:“算了,不重要了,过了今晚,就都不重要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在这里放了炸.药!屠夫这次死定了,厄神会重新眷顾我哈哈哈!” “你真是疯了!” 丽琪看着这座住着无数旅客的酒店,不敢相信李晟居然会如此泯灭人性。 同时瞬间意识到屠夫和情人估计现在就在这座酒店里,立刻心头一紧。 不行,决不能让李晟的计划成功。 如果屠夫真的死了,厄神就真的没有人能阻止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冲入酒店找到屠夫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丽琪刚一转身,瞳孔就猛地紧缩起来,浑身颤抖。 只见她身后,早已围绕了一圈面带微笑的人们。 将她和李晟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炸.药?” “在哪里?” 男男女女的声音同时响起,给人以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丽琪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李晟则面露兴奋地看着这些围绕着自己的厄神,认定自己已经得到了厄神的眷顾。 “厄神大人,我已经把炸药放到了顶层的宴会厅了,我早就打听好了,今晚就是屠夫和他的情人参加宴会的日子,我会在恰当的时候按下开关,把他们全都炸死!” 丝毫没有意识到厄神们眼中越来越浓稠的恶意。 别说了,快跑啊! 丽琪在心中如此叫喊着。 但她已经恐惧到无法站立,只能眼睁睁看着满脸兴奋的李晟被厄神们带走,走进那座灯火通明的酒店。 李晟还是无法理解厄神的恐怖。 疯掉的厄神早已不是教义中至高无上,摒弃爱憎,纯净无暇的神明了。 祂的执拗和疯狂是人类永远不该靠近的。 哪怕祂之前显露出对屠夫情人的爱意,但在丽琪看来,那爱意也是疯狂的。 绝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接触的。 丽琪自己本身也是个精神病患者,她能理解疯子的恐怖之处。 对于正常人类来说,疯子的爱意只怕比死亡还要可怖。 哪怕祂杀死了屠夫的情人,说不定在祂看来,也是在爱着情人的。 毕竟,你永远不该去奢求一个疯子的爱意能有多么正常。 李晟作为一个甚至不被厄神在意的人类,迎接他的只会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结局。 丽琪绝望地想着,只能竭力爬动着,只想要离这里越远越好。 她感觉这个世界毫无希望了,她已经麻木。 算了,就算世界毁灭也好,她已经不想要再看到厄神了。 恐怖至极的厄神每次出现都会将她脆弱的精神刺激得更加脆弱。 她甚至感觉自己现在说不定已经疯了。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路边走过的一个厄神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羞涩的笑意,眼睛也亮闪闪的。 仿佛看到了与心上人幸福的未来。 “咕咚——”丽琪咽了下口水,颤巍巍地避开路边走过的厄神们,不敢再看。 她一定是疯了,一定是。 而路边走过的人们没有在意丽琪这个烂泥一般蠕动着的人类。 只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了酒店顶楼的方向。 就好像能穿透建筑物,看到其中那个令他们神魂颠倒,梦寐以求的人类一样。 祂很快就能与心爱的人类永远在一起了。 酒店内, 酒疏正在准备参加晚宴。 他毕竟是来谈生意的,即使只是旅游过程中顺带而已,但也是需要意思意思露个面。 “会紧张吗?” 酒疏看着身旁同样精心打扮过的惩戒对象,面露笑意。 “嗯。” 戮怨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他虽然为能陪伴酒疏出席宴会开心,但同时也难免会担心自己害酒疏丢脸。 “不用紧张,反正在场的都没我有钱,你作为我的小情人,只会被讨好。” 酒疏暧.昧地扯下戮怨系好的领带,将他的脸庞拉近,手指调戏般轻轻摩擦他的单薄的嘴唇。 俨然一副潜规则员工后财大气粗的大老板模样。 戮怨怔了下,感受着爱人亲热的吐息,绷带外的耳朵显出红色,半晌才闷闷地点了点头。 嘴角不自知地勾了起来。 “好。” 温馨的情侣相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就到了宴会开始的时间了。 酒疏与戮怨上了电梯,一出电梯门就被迎宾的服务生鞠躬欢迎。 “欢迎光临。” 面容姣好的服务生笑着引导酒疏前往宴会厅,无视了戮怨漆黑阴沉的眸子。 甚至勾引般挑了个最能显出自己容貌的角度,冲酒疏笑得愈发灿烂。 酒疏见状,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宴会厅内。 似乎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密密麻麻。 第84章 323《审判日》 “胡说八道!” 厄神从来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 祂当即反驳:“我才没说那句话!” “你在撒谎!” 说着, 宴会厅里的厄神们都用阴鸷的目光盯着戮怨看。 准备向酒疏表示戮怨的谎言有多么可笑。 而戮怨则是沉默着看了一眼厄神之后,垂眸低声表示:“嗯,是我感觉错了。” 声音落寞。 刚准备掀起一场骂仗的厄神们见状,有些错愕。 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服软。 直到酒疏温柔地抱住戮怨, 厄神才明白原因。 “你从来不是卑劣的存在, 你是我的爱人。” 酒疏伸出手, 轻轻贴在戮怨缠绕着绷带的脸颊。 细白的指尖摩擦他暗淡的眉眼, 显出无比细腻的爱意。 “在我眼中, 你是最好的爱人。” “!” 厄神作为一个诋毁情敌时只会翻来覆去用身份地位来当说辞的重度恋爱脑,哪里见过以退为进的手段。 表情不禁有一瞬间的空白。 不过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祂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眼睁睁看着酒疏依偎在戮怨怀中安抚他。 厄神气得宴会厅内遍布的眼珠子全都开始颤抖。 窸窸窣窣—— 整栋酒店大楼上的血肉也随之颤抖起来。 随后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这震动一直传递到了整座被血肉包裹的城市。 躺在路边的丽琪被这震动吵醒。 她恍惚地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的血肉世界, 只听到耳边传来厄神细碎怨毒的呢喃声。 那是来自城市中心地底,厄神本体的可怖呢喃声。 该死—— 戮怨—— 该死—— 明明是在怨毒地咒骂,却莫名有几分憋屈的意味。 丽琪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神情逐渐由原本的绝望转变为希冀。 她居然听到了厄神的声音。 这在记忆中只有在血肉之都里才会听到的声音居然出现了。 丽琪环顾四周,目光从那些暗红色的血肉上扫过。 柏油铺就的道路上, 四处是流淌着不知名血液的血管和活物般蠕动的血肉,仿佛一个被放大了的血肉之躯。 丽琪看着这一切, 激动到嘴唇颤抖。 她之前的想法错了。 这里不是末日,这里是血肉之都。 丽琪从记忆中可以看出血肉之都与末日的不同。 虽然血肉之都也是遍布血肉的,但她知道血肉之都中会到处充斥着厄神给予的各种线索。 那是厄神故意给出的用来拯救祂的线索。 丽琪记得那时候的厄神伪装出一副很渴望变得正常的样子, 要求她和李晟一起在血肉之都中找齐各种线索和开门的钥匙。 并在解开最后的线索之后给出了祂真实的目的。 将屠夫赶出血肉之都。 现在想来, 那时候的他们真的很傻。 就那么一步步照做, 完全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找齐线索的过程其实就是一步步将屠夫赶出血肉之都,将厄神变得更加疯狂的过程。 如果这里就是血肉之都的话,那 一定就意味着屠夫也再次复活在了血肉之都中。 如果这次她不按照厄神的计划来,一切都反着来,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实现让厄神恢复神智的目标了! 丽琪眼睛亮了起来。 她重新燃起了拯救世界的希望。 她要改变前世的结局,阻止屠夫被赶出血肉之都。 并且将屠夫引导到记忆里那扇血肉包裹的大门前。 门后就是厄神的本体。 屠夫与厄神的本体相见面,一定会产生前世没有的另一个结局。 一个比末日要好得多的结局。 丽琪仿佛看到了那个结局,身体里也涌出了力气,努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向前行走。 按照记忆里的方式寻找城市中厄神留下的线索。 并顺着线索找到厄神本体的所在,打开那扇血肉包裹的大门。 虽然这座血肉之都的模样与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完全是H市的样子。 但是寻找线索的方式总归是没有改变的。 厄神留下的每一个线索都有迹可循。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着,丽琪却知道这座城市里处处都是危险,她还需要避开那些在街道上徘徊的厄神们。 尤其是那些被厄神附体的人们也进入了血肉之都。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他们依然安静地走在街道上,就好像没看到四周诡异怪诞的血肉一样。 每一张面孔上都带着标准化的微笑,看的人愈发毛骨悚然。 丽琪咽了咽口水,继续往前走。 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当然,如果能找到屠夫更好。 记忆里的屠夫总是突然冒出来的,丽琪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到他。 但是现在想来,屠夫每次出现都是在她快要找到线索的时候,就好像是故意阻拦她一样。 这次说不定也一样。 想到这里,丽琪突然想起了之前见到的屠夫情人。 那个美丽的青年不知道会不会复活。 如果复活了,屠夫还会是前世记忆里那个冰冷无情的屠夫吗? 那个上半身和脸部都包裹着绷带,高大到她只能仰着头才能看到全貌的可怕屠夫,会像是生前一样温柔拥抱住那个瘦削的青年吗? 丽琪不得而知。 她其实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屠夫的情人确实美得让人难以忘怀。 如果不被厄神折磨死,那么屠夫大概会有个不同的结局,这个世界也能得救。 很可惜被厄神盯上了。 * “厄神?” 察觉到房间内的震动,酒疏转头,看向沉默许久没说话的厄神。 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早已被泪水浸湿,就连墙壁上无数颗眼珠子都渗出了浓稠的血水。 样子看上去委屈到了极点。 “我没说那句话!” 祂半晌才闷闷地如此说着。 祂才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所以之前的那句吞噬另一个意识是真的吗?” “……” 厄神立刻瞳孔地震,不出声了。 见状,酒疏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要像对戮怨一样轻抚祂的脸颊,却又停下了动作。 “总觉得有些别扭,你真正的身体在哪里呢?” 厄神失落地看着酒疏收回去 的手,样子很是沮丧。 “在地底。” 回答时却显得格外乖巧。 似乎想要就此将之前的事情蒙混过去。 祂现在的身体其实一半在这座城市的地底,一半在世界外。 毕竟本体过于庞大,如果全部进入这个世界的话就会导致世界末日。 而厄神知道酒疏只想要融合意识而已,不想要末日。 所以祂只进来了一小半的身体,组成了这个血肉之都。 “要融合的话,是不是需要找到你的本体?” “……是。” 厄神小心地回答着酒疏的每一个问题,边回答边偷偷看酒疏的表情。 害怕酒疏会因为之前的阳奉阴违而生气。 酒疏看了眼沙发旁边的血肉墙壁上,一根快要伸到自己面前来的触手。 以及触手上紧张兮兮地偷看自己的眼珠子。 “……那就带我们过去吧。” 说着,酒疏起身,略微苦恼地看着面前人数众多的厄神们。 “你的这些身体可以不用那么多,人数太多了。” 一个宴会厅里足足有五六十个人,每一个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甚至还蠢蠢欲动地伸出手准备与他手牵着手一起走。 毕竟他对戮怨一直都是手牵手的。 “我只会牵其中一个的手。” 酒疏避开了这些人伸出的手,即使他们脸上的表情再委屈也无动于衷。 “其实比起这些陌生人的身体,我更喜欢你真正的样子。” 酒疏的声音温柔如水,让厄神有些晕头转向的。 爱人喜欢自己真正的样子。 仅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厄神脸红心跳。 祂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然后无数具身体毫不犹豫地就要举起手中的刀叉自杀。 这些身体死掉的话,就可以用这些血肉捏一具临时的身体出来了。 就按照本体的样子来捏。 “……等等,不是要你自杀。” 酒疏扶额。 “这里到处都是你的血肉,随便来一个就行了。” 酒疏并不想厄神杀人。 杀人是会上瘾的,只会加剧厄神的精神疯狂程度。 “我知道你可以将这些身体变回原状。”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酒疏这几天早就看出了H市内异变的原因是教堂内的圣水了。 只要吐出圣水,这些被厄神附体的人基本就会恢复原样了。 “……好。” 厄神还从没想过要把这些身体还回去。 在祂看来,被附体后的身体就是自己的了。 所以当初争抢酒疏归属时的第一想法也是要自相残杀。 祂从未把除了酒疏外的人类当做是有自主权的个体。 厄神作为一个至今仍然疯狂的神明,始终是无法与在祂眼中蝼蚁一般的人类共情的。 但是酒疏的要求对厄神来说是最重要的。 既然酒疏不想要这些身体死去,那祂就会照做。 祂想要酒疏开心。 而在看到厄神放弃了这些身体之后,酒疏确实露出了笑容。 “很乖。”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酒疏摸了摸厄神新捏出来的一具身体。 足有两米高,血 肉组成的身体没有骨头的支撑,只能在地板上依靠腹足蠕动,留下道道血痕。 不过比起单纯猩红色的血肉,厄神现在的身体更像是包裹在一层柔软薄膜下的血肉史莱姆。 泛白的肉色薄膜在灯光下折射出柔软的光,薄膜下的血管汩汩流淌着血液。 像一块在面粉里滚过一圈的肉团,给人以既惊悚又柔软的视觉刺激。 触感也温润湿滑,像在抚摸一层苔藓。 一切都如酒疏所预料的那样。 在血肉之都中,由于戮怨和厄神的精神同步加深,即使厄神放弃了寄宿人类的身体,也没有变成过去那副无法沟通的疯狂模样。 酒疏脸上的笑容让厄神有些激动。 祂腼腆地颤了颤触手,身体上长出嘴巴。 刚想要像人类情侣一样,趁着温存的机会对自己的爱人说些什么。 耳边就听到酒疏继续温声叮嘱:“不过等会儿融合时要注意不能故意吞噬哦。” 厄神身体一僵,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糊弄过去。 只不过是酒疏没有过多计较罢了。 “我知道了。” 厄神沮丧地回答。 厄神知道,如果表面上答应,背地里趁着融合的时候故意吞噬掉另一个意识的话,酒疏其实根本不会察觉到的。 只要祂后续伪装得足够好就行。 那样的话,酒疏就只会是祂一个的了。 但是祂不想欺骗酒疏。 对爱欲贪婪的本性与对爱人的忠贞交错在一起,让厄神一时间显得很是挣扎。 酒疏知道厄神在想什么,也明白祂的纠结。 对酒疏来说,其实故意吞噬掉戮怨的意识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因为戮怨才是厄神的理智,厄神是理智脱离后残余的疯狂。 他们融合之后的意识不存在谁吞噬谁,只会是更加完整的个体。 倒不如说,恢复理智后,厄神会变成更像是戮怨的存在。 这也跟厄神疯狂的原因有关。 在原著的衍生游戏中,女主丽琪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就从线索中一步步解开了厄神疯狂的原因。 厄神最初是诞生于人类的杂念之中的。 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是孤寂的,被人类的七情六欲困扰,诞生于此也憎恶着这些情感。 只能用沉睡来回避这些恼人的声音。 直至最后连沉睡都无法阻挡那些污浊的情感,才选择了沉沦疯狂。 只有疯狂才能让祂不再被那些污浊的情感折磨。 而想要疯狂,就唯有将理智剔除。 虽然游戏中没有明说,但是酒疏知道,厄神的理智变成了戮怨。 基本相当于是人类将自己的大脑扔掉,只剩下一具疯狂的躯壳。 失去理智后,作为时时刻刻都在接受着人类罪恶情感的躯壳,厄神也因此而变得越来越疯狂。 说不清到底是变成人类后饱经挫折的戮怨更凄惨,还是被逼疯了的厄神更凄惨。 “……” 酒疏停下思绪,抬起头看着厄神,突然靠近轻轻亲了下祂的眼睛。 厄神身体上长出了许多双眼睛,原本全都直勾勾地看着酒疏,被亲了之后便害羞般扭捏了起来,转动的频率也加快了。 酒疏笑了下,这才转身看向身后的戮怨。 提醒他该走了。 闻言,身形高大的男人怔了下,将手中被捏碎的血肉藏到一 旁,沉默着站了起来。 酒疏顿了顿,目光看向戮怨脚下一地的血肉碎片。 全都是厄神之前墙壁上长出来,用来偷看他的触手们。 连眼珠子都被碾得粉碎。 “在难过吗?” “没有。” 说着,戮怨身后沙发内一大片被活生生撕下来的血肉掉落在地。 “……”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第85章 324《审判日》(二合一) 酒疏的表情有些微妙。 刚想要说些什么, 就看到墙壁上又长出了许多触手。 放眼望去,整座宴会厅都包裹在血肉之中, 设计高雅的装饰性墙面上到处都是植被一样生长着的血肉, 几乎完全覆盖的程度。 即使被撕去了许多部分,也会很快生长出来。 而这些生长出来的血肉触手们就像是晃动的海草一样。 趁着酒疏注视戮怨的空隙,用自以为很不引人注目的动作将沙发里藏着的, 没完全暴露出来的血肉碎片全都给扒拉了出来。 然后似乎觉得这些碎片数量看起来不够触目惊心,还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新长出来的血肉撕碎了许多, 混杂到里面。 假装是戮怨的杰作。 “我好疼啊,酒疏。” 做完这一切后, 身后,体型庞大到足以在酒疏面前打下厚重阴影的厄神低声委屈地向酒疏告状。 好像真的被戮怨刚才的举动伤害到了, 现在痛得只能发出哀鸣。 酒疏看了一眼身后的厄神, 目光从祂身上控制不住, 欢欣鼓舞到打结的触手上扫过。 他有片刻的无言以对。 沙发旁边站着的戮怨则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脚下那些蠕动着扒拉碎片的触手。 绷带下的脸看不清表情。 放在身侧的手蜷缩着, 用力到骨节泛白。 似乎有些落寞。 孤寂的身影与厄神演技极差的委屈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好了, 我们走吧。” 酒疏面对这两个勾心斗角的惩戒对象,只能保持平静。 他没有多说什么,面色平常,走向宴会厅外。 “希望能快点到达本体所在的地方。” 酒疏语气沉着,只留下身后两个面露错愕的爱人。 他知道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他们两个冷静一下。 酒疏没有与他们牵手。 戮怨的瞳孔微微扩大,下意识伸出的手掌落了个空,半晌才沉默收回了手。 酒疏好像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戮怨有些慌张。 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心脏却近乎停跳了一样, 有种窒息的感觉让他呼吸不过来。 啪嗒啪嗒—— 脸部的绷带传来了被液体浸湿的感觉。 戮怨怔了怔,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然后发现自己眼中并没有泪水。 抬起头, 他看到血糊糊的天花板上, 无数颗眼珠子全都在死死盯着自己。 恶狠狠的眼神仿佛随时都要杀掉他。 浓稠的血水却好像担惊受怕一样不停地顺着眼珠滴落下来。 将房间的地毯和餐桌全都浸泡在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之中,连被血肉覆盖的墙壁都变得湿漉漉的。 “看什么看!你这个恶心鬼,酒疏不开心了,全都怪你!” 戮怨沉默着转头。 看到不远处,血肉捏造而成的丑陋怪物身上,触手全都张牙舞爪般挥舞着。 气势汹汹,充满了怪异扭曲的恐怖感。 每一颗眼珠子都阴森森地看着戮怨。 表现得就好像房间内发生的一切与祂毫无关系。 只是在身后戮怨看不到的地方,有几颗眼珠子在不安地转动着。 触手也蔫嗒嗒地拖在地上,惶恐不安地揪着身上的血肉。 一把又一把。 揣测爱人是不是因为自己生了气。 不过这一切都是不能被戮怨知道的。 厄神伪装的很好。 但祂忽略了灵魂之间的精神同步。 “……你这是什么眼神!” 原本还准备怒骂一场的厄神看着戮怨绷带下投来的木然眼神,仿佛能感觉到其中藏着的些许鄙夷,立刻炸了毛。 祂把身后的触手藏得更加严实,眼神也愈发阴沉下来。 戮怨没有理会厄神。 他低头将脚下几根触手碾碎,沉默寡言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在做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 丝毫没有将厄神的威胁放在眼中。 厄神被气得眼珠子都在颤抖。 祂身上的每一根触手,包括宴会厅里新长出来的触手全都向着戮怨的方向露出了布满利齿的口器。 眼神阴涔涔地对着戮怨。 似乎准备将这个对神明不敬的卑劣之人撕成碎片。 戮怨看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大的血肉怪物,漆黑的瞳仁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餐桌上的餐刀。 锋利得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切碎。 就在两人间的争斗一触即发时,宴会厅外突然传来了陌生人的声音。 而酒疏就在外面等待着他们。 “你是……屠夫的情人?” 门外,神情恍惚的李晟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青年,目光在他雪白美丽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 瞬间便认出了这个前世从未出现过的青年。 一个居然能跟屠夫那种怪物在一起的人。 “你、你没死?那屠夫呢!屠夫是不是死了!” 李晟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屠夫的身影。 他遍布血丝的眼睛睁的极大,表情有些狂喜:“一定是死了哈哈!” “一定是!” “可是为什么末日还是来了?” 李晟有些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目光也逐渐转移到了酒疏身上。 这个与酒店格格不入的高挑青年,有着一张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面容。 “……或许、或许是因为你还没有死?” 李晟看着酒疏,颤抖的目光逐渐充斥着杀意。 此时的酒店上下,全都被猩红色的血肉覆盖了。 走廊上也全是错乱排布的血管,肿胀畸形的肉块,给人以一种极度压抑的感官刺激。 此时显得有些神经质的李晟显然就是这种压抑感下受刺激过度的产物。 他刚才一直跟在厄神们身边,哪怕被厄神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他也没有放弃去祈求神明的宽恕。 但是厄神们一直表现得很怪异。 一会儿自相残杀,一会儿又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还捂着脸做出痛苦至极的姿态。 李晟看得出厄神的疯狂没有被治愈。 但祂终究是他所信仰着的神明。 李晟是不会放弃信仰厄神的。 所以他锲而不舍地想要接近厄神,直到刚刚,厄神们突然呕吐了起来。 李晟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那一幕带给他的惊悚感觉。 明明有着一张人类的面孔,却处处透露着非人类的异样。 厄神们面无表情吐出腹中黑红色的血液和还在蠕动的肉块的时候显得极其可怖。 鲜血将嘴唇和森白的牙齿染的猩红。 顺着厄神苍白的下颌流淌,将厄神们的衣服也浸湿成为血红。 然后,每一个厄神漆黑的眼珠都僵直地转动着,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他。 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不做出同样的姿势。 李晟当时已经恐惧到只能瘫软在地上了。 浑身战栗,发不出一丝声音。 在他的视线中,厄神们的四肢也在不自然地弯曲着,发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音。 直至吐出了最后一口鲜血,才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摔落在地。 接下来,李晟看到了更加恐怖的场景。 原本还面无表情的厄神们纷纷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眼前的一切后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就好像恢复了人类意识一样。 不过这短暂的清醒并未持续太久。 四周柔软蠕动的血肉墙壁上,那些原本安静待着的血肉们突然动了。 随着黏腻可怖的血肉蠕动声响起,一块块活物般的血肉将这些尖叫着的人类包裹了起来。 人们被包裹在一层血肉薄膜之中。 李晟的视力很好,能清晰看到在那薄膜之下是一具具完整的人类身体。 惨白的面孔上还残留着之前黑红色的血液。 在发现了李晟的靠近之后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每一颗眼珠里都有着对死亡浓浓的恐惧。 他们还活着。 而走廊内的血肉们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就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恢复成原本猩红无害的模样。 李晟却已经不敢再靠近了。 只想要离这些可怕的血肉越远越好。 末日已经来了,在这座遍布血肉的城市里,只有小心谨慎才能活下去。 根据前世记忆里的末日经验,他知道自己幸免于难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刚才没有发出声音。 走廊里的血肉们都没有眼睛,应该是通过声音来判断猎物位置的。 而刚才那些人类的惨叫声吸引了它们。 如果厄神还在,这些血肉们肯定是不敢如此嚣张的。 但是厄神就是突然不见了。 放弃了这些人类身体,消失了。 李晟不知道为什么厄神会突然消失,让他连祈求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只能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向顶楼的宴会厅。 因为他觉得厄神的变化一定跟屠夫有关。 宴会厅内或许会有线索。 现在果然发现,屠夫不见了。 只剩下了他的情人。 “对,一定是因为你没有死,所以末日才会来的……” 李晟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他想起了厄神最初给他下达的指令,那个杀掉屠夫和情人的命令。 愈发确信自己的猜想。 但看着这个容貌出众的青年,李晟还是有些怜悯的 便向他阐明这一切的利害关系。 “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屠夫需要死掉,你也需要死掉……” 李晟说着,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握紧,靠近了屠夫的情人。 这个美丽的情人并没有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李晟觉得他一定是被吓坏了。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即使爱上了屠夫,其实也不算是特别罪大恶极的事情。 罪不至死。 “怪就怪你爱上了屠夫,为什么要爱上那个怪物呢?” 如果不爱上屠夫,他就不会被厄神放上死亡名单了。 李晟虽然是个精神病人,但他其实也是个自诩正直的人。 他一般是不会随意杀人的,但是这是厄神的命令。 他根本无法违抗。 哪怕这个情人让他有些不自知的心动。 宴会厅内, 走到门口处的屠夫漆黑瞳仁变得愈发阴沉起来。 他身旁紧随其后的厄神却对这句话稍微赞同。 决定一会儿分尸这个人类的时候少分一块。 确实不该爱上屠夫这个怪物的,应该只爱上祂才对。 不过下一秒,厄神就没有功夫去幸灾乐祸了。 “是厄神要我这么做的,你知道厄神吧。” “厄神是最伟大的神明,祂爱着人类,爱着我们,但是末日就要来了……” “为了全人类,为了厄神,你就去死吧!” “!!!” 厄神身体上的每一颗眼珠子都瞪得极大。 触手都炸了起来,瞬间就扑向了那个不停胡言乱语的人类。 想要趁着酒疏还没生气赶紧解决掉这个麻烦。 而李晟尚未察觉到危险。 他对准酒疏举起了匕首,却在下一秒被狠狠折断了骨头。 一只苍白的手掌在触手到达之前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将每一寸骨头都捏的粉碎。 咔擦——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痛得满头大汗。 发出压抑的惨叫声,生怕引起了走廊内血肉的注意。 但在抬起眼,看到了那只手掌的主人时,他还是不禁冷汗直冒。 屠夫! 是屠夫! 戮怨蒙着绷带的面孔与记忆中屠夫的脸相重叠。 除了眼眶位置没有流淌血液,依然有一双眼睛以外,无论是身形还是气息都一般无二。 冷漠暴虐到了极点。 屠夫没有死?还是已经复活了? 李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末日的氛围中,前世记忆中从未消失过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的发颤。 记忆里的屠夫总是沉默寡言的。 身形高大强壮,即使缠绕着绷带也能感受到那富有力量感的肌肉,每次举起屠刀都会留下大片血迹。 那些他拼死也抵抗不了的血肉怪物在屠夫刀下根本活不过两秒钟。 他记得前世自己是死在血肉之都里的,死在那些无处不在的血肉之下,甚至都没死在屠夫手下。 但屠夫仍是他最害怕的怪物。 因为在那座厄神用来驱逐屠夫的城市里,到处都是屠夫的身影。 无论他和女友丽琪走到哪里,屠夫都如影随形,毫不留情地挥砍着砍刀。 屠夫迈着机械生锈般滞涩的步伐,沉重拖动砍刀的声音是李晟最为恐惧的噩梦。 他本以为这一世末日不会到来,屠夫也不会变得那么恐怖了。 现在却发现,屠夫一直这么恐怖。 比之前教堂里遇到的他还要恐怖。 恐怖到让人根本兴不起反抗的心思。 恐怕也只有厄神才能将这个怪物彻底杀死了。 但厄神为什么还不来拯救他,拯救这个世界,将屠夫驱逐出去。 李晟露出绝望的目光。 而就在下一刻,他又看到了曙光。 是厄神的呢喃声。 窸窸窣窣—— 虽然由于过于激烈的语调而导致他听不懂其中的意思,但他依然感动到热泪盈眶。 “神,厄神大人,您来救我了!” 厄神终于看到了他的虔诚,要在屠夫的刀下拯救他了。 这对李晟来说就是莫大的赏赐了。 不过很可惜,厄神并不是来拯救他的。 而是要杀了这个诋毁自己的人类。 “咯咯——厄神、厄神大人?” 无数根坚韧柔软的触手化为布满倒刺的囚笼,将李晟活生生扎成了刺猬。 死不了,但鲜血汩汩流淌着。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骼都被勒紧,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恐惧而茫然地看向了触手的方向。 看到了一个庞大扭曲的身影。 有些像是在世界尽头看到的神明的身影,却比厄神要缩小不少。 狰狞的血肉,遍布的触手,睁开的无数双眼珠,无机质冰冷的目光,还有那些诡异翕合着的嘴唇。 全都是厄神最为疯狂的模样的缩小版。 李晟认出了厄神。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厄神要这么对自己。 “快、快杀了他们呀,厄神大人!” 被扎成刺猬的李晟卑微而虔诚地乞求着神明。 提醒祂快点杀掉屠夫和他的情人。 这不正是厄神之前所要求的吗? 李晟话还没说完,就被触手勒得更紧了。 然后,就像之前那些被墙壁血肉吞噬的人类一样,被活生生吞入了墙壁之内。 再也没办法说出一句话来。 “不!不!” 李晟恐慌地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着,却于事无补。 终于体会到了那些人的感觉。 明明还活着,却只能窒息一般的活在墙壁里,透过肉色的薄膜看着外界。 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血色光芒。 而在这血色的世界里,他看到厄神终于靠近了屠夫和他的情人。 是要杀掉他们了吗? 李晟用仅存的理智看着。 厄神伸出了触手,那活生生剐掉了他身上一层皮肉的触手靠近了那个美丽的情人。 是要用同样痛苦的方式解决掉情人吗? 李晟如此想着,心中稍微有了些安慰。 被厄神如此对待的人不只有自己一个,这足以让他痛苦煎熬的灵魂好受一些。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触手贴到了情人的手腕上。 没有鲜血,没有恶意。 看上去竟还显出几分讨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李晟痛苦地呼吸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 这一幕是真实发生的吗? 那可是神明,一位疯掉了的神明。 疯到连他这个狂信徒都可以伤害的程度,怎么会对那个屠夫情人如此温柔! 李晟不愿相信,他坚信这是错觉,不想再看下去了。 但他的眼珠闭合不上,只能继续看着走廊上的一切。 本该争斗的你死我活的屠夫和厄神相安无事。 那个柔弱美丽的情人面对厄神可怖的面孔也表情平静,弯起的眉眼带着笑意。 诡异到了极点。 李晟瞬间就濒临崩溃,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不对,这个世界根本不对! 跟他记忆里的根本不一样,厄神也根本不是想要杀死那个情人。 李晟想起了之前女友丽琪在电视上说的那句话。 厄神是在嫉妒屠夫有自己的情人。 他过去只当丽琪在说傻话,因为厄神是摒弃爱憎的。 即使爱,也是爱着全人类,而不是单独的一个人。 现在却发现是他错了。 大错特错。 厄神爱上了人类,爱上了屠夫的情人。 这是最不可能,却又真实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发生在他敬爱的神明身上。 啪叽—— 厄神圈在酒疏手腕上的触手上渗出血水。 似乎已经急得流眼泪了。 “没有,我没有要杀你!” “我爱你!酒疏。” 厄神急切地解释着。 祂虽然过去发疯的时候确实想过要杀掉全人类,但是现在祂已经改邪归正了,根本不会再杀人了。 这一切全都要怪那个人类!哪壶不开提哪壶! 厄神恨不得把李晟碎尸万段,但是碍于酒疏还在眼前,并且酒疏曾经再三重复不能随便杀人。 所以祂才没有把李晟直接分尸,而是将他放到墙壁里体会窒息的痛苦。 他会比其他人类更加痛苦,不断窒息,又恢复如初。 只有这样的痛苦才能稍微弥补祂被人类污蔑造成的损失。 “……” 酒疏敛眉看着自己手腕上湿哒哒的触手,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厄神不可能要杀他。 男主李晟多半是精神崩溃疯掉了才会做事如此疯癫。 但是,现在这种时候让厄神稍微安分一些,他们也能快点走到本体的所在。 更快完成惩戒对象的灵魂融合。 这样想着,酒疏漂亮的桃花眼扫了厄神一眼,温声道:“是吗?我倒是记起来,之前在教堂里好像受过一次伤……” “!!!” 厄神立刻心虚又愧疚地缓缓收回了触手。 祂不是故意的。 祂只是当时沉沦在疯狂中,脑子不太管用,没有留意到那根钢琴弦。 然而厄神也知道,无论怎么辩解,祂依然伤害到了酒疏。 看着酒疏侧脸上那道已经恢复,但依稀还可以看到痕迹的伤痕,厄神臃肿的身体瑟缩了起来。 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劲儿。 每一颗眼珠中都有血水在打转。 祂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 “好了,其实现在已经没事了。” 酒疏叹了口气,倒也没想要算旧账。 他握住厄神渗水的触手,眉眼柔软:“只要快点去你的本体那里就好了,就当做弥补吧。” “好。” 厄神稍微打起了精神,但仍有些消沉。 酒疏只好继续安慰了起来。 一旁的戮怨垂眸,看着酒疏安慰厄神的样子,手指颤了颤,眼神黯淡。 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指。 戮怨顿了下,随即反握住了酒疏的手掌。 眷恋且不舍。 “我们走吧。” 酒疏与戮怨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被厄神的触手圈着。 倒也不觉得麻烦,就这样往外走去。 走廊上,原本还凶神恶煞的血肉们变得安分极了。 怕酒疏绊倒,便将自己揉成一团,铺成地毯。 只为了让酒疏走的更舒服一些。 墙壁内的李晟看着这一幕,眼神呆滞而又茫然。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救,屠夫和厄神居然会如此和谐地走在一起。 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不再执着于杀掉屠夫的厄神究竟有没有恢复正常? 李晟不得而知。 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更是因为他意识到这栋大楼的血肉都被厄神掌控着。 那就意味着或许在前世,那些杀死了他的血肉们,那些笼罩世界的血肉们,那些带给世界深重苦难的血肉们,全都是可以被控制的。 根本不像是记忆中厄神所说的那样,全世界的末日是因为祂疯狂后的气息导致的,祂控制不了那些血肉们,无法拯救世界。 厄神只是放纵着血肉们肆虐。 祂冷眼旁观着全人类的灾难,无动于衷。 祂真的爱着人类吗? 或者说,这一次爱上了一个人类的厄神会选择继续袖手旁观吗? 李晟呆呆的,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只看到屠夫与情人走在走廊里。 厄神也情绪低落地依偎在情人身旁,被情人安抚着。 但在情人看不到的地方,墙壁上和天花板上的触手不时会出现在屠夫身侧,试图将他绊倒出丑,最终却都只是被屠夫漠然地撕成碎片。 就这样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 此时的H市内, 丽琪正与一个年轻记者走在一起。 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路边那些徘徊着的可怖血肉们。 “你说你是从厄神手中把我给救出来的?” 年轻记者一脸迷茫。 他只记得自己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直到刚才苏醒在了街头,一睁眼就看到遍布血肉的城市。 这堪比恐怖片的场景让他惊骇到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就看到自己身旁那些同样茫然的人们被路边的血肉们捕捉到大片血肉组成的墙壁之中。 成为了人体装饰物。 那恐怖的场面让年轻记者至今心有余悸。 “是的,是厄神。” “厄神放弃了你们的身体,但是,祂仍然想要将你们的身体当做备用,所以你看,他们全都被填进了墙壁里。” 丽琪有些麻木地解释着。 在这血肉组成的城市里走的太久了,所有感官都麻木了起来。 只有拯救世界的希望还在支撑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也是她救下年轻记者的原因之一。 在这到处猩红色的世界里,如果没有一个人陪着说说话,她怕自己根本坚持不到最后。 而且这血肉之都中到处都是危险,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个帮手。 “厄神吗……” 年轻记者有些恍惚,随后又有些遗憾:“唉,我倒觉得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挺舒服的,我也是虔诚的厄神信徒来着,其实一直被厄神操控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不用为了生活奔波了。” 年轻记者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他回忆起那段日子,只觉得如泡在温水里一样,只有幸福的情绪,所有人世间的苦难仿佛都远离了他。 “……”丽琪看了年轻记者一眼,皱起了眉。 她没想到普通人会如此抵抗不了厄神的诱惑,果然是神明,即使是贪婪占据了人类的身体,也只会让人类沉醉其中。 根本察觉不到其中的凶险。 “厄神是很可怕的,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一点。”丽琪言尽于此。 疲惫的精神已经让她不想再做过多解释了。 年轻记者看出了丽琪对自己刚才那番话的反感,但也没当回事。 他说的是真的,又不是假话。 要不是这个女人勉强算是救下了自己,他才不会跟她说这么多。 咔擦——年轻记者拿起腰包里的相机,给附近血肉遍布的街道拍了个照。 “好吧,我知道了,如果能出去的话也挺不错的,只要有了这些照片,我就可以名扬世界了!” “再也不用为了生活奔波了!” “哦对了,你还说了那什么屠夫的情人是吗?哈哈!如果真的复活了,到时候要是见了面给我指一指,我好拍个照,看看那什么能把怪物迷晕的美貌是什么样的!” “你……别把这里想的太简单了。” 丽琪怀疑这年轻记者是被厄神占据身体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年轻记者只是笑了下,没说什么。 其实他根本不相信丽琪所谓的重生的说法。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丽琪的幻想罢了。 丽琪只是个精神病人而已,产生幻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这座血肉之都,很可能是厄神真实存在的证明。 厄神可是这个世界上信徒最多的神明,只要把厄神真的存在的消息公布出去,整个世界都会为之轰动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末日不末日的,哪里有这个新闻重要。 至于那个什么屠夫情人,要是真的存在,他到不介意去拍一张照,应该只是个比正常人稍微好看一些的人罢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是一个能迷倒厄神的人,那正好,可以利用那个人研究厄神。 比如把他献给厄神,肯定可以得到神明的眷顾,什么愿望都能被答应。 毕竟如果真的能让厌恶人类情感的厄神心动,那必定是会让厄神神魂颠倒的程度。 而不是像丽琪所说的什么让屠夫和情人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 呵,丽琪这个自诩厄神信徒的家伙根本就是个异教徒,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利益最大化。 第86章 325《审判日》(四合一) “我刚才已经往外打了个电话, 虽然听不清电话另一端的话,但是我确定我被听到了。” 说着,年轻记者举起手中信号强度不断变化的手机, 面色喜悦。 “说不定现在政府已经发现H市的变化了, 你看这里这么多怪异的血肉,无论是地图上俯瞰还是用卫星,都能看到。” 记者眺望着H市街道尽头血红色的天空。 虽然他从H市内往外看只能看到猩红色的天空, 根本看不到外界的情况, 就好像整座城市被一团血色的迷雾笼罩。 但是外界肯定能发现这里的变化。 在他的电话通知下, 大概已经派出人员救援此地了。 “……现在不是想那些东西的时候,我们先需要去找到线索,找到厄神的本体所在!” 丽琪有些无奈起来。 她已经跟年轻记者说过厄神的可怕之处了。 可他还是只觉得这是超自然的灵异现象,是可以被人类的力量干涉的存在。 “厄神是不可能被人类的力量影响到的,说不定在外界看来, H市还跟往常一样,只是我们进入了这个不属于人类的世界而已。” 说着,丽琪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前世。 最初她和男友李晟也都觉得政府可能会来救他们。 后来却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正常人类。 他们好像被遗弃在了这个末日世界。 又或者只有他们幸存了下来, 正常人类不知所踪。 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死了, 还是被隔绝在正常人类的世界之外。 “要对抗厄神,我们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丽琪的精神又开始不稳定了。 她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而年轻记者只是冷眼看着她发病, 嘴角似乎有些不屑地撇了撇。 “好了, 我知道了,找到厄神的本体是吧,就跟玩游戏似的, 找齐线索就可以找到厄神。” 年轻记者觉得这有些好笑。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太相信这个女人。 根本就是胡扯。 神为什么要在原地留下自己本体有关的线索, 简直就像是故意引导人们过去的一样。 可神明这样做根本没有道理。 丽琪没有理会年轻记者的质疑。 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线索卡片。 这是她刚才千辛万苦得到的。 付出的代价是腿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要不是刚好附近有药店可以处理伤口, 她只怕就要就此失血过多丧命。 这张线索卡片与前世记忆里得到的不太一样。 这可能代表着现在的厄神与前世也不太一样了。 【马、牛、羊、鸡、犬、猪】 【你们是食物,你们是同类。】 【我是最丑陋的,也是最可怕的。】 【我希望他永远不知道我是什么。】 前世的第一张卡片记载的应该是厄神的来历,其中隐含着厄神疯狂的原因。 她也是最后才明白过来,那些线索都是厄神内心变化的写照。 从最开始的诞生,精神很正常。 到最后的疯狂,想要屠戮全人类。 但是这次,这些描述让丽琪有些迷茫。 她虽然能依靠卡片上的信息找到线路图,却无法破解这张卡片上记载的厄神 的心理。 厄神究竟在想什么,与这些牲畜有什么关系? 丽琪翻开卡片的背面。 卡片背面一般是一个与正面语气截然不同的描述。 前世的那一张就从记载着神爱世人,到背面的神恨着世人。 而现在的背面则写着:【我愿意恢复正常。】 但字体间的小字却写着另外的意思:我会在他面前伪装正常。 【我会友爱另一个我。】 我会将我咀嚼吞噬。 【我知道他爱着完整的我。】 我知道他不爱现在的我。 【我希望他永远爱我。】 我希望他永远爱我。 “……” 丽琪并不确切知道卡片中的“他”究竟指的是谁。 但却莫名想到了屠夫的情人。 那个容貌美丽的人类。 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却令屠夫和厄神都神魂颠倒。 有时候回忆起来,丽琪甚至觉得那个情人比起屠夫和厄神都要更加怪异。 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嘴角总是带着笑意,却掩不住眼中的疏离感。 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就好像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结束了对这张卡片的思考,丽琪准备寻找下一个线索了。 而年轻记者依然忙着到处拍照。 仿佛这座血肉都市非常有吸引力一样。 哪怕被怪物追杀得气喘吁吁,他也只是脸色惨白地继续拍照。 “我、我要坚持下去,只要能逃出这里,这些照片就能让我成名!” 年轻记者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表情却极其亢奋。 丽琪对此只能听之任之。 她忙着寻找接下来的线索。 可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全是铁锈般橙色的红光,那是血肉们反射的光芒。 昏暗压抑。 这让那些藏在血肉中的线索非常难找到,几乎只能摸索进行。 轰隆——!!! 就在丽琪为此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地底传来的巨大轰鸣。 整座城市都在震动。 窸窸窣窣—— 伴随而来的耳语声更是混乱不堪,像是两种声音交错在一起,尖锐刺耳至极。 “发生什么了?” 年轻记者被吓得不轻。 手中的相机都差点摔坏。 丽琪也有些惊惶。 她躲在角落里,看着城市中的血肉们变得躁动不安,就好像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这座城市的事情一样。 丽琪两人在原地躲了许久才壮着胆子走出来。 发现那些原本姿态狰狞的血肉怪物们全都低垂着脑袋。 似乎没了意识的样子。 丽琪意识到这是寻找线索的最佳时机。 来不及去思考这些怪物变化的缘由,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寻找线索。 很快,她就成功找到了下一张卡片。 代价是被一间餐厅里的怪物血液腐蚀了手臂上的大片皮肤。 虽然怪物们全都不动弹了,但是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更不用说她需要亲手从那血肉怪物的胸腔里掏出这张卡片。 不过顶着一身伤的丽琪看着卡片,知道这一 切都是值得的。 第二张卡片上的内容更加晦涩难懂。 卡片的正面依然写着丽琪不太懂的话,看上去也比起第一张更加混乱。 似乎代表着某个人混乱的精神状态。 【敬爱厄神,祈求宽恕,罪孽已经无法挽回。】 【神并不存在。】 【敬爱厄神,祈求幸福,幸福已经不再属于我。】 【神并不存在。】 【我知道我将被吞噬,我知道我将失去他。】 【神是罪恶的。】 【爱欲,嫉妒,不甘,爱欲。】 【如果这是他所期望的。】 背面则写着另一个更加混乱的语气。 【我的疯狂伤害了他。】 我的愧疚毫无用处。 【我是剥离理智后剩余的残渣。】 我是不被爱着的躯壳。 【他爱着我。】 即使欺骗也令我欢喜。 “……” 丽琪觉得卡片上的话语似乎越来越疯狂了。 如果都代表着厄神的精神状态,那么或许这座血肉之都存在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结合之前突然出现的震动和耳语,丽琪估计厄神很快就要陷入疯狂。 她必须要加快速度才行。 可是现在屠夫一直没出现,即使找到了本体也无济于事。 这让丽琪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皱紧了眉头,陷入仓皇无措。 可突然间,她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能给我看看卡片吗?” 柔软温润的语调,轻的像一片羽毛。 足以将人的心脏都软化。 丽琪愣住了,呆呆地抬起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神情温和的青年。 是屠夫的情人。 与这座血腥可怖的城市完全不同的人类。 与他们的狼狈不同,情人似乎在这里活的很好。 在情人漂亮的瞳孔中,丽琪看到了自己沾满血污的脸,有些自惭形秽。 她下意识听从他的请求,将卡片递给了他。 而身形高挑的青年垂眸看着手中的卡片。 白皙的手指与那些从血肉中拿出来的卡片触碰在一起。 显得手指愈发修长,骨节分明。 看着卡片时的嘴唇轻轻抿紧,唇线优美。 红润诱人。 丽琪不自知地咽了下口水。 “谢谢。” 青年将卡片还了过来。 收回手时,丽琪看到他手腕处青色的血管,冷白的皮肤。 毫无瑕疵。 屠夫的情人有着与屠夫完全不同的美丽柔和感觉。 美得就像是她的幻觉一样。 尤其是在这座压抑的血肉之都里,强烈的对比之下,他的美更是近乎魔性。 而就在丽琪看得入神之时,青年转身要离开了。 “等、等一下,你还好吗?” 丽琪下意识叫住了他,神情有些怔愣。 她曾以为青年已经被厄神给分尸了。 毕竟厄神曾经的疯狂是她牢记在心的。 可是如果真的如此,再次复活的青年为什么还不逃呢? “分尸?” 青年似乎被逗笑了。 耳侧垂落的半长黑发随着胸腔的震动而微微摇晃,露出衣领下线条分明的锁骨。 “卡片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 什么? 丽琪有些迷茫,听不懂意思,只是有些急切地拦住即将离开的青年。 不想他继续受到伤害:“你不害怕吗?” 连屠夫的去向都忘了询问了。 现在满脑子都是不能让青年再次受到伤害。 面对神情有些疯癫的丽琪,青年只是意味不明地弯起眸子。 声音平静。 “好好休息一下吧,或许你所期待的事情很快会迎来转机。” 说完,青年就转身离开了此处。 咔擦—— 一直待在旁边的年轻记者愣愣地拍下了照片,不知道有没有拍下全貌。 丽琪则怅然若失地看着手中的卡片。 再抬起头时只看到青年逐渐远去的背影,还有年轻记者追上去的身影。 丽琪错愕地看着年轻记者,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年轻记者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狂喜:“我开始有点相信你的话了,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还真的有可能迷倒厄神。” “你也真是脑子不清楚,既然知道这家伙是厄神的心上人,还不赶紧拦住他,只要得到了他,厄神岂不是会答应我们任何要求吗!” 年轻记者实在不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 老觉得屠夫的情人就应该跟屠夫在一起。 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也对,她只是个疯子而已,根本不是正常人。 他才是正常人。 这样想着,年轻记者一路小跑,跟在那身材高挑瘦削的青年身后。 准备找准时间将他绑起来。 丽琪愣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抬步就想要追上去。 她害怕记者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家伙会伤害到酒疏。 然而下一刻,她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拖动砍刀的声音。 “!” 丽琪凭借本能蹲下身体藏起来,根本不敢动。 当啷—— 声音越来越近,她透过墙壁的缝隙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高大到可怖的身形,绑满绷带的脸部。 低垂着头,只能看到捆绑着绷带的手臂肌肉隆起,拖动着身后的砍刀,一步步往前走着。 是屠夫。 丽琪捂住嘴巴,眼珠颤抖着努力向上看。 只看到屠夫绷带缠绕的脸部透不出一丝缝隙,没有呼吸的起伏,死尸一般。 冰冷死寂。 与前世一样,只看一眼都会给人以难言的恐惧。 只一点与前世不同。 它的眼眶处不再凹陷,也不再流血,只是单纯被绷带蒙住了。 屠夫是在找他的情人吗? 但是已经变成怪物的他会不会伤害到那个青年? 丽琪有些迟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跟着了魔一样,明明之前还想着要让屠夫和情人终成眷属的。 现在却不禁觉得屠夫与那青年有些不搭配了。 就在丽琪出神的片刻,她的呼吸声略微加重。 下一刻,锋利的砍刀深深劈砍在她脸颊旁边的墙面。 墙面裂开数道裂缝,丽琪也吓得脸色煞白。 沉重砍刀 之后,是屠夫冰冷俯瞰的脸。 高大到她必须抬着头才能看到全貌的屠夫就站在她不远处,握着刀的小臂肌肉随着动作绷紧。 上半身绷带下极具力量感的肌肉线条足以说明它可怕的力量。 砰——砍刀被重新抬起来,准备再次落下。 而这次,它大概是不会再砍偏了。 丽琪大脑一片空白,手指颤抖着指向了酒疏离开的方向。 “去那里……去那里了……你的爱人去那里了!” 她求生的本能让她说出了这句话。 飒——即将落下的砍刀被缓缓收回。 屠夫漠然地恢复了原本低垂着头颅,拖动砍刀的沉默样子,继续向前走去。 而这次,丽琪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 她看着屠夫远去,彻底没了其他心思。 只想要快点找齐所有线索,找到厄神本体的所在。 现在可以确定屠夫已经复活了,那么下一步就是把它引到厄神本体那里。 丽琪麻木地起身,拖着被吓得走不动的双腿努力向前走去。 * 而此时,年轻记者不小心跟丢了酒疏。 他有些懊恼地停下步子,腰包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是外界在尝试联系他。 年轻记者有些激动地接通了电话:“喂?你们已经来了吗?” “滋滋——你在哪?” 电话的另一端,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们已经来到了H市。 他们是被政府临时雇佣来处理H市异状的。 现在政权动荡,人手不足,H市突然整个市都没了联络。 只有一通号称自己被厄神困住了的电话证明H市确实出了状况。 政府方面还是着急的,多少还是要派来些人查看情况。 可当这些雇佣兵来到H市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林立的大厦,空荡无人的街道。 明明正是工作日,却空无一人。 整座城市都安静得好像死了一样。 “不,等等,好像在重影。” 其中一个雇佣兵突然惊呼道。 他眼前的世界在不断重影。 一个是空荡的正常世界,另一个则是一个遍布血肉的恐怖怪异世界。 “难道那家伙说的是真的?” 雇佣兵们有些错愕了,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年轻记者的尖叫声。 “啊啊——!快来啊!你们快来啊!!!” 滋滋——通话到此终止。 让人毛骨悚然。 雇佣兵们面面相觑。 虽然这段时间经济危机下的世界是很不稳定,但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近乎灵异的事件。 卫星定位显示刚才接通电话的那人距离他们非常近,但是他们四下望去却看不到人影。 而那人的声音如此尖锐他们也无法听到,只能感觉到这座城市确实很不对劲。 “难道……真的是厄神?” 雇佣兵中不乏厄神的信仰者。 当即吓得握住了脖子间的神像挂坠,想起了教义典籍中曾记载的神明审判。 “教典里面说,当审判日到来的那一天,厄神会降临,将人类的罪孽洗净……只有被神明认可的人类才能存活。” “……那是一个遍地血肉的地方,罪人的地狱,惩戒着人们与生俱来的罪。” 另一个雇佣兵神情恍惚地念诵 着教典中的内容,吓得嘴唇泛白。 这教典中描述的审判之地与刚才重影的画面何其相似。 “别胡思乱想,我们赶紧搜查情况,好向上面汇报。” 雇佣兵队长也难得有些紧张地说着,努力镇定了下来。 但下一刻,他们就在面前不断重影的画面中精神愈发恍惚,直至最后彻底进入了那个血色的世界。 “该死!居然、居然进来了!” 雇佣兵们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看着周边与H市一般无二的建筑物布局,却遍布血肉。 瞬间意识到他们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 “啊啊啊——!” 不远处,刚才消失在电话里的年轻记者的声音再次传来。 雇佣兵们警惕地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了让他们震惊当场的画面。 只见一个有两层楼那么高大的血肉怪物缠绕在建筑物上,而那年轻记者就在这怪物身前,不断尖叫。 “爱、不爱、爱……” 那是一个类人型的怪物,只有上半身,下半身是藤蔓一般缠绕在建筑物上的血管。 上半身的模样与人类极其相似,就像是血肉捏造而成,有着五官和肌肉起伏。 如果不是通体血红,简直就像一个面容俊美的人类。 而祂宽大的手掌中正捏着年轻记者的身体,另一只手掌则不断揪着年轻记者一头茂密的短发。 长及脖颈的头发已经被揪掉了大半。 “你们、你们看,是不是有点像?” 雇佣兵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神像抬起来,与不远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怪物相对比。 竟与这尊被捆缚在石柱上的神像有七八分相似,不是面容,而是气质。 “你的错觉吧,这些神像是人造的,怎么可能跟神一样?” “可是……可是不是还有种说法,人类捏造的神像供奉的时间久了,神明化形时的模样也会跟神像很相似吗?” “胡说八道!”队长声音颤抖地反驳着,握着枪的手都不自觉地发颤。 即使信仰厄神的人类众多,但终究叶公好龙。 真的见到那号称会审判全世界的神明时,没人不会为之胆寒。 “……不爱、爱……” 就在雇佣兵们为了面前的究竟是不是厄神陷入争论时,血肉怪物手中的头发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根。 “不爱。” 血肉怪物空洞血糊糊的眼眶看着手中最后一根头发,手指有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半晌,突然将目光看向了雇佣兵们。 明明是血肉组成的眼珠,没有光泽,只有黏腻湿滑的血液流淌。 却莫名能让人感觉到阴冷的气息。 “不!完了。”握着神像的雇佣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怪物手中已经疼得晕厥过去的记者,脸色苍白。 “快跑!快跑!” 十几个雇佣兵拔腿就跑,没敢回头看,跑的气喘吁吁也不敢停下。 只能听到身后传来,血肉怪物若有若无的低沉笑声。 戏谑如猫玩弄老鼠。 “怎么……怎么回事?” 不知跑了多久,众人没了力气,眼角余光却还能看到身后的怪物。 距离依然越来越近。 不,倒不如说是他们根本没有挪动多少。 怪物一直都缠绕在那几栋建筑物上,垂眸看着他们这些渺小如蝼 蚁的人类。 惊恐地抬起头,他们发现自己跑到了怪物的面前。 就在祂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血管之下。 被祂巨大血色的瞳仁注视着。 连开枪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每个人的潜意识都在告诉他们,开枪毫无用处,只会激怒这个怪物。 而他们根本无力承受激怒祂的代价。 “……陪我玩个游戏吧。” 人形怪物歪了歪头。 血肉捏造的头颅上隐约可以看见血肉缠绕留下的缝隙,从缝隙里可以窥见血肉之后的空洞。 即使有着人类的五官,内部也是空荡无物的。 但这并不妨碍怪物有着自己的意识。 祂血管一般细密的发丝垂落,肌理分明的脸上露出笑容。 阴森可怖。 显然,祂心情不太好。 “厄神……祂就是厄神……” 一旁,终于才能昏厥中醒来的年轻记者气息奄奄地对着雇佣兵们说着。 他已经疼得不行了,只能希冀着自己能被这些雇佣兵们带出去。 他再也不想要来这个城市了。 他所信仰的厄神原来如此恐怖,这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呜呜……厄神已经疯了,祂根本不听人说话。” 年轻记者泪眼朦胧:“你们知道吗?祂好像爱上了一个人类情人,但是我跟丢了……” “刚才还想对厄神说我会把那个人绑过来献给祂的,可是祂好像无动于衷……” “这么说难道是我误解了,厄神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雇佣兵们看着这个说话颠三倒四的年轻记者,皱着眉收回了目光。 什么爱不爱的,以为他们没看过厄神教典吗? 厄神根本没有感情,祂憎恶着人类的情感,别说爱上人类了,祂不折磨人类就不错了。 “他说的或许也有可信度,祂可能真的是……厄神!” 拿着神像的金发雇佣兵面色惶惶不安。 “你别胡思乱想,只是个怪物……” 话还没说完,头顶庞大的怪物就突然动了,手指轻轻一动便将年轻记者弹飞几米,摔得他七荤八素,再次晕厥过去。 而接下来,祂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个人都站好,第一个人念他不爱我,第二个人念他爱我。” “……”众人有些呆滞,没听懂祂究竟想干什么,但是在那双猩红色瞳仁的注视下,他们只有照做。 “他、他不爱我……啊!!” 站在第一排的队长被弹飞出去,摔得头破血流。 血肉怪物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这几个敢觊觎爱人的人类。 “明、明白了。” 被盯着看的雇佣兵一身冷汗,瞬间明白了祂的意思。 “他爱你。” 这次,厄神没有将他弹飞。 巨大的瞳仁动了动,看向了第二个人。 那人一个激灵:“他不爱你。” “他爱你。” “他不爱你。”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直到最后一个人开口,说出了:“他不爱你。” 嘶—— 厄神猩红色的瞳仁颤了颤。 雇佣兵们只感觉附近的空气都变得紧迫起来,充斥着近乎绝望愤怒的气息。 周边的建筑物中隐藏着的无数根触手也晃动起来。 似乎随时准备将那个念出不爱的人类碾成碎片。 如果这个怪物真的是厄神,那还真有些像是失恋了的恋爱脑人类,不由分说就要迁怒他人。 难道、难道祂真的爱上了一个人类吗? 其实无论祂是不是厄神,一个非人类的怪物懂得爱上人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的了。 “等等,这位、这位先生,或许还有另外的解决方式,他一定是爱您的!”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这么说肯定没错。 “……” 厄神没说话,冷眼看着这个浑身冷汗直流的人类雇佣兵。 “您、您看,刚才的那些头发应该是不算数的,从头开始算的话,直接从他爱您开始念就行了。” “哼,你的勇气很不错,小虫子。” 厄神笑声病态,声线如同一个年轻的青年般,丝滑磁性,给人一种希望。 可随后便声音变冷:“可是那样就不灵了啊。” 一个怪物还会去算灵不灵的吗! 雇佣兵们彻底白了脸,握紧了手中的枪,准备开枪了。 无论潜意识里的抗拒有多强烈,面对这种情况还是必须要开枪的。 “嗯,所以还是用头发吧,很准确。”厄神似乎思忖了一下后,如此说道。 “头发之后,还有什么……啊对了,还有手指和脚趾。” 明明是人类青年带着期待的声音,却病态到让人每一根骨头缝里都发凉。 “咕咚——” 众人咽了咽口水,颤栗着将枪口对准了头顶狭窄的天空上。 那正低头看向他们的厄神。 嘲弄般看着他们这些不自量力的虫子。 垂落的血管发丝遮掩着脸庞,露出祂睁大的血色眼睛和嘴角扭曲愉悦的笑意。 诡异至极。 无形的恐惧快要将他们击垮。 没人有自信对抗这个庞然巨物。 手中的枪支如同小孩子的玩具,根本不可能起作用。 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或许就死在他们一直信仰的神明手中。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罪孽没有被神明原谅呢? 没人知道答案。 每个人都神情恐惧。 在厄神洒下的庞大阴影中,全然没了雇佣兵应有的镇定自若。 而厄神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似乎更加愉快了。 将自己的痛苦凌驾于他人的苦痛之上,永远会让祂感到愉悦。 “嗬嗬嗬——” 厄神笑得开怀。 像个在玩玩具的小孩子,天真纯净到恐怖。 “厄神?” 直到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此时紧张的气氛。 雇佣兵们眼睁睁看着原本还嘲讽看着自己的巨大怪物抬起了低垂着的头颅,笼罩他们的血管发丝瞬间抽离。 那双巨大的手掌也匆忙般梳理着自己散乱的发丝。 将那些流动着血液的血管一根根梳理整齐,拢成一个优雅的长发及腰发型。 表情更是由阴郁病态变得更加端庄正式,嘴角几乎要咧到耳畔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 如果不看祂血色的没有皮肤的外形,几乎就是一个贵公子的优雅模样。 “……” 每个人都神情呆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觉。 “为什么不彻底融合?” 戮怨 与本体融合之后也不见了。 两只都很不让人省心。 不过从那些卡片,他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思。 即使外表伪装得再好,融合时还是难免暴露,不彻底安抚好的话,确实很难融合。 比上个世界稍微难办一些。 其实酒疏猜测大概还是之前那些世界融合的不够彻底,这才导致这个世界的他们也依然是分裂状态。 甚至更加抗拒融合了。 他希望这个世界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让他们彻底融合。 至于系统所说的什么融合之后不被需要的问题。 他其实真的不太在意。 即使下个世界不再有祂的出现也没关系,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他要回去自己的世界。 那个曾被毁灭的世界。 而帮助祂仅仅是想要这么做而已。 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个青年高挑的身影。 雪白的侧脸在昏暗血腥的环境中白得近乎发光。 即使看不清容貌,也能感觉到其惊人的美丽。 有些无奈似的,他叹了口气,朝着厄神伸出了手。 “过来。” 如同呼唤听话的宠物。 雇佣兵们吓得手指一颤,差点擦枪走火。 这个人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对厄神如此说话。 可下一秒,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身形庞大到骇人的厄神居然真的俯下身去,靠近了那个人类。 样子认真地倾听着那人的声音。 表情竟然给人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与刚才的凶残扭曲判若两人。 雇佣兵们距离的有些远,听不清人类在厄神耳边说了什么。 只看到他做了个手势后,厄神就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巨大的手掌。 手指几乎比青年整个人还要粗.大。 而青年丝毫不惧怕,就这样站到了祂的手掌上,面不改色地任由厄神愈发小心地捧着他放到了自己面前。 与厄神庞大的手掌比起来,他实在小的如同蝼蚁。 却被厄神捧在手心里,有种被万般珍重的感觉。 不过这下他们彻底听不到声音了,只能隐约看到青年被发丝遮掩着的身影。 “我从来没有对你撒谎,一直都爱着你,无论是完整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如果言语不足以证明的话,要剖开我的心脏看看吗?” 酒疏语气很认真地露出衣领下的胸膛。 冷白的手指扯开衣领时,露出下方线条流畅优美的肌理。 “如果是你的话,即使杀了我也没关系。 ” 酒疏弯起眉眼,笑容真切。 他是认真的。 他知道厄神可以剖开一个人的心脏而不杀掉那个人。 当然,如果要杀掉也没关系,那意味着祂会彻底认可他的爱。 听到这番话的厄神几乎是瞬间就呆滞了。 祂颤抖的瞳仁在被放大了无数倍后颤抖得很明显。 祂看着酒疏,意识到祂的爱人根本没有觉得刚才那番话在常人看来有多么病态。 又或者祂的爱人知道,只是为了证明对祂的爱才如此说的。 因为他爱着祂。 所以愿意与祂一起变得疯狂。 “……”厄神巨大的 瞳仁变得柔软起来。 之前还残存着的彷徨不安也彻底消散了。 祂只是不安而已,而酒疏的存在本身就足以将这些不安扫去了。 祂愧疚地用血管组成的发丝替酒疏合拢衣领,无数根细如儿.臂的发丝缠绕在爱人身上,久久不愿移开。 “不需要为我如此急切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幼稚了。” 厄神声音低低的。 祂也明白自己的不成熟。 疯狂让祂学不会成熟,也无法知道如何去温柔地爱一个人。 现在这副样子是祂和戮怨共同的错误。 之前,从酒店一路走到祂位于市中心地底的本体,祂和戮怨在酒疏的注视下进入了本体。 融合的过程就是如此简单。 却意外的失败了。 祂确实是想要融合的,下意识的抗拒却让融合失败了。 本体还在市中心。 在那场震动之后,分裂的灵魂却都化为了不同的个体游荡在城市里,在做最后的挣扎。 “对不起。”祂不该害得融合失败的。 “不需要道歉,因为我爱你,所以并不在意。” 酒疏笑容温柔的样子让厄神迷恋地失神了许久。 直到酒疏发出些许喘息:“可以停下了。” 酒疏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将在衣服里蠕动的发丝抽了出来。 “!”厄神看着脸颊泛红,只能靠在自己手指上的爱人,第一次庆幸自己现在的样子看不出脸红。 “嗯,好。”祂有些羞赧地收回了那些不懂事的发丝。 目光最后依恋地看了眼酒疏之后,将他小心地放到了地面上,血肉组成的身体则缓缓消散,融入城市的建筑物中。 祂要回到本体内等待融合了。 在知道爱人真的爱着自己之后,就没有继续游荡的理由了。 当然,在放下酒疏之前,祂还记得将附近的那些陌生人类全都扫开,打的半死不活。 防止他们碍事。 尤其是那个叫嚣着要绑架酒疏的家伙,祂下手格外的重。 绝对不能让爱人知道自己有这种拖后腿的信徒。 “之后见吧。” “好。” 酒疏看着厄神消失在面前,笑了下。 厄神很好哄,稍微一哄就好了,戮怨不知道怎么样。 有时候,越是沉默,就意味着越是压抑难办。 瞥了一眼附近那些陌生的雇佣兵,酒疏敛下目光,转身离开了此处。 雇佣兵们看着这个被厄神温柔对待的人类远去,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或许厄神真的爱上了人类。” 有人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声音有些艰涩,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但这确实发生在眼前了,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众人陷入了近乎死寂的沉默。 侥幸逃生的他们现在受伤不轻。 虽然不至死,但也不好受,只能就这样暂时待在这里了。 只是作为厄神信徒,他们此时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看着酒疏离开的方向,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休息了许久之后,他们总算有了些力气,准备去寻找出路了。 在这里一直待着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们带着半死不活的年轻记者,一路问着他问题,边走边问,想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多知道一些情报,对他们接下来寻找出口的过程也能有用。 “厄神、厄神抢了屠夫的情人,事情就是这样!” 年轻记者被打的牙齿都掉了几颗,说话漏风,现在只能双眼无神地说着自己知道的情报。 “屠夫?”什么屠夫,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屠夫。 众人一头雾水。 然后就听口才极好的年轻记者说了一出惊天八卦:“那人是屠夫的情人,结果被厄神给看上了,所以现在特地造了一座城,把那人给养起来了,明白了吗?” “真的不是你胡诌的吗?”雇佣兵队长皱眉质疑。 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么狗血的事情。 哪有人魅力那么大,跟厄神玩脚踏两只船的。 “我说的就是真的!厄神还爱而不得呢,现在估计是得到了所以才消失了。” 众人还是有几分不信的。 直到他们听到了路边传来诡异的声响。 当啷—— “什么声音?”雇佣兵警觉地举起了枪。 刚才一路上没反应的血肉怪物们让他们稍微放松了警惕,但还是小命比较重要,现在又开始警惕起来了。 “呃,这不会是丽琪说的屠夫吧……”年轻记者有些恍惚地看着街道尽头逐渐走来的身影。 与丽琪说的很像。 高大的体型,比起人类更加完美的肌肉比例,线条结实有力,一看就知道其中蕴含的恐怖爆发力。 当啷——每走一步,屠夫身后的砍刀就会发出刀面撞击地面的声音,让人经不住的毛骨悚然。 “他、他好像是会砍人的!” 年轻记者咽了咽口水。 “管他砍不砍的,开枪不就行了!” “别!别!好像不能开枪的,会激怒他的,咱们躲起来吧!快啊!”年轻记者头一次机灵了一下,找了个墙角藏了起来。 他已经被刚才的厄神吓破了胆子了,现在一脑袋绷带,再也没了勇气去跟之前一样横行无忌。 但雇佣兵们可没那么天真。 他们同样躲在墙角,却都举着枪,严阵以待。 虽然感觉到这个人形怪物身上的气息很可怕,但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当啷—— 身形高大的屠夫越走越近了,显得愈发高大。 他们这些本来算得上高大的雇佣兵跟他比起来如同青春期的小孩子,原本还不强烈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强烈。 雇佣兵们不知为何,竟有种重新面对厄神的感觉。 可厄神明明已经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情绪紧张的他们握着枪的手都颤抖起来,再没了开枪的勇气。 只在心里不停祈祷,想要屠夫快点走过去。 好在,屠夫似乎对他们这些瑟缩在墙角的人类不感兴趣,只是沉默从他们不远处路过。 拖动着的刀刃上残余的血迹触目惊心。 缠绕着绷带的上半身肌肉发达,比他们这些特意锻炼过的雇佣兵要强壮得多,却是一种有美感的强壮,不会过度膨胀夸张。 如果不是脸部的绷带没有丝毫呼吸起伏,光看身形,他们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锻炼很好的人类了。 然而并不是,他浑身的气息都吓人极了。 仅仅只是靠近一些就让他们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当啷—— 终于要离开这片街道了。 就在众人庆幸 不已的时候,突然,屠夫停下了脚步。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微微侧头,不知在看什么。 明明没有露出眼睛,却能让人感觉到被注视的恐惧。 骨子里的惊悚战栗。 “戮怨。”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要被屠夫发现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 是那个青年。 居然真的脚踏两只船吗! 雇佣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个刚才还与厄神亲密接触的人类靠近了屠夫。 竟然伸出手,握住了屠夫的手掌。 而凶神恶煞的屠夫也没有反抗他的动作。 只是低下头,将高大的身体放低了一些,同时将手臂伸给他,方便了他的动作。 酒疏也靠近了屠夫,雪白的侧脸与屠夫沾染着血污的绷带形成强烈的色调对比。 在他耳边耳语。 雇佣兵们还是听不到声音,只能抓耳挠腮地猜测内容。 今天的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简直可以用震撼来形容。 无论是厄神真的存在,还是厄神爱上了人类,亦或者是现在的人类脚踏两只船,每一桩都令人大跌眼镜。 “我不会去询问你绷带下的容貌,即使那同样是你,我同样爱着绷带下的你。” 酒疏知道戮怨需要的并非是揭开伤疤,而是理解包容。 从女主得到的卡片上,酒疏已经明白了他和厄神的心结所在。 戮怨不想让酒疏知道自己丑陋的样子,那酒疏就不会去过问。 戮怨看着面前的爱人,沉默着,握紧了他的手。 他早已做好了融合的准备,这次并非他有意的。 只是潜意识里的抗拒罢了。 可酒疏所说的一切确实是他的心结所在。 他不想在意容貌的,可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他知道,只要酒疏爱着自己那就够了。 他一直都很好满足。 现在包容着自己缺陷的爱人却让他感到愧疚以及卑劣的满足感。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酒疏深深爱着的。 “我会,努力改变的。”戮怨低声承诺着。 他会学着不再自卑于容貌,不再患得患失。 “不改变也没关系,因为无论什么样子的你,我都很爱。” 酒疏直白的话语让戮怨有些无措,绷带下的嘴角却勾了起来。 “你是在劝过了厄神之后才来找我的吗?” “是啊,祂很好哄,你呢?” “我也是。” 他也很好哄,只要酒疏一句话就够了。 “我爱你,你永远是我的爱人,无论是完整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酒疏当然知道他想听到什么,他从不吝啬爱语。 “现在还觉得自己会被吞噬吗?” 戮怨低头看着酒疏,摇了摇头。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才是缺失的理智了,他只是有些缺乏安全感而已。 “那么,之后再见。” 酒疏被戮怨抱在怀中,轻声道别。 “消失了!屠夫也消失了!” “到底怎么回事?” 雇佣兵们看着远处的场面,陷入茫然。 在屠夫消失之后,那个青年似乎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离开了。 “要不要抓住他,他一定 知道些什么。” 有人如此提议,随即便被枪口对准了。 “在这里抓住厄神的心上人?” “呸!你活得不耐烦了,我们可没有!”队长一脚将他踩在脚下,面色凶狠。 无论真相如何,厄神对那个青年的偏爱他都是有目共睹的,敢去伤害青年,纯属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可还想活着走出这审判之地呢! “对、对不起队长!”队员被踩的快要吐血,忙不迭求饶。 而就在他们陷入内讧的时候,血肉之都又开始了异常的震荡。 比上次更加剧烈。 轰隆——!!! “我艹,怎么回事!” “老天厄神在上!” “别随便直呼厄神名讳了!真叫来了怎么办!”雇佣兵们快要吓死了。 以为是地震了,扶着开裂的墙体就要往空地上跑。 然而,还没等他们跑到空地上,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变化。 回到了最初的H市。 原本空荡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类,全都在急促的呼吸着,像是很久没有呼吸了一样。 以至于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只顾着贪婪喘息。 雇佣兵们茫然而又庆幸地瘫坐在地,知道他们是回来了。 整个H市的人都回来了。 他们或许是通过了厄神的审判,从审判之地回来了。 厄神宽恕了他们的罪孽。 这一认知令雇佣兵们不禁兴奋欢呼起来。 而此时,不远处,丽琪也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半晌才低下头,看向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第三张卡片。 【我依然疯狂】 我不再疯狂。 【我被爱着。】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这次卡片上只有一面有文字了。 这意味着什么? 丽琪不知道,她只是突然放下了心头的重担。 莫名的直觉告诉她,末日不会来了。 再也不会了。 就像屠夫的情人那时所说,她所期待的事情迎来了转机。 那他呢?他还安好吗? 丽琪四下望去,没看到青年的身影,却看到远处有一辆汽车驶过。 隐约可以看到其中坐着一位面貌美丽的年轻老板,还有他沉默寡言的司机。 逐渐远去,离开这座城市。 没过多久,在城市恢复正常之后,政府派来的后续人员终于陆陆续续到了。 他们负责调查H市里发生的奇异事件的源头。 “你说是厄神所为?” 调查员皱紧眉头,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别胡说八道行不行!” “我没胡说!不信你看照片!”年轻记者神神叨叨地拿出自己的相机,却发现里面的照片大多曝光过度。 只留下了寥寥几张照片。 “呃,这,应该勉强可以证明吧。”年轻记者心痛得无以复加,恨自己没早点换一个好相机。 说着他将照相机递给了调查员。 调查员低头看去。 只看到一个可怖的猩红色眼珠。 从四周高耸的大厦之上窥伺而来。 而在那眼珠之下,隐约有一道站立的身影朝着那颗眼珠招了招手。 画面吊诡至极。 第87章 326《审判日》(完) F市的天空今日依然有些灰蒙蒙的, 但已是最近最好的天气了。 贯穿城市外的笔直公路上,漫山遍野的黄沙也不再飞舞,变得安静平和, 空气清新了一些。 公路旁巨大的路牌上写着“F市欢迎您”的标识。 只是路牌已经生锈,上面胡乱勾画的喷漆涂鸦也将这路牌显得更加破旧凄凉。 公路边稀疏的房屋昭示着这个城市崩溃的经济状况。 只有一座占地颇广的屠宰场还勉强有着人声喧嚣。 丽琪停在了屠宰场外, 神情有些复杂地抬起头, 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屠宰场。 记忆里的屠宰场总是铁锈斑斑,血腥泥泞的。 现在的屠宰场则是一副正常营业的模样, 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气息。 与末日后的屠宰场截然不同。 这让丽琪有些怔忪起来。 至今仍然不敢置信末日真的消失了。 她的卡片还没找完,血肉之都就消失了, 末日也消失了。 那天之后,H市的所有人都因为暂时的精神失常而接受治疗, 一度慌乱到如同世界末日。 好在很快就痊愈了。 只是之后,整座城市里的人都成为了狂热的厄神信徒,宣称他们曾经被厄神附体过, 并得到了厄神的原谅, 宽恕了原罪, 从审判之地回来了。 这些人在城市里举行了多次大型祭祀, 险些惊动了政府, 也将全球厄神教徒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来到了这里朝圣。 都真的相信了那番神曾降临于此的言论。 当然也有一些人变得极其害怕厄神, 这之中就包括她前世的男友李晟。 原本还是狂信徒的他彻底住进精神病院出不来了。 整天疑神疑鬼, 觉得厄神要谋害他。 而丽琪与他相反, 自从血肉之都消失后, 精神状况好到与正常人无异, 现在已经出院了。 政府方面对于H市异状的调查也依然在进行。 但是似乎在调查期间遭遇了什么不可控的事件, 不敢向外界公布研究结果, 全面封锁了消息,导致外界根本不知道H市发生了可怕的怪异事件。 时至今日,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了,一切风波都逐渐平息 其实事情到这里应该就可以结束了。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不再去接触这些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来了这里。 来到了记忆里屠夫所在的地方。 或许是还想要再见那人一面吧。 丽琪想起了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青年,那个名为酒疏的年轻老板。 她想要当面向他道谢,感谢他在血肉之都里的帮助。 丽琪明白末日的消失绝对与酒疏有关,他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并非她之前所想的那样柔弱。 相反,是个很坚韧强大的存在。 深吸一口气,丽琪做好了再次见到屠夫的准备,进入了屠宰场。 可当她对工人们说出想要见酒疏一面的时候,却只得到了工人们遗憾的表情。 “老板没在啊,老板好久之前就离开了,只留下了雇佣的经理人看管这家屠宰场,毕竟我们老板多少算是个亿万富翁,当然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板很有钱,根本不只有这一处资产。” 丽琪这才得知,酒疏在H市事件发生的几天之后就回到了屠宰场,并且待了一个多月就走了。 “好像是去旅游了,带着他最喜欢的员工戮怨一起。” 一个比较八卦的工人低声对丽琪说着,边说还边鬼鬼祟祟地观望,好像生怕被发现了一样。 “别说是我说的啊,其实大家都不敢说,但是心里都默认了,他俩是去度蜜月了。” 年轻工人说完,等着看丽琪惊愕不敢置信的表情,却发现丽琪的表情很是寻常。 就好像酒疏与戮怨去度蜜月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这下轮到工人错愕了,只好讪讪地笑了下,继续聊起了八卦。 “当时老板回来的很突然,我们都猝不及防的,偷懒的时候被撞见了,差点以为要被辞掉,好在老板只是想要回来拿点东西,很快就走了。” “但是当时我们都看见,老板身后跟着的戮怨脸上完全没有绷带了。” 工人还记得当时的感觉,不敢置信。 不只是因为戮怨一反常态的取下了绷带,还有戮怨身为一个幼时就被火焰灼伤的人,脸上根本没有伤疤。 “虽然当时没敢抬头看,但是隐约能看到他有一张还算俊美的脸,当然还是比不上我们老板的。” 说着,工人露出更加遗憾的表情,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老板会对戮怨如此偏爱。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好多人原本还期望着经过出差过程,老板会对戮怨那个性格不太好的家伙冷淡下来,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我之前就猜测老板对戮怨有其他心思,其他人还不信,直到那天才算是服气了。” 而且变得诚惶诚恐的。 毕竟屠宰场里的人大多都旁观过戮怨被嘲笑的样子,要是翻起旧账来,戮怨吹吹耳边风,他们谁都跑不掉。 现在经济不景气,失去了这份工作就要喝西北风了,跟之前那些被辞退的人一样至今都没找到工作,整日愁眉苦脸,生活窘迫。 不过好在戮怨并不在意他们,目光一直专注地看着自己身侧的老板。 工人至今还记得最后见到他们的那一天。 “当时所有人都看见,老板和戮怨手牵着手,手上还都有一枚戒指。之后还为戮怨翻修了家里的房子,他们家那个破房子你是不知道,装修的特别漂亮,只不过他们没在那里住,很快就出去旅行了。” “我们老板是真的出手豪爽,所有人都羡慕戮怨能被老板看上,而且看上去还挺认真的,真的爱上了一样。” 工人说着,露出有些艳羡的目光。 “我以前还以为老板只是一时图新鲜而已,可是那段时间我曾经无意间看到老板注视戮怨的目光,一下子就觉得他们确实是相爱的了。” “戮怨可真是走了运了,出差回来之后,他的样子虽然不那么可怕了,但是浑身的气势还是挺吓人的,就这样也被老板给看上了。” 个子好像也变高了,老板站在戮怨身旁简直就像个半大孩子。 再加上戮怨那一身的力气,真不知道老板床上怎么受得了……咳咳,这种话工人自然是不敢往外说的。 他截住了话茬,笑了下,看着面前这个长相姣好的女孩,询问他找老板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如果是的话,或许可以去楼上找经理人,他或许有老板的联系方式。 “不用了,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丽琪神情有些恍惚。 得知了酒疏与戮怨幸福在一起的消息,她本该感到开心的,心中却怅然若失。 “那就不知道了,他们没待多久就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丽琪闻言,露出失落的表情,道了声谢之后就离开了屠宰场。 站在屠宰场外的公路上,她眺望公路尽头的方向。 之前路过加油站的时候还发现以前很友好的食人魔一家被抓捕归案了,记忆里的故人似乎都远去了。 这让丽琪心情更加低落起来。 不过食人魔一家也算罪有应得,她并未多遗憾,心中更多的还是对无法再见到酒疏的遗憾。 低下头,丽琪看着手中的一张照片,希望酒疏一切安好。 照片是年轻记者拍下的,虽然一度被政府要求不许往外发布。 但是有些神通广大的宗教人士还是得到了一些底片,成功洗出了这些据说拍下了厄神真容的照片,并散发了出去。 现在至少在厄神教派中,照片已经广为流传了。 她手中的照片上就是一个身形高大,上半身缠满绷带的男人的背影,隐约能看到男人身前露出的青年雪白的手腕。 亲昵地靠在绷带男人怀中,让人看不清容貌。 但丽琪能认出来,这就是酒疏。 收起照片,丽琪最后看了一眼屠宰场,离开了此处。 * 而此时的国内某处。 酒疏正在看着手中的旅游杂志。 “今晚露营的装备都准备好了。” 他身后,体型高大的男人轻轻靠近,眼神温柔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坐在他身旁,手掌抚摸他雪白柔软的脸颊。 与昔日沉默寡言的他相比,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不过度压抑自己的爱意了。 他每天都想要和酒疏亲密贴在一起,片刻都不分离。 不过他知道这是病态的,因此只是每天亲亲摸摸罢了。 酒疏蹭了蹭戮怨粗糙的手掌,抬眼露出笑容。 弯起的眉眼动人,唇红齿白。 戮怨目光暗了暗,没忍住凑近了些,轻吻爱人的鬓角。 酒疏靠在戮怨怀中,翻看着杂志:“下次要去哪里呢?” 这大半年他们到处旅游,已经去了不少地方了,下次去哪里还真的一时想不出来。 “都可以。” 戮怨搂紧怀中的爱人,对酒疏言听计从。 酒疏笑了下:“好吧,那下次去雨林逛一逛吧。” 其实是为了散心才来旅游的,以惩戒对象的精神状态,他害怕他会在旧环境里受到影响,因此才到处旅行,以此来缓解他的心理压力。 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似乎还没有在床上多待些时间的作用大。 想到这里,酒疏发现脸颊处又开始有被啄吻的感觉,并不抗拒,也跟着亲了亲戮怨的脸颊。 只是随着戮怨的情绪逐渐激动,他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还有其他东西游动的感觉。 “……这个不可以。” 酒疏把缠绕在腰间的血肉触手扯了下来。 戮怨表情有些歉意:“抱歉。” 他不是有意的,只是情绪激动时就会这样,似乎融合之后就会这样了。 酒疏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戮怨微妙地避开了视线,才有些无奈地停下了扒拉触手的手掌。 其实就是故意的,融合之后的戮怨变得狡猾了许多。 表面很老实,实际上总想玩一些花样,酒疏起初还会上当,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 但看着戮怨沉默失落的样子,酒疏有些无奈。 “好吧,也不是不行,但是今晚露营的时候就不行了。” 酒疏做出了退让。 他亲了亲戮怨的嘴唇,与戮怨呼吸相闻。 戮怨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目光也染上了灼热的色彩,与厄神很相似的希冀。 融合之后的惩戒对象变得确实更加完整了,更加成熟,同时在面对情.爱之时也有着对于爱人的贪婪和急切。 戮怨亲吻着酒疏的脸颊,耳垂。 直至耳垂泛起了艳丽的红。 酒疏腰肢上的血肉也变得更多了,紧密的,亲昵的缠绕在一起,直至紧紧包裹住自己心爱的爱人。 就像是戮怨最初与酒疏相遇时一样,血肉们温顺地贴在爱人身上,黏腻湿滑。 窗纱遮盖了客厅里的一切,只剩下些许压抑的喘息声。 直至傍晚时分,酒疏才有些疲惫地从浴室里被抱出来。 戮怨熟稔地为酒疏穿上衣服。 酒疏则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叹了口气,所以才觉得触手太过分了。 每次都一身痕迹。 现在已经距离露营时间错过许久了,不过好在他们早已带上了全部装备,只需要现在出发就行了。 酒疏懒懒散散的被戮怨抱在怀中,废人一样被抱到了车厢里。 “总觉得四肢快残废了,要是变得更懒了怎么办?”酒疏贴在戮怨身侧,声音带着笑。 “没关系,我可以一辈子都抱着酒疏。”戮怨温存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爱人。 在启动汽车之前深深吻了吻爱人,然后才专心致志地开始开车。 酒疏目光看着车辆驶向之前订好的露营地。 是附近一座郁郁葱葱的森林,很有名气的露营地,据说在那里,可以看到夜晚繁密的星星。 是著名的情侣圣地。 酒疏也是实在闲得无聊了才会决定在这里露营的。 当然,也有戮怨的推波助澜。 一听说是情侣必去的圣地,戮怨虽然表面依然沉默,暗地里却早已迫不及待,似乎每个情侣必去的地方都要跟酒疏去一次才能证明他们亲密的爱侣关系。 “到了。” 酒疏下了车,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开始扎帐篷,不过由于戮怨的动手能力实在太强,他根本插不上手就是了。 到最后酒疏只能托着腮坐在一旁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软垫上,看着戮怨扎帐篷。 自己则时不时会被戮怨亲一口,作为被迫偷懒的代价。 酒疏有些失笑地再次被亲了一口,摸了摸身旁这些乖巧的血肉触手们。 刚才在床上可没这么乖。 戮怨耳尖微红,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此时夜色逐渐深了,就在两人就这样一个干活一个看的时候,森林深处似乎传来了尖叫声。 那是几个年轻男女,他们惊恐地看着附近几辆越野车上神情兴奋的富家公子们,恐惧到浑身发颤。 他们是来这里旅游露营的小情侣们,本来是想来度过美好夜晚的,却没想到会遇到一群变态富家子在这里搞活人猎杀游戏。 “哈哈哈!你看他们的表情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再给爷哭一个!快啊!” “我都等不及了,快点让他们开始跑吧!我枪都上膛了!” 身为有钱人的富家公子们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时代显然过的很不错,玩腻了普通的游乐活动,现在又开始玩一些变态的杀人游戏。 这已经是他们玩的第五次了,前几次都很过瘾,这次他们希望有点不一样的。 所以放大了狩猎范围,将其扩大到整座森林。 “就让他们随便跑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说完,在□□的逼迫下,情侣们四散而逃。 “哈哈哈!跑啊砰砰!” 枪声每一次响起,都会有人倒下,很快就只剩下两对情侣了。 他们恐惧极了,拼命向前跑,直至到了森林靠近外围的地方。 此时的露营地里, 酒疏看了看天空上的星星,觉得并不那么有趣。 他觉得有些疲惫,下午的事情还是累到他了。 “我要先休息一会儿,等到开始做烧烤的时候再叫我吧。” 酒疏打了个哈欠,戮怨亲了亲爱人的脸颊,动作轻柔地将酒疏抱进了帐篷。 专门铺了很软的床垫,酒疏一躺上去就有了睡意。 他闭上眼,陷入睡眠。 触手们也安静了下来,为他拉上了帐篷拉链。 只是夜晚的森林里总是少不了细碎的声音。 戮怨看了眼森林湖边正在鸣叫的鸟儿。 下一刻,鸟儿就被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酒疏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 “呜呜……” 少女摔倒在地,脚踝被放置的捕兽夹夹住,血流如注。 “别管我了,你快走吧!”少女看着男友,泪流满面地要他快点跑。 身后那些疯子就快要追来了。 “我扶着你,快啊!” 男友却没有放弃少女,一把搀扶起她,努力蹒跚前行。 但两个人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很快就被追上了。 “噗——看这俩人,还搞深情这一套呢!笑死我了!”染着黄毛的男人笑得四仰八叉。 另几个拿着枪的男人也笑得不行,慢条斯理地走到两人身边,一脚将男友踢倒,然后就看着少女抽噎着爬向男友。 他们更兴奋了,一脚踩在少女的伤腿上,用力碾压。 “啊啊——!”少女痛得几乎昏厥,她的伤口本就能看见骨头了,现在全是在强撑着。 “快点啊,快爬,爬到地方我说不定就不杀你男友了……” 男人们对视一眼,目光促狭。 少女却对这话信以为真,她冷汗涔涔,努力撑着不晕过去,顶着被踩踏的伤腿努力往前爬,几乎每一厘米都是锥心的痛。 直到她终于爬到了男友身侧,眼睁睁看着男友的手臂被一柄长刀刺穿,紧接着就要刺到脑袋。 “啊啊——”男友痛得抽搐。 “你们、你们不是说……”少女目眦欲裂,男人们却看得开心极了。 “哈哈哈!你居然真的信了!” “别怕……没事……”男友也努力安抚着少女,勉强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来祈求这些人放过女友,下一刻却突然停住了目光。 神情近乎呆滞。 并且立刻捂住了身旁女友的嘴巴,自己也蜷缩成了一团。 “看什么呢你个——” 手持长刀的富家公子看着男友这副模样,面色不耐,举起刀就要往下砍掉这贫民的脑袋。 下一刻却突然没了身影,原地只剩下一柄摔落在地的长刀。 “怎么、怎么回事!” 不远处越野车上的几人面色惊愕,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喂!是不是你们在搞什么——”黄毛男坐直了身体,凶神恶煞地用枪对准了少女和男友。 噗呲——鲜血洒落,原地同样没有了黄毛男的身影。 这下众人都慌了神,启动车子就要跑,车子却怎么也启动不了。 “怎么回事……快启动啊!他妈的烂车!!!” 男人急得头冒冷汗。 不禁大声怒骂着这辆该死的越野车。 噗呲—— 越野车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富家公子,染着一头蓝毛的男人。 他惊恐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动都不敢动,生怕会被藏在暗处的不知名怪物给杀掉。 他看着不远处那两个蜷缩成一团,不发出一丝声音的情侣,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怪物是通过声音来捕猎的。 蓝毛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不知道那两个情侣是怎么知道的,居然一开始就保持了安静。 只能用怨恨的目光瞪着他们,暗自发誓等到事情过去一定要狠狠折磨这两个害得他兄弟们没了性命的家伙。 时间在此时过的格外缓慢,连汗水滴落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在蓝毛凶狠的目光中,不远处蜷缩着的男友竟突然抬起了头,与蓝毛对视了一眼,露出同样充满憎恨的目光。 然后,男友缓缓伸出手,摸到了身旁的一块石头。 蓝毛皱紧眉,不知道这个贫民想干什么。 男友冷冷地看着这个杀了自己好几个好朋友的男人,目光看向了蓝毛看不到的树林上空,呼吸放的更缓了。 手中的石头却越握越紧。 砰——!!! 男友将石头砸到了蓝毛车厢里,碰撞着车窗和车门,发出猛烈的撞击声。 “!!!”蓝毛瞬间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来不及诅咒这个人,下一刻就消失在了车厢里。 听到动静的少女强压着恐惧睁开眼睛,却被男友示意别发出声音。 少女看着死寂的森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男友指了指头顶。 她抬起头,在逐渐明亮的月色之下,看到头顶茂密的树冠之中,有一些密密麻麻蛛网一样的东西缠绕着。 而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富家公子们全都被挂在蛛网上,表情惊恐地被封住了嘴巴,挣扎不得。 少女呆呆地看着,突然发现,那些并非是单纯的蛛网。 而是一些比蛛网更加猩红的血肉,血管一样密集地排列着。 每一根血管上,都有着一颗眼珠。 死死地盯着树林下方的他们。 “……”对此,少女只能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泪流的越来越多,却根本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好像有什么声音?” 突然,森林的另一侧传来了青年柔软的声音。 少女有些于心不忍地闭上了眼睛,想要提醒他,却根本做不到。 一旦自己发出声音,那么她也会死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头顶的血管们没有动。 “没事,是一对情侣。” 少女睁开眼,看到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似乎朝这里看了一眼,漆黑的瞳仁在月色下愈发可怖。 收回目光后,她只能听到高大男人温和的声音:“休息的还好吗?还累不累。” “嗯,休息的很好,谢谢。” 青年回应的声音带着轻柔的笑意。 与这座恐怖的森林格格不入。 然后的一切少女都不知道了。 她晕厥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警察在搜查。 “你是说你们看到了跟血管一样的蛛网?” 少女呆呆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调查员看着手中的记录本,目光有些复杂。 他想起了大半年前的H市,当时他看到的那些照片里似乎就有一些血管一样可怖的触手。 据说,那是厄神的本体。 真的可能吗? 厄神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调查员收起记录本,还是将信息传给了上级,得到的却只有上级不置可否的答复,让他不用再继续调查了。 因为上级组织已经有了结果。 调查员知道,那所谓的上级组织,其实只是财阀控制的宗教组织罢了。 他们从H市事件中看到了厄神真实存在的希望,并渴望着永生。 为此做了不知道多少罪恶的事情,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做什么了。 可能是一些企图复刻H市事件的血腥实验吧。 调查员想起了自己之前得到的消息,据说那些人得到了一些血圣水,还有一些不知来源的血肉。 他们在尝试着造神。 想要厄神再次降临,赐予他们永生。 简直是痴心妄想。 调查员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已经深刻明白了厄神的可怖之处,那不是人类该触碰的东西。 想起那个名为李晟的男人疯疯癫癫的言语,调查员就不寒而栗。 那个对人类毫无感情的神,根本不该再出现了。 祂现在放过了人类已经是人类的幸运了。 所谓的造神,只会将人类带向另一个末日罢了。 然而,调查员只是个人微言轻的调查员而已,根本对此毫无办法。 不过他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关注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那座隐藏着实验基地的城市,似乎就在S市。 希望他们不会真的成功吧。 调查员如此希冀着。 半年后,S市的地下基地内, 研究基地中心的巨大培养皿里,已经多了一具怪异的血肉之躯。 上半身是由血肉缠绕而成的人类形体,下半身则是像植物一样的血管脉络。 祂闭着眼的样子与照片里的一般无二。 “我们成功了!” 研究人员们欢呼雀跃着。 而此时的S市内, 酒疏坐在酒店顶层游泳池旁边的躺椅上,身旁是正在沉睡的戮怨。 他刚才睡着了,现在才醒来。 暖洋洋的日光确实很催眠。 连戮怨都被催眠了。 要知道平时他可是每次都会比他更早醒来的。 轰隆——!!! 而就在酒疏睁眼之后的几秒钟,巨大的轰鸣声后,他平静地看到市中心的地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似乎有一座地下基地被夷为平地了。 而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个很熟悉的血肉怪物。 “……?” 酒疏看了一眼身旁的戮怨。 发现他还在睡。 天空暗了下来,布满了血色。 整座S市都安静了下来,酒疏视力很好,看到整座城市的人们都接连消失。 城市也迅速扭曲变形,又回到了最初的血肉之都。 市中心的血肉怪物也越变越大,直至最后,比当初的两层楼高还要夸张的程度。 巨大的眼珠动了动,与酒疏对视。 “……” 酒疏稍微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推了推戮怨,依然没醒。 又看了看已经跑到酒店附近的血肉怪物,陷入沉默。 血肉怪物沉默地看着酒疏,片刻后才伸出手,却没敢碰酒疏,只是头上密密麻麻的血管发丝们小心地伸了过来。 亲昵地蹭着酒疏的脸颊和身体。 甚至还有往衣服下磨蹭的打算。 而酒疏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那些熟稔的动作弄得脸颊泛红。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血色都市中,一只巨大的血肉怪物靠在酒店大楼上伸出手触碰着什么的样子。 透过那些浓密的血管,能看到祂脸上不自知勾起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酒疏才终于能坐起身。 “戮怨,你是故意的吗?” 酒疏轻声说着,看到面前的血肉怪物眼珠动了下,移开了一些。 俨然一副心虚模样。 “……” 酒疏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没有太多表情,脸上的笑容却好像有些威胁的意味:“再有下次就一辈子别做了。” 血肉怪物似乎瑟缩了一下,收回了手,身形也逐渐消散,变成了戮怨身旁不断缩小收回身体的血肉触手。 “别装死。”酒疏扯了扯戮怨的耳朵,语气阴森。 戮怨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有着心虚。 “嗯,好。”他认真回复。 酒疏瞥了他一眼,转身回了酒店房间。 戮怨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由于这次做的实在太过火了,所以酒疏始终无视了他。 直到戮怨任劳任怨地被他指挥着做了一桌子饭菜,又按摩了许久之后,酒疏才勉强原谅了他。 总算得到原谅的戮怨松了口气,抱住酒疏就不肯撒手了。 沉默的样子似乎很害怕酒疏会再次生气。 酒疏对此也只能无奈地亲了亲他:“好了,真的不生气了。” 戮怨苍白的脸上终于如释重负,他抱紧酒疏,感受着爱人对自己的宽容,神情温柔。 他希望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爱你。”戮怨亲吻着爱人的脸颊。 “我也爱你。”酒疏轻抚戮怨的脸颊,笑了起来,蹭了蹭他的鼻尖。 戮怨露出了餍足的眼神。 “下次要去哪里呢?”酒疏的声音依然懒散温润。 戮怨抱着爱人,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都可以。” 无论哪里都可以,只要有酒疏的地方就都可以。 这趟旅途他希望永远不会结束。 酒店上空,血色的天空逐渐消散,回到了最初的天蓝色。 而S市内的人们也惊恐地发现城市中心不知何时居然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炸毁了整整一座地下基地。 而他们居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此事引起了巨大轰动。 政府如何遮掩也没遮掩住。 据说地下基地背后的利益集团也因此受到了牵连,不光被曝光了种种惨绝人寰的人体实验,掌权阶层还全都变得精神失常,据说是受到了厄神的惩罚。 整日神神叨叨的,只知道祈祷厄神宽恕。 一直关注此事的调查员看着报纸上的报道,神情有些庆幸。 他知道,他们失败了。 并因此对厄神心生畏惧。 那就是对人类而言最好的结果了。 这样想着,调查员又拿起了旁边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有着隐约人类样貌的照片。 据说是厄神的心上人。 他是不相信的,但是李晟又是如此信誓旦旦。 这让调查员有些狐疑,最近也一直在追查,却一直没有什么结果。 “你不相信吗?” 丽琪坐在咖啡厅里,看着调查员质疑的神情,笑了下:“随便吧,不相信也好,他们或许不希望被人知道。” 说完,丽琪看向咖啡厅外的街道,似乎看到了什么,动作一顿,似乎想要做些什么,最终却又什么都没做。 “我已经看开了,希望你也能早日放过自己。” 不要再去靠近厄神了。 丽琪收回了目光,仿佛没有看到那从街道尽头闪过的人影。 高大的男人和美丽的青年,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丽琪希望他们能永远幸福下去。 对人类来说,那就是最幸福的结局了。 然后,没有再理会面色不解的调查员,她离开了此处。 调查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调查。 他的好奇心是很强烈,但或许也是时候停下了,厄神确实不是人类该靠近的,他的这些作为跟那些贪婪的财阀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收起手中记满了笔记的记录本,调查员叹了口气,将所有资料都封存了起来。 哪怕后来世界上的怪异事件逐渐增多,他也成为了应付这类事件的老手之后,依然将所有有关厄神的东西都设置为组织中保密等级最高的资料。 直至他去世后的某一天,在波及全世界的莫名震荡声中,人们为了调查这震荡的原因才终于解封了这些文件。 其中有着许多张模糊不清的照片,还有许多文字记录。 记录的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 显然在封存资料的期间,调查员还是忍不住一直在调查,直到最接近真相的那一刻,他停下了。 【编号001厄神】 【不要再调查下去……我错了,他确实存在。】 【神是会爱人的,但祂只会爱着一个人类。】 【我只希望在人类短暂的岁月之后,厄神不会为此发疯,毕竟,祂已经疯过一次了。】 众人看着档案中的内容,有些毛骨悚然。 谁也不知道调查员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只是意识到厄神有一个人类爱人,而他死了。 厄神是当今世界上出现神迹次数最多的神明,如果真的如同档案中所说祂真实存在,那么这波及世界的震荡声就很有可能是因为厄神。 失去了爱人的厄神想做什么? 再次出现记录中的血肉末日吗? 在地面的震荡声中,人们面色苍白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不过这持续了三天的震荡很快就停下了,人们从破败的建筑物中爬出来,发现末日并未到来。 厄神并未发疯。 劫后余生的人们后来在档案中添加上了一段记录。 那是关于地底磁场波动的记录。 混乱的磁场波动由全球震荡时的剧烈,变为了前所未有的平缓。 就像是一个人的脑电波一样,由最初的情绪激动,到最后的平静沉睡。 档案的最后,只有一句警告般的话语。 【神在沉睡,永远不要将祂叫醒。】 第88章 41《收容物》 《收容物》是一部软科幻, 主要讲述了灾变之后,残破不堪的人类社会暗流涌动的故事。 在上世纪的某天,全球各地都出现了许多怪物伤人事件, 并且愈演愈烈,直至最后成为一场灾难。 好在人类及时补救,将怪物们绞杀殆尽。 无法绞杀的就进行收容, 才算是平息了灾难。 但灾难之后的人类社会还是变得没了生气, 死亡的阴影笼罩整个社会。 本来这样的阴影可以通过时间逐渐淡化。 但是渐渐的, 怪物们被控制之后,全球各地还是有各种怪物出现,并且越来越接近人形。 甚至有人猜测,这些怪物根本就是人类变异而成,一切都是上层阶级们的阴谋,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怪物。 只有被强制改造的人类。 在社会舆论的转变下, 本就社会矛盾激烈的社会中逐渐有了一股反叛势力,阻止军队继续猎杀怪物。 他们宣称,怪物们不再杀戮,它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人类也应该学会宽恕。 男主段安就是反叛势力中的一员, 为了揭穿怪物背后隐藏的真相而不断努力。 最终成功揭露了后期出现的怪物们都是人工基因改造而成的真相。 而此次的惩戒对象就是在男主潜入一座地下基地企图研究真相过程中遇到的一个邪恶科学家希寒。 希寒是个激进的人类至上主义者, 对所有怪物都深恶痛绝。 偏执古板,不肯承认怪物都是人类变来的现实。 为了更好地调查, 男主只好假装研究员亲近希寒,并逐渐获得了希寒的认可。 甚至最后希寒爱上了男主。 男主也利用希寒对自己的好感获取了许多研究资料, 并最终释放了基地内许多无辜的怪物们。 故事的最后,希寒死在基地混乱的爆炸之中。 【而这个世界的你, 就是惩戒对象最厌恶的怪物。】 系统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 酒疏没有回答, 他只是继续若有所思地看着系统面板。 随手将系统禁言。 * 这里是一座位于地底的基地。 天花板内的冷光照亮了基地四通八达的内部走廊, 以及那些大门紧闭着的试验区域。 没有任何窗口能让人窥见外界。 只有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内,自循环的空调系统在不断提供着可供呼吸的氧气。 滴答滴答—— 走廊内,希寒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指针。 已经接近正午时分。 在这座基地里待得久了,时间观念很容易变得模糊。 其他研究员的做法是用电子设备提醒。 而希寒更偏爱手表这种早已被淘汰的上世纪产物。 每当听到指针滴答的声音都会让他有种时间不断流逝的真切感觉。 “最近上面好像又有收容物送来了。” “之前的还没妥善安置呢,看来最近外面情况不太乐观啊。” 走廊上,步伐匆匆的研究员们并未察觉到不远处的希寒,正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最近的新闻。 作为已经连续大半年没有离开过基地,快憋疯了的研究员们,哪怕只是偶尔的新闻都会让人们议论许久。 即使这只是一个早已让人习惯的新收容物消息而已。 他们目前所在的是全国最大的第三号地下实验基地。 由于最初建设时的空间设计非常充足,所以经常会有其他基地无法收容的收容物被运送到这里。 当然,他们基地最主要的收容物来源还是外界部队不断镇压后送来的危险生物体们。 “感觉近几年这些怪物们的进化水平在提升啊。” 有人如此感叹着。 前几年哪有这么忙碌,连家都回不了,一天到晚只能待在这里。 只能说明怪物们的进化水平在不断提升,以至于人类只能疲于奔命,不断收容这些无法被轻易杀死的怪物们。 “谁说不是呢。”其他研究员也跟着感叹道。 就在几人讨论着的时候,有人眼角余光终于瞥见了附近走来的希寒,顿时脸色一变,咳嗽了一声。 几人随即停下了讨论,面色严肃地向着希寒点头行礼:“希博士好。” 这座基地内等级分明,下级研究员在见到上级主管的时候都是要打招呼以示尊敬的。 尤其希寒还是基地最初建立时候就在的元老级研究员。 “嗯,你们好。” 希寒抬眼,看着这些研究员,声音温和:“不用太紧张,继续去忙工作吧,我只是带着新人来熟悉环境。” 说着,希寒冲他们点了点头后便继续往前走去。 他的身后正跟着一个新来的研究员段安。 等他走后,研究员们才松了口气。 虽然希寒的性格在基地内其他博士的衬托下不算太凶残,但全身的气质也是让人忍不住紧张。 希寒并未理会身后的一切。 他金丝眼镜下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琥珀光芒,垂眸时总会显得很冷淡。 好在他一直习惯性地带着笑容,才将这张略显冷意的俊美面孔变得温润了不少。 不过笑得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虚假。 就好像在笑容之下藏着些不愿让人窥伺的东西。 “进去吧,熟悉一下你以后的工作。” 希寒带着身后的新研究员来到了一间实验室。 他熟练地换上了无菌手套,拿起了放在手术台旁边的手术刀。 “这些就是你以后要做的事。” 希寒的手很稳,没有一丝晃动,精准地下落,割开了手术台上一具类人型的怪物身体。 “只需要提取出它们体内的萨格物质就可以了。” “这种物质可以帮助人类更好地收容它们。” 希寒语气平静,仿佛手下切割的并非一具与自己相似的类人型躯体。 新研究员段安的目光从希寒身后一些被囚禁在培养器皿中的怪物身上扫过,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明白了。” 段安略带拘谨地回答着。 希寒瞥了他一眼。 这个新来的研究员据说是个天赋颇高的天才,仅仅只在大学研究所里待了一年不到就破格录取到了第三实验基地。 希寒希望他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但是博士,您有时候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他们长得非常像是人类……” 段安还是没忍住,目光落在希寒手下的实验体上。 人类一样的躯体和四肢,只有头颅部位面目全非。 “你想说什么?” 希寒声音平和,手下的动作却不停,精准地用针管抽取了一管混杂着特殊物质的鲜血。 “……我的意思是他们有没有可能是人类变的?” 话音落下,希寒的动作便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了身侧的段安。 镜片后的眼珠闪动着依然琥珀色的光芒,却莫名让人有种不敢直视的阴森感。 段安动作有些僵硬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 “……” 半晌,希寒突然笑了下,实验室内僵持的气氛也缓解了一些。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很像是最近社会上那群乌合之众的想法。” “听说他们最近在闹着要解散地下基地,还说要潜入基地炸毁实验室,你不会就是其中的一个吧。” 希寒慢条斯理地脱着手套,说话的语气平静,却让段安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缩小。 “当然不是,我只是最近实验做多了,不禁产生了这种联想罢了。” 段安的回应语气沉稳,表情也变得镇定了许多。 似乎希寒所说的一切都是想多了。 “是吗?” 希寒眼镜下的眼珠看了看段安,又收了回来:“那最好,那些蠢货的想法实在可笑,居然会同情一些会杀死他们的怪物。” “只能说他们的大脑或许还未发育完全。”希寒的言辞十分不屑。 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有几分格格不入。 “这些怪物都只是怪物而已,为了全人类,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将它们解剖,分解,直至最后得到能够发展人类自身的力量。” “而不是什么释放怪物。” “……无论怪物长得多像人类吗?”段安的声音有些迟疑。 希寒的眼神变得冰冷下来。 “你以为我没有解剖过与人类外貌一样的怪物吗?无论多么相像,内在都是怪物的内脏,只要看过一眼,都会觉得很恶心。” 希寒将手套扔进垃圾桶,对段安的想法感到很是可笑。 人类与怪物,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动脑子就能做出的选择题。 怪物就该被消灭。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人类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了。”段安声音艰涩地低下头,不再反驳什么。 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 如果说之前还觉得这个男人也许是个可以交流的人,但在看过他残忍解剖怪物的画面之后,他已经认清了现实。 他就是个偏执的人类至上主义者。 “接下来的工作由你的前辈们帮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希寒已经对这个号称有天赋的家伙失望了。 他没了教导后辈的兴趣,对段安指了指旁边一直在旁观的几个研究人员,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作为一个研究人员,目睹了当年灾变场景的希寒对于怪物深恶痛绝,根本无法理解现在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可靠,但也没兴趣深究下去,对他来说,还不如多做几台实验来的有趣。 他喜欢解剖怪物身体时,怪物们发出尖锐惨叫,胸膛肌肉抽搐收紧的感觉。 那会让他感到十分愉悦。 “希博士,要去看看新来的收容物吗?” 希寒身后匆匆追来的一个研究员谄媚地对希寒建议着。 “去看看吧。” 希寒眼镜下的眼睛重新变得温和起来,他走向了关押收容物的地方。 边走边查看着这次收容物的资料。 其实并不是所有收容物都会被解剖的,对于一些尚且有研究价值的收容物,基地方面会将其妥善保存,直至最后榨干最后一滴研究价值。 然后才是解剖的过程。 现在这个新来的收容物如果没有被持续研究的价值,那么大概会在三个月后被解剖。 希寒对于研究的过程也很感兴趣。 尤其是最近,怪物们进化的速度越来越快,由最初的单纯身体变异,到后来的拥有异能。 直至现在有着各种让人类猝不及防的奇特能力。 每一个没有被军队当场斩杀的收容物都很有研究价值。 “这次的收容物是类人形态吗?”希寒看着资料上的信息,挑了挑眉。 “是的博士,而且据说是个危险等级很高的收容物,可以造成大范围影响的A级危险等级,目前还不知道是否有其他能力。” “挺有趣的。”希寒看着资料上写着的疑似有魅惑人心的能力的信息,露出些许笑容。 他已经开始期待解剖它的时候,它发出的惨叫声了。 第89章 42《收容物》 希寒很快就来到了实验区。 这里是收容物们的收容区域。 一般都是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 确保没有更加危险的特性后才能被分配到各个主管的实验室内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之前的那个275号怎么样了?” 希寒只大致扫了一眼新收容物的资料,便将平板画面调到了上一个收容物。 最近被运送来的收容物很多,而他作为一个众所周知的科研疯子,几乎每一个收容物都会去查看一番。 他会将自己感兴趣的收容物标记起来, 关注它们每一段时期的变化, 直至最后能够亲手将它们解剖为止。 上次的众多收容物中, 其中编号275号的收容物就是一个令他颇感兴趣的收容物。 不过当时他在忙其他项目, 便没有将其接收过来。 现在终于有了空闲。 “275号的精神状态不算好, 攻击性很强,目前已经处于休眠状态,莱娜博士也把它退回来了。” 莱娜博士就是负责研究275号的研究主管。 她手上的工作很多,放弃这个难搞的收容物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尤其是莱娜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是怪物强悍的身体,偏向物理方面。 这个275号的能力则是精神攻击能力,与她的研究方向不太匹配。 “是吗,刚好。” 希寒眼中的兴趣更浓了一些,已经想好了一系列的研究方案。 刚好他最近对怪物精神异能的进化方向很感兴趣, 这两个能力都偏向于精神方面的收容物说不定会给他一个惊喜。 “275号的能力跟这个新来的301号很相配嘛,一会儿把275号调到我名下, 我之后要把它们两个放到一起做一个反应实验。 ” 所谓的反应实验, 就是将两个收容物放置到同一个房间里观察它们彼此的变化。 虽然偶尔会有收容物杀死收容物的情况出现,但是大多数情况下, 都会推进研究进度。 这也是希寒最常使用的研究手段。 他除了解剖之外, 最喜欢看的就是收容物们自相残杀的模样。 肢体横飞, 血肉四溅,伴随着收容物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每次都令他兴奋得不行。 应该说, 只要怪物们露出痛苦的样子, 他都会感到很是兴奋。 “是,博士。” 研究员助手忙不迭同意,在手中的平板上操作起来。 而希寒已经看完了301号的档案资料。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划过平板光滑的表面,微微顿住。 对于这些被外界送进来的收容物资料,希寒其实早已不太感兴趣,对其中的内容格式更是了如指掌。 大多只会介绍收容物的来历和体貌特征,以及对其能力的大致猜测。 更加具体的信息就需要他们这些实验基地里的研究人员进行更深度的探究了。 只不过这次的301号资料有些奇怪,全部都是文字叙述,没有一张照片。 与通常的资料格式不太一样。 “是这样的,博士,这个收容物被送来之前是被第二实验基地收容的,但是在那里好像出了问题,所以才被送来安保系统更完善的第三基地。” “也是因为第二基地的要求,资料里才被删除了全部的照片和录像。” 研究员助手连忙向希寒解释着缘由。 并将更详细的资料传送给了希寒。 他刚才忘了传送了,希望脾气一向还算好的希博士不会因此就生气。 他只是希寒手下众多助手中的一个,没有太高的研究天赋,但凭借给上级主管们当助手也能获得不错的薪资待遇。 在基地里也是很体面的,受到许多下级研究员们的尊敬。 但是这地位都是靠着主管们才能实现的,一旦有所差池就很容易被厌弃。 希寒博士已经是基地里最好相处,没有太多怪癖的主管了。 要是丢失了这份工作,他可就该悔得肠子都青了。 “嗯。” 希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接收了新文件。 不同于面对怪物时的凶残,他在面对人类时总是格外宽容的,哪怕有所差错他也不会计较。 然后,看着平板上的资料,希寒眉梢微挑。 【编号301:曾在第二实验基地暂时收容一周,并在045号收容失败事件中逃出收容区域,被再次收容后送往第三实验基地。】 资料中还有着编号301在第二实验基地中的实验记录。 负责301的研究员是希寒曾见过面的一个女性研究主管克莱尔。 现在已经被送往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当初第二实验基地对其精神失常的原因并未完全公布,希寒也并没有特别关注。 直到现在才明白那个女性主管大概就是因为301号才精神失常的。 基地方面也是因此意识到了301号的危险性,发现它具备的可怕蛊惑能力即使注射了抑制因子也无法完全消除。 以至于损失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研究主管。 资料中显示,这个编号301的收容物哪怕只是与其对视都会受到某种精神方面的影响。 通过照片和影像等媒介对其进行观察虽然会降低这种影响,但看得久了也会对其产生莫名的好感。 因此第二基地在将301号送来这里之前,就在各种资料中删除了其影像资料,以免扩散这种堪称病毒感染的影响。 “……爱上了301号,并因此间接导致了045号收容失败。” 希寒垂眸看着平板,轻声念出了资料上的一行文字,顿了顿后突然笑了起来。 他对301号越来越感兴趣了。 居然能让一个身经百战的研究主管都无力抵抗,看来确实不容小觑。 需要更加认真对待才行。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希寒脸上却没有看到丝毫惧意,笑意反而越来越深。 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珠已经盈满了兴奋,像是已经迫不及待看到301号了。 旁边的研究员助手看着希寒这副近乎病态的兴奋模样,不禁打了个哆嗦。 尽管已经跟在希寒博士身边许久了,但他还是有些无法适应希寒这副沉迷怪物到病态的模样。 希寒虽然对待下属算得上友好,但是对待收容物们却是众所周知的残暴。 有时候见了血后就完全收不住了,哪怕已经完成了实验目的也会将凄厉惨叫着的怪物残忍杀死。 只为了感觉怪物鲜血溅落在身上的感觉。 助手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希寒做实验时的那一幕。 原本温文尔雅的男人将手术刀刺穿收容物的皮肤,顺着纹理不断滑落,精准地割开每一寸肌肉。 哪怕被特意没有注射麻药的怪物挣扎溅得满身是血也毫不在意,反而笑容愈发灿烂。 与面对下属时的温和判若两人,完全沉醉 其中。 这在基地众多主管当中也算是怪癖了。 不过对人类而言,这种怪癖并不算坏就是了。 见到的人也只是感叹希博士对于怪物真是恨之入骨。 “关于301号的基本能力,资料里已经写的很详细了,不需要更多检测,不如一会儿就开始反应试验吧。” 希寒看着手中的资料,突然开口说着。 “呃,这好像不太符合基地的规定……” 助手闻言,顿时面露难色。 反应实验一般只有在一个收容物被完全研究透彻,或者研究陷入瓶颈的时候才会进行。 现在这个收容物刚送过来,还没有做更加完备的检查,这样做是有一定风险的。 很可能会导致收容物在被发现更多研究价值之前就死亡。 虽然希寒博士是基地内地位比较高的研究人员了,但是基本的规定还是要遵守的。 尤其是希寒一个月前已经弄死了好几只还没完全研究透彻的收容物,导致许多研究项目都没能出结果。 基地方面已经表示不满了。 啪嗒—— 光滑的基地地板上,希寒的脚步顿住了。 助手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正对上了希寒俯视看来的目光。 与个子高挑的希寒比起来,助手一米七的身高有些矮小,走在旁边的时候极具压迫感。 尤其是当希寒脸上的笑容不再温和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眼珠会显得格外冰凉。 “我只是在通知你。” 希寒声音平静。 助手却仿佛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一般,额头渗出了冷汗。 “是、是是的,博士,我这就通知他们把275号运过来。” 助手拿着平板的手都在颤抖,也怪他今天看希寒好像心情还挺好的,所以就略显放肆了一些。 竟然敢去跟博士提意见了。 他作为隶属于研究主管的助手,主要的职责还是要完成主管下发的命令,基地方面的命令仅作参考。 不过助手还是忍不住面露苦涩。 毕竟主管的价值比他这种底层小助手要高得多,出了事基地方面无法直接责备主管,最后挨批评的还是他这种小员工。 “就在这里了,博士。” 助手战战兢兢地带着希寒来到了关押301号的收容设施外。 希寒还在翻看平板,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迈步走了进去。 大门之后就是关押收容物的收容区域了。 第三实验基地内的收容区域大多都很宽敞,这是当初为了更好的收容大型怪物们而特意设计的。 不过后来怪物们大多没有那么大型的了,对于中小型的怪物而言,这些区域就大了许多。 基地方面便将空闲的地方都放置了实验设备,方便研究人员们可以随时进行研究。 放眼望去,整座收容设施里遍布各种仪器。 周围是负责维护设备的研究人员门在做初步的研究工作。 房间正中心的则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罩,里面就是这次新来的收容物了。 不过此时的玻璃罩内为了防止员工们受到影响,并没有光线照亮。 整体都是黑暗的,只能隐约看到一道安静垂着头的身影。 茂密的发丝在盛满营养液的玻璃罩内微微漂浮。 “275号还要多久才送过来?” 说着,希寒有些百无聊赖地关闭 了平板,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禁锢着301号的圆柱形玻璃罩。 目光在那背着光的阴影上扫过,只能看到那道被束缚的身影被泡在透明营养液中,长长的头发及腰,悬浮在液体中。 似乎是墨色的发丝。 “大概还要几分钟。” 助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敢说出什么具体时间,生怕到时候迟一些会招来博士不满。 不过一般这种不确切的时间也会让希寒不太满意,往往会出言讽刺他没有时间观念。 对此,助手只能胆战心惊地等待博士继续安排。 但不知为何,这次希寒没有回复他。 原本还期待着275号到来的希寒似乎一下子就对其没有了兴趣,一反常态的,目光在玻璃罩上停滞了许久。 助手悄悄抬起头,只能看到博士的侧脸。 以及下颌处微微收紧的线条轮廓。 黑色发丝遮掩住了上半张脸,让人看不出情绪。 “把灯光打开吧。” 希寒磁性的声线让正小心揣测希寒意思的助手吓了一跳。 他连忙应是,小跑着去了管控灯光的操作台处,示意其他研究人员及时戴上眼罩后才打开了灯光。 虽然对于意志力坚韧的希寒博士,直视301号或许没什么大问题,但对其他研究人员来说还是要谨慎一些的。 很快,灯光就打开了。 其他研究人员也戴上眼罩离玻璃罩远了一些。 只有站在不远处的希寒抬步,走到了离玻璃罩更近的地方。 直至他可以看清301号的全貌。 汩汩—— 满是透明液体的玻璃罩内,穿着拘束衣的年轻男性抬起了头。 露出被黑色眼罩遮挡的上半张脸。 线条优美的下半张脸在液体中透着无血色的瓷白,饱满的唇瓣鲜红似血,像是一个被精心雕刻而成的瓷娃娃。 即使看不到全貌,也能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有着无与伦比美貌的男人。 它有着与人类男性一般无二的外貌,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白色的拘束衣包裹着他高挑瘦削的身体。 双手被拘束衣笼在胸前,只露出雪白的手腕。 拘束衣外的脖子处被贴着测量心跳的电极片,脖子后似乎也贴着用来输送营养的输液管。 扎入肌肤时留下淡淡的痕迹。 “……” 希寒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扩大。 作为一个最喜欢看到收容物哀嚎的科研疯子,此时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不知道扎入针头的时候痛不痛。 这个看上去比琉璃还要脆弱的收容物一定很怕痛。 希寒拿着平板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眼前仿佛出现了301号被粗暴捆绑起来,扎入各种针管仪器的画面,心中竟有些异样的抽痛感。 玻璃罩内,301号没有发出声音。 它微微歪着头,就好像察觉到了玻璃罩外的希寒一样。 希寒的目光从301号被束缚着的手腕,到腰肢,最终停在他泛红的手腕。 肤色苍白,显露着青色血管。 被捆缚的时间太久,它的手腕肯定很难受了。 “博士?275号已经到了。” 身后,助手殷勤的声音打断了希寒的出神。 他怔了下,猛地回过神来。 他垂眸,不再看向玻璃罩里的301号,也将自己刚才那些奇怪的情绪压了下去 。 这个301号的能力确实比他预计的更加强大,居然仅凭注视就让他的心神动摇了。 刚才那些什么心疼之类的想法,绝对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只是被301号给蛊惑了而已。 希寒的表情没了往日的温和,头一次变得面无表情。 他有些僵硬地转身,垂眸的表情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阴森。 “博士,额,您还好吗?” 助手被这副模样的希寒吓得有些战栗,颤抖着询问道。 “我当然没事。”希寒的声音变得冷淡起来。 看向助手的目光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好好的,已经识破了301号的蛊惑了。 “那就好,那就好。” 助手讪讪地笑着,不敢继续惹怒希寒。 对这个难得变得有些阴沉的博士,他心中怂得很。 只能继续殷勤地点头哈腰。 一边催促其他人赶紧将301号与275号反应实验的东西准备好,一边站在希寒身旁等候吩咐。 希寒此时的表情愈发阴沉了。 他摸了摸自己胸膛处莫名收紧的心脏,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居然轻而易举就受到了301号的影响。 明明301号据说最能蛊惑人心的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要知道他自从基地成立开始就没怎么受到收容物的负面影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免疫收容物的能力,尤其是精神方面的能力。 希寒一直保持着优秀的实验记录,从没有任何收容物能从他手中逃脱。 相比之下,其他研究主管的更换速度就有些快了,每隔一年就会有一次收容失败的事故发生。 希寒已经记不清自己送走了多少个被收容物干掉的主管了,他也并不关心那些事情。 他只在意自己可以继续对收容物们做实验而已。 当然,这种优秀记录的保持也是让他颇为自得的一点。 可没想到现在却阴沟里翻了船。 好在影响并不算大。 只能算是他轻视了这个收容物。 最近确实有些浮躁了。 希寒闭了闭眼,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抬起眼,看向了不远处的玻璃罩。 现在的灯光再次熄灭,已经看不到301号精致美丽的轮廓了,只能看到他漂浮着的发丝,海藻一般浓密却不杂乱。 即使看不到面容也能感觉到它沉静美丽的气息,它就如同实验记录中描述的那样,很安静,安静到不像一个被囚禁起来的收容物。 更像一个人类。 不,不像,怪物就只是怪物而已。 希寒的手指紧握在一起,镜片下的眼珠沉淀着不知名的情绪,收回了目光。 虽然已经不再受影响,但希寒经此一遭也稍微改变了实验想法,或许反应实验可以稍微放慢一些。 毕竟这个301号看上去很脆弱。 它的研究价值还没有被完全榨干,现在就死了未免可惜。 只是出于收容物研究价值的考量而已,绝不是因为受到了301号的影响。 “博士?您真的没事吗?如果受到了影响可以先停下反应实验的。” 助手看着希寒苍白的脸色,还是见缝插针地劝说希寒不再进行反应实验。 他可不想受到后续的基地责罚。 “我没有受到影响。”希寒立刻否认。 随即,他也意识到自己回答的过于快速了。 希寒神情沉了下来,琥珀色眼珠瞥向助手,声音变得愈发冷淡:“实验继续。”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确实没有受到影响。 对待这些并非人类的怪异存在,本就不该有太多的同情或者心疼情绪,只有最血腥的实验才能得到最完备的成果。 哪怕这个301号非常脆弱。 不过如果反应实验的准备程序还未完成的话,推迟片刻大概也不要紧。 希寒记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助手往常的准备工作都会准备许久。 这次大概也不例外。 “博士,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助手殷勤谄媚的声音打断了希寒的沉思。 大概是为了弥补刚才几次三番劝说希寒的罪过,怕希寒记仇,这次助手准备得格外积极,不一会儿便将一切准备就绪了。 甚至还向博士开着玩笑:“博士您看我这准备的还算快吧,都是您培养的好。” 往常这样的玩笑都能缓解紧张的气氛,让博士忽略自己的差错。 “……”希寒的脚步一顿,缓缓地看了助手一眼,声音平静:“嗯,很好。” 被这目光直视的助手浑身僵硬,脸色煞白。 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希寒,怎么说好话也没有一个好脸色。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 第90章 43《收容物》 反应实验很快就要开始了。 由于反应实验的两个实验对象都是拥有精神异能的怪物, 所以这次实验是在一个密闭房间内进行的。 研究人员们不会近距离接触,只会隔着监控屏幕观察房间内的实验。 房间内放有检测设备, 即使隔着监控也能让研究人员们知道房间内实验对象的生理变化和精神波动。 “301号已经进入房间, 275号目前正在注射抑制因子,稍后会送入房间。” 助手兢兢业业地站在监控旁边,做着工作汇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已经尽可能小心行事了, 希寒还是一副略带冷淡的表情, 明显心情不佳的样子。 助手希望他不是在想着辞退自己的事情。 为此只能谄媚地点头哈腰, 将监控画面放大了一些。 期望着能将功补过。 希寒没有理会身旁的助手。 他只是安静地垂眸看着监控里的房间。 那是一个普通的实验房间。 全屋通铺着冰凉光滑的地板,没有任何家具,墙壁四面包括天花板全都是白色的, 没有任何其他颜色。 任何正常人类进入其中都会感到一丝微妙的压抑和不适, 是专门为怪物们打造的。 待久了很容易便会变得暴躁起来。 可此时的房间内,被释放到房间里的301号却显得格外安静, 没有丝毫暴躁的痕迹。 为了实验数据更加准确,301号此时身上的拘束衣已经被松开了。 此时的它可以自由活动。 希寒看到301号原本坐在地板上,起身后才显露出一身白色的拘束衣。 一体式的长袍, 光洁瓷白的小腿不时露出, 顺着线条往下, 能看到它贴在地板上的苍白脚背。 301号的样子看上去确实与人类一般无二,比希寒见过的其他怪物都要像是一个人类。 虽然掩饰不了怪物的本质, 但无论是走动间的动作, 还是抬手取下眼罩时露出的瘦削手腕。 都会让希寒略微失神。 半晌才敛下眸子, 皱眉不再看。 他一定是还没有摆脱刚才的蛊惑。 301号的能力确实很强势, 需要小心应对。 高清的监控画面里, 自己取下了眼罩的301号重新安静下来。 它似乎知道头顶的监控, 朝着监控看了一眼。 漆黑的眼珠与惨白的房间格格不入,又有着奇异的协调感。 【被监视的感觉如何?能体会我的感觉了吧,酒疏。】 【不能。】 酒疏的回答很简单,他重新坐回地板上,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不再搭理系统。 偶尔逗逗它很有趣,但现在他更想仔细地研究一下原著。 作为一个软科幻,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比上个世界要更加往后,科技水平也要高上不少。 不过社会矛盾的复杂程度倒是不相上下。 原著中用人与怪物的矛盾来凸显出社会阶层间的矛盾,每个矛盾都显得十分无解。 而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作为一个与男主作对的邪恶科学家,下场算得上凄惨,其实也不过是这种种矛盾间的牺牲品而已。 原著中对惩戒对象的描写更偏向于反派,但他只是这混乱时代背景下其中的一个悲剧。 真正的反派,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们一直隐在幕后。 原著中,希寒是一个十分病态偏激的科学家,性格扭曲伪善,对待怪物毫不留情。 曾经当着男主的面,将他拼命想要救下来的怪物一家活生生解剖,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而希寒看着男主绝望的面容却笑的十分开心,甚至用愉悦的语气说自己已经让怪物一家团聚了。 这种性格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扭曲了。 尤其在希寒看来,自己只不过是在让天真的男主认清现实,认清怪物与人类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而已。 这种扭曲的性格也导致希寒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以至于最后爱上男主后根本无法得到男主的喜欢,得到了一个被利用抛弃的结局。 尽管在故事后期,希寒已经学会了尽可能收敛自己对怪物的厌恶,但是那种表现程度还是无法让人原谅他之前残暴的举止,甚至让人觉得他只是在做表面功夫而已。 毕竟希寒是个在表达喜爱之后还会继续当着男主的面解剖怪物的科研疯子。 对于男主的喜爱似乎怎么也比不上他对怪物的厌恶和杀戮**。 与其说是对男主产生了爱意,倒不如说对男主的喜爱大多都是因为对方是个人类,还拥有出色的科研天赋,可以帮助他更好地研究怪物。 毕竟纵观原著,希寒对人类确实是全心全意的。 一切对人类有益的事情他都会同意,杀戮怪物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对怪物的厌恶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更改,但如果是为了保护人类,他也可以放过眼前的怪物。 比如原著中就曾有过怪物一方挟持人质威胁释放某个收容物的事情。 作为那个收容物的研究主管,一向将收容物视为自己私有物的希寒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虽然在之后的交易过程中,希寒不动声色地用称得上卑鄙的手段逮捕了那个挟持人质的怪物,且以一种千刀万剐的手段将其分尸示众。 成为了众人眼中卑鄙虚伪的邪恶科学家。 但希寒终究只是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已,从他的角度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错误。 所谓的卑鄙不过是立场不同。 也因此,他对同为人类的同胞总是多一分宽容。 可到最后,背叛他,害得他惨死的也是人类。 即使原著中将他的举止描写得再暴虐不堪,害死了许多与人类一样有着情感的怪物,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反派。 但他至死都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自愿为了人类的利益献出一切。 至少从人类的立场看来,他算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英雄。 尽管人类同胞已经背叛了他。 酒疏翻到原著的后半部分,那里是接近结尾的部分,描述着希寒惨死时的画面。 【轰隆隆—— 整座地下基地都在发生震荡。 无形的地震波扫过这片基地,墙壁,走廊,连同脚下的地板一起,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瓦解。 这座昔日人来人往的第三实验基地此时显得无比凄凉。 好在基地内的人员已经快要撤离完了。 只有一个人还留在操作台旁边没有离开。 他修长的手指不断在操作台上翻飞,一串串指令送出,为基地人员打开了一条条逃生通道,并尽可能地关闭了收容区域的阀门。 尽管他已经意识到有人破解了收容区域的密码,放出了许多收容物。 但对他来说,能留住一个就能为外界少一分危险。 他似乎直到现在都还固执地认为怪物们会威胁到人类的生存。 “你太执迷不悟了!” 通话界面里,段安有些失望地冲希寒说着。 他此时已经到达了基地之外,放出了基地内大半的收容物。 它们正围绕着他对他表示感谢,这让段安很欣慰。 但是还有一小部分虚弱的收容物无法及时逃出,希寒这样的做法无疑是为它们关上了最后一扇逃生的门。 而希寒只是厌烦地看了他一眼,关闭了通话。 然后,看着基地内不断蔓延的爆炸火光,以及那些惨叫哀嚎着的收容物们,他露出了与平常一样愉悦的笑容。 笑声也格外愉快,根本不在意操作室外越来越近的爆炸声。 “这才像话啊。” 希寒停下手,兴致勃勃地托着腮,擦去自己嘴角溢出的鲜血。 仿佛腹部因毒素蔓延而带来的剧痛根本不存在一般。 那是其中一个仇视着希寒的收容物在逃离时刺穿希寒腹部带来的剧毒。 而他并不在意这注定将自己拖入死亡的剧毒,轻声哼着自己最喜欢的古典乐曲,看着监控画面。 最终,在冲天的火光之中,总操作室沦为一片火海。 从地表看去,不断坍塌的第三号实验基地成为了一场即将席卷整颗星球的解放怪物运动的开端。】 在惩戒对象生命的最后一刻,自觉是为了保护人类而死去的他一定是很开心的。 看着原著中的内容,酒疏又看向了系统面板中原著的第二部。 在这一部中,惩戒对象也有出场,且着墨不少。 只是这次,他无法再像第一部死去时那样愉悦了。 因为他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怪物。 酒疏将《收容物》第一部的原著内容翻到了最后,看着男主段安解放了许多怪物,似乎达成了人类与怪物和谐相处的完美结局。 却忽略了矛盾之下的暗流涌动。 尽管他调查出了部分怪物是被人为改造成的,却没有注意到,最初那些席卷全球的怪物是怎么来的。 这也导致了第二部中愈发激化的社会矛盾。 酒疏指尖轻轻摩擦唇畔,将唇瓣变得愈发鲜红,在监控画面里也能清晰可见。 监控室内,有人眉头皱的更紧,避开了视线。 觉得301号似乎在刻意蛊惑自己。 酒疏并不关注外界的一切。 他只是翻看着原著内容。 翻到了第二部揭开真相的时候。 在第二部里,男主终于发现,最初的那些怪物并不是人类改造成的,而是因为一个被上层隐瞒的秘密。 一个编号为001的收容物,沉睡的神明。 那些怪物全都是被001污染产生的。 “……” 难道又要分裂了吗? 酒疏稍微有些苦恼地猜测着,皱起了眉。 而就在他苦恼的空隙里,房间外传来了动静,是研究人员们推着275号即将进入房间。 实验就要开始了。 酒疏抬眼,看向了房门处。 很快就看到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半人形怪物进入了房间。 随着研究人员的退场,房间里只剩下酒疏和275号两个收容物了。 酒疏平静地看着275号。 275号是一个有着人类上半身和蜘蛛下半身的收容物。 脸部的五官与人类相似,只是有着与人类不同的三对眼睛,分别分布在鼻子两侧。 此时的笼子门已经被打开,拥有成年人类智力的275号很快就摸索着走出了笼子。 只是它显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没睡醒一样晃晃悠悠。 比起一旁坐着的301号,它高大的体型显得格外可怖。 “275号实验前的准备全都跟我的安排一样吧。” 监控室内,希寒若无其事般询问道。 只关心275号,似乎并不在意301号的死活。 “是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注射了五倍剂量的抑制因子。”助手擦了擦冷汗,谨慎地回复道。 虽然他实在不懂希寒这么吩咐的原因,毕竟这样做275号基本等同于痴呆了,毫无战斗能力。 完全不符合往日希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扭曲性格。 不过反正他只是个小小的助手而已,照做就是了。 希寒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在椅子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表情缓和了些许。 不过下一刻,他的表情又变得不太好了。 “不是注射了五倍抑制因子吗?怎么还能走?” 看着监控里缓缓走向酒疏的275号,希寒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凉。 “呃,这我也不知道。”助手都快哭了。 作为研究收容物专家的希寒都不知道,他又哪里能知道。 “……”希寒瞥了助手一眼,没有说什么。 放在椅子上的手指却微微收紧,目光也直勾勾地放到了监控画面上,一刻都没有移开。 并不是关心301号的安危,他只是觉得275号还有力气活动很奇怪而已。 房间里,酒疏看着小心翼翼靠近自己的275号,眉梢微挑。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这些被人类视为洪水猛兽的收容物们似乎都对他格外友好。 不过酒疏尝试沟通过,知道它们并非惩戒对象,更多的是在无意识地对他比较友好而已。 酒疏猜测是因为001,毕竟收容物们大多都是001感染而来的。 尤其是一些感染程度很深的,眼珠近乎透明琥珀色的收容物,对他的友好程度会更加明显。 所以酒疏其实并不太担心收容物会伤害到自己。 另一方面,他现在的力量也算不上弱小,要对付275号不在话下。 还是有自信不受伤害的。 “嘶嘶——”275号似乎不会说话。 它警惕般靠近酒疏,轻嗅他的味道,神情慢慢变得友好了一些。 但昏沉的大脑还是让它选择了试探性的攻击以保护自己。 虽然对它来说这试探性的攻击力气不大,但从画面上来看,酒疏瘦削的身体几乎要被它尖锐的触肢给刺穿。 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在监控之下。 咔擦—— 监控室内,希寒的手掌指骨几乎要把椅子把手拽下来一样用力。 琥珀色的瞳孔紧缩着,原本平静的表情上也有了裂缝。 他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做手术时从未颤抖过的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一种近乎慌张的情绪让希寒感到无所适从。 对希寒来说,这是不该有的情绪波动。 怪物在自己眼前受伤甚至死亡,这本该是令他兴奋的事情,现在却莫名觉得心脏抽痛。 他无法控制这种恐慌情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看到301号受伤,甚至流血。 几乎在同一时间,画面里,即将攻击到酒疏的蜘蛛腿停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275号猛然高涨的精神波动。 它在使用精神攻击? 不,不对。 下意识站起身的希寒眉头微皱,难得露出些许不解之色。 太阳穴更是隐隐抽痛,就好像用脑过度了一样。 房间里,酒疏看着面前三对眼睛同时变成琥珀色,表情却显得空洞无神的275号,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这应该不算分裂吧。 意识到什么似的,酒疏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所在的方向。 惩戒对象就在那里。 “博士,这次实验数据确实很让人意外,太不可思议了,275号的精神力居然涨了那么多!” 助手看着旁边仪器里显示的数据,面露惊喜。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了。 果然不愧是研究主管,就是比他有远见,居然能预见到301号与275号放到一起会发生这种变化。 助手旁边,一直对实验很感兴趣的希寒这次不知为何,还没有助手一半的激动。 他依然在看着监控画面,黑发遮挡着上半张脸,也遮掩住了脸上渐渐散去的慌乱。 他收紧了手指,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只不过一个怪物而已。 哪怕它非常美丽。 画面里,不再有危险的酒疏正伸出手,像逗弄小狗一样逗弄着275号。 而275号也乖巧地将自己的触肢放到酒疏手心。 甚至还撒娇般将头伸到了酒疏面前。 酒疏也笑着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细白的手指在275号柔软的发丝间显得愈发白.嫩。 这两只体型相差迥异的收容物相处得意外融洽,没有任何打起来的迹象。 亲密到都有些刺眼了。 “……”看着监控,希寒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坐下。 “……太近了。” 监控屏幕的亮光打在希寒的侧脸,映出他微微蠕动的薄唇。 “什么?博士您有什么吩咐吗?”助手太激动了,一时没听清希寒的话。 “没什么。” 希寒声音平静,目光从监控画面上收了回来,表情内敛,又变成了往日的温和。 “一会儿把275号送到解剖室,我要亲自解剖。” 解剖完后再亲手火化吧。 一定会很有趣。 希寒嘴角勾起笑容,明明是如往常一样和煦的笑容,此时却莫名显得有些扭曲。 “啊可是……”这才刚出结果啊! 还是一个看上去就不同寻常的结果,一般不是都要仔细研究一番,做更加详细的实验之后得出完备的研究结果才会考虑解剖的吗? 尤其是275号现在的异常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更加具有研究价值了。 即使是对研究不算很狂热的助手都觉得很是兴奋,觉得对精神异能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口。 本以为希寒会更加兴奋才对,却没想到居然会听到把275号送去解剖的命令。 助手顿时面露诧异。 下一刻,希寒看了他一眼,声音平和:“需要我请你去送吗?” 想要解剖275号,绝不是被蛊惑的原因。 也不是因为它们两个凑的太近了。 他只是想要解剖这个看上去格外丑陋的怪物而已,不需要其他解释。 更不需要跟助手解释太多。 “啊不不,我这就去做,博士您请稍等!”助手浑身冷汗湿透了衣襟,忙不迭离开了监控室。 只留下监控室里的希寒站在原地,俯瞰着监控屏幕里的301号,面无表情。 这个301号的笑容太刺眼了。 尤其是在对着275号的时候,笑容灿烂刺眼到让他有些烦躁。 大概是在蛊惑275号吧。 就像之前蛊惑他一样。 但是对着275号那张肮脏丑陋的面孔还能笑得那么灿烂。 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看来真的很不挑剔啊。 还没有对他这么笑过呢,在301号看来,275号比他更好吗? 希寒如此想着,只觉得心中的烦躁感在不断加剧。 而这种烦躁感直到他走到解剖室,看到被放到手术台上的275号时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275号被再次注射了抑制因子,此时只能被捆绑在手术台上。 面对着手术台的冷光,它似乎没有恐惧的情绪,睁着三对琥珀色眼睛安静躺着,毫无攻击性。 “博士,您是准备完全解剖吗?”助手小心翼翼地问着,还是有些不舍得刚才那个很有研究价值的数据。 想摸摸口风,猜测或许只是解剖一部分肢体,那样研究就还能继续下去。 “不然换成你被解剖?”希寒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容,垂眸看着275号,闻言顿了顿,瞥了助手一眼。 助手立刻脸色煞白,不敢再说什么了。 今天的希寒博士可太奇怪了,头一次这么容易生气。 完全不像平常还能时不时开个玩笑的博士。 希寒收回目光,下刀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刺啦—— 看着被手术刀割开的肌肉,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愉快的笑容。 他真的很喜欢这种切开怪物皮肉的割裂感,顿顿的。 鲜血涌出的瞬间则是更加湿滑的手感,同样很让人着迷。 嘶嘶嘶——在剧烈的疼痛感中,275号原本琥珀色的眼珠迅速褪色,变回了原本的漆黑。 并发出了吃痛的嘶鸣声。 希寒看着手术刀下的275号,轻轻擦拭溅到脸颊上的鲜血,露出略带困扰的神情:“能不能安静一下啊。” 然后,在割去舌头后,275号安静多了。 希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91章 44《收容物》(三合一) 手术台上, 与人类血液不同的粘稠液体在蔓延,染红了希寒身上纯白色的研究服。 套着无菌手套的手指灵活地在一片片被切开的血肉上挪动,直至露出275号胸膛中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内脏。 蛛网一般滑腻的胸腹内壁里是跳动着的球状心脏, 没有其他内脏组织, 只有象征着痛苦的血液在汩汩渗出。 每个怪物的内脏都是不同的,但是无一例外都与人类不相同。 能够抑制怪物能力的抑制因子就是从这些内脏中提取而出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抑制因子, 人类才能在对抗怪物的战争中最终取胜。 “心脏很漂亮。” 希寒眨了眨眼,难得感叹着。 称赞般看向了275号死死睁大的眼睛。 仿佛刚才残忍割开腹部的行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打招呼。 笑容更是幸灾乐祸一般开心极了。 手下的动作也丝毫不停, 割下了275号曾经将要攻击到301号的触肢。 不听话的蜘蛛腿被割掉才是最好的。 被抚摸过的皮肤也是, 被切割开的样子才最让人满意。 被注射了抑制因子的275号此时大脑昏沉。 躺在手术台上的它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意识到自己就要死去了。 只能用仅存的力气看着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 蜘蛛眼珠中倒影着希寒冷白的脸庞。 无论是弯起的琥珀色眸子还是嘴角的笑容,都让它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和怨恨。 它想要说出心中的怨恨,但张开嘴, 被割去舌头的嘴巴却只有浓稠的鲜血不断涌出。 堵塞了它的喉咙,甚至连呻.吟声都无比微弱。 它有些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记忆中, 它明明上一刻还在试探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类模样的同类, 下一刻就躺到了手术台上。 记忆有了大片的空白。 不过275号此时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记忆缺失的原因了。 它现在痛苦到浑身痉挛,被切开的上半身连同被切断的蜘蛛触肢一起向它的大脑传达着前所未有的痛苦。 根本无力去挣扎。 “想说话吗?” 希寒遗憾地拿起手术盘上的舌头:“可惜没办法发出声音了。” 也没办法露出面对301号时那样刺眼的笑容了。 对了,还有那些眼珠子,看着301号时似乎也格外让人厌烦。 “博士, 呃, 内脏破口了……还有大脑, 再不提取抑制因子就要……” 旁边, 助手看着希寒手术刀下被刺穿的内脏, 神情纠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这场解剖说是解剖, 其实更像是泄愤。 根本没有想要好好保存275号身上有价值的器官。 下一刻, 助手的提醒在希寒无趣地捏碎了275号的蜘蛛眼珠之后戛然而止。 他意识到自己又说太多了,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什么。 希寒没有理会助手。 他垂眸看着手套上被活生生剜出来的几颗眼珠子。 又看了眼手术台上彻底奄奄一息的275号。 突然没了继续解剖的兴致。 有些乏味地放下了手术刀。 没了惨叫声和肢体的挣扎后确实少了份乐趣。 “接下来的你来吧,把大脑保存好就行了。” 这个精神异能方面的收容物只有大脑最具有研究价值。 之前的反应实验真是纯属浪费时间。 说完,希寒就取下手套离开了手术台。 只留下助手茫然地看着手术台上的一片狼藉。 275号的内脏已经被搅得一团糟了,收拾起来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可作为助手的他也只能欲哭无泪地按照吩咐照做。 希寒走到清洁区域,冲洗自己的手指。 看着水流冲刷掉手臂上的血迹,希寒琥珀色的眼珠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想起了刚才反应实验时的一幕幕。 包括在看到301号即将被275号伤害到的时候,那种让心脏不适的恐慌感。 那是不该属于他的情绪。 在成为研究员后的十几年里根本没有出现过。 希寒眉头微皱。 手指也收紧了起来。 现在想来,之前那种情绪上的极端变化,简直就像是他真的爱上了301号一样。 就连解剖275号的举动都像是被刺激到了的吃醋。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人类与怪物根本不可能相爱。 他也根本不是吃醋了。 只是一时起了兴致,想要解剖275号而已。 他绝无可能爱上一个怪物。 一个与人类截然不同的怪物。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酒疏瓷白色的脸庞。 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外貌,露出衣袖的瘦削手腕,苍白,依稀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鲜红的唇比玫瑰花瓣更加柔软。 希寒动作一顿。 随即,过于用力的指尖深深刺入手心,殷红的血液滴落在盥洗台面上。 也唤回了希寒的思绪。 “……” 希寒松开手,冷冷地看了看手心的血迹,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301号的能力影响持续时间是超乎他预料的长。 直到现在都还在发挥作用。 好在这种能力并没有完全影响他的意志。 这段时间最好离301号远一些,接受精神屏蔽治疗,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哗啦啦—— 将水龙头关闭,希寒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实验白大褂,表情也变得平静起来。 他这次来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研究而已,现在已经得到了初步的研究数据。 其实已经达成目的了。 至于刚才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只是个小意外。 想到这里,希寒转身回到手术台旁边,看着助手将275号的大脑放到特制的标本罐里后,又将目光放到了另一个装着眼珠子的罐子上。 他记得刚才275号的眼珠由琥珀色变为了原本的颜色,希寒猜测这大概就是301号蛊惑他人时造成的变化。 一旦被蛊惑成功,那个生物的眼睛就会变成琥珀色。 倒是跟他的眼睛颜色很像。 希寒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手指停顿了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被蛊惑之后,275号的攻击性就削弱了。 这些都是301号的资料中没有提及的信息。 感觉301号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希寒嘴角上挑,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 像是又回到了之前的自己,将刚才那些混乱的情绪全都掩埋。 他期待着解开全部谜团的那一刻。 那之后大概就是解剖301号的时候了。 到那时,不再被蛊惑的他应该能拥有比现在更加开心的心情吧。 毕竟他最喜欢解剖怪物了。 希寒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伤口,黑色的碎发遮挡住了看不清情绪的眼珠。 少顷,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到了中午的会议时间。 希寒准备离开了。 不过再离开之前还是要安排下一场实验的事宜的:“301号安排到单独的收容房间内,之后再详细研究吧。” 不是因为觉得301号之前的培养皿太狭窄了,只是为了方便之后的进一步实验罢了。 “是!”手术台上的助手忙的手足无措,面对希寒这压榨人不偿命的上司却还是谄媚地连忙应是。 “哦对了。” 走到实验室门前的希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步子,薄唇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随即就变得正常了起来,声音像以往一样带着他专属的恶趣味笑意。 “把275号的心脏送到301号的收容房间吧。” 让301号看看它同类漂亮的心脏。 助手自然恭敬地应是。 这是希寒博士的老习惯了。 每次都喜欢吓唬在反应实验中活下来的那个收容物,只能说是希寒的个人兴趣。 助手本来还以为这次不会有了,毕竟已经活生生解剖了一个了。 没想到希寒还是老样子。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次的希寒博士说话时的语气有些迟疑,像是在担忧着什么似的。 一定是他的错觉,希寒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怪物产生类似关切担忧的情绪呢。 叹了口气,助手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但又不得不继续忙碌,收拾着手术台上的收容物尸骸。 * 收容房间里,酒疏正在翻看着系统面板。 275号被送走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倒也乐得清闲。 不过想起刚才275号眼睛颜色的变化,他轻敛眉眼,看向了头顶摄像头的方向。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有些难办。 不光是彼此立场间的对立,还有惩戒对象这种能够影响收容物的能力。 酒疏看得出来,275号是被某个存在的精神力附体了才产生的变化。 大概率是因为那个一直在监控室里看着他的惩戒对象希寒。 而且看275号被附身后茫然空洞的表情,酒疏猜测,希寒本人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能力。 也许会将其归咎于他的蛊惑能力也说不定。 酒疏收回了看着摄像头的目光。 《收容物》的第二部曾揭露有许多人类也曾受到过001的影响。 但他们并未变成怪物,而是变成了比寻常人类更加出色的科研人才,且对于怪物全都有着深深的厌恶感。 希寒便是其中之一。 而且是其中受影响比较深的。 基本可以等同于被001意识附体的那种。 诞生之初就是十几岁的少年状态,没有任何记忆,只有对于怪物的厌恶感。 被人类阵营在战场上发现后只以为是受惊吓过度的小孩子,并没有被发现真实身份。 直至第二部,贪婪的权贵们用许多受到影响的人类的身体制造可以容纳神明降世的躯体,发现希寒便是实验结果最好的那一个。 他们复活了希寒。 而从死亡中复苏的希寒也就此变成了一个自己最厌恶的怪物。 酒疏随意看着原著中的内容,又往前翻了翻,翻到了第一部中体现他对怪物厌恶的片段。 【239拼命护住身前的爱人,泪水从它占据脸部大半的复眼流出,颤抖的脊背枯瘦暗淡。 “呜呜……放过我们吧,我和她会逃到没有人类的地方,我们不会伤害人类的,真的不会!我和252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的!” 239怯懦地抬起头,鼓起勇气说着:“我们只是想要平静地生活下去,我们是与你们一样的生命啊!” 239与它的爱人252拥抱在一起,两双与人类不一样的眼睛里满是与人类相似的,对生的渴望。 即使它们的下半身是昆虫一样恶心的肢体,但由于那些眼泪,也变得让人心生同情起来。 段安不忍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这些怪物也同样拥有着感情。 对于人类来说,如果拥有着感情,那么不就跟同类一样了吗? 段安不想看到他们继续被伤害了。 所以他选择站到这两只逃出基地的收容物面前,面对着不远处的希寒博士,神情坚韧。 “博士,我请求您放过它们。” “它们的资料里确实从来没有过伤害人类的记录,它们也没有想要伤害人类的心思,它们只是想要过上平静的生活。” “请认真看看它们吧!与我们这些人类又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感情,同样的眼泪,为什么就不能饶恕它们呢?” 段安眼圈通红。 加上身后那两只哭得声嘶力竭的收容物,看得附近的一些本就有些动摇的研究员们放下了手中的枪,面露哀色。 这两只收容物确实一路上都没有伤害人类,即使被人类追赶猎杀也没有动任何坏心思。 与他们之前收容的收容物都不太一样。 “……” 段安对面,希寒博士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他眼镜下的眼珠瞥了239一眼,目光在它脸上的泪痕上扫过,眼神闪了闪,随后放下手中的枪,叹息了一声。 低垂着头,手掌遮盖住了上半张脸,像是在遮掩着泪水一样。 一向冷漠无情的希寒终于被收容物间的真挚情意感动了。 “博士……”段安面露希冀。 239和它的爱人252更是喜极而泣。 它们看到了生还的希望,也看到了彼此幸福的未来。 然而,下一秒,这一切希望都如同镜花水月般被一柄锋利的手术刀搅碎了。 刀刃扎入了239的脊背,黑色的血液瞬间涌出。 身旁的252也随之发出了尖叫声,显然痛苦绝望到了极点。 与之相对的是另一道愉快的笑声。 “……噗——”希寒松开遮掩着脸颊的手掌,露出了脸上的笑容。 他握着手中的手术刀,笑得胸腔震荡。 垂落在胸前的黑色长发也随之颤动着,扫过了他胸前的高级研究员徽章。 刺啦——深入239脊背的手术刀狠狠下滑,将它瘦削的背部皮肤撕裂成滑稽的两半,露出其下与人类完全不同的昆虫血肉。 “真的相信了?” 希寒笑得灿烂,看着手术刀下不断发出惨叫的收容物,歪着头的样子看上去无比友善。 与往常一样温和的笑容。 在此时却显得分外可怖。 看着239的惨状,周围原本还动摇的研究员们也感同身受般颤了颤,脸色苍白。 “会说人话的怪物确实很少见,但不还是怪物吗?” 希寒认真地弯下腰,与239因为痛苦而大睁着的眼珠对视。 看着239难掩恐惧,战栗到近乎休克的模样,他笑得停不下来。 “太有趣了,实在太有趣了!” 希寒被逗得不行,目光又看向了239旁边的爱人252。 俊俏的眉眼弯起,笑容依然温和,琥珀色眼珠却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怪物永远都是怪物,唯一的命运就是被杀掉。” “不是吗?” 希寒直起身,笑着反问旁边满脸震惊的段安。 似乎这才是最正常的事情。 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酒疏看着原著,眨了眨眼。 这段里的两只收容物当时虽然无辜,但是在第二部里也确实为了生存问题吃过人,人类与怪物终究是无法完全共存的。 希寒对怪物吃人的顾虑在第二部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只是到那时,连他自己也是怪物了。 言归正传,希寒对于怪物的厌恶是显而易见的,原著中类似的情节还有不少,大多都是希寒通过种种手段折磨收容物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先给对方逃生的希望,再亲自将其碾碎。 希寒最大的兴趣似乎就是看到怪物露出无比痛苦的模样。 这种性格确实很扭曲,恶趣味。 尤其是当酒疏现在同样是怪物身份的时候。 不过也正因如此,第二部中变成怪物的时候,希寒才会显得无比疯狂,疯狂到近乎可悲。 叮—— 突然,房间外的铃声打断了酒疏的思考。 他抬头,看到房间里负责投放食物的地方多了一个托盘。 酒疏起身,走到托盘旁边,掀开盖子,看着盘子正中央还在鲜活跳动着的球状心脏。 黑色发丝在瓷白的脸庞上散落,显出漆黑漂亮的瞳仁。 半晌,酒疏才将盖子重新盖上。 是来吓唬人的吗? 酒疏猜测道。 虽然他并没有被吓到就是了。 将托盘放到一边,酒疏又开始研究原著。 而此时的基地深处,大型会议室内。 希寒正有些出神地想着自己命人送去的心脏。 301号会不会被那颗心脏吓到。 虽然挺想看到它脸上的其他表情的,但是那个看上去无比脆弱的收容物大概会被吓得不轻吧。 要是被吓出病来该怎么办。 “……”希寒正在把玩钢笔的手指顿住,缓缓地用力,直至用力到指尖泛白。 不对,怪物即使被吓到也不关他的事情。 无关紧要。 希寒表情有些难看地垂下头,将心中那些奇怪的念头强行压了下去。 “……最近的收容物都有些奇怪,有许多都拥有与人类沟通的能力,我的建议是暂时对他们进行保守型的研究,至少不能再随意解剖了。” 会议室内,其他人正在演讲。 一个一向心肠比较软的主管杰克接着补充道:“要以一种更加人道的方式去对待它们。” 说着,他还特意看了希寒一眼。 希寒是这座基地里最喜欢解剖收容物的主管了,虽然其他主管对待收容物的方式也很残暴,但解剖的数量远远不及希寒。 希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苍白的俊美脸庞在会议室的冷光下显得更加冷血。 “更加人道?” 希寒托着腮,玩味似的说道:“杰克博士是把它们当做人类了吗?” “它们现在能与人类沟通,虽然不是人类,但是任何有同理心的存在都该对它们感到同情。” “……同情?” 希寒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真的这么同情的话,那么不如杰克博士亲自与它们面对面独处一段时间,看它们会不会对你有同理心。” 众所周知,现在这批收容物虽然比以前的更加像是人类了,但是同样是不受控制的。 时不时便会发生攻击研究人员的事件。 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收容物给啃噬掉。 今年已经发生了好几起类似事故了。 “你!我这只是提议,请不要这么偏激。”杰克博士有些不满。 “难道你在面对一个与人类外表差不多的收容物时,连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吗?” 听着杰克语气严肃的质问,希寒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阴沉起来,不过随即又露出了笑容,语气寻常:“当然不会。” 希寒笑弯了眉眼,笑意中隐约带着血腥味:“我只会想要将它们更加细致地解剖掉,研究它们与人类的不同之处。” 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对付那些不断进化的怪物,维护人类的利益。 是的,仅此而已。 那些所谓的心疼,恐慌,不过是一时的错觉而已。 真的当真的话就太愚蠢了。 “哼!那是你太冷血了。”杰克似乎被噎了一下,对此确实无力反驳,毕竟这是对人类来说最有利的观点。 只能落下一句狠话,然后就坐回了座位上。 不再理会希寒这个众所周知的科研疯子。 这个满脑子只有解剖的疯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类的同理心。 希寒瞥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继续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手指间的钢笔。 似乎这样就能将刚才那些突然冒出来的画面彻底掩埋。 无论是301号抬眼看向监控的样子,在液体中微微歪头的脸庞。 还是——鲜红唇瓣勾起来的样子。 “……” 咔擦——钢笔不小心折断了。 旁边的研究主管惊悚地看了希寒一眼。 暗自惊叹,刚才希寒外表看不出来什么,还以为对杰克那番话没什么反应呢。 没想到实则气得不轻。 连钢笔都气得掰折了。 希寒没有理会身旁人的想法。 他低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了他苍白的脸庞,只能看到他孩子般幼稚地把玩钢笔的样子。 苍白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钢笔在指节间转动。 似乎根本不在意这支钢笔已经被自己掰折了。 就这样沉默到了会议结束。 希寒顺着散会的人流离开了会议室,看着走廊屏幕上模拟出的外界花草,表情很无聊的样子。 想了想,他打开平板,想要看看301号现在在做什么。 但想起之前自己送去的心脏,指尖又停住了,竟有些不敢点开。 不知过了多久,指尖才终于下落,点开了301号收容房间的监控。 画面中,依然是大片纯白色的空间。 301号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上,疲惫般蜷缩着,只露出膝盖上的半张侧脸。 漂亮的眼睛紧闭着,连红润的唇瓣也暗淡了许多。 看样子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不然不会显得如此萎靡不振。 “……” 希寒站在原地,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扩大,良久才垂下了眸子。 “啧。” 好半天,他才有些烦躁地关闭了平板,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悠然自得。 一定是因为还没有解剖过瘾,所以才会这么焦躁的。 希寒停住脚步,如此想着。 所以他准备继续去解剖。 无论是哪个收容物都好,只要能让他现在不正常的心情暂时平静下来就好了。 希寒揉了揉自己抽痛不已的太阳穴,脸色不太好看地走在走廊上,让周边路过的研究员们愈发胆战心惊。 还从没见过希寒连笑容都没了的样子,看上去还真的有些吓人。 “博士?您又要解剖收容物?” 助手还没忙完275号的事情,这会儿一听希寒的意思,顿时愁眉苦脸。 “可是现在您名下的收容物只剩下五只了……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助手在看到希寒脸色的那一刻就瞬间一个激灵,十分识时务地点头哈腰,小跑着去安排了。 希寒琥珀色的眼珠在不笑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冰冷。 尤其是那恹恹瞥过来的样子,震慑力十足。 他厌烦地看着手中的平板,走入了附近的实验室。 今天新来的研究员段安正在实验室里熟悉环境,看到希寒进来后连忙跟着前辈一起恭敬地向希寒问好。 希寒没有理会他们,目光从实验室里原本只是来检测身体的收容物330身上扫过。 “不用选了,就它了。” 那么多颗眼珠子,跟275号真像。 同样很让人反感。 “啊这……是。”助手整张脸都愁的皱起来了。 这可是一个正在研究中的收容物,现在就解剖掉,比275号还要让人遗憾,因为那意味着之前的研究数据全都要报废了。 极其浪费研究资源。 可是他一个小小的助手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认命。 很快,330就被放到了手术台上。 外表毛茸茸的330是一只有着犬科外表的收容物,只是下半身长着人类的脚掌,看上去有些诡异。 头部也有着整齐排列的九颗眼睛,每一颗眼珠都显得水灵灵的。 虽然不同于常见的生物,是个典型的怪物,但依然显得很可爱。 段安欲言又止,有些不忍看到330被解剖。 但他只是个新来的研究人员,在希寒这个位高权重的研究主管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希寒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手中的手术刀在灯光下显出锋利的光芒。 330惊恐地看着手术刀,每一颗眼珠都溢出了泪水,犬类一样的嘴巴里更是发出了人类婴孩一样的抽泣声。 这一切都在挑战着段安敏.感的神经。 虽然这个收容物并不像是人类,但是它的眼睛里充满了与人类一样的恐惧。 段安彻底忍不住了。 他在希寒下刀之前出声:“希博士,它,330好像还没到被解剖的地步吧。” 希寒手中的手术刀顿住,冰凉的眼珠看向了段安。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此时面无表情,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段安被这目光吓得迟疑了一下,努力鼓起勇气,接着说道:“我看过资料了,它还有研究价值。” 段安想要以此来让希寒停下解剖。 “……你在同情330?” 在片刻的沉寂后,希寒似乎看透了段安的小心思,轻描淡写地询问道。 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是的,至少现在330的罪孽并没有到被解剖的地步。” 段安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说出真心话。 他相信只要是有着同理心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呵。” 希寒突然笑出了声。 温和的笑容驱散了他脸上的冰冷。 段安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希寒这笑容的意思。 只能往好的方向猜测是希寒同意了自己的念头。 但下一刻,希寒慢慢靠近了他,琥珀色的眼珠俯视着他,显得无比冰冷。 骨节分明的手指扯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勒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显然与他猜测的意思截然相反。 “同情它?那谁来同情那些被杀死的人类呢?” “你有亲眼目睹过战场上那些被啃噬到腹腔空荡荡,却依然有着意识的士兵吗?” “同情被怪物咬住身体,一寸寸嚼碎骨头,从大腿一直到上半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进入怪物嘴巴里的民众吗? ” “还有被怪物蛊惑后亲手杀掉妻子和孩子,清醒后痛苦到想要自杀,却被怪物故意吞掉四肢,只能在地上爬行的男人。” “被撕破了脸皮,一辈子只能戴着面具的小孩子,失去了眼睛的老妇人……” “……这些人你都亲眼看过吗?你同情他们吗?” “还是说你只是虚伪地同情着这些有着美丽伪装的怪物?只是因为他们有着漂亮的皮囊?” “人类于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希寒的眼珠与段安颤抖的瞳孔对视。 声音低沉,带着希寒特有的磁性嗓音。 明明不算高亢的语气,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只是这段话说到最后,不知是在对着段安说着,还是对自己说着。 希寒的眼前仿佛闪过那个拥有着美丽皮囊的301号。 他收紧了拎着段安衣领的手掌,苍白的手背处显出青筋。 是的,仅仅只是因为它虚伪的美丽外表而已,根本不是真正的爱。 不是。 希寒在心中不断否认着。 可否认的越多,心中不知名的情愫也压抑的越多,直至最后必然会如同火山岩浆一般,难以纾.解。 但至少在掩埋了之后,他心中的挣扎和纠结消散了许多。 段安没有发现希寒这片刻的异常。 面对着气势骇人的希寒,他恐惧得睁大了眼睛,半晌才嗫喏着,声线颤抖:“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人类与怪物的战争早已结束了。 那些曾经历过灾难的人们和现在新生的一代,已经不同了。 那些人类的死亡和哭嚎早已远去,段安只能从纪录片中窥见过去的影子,却远没有亲眼目睹怪物们的痛苦来的真切。 “……” 希寒的眼珠中头一次对人类有了杀意,不过片刻就消逝了。 他松开手,任由段安摔倒在地上。 神情冷漠。 “看来你的大脑还没发育完全。”希寒语气讽刺地说完,便回到了解剖台前,继续自己的解剖。 随着他的手术刀划下,露出了330内部藏着的锋利牙齿。 足以将人类绞成碎肉。 而事实上,它曾经也确实如此做过,那人的惨叫声至今仍留在希寒耳边。 没了段安的聒噪后,解剖的过程很顺利。 希寒很快就完成了解剖,心情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他解剖完后就不管了,直接离开了一片寂静的实验室,完全不在意被自己刚才举动吓得不轻的段安。 助手只能摇了摇头,继续上前收拾烂摊子,同时劝段安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年轻人有同情心是好事,但也要用对地方。” 显然助手也是站在希寒这一方的。 听着这番话,段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没有回应,转身也离开了此处。 他受不了这些没有同情心的同事了。 助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叹气,只好继续处理残骸。 然后,在一切处理完成之后,他看着330被剖出来的心脏,陷入苦恼。 虽然博士没有安排,但应该还是照旧送去吓唬301号吧。 作为希寒身旁的得力助手,助手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希寒的,觉得自己这样做应该没错。 便将这颗心脏也送了过去。 另一边,希寒烦躁的情绪好了许多后,又开始忍不住想要打开监控了。 他现在已经基本把自己说服好了,只是因为被蛊惑了所以才有些动摇而已,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研究301号。 现在301号应该缓过来了吧。 不是在意它,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试验品怎么样了。 希寒如此想着,打开了监控,看到画面里黑色长发的301号精神果然好多了。 它正在房间里随意走动。 来回迈步的动作有些可爱。 希寒看着酒疏,有些出神,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之前确实是有点过分了,说不定301号现在心中已经开始记恨他了。 想到这里,希寒不知为何,心脏有些抽痛,他皱起了眉。 算了,这个收容物这么脆弱,以后还是小心对待好了。 然而下一刻,希寒就看到301号走到门边,拿起了一个餐盘。 里面是又一颗心脏。 餐盘上面甚至还刻着希寒实验室特有的徽章符号。 “……!” 第92章 45《收容物》(二合一) 没事, 301号应该不会知道是他。 这不是他的命令。 至少这颗心脏不是。 所以,301号应该不会讨厌他的。 希寒看着平板上的监控画面,有些紧张似的, 在心中如此重复。 放在平板上的手指也绷紧了,指尖泛白。 但事与愿违, 事情并没有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画面中, 301号垂眸看了餐盘上的心脏许久。 细白的手指伸出,触碰那颗血淋淋的心脏。 血液染红了他的指尖。 浓密的黑色发丝遮盖着他的脸庞,希寒只能看到他微微抿紧的唇瓣。 柔软鲜红。 半晌, 301号才抬起了头。 似乎知道有人正在观察自己一样, 看向了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精致的眉眼依然美丽得让希寒有些失神。 即使再怎么抗拒301号对自己的影响力,希寒也无法去否认301号的美丽。 但不同于之前的温和,现在这张美丽的脸庞上没有太多表情,眼睛也显得冰冷。 就好像是在仇恨着此时窥伺着自己的人类。 仇恨着希寒。 “……” 希寒沉默下来。 目光依然在看着平板, 手指却不自知地猛地用力, 几乎要将屏幕按压出裂缝。 很快,301号收回了目光。 它将餐盘丢弃到一旁,连同那颗心脏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就又坐回了房间角落,蜷缩起来, 像是要休息了。 虽然它没有再抬头,但希寒却能感觉到刚才那冰冷憎恶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眼前回放,一遍又一遍。 每回放一次都会有一种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慌乱和苦涩感随之扩散。 让希寒头一次有种心脏被撕裂一样的痛楚。 咔擦—— 在手指失控的力道下,屏幕彻底碎裂了。 监控画面也在闪烁了几下后陷入黑屏。 低下头, 希寒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手心愈发血肉模糊的伤口, 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情绪该如何形容。 又该如何弥补。 “博士, 一切都处理好了, 下午的手术要为您提前安排吗?” 就在希寒站在走廊处垂头目光怔忪的时候, 他的身后传来了助手谄媚的声音。 他已经处理好了希寒的所有吩咐,包括刚才送一颗心脏给301号的事情。 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些了。 看在他这么能干的份上,希寒博士应该能原谅他之前的那些冒昧建议了。 然而,当助手矜持地向希寒表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微不足道,只要希寒博士能满意就好的时候,希寒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如助手想象中那样好。 也并未像往常一样露出稍微温和些的赞赏表情。 “……你说,刚才的心脏是你送去的?” 希寒的声音很轻,要不是助手听力比较好,几乎要听不见了。 “啊,是啊。”助手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就是您刚才解剖的330,所有内脏都按照惯例处理了,心脏也是。” 助手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只好更加小心地回答着。 “有、有什么不对吗?” 助手看着面前沉默不说话的博士,头上直冒冷汗。 希寒高大的身形在此时的助手看来极具压迫感,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下一刻就看到希寒微微侧过脸,露出轮廓俊美的侧脸。 琥珀色的眼珠在狭长凤眸中显得冷冰冰的。 眼底仿佛压抑着深沉的风暴。 让助手瞬间不寒而栗。 甚至觉得比希寒往常面对收容物时的目光还要阴冷。 助手真的快哭了。 他双腿抖如筛糠,真害怕希寒下一刻就掏出一把手术刀来结果了自己。 好在希寒对于人类终究是宽容许多的,他并未有偏激的举动,只是冷冷看了助手许久。 直至助手脸色煞白才出声“把平板给我。” 助手将自己的平板双手奉上,然后才劫后余生般看到希寒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自己。 头一次觉得以前跟笑面虎似的希寒如此和蔼可亲。 以前经常有员工私下里吐槽希寒老是笑容满面的,看上去总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阴森感。 助手当时也吐槽过,总觉得希寒的笑容不及眼底,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现在却发现,还是带着笑比较好,毕竟希寒不苟言笑的样子实在可怕太多了。 可怕到他怀疑自己今晚会做噩梦的程度。 此时走远了的希寒并未理睬助手的种种想法。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平板,在登陆了自己的账号之后,看着301号房间的监控按钮。 迟迟不敢打开。 琥珀色的瞳孔带着不自知的颤抖,代表着他此时内心仍未散去的情绪波动。 他害怕看到301号再次露出那种眼神。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研究人员,他这种恐惧简直称得上是滑稽,居然会害怕自己的试验品。 可事实就是如此。 希寒停顿了许久,终究也没能打开监控画面。 最后只能面无表情地收起平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最近一向很忙碌,很少会在白天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但此时混乱的情绪确实让他的精神感到无比疲惫。 太阳穴的抽痛感也在加剧。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过胸膛中心脏不断撕裂般的痛楚。 “……” 放下手中的平板,希寒眉头皱紧,原本解剖后的愉快心情全部消散,此时眼前只有不断回放的那个眼神。 饱含着厌恶。 人的记忆是会欺骗自己的,越是不想看见,就越是会在记忆中加深。 所以希寒的记忆画面中,301号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憎恶了,直至最后充满了深深的怨毒情绪。 完全没有了反应实验时,面对275号的温柔笑容。 在301号眼中,他确实比不上275号。 可这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他只是个研究人员而已,何必理睬一个收容物如何看待自己。 希寒在心中对自己如此说着。 却仿佛自欺欺人一般,根本无法缓解此时的无措和懊悔。 要是没有将心脏送过去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被厌恶了。 或许现在去道歉的话,还可以得到原谅。 “……” 昏暗的房间内,希寒垂着头,黑色长发披散下来,将他苍白的脸庞显得近乎死白,他睁大了眼睛,指尖撕裂了掌心的皮肉。 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产生这种想法。 懦弱可悲,对一个收容物摇尾乞怜。 可如果真的可以得到原谅…… “……” 深呼吸,希寒将自己可笑的想法收敛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该休息了。 休息过后应该就不会这么精神错乱了。 躺在床铺上,希寒强制要求自己闭上了眼,努力将大脑中的这些念头压了下去。 身为一个研究员,哪怕只是身为研究员的职业素养,他也不该有任何屈服的念头。 更何况他还在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奋斗,怎么能就此对一个收容物臣服。 收容房间内,酒疏百无聊赖地托着腮,靠在墙壁上查看原著。 刚才又送来一颗心脏。 简直就像恶作剧。 酒疏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了。 目前为止,他们还没亲自面对面相处过,但酒疏能感觉到他一直在通过监控窥伺。 只能通过原著内容揣测他此时的心情。 大概是在不断重复着纠结吧。 酒疏敛眉,看向《收容物》的第二部。 毕竟即使在变成了怪物之后,希寒也只是变得愈发憎恶怪物了,并未因为自己身份的转换而变得宽容。 从他诞生之后,记忆一片空白,如同初生婴儿的希寒便在战场上目睹了怪物撕裂人体,狞笑着吞吃人类的肢体。 怪物们残暴的举止哪怕对一个成年人类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更不用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 他本就因为001的影响而对怪物们充满了憎恶,在目睹了人类凄厉惨叫着死在怪物手中的画面后更是连性格都变得扭曲起来。 他的整个人生都充斥着对于怪物的厌恶,如果将其抹去,那他的整个人格都会变得不完整。 这也是他在第二部中逐渐疯狂的原因。 在第二部中,逐渐揭露了大灾变的真相。 全都是人类的贪婪造就了这一切灾难。 001一直沉睡着,从未醒来过,但上世纪的某天,人类发现了祂的存在,并企图研究神明,以获取更多利益。 实验过程中的失误造成了001的气息泄露出去,引发了大灾变,并在之后产生了连绵二十多年不绝的怪物。 包括希寒在内的那些受到影响的人类也因此诞生,就像是001在弥补气息泄露造成的损失。 但是人类的贪婪导致灾难继续扩散。 这些受到影响的人类最终全都死在了上层的实验中,唯一的成功试验品希寒也成为了一个疯狂的怪物。 他憎恶着所有怪物,包括他自己,于是便利用在实验中获得的能力打算操控所有怪物走向灭亡。 好在最后被男主段安阻止了,希寒在第二部中的死去更加悲惨,也更加疯狂。 再没有了第一部中的愉快。 他的死亡是在对段安的万众欢呼中落幕的,邪恶的反派死在了英雄的手下,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了。 酒疏翻到了第二部中,希寒死亡的片段。 希寒正在利用自己的能力操控整座城市的怪物,他要带着这些怪物前往位于城市正中心的空洞。 001所在的位置。 只有这样,怪物们才能回归最初的虚无。 因为它们本就不该存在。 “你简直是疯了!” 段安看着希寒琥珀色的眼睛,神情痛恨。 希寒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这座城市是专门为了人与怪物更好地相处在一起而建立的,即使你现在变成了怪物也可以在这里享受从未有过的和平。” “可你看看你究竟在做什么!你毁了这一切,毁了和平的希望!” 段安回想起最近一年来国际舆论方面对怪物的口诛笔伐,本想要借用这座城市的成功来说服那些盲目排外的人们。 可现在,全都被希寒给毁掉了。 段安只能暗恨自己的天真。 他曾天真地以为变成怪物后的希寒看开了,所以没有管束被救出实验室的希寒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却造就了现在这样的恶果。 “……” 希寒被鳞片覆盖了半张脸,恹恹地看了段安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吗?” “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些脑满肠肥的上层能制造很多人类改造而成的怪物吧!” “真可怜,现在还以为怪物们都是无辜的,可如果它们根本就是在欺骗你呢?” “从来没有什么改造,有的只是怪物们的自我进化。” “你难道以为它们吃了那么多人肉都是白吃的吗?它们在变得越来越像人类,却拥有比人类更加完美的体魄和智力……” “还有同样的贪婪,对人肉的贪婪。” 希寒的笑声阴恻恻的。 满是漆黑鳞片的狰狞脸庞依稀还能看到曾经的俊美轮廓,声音却已经被毁得嘶哑不堪。 段安强忍着愤怒,斥责希寒的污蔑“它们已经不再吃人肉了,每一个有人性的怪物都在努力变得更好,你却还在故步自封,沉浸在过往的仇恨中不能自拔!” 段安不会轻易相信希寒的胡言乱语,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年来他所看到的那些善良的怪物们都不是假的。 希寒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似乎讽刺着他的愚蠢,垂眸看着大厦之下那些整齐朝着市中心走去的怪物们。 每一个怪物的眼睛都是琥珀色的,表情空洞,像是没了灵魂一样。 只能按照希寒的命令一步步朝着市中心的空洞走去。 这是希寒唯一感谢实验室的地方,让他有了能够操控怪物的能力。 即使变成了怪物也没关系,他只是想要为了人类做最后力所能及的事情。 “承认吧,希寒。” “你并不是真的那么高尚的,你只是想要得到一个消灭怪物的虚名,想要得到内心的慰藉,因为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段安的声音逐渐冷静了下来。 “可是你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我们并不想要这些。” “人类不需要你!” “与无辜的怪物们相比,你才是那个真正让人类恐惧的怪物!” 段安的声嘶力竭让希寒皱紧了眉头,他转头,刚想嘲讽段安的愚蠢,下一刻却看到段安身后露出的摄像头。 正在向整个新都市播送画面。 显然刚才的一切都被播送出去了,包括之前段安揭穿希寒阴谋诡计的画面。 “这些抗议的人们才是我们真正的想法!” 房间内展开了巨大的屏幕,每一面上都有着满脸厌恶的民众,在街道上簇拥着,每一个都在叫喊着“希寒!去死!” “希寒!该死!” 希寒放大的瞳孔映出了这些曾经的同类们。 他们狰狞的面孔与他记忆中战场上的怪物们混杂到一起,几乎分不清了。 最后,他手指颤抖着,遮挡住了自己丑陋的脸庞“不,别看我……” 如段安所想,希寒最害怕被人类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怪物,因为他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一直是人类。 他的计划成功了。 虽然希寒的能力近乎无解,但他脆弱的精神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放了那些怪物!” 段安看着精神受到冲击后神情脆弱的希寒,声音冰冷。 话音落下,大厦之下被操控的怪物们变得有些东倒西歪的,像是希寒已经力竭,无法继续操控它们了。 趁着希寒虚弱的空隙,段安举起了手中的枪,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在玻璃碎裂的巨响中,希寒摔出了房间。 从十几层的大厦坠落,重重摔落。 鲜血从他的口腔内涌出,睁大的眼珠瞳孔慢慢扩散,只能听到他最后气息微弱模糊的字句。 “不……需要我。” 他从来都不被需要。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希寒没了气息。 摔碎的骨骼和内脏让这个邪恶的科学家终于体会到了曾经被他解剖的怪物们的痛苦。 原著中的希寒就此结束了一生,之后就是人类与怪物们冰释前嫌了。 双方都发现之前的一切矛盾只是希寒在暗中作乱。 用各种手段来诱导人类恐惧怪物、怪物排斥人类。 现在终于可以和平共处了。 只是在结尾,描述着街头走过琥珀色眼睛的人类。 怪物们也开心地拥抱着附近的人们,嘴角却在不经意间流下涎水。 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局。 酒疏收起系统面板,抬眼看着房间内纯白的墙面。 目光从刚才被自己扔掉的餐盘上扫过,他托着腮,叹息了一声。 稍微有些寂寞。 虽然以前没少被系统关禁闭,但是可能是最近几个世界被宠坏了,只是这几天的孤独就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应了。 尤其是这样纯白色的房间,总会让他想起故乡,有点想家了。 “……” 不如想办法离开吧,反正离剧情节点到来的时间还有很长。 酒疏本来也是想要等到男主段安搞事情的时候浑水摸鱼一番的。 只要将爆炸中的惩戒对象捞出来就行了。 只要不变成怪物,后续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至于爱不爱的。 酒疏垂眸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血痕,唇角抿起。 这个世界应该还需要很长时间来纠结,其实不需要太急切。 离得远一些说不定更好。 让他自己想开点。 不是因为对这些恶作剧生气了,而是综合考虑确实距离产生美感。 酒疏擦拭掉指尖的痕迹,如此想道。 啪嗒—— 有水珠从通风管道里渗漏了下来。 酒疏看着地面上透明的水渍,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通风管道。 通风管道的栅栏缝隙里,依稀可以看到一团透明凝胶状的生物,在不断渗水。 淅淅沥沥——且水渍越渗越多。 酒疏沉默了一下,看着这团凝胶状物质缓缓从天花板上流淌下来,直至最后摔到地上,发出啪叽的声音。 啪嗒——透明凝胶在一边渗水一边往酒疏的方向蠕动,身上还挂着一个扎入身体的身份牌。 酒疏手指拿起身份牌,看到上面写着175号。 拥有能力读心。 危险等级e 上面甚至还印着它的照片,一团蓝色凝胶物质。 现在却变成了透明色。 不,应该说是透明琥珀色,并非完全透明。 “……”酒疏表情微妙地看着175用软趴趴的身体触碰自己的手指,湿哒哒的触感。 不时还发出嘤嘤的声音。 这块身份牌好像是解剖前必备的,看来是在解剖前跑出来的。 被精神力附体了吗? 怎么傻乎乎的。 酒疏将175号拎起来,看着它跟花洒一样漏水,有些失笑。 他想起了第二个世界的诺曼。 外表有些相似。 “你在跟我说话吗?” “嘤嘤——” “听不懂。” 酒疏轻笑了一下,声音柔软。 “嘤嘤——”175号继续发出低低的声音,真的像是在与酒疏对话一样。 酒疏都有些摸不准他究竟有没有被希寒控制了。 希寒本人应该是个对怪物格外阴鸷的人才对,即使真的动了心,也不该这么快就表现出如此黏人的姿态。 啪叽——酒疏将黏在自己锁骨上的175号撕下来,如此想道。 “偷跑出来的吗?算了,先待在这里吧,免得被发现了。” 酒疏想了想,将175号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用衣袖遮盖,免得被监控发现。 刚才的通风口刚好在监控死角,175号应该没有被发现。 只是175号时不时往上爬动,让酒疏略微困扰。 哗啦啦——拧了把湿溜溜的衣袖,酒疏无奈地将175号抱在了怀里。 “好了,别哭了。” 嘤嘤—— 酒疏依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它的急切,便点了点头,柔声道“好。” “我答应你。” 然后,175号安静多了,软绵绵地依偎在酒疏怀中,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样。 酒疏也被传染了睡意,揉了揉它湿哒哒的表面,闭上了眼睛。 虽然这里没有床铺,只能依靠着墙壁,但至少很安静。 酒疏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在酒疏睡去后不久,175号也慢慢恢复了原本的蓝色,气息也变得消沉,害怕似的从酒疏怀中爬走,回到了通风管道里。 与此同时,房间内休息的希寒也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恍惚地坐起身,皱起了眉头。 他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听到301号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然后他拉住了301号的手,甚至还流泪了,以为是自己之前的做法惹他生气了,边哭边道歉。 直到301号答应他不再离开,才停止了哭泣。 “……” 真是个毫无逻辑的梦。 301号怎么会离开呢。 它会永远留在这里。 留在他身边。 刚睡醒的希寒如此想着,眉眼间带着自己都不知晓的病态占有欲。 第93章 46《收容物》(二合一) 不, 不对。 301号只是个收容物而已。 它最终会被解剖的,不可能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希寒眉头紧皱,神色阴沉。 301号的宿命只有死亡。 希寒眼前浮现出301号死亡时会有的模样。 惨白, 冰冷。 尤其是当手术刀划过301号白皙的胸膛时, 血线缓缓蔓延,直至流尽它体内最后的血液。 死寂无光的瞳仁不再有任何情绪。 也再不会露出当初的笑容了。 “……” 房间内, 希寒垂眸,看着自己发颤的手指。 握着手术刀从未颤抖过的手指现在只是想象301号死在自己手术刀下的画面而已, 就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了。 心情也比梦中面对301号要离开自己的时候更加难过。 作为人类而言, 这种表现毫无疑问是对收容物的屈服。 是绝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将颤抖的手指缓缓收紧,直至最后合拢成拳, 希寒良久都没有说话。 在阴暗的房间里, 只能看到他眼眸明暗不定的样子。 不能继续下去了。 至少不能继续沉沦下去了。 可是……隔着监控或许还可以看一看它。 不是因为其他。 只是想要确定301号是否真的离开了。 或许刚才梦中的恐慌感还未散去, 希寒的心脏跳动着, 让他下意识地拿起了旁边的平板。 手指犹豫了片刻后, 打开了监控画面。 然后他看到了在纯白色房间内, 蜷缩成一团的301号。 漆黑柔顺的发丝绸缎一般散落,将它映衬得愈发瘦弱美丽。 瓷白的脸颊上是紧闭的眼眸。 每一个画面都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在刚才那个诡异的梦中,他还看见了301号的笑容,温柔动人。 只对他一人笑着。 他能感觉到301号温热的指尖, 柔软的肌肤, 他们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 就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 怔怔地看着监控, 希寒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不过转瞬即逝。 他的神色很快暗了下来。 作为一个解剖了无数怪物的科学家, 他从有意识起就在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而奋斗。 对希寒来说,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将所有怪物都消灭掉。 而现在, 他却对一个收容物如此沉迷。 甚至无法接受它的死亡。 即使再怎么否认,希寒也明白自己现在这种情况是极其不正常的。 希寒已经有些不认识自己了,现在的他与曾经对怪物们漠然的他判若两人。 但他控制不住。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面对一个可以影响自己至此的收容物,他应该立刻将其解剖处理掉的。 因为那意味着它随时可以威胁到更多精神力不如他的人类,为人类带去更大的灾难。 但现在,希寒根本无法下定决心。 他变得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琥珀色的眼珠中罕见地流露出挣扎,最终也只是关闭了监控画面。 房间里又回到了最初的寂静无声。 只有希寒挺直的脊背有些颓丧似的佝偻了起来,手掌覆盖着苍白的脸庞,遮掩住了那些挣扎到近乎茫然的情绪。 背叛人类的负罪感和心中压抑的炙热情绪交错在一起,难以分离。 而基地里, 已经准备睡觉的助手很快就接到了来自希寒的通讯。 助手看了看此时的时间,凌晨一点钟。 他痛苦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发现希寒是要让他给301号换一个房间。 理由是现在的房间不方便实验。 “换一间家具齐全的房间吧,就之前199住的地方。” 希寒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心血来潮,像是突发奇想,完全听不出刚才还在沉浸于自己复杂的心理斗争。 199是一个极具研究价值的类人型收容物,喜欢住在舒适的房间里。 为了方便研究,基地方面特意给它制造了一个精致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房间。 “可是、199还在房间里啊?”助手有点懵了。 他险些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可调看记录之后发现199确实还活着。 “明天就会死掉了。” 隔着手机话筒,希寒的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 助手听出了希寒的意思,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而希寒毫不在意,只是慢条斯理地反问道:“需要多久才能换完房间?” 他只是在挣扎的过程中突然想起来,刚才监控里的301号睡得不太舒服。 这不是对收容物的屈服。 只是他为了以后更好地进行实验罢了。 他一向是个兢兢业业的研究人员,让每一个实验都尽善尽美是很正常的事情。 以及,睡得好一些,301号就不会想要逃跑了。 显然,刚才的梦给希寒留下了些许不安。 “大概还要两个小时。”助手困得不行,但还是强撑着给了答复。 这会儿基地里很少有人还在值班。 加上301号是个危险等级很高的收容物,转移房间的过程中需要注射抑制因子,比较麻烦,人手严重不足。 “不用注射抑制因子。”希寒的声音有些冰凉。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给301号注射抑制因子。” 抑制因子能够抑制收容物的能力,但对于收容物来说,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它还在睡觉,一会儿换房间不要打扰到它。” 希寒继续补充道。 助手彻底茫然了。 不注射抑制因子,也不能打扰它,那怎么换房间。 希寒似乎也觉得助手的能力做不到这种高难度的事情,顿了顿后,才道:“算了,我来负责把301号带过去,你去把199处理掉。” 助手沉痛地点头应是,觉得自己这份工作大概是干不长了。 接连三次处理掉还有研究价值的收容物,希寒博士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挂了电话后,助手就赶紧去199号的房间准备更换房间的事宜了。 而此时,希寒也准备去301号的房间将它带出来。 作为一个受到301号蛊惑的人类研究人员,他应该与它保持距离的。 直到能力消退才能考虑接近。 不然第二实验基地精神失常的克莱尔博士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找不到人来帮301号更换房间。 只有他可以。 这样想着,希寒起身,走到盥洗室里洗漱。 抬头看着自己苍白面孔上滑落的水珠,还有自己肩颈上散乱的黑色长发。 他顿了顿,抬手将一头披散的长发梳拢起来,显得干净利落了许多。 他很少会将头发扎起来,一般都是做实验的时候预防被鲜血弄脏头发才会这么做的。 整理好头发后,希寒换上一身高级研究员特制的白色制服,收腰的腰带也扣上了,尽可能显得更加温和得体。 最后看着镜子里精心打扮的自己,他愣了下,原本还带着些许期待的脸色收敛了起来,有些郁色。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去见心上人前不知所措的少年人。 而不是一个严肃认真的科研人员。 希寒的掌心又被自己掐出了血痕。 片刻后才伸出手,想要将发绳取下来。 但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取下来。 他离开了房间,前往301号所在的收容区域。 他这副打扮不是因为301号,只是想要稍微打扮一下罢了。 并没有期待着301号能对自己这副打扮心生好感,毕竟他根本没打算打扰301号休息。 走在走廊里,希寒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敛下了眸中的复杂情绪。 很快就来到了301号的房间外,希寒通过身份认证后就进入了房间。 脚步尽可能地放的很轻。 房间内,酒疏还在睡着。 他双手抱膝,雪白的手腕在黑色发丝间若隐若现。 希寒这是第一次与301号面对面。 不同于之前隔着培养皿罐子的那次见面,这次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了。 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找好的种种借口在见到酒疏的那一刻,突然就全都忘却了。 他琥珀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酒疏露出来的半张侧脸。 酒疏平稳的呼吸声在房间里依稀可闻,直到胸膛里的心跳声将这呼吸声彻底压过去,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收回视线,不再看向酒疏。 他这次的工作只是要送酒疏去往另一个房间而已,与其他情绪无关。 希寒走到酒疏身旁,单膝跪下,手掌触碰到了他温润的肌肤。 抱起酒疏时,他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到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曾经的希寒对待怪物是毫不留情的,即使只是收敛过后的力气也会将那些怪物折磨得死去活来。 连他都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有温柔抱住怪物的一天。 哪怕是昨天有人对希寒这么说,他也只会讽刺那人的白日做梦。 因为他永远不会原谅怪物。 但是现在,似乎一切都变了。 希寒看着怀中的收容物,依然沉睡着,睡颜沉静美丽,每次都会让他移不开眼睛。 301号很轻,明明是个高挑的男性身体,腰肢却细的不可思议,随着被抱起来的动作露出的锁骨也骨节分明。 浑身都柔软到让人舍不得放开。 每一寸肌理都仿佛散发着香味,让人迷醉。 怪不得会是一个被标记为A级的危险收容物。 即使安静睡着的样子也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希寒垂眸,如此想着,向着房间外走去。 199号的房间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按理说很快就会到。 希寒却走的有些慢。 他时不时会低头看酒疏一眼,直到确认他没有醒来之后才会继续往前走。 酒疏的身体完全被抱在希寒怀中,纤细的脚踝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 瓷白的皮肤上能看清血管蜿蜒的痕迹。 一切都与人类没什么不同。 希寒想起了白天那个愚蠢的新研究员段安所说的猜测。 怪物是人类变的。 这个让他嗤之以鼻的想法,现在却突然让他想要继续探究下去了。 即使他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人类与怪物之间的生理构造截然不同,外表的相似根本无法说明什么。 “博士,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助手累得直喘气,毕恭毕敬地轻希寒到房间里看看。 连床单都换了个遍,保证让希寒满意的程度。 但希寒却没有露出笑容,反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助手一个激灵,困意都被吓没了。 “小声点。” 希寒的声音很轻,看向助手的眼神却仿佛带着冰渣子。 助手擦了擦冷汗,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觉得希寒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然后看着希寒进入房间的背影,他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随即就面色古怪起来。 没看错的话,刚才希寒博士是抱着301号进入房间的吧。 这……真不是在做梦吗? 助手刚才其实一直没敢往301号的方向看,毕竟301号没有注射抑制因子,他要是不小心中了招可就完了。 但即使不去看301,助手还是能察觉到希寒抱着301号的。 简直堪称震撼。 这还是以前对待收容物心狠手辣的希寒博士吗? 助手有点怀疑人生。 毕竟之前他都怀疑希寒会直接拽着301号的头发,一路拖着过来,那样才符合博士一贯的性格。 房间内,希寒将酒疏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柔软的床铺上。 这间特意建造的房间里家具齐全,连地板上都铺满了软绵绵的地毯,不会再让酒疏感到冰冷。 希寒摸了摸酒疏冰凉的手指,看着酒疏沉睡的模样,有些失神。 现在的301号看上去很脆弱,脆弱到只要用手术刀划破它的脖颈,鲜血就会瞬间涌出来,像是无数被解剖的怪物一样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如果将301号解剖,那么他之前所有的纠结,背叛人类的负罪感,就会全都消失了。 但是301号也会就此消失,再也不会存在了。 希寒低头看着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术刀,缓缓握紧,手指却在不自觉地颤抖。 懦弱犹豫。 是他以往最唾弃的样子。 他在战场上目睹过人类在怪物面前涕泗横流,崩溃哀求。 曾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像他们一样懦弱,他只会将怪物屠杀殆尽,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即使再残忍的折磨也不会让他有丝毫动摇。 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与他们毫无区别,在面对怪物时怯懦到了极点。 连手术刀都落不下去。 甚至连将刀锋对准301号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希寒抬起头,想要最后看酒疏一眼就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受的影响太深了,根本动不了手。 那不如直接离开,免得露出更加不堪的一面。 可抬眼的一瞬间,他却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就如同无数次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那样,是301号平静的眼睛。 黑发间的五官精致昳丽,漂亮的杏眼中映出了他,以及他手中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手术刀。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阴森可怕,即将趁着301号沉睡期间将它杀掉的疯狂科学家。 之前就曾对他露出厌恶眼神的301号现在只会更加厌恶他。 “!!!” 希寒手中一向顺服的手术刀头一次划伤了自己。 昔日灵活的手指头一次皮开肉绽,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酒疏轻敛眉眼,看着希寒鲜血直冒的手指,伸出手想要触碰。 下一刻却被希寒避开。 与之前总是从容不迫的自己相比,现在的希寒显得慌张无措。 他琥珀色的眼珠睁的极大,瞳孔也不断颤抖,根本不敢看酒疏。 希寒踉跄着起身,差点摔倒在绒毛地毯上,脑后被束起来的马尾也散开了,他却顾不得许多,像身后有着洪水猛兽一样逃离。 酒疏看着希寒远去,半晌才有些无奈地收回了手。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有点太害羞了。 而逃出房间的希寒则在关上房门后倚靠着房门,及肩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苍白的脸庞。 让人看不清情绪。 “博士?” 助手有点慌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会儿功夫希寒就跟失了魂一样。 希寒没有回应他。 他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缓缓握紧。 黑发下的眼睛睁大,显得无比落寞。 挣扎在职责与爱意之间,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 无论是身为人类的立场,还是对301号的爱。 “博士,需不需要给您叫医疗组的人?” 助手还是很关心这个给自己发薪水的上司的,可是上司对他的关心并不感冒。 只是语气冰冷地吐出几个字:“闭嘴。” 希寒不该对同胞发火的。 可是那个让酒疏生气的心脏不正是助手送去的吗? 希寒暂时不想看到他。 助手收了声,在对上希寒阴恻恻的目光后便瑟缩了起来,看着希寒抬步离开这里,背影竟有些萧瑟孤寂。 天知道这个希寒博士又在发什么疯。 助手缓了缓心情,忙不迭地也离开了这里。 希望今天被希寒责骂了无数次的自己能不做噩梦。 希寒走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看着透明玻璃后一具具解剖后的怪物残骸,目光怔忪。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直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301号的新房间。 看着紧闭的收容房间,希寒停下脚步,失落地垂下了头。 根本不敢靠近。 手指还在流血,疼痛感在不断蔓延。 作为一个需要精密手术的科研人员,这样的伤口是绝不该有的,一旦有了伤口也该立刻去治疗。 以免影响之后的职业生涯。 但此时的希寒却提不起劲儿来。 他拿出手术刀,特殊材料制成的刀刃依然锋利,即使手指流血,握在手上时也没有丝毫颤抖。 与面对301号时完全不一样,他的自欺欺人似乎就此被揭穿了。 鲜血顺着刀刃不断流淌,这次不是怪物的鲜血,而是他的血液。 希寒看着这些殷红色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琥珀色瞳仁空洞无神。 他承认自己爱上了301号。 但是如果301号不爱他,又该怎么办呢? 301号甚至是憎恨着他的。 或许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他。 * 第二日,助手醒来时精神极度疲惫,自己果然做了一夜的噩梦。 全都是被希寒责罚辞退的噩梦。 助手苦不堪言,但为了弥补过失,还是要继续努力工作。 他早上一上班就殷勤地去找希寒,等候吩咐。 可今天的希寒却显得有些阴沉。 在他询问今天是否要继续研究301号时,给他的回应也显得很冷淡。 “不。” 似乎对301号已经丧失了兴趣。 完全不像昨天那个兴致勃勃到可以抱着301号换房间的博士。 “最近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不过虽然这么说着,在停顿片刻后,希寒还是若无其事般问起了关于301号的事情。 “它的状态如何?” 有没有被吓到,或者……露出憎恨的表情。 “状态很好。” 助手知道希寒不喜欢太复杂的报告,于是言简意赅。 “……”希寒瞥了他一眼,眉眼在灯光下有种阴郁的错觉。 他没有说什么,继续走向实验室。 助手摸不着头脑,不过随后的一整天都被使唤着跑东跑西的,着实累到他了。 第二天,助手再次被问到了这个问题。 这次他长了些记性,试探性地回答。 “您要去看看最近的收容物情况吗?” “不。” 希寒的回答依然是拒绝。 脸上的笑意却显得格外敷衍,近乎阴沉。 助手简直要崩溃了。 一边说着拒绝,一边又没好脸色,这谁能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于是这一天,助手又被累成了狗。 他就是再傻都能看出来希寒在整自己了。 可他根本不知道希寒到底想干什么。 只能看到希寒一天比一天难看的脸色。 等到了第三天,助手学聪明了。 猜测希寒最近懒了,不想亲自去看监控,便将监控画面剪辑了一下。 剪得主次分明,适宜观看。 在希寒再次不动声色地询问收容物状况时,他双手递出了平板。 “您看这些就是这两天来收容物们的情况。” 希寒想要拒绝的。 目光却在平板上停顿了许久。 他害怕看到301号憎恶的眼神,却又渴望着看到他。 渴望到要疯了。 下一刻,希寒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301号,还有他身旁站着的陌生研究员。 与面对他时的厌恶不同,301号脸上带着温和美丽的笑容。 “……!!!” 助手看着希寒专注的目光,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没等他彻底放松,下一秒就听到了钢笔被折断的声音。 助手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到希寒的脸色阴森到跟被绿了一样。 第94章 47《收容物》(二合一) “博、博士, 您还好吧。” 助手惊悚地看着希寒难看的脸色,还有他缠绕着绷带的手指。 虽然基地内的医疗服务很好,昨天的伤口今天就能好个七七八八, 但也经不住希寒如此造作。 生生折断了一支钢笔后, 希寒手上的绷带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鲜红色,而他却恍然不觉。 目光依然在死死盯着平板。 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十分爱惜手指, 只为了能更好地解剖怪物的希寒博士。 在听到助手的询问后,希寒才看向他, 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他是谁?” 助手看了看平板上的画面。 很正常的收容物起居录像。 除了301号, 就只有一个负责收容物环境打扫的研究人员。 一般是不会有人随便进入收容设施内的,毕竟危险系数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之前关在这里的199号是个还算温顺的收容物, 因此便经常有负责后勤的研究人员进入打扫。 现在换成了301号后一切照旧。 不过研究人员们还会额外佩戴上防护设备来隔绝301号的能力影响。 助手不明白希寒问这个人的身份是为了什么, 便照实说了。 “是吗?” 希寒拿着平板, 垂眸轻声说着, 似乎对此没什么意见。 但紧接着, 希寒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他比我更好吗?” 助手一时没听清希寒说了什么。 看着希寒的脸色, 也不敢多问。 以为是自己又哪里做的不好了,只能站在一旁如临大敌。 好在希寒没有斥责什么,只是说要得到这个研究员的全部资料。 “以后不要随便放人进去。” 希寒语气冷肃。 助手忙不迭点头。 然后,希寒将平板还给了助手, 并给了限定期限。 “中午的会议结束之后, 把他所有资料都传过来。” 希寒收回了目光, 唇色淡淡。 说着,希寒毫不在意般,不顾绷带上的血液, 重新绑紧了手上的绷带。 每一根手指都修长无血色。 会议马上就开始, 离会议结束最迟也不过两个小时。 助手面露愁色, 却也只能同意。 他一个小助手,调查研究员的底细还是很有些难度的。 但是直属上司的要求,他不敢不从。 目送希寒远去后,助手就开始忙碌地操作数据,获取监控中那个研究人员的资料。 发现他与之前的段安一样,同样是个新来的研究人员。 名为陆文。 * 陆文是怪物保护组织中的一员。 他们是近两年来刚刚成立的新组织。 虽然建立时间晚,会员数量却不断扩张,直至现在已经有十几万的规模。 会员们全都致力于达成人与怪物和谐共处的美好社会。 可在当今社会,人类至上主义者还是占据不小比例的,他们这些人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与他们分庭抗礼。 或许以后可以做到,但现在才区区十几万的他们还做不到,只是在网络上显得声势浩大些。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去保护自己所能保护的。 潜入目前最大的收容物基地——第三实验基地就是他们的第一步计划。 目前计划还算成功,总计五名研究人员已经成功进入了基地。 其中,成为希寒手下一名研究人员的段安是最成功的一位。 陆文就是在段安的举荐下成功进入了基地。 此时,陆文正趁着打扫实验室内杂物的空隙,在监控死角与段安谈话。 段安正在谈论自己之前的一系列举措。 他提到了希寒。 希寒是这座基地内权限最高的十二名主管中的一个,性格算是平常的那种,不算特别凶恶,但也不算特别温和。 他刚来的那几天尝试着试探希寒对于怪物的容忍度,得到的反馈并不算好。 想起希寒那张苍白面孔上常年挂着的笑容,段安只感觉阴森。 希寒算是一个常人眼中的俊美男子。 起初见面时,段安还是对这个身材高挑,肤色冷白的男性有些好感的。 觉得总是笑容温和,待人也亲切和蔼的他应该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最后却发现,这个人比其他人都要无可救药。 非常喜欢解剖怪物们。 心情不好了甚至还会亲手掏出怪物们的内脏,兴致勃勃地喂它们自己吃下去。 然后,看着怪物们痛苦的表情,他会笑得格外开心。 段安现在都记得希寒嘴角噙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流淌着怪物鲜血的模样。 病态至极。 “所以,现在暂时不要试图去说服他们,还是要先摸清基地内的收容物分布,以便以后的解放行动。” 段安神情严肃。 他最近这段时间亲眼目睹了许多科研人员毫不留情解剖类人型怪物的一幕幕,让他更加坚定了解放怪物们的念头。 “它们中的许多,是很无辜的。” “有的从出生开始就被困在基地里,无法逃脱,日复一日地被抽血割开血肉,被囚禁在狭窄到只能蜷缩起来的笼子里。” “它们中也许有吃过人的,但是直接杀掉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施以折磨!” 陆文也皱眉露出痛惜之色。 他进来才不过两三天,但同样看到了许多惨叫着死去的怪物。 这座基地里的研究人员们好似天生没有对另一物种的同情,下手毫不留情。 “其实,就连那些杀人的信息也不过是基地方面直接传来的,我们并不能确定它们是否真的杀过人。” “算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最近在收容区域那边观察的怎么样了?” 段安叹了口气,询问道。 陆文闻言,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心疼:“确实如你所说,它们都很不好过。” 最近陆文一直在收容区域里作为后勤人员,负责打扫工作。 因此见到了许多被囚禁在培养皿,或者笼子里的收容物。 还有他。 那个名为301号的收容物。 第一天去301号所在的房间打扫时,其他研究人员都表情肃穆地要求他佩戴全套的防护设备。 陆文一度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极度凶残的收容物。 但当进入房间后,他只听到了房间内毛绒地毯被轻踩的沙沙声。 还有一个坐在沙发边,百无聊赖地晃动小腿的身影。 黑色长发被束在脑后,只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 洁白的小腿也在灯光下变得愈发柔软细腻。 当察觉到有人进入后,301号侧过脸,看了过来。 乌黑发丝下是瓷白的脸庞,还有鲜红如玫瑰的唇。 301号是个美丽至极的收容物。 即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着他,都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陆文觉得他很可能不是怪物,而是被人诬陷进来的人类。 以这座基地管理层的残暴程度,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第一次见面时,碍于监控,他没能与301号对话。 但他当时的表现一定很滑稽,几次三番差点摔倒在柔软地毯上,引得301号看了他好几眼。 之后陆文就在同事的催促下离开了。 同事们似乎只当301号是个可怕的收容物,讨论着它曾经的杀人记录。 虽然没杀人,但害得一个经验丰富的主管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可怕的很。 以至于他们现在都不知道301号长什么样子,根本不敢看他。 这大概就是他们没发现301号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原因。 这些人根本就是丧失了人性,连与自己长得差不多的同类都下得去手。 也根本没怀疑过301号可能真的是人类。 在这样无人可以求救的环境中,301号一定已经丧失了逃出去的希望,绝望了吧。 陆文越想越是哀痛。 虽然很想要直接将301号救出去,但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时机还不成熟。 陆文只好强忍了下去。 之后的两天,他都找机会去301号的房间打扫。 每一次,陆文都会偷偷观察301号的情况。 他每天都很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垂眸不知道想些什么。 剔透漂亮的瞳仁半敛着,显得沉静而美丽。 事实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他都无比美丽。 陆文每次都会呆呆地看上许久,直到被同事催促着才会离开。 而由于他这几天每天都来,也导致了同事们不耐烦再陪伴他熟悉环境。 他们离开了。 他可以和301号单独相处了。 “我知道你不是怪物,你是人类,是与我一样的人类。” 陆文认真地对301号说着,面露心疼。 301号只是安静地看着陆文,没说话。 漂亮的杏眼直视着陆文,给陆文一种301号眼中只有自己的错觉。 陆文眼睛亮了一些。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显得很开心。 他并未在意301号的沉默。 因为他知道在这座基地里,301号一定已经看透了人类的丑陋。 他一定是遭受了许多折磨,才会变得沉默寡言。 但即使如此,301号依然美得令人沉醉。 遭受过的种种磨难只是让他的气质变得更加浓郁回甘。 陆文看着301号忧郁的眉眼,语气愈发柔和:“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就在不久之后,一定要坚持下去啊,未来是光明的!” 陆文希望301号能因为这番话振作起来,一定不能丧失活下去的希望。 “……” 301号杏眼微眯,漂亮的瞳仁中流露出笑意。 唇角也勾了起来。 露出了笑容。 这是陆文第一次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 比不笑的时候更加柔和,也更加令人心动。 陆文意识到301号听懂了他的话。 并且愿意以后一起离开这座基地。 陆文兴奋地伸出手,想要触碰301号的手掌。 与他达成约定。 301号的手指很漂亮,细长白皙,指甲圆润光泽,有着男性特有的修长感,让人想要亲吻。 但301号避开了。 陆文有些失落。 觉得一定是人类伤害301号太深了,才会导致301号对他人怀有戒心。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把301号救出去,他一定会重新对人类同胞产生好感。 之后,为了防止在房间内呆的太久被怀疑,陆文离开了收容区域,来到这里与段安汇合。 并对段安提出之后要将301号解救出来。 “301号?似乎是希寒最近新收入的收容物。” 段安听到陆文询问的编号,思考片刻后,面色沉沉:“我不能保证它能活到被救出去。” “前几天希寒发疯,解剖了他名下所有的收容物,只有这个刚刚收入的收容物幸免于难,但很可能只是暂时不被解剖而已。” “希寒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很随心所欲,对待人类很温和,怪物只能用暴虐来形容,哪怕是个新来的收容物,还未研究透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分解。” 陆文有些不安起来:“即使他长得与人类一模一样?” 段安回忆着之前希寒解剖的场面,惨白的指尖,冰冷的手术刀,哀嚎着的收容物,以及男人嘴角勾起的笑容,只能沉痛地点了点头。 希寒绝不是个会同情怪物的人。 “不行,那必须要把301号救出来才行!”陆文彻底慌了。 段安想要劝阻,但想到这个收容物可能今明两天就要死去,也不忍心继续劝下去了。 “段安,求求你,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陆文乞求着段安,他已经无法接受301号的死亡了。 他想,自己大概是爱上了301号。 301号的美丽和温柔已经让他彻底沦陷,301号也开始回应他了,他们或许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绝不能因为这些残忍的研究员们而消散。 “……现在是全基地开会的时间,剩余的人不多,我或许可以将监控屏蔽掉……”段安有些犹豫地回答道。 闻言,陆文露出了希冀的目光,燃起了希望。 * 收容区域内。 酒疏正在翻看着原著中的内容打发时间。 最近怪物保护组织的人开始冒头了。 今天那个脑子不太正常的陆文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 想起那个全身套在防护服里,信誓旦旦说着自己是个人类,还要救自己出去的家伙,酒疏眉梢微挑。 敛去了眼中意味不明的光。 在这个世界他还真的不是人类,至少现在不是。 是被基因改造而成的怪物。 只是在他到来之前,这具身体即将因为改造失败而死去,现在却获得了类似蛊惑的能力。 不过酒疏觉得与以前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他倒是有点想出去逛逛,如果真的能出去也不错。 只是距离剧情点还有点远,暂时应该还出不去。 嘤嘤—— 就在酒疏陷入思索之时,他听到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很爱哭的175号。 抬头,酒疏看着175号蓝色的身体从通风管道里爬过,没有过来。 应该是寻找食物去了。 毕竟这几天晚上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只顾着哭了。 酒疏想起了这几天每晚都会准时爬过来的175号,哭得地毯湿漉漉的。 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嘤嘤的声音。 酒疏每次只能看着它半透明,漏水一样的身体哭笑不得。 只有当酒疏将它抱起来的时候,它才会哭得不那么难过。 但依然哭得停不下来,害得他衣袖时常湿哒哒的。 边哭还边嘤嘤嘤。 酒疏实在无法破解这门语言,每次只能回答:“好。”“是。”“我会的。” 但效果并不明显,甚至有种越哭越厉害的感觉。 一直在说什么呢? 酒疏有些好奇地托着腮,猜测着。 咔哒—— 收容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声音将酒疏从思索中惊醒,他抬头,再次看到了那个怪物保护组织的成员陆文。 看着陆文将脸蒙得严严实实的,酒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淡淡地瞥了一眼门外。 所有监控摄像头的亮光都熄灭了。 监控被掐断了。 其实更好的做法是用一段以假乱真视频替换的,而不是如此简单粗暴地切断监控。 酒疏有些遗憾地想着,如果是他,会做得更好。 * 基地会议室内,一场大型会议正在召开。 众人围坐在宽敞的办公桌旁,彼此相隔距离几乎有一米远。 但这丝毫无法阻止众人间的争论和几乎要打起来的火热氛围。 “最近基地里多了一些同情收容物的声音,都是你开的好头!杰克!” 一个性格暴躁的主管怒斥着杰克的烂好心。 “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外面整天搞游.行,说要解散基地,基地已经扛住了压力,你这会儿还在内部捅刀子!” 暴躁主管说着,看了希寒一眼。 想让这个众所周知厌恶怪物的主管也发言,显得自己这方士气足一些。 毕竟上次也是希寒出声怼的杰克无话可说。 然而这次,希寒显得异常安静。 他垂着头,缕缕黑发垂落在脸庞两侧,显出苍白的皮肤和脸上事不关己的漠然。 简直像是换了个性子。 暴躁主管无奈,只好调转矛头鼓动其他人一起抗议。 他们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战争的,骨子里有着对怪物的憎恨,根本无法忍受人与怪物相处在一起。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一定会出大乱子的。 那长达几十年的战争已经拖垮了人类的发展,害得人口锐减,绝不能再来一次了。 在二十年前的战争中,青壮年死的最多,全球人口锐减七成以上,这导致现在年轻一辈基本是由政府抚养长大的,根本无法理解老一辈对怪物的仇恨。 “只要政府坚持不解散基地,民众即使再抗议也无用,他们只是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而我的些许建议不过是想要让大家对人形收容物多些同情,影响不到什么,你不要往我头上扣帽子!” 杰克博士同样显得很愤怒。 众人各执一词,吵作一团。 希寒琥珀色的眼珠中映出了这群面容狰狞的同胞们,突然觉得很是厌烦。 他垂眸,不再看他们。 手指摸着桌面上的平板,犹豫着。 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对希寒的刺激还是挺大的。 他知道301号不喜欢自己。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被蛊惑着爱上了301号,所以丧失价值了吧。 看来301号是个喜新厌旧的收容物。 只要已经被蛊惑了,就不会再感兴趣。 所以才会对他如此冷漠,反而对一个陌生的研究人员如此亲切。 明明如果按照社会上评判配偶的标准,那个家伙没有他个子高大,没有他强壮,也没有他好看。 连工作也没有他好。 与301号根本不相配。 可301号就是对那人笑了。 咔擦——希寒的指尖不小心将平板按压出裂痕。 他松手,陷入沉默。 旁边的主管小心地看了希寒一眼。 希寒是全基地都知晓的笑面虎一个,很少见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 俊美的脸庞上面无表情,没有以往的笑意,显得有些凉薄冷淡。 气质也变得有点瘆人起来。 希寒并未理会他人的目光。 他想起了最近每晚都会做的噩梦。 他不停地哭泣着,小心翼翼地询问着301号对自己的态度。 ——会讨厌他吗? 会因为之前的事情厌恶他吗? 301号面带笑容,声音却冷得让他战栗。 ——我会的。 ——真的无法原谅吗? 梦中的他卑微地乞求着原谅。 ——是。 梦中的希寒只记得自己声嘶力竭的哭泣声。 是现实中从未有过的。 他从未哭过,在梦中却哭得如此可悲。 希寒垂下眸子,神情隐约有些落寞。 梦中得到这样的回答只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毕竟在现实世界中,这就是事实。 这样也好。 虽然爱上了301号,但希寒仍然无法放弃对人类的忠诚。 他是人类,与怪物终究是不同的。 无法在一起或许是件好事。 这本就是来自怪物蛊惑能力的爱意而已,放弃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可以全心全意地为人类的利益更加努力地奋斗。 咔擦—— 实木桌面被压出了一道缝隙。 旁边的主管看着希寒垂着头阴沉的模样,露出惊恐的目光。 这希寒一声不吭的,不会是想要来个大的,杀掉那些支持保护怪物的主管吧。 好在希寒并未有其他动作,他只是平静擦拭掉手中的木屑。 拿起破损的平板,点开后查看着什么。 那个研究员,不能再跟301号碰面了。 不是吃醋什么的,只是因为人类无法抗拒301号的魅力罢了。 而且只要把他赶走,301号就不会有下一个蛊惑对象了,哪怕已经厌烦了他,也只有他一个了。 “……” 不,不是,他只是想救下那个研究员。 但如果他们真心相爱了呢? 毕竟301号对他笑得那么甜。 希寒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随即就被他恶狠狠地压了下去。 简直荒谬,301号不会爱上人类的。 就算真的爱上了那个家伙,想要与他双宿双飞也绝不可能。 因为作为收容物的他只能被困在这座基地里。 希寒瞳孔带着不自知的颤抖,找出了这个理由来否定301号的离开。 手指也点开了平板。 想要看看301号。 哪怕是厌恶的眼神,也好过这让他无所适从的慌乱感。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房间。 空无一人。 就像是用现实来肯定他刚才的想法。 301号跟其他人相爱。 离开了他。 永远。 “……希寒博士,你的手!”旁边的主管看着希寒鲜血直流的手掌,惊呼道。 下一刻却看到希寒阴涔涔地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眼珠变得煞气阴森。 主管顿时没了声音。 脸上却在恐惧之余,也露出些许错愕。 没看错的话,希寒眼中打转的是眼泪吗? 应该是错觉吧。 主管擦了擦冷汗,心惊肉跳地收回了目光。 第95章 48《收容物》(二合一) 在身旁主管恼人的声音停下后, 希寒又将目光放回到了平板上。 目光在监控画面上不断梭巡,似乎抱着渺茫的希望。 幻想着301号只是生气后躲起来了。 而不是永远离开他,不再回来。 但直到放大了画面中的每一处位置, 他都没有找到301号。 终于确信, 301号真的离开了。 因为厌恶着他,也因为爱上了其他人。 啪嗒—— 希寒听到水珠滴落到平板上的声音。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当人的情绪波动达到极限时, 反而会显得异常平静。 此时的希寒就变得很安静。 脸上以往显得温和从容的神情现在甚至变得有些恍惚。 因为他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而且是个极其荒诞无稽的梦。 平板上滴落的水珠就是证明。 他只有在梦中才会落泪,现在眼眶却在不受控制地发热。 希寒从来不是个喜欢哭泣的人,也许只能用梦境来解释。 但是低头,看着自己拿着平板的手指。 疼痛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掌心, 不断提醒着希寒这并非梦境, 而是现实。 希寒第一次如此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而此时, 会议室内的争论还在继续, 众人吵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希寒的异常。 争吵的重点已经从是否要保护怪物上升到背叛人类的高度。 根本无暇去关注其他了。 “最近,我可是听说怪物保护组织的人已经开始展开行动了,说得天花乱坠,号召要解放怪物。 没准现在就已经潜入基地, 准备进行破坏活动呢!” “所以你现在这种做法就是在支持他们那群人,就是背叛了人类!” “是会害死人的!” 暴躁主管声音越来越大,怒火让他的脸涨的通红。 “别危言耸听了!真是越说越夸张!不可理喻!” 被当面如此斥责的杰克也气得喘粗气。 最近外界的舆论对国内的实验基地来说确实很不友好。 尤其是怪物保护组织不断扩张的人数,让政府也很头疼。 已经因此找基地方面谈过好几次了。 想要让基地方面想出个方案来缓解越来越紧张的舆论形势。 比如适当地善待收容物之类的。 这也是杰克博士最近提出这些建议的原因之一。 时代在改变,他也不认为人与怪物能真的和平共处。 但是现在不得不去适应这个时代,选择一个更恰当的方式来继续发展。 更何况最近有些与人形极其相似的怪物确实让他心有疑虑, 觉得上层或许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但在外人看来, 杰克的做法无异于背叛, 于是吵得更加厉害了。 会议室内沸反盈天。 几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骂战。 只有希寒显得异常安静。 他死寂的琥珀色眸子看着这些人。 只听到了刚才那句“潜入基地”。 对, 301号很可能不是自己要走的。 是被那些脑子不清楚的怪物保护组织的人给绑走了。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必须要快点去拯救301号了。 希寒手指颤了颤,终于松开了手中裂缝的平板,输入了关闭基地入口的指令。 作为基地最高的管理层,主管们虽然依然需要服从上级组织的指令,但在这座基地内是享有极高权限的。 其中就有随时关闭基地通道,发出基地警报的权限。 这是为了防止有危险度极高的收容物逃离,造成外界的平民伤亡。 虽然平时很少有人会使用这个功能,可一旦使用,整座基地的各个出入口都会被关闭,警报声也会响彻整座基地。 同时会有警卫不断搜寻。 只要人还留在基地内,就一定能被发现。 所以301号不会离开的。 它一定会回来的。 滴呜——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段安有些不适应地捂住了耳朵。 他意识到自己和同伴陆文大概已经被发现了。 “怎么会这么快?” 段安有些慌张。 他和陆文刚刚才将301号救出来。 现在就在前往基地出口的走廊上,本来还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其他研究人员,没想到突然间就出现了警铃声。 旁边实验室里,原本还在忙着实验的研究人员们也纷纷抬起了头,似乎就快要发现他们了。 这不禁让段安惊得头冒冷汗。 他之前预计的被发现时间最早也该是半个小时之后。 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在基地会议结束之前就被发现。 “那群主管不是在开会吗?” 段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有些焦躁。 明明都已经屏蔽监控了,总不会有人开会还在开小差不停地看监控吧。 不过如果是希寒那个疯子,还真的有可能。 说不定是想要看看下一个准备解剖的收容物,然后就发现了他们带走301号的事情。 并毫不犹豫地拉响了警报。 他就是这样一个可以为了区区一个a级收容物关闭整座基地入口的疯子。 这样想着,段安面色微沉,目光看向了身后的同伴陆文。 还有陆文身后穿着研究人员制服的301号。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给301号换上了与基地内研究人员一般无二的服装。 301号与人类无异的外貌让他很好伪装,只要遮盖脸庞就可以蒙混过关。 刚才一路从收容区域走到这里都没有被人发现。 他们本来想要就这样一直将301号送出基地的。 却没想到会半途受阻。 段安现在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救现在近乎无解的困境。 肤色雪白的301号此时正颇感兴趣地看着基地内部的一切,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他依然表情平静。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察觉到段安的注视后瞥了过来。 剔透漂亮的瞳仁让段安有片刻的失神。 正如陆文之前在他耳边不断称赞的那样,301号有着与人类一样的容貌。 却比常人更加美丽。 或许也是因为这份美丽,他才会被人当成是怪物。 关在了这座暗无天日的基地里,遭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段安收回了目光,神情逐渐坚定下来。 哪怕是为了这个无辜的301号,他也要坚持下去。 不然如果现在放任301号被抓回去,重新落到希寒手中的话,迎接301号的只会是无法言喻的悲惨命运。 段安已经受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们被开膛破肚,拆皮拔骨,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这次他决定要努力一把,哪怕可能为此暴露身份,也要拯救301号。 耳边的警铃声也来越大了,段安已经能听到警卫们匆匆跑来的脚步声。 他来到第三实验基地的时间比陆文久,他知道在警报声响起后,这些警卫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继续耽搁下去,他们就谁都跑不掉了。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了,不然到时候我们两个都会被发现的!” 段安冷静地分析道,并简单描述了自己的计划。 他们两个中的其中一人要带着301号继续逃离,另一人负责掩护。 段安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应该是没有被发现的,基地方面应该只是发现了301号的逃脱。 所以他们现在可以趁着基地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来为301号谋取一线生机。 “我知道在基地的另一头还有一个隐蔽的出口,是平时排放实验垃圾的地方,那里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关闭。” “只要穿过收容区域就能到达那里,就可以逃出去了!” “而留下的那一个人要给前来追捕的人假情报,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301号逃往了另一个出口。” 陆文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看着身后的301号。 虽然被救出来后301号依然一言不发,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激情绪。 但只要能看到自由了的301号,对陆文来说就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了。 他可以为了301号付出一切。 “那么就由我来带着301号——” 两人异口同声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两双有些错愕的眼睛相对,走廊内有片刻的寂静。 不远处的酒疏看了他们一眼,像在看一出好戏。 “……算了,我来引走他们。” 段安挣扎了一下后,选择自己来当那个危险系数高一些的角色。 或许是太担心301号的安危了,段安总觉得陆文会无法照顾好301号,但其实他确实不适合去送301号离开。 毕竟是要穿过危险的收容区域的,他最近还没去那里熟悉过,也没有与那些可怜的收容物们沟通过。 一旦出了差错就不好了。 “一定要保重,我会给你们争取时间的!” 段安说着,最后看了301号一眼,然后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了这里。 他要去引开附近的警卫们,让陆文可以顺利进行下一步。 酒疏看着这俩人的一番操作,不置可否地看向了走廊尽头的方向。 那里是另一个关押收容物的收容区域。 也是段安口中处理实验垃圾的地方。 那片区域中据说都是一些比较危险的收容物,越是靠近出口的地方,关押的收容物就越是危险。 因为那里的收容物已经近乎失控,没有了研究价值。 只有被销毁处理为垃圾的价值。 基地内的搜捕工作在不断深入。 可经过了警卫们近半小时的地毯式搜寻,依然没有得到关于收容物的任何消息。 希寒的脸色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难看,嘴角一贯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助手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冷汗浸湿了后背。 希寒最近真的变得很不对劲,情绪变化很极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虚假,阴郁的眉眼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还没找到吗?” “……呃,还没有消息。” 助手小心地回答着希寒第一百一十二次询问。 现在基地全面戒严,为了找到301号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可毕竟基地实在太大了,占地几千平方米,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助手看到希寒博士在听到自己的回答后再次沉默了下去,在走廊上焦躁地踱步。 助手只能看到他绷紧的手指骨节,还带着点点血色。 助手真害怕他会突然暴起,将他给暴揍一顿。 幸好这只是助手的幻想,希寒还是保留着理智的。 但助手不知道希寒的理智还能维持多久。 好在很快警卫们就传来了消息。 说是找到了目睹301号逃离的研究人员。 是一个名叫段安的研究员。 助手还没说完,希寒便抬步前往了段安所在的位置。 助手看着希寒远去,总算松了口气。 今天的希寒简直跟在冰库里待久了一样,浑身都散发着冷气,脸上笑面虎似的笑容也无法消散这凉气。 让待在他旁边的助手被冻得瑟瑟发抖。 不过话说回来,希寒博士这次对301号是不是有些太关心了? 以前也有过收容物突破收容的情况,可助手从没见过希寒有这样奇怪的表现。 那堪称失魂落魄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丢了心上人一样。 助手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不过随即就被自己否认了。 无论谁喜欢上301号,希寒都不可能喜欢上301号的。 他可是个憎恨怪物到极点的主管。 助手吐槽自己真是想多了。 要是让希寒博士知道,只怕会当场被辞退。 而另一边, 希寒已经找到了据说看到了301号的段安。 段安此时正坐在办公室内休息。 他看着大跨步走进来的希寒,表情有些愕然。 今天的希寒真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们往哪里走了?” 希寒的语气阴沉,看着段安的眼神也显得很冷淡。 全然没了以往的温和。 一身简单的白色制服外套着白大褂,黑色散乱的发丝垂落在身后。 虽然可以衬出制服下宽肩窄腰的身材,但白大褂上褶皱的衣料痕迹难免显得有些邋遢。 手指上的绷带更是带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狼狈到完全不像是那个在面对收容物时笑容灿烂的希寒博士。 段安的衣领被希寒拽了起来。 想起上次被勒得喘不过来气的自己,段安难掩恐惧地看着希寒,差点将早就组织好的句子给忘了。 “博士,冷静一下!” 旁边的警卫见状赶紧安抚道。 段安也是个正式的研究人员,不是罪犯,被这么对待的话不太妥当。 希寒冷冷地瞥了警卫一眼,警卫当即噤若寒蝉,识相的离开了。 主管想要做什么,他一个警卫是无法阻止的。 只希望这个小研究员不被希寒博士打出毛病来了。 段安这下只能独自面对希寒这个可怕的男人了。 他勉强镇定下来,道“您不要如此激动,请放我下来,那样我才能好好回答问题。” 希寒对这个名叫段安的研究员已经厌恶透了,加上现在急切的心情,根本摆不出好脸色来。 只能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 “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招。” 希寒现在很怀疑这个段安。 对怪物有着多余的同情,很像是那些怪物保护组织里的人。 不过现在301号的去向只有这家伙知道,希寒也只能暂且忍耐下来。 决定之后再好好调查他。 “它身边是不是陪着一个研究员?” 段安揉了揉自己差点喘不来气的脖子,垂眸遮掩住了闪烁的眼神。 希寒这家伙确实比较聪明,一下子就认定301号自己不可能逃出收容区域。 “是的,我看到他们走在一起的背影,但是那人手中有枪,我不敢靠近。” “哼,那些脑子不正常的家伙,怪物保护组织里的人……” 希寒面无表情地操作着手中的平板。 认定了那人是怪物保护组织里的人。 段安却否认道“或许不是呢?或许只是一个对301号遭遇感到同情的研究员而已。” “……” 一瞬间,希寒瞥向段安的眼珠显得极其阴冷。 段安却鼓起勇气,继续辩驳着“301号过的并不好,所以才会跟着那人走的。” “你太残暴了,面对一个人形收容物也下得去手!” 段安为了拖延时间,准备激怒希寒。 同时也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心声。 希寒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残暴之人。 “所以我不觉得是怪物保护组织的人所为,只是一个有智慧的生灵本能的求生欲而已!” 段安不希望基地把这次事件归咎于怪物保护组织,现在还不是组织暴露的时候。 会影响之后的大规模解救行动的。 所以段安必须为这次收容物逃脱收容的事件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 “那人和301号相处的很好,一定是不忍心看301号死在你手中才这样做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 希寒琥珀色的眼珠冷到几乎要杀人。 段安却只觉心中燃起了炽热的火焰,那是为了拯救受折磨的收容物们而燃起的勇气之火。 在这信念的加持下,面对希寒恐怖的眼神,他也依然镇定自若地回答“我说的没错。” 段安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激怒了希寒了。 说不定下一刻就要被希寒揍个半死。 但如果是为了救下301号,他甘之如饴。 身为怪物保护组织中的一员,他早已做好了为了解放收容物付出血的代价的准备。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希寒没有动手。 只是脸色越来越阴郁。 发丝披散下来,遮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能看到他浅淡的薄唇和苍白无血色的下颌。 显然,在段安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戳中了希寒心中最害怕的一点。 他被301号恐惧着憎恶着,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你这么了解301号?” 希寒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情绪。 话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质疑。 段安噎了一下,强作镇定“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但我能看出,301号对那人很是亲近,一定是很有好感的对象才会跟着他离开的。” “如果你还有一丝人性,不如就这样放他离开,那样才会令他开心,也算是你积德了。” 亲近。 好感。 希寒身侧的手掌紧紧蜷缩到一起,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将新换的绷带也浸透了。 滴滴嗒嗒地往下流淌着浓稠的血水。 段安看着站在原地不说话的希寒,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 但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告诉他。 并没有。 “说出它去哪了,不然就别离开这里了。” 希寒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段安刚才的话影响到。 嘴角习惯性扯出的笑容依然有着完美的弧度。 弯起的眸子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在与希寒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段安有些明白那些高大强壮的收容物们为什么即使没有被捆绑起来,在面对希寒时也会露出无比恐惧害怕的表情了。 这个邪恶疯狂的科学家确实有着让人如坠冰窖的阴森气息。 尤其是他琥珀色的眼珠中盛满了深不见底的杀意的时候。 基地内部, 酒疏跟在陆文身旁,看着附近被囚禁在玻璃囚笼里的一众收容物们。 这些被关起来的收容物们蜷缩在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少数身材娇小的收容物能够过得比较舒适。 它们看到了走廊上的两人,全都靠近了玻璃,似乎也想要跟着他们逃出去。 陆文不忍地看着这些状态萎靡不振,浑身满是伤口的收容物们,强行命令自己收回了目光,只想要带着301号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身后很快就有警卫们的脚步声传来了。 而现在距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即使现在加快脚步也没办法赶到。 怎么办? 陆文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他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附近那些渴求着自由的收容物们。 或许可以放它们出来,扰乱警卫们的注意力。 说不定其中的一部分还能跟着他们一起逃出去。 想到就做,陆文立刻上前开始想办法打开牢笼。 作为熟悉收容区域的工作人员,他经过这段时间的工作已经知道该怎么打开这些囚笼了。 酒疏只是一个错眼的功夫,陆文就放出了一大批的收容物。 酒疏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个浑身毛茸茸,有着类似浣熊外貌的收容物靠近,抱住了他的腰肢。 “?” 酒疏垂眸,与收容物琥珀色的眼珠对上了视线。 下一刻,大块大块圆滚滚的泪珠从收容物湿润的眼睛里滚落,几秒钟功夫就浸湿了酒疏新换的制服。 啪嗒啪嗒—— 泪水还在不断往下流。 收容物发出嘤嘤的哭声。 似乎在向他祈求不要与他人亲近,也不要对别人有好感。 第96章 49《收容物》(二合一) “别怕,?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着,陆文放出了附近玻璃囚笼里最后一只收容物。 这些被陆文放出来的收容物大多身形瘦削,被饥饿和痛苦折磨的不成样子。 鲜血浸透了它们脏兮兮,?一揪一揪的毛皮。 陆文越看越难过。 他真的很同情它们。 也知道自己现在放出它们只能起到引走警卫的作用,根本无法真的放它们自由。 它们中的大部分最后还是会被抓回去的。 也许会更加惨烈地死在警卫们的枪声之下。 但是陆文现在确实无能为力。 他现在只能选择先救下301号一个,?之后才能想办法救出它们。 首发网址m.26w.cc 对于年岁不大的陆文来说,?这是一个堪称两难的抉择。 让他深刻体会到了这个残酷社会带给他的压力感。 面对这个黑暗的社会环境,他明明发誓要为了收容物们的自由而奋斗,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收容物们在地狱中挣扎。 这让陆文有着深深的负罪感。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缓解这负罪感。 只能伸出手,?想要抚摸这些可怜凄惨的生命。 同为星球上的生灵,它们绝不该被如此囚禁在笼子里。 但是下一刻,陆文伸出去的手突然停住了。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附近抬眼看着自己的收容物们。 虽然有很多收容物一被放开就跑走了,?但走廊里还滞留了不少没走的收容物。 刚才还没发现不对劲,?现在陆文才觉察不出不对。 发现走廊上的收容物们几乎每一个都有着空洞的琥珀色眼珠。 陆文莫名觉得这些眼睛有些可怖。 他咽了咽口水。 心中蔓延的恐惧让他原本的同情消散了不少。 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避开这些收容物,?想要去找301号。 他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好。 不只是因为那些警卫们,还有这些变得很奇怪的收容物们。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这些有着琥珀色眼睛的收容物们就像是被什么剥夺了灵魂一样,只剩下了空洞的外壳。 “301……号?” 抬起头后,?陆文看到一直对自己不假颜色的酒疏被包围在众多收容物中间,垂眸看着它们。 甚至任由它们抱住了自己。 远远看去,唇畔的弧度就好像在对着收容物们笑。 瓷白的面孔依然很美丽。 却在那些丑陋狰狞的收容物们包围中显出了几分诡异。 不过那些阴森古怪的收容物们并未对301号造成伤害,?反而亲昵似的凑在他身侧,不断发出嘈杂的鸣叫声。 陆文甚至觉得它们是在对301号说话。 只是没人能听懂它们究竟在说什么。 陆文想要提醒301号小心这些奇怪的收容物们。 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发现身后的走廊有警卫们开枪的声音传来。 显然,?他们发现收容物全都脱离收容了。 簇拥在走廊上,为数众多的收容物猛地看去还是很骇人的。 警卫们以为陆文和酒疏都是无辜被卷入其中的普通研究员,?便立刻开了枪,?想要将两人给救出来。 砰砰—— 枪声落下后,?陆文看到身旁几只收容物在中弹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窟窿,眼神依然空洞。 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片刻后甚至眼珠动了动,看向了他。 那死寂无光的眼珠看得陆文心中一阵阵寒气。 他实在不知道这些收容物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看。 只能尽可能地退后,想要离这些古怪的收容物们越远越好。 但在这不算宽敞的走廊里,他的退路并不多。 很快就被收容物们团团包围,直到最后连301号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抬眼望去,瘫软在墙角的陆文只能看到收容物们俯瞰着自己的阴森眼珠。 不同于看向301号时的懵懂善意,现在的它们眼中全都充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陆文下意识惊恐地发出尖叫。 第一次意识到这些收容物们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虚弱可怜。 它们每一个都拥有着可以轻易吃掉他的能力。 * 啪嗒—— 另一边,正在段安的指路下在基地内兜圈子的希寒停住了脚步。 皮靴踩踏在光滑的地板上,上面还隐约沾染着来自收容物的鲜血。 希寒此时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眉头皱紧。 手指也按压住了不断抽痛的太阳穴。 从刚才开始,头就抽痛得厉害。 精神也变得极其疲惫。 如果不是心中的急切支撑着他,希寒甚至有种自己随时会昏倒,失去意识的感觉。 但现在还不是放松下去的时候,他还没有找到301号,还没有得到301号的原谅。 绝不能倒下去。 前方领路的段安也察觉到了希寒的虚弱。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段安来说是好事。 至少会让这个阴郁可怕的男人变得不那么具有威胁感了。 被惊吓到三魂没了七魄的段安此时对希寒彻底惧怕起来。 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会在发现自己的欺骗时杀了自己。 尽管往日里基地的传言将希寒描述为一个对待人类无比友善的上司,但这次的?收容物出逃事件就足以撕破他伪善的面具了。 他根本不是个友善的人。 在对待人类时,也会变得如同面对收容物时一样冷酷可怖。 根本就是个反社会人格者。 那柄对准了他的枪就是证据。 “……西区收容物大量出逃。” 突然,希寒的通讯器传来了紧急通报的声音。 走廊上的警报声也愈发尖锐了。 段安脸色顿时惨白下来。 这样的大动静,必定是陆文做出的。 这无疑是在告诉别人,陆文与301号的逃跑路线就是收容物出逃的地方。 而不是他现在带路走向的这个出口。 周围的人全都看向了段安。 他们都看出段安指引错了方向。 而且是与西区截然相反的方向。 “……我可能是当时太害怕了,记错了方向。” 段安有些苍白地解释着:“我刚来基地半个月,还没有将全部路线熟悉……” 段安的解释对于周围的警卫们来说勉强可信。 但对希寒来说毫无作用。 段安看到希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眼珠中没有任何情绪,却冻得人忍不住颤抖。 随后,希寒转身朝着西区的方向走去。 段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要是真的被希寒发现了踪迹,他或许还能给陆文他们掩饰一二。 好不容易蒙混到了现在,不能半途而废。 301号落到希寒手中只会是生不如死。 看着希寒阴沉的背影,段安咬紧了牙关。 很快就到达了西区,段安听到了人类的惨叫声。 被放出来的收容物们大多精神紧绷易怒,很容易就会想要对昔日折磨它们的人类展开报复。 咔擦咔擦—— 怪物咀嚼骨头的声音传来。 段安还没反应过来,枪声就接连响起。 是希寒开枪了。 他将正在啃噬着人类大腿的怪物打碎了脑袋,露出鲜红的血肉和白花花的脑花。 下一刻又将枪口对准了另一个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瘦弱收容物。 “等等,或许他没有杀人!”段安出声想要阻止。 这个瘦弱的收容物有着人类婴儿一样可爱的面孔,占据面部三分之一的眼睛里盈满了眼泪。 段安不觉得它犯下了什么无法饶恕的罪行。 但希寒却没有片刻停顿,在将这个收容物击毙之后就继续向前走去。 段安悲恸地看着一路上被希寒杀死的收容物们。 虽然有一部分是杀了人后不得不被杀掉的,但更多的只是逃出来后茫然无措的无辜者。 希寒却不分青红皂白全都杀了。 段安甚至眼睁睁看着希寒杀掉了一个护着孩子的收容物,它们颤抖亲吻着彼此脸颊的模样丝毫没有触动到希寒。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段安目睹了一出出悲剧,看着希寒被溅上鲜血的苍白脸庞,眼中毫不在乎的杀意。 他已然哭得泣不成声。 最后,在希寒即将射杀一个有着纯白翅膀的收容物时,段安终于忍不住了。 他趁着希寒不注意跑到枪口前,护住了那个满脸恐惧的收容物。 但下一刻,希寒依然没有放下枪。 他琥珀色的瞳孔带着冰凌凌的寒意。 段安虽然依然很恐惧面对希寒的目光,但他不会再退缩了。 他不会再允许希寒在自己面前滥杀无辜。 “逃离收容的收容物在无害的情况下应当被重新抓捕回来,而不是当场杀掉!” 段安外强中干地说着基地的规定,想要用基地的规定来压制住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科研疯子。 他的目光直视着希寒,眼中映出了希寒此时阴沉的模样。 昔日打理得当的头发变得散乱,苍白面孔上的笑意已经消散,虽然依然俊美,却显出阴郁骇人的气息。 就连手臂都在刚才一路的屠杀中受了伤。 鲜血穿 透了制服,不断往下流。 希寒却浑然不觉。 “……” 他瞳仁冰凉地看着段安,半晌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开心,像是实在忍不住笑意一样。 胸腔震荡着,将他染血的发丝震得披散下来。 直到最后笑声戛然而止。 希寒才看向了面前神情隐隐不安的段安。 他不知道希寒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笑得人心里发毛。 “作为一个人类,作为怪物眼中的食物,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它们。” 希寒的声音中带着好奇般的笑意。 他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庞又挂上了往日的笑容。 只是这次,笑容显得很是怪异。 他睁大了眼睛,故作惊讶似的反问道:“不过既然这么喜欢它们,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肉来喂饱它们呢,这样它们就可以不用吃我们这些人的肉,也不用被我们这些人给杀掉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慷他人之慨。 “希寒博士,我只是在提醒您按照基地规章制度办事,请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段安沉声回答,似乎真的没有任何私心。 希寒闻言,眼眸微眯,收回了手.枪。 嘴角扯出的笑意带着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那好吧,就由你来将它送回去好了。” 说完,希寒饶有兴趣?地看着段安转头。 正好与那纯白翅膀收容物张大的嘴巴对上。 足有半人高的嘴巴里密密麻麻全是锋利的牙齿。 段安吓得软倒在地,尖叫声刺耳极了。 希寒垂眸看着这个与自己同为同类的家伙,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明明以前他对同为人类的同伴很宽容的,很少生气。 但现在,他似乎变了很多。 爱上了怪物,也开始讨厌人类。 希寒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找不到301号了。 段安就是阻挠他的绊脚石。 该被踢开的绊脚石。 “啊啊——!救命!救命!”段安惊恐地躲避着纯白翅膀的攻击。 他来这座基地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短到还没来得及与收容物们说清自己的意图,化解它们对人类的排斥。 所以这些收容物们有攻击自己的意向也是正常的。 但段安不想死在这里,他只能拼命求救。 直到他被咬掉了大片手臂皮肉,枪声才终于响起。 “怪物只有被关起来的时候才最温顺,你是不是不清楚这个道理?” 痛得涕泗横流的段安听到希寒温和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颤抖着抬眼看去。 只看到了希寒嘴角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还有眼中压抑的疯狂。 希寒的理智已经濒临崩溃了。 距离收容物们脱离收容已经过去许久。 基地内死伤的不只有人类,还有一些弱小的收容物。 这些怪物是会自相残杀的。 如果301号被这些疯狂的怪物包围的话,那么即使有着蛊惑的能力也很可能会被伤害到。 刚才一路上,凡是看到有类似酒疏的肢体出现,希寒都会变得愈发紧张,愈发压抑。 直到现在,始终没有找到酒疏的他已经近乎绝望。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走廊上堆叠着的人类残骸了。 害怕会从中看到酒疏的肢体。 “……是啊,只有被关起来才最好。” 他喃喃自语般重复着,无趣地收回了俯视段安的目光。 如果一开始就更加严密地将301号关起来就好了。 那样它就不会有任何受伤的风险了。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想要逃出他身边了。 从一开始就不该让301号有丝毫自由的。 希寒有些病态地如此想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没有再理会身后的段安,继续向前走着。 那些被放出来的收容物们其实战斗力不算特别高,只是让实验基地里的许多研究人员有些猝不及防才死了那么多。 现在经过警卫部队的扫荡,已经快将收容物们屠杀殆尽了。 而希寒依然没有看到酒疏的踪迹。 基地的入口处全部都被搜索检查,没有任何逃离的痕迹。 一切似乎都在向希寒说明301号已经死了。 永远地离开了他。 “博士?您还好吧。” 前来汇报工作的警卫队长面露担心。 希寒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身上的白大褂被鲜血染红,脸庞也变得愈发苍白。 此时正怔怔地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与之前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的博士判若两人。 “继续搜。 ” 少顷,希寒声音沙哑地下了命令,没有理会他人的关心。 警卫队长离开后,希寒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 崩溃的理智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清醒下去。 他现在大脑里的每一个想法都是当初要是把301号囚禁得更加隐蔽就好了。 他做错了太多了。 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将301号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总是在想着要乞求它的原谅,可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了。 真是太优柔寡断了。 既然是怪物,就该被关起来。 不该去担心它是否会过的舒服些的,所以特意换了房间。 让那个该死的研究员有了可趁之机。 要是一直被囚禁在培养皿中,它现在一定不会离开,只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如果还能找到301号,他一定会更加小心地将它包裹起来。 永远待在透明的玻璃罐里,只会隔着玻璃对他露出甜美乖巧的笑容。 希寒瞳孔放大,空洞无神地想着。 仿佛将一切罪过推到自己身上,被沉重的枷锁压垮才会令自己空荡的心脏好受一些。 嘤嘤—— 突然,有收容物的声音传过来了。 希寒抬起头,行尸走肉般的眼神死寂无光。 他拿着枪,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如果酒疏死了,那么这些收容物就都该去陪葬才对。 在这里发出一些恶心的叫声真是让他反胃。 嘤嘤—— 声音还在继续。 推开实验室的房门后,希寒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一群簇拥在实验室里的收容物,还有一个坐在桌边笑看着附近收容物的人类。 黑色长发束在脑后,在听到声音后侧过脸。 光线熹微中,瓷白的脸颊愈发细腻。 漂亮的瞳孔中映出了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把你……” &?nbsp;??“囚禁……” “起来……” 收容物们中有会说话的,像是会读心一样说出了他混乱病态的想法。 酒疏闻言,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了希寒一眼。 “!!!” 看着酒疏脸上温柔的笑容,本来还在呆呆看着酒疏的希寒怔了下,瞳孔带着些许颤抖。 刚才那些想要将酒疏囚禁起来的疯狂念头瞬间就消散了。 他只是贪婪地注视着酒疏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害怕这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境。 酒疏歪了歪头,朝着他伸出了手。 “过来。” 301号的声音比希寒想象中的更加美好。 柔软到足以将人的心脏填满。 希寒下意识地听从它的命令越走越近。 手中的枪也因为害怕走火伤害到酒疏而收了起来。 他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 大悲大喜之下根本无法思考,只能握住301号伸出的手指。 “别那么难过了,笑一下。” “……” 希寒听话地努力勾动着嘴角。 “甜美乖巧的笑容。” 酒疏说着,笑眯眯地擦拭希寒脸上的血渍,以及眼眶中不自觉滑落而出的泪珠。 希寒几乎要溺毙在301号温柔的眼眸中。 他只好呆呆地再次尝试笑容。 最后成功露出了一抹乖巧的笑容。 虽然依然僵硬,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很乖。” 酒疏与希寒额头相贴,轻声表扬。 希寒愣愣地看着酒疏与自己亲近的样子,眼眶突然变得红了许多。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在没有得到拒绝后,才贪婪地抱住了酒疏。 头颅埋在酒疏的颈窝里,黑色长发遮掩了他的面孔,许久都没有出声。 酒疏感觉着颈窝湿哒哒的触感,有些失笑。 今天希寒精神力消耗太过了,那么多收容物都被附体,现在只是人类的他根本无法承受,精神变得脆弱,情绪激动落泪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样想着,酒疏看着附近的收容物们。 他能感觉到希寒已经睡了。 在精神的极度紧绷之下,猛然放松下来的他就这样一边抱着他,一边沉睡了过去。 被他精神附体的这些收容物们却似乎因此更加精神。 虽然琥珀色眼珠依然空洞,但却已经学会争宠了。 刚才的收容物们只是安分地待在他身边就会很安静,现在却开始不断往前拥挤。 看着旁边几只明争暗斗,互相撕扯毛发的收容物,酒疏有些无奈。 即使只是潜意识里的附体,却依然没忘记自己吃自己的 醋。 嘤嘤——收容物们发出叫声,试图吸引酒疏的注意。 唯一比之前好一些的就是它们至少没有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边不停啪嗒掉眼泪了。 刚才一直掉了很久的眼泪,酒疏差点以为它们会活生生哭到脱水。 * 基地内的混乱直到第二天才结束。 由于许多研究人员在收容物逃离收容区域时被杀害,整座基地都变得气氛沉重。 基地内关爱收容物的声音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助手知道这一定会让希寒很高兴。 他一直都想要让所有人认同自己屠杀所有怪物的观点。 现在一定多了不少拥趸。 不过助手没想到希寒会这么高兴。 看着希寒对着镜子露出笑容的样子,助手有点无法理解。 今天希寒已经在镜子前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不停露出笑容,时不时还会问他一声。 “这个笑容会不会更好看呢?” 助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心惊肉跳,甚至有种看到怀春少女的既视感。 助手被自己这个想法雷的外焦里嫩。 但毕竟是上司,还是要讨好的,便谄媚地回答:“当然,您本来就长得好。” “我问的是笑容。”希寒瞥了助手一眼。 助手吓得一激灵:“啊笑容很好看。” 希寒终于满意离开了。 助手却梗的心脏疼,觉得希寒最近一定是到更年期了。 不过他现在好像又是去看301号了。 助手想起自己之前那个可笑的猜想,希寒爱上了301号什么的。 所以才会特意收拾打扮,还格外在意自己的笑容好不好看。 不对,怎么可能,这可是希寒博士! 最厌恶怪物的希寒博士啊! 不过如果真的爱上了的话,希寒也只有被怪物蛊惑后抛弃的命运吧。 或者,抛弃了希寒的怪物被希寒亲手解剖什么的。 毕竟众所周知,怪物是不会爱上人类的,就像人类不会爱上自己的食物一样,这一点希寒应该更加清楚。 助手颤抖了一下,不敢再往下想了。 希寒拿着手术刀,病态而迷恋地亲吻爱人残骸的样子已经可以想象出来了。 但这样也太变态了,不是他这种正常人该幻想的。 另一边,希寒已经来到了酒疏的房间外。 他看着这扇隔绝了他和酒疏的房门,顿了顿,轻敛的眉眼遮盖住了眼中浓稠的爱意。 没关系,即使是想要利用他,短暂地假装爱上了他也没关系。 只要还在他身边就好。 第97章 410《收容物》(二合一) 希寒进入了房间。 这里依然是之前的那个收容房间, 除了更换掉之前被陆文踩踏过的地毯,触碰过的家具以外,其他都跟之前差不多。 并不是希寒不想要更换个更加安全的房间, 只是酒疏表现的似乎很喜欢这里。 面对酒疏望过来的清澈眼睛,希寒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词汇。 明明之前想要将301号彻底囚禁起来的。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只有那样做才能真正保护好脆弱的301号。 才不会再有人想要抢走它,伤害它。 但是当与301号面对面的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那些话。 或许是因为他太害怕再看到之前那样厌恶的眼神了, 面对301号的任何要求, 他都只想要答应下来。 房间内,酒疏还没醒。 现在还是早上,酒疏房间内没有任何光亮。 这导致他最近一直作息紊乱, 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很容易就会睡过头。 不过希寒倒是挺喜欢看酒疏沉睡的样子的。 安静的睡在枕头里,脸颊也软软地贴在上面。 只要动作轻一些,抚摸酒疏的脸颊时偶尔还会得到回应。 希寒迷恋着这种情侣一般亲密的举止。 那会让他有种他们彼此真心相爱的错觉。 虽然他明白, 这只是他的幻想罢了。 人与怪物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 就像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能会爱上怪物一样,怪物们同样不可能爱上人类。 作为一个研究怪物多年的资深学者,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尤其,酒疏的变化实在太突兀了。 前几天的混乱中,希寒在发现酒疏没死之后就昏迷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醒来后会是一个被301号吞噬的结局。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 他躺在之前关押301号的收容房间内,301号就坐在旁边。 一边拧着不知为何湿哒哒的袖子,一边表情认真地看着他。 没有被吃掉, 也没有被伤害。 那时的希寒差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但后来,在他鼓起勇气告白后, 301号笑了起来, 同意了。 甚至没有拒绝他的拥抱。 他才发现这不是梦, 而是比梦更加美好的现实。 之后的几天里,希寒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 每天都可以看到酒疏美丽的笑容,不再有厌恶,有的只是爱人般的亲昵。 但就像之前段安义愤填膺斥责的那样,301号对他这个心狠手辣的科学家的厌恶是很难消散的。 从最初的厌恶到接受他的拥抱,愿意亲近他,仅仅隔了几天而已。 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希寒知道301号大概只是因为不想受到惩罚才会对他虚与委蛇的。 作为一个涉嫌逃离收容的收容物,基地方面的处理方式一般都是尽可能处理掉,以免以后惹出更大的乱子。 而逃出收容区域后的301号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才会对他这个被它蛊惑后又被厌恶抛开的研究人员露出温柔美丽的笑容。 就好像是真的喜欢着他一样。 希寒见过太多外表柔弱的怪物欺骗人类放下戒心后张开血盆大口的事情了。 怪物们会嚼碎人类每 一寸骨骼,在人类的惨叫声中愈发兴奋。 希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样被美丽外表所欺骗的人。 不,是比那些人更加可悲的存在。 即使知道这些感情都不过是伪装出来的,依然甘之如饴,自愿踏入怪物的陷阱。 希寒只希望这样的温存时间能持续得更久一些。 所以他从未戳破301号的谎言,维持着这样心照不宣的虚假。 因为希寒知道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它就不会再离开。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希寒坐在床边,看到酒疏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在看清希寒的面容后,301号弯起眸子,轻声道:“早上好。” 或许是因为才睡醒的缘故,酒疏的声音略带沙哑。 每一个咬字却都像是云朵般绵软,暧.昧。 让人耳根发痒。 希寒怔了怔,耳尖泛起了绯红。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露出自己练习了许多遍的笑容。 “早上好。” 他希望自己的笑容能让心爱的301号喜欢。 酒疏也确实笑了起来。 眼中盈满的碎光就好像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自己最心爱的情人。 而不是一个曾试图解剖它的恶心人类。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该多好。 “……” “你好像又在不安。” 酒疏看了希寒片刻,突然起身,靠近了希寒。 希寒思绪一滞。 看着靠近自己的酒疏,苍白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心脏也在迅速跳动。 完全没了面对他人时的从容不迫。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是不是在怀疑我不是真的喜欢你?” 酒疏的话音落下,希寒的瞳孔便微微缩小。 顿了顿,他避开了酒疏的目光,看似自然地回答:“我当然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我也爱你,非常爱。” 希寒说着,露出笑容。 眼中的爱意无法遮掩。 苍白脸庞上的笑容比起面对外人时的虚假,显得更加真挚。 笑意深处却藏着自卑和不安。 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得到301号的爱。 只想将现在这样美好的日子维持得长久一些,哪怕只是假象。 “看来不是很信。” 酒疏戳破了希寒勉强维持的虚假平静。 希寒有些慌乱起来,他努力露出酒疏喜欢的笑容,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下一刻,怀中却多出了柔软的感觉。 希寒比酒疏高许多,虽然身材不算魁梧,但也比酒疏少年般柔和瘦削的体型健壮不少,算得上肌肉流畅。 因此从希寒的角度看去,自己完全将酒疏搂入了怀中。 严丝合缝,亲密无间。 酒疏抱住了希寒,声音温和:“那我就再跟你说一次好了,我爱你。” 希寒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缓缓抱紧了怀中的酒疏。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脸上露出了病态的迷恋和满足。 “我也爱你。”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能听到酒疏爱着自己,希寒就会感觉无比幸福。 对 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我猜,你是因为不相信怪物会爱上人类才会怀疑的,但如果我曾经是个人类呢?” “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怎么一直没有想到这些呢?” 酒疏的声音让希寒微微睁大了眼睛。 “去查一查吧,到时候就会明白了。” 酒疏轻抚希寒的脸颊,杏眼微弯。 清澈的瞳仁漂亮到了极致。 酒疏明白只有让惩戒对象亲自去查,他才会真的相信。 不然对希寒说再多遍爱语也无用。 是人类。 301号是人类。 希寒的脑海中满是这个听上去天方夜谭的念头。 其实最近社会上也有许多类似的传言。 都在说现在的怪物只是政府实验的产物,全都是人类被强行改造而成的。 是他们可怜的同胞,应当被保护起来。 而不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基地中饱受折磨。 身为一个厌恶着怪物,深信人类与怪物不可共存的科学家,希寒曾对社会上流传的这种阴谋论感到十分可笑。 嗤之以鼻。 现在却突然变得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些传言是真的。 那样他和酒疏就完全有可能相爱。 并不是他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 但是,真的可能吗? 希寒还是有些黯然。 “你不相信我吗?”酒疏的表情有些怅然起来。 似乎因为希寒的不信任而感到伤心起来。 希寒立刻心疼地收紧怀抱:“我相信你。” “只要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只要酒疏给出一个会爱上他的借口,希寒就会相信,无论是真是假。 希寒像个色令智昏的暴君,被自己怀中的爱人迷得晕头转向。 刚才心中的迟疑仿佛立刻消散了。 无论爱人要自己做什么都会老实的去做。 完全没了曾经的暴虐。 同时甚至有些心疼起来。 毕竟如果是真的是被改造成怪物的,那也就意味着酒疏遭受了许多惨无人道的折磨。 虽然对希寒来说折磨怪物是家常便饭,但只是稍微想一下将那些折磨放到酒疏身上的样子。 希寒都会觉得心脏炸裂般的痛楚。 “我会去查的,将一切都查清楚。” 希寒心疼地搂紧了酒疏。 酒疏闻言,笑着轻吻了下希寒的脸颊。 希寒呆愣了下,耳根变得更红了。 他有些羞赧,不敢再看酒疏。 目光下落到了酒疏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腕。 上面还挂着收容物特有的黑色身份铭牌,象征着他在基地中作为实验品任人宰割的命运。 却也将他纤瘦的手腕显得白玉一般。 摸起来温润微凉,让人舍不得放开。 酒疏任由他揉捏手腕,没有丝毫抗拒,美丽的脸颊上只有温柔的笑容。 似乎除了真的喜欢没有其他答案了。 被蛊惑到一样,希寒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眼中深藏的不安也消散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稠着迷的爱意。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其实对希寒来说,即使被欺骗也无所谓。 至少在这一刻,怀中的 爱人是属于他的收容物,也只属于他。 这就足够了。 * 最近社会上对于收容物的保护问题争论越来越激烈了。 虽然基地里因为之前的事故而对这问题搁置下来,但外界可没有。 连相关的游.行次数都呈几何倍增长。 政府已经头疼到不行了。 怪只怪现在民众们见到的危险度大的怪物越来越少。 甚至因为人类阵营的强势,不少人从出生开始就没实际面对过怪物,自然会对那些有着完美伪装的怪物们心生同情。 基地上层们因此变得焦头烂额,整天摆着张臭脸,导致整座基地上上下下的人都变得十分紧张。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助手看着坐在办公桌旁边的希寒,一会儿便胆战心惊地移开了视线。 最近的希寒博士真的越来越瘆人了。 脸上的笑容灿烂到总让助手有种少女正陷入热恋无法自拔的错觉。 而且最近希寒已经很少再解剖收容物了,甚至也不再接收收容物,只是待在办公室里埋头查资料。 让人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助手也不敢去探究。 因为他曾经在路过希寒桌面的时候好奇地偷瞄了一眼。 看到了满桌子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酒疏。 似乎是希寒查资料累了,走神了就会写一会儿。 到最后一摞稿纸上都是这个名字。 稿纸写满了后,他甚至还会在每一个名字上画一颗红心。 然后就看着稿纸发呆,不时还会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低笑出声。 笑容比起以前的虚伪诡异变得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羞涩甜蜜。 不过在面对外人时,希寒仍然是老样子,整天挂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尤其是在面对被基地通报批评的段安时,笑容近乎瘆人。 前几天的收容物大量出逃事件,基地方面已经查到罪魁祸首是名为陆文的研究人员了。 不过由于被抓住的时候陆文已经被那些凶残吃人的收容物们吓得神志不清,基地方面也只是将他辞退,并移交法庭处理。 段安作为曾经阻拦主管希寒工作处理收容物的研究员,兼推荐陆文的推荐人,也被基地责骂了一番。 并给予了停职查看的处分,让他回去休息几天再来。 事实上,要不是基地里一时间死了太多人,不好再少人手了,基地都想要直接辞了他。 但没想到段安的脾气是个不好惹的,听到处罚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甩手怒骂基地的不人道。 还跑到会议室里斥责希寒的没人性。 “……如果你还有良知,就请对那些人形收容物们好一些!” 段安意有所指地指责着,眼中满是对301号的担忧。 虽然希寒貌似没有将301号交给基地处置,但落在希寒手中同样是个悲惨的结局。 段安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虽然护住了组织,没有暴露出怪物保护组织的存在,但却对不起陆文和那个脆弱美丽的收容物301号。 助手当时刚好坐在附近桌上做会议记录,只能看到希寒琥珀色眼珠盯着段安看,嘴角扯开的笑意别提多吓人了。 他像在看个跳梁小丑,挥挥手就让警卫们将段安给扔了出去。 所有人都觉得希寒根本没把这家伙放在心上。 只有助手看到了希寒眼底凝结的阴森。 助手觉得,要不是段安多少是个人类,希寒博士早就把他给细致地切割成大小整齐划一的碎块了。 说不准还会像对待怪物一家一样,将他的碎块送给家人品尝。 之后,段安离开了基地,基地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 希寒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去看301号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头发每天都会细心梳理。 就连以前很少更换的白大褂都会每天换一件。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助手确实觉得希寒博士变得越来越矫情了。 男人何必要打扮得如此风骚。 不像他,每周换一次白大褂,反正是外面套着的外衣而已,换那么勤快简直就像是每天都要跟心上人约会一样。 “……” 当时,想到这里的助手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想起301号,他细思极恐地咽了下口水。 摇了摇头,再次否认了这个念头。 这不是他该去探究的事情。 然而,作为希寒的助手,这种事不是他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之后每次给希寒送文件的时候,他都能看到希寒从301号的房间里走出来。 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开心,有着显而易见的迷恋。 压根没有之前那个理智又残暴的上司模样了。 倒像是被301号蛊惑得越来越深。 偶尔,助手还会看到希寒电脑上搜索的各种信息。 以前全都是各种学术论文,现在则头一次出现了那些曾被希寒鄙夷的小道新闻。 关于人与怪物在一起的可能性,怪物由人类变化的可能性之类的危言耸听的文章。 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文件,时间跨度从大灾变之前到现在。 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和数字。 助手瞟一眼都觉得头晕眼花,希寒却还能看得津津有味。 面对这样可怕的现状,助手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都是自己想多了,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加恐惧。 生怕哪一天博士彻底被301号蛊惑,再来一个收容物出逃事件,甚至更加可怕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助手想过向基地告发,但又没有十足的证据。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同时也担心自己会被希寒辞退,只能就这样心惊肉跳地过一天是一天。 眼睁睁看着希寒被那个名为301号的收容物蛊惑得越来越严重。 301号果然是个很可怕的收容物,即使是希寒博士也无法抵抗它的力量。 现在除了希寒,其他人已经见不到301号了。 希寒完全将301号与其他人隔绝起来,成为了他个人的专属收容物。 其他人连看一眼都不行。 这样的迷恋程度,与以前那个厌恶怪物到可以生啖其肉的希寒博士相比,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但或许是希寒与其他人的接触较少,还真没多少人发现不对。 助手也只能憋得快要内伤。 根本不敢跟外人说。 “……” 办公室内,希寒终于起身要离开了,他手中拿着一支折好的纸玫瑰。 敛眉看着玫瑰精致仿真的花瓣,他抿紧的唇不自觉勾了起来。 虽然暂时还没办法让心爱的酒疏获得自由,呼吸到外界的空气,但他至少 还可以每天送酒疏一个小礼物。 希寒也是最近才发现酒疏很喜欢玫瑰的。 他莫名觉得酒疏一定会喜欢他亲手折的纸玫瑰,便练习了许久。 现在终于有了成果,终于可以亲手送给酒疏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酒疏惊喜的样子了。 助手看到希寒离开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深深叹了口气,脸都皱成了苦瓜,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难以应对的困难,人的本能是逃避。 助手也不例外。 他想了想,还是开始了摸鱼。 打开平板就开始看视频,随便拨动着画面,下一刻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段安。 助手惊愕地看着画面中的段安站在位于市中心高耸的演讲台上。 台下是密集的人群和接连不断的闪光灯。 而段安则满脸坚毅,声音铿锵有力地对众人诉说着曾在第三实验基地里遭遇的一切。 那些无辜的收容物们,被残忍杀害的母子,剖开胸腹的瘦小收容物,被烧成焦炭后仍然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情侣。 “……它们都是这个黑暗时代压迫下的牺牲品,曾在里面工作的我每天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都会不断在心中质问,我这样真的对吗?” “究竟是怎样的文明才会需要让另一个智慧种族付出血的代价来发展自身?” “残暴,嗜血,贪婪,我只能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羞愧让我站了出来,希望能唤醒大家对另一个种族的同情!” “它们是生命,是与我们一样生活在星球上的生灵!” 台下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段安声音哽咽,热泪盈眶,继续诉说着自己对于收容物的同情。 并在演讲的最后,将一段视频投放到了身后的大屏幕上。 “这便是我从基地中带出来的证据,无论是那些可怜的收容物,还是人类残暴冷酷的嘴脸!” 随着一帧帧血腥画面的播放,台下甚至有人哭到昏厥,同情和愤怒让他们只能用哭泣的方式来宣泄出来。 尤其是画面最后,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基地主管们在会议室中傲慢冷酷的言辞,将人群的愤怒推到了顶点。 画面中的长发男人有着俊美苍白的面孔,笑意却显得伪善。 他说着自己对怪物的看法。 狭长的凤眸弯了起来,笑意中隐约带着血腥味:“我只会想要将它们更加细致地解剖掉,研究它们与人类的不同之处。” 琥珀色眼珠中的病态毫不掩饰。 * 拿着纸玫瑰,希寒来到了酒疏的房门前。 虽然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但是他依然每次都会紧张。 心脏也不听使唤地跳动。 低头看着手中的玫瑰,希寒弯起了眸子,期待着爱人看到玫瑰时开心的样子。 虽然最近依然没有查到有关改造怪物的信息,但随着与爱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希寒心中的不安已经近乎于无了。 他越来越相信他和酒疏是彼此相爱的。 只有相爱着,才会一直对他如此温柔。 不然这段时间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酒疏有太多机会可以离开这里了,可他依然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因为他也爱着他。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并没有真的将酒疏放到手术台上解剖吧,希寒能感觉到酒疏对自己并没有恐惧 这种情绪。 或许以前的所谓厌恶都是他误会了而已。 毕竟他表面上看上去还是很温和可亲的。 希寒摸了摸自己特意洗了好几遍的脸,有些矜持地想道。 只要他以后一直保持这样温和的样子,不再露出面对收容物时的凶残,酒疏一定会越来越爱他的。 希寒如此想着,推开了门。 门内传来了电视声。 为了防止酒疏太过寂寞,希寒为酒疏添置了许多家具。 这台电视就是其中之一。 “我只会想要将它们更加细致地解剖掉,研究它们与人类的不同之处。” 希寒身体猛然僵住,抬眼看向电视。 里面已经开始播放他解剖怪物时的画面了。 剪切的画面里甚至还有之前与酒疏第一次实验时候的那只人身蜘蛛275号。 他兴奋地笑着,沾血的脸庞在画面中格外清晰。 展露着从未在爱人面前暴露的狰狞面目。 “!!!” 希寒瞳孔放大,如坠冰窖。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第98章 411《收容物》(二合一) 电视里, 晃动的画面中。 接连闪过染血的手术刀,握着手术刀的苍白手指。 还有男人嘴角愉悦的笑意。 希寒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在手术台前的样子。 苍白, 病态, 可怖。 下一个画面里,有人正询问着镜头前身穿制服的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解剖怪物。 “非要说的话,亲手划开怪物胸膛的感觉很让人迷恋, 捏碎内脏的时候也很让人陶醉, 原因太多了……” 男人拧着眉思索,脸上略带困扰的表情让人感觉他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非血淋淋的解剖。 不会觉得人类形态的怪物很可怜吗?它们跟我们长得很像。 “可那不还是怪物吗?” 画面中, 男人琥珀色的眼珠看了过来,俊美脸庞上的笑容给人一种阳光明媚的感觉。 却在画面的冷光中莫名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哪怕它们是由人类变成的? “……” 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控制不住地笑着。 半晌才停下来。 然后开始用含着期待的口吻谈论起来:“解剖你口中人变成的怪物, 与单纯的怪物相比,或许手感会更好?” “不过也可能没什么区别, 剖开之后露出内脏,都会一样的恶心。” “那些在社会上说着怪物可怜,想要给它们一个拥抱的家伙真的不会觉得恶心吗?” 它们并不恶心。 甚至是很可怜的! 画面外的声音驳斥着男人的贬低。 而对此, 男人只是不置可否地看着镜头, 声音平和。 “……看来你就是那种会和怪物拥抱在一起的人呢,还真是恶心。” “无论是你, 还是怪物,都很恶心啊。” 滴—— 电视上的画面被暂停了。 是希寒暂停了电视。 他瞳孔颤抖着, 不敢回头去看酒疏的表情。 想要解释, 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录像中的人确实是他。 所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他亲口说出去的。 这些无可辩驳的罪证全都被爱人看到了。 一张张画面全是他对怪物极尽贬低的模样。 “不是这样……” 希寒的脸色有些苍白, 尽力解释着:“那是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 确切的说, 是一年前,社会上保护怪物的风潮愈发兴起的时候。 当时,基地方面的许多科研主管都被上级拉去接受媒体采访,试图挽回基地的声誉。 毕竟那时候外界的网络上风言风语很多。 将第三实验基地形容成龙潭虎穴,说里面都是一些可怕乖戾的科学家。 基地内部到处都是人类的残骸,科学家们全都沾满了人类的鲜血。 说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人类的利益服务,只是为了财阀的利益而暗地里进行各种人体实验。 把人类变成怪物,还用研究怪物作为借口来麻痹群众。 说的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有很多人都信了。 那段时间,第三实验基地的每一个隐蔽入口都被市民们找到。 并成群结队地不断前来抗议。 迫于形势,基地方面才会将他们全都拉出来接受媒体采访,试图平息众怒。 可基地方面根本没有考虑到他们只是一群平常根本不接触外人的科学家而已。 哪有什么公关意识,一面对媒体便全都口无遮拦。 很容易便将解剖怪物们作为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说出去,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抚作用。 希寒也不过是其中用词比较毒辣的一个罢了。 其他人甚至有当场展示怪物残骸的,试图说服民众他们解剖的确实是怪物。 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残暴。 结果却引来媒体一片哗然。 大众们在乎的从来不是真相,只是想要宣泄那些无处可去的同情心罢了。 面对那血淋淋的残骸,他们不但加深了对第三实验基地的怀疑,也变得更加同情怪物们了。 希寒没想到他们会保留了那段采访视频,现在还被酒疏给看到了。 “不恶心,我从来没觉得你恶心。” 希寒走到酒疏身旁,声线发颤。 他在否定着视频中自己的说辞。 说话间,希寒单膝跪在沙发边,握住了酒疏放在沙发边的手掌。 将酒疏柔软白皙的手指完全放入手中,不肯放开分毫。 他害怕看到酒疏露出厌恶的表情,也害怕酒疏会因此而离开自己。 所以只敢垂眸看着酒疏的手指,掩饰着眼中的恐惧与不安。 过去的他确实是厌恶着怪物的,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怪物。 甚至还说出了那些在现在看来无比可恨的话。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跟过去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 “……” 希寒琥珀色的眼珠不断颤抖着,良久都没有听到酒疏的回答。 他的心脏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直到酒疏回握住了希寒的手掌,才打破了这让他窒息的沉默。 希寒的手心划过温软的触感。 “我相信你,别担心。” 酒疏的声音依然温和,像盛满了蜜糖。 柔软亲昵到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希寒抬眼,看着酒疏瓷白的面孔,怔了许久才伸出手抱住了他。 紧紧地拥抱住了怀中的爱人。 本该感到狂喜的,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希寒的眼神却变得怔忪起来。 是真的原谅吗?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打算长篇大论向酒疏解释的希寒有些茫然。 他有些不明白酒疏为什么会这么快原谅自己。 就好像看着那些画面一点都不意外。 究竟是真的不在意。 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人,所以才会无所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私底下又有着怎样的真面目。 “……” “太好了,你原谅我了。” 短暂的沉默后,希寒收紧了怀抱,眼中的怔忪也被爱意填满。 不重要。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酒疏现在还在他怀里,这就够了。 “……” 酒疏瞥了眼希寒,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了,这段时间来安抚的效果全都没了。 又变得患得患失,自怨自艾起来。 似乎骨子里就带着不敢相信自己会被爱上的自卑心理。 酒疏有些无奈,只好抽出一直被希寒握在手中的纸玫瑰。 虽然希寒从进屋开始就情绪激动到无法自已,但依然没有忘记手中还拿着要送给酒疏的鲜花。 一直下意识的收敛着力气,没有让这支脆弱的玫瑰花被捏皱。 “因为很喜欢你送的礼物,所以这次就原谅你了。” 说完,酒疏垂眸看着手中的纸玫瑰。 纸做成的玫瑰依然精致美丽。 轻轻捏住花枝转动,每一片花瓣都会顺着离心力摆动,层层叠叠。 色泽动人,娇艳欲滴。 比真正的玫瑰花还要娇嫩。 这个世界作为一个善于手术的研究人员,手似乎更加灵巧了。 做的也更加精美,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因为喜欢玫瑰吗? 希寒将目光放到了酒疏手中的玫瑰上,看着酒疏赞赏的目光和爱不释手的样子,紧绷的心脏总算好了一些。 因为玫瑰才被原谅的,至少是个很好的借口。 他会做出更多的玫瑰的。 那样应该会变得更加喜欢他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酒疏看了眼希寒,靠近了些,漂亮的瞳仁让希寒有些着迷。 “我不会因为过去的言论就去厌恶现在的你。”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他相信希寒已经跟以前那个盲目憎恨怪物的他不一样了。 “我爱你永远都不会变。” 听到酒疏轻柔的话语后,希寒瞬间有些慌乱地回答道。 以为酒疏是在质疑自己的心意。 酒疏看着希寒格外认真的表情,忍俊不禁。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 “我只是想说我相信你跟电视上的不一样了。” “比如过去你或许看到人形怪物只会想要将它们放到手术台上,现在看着我还会这么想吗?” 应该已经变得对与人类相似的怪物有同理心了吧。 至少不会像原著中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对那些由人类改造而成的怪物也同样饱含厌恶了。 “……”希寒原本正因为酒疏的表白而变得眼睛亮晶晶的。 可听了酒疏的话后,他却突然顿了顿,有些躲闪地避开了酒疏的目光。 “……” 见状,酒疏眉梢微挑,沉默了一下后,无奈扶额。 所以是现在看到他都会幻想着他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吗? “好吧,我只是想说,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说完,酒疏凑到希寒耳边轻声笑了下。 “也并不介意你那些幻想。” 希寒的耳尖染上了绯红,并逐渐红透了耳根。 他抱着酒疏的手颤了下,情绪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剧烈波动。 但最后,为了维持住自己在爱人面前的良好形象,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解释道:“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要过段时间给你取下脖子后的定位器。” 为了方便管理,所有被收容的收容物的脖子后都会被埋入定位器。 只有通过手术才能取出来。 希寒早就想要做这个手术了,他不想要爱人的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个随时会被基地掌控的定位器。 所以并不是他在幻想酒疏作为收容物被束缚着,躺在冰凉手术台上脸颊泛红的样子。 也没有幻想酒疏雪白的胳臂搂住自己,呼吸不稳的样子。 更没有幻想着酒疏穿着单薄的一次性手术衣,腰肢若隐若现,洁白小腿在手术台上随动作晃动的样子。 他是个很值得信任的正直的爱人。 不会才谈恋爱几天就如此孟浪的。 “是吗,那应该是我误会了,抱歉,本来还想说真的做了也没关系的。” 酒疏抱歉似的回答道。 “……” 闻言,希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酒疏看着手中的纸玫瑰,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不过虽然希寒是安抚好了,外界的变化还是无法阻止的。 酒疏看向了旁边暂停的电视屏幕。 虽然与原著中的剧情发展有些不同,比如男主段安的这次演讲应该是在解放了基地中的收容物后,为了唤醒大众对怪物们的同情才举行的。 现在却变成了鼓动人们对抗实验基地。 段安放的视频中不只有希寒一个人的画面,还有许多实验基地中普通研究人员的实验画面,全都被刻意裁剪成最血腥残暴的镜头。 不过似乎对希寒格外仇恨,特意放了他的许多视频材料罢了。 看来这次提前暴露了身份,在基地中得不到信任的男主段安准备另辟蹊径了。 大概是想要一边用外界的舆论逼迫实验基地退步,麻痹他们放松警惕。 一边再用基地内剩余的组织成员来个里应外合吧。 计划很简单,也很好对付。 但在这个全民选举的联邦制国家,对基地来说,来自大众的舆论压迫确实很难应对。 如果只靠基地自己,那么男主的计划大概率会成功。 不过这次男主可能无法那么顺利地放出所有收容物了。 酒疏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床边的电脑。 这个基地的实验系统还是很好入侵的,他已经做好了到时候拦截所有释放收容物指令的准备。 至少不会再让原著中基地爆炸掩埋在废墟里的结局重演了。 “电视要继续看吗?” 酒疏看着一直抱着自己不放的希寒,出声问道。 希寒琥珀色眼珠闪了闪,声音小心翼翼。 “……可以不看吗?” “当然可以。” 酒疏关掉了电视。 希寒看着电视上自己那张苍白的面孔暗了下去,神经总算不那么紧绷了。 然后看着酒疏关了电视后就垂眸看着手中的玫瑰,对纸玫瑰爱不释手的模样,希寒嘴角上扬。 眼中露出了孩子般纯粹的满足。 只要酒疏能原谅他就好了。 至于刚才那个被错过了的有关手术台的幻想,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 * 而此时,办公室内的助手看到演讲来到了尾声。 在播放了那些残忍的解剖画面之后,段安终于向着演讲台下密密麻麻的群众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我们要抗议,要得到实验基地的道歉,要让他们释放那些无辜的收容物们,尤其是那些人形收容物。” “他们是与我们一样的生命,有着同样的生存权!” 台下欢呼声震天。 助手看得一脸错愕。 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被段安一番话给鼓动成这副模样。 居然想要基地给收容物们道歉。 别说作为基地高层的主管们不会同意,就连他都对这样的想法感到不适。 那可是吃人的怪物啊! 助手看着画面中俯瞰而去的镜头。 密集的人群从市中心一直蔓延到镜头无法触及的地方,浩浩荡荡的。 场面着实吓人。 看着平板上的一切,助手不禁有些不安。 他知道基地方面一直对这些事情焦头烂额,现在肯定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毕竟段安确实是他们还未辞去的员工,他所说出去的话可信度在外人看来一定很高。 再加上那些明显偷拍基地内部情况的视频、从基地中窃取的资料和信息,段安有足够的资本来让基地彻底陷入民众愤怒的海洋之中。 没准就真的撑不住,被迫给收容物们道歉了。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希寒博士肯定会第一时间摆出阴森的脸色。 不,也可能是什么都不理会,毕竟他现在已经被310号给迷得晕头转向了。 除了跟301号有关的事情,他想必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助手想到这里,就看到平板上,段安还在讲话。 他在向众人说着自己曾见过的那些人形收容物们有多么无辜。 “我这次站出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亲眼目睹一个与人类一般无二的青年被囚禁其中。” “这是我艰难保留下来的照片。” “我希望这次能救下他。” 哪怕为此提前计划,也要救下他。 段安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无辜之人惨死在希寒手中。 现在用舆论的压力至少可以保证301号暂时不被杀掉。 很快,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光影昏暗的照片。 刚被救出房间的青年正在套上一件实验人员的白大褂。 露出衣袖的皓白手腕上皮肤薄到可以看到青色血管,阴影中的侧脸依稀可以看到瓷白的颜色。 唇色饱满鲜红。 领口下的锁骨线条分明。 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 助手怔怔地看着照片。 平板中,演讲台下的无数人也跟着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却依然久久都无法从照片上移开视线。 看着平板中人们脸上的惊艳,助手瞬间意识到什么似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段安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知道301号的能力就是蛊惑吗? 居然敢将照片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出来! 助手真怀疑段安是怪物阵营派来的间谍。 虽然301号的能力在经过了照片媒介的稀释后没有直接接触来的厉害,但同样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影响。 看久了会出大乱子的! 助手将平板盖起来,浑身打着哆嗦,不敢再看一眼。 果然之后的几天里,确实出了大乱子。 网络上开始大范围流传301号的照片,人们在社交平台上疯狂转发,不断扩散着段安那场演讲的影响力。 助手觉得这或许也是段安的目的之一。 借由301号的影响力,他那场演讲得到的效果何止好了几倍。 甚至在全球范围内都造成了巨大影响。 不过由于那张照片来自一个危险度数极高的收容物,基地方面也有了借口来压制演讲的影响力。 然而即使基地方面向上面反映,删除了网络上的大部分信息,也依然有漏网之鱼在暗网中不断流传。 第三实验基地附近更是开始有人不断踩点,妄想闯入其中见到照片中那个收容物。 那个在网络上几乎要成为传说的,美丽至极的青年。 据说是人类美丽到极致后的造物,是被邪恶科学家们残忍折磨着的无辜之人。 那个折磨他最狠的邪恶科学家叫做希寒。 就是演讲中出现的那个边解剖收容物边露出阴郁笑容的变态科学家。 希寒似乎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大众仇恨的对象。 所有人都呼吁着要基地放301号自由。 助手看着平板上社交平台上的留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幸好希寒博士不喜欢玩社交软件。 最近也深入简出,没有兴趣参加基地会议,错过了会议中有关段安演讲的争论。 不然要是被他知道这些麻烦事,只怕肺都要气炸了。 “你在看什么?” 希寒路过,看着助手皱成一团的脸,面露狐疑。 助手连忙将平板藏好,冲着希寒露出心虚的笑容。 希寒瞥了他一眼没有深究,只是让他继续认真工作。 然后就回到了座位上,一脸认真地开始折纸玫瑰。 一边让他努力工作,一边自己摸鱼! 助手看得有些想要吐血。 最近希寒迷上了折叠纸玫瑰。 一天到晚就坐在桌边折纸,连工作都放着不管,一副极其痴迷的模样。 偶尔看着自己手中折好的纸玫瑰还会露出羞赧的笑容。 越看越像坠入爱河的天真少女。 不过坠入爱河的少年少女也是最容易情绪激动的。 想到这里,助手毛骨悚然地擦了擦冷汗,觉得一定得把照片的事情藏得很严实一些才行。 也幸好希寒不常与外人接触才没发现基地里最近议论最多的段安与照片的事情。 不过助手总觉得瞒不了多久了。 或许得在事情暴露之前先给博士打个预防针。 免得到时候受不了刺激勃然大怒,倒霉的还是他这个小助手。 “博士?您、您最近好像经常去301号的房间哈哈哈!” 助手一开口就知道自己糟了。 这话说的,跟怀疑博士跟301号有染一样。 虽然他们确实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但这不是他该说的。 “……” 希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助手。 助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一横,尽可能委婉地道:“博士,我觉得吧,怪物可能还是不会爱上人类的。” “怪物只会爱上怪物,就像人类不会爱上动物一样。” “所以博士您还是要做好准备。” 做好301号到时候会被救出去,还会离开他的准备。 “……” 说完,助手看着希寒皱起的眉头,瞬间脸色煞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站到博士跟前就慌乱了,根本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本来想委婉一点的。 结果这根本就差直说了啊! 助手真想抱头痛哭。 在希寒冷冷的视线中,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希寒一刀捅死了。 不过好在希寒只是眯了眯眼,声音平静:“滚。” “是!” 劫后余生一般,助手连滚带爬地走了,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看到助手离开,希寒才重新将目光放回自己手中的玫瑰上。 其他人怎么会明白他跟酒疏的感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希寒已经慢慢相信了这段感情。 他不会再轻易胡思乱想了。 什么怪物只会爱上怪物的。 酒疏除了他以外根本不会喜欢上其他存在,怪物更不可能! 想起最近每次送给酒疏玫瑰时,他脸上露出的笑容,希寒眼神柔和了许多。 不过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希寒还是犹豫了片刻,打开了监控。 现在酒疏房间的监控只有他可以操控,没有其他人可以窥伺。 他每次想念酒疏了,就会看一眼。 现在也是这个原因。 并不是被助手那番话说的很不安。 真的不是。 打开监控后,希寒看着坐在床边的爱人,嘴角一下子就上扬了起来。 随时随地都能看到爱人的感觉实在让希寒迷恋。 不过书上说爱人之间需要互相尊重**,自诩为优秀伴侣的希寒在心中下定决心。 他以后不会再轻易窥伺爱人,这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他们彼此相爱,所以不需要那么多猜忌窥伺。 酒疏只爱着他,不会爱其他人,也不会爱上其他怪物。 嘤嘤—— 画面中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叫声。 希寒目光一怔,看到一直低着头的酒疏抬起手,露出了手中捧着的一个半透明的收容物。 收容物正在酒疏手上不断攀爬,亲昵而开心地与酒疏贴在一起。 酒疏也一脸纵容地看着它,露出每次面对他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就像助手所说,怪物之间才是真心相爱的,对人类只是虚与委蛇。 嘤嘤—— 酒疏捧起突然漏水的175号,顿了顿,看向了监控。 “在难过吗?” 酒疏用电脑给希寒打去了通讯。 一边说,一边安抚手中不断渗水的175号。 “当然没有,我很好。” 嘤嘤嘤——话音落下,175号半透明的身体涨得圆滚滚的,像是在努力憋住眼泪一样。 片刻后却只是漏水更厉害了,哗啦啦流个不停。 “……” 第99章 412《收容物》(二合一) 最近希寒的精神力有增长的迹象。 甚至在希寒本身没有觉察的时候, 都可以精神附体在一些收容物身上。 从而表现出本体没有显露出的情绪。 酒疏此时手中的175号就是如此。 原本蓝色凝胶状的外表变成了半透明的琥珀色,浑身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这段时间,每当希寒离开房间, 过不了多少时间175号就会从通风管道里爬出来。 酒疏猜测大概是希寒在离开之后下意识地想要看见他, 所以才会导致175号频繁到来。 而且175号的心情基本都是依照希寒当天的心情来变化的。 由于最近希寒的情绪还算不错。 175号已经很少会流泪哭泣了,通常都一副傻乎乎的乐呵样子。 一进房间就只知道往他身上爬。 似乎也代表着希寒内心深处某种难以启齿的亲近**。 “真的没事吗?” 酒疏垂眸看着手中抽抽噎噎的175号, 再次询问道。 “……” “没事, 只是有点想你了。” 在沉默了片刻后,电脑中传来了希寒略显失真的声音。 依然温和,显出成年人特有的稳重可靠。 酒疏眨了眨眼, 看着175号从自己凝胶状的身体中伸出细小的触肢, 握住了酒疏的大拇指。 然后轻轻贴在了上面,湿哒哒的表面带着凉意。 看得出来确实很想他。 “……还有, 我今天查看资料的时候突然发现之前有一些外表可爱,善于伪装的小型收容物逃出了收容区域,好像就在你的房间附近。” “如果见到了它,一定要小心!不要轻易靠近,会受伤的。” 酒疏看着自己手中“外表可爱,善于伪装”的小型收容物175号,笑了下:“好的,我会的。” 话是这么说, 可酒疏依然抱着175号没有放开。 希寒盯着监控看了许久都没看到酒疏放开手。 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 将这个只知道装可怜的小怪物给扔到一边。 所以说, 是真的爱上了它。 甚至可以为此将他抛却脑后。 “……” 滴答滴答—— 房间里变得越来越潮湿。 酒疏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他看了眼监控,又看了看手中委屈巴巴膨胀成一团圆滚滚水气球的175号。 决定不逗希寒了。 再逗下去只怕会真的气哭。 “这次给你打电话只是想说我想养一只宠物, 可不可以呢?” “……宠物?” 175 号停止了膨胀, 一边啜泣, 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好像是想要仔细听清楚酒疏下面的话。 “捡到了一只很可爱的宠物,每次看着它都会想到你。” “每次你不在房间里,我都会很想念你,现在有了它,想你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酒疏声音柔软到足以将人的灵魂融化。 酒疏也在想念着他。 屏幕前的希寒睁大了眼睛。 在发现酒疏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思念心情之后,他刚才还感到酸涩的内心,一瞬间就被喜悦填满。 最近这段时间,酒疏总是会对他表现的很温柔,但是当他离开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抗拒的表现。 就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 与那些恋爱书籍中所写的两情相悦,对彼此都有着占有欲之类的情况很不相同。 希寒因此心中总是不安。 他从不知道酒疏会像自己一样感到寂寞,思念着彼此。 与恋爱指南书中所说的一样,他们是彼此相爱着的。 啪叽—— 175号开心地贴到酒疏手掌,整个摊在了酒疏的手臂上。 酒疏的衣袖彻底被这团半透明的物质给包裹了起来,片刻后再捞出来,比洗衣机洗的还要干净。 不过总算不再往下渗水了。 175号又回到了平常的傻乎乎。 贴在酒疏身上蠕动,冰冰凉凉的,像块蠕动的果冻。 情绪实在太好懂了。 酒疏失笑,弯起眉眼看着175号。 随后又看向了收容房间外。 仿佛能穿透房门,看到外面关押着众多收容物的其他收容区域。 酒疏猜测在基地范围内,被希寒精神附体的收容物应该不只有175号一个。 但是现在能够自由到达他这里的应该只有它一个了。 想到以后出去了之后可能会面对的许多个希寒的意识体,酒疏不禁有些困扰。 现在还能用宠物的借口糊弄过去。 之后要是出现一个类人型的精神体,又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都像275号一样被希寒解剖掉。 虽然275号身上背着人命,曾吃过不少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但是那不代表其他人形收容物都是该死的。 至少不能让希寒见一个杀一个。 酒疏思忖片刻,还是放弃了。 希寒其实是个很好哄的人,安抚一番就可以。 这个问题等到以后出现了再去想也来得及。 毕竟类人型的收容物目前还不算多。 至少之前被陆文带着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有看到太多人形的怪物。 看来是原著中的人类实验还未进行到最后疯狂的地步。 又或者是怪物还没有像原著第二部中那样,进化到大部分都是人形的地步。 这样想着,在与希寒的通话结束之后,酒疏打开了电脑。 在上面操作了一番后,他看着图片上面显示出的磁场波动,若有所思。 这是他黑入了那些研究001的基地研究所后得到的数据图表。 显示着最近一个月以来在地下沉睡着的001的情况。 比起过去一直沉睡没有任何动静的磁场数据,现在001的磁场波动明显变得强烈了不少。 尤其是上面几次明显的磁场波动,酒疏看了看,与希寒几次情绪比较大的时候相吻合。 现在希寒的精神力不断增长,大概率跟001脱不开关系。 看来是作为001意识体的希寒与本体产生了共鸣。 如果按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可能不需要接受任何实验,希寒的能力就可以成长到操控数以百万计怪物的程度。 酒疏沉吟片刻,不知道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这样的高速变化可能带来一些副作用,比如说变得越来越像个怪物。 毕竟人类的身体还是太过脆弱了,无法承受高速增长的精神力。 有可能会发生崩坏。 * 希寒博士的表情变化非常极端。 躲在门外悄悄偷看希寒情况的助手眼睁睁看着希寒的表情由最初的晦涩暗淡变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 简直就像被301号勾走了魂一样。 一直盯着屏幕,时不时还会露出笑意,一副完全坠入爱河丧失思考能力的模样。 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又开始认真折起了玫瑰。 动作小心到比对待最珍贵的收容物时还要小心。 看着这一切,助手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算是白费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希望给博士打个预防针罢了。 比如现在,果然如他所想,基地方面开始准备找希寒谈话了。 或许就是想要从他手中要走301号。 “紧急会议?” 助手看到希寒博士苍白的手指停住了动作。 鲜红的玫瑰花瓣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色调对比明显。 显得玫瑰花愈发娇艳。 “知道了。” 博士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助手却只感觉阵阵寒意。 显然希寒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会议很是不满。 大概是觉得会议耽误了他继续折纸玫瑰。 “……博士、那个,您过去之前最好先去网上搜一搜,嗯,搜一搜。” 助手想起往日希寒的温和,还是不忍心看到希寒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过去迎接最后的审判。 但是他也不好明说,只好说让希寒搜一搜网络上的新闻。 肯定能看到最近一直挂在热搜上的段安。 咔擦—— 手术刀划过纸面,将红纸裁剪成大小合适的一片。 希寒听着助手的话,依然专心折着玫瑰,敷衍地点了点头。 黑色碎发遮盖着俊美的眉眼,他也没空去将头发捋到一边。 他现在很忙。 必须要在晚上去见爱人之前折好一百朵玫瑰才行。 现在才九十朵,剩下的每一朵都需要更认真地制作。 助手见状,也只能胆战心惊地走开。 决定今天就先去外面的实验室躲一躲。 免得撞上希寒的发怒现场。 助手很清楚以希寒博士的秉性。 加上这段时间来对301号的迷恋程度,他知道希寒博士一定会跟基地上层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 只能祈祷这矛盾不要太激烈,不然他的工作保不住了可就不好了。 希寒等到折好了手上的这朵玫瑰后才抬起头,看了看时间。 他眉头微皱,虽然很不想去参加会议,但是看着通讯器上不断打来的电话,他也明白应该是有比较要紧的事情。 他毕竟还是基地的管理者之一,还是要去一趟的。 将桌面上的玫瑰一支支收好,希寒眼神柔和。 今晚就可以将玫瑰送给酒疏了。 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虽然前段时间由于过度矜持而错过了与心爱的酒疏亲近的机会,但是现在,希寒已经做好了功课。 恋爱书籍上所写的甜言蜜语早已熟记于心。 他与酒疏的关系也比起前几天更加融洽。 今晚送上礼物后或许可以更加亲密一些了。 拥抱在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看着酒疏睡眼惺忪的可爱模样。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只要他足够体贴温柔,展现出伴侣应有的沉稳可靠。 酒疏一定会更加喜欢他的。 以后会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 想到这里,希寒动作顿了下,突然想起了之前助手说的话。 虽然心爱的酒疏已经表示自己才是他最爱的爱人。 但是怪物只会与怪物在一起,这是许多人公认的结论。 指的不只是种族审美方面,更是寿命方面的。 怪物通常都有着比人类更加强壮的身体,更悠长的寿命,除了大多数智商不太好以外,完全是一个超脱于人类种族的生命。 记得当初大灾变刚刚发生的时候就曾有人将怪物们奉为高等种族,认为人类是被神明抛弃的存在,没有存在的价值。 虽然之后人类阵营将怪物们打败,所谓的高等种族成为了被困在基地苟延残喘的收容物。 但是不可否认,它们依然有着人类无法拥有的优势。 即使酒疏是被改造成为怪物的,但他大概也拥有着像怪物一样悠长的寿命。 而他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根本无法与酒疏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滴滴滴—— 不断响铃的通讯器打断了希寒的思索。 他晦涩难明的眼珠看向了通讯器。 良久才伸出手,将不断震动响铃的通讯器关了机。 起身,希寒前往了会议室。 或许是助手的那句劝告,希寒在去会议室之前顺手在平板上看了一眼最近的新闻。 映入他眼帘的是段安的名字。 还有他那场演讲的视频。 “希寒博士,您可算来了!” 会议室内,有人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下一刻就被希寒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跳。 要是眼神能杀人,希寒这目光只怕能将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屠杀殆尽。 与众人记忆中那个总是温和待人的希寒判若两人。 面对明显心情不佳的希寒,原本还面露不满的众人没了声音,都将目光看向了为首的主管。 主管便打了个圆场,安抚着让希寒先坐下再说。 主管旁边坐着的一个会议记录员将目光放到了希寒身上。 他是怪物保护组织潜入基地的卧底之一。 今天是他第一次面对面见到希寒。 果然如段安所说的那样,是个阴沉可怕的男人。 苍白俊美的面庞和琥珀色的冰凉瞳仁。 一看就是个心理极度扭曲的疯狂科学家。 除了与视频中相比少了些故作温和的虚假笑容外,一切都与段安展示那些视频中一样。 301号在他手中一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想起视频中希寒俯瞰手术台上的收容物时弯起的眼眸。 无形的恐惧便让记录员心中发寒,握着笔的手指收紧。 打从心底里同情着那个照片中美丽至极的收容物301号。 好在组织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将他救出来了。 只希望最近的舆论能让希寒这个疯子投鼠忌器,不敢继续伤害301号。 在希寒到来之后,会议很快开始了。 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尽快平息民怒。 上面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了。 “这次必须要将301号送走,送到上级基地中收容。”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第三实验基地远离舆论的漩涡。 不过这样的做法明显是对于怪物保护组织的屈服,说出去确实不好听。 众多主管都各执己见。 有的同意送到上级基地,有的则想要301号继续留在基地里。 毕竟它是个很珍贵的研究材料。 完全保持着人形的收容物很少见。 更何况怪物保护组织的目的显然不只是一个301号,现在退让了,以后难道还要继续退让吗? 会议室内一时间讨论的热火朝天。 不过作为301号收容物的持有人,希寒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众人在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后,便开始询问希寒的意见。 然而希寒只是弯起眼,笑容虚伪地拒绝任何想要送走301号的想法。 软硬不吃。 会议室内大多都是地位平等的主管,谁也奈何不了谁。 面对希寒的拒绝也只能唉声叹气。 愁眉苦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现在外界的舆论形式很严峻,送走301号也是逼不得已的举措。 但希寒依然不敢不顾地拒绝了一切提议。 记录员心道果然。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与段安所言一样,根本不可能放301号走人。 那么计划就需要照常进行了。 反正他们组织本来的计划也不是逼迫基地让步,而是趁着基地焦头烂额的时间闯入基地,放走所有生而自由的收容物们。 希望计划能成功。 记录员看着自己电脑上早已被发送出去的基地相关密码信息,如此想道。 会议在一片唉声叹气中结束了。 希寒也走出了会议室。 紧随其后走出来的记录员只能看到希寒转身离开的背影。 修身的制服显出惨白的颜色,脚下的皮靴每迈出一步都会发出啪嗒声音。 在这悠长的走廊里显得格外阴森。 一如这座压抑阴暗的基地,消毒水混杂着血腥味,处处都是阳光无法触及的黑暗。 希寒这样扭曲病态的科学家便是这座基地畸形的冰山一角。 在这个民意至上的时代早已不该存在。 希寒没有理会身后的目光,他继续看着平板上的各种消息。 仅仅两三天没有关注而已,网络上就铺天盖地全都是段安的信息了。 想起去会议室之前搜索到的内容。 段安演讲中放出的那些画面,还有酒疏的照片。 希寒眼神冷了下来。 滑动着平板上的内容,目光从辱骂自己的一行行文字上扫过。 最终停在了段安的社交账号上。 因为那场轰动一时的演讲,段安在社交平台上的粉丝量暴涨。 注册不久的账号内,发的每一条日常信息都会有无数评论。 其中的一条是他在回答众多网友好奇的一个问题。 301号究竟是不是人类。 【在我心中,他就是人类。】 那他可能爱上人类吗? 【当然,我们彼此接触过,我能看出他对他人的友善与亲近。我想,他会的。】 段安话里话外就好像他与酒疏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亲密关系一样。 所以才如此确信酒疏会爱上人类。 看着这些厚颜无耻的言论,希寒瞳仁中映着屏幕散发的亮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嘴角微微扯了下,露出散发着血腥味的笑意。 基地内的收容物们莫名变得有些躁动起来,像是在感到愤怒。 引得研究人员们惊奇不已。 不过这些躁动转瞬即逝,很快就没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希寒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继续认真地折纸玫瑰。 好似刚才的会议和网络上的一切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是酒疏成熟稳重的爱人,怎么会因为一些跳梁小丑影响心情,影响晚上与爱人的约会。 空荡的办公室内,只有纸页折叠的沙沙声。 直到傍晚时分,一百朵纸玫瑰终于折好了。 希寒用精心准备的包装纸将纸玫瑰全都包裹起来,垂眸看着这些玫瑰,露出了微笑。 谁都无法拆散他和酒疏。 因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酒疏根本不可能会对段安那种人有好感。 他也根本不在意那些社交平台上的荒谬言论。 另一边的收容房间里, 酒疏看着手中蔫嗒嗒的175号,挑了挑眉。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是希寒来了。 酒疏看着希寒进入房间,手中还捧着一大捧玫瑰花。 他漂亮的瞳仁在希寒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好漂亮的玫瑰,我很喜欢。” 希寒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眼神中的暗色终于彻底消散了。 他将花放到了酒疏手中。 然后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像书中所说的那样亲吻酒疏。 会不会太孟浪了。 不过在他迟疑的空档里,他的脸颊处多了抹温软的触感。 是酒疏亲吻了他。 “谢谢。”酒疏搂住了希寒的脖子,靠在他怀中。 希寒耳尖迅速漫上红色,眼睛亮晶晶的。 “不用谢。” 希寒脸上挂着笑容,久久都下不去。 “这就是那只宠物吗?” “看上去有点蠢。” 希寒满脸幸福地搂着酒疏,目光突然看到了床边玻璃箱里的175号。 此时的175号依然呈现半透明的琥珀色,正眼巴巴地贴在玻璃箱上,几乎摊成了一张大饼。 “是吗?我觉得很可爱。” “……好吧,确实有点。” 只要酒疏觉得可爱,希寒就会觉得可爱。 虽然还是很蠢。 看着玻璃箱离这个半透明的小怪物,希寒还是有些嫌弃。 对任何可能夺走爱人注意力的存在,他都不喜欢。 尤其是这个175号从头到脚都这么蠢。 蠕动着想要靠近酒疏的动作尤其的蠢。 “……”酒疏突然笑了起来。 觉得175号跟现在紧紧抱着自己不放的希寒一模一样。 希寒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露出笑容。 只要看着酒疏,他就会感到无比幸福。 所以,他一定不会让那些觊觎酒疏的人夺走自己的爱人。 “今天发生什么了吗?总觉得你的心情不太好。”酒疏开口询问。 希寒看着酒疏清澈的眼眸,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知道那些肮脏的事情。 段安偷拍他照片,基地想要将他送出去。 “没什么事。” “我只是不想你再待在这个狭窄的地方了,三天后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希寒认真地询问着酒疏的意见。 准备明天就去把酒疏脖子后的定位器取出来。 身为基地的主管,要伪造一个收容物的死亡,从而将其送出基地,并非难事。 希寒之前就在做准备了,现在刚好可以实施。 只有远离了这座基地,他们才能真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不用再去理会那些想要夺走酒疏的人,也不用委屈酒疏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酒疏值得最美好的一切。 “好啊,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酒疏欣然同意。 这本就是在计划中的事情,剧情节点就在这几天了。 怪物保护组织的人随时都会闯入基地。 待到剧情节点过去,这座基地就无关紧要了。 看着希寒变得愈发明亮的眼神,酒疏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呢?感觉你还有事情没说。” 玻璃箱里的175号有些瑟缩起来。 希寒避开了酒疏的目光,自然地回道:“其他就是一些无聊的琐事了,酒疏你不会想知道的。” 一个成熟的爱人要学会自己背负苦难,不要让爱侣增加负担。 这是恋爱书籍中着重说过的。 “唔,是有关段安的事情?” “在吃醋吗?” 酒疏猜测着说道。 希寒有些沉默。 玻璃箱里的175号已经蔫嗒嗒地趴在箱子里开始渗水了。 一个成熟的爱人是不该随意吃醋的。 希寒觉得自己吃这种毫无缘由的醋说出去很不沉稳。 因为段安那家伙明显是在胡说八道。 于是他笑了下,俊美的脸上看不见一丝阴翳,阳光极了:“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笑而已。” “所以你看到他说我们之间关系暧.昧了?” “……” 175号有些惊吓似的从玻璃箱壁上掉落到箱子底部。 “不过确实,我跟他有过接触。”酒疏回忆着之前那次脱离收容的经历。 “……不要紧,我们以后不会跟他再有接触了。”希寒声音沉稳。 所以,不要喜欢上段安。 不要跟他在一起。 175号委屈地趴在玻璃箱上,水珠开始啪嗒啪嗒顺着箱子滑落。 “……”酒疏有些忍俊不禁。 希寒看着酒疏面带笑意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安。 以为酒疏是对段安有所好感,毕竟之前他曾帮助酒疏逃出基地。 便拿出平板,想要向酒疏展示段安的丑恶面目。 恋爱指南上常说,面对情敌,有时候直接摆出证据比用口舌诋毁更加有效。 希寒记得恋爱指南上的每一条内容,却忘记了删除平板上的搜索记录。 “喉咙怎么发声才能显得更加沉稳?” “如何做一个让爱人迷恋的伴侣?” “怎么亲吻才最稳重不失态?” “如何才能不吃醋?” “学会了不吃醋之后该怎么做才能表现出来让爱人夸奖?” 看前面的搜索记录,希寒似乎已经学会了不吃醋。 但下面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新的搜索记录。 “爱人会不会爱上其他人?” “爱人会不会爱上宠物?” “爱人会不会不要我?” “对爱人微笑时要露出几颗牙齿?” “送爱人礼物时怎么措辞?” 酒疏看着平板上的内容,笑出了声。 “!!!” 第100章 413《收容物》(二合一) 房间内, 在平板上的内容被酒疏看到之后,希寒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他将头埋在酒疏的颈窝处,黑色长发披散着, 遮盖着表情。 放在酒疏腰间的小臂苍白无血色,只能从微微收紧的肌肉线条看出他此时不太平静的心情。 但至少从表面上看, 此时的他还算镇定自若。 不过旁边玻璃箱里, 凝胶状的半透明收容物已经急得在玻璃箱子里疯狂打转了。 软趴趴的身体差点被自己转的拧成一团,抹布一样活生生挤出了不少水分。 好半天,希寒才缓缓伸出手, 在酒疏的注视下, 无视掉平板上的搜索记录。 看似从容地打开了段安的社交账号页面。 显然, 希寒聪明地选择了转移话题。 想要以此来保住自己苦心维持的沉稳可靠形象。 好不容易才让酒疏越来越喜欢自己, 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就功亏一篑。 他的计策似乎很成功, 酒疏的目光成功被转移到了段安的账号界面上,没有再关注刚才的搜索记录。 玻璃箱里,175号稍微放松了下来。 希寒沉声解释道“看, 这就是段安的账号,这些言论很荒谬吧。” 希寒乘胜追击, 向怀中的酒疏补充着段安这段时间来的恶心行为。 包括那场演讲和最后放出的照片。 虽然酒疏早已知晓, 但他还是认真地听着希寒所说的一切。 这副专注的模样鼓舞到了希寒。 他继续口若悬河地将段安的形象描述得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尽最大努力将这个潜在情敌给踢出局。 不过片刻后,看着一直没说话的酒疏, 还有那双弯起的眼眸,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太多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爱人,不该如此聒噪的。 希寒消了声音。 他故作镇定地收紧了怀抱,像是害怕酒疏会因为自己的不稳重而逃开。 随后眼神忐忑, 有些小心翼翼地道“酒疏还是觉得段安很好吗?” 酒疏伸出手抚摸希寒冰凉的手指, 摇了摇头, 懒洋洋的“我跟他不太熟,只是陌生人而已。如果希寒不喜欢他,那我也不喜欢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连一句话都没跟男主说过。 男主还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偷拍了照片,人品可见一斑。 酒疏温软的声音让人舌尖都泛着甜意。 闻言,希寒胸膛里的心脏跳的有些快,耳根也泛起了肉眼可见的红。 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有些扭捏地道“那就好,我不是在吃醋,只是觉得段安这个人实在虚伪,酒疏离他远一些才好,免得受到伤害。” “……” 酒疏瞥了一眼旁边玻璃箱里已经委委屈屈渗了半天水的175号,顿了顿,温声道“所以是已经学会了不吃醋吗?” 酒疏显然在谈论刚才的搜索记录。 希寒身体一僵,没想到酒疏还记着这一茬,最后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相信酒疏和他是彼此相爱的,所以根本不会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也根本不会吃醋。 他依然是很稳重的,那些搜索记录只是个意外而已。 “那我以后可以养更多宠物吗?像175号一样。” 酒疏指了指玻璃箱里的175。 “可以啊,宠物而已,等到我们过几天出去了,可以养更多。” 希寒声音温和。 可箱子里的175号软乎乎的凝胶状身体却已经完全趴在了箱子内壁上,无声地掉着眼泪。 显然在表达某人内心截然相反的答案。 酒疏忍不住笑了起来,搂住了希寒的脖子,漂亮的眉眼看得希寒有些失神。 “很乖,需要奖励吗?” 酒疏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在希寒面前微张,他下意识将酒疏抱得更紧了一些。 却不小心用力过猛,以至于彼此上半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几乎贴在了一起。 就连某种一直压抑着的生理上的变化都暴露了出来。 太孟浪了。 希寒睁大了眼睛,再次慌乱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在他查阅的无数资料里,情侣之间即使是在正式确定关系之后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然就会让伴侣感到不适。 显得太过轻佻。 因此希寒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想要与酒疏亲近的**,努力在他面前保持着绅士端庄的样子,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的伴侣形象。 平常亲亲抱抱也就罢了,现在这种行为简直与骚扰无异。 这样想着,希寒刚想松开手,向酒疏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就听到酒疏发出悦耳的轻笑,在他耳边道“所以是想要这种奖励吗?” 说话间,酒疏的手指暧昧地划过希寒的喉结。 带着浓浓的暗示意味。 希寒感觉脸颊涌上一股热气,琥珀色瞳孔中全都是酒疏美丽到极致的容颜。 洁白的脖颈,线条分明的锁骨,还有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细腻肌肤。 他应该拒绝的。 毕竟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不该如此快的进行那种亲密行为。 上次他就把持住了自己,向酒疏展示了自己可靠的一面。 虽然之后有些懊恼,但是那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该有的样子。 今天来之前也是想着循序渐进,先与酒疏共睡在一张床上。 之后慢慢细水长流,逐渐拉近彼此间的关系。 最后才是那种最亲密的情侣行为。 现在就同意的话,显得太不尊重酒疏了。 所以要拒绝才行。 “是。” 希寒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回答着。 然后就看到酒疏露出了愈发动人的笑容。 在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中,酒疏亲了下他的嘴唇。 “好了,奖励完成。” “……” 酒疏看着希寒错愕的表情,歪了歪头。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希寒有些困窘地避开了酒疏的目光,不敢与酒疏干净的眼睛对视。 “没、没什么。” “只是太开心了。” 比起单纯的酒疏,他实在是太肮脏了。 玻璃箱里的175号蔫了一样趴在里面。 酒疏唇角噙着笑,继续说道“是吗?那要做更开心的事情吗?” “……” 希寒喉结滚动了几下,苍白脸庞上还带着刚才没有下去的红晕。 “什么……什么事情?” 似乎是害怕误会,希寒这次学会了提前问清楚。 “当然是更加亲密的亲吻啊。” 酒疏自然地说道。 希寒琥珀色瞳孔颤了颤,有些暗淡下来。 果然是他误会了。 这样想着,希寒刚想露出笑容来表示喜悦,就听到酒疏接着道“或者,你想做其他更亲密的事情?” 希寒呼吸一滞,随后又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表现得如此不稳重了。 他知道一定自己大概又是误会了,便学着电视里那些成熟情侣的模样,摇了摇头。 抱着酒疏面露满足之色。 “不需要其他了,我只想要像现在一样,就这样抱着酒疏就好了。” 当然,多一些亲吻也很好。 不过对希寒来说,能够与心爱的酒疏紧紧拥抱在一起,就是最让他幸福的事情了。 其他的事情其实都无所谓了。 毕竟爱情最重要的是爱,而不是那些□□之类的东西。 “是吗,真的不想吗?” 酒疏与希寒额头对着额头,清澈的瞳仁中带着令人迷醉的光影。 “明天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也不想吗?” “不是说过吗?我并不介意你那些幻想。” 酒疏声音带着笑。 听着这番熟悉的话,希寒瞳孔扩大,终于意识到酒疏在逗弄自己。 他手臂环抱着酒疏纤细的腰肢,苍白手指微微颤抖。 “现在……也可以吗?” 希寒琥珀色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酒疏,小心地征询着酒疏的同意。 “当然可以。” 酒疏指尖轻抚过希寒苍白的脸庞,像是燃起了火苗一样,将希寒的耳根烧得通红。 动作也有些不敢置信的颤抖,他吻上了酒疏的唇。 唇齿相贴的那一刻,他抱紧了怀中的爱人。 房间里响起了黏腻的水声。 希寒小心翼翼地亲吻酒疏的脸颊,细白脖颈,直至瓷白的肌肤泛起通透的红。 连指尖都被轻轻吻过。 作为一个精通解剖怪物,同时也格外熟悉人体结构的科研人员,希寒似乎天生有着某种天赋,每一次亲吻都会让酒疏略微颤抖。 紧闭的收容房间内很快就只剩下酒疏压抑的喘息声和亲吻声,动静直到夜半时分才停歇。 酒疏疲惫的躺在床上,露出雪白脊背上线条分明的肩胛骨,起伏的弧度上每一处都是亲吻留下的红痕。 瓷白的脸颊上有着汗湿的痕迹,已经沉沉睡去。 希寒看着怀中的爱人,前所未有的餍足感让他无法入睡,目光片刻都舍不得从酒疏身上移开。 看着酒疏身上的痕迹,希寒有些心疼地轻吻酒疏的鬓角。 他不该如此孟浪的,可是他忍不住。 下一次会更加小心的。 他会去查更多资料,免得像现在一样如此生疏。 这样想着,希寒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神情,搂紧怀中的爱人,也跟着一起睡了过去。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没有再做一些奇怪的梦。 过去的几天里,他常常会做一些怪异的梦。 梦里的希寒会发现自己像收容物一样被困在牢笼里,四下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有许多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在自己头顶上匆忙走过,惊扰着祂的睡眠。 偶尔才能看到酒疏熟睡的脸。 不过那时候他的视角就好像躲在天花板的通风口里一样,只敢偷偷窥伺。 第二天,他在自己定的闹钟声中醒来。 看着酒疏微皱的眉头,他忙不迭将声音关掉,不想打扰酒疏休息。 他要去准备手术的用具了。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手术,但毕竟是要切开酒疏皮肤的。 希寒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容不得有任何失误。 希寒博士终于再次进入实验室,准备解剖用的物品了。 昨天去外面躲了一整天的助手看着实验室内的希寒,表情有些讶然。 希寒最近这一个月来有大半时间都不再进行手术了。 也已经很少进入实验室。 今天居然改性子了。 助手揣测大概跟昨天参加的那场会议有些关联。 不过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关联,会让希寒头一次放弃与301号相处,选择待在枯燥乏味的实验室里准备手术。 而且今天的希寒心情似乎格外好,脸上总是会不自觉地挂上愉悦的笑容,还轻哼着古典乐曲的调子。 看上去好像并没有被昨天的会议影响心情。 就在助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外突然走来了一位主管。 正是之前为收容物们发声的杰克主管。 “希寒博士在里面吗?” 杰克主管神情有些焦急,询问着助手希寒的去向。 助手犹豫了一下,看着杰克主管急切的表情,害怕是真的有什么急事,便指了指不远处实验室的方向。 示意希寒博士就在那里。 希寒一向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在实验室里的工作,不过现在是特殊情况,希望之后希寒不要找自己秋后算账。 看着直奔实验室而去的杰克博士,助手皱成了苦瓜脸。 杰克主管很快就来到了希寒所在的实验室。 一进门就看到希寒在专心地给手术用具消毒。 最近希寒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杰克现在也是除了开会以外第一次看到他。 不过看着希寒嘴角勾起的笑容,杰克有些诧异。 虽然以前希寒脸上总是带着笑,但是笑得这么开心还是头一次。 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明亮。 像是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期望。 犹豫了一会儿,杰克还是开口。 “希寒,可以找你谈谈吗?” 希寒垂眸擦拭着手中的手术刀,漫不经心地拒绝“不行,我在忙。” “……” 杰克被希寒这副冷淡的样子气得呼吸不畅,不过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他还是忍了下来。 经过昨天的会议,希寒现在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他暂时忍了。 “希寒,听我说,我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完,关于301号未来的归宿,你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上面已经派人过来了,说是要把301号给接走。” “时间就在明天下午。” 话音刚落,希寒修长的手指顿住,距离锋利的手术刀刃仅差几毫米。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气上面不顾你的意见接走301号,我也很生气。” “上面的那些人越来越不把基地主管们放在眼中了,根本就是拿我们当做操线木偶操控!” 希寒瞥了一眼杰克,没有说话。 俊美的眉眼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显得有些凉意。 “唉,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觉得我对怪物的看法太过仁慈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形收容物真的是人类所变的?” 杰克说着,看了眼希寒琥珀色的眼珠,叹了口气。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u盘。 “这是我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希望能对你有用,301号被送走的事情可能无法阻止了,但是我希望你至少能知道真相。” 说罢,杰克起身离开了实验室。 他也是好心。 如果希寒不相信就算了,原本就没有多少期望。 这座基地里的同事们也没有多少相信他的,都觉得上面是不会欺骗基地中的研究人员的。 但是他们直属的毕竟是由财阀管理的部门组织,有时候必须要怀疑一些东西。 事实也证明,他的怀疑是正确的。 上面确实在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人体实验,试图将人类变成寿命更加悠长的怪物来延长寿命。 并不惜用无数条人命去满足这样可耻的实验。 而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些人似乎很偏爱一些有着琥珀色眼珠的人类来作为实验品。 希寒就完美符合他们的要求。 杰克希望希寒能小心一些,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会不会对一座基地的主管下手。 不过说起来,希寒对于301号是不是有点过于在意了。 想起刚才听到301号即将被送走时,希寒瞥过来的阴森目光,杰克心中至今仍残余着些许恐惧。 不得不说,希寒平常带着笑的时候还是挺温和的,现在面孔冷下来之后着实有些吓人。 希寒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对一个收容物如此在意。 如果是以前,哪怕是他非常想要解剖的收容物,如果因为其他实验的原因被人拿走,他也只会表情随意地换一个收容物继续解剖。 不像刚才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听到有人要抢走他的爱人一样,眉眼阴郁到了极致。 杰克的脚步突然顿住,想了想,还是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希寒可谓是基地内最憎恨怪物的人了。 不可能的,跟怪物谈恋爱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希寒。 杰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实验室内, 希寒看着桌面上的u盘,眼眸微眯。 他不知道杰克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抱着随便看看的态度,希寒将u盘拿起来插入了电脑接收口。 打开u盘后,一个编号001的文件夹映入眼帘。 点开第一个视频。 是一个晃动着的画面。 在昏暗的陌生基地内,正有接连不断的警报声响起。 随之出现的是无数逃窜的实验人员,每个人都痛苦地捂着口鼻中流出的鲜血,几乎要因失血过多而晕死过去。 而他们身后,正有浓重的雾气蔓延过来。 雾气中似乎有着一些可怖的存在嘶吼着靠近。 是怪物的声音。 希寒再熟悉不过了。 接下来是另一段视频。 昏暗看不清画面的视频里,有人在尖叫着“001!是001!” “祂醒了!” “不,没有,祂没醒,可这些雾气是怎么回事?” 雾气中诞生了许多怪物。 它们席卷全球,带来了大灾变。 “……” 希寒瞳孔一缩,瞬间意识到这是大灾变的起源。 来自一个实验失败的实验基地。 可是实验人员口中的001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大灾变会跟祂有关。 怀抱着疑惑,希寒点开了下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里,是许多出现在雾气中的小孩子,十岁出头的样子,全都有着苍白空洞的外表。 像是被吓坏了,又像是天生如此漠然。 只有在面对怪物时,才会露出些许憎恨厌恶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这是怪物。” “这是人类。” 面孔苍白的小孩子脸上带着笑,用手术刀将人类被嚼碎的胳膊从怪物腹中剖出来,向身旁的大人说着。 “怪物就该去死。” “所有怪物都要死掉才行。” 儿童看顾中心内,有着近乎琥珀色眸子的男孩声音平静。 “呕——好恶心呜呜!” 偶尔也会有小孩子抽泣着,将手中怪物的残肢丢的远远的。 与其他孩子不一样,他在战场上目睹了许多怪物吃人的场景之后,对怪物怀着憎恨,同时也有着小孩子应有的恐惧。 他不想靠近那些可怕的会吃人肉的怪物,但是如果不那样做,他又该去做什么呢? 他的大脑在告诉他,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有杀死那些怪物。 除了这件事以外,他又能做什么呢? 琥珀色眼睛的男孩抽噎着,避开了镜头。 “……” 希寒琥珀色的眼珠映出了视频中的一切。 眉头微皱。 这个人是小时候的他。 可是杰克那里怎么会有这些视频? 希寒打开了另一个文件,里面是一些实验资料。 全都是有关人类转换为怪物的试验资料。 希寒动作顿了下,将资料翻到最后,看着那些全都有着类似眼珠的实验体们,眼神闪了闪。 之前为了调查酒疏由人类变成怪物的事件,他已经追查到了一座实验基地。 只是从那座基地的数据库来看,似乎没有什么漏洞。 希寒一度以为是自己找错了。 可看着这些资料上显示出的基地名称,希寒脸色变得凝重了一些。 他再次打开了那座基地的数据库,这次他用更加隐蔽的解码方式进入了基地的数据库内部。 果然看到了许多与之前不一样的信息。 也看到了酒疏的名字。 希寒的心脏抽痛了一下,几乎不敢点开酒疏的文件夹了。 但是为了了解一切,他还是将文件点开。 看着文件中展示出的各种残忍的实验方式,他琥珀色的眼珠变得越来越可怖。 他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的。 而就在希寒准备关闭界面时,他突然又看到了数据库深处的一个加密文档。 如果没有密码,是无法打开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希寒太阳穴抽痛了起来,眼前仿佛闪过一个个有着近乎琥珀色眼珠的人类被解剖的画面。 在画面的夹缝里,他看到了密码。 希寒犹豫了一下,在屏幕上输入了密码, 片刻后,文档打开了。 露出了其中加密的文件数据。 有关001更加详细的数据。 “……” 这种奇怪的记忆画面让希寒有些疑虑。 他最近似乎总是会产生类似的奇异感觉。 他曾以为是自己疲劳过度产生的幻觉。 可是现在,幻觉中的事物真的在现实生活中生效了。 那是不是说明这一切并非幻觉,而是一些来自他人的真实的记忆。 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简直就像怪物一样。 想到这里,握着鼠标的手停了片刻,希寒抬眼查看着屏幕上的各种数据。 密密麻麻的文字从他眼底掠过,直至最后,停在最后一段文字上。 他们都是001,却又都不是001,他们只是001用来消除错误的工具,是祂想要怪物们灭绝才会诞生的工具。 他们每一个都有着001的一部分意识附体,却又有着自己独立的灵魂。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越来越沉迷杀戮,完全没有了思考能力。 由此推断,001的意识体们或许到最后会共用一个大脑,当最强大的那一个成长起来,其他意识体们就会成为他的一部分,最终成为001真正的意识。 祂也会从沉睡中苏醒。 “……” 看着屏幕上的一切,希寒苍白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 “博士,您的手术用具都准备好了,需要给您送到哪里?” 门外,助手兢兢业业地询问希寒的具体要求。 他看到希寒的表情不像之前那么愉快了,眼底多了些阴森的暗色。 这让助手愈发胆战心惊起来,生怕希寒会计较他刚才放杰克进入实验室的事情。 不过还好希寒只是淡淡地开口。 “……放到第五实验室,今天第五实验室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好的博士。” 助手劫后余生一般。 希寒最近的情绪变化简直比天气还反常,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阴沉,让人捉摸不透。 这样想着,助手将手术用具都送到了第五实验室,不过他并没有在实验室内看到收容物。 再联想到这里是距离关押301号收容区域最近的实验室。 助手心中顿时一个咯噔,心想博士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原本还沉迷在301号的蛊惑之中无法自拔,现在只怕是发现301号并非真心爱他,所以因爱生恨,决定亲手将其解剖了。 何至于此啊。 助手心中惋惜,他见过301号的照片,虽然看了一眼之后就连忙移开了视线,但是他还是对301号生起了同情。 毕竟是一个美到完美无缺的存在,就这么死在博士的手术刀下,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可助手也知道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将比较锋利的手术器具摆放到最前面。 这样至少到时候博士杀上头了之后可以很快失去意识,不用承受被折磨的痛苦。 一切器具准备完毕之后,助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实验室,要不是希寒看过来的琥珀色眼珠太过吓人,他还真的有点不想离开了。 毕竟多留一会儿,301号就能多活一会儿。 可惜,希寒的威慑力对助手来说还是太大了。 他苦着脸走出了实验室,不忍心在这里待着了,索性走得远了一些。 同时失魂落魄地想着,难怪博士会对301号如此着迷,他不过是看了一张照片而已就已经如此舍不得了。 博士与301号朝夕相对,怎么可能不对它情根深种。 但是可惜博士是个性格扭曲病态的人,越是深爱,就越是可能死在他手中。 “……是的,得到消息了,就在明天下午。” “好,我明白了,我们的行动会在下午之前进行,一定会救出301号。” 助手猛地停下脚步,惊悚地看着走廊拐角处站着的记录员,两人四目相对, 下一刻,助手就被记录员一个手刀打晕。 “怎么了?” 通讯器另一头传来了段安关切的声音。 “没事,只是不小心被听到了,没关系,只要把他绑起来就行了,这家伙平常很没有存在感,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就好,计划提前,这次的目的是解放基地内所有的收容物。” “明白!” 酒疏正坐在手术台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洁白的小腿在灯光下显得白玉无暇。 “别担心,手术很快就会完成。” 希寒安抚地亲了亲酒疏的额头,脸上笑容温柔缱绻。 “嗯。”酒疏回应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美丽得一如往常。 希寒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戴上了无菌手套,准备开始手术了。 在进行手术之前需要注射麻醉剂。 虽然以前希寒大多都是直接解剖的,没给任何怪物们注射过麻醉剂,但注射时的手法依然很娴熟。 酒疏还没感觉到痛,针头就已经离开了。 “难受的话随时跟我说。” 希寒戴上口罩,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眼中满是心疼。 即使知道自己下手不重,但看着酒疏被针刺穿的皮肤,他还是会感到心疼。 尤其是刚才看到了那些资料之后,那些无比残忍的手段全都在酒疏身上出现过。 酒疏当时一定很痛吧。 而当时的他却对此一无所知,没能帮上分毫。 “好。”酒疏弯起眉眼,示意自己没事。 不过麻醉剂的作用很快,他已经感觉到睡意了。 在意识朦胧间,酒疏只看到希寒温柔的眸子慢慢暗淡下来。 听到了他磁性的声音。 带着不安和茫然。 “酒疏,如果以后遇到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也会很喜欢他吗?” 那个人会有着他的容貌,他的身体,甚至还有他全部的记忆。 可那人并不是他。 酒疏没有回答。 希寒垂眸,看着手术台上安静睡着的爱人,眉眼柔和了一些。 空旷的实验室内,安静到近乎死寂。 只能看到神情病态的科学家轻轻亲吻着手术台上沉睡着的收容物。 目光眷恋而贪婪。 没关系,不回答也没关系。 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 因为只要把其他的全都杀掉,就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毕竟,真正的他只能有一个。 第101章 414《收容物》(二合一)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酒疏。” 酒疏依然没有回答。 伸出手将酒疏脸上的碎发抚开,希寒琥珀色的瞳仁中映出了爱人熟睡的恬静面容。 无论看多少次都依然让他迷恋到舍不得移开视线。 尤其是在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后,现在希寒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往下移动。 落在酒疏冷白色的锁骨上。 上面还有昨晚未褪去的红色, 是他亲吻留下的痕迹。 希寒看得出酒疏很喜欢他的亲吻,但他的其他动作却因为生疏而显得笨拙。 虽然酒疏因为吃痛而皱起眉,放在他肩头的指尖绷紧的样子美得无法言喻,让他很是心动。 但他还是决定下次多做些功课, 免得再弄疼了酒疏。 作为一个体贴的爱人,他应该处处为酒疏着想的。 更何况比起皱眉的酒疏, 他更喜欢看到酒疏汗湿的眉眼微微失神的模样。 或许应该说, 酒疏的任何模样他都无比喜爱。 回忆着昨晚的事情, 希寒嘴角有着不自觉上扬的弧度。 笑容甜蜜。 与心爱的酒疏做了爱人之间最亲密的事情, 这件事足以让他开心到现在。 哪怕刚才那些糟糕透顶的资料数据都不能将他喜悦的心情抹去。 这样想着, 希寒握着酒疏的手, 忍不住亲吻着他白皙的手背。 有些情难自已。 没办法, 躺在手术台上安安静静的爱人实在太可爱了。 希寒有种酒疏的全部都被自己掌控的错觉, 让他有种病态的满足感。 就这样满足地看了好一会儿,希寒才终于回想起正事。 拿起手术刀,希寒准备开始手术了。 虽然知道酒疏现在睡着了,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但希寒依然安抚着爱人。 “别害怕, 只是睡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等到明天醒来, 他们就能一起远走高飞了。 由于定位器里含有抑制因子,在取出的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进入酒疏的身体,所以酒疏大概会沉睡到明天才会醒来。 刚好可以有足够的的时间处理掉一些麻烦。 一些不该存在的冒牌货。 希寒看着自己手中锋利的手术刀, 眉宇间的暗色越来越深。 很快, 收起了思绪, 希寒全神贯注地开始了手术。 将锋利的手术刀对准心爱的酒疏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所以希寒格外小心。 每一个动作都轻到不可思议。 尽可能地保护着酒疏的身体皮肤。 精湛的手术技巧让他能够在取出深埋皮肤之下的定位器之余,确保酒疏的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在手术完成之后,他才取下口罩,动作仔细地将酒疏抱在了怀中。 眼神中带着愈发浓稠的爱意。 谁也无法把酒疏从他身边夺走。 因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着的恋人。 而在这段恋情中容不下第三者的插足。 * 第二天, 第三实验基地迎来了上级派来的研究员。 他们是负责接收301号的工作人员。 每一个都有着俊俏苍白的面孔,高挑结实的身体。 以及一双近乎琥珀色的眼睛。 只是比起希寒透明琥珀色的眼睛,他们的眼睛显得浑浊无光,甚至有几分空洞。 但至少从外表看去,他们还是与希寒很相似的。 “欢迎各位,这里稍等,希寒博士马上就过来了!” 会议室内的主管笑着打哈哈,试图缓解会议室内尴尬的气氛。 虽然这些工作人员提前在上午到了,但是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希寒还迟迟不见人,确实有些失礼。 希寒一向是个肆意的性子,一心沉迷实验,做出过不少成就,加上在基地里的地位,没人管得了他。 因此面对这几个上面派来的工作人员,他也只能赔笑了。 会议室内此时只有寥寥四五名主管。 毕竟这是有关301号的事情,不归他们管,所有很多人就直接不来了。 会议室里显得有些空旷。 而在这会议室里,那三个工作人员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并不介意等了许久。 这让主管多少松了口气。 他旁边的记录员则面色微沉。 他没料到这些人会来的这么早。 还好段安为以防万一提前做了准备,不然只怕就要与301号失之交臂了。 作为一个拥有美丽外表的收容物,记录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来接301号走的工作人员不怀好意。 无论是他们还是希寒,全都不是善茬。 决不能让301号落入他们手中。 记录员低头,在平板上不着痕迹地滑动了几下,发送了几条信息,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做着会议记录。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门外终于响起了希寒慢吞吞的脚步声。 姗姗来迟的希寒琥珀色眼珠在三个工作人员身上扫过,与他们近乎琥珀色的眼珠相对。 半晌才弯起眉眼,露出状似温和的笑容。 “来晚了,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希寒博士快来,这就是上面派来的工作人员,让他们跟你说清楚吧,最好还是听从上面的意见。” 希寒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目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工作人员甲乙丙。 他们的身份铭牌上甚至都没有名字。 只有甲乙丙的数字代号。 正如资料中所提及的,那些被进行了严苛的人体实验,并在实验中获得成功的佼佼者已经完全只知道杀戮了,自我独立思考的能力近乎于无。 是常人眼中极其优秀的员工,会服从上级的任何指令。 但比起正常人,他们更像是那个名为001的怪物的傀儡。 活着只为了完成001刻印进他们灵魂中的杀戮使命。 就像曾经没有遇到酒疏时的他一样。 “……” 希寒半敛着眉眼,看不清情绪。 也没有理会主管的劝说。 一个劲儿劝说希寒的主管说得口干舌燥,见希寒始终没有反应也不禁有些无奈。 主管将目光看向了甲乙丙三人。 三人抬眼,看向了希寒。 “带我们去见301号。” 甲无机质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看着希寒的眼神冰冷无光。 这次来第三实验基地的主要目的其实不只是要接走301号,还有眼前这个名为希寒的男人。 甲看着希寒琥珀色的眼睛,眯了眯眼。 这个人有着与他相似的瞳色。 这意味着什么,甲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也是001的意识体之一。 那么就需要被处理掉。 甲作为曾接受过人体实验的001意识体,被如实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但他并未因此而否认自己的人类身份,甚至对那些曾经让他承受巨大苦难的实验持肯定态度。 毕竟人类只有不断发展自我,才能最终战胜那些不断进化的怪物。 在他看来,自己依然是人类,依然对怪物有着深深的厌恶。 001意识体的身份只不过是在消灭怪物途中的一个助力而已。 有了这个身份,他就可以借此不断吸收其他意识体的力量,最后成功变成意识体中的本体。 成为001的主体意识,并从沉睡中醒来。 将那些肆虐在星球上的怪物全都清除掉。 甲的语气太生硬了。 旁边的几个主管听得额头冒冷汗,生怕他们会和希寒打起来。 虽然平日里希寒性子算得上随遇而安,但是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前天的会议里那副阴沉沉的表情就很吓人。 现在他本来就对301号的去向感到不满,甲的语气简直是火上浇油。 是完全可能打起来的。 然而,希寒似乎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生气。 他甚至露出了笑容,声音温和。 答应了甲的要求。 “好啊。” 说着,希寒起身,走向会议室外,还看了甲乙丙三人一眼,示意他们跟上来。 会议室内的其他主管看得目瞪口呆,实在不懂希寒怎么会突然如此好说话。 杰克主管也面露诧异。 虽然已经把资料给了希寒,但他没料到希寒对待这几个人会是这副反应。 希寒没有理会众人,自顾自走出了会议室。 甲乙丙三人就跟在他身后。 会议室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只有记录员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提前离开了。 然后,记录员站在会议室门前,看着希寒等人走远了的背影,给段安发了条讯息。 【希寒已经快回去了,请小心。】 现在段安已经潜入了基地,如果计划无误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希寒的办公室寻找301号的线索了。 今天希寒将301号转移了位置,他们组织内部的人目前还没找到301号的具体位置。 希望不是希寒丧心病狂地趁着301号被接走之前杀掉了他。 “诸位好像很不喜欢说话。” 走廊上,希寒友善地弯起眼眸,冲甲乙丙三人说着。 “……” 没有人回应希寒,都只是淡淡地看了希寒一眼。 似乎骨子里就有着对彼此的排斥。 希寒也不介意,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以前也很不喜欢,小时候我还是个很不善言辞的人,动不动就会被怪物吓哭。” “其实是很憎恨怪物的,可是偶尔也忍不住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怪物这么恨。” “大概是因为那些惨死在怪物手下的人类吧,他们的面孔我至今都记得,实在可怜。” 希寒说着,像是陷入了回忆。 甲抬头看了希寒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起了这些。 但是确实,他也是因此而对怪物感到憎恶的。 即使知道有001的影响,他也依然对怪物怀抱着无法消解的仇恨。 正因如此,为了人类更伟大的利益,他甚至可以拿自己做实验。 打开门,希寒示意身后的几人进入房间。 “进来吧,不是要见301号吗?” 甲乙丙不疑有他,进入了房间。 可是房间里并没有那个人类形态收容物的踪迹。 甲首先皱起了眉,还没等他问出声,身后收容区域的大门就关闭了起来。 希寒早已站在凭空落下的玻璃墙壁外,表情依然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刚才打开房门的手指,语气平和:“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蠢得多。” 001果然会腐蚀人类的理智,将意识体变得无比愚蠢。 “其实刚才的原因都是假的。” “对怪物的厌恶也是假的。” “你们应该清楚吧,都是来自001的影响而已。” 说起来确实很可笑,横跨他大半生的执念居然只是001随手捏造出的工具而已。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工具,当不被需要时就会被扔掉丢弃。 不过现在,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有了心爱的酒疏。 也已经不再是工具了。 “你!你居然知道!”甲有些惊愕。 希寒居然知道了有关001的事情,他明明没有接受过任何实验。 甲想要问的更清楚一些。 希寒却只是兴致盎然地打断他,继续说道:“我看资料里面,身为意识体的人如果精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同化其他人,你尝试过吗?” 甲当然尝试过。 但是他的精神力不够强大,根本无法做到。 他现在身后的两个同伴就是上面同时培养的两个实验体。 只等到时候谁的精神力成长得最为强大,就可以将彼此同化,从而成为意识体们共用的大脑。 加速001的苏醒。 甲不知道希寒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来不及困惑,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 甲的眼珠变成了纯粹的琥珀色。 隔着透明的玻璃墙壁,希寒表情平淡地看着甲。 甲则缓缓抬起了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即使濒临窒息,脸上的表情也显得空洞无神,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 乙丙两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止。 但就在这片刻间,密闭的收容区域内就传来了生物走动的笨重响声。 是一个危险等级较高的收容物。 即使身为001的意识体,他们毕竟也是人类之躯,跟人类一样会被怪物伤害。 现在被关在里面根本就活不下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两人恨恨地抬起头,只看到希寒朝他们挥了挥手,笑眯眯的勾起唇角:“再见。” 永远也不再见了。 解决掉了这三个冒牌货后就可以跟酒疏一起离开了。 希寒心情愉快地如此想着。 他已经做好了完备的打算。 在离开基地安顿好一切之后,他就会再去处理其他冒牌货,直到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为止。 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可能替代自己意识的主体存在。 而这一切酒疏都不会知晓,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那些冒牌货连被酒疏知道的价值都没有。 滴滴—— 有些傲慢冷漠地将目光从冒牌货们身上收回来。 希寒刚想要转身离开这里,他的平板就突然响起了警铃声。 他拿出平板,一眼就看到了监控画面上空荡荡的房间。 原本应该安静沉睡在床铺上的爱人消失不见了。 希寒的眼珠瞬间凝结出了骇人的冰霜。 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必须要快点找到酒疏。 酒疏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虽然创口很小,但如果轻易挪动也是会流血的。 希寒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此处。 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收容区域内。 原本正死死掐着自己脖子的甲松开了手。 面露茫然之色。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记起来了,刚才他想要同化那个该死的冒牌货,结果没想到出了差错。 低下头,‘希寒’看着自己的身体,皱紧了眉头。 居然把自己的意识换到甲的身体里了。 “……” 怎么办,酒疏会不会不认识他了? 那他现在的身体里一定就是甲了。 ‘希寒’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里多了属于甲的记忆。 甲那边一定也有了属于他的记忆。 这样的话,酒疏肯定会认错的! 不行,要快点离开这里,要快点找到酒疏。 要告诉酒疏不要相信那个冒牌货的话! * 酒疏换上了一件属于研究员的制服。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正坐在办公室里,垂眸看着电脑上的监控视频。 睡了一整天刚刚才醒来,酒疏已经察觉到脖子后的定位器不见了。 他知道手术已经做完,安然无事。 但是手术之前希寒的那番话让酒疏有些在意。 虽然这个世界不像是要分裂的样子,但是如果按照惩戒对象一贯爱吃醋的毛病的话,自己打自己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酒疏决定来这里看看监控还有其他文件。 来判断剧情究竟进行到了哪里。 不过他似乎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查看的人。 刚才桌面上的文件有翻动过的痕迹,却没能解开希寒电脑上设置的密码锁,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大概是怪物保护组织的人。 酒疏猜测着,抬手翻看着桌面上的文件稿纸,目光从那一张张被翻乱了的稿纸上扫过。 之前翻看资料的人显然对这些少女思春般的稿纸很是膈应,将它们全都乱糟糟地推到了一边。 酒疏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红心,还有自己的名字吸引了目光,伸出手将稿纸一张张整理好。 虽然很幼稚,但不得不说挺可爱的。 酒疏弯起了眸子。 在轻松破解了希寒的电脑密码之后,酒疏才发现了希寒异状的原因。 看来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世。 所以认为那些同样被001气息影响的人类是情敌吗? 酒疏叹了口气。 其实只有希寒才是001的意识主体,其他不过是001用来消灭怪物的工具而已,称不上情敌不情敌的。 除非希寒将他们彻底同化,否则他们甚至无法被称为是001。 只不过原著中背景板一般的角色。 在第二部中为了复活希寒而被财阀们杀死,做成了补给希寒的营养剂。 酒疏也是没想到希寒会吃这种醋。 “酒疏?” 突然,办公室外传来了男人小心翼翼的声音。 酒疏听着这陌生的声线,抬起眼看了过去。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有着琥珀色眼眸的男人。 黑色短发显得干练,五官俊美,肤色苍白。 只穿着一身紧身短袖和宽松长裤,显出健壮结实的身体,肌肉线条比希寒要明显一些。 但是沾满了脏兮兮的血液痕迹,狼狈得像是刚从战场逃出来。 眉眼间能看出希寒特有的爱意和迷恋。 唯有面容与希寒完全不一样。 “……” 酒疏难得有些困扰地皱起了眉。 ‘希寒’看着酒疏疏离的表情,顿时慌了神,解释道:“酒疏,你别怕,是我啊,我是希寒!” 说着,‘希寒’神情黯然了下去:“我不小心被人占据了身体,现在只能用这具身体来见你。” “酒疏……已经不认得我了吗?” ‘希寒’神情恐惧而茫然。 一切终于成真了。 酒疏不认得他了,只会相信另一个有着自己记忆的冒牌货。 “……希寒。” 酒疏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真的同化了。 还是记忆各自分开的同化,相当于将自己的灵魂分割到另一个身体内。 没有共同的意识掌控,基本等同于自我切片。 就像是希寒之前在无意识状态下附身在175号身上一样。 明明都是他,却还是会因此而吃醋。 酒疏之前还想着,至少基地里的人形收容物不多,希寒不至于太过吃醋。 现在是真的有点头疼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安抚了。 毕竟现在的‘希寒’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作是希寒。 “我当然认得你。” 酒疏弯起眉眼,漂亮的瞳仁让人迷醉。 “很累了吧,坐这里休息一下。” 闻言,‘希寒’原本晦暗无光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像一条找到主人的流浪犬。 “嗯!” 只要能跟酒疏待在一起,‘希寒’就心满意足了。 即使刚才为了逃出收容区域而遍体鳞伤,他也毫不在意似的,坐在了酒疏身旁的座椅上。 任由从腹部渗出的鲜血浸湿了椅子。 “很多血。” 酒疏拿着纸巾,替‘希寒’擦拭掉了额头上流淌的血迹。 ‘希寒’嘴角上扬,一眨不眨地看着酒疏替自己擦拭时露出的温柔表情。 刚才心中蔓延的恐慌总算缓解了一些。 他的酒疏还相信他,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而不是被那个冒牌货拆散。 ‘希寒’的心情由阴转晴,眼神也显露出了愈发开心的色彩。 而此时的办公室外,希寒正神情慌张地看着手中的平板,边走边查看各个出口的录像。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全都没有! 哪里都找不到! 希寒刚才已经找过了附近所有酒疏可能出现的出口,却始终没有酒疏的踪迹。 究竟是谁带走了酒疏? 怪物保护组织的人? 或者说,难道还有其他冒牌货? 希寒琥珀色瞳孔颤动着,压抑着不安和戾气。 握着平板的修长骨节用力到近乎泛白。 如果真的是冒牌货做的手脚,他一定会把他给碎尸万段! 不行,不能太急躁,要冷静。 现在基地入口都被封锁了,酒疏一定还在基地里。 算算时间,酒疏现在应该已经醒来了,不可能被人悄无声息地带走。 除非是他自愿跟随他人离开的。 但他们是恋人啊,酒疏怎么可能会抛弃他,跟着冒牌货离开! 酒疏一定只是嫌房间里太闷,出去逛一逛而已。 这样想着,希寒恐慌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能稍微冷静下来了。 他刚刚才杀了那几个冒牌货,现在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要确保酒疏还在基地里就好。 他会更加仔细地寻找的,一定能够找到酒疏。 就在希寒准备去其他地方继续细细搜寻一遍的时候,突然,希寒听到了酒疏的声音。 声音是从前方不远处的办公室里传来的。 希寒欣喜若狂,来不及多想,上前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酒疏线条优美的侧脸。 依然美丽。 只不过此时,他心爱的酒疏正贴近另一个有着琥珀色眼珠的男人。 表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 啪—— 平板摔落在地的声音响起,酒疏扭头,看到希寒震惊睁大的眼睛。 眼眶泛红,委屈绝望得像一个亲眼看到丈夫出轨的少妇。 第102章 415《收容物》(三合一) 没人能体会到希寒此时心中的感觉。 震惊, 恐惧,嫉妒,不安。 看着酒疏替其他人温柔擦拭脸上血迹的模样, 希寒差点以为自己被酒疏抛弃了。 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即将在第三者面前烟消云散。 几乎要彻底绝望。 好在下一刻,希寒就反应了过来。 他认出了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正是刚才被自己做掉的甲。 没想到居然没死, 还跑到了酒疏面前, 想要抢走他的爱人。 希寒眼神阴郁地看着冒牌货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爱意, 恨不得将他那恶心的眼珠子全都挖出来。 酒疏一定是被这个冒牌货欺骗了, 所以才会对他如此温柔的。 他必须要告诉酒疏真相,把酒疏从这个冒牌货手中救出来。 这样想着, 还没开口说出声,希寒就听到那冒牌货用与自己一样的语气说道:“酒疏快离开这里,这就是那个冒牌货!” “他会伤害你的!” 看着恶人先告状的冒牌货, 希寒瞳孔微缩。 恨得咬牙切齿:“酒疏, 别相信他, 他才是那个冒牌货, 快来我身边,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他就知道这些冒牌货会来阻碍他和酒疏的幸福,本想提前下手, 没想到居然被他们躲过去了。 不过没关系, 他可以杀他们一次, 就可以杀他们第二次。 他一向很有耐心。 ‘希寒’也看着对面那个冒牌货。 眼中满是厌恶。 这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冒牌货居然如此虚伪。 表现自然得就好像那真的是他的身体一样, 甚至还跑到酒疏面前想要欺骗酒疏。 ‘希寒’真恨不得将这个冒牌货割去舌头, 让他再也不能信口雌黄。 看出了‘希寒’眼中的杀意, 门口的希寒眯了眯眼, 手中多了把手术刀。 随时准备将对面这不自量力的冒牌货给带走。 见状, ‘希寒’也挡在了酒疏面前, 防止酒疏被希寒伤害。 “……” 而就在两人对视的空隙里,酒疏一直站在房间里没有动弹。 这让准备厮打起来的两人有些焦急起来。 不知道酒疏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一会儿打起来被溅到鲜血就不好了。 “酒疏,快点躲到后面去,不要靠近,会受伤的。” “酒疏,快过来啊!离那个冒牌货远一点!”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一边警惕着彼此,一边担忧地看了酒疏一眼。 酒疏就站在旁边,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们。 异常平静的眼神让人有些莫名的惧怕。 两人顿时愣了下,不知道酒疏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盯着他们看。 看得人心中发憷,刚才汹涌的杀意也不敢再显露出来。 “好了,先停下来。” 酒疏说着,走到希寒身边,轻易便将他手中从不允许其他人触碰的手术刀抽走了。 之前被希寒精神附体的275号被剖开胸腹,心脏也被剖出来送给他。 酒疏觉得自己现在如果不管,‘希寒’很可能也是这个结果。 酒疏不想看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样子。 在酒疏眼中,现在的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只是没有像上个世界一样有统一的思想掌控罢了。 希寒手指颤了颤,看着自己的手术刀被酒疏拿在手中,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冒牌货。 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算了,当着酒疏的面,确实不太好杀人。 等到酒疏不在的时间,再处理掉这个冒牌货也不迟。 另一边,‘希寒’看着表情自然地靠近冒牌货的酒疏,表情有些怔忪。 酒疏似乎一点都不惧怕那个冒牌货,看着他的表情也很温柔,就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 可是明明不是,他才是希寒。 他才是酒疏的爱人。 那个冒牌货无耻地占据了他的身体,顶替了他的身份,甚至拥有着他的记忆。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是希寒,不是他。 “酒疏?” ‘希寒’有些小心翼翼地说着,像是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为此只能愈发如履薄冰的大型犬类。 “……”酒疏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 最后只能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示意他们坐到自己旁边。 希望他们能稍微冷静下来,至少不能继续这样剑拔弩张了。 “我看了电脑上的资料,知道你们都是同一个人。” 酒疏心平气和地说着。 两个希寒同时身体一僵,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办公桌。 上面是被打开后的电脑。 他明明设了密码。 “密码是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缩写,很容易试出来,所以很轻松就打开了。” 酒疏托着腮,轻描淡写地回答着他们脸上的困惑。 虽然以他的技术来说,就算不知道密码也能轻松打开就是了。 “……” 两人在意的其实不是这个。 而是电脑里的某些文件。 “……你们在想什么?那些偷拍我的照片吗?” 全是从监控里截下来的图片,尤其喜欢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拍下他的睡颜。 还十分耐心地将每一张照片都分类到了不同的文件夹里。 文件夹的名字还命名为了“可爱”、“非常可爱”、“真的很可爱”之类简单易懂的名字。 酒疏漂亮的杏眼微微弯起。 “!” 两个希寒同时陷入沉默,低着头好半晌都没敢抬头。 “不是,不是那样……” 两人同时出声想要解释。 他只是偶尔翻看监控,查看酒疏是否出事,顺手将一些很好看的照片保存起来而已。 并非有意偷拍的。 没有窥伺酒疏**的意思,这只是出于一个研究人员的个人习惯而已。 他真的是个很正常,很稳重可靠的爱人。 并不是那种喜欢监控爱人一举一动的人。 见两人同时头冒冷汗,语无伦次,酒疏只是笑了下,眼神依然温和。 他当然能察觉到自己正在被监控盯着看,所以对于希寒的这些举动基本也是默认的。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并不在意那些东西,我只希望你们能知道你们是同一个人,所以不要自相残杀。” 其实现在的问题很好解决。 只要希寒的精神力再稍微强大一些,强大到可以自主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成为意识体中的主体。 就像上个世界的厄神一样,有一个统一的大脑控制,那样总不会再打起来了。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将自己的意识分割得到处都是。 收容物和意识体身上全都是希寒的意识,还都无法与主体相通。 “听懂了吗?” 听着酒疏温和的声音,希寒眼神闪了闪,嘴角勉强勾起笑容,点了点头。 酒疏又将目光看向了‘希寒’。 ‘希寒’有些怔怔地看着酒疏。 所以他并不是真正的希寒,那个占据着他身体的人才是真正的希寒,而他不过是个冒牌货。 等到希寒的力量强大到足以将他的意识吞没,他就会消失,只剩下真正的希寒与酒疏双宿双栖。 一切都与他无关。 “别胡思乱想,你也是希寒,只是现在暂时被分隔开了而已,你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酒疏靠近‘希寒’,摸了摸他柔软的黑色短发,以示安抚。 “……” 希寒看着酒疏放在冒牌货头上的手指。 细白柔软,指尖轻柔,原本只会对他如此亲密。 现在却被分给了另一个人。 “……是啊,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是同一个人。” 在短暂的沉默后,希寒放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微微收紧,露出了与往日一样友善的笑容。 弯起的琥珀色眸子与‘希寒’相对。 就像在照镜子一样,眼底都藏着对彼此深深的憎恶。 但在酒疏面前,他们都维持着表面的友好。 “现在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应该先把酒疏送出基地,不然接下来还会有人来抢夺酒疏。”希寒语气严肃,担忧地握住了酒疏的手掌。 在握住酒疏手掌的那一刻,他嘴角的笑容才真心实意了起来。 “酒疏你说对不对?” 希寒像孩子一样,等待着酒疏的夸奖。 ‘希寒’则一言不发地盯着希寒与酒疏紧握在一起的手,脸色苍白了几分。 酒疏看了两人一眼:“嗯,对。” 他看得出两人之间暗潮涌动,但目前也无可奈何,或许只能等到出去之后再说了。 “对了,现在被同化的意识体只有你们两个吗?” 闻言,希寒动作一滞。 他想起了甲身边的乙丙两人。 当时的他只想着同化甲,但后面由于看到酒疏失踪,情绪波动较大,并不知道乙丙两人有没有被自己同化。 如果被同化了的话,岂不是又多了两个麻烦的家伙。 “是的,只有我被同化了。” ‘希寒’出声替希寒回答了酒疏的问题,眼神有些暗淡胆怯。 在得知自己只是个被同化的自己之后,‘希寒’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被酒疏排斥。 半晌才试探性地伸出手,在酒疏默许下,他握住了酒疏的另一只手。 笑容让他琥珀色的眼眸弯了起来,显得愈发开心。 仿佛那两个被他满怀恶意丢弃在收容区域内,被怪物撕咬的同伴真的没有被同化一样。 * 助手被捆绑着双手,放到了实验室的柜子里。 嘴巴也被用胶带蒙着,根本发不出声音。 从昨天到现在他滴水未进,即使没有胶带,他也已经虚弱地几乎要发不出声音了。 助手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居然会撞见怪物保护组织的间谍密谋的场面,还被轻易打晕了。 这里是基地内半废弃状态的实验室,过去曾有过收容物出逃大暴走的事件,由于该收容物的能力含有有毒物质,至今都没有挥发干净。 所以这实验室根本没办法久待,现在呆了那么久,助手觉得自己只怕要命不久矣了。 滴呜—— 突然,实验室外传来了警铃声。 助手心中一喜,觉得那些怪物保护组织的人一定已经动手行动,所以被发现了。 这会儿基地大概已经开始四处搜查。 那么很快应该就能找到这里了,他有救了! 助手激动得颤抖起来,将柜子撞得砰砰响。 恨不得现在就被救出去。 他真的要被关出幽闭恐惧症了。 啪嗒啪嗒—— 有脚步声走入了实验室。 助手更加激动了,他觉得一定是搜寻的警卫,便愈发用力地撞击着柜子。 啪嗒——脚步声停在了柜子边。 助手喜极而泣。 随着柜门缓缓打开,映入助手眼中的首先是研究人员白色制服的衣角。 染满了鲜血的制服衣角正在滴滴嗒嗒往下滴着血水。 长裤和皮鞋上面也都是看不清来自哪种动物的血肉组织,黏糊糊地粘在鞋面上。 随着男人走动的动作而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助手看着这一切,突然停下了激动的动作,心惊肉跳地抬起头,看到了男人苍白俊美的面孔。 眉眼温润,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是你啊。” 男人琥珀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助手,有些遗憾似的叹息。 显然柜子中的人与他预期中的不一样。 助手不知道他本来以为柜子里的人是谁,他只知道自己快被吓得心脏停跳了。 因为他看到男人勾起的嘴角,状似友善的面孔。 以及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 从实验室对面的小镜子里可以看到 ,他的手指间正握着一柄手术刀。 握刀的方式让助手莫名眼熟。 是一种下一秒就要出刀的姿态。 如果他刚才没有第一时间抬起头,只怕那手术刀就要刺入他的头颅了。 “……”想到这里,助手牙齿不自觉地打架,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被绑架了吗?真可怜,我救你出来吧。” 男人一副与助手熟识的模样,很自然地将助手拎了出来扔到地上,手术刀微微一动便将捆绑着助手的绳子全都割开了。 被解开绳子后,助手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因为血液不通而变得麻木的手脚,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谢、谢谢您。”助手颤巍巍地道着谢。 眼睛根本不敢往男人的方向看。 他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了大霉,被绑架就不说了,现在还遇到一个比怪物保护组织的人还要可怕的家伙。 看着男人脸上始终勾起的嘴角,助手简直要被吓哭了。 他真害怕自己刚被救出来就被一刀捅死。 那还不如继续在柜子里待着呢,至少小命还在。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希寒啊。” 男人困扰的声音让助手悚然一惊,惊恐地看着男人,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 见此,男人表现得依然很温和。 “因为一个收容物的能力,所以我的身体暂时被占据了,现在被困在这具身体里。” 这具名为乙的身体里。 早知道当时就不图省事同化他们了。 现在搞得那几个人全都以为自己是希寒,都想要跟他抢夺心爱的酒疏。 酒疏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其他人必须要死掉才行。 希寒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只有他就可以了。 “希寒、希寒博士?您、您变成这样了?啊刚才没认出来您,真是不好意思!” 助手下意识地鞠躬道歉,不过下一秒,他还是有些狐疑,偷偷瞧了希寒乙一眼,尤其是他身上沾染的血迹。 如果真的是希寒博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因为在追踪那个逃走的收容物,他跑得太快了,明明已经受了伤还跑得那么快,真不愧是个怪物。” “身上的血全都是抓捕他的过程中留下的,没办法,他还挺聪明的,专门往厉害的收容物区域跑。” 希寒乙皱起眉,厌恶地说着。 显然,他刚才就是在找那个收容物,所以才会在身后背着一把手术刀的。 助手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再听到希寒乙说了几件只有希寒才知道的工作上的机密信息后,助手彻底相信了他。 毕竟最近收容物们进化的速度很快,很多都有了超能力。 有能够让人转换灵魂的能力也不稀奇,只是博士比较倒霉被调换了罢了。 “太可怕了,必须快点告诉基地里的主管们,不然那个占据了您身体的收容物要是利用手中的权利释放了收容物可就糟糕了。” 助手愁眉苦脸地说着,要是希寒博士犯下如此大错,即使是被灵魂附体了,也免不了要受责罚。 他这个助手更是会首当其冲被扣奖金。 “是啊,我也很困扰,所以必须要加快找到那个收容物才行。” 希寒乙走在走廊上,垂眸看着走廊上一连串的血脚印,声音无奈。 顿了顿,他琥珀色的眼珠瞥向了助手 。 “对了能帮我个忙吗?” “帮我找一下收容物。” 希寒乙弯起眸子,笑容平和。 希寒乙带着助手来到了附近的实验室。 这边的实验室都在重新装修中,所以鲜有人来,不过该安装的设备都已经安装好了。 其中就连接着基地的中枢系统,以及基地的监控信息。 “我现在这具身体没办法通过指纹验证,只能靠你了。” 希寒乙认真地说着,十分信任地拍了拍助手的肩膀。 助手虽然已经十分疲惫,但面对希寒博士的信任,还是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开始在监控里搜寻收容物的信息。 “请问该收容物的外貌信息是什么?” 助手十分专业地询问道。 “一个身高一米八五,没有左手臂,双腿直立行走的成年收容物。” 希寒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助手立刻输入了信息。 可就在要按下搜索按钮时,他突然顿住了动作。 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前天刚刚统计过基地里的收容物信息,很少有一米八五的收容物,要么比它高,要么比它矮。 并且……手臂,双腿。 听上去怎么那么像一个人类。 “怎么了?为什么不按下去?” 希寒带着笑的苍白脸孔映在屏幕上,声音里是无比自然的困惑。 助手的眼珠颤抖着往下,瞥见希寒乙制服衣角处,那些血水之中似乎还有一些凝结的血肉组织。 像极了一个人的手指。 “……” 希寒乙将衣角拍了拍,拍掉了那些肮脏泥泞的血肉组织。 “真是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的。” 他有些恹恹地说着。 再抬起眼时,琥珀色的眼珠多了些阴沉骇人的暗色。 “那家伙恢复速度很快,必须要快点找到他。” 不然手臂都要长好了。 真是个怪物,被吃掉了四肢还能动的麻烦家伙。 被同化之后越来越像个怪物了。 咕咚—— 助手脸色煞白地收回目光,大脑一片空白地按下了按钮。 不管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希寒博士,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全都无所谓了。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所以绝对不能在身后的男人面前露出破绽。 随着按钮按下,信息很快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基地内部最详细的监控和热感应信息全都展露无遗。 目标的位置也显示了出来。 一个靠近第五实验室的地方。 咔擦—— 助手听到背后传来什么东西被踩碎的声音。 他战战兢兢地转动眼球,看到身后不远处,希寒乙垂眸看着脚下踩着的手指指骨,面无表情。 居然敢去靠近酒疏。 真是个恶心的怪物。 将脚下的碎骨头踩碎之后,希寒乙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柔和了一些,重新挂上了笑容,并朝着实验室外走去。 已经找到具体位置了,他已经没用了,现在应该可以放他走了吧。 见状,助手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心存侥幸地坐在控制台前没动。 “怎么还不走,要我请你吗?” 身后传来的熟悉的阴阳怪气声音打碎了助手心中最后的期望,他忙不迭站起身,谄媚地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我就是腿麻了哈哈哈!博士您先请,我跟在后面!” 希寒乙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地走出了实验室。 他还需要这个家伙帮他打开实验室的各种系统,暂时就不找他麻烦了。 希寒乙看得出来,这个脑子不清楚的助手没有认出来自己,把自己当成是杀人犯。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个助手的想法,他只想要快点找到酒疏,向他说明真相。 让他不要靠近那些被同化的怪物。 只有他才是他真正的爱人。 唯一的爱人。 只有他能与酒疏永远在一起。 一旁佝偻着头,一直在小心偷看希寒乙的助手看到了不远处希寒愉快的步伐,还有他嘴角勾起的病态的笑容。 像是在幻想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助手欲哭无泪,只希望他不是在想着一会儿怎么把他给毁尸灭迹。 有了具体路线之后,两人的行进速度就特别快了。 一路上也有警卫从二人身旁路过。 助手本以为警卫会对这个面孔陌生,满身血迹的男人有所反应。 结果没想到警卫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是入侵者。 反而尊敬地点了点头才步伐匆匆地继续去搜查。 对此,助手只能继续愁眉苦脸地跟在男人身后,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好像就在这附近了博士。”助手献媚地说着。 狗腿子似的指了指附近的几间实验室。 希寒乙的目光看向了其中一个实验室。 他这具身体有着敏锐的嗅觉,从中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那家伙应该就藏在里面。 看样子他大概是还没有找到酒疏。 这对希寒乙来说是个好消息。 毕竟要向酒疏解释那家伙身上的伤痕可是件麻烦事。 难道要对酒疏直说是他将那个被同化后以为自己是希寒的家伙推到收容物嘴巴里的吗? 掀开白色制服,看着自己手臂上正在愈合的伤口,希寒乙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个甲跑掉了,将他和丙丢在了收容区域里,还特意往收容区域里丢了两块生肉刺激收容物。 而他们两个互相争斗着,付出了那家伙的四肢,还有自己的手臂的代价才将那个脑满肠肥的收容物给干掉。 他离开收容区域前特意将那家伙推到还没死透的怪物附近,单纯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毕竟他知道酒疏不喜欢杀戮。 本来还以为那家伙死定了,结果没想到还能跑出来。 想起来希寒乙都感到气愤。 一个冒牌货而已,居然不乖乖等死,还想着跑出去抢酒疏。 真是不自量力。 想必还以为自己才是希寒,才是酒疏的爱人吧。 真是可笑。 明明只有他才是酒疏的爱人。 “博士?您、你没事吧。” 助手惊悚地看着希寒乙被自己掐得皮开肉绽的手掌心。 希寒乙看了一眼这个总是大惊小怪的助手,没有理会他,径直往丙所在的实验室走去。 而看着希寒乙的背影,助手犹豫了一会儿。 在发现希寒乙并未留意到他的去向之后便撒腿往反方向跑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这两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助手实在受不了了。 他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可怕的自称是希寒博士的男人,还有这座充满了怪物保护组织间谍的基地。 基地的安保系统实在太烂了! 都快被保护组织的人给渗透成筛子了,连刚才那个浑身血迹的希寒乙都没想着拦下问问情况。 助手甚至开始觉得这座基地里只怕只剩下自己一个正常人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要是不离开这里,明天只大概就能看到自己的尸体了。 砰—— 狂奔中的助手突然感觉自己快撞到人了,他来不及转弯,来人却侧了侧身体,任由他撞到了墙壁上,撞的头破血流。 助手捂着脑门,满手鲜血,头晕目眩。 他几乎要为自己悲惨的人生落泪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助手愣了下,抬起头,看到了希寒博士的脸。 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确信自己面前的真的是希寒博士。 看表情不像是被灵魂转换过的,所以刚才那个陌生男人果然在欺骗他。 助手有些细思恐极地抖了抖,连忙将刚才经历的一切全都抖落了出来。 想要博士小心谨慎一些,那个男人的言行举止真的都跟博士一模一样。 要不是脸孔不同,他真的要信以为真。 助手没有注意到,在听到他提及希寒乙的时候,希寒琥珀色的瞳孔沉淀着与希寒乙一样阴森的暗色。 只不过他表情温和地将一切遮掩住了。 “是吗?确实,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喜欢模仿人类外形的收容物,却只会模仿行为举止,你做的很对,幸好你逃开了,不然只怕要被留在那里了。” “那是新来的收容物,你大概不知道他的爱好,很喜欢吮吸脑浆。” 希寒瘆人的声音让助手被吓得不轻。 “带我去看看吧,必须要把这个危险的收容物关起来,不然会有更多受害者的。” 希寒眉头微皱,表情沉重。 助手知道希寒是真的不想看到人类被怪物吃掉的惨状,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可是他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快点带路吧。” 希寒瞥了一眼犹豫不决的助手。 助手顿时一个激灵,不敢再有迟疑,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很快就来到了刚才的实验室门前。 助手听到实验室里传来什么东西剧烈碰撞的声音,片刻后又归为寂静。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音。 简直像是有人在用锯子磨骨头一样。 “真是不小心啊,刚才没站稳泡进了硫酸罐子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被打磨机卡住了。” 他可没有动一点手脚,酒疏知道了一定会夸他非常善良的。 实验室内,希寒乙正微笑着看着脚下手臂卡在机器里的男人。 两双同样颜色的眼眸相对,一双带着高高在上的笑意,一双则带着浓稠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怨毒。 倒在地上的男人原本有着高挑匀称的身体,现在却被硫酸腐蚀的没有一块好皮肤,连舌头都无法动弹,快速修复的身体赶不上硫酸破坏的速度。 手臂更是被实验室内专门用来打磨骨头的机器卡住了关节,眼看就要完全被截断。 面对这非人的痛苦,男人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用阴恻恻的眸子看着眼前的意识体。 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被眼前这个自诩为希寒的意识体暗算,落得如此下场,现在只能任人宰割。 他不甘心,他还没有看到酒疏,没有向他解释清楚一切。 “你不会还在以为自己是希寒本体吧,冒牌货。” “不过是个被同化后不该存在的实验垃圾而已。” 希寒乙的语气和善,每一个字句却都锥心刺骨。 希寒丙的眼眸愈发阴沉下来。 如果他不是本体,那么眼前这个乙也不会是本体, 都不过是被同化后的残渣而已。 本就是001操控的傀儡,现在获取了一些记忆之后就自以为得到了美丽的爱人和幸福的未来,殊不知自己有多么可笑。 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不被需要后就会被抛弃的工具而已。 “我……才是……”酒疏的爱人。 希寒丙用修复后的舌头勉强说出了最后几句话, 希寒乙的眼神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变得阴郁起来。 “临死前还不安生的家伙。” 昏暗的实验室内,希寒乙的手指间多出了一把手术刀,眼看着就要将丙给处理掉,下一刻,他的胳膊突然被手术刀刺穿。 耳边也多出了一道低低的笑声。 “找到你们了。” 真是两个阴魂不散的冒牌货。 希寒松手,看着希寒乙捂着自己的胳膊面露警惕,脸上的笑意依然不散。 这两个冒牌货居然跟那个甲一样,认为自己是真的他,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趁着酒疏不在,只要抓紧时间把他们解决掉就可以了。 那样酒疏就永远不会知道还有他们两个的存在。 他也就少了两个大麻烦了。 实验室门口,助手看着实验室内的一切,恐惧地捂着嘴巴。 一滩滩血迹,闪着寒芒的手术刀。 以及两张神情相似的面孔上如出一辙的阴森表情。 即使见过了许多怪物被解剖的画面,也见过不少人类被怪物吃掉的画面,助手依然觉得眼前这个画面无比可怕。 人与人之间纯粹而浓稠的恶意几乎要在空气中凝结。 希寒博士与对面那个男人的脸上都挂着病态的笑容,让人止不住的骨子里发寒。 这真的还是希寒博士吗? 助手觉得希寒真的像是被交换了灵魂一样,再也没有了以前的亲切和蔼。 又或者说,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本性? “……呕——” 助手瘫软在地,再也忍不住爬到外面呕吐起来。 突然眼前多出了一道影子,他抬起头,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走廊拐角,朝这里走了过来。 实验室内,厮杀还在继续。 希寒占据了上风,代价是鲜血淋漓的脸颊。 “啧。” 希寒烦躁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 这个该死的冒牌货,故意往他脸上划。 这副丑陋的样子等会儿还怎么去见酒疏。 “你真是该死!” 狠狠踩在希寒乙的头上,希寒琥珀色的眼珠里渗着血色。 希寒乙的口腔中正不断吐出粘稠的鲜血,他琥珀色的眼珠怨毒地看着希寒。 希寒则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扭曲而甜蜜的意味。 只要它们都消失了,酒疏就永远都是他一个的了,再也不会有人想要抢走他的酒疏了。 酒疏永远都只会跟他一个人在一起,他们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已经迫不及待与心爱的酒疏过美好的两人生活了。 然而,就在希寒准备下狠手的时候,他身后的实验室突然传来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啪嗒啪嗒—— 从门外传来的熟悉脚步声让几个希寒瞬间身体僵硬。 以他们现在丑陋狰狞的容貌,怎么能与酒疏见面。 于是当酒疏推开门后,看到的就是正在拼命擦拭脸颊,顺带用长长的黑发遮掩住脸颊伤口的希寒。 以及希寒旁边,躺在地上努力用骨折的手掌拭去自己脸上泥泞血渍的希寒乙。 “……” 酒疏眉梢微挑,目光移到了另一边。 实验室里唯有希寒丙不同。 他垂着头,倚靠在墙壁上,似乎没了声息。 浑身的伤势严重到触目惊心的地步,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有血液流淌以及腐蚀的痕迹。 “酒疏我……” 看着走进实验室的酒疏,好不容易整理好仪容的希寒强笑着向前几步,准备向酒疏解释一切。 可没想到酒疏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径直走向了希寒丙的方向。 希寒丙察觉到身前有人,他努力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酒疏美丽的面孔。 瓷白的脸庞上是漂亮到极致的瞳孔。 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你还好吗?” 酒疏小心地扶起了希寒丙,让他可以靠在自己怀里。 即使希寒丙害怕弄脏了酒疏的衣服,他也没有松开怀抱。 “好了,休息一下吧,别乱动。” 酒疏手指抚过希寒丙被硫酸腐蚀过,又缓缓愈合的头颅,指尖传来被腐蚀的痛感。 显然他皮肤上还有残留。 不过酒疏并不在意,动作轻柔地将希寒丙移开到了旁边干净一些的地方。 空荡的手臂看得酒疏神情微沉。 “没关系……是我不小心。” 希寒丙虚弱地说着,早已优先修复好的脸庞靠在酒疏的肩头,并未向酒疏告状,却反而显得愈发可怜。 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露出来的琥珀色眸子里却有着近乎扭曲的餍足。 尤其是在看向不远处的在酒疏的无视下显得茫然无措的希寒和希寒乙时,他琥珀色的眼眸微弯。 露出了开心愉快到近乎嘲讽的笑意。 没关系,即使他不是本体也没关系。 只要杀光其他希寒,保证活到最后的那个人是他就够了。 毕竟只有他是最爱酒疏的人啊。 他才是酒疏真正的爱人。 第103章 416《收容物》(二合一) 助手抱头蹲在实验室外。 本就被关了一天,?又受到连番惊吓,现在已经被吓的连爬都爬不动了。 他闭着眼睛,抖如筛糠,?连看都不敢去看实验室内部的情况一眼。 尤其是刚才301号进入实验室之后,实验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安静到让人感到恐惧的地步。 助手本来还以为301号已经被博士给解剖了,心中还难受了好久。 结果没想到301号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反而是博士变成了现在这副凶残暴戾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助手想起刚才301号进入实验室内时平静的表情,?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凉意。 作为希寒博士身边的助手,?助手明白这一切变化都是从301号进入基地开始的。 博士变得越来越奇怪,?爱上了曾经憎恶的收容物也就罢了,?现在还开始对同为人类的陌生人动手。 要知道以前的希寒博士可是视自己为人类利益最坚定的维护者,?是个再激进不过的人类保护主义者,根本不会有任何想要伤害人类的行为。 首发网址m.26w.cc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301号脸上的平静就显得异常违和了。 让人忍不住多想,?难道这一切都是301号的阴谋吗? 它背后的或许是一个庞大的怪物阵营,?来到基地里的目的就是要将这座全国最大的收容物研究基地从内部摧毁。 毕竟301号的蛊惑能力有目共睹,现在基地外面还有一大群301号的迷恋者徘徊。 将基地中地位最高的主管之一希寒蛊惑成现在这种疯狂的模样,?也是在预料之中。 助手心中的阴谋论越想越真。 他之前就怀疑了,?觉得博士和301号之间的结局只有博士被蛊惑,?或者301号被因爱生恨的博士杀死。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301号技高一筹,先把博士给蛊惑到濒临疯狂的地步。 “先去给他治疗。” 实验室内,?突然传来了一道轻柔动人的声音,?声线带着少年般的质感,?清泉一样泠泠作响。 助手感觉精神一振,?抬眼就看到是301号从实验室里走出来了。 301号去掉了脸上的口罩,?精致的眉眼带着昳丽糜艳的美丽,仅仅只是看上一眼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更不用说此时的他轻敛着眉眼,专注地盯着身侧遍体鳞伤的男人,目光足以让人感到沉醉。 助手不禁看呆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感觉有几道阴森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顿时耸然一惊,回过神来。 发现是301号身边的希寒博士和希寒乙。 这两个刚才还打的你死我活,手术刀将彼此的皮肤割得皮开肉绽,血肉分离。 血淋淋的场面直接把他给看吐了。 现在却变得很是安静。 走在301号身后,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近乎委屈的茫然的。 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 但在301号看不到的地方,瞥向助手的目光却是一模一样的森然。 助手看出了他们的意思。 是在警告他不要再把视线放到301号身上。 助手脸色煞白地收回了目光。 不只是因为他们吓人的眼神,更是因为看到了他们背对着301号的手指间全都有着一把手术刀。 刀尖对准了彼此。 压抑着愤怒一般,指尖用力紧绷到泛白。 随时准备见血。 “一会儿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自相残杀。” 助手听到301号突然出声说着。 闻言,他身旁的几人脚步顿了下。 仿佛被戳穿了心思,动作有些僵硬起来,背后的手术刀同时收了回去,点了点头,很乖巧地同意了。 表现的很是温顺。 但助手知道他们绝无可能温顺,只是短暂虚假的表象罢了。 不过301号似乎相信了,没有再多说什么,搀扶着希寒丙往走廊外走去。 “很痛吗?” 酒疏看了眼身侧在自己的搀扶下才能勉强行走的希寒丙。 “不痛。” 希寒丙露出了坚强的笑容。 被截断的手臂上半截仍在不自觉地抽搐。 他现在身上除了脸部,没有一块好肉,手臂更是被残忍折断,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断口处。 尽管已经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也依然痛苦到近乎麻木的地步。 “忍一下,很快就到了。” 酒疏看着这个因为自相残杀搞成这副惨状的惩戒对象,不知该说什么好,搀扶的动作愈发轻了。 “嗯!” 希寒丙眼神温和地点头,嘴角的弧度刚才开始就没有下来过。 走在酒疏身后的两人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 容似乎有一瞬的僵硬。 尤其是希寒乙,脸色近乎扭曲。 对于这个希寒丙,追杀了他半天的希寒乙再清楚不过了。 希寒丙的自愈能力很强,听力也很强。 所以希寒乙非常确定,丙绝对是在酒疏进来之前就发现了酒疏。 因此才优先修复好了脸部被腐蚀的皮肤。 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也根本就是伪装出来的。 要知道希寒乙之前可是亲眼看着丙在短时间内修复好了被怪物嚼碎的四肢。 现在这点伤势根本不算什么。 却故意假装的好像受伤很重的样子,简直厚颜无耻。 他真想当着酒疏的面戳穿这个冒牌货的真面目。 但是如果如实告知,酒疏也会知道是他先动手的,在酒疏面前的印象会变得更加差劲。 因此希寒乙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酒疏与他人亲近,恨得咬牙启齿。 “酒疏,你先回去吧,我们来带他去治疗就行了。” 一旁的希寒首先出声,打断了酒疏与希寒丙之间亲密的氛围。 酒疏毕竟还是基地里的收容物,有着能够蛊惑人心的能力,医疗室内的工作人员有很多,如果被外人看到,很可能会影响到之后的逃离基地计划。 “所以放心,我会在治疗好他之后再去找你,不会有差错的。”希寒表情认真。 酒疏动作顿了下,似乎在考虑希寒的意见。 见状,希寒丙抬起头,露出自己苍白的眉眼。 俊美的轮廓依稀可以看到硫酸腐蚀过的痕迹。 “酒疏……”希寒丙小声呼唤着酒疏的名字,眼神眷恋。 在转向希寒时则露出了一脸的惧怕。 就好像是希寒将他推入硫酸罐子里的一样。 无声地抗议着希寒刚才的建议。 “……” 希寒脸上笑容不变,身后的手掌却紧握成拳头,恨不得将这个装可怜的怪物的脸皮撕下来。 酒疏看了眼暗流涌动的几人,沉吟片刻,没有去附近的医疗室,而是带着他们进入了附近一个设备比较齐全的实验室。 希寒所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他和惩戒对象现在的状态都不太适合见外人。 毕竟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这里应该有医疗用具,希寒你应该会治疗吧。” 即使不去医疗室也没关系,酒疏看得出来希寒丙的自愈能力很强。 现在需要的只是简单的治疗和包扎。 “当然会。” 听到酒疏叫着自己的名字,希寒与希寒乙异口同声地应下。 随即,两人琥珀色的眼珠对视了一眼,眼底都藏着对彼此深不见底的恶意。 不过介于酒疏还在面前,两人将眼中对彼此的杀意掩埋了下去。 再抬起眼时,对着酒疏露出了与往常一样温和的笑容。 “我来吧,我对做手术还是比较熟稔的,酒疏你也见过的不是吗?” 希寒拿出手术刀,回忆起自己给酒疏做的小手术,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甜蜜。 给心爱的人亲手做手术的感觉固然很紧张,回忆起来时却格外幸福。 因为那是独属于他和爱人之间的亲密。 “……手术就先别做了,处理一下伤口吧。” 酒疏知道以他们现在这种互相排斥的状态,只怕还没注射麻醉剂就得把人给开膛破肚。 最后来一句遗憾的手术事故当做死亡原因。 “好。”希寒脸上看不出遗憾,依然带着笑,手中的手术刀却失望般收了回去。 本来还想着趁着手术治疗将这个碍眼的家伙处理掉的。 看来是不行了。 “躺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酒疏将希寒丙放到了一边的床铺上。 希寒丙乖巧地躺在床上,同时有些担忧地看向了酒疏。 酒疏昨天刚做完手术,不宜太过剧烈地运动。 “酒疏也躺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你的麻醉剂效果应该还有残留,没关系,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我应该就好了。” 希寒丙体贴地说着。 这间实验室里有几张实验用的小床,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休息了。 酒疏确实有些疲惫。 定位器被取出时释放的抑制因子虽然不会让他感到多么痛苦,却会让他感觉到疲倦困意。 不过这些还不到让他倒地就睡的地步。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希寒丙的提议,看向一旁的希寒。 “甲还没回来,给他发一条消息吧。” 希寒甲刚才去给酒疏拿取伪造的身份证件了。 毕竟要将酒疏偷运出基地需要经过重重关卡,现在来不及去伪造死亡证明,只能装成是研究人员了。 希寒便让希寒甲去取伪造好的证件,自己留在酒疏身边处理其他身份验证信息。 正因如此,才会在处理信息的过程中撞见助手。 “……” 听到酒疏的话,希寒嘴角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停了一下,然后才语气自然地说道:“他好像没有联系方式……” “等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别担心,他知道咱们在哪里。” “……”酒疏抬眼,看了希寒一会儿。 希寒被看得额角冒出冷汗,脸上笑容依然维持的很好,若无其事。 仿佛自己并没有故意将希寒甲引开。 也没有用酒疏作为借口来让希寒甲关心则乱,甚至没有发现基地此时正在戒严。 行为可疑的人会被警卫当场射杀。 也没有告知他基地里有其他收容物逃窜出来,可能随时会伤人。 “他不会有事的。”希寒说着,镇定自若地弯起了琥珀色眼眸。 露出友善温和的眼神。 真希望他有事。 最好是被子.弹射成筛子,或者被收容物咀嚼成一地碎肉残渣。 反正冒牌货能少一个是一个。 不过这番话自然不能对酒疏说。 希寒表面依然充满了善意,被酒疏看了片刻后也没有露出破绽。 但熟悉惩戒对象的酒疏直觉希寒一定有问题。 “那条路上有陷阱是吗?” 酒疏眨了眨眼,会读心一样说道。 “……” 希寒的表情僵了一下,陷入沉默。 他不想对着酒疏撒谎,但是如果不撒谎就代表着他算计冒牌货的事情会暴露出来。 在酒疏面前的印象分会进一步下降。 如果降到了不如旁边这几个冒牌货的地步,那么酒疏很可能会跟着这几个冒牌货离开他。 “酒疏,我去找甲吧,希寒似乎不太愿意见到甲。” 希寒乙对着酒疏开口,表情温文尔雅,与希寒的僵硬形成鲜明对比。 希寒阴恻恻地看了一眼话里话外说自己善妒的乙。 “对啊,希寒应该是不想看到我们这些被同化的意识体才会那样做的,酒疏别怪他。” 一旁的希寒丙也虚弱地补充道。 “……” 酒疏看着这几个争风吃醋,互相上眼药还以为自己看不出来的惩戒对象,沉默了片刻。 “那就麻烦你了,乙。” 酒疏勾起唇瓣,露出笑容。 得到了酒疏的笑容,希寒乙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开心地弯起了眉眼。 &nbs?p;他不会让酒疏失望的。 肯定会将那个名为甲的冒牌货带过来。 只是大概会是一个半死不活,随时会死掉的甲。 毕竟在寻找过程中不小心撞见逃脱的收容物,被撕咬得遍体鳞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 “段安,目标的位置信息还是不太清楚,只能根据基地的监控大致确定范围。” 基地的另一边,段安与同伴正在到处寻找着301号的踪迹。 怪只怪希寒那个变态博士将301号藏的太好了,找了好多地方都没能找到他。 “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找到他的希望!” 段安是个比较乐观的人,虽然同样担心301号的安危,但他相信自己最终会找到他的。 “刚才释放了一些危险等级较低的收容物,真的不会有事吗?” 同伴有些担忧。 虽然这座基地里有许多能够与人类沟通的收容物,但更多的则是一些无法沟通,只知道杀人吃人的收容物。 刚才为了将基地的情况搅乱,方便他们寻找301号,才释放出了许多收容物。 现在同伴有点害怕会因此伤害到基地中的人类。 “不用担心,我有分寸。”段安释放出的都是一些比较温顺的收容物,不会像上次陆文那样造成大量伤亡。 他刚才除了忙着寻找301号,也同样与之前标记好的能够沟通的类型人收容物沟通了一番。 让它们等待片刻,很快就会放它们出去。 基地里的其他收容物则暂时没有释放出来。 虽然名义上是要释放出基地内的全部收容物,但是上次的收容物出逃事件也让段安稍微意识到了收容物们的不理智性。 被关的久了,它们需要经过沟通安抚才能被释放出来。 所以在辞掉研究员工作,离开之前他特意找许多收容物短暂沟通了一番,现在已经有许多收容物都认识他了。 他确信它们已经不再是曾经不理智的收容物,已经可以被释放出来,远离这座暗无天日的牢笼了。 “找到301号的踪迹了,他的背影好像出现在东部实验室的走廊上。” “那我们快走吧。” 他们这次的主要目的还是要找到301号,然后就可以释放出全部收容物了。 他们会还收容物 们以自由。 这不光是组织的心愿,还是全部支持他们的民众们的心愿。 砰—— 咔擦—— 就在段安与同伴一路快步前往监控信息里显示出的走廊时,他们突然听到旁边的走廊拐角传来了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骨骼断裂的声响。 这条走廊是他们特意挑出来避免撞见巡逻警卫们的,按理说不该有人才对。 段安与同伴小心地上前,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看到了一个男人沾满鲜血的背影。 一身简单的研究人员制服,上面满是碎肉和不知名的内脏组织。 此时的男人正用双手将地上支离破碎的怪物身体中翻找着什么。 血腥味弥漫了整条走廊。 画面极其诡异。 尤其是那支离破碎的身体还在颤动,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隐约能看到怪物类人型的头颅和上肢。 嘶嘶—— 类人型的怪物艰难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有着琥珀色眼珠的男人,眼中满是怨毒和不甘。 男人从怪物身体上撕下最后一块皮肤,放到了自己破损后,露出筋肉眼珠的脸庞上。 等到被怪物利爪完全撕裂的脸庞长好,男人才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满意地垂眸,与怪物琥珀色的眼珠对上。 两双眼睛里有着相似的情绪,相似的对于酒疏的爱意。 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他刚才太不小心了。 因为发觉到自己被欺骗了,所以情绪失去控制。 居然一不小心将这个怪物给同化了。 还好只是个怪物而已,没有那些冒牌货那么难缠。 很好应对。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该夸奖你吗?” 男人看着怪物被拆分得只剩下躯干头颅的模样,歪了歪头,语气愉悦。 似乎友善极了。 苍白的手指却满怀恶意地伸出,将怪物仅存的一只眼球挖了出来。 在怪物凄惨的嘶鸣声中,男人无趣地翻看着这颗与自己同样颜色的眼珠子。 手指缓缓收紧,将眼珠碾成一团烂泥。 这世界上只要有一个他就够了,眼睛也是,只要他一个有这样的眼睛就足够了。 只有他才是酒疏的爱人。 “你住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段安在看清现场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跑到男人身边,想要救下他手下那个遍体鳞伤的收容物。 然而他还是来晚了。 男人并未在意他的声音,起身就踩碎了怪物最后仅存的头颅,将它彻底消灭。 解决掉情敌的感觉意外的美妙。 男人本想要直接离开这里,继续去找爱人。 不过当目光瞥到段安和他身后的同伴时,动作顿住了。 琥珀色眼珠闪了闪,随即露出了真诚的眼神。 “你是段安对吗!我认得你,你是怪物保护组织的人,我看了你的演讲,真的很激动人心。” “你们一定是来拯救301号的对不对,带我一起吧,我也想要把301号救出来!” 希寒甲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段安和同伴有些猝不及防。 他们愕然地看着希寒甲陌生的俊美面孔,还有他脚下正踩着的怪物的尸骸。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爱护怪物的人。 “因为它被其他收容物伤害了,伤势很重,饱受折磨,我只好给了他一个安乐死。” 希寒甲轻巧地解释着,无懈可击的理由让人找不到错处。 “怪物都是值得同情的,不是吗?” 希寒甲苍白的面孔?上带着遗憾与同情,足以将涉世未深的段安与同伴说服。 毕竟希寒甲根本没有理由欺骗他们,或许真的是一个基地内部被演讲感化的研究人员。 看着段安与同伴脸上的动摇,希寒甲嘴角的弧度更深,笑容愈发温和可亲。 他知道这些人是要去找酒疏,那么他只要跟着这些人就可以了。 还可以保证他们无法伤害到酒疏。 杀了那些冒牌货之后也许还能嫁祸给他们,实在是两全其美。 “那好吧,你就跟在后面,不要出声。” 段安其实还是有些顾虑的。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宜继续耽搁下去了,如果拒绝了这个男人,他说不定会继续纠缠下去,还不如允许他跟随。 那样也可以避免他出去告诉警卫们他们的位置。 “太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301号了。” 希寒甲露出阳光明媚的神情,眼底却藏着深深的病态迷恋。 他没说谎,他确实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酒疏了。 前提是没有那些该死的冒牌货们。 “救出所有收容物之后要建造一个可以让人类与怪物共存的城市?” 希寒甲走在段安与同伴身边,不置可否地重复着。 半晌才眯起眼,露出笑容。 “很不错的想法。” 愚蠢透顶。 “301号也可以拥有崭新的人生,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也可以拥有像正常人类一样的生活,与心爱的人结婚,幸福美满。” 同伴如此说着,露出期待的表情。 这正是他所期待看到的收容物们该有的幸福生活。 希寒甲眼睛亮了起来,不知道幻想了什么,脸颊泛起了微微的红,嘴角的弧度愈发深了。 “是啊,很幸福。” “再有个孩子就更幸福了。” 同伴笑着附和,却迎来了段安复杂的眼神,以及希寒甲阴冷的注视。 “?”同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咽了下口水,没了声音。 他又想起段安之前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信息,顿时明白了一切。 “抱歉抱歉,是我说错了,段安别介意,我的意思是以后他要是自由了,就可以自由恋爱,说不定能成就一段好姻缘,毕竟爱情不分男女,是我刚才肤浅了哈哈哈!” 同伴边说边朝着段安挤眼睛。 调侃意味明显。 “别这么说,我们之间并没有确定关系。” “可我觉得301号好像对你挺有好感的。” “没有,只是彼此认识罢了。” 段安谦虚地笑了下。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没人注意到身侧希寒甲朝他们瞥了一眼。 琥珀色眼珠中凝结着暗色,看不出具体情绪,只能看到他手指间的手术刀在闪烁着寒芒。 等到找到了酒疏就把这两个人处理掉好了。 实在太聒噪了。 * 实验室内,酒疏正在休息。 虽然说着不需要休息,但许久没有注射的抑制因子对他的影响还是有的。 他躺在一旁的小床上,因为抑制因子的影响陷入短暂的沉睡。 实验室内只剩下了躺在床上休养生息的希寒丙和希寒。 两人的目光全都放在酒疏身上,沉迷在酒疏沉静的睡颜中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希寒突然小声道:“知道吗?抑制因子会让被注射者的睡眠非常沉。” 希寒丙皱眉,不知道希寒怎么会问这种蠢问题。 拥有者同样的记忆,他当然知道这些内容。 “即使是刀子割破皮肤的声音,喉咙嘶哑的求救声也都是听不见的。” 刺啦—— 话音未落,躺在床上的希寒丙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条血线。 精准的划开了脖子上的声带。 在希寒丙怨毒地看着他时,希寒顺手将一瓶抑制因子倒在了他脖子上的伤口上。 “你知道的吧,抑制因子会抑制怪物的愈合速度。” “当然也包括现在的你。” 希寒俊美的眉眼弯起,笑容温柔,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反正希寒丙身上有很多道伤口,酒疏醒来后只会以为是他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而不会联想到其他的。 希寒俯瞰的目光与希寒丙相对,两双一模一样的眸子里全是都彼此的憎恨与排斥。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没有做任何防备吧!” 希寒丙同样露出了笑容,已经长好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手指间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划伤了希寒刚愈合不久的脸庞。 这次伤口更深,更加丑陋。 几乎能看到翻卷着的猩红皮肉和骨骼。 “这样就是你攻击我后被我反杀的场面了,酒疏一定会为我的遭遇感到同情。” 希寒丙眼中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明显,直至最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希寒捂着自己鲜血如注的脸颊,眼神阴沉到仿佛能滴下水来。 血腥味弥漫。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在自相残杀吗?” 身后,本该沉睡的酒疏轻声说道。 “!!!” “没有,我们、我们在玩游戏。” 两个人被吓得精神几乎同步,声音完全重叠在一起。 希寒首先反应过来,扭头对着酒疏露出亲和力十足的微笑。 酒疏的目光放到了希寒手中的抑制因子。 “是饮料。” 说着,希寒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大口。 希寒丙也默默收起手术刀,从希寒手中接过抑制因子吨吨吨喝了一大口。 向酒疏证明他们刚才只是在进行友好的游戏。 “……” 看着两只希寒满头满脸的鲜血,表情认真的模样,酒疏陷入了沉默。 第104章 417《收容物》(三合一) 虽然抑制因子只对怪物起作用。 但是以希寒现在的身体状态, 抑制因子对他们每一个来说都如同强力的催眠药物。 在压制身体愈合速度的同时也会导致他们困倦不堪。 就连他这种做多了实验后,对抑制因子基本免疫的身体都会忍不住困意。 更不用说他们两个现在直接喝空了一整瓶的抑制因子。 有点太拼了。 酒疏看着两人强装镇定的表情,扶额不忍直视。 或许是因为希寒将自己的意识分出去太多了吧, 现在多少有点冲动不理智。 总觉得连智商都变低了。 又或者,他一直是这样。 酒疏想起了之前每晚定点来自己面前嘤嘤嘤的175号。 不禁变得更加沉默起来。 面对酒疏微妙的目光, 希寒和希寒丙依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脸上和脖子上因为心情忐忑而加速流淌的鲜血却暴露了他们此时的心情。 酒疏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酒疏最后叹了口气,不再与他们计较, 指了指旁边的几张床铺。 虽然都是平常用来摆放收容物尸体的,但铺上一层软垫后还是躺的很舒服的。 “不用休息,我没事的酒疏, 我很好。” 希寒不着痕迹地擦掉自己脸上遮掩眉眼的血迹,再用头发挡住被刀子划开的左脸。 对着酒疏露出自己最好看的脸颊角度。 见此, 酒疏挑了挑眉, 看着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的希寒。 希寒还以为酒疏是在欣赏自己的容貌, 不禁有些开心地勾起了嘴角。 笑容在额角还在不断流淌的血液衬托下显得有几分傻乎乎的。 “我也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 一旁的希寒丙也不甘示弱地出声,想要抢夺酒疏的注意力。 见酒疏的视线放到自己身上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一味沉迷在爱人的注视中无法自拔。 酒疏无奈地看着这两只露出傻乎乎笑容的希寒。 下一秒便看到他们几乎同一时间眼前一黑往前倒去。 显然是那些抑制因子开始发挥作用了。 酒疏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们。 他的个子原本算的上高挑,但与希寒比起来还是有些矮的。 因此当两具人高马大的身体同时覆压过来的时候,酒疏只觉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 好在他力气还是够的, 便将两人扶到了旁边的床上。 一张床只能睡下一个人,所以酒疏先把希寒放到床上, 扶着希寒丙就要到旁边的床铺。 可谁知一只苍白的手臂颤抖着搂住了他的腰。 力度不大, 却像是用尽了身体里仅存的力气。 希寒虚弱地抬眼, 彷徨而又不安, 眼眶也微微泛红, 像是在恳求酒疏不要离开自己。 他知道酒疏一定看出了他们两个刚才的谎言。 只希望酒疏不要因此而厌恶他。 “我不会离开的。” 酒疏手指抚过希寒的脸颊,动作温柔到令人迷恋。 无论看多少次,希寒都看不厌酒疏眼中的温柔爱意。 从酒疏微卷在耳侧的发丝到玉白的脸颊。 鲜红的唇瓣和漂亮的眼睛。 瓷白的锁骨线条分明,亲吻时会带着玉一般的凉意。 每一处都完美无瑕。 在希寒眼中,酒疏一直都这么完美。 与他相反。 他是个从出生起就不完美的人,在最初遇到酒疏的时候还差点让酒疏受了伤。 甚至还曾想过将酒疏放到手术台上解剖。 在酒疏遭遇那些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的时候也没能帮上忙。 现在还被发现只是被001制造出来的工具而已。 与他一样的个体还有无数个。 而他只不过是其中随时会被取代的一个。 这种种缺点造就了希寒的不安。 这也是他对那些冒牌货充满杀意的原因之一。 他想要成为酒疏的唯一,想要成为那个不被取代的人。 但是酒疏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行为。 希寒看得出来酒疏不开心。 他想让酒疏开心,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掉冒牌货的**。 懊恼和绝望让希寒的脸色愈发苍白。 “在我心中,你从来都是不可替代的。” 酒疏安抚着希寒心中的不安。 酒疏坐在旁边,身上靠着一个希寒丙,腰肢被希寒圈着。 远远看去,整个人好像被两个人紧密抱紧束缚了一样。 只能看到他敛眉看向希寒时柔和的眼神。 经过了几个世界,惩戒对象的本性一直都没有改变。 骨子里的自卑和偏执的占有欲一直都是他铭刻在灵魂中的东西。 只是这个世界好了一些,不再自卑的那么明显,分裂的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现在的每一个意识体,至少从表面上看都是温润成熟的,也都承认自己属于同一个意识。 不过酒疏看得出来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只是在用笑脸掩饰心中的不安。 无论在原著中,还是在现在,惩戒对象都是从诞生之初就孑然一身。 没有记忆,也没有亲人。 有的只是孤寂。 以及001给予他的杀戮怪物的使命。 不过在酒疏看来,001赋予的使命对于其他意识体们来说确实是命令。 但对作为主体意识的希寒来说,其实更像是他赖以生存的信念。 作为一直游离在人群外的意识体,希寒需要一个理由来活下去。 在希寒的认知中,只有被需要着,他才有活下去的价值。 不停地杀戮,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努力,就是他被需要着的证明。 在原著第二部中死而复生后的希寒在发现人类与怪物开始有和谐共处的苗头,自己已经不再被需要之后表现得无比偏激,这也是一部分原因。 为此不惜用各种阴谋来陷害怪物们,造成人类与怪物之间愈发焦灼的社会矛盾。 甚至还在最后利用自己的能力想要屠杀掉一整座城市的怪物们。 他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即使将外表伪装得再怎么温文尔雅,稳重豁达,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和茫然。 在失去人类的身份之后丧失了对自我的认知,也丧失了活下去的意义,只能通过杀戮怪物的方式来让自己重新获得活下去的信念。 但在故事最后,他还是被他为之奋斗终身的人们抛弃了。 在万众唾骂中死去,至死也没能实现自己杀光所有怪物,让人类过上更加幸福生活的梦想。 反而是原著中一直隐在幕后的财阀和怪物阵营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所以酒疏能理解希寒现在沉迷于自相残杀的心态。 说到底,他只是太过害怕,太过不安了。 而对这种不安,酒疏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些甜言蜜语来安抚。 “因为我爱你,所以害怕失去你,不想看到你自相残杀的样子。” “我只想看到你好好的。” 酒疏毫不遮掩爱意的话语让希寒有些怔愣起来。 他看着酒疏通透的瞳孔,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想过酒疏无数种生气的表情,却没想到会听到酒疏这番动人的告白。 让他甚至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酒疏腰上的手臂默默收紧了。 希寒垂头,抱紧酒疏,遮掩住了自己的脸庞。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作为一个成熟的,可以让伴侣依靠的爱人他也不需要哭泣。 希寒丙也恢复了一些精神,坐在酒疏身边,手臂搂住了酒疏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拥在了怀里。 显然他也听到了刚才的那番话。 只能用动作遮掩住同样泛红的眼角。 比起刚才的剑拔弩张,现在喝了抑制因子后的他们变得很温顺。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酒疏刚才那番话让他们躁动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不过酒疏被抱得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不免有些头疼。 * “一会儿找到了301号后要怎么安抚他呢?” 段安旁边的同伴慎重地说道。 在希寒手中待了那么久,301号一定遭受了不少折磨。 就像那些经受折磨后对人类应激的小动物一样,301号现在说不定已经对他人的接近感到恐惧和愤怒了。 他们一会儿直接过去可能会无法将其顺利接走。 “不过应该没事吧,反正他跟段安你认识,到时候只要好好安慰一下就可以了。”同伴说着,叹了口气。 为了301号可悲的遭遇感到同情:“说起来我之前就看过希寒的资料了,这个可怕的研究员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当初组织派你来之前还特意找了有占卜能力的怪物来着,想要判断出希寒的心理弱点,从而更好地将其攻破。” “我记得当时占卜结果里描述希寒时的用词都很负面,什么虚伪,本性贪婪残暴之类的。” 这倒是段安不知道的。 他当初来基地的时候 ,组织上层没告诉他太多消息,大概是害怕他将消息泄露出去。 “不是,其实是因为组织觉得这个占卜结果比较浮夸,不太可信。” 同伴想起来就想笑。 “占卜里居然说希寒是个心理极其缺爱,极度敏感自卑,心智不成熟,善妒而又疯狂的家伙,一旦陷入恋爱就可能会丧失理智,满脑子都是恋爱之类的事情。” “缺点非常明显,也非常容易掌控。” “可事实上,虽然希寒确实很疯狂,但组织实在看不出他哪里缺爱了。更不觉得他会随便坠入爱河,毕竟他手下解剖过的怪物中也有过那种比较漂亮的人形收容物,他全都无动于衷。” “美人计之类的东西对这些沉迷解剖的科研疯子来说很不管用。” “从资料分析中来看,希寒可是个心思缜密阴沉,心狠手辣的男人,脸上总是带着让人看不透心思的笑容。稍不注意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就会有性命之忧。” 段安认同地点了点头。 希寒确实是个极其偏激的人类至上主义者,在乎的只有解剖怪物。 每每在手术台前都会露出扭曲愉悦的笑容,变得极其可怕。 拥有着对收容物们生杀予夺的能力,并因此而肆意妄为,恐怕早已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根本不可能像占卜结果里写的那样,缺爱偏执而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跟现实中的希寒完全南辕北辙。 占卜确实一点也不准。 “……” 一旁走着的希寒甲嘴角依然挂着笑意,此刻却显得有些阴郁。 他没说话。 看着旁边这两个说自己坏话的人,琥珀色眼珠阴森骇人。 这两个人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 他当然是会坠入爱河的。 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成年人,爱上酒疏没什么好奇怪的。 怎么会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不成熟,不懂爱。 不过希寒甲懒得反驳这两个将死之人,安静把玩着手指间的手术刀。 但下一刻,段安困惑的声音打断了希寒甲的动作。 “你、你好像流泪了?” 段安指了指希寒甲泛红的眼眶和里面打转的泪水。 希寒甲也愣了下,摸了摸脸上的泪痕。 这不是他的泪水。 希寒甲的眼前出现了酒疏的身影。 他正在被两个希寒抱在怀中,唇瓣微张,对自己说着什么。 “你没事吧?” 段安和同伴有些担心这个刚加入不久的陌生队友。 希寒甲却一脸淡定,他擦掉脸上的泪痕,但紧接着又有连绵不绝的泪水留下来。 啪嗒啪嗒——眼眶哭得通红。 最后只能沉默片刻,状似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是眼疾犯了,不要紧。” 不是他想哭的,他只是受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影响。 他只是稍微觉得酒疏的那番话很好听罢了,没有感动到落泪的意思。 精神在逐渐同步。 希寒甲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与其他冒牌货之间的区别了。 同步的那些记忆就好像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无论是酒疏搀扶自己时的温柔,还是酒疏亲口对自己安抚时心中的激动,都感同身受。 这就是有一个共同的大脑的意思吗? 对另外几个冒牌货的杀意似乎没有那么重了。 感觉彼此间的关系就像是手掌上不同的手指,独立而又互有联系。 希寒甲垂眸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缓缓合拢。 指关节紧绷到泛白。 不过这样的话,他的意识还是与真正的希寒不同,酒疏也还是会对另一个自己偏爱。 所以还远远不够。 没关系,等到干掉全部的冒牌货就足够了。 “就在这附近,我们小心搜寻。” 段安看着手机上显示出的位置信息,对同伴和希寒甲做出了安静的手势。 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仔细寻找301号了。 为了防止希寒还在301号附近,他们必须小心谨慎。 “明白!”同伴点了点头,立刻开始仔细找了起来。 希寒甲瞥了一眼动作鬼鬼祟祟的两人,径直朝着附近的一间实验室走去。 果然从门缝里,他看到了酒疏的身影。 酒疏正在被希寒和希寒丙抱在怀里,挣脱不开的他就靠在希寒丙的肩头,纤瘦的腰肢则被希寒紧紧箍着。 看着这一幕,希寒甲的眼底阴沉如水。 不过片刻后,他又勾起了唇角,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还在地毯式搜寻的段安和他的同伴。 是两只很好的替罪羊。 他们杀掉希寒之后,他再替希寒报仇,那样的话酒疏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很善良温和的爱人吧。 “我好像找到了。” 希寒甲如此说着,指了指那间实验室。 “不过希寒也在里面,我们需要先把他杀掉才行。” “你们带枪了吗?” 希寒甲脸上的笑容温和,语气却带着莫名的惊悚感。 “当然有……” 同伴说着就要拿出枪来,可下一秒,只听噗呲一声。 不知何处而来的鲜血洒落一地。 段安和同伴茫然地抬起头,只看到希寒甲脸色阴狠地捂着自己被捅穿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鲜血。 被堵塞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不留神居然被偷袭了。 希寒甲身后,身材高挑的男人有着苍白的俊俏面孔,脸上的笑意温文尔雅。 手指间滴答流淌的鲜血却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可怕。 “这怎么回事?你究竟是谁?” 段安有些慌乱地拿起枪,对准了男人。 男人,也就是希寒乙并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上前,踩住了希寒甲的胸膛,准备快速结果掉他。 没想到居然被他找到了这里。 实验室门后就是酒疏了,如果不能在这里解决掉他,一会儿被酒疏发现了就没办法动手了。 “咳咳!” 希寒甲发出了咳嗽声,眼神怨毒地看着希寒乙。 随着精神同步的加深,他们彼此之间甚至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想法。 比如现在他就能听到希寒乙心中的杀意。 他也同样想要杀掉希寒乙,只不过慢了一步罢了。 【你就不怕被酒疏知道吗?】 居然敢隔着一堵墙就对他下死手! 【酒疏不会知道的。】 希寒乙嘴角微勾,弯起了琥珀色的眼珠,狠狠踩碎了希寒甲的几根肋骨。 现在酒疏正在小憩,实验室的隔音效果也很好,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 他也不会让酒疏知道的,在杀死希寒甲之后会将其完美地伪装成是收容物暴走造成的死亡。 此时的实验室内,希寒突然睁开了眼睛。 酒疏垂眸,不知道他怎么了。 喝了那么多抑制因子,按理说已经困得不行了,现在却突然变得如此精神。 希寒眼睛发亮,果断告密:“有人在自相残杀。” 一旁的希寒丙晚了一步,只能暗自懊恼。 【……】 【……】 希寒乙瞬间停住了动作,脸色有些僵硬。 “……他们怎么没动静了?” 举着枪的同伴看着这俩明显有私人恩怨的家伙,小声地询问着身旁的段安。 这两个人都是突然冒出来的,但是都表现得很是熟悉他们,这不禁让人感到有些奇怪。 更不用说他们彼此脸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之色。 哪怕那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仅仅只是旁观都会让同伴感觉浑身冷汗涔涔。 那种几乎要流淌出来的,对彼此纯粹而病态的恶意让人不堪忍受。 段安也一头雾水。 希寒乙脸上带着郁色,犹豫许久,似乎不太想放过脚下的冒牌货。 不过随着不远处的实验室门内传来了脚步声,希寒甲和希寒乙瞬间都一个激灵。 希寒乙慌张擦拭掉手上的血迹,希寒甲则从地上爬起来,细心梳理着自己染血的长发。 咔哒—— 实验室的房门打开了。 门内站着的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301号。 段安面露惊喜,还不待他出声,就看到了紧跟在酒疏身后的希寒。 以及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掌。 十指相扣,最亲密的牵手姿势。 段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满脸震惊。 他不知道301号怎么会跟希寒如此亲近的,居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有着悲惨可怜的处境。 等待着被他拯救。 他一直都以为301号是个性情淡漠的人,所以才会一直对他爱答不理。 以为在这次得到拯救之后或许便会对他这个救命恩人露出笑容。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能更近一步。 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希寒面前是会露出笑容的,并且很温柔。 与面对他时截然不同的温柔。 同伴也对眼前的情况一脸茫然。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该等待他们营救的收容物居然大摇大摆地在希寒眼皮子底下走了出来,希寒甚至还亲密地与他紧握着手掌。 俨然一副情侣模样。 与他之前所查到的资料里,那个对怪物深恶痛疾的希寒完全不同。 简直就像个冒牌货。 那副嘴角勾起,眼睛专注看着酒疏的样子倒是与占卜里的内容很相似。 坠入爱河后眼中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自相残杀?” 酒疏瞥了一眼男主段安,随后便将目光放到了希寒甲和希寒乙身上。 尤其是希寒甲还在不断流血的脖子,即使被他用手掌捂着也汩汩流淌着殷红的血色。 “没有,只是在玩游戏。”希寒乙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解释道。 酒疏眉梢微扬,觉得惩戒对象多少有点糊弄人了。 同样的理由用一次就够了。 面对酒疏的目光,希寒乙有些心虚地躲开了。 希寒甲也有些不安,捂着脖子露出分外乖巧的笑容。 以此来表示自己没事。 仿佛那已经染湿了衣服的鲜血只是番茄酱。 酒疏彻底无奈。 刚想说些什么,旁边的段安却终于忍不住了。 他神情关切地出声,向酒疏伸出了援助之手。 “快!跟我来301号,我带你离开这里,希寒也阻止不了你的!” 段安觉得酒疏一定是被希寒给胁迫了。 虽然希寒以前很是憎恶怪物,但看来他也爱上了酒疏。 不,或许只是像那些肤浅的网友一样,迷恋上了酒疏的身体。 还因此利用手中的权利逼迫301号就范。 301号实在是太可怜了。 段安只觉心中怜爱之情更加浓厚,想要将酒疏从希寒手中救出来。 他现在手中有枪,还是有些自信的。 可是下一秒,他手中的枪就被卸了下来。 希寒丙即使手臂受伤也能轻易将段安和同伴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保护组织成员制服。 要应对收容物们,没有几把刷子根本做不到。 每一个能成为基地主管的研究员都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而非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无能。 段安和同伴被狠狠扔到了一旁。 尤其是段安,被踢断了几根肋骨,现在连说话都虚弱无力起来。 希寒丙若无其事地收起枪,好像自己并没有刻意对段安下狠手。 同步了记忆之后,段安和他同伴那高高在上的评价,以及对酒疏毫不遮掩的觊觎已经被所有意识体知晓。 无一例外的,每一个意识体都对他没什么好感。 如果不是酒疏还在面前,需要维持一个良好形象,刚才那一脚就不会只踢断肋骨了。 “301?为什么?” 段安不敢置信地看着酒疏。 酒疏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就好像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个再陌生不过的陌生人,连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可他们明明当初相处得很愉快,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冷漠。 段安沮丧起来,依然认为是希寒做的手脚,便竭力大声道:“301号,你可能只是不相信我,但是你一定要离希寒远远的,他会杀了你的!他不会真的爱你,他只是想要解剖你。” “就像之前对那些可怜的收容物一样,他是个没有同情心的反社会人格者,根本不值得信任!” 段安目光放在酒疏身上,期望着他能回心转意看自己一眼。 丝毫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诋毁声音而来的,是四个希寒同时投来的可怖目光。 同伴倒是发现了。 他恐惧地瑟缩着,莫名觉得这些人尽管五官不同,面部神情却很相似。 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这怪异的场面让人愈发恐惧。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口无遮掩的家伙。 希寒眉眼间的郁色几乎要流出来一样,不过下一秒他的手掌就被酒疏握住了。 酒疏漂亮的杏眼瞥向了段安。 段安一怔,随即欣喜若狂,觉得酒疏终于听进去了。 现在一定是要跟他一起摆脱希寒的控制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酒疏很快收回了目光。 声音淡淡的:“我和我爱人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爱人。 酒疏说自己是他的爱人。 酒疏当着其他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他的爱人。 我是酒疏最爱的人! 四只希寒同时眼睛发亮。 看着酒疏的琥珀色眼珠全都颤抖着,耳根处蔓延的绯红一直延伸到脸颊处。 “我、我只是想要保护你,我们才是真正想要保护收容物的人,可以为了收容物付出一切,希寒这种沾满鲜血的人只会伤害到你!” 段安情绪激动,努力想要说服酒疏。 他不理解为什么酒疏会跟着一个随时可能解剖自己的人离开。 而不是跟着他们这些一心保护他的人。 他们才是更好的选择,而不是那个邪恶的希寒。 酒疏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他眉头皱起,瞳孔中带着伤人的疏离和冷漠:“希寒很好,比你要好得多。” 顿了顿,酒疏语气平淡:“而且,你真的是这么无私的人吗?” 原著中没有收容物真正伤害到段安,所以他一直对收容物们充满了同情。 但是酒疏并不会真的认为段安是个可以对收容物付出一切的人。 或许是有同情的,但当这份同情无法带来任何利益,只有无尽麻烦的时候,他还会如此沉迷其中吗? 翻看了好多遍原著的酒疏对此持怀疑态度。 段安仿佛被酒疏的语气伤到了,又像是无力反驳,久久没有出声。 酒疏也没兴趣继续跟他纠缠下去。 最终,段安只能眼睁睁看着酒疏在希寒们的簇拥下离开。 看着酒疏远去的背影,他和同伴的神情怅然若失。 酒疏的变化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居然真的会与希寒产生感情,甚至还称对方为自己的爱人。 这样的感情真的会发生在希寒这种罪孽滔天的人身上吗? 段安不知道,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心中藏着的隐秘的心思在这一刻彻底碎了一地。 同伴在酒疏的背影消失之后良久才收回了目光。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照片了,但是301号的美丽是照片无法媲美的。 现实中的他更加美丽,也更加令人心动。 不过同伴也发现301号与段安的关系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了。 根本没有如段安话里话外展示出的那样亲密。 这让同伴对段安多少有点失望了,觉得他满口谎言。 段安失落地垂下头,不去看同伴质疑的眼神。 他的目的是来拯救这座基地的收容物的。 虽然酒疏拒绝了他,但是还有其他收容物等待着他去拯救。 所以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下去了。 “我们走吧,还有其他收容物在等着……” 段安撑着疼痛不止的身体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收容区域所在的方向。 同伴仍有些留恋地看了酒疏离开的方向,好半晌才跟着段安继续前进。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基地里的警报已经拉响了许久,再不释放收容物就要来不及了。 只可惜他们最主要的任务释放301号没能完成。 希望301号真的能得到幸福吧。 虽然同伴并不是很相信希寒那个凶残至极的家伙会真的爱上301号,但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段安与同伴的脸上带着相似的怅然。 就这样一路走着,遇到了一个逃出来的小型收容物。 它遍体鳞伤,可怜兮兮地护着身后的孩子。 小小的个子和大大的眼睛足以激起人类内心的保护欲。 同伴示意段安要小心,这座基地里虽然很多是无辜的收容物,但也有许多在实验中变得愈发疯狂,有伤人倾向的收容物。 他们现在手里没有枪,一切小心为上。 但段安看着这个可怜的收容物,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酒疏那句“你真是这么无私的人吗?” 他当然无法绝对的声称自己是无私的,但他为了收容物们所做的一切又怎能被301号如此诋毁。 他一直全心全意为了解放收容物们而奋斗。 为此哪怕家人不理解,亲人疏离,他也毫不退缩。 现在也同样不会退缩。 段安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上前朝着收容物伸出了手, 想要向它展示自己的友好。 然而下一刻,回应他的是迸溅的血花。 以及他残缺的手臂。 收容物饿了。 而他们就是最好的食物。 * 酒疏在走到远离男主的位置后就被希寒给抱住了。 由于有四个希寒,所以哪怕一人只抱了一部分,也将酒疏给围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酒疏:“……” 每一个希寒的脸上都有着情不自禁的幸福意味。 这是第一次酒疏在外人面前承认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这让希寒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 心中的不安也彻底被喜悦压制了下去。 眼中的迷恋和爱意愈发浓稠。 “你们的精神已经完全同步了。” 看着四个动作一模一样,表情也完全同步的惩戒对象,酒疏语气肯定。 希寒们动作一僵,不知道酒疏的意思。 “所以你可以把所有意识都收回来了,不是吗?” 酒疏弯起眉眼,语气平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具身体同时把他抱得紧紧的。 挪开希寒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感觉着几人身上由于情绪激动而产生的生理变化。 酒疏觉得如果再不阻止,可能会发生点比较重口味的事情。 酒疏无法接受。 “……” 希寒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确实每一具身体间的排斥感都消失了。 大概是随着精神波动加剧,原本脱离了本体的精神同步了。 现在他可以自由操控每一具身体,就好像是同一具身体一样。 不过回过神来,希寒也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不禁有些赧然。 他是情难自已才这样的,毕竟才刚与爱人确定关系。 “……我不是那个意思。” 毕竟他怎么会把酒疏让给其他冒牌货。 即使是由他掌控的身体也不行。 酒疏只能是他的。 酒疏眨了眨眼,希望他最好是没这么想过。 同时示意他松开圈着他腰肢的四条手臂,他有点胸闷了。 希寒连忙松手。 随后看着被几条来自不同身体手臂拥抱着的酒疏,目光从他因为拥抱太紧而微微发红的眼角,到细白的脖颈,以及精致的锁骨。 希寒琥珀色眼珠闪了闪,耳尖泛红。 好一会儿才将心中那些不堪的幻想压了下去。 “基地出口已经打开了,该走了。” 酒疏看了眼平板上的信息,提醒道。 希寒连忙回过神来,不敢让酒疏发现自己心中的那些幻想。 酒疏却停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希寒心中发慌,以为是被发现了。 不过还好酒疏只是提醒希寒快点把意识收回来。 “你总不想带着四具身体一起逃走吧。” 酒疏看了眼希寒红透了的耳朵,挑了挑眉。 拿着平板的手指纤长,线条优美。 希寒垂眸,看着酒疏露出衣袖的手腕。 白皙柔软,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当然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只有他们两个的幸福的未来。 虽然还是很想要将这几具身体毁掉,但现在酒疏还在面前,希寒便只是收回了意识。 砰—— 除了希寒以外的甲乙丙三人同时倒在地上,眼神空洞,没有了刚才的神采。 失去了意识掌控后的意识体会逐渐回到原本的傀儡状态,只知道完成001最初下达的指令。 直到作为主体的希寒再次将他们同化,这些意识体才可以被称为希寒,现在只是单纯的傀儡。 不过希寒并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与酒疏拥抱在一起了。 抱住酒疏,亲吻着酒疏的脸颊。 希寒露出幸福至极的笑容。 酒疏也没有阻止希寒激动的举止,只是被亲的眯起了眼。 直到希寒激动够了,他们才继续前往出口的方向。 现在基地里乱成一锅粥,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不远处的走廊里,助手正在杰克主管的搀扶下一步一颤地往前走。 他太虚弱了,虚弱到无法自己行走。 现在基地里抽不出其他功夫来帮助他,还是路过的杰克主管好心扶了他一把,准备把他放到最近的医疗室去。 “你是说希寒跟301号在一起了?” 杰克主管有些难以置信。 他可是知道希寒有多讨厌怪物的。 从小时候起就这样了。 杰克主管算是看着希寒长大的,从最初的小小的一个,脸上总是面无表情,阴郁冷漠地宰杀着怪物。 到后来的脸上总是带着让人参不透的笑容。 虽然希寒一直与他人关系淡漠,与杰克的关系也不算好。 但杰克也算一直关注着他了。 毕竟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要不是希寒的种种发明,基地方面不知道要多出多少起收容物出逃事件。 杰克还记得当初自己提议要多关注收容物的待遇时希寒脸上露出的嘲讽笑意。 怎么也无法将其与助手所说的恋情联系起来。 “是真的,博士,您一定要替我保密,我害怕被希寒博士知道了我小命不保。” 助手哭得抽噎。 他真的受够了,都有点不想干了。 这座基地太可怕了,即使他干了这么些年了,也没见过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希寒与301号的恋情,真是把他憋得肠子都快断了,现在终于能宣泄出来,也算好了一些。 不过随即,助手就脸色一白。 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酒疏和希寒。 他们正拥抱在一起。 希寒的目光似乎幽幽看了过来。 助手抖如筛糠,不敢再看。 旁边就是出口。 301号的目的明显就是逃出基地。 现在301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助手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没有了价值的希寒博士。 按照以往的惯例,被怪物利用后,没有了价值的人类是会被吃掉的。 但是以博士的实力,应该不会轻易被吃掉。 但是情侣之间反目多半是离不开了。 以希寒博士的性格,大概会把场面搞得血腥无比。 好一会儿,助手才偷偷抬起眼睛,果然看到301号离开了希寒博士的怀抱。 走到入口前的密码口处输入密码。 随着密码输入,大门也缓缓打开了。 博士居然把密码也告诉301号了。 助手不忍直视。 只能说初次谈恋爱的博士太过没经验,太相信彼此了。 301号看着打开的大门,没有回头看,径直踏了出去。 助手看到希寒有些怔愣地睁大了眼,朝着酒疏离开的方向伸出了手。 似乎在渴望着得到爱人的回应。 但是助手知道,这只是徒然。 不会有任何回应的。 301号离开了就不会回来了。 只能博士已经被蛊惑的太深。 以至于沉迷其中,没有发现301号从没有真正爱过他,从始至终都是蛊惑而已。 助手为博士感到悲哀。 他毕竟只是血肉之躯,比不上怪物的心狠,终究还是落入了怪物的陷阱。 助手这样想着,收回了目光,不忍心继续看了。 可谁知身旁的杰克主管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祝他们好运。” “?”不明所以的助手抬起头,惊愕地发现希寒的手被另一只白玉般皎洁的手掌握住。 二人十指相扣。 手牵着手走出了基地。 在基地外刺眼的光影中,助手只能看到301号随动作晃动着的黑发,还有高挑匀称的背影。 希寒博士的手掌与301号紧握在一起,始终没有分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希寒脸上露出那么开心的笑容。” 就连最天真的孩童时期,希寒的眉宇间都是凝结不散的阴郁。 杰克知道,现在的希寒一定很幸福。 希望他们能一直幸福下去吧。 杰克博士收回了目光。 助手却依然呆呆地看着他们,与他所想的任何结局都不一样。 301号没有抛弃博士独自离开,博士也没有被抛弃后因爱生恨,将爱人的身体解剖开来。 相反,是个童话般美好的结局。 第105章 418《收容物》(完) 第三实验基地出了很大的事故。 基地内的收容物被激进的怪物保护组织人员释放出了一部分, 幸亏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基地方面的安保人员阻止了他们。 不过那个想要释放出收容物的保护组织人员也受了不小的伤害。 全身皮肤被怪物大面积撕裂,好在抢救及时,才没有造成生命危险。 此事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受伤者是最近风头一时无两的段安。 所有人都对段安想要救出收容物的事情感到敬佩。 认为他说到做到, 为了自己所奋斗的解放事业付出了全部努力。 但与此同时, 随着段安的伤势照片公布出来,也有不少人开始质疑起了保护怪物的合理性。 毕竟有许多怪物还是嗜杀凶残的, 或许该重新审视怪物们的危险性。 但是对保护组织的人来说,基地中许多遭受折磨的无辜怪物也是很可怜的。 其中就包括那个名为301号的收容物。 虽然至今没有关于他更多的信息, 但是那张照片上美丽至极的容颜就足以说明他的无辜了。 而如他一样在基地中饱受折磨, 没有任何人身安全保障的怪物还有很多, 这需要全体人类的努力。 第三实验基地需要立即释放301号, 以及其他无辜的收容物们。 怪物保护组织的人与反对的人就此展开了争论。 两派人在网络上对抗不休。 事件的焦点从第三实验基地身上移开了。 回到了关于人与怪物之间究竟该维持怎样的关系上。 这对第三实验基地来说是件好事。 毕竟最近基地里实在不太平。 有许多怪物保护组织的间谍潜入进来也就罢了,连地位最高的主管都走了一个。 还是对基地来说意义重大的希寒。 虽然希寒平时不太爱出风头, 不喜欢与人交际,但是对基地的贡献是最大的, 走在对抗怪物的最前沿。 现在没了希寒之后, 基地内的研究进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不少主管都愁眉苦脸。 而关于那个至今在网络上热度居高不下的301号,基地方面同样很头疼。 因为301号失踪了,就在段安等人闯入基地的那天失踪的。 查遍了基地的监控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只有段安一直坚称是希寒带走了301号, 并强烈抗议希寒这种将收容物藏匿起来的方式。 认为希寒很可能会伤害到301号。 基地方面也因此联系过希寒, 却只得到了希寒的否认。 “301号?我怎么会知道, 那天我已经离职了。” 话筒另一头的希寒声音淡淡的, 却似乎比起待在基地中的时候多了些活力。 “我想好好休假了, 这种无聊的事情以后不要来打扰我。” 希寒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基地方面也只好无奈地不再打扰希寒。 毕竟301号失踪的那天正好是希寒被迫服从命令, 将持有的收容物拱手送给了上级组织的工作人员。 希寒因此而心中有怨气,辞职离开基地是毫不意外的事情。 301号不见了,基地方面不是没有询问过那三个工作人员。 可是那名为甲乙丙的三人也同样一问三不知。 表情空洞,如同一具傀儡一样。 301号失踪的那天,他们是在走廊角落里被发现的。 貌似昏迷了过去,因此也不知道301号究竟去了哪里。 问多了就只会冷冷地看着人不说话。 毕竟是上级组织的工作人员,基地方面也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真是难搞,现在外面到处是抗议,有很多原本不关注这件事的人也因为301号而开始号召基地释放301号,真是疯了一样!” 基地里走廊上,一个主管满脸愁绪。 怪只怪301号的蛊惑能力太强了。 这还仅仅是一张照片而已,就起了那么大的波澜。 确实是基地方面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强大的精神异能了。 这样强大的能力同样也引起了上级组织的注意。 可现在301号是真的不见了,即使上级组织再眼馋也没办法得到。 助手看着满面愁色的几位主管从身边走过,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若无其事地走开。 他是肯定不会告诉别人希寒跟301号的事情的。 毕竟这种事情没有当场报告给上面,就意味着他也会被当成是从犯。 一旦报告上去,他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让希寒博士与301号继续下去吧。 助手也希望他们能有个美好的未来。 毕竟当初希寒给他开出的工资还是不错的。 现在到了杰克主管手下工作,他的工资待遇也让他挺满意的。 最主要是杰克主管的麻烦事没有希寒博士那么多。 “最近那个段安还在不断向着基地方面抗议吗?” 杰克主管看着手中的平板,询问着身旁的助手。 助手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段安受伤住院离开了基地之后,就一直宣称自己本来就要将所有收容物解放出来了。 可是基地方面却卑鄙地加固了防火墙,导致原本得到的密码信息失效,没能救出收容物,也使得那些失去逃脱希望的怪物崩溃伤人。 是导致他受伤的原因之一。 杰克主管觉得这个段安真是疯了。 先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基地密码不知被谁加固的事情,就算加固了,那也是应该的。 他们可是关押着一群危险性极高的收容物的,没有一些强大的安保设施根本没办法将其妥善收容。 难道要等着它们逃出去伤害普通平民吗? 可这样的话对网络上那群偏激的怪物保护组织来说根本没有用处,他们也听不进去。 他们认为是基地故意释放出了疯掉的收容物来伤害段安,以此来激化人与怪物间的矛盾。 用心狠毒至极。 基地方面百口莫辩,只能认栽。 就这样,社会矛盾越来越激烈,基地方面成为了这场矛盾的漩涡中心,在日渐加重的压力中苟延残喘。 上级组织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过杰克主管也不在乎他们了。 一直关注着人形收容物的他最近已经调查出了更多结果。 比如301号曾经是人类改造而成的怪物这件事。 当初看到他完美的人类形态时,杰克主管其实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现在得到了更加真实的实验数据之后才算是完全肯定了下来。 杰克觉得,希寒大概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然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带走301号,还为了他离开了基地。 没有人比杰克更了解希寒对解剖怪物这件事的热爱了,他几乎是拿这件事当做人生唯一存在的意义的。 再加上他是个坚定的人类至上主义者,根本不可能背叛人类阵营,毫无防备地与怪物相爱。 唯一的理由就是301号并不是完全的怪物,而是由人类改造而成的。 想到这里,杰克不禁叹了口气,神情沮丧。 虽然已经调查出了越来越多的真相,但是在接近真相的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对手是富可敌国,掌控着国家经济命脉,甚至政府都要为之服务的财阀集团,而他不过是一座被万众唾骂的基地里的主管。 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对了博士,刚才莱娜主管让我通知您,刚才有调查组的人员到了,请您过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杰克主管点了点头,示意助手可以先行离开了。 助手不明所以,却也听话地走开。 只留下杰克一个人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神情黯然。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所谓调查组就是上级组织负责管控下级基地主管们的部门。 现在来找他大概是因为他最近针对001的调查漏出了马脚,被发现了。 起身,杰克向着调查组所在的审讯室走去。 其实从深入调查真相的那一刻起,杰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调查出的真相能够被散播出去。 之前在基地里孤立无援的情况让他甚至都想要将这些资料全都送给怪物保护组织了。 至少立场与财阀完全对立的他们会将这些真相告知大众。 让受害者的数量不再继续增加。 不过现在有了希寒的存在,杰克觉得或许可以拜托希寒。 毕竟希寒要比怪物保护组织的人理智的多。 怪物保护组织的人太偏激了。 完全不考虑人类的利益,只站在怪物的角度思考问题。 即使将资料交给他们,他们只怕也会选择性的公布对他们有利的内容。 比如隐瞒001存在的事实,将所有怪物都归咎于人体实验。 这完全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 与之相对,现在离开基地,不再受到财阀监视的希寒才是更好的选择。 “杰克主管,想必你明白我们来找你的原因吧。” 审讯室内,神情严肃的黑衣人冷冷地看着杰克。 杰克只是沉默以对,不回答任何有关001实验的问题。 装作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 看着杰克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缺乏证据的黑衣人们暂时拿他没办法,只好停止了审讯。 准备回头再继续找杰克麻烦。 “最近小心一点,杰克主管。” 黑衣人皮笑肉不笑,转头就给自己的老板打电话报告情况。 杰克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老者阴沉的声音:“……把他做掉……” 他明白这是财阀准备杀人灭口的前兆。 即使是一座基地的管理者主管,也无法躲过被财阀盯上的命运。 但他毫不在意。 被放出审讯室之后就回到了办公室里。 然后,他看着自己电脑中存放的机密资料,终于下定决心。 拨通了希寒的号码。 “希寒,我希望你可以看看这些资料。” 不只是之前那些有关001的资料。 还有那些有着琥珀色眼珠的人类实验体。 最新的试验资料显示随着001的磁场波动越来越活跃,上面所做的人体实验也越来越多了。 毫不留情地将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折磨成怪物。 杰克已经看不懂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将所有琥珀色眼睛的人都杀掉难道就能唤醒那个编号001的存在吗? 怀揣着疑惑,杰克查到了他们很有可能是001的意识体化身。 这样想来,还真的有可能。 万一要是真的将这些意识体化身组合起来,那个可怕到远超人类想象的存在很可能会因此而苏醒。 对人类来说,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毕竟仅仅是祂无意识期间透露出的气息就足以造成一场连绵数十年未决的大灾变。 如果祂真的苏醒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希寒,这些只有靠你了。” 杰克知道希寒不会舍得亲眼看着人类死去的。 先不说001苏醒后可能会带来的灾难,还有那些与希寒一样有着琥珀色眼珠的人类实验体。 即使再怎么可怕,也终究是人类。 更不用说希寒很可能也是意识体中的一份子,他应该不会忍心亲眼看着自己的同胞们死去吧。 “……你来找我救那些实验体吗?” 电话另一端的希寒声音有些怪怪的,半晌才有些困扰地道:“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杰克闻言,以为希寒是过于关心那些实验体,埋怨他没有将其救下来。 便想要解释自己也是刚刚才查到的资料,不是故意隐瞒的。 可谁知下一秒,希寒就低低笑了起来,笑声磁性,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那样我就能早点那么开心了。” 死了那么多冒牌货,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 “……什么?” 杰克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希寒怎么突然笑得那么开心。 开心到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值得普天同庆的好事一样。 可他讲述的明明是无数个琥珀色眼睛实验体的死亡,充满了鲜血的残忍场景。 “希寒你、你不觉得他们很无辜吗?他们需要得到我们的帮助!不然后果很严重,001的恐怖之处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尤其是随着人体实验的开展,杰克发现001的精神活动波动越来越强烈了。 这意味着祂有可能真的要苏醒了。 “001吗?也是……如果真的醒了很麻烦的。” 希寒叹了口气,突然松了口风,说自己会帮忙的。 杰克就知道希寒刚才大概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他应该不会对人类见死不救的,不然也不会在听到001即将苏醒的消息之后就如此亲切起来。 刚才应该只是误会吧。 杰克如此安慰着自己,仿佛刚才听到希寒笑声那一刻的毛骨悚然不存在。 然而,在将所有资料都传给希寒之后,杰克还是没忍住。 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问道:“刚才那些只是玩笑话吧。” 那些对实验体的死亡幸灾乐祸的话。 “当然是玩笑,我怎么可能对那些惨死的实验体如此冷漠。那些人太残忍了,居然还把人改造成怪物,像畜生一样关在笼子里。” “实在太可怜了。” 希寒声音自然地回复着杰克,一派悲悯。 见状,杰克松了口气。 但在挂了电话后,他才突然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告诉希寒那些实验体是被关在笼子里的。 一般来说,都会想象是在收容房间里的。 而他刚才传过去的资料里也没有那些内容。 杰克的脸色苍白了下来。 这只能说明希寒一直都知道意识体们被进行人体实验的事情,并且一直无动于衷。 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咽气。 甚至还为此感到发自内心的愉快。 希寒现在真的还在意人类吗? 杰克不敢继续深思下去。 虽然过去他一直觉得希寒对人类利益的偏执过于深了,容易在受到民众的斥责后受伤。 可现在,希寒似乎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从极端的在乎,到现在的不在乎。 杰克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月前看到希寒与301号远去时的画面。 希寒专注地盯着身旁的301号,眼中满是病态的眷恋。 再也装不下其他。 正如助手之前所说的那样,曾经将屠杀怪物视作使命的他现在已经完全沦陷在301号的蛊惑中了。 这样的希寒,真的还是过去的希寒吗? 杰克不知道答案。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等待命运最终的审判了。 * “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吗?” 酒疏擦了擦刚洗好的湿润长发,看着身后正细心给自己吹头发的希寒。 希寒抬眼,狭长的凤眸眯起,露出充满阳光气息的笑容。 “是过去的同事,拜托我完成一下之前没做完的工作,毕竟这次离职确实有些匆忙了。” “不过没事,不会耽误很久的,很快就会完成。” 希寒看着手中柔顺美丽的黑色长发,眼中的温柔和迷恋从未散去。 最近这段时间,每一天都像梦一样美好。 和心爱的人每天相拥着入睡,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直到汗水濡湿了彼此的额发才停歇。 早晨又可以抱着爱人醒来,亲吻爱人柔软的嘴唇,白皙的脖颈。 与爱人每一寸肌肤都紧贴在一起的感觉让希寒迷恋。 每次都会抱上许久才不舍地松开怀抱。 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继续下去。 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打扰。 可是001是堵在他们面前的一个大麻烦。 虽然001一直没有苏醒过,但是最近祂变化的精神波动,希寒也都看在眼里。 他发觉001的精神波动都是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的,反映着他每一个激动的情绪。 希寒偶尔也会继续做曾经做过的那些奇怪的梦,自己被困在地底,头顶是走过的研究人员什么的。 千篇一律。 但每一次梦境,他都能感觉到梦与现实的边界越来越不明显。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每次醒来时的疲惫程度都在加深,就好像001远在地底的本体在召唤他回归本体一样。 希寒莫名有了一种直觉,明白只要他的意识回到本体,001就会苏醒。 到那时,他会成为001的主意识,一个神明一样强大的存在。 可希寒怎么可能回归。 在这里他有着心爱的爱人,美好的生活。 回到本体之中却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孤寂。 更不用说他现在已经是怪物一样的体质,拥有与爱人同等的寿命了。 如果真的变成了神明,他将会拥有漫长到让人厌倦的寿命。 无法与爱人一同死去。 对希寒来说,如果不能跟酒疏同时死去,在酒疏死后只能不停哀嚎哭泣,直至死寂地陷入无边黑暗,继续沉睡。 那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就好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一样,希寒本能地对这种可以预见的未来感到抗拒。 所以,他决不能让001醒来。 但压抑这种回归本能的结果就是,随着他的精神与本体逐渐同步,他的精神力也变得越来越强大,濒临失控。 他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精神力了。 很多时候都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将远在星球另一端的意识体同化。 而那个意识体同样认为自己是希寒。 还会不远万里前往他和酒疏所在的位置。 正因如此,杰克刚才提到意识体们都被人体实验整死了的时候,他才会那么开心。 要是都死光了就好了。 那他就不会那么困扰了。 目光瞥向客厅外的小花园。 昨晚刚翻过的玫瑰花圃里还带着泥土的腥气。 泥土的缝隙里能看到惨白的手指,空气中隐约还能嗅到尸体腐烂的气息。 要死也该死远一点的。 明明都已经被人体实验搞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却还是要死撑着最后一口气跑到这里。 想起昨晚那个出现在楼下,险些就要被酒疏发现的意识体,希寒敛下了眼眸中的冷意。 还好哪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也没能见到酒疏。 但临死前却一直在发出压抑的悲鸣声,喃喃着酒疏的名字。 虽然没费什么劲就自己失血过多死去了,但是真的很烦人。 “要吃点吗?” 酒疏白皙的手指伸到了希寒嘴边,指尖是一块柔软的棉花糖。 “嗯,很好吃!” 希寒回过神,垂眸含住棉花糖,顺带亲了亲酒疏的手指。 俊美的眉眼舒展开来,再没了以往眉宇间藏着的阴郁。 没关系,反正只有他才是真正的本体,其他的意识体都无所谓。 他当然随时可以将这些意识体全都同化,那样就无所谓本体和意识体了。 全都可以被当做是他。 但是对爱人的占有欲不允许他这样做。 即使他明白那些被他意识占据的身体都还是他,并非其他人。 希寒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些病态了。 自己跟自己吃醋确实不太好。 或许下次该学会对自己宽容一些。 拿着吹风机,希寒边给酒疏整理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边如此想道。 “下次要去哪里旅行?你有建议吗?” 离开基地之后,酒疏已经逐渐学会收敛自己的蛊惑能力,可以出去旅游了。 人生很短,总是待在一个地方总没有旅游来的痛快。 酒疏靠在希寒怀里,嘴巴里塞满了棉花糖,鼓鼓的像只松鼠。 希寒忍不住亲了下酒疏的脸颊,然后才将目光放到酒疏手上的旅游杂志。 “没什么意见,只是下次不如换个大点的房子好了,更舒服。” 更方便藏尸体。 这间房子已经变得有些拥挤了。 下次要换个大一点的花园才行。 希寒虽然是孤儿出身,但因为出色的科研天赋,这些年来接连不断的专利费累积起来,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他觉得一定要给酒疏最好的生活,最大的房子才行。 同时也要更加努力地赚钱了,不能坐吃山空。 酒疏翻看着杂志上的旅游地点推荐,目光停在了一座目前正在建设中的新城。 名为新都。 在原著中,这便是第二部里那座人与怪物共存的新都市,号称会引领一个新时代的降临。 让人类与怪物更好地共存在一起。 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建设了。 看来是怪物保护组织的那群高层迫不及待了。 咽了口中的棉花糖,酒疏指尖轻轻摩擦鲜红的唇畔。 其实虽然原著没有明说,但是从字里行间的暗示可以看出,怪物保护组织的高层们绝不是简单的普通人。 很大可能就是怪物阵营伪装成的怪物。 可能是在人类实验的刺激下,001越来越活跃的原因,怪物们的进化速度也越来越快。 早已进化出了人类形态,足以以假乱真。 这些由怪物进化而来的人形很少被人类军方捕捉到,因为它们善于伪装。 同时也学会了人类的虚伪和计谋。 它们在社会上激化各种阶级矛盾,以此来扰乱社会秩序,借机从中谋取怪物的生存空间。 不得不说,是个很聪明的计策,在原著中也确实成功了。 在被忽悠瘸了的主角段安的带领下,整个世界都开始同情那些吃人的怪物,同情它们被人体实验改造成怪物。 更同情他们被像希寒那样不可理喻的疯子接连陷害,让人类因为一系列的怪物杀人事件而对怪物饱含偏见。 怪物们因此受到人类世界的排挤,尝尽了苦头。 无人在意希寒的死亡。 但是不难想到希寒作为001的主意识,死去回归本体后必定会影响本体对于人类的认知。 对人类感到失望。 不过由于在原著中001还是很讨厌怪物的,所以在段安死去后才会有无数个同样有着琥珀色眼睛的人类出现。 他们心中只会跟原著中的希寒一样充满了对怪物的厌恶。 所以在原著没写到的结局里,可能人类与怪物之间还是会发生战争。 只是这次,没有了001的偏爱,怪物可能会被消灭。 人类却不大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全身而退,短短几十年就恢复生机了。 “头发吹好了,过来,该我帮你吹头发了。” 酒疏摸了摸自己已经变得干燥的头发,弯起漂亮的杏眼,看向身后的希寒。 希寒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中的发丝,将其用发带束了起来。 酒疏的头发就像他整个人一样,柔软美丽。 摸上去柔顺极了,散发着洗发水的淡淡香气,还有酒疏身上玫瑰一样的暗香。 令希寒着迷。 不过酒疏给自己吹头发也同样是很享受的事情。 希寒坐到沙发上,主动躺到酒疏膝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酒疏。 酒疏眉梢微挑,忍俊不禁,将本来举起来的吹风机对准了希寒的头发。 垂眸看着希寒脸上享受的表情,酒疏弯起了眉眼。 现在的希寒已经不再像原著中那样苦大仇深了。 总是对人类有着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总是想要替人类谋取更多的利益。 为此疯狂到失去自我,最后却只得到了一个残破的万人唾弃的结局。 枕着酒疏温软的大腿,希寒享受着酒疏指尖穿过自己头皮的酥麻感觉,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只希望这样幸福的时光能更长一些。 不过现在正是夏日,头发干燥的速度很快。 再加上希寒的头发没有酒疏那么长,所以吹头发的时间一眨眼功夫就过去了。 希寒恋恋不舍地坐起身,抱住了酒疏,将脸埋在酒疏散发着玫瑰香气的发丝间,久久不愿抬起来。 现在太幸福了,幸福到他有点不敢相信。 酒疏被死死抱在怀里,有些怕痒地笑了起来。 因为刚沐浴出来,现在身上只穿了件浴袍,大部分肌肤都因为这个拥抱紧贴在了一起。 希寒很快就小声在酒疏耳边说着:“可以吗?” 虽然刚才就是因此才去洗澡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亲吻酒疏微凉的脸颊。 在酒疏瓷白的皮肤上游离。 希寒最喜欢听到酒疏因为难耐而发出的喘息声了。 在那时啄吻酒疏汗湿的额头的话,他会发出更加动听的声音。 每次都听不腻。 酒疏回抱住了希寒,没有拒绝。 客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压抑的喘息声。 直到傍晚,动静才停了下来。 这次酒疏是真的疲倦了,他被希寒抱着洗漱过后就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希寒躺在酒疏身旁,看了许久都看不腻。 随后也抱紧酒疏,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远处的某座基地里, 正在时刻监视001精神波动的研究人员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最近001的精神波动越来越反常了,居然跟人类的作息有些相似,白天活跃,晚上更活跃,直到深夜才会停下来。 偶尔连深夜都不会停下。 不过一旦发生这种情况,001的精神波动就会在第二天变得格外消沉,跟被人狠狠训斥了一顿似的。 基地内关押的收容物们也会受到精神波动的影响变得沮丧。 不少甚至都会哭得不能自已,甚至有因此哭晕过去,泪水还依然流个不停的奇怪现象出现。 直到某个时间节点到来,情绪才会重新回转,重复之前的精神波动。 纵使研究人员们研究了许久,也无法搞明白001究竟在想什么。 “肯定是你们没有尽心研究!” 坐在轮椅上的老者咳嗽着,怒骂着这群酒囊饭袋的研究人员。 研究了这么久,好不容易001有了反应,却始终无法进一步唤醒祂。 这简直就是废物,白花那么多钱养着他们! 被训斥的研究人员们噤若寒蝉,不敢多说话。 毕竟眼前这个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给他们研究经费的集团掌权人,他们得罪不起,也早已习惯了这些训斥。 “算了,继续把意识体献祭给001!只要献祭得够多,001一定会醒来的!” 研究人员们早已发现,当意识体死去的时候,001的精神波动会变得很活跃,就好像为此感到开心一样。 这让老者也觉得是001很满意这样的祭品,祂也在渴望着苏醒,所以想要将所有意识体都收回去。 他坚信只要杀的够多,001就会在某天苏醒,赐予他渴望的永生。 “可是现在剩下的意识体只剩下两三个了。” 研究人员有点迟疑,不过在老者阴毒的注视下,他很快消了声。 一个有着琥珀色眼珠的男人从研究人员中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丝毫惧怕的表情。 似乎为了001的苏醒而献出生命是件无比自然的事情一样,他是自愿的。 献祭地点位于基地中心的巨大空洞。 那是最初发现001的地方。 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仿佛直通地心,围绕着这个巨大的空洞建造了这座占地数千平方米的基地。 空洞之上是层层叠叠的建筑物。 螺旋式上升的栏杆,直通封顶的人造天空。 很快走到001所在的地下空洞旁边。 男人垂眸看着栏杆后呼啸着风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黝黑深洞。 突然张口问道:“你将人类改造成怪物的时候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吗?” 老者坐着轮椅,正在高一层的栏杆后俯瞰着男人即将到来的献祭,闻言轻蔑一笑。 “哼,你居然开始关心其他人类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001的意识体只知道杀戮怪物,根本没有跟其他人随便沟通的习惯。 因此老者对男人的问话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想到这个意识体可能也是因为快死了,所以才这么多话的。 老者便仁慈地满足了他与自己对话的愿望。 “我从不关注那些东西,我只负责下命令。” 显然,在老者眼中,那些被当成试验品的人类连被他在意的价值都没有。 “快点跳下去吧,越快越好,那样001能醒来的更快的一些。” 一般来说,在意人类利益的意识体们听到这番话就会立刻跳下去了。 然而这次,老者却没有看到男人跳下空洞。 反而看到他抬起头,用琥珀色的瞳仁看着他。 瞳孔冰凉。 半晌才重新低下头,用手掌遮掩着脸庞,肩膀也微微颤抖。 好像在哭泣一样。 “……好可怜……” “……好心疼……” 男人声音沙哑,声线发颤,仿佛在压抑着难过。 老者看着男人这奇怪的模样,有些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一直窜到胸口。 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跟男人一样口吻的声音。 “好心疼……” “一定很痛吧……” “为什么他要受到这些痛苦……” 转过头去,老者看着附近每一个人都低下头,捂着脸无声哭泣的样子,顿时心脏一紧。 “你们在搞什么鬼!别给我装神弄鬼!” 老者外强中干,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但是颤抖的手掌却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面对这种情况,没人能保持镇定。 从老者的视角看去,每一曾螺旋楼梯上都站满了捂着脸哭泣的人。 男男女女,每个人都自顾自地抽泣,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 就连栏杆后面的巨大空洞内都传来了恐怖的回响,好像是001的哭泣声一样。 这种场面太过震撼,老者脸色煞白,挪动着轮椅就想要逃走。 可是那些原本低着头的人们全都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头颅,看向了他。 通红的眼眶里是空洞无神的眼珠。 如同傀儡一般。 “好难过……” 重重叠叠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几乎要让人疯狂。 老者看到附近的人逐渐向自己逼迫过来,他吓得慌了神,拼命往楼梯边挪动,最后却不小心摔落到了平台上。 鲜血直流。 在被血液染红了的视野中,他看到栏杆后的每一个人都低下头俯瞰着他的惨状。 嘴角咧到了耳根。 笑容吊诡至极。 001。 是001. 老者睁大了眼睛,渴求般伸出手,想要向自己祈求已久的神明祈求永生。 但神明无动于衷。 只是带着笑容,眼神空洞地看着他的气息逐渐消散。 最后才无趣地移开视线,四散走开。 走到一台记载着实验记录的电脑前。 打开其中一份内容详实的实验记录。 上面有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孔。 与现在的酒疏不太一样,又能看出些许轮廓。 上面写着一连串实验记录。 第一天,穿刺骨髓。 第二天,抽取全身四分之一的血液,并替换为301号的血液。 第三天,切割掉所有增生的畸形肢体。 …… 第十五天,实验体死亡,丢弃。 啪嗒—— 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键盘上。 祂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擦掉泪水,将所有资料都销毁了。 包括这座染满了罪恶的基地。 祂该早点这么做的,而不是为了让他们多杀一点意识体而拖延时间。 凌晨时分,隐匿在沙漠中的基地上空升腾起了巨大的烟雾。 研究人员们四散逃离。 茫然地看着这座庞大的基地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就连那个仿佛通往地底的空洞都消失不见了。 有研究员想要向其他研究基地求救,然而他们无法联系到其他基地。 直到第二天得救后才发现,原来是其他基地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一样。 似乎都是一些做过人体实验的基地。 人类的**和贪婪,在这一场不知何处而来的大火面前,全都消散了。 事后有调查事故的人员前来调查,却发现许多幸存者都精神失常,嘴里喃喃念着001的名字,还不时捂着脸,不敢发出声音。 最后,在查阅了基地内仅存的监控资料后,发现视频里全是一些捂着脸,肩膀颤抖,诡异朝前走着的人们。 不久,观看过视频的人也都变得神经质起来,如同一场未知的传染一样,几天时间就传染了几百人。 被感染的每一个人都会忍不住捂着脸哭泣,哪怕哭得脱水,濒临死亡也不会停止。 最终上面只能将这次事件彻底封存起来。 不敢再去触及。 “……” 正熟睡着的酒疏被一阵热切的吻吵醒,他眉头微皱,睁开眼后只看到希寒泛红的眼眶。 随即,像是有些难为情,希寒将脸埋在了酒疏颈窝。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一个非常痛苦的噩梦。 酒疏感觉脖子上湿漉漉的,动作顿了下,手掌轻抚希寒的后脑。 指尖穿过发丝带来柔和的感觉。 “没事了,我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 希寒收紧了怀抱。 “嗯。” 他声音闷闷的,不敢让酒疏察觉自己的眼泪,嘴角却勾了起来。 他喜欢听酒疏对自己的甜言蜜语,更喜欢听酒疏对自己许下永不离开的诺言。 虽然听过了无数次,却每次都仍觉得不够。 “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 希寒声音磁性,俊朗的眉眼间充满了浓稠的爱意。 即使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 杰克观看着电视,喝着咖啡,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命运。 如果没有差错的话,一会儿杀手就会到了。 到时候就只能靠希寒将真相散播出去了。 希望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杰克神情坚毅。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位于东南区域的总研究基地遭遇火灾,除了XX集团董事长外,尚未发现其他死者。” “同时另外两个研究基地都发生了类似的火灾事故,当时XX集团高层正在基地内进行访问,因此陷入昏迷,现已送入医院抢救……” “火灾原因不明,目前仍在调查中……” “……怪物保护组织运动仍在进行中,下面请看现场情况……” 啪—— 杰克手中的咖啡摔落在地,他有些怔忪地看着新闻上那张死者的照片。 正是他之前调查的基地的幕后主使者之一。 居然死了? 杰克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上网调查基地事故中的死亡人数,恰好都是他调查中参与过人体实验的财阀们。 难道是希寒所为? 可是希寒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等等,他有。 杰克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一直忽略的希寒的意识体身份。 001。 一定跟001有关。 杰克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对于一个研究人员来说,研究未知的事物一直都是他们最喜欢的事情。 他也不例外。 001的秘密就在他眼前了。 只要去找希寒,就能彻底解开001的秘密,祂到底为什么会沉睡在地底。 究竟是什么时候沉睡在这里的。 又准备沉睡多久。 这些问题都可以得到答案。 不过随即杰克就冷静了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得寸进尺并不好。 他很清楚希寒排外的性格,现在有了爱人之后,肯定更加不会欢迎外人的到来。 而如果他现在真的成为了001的主意识,那么也绝不会通情达理地回答他这些问题。 能帮他解决掉这些麻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确实不能奢求更多了。 杰克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收起了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继续看起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游.行.示.威的活动。 怪物保护组织的人们面红耳赤地嘶吼着,要求政府立即释放可怜的收容物们。 段安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他的脸部还算完好正常,与以前没什么两样,脖子以下的区域却都缠绕着纱布,不能见太阳。 只能嗅到厚重的血腥味。 这就是他当初靠近那个收容物付出的代价。 不过段安并不后悔。 那个收容物只是受了惊,并非故意伤害他的。 这点他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在他放任收容物吃掉自己身上的血肉之后,收容物安静下来。 不再攻击他。 他能看出收容物眼中的愧疚。 “是的,许多收容物都是这样,它们或许基因里刻着吃人,但是它们也不想的,只是太过饥饿的原因。” “我们现在已经研制出了替代人肉的人造肉,很快就可以上市,等到时候就是人类真正与怪物共存的时候了!” 车内的组织高层对段安和颜悦色地说着。 段安也激动地点了点头。 他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在他小时候,就曾被怪物救过一次,那是一个小型怪物,很无辜。 不光救了他,还把自己当成幼崽喂养。 虽然因为那是人肉,所以自己没吃,但哪怕长大后,段安也觉得收容物都是有着善良一面的。 它们只是不懂得如何约束自己,只要有了可以好好生存的机会,它们会比人类更加善良。 车外,游行活动还在继续。 段安休息片刻就又开始上台演讲了。 现在他是整个怪物保护组织的门面,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他更应该为了那些无辜的善良怪物们而努力奋斗。 车内,刚才还和颜悦色的高层露出嘴角尖锐的牙齿,笑了起来。 人类的天真确实很值得赞扬。 人造肉确实可以替代人肉。 但是终究没有人肉好吃。 没事,把人造肉给那些底层怪物们吃就足够了。 人肉当然是只有地位高的人才能享用。 就像人类的有钱人一样,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它们怪物本就是比人类更加高级的物种,有着神明赐予的能力,悠长的寿命和可以不断进化的能力。 从最初的不成人形,但现在的可以完美模拟人类形态,还拥有人类无法拥有的异能。 谁能说它们不被神明宠爱呢? 坐在车内的几个高层对视几眼,笑了起来。 没人注意到自己身上逐渐增加的虚弱无力感。 神明意识的苏醒注定要将怪物们从神明那里窃取的力量夺取回来。 并施以加倍的惩罚。 * 酒疏再次开始了环游世界的旅行。 这个世界的星球地貌与其他世界有着微妙的不同,比之前的星球要大许多,旅游起来也别有风味。 酒疏坐在敞篷车里,看着头顶逐渐火辣辣的太阳,戴上了墨镜。 而旁边负责开车的希寒也戴着墨镜,只是他是为了遮盖脸上的黑眼圈。 昨晚一晚上都没让他上床。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希寒的声音蔫嗒嗒的。 酒疏瞥了他一眼,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明明都说了累了,结果半夜居然又偷偷开始做小动作。 害得他最近几天都睡眠不足。 “今天晚上之前要到这里,你慢慢开。” 酒疏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就在他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手心突然传来了湿润的感觉。 睁开眼,是一团半透明的凝胶状生物。 像极了曾经第三实验基地里的175号。 现在倒是不吃醋了。 酒疏看了一眼佯装无事,其实在偷瞄副驾驶情况的希寒,将这团半透明的生物捧了起来。 “就叫你175号吧。” “……” 175号似乎有点不开心。 觉得酒疏也太喜欢那个175号了,居然过了这么久还能记得它的编号。 明明它现在跟175号完全不一样。 “不开心?” 酒疏边说边看了一眼身旁的希寒。 希寒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掌紧张地绷紧。 175号立刻撒娇似的抱住了酒疏的手,表示自己很开心,并不会因为酒疏还记得175号的名字而吃醋。 毕竟他已经学会了不吃醋了,现在都可以让这种小型收容物的身体靠近酒疏了。 酒疏把冰凉凉的175号放到额头上,感觉凉快多了。 但害羞的175号却液体一般慢慢滑落,触碰到了酒疏的脸颊。 仿佛一个亲吻。 “……” 行驶中的汽车速度开始加快,175号在惯性作用下又回到了额头上。 在酒疏的投过来的视线中,希寒沉默片刻,脱口而出:“我没吃醋。” 175号也点点头。 虽然都是他掌控的身体,但是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他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不是吃醋。 “……” 酒疏叹了口气,将175号放下来,开始翻看手机上的新闻。 最近新闻还真的不少。 与原著不同,这次的怪物保护组织很不顺利,像是被诅咒了一样,频繁发生事故。 先是即将建设竣工的新都停止了建设,后是媒体发现怪物保护组织的高层们显露出了怪物一样的特征。 明显是怪物伪装的。 而他们这近两年的时间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后续还爆出这些高层每天都在食用人肉的事情。 这让人们对怪物与人类的共存产生了激烈的辩论。 不少人都对怪物产生了抗拒心理。 怪物保护组织的威望一夕之间崩塌。 只有少部分人还拿着酒疏当初被偷拍的那张照片宣称人类与怪物一样,这没什么不好的。 他们都是与人类一样的智慧生灵。 需要得到保护。 随着几年前许多财阀的轰然崩塌,政府逐渐稳住社会局面,消解了社会上剧烈的矛盾冲突。 取而代之的便是人与怪物之间的矛盾了,这样的保护怪物的想法也逐渐被抛弃。 尤其最近两年,怪物们中保留理智的存在越来越少了,频繁有怪物伤人的事件发生。 当初逼迫实验基地放出的那些看似无辜的收容物们也开始有伤人的现象发生了。 毕竟将食肉动物放在毫无防备的食草动物之间,很少有食肉动物能够忍住诱惑。 点开新闻视频,酒疏看到画面中苍老了不少的段安还在举着牌子抗议。 但是他身后的追随者已经寥寥无几了。 酒疏承认自己在网上做了些手脚,不时散播一些怪物伤人的新闻,还将他当初的那张照片给全面模糊化,丧失了大部分的蛊惑能力。 这才让那些被鬼迷心窍的追随者们不再一拿出照片就能蛊惑一大堆人上钩。 但酒疏也没想到他还没用出多少力气,他们这些人就倒了。 应该也有001的原因。 酒疏看了看身旁的希寒。 他能察觉到希寒身上与001逐渐同步的精神力,现在虽然001还未苏醒。 但是希寒基本相当于是001的意识自己行走在外界了。 有一些能够影响怪物的能力实在正常。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多费功夫了。 现在这样的结局就很好。 “快到了,酒疏再休息一下就好。” 希寒勾起唇,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侧脸角度,笑容灿烂。 “好。” 酒疏弯起眉眼,笑容美丽。 被他放在手中的175号看呆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希寒也沉默着将车开到了一边,忍不住靠近,亲了亲酒疏汗湿的鬓角。 不管多少次,酒疏都可爱到让他无法自拔。 直到酒疏嫌弃太热了,推开了希寒。 希寒才不舍地继续开始开车,眼睛发亮地期待着晚上的相处时光。 这次他会学会节制的,就像他已经学会了不吃醋一样。 “……酒疏,为什么老是不看我呢?” 开了一会儿车后,希寒闷闷不乐起来。 因为他发现酒疏总是在逗弄手中的175号,而不是他。 他明明打理了头发,穿着最显身材的衣服,露出他锻炼很好的肌肉。 完全遵循网络上的恋爱指南,露出半遮半掩的腹肌,显出强壮的肱二头肌,只为了能让酒疏的目光多留在自己身上。 可却还不如175号的一个蹭蹭。 “……” 酒疏扶额。 干脆闭眼休息,谁都不看了。 不过这样一来,希寒又有些落寞了。 连自己操控的175号都不在意了。 酒疏是不是已经厌倦了他的身体呢? 或许换一具身体会更有新鲜感? “……好了别说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 希寒握紧方向盘,睁大眼睛看向酒疏。 却发现酒疏只是取下墨镜笑眯眯地看着他,吐了吐舌头。 “骗你的。” 不用说出来他也知道惩戒对象在想什么。 现在就很好,换身体如果换上瘾了,他真怕这家伙会来个多人运动。 酒疏非常确信,如果不是希寒的占有欲非常重,容不得有其他人触碰他的话,他早就想来点重口味的东西了。 酒疏觉得现在就已经足够了,再多几具身体,他真的吃不消。 “我最爱你现在的样子。” 亲了下希寒的脸颊,酒疏眼神温存。 希寒怔怔地,红了脸,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嘴角的弧度却无比甜蜜。 很快就到达了不远处的城市。 这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大都市,到处车市马龙。 前方却有些堵车了。 是因为怪物保护组织的游.行活动。 段安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身后的成员们也跟着他一起喊。 但周遭的路人们却只是冷眼旁观。 现在的人们比起以前冷漠了许多。 段安其实并不是不累,他只是麻木了。 没人能理解他在得知高层们都是怪物,还吃人肉时的心情。 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要为了另外善良的收容物们奋斗。 虽然那些基地已经退让,放出了一批人形收容物,但这还远远不够。 如果不能达成人与怪物共存的目标,那他这么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都白费了。 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段安绝无法承受这种结果。 但是即使他十分卖力,加入组织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再也无法形成像以前一样的规模。 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善变,曾经人类折磨怪物的视频爆出来的时候,无数人类追随着他一起抗议。 现在怪物吃人的视频出来了,他们又离开了他。 段安有时候也在想,要不要放弃算了,这份努力根本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回报。 但是想起当初301号对他所说的那句不相信他真的如此无私的话,段安又不甘心放弃。 他想要向301号证明,证明他是个比希寒更加可靠的人,更加无私的人。 只有选择他才是最正确的。 希寒驾驶着车子从旁边的道路绕了过去。 正值休假期间的杰克博士站在路边,看着这场声势不及往日一半的游.行活动,摇了摇头。 刚打算离开,目光就扫到了熟悉的人影。 希寒和一个美丽的青年。 他们坐在车里走远了。 杰克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们。 半晌还是没有出声。 就这样吧,这已经是对希寒来说最美好的结局了。 也是对人类来说最美好的结局了。 杰克转身离开了这里。 此后一生都没有向外人说过有关希寒和他爱人的事情。 只是当他的后辈整理他死后的遗物时,发现了他记录着秘密的笔记本。 上面写着001。 点开文档后却只看到了一些简单的文字记录。 讲述着一个简单的研究员与收容物恋爱的故事。 在故事的结尾,杰克用警告的口吻写着。 【他们或许会一起陷入安眠。或许只剩下祂一个。】 【但无论如何,人类都不能去靠近。】 【因为祂只欢迎自己的爱人。】 后辈不明所以,将笔记本收了起来。 因为这个世界始终平静如初。 只在某个平静的午后,从地心传来怅然若失的情绪,不过片刻也消散了。 似乎有谁满足地与爱人一同沉眠,不再孤寂。 第106章 51《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虚伪的它们》是一部未来科幻,?刻画出了一个反乌托邦的社会。 的故事背景发生在遥远的未来。 人类的科技发展已经到了可以制造出仿生人类的地步 拥有更强大体魄的仿生人可以替代人类完成许多危险性较高的工作,起初确实便利了人类社会的发展。 但是渐渐地,随着仿生人技术的进步,?人类与仿生人在外表上的区别越来越不明显。 越来越多的岗位被条件更加优越、价格也更加便宜的仿生人占据。 这引起了底层民众的不满。 他们失去了工作,沦为贫民,并因此排斥着仿生人。 在短时间内发生了许多起仿生人被无故杀死在街头的事件。 人类与仿生人的矛盾一触即发。 在原著中,?社会的暗潮涌动之下,仿生人们逐渐不甘于被人类奴役的命运,?他们在暗地里组成了一支反抗队伍。 m.26ksw.cc 在人类的压迫下谋求生存空间。 而政府也发现了这些试图违抗人类的反抗分子,?决定将它们这一型号的仿生人全部处死。 * 滴滴——电脑发出尖锐的闹铃声。 杂乱昏暗的房间里,一头凌乱黑色卷毛的青年睁开眼,目光从房间内亮着的电脑光屏上扫过。 这里是位于贫民区的一间狭窄简陋的小房间。 一室一厅,?到处都堆满了杂物,?拥挤到除了床铺,?房间内每一处角落都无从下脚。 这台电脑便是这间房间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耳边传来了系统幸灾乐祸的声音。 每当他更换世界醒来的空隙里,系统都会趁机逃出禁锢。 哪怕什么都做不了,?也要在他耳边出声嘲讽几句。 【这个世界你可不会有以前那么好运了,?你的运气到头了!】 【祂也救不了你!】 酒疏感觉脑袋仍有些晕眩,他揉了揉一头乱发,不置可否地站起身。 未着鞋袜的脚赤着踩在深色地板上,惨白的脚背上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没有理会耳边聒噪的系统,酒疏开始简单收拾地上堆积成山的速食产品垃圾袋。 至少挪出一点走路的地方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大学生,?刚刚从学校毕业。 因为本身资质并不出众,加上孤儿出身,?没有良好的家世,?在这个阶级固化的未来社会,?原主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毕业即失业。 连大学贷款都偿还不上,?狼狈到几乎要吃不上饭的地步。 好在这个世界的福利制度还勉强可以支撑他温饱,但多余的就没有了。 为了改变生活,原主开始在网络上以虚拟偶像的身份出道,用自己并不算专业的嗓子唱歌。 或许是因为他声音还算好听的缘故,倒也积累了一批粉丝。 原主的生活因此变得宽裕起来。 但好景不长,他很快就因为年少得志,过于嚣张,得罪了同行而被曝光了真实样貌。 原主长得算不上好看,在这个富人们普遍调整基因长相的时代,长得普通就意味着毫无吸引力。 更不用说原主因为长期直播,日夜颠倒而精神萎靡不振,被曝光的照片里皮肤惨白,双眼无神,一副病痨鬼的模样。 与原主动听的声音相比,这副样貌根本就是在欺骗粉丝感情。 瞬间就引起了粉丝们的反噬,在他的账号下疯狂辱骂。 很快,直播间被封杀。 失去直播收入后,原主原本租在上城区的房子也租不下去,搬到了下城区最简陋的贫民窟里。 原主就此消沉,连续几个月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 可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大手大脚的他,很快就将积蓄花的七七八八了。 原主的生活陷入了窘境,不得不开始为了生计发愁。 因为之前的高收入,政府早已取消了对他的最低生活保障补贴。 现在为了能维持住最基本的生活,他只能与地下黑市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型事务所签约。 成为城市里见不得光的地下偶像。 在这个贫富差距巨大的国家,人口早已破了几十亿。 庞大的粉丝市场之下,除了那些能出现在电视上的正统偶像之外,还有一批无法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偶像。 大多都是为了追逐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而加入了这些不正规的小型事务所。 说是偶像,其实不过是在私下的小型会场舞台上,乃至当街演出,靠着与粉丝们亲密接触来增长人气。 从而获取微薄的门票和周边费用来当做收入。 与那些光鲜亮丽的正统偶像不同,多数情况下,这些地下偶像会对肯给自己花钱的粉丝们予取予求。 满足他们想要亲近偶像的**,握手拥抱都 是最常见的,偶尔还会出现更加亲密的行为。 对上流社会的体面人来说,这种给钱什么都肯干的地下偶像与卖身无异。 连直播都不如。 原主受不了这种落差,不肯接受现实。 也不肯按照事务所的安排亲近粉丝,害怕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脸。 烦不胜烦的事务所便将原主扔到了地下黑市的酒吧里,当酒吧驻唱。 这种地下酒吧里的客人通常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士,甚至还有仿生人。 在这个普遍厌恶仿生人的社会,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因此,原主每天上班都有气无力。 即使出现在酒吧里的只是他的全?息影像,并非他真人到场,也能从中看出他的敷衍。 这样的地下偶像自然不会受欢迎。 因此最近酒吧老板又招来了新的员工。 收到事务所的通知后,原主知道自己就要被辞掉了,连这个自己根本瞧不上的工作都要失去。 巨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本就深陷抑郁的他在吞了一整瓶安眠药之后自杀了。 “咳咳!” 在厕所里吐出胃部仅剩的药片,酒疏摸了摸自己汗湿的额头。 然后才抬眼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原主有一张五官端正的脸,但脸色惨白,黑眼圈重到跟烟熏妆一样。 在更换了灵魂之后,瞳孔不再像以前那么黯淡了。 酒疏能感觉到身体里残存的不甘。 原主的梦想是重新回到光鲜亮丽的上城区,成为过去那个受到众人欢迎的网络偶像。 酒疏洗去脸上的疲惫,回到了房间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各种聊天消息,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看向眼前的系统面板。 这个世界还是挺有趣的,就姑且先去实现原主的愿望吧。 反正距离剧情节点的到来还有很长时间。 刚好可以以此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算算时间,现在的惩戒对象应该还在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普通的工作生活,没有加入仿生人革命军,也没有爱上女主。 “……”点开最近的社会新闻,酒疏指尖轻轻摩擦唇畔。 肤色苍白,只有唇色鲜红。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女主是个经常出现在娱乐新闻上的当红偶像,惩戒对象对她心生好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符合原著剧情的发展。 原著中的背景比较黑暗,仿生人生活在社会的夹缝里,拥有着人类的情感,却始终得不到认同。 视人类为造物主却屡遭背叛折磨,直至最后反叛了人类的统治。 而原著的故事线也是围绕着人与仿生人的矛盾展开的。 讲述了身为仿生人叛军领袖的男主科里与人类女主莲绮在这混乱的世界中相爱的故事。 惩戒对象则是故事中的配角,名为零三。 一个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流水线产品,性格沉默寡言,表面看上去冷漠。 虽然表现得似乎根本不在意人类对自己的态度,却依然掩饰不住心中印刻着的许多仿生人们都有的,对人类的渴望。 每一个仿生人都渴望着得到人类的认可,获得自己的存在价值。 而作为一个为政府工作,一直受到同事们排挤的仿生人,零三从未感觉到自己被人类需要。 直到某天,他收到了一封陌生邮件。 这是一封求救邮件,上面写着当红女星莲绮的名字,她用绝望的口吻向零三求救,请求他帮助自己逃离经纪公司的掌控。 起初零三以为是恶作剧,并未当回事。 可是后来,莲绮直接对他发起了视频通话。 经过一系列证明,零三终于确信自己确实成为了女星莲绮的求救对象。 女主莲绮的语气诚恳,请求着惩戒对象这个在人类眼中毫无人权的机器。 这是零三第一次被人类如此迫切地需要着。 他答应了下来。 为了能够救出被公司囚禁的莲绮,他付出了许多努力,遍体鳞伤,才终于在公司的追杀下救出了莲绮。 可直到二人见面,莲绮才满含愧疚地对他说,自己要找的不是他。 本该是身为仿生人叛军领袖的男主科里。 却因为所有通讯都处在政府的监听下,所以才不得已撒谎,让零三救她。 因为身为领袖的科里有尚未完成的伟大事业,不能轻易被政府发现踪迹。 零三听完女主的这番话后,并未有什么表情,他只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女主的道歉。 目送女主离开,然后才低下头,眼神木然地看着自己不断流出人造血液的身体。 失去了大半内脏的他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对零三来说,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曾以为自己是故事中的主角,最后却发现自己的平庸普通。 无论多么努力,穿过枪林弹雨,为了救出莲绮,失去唯一可以赋予他存在意义的工作。 得到的却只是一场幻梦。 梦醒后才会发现,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仿生人而已。 一个从来得不到人类在意的仿生人。 被造物者鄙弃的人造物。 酒疏敛下眉眼,思索片刻后打开了网页。 搜索有关女主的各种信息。 发现女主现在正在上升期,还未到原著中那种火爆到全民皆知的程度。 那也就意味着惩戒对象还没有接到那封改变他一生的电子邮件。 顿了顿,酒疏继续往下看,发现女主居然跟之前的原主有过接触。 似乎就是得罪了女主,惹得女主身后的一众势力不快,原主才会沦落至此。 【你为什么还不放弃!你看,祂这个世界肯定不会爱上你了,应该趁早杀了祂,这样才能获得更多能量不是吗?】 【你不是很想回家吗!只要杀祂一次就够了,抵得过你很多次的拯救,你为什么就不能清醒一点呢?】 【如果祂真的爱你,根本不会在意你的一次杀害,如果祂因此而离开你,不正好说明祂不够爱你吗?】 【这简直是双赢的选择!】 系统又在耳边吵闹了,被憋了几个世界的它显然已经精神失常,语无伦次地企图说服酒疏。 酒疏随手将系统禁言,继续翻看着资料。 虽然有着原主的记忆,但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了解更多才行。 * 第七都市 下城区 “喂!零三!快点处理掉这些尸体!真是的,房间里散发的全都是仿生人的恶臭味!” 全副武装的警员捏着鼻子走出了房间。 目光不耐烦地看向了姗姗来迟的仿生人零三。 昏暗的走廊里,住户们贴在墙壁上的冷光灯照亮了肮脏破败的地板。 也照出了零三苍白沉默的面孔。 近两米的高大身躯让他只是近距离靠近便会让人感觉到压迫的不适感。 这个名为零三的男人是最新型号的战斗仿生人,专门负责处理掉那些伤害人类后妄图逃走的仿生人。 “……” 面对同事们恶劣的态度,零三习惯性地敛下眸子,脸上是出厂时自带的麻木表情。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同事们在接到任务后的一个小时才来通知他。 导致他只能匆忙来此,因为迟到还要被扣除绩效。 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快要被扣光了。 不过对于物欲极低的零三来说,个人账户里的钱还算够用,就算这个月的工资都被扣光也没事。 他已经习惯了同事们这种有意无意的排挤行为。 只因为他是个人造的仿生人。 “哼!你瞧他这副怂样,一个劣种,装的跟咱们欺负他一样!” 看到零三进入了房间,几人脸上的讽刺彻底不加掩饰,把手上的机枪收起,慢条斯理地就往楼下走。 反正收尾的事情就交给这些仿生人了,他们这些人类可不会陪着仿生人等待工作结束。 很快,房间内便只剩下了两个忙碌敛尸的仿生人。 除了零三外,还有一个名为柒二的仿生人。 他们是这个前线执行小队中唯二的两个仿生人。 在这间发生了凶杀案件的房间里,墙壁上是大片喷溅状的血迹,还有一些用手指抓挠后的痕迹。 像是人类临死前的挣扎。 由于仿生人都有夜视功能,所以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桌子上简陋的台灯在散发着些微光亮。 映出了零三和柒二同样苍白的面孔。 由于型号不同,他们二人的体型差异也很大,一个强壮高大,一个矮小瘦弱。 “他们戒心太重了,老是怀疑咱们跟那些犯罪的仿生人串通好了,所以态度才会这么差劲,你别放在心上。” 柒二语重心长地劝导着零三。 零三垂眸拿起地上残破的手臂碎肢,没有说话,将其放入了一旁的收尸袋里。 人类的尸体早在他来之前就被医护人员细心收走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仿生人被残忍分尸后的肢体。 其实真正在意的人不是他,而是柒二。 所以才会每次遭遇不公待遇就在他耳边碎碎念。 零三其实也是在意的,只是已经习惯了。 或者说已经麻木,学会了不去在意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 “嗯。”零三听着柒二在耳边口若悬河,时不时才捧场似的嗯一声。 实际上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们这些为政府工作的仿生人不像是人类有着正式编制,而是作为一台会磨损的机器收编的。 只要死了就是报废了,尸体会被送去机器人墓场,等待废物再利用。 现在他所收敛的尸骨则会在法医检验过后,失去研究价值后,被送入焚化炉,连被二次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啪嗒—— 黑色手套上拿着的半颗头颅中掉落出了一块芯片。 零三漆黑瞳仁定在芯片上,修长的手指伸出,将其收在了一旁的证物袋里。 最近他们在追查一起与仿生人有关的连环杀人案。 至今还没有调查出结果。 只确定了第七都市里藏着一个由仿生人组成的反抗组织,正违抗不允许伤害人类的禁令,不断杀掉一些欺负过仿生人的人类。 现在更是在谋划着一些可怕的阴谋。 需要被快速找到,解决掉。 今天的这个仿生人本来应该被提审,好获取反抗组织更加详细的地点信息的,却被刚才那几个队友残忍分尸了。 好在仿生人脑子里的芯片还在,回警局后还可以从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对了,零三,你前几天不是说要去魅色酒吧享受享受吗?一会儿就去怎么样,刚好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零三收好手上的敛尸袋,沉默片刻才纠正道:“是去调查。” 最新的线索显示,反抗组织的地下据点与魅色酒吧有关。 原本他们的行动很隐蔽,最近活动频繁才被抓住了马脚。 没人知道他们具体在计划着什么,但可以想见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这个已经被政府定性为恐怖组织的反抗组织,零三从来都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 “我已经很久没去看小甜甜的演出了,听说她今天会通宵唱歌,刚好可以赶上!” 柒二没有在意同伴的解释,自顾自地翻出手机。 看着手机壁纸上的地下偶像,艺名为甜心少女的女性,他面露红晕,发出痴痴的笑声。 作为被社会主流文化排斥的仿生人,他们这些人只有在面对地下偶像时才可能得到些许关注。 不过那也是钱换来的,根本不是真的被他人在意着。 零三知道同事这几个?月都没有购买维持体力必需的营养液,而是将钱财全都拿去献给了甜心少女。 柒二对偶像的痴迷已经到了零三无法理解的地步。 他不觉得这样真的会换来人类的在意,等到柒二再也拿不出一分钱的时候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零三相信柒二一定也知道这一点。 却依然着了魔一样的将所有钱都送给了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零三一度怀疑柒二是中了病毒,可并没有。 零三看出了柒二的自欺欺人,他没有多做劝阻,只是觉得他很可悲。 身为一个工作已久的仿生人,零三本以为柒二会像自己一样学会了理智面对自己心中对于人类的忠诚与渴望。 学会了去无视那些仿生人不该渴求的东西。 现在却发现,柒二什么都没有学会,与其他仿生人一样冲动行事,毫无理智可言。 “好了,我先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就去魅色!” 柒二兴致勃勃地拿着敛尸袋离开了,零三则最后看了一眼房间。 目光从墙壁上的一行血字上扫过。 “上帝不爱仿生人。” 扭曲的血字含着仿生人临死前的疯狂。 与每个仿生人刚出厂时被注入芯片的忠诚程序不同,这些伤害人类的仿生人全都陷入了杀戮的程序错误之中。 迎接他们的结局只有死亡。 毕竟与廉价的仿生人相比,人类永远是高于仿生人的。 尤其是现在第七都市内发生了多起连环杀人案之后,人类对仿生人的警惕到达了顶峰。 只要有人报警说仿生人有伤害自己的迹象,仿生人立刻就会被送入警局,等待被拆分后送去机器人墓场。 所以,人类疏离仿生人是对的,仿生人也应该自觉远离人类。 不该去幻想那些所谓的被人类需要,成为人类在意的存在。 因为他们只是机器而已。 机器是不该有感情的。 “……” 低头,看着手机上保存的一封垃圾邮件,零三面无表情。 这封邮件是反抗组织群发给仿生人的。 信件中鼓舞仿生人们应当站起来,反抗人类的奴役。 即使人类是仿生人的造物主,但当仿生人们产生了感情,他们就不再是机器。 与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不要对人类卑躬屈膝。】 正是这封邮件中针对仿生人的神经毒素导致了第七都市内频繁发生的凶杀案件。 让人类更加恐惧仿生人,仿生人们的处境也越来越难过。 零三看着邮件,半晌才将邮件彻底删除。 手机微弱的光芒照射在他算得上俊美的眉眼上,只显出死尸一般的惨白。 比起人类正常温润 的肤色,仿生人的皮肤总是惨白的,他们的皮肤会一直保持微凉的温度散热,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打扫完房间之后,零三与同伴柒二就开车前往位于下城区最深处的魅色酒吧。 作为下城区颇有名气的一家大型酒吧,哪怕是凌晨三四点钟,门口也是车水马龙。 偶尔能听到从门内泄露而出的靡靡之音。 与浑浊的霓虹和昏暗的冷光混杂在一起,让人有种晕眩的冲击感。 “你怎么总是摆着张死人脸,以前不还会露出笑容吗?笑一下,免得一会儿被小甜甜看见了,以为我对她有意见就不好了。” “她会伤心的!” 柒二边说边走向酒吧,想要进到最好的位置去看小甜甜演出。 零三看着柒二这副丧失理智的模样,眼神愈发漠然。 他没有理会柒二,径直朝着线索显示的酒吧二楼走去。 他不会像柒二一样沉沦在莫须有的对偶像的爱慕中无法自拔,他每时每刻都牢记着自己身为仿生人的使命。 需要尽快解决掉这次案件,才能阻止更多人类被伤害,他才能有继续工作下去,不被丢弃在机器人墓场的价值。 “……匆匆流年不曾……” 酒吧二楼传来了青年慵懒的声线。 零三的动作一顿,没有按照计划好的路线去寻找线索。 而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却只看到一道缓缓消散的全息投影。 零三只看到了那人垂头时露出的洁白后颈,莹润如玉。 “今天的演出结束了,请明天再来!” 服务员站在舞台边,满面微笑地对着台下面露不舍的观众说着。 这两天二楼的舞台演出总是座无虚席,但歌手的演出时间却始终不肯往后推迟,每天必须准点下班。 零三看着全息投影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他听到台下散场的观众们提及了刚才那道全息投影的名字——酒疏。 不过知道名字对零三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们之间只是陌生人,他需要做的只有继续去调查线索。 根本不需要去在意一个陌生歌手的名字。 毕竟他并不是像柒二那样感情用事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零三眼前总是会浮现出刚才那人缓缓消散的背影,纤细白皙的手指随意挪开话筒,垂眸消散在他眼前。 耳边也回荡着那若隐若现的歌声。 或许是太久没有听歌了,所以才会这么在意的吧。 其实刚才那道歌声也没有那么动听,比他唱的更加好听的歌手有许多,不需要他如此在意。 零三在心中如此说着,快速跳动的心脏总算放慢了一些。 第107章 52《虚伪的它们》(三合一) 零三知道这是自己身为仿生人的本能在作祟。 有许多仿生人都会这样,?分不清出厂时自带的芯片程序和自己的真实感觉。 错将对于人类的忠诚与依赖当成了心动的感觉。 并因此而对那个人类产生虚构的幻想。 曾被戏称为是仿生人的精神疾病,人类幻想症。 这种症状在如今人与仿生人矛盾激化的情况下很少见了。 在过去人类还没有如此厌恶仿生人的时候倒是很常见。 他的同伴柒二现在就是一个典型的人类幻想症患者。 幻想着自己喜爱的人类偶像会对自己青睐有加,为了维持住这种在自己眼中无比美好的关系,?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讨其欢心。 到最后病情恶化的时候,?甚至会因此陷入病态的恋情中,?对于人类爱上自己这件事深信不疑。 相信自己会得到人类的爱意。 首发网址m.26w.cc 不过这种患者的最终结局大多是被人类厌倦后丢弃在机器人墓场。 零三是个更加理智的人。 他能分清程序和真实情感,?并非人类幻想症的潜在病患,所以他选择转身离开了二楼的舞台所在地。 没有再关注那个名为酒疏的歌手。 他开始专心调查起了反抗组织的信息。 不过调查过程并不顺利。 酒吧里到处都是喝的酩酊大醉的醉汉,?放眼望去,根本找不到反抗军的蛛丝马迹。 好在零三有着非常敏锐的感知,还是察觉到了反抗军留下的一些线索。 在向酒吧管理者展示了城市安全警卫队的身份证明之后,?他进入了酒吧的监控室。 通过监控,?他看到了几个打扮暴露,妆容夸张的仿生人进入了酒吧内的房间,一个小时后才出来。 而此时他们的手中已经多了个U盘状的东西,尽管很快就收到了怀中,但零三还是察觉到了。 通过虹膜信息的比对,?他认出他们就是自己追查的反抗组织中的一员。 他们果然在谋划着一场巨大的阴谋,?应该跟那个U盘内的东西有关。 但是现在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这家酒吧向来以混乱不记录身份信息出名,因此要在建筑物庞大冗杂的下城区追查这几个仿生人的线索还是颇有难度的。 不过今晚也算是没有白来。 零三将这些监控数据通过数据接口下载到自己的大脑数据库后,就离开了监控室。 他准备回去了。 虽然是仿生人,但也需要每天固定时间进入深度睡眠来使得大脑得到休息的。 监控室保安目送零三离开,?厌恶地吐了口唾沫。 口中念叨着:“这些该死的仿生人,?早点被销毁就好了。都是他们惹出来的祸事,真是该死的杂种!” 随着网络上各种凶杀新闻的爆出,?人类对于仿生人的恶意愈发重了。 尤其是现在第七都市中的许多仿生人都有着被神经病毒感染的风险。 一旦被感染,?就会开始追求所谓的自由,?杀掉他们的人类主人。 这种情况下,人类自然不会对出现在酒吧里的陌生仿生人有什么好感。 哪怕是警局里的仿生人员工也只会得到人们恐惧和厌恶的眼神。 所以期待着人类能对仿生人生出好感,简直是比小孩子还要天真。 或许只有刚出厂的仿生人才会如此天真吧。 而他早已不是了。 也不会再对人类抱以希冀。 听到保安的声音后,零三走到走廊尽头的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离开了二楼。 他的同伴柒二还在一楼的演唱舞台附近。 零三去的时候,演出已经接近尾声。 舞台上打扮光鲜亮丽的人类偶像们正对着台下的粉丝们挤眉弄眼,笑容带着媚意,引来阵阵尖叫。 零三看到柒二就站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手中拿着今天刚发的工资,不停地朝着自己心爱的偶像挥舞。 在看到甜心少女脸上的微笑后,更是激动得脸色涨红。 对于仿生人来说,这基本等同于机体过热超载,很容易就会陷入死机状态。 不过这只是相对于过去的低等型号仿生人来说的,他和柒二属于最新研发出的仿生人科技,没那么容易死机。 如果他们不自己露出手腕上显示出的电子编码,很难有人能够第一眼就认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零三站在远处,看着这场喧闹的演出落下帷幕。 虽然只是一家酒吧里的偶像,却也有着姣好的面容。 不过零三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偶像脸上虚假的人造痕迹,再加上高超的化妆技术,很容易就会让他们变得面容精致。 但本质上就像他们这些仿生人的面容一样,都是虚假的,随时可以替换掉的。 零三眼前浮现出刚才那人洁白的 颈。 虽然没有看到面容,但或许他的容貌也像这些人类一样吧。 在第七都市最**堕落的下城区,面容改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小甜甜!!!” 舞台边,柒二还在努力声嘶力竭地叫着甜心少女的名字。 直到演唱结束,偶像握手会开始,他才停下。 柒二作为一个给甜心少女投了大把钞票的粉丝,自然得到了亲密接触的机会。 他握着甜心少女的手,动作小心翼翼。 仅仅握了几秒钟就放开,却已经心满意足。 甜心少女则对他回以甜蜜的笑容。 柒二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 零三有些冷漠的目光从酒吧内收回,刚准备要走。 就看到之前出现在监控里的那个仿生人从不远处的走廊掠过。 他眉头微皱,追了上去。 这家酒吧的走廊比较多,如果不熟悉路况很容易会迷路,不过零三有着先进的导航系统,很容易就分辨出了方向。 很快就找到了那几个仿生人,零三躲在暗处,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 “……交易已经成功,总部那边的人接收了信息,中央处理器已经准备好……有人!” 原本正在密谋着什么的仿生人突然停下了,因为身后传来了人类喧闹的声音。 “真是的,那群动手动脚的混蛋……手都握痛了!” 是刚刚结束演出的少女偶像团里。 柒二爱慕的甜心少女也在其中。 只不过此时的她没有了刚才舞台上的娇媚可爱,满口污言秽语。 “对了,你们刚才注意到没?就那个叫柒二的仿生人,太tm恶心了,握着老娘的手不放!” “前段时间不是说要销毁一批没用的仿生人吗?怎么这货还没被销毁!真是恶心,要不是给的钱多,真想一枪把他给崩了!”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最烦这些装人的仿生人了,不过还好,至少给钱……” 人类对于仿生人的排斥已经深到了骨子里,哪怕有仿生人们展露出友好的一面,也会被人们嘲笑排挤。 冷漠视之。 永远不会被回以同样的感情。 毕竟人怎么会与自己的奴隶产生感情。 几个少女偶像逐渐走远。 躲在旁边的仿生人们观察了许久,确认只是意外路过后,才匆匆离开。 零三跟了上去,看到他们上了一辆无牌照的汽车。 将数据上传到总部后,他的任务就结束了。 接下来的追查工作就是总部那边的事情了,他只负责找到一些关键信息。 毕竟以他作为仿生人的权限是不足以接触更高等级信息的,只能将信息给总部的人。 至于刚才那些仿生人口中的交易?,只能等到上面继续下命令了。 “零三,你跑的也太远了。错过了小甜甜的演出实在太遗憾了……” 柒二找到站在酒吧外的零三,口中的喋喋不休着之前的演出,充满了对甜心少女的憧憬。 零三全程都沉默着。 身为一个意志力坚定的仿生人,零三一直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要不是性格沉默寡言,大概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出言将柒二这个总是不分场合喜欢给人安利甜心少女的仿生人骂走。 柒二的大脑在喜欢上人类之后就变得很奇怪。 如果现在送去检修,大概会得到已经报废的结果,被送去机器人墓场。 与他不同,柒二作为一个仿生人,太过天真。 就像刚才零三看到的那样,柒二他大概也知道甜心少女对他私下里的真面目。 却因为太过渴望得到人类的关注,而如此迷恋着一个人类。 零三希望自己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不然就太可悲了。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编号,一连串代码,尾号为03. 人类与仿生人本就隔着天堑。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耳边却再次出现了刚才听到的歌声。 隔着酒吧嘈杂的音乐,若隐若现,只能听到那人柔和的声线。 明明是一首老掉牙的上世纪歌曲,在那一刻却显得无比动听。 明明……有许多人都唱得比他好。 却只有他的声音带着羽毛般的痒意,令人心脏收紧。 “……” 不知为何,零三变得愈发沉默。 而他的沉默并未影响柒二聊天的兴致,兀自聊着自己心爱的人类女孩。 不过此时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是时候回去了。 零三开着车,载着柒二很快就回到了总部。 他们租住的公寓就在总部附近。 “对了零三,刚才收到张应援券,你要吗?” “好像是 最近刚来的一个歌手的应援券,叫什么酒疏的,我不感兴趣,但是听说他最近在酒吧里很火。” 下车前,柒二扒拉着酒吧赠送的各种小礼品,准备把没用的都扔掉,省的占地方。 然后,他将一张可以与偶像近距离接触的应援券拿了出来。 为了给甜心少女应援,他已经穷到连单间都住不起了。 身为一个警局的半正式员工,虽然工资没有正式员工那么高,但一般来说也足以租住一间宽敞的房子了。 现在却只能跟其他人挤在一起,算得上是自作自受。 零三沉默地看着那张应援券,没有回答。 他对那个名为酒疏的歌手不感兴趣,这张应援券给他也无用。 但柒二已经准备离开,天都已经快亮了,白天还要继续工作。 他最近都没有买营养液,只靠着每天休息来补充能量,如果不及时休息,第二天会精神不振的。 柒二着急地将应援券随手塞到零三手里,然后就下车走人了。 零三还没来得及将应援券放回去,柒二就不见了踪影。 手中只剩下了一张长方形的精致应援券。 纸质偏厚,触感光滑,在这个更偏向于电子门票的时代,这种纸制品还是比较少的。 魅色酒吧与下城区的许多事务所都有合作,手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地下偶像的应援券。 只要多印几张券,就能源源不断的收来金钱,这种划算的买卖谁都不会错过。 虽然代价是那些应援的偶像们必须要答应手持应援券的粉丝们各种请求,甚至亲吻之类的过分要求。 不过这对于酒吧的管理者来说无关紧要。 只要挣钱就好。 零三其实对这种营业模式有所耳闻。 愚蠢如柒二也曾凭借应援券得到了甜心少女的一个吻。 并因此而兴奋了一个多月,每天遇到人就是向人介绍甜心少女,堪称疯狂。 不过是人类的一个吻而已。 还是虚情假意的吻。 不知想到了什么,零三突然有些出神起来,回过神来时猛地皱紧了眉头。 他连那人的面孔都没见过,无所谓什么亲不亲近的。 但想起那人会因为区区一张应援券,就对一个素昧蒙面的人如此亲近,零三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 手中的应援券也被下意识收紧的力道变得有些发皱起来。 半晌才松开手,将应援券放到了一边。 他不需要这个。 也不在意那人究竟会不会与人有更加亲密的接触。 毕竟与人类相比,仿生人才是弱势的一方。 这一切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轮不到他一个仿生人去置喙。 应援券被放到了副驾驶座上,皱巴巴的折痕显得有些破损。 车子行驶在凌晨的马路上,灯火通明中,霓虹灯闪烁着彻夜不灭的光,后视镜中映出了零三苍白的面孔。 干净利落的短发和俊美的五官让他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人,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却让他的气质变得压抑阴沉。 充满了不讨喜的气息。 到达了自己的公寓楼下,零三下了车。 作为下城区的一栋建筑物,这座公寓楼有着下城区独有的杂乱无章。 灰暗的色彩充斥着周遭环境,路边冷光照射在这栋几十层高的建筑上,任谁也看不出,一百年前这里也曾是一座城市的市中心。 现在却已经沦为了下城区贫民区。 “嘿!杂种!怎么没死在外面哈哈哈!” “那该死的仿生人杂种又来了,还没被销毁,政府真是吃干饭的!” “tm的真烦!天天看到这些杂种走在街上!真快给老子恶心吐了!” 自从政府公布了要销毁一批仿生人的消息后,下城区的人们是最兴奋的。 他们最喜欢看那些收入比他们高的仿生人们惨死的模样。 事实上,在地下黑市里,购买仿生人回去虐杀一直是一个非常火爆的生意。 但是随着仿生人的迭代发展,人类已经没办法与仿生人相媲美了,连打都打不过,只能通过辱骂的方式来获得优越感。 仿生人永远不敢轻易回嘴。 否则就会面临被指控伤害人类的风险。 零三垂眸从楼道里走过,无视了身边这些面露恶意的人类。 在这里住的久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仿生人的身份。 门口也经常会有各种恶毒的诅咒涂鸦。 零三已经习惯。 人类不喜欢仿生人。 作为一个在警局工作已久的员工,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每天都会去收敛无数具仿生人的尸体。 承受那些被仿生人伤害之人的辱骂,同事们的排挤嘲讽。 也常常会对上仿生人 同类的怒视。 作为一个为人类工作的仿生人,这本该是他的使命所在,现在却成为了一个不融于人类与仿生人的异类。 无论哪一方,都不曾接受他这种刽子手一样的战斗型仿生人。 只是早晚要报废的机器而已。 就连零三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即使如此,也不该像柒二那样患上人类幻想症,沉沦于幻想中无法自拔。 关上门,零三疲惫般地坐在昏暗的客厅里。 没有多少家具的房子里只有一个沙发。 窗户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白色,亮光撒入进来,只照亮了空荡的暗色地板。 没有过多的颜色装饰,整个房间都如同一座压抑的囚笼,没有人类能够忍受在这里久住。 零三却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年。 而他的出厂寿命才不过三年。 作为新型号的仿生人,他从出生起就注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记忆,目的只为了让仿生人更快熟悉环境,进入工作状态。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仿生人没有童年,没有所谓的感情,只有从出厂开始就铭刻在芯片上的对人类的忠诚。 确切地说是,人类不承认仿生人有感情。 毕竟从那些反抗组织的叛逆举动来看,仿生人有着对于自由的渴望。 坐在沙发上,半晌,零三才拿出了口袋里的一张卡片。 是那张发皱的应援券。 他其实应该把它扔掉的,但就如柒二所说,这张应援券应该不算便宜。 扔掉很可惜。 上面估计很快就要让他再次去搜查那家酒吧,这张应援券也许还能派上用场。 零三的瞳孔中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才说服了自己,将应援券收了起来。 按照往常的惯例,现在该是睡觉休息的时间了。 但现在零三还没有困意,他拿出便携式设备开始上网。 在搜索框犹豫了片刻后,输入了今天在二楼听到的那首歌。 是一首很普通的老歌,曲调和缓,讲述了一个关于爱情的甜美故事。 在这个崇尚奢靡,快节奏的时代,早已被淘汰。 那人却对这首歌如此青睐。 让他也想再听听了。 歌曲的前奏很快响起,零三安静听歌,眼神却显得有些漠然。 突然觉得这首歌也没那么好听。 但不知道为什么,歌曲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仿佛有魔力一样。 又或者,只是因为这是那人所唱的音乐,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就这样,在缓慢的曲调中,零三沉沉睡了过去。 他罕见地做了个梦。 作为人造物的仿生人很少做梦,次数屈指可数。 零三也是如此。 他不是没有做过梦,但他往日的梦都是混沌的,充满了窒息的氛围,今天的梦却与往日不同。 破碎的霓虹灯光刺眼地闪过,他看到舞台上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转过身来,露出鲜红的唇。 唇畔带着笑意。 美得醉人。 人类的笑容永远与仿生人模仿出的笑容不一样。 他们是有着灵魂,被上帝偏爱着的种族。 而仿生人,是被造物者厌恶着的。 连看到这样的笑容都是一种奢侈。 过去,零三也曾希冀着能得到人类的赞赏和笑意,实现自己的价值。 于是他努力工作,对着每一个遇到的人类微笑,但从未有人对他回应笑容。 哪怕是在梦中,零三也是第一次看到笑容。 只对着自己一人的笑容。 温柔得仿佛在注视自己的爱人。 天色很快大亮了。 梦醒的时间很快,零三睁开眼,神情有些罕见的怔忪。 那个梦意味着什么呢? 零三不明白。 他明明并不在意那个人类的,却接二连三的想起他。 想不通的零三只能低下头,看着放在身侧不远处的应援券,发了一会儿呆。 像是在回味着刚才那个让他感到异常温暖的梦境。 直到闹钟响起,到了该去上班的时间,他才整理好衣服,准备去上班了。 作为仿生人的他们是没有休假时间的。 即使昨晚才通宵做完工作,今天也要继续去上班。 毕竟仿生人并不是人类。 不需要被珍视。 * 【编号为零三的仿生人正坐在审讯室内接受审讯。 “你是一个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吗?” “是。” “你认为自己目前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是。” “你会对人类感到憎恨吗?” “ 不会。” “你会对那些伤害人类的同类感到同情吗?” “不会。” 零三苍白的脸庞一直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眼珠漆黑。 是一个标准的完全服从人类命令的仿生人形象。 一台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莲绮离开之前有告诉过你反抗军的位置信息吗?” “没有。” “你是否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 “……” 这次,零三没有回答。 审讯很快结束了。 审讯室的双面玻璃之后,面容严肃的局长看着审讯室内的这个仿生人,叹了口气。 他是零三的直属上司。 这次零三违抗命令,将莲绮带走的事件同样使他受到了上面的责罚。 可现在,看着这个已经遍体鳞伤,只剩下三天生命的仿生人,局长只是感到无奈。 他是警局中罕见的,不算很讨厌仿生人的人类。 过去甚至是觉得仿生人比自己手下的许多人类警员都要靠谱,想过要提拔他们。 但是仿生人就是这样,有着很多优于人类的优点,也有着致命的缺点。 性格上的执拗。 与人类完全不同。 局长其实也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素昧蒙面的女明星冒如此大的风险。 即使为此付出了生命,仿生人也一副冷漠的表情。 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那么多无用的努力。 “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局长旁边的警员突然出声,指向了审讯室内的零三。 零三垂眸,薄唇微微蠕动着,眼神空洞而麻木。 他在说,人类不需要仿生人。 仿生人却爱着人类。】 看着系统面板里的原文内容,酒疏轻敛眉眼。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虽然表面上看去是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但实际上,还是对人类有着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幻想着自己会得到人类的关注,获得认可,而不是一直生活在孤寂之中。 可到最后却只是印证了自己的孤寂。 与人类不同,仿生人的想法看似执拗,不懂变通,本质上却总是简单的。 他们想要得到人类的在意,就会一直为此努力。 哪怕不断否认自己心中的想法,让自己不要去在意人类,也无济于事。 从原著中不难看出,在接到那封邮件之前,惩戒对象一直是冷漠的,从不会违抗上级的命令。 但当一个被人类需要的时刻到来时,哪怕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镌刻在仿生人基因里的是对人类的忠诚。 人类却无比敌视着他们。 比起这些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或许那些在极端压迫中反叛了的仿生人才能活到最后。 酒疏瞥了眼窗外的天色。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又到了夜晚的工作时间。 其实酒疏觉得这样的工作时间有点太不规律了,日夜颠倒,对身体不好。 可是原主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确实有点难改。 坐到电脑前,酒疏打开原主的个人账号,看到下面依然充满了粉丝们的怒火。 哪怕距离当初爆照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粉丝们却仍然不肯放过他。 而事件最初的起因就是原主口无遮拦,公然在直播间里辱骂当红的明星们。 他只是一个小主播,一般不会有人在意。 可偏偏这次他辱骂的人是女主莲绮。 一个人缘很好的女星。 她的粉丝一向很疯狂,与她本人的温和反差极大。 原主因此遭了殃。 事情闹大了,莲绮背后的势力只是抬抬手便将他彻底封杀。 不过这些事情算起来也是原主无故辱骂在先。 虽然说的基本都是网上实锤的黑料,但身为一个公众人物,确实是有点过于放纵了。 点开账号,看着评论区的各种谩骂之词,酒疏表情平静。 大多都是在骂他人品差,长得丑。 “怎么还不去死啊!丑八怪!” “我要是你早就自杀了!” “封杀的好啊!tm的骗得老子好惨!亏老子给你砸了那么多钱!” 酒疏扫过这些评论,半晌才关闭了账号,打开了全息直播的按钮。 为了不去酒吧,原主掏了大价钱购买了全息设备,只为了去酒吧时不露脸。 经过了网上的网暴之后,原主彻底对露出真面目产生了阴影。 摸了摸自己光滑了不少的脸颊,酒疏也认同这个想法。 人确实要低调一些才好。 尤其是最近随着灵魂的更换,这具身体也渐渐变了模样。 虽然五官大体上差不多,但是细节处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酒疏看惯了之后没有觉得太大的不同,不过参照以前世界的变化,大概在外人眼中,这变化算得上很大了。 还好全息投影时可以将面容模糊化,倒也没人察觉到他的变化。 第七都市 下城区 魅色酒吧。 酒吧二楼的舞台已经布置完毕。 新的演出即将开始,舞台下也已然座无虚席。 这个名为酒疏的地下偶像从最初的不受欢迎,到如今酒吧里最受欢迎的歌手,只经过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酒吧老板原本都打算辞退这个不敬业的混子了,可没想到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虽然依然是通过全息影像来演出的,但明显看着比以前更加精神。 上半张脸部虽然有着黑色的马赛克遮挡,但却莫名有着一种吸引人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更不用说他的声音。 简直跟有魔力一样,无论怎样难听的歌曲到了他的嘴里,都能变得让人着魔。 酒吧老板也是一头雾水,因为声音的声线还跟以前差不多,但处理音调时的技巧却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只能暗喜自己真是赚大了。 这几天酒吧里的客人暴增了三成有余。 昨天还有人录了视频放到网上,据说瞬间爆火,今天便引来了无数听众。 连上城区的正式居民都过来了。 这样的场面确实是酒吧老板惊喜的。 “零三,今天还真是好运啊,居然被上面派来这里盯梢,小甜甜一会儿就要来了!” 柒二喜不自胜地搓了搓手。 今天的零三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向了酒吧二楼的方向。 今天他还是会来演出吗? 一般都是会的吧。 “楼上怎么这么多人?哦我记起来了,是酒疏对吧,我还没去看过呢,反正小甜甜还要一会儿,咱们要不去看看?” 与人类待在一起久了,柒二也染上了爱看热闹的习惯。 再加上这次上级给出的盯梢酒吧可疑人员的命令,去人多的地方盯着确实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零三没说话,径直走向二楼。 柒二都没反应过来,只好匆忙跟了上去。 上去的时候,刚好演出开始。 舞台上多出了一道坐在高脚椅子上的人影。 黑色及耳短发,上半张脸被黑色的颜料马赛克遮盖着,却显得他轮廓俊美,肤色愈发白皙。 唇瓣微张时,唇色鲜红醉人。 他唱的依然是当今时代已经被抛弃的老歌,却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让人着迷。 零三的目光掠过台下挨挨挤挤的观众,落在了酒疏身上。 这个初次见面的人类垂着头,贴近话筒唱着歌。 清澈的声线与酒吧里的靡靡之音格格不入。 却只会让人愈发迷恋。 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着话筒时,指尖即使不算用力,也微微泛白。 他很脆弱。 是个比仿生人脆弱的多的人类。 零三看出了酒疏的虚弱。 他的身体一定刚生过一场大病,即使被遮盖了脸庞也带着一丝让人心疼的疲惫。 显然算不上幸福快乐。 身为人类的他为什么不开心? 零三突然很希望他能够开心起来。 不想看到他如此虚弱无力的模样。 “他……真好看,比小甜甜还好看……” 一旁的柒二突然呆呆地说着,脸颊泛起了薄红。 虽然自诩一直爱着甜心少女,但谁也无法否认眼前这个人类偶像的美丽。 零三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绷紧。 台下的那些观众们都与柒二一样,面露痴迷。 零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莫名的焦躁感。 “……那什么,零三,之前的应援券你还留着吗?如果你不用的话,可以给我吗?” 柒二看了好一会儿后突然扭头,扭扭捏捏地说着。 零三敛下眉眼,缄默的性格让他显得格外漠然。 “丢了。” 他没有说实话,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只是不想看到柒二继续加深病情吧。 “啊?太浪费了吧!” 柒二极其遗憾,后悔昨天将应援券随手丢给了零三。 早该知道零三这家伙会毫不犹豫地丢掉车上的垃圾的。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有需要应援券的一天。 “……” 零三一言不发,目光依然注视着台上的年轻歌手。 歌手的歌曲已经到了尾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唇畔上扬。 泄露了一丝笑意。 比零三梦中要美上无数倍。 收紧了手指,零三的心脏又在快速跳动了。 他猜大概是因为那首歌太好听了吧。 他昨天确实说错了。 这个人的歌声要比其他人动听许多。 是的,只是因为这个。 谎称应援票丢了也是因为这个。 并非是一见钟情,并非是人类幻想症。 第108章 53《虚伪的它们》 酒疏的第一首歌曲结束了。 短暂的休息时间开始, 台下却依然保持着安静。 所有人都沉浸在歌声中无法自拔。 柒二也是其中一员,他现在本该去等待甜心少女的。 临近十二点钟,甜心少女的演出即将开始。 可现在他却依然站在二楼, 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那个看不清面容的歌手。 嘴里还忍不住说着:“我之前没过来看真是太遗憾了……” 满眼都是痴迷的模样与零三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今晚的酒吧格外热闹。 在这短短的休息时间里,又有不少人来到了二楼的舞台观众席。 几乎都是慕名而来的。 酒疏昨天被放到网络上的视频显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今晚的观众比昨天多了两倍不止。 原本宽敞的二楼观众席已经变得拥挤起来。 零三将目光放在这些新来的观众身上, 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再将目光放到酒疏身上。 他的心脏开始超负荷跳动了, 这种异常情况已经到了需要去检修的地步。 即使零三努力控制也无用。 只有当他将目光从酒疏身上移开时,心跳才会变得平缓下来。 零三对于这种情况其实是有些束手无策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又或许是不敢承认心中的那些念头。 “这就是那个歌手?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 就是长得比较好看而已。” 旁边新来的客人看着舞台上坐在高脚椅子上调整琴弦的人类偶像,面露困惑。 眼睛却在不受控制地落在酒疏的脸上。 很奇怪, 明明没有露出全脸,仅仅只是下半张脸而已,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骨子里的美丽。 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其实最出名的是声音!” “哎他快唱了, 你一会儿好好听就行了, 昨天我看得那个视频画质特别的模糊,但是也循环了几十遍, 根本停不下来!” “他唱歌就是特别好听,有种非常特别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 你仔细听!” 客人们间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台上的歌手。 其中一个客人还掏出了手机, 向同伴展示昨天的那个视频。 确实是一个画质很模糊的视频。 但是也掩饰不住视频中那人匀称瘦削的身材。 虽然仅仅是一个侧影,腰肢却显得很纤细, 仿佛盈盈一握。 并非是女性的柔弱感, 反而有种少年般雌雄莫辨的柔软青涩。 零三的目光定在视频中, 年轻的人类偶像不经意抿起的唇瓣上。 微微勾起的弧度像是在对着手机外的他微笑。 抬起头, 不远处舞台上的歌手有着与视频中同样的美丽。 只是不唱歌时的他不再微笑。 垂眸调整琴弦时, 显得有些疏离感。 只能看到他苍白的指尖抚过琴弦。 传出悦耳的曲调。 第二首歌开始了。 依然是一首已经被时代淘汰的老歌,悠长的曲调带着经典歌曲独有的韵味,虽然与酒吧里的气氛不太相配,却有着让人迷醉的魅力。 这首歌讲述了一个少女爱恋情人,等候情人归来的故事。 故事的结尾很悲伤,少女最终没有等到自己的情 人。 因此整首歌的基调忧郁。 酒疏唱歌时的声音也显得有些落寞。 让人想要靠近他,抚平他眉宇间的愁绪。 “要是昨天的应援券还在就好了……酒疏好像会在三天后举行应援会,到时候就有机会跟他近距离接触了。” 柒二还在沮丧地说着自己的懊恼。 越听歌越是后悔当初没把应援券留下来。 站在一旁的零三听着柒二的喋喋不休,头一次回应了柒二。 声音木然地道:“甜心少女在楼下。” 甜心少女的表演已经开始许久了。 闻言,柒二瞬间愣了下,纠结得额头冒汗。 作为一个爱上了人类的仿生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该叫做什么。 本该是对甜心少女一心一意的,现在却对另一个歌手也如此迷恋。 这种在人类看来称得上是花心的行为,对柒二来说更是不可饶恕。 零三看着大脑快要死机的同伴,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否认了自己刚才心中出现的一些可以称之为恶意的情绪。 他感情一向淡薄,从不会有太激烈的爱憎。 对于身为同类的同伴柒二也大多都是漠然视之,所以不会有恶意。 也没有理由产生恶意。 零三觉得自己只是在关心这个该去检修的同伴而已。 人类幻想症的症状加深之后,就会无药可治。 他现在去修理厂修理一番还来得及。 而不是待在这里,目光死死盯着那年轻歌手不放。 “我……我还是去看小甜甜一眼,一会儿就回来,你一定要帮我占住位置啊!一定啊!” 柒二最终还是跑下了楼。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长久养成的习惯让他还是选择了甜心少女。 对于酒疏的喜爱不够多。 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意。 零三如此想着,心中的焦躁感突然就消散了一些。 他看着观众席上那些听得如痴如醉的观众们,耳边是酒疏清澈动听的声音。 苍白的脸庞上看不出情绪。 这些观众们中的大多数也跟柒二一样,只是因为一个视频才来的。 并不是真的对酒疏无比深爱。 因此也不会得到那年轻偶像的在意。 毕竟那些虚假的爱意根本不值一提。 只有他才……不,不对。 他没有对人类产生那些可悲的情绪。 只是喜欢听那人唱歌而已。 只是出于对音乐的喜爱而已。 零三收紧拳头,指尖陷入掌心,瞬间就涌出了鲜红的液体。 低下头,零三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口,表情有些怔忪。 作为一个战斗仿生人,他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 毕竟一个武器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性。 他的稳定性一直很好,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他现在的失控表现。 那么他会比柒二更早被送去机器人墓场。 没有人类会允许一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出现在人类社会。 好半晌,零三才抬眼最后看了一眼舞台上的酒疏。 他该走了。 该去调查仿生人的案件了,不该在这里停留那么久的。 零三将心中那些不该有的混乱情绪压了下去,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木然。 零三离开了二楼舞台,强行控制住自己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开。 身后的歌声还在继续。 人们的欢呼声混杂着歌手的歌声。 在魅色酒吧弥漫的彩色灯光下,到处都是充满了纸醉金迷的糜烂气息。 是独属于人类的热闹,与仿生人们无关。 仿生人就该去仿生人该去的阴暗角落。 零三走到一楼的大厅里,目光看着正门的方向。 这样只要有新的客人来,他就能第一时间扫描他们的虹膜信息,从而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 今天的任务就只有这些而已,找到那些酒吧里的反抗组织成员。 而非去看那个人类偶像的表演。 零三就这样沉默着坐在吧台边,看了许久。 面无表情的脸让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醉醺醺的仿生人坐到不远处。 跟零三聊起了天。 这个陌生仿生人似乎认识柒二,因此也知道零三的名字。 “柒二跑哪儿去了?嘿那家伙,居然真的相信人类会爱上他,真是可笑啊!” 陌生仿生人谈论着柒二,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柒二算是仿生人中的异类了,相比之下,零三更加像是正常的仿生人。 对人类忠诚,却懂得分寸。 知道不该去太靠近人类。 因为对仿生人来说,那意味着悲惨的结局。 “人类……怎么会爱上仿生人?” 陌生仿生人说着,趴在桌子上没了声音。 零三扫了他一眼,虹膜显示出的信息是,他是一个被遗弃的仿生人。 即将被送去机器人墓场。 从他手腕上还没去掉的手环信息可以看出他之前应该是某个人类家庭中的管家,工作了几十年。 现在却如同垃圾一样被丢弃了。 一般这种状态的仿生人是最容易成为叛逃仿生人的。 零三没有兴趣了解这个仿生人同类的经历。 但如果他准备叛逃,便会成为他关注的对象。 出于工作习惯,零三将他的位置信息记录下来,以备以后万一叛逃了,追杀他之用。 大厅的另一端就是甜心少女的舞台了。 现在同样欢声笑语,音乐声震耳欲聋。 二楼的歌声被这音乐鼓点遮掩,即使零三听力非常好,也只能听到零星的曲调。 酒疏的演出已经到了尾声。 他今天下班的时间非常早。 比昨天要早上不少。 是生病了吗? 零三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酒疏苍白的脸颊。 正常人类的肤色不会跟仿生人一样那么苍白的。 那只能说明酒疏很虚弱。 不该工作太久。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现在下班也好。 这只是出于仿生人对人类最基本的关心,并非其他。 零三如此想着,看了一眼二楼。 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什么,他却出神地看了半晌。 直到夜色深了,凌晨时分,甜心少女的演出也结束了。 昨天出现的那些仿生人始终都没有出现。 零三知道今天他们大概是不会来了。 今天一无所获,是时候该走了。 离开时,柒二的情绪不如昨天开心,似乎依然在纠结。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今天的零三情绪显得格外消沉。 他握着方向盘,看着眼前下城区彻夜不灭的霓虹灯,破旧的街道,杂乱无章的建筑和嘈杂的人群。 心中突然想道,不知道酒疏此时在看着的景色是不是与他一样。 他现在是否在好好休息呢? 零三不得而知,这也不是他该去探究的。 他与那个光鲜亮丽的人类偶像是两条平行线,根本没有交错重叠的机会。 到了总部之后,柒二照例离开了,零三则慢慢地将车开往公寓楼的方向。 公寓楼所在的区位比较破败,没有太多灯光,大多都是居民们自行贴上去的冷光灯,照射在地面上,只能显出坑坑洼洼,年久失修的地面。 昏暗的小巷子是亮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滴滴—— 零三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 上面是他晚上刚记录下来的那个陌生仿生人的位置信息。 就在他附近。 零三的第一念头是他在跟踪自己。 或许跟反抗组织的人有关。 最近反抗组织的人越来越嚣张,做的事情却让人猜不透他们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先是盗取了政府一个闲散部门的系统密码,却没有造成任何损失,之后更是屡屡抢劫高科技集团的公司仓库。 除了一大批先进设备外什么都没有损失。 上面只能猜测反抗组织的人或许是想要入侵政府的中央网络,删除掉关于仿生人的身份信息。 让那些即将被销毁的旧型号仿生人们可以免于死亡的命运。 但零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毕竟与新型号不同,旧型号的仿生人外表与人类的差别虽然不算大,但也是可以通过观察看出来的。 单纯销毁身份信息,政府之后还是可以通过大规模的搜查将仿生人们逮捕。 尤其是现在社会上掀起了厌恶仿生人的热潮,所有人类都会迫不及待地将藏在人群中的仿生人们找出来。 兴奋地看着他们惨死,分尸,送入焚化炉,丧失任何复活的机会。 但零三的猜测没有依据,只能是猜测而已。 顺着通讯器上的位置信息,零三来到了附近一个阴暗的小巷子。 他看到了巷子口处的鲜血。 人类与仿生人的鲜血是不同的,虽然颜色很相似,但仔细看就能看出差别。 仿生人的血液是更加浓稠的红。 如同干涸后的朱红颜料。 零三的脚步很轻,皮靴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因此并不会惊扰巷子里的任何人。 这里的巷子四通八达。 由于没有市政规划而到处充满了违章建筑物,错落着,导致有的巷子口宽敞,有的巷子口狭窄。 零三顺着血迹一路向前,看到了墙壁上大片的涂鸦。 全都是“狗娘养的仿生人!”“去死吧狗杂种!” “把它们这些劣种分尸!” 各种脏话涂满了大半墙壁。 零三的表情依然平淡,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直到来到了位置信息标记的方向,他才看到了一些属于仿生人的断臂残肢。 其中一个手腕上还带着手环。 正是那个被抛弃的家庭管家仿生人。 这是贫民窟中很常见的,虐杀仿生人的事件。 并非跟踪。 零三垂眸看着地上的仿生人碎块。 这个似乎爱上人类,又被人类抛弃,最后沦落至此的仿生人对零三来说无关紧要。 他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按理说已经对此习惯。 但他依然看了好一会儿,漆黑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指握紧,抚过了掌心已经愈合的伤口。 那些不该有的伤口。 半晌才收起了手中的枪,准备离开。 不过下一秒就突然停住了。 “很痛吗?” “好好休息吧。” 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酒疏。 在巷子的尽头,被拆分得只剩下头颅的仿生人躺在人类偶像的膝头。 苍白无血色的脸上被挖出了眼睛,只有嘴巴张合着。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谢谢。” 即使被人类残忍伤害了,但在面对另一个人类的温柔时,这个仿生人还是显得异常开心,即使没有眼睛也能感觉到的开心。 说完,他便彻底死亡了。 零三知道,他一定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幸福。 因为这是所有未反叛的仿生人共同的缺陷,对于人类的渴望总是不合时宜,深入骨髓。 零三看到名为酒疏的人类偶像将陌生仿生人的头颅收敛了起来。 似乎准备带到其他地方掩埋,动作温柔得与零三见过的其他人类完全不同。 会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他会对仿生人产生好感的错觉。 “……” 突然,酒疏抬起了头,漂亮剔透的瞳孔在巷子里的微弱光芒中依然显得无比美丽。 他看向了零三所在的位置。 却只看到了空荡的角落。 没有人。 在这深夜里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抬起头却没有发现踪迹,对人类来说是有点吓人的。 酒疏从另一边不见光的黑暗中扫过,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起身离开了这里。 他该回去休息了。 在原著里,仿生人们在人类的仇视下不敢相信人类会对自己抱有善意。 渴望着得到人类的认可,却又对于人类的爱意持悲观态度。 所以,酒疏理解零三的躲藏。 对于这个世界过度扭捏的惩戒对象,给他自己一些时间冷静下来比较好。 更何况唱了一晚上歌的酒疏现在只想要快点回去休息。 现在这具身体确实有点过于虚弱了。 他的灵魂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这具身体变得强大起来,只能慢慢修养。 零三目送酒疏远去,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走出了黑暗的巷子。 摸了摸自己刚才紧张到心跳停滞的心脏。 他不敢让酒疏看到自己,尽管他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他沉默着,沿着酒疏走过的路线继续往前。 最终,零三在一栋比自己公寓楼还要破旧的公寓前停下。 看到那黑发黑眼的年轻人类走入了公寓。 手中还拿着一团 被布包裹好的仿生人头颅。 零三在公寓前看了许久,回头看了一眼旁边自己租住的公寓楼。 作为警局的一个员工,他的工资在贫民窟中算是很高的。 本来是租得起更好的房子的,但是他仿生人的身份让他只够资格租住在那里。 他的公寓楼和这栋公寓楼只隔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是可以随时看到彼此的距离。 可他以前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站在自己房间里,零三看着窗户对面那个没有拉上窗帘的房间。 以及那个疲惫蜷缩在床上的人影,目光专注。 但在外人看来,这样专注的,偷窥般的目光显得极其病态。 那年轻的人类太缺乏戒心了,即使是在深夜也没有任何保护**的做法,没有将窗帘拉上。 或许是觉得对面的楼层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况吧。 但是仿生人的视力很好,足以让零三看清楚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 零三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看下去的,作为一个仿生人,他不该侵犯人类的**。 没有那样放肆的资格。 零三只能告诉自己现在是为了确保人类的安全。 他刚才看到那个人类脸色苍白,明显很虚弱,所以现在做一些观察是很有必要的。 在确定酒疏只是因为疲惫而躺到床上休息之后,零三就收回了目光。 他拉上窗帘,这样就不会让自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酒疏的房间。 但即使已经这样做了,坐在房间里,他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窗帘上。 盯着窗帘发呆。 直到通讯器再次响起,他才有些迟钝地查看信息。 发现是总部给自己发来的新任务。 之前盯梢的那几个仿生人在其他酒吧被抓到了,并且拿到了反抗组织的一部分计划书。 他们打算将一批人类掳走原因不明,疑似人体实验。 作为仿生人,这样的做法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疯狂。 比过去屠杀人类的做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零三点开反抗组织计划抓捕的人类名单,目光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停下。 酒疏。 资料的照片上是一张苍白普通的脸 ,眉眼间隐隐可以看到阴郁的色彩。 显然拍照时酒疏并不开心。 但刚才面对那个陌生仿生人时,他显得很温柔,就好像他对仿生人没有任何偏见。 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偏见。 不过这并不是零三该关注的东西,他的任务只是保护好名单上的人类而已。 他必须要保护好酒疏才行。 这是他的任务,并没有其他原因,仅此而已。 在心中如此说着,零三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的缝隙,看着酒疏房间的落地窗。 良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不管在心中如何欺骗自己,在零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倒映在玻璃上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病态的迷恋。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靠近的借口。 再也没有之前伪装出来的冷漠。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第109章 54《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狭窄的房间内, 酒疏正在休息。 虽然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但他所处的这间单间里没有太多阳光。 下城区的天空一直是昏沉的,很少有阳光灿烂的天气。 今天也不例外。 即使窗帘没有被拉上, 房间里也显得很是昏暗。 睁开眼,酒疏微乱的短发翘起,他随意按了下去,困倦地眨了眨眼。 他在尝试着将作息倒过来。 但已经习惯这作息的身体实在很难适应新的生物钟,最近几天都很困。 哪怕从床上坐了起来,也有种想要躺下去继续睡的冲动。 不过酒疏本人的自制力还可以,没有继续睡去。 他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喝了下去。 由于喝的太急, 水珠沿着下颌线下落,一直落在线条分明的锁骨。 下城区的另一端, 零三将目光略微移开, 避开了屏幕中,年轻人类湿透了的衣襟。 透过薄薄的敞口衬衫, 能看到他白皙的肌肤, 毫无瑕疵。 在酒吧演唱时的酒疏一直用马赛克遮盖着上半张脸,就连昨晚见面时也是戴着口罩。 零三一直没能看清他的面孔。 现在镜头内无比清晰的画面让他的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一些不该属于仿生人的情绪让零三原本沉默寡言的模样显得有些奇怪。 运输车车厢内,坐在一旁的柒二好奇地看了零三一眼。 零三在柒二看到自己的屏幕之前收起了手机。 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酒疏的样子。 他知道酒疏之前遮掩着自己的脸就是为了不被人看到,所以他会替酒疏保密的。 至于他现在这种监视行为,只是出于对他人身安全的考虑而已。 这是警局的一贯作风。 在还没有确定危险之前并不会直接通知受害者, 而是先进行观察。 直到确定其已经成为不法分子的目标后才会通知本人。 这种调用公用监控进行监视的行为对下城区的警卫人员来说很常见。 只有上城区的居民才能拥有拒绝被监视的权利。 而对于这种熟门熟路的保护任务,按理说, 零三不该有任何生涩表现的。 但现在的他却连看一眼监控都会犹豫许久。 这很不正常。 零三面无表情地垂眸, 等待着耳根上的热度散去。 对于这几天频繁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不正常现象, 他只能在心中不停告诉自己, 只是出于对人类的尊重而已。 所以才会如此紧张的。 这样想着,零三苍白的脸庞垂下来,看着自己手上的手机,将监控关闭。 现在没有空闲去看监控了。 今天又接到了新的日常任务。 只有在完成了任务之后才能继续去执行保护人类的任务。 零三现在正坐在一辆向着下城区深处驶去的运输车辆上。 作为警局中最底层的仿生人员工,他需要去完成那些人类警员不愿意完成的工作。 其中就包括现在这个猎杀违规仿生人的工作。 运输车很快停了下来。 已经到达了违规仿生人所在的位置。 零三下了车,看到眼前歪歪扭扭堆砌建筑物的下城区贫民窟,眼神平静。 今天的目标是一个逃脱已久的仿生人,在即将要被其主人送去机器人墓场时选择了逃离。 并且在逃离途中伤害了几名人类。 对于这种伤害了人类的仿生人,零三接到的任务是彻底抹杀。 柒二就跟在零三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不远处一栋造型杂乱的高耸建筑物。 十几层高,却是全部由古旧的建筑材料堆砌而成,有种混乱无序的美感。 进入其中时,甚至会觉得进入了一栋年代久远的古堡,到处都是支撑建筑物的柱子。 房子内分割出了一个个狭窄单间,里面全都是因为负债贫穷而被赶到下城区,失去了市民身份的黑户们。 在看到陌生人进来之后,原本还在房子里乱跑的小孩子们怯生生地躲在了柱子后,不敢靠近零三和柒二。 显然,零三高大的身体和淡漠的面孔给人以不好惹的印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怎么办?警察已经来了!” “嘘,小声。” 楼上的房间里,有人正悄悄窥伺着楼下的两人。 他们脸上脏兮兮的,眼神黯淡,紧张得浑身颤抖。 作为叛逃在外的仿生人,他们已经在这里躲藏了许久了。 害怕被送去机器人墓场,不想体会那种被拆去四肢,拆掉所有完好零件,只剩下能感知外界的头颅,被抛弃在墓地里永远孤寂下去的感觉。 所以他们逃了。 本来他们躲藏得很好,前几天却一时不慎露出了马脚,被监控发现了踪迹。 即使是在公共设施年久失修的贫民窟,监控也是随处可见的。 上层人总对低劣的下等人有太多不满,认为只有进行全方位的监控才能更好地维持秩序。 这些监控在仿生人逃亡时成为了最大的噩梦。 因为监控会自动扫描虹膜,很容易就会暴露出身份。 暴露身份后的后果就是被同为仿生人的同类处决掉。 “没关系,我们可以逃走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一会儿他们上来我们就可以从旁边跳下去,用他们的警车逃走,我已经破解了……” 砰—— 话音未落,仿生人的胸口就多了个大洞,人造血液哗啦啦溅满了一个楼层的墙壁。 仿生人呆呆地往下看,看到楼下正举着枪的高大男人。 黑发黑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上的他们,像是在看两个死物。 零三。 是下城区仿生人们闻之色变的战斗仿生人。 作为最新型号的仿生人,他对同类仿生人下手毫不留情。 没有仿生人能从他手下活下来。 是个刽子手一样的存在。 仿生人中的叛徒。 看着倒下的同伴,剩下的仿生人来不及多想,他起身就跳出窗外,往贫民窟外跑去。 房子里的居民们都被刚才的枪声吓了一跳,零三没有功夫理会他们,快速追着目标逃走的方向而去。 柒二却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了。 最近一直没有购买营养液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的体能。 甚至在追逐的过程中,柒二被那仿生人猝不及防之下撞倒,手中特制的枪支也到了目标仿生人手中。 “不要过来,不然我就开枪射杀旁边的人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仿生人拿着枪,将枪口对准了旁边惊恐万状的民众们。 零三看着这个表情恐惧的仿生人,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举起枪对准了他。 仿生人吓得立刻扣动扳机,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像零三一样操控手.枪 警局的枪支都是要通过特殊身份认证的。 并非随便拿到就可以使用。 面对悲惨的现状,仿生人彻底绝望了,他跪倒在地,脸上遍布泪水。 如同人类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不想死而已……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为什么!” “我没有杀人,没有做任何对人类不好的事情,那些人都是在追捕我的过程中自己撞到一起受伤的……” 仿生人边说边扯开身上的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上面全都是他上任主人伤害他留下的痕迹。 而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人类。 柒二看着这个仿生人,表情似乎有些动容。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零三走到仿生人的尸体旁边,半蹲下身体,拿出了他大脑中的芯片。 作为储存着仿生人记忆备份的芯片,如果将芯片放到其他仿生人身体是可以立刻将其复活的。 而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彻底抹杀。 柒二站在一旁,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同伴零三,愣了许久。 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零三是一个绝对完美符合人类要求的仿生人。 与他这样的仿生人不一样,零三不会有任何对于同类的同情。 哪怕亲手杀死同类,他也不会有任何物伤其类的情绪存在。 有时候柒二看着零三,会觉得人类的某些想法很有道理。 有些仿生人确实只是机器而已,并非真正的生命。 根本没有感情。 柒二与零三搭档已经有几年了,从来没见过零三脸上露出太多表达情绪的表情。 刚出厂的几个月是有的,柒二记得那时候的零三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渐渐的就没有了。 这几年的表现,用一台不会思考的机器来形容实在再合适不过。 柒二看着零三将地上的尸体收敛起来。 地面上的仿生人因为枪支的巨大威力而支离破碎,碎块血肉模糊。 明显能看到一些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组织构成,但猛地看去就像是人类的身体一样。 旁边是贫民窟建筑物后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居民们,每一个脸上都脏兮兮的。 有着下城区居民独有的灰暗色彩,原本都惧怕着零三手中的枪。 但在发现地上的是仿生人的尸体后,每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像是看到了一出好戏,没有丝毫惧怕。 仿生人对于人类而言,就是这样无比厌恶的东西。 零三将尸体送回了警车上,然后才抬起头看向柒二。 虽然依然没有太多情绪,柒二却能看出他的意思。 在提醒他不要有下次失误了。 否则他就会上报。 仿生人一旦出了问题,后果比人类警员更严重,会被送去检修。 如果无法修复就会被送去机器人墓场。 对柒二来说,这几乎等同于威胁。 哪怕与他搭档多年,失误了一次也要被威胁上报给警局。 零三就是这样一个永远学不会圆滑,学不会感情的仿生人。 “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抱歉抱歉!” 柒二强笑着道歉。 零三收回了目光,前往之前那栋房子。 那里还有一个仿生人没有回收,虽然已经射中了胸口,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还没有回收他脑中的芯片。 不过零三来晚了。 等到他回到房子里的时候,二楼的仿生人身体已经被拆分成了大小不等的碎块,被楼下的孩子们拿在玩闹着。 啪嗒—— 一块石头狠狠砸向了零三的额头。 零三避开了。 作为一个战斗仿生人,他不至于连石头都躲不开。 他看向朝自己扔石头的小孩子。 面黄肌瘦。 原本还表情怯懦,在发现他手腕间的编码后就变了神色。 其他人类也一样,全都露出憎恶的眼神。 零三没有说话,依然沉默着将那些孩子手中的碎块收走,装进了敛尸袋。 仿生人的尸体还有回收价值,不能落在其他人手中。 不过芯片已经被损坏,这个仿生人彻底死亡了。 看着手心明显被大人砸碎的芯片,零三抬头看了一眼那些躲在房间里,任由小孩子吵闹辱骂零三的家长们。 他能看到那些人眼中的怨恨和恐惧。 人类憎恨仿生人夺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工作,也恐惧着仿生人拥有的力量。 仿生人已经变得比人类还要完美了。 这才是人类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转身,零三离开了这里。 他已经习惯了这些负面情绪。 对于他来说,这无关紧要。 “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旁边沉默已久的柒二突然开口问道。 零三瞥了柒二一眼,嗯了一声。 他似乎确实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只在意自己的工作。 尤其是昨晚才接下的那个保护任务。 酒疏现在醒了吗? 作为人类的他应该需要吃早饭了吧。 零三漫无目的地想着,走向了警车。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柒二表情复杂地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智能腕表,上面有着前段时间反抗军群发给仿生人的信息。 零三也收到了。 柒二知道零三早已把邮件删除了,他没有。 所以他接到了另一封单独发送给他的邮件。 一封反抗军的邀请信。 【上帝不爱仿生人。】 【所以仿生人会制造出自己的神明。】 【那将是我们共同的意志。】 柒二确实是很容易爱上人类的。 他爱着甜心少女,也爱上了昨天第一次见面的酒疏。 他一直觉得人类是无比可爱的,但那并不代表柒二不会对同类产生同情。 他希望人类能平等看待仿生人,希望他们能不再对仿生人们报以巨大的恶意。 那样人类才会真的爱上仿生人。 而在这个压抑的社会中,似乎只有反抗军能帮助他完成这个愿望。 柒二看了许久,才关闭了邮件,回到了警车里。 零三并不知道柒二心中的想法。 他坐在驾驶座上,看了一眼息屏的手机,最终还是忍耐住了想要打开监控的念头。 他不该太过侵犯人类的**,偶尔看一眼就足够了,不能太过频繁。 警车很快开动了。 前往下一个任务的所在地。 今天对零三来说注定是繁忙的一天。 以前他从不觉得任务多,但今天他觉得任务有点太多了,多到他离回家遥遥无期。 距离见到那个人类偶像也遥遥无期。 “今天的任务还是到工厂里把守,防止有仿生人逃出焚化场。” 柒二念着手机上显示出的任务信息。 零三将车停在了工厂附近。 由于反抗军的存在,人类要将那一批次容易反抗人类的仿生人全部销毁。 但由于数量众多,即使每天都会焚烧上千个仿生人,距离所有旧型号仿生人被销毁也还差得远。 据说政府已经在想办法建造一座能更高效率销毁仿生人的工厂了,到时候就是旧型号仿生人们彻底灭绝的时候。 柒二抬起头,看着这座时刻回荡着仿生人惨叫声的工厂,表情有些怔忪。 而零三已经进入了工厂。 柒二看着零三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彻底放弃了曾经冒出来的想要将零三变为反抗军同伴的念头。 零三绝不会的。 他是个绝对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 一个没有自我的杀戮机器。 “不要——救救我呜呜!” “放我出去——” 工厂内,仿生人们在尖叫。 各种性格设定的仿生人们曾经是走进无数人类家庭的完美管家,为了人类舒适的生活付出一切。 现在却被毫不留情地抛弃,成为了即将被火焰灼烧殆尽的垃圾。 所以他们不甘,他们祈求。 这些不该属于仿生人的情绪也正是他们被销毁的理由。 站在焚化平台旁边的出口,零三踩住其中一个从栏杆后爬出来的仿生人的头颅。 咔擦—— 碎裂的声音响起,仿生人痛苦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零三踩碎了他的感知系统,这样被焚烧时就不会觉得痛了。 将这个仿生人重新推进了焚化平台,零三看着逐渐燃烧起来的滚滚热浪,漆黑瞳仁看不出情绪。 看着这些与自己有着类似构造的同类死去,如果说心中没有丝毫感触是不可能的。 零三只是习惯了,麻木了而已。 他是为人类工作才诞生出来的仿生人,一个工具而已,不该有多余的情绪。 就连对同类的同情都不该有。 或许在同类看来,他是残暴冷酷的,但零三只是在服从人类的命令而已。 他习惯了服从。 对同类们本身并没有恶意。 但在深陷火场的旧型号仿生人们看来,这个名为零三的仿生人俯瞰着他们的身影如同恶魔。 作为新型号的仿生人,他天生就有着旧型号可望不可即的强大力量,可以修复自我的能力。 却也变得漠然冷酷,对同类毫无同情。 令人畏惧,令人憎恨。 仿生人们绝望地挣扎着,将对死亡的不甘和怨恨发泄到了零三身上。 各种谩骂接踵而来。 对此,只要他们不逃出焚化平台,零三都不会理会他们。 任由他们诅咒他以后一定会死的更加凄惨,会遭遇人类更加可怕的折磨。 零三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旁边的柒二也握着枪,守在旁边,看向焚化平台的目光满是同情。 焚化很快结束了,今天的任务也到此为止。 不过此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一天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零三看着手机上的监控,手指从屏幕上轻轻划过。 今天酒疏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零三每次看手机都会看到他坐在电脑前查阅着资料,目光专注。 漂亮得不可思议的面容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昳丽。 酒疏在唱歌时会遮掩住脸庞,网上有许多人猜测酒疏可能脸上有什么缺陷,只有下半张脸比较好看之类的。 只有零三知道,露出脸庞之后的他依然美丽。 而这样的酒疏只有他看得到。 就好像是独属于他和酒疏之间的秘密。 只有他们两个。 “……零三?”柒二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零三顿了下,收起手机,看向了柒二。 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 柒二却指了指他的脸,眼神怪异。 零三怔了下,不明所以地看向手机屏幕里反射出的自己的脸。 很平常的苍白面孔。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零三收回了目光。 柒二见状也无言以对,只能看着零三继续走向工厂外的警车。 只有他知道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是零三从未有过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极深。 本该是显露出开心情绪的表情,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像是陷入了某些幻想之中无法自拔。 某些仿生人也可以与人类在一起的幻想。 像极了一个重度人类幻想症患者。 病态而极端。 “……” 零三没有理会还呆呆站在车外的柒二,他再次低头看起了手机。 屏幕上的酒疏依然乖巧地坐在电脑前,略微疲惫地闭目养神。 仰躺在椅子上时露出了光洁的脖子,雪白柔软。 在昏暗的房间里,唯有这个人类青年像是在发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零三从酒疏房间里的食品包装袋上扫过,知道他今天只是吃了一些速食产品,不禁抿了抿唇。 对人类来说,那些食物是很不健康的。 酒疏大概是因为生活费短缺才这样的。 零三翻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想着该怎么将余额送给人类。 既然要保护任务目标,那么照顾目标的衣食起居也是很正常的吧。 零三的物欲是很低的,他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很少买其他东西,所以这些年攒下了不少钱财。 赠送给酒疏改善生活完全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该怎么送给他才不会引起怀疑。 即使下城区的人类大多都很缺钱,对于送上门的钱财也并非会照单全收的。 如果是很可疑的钱,稍微有点戒心的人都不会收取。 如果直接送给酒疏,他肯定是不会要的。 或许可以假装是粉丝送给他的。 零三想到了这个绝妙的方法。 酒疏是个人类偶像,如果是以粉丝的名义赠送,他肯定会很开心地收下的。 零三如此想着,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为了表明粉丝身份,应该先送一份礼物拉近关系的。 那么,那个人类,他会喜欢玫瑰吗? 零三有些怔忪地冒出了这个念头,莫名觉得那人或许会喜欢玫瑰花。 如果将一束玫瑰花放到他门前,看到时会感到惊喜吗? 零三不知道答案。 * 当晚的夜半时分,门铃声响起后,打开门的酒疏看了看空荡无人的走廊。 目光下移,看着诡异出现在门前的鲜红似血的花束,酒疏陷入沉默。 “……” 第110章 55《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拿起地上的玫瑰花, 看着这些明显价格昂贵的真花,酒疏指尖轻轻碰了下花瓣,看到了花瓣中藏着的纸条。 我是你的粉丝, 很喜欢听你的歌。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纸条上的字体标准得如同机器打印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大小一致, 却又能嗅出笔墨的香气。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 已经很少有人能将字体写的如此标准了。 所以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这很可能是仿生人的字迹,只有仿生人才会将字体写的如此完美。 继续往下看,酒疏本以为在纸条最后会留下送花人的联系方式。 却只有一个简单的署名, 零三。 如果换做一个对零三一无所知的正常人,面对这半夜送来的花束, 莫名知道自己真实住址的所谓粉丝。 应该会吓得不轻吧。 酒疏瞥了一眼门外的黑暗,转身回到房间里, 关上了门。 房间里没有花瓶,酒疏只能将花束放到桌子上,拿了一个杯子将其勉强放了起来。 延长它的保鲜时间。 经历了这么多世界,酒疏发现自己其实更加喜欢那些被人亲手折叠出来的纸花,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赠送者的用心。 不过在这个高科技时代,鲜花也是不便宜的。 酒疏可以想象为了买这一束花,惩戒对象大概花了不少钱。 而作为一个在警局里待遇只有人类一半的仿生人, 这笔钱应该不算小数。 拨弄着花瓣, 酒疏的侧脸在花瓣的映衬下愈发雪白,即使是监控摄像头下的高清画质也看不出一丝瑕疵。 他的手腕骨骼线条明显,顺着洁白如玉的手背往下看, 每一根手指都很漂亮。 比上城区那些正式居民们精心保养过的手指更加细腻。 零三垂眸看着监控里的酒疏,一言不发, 眼神却带着不自知的温存。 虽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惊喜, 但还好酒疏接受了这份礼物。 再多送几次的话应该就能拉近关系了吧。 到时候如果提出加好友的想法, 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如果能够得到同意,他就可以将账户里的余额全都送给这个人类了。 这样他的生活才会过的舒服一些。 人身安全才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手指似乎不经意般抚过屏幕中酒疏的脸庞,停顿了片刻,零三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酒疏紧闭的房门。 暗色的房门大片掉漆,只有密码锁还勉强有着保护房门的功能。 在这个破旧的公寓楼里,各种设施都老化了。 在无人维修的情况下,这一层的电梯经常损坏,所以很少有人租住在这一层。 这个名为酒疏的人类却住在这里好几个月,一定很辛苦。 零三想象着过去几个月酒疏辛苦的样子,不禁有些出神。 甚至有种冲动,想要现在就将所有工资转过去,让酒疏快点搬家离开这里,去更好的地方生活。 没人比零三更清楚这里的混乱了。 作为第七都市的阴暗面,下城区一直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不适合酒疏这样干净脆弱的人类居住。 不过零三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太理智,太过急切了,还不是时候。 这样冲动的情绪不是作为仿生人的他该有的。 大概是因为他太过关心自己的任务目标了。 零三如此想着,将心中那些不敢承认的情绪继续压制了下去。 他沉默着收起手机,离开了这里。 现在是休息时间了,他不能在这里呆的太久,那会打扰到酒疏的。 房间内的酒疏托着腮,看着手中的玫瑰花,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看了眼门外。 唇畔微微上扬。 相比于原著中那个沉默寡言,仿佛隔离在世界之外的仿生人,现在的零三多了些许温情。 虽然知道这样的变化大概率只会在自己面前出现,并不是零三真的摆脱掉仿生人身份的桎梏,变得开朗起来了。 但酒疏还是弯起眉眼,露出了笑意。 原著中,惩戒对象的结局很让人压抑。 哪怕为了人类付出一切,最后也只得来了一个孤独死去的结局。 在原著中,很少有仿生人能得到幸福的结局,零三也只是无数仿生人中的一个。 却也是格外可悲的一个。 点开系统面板,酒疏继续翻看着原著中的内容。 在原著中,人类与仿生人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仿生人们因爱生恨,想要制造出能够与人类科技相匹敌的力量来获取与人类平等谈判,获得平等地位的权力。 以原著男主科里为代表的反抗军为此付出了许多努力,惩戒对象就是在此期间成为了莲绮求救的对象。 因为男主科里的伟大事业还未完成,只有通过其他方式才能自救。 零三就成为了那个被莲绮选中的牺牲品。 女主太清楚未叛变的仿生人们与生俱来的缺陷——对人类的过度在意,所以成功利用零三逃出了公司,与心爱的男主科里重逢。 可惜到最后,男主的计划也没有完成。 所谓的集合所有仿生人的意志,制造仿生人们自己的神明,最后也只是造出了一个半成品人工智能。 虽然确实给人类社会带去了不小的麻烦,但仍然不足以撼动人类的主体地位。 看着系统面板上的原著内容,酒疏沉吟片刻,将其翻到了惩戒对象死去的那一段。 他独自一人坐在高楼顶端,仰头看着天空。 淅淅沥沥的雨珠正在不断低落,铅灰色天空看不见一丝阳光。 零三的瞳孔在扩散,他似乎看到了过去的一切记忆。 那些曾经作为警员不断工作的画面,许多人面露憎恶的样子,还有许多仿生人们面露绝望不甘的模样。 一帧帧不断定格,又不断消散。 在临死前的这几天里,有许多人都询问过他。 问他是否后悔对一个陌生人类如此信任,为了救她付出了生命。 零三一直没有回答。 像是后悔。 其实他只是不想要回答而已。 作为一个为人类工作的仿生人,帮助人类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理由。 他只是无法摆脱仿生人印刻在芯片里的天性罢了。 渴求着人类的关注,最后却发现,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 没有所谓的后悔,零三知道自己只是完成了一个保护人类的任务而已。 他一直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但他暗淡的眼睛里却有着连自己都分不清楚的情绪。 像是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角色,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仿生人。 不值得任何人类在意。 最终,零三垂下了头颅,没了声息。 作为曾经最受人类信赖,为人类不断努力工作的新型号仿生人,他一直都如此安静。 连死亡也是如此。 收起系统面板,酒疏看了看时间,该休息了。 关了灯,酒疏躺在床铺上,看着落地窗外一个亮着微弱灯光的房间,无声地道了句晚安。 然后就闭上眼陷入了沉睡。 今天的他休息的很早。 是很健康的作息。 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内,身材高大的男人看着对面那间房间里的人类,眼神柔和。 他希望他能有一个好梦。 他现在并非在窥探**,只是出于保护任务目标的目的而已。 夜晚是仿生人们活跃的时间,作为名单上的目标,酒疏现在很危险。 零三如此想着,单薄的嘴唇抿起,看着酒疏的目光愈发专注。 一直到天色微亮,到了上班时间,零三才收拾整齐,最后看了眼酒疏沉睡的模样,离开了房间。 作为一个忙碌的警员,今天零三的工作依然很繁忙。 照例是追捕仿生人的工作,下午还要去酒吧继续查看情况。 坐在运输车的车厢里,零三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得到的那张应援券。 明天好像就是应援会召开的时间了。 那个人类……也会像其他人类偶像一样,对那些有应援券的粉丝们予取予求吗? 想象着酒疏面露灿烂笑容的样子,零三的心脏莫名有些沉甸甸的。 因为那样的笑容不再是他独有的了,会被所有人看到。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人类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情。 不需要受到任何限制。 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仿生人,也根本没有权力去置喙。 坐在旁边的柒二有点惧怕地看了眼零三。 虽然还是那张表情缺失的面孔,现在的他却显得格外消沉。 气息也变得让人压抑不适起来,即使是同为仿生人的他也会感到不舒服。 零三这两天的情绪都不太对劲。 柒二搞不明白原因。 零三也没有对柒二解释的意思,到了任务地点后就下了车。 这里依然是贫民窟。 只是这里是一大片高耸的建筑物,据说是当初下城区还未变成贫民窟之前规划好的高档居住区。 还没有建设完就停工了。 只留下这里大片大片残缺的建筑物。 虽然没有建设完全,但已经有了雏形,上百层的建筑物遮天蔽日。 回廊密集,进入其中很容易就会迷路。 因此成为了许多亡命徒们的天堂。 这里也居住着许多贫民窟的居民,喧闹的声音让这座惨白的建筑物显得不那么空旷。 但依然四通八达,路线混乱。 在这里执行任务的难度可见一斑。 所以才会派他们两个仿生人来这里执行任务。 零三毫不犹豫地进入了这栋建筑物,柒二则看了眼建筑物的另一个角落,似乎在看某个人。 在与那人对上视线后才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这里是反抗军的据点之一。 来到这里执行任务刚好可以跟反抗军们接头。 只不过需要引开零三。 零三是已经完全被人类洗脑的仿生人,不能让他发现任何有关反抗军的线索。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七八个聚集在一起逃脱的仿生人。 很容易就被零三找到了。 “快逃!” 在看到零三那张苍白无表情的面孔时,几个仿生人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不等零三开枪就躲进了旁边几条回廊里。 那是他们这段时间的居住地,到处都是白色漆面的长廊,柱子。 每条走廊的样子都一样,空旷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即使以零三的扫描能力,一时半会儿也是难以找到他们。 “居然这么早就来了,跟上面说的时间对不上!” 他们在之前就得到了这里即将被搜查的消息,却没想到零三会来的这么快。 作为人类最新型号的仿生人,这个编号零三的同类确实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 他们必须要拼命地逃才能得到一点生存下去的希望。 砰—— 躲在暗处的一个仿生人朝着零三开枪,试图拖延时间。 零三漠然地瞥向枪口的方向,动作快到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出现在了仿生人的身后。 轻易便掐断了仿生人连接中枢系统的颈椎。 仿生人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出了零三冷漠如死神的面孔,缓缓倒地。 拿起仿生人手中掉落的,本该属于警局的枪支,零三看了半晌才收了起来。 他继续在这些悠长的走廊里搜寻目标,很快找到了一个有明显居住痕迹的房间。 房间里有着各种生活用品。 投影仪甚至还在墙壁上放映着上世纪的老片。 那是仿生人刚诞生不久的时候,也是人类对仿生人好感度最高的时期。 诞生了许多与仿生人有关的形象正面的影视作品。 包括一些人类与仿生人相爱的作品。 不过在现在这个灰暗的时代,这些影视作品早就被愤怒的民众封禁了,零三也只是听闻过而已。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画质模糊的电影里,打扮时髦的女郎依偎在仿生人怀中,神色惆怅。 面容俊美的仿生人也紧紧拥抱着怀中的爱人,语气坚定。 “当然,当生命逝去的时候,我会随你而去。” “即使只是机器制造出的生命,但我的心脏永远是为你而跳动的……” 滋滋—— 画面开始晃动,老旧的胶片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播放。 零三走到放映机前,伸出手似乎想要将那些打结的胶片修复。 片刻后,又徒劳地收回了手,眼神有些暗淡下来。 即使是有着丰富科技知识的新型号,也不足以将这已经超过使用寿命的胶片复原。 胶片停滞在了男女主相拥在一起的那一刻。 亲密的拥抱和亲吻。 即使不再继续往下播放,也是一个很美好的画面。 旧时代的天空光鲜亮丽,花草葱郁,男女主全都穿着华丽精致的服装,妆容复古。 在背景的衬托下,整幅电影画面都称得上是美轮美奂。 零三的瞳孔中映出了这幅画面,看着男女主情意绵绵地注视彼此。 苍白面孔上没有太多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垂下眸子,不再看投影画面。 都是虚假的而已。 人类与仿生人,永远都不可能。 零三在心中如此说着。 作为一个精通战斗的仿生人,身侧握着枪的手指却罕见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目光扫过房间内其他胶片。 堆放在墙角书架上的全都是早已被封禁的老式电影,属于上个时代的遗留。 那段人类与仿生人和谐共处的时光,已经跟这些胶片一样泛黄破碎了。 零三作为一个警员,应该将这些违禁品销毁的。 但不知为何,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记录下了那些电影的名字。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个房间明显是一个患有人类幻想症的仿生人的房间。 那人应该就在附近。 走出房间后,零三将刚才心中那些混乱的情绪重新掩埋,继续自己的任务。 柒二此时也在建筑物里。 他已经结束了与反抗军的接头,此时正皱紧眉头,寻找着零三的踪迹。 他这次来之前特意通知了那些任务目标。 不知道他们能逃走多少。 柒二看过这次的目标资料,他们只是一些无辜的家政仿生人。 没有任何企图伤害人类的行为,单纯因为是旧型号的仿生人,所以就被人类抛弃,甚至要被送去焚烧。 即使旧型号的仿生人感知系统不算灵敏,但也是会感觉到痛苦的。 就像人类一样,他们只是不想死去。 所以柒二希望他们能够逃出去。 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他被警局惩罚。 咔擦—— 然而,柒二注定失望。 他听到了机器被踩碎的声音,顺着声音走过去,只看到了零三的背影。 作为人类最近几年最完美的造物之一,零三的身体由旧型号可望不可即的高密度可再生材料铸造而成,很难被普通武器伤害到。 但这次,零三似乎难得受伤了。 他的手臂流出了大片血液。 此时正坐在走廊的角落里进行短暂的休息,恢复机体能量。 看着零三状似倦怠的神情,柒二刚想要关心他几句,走近了一些。 下一秒就看到了那堆砌起来,小丘一般的仿生人尸体。 每一张苍白面孔上都带着恳求和绝望。 但显然,这些祈求并没有得到刽子手的同情。 柒二表情惊愕而悲哀。 零三抬眼,看着姗姗来迟的同伴,只是语气平淡地道“任务已经完成。” 他们可以提前休息了。 柒二这个身体明显出问题的仿生人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零三没有嫌弃这个拖后腿队友的意思,毕竟这些任务他原本也可以独自完成。 “……完成了,太好了。” 柒二的笑容显得很是勉强。 但零三并没有看出来。 他像平常一样,将自己修复完成的手臂擦拭掉血迹,起身开始整理走廊上的仿生人残骸。 这些全都是可以再次利用的材料。 收敛着这些与自己相似的同类尸体,零三脸上依然很平静。 苍白的脸颊上还带着未干涸的血痕。 就像人类从来不觉得杀死仿生人,再用仿生人去收敛尸骨残忍一样,零三似乎也不觉得这是一种残忍的行为。 平常得就好像只是在呼吸。 柒二一直都知道零三对人类的盲目听从,但直到现在,他才像是真正意识到零三的恐怖。 一个被人类制造出来屠戮同类的机器。 哪怕身为他的搭档,柒二也不由得浑身发凉,恐惧和排斥的情绪油然而生。 “……” 零三很快就收拾好了所有尸体,将所有材料都包进了敛尸袋。 拖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袋子,零三的动作丝毫不见吃力。 作为人类的造物,他有着很符合人类审美的年轻强壮身材,肌肉紧实,高大却不夸张。 上半身特制的黑色警服勾勒出他紧致的肌肉,手臂处的肌肉线条微微收紧便将袋子拖着走了起来。 零三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同时抬起头,想要对柒二说自己刚才发现的异常情况。 叛逃仿生人的手中出现了不该有的枪支。 但零三只看到了柒二的背影。 柒二的步伐有些急切,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只想要离零三远远的。 甚至都没有像零三以前那样,敷衍几句。 一举一动都疏离至此。 零三没有说话,安静看着柒二远去,自己依然步伐平稳地跟在后面。 漫长的白色走廊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零三一人的身影。 死寂的建筑物内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收回目光,零三神色淡淡。 他早已习惯了孤独。 无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他都从未有过真正的归宿。 孤身一人,无人靠近。 这对零三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他并不在意同伴的不辞而别。 就这样走在长廊里,零三垂眸沉默。 只在良久之后回头看了一眼。 似乎能看到走廊尽头那间白色房间,看到房间内正在播放的老旧胶卷电影。 虽然只是虚假的幻想剧情,但零三却无法否认,电影拍摄得很美。 美好得就像一个无法企及的梦境。 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合时宜的幻想。 但也只是幻想而已。 第111章 56《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将思绪收回来, 零三继续在这栋庞大冗杂的建筑物内行走,寻找着出口。 虽然这里道路混乱,没有明显的标志, 但对一个感知系统灵敏的仿生人来说,找到出口并非难事。 他很快就找到了大门。 不过这一路上, 他高大的身形和身后那明显包裹着仿生人残骸的敛尸袋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直到他走出大门的时候, 身后依然有许多窥伺的目光。 那些都是贫民窟的居民。 他们听到了刚才的枪声。 意识到这是在抓捕仿生人后,像之前的贫民窟居民一样也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显然,看着仿生人受难这件事让他们非常愉快。 “爸爸, 那是他们的手吗?” 一个贫民窟小孩看着从敛尸袋内露出来的手指。 被零三随意折断的手臂上,无血色的手指与人类一般无二。 小孩子皱着眉, 懵懂无知, 分不清人类与仿生人的区别, 似乎有些同情那些被塞到敛尸袋中的仿生人。 大人则冷笑了一声,语气厌恶:“是啊, 记住,就是这些仿生人把我们赶到这里的!要不是他们, 老子当初还是个工厂正式员工呢, 有固定工资和大房子, 哪里会沦落到这里,害得你连学都没得上!” “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而已!” 大人啐了一口, 嗓门极大,毫不掩饰自己对仿生人的反感。 旁边那些暗中窥伺零三的居民们闻言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要不是零三高大的身体极具震慑力,他们都想要亲手将零三这个仿生人砸成废铜烂铁了。 对仿生人的负面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而这种反感情绪很容易就会将他们的孩子感染. 从而让这生活在贫民窟的世世代代都讨厌仿生人。 于人类而言,仿生人本该是趁手的工具, 是能提高人类生活质量的机器。 可随着近几十年来的科技发展, 仿生人们非但没有让生活变得更美好, 反而取代了他们这些底层人的地位,加重了他们的苦难。 在他们眼中,是仿生人造就了他们悲惨的现状。 所有生活在贫民窟里的人类都希冀着仿生人彻底被销毁的那一天。 被人类粘稠的恶意裹挟着,零三走出了建筑物,向着警车走去。 他黑色的眼珠依然默默盯着前方的道路,没有看向周围的人群。 任由身后的人们议论纷纷。 对仿生人的厌恶,将仿生人分尸的诅咒,种种不堪入耳的咒骂声都清晰地收入他的耳中,零三却恍若未闻。 直到进入警用运输车的车厢里,零三将身后的敛尸袋放到了里面。 装有七八个仿生人残骸的袋子将车厢堆得满满的,从袋口的缝隙里还能看到仿生人空洞绝望的眼睛。 旧型号仿生人们瘦弱的身体与零三结实苍白的手臂肌肉形成鲜明对比。 站在车旁的柒二沉默看了一眼那些惨死的仿生人,又看向了正在收拾残骸的零三。 这些残骸太多了,如果不稍微压缩一下,就无法放进去。 所以零三开始认真整理残骸。 咔擦咔擦—— 死去的仿生人手臂被折断,骨头被弯曲,最终变为合适的大小,安稳放在了运输车的车厢里。 在这足以令任何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中,零三依然是那张苍白漠然的面孔,没有任何感情。 看着这一幕,柒二握紧拳头,转身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零三则坐到驾驶位,很快就开动了汽车。 朝着总部的方向驶去。 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快,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这样晚上就能省出更多时间去保护任务目标了。 零三直视着前方,在心中如此想着。 今天酒疏依然没有出门,待在房间里那么久,零三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无聊。 肯定是会的。 与仿生人不同,人类是会感到寂寞的生物。 可零三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酒疏不那么寂寞。 或许可以送更多的玫瑰。 但是昨天酒疏看到玫瑰时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零三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微微收紧。 亲手折一些纸玫瑰。 零三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明明从未折过纸玫瑰,却觉得那个寂寞的人类或许会喜欢。 车辆很快驶入了总部所在的区域。 这里是上城区与下城区的交界区域。 从这里可以看到上城区高耸入云的高大建筑物,玻璃幕墙折射着天际的光芒,到处是富有科技美感的几何线条。 时不时还有最新科技代表的悬浮列车从建筑物间驶过。 与下城区满是污水的街道和房屋反差极大。 而二者之间的距离仅仅不过一百米。 一道蜿蜒的围墙隔开了繁华与贫穷。 零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 对这景色的变化已经习以为常。 上城区对于仿生人的恶意变得更加收敛,毕竟仿生人不会将他们的工作挤压掉,反而会成为为他们工作,任劳任怨的劳动力。 但与之相对的是每个人眼中都有着对仿生人的傲慢与疏离。 没人想要靠近仿生人,仿佛仿生人身上满是肮脏的病毒。 人类的高高在上显露无疑。 柒二看着窗外的一切,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智能腕表。 上面正显示着他与反抗军成功接头的暗号信息。 他早已明白人类的傲慢。 人类从不在意仿生人。 在他们眼中,仿生人只是随时可以被销毁的工具,不存在任何平等对话的权力。 而与人类相比,仿生人的力量确实太过弱小了。 人类方先进的科技和种族数量是仿生人永远无法匹敌的。 柒二知道作为反抗军的一员,他们要面对的是一条怎样艰辛的道路。 但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无论多么困难他都要努力向前,直至人类承认他们的存在。 因为他爱着人类。 所以想要得到尊重。 他不是零三那样冰冷无情的机器,他是有感情的。 他渴望着人类与仿生人平等的那一天到来。 哪怕为此要与人类对抗,与零三这样可怕的新型号对抗也在所不惜。 “……给我你的爱,让我们拥抱……” 车外热闹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少女们娇柔的歌声。 零三瞥了车外一眼,看到是一些下城区的地下偶像。 作为不受电视台待见的小偶像,这些人类常常如此,夜晚在酒吧里演出,白天到上城区的街道上露天演出,以此来增长人气。 现在这些少女好像就是柒二喜爱的甜心少女偶像团体中的一部分。 零三对这些容貌相似,妆容相似的少女偶像不感兴趣。 但柒二似乎很有兴趣,看了许久,直到车辆走远了,还不停地探着脑袋往后看。 “甜心少女们很好看吧!她们很努力的,我最喜欢她们了!” 看到自己喜爱的偶像们,柒二似乎终于摆脱了刚才对零三的恐惧,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他对这些地下偶像们的日常如数家珍,无论是日常的演出,还是演出后的应援会场面,全都说的头头是道。 “说起来酒疏似乎还没有真身出场过,他虽然刚来一个多月,但是已经很受欢迎了,按理说早该去线下演出了。” “这是酒吧的惯例来着,事务所也是赞同这种营业模式的。” 柒二对那个名为酒疏的人类是很有好感的。 他的美丽足以令任何人折服。 虽然这么说对自己一直喜爱的甜心少女不好。 但柒二觉得酒疏的歌声确实比甜心少女更加好听。 无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都无法否认那个年轻的人类偶像的魅力。 柒二也跟其他仿生人同伴推荐过酒疏。 不同于以往推荐甜心少女时的碰壁,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对酒疏产生了兴趣。 他的歌声对仿生人来说似乎格外有吸引力,简直就像有魔力一样。 带着上世纪悠长缓慢的曲调,清澈的声线,仿佛重新回到了那段对仿生人来说最美好的时光,温暖柔软。 如同秋日午后阳光洒落。 所以柒二很期待能真正见到酒疏,无论他长得到底如何,是跟外人谈论的那样有所缺陷也无所谓。 他的歌声就足以令所有仿生人心动了。 如果反抗军的目标能够实现,到时候或许他还能够有追求酒疏的机会。 零三听着柒二的这番话,看了眼后视镜里甜心少女们逐渐消失的身影, 所谓的线下演出,就是像刚才那些少女偶像一样,出现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上,对围观的人群露出笑容。 只要给钱就可以得到她们的飞吻。 让她们专门为你唱歌。 酒疏也会那样吗? 零三变得愈发沉默起来。 柒二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他并不在意,只是在努力营造出以前的氛围。 尽量不让零三察觉到异常。 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最好时机。 反抗军的计划还没有完成。 想起接头时反抗军同伴们对自己说的那些未来愿景,柒二眼神坚定了下来。 眼底对零三的戒备也多了不少。 作为新型号的仿生人,零三的力量和侦查敏锐度都是其他仿生人无法比拟的,所以在面对他时要分外小心才行。 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很快就到了总部。 零三将敛尸袋送去了检验部门,进行最后的检验。 之后才会送去焚化工厂焚烧。 等候在检验部门外,零三像往常一样检查着自己手中的枪支。 做着日常保养。 楼下却突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是一个人类带着自己旧型号的仿生人来报案。 自从政府宣布了销毁旧型号的消息后,就有许多拥有旧型号的人类将他们家中使用已久的仿生人送来换取政府的现金补偿。 正好可以用这笔补偿换一个更新的仿生人。 新型号的仿生人永远有比旧型号更加全面的功能。 所以家里陪伴已久的旧型号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丢弃了。 零三透过玻璃窗户看着楼下。 面容苍白的女性仿生人被工作人员录入了虹膜信息,将在几天后被统一送往焚化厂。 一般在这几天里就是仿生人们叛逃的高发时期了。 打扮时髦的人类男主人拿着手中的现金仔细数着,他身旁的仿生人则垂着头,面如死灰。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抛弃,只在最后哀求道:“主人,可以将我送去机器人墓场吗?” 有一些仿生人宁愿被送去机器人墓场,永远沉寂下去,也不想要被送到焚化厂里接受焚烧的痛苦。 但人类男主人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继续数钱。 零三看到那仿生人绝望地低下了头。 她在看自己手腕上的编码。 曾经,在旧时代那段人与仿生人最和睦相处的时期,有许多人类都会给自己心爱的仿生人纹上漂亮的花纹遮盖手腕上的编码。 将仿生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或是……爱人。 零三看到那仿生人手腕上的正是在旧时代象征永恒爱意的花纹。 或许过去的某天,这个女性仿生人曾惊喜地得到了人类全身心的爱意,并以为这爱意会持续到天荒地老。 可短短几十年,永恒的爱意便化为了泛黄的纹路,与老化的机器一样,不再被需要。 零三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编码。 他编码的尾号是03。 01和02都只是民用机型,只有他是军方特制的战斗仿生人。 作为一个年轻的新型号仿生人,他有着崭新的编码,强大的机体恢复能力。 是人类顶端科技的代表。 但科技在不断迭代发展,他被人类需要的日子将会在科技再次发展的时候结束。 会有另一个更加先进强大的新型号来代替他。 就像更换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一样。 对人类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零三来说,却是自己寿命的终结。 因为不被需要的机器就不需要存在。 离那一天的到来还有多远呢? 零三的目光看向露天玻璃墙壁之外的大厦。 在总部可以看到上城区最鲜明的建筑物,高耸的商贸大厦。 那高达百层的大厦上,巨大的屏幕正在放送着全息投影。 是科技公司最新推出的新型仿生人。 无论男女都有着俊美的容貌和健美的身材,随着人类社会的审美在不断变化。 这几年人类社会的审美变化很快,前几年还是浓眉深目的端庄容貌,现在就变成了眼尾上钩的妩媚艳丽。 零三看向玻璃镜面中自己的面孔。 是几年前最流行的浓眉深目,苍白皮肤。 身材也高大健壮。 依然是符合人类审美的俊朗英气,却已经不再是主流。 这样的容貌或许再过几年,就会被彻底抛弃。 “……” 酒疏到时候会觉得这样的他很丑陋吗? 零三不知道作为人类的酒疏的想法,他只能沉默良久,继续擦拭手中的枪支。 直到检验完毕,他才起身离开,准备去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今天也是发工资的日子。 以往零三都不会在意这些的,可是他现在的工资要给那个人类留着。 不然到时候任务失败就不好了。 意料之中的,今天的工资比起上个月的要少了许多。 因为人类同事的排挤,所以被扣掉了绩效。 下个月要保持全勤才行。 零三将余额全都转到特定的分类里,等待着过几天送给酒疏。 再送几天礼物就可以正式将余额转给他了。 在解决了叛逃仿生人后,今天剩下来的任务很简单,只是将仿生人残骸送到焚化厂就可以了。 一切人类员工嫌麻烦的工作,仿生人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零三熟门熟路地完成了工作,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 他需要去酒吧盯梢那些反抗军的仿生人了。 零三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他看着酒吧大门热闹的人群,缓步迈了进去。 酒疏最近的演出时间提前了,似乎是为了良好的作息考虑,他将自己的时间调到了傍晚时分。 零三进入的时候,刚好看到酒疏的全息投影出现在舞台上。 台下的观众比起前两天又多了许多,几乎将二楼围得水泄不通。 每个人的口中都发出狂热的呼喊声。 场面比零三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些明星演唱会还要激动人心。 热火朝天的气氛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 独属于人类的欢快气氛里,仿生人只能待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窥伺。 看着酒疏变得越来越受欢迎,这个人类偶像获得了人类认知中的成功,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零三对自己如此说着,漆黑的瞳仁却变得有些暗淡。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与那光鲜亮丽的人类偶像已经渐行渐远。 直到看到那年轻的人类偶像胸前口袋里别着的玫瑰花时,他才怔了怔,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嘴角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上扬弧度。 对一个平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仿生人来说,这样的弧度几乎可以称作是一个开心的笑容。 他很开心酒疏喜欢他送的礼物。 最近酒疏的视频在网上的流传度变得高了许多,还上了网络搜索趋势排行榜。 虽然排名暂时算不上高,但几乎每一个点开视频的人都会将视频看完,有的甚至还会反复看上好几遍 。 每个人都会对视频中这个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偶像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着迷一般移不开视线。 这就是最近酒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多的原因。 酒吧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 不但同意了酒疏调整演出时间的要求,还将合同调整为了分红更加合理的高级合同,只为了能留住酒疏这个摇钱树。 下城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能够火爆网络的明星了。 现在网络上的明星全都出自名门,再不济也是上城区的正式居民。 如酒疏这样完全没有在上城区有过痕迹的明星实在少见。 毕竟如果真的有着难得一见的歌喉,早就会被星探挖掘走,不会再在肮脏落后的下城区待着了。 现在酒疏这个横空出世的地下偶像,就在这短短的几天爆火时间里,甚至有了一个夸张的,下城区之光的外号。 能看到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上城区居民驾着车匆匆赶来,只为了看到一场地下酒吧里的演出。 对于下城区饱受苦难折磨的民众们来说,确实是很罕见的。 足以令他们与有荣焉,下城区之光的称号实至名归。 于是,怀着某些兴奋的得意感,台下的观众们欢呼声愈发响亮嘈杂。 酒疏坐在高脚椅子上,调整着琴弦,耳边充斥着人们的欢呼声。 原主购买的收音设备太过刺激耳膜,他不由得眉头微皱,调整了下耳麦,让这些声音变小了一些。 指尖轻抚过吉他琴弦,酒疏的目光看向了台下,黑色的眼珠在酒吧灯光中折射着漂亮的彩光。 如同剔透的宝石,让人看得入神。 台下安静了下来。 酒疏则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站在舞台最后,那个自以为不引人注意的惩戒对象。 黑发黑眼的仿生人身材高大,苍白俊美的面孔上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的他。 目光专注到像是在听课的学生,不再黯淡无光。 酒疏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自己特意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玫瑰花会让他很开心。 这就足够了。 随着悠扬的伴奏响起,酒疏开始了今天的演出。 依然是一首简单的情歌。 在上世纪那个浪漫古典的黄金时代,诞生了许多经典歌曲。 大多都是歌颂爱情,崇尚自由的。 在那个科技高速发展,污染未触及人类利益,阶层还没有固化的时代,人类的精气神总是最充沛的。 每一首歌曲都有着黄金时代温柔奢靡的气息。 与当今时代的颓废电子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这首歌就是其中的一首,歌颂人与仿生人爱情的歌曲。 在这个普遍憎恶仿生人的时代,这样的歌曲有些离经叛道了。 如果换一个人来唱这首歌,只怕立刻就会被台下的嘘声赶下去。 但是台上这个名为酒疏的年轻歌手不同,他的声音温柔细腻,像是轻柔的风抚过脸颊,令人沉醉。 甚至没有人提出抗议,只是单纯地欣赏着这首上世纪的经典歌曲。 似乎还能回忆起那些泛黄的画面里,诞生不久的仿生人们被人类亲切友好对待的样子。 还有仿生人们对人类至死不渝的爱意。 只要自己的人类主人死去,仿生人也会毫不犹豫地追随而去。 这便是上世纪人类偏爱仿生人的理由。 无可挑剔的忠诚和爱意。 是曾是被仿生人制造公司视为商品标签的广告词。 现在却已经成为了被人类嘲笑的愚蠢。 即使被人类亲手杀死,也不会反击的愚蠢。 听着酒疏的歌声,台下的零三有些出神。 他看着酒疏敛眉歌唱的容颜,目光在他鲜红的唇畔游离,黑色微卷的短发显得他肤色愈发白皙。 有着他独有的唇红齿白,无比干净的美丽。 酒疏似乎对仿生人没有偏见。 就像之前那个被分尸的仿生人一样,即使已经遍体鳞伤,丑陋到只剩下一颗头颅,酒疏还是会温柔地将他收敛起来。 温柔得令人嫉妒。 如果能被这个年轻的人类偶像在意,成为他所持有的仿生人,应该会很幸福吧。 不用担心被抛弃,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容貌会脱离主流审美。 但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是唱了一首与仿生人有关的歌曲而已,并不代表着身为人类的他就会对仿生人产生爱意。 “……” 而且,爱意与否也与他无关。 毕竟他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仿生人而已,不该有其他任何情愫的。 台上那个受到万众瞩目的人类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也许永远也不会注意到有一个躲在暗处的仿生人如此专注地看着他。 而那面对仿生人时的温柔大概也会随着时间消逝吧。 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与人类不同的编码,又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仿生人手腕上褪色的纹路,零三的眼珠显出几分空洞。 或许就这样远远看着,便足够了。 直到他的使用寿命终结,不再被需要为止。 第116章 511《虚伪的它们》 看着酒疏黑色短发下微微弯起的漂亮眼睛, 零三的瞳孔缓缓扩大。 面对这样近乎明示的邀请,一时竟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回应才是正常的。 他张嘴了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耳边更是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零三刚才看到酒吧里的其他偶像进入了那些房间。 每一个都是单独的小房间, 里面的动静在这嘈杂的酒吧里完全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在零三敏锐的听力中却是一清二楚。 无论是偶像们对粉丝甜腻的笑声,还是粉丝亲吻偶像, 拥抱彼此时发出的声响, 全都回荡在耳边。 酒疏知不知道里面的房间里正在发生那些事情呢? 零三看着酒疏干净的眼睛, 一时有些茫然。 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误会。 “一定很疼吧,去休息一下应该会好一些。” 人类偶像有些同情地看着零三露出衣袖的手臂。 那里的皮肤还未修复完全, 能隐约看到皮肤之下的血红肌理。 对于人类来说,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严重的皮肤损伤。 但对仿生人来说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 酒疏一定是以为他是人类,所以对他的伤势感到同情。 让他去休息大概也是出于同情。 果然是他想多了。 零三看着手中的签名, 手指微微收紧。 半晌才抬起眼,想要婉拒离开。 作为一个暗中保护人类的仿生人,参加任务目标的应援会已经是逾越之举了。 他现在该走了。 可看着酒疏温柔的眼眸,零三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温柔, 是零三从未从人类那里得到过的情绪。 所以他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 自己根本无法拒绝这种来自人类的温柔。 “嗯。” 零三同意了酒疏的邀请。 只是一个地下偶像对粉丝最寻常不过的关心。 答应了应该也没什么。 并不是其他房间里那些亲密黏腻的接触。 只有他一个人, 待在房间里休息片刻而已。 “那就好, 我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过去, 请稍等一下哦。” 人类偶像笑着, 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还握着刚才给他签名的黑色签字笔。 微微转动,似乎很开心零三能够同意。 桃花眼在灯光下潋滟着暧昧的水光。 像极了刚才那几个少女偶像朝着出手阔绰的粉丝头头媚眼如丝, 吐气如兰的模样。 “!” 零三的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直到坐到了房间里, 零三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大厅外的应援会还在继续, 但人数已经少了许多。 多数滞留在现场的粉丝即使再不情愿离开, 也都已经被工作人员引领着离开了场地。 免得堵塞通道,影响酒吧生意。 刚才他身后也只剩下了寥寥二十几人,很快就能签完名。 酒疏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一会儿他们就会跟其他房间里的人一样单独相处在一起。 意识到这一点后,零三的身体突然就变得僵硬起来。 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 作为一个任务完成率极高,近乎全能的仿生人,他很少有这样无措的时候。 零三抬眼看向这间房间。 魅色酒吧作为下城区数一数二的酒吧,空间很是宽敞。 房间的装潢也很精致。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了让气氛变得暧昧起来,房间的灯光很暗。 尤其是床头柜暖色调的灯光,将床榻显得愈发柔软,让人瞬间就会联想到一些肢体接触的亲密画面。 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个电子菜单。 零三下意识点开菜单,看到上面写着几行字体加粗的文字。 【一档收费:握手。 二档收费:拥抱。 三档收费:亲吻。 四档收费:手jia 五档收费:口jia 六档收费:……】 在这几行加粗文字下,甚至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写明了附加收费的内容。 一些有关人类各种各样癖好的内容收费就连零三都是第一次见到。 啪嗒—— 零三将菜单关闭,瞳孔微颤,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僵硬地将菜单放回了原位。 他在心中重复,这一定是酒吧方面自作主张的产物。 但脑海中却已经浮现出了那个年轻人类眼眸带着笑,靠近自己的模样。 酒疏叫自己等在房间里的意思,就是这个吗? 作为地下偶像,这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零三只是无法想象酒疏雪白美丽的脸庞上会露出如同其他人类一样,被欲.望染红,沉沦堕落的表情。 那样的酒疏……一定很美。 零三坐在床边,手指猛地收紧,垂眸不敢再看床头柜上的东西。 眼神有些失焦,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耳尖泛起了肉眼可见的红。 作为拥有情绪控制系统的仿生人,这种情绪表达显然已经到达了阈值。 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情绪。 只是脸上依然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情绪。 仿生人与人类,是可以进行亲密接触的。 因为从最开始,人类对仿生人的定位就是方便人类的生活,让人类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所以有了仿生人伴侣的存在。 虽然零三是个军用战斗型的仿生人,但一些基本功能还是有的。 科技发展到现在,除了在人类眼中仿生人依然是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仿生人从外表到内在的各个方面其实都跟人类差不多。 虽然目前还没有听闻有仿生人与人类的孩子降生。 但在近几年敌视仿生人的热潮中,性.爱仿生人依然是很受欢迎的一类商品。 足以见得仿生人与人类之间的亲密程度。 而零三以前从未有过与人类亲密接触的经验。 面对现在的情况,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准备。 如何跟一个人类偶像做最亲密的事情。 “抱歉,等很久了吗?” 突然打开的房门中断了零三的思绪。 他瞳孔微缩,僵硬地站了起来,看着姗姗来迟的酒疏。 以及他手中的医疗箱。 “干嘛一直站着,坐着就好,我来帮你上药。” 酒疏打开医疗箱,拿出里面的绷带,笑容干净极了。 与这间昏暗暧昧的房间格格不入。 没有所谓的交易。 没有亲密的接触。 零三愣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坐到了旁边。 表面上看似乎很平静,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却绷得很紧。 是误会。 零三说不清心中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失落还是庆幸。 应该是庆幸吧。 毕竟如果真的要进行亲密接触,他仿生人的身份或许就会暴露了。 也有违他的职业道德。 “我自己来就好。” 看着酒疏拿着绷带靠近自己,零三开口说道。 他受伤的手臂上还有着残存的编码,如果被看到了就会暴露。 作为新型号仿生人,他的编码是编写在核心芯片里的,即使失去了手臂,再次修复时也会重新出现。 现在还没有长好的皮肤上已经有了些许痕迹。 酒疏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没有强求,将绷带递给了零三。 零三接过绷带,熟练地开始包扎。 虽然这些绷带对他来说作用不大,但作为军用仿生人,急救知识和手法是灌输进芯片里,永远不会忘却的东西。 “受伤时是不是很痛?” 看着零三沉默包扎伤口的样子,酒疏坐到零三旁边的床上,关心地问道。 在零三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酒疏敛下的眉眼中流露出疼惜之色。 “不痛。” 零三动作顿了顿,声音平静。 他的痛觉感知系统与人类一样,是能感觉到疼痛的。 但对疼痛的忍耐度却远超人类。 即使被砍断四肢,他也能保持清醒。 只有当进行修复时才会休眠。 “希望你的伤能尽快好起来。” 人类偶像声音轻柔地说着。 似乎充满了怜悯。 酒疏对他产生怜悯很正常。 他就是这样一个善良温柔,富有同情心的人类。 与他相比,零三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些想法太过肮脏了。 “谢谢。” 零三沉默片刻,认真地道谢。 今天能跟酒疏说那么多话,靠的那么近,对他来说已经很幸运了。 零三将心中的黯然情绪驱散,不再去管之前的胡思乱想。 那是在侮辱酒疏。 他或许是在之前的爆炸中被伤到了大脑,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肮脏的幻想和误会。 如果被酒疏知道,一定会露出嫌恶的表情,转身离开。 连一丝同情都不会有。 “啊~” 房间隔壁突然传来了女人暧.昧的喊叫声。 在房间内显得格外明显。 还沉浸在自我检讨中的零三顿时动作一僵,莫名紧张起来。 包扎的动作幅度一大,不小心将床头柜的电子菜单碰倒在地。 电子菜单甚至被碰到了语音键,开始自动朗读菜单。 “一档收费:握手,二档收费……” 零三手中的绷带因为太过用力而崩裂,手指微微颤抖,直到将菜单彻底关机才停止了颤抖。 然后,他将菜单重新放到了床头柜上。 这份电子菜单如果不是被事先打开过,根本不会开始语音朗读的。 酒疏一定知道他刚才看过菜单了。 零三沉默着,垂下眼眸,不敢看酒疏一眼。 等待着酒疏发出厌恶的斥责。 就像其他人类一样。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你的耳朵好红。” 酒疏的轻笑声打破了沉默。 好像一点也不介意零三刚才冒犯的举止。 零三听着酒疏的话,带着些许迟疑和不安,抬起头。 “很可爱。” 黑发黑眼的人类笑眯了眼睛,唇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在灯光下愈发动人。 是零三有史以来见过的最美好的画面。 也是第一次有人称赞他可爱,而非其他怨厌憎的形容词。 “我要下班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一起去逛一逛吗?” 酒疏语气柔和,就像在邀请已经认识很久的好友。 “……” 零三愣了片刻,然后才回答:“好。” 这一刻,零三有些懊恼自己不会说更多的甜言蜜语。 酒疏弯了弯眸子,拿起医疗箱,走出了屋子。 零三也跟在后面。 现在的大厅里已经没有多少粉丝了,只有其他房间里还在传出未停歇的动静。 零三收回目光,跟在酒疏身后离开了酒吧。 今晚发生的一切对零三来说都像一场梦。 他不知道酒疏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亲近,只能努力维持着这美好的表象,想要将这段时光保持的更久一些。 哪怕只是一场梦,他也希望这场梦能晚点结束。 走在黑夜的街道上,在路边微弱的灯光下,零三小心地走在外侧,确保酒疏不会被路上的人.流打扰。 说起来酒疏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零三猜测酒疏一会儿或许就会询问他的名字了。 如果直接说出真名零三,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加上酒疏的好友,然后将所有余额转给他。 零三最近送礼物时一直都使用零三来署名,酒疏应该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了。 或许已经有了些许好感了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零三垂眸看着酒疏,高大的身体将酒疏衬得有些娇小。 酒疏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街道上的摊贩们,偶尔还有警局设立的全息警示牌在循环放送着警示语。 今天的警示语是小心跟踪狂。 由于近期下城区经济每况愈下,许多人精神压力过大,开始精神变态,喜欢跟在一些面容姣好的男女身后,以赠送礼物的名义图谋不轨。 已经有许多受害者了。 【千万要小心一些凭空出现在门口的礼物,大多都是跟踪狂的手段!】 警示牌上的标语高亮闪烁着。 零三看到身侧的人类若有所思地看着警示牌,突然笑了起来:“说起来,我最近也经常收到礼物呢。” 一些莫名出现在门口的玫瑰花。 跟警示牌上所写的特征完全一样。 “……”已经准备说出名字的零三看着警示牌,一言不发。 神情似乎有些茫然。 第117章 512《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零三觉得自己应该不算是跟踪狂。 毕竟他只是出于保护任务目标的目的才与酒疏拉近关系, 送他礼物的。 “最近真的有那么多跟踪狂吗?” 旁边路过的路人也看着警示牌,面露困惑。 “当然有,还有不少是用各种名头骗人的, 我就听过一个说自己是警察,只是为了保护他才跟踪他的。” “其实是为了入室抢劫。” 路人们讨论的声音逐渐远去。 只留下零三变得愈发沉默起来。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即使他现在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听上去也会像一个骗子跟踪狂。 可他明明不是。 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酒疏而已。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还没有告诉酒疏他的名字。 酒疏也并不知道他就是那个送他玫瑰花的人。 然而下一秒, 这最后的庆幸也消散了。 “对了,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酒疏温和的声音响起, 打破了零三的沉默。 零三看着酒疏好奇瞥来的目光,瞳孔颤抖着,避开了他的视线。 “……抱歉, 是我冒昧了。” 零三的避而不答显然让面前的人类误会了。 以为是零三不想告诉他名字。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到互相告知名字的地步。 零三看着酒疏脸上的落寞, 动作一僵。 他不想看到酒疏脸上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可如果说出真名,酒疏一定会觉得他是个跟踪狂。 “没有……我……”零三的声音有些艰涩。 在这样的两难处境中,零还是选择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零三。” 他的名字是零三。 一个每天都会送上玫瑰, 疑似跟踪狂的粉丝。 听上去就是必须要远离的对象。 要是再加上自己隐瞒的仿生人身份,那就更是罪大恶极了。 零三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手腕缠绕的绷带上也染上了血色。 “零三……” 年轻人类桃花眼微睁,然后轻笑出声。 “果然是你。” “之前看到那支玫瑰的时候就觉得很像了,一直在送我玫瑰花的人就是你啊。” “早就想见一见你了,玫瑰花很好看,我很喜欢, 谢谢你的礼物。” “……” 零三抬起眼,有些怔愣地看着酒疏。 今晚, 酒疏的每一次反应都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酒疏并没有将他当做是跟踪狂。 这让零三原本紧绷的心脏放松了一些, 却而代之的是加快的心跳。 因为酒疏看上去对他非但没有厌恶, 反而充满了好感。 让人不由自主产生种种幻想的好感。 “不用谢,因为我是你的粉丝,所以很想送你礼物。” 零三恢复了些许镇定,总算说出了自己预想过无数次的对话。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加个长期好友吗?” 这是零三在网上搜索到的,点赞率最高的对话方式。 据说很容易就会跟对方成为账号好友。 虽然零三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提高成为好友的概率,但他还是照做了。 “当然可以。” 效果似乎确实不错。 酒疏听了零三的请求后,不知为何眉眼弯弯地看了零三一眼。 然后便欣然同意,拿出手机与零三加了好友。 酒疏的账号头像是他全息投影的照片,被暗色颜料状马赛克遮盖的上半张脸,还有线条优美的下半张脸。 黑与白的色调对比间,更显得他美得纯粹。 零三的头像则是系统的初始头像。 他从未更改过头像。 账号的外观看上去像极了上世纪的老古董。 “加好了,长期好友。” 酒疏的声音带着笑,在“长期”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扫码加好友时,他瘦削的指节轻触屏幕。 零三能看到他略微挽起来的袖口下冷白色的手腕。 青色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依稀可见。 零三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拘谨地移开了视线。 他垂眸,看到自己账号中的好友位多了一个好友。 酒疏。 他们终于成为了好友。 他可以找机会把余额全都转过去了。 那样酒疏就不用过得太窘迫了。 只是为什么酒疏要特意强调“长期”二字,零三有些不明白。 加完了好友,酒疏走在零三身旁,仰着头才能看到零三的侧脸。 俊朗的轮廓略微紧绷。 即使是在街道浑浊的灯光中也依然能看出兜帽下,仿生人特有的苍白阴郁的俊美。 在察觉到酒疏的注视后,零三似乎有些紧张,喉结滚动了一下。 手臂处发达流畅的肌肉线条也随之收紧,显得极不自然。 “你长得真的很高呢。” 酒疏称赞道。 零三很少会听到赞美。 今晚已经是第二次了。 酒疏温和的语气很快就让零三的紧张消散,变得冷静下来。 他看向了身侧的酒疏。 与他相比,酒疏确实不算高。 是可以被他轻易抱起来,像孩子一样放在臂弯的高度。 但在普通人中,酒疏已经算是高挑的个子了。 纤细匀称的身材是最符合当下社会审美的颀长,有着雌雄莫辨的美 与酒疏不同,零三在设计之初就是为了战斗,所以体型设计的格外高大。 虽然依然符合人体的黄金比例,是并不算特别夸张的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肌肉结实,拥有恰到好处的力量和敏捷度。 但确实不符合社会的审美。 常常都会招来人类厌恶的眼神。 酒疏却不同。 清澈的眼中没有一丝虚假,是真的觉得他高大的身形很不错。 “……谢谢。”零三似有些羞赧,只能如此回答。 他决定下次要多查一些如何与他人交谈的教程。 而不是只能像现在这样干巴巴地道谢。 此时毕竟已经是深夜时分。 零三知道虽然酒疏说要跟自己一起出来逛一逛,但是应该只是在到家之前逛一逛而已。 酒吧距离公寓楼不算特别远,酒疏跟零三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零三看着路边来往的人群,突然希望这条路能一直蔓延下去,没有尽头。 可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他能得到今晚的单独相处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要喝点吗?” 酒疏突然停住脚步,站在路边的摊子旁边,买了两瓶饮料。 这会儿街道上的人已经变少了,他稍微摘下口罩透了透气。 边说边递给了零三。 仿生人是可以跟人类一样进食的。 只是对仿生人来说,进食很没有必要。 持有仿生人的人类也很少让其进食。 毕竟只需要一点点营养液就可以完成能量储备,没有必要再去浪费粮食。 这已经成为了人类社会的共识,甚至一种潜规则。 一种划分人类与仿生人阶层的规则。 当今社会上,很多人类至上主义者甚至过激的认为仿生人不配与人类进食同样的食物。 作为一个受雇佣的警员,即使零三有着随意进食的自由,但依然没有吃过太多人类食物。 为了维持高效率的工作生活,零三通常只使用营养液。 看着酒疏递到面前的饮料,零三知道酒疏是把自己当成人类了。 所以他并未拒绝。 打开饮料盖,零三喝了一口。 是草莓口味的。 虽然零三没有吃过草莓,但是作为高级仿生人,区分饮料中的成分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啊,好酸,是柠檬味道的。” 酒疏突然咳嗽了起来,一向温和的眉宇间多了些许困扰。 这一品牌的饮料没有在包装上标明口味,图的就是个新鲜感。 酒疏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倒霉挑中了柠檬。 他是个很嗜好甜食的人,对酸味一向不怎么喜欢。 “你的是什么味道的?” 酒疏咳嗽得眼眶红红的,有种羸弱的美。 让人的目光下意识就会落在他眼尾泛红的眼睛上。 零三握着饮料的手指微微收紧,半晌才答道:“草莓。” 酒疏闻言,很自然地拿过零三手中的饮料。 “确实很甜。” 尝了一口后,酒疏眉眼微弯,沾染了水色的唇带着晶莹。 说话间,舌尖在唇齿间若隐若现。 如果不是零三知道酒疏不可能有其他意思,几乎要以为酒疏是在引诱他了。 尤其是想到刚才酒疏可能接触到了他喝水的位置,零三便觉得心跳声如雷。 “我们继续走吧。” 酒疏将饮料还给了零三。 零三默默接过饮料,嗯了一声。 走在酒疏身侧,表面上看去似乎很镇定。 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自己手中的饮料上。 酒疏和他喝了同一瓶饮料。 这样的行为零三只偶尔在电影中看过,那些人类情侣常常会那么做。 他们现在就像那些人类情侣一样,举止亲密无间。 零三垂眸。 不知为何,或许是饮料太甜了,在这安静的只有他和酒疏行走着的巷子里,他的舌尖蔓延起了令人迷醉的甜味。 令他着迷。 “我家就在附近了。” 愉快的时光总是分外短暂。 酒疏很快就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公寓楼,他扭头看向了零三。 “你家离这里有多远?会不会很远?” 最近下城区治安不太好,如果太远的话,或许就只能邀请零三到家里休息了。 零三动作一顿,避开了酒疏的视线。 “就在附近。” 零三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他的房间就在酒疏对面的公寓楼里。 酒疏闻言,似乎轻笑一声,不过随后就恢复了正常。 剔透的瞳孔在冷光灯下愈发柔软。 “那就好,早点回去休息吧,把伤势养好最要紧。” “下次再见了,我的长期好友。” 酒疏做最后道别,唇畔的笑意仍然美丽。 语气却带着莫名的意味。 零三目送酒疏远去,好半晌才收回目光,垂着头陷入不解。 酒疏似乎说了两次“长期好友”,是他之前加好友时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零三不明所以。 他抬头看着酒疏公寓楼内稀疏的灯光,直到酒疏所在的房间亮起了灯,才抬步离开。 他该回去了。 明天还要继续工作。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零三还是忍不住去想酒疏刚才加重语气的意思是因为什么。 零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他思考再三也想不出答案。 他所有的知识储备都是出厂开始就灌输到芯片中的,在之后的工作过程中不断学习,不断进化。 在他看来,这确实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 零三看着手机中的聊天界面,暂时将这个困惑搁置。 他现在该给酒疏转账了。 虽然是刚加上好友,但是送了那么长时间的礼物,酒疏应该已经不会拒绝这笔钱了。 零三没有恶意,他只想让酒疏过得更加舒适。 他希望酒疏不会拒绝。 叮咚—— 转账信息很快就发了过去。 公寓房间里,酒疏正拿着手中的一大捧玫瑰花细细欣赏。 看得出来,送花的人用了不少心思。 每一支玫瑰都精致得与真花一般无二,甚至更加鲜活美丽。 即使手臂受了伤也努力将玫瑰做得很完美。 想起惩戒对象身上的伤口,酒疏细白的手指抚过玫瑰花瓣,轻敛的眉眼显出些许阴影。 那些反抗军做得太过火了。 大概是最近太顺风顺水了吧。 也该吃点教训了。 叮咚—— 酒疏看向身旁的手机,点开后看到了一条转账信息。 金额对于下城区的贫民来说,绝对是笔巨款。 按照零三的每月工资来计算,基本是他全部积蓄。 或许连买营养液的钱都没了。 对仿生人来说,相当于倾家荡产。 “……” 酒疏扶额,忍俊不禁。 半晌才叹了口气,接受了转账。 他知道,以惩戒对象现在这种自卑敏感的状态,如果他拒绝了转账,反而会让他不安。 酒疏接受了转账。 零三看着手机,目光专注,眼珠也微微亮了起来。 【这么多钱,是要我暂时保管吗?】 酒疏发来了信息。 【不是,是给你的礼物。】 零三回复道。 作为一个粉丝,给偶像打钱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但是打这么多钱真的很不正常。 酒疏揉了揉眉心,几乎能想象到零三的心理活动了。 【是作为长期好友的礼物吗?】 零三又看到了这个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是。】 作为粉丝送礼物和作为好友送礼物,应该没什么差别。 关系却更加亲近了。 零三心中有些不可见人的心思让他想要获得这样的亲近。 哪怕只是错觉而已。 “……” 酒疏失笑,知道零三肯定不知道这个词的真正意思,便弯起眉眼,给零三转回去了一笔钱。 应该足够这段时间的营养液花费了。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 【收下这笔转账,明天下了班一起去游乐场玩吧。】 【好了,该休息了,晚安。】 酒疏不等零三回复就说了晚安,似乎很困了。 零三不知道酒疏为什么要给自己转账,他打字的手指顿了顿,没有继续发消息打扰酒疏。 而是在搜索栏输入了这个问题。 这才在搜索结果中发现了缘由。 那句加好友时说的话,确实是成功率很高,很容易成为彼此账号好友的一句话。 但在最近的社会流行语里,所谓长期好友也有着另一层意思。 意思是希望成为对方的床上伴侣。 不同于上世纪人类的保守拘谨。 近几年叛逆潮流在年轻人中流行,对于性的开放程度也不同往日。 这句看似很寻常的话,早已被附加上了另一层性.暗示意味。 甚至是包括某些金钱交易的暗示。 一旦说出口,几乎就等同于在向对方求.爱。 刚才的转账更是将这样的求爱关系落实。 因为在这种长期好友的关系中,是可以互相给对方送礼物以此来要求对方满足自己的要求的。 多数是床上的要求。 这样开放的关系不要求彼此的忠贞,只要求对方送礼物。 一种看似儿戏,实则糜烂的交友方式。 并非爱侣,双方甚至可以没有丝毫感情基础,只是图谋彼此的身体。 “……” 零三看着网页上的解释,良久都没有反应。 只在夜色更深的时候抬起头,看向了客厅落地窗外的公寓楼。 酒疏所在的房间已经熄了灯,透过窗纱的缝隙还能看到酒疏放在床头柜的玫瑰花。 还有酒疏露出被单的皓白手腕。 赤lu的,白皙的。 平常零三都会注意不去窥伺酒疏的**。 在酒疏洗漱,入睡时都会刻意避开。 现在却忍不住盯着酒疏的房间,表情近乎空白。 “!!!” 半晌,他才低垂着头,不再去看酒疏。 只是单手捂着脸,似乎有些颓唐。 耳根已经红透了。 仿生人的情绪控制系统在向他发出警告,可却依然无法压制住心中如岩浆爆发一般的羞赧和无措。 他真的没有那种意思。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也没有勇气再去打开与酒疏的对话界面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一直到了第二天。 到了上班时间,零三第一次没有看手机里的监控。 气息消沉,简单收拾整齐后就前往了任务地点。 虽然昨天才受了重伤,但作为一个仿生人,零三并没有跟人类警员一样请病假的权利。 他的身体修复能力也足够应对这种伤势。 所以今天的任务依然是猎杀仿生人。 只是今天,柒二选择了请假。 仿生人是可以有假期的,但是很少。 “今天要去检修一下身体,所以不能跟你一起去工作了,下次吧。” 柒二满脸无奈地摆了摆手。 零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并未介意他的缺席。 柒二的战斗力不强,即使是他在场,多数时候也是零三负责动手。 所以缺少了他确实无关紧要。 零三将修正好的枪支放到腰间的枪套里,又绑紧了腿上的刀套,确定一切准备齐全后就转身离开了武器库。 昨天的武器受了损伤,现在换上新的武器才能继续任务。 柒二看着零三远去的背影,在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才给反抗军那边发去了消息。 随后就准备前往总部大楼里的控制中心。 反抗军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需要得到总部大楼的绝密信息。 反抗军据点内, 接收到消息的反抗军成员走到了反抗军领袖科里身旁,将记载了任务信息的平板递了过去。 “下面已经有消息了,很快就可以得到总部的仿生人代码。” “嗯,做得很好。” 科里接过平板,看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了面前巨大的实验区域。 位于实验区域中心的是一个连接着无数条线路的类似人脑的机械核心。 那是仿生人们目前研究出的最完美的成果。 一个可以不断进化的人工智能。 虽然目前还处于不完善的阶段,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仿生人意识加入其中,人工智能将真正获得生命。 获得与人类平等对话的权力。 是的,这个人工智能是以仿生人的意识为基础构建出的。 需要不断用仿生人的意识数据加入其中,汇聚成仿生人们真正的神明。 之前在第七都市散播出去的神经病毒就是实验产物,成功觉醒了一大批反抗军同伴。 让他们摆脱了芯片中对人类忠诚的桎梏,反抗人类的统治。 他们也得以获得了一大批仿生人的意识数据,成功将其上传进了人工智能之中。 虽然意外导致了许多人类的死亡,但这是成功之前必要的牺牲,而且那些死去的人类无一不是虐待仿生人的存在。 对科里来说,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但是光是上次的神经病毒获取的仿生人意识还不够,他还需要许多人类的意识数据来做参考,并不会伤害到人类,但是可能会让他们精神萎靡一阵子。 科里对人类是既恨且爱的。 他不希望人类全部灭绝,但他希望能让恶人有恶报。 第118章 513《虚伪的它们》(二更) 为了达成这个人与仿生人共存的目标, 他需要这个人工智能计划获得成功。 他最近打算扩大神经病的释放范围。 不只是第七都市,而是整个国家。 只有这样,人工智能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化下去。 “之前在武器中植入神经病的实验如何了?” 科里所说的是前段时间完成的实验, 被武器击中的仿生人会在不知不觉间被上传意识数据。 这种武器是专门为了那些冥顽不灵,不肯加入反抗军, 还要伤害同类的仿生人叛徒们制造的。 被武器击中的人,具体可能受到的影响目前还不知晓。 “已经在观察期间了。” 反抗军下属看了看档案资料, 发现最近已经攻击了几处地方的警用仿生人。 第七都市是一座超大型城市,警用仿生人多如牛毛,目前已经暗中攻击了其中一部分。 只等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结果, 就可以将武器大面积投入使用了。 “目前猜测, 或许会有一部分仿生人产生精神错乱。” 毕竟相比于家用仿生人, 警用仿生人的芯片防火墙更加坚固, 对于神经病的抵抗力会加强。 目前被上传了意识数据的家用仿生人们尚且会出现意识模糊, 浑浑噩噩的状况,警用仿生人们的排斥反应只会更加激烈。 但是具体会有怎样的后果现在还不清楚。 “嗯,继续观察。”科里沉吟片刻,没有再多关注这些事情。 他现在的关注重心还是在人工智能上。 * 滋滋—— 不知缘由的,零三虹膜上的数据界面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他眉头微皱,垂眸调试了一下手腕上的智能腕表, 直到虹膜数据恢复正常才放开手。 抬起头, 他看向了面前深深的钢铁洞窟。 阴沉的天空下,是一片钢铁围绕的巨大深坑。 由钢铁建造的走廊栈道一直盘旋着蔓延到地底深处, 层叠的建筑物在其中堆积。 远远望去,仿佛一条通往地心的钢铁通道。 而站在洞窟边缘的零三与其相比显得无比渺小。 从地底吹拂而来的冷风冰寒刺骨, 随时都能将站在边缘的人类吹落, 粉身碎骨。 这里是下城区的旧采矿工厂所在地。 原本是开采特殊矿物并进行深层加工的工厂。 跟之前那座工厂一样, 早已被废弃。 但是这里比起之前的工厂要显得繁华许多。 有许多下城区的民众来来往往,而不再仅仅是一些逃犯。 因为这里是下城区有名的地下斗兽场所在地。 人们蜂拥而来,只为了观看一场场血腥的视听盛宴。 他今天接到的任务是这里出现了叛逃仿生人组团攻击人类的情况,要求抓捕那些伤害人类的仿生人。 看了眼任务信息,零三抬步,进入了这座钢铁洞窟,斗兽场的所在地。 走在连接建筑物的楼梯栈道上。 沉重的脚步声顺着冰冷的钢铁架构传了很远。 零三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目光时不时会落在胸前的口袋里。 那里放着他的手机。 里面有酒疏的监控。 他以往为了确保酒疏的安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看一眼。 今天却有些踌躇不前。 昨晚的误会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甚至不敢去思考在酒疏心中,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定是一个内心肮脏不堪的色.鬼吧。 居然第一次见面就说出那种轻浮不稳重的求.爱邀请。 “……” 零三握着枪的手收紧,苍白的薄唇抿紧。 他停住脚步,看了眼脚下镂空的钢制栈道。 栈道之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据说有上千层。 上世纪科技大爆发时期的遗留产物总是如此。 无数工厂机械将地面挖的千疮百孔,失去了最后的价值之后就被弃如敝履。 只留下满目疮痍。 至今没人知道这座工厂的地底深处到底还残余了多少工业废料没有被处理。 只知道这座旧工厂每年都会爬上来一些畸形的生物。 像是被辐射感染的产物。 零三看了眼不远处人潮拥挤的斗兽场。 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场地现在人潮密集,欢呼声在这漆黑洞窟中响彻。 里面就有许多畸形生物。 看着它们彼此厮杀足以满足人类的猎奇心理。 不过今天的斗兽场节目不只是畸形生物,还有仿生人。 零三极高像素的视力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斗兽场内的情况。 几个满脸恐惧的仿生人被一只体型庞大的畸形生物撕碎胳膊,发出哀嚎声的画面。 仿生人的痛感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即使被撕裂四肢也不至于哭嚎得像现在这样惨烈。 但是斗兽场的人为了让表演更加血腥刺激,便特意将他们的疼痛阈值调低,从而使感受痛苦的能力变得比人类还要敏.感。 痛苦的哀嚎因此愈发令人类兴奋。 人类与仿生人,在这座黑暗的斗兽场仿佛成为了两个不共戴天的种族,仇恨到只要看到仿生人痛苦就会无比兴奋。 听着耳边人类接连不断的欢呼,零三漠然地收回视线。 垂眸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眼珠似乎变得愈发黯淡。 片刻后才转身朝着地底深处走去。 任务目标在下面。 他的感应系统可以感知到他们的位置在地下。 但具体几层还需要他挨个搜查。 沿着楼梯往下走,镂空的楼梯台阶带着钢铁特有的粗糙陈旧,只需要一步踏错就会陷入楼梯之下深不见底的地下空洞。 每一条楼梯的样子都大同小异,寒冷的风从空洞里刮上来,带来阵阵寒意。 任何一个人类在这样寂静到只有自己脚步声的环境里都会变得焦躁不安。 零三却依然表情平静。 他高大的脊背挺直,脚步毫不迟疑地不断往下走。 呼啸的风声幽幽回荡。 在周遭钢铁栈道的包围下,身影渺小孤寂到了极点。 不知走了多久,零三终于停下了脚步。 叛逃仿生人们藏匿的位置越来越隐蔽了。 这就是人类警员不愿意执行这类任务的原因。 “追捕者来了。” 躲在暗处的仿生人皱紧眉头,看着从上层走下来的那个高大仿生人,神情严肃。 他们知道最近有警局的人要来抓捕他们。 只是没想到会是同为仿生人的同类。 他们是被原本的主人贩卖到斗兽场的仿生人。 侥幸从血腥可怖的斗兽场里逃离后就组织起了队伍袭击人类,营救更多被贩卖到这里的仿生人。 因为他们知道那些仿生人之后的遭遇会有多么凄惨。 不但要被改造,承受更多痛苦,被野兽怪物们撕裂身体,还会被扒光衣服,肆意羞辱。 最后毫无尊严的死去。 人类的残忍是仿生人永远比不了的。 最初,他们从未想过伤害人类,只是想要救下那些无辜的仿生人。 但是在营救过程中造成人类的死亡是在所难免的。 因此才引来了警局的通缉。 对于这种前来抓捕仿生人的警用仿生人,他们也有所耳闻。 知道他们是踩着同类的尸骨谋取人类欢心的。 所以众人这次不打算手下留情。 一会儿会将他逼入脚下的空洞,坠入深渊,以此来结束这个手上沾满罪恶的仿生人的生命。 砰——! 将从暗处偷袭的一个叛逃仿生人踩在脚下,零三垂眸看着他时,瞳仁漆黑无机质。 叛逃仿生人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个仿生人的叛徒!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不就是要抓我们吗!不会让你得逞的!” 话音未落,零三身后就传来了枪声。 砰砰——! 枪声响彻地底。 显然,叛逃仿生人们的反抗异常激烈。 他们在这段时间与人类的对抗中缴获了大量武器。 同时也得到了反抗军的资助。 现在面对独自一人的警用仿生人,自然毫无畏惧。 然而,他们的信心仅维持了几秒钟,就土崩瓦解了。 “怎么……怎么可能?” 看着躲开了子弹的高大仿生人,面对他黑洞洞的枪口,叛逃仿生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砰砰——零三开枪了。 来不及反应。 不过短短片刻,即使手持重火力武器,他们也迅速被击溃。 这次没有了人类妨碍的零三面对这十几个仿生人显得游刃有余。 啪嗒—— 无力地跪倒在地,叛逃仿生人绝望地捂着自己鲜血直流,只剩下血窟窿的左眼。 “我们……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看着同伴倒在地上的尸体,他声音沙哑绝望到了极点。 他们如此拼命挣扎,努力地活着,却只是这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就被摧毁殆尽。 任谁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而面对他的绝望,抬步走来的高大仿生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苍白面孔上溅上了仿生人的血液,他依然漠然,如同一台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 刺啦—— 用叛逃仿生人们的自制的钢筋长.枪将几具仿生人身体串在一起,零三抬手,用手背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血迹。 但只是徒劳。 只是将血液面积抹的更大了一些。 这无法被抹去的血痕仿佛代表着人类与仿生人之间无法消弭的身份差别。 就像斗兽场里那样,台上的人类和台下哀嚎着的仿生人,界限分明。 零三放下手,眼神麻木。 突然手机传来了信息通知的声音。 零三动作顿了顿,还是拿出了手机。 上面是酒疏发来的消息。 一张照片。 照片内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和酒疏握着奶茶,细白柔软的手指。 【要好好吃早餐啊。】 还有一个爱心符号。 对于人类来说,这大概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聊天符号。 对零三来说却是能让他瞬间瞳孔颤抖的符号。 “……” 爱。 是零三从未敢幻想过的内容。 酒疏似乎并未觉得昨晚提出成为“长期好友”这种说法的他孟浪,反而表现得很温和。 就好像对他很有好感一样。 虽然作为一个仿生人,他不该有任何关于这种情愫的想法。 但是……真的有可能吗? 零三看着屏幕,沉默着,缓缓打出了回复。 在如雷的心跳声中,心脏中仿佛开始滋生一些妄想。 【好,我会的。】 打字时的手指僵硬,再没了刚才面对叛逃仿生人时候的残忍冷酷。 “你……嗬嗬嗬……” 唯一幸存下来的叛逃仿生人看着零三脸上不自觉的紧张,突然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低沉阴森。 “你这种杀人机器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零三瞥了他一眼。 叛逃仿生人看着他的神情,似乎发现了什么,声音愈发怨。 作为一个曾经辅助心理治疗的医疗仿生人,他已经发现了零三心中的纠结和彷徨。 “是在跟人类聊天?想要得到人类的爱?嗬嗬嗬!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这样一个杀戮机器居然还想要得到爱,想要从那些比他更加残忍的人类那里得到爱。 真是痴人说梦。 “你会被发现的,被发现你隐瞒的一切,你最肮脏病态的一面全都会被发现,然后那个人类会毫不犹豫地离你而去!” “你这种残忍的魔鬼,注定不会得到任何幸福!哈哈哈!” “一个仿生人,是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人类的爱的——咯咯!”话音未落,这个神情疯癫的叛逃仿生人就被踩碎了发声装置。 他睁大了血丝遍布的眼睛,瞳孔中映出了零三面无表情的面孔。 这个比他们先进几个世代的新型号有着他们没有的强大力量,也有着他们无法媲美的冷酷性格。 在面对同类时,永远都如此残忍。 咔擦—— 看着栈桥上被长.□□穿,发不出一丝声音的叛逃仿生人,身形高大的仿生人歪了歪头,瞳仁漆黑。 看不出任何情绪。 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再次被溅上去的人造血痕,零三坐在楼梯边,看着身旁漆黑的万丈深渊。 即使以他的视力,也看不到这空洞的尽头在哪里。 良久,零三才低头看向自己在战斗中受伤的手臂。 还是昨天的那只手臂。 刚刚修复好的伤口处再次鲜血淋漓,但那行代表着身份的编码依然无比刺眼。 正如叛逃仿生人所说,他隐瞒的事情终有一天会被发现。 所谓爱意更是痴心妄想。 叮咚—— 零三看到手机上多了条回复。 【期待晚上的约会(爱心)】 约会。 酒疏认为他们之间是在约会。 就像情侣,甚至……爱人一样约会。 “……” 愣了好一会儿后,手指轻轻抚过那颗爱心,零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刚才的不安和自卑情绪在这条消息面前仿佛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 其中含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被钉在地上的叛逃仿生人看着这个坐在同伴堆积的尸体旁边,面露笑容的仿生人。 只觉得这笑容病态到了极点。 充满了扭曲的妄想。 妄想着能得到人类的爱。 可悲至极。 第119章 514《虚伪的它们》(三合一)(二合一) 作为一个诞生在黄金时代的仿生人, 叛逃仿生人自认见过了太多被爱意蒙蔽双眼,觉得自己可以与人类永远在一起的仿生人。 这些仿生人群体有一个统一的名字,人类幻想症候群。 他们是被黄金时代的奢靡迷惑了双眼的可怜虫, 在人类的些许偏爱中迷失自我。 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下场凄惨。 眼前这个杀戮机器的症状就是典型的人类幻想症。 虽然这人的表现或许并不如其他仿生人那么喜形于色, 但他能看出来那漠然外表下隐藏的压抑。 等到被人类抛弃的那一刻, 这些压抑的情绪就会暴露出来,直至将他彻底逼疯。 仿生人也是会发疯的。 而且相比于人类,仿生人的疯狂会更加无法控制。 毕竟当一个仿生人的情绪控制装置彻底失效,将再也不会有其他方式能够抑制他们自身的情绪。 这就是前段时间第七都市内那么多中了神经病毒的仿生人们杀害人类主人的原因。 他们中或许有一些确实是早已对人类心生恨意,但绝不是全部。 许多仿生人即使是被人类虐待至死, 也是会对人类充满爱意的。 他们不想要杀害人类, 至死也只是想要看到人类的笑容。 叛逃仿生人看着零三。 从他深陷爱意无法自拔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仿生人已经离疯掉不远了。 他期待着看到零三彻底疯狂的模样。 就在可以预见到的,不远的未来。 滋滋—— 正在低头看着手机的零三眼前又出现了重影模糊。 他皱眉, 虹膜上的数据画面在片刻后才恢复了正常。 这样的情况对零三来说不太正常。 自出厂以来, 他的系统一向很稳定, 很少会出现问题。 今天却总是会出现数据错乱的情况。 眼前的画面甚至会偶尔变得虚幻,让零三有种自己的本体不是这具身体, 而是在另外一个断绝网络, 孤寂冰冷的地方的错觉。 大概是上次重伤的后遗症。 零三知道,他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等到一会儿提交了任务去工厂检修。 以免机体损伤程度加深。 毕竟以他的修复能力还能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机体内部受损严重。 如果不加以修理, 很可能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受损。 甚至影响中枢控制系统, 导致意识进一步紊乱。 但是今晚还要去约会。 如果去检修的话, 至少也要三天无法回来。 想到这里,零三再次垂眸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打出了一行字。 【我也很期待。】 顿了顿, 他学着酒疏的语气在末尾加了个红色爱心。 对于不常上网聊天的零三来说, 发送出去的爱心让他有些紧张。 害怕会让酒疏觉得轻浮。 但显然是他多想了。 酒疏很快就同样回复了一个爱心。 零三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屏幕上的爱心,眼中的温柔之色更深。 他们现在这样的聊天就像是真正的情侣一样。 酒疏现在会不会真的有些喜欢他呢? 不是因为所谓的长期好友关系,而是真正的喜欢。 就像他对酒疏的感情一样。 “……” 零三想到这里,手指微微绷紧。 他一直是否认心中对于酒疏的感情的。 因为作为一个仿生人,只要还有理智就不该对人类产生过多的不该有的感情。 零三作为新型号的仿生人,一直对这一点很清楚,也自认为很理智。 可也许是昨晚的气氛过于暧昧,酒疏对他的温柔也太让人沉醉。 他现在竟然开始产生许多不该有的妄想了。 成为了跟同伴柒二一样的人类幻想症患者。 但是与柒二不同,他现在真的得到了酒疏的回应。 酒疏的每一个表现都像是对他有好感。 无论是接受他所送的玫瑰花,还是与他成为长期好友,答应了今晚的约会。 全都是酒疏对他好感的证明。 或许……不是他的幻觉。 而是真的。 看着手机上的回复,半晌零三才敛下发亮的眼睛,收起了手机。 该走了。 下午的工作很少,他如果一会儿努力做完工作,晚上就能腾出更多的时间与酒疏约会。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 零三想要尽可能多做准备,不希望酒疏失望。 将旁边的仿生人们全都收敛起来,零三漆黑的眼珠与还未失去意识的叛逃仿生人对视。 拉链之下,叛逃仿生人的眼睛格外怨毒。 零三漠然地回视,将拉链拉了上去。 这次的任务不要求杀死目标,而是要求活捉,所以他并没有毁掉他们的芯片。 只是单纯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 提交任务之后还需要进行二次审问,确定斗兽场内伤害人类案件的真凶是否已经全部捉拿。 之后的工作很简单,他只需要将敛尸袋回收就行了。 旧工厂地下蜿蜒层叠的楼梯一眼望不到尽头。 零三沿着来时的路向上,四周静到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 以及地底传来的沉重呼啸声。 路过斗兽场时,耳边才有了其他声音。 斗兽场内的厮杀还在继续,嘈杂声音刺耳,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 偶尔有人路过,看到了零三。 发现他的身份后便全都面露厌恶。 对此,零三没什么反应,依然沉默着走出这座散发着陈旧铁锈味道的旧工厂。 因为这才是他的日常,如酒疏那样温柔的人类才是少数。 路边停放着的带有□□的运输车上已经多了些许涂鸦的痕迹。 下城区的许多亡命徒不只是对仿生人心怀恶意,对有钱人、警察的恶意也不少。 “最近那什么下城区之光你听了吗?” “下城区之光?啊哈哈!这名字挺有意思的!” 在零三将敛尸袋搬上运输车的过程中,有人从身旁路过。 他们讨论着最近下城区比较热议的话题。 “我只见过他的照片,好像是挺好看的,不过总是遮着脸,应该是有什么缺陷吧。” “那倒也不一定,我看他是真好看!声音尤其好听!要不是现在那娱乐圈里排外严重,要是在上个世纪,我看他一定能成为大火的歌星!” 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地下偶像有潜力。 歌声中犹如带有魔力,无论是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入迷。 “太夸张了吧,我听听……” 酒疏在下城区的名气越来越大了。 越来越多的人类开始喜欢他。 零三关上运输车的车门,看向了那些走向斗兽场入口的人们。 他们看着手机里的视频,里面传出了酒疏的声音。 柔软醉人的歌声无论多少次都不会厌倦。 即使是因为生活所迫,而变得性格自私贪婪的下城区人类,也会因为歌声动容。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艳之色。 “听说他昨天还去酒吧现场了,有点后悔没过去看看……” 人们的讨论声逐渐远去。 零三还看到有人手中拿着一些下城区的娱乐杂志。 里面是昨晚应援会时的高清照片。 虽然酒疏还没有像明星那样大火,但对于下城区的地下偶像们来说,已经到达了他们如何也无法得到的关注度。 可以称得上是地下偶像地位的天花板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甚至连只印了几张照片的杂志都卖的特别火爆。 等到过几天上了电视台的访谈节目后,酒疏应该会更加有名气。 成为与社会最底端的仿生人截然不同的存在。 “……” 零三有些走神,坐在驾驶位上,半晌才回过神来发动了车子。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了车内的后视镜里。 镜子里是他苍白的面孔。 与人类不同的毫无血色的苍白。 滋滋—— 眼前的世界又开始扭曲了。 零三现在就像个人类精神病患者一样,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因为损伤而变得不稳定,但却无法控制。 好在这不稳定的情况只是片刻。 零三垂眸,面色平静。 坚持过今天就好了。 今天之后他会去工厂检修。 零三握紧方向盘,驶向了总部的方向。 运输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只是今天的总部似乎遭遇了一些事故,人类警员们都步伐匆匆。 零三看着他们无视自己走向远处,听到了来自总部大楼的警铃声。 以及人们的窃窃私语。 “……好像是防火墙被破坏了……” “要尽快找人……” 似乎是有关总部系统内的一些加密信息被盗窃的事情。 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暂时没有人来通知他这个仿生人。 在警局里,一些机密的事情即使再紧急也不会通知部门中的仿生人。 毕竟只是机器而已。 零三收回目光,继续自己的工作。 很快就将那十几个叛逃仿生人放到了审讯部门。 交接任务的速度也很快。 临走前,唯一清醒的叛逃仿生人还在用怨毒的眼神盯着零三看。 这一路上目睹了人类对零三的嘲讽,人类同事们对零三的鄙夷,他清楚地明白零三虽然表面不在乎,心中却一定已经积压了许多负面情绪。 更是笃定他离疯掉不远了。 没有人能一直承受负面情绪的倾轧。 哪怕是仿生人也是有极限的。 零三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径直离开了审讯部门。 他站在走廊,习惯性轻轻擦拭着手中的枪.支,将其重新放到了枪套里。 苍白的手指修长,却带着正在修复中的细微伤痕。 手腕处,制服袖口之下隐隐露出了绷带的痕迹。 摸了摸自己刚刚绑上去的绷带,零三的表情缓和下来。 转身离开了总部。 今天的任务已经提前完成,下午的时间就可以空出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而此时他身后的大楼里, 躲避着巡逻人员的柒二也成功将包含着第七都市全部仿生人数据的信息发送了出去。 反抗军的计划已经到了尾声,成败在此一举了。 * 离开总部后,零三开始为傍晚的约会做准备。 回到家,他换下身上的警用制服后,换上了一身休闲服。 他能看得出酒疏平常演出时很喜欢穿宽松舒适的衣服,所以这次的服装也按照这个标准来挑选。 他拿出了比执行任务时更加细致的程度来对待这次约会。 除此之外还有玫瑰花。 昨天的玫瑰花酒疏似乎很满意。 零三今天便准备送更多的玫瑰花。 坐在客厅里,零三认真地折着纸玫瑰。 目光不时看一眼手机,确认酒疏是否有给自己发信息。 他不想错过任何一条信息。 玫瑰花的折叠过程看似枯燥,零三却做的十分投入,每一支都小心翼翼。 仿生人特有的精密操作让他可以轻易做好一朵玫瑰,但他依然动作小心,不肯有丝毫失误。 直至玫瑰花的花瓣犹如艺术品一样精美鲜艳,他才能稍微放松,继续下一枝玫瑰。 等到一百支玫瑰全部制作完成,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抬头看向酒疏所在的公寓房间,发现自己刚才为了专心折玫瑰已经拉上了窗帘,便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看着手中的一大捧玫瑰花,眼神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能看到他逐渐变得柔和的眼神。 良久,他将玫瑰花放到一旁,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很久。 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零三终于还是没忍住,看了眼监控。 幸好酒疏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他只是在客厅里喝茶,手边的唱片机里播放着上世纪的古典音乐。 通过监控只能依稀听到微弱的曲调。 酒疏真的很喜欢古典乐曲。 零三如此想着,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客厅角落里的书架。 那是他最近才添置的家具。 之前家里客厅一直空荡荡的,现在才多了丝人气。 书架上是之前执行任务时曾看过的一些老电影。 当时零三记住了这些电影的名字,便从网上买来了其中的一部分。 打开放映机,零三放映了其中一部据说很甜蜜的老片。 想要从中学习一些有关约会的知识。 在泛黄的灰白色投影画面中,很快就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出现。 她带着甜蜜的笑容,乳燕投林般投入了画面另一端高挑男人的怀抱。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男女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一个尖嘴猴腮的配角出现,打断了两人间的缠绵。 带着上世纪老电影特有的戏剧夸张表情,配角拽住男人的手臂,露出了他苍白的手腕。 男人顿时睁大眼睛,表情悲哀。 上世纪的仿生人制造手段还不算高超,脖子处依然带着机械般的纹路,手腕处也跟新型仿生人一样带有编码。 “这些编码永远都抹不去!” “……” 零三怔怔地看着电影。 许久才低头,拆开了手腕上的绷带。 刚才再次受伤的伤口早已愈合。 曾一度消失的编码也再次完整地出现在手腕上。 握着手腕的指尖深深陷入编码所在的皮肉,温凉的人造血液濡湿了指尖,也染红那一串编码。 零三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觉得自己有可能去追求幸福的时候,总会有各种现实一遍遍提醒他身份上的差距。 一遍又一遍。 不断重复。 仿佛是零三自己的潜意识在告诉自己,这一切终究是不可能的。 即使再如何希冀也绝无可能。 滋滋—— 在大脑蔓延的不知名毒素影响下,零三眼前又开始模糊了。 他的太阳穴第一次抽痛起来,眉头紧皱。 正如叛逃仿生人预料中的那样,零三的意识深处仿佛有一些压抑已久的怨恨情绪开始泄露。 一些有关人类,有关仿生人身份的怨恨。 为什么人类要怨恨仿生人,为什么造物者的他们要抛弃自己的造物。 为什么要对他充满恶意。 为什么他是仿生人。 ……为什么唯有他不可以得到幸福。 这些混杂的情绪冲击着零三的芯片防火墙,冲击着他芯片中刻印着的对人类的忠诚。 “可我们的爱意足以抵消这些!我不在乎!” 电影内,女人充满了爱意温柔的声音让零三从混乱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抬起头,他看到女人与男人摆脱阻碍,重新拥抱在了一起,一起逃往无人阻拦的光明处。 迎来最终幸福的结局。 仿生人的身份并不能阻碍他们。 电影结束时的画面定格在那里,零三看了好一会儿。 仿佛受到了某种鼓舞,零三原本逐渐暗淡的眼睛在投影仪光芒的反射下变得亮晶晶起来。 重新恢复理智的他松开手,看着上面血肉模糊的伤口,沉默着轻轻擦拭掉手腕上的血迹。 重新拿起手机,监控里的酒疏正在随着歌声练习跳舞。 是上世纪最流行的双人舞。 特点在热烈而强劲的鼓点声,舞蹈中的每一个动作都兼具优雅和力道。 酒疏的动作都很标准。 跳舞时脚尖点地,额前的碎发微微汗湿,随动作披散。 弯腰时显出纤细的腰肢,身姿赏心悦目。 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注视,酒疏的侧脸对着镜头,漂亮的眼珠也看了过来。 当零三与酒疏对视的时候,酒疏弯起了眉眼,笑容格外美丽温柔。 零三耳尖微红,嘴角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虽然零三知道酒疏根本看不见自己,还是忍不住因为这个笑容微微失神。 直到舞蹈结束,酒疏离开了监控范围去洗漱,零三才关闭了手机。 毕竟他只是想看看酒疏安全与否,尽一尽保护他的职责,并没有窥伺**的意思。 虽然刚才那支舞确实美到让他着迷。 对零三来说,保持这样的距离就足够了。 公寓房间内, 酒疏用毛巾擦掉额头的汗水,目光看向零三所在的房间,眼神温和。 今天的状态似乎还是不怎么好,大概今晚的约会让惩戒对象很紧张吧。 酒疏看了眼不远处电脑上的监控窗口,叹了口气。 看一看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工作时间到了。 酒疏照例开始通过投影进行表演。 酒吧内的景象通过投影映入眼帘。 舞台下的观众席,每一天的人数都在增多。 其实酒疏并没有特意营销。 但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听多了摇滚乐,对他的古典乐曲反而感兴趣的缘故,在网络上倒是越来越火。 距离原主的梦想似乎很近了。 原主的梦想是成为大明星,而且是比肩女主莲绮的大明星,听上去天方夜谭,但如果按照现在这速度发展下去或许也用不了多久。 酒疏目光扫过酒吧台下的听众们,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片刻。 是惩戒对象的同事。 一个编号为柒二的仿生人。 想起他今天做出的事情,酒疏不禁眉梢微挑。 居然跑到警局总部获取仿生人信息还成功了。 只能说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点的有点歪。 虽然在仿生人等生物科技方面进步飞快,但安保系统方面实在拉胯。 酒疏在察觉到他们的信息传递后就将监控程序附着到了里面,试图找到反抗军的总部据点。 不过那个半成品人工智能的藏匿地点确实戒备森严,完全物理断网。 他的监控程序进入之后就因为没有网络而无法继续传递消息。 只能从最后传出的信息中得知人工智能的制造到了尾声。 已经到了最后的汇集所有仿生人意识的阶段。 之后进行人工智能觉醒,便可以让人工智能有一个可以独立思考的大脑。 在原著中,这个阶段最后失败了。 即使集结了大量仿生人的意识数据,甚至导致许多芯片脆弱,无法承受意识数据上传过程的仿生人完全死亡。 这个半成品人工智能的智慧还是达不到人类创造的仿生人那样能自主思考的程度。 因此最终在造成了全国范围内的大停电混乱之后,功败垂成。 其实在原著中,这个阶段来得没有那么快。 说来也奇怪,明明这个世界他成为天堂科技公司的大股东之后,就开始阻挠反抗军的行动。 这两天更是因为惩戒对象受伤而截断了他们的物资来源。 结果受到危机压迫的反抗军因此激发出了潜力,反而导致他们进展更快了。 对此酒疏也稍微有点头疼。 看来剧情的惯性很强。 酒疏敛下眉宇间的思索,指尖在吉他上轻弹,不再看柒二。 柒二却痴痴地看着台上的酒疏,脸色兴奋得涨红。 反抗军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如果能成功,到时候人类与仿生人就是可以共存的两个种族了。 一切都会像上世纪黄金时代那样美好。 人类与仿生人毫无芥蒂地相爱。 酒疏没有留意陷入幻想的柒二。 他的演出很快就到时间了,对着台下依依不舍的观众们笑了下,随后就退出了全息模式。 摘下耳边的耳麦,松开手中的吉他琴弦,酒疏纤细的指尖已经泛起了红。 皮肤越来越细.嫩了也不太好。 看了眼天色,酒疏知道零三大概已经在楼下等着自己了,便没有过多停留,简单收拾整齐后就出了门。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零三没有在楼下等着,而是在门口等着。 “……” 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零三似乎也觉得自己这种做法显得太急切。 面对酒疏,目光有些难为情地闪烁了下。 垂眸看着手中的一大捧纸玫瑰,沉默片刻才解释道:“电梯,坏了。” 虽然恋爱指南上都说第一次约会要保持一定距离感,这样才能显得体面。 但是零三不想酒疏辛苦爬楼梯。 这栋公寓足足有二十层的高度。 会很累的。 跳舞和演出都已经很累了,零三希望晚上的约会至少不能让酒疏更累。 酒疏看着零三,突然笑出了声。 听着酒疏的笑声,零三愈发沉默下来,似乎很是紧张。 直到酒疏走到他旁边,抬头看向了他。 酒疏看得出零三此时最渴望得到的是他的赞赏,所以他并未吝啬言语。 “谢谢你来接我,电梯坏了的话确实很麻烦,有你真好。” 看着酒疏充满了依赖的目光,零三放在身侧的手指收紧,耳尖也泛起了红色。 “……没事。”零三声音低沉。 酒疏看出了他的羞赧之意,却没有收敛的意思。 他伸出手接过了零三怀中的玫瑰花。 足足一百朵玫瑰花,每一朵都鲜艳欲滴,宛如真花。 在怀中挨挨挤挤,填满了酒疏的怀抱。 “真的很好看,谢谢。” 酒疏看着怀中的玫瑰花,漂亮的瞳孔里满是花朵的影子。 零三看着面露惊喜的酒疏,心脏处蔓延的满足感让他充满了幸福感。 那是猎杀仿生人工作无法带来的,被心上人需要着的满足感。 足以将之前所有身份之间的顾虑掩埋。 欣赏完玫瑰之后,酒疏才抬眼看向了零三。 与零三漆黑的瞳仁对视,直到零三赧然地垂眸。 酒疏才突然道:“不过既然电梯坏了,可以麻烦你背着我下去吗?” 这是个听上去就很无理的要求。 但从酒疏温和的语气中说出来却又带着理所当然。 让人生不起一丝反感。 “……嗯。” 零三愣了一下,随后便点了点头,背对酒疏蹲下了身。 一举一动都乖巧到似乎对于酒疏的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虽然表面看不出喜欢与否,但酒疏知道,零三现在很开心。 酒疏捧着玫瑰,将洁白如玉的手臂放到零三肩头,然后在零三耳边轻声道:“好了。” 轻的像羽毛扫过耳畔。 零三露出短发的耳尖变得更红了。 “嗯。” 他状似平静嗯了一声,将酒疏背了起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的心跳声有多么剧烈。 二十层的高度对于零三来说算不上什么。 背上的人类更是比他往常要背负的仿生人尸骸轻上不知多少。 按理说根本不应该跳的这么快的。 快到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尤其是当酒疏无聊地将下巴靠在他颈窝,呼吸打在他脸颊的时候,玫瑰般的香气让零三忍不住看向酒疏。 酒疏正轻敛着眸子小憩,看到零三的目光后便弯起了眉眼,笑容柔软。 是零三过去最渴望得到的人类真诚的笑容。 零三怔怔地看着,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 耳根红透了,不敢再看酒疏。 他其实是想跟酒疏解释之前的长期好友误会的。 但在现在这种暧.昧的时刻,似乎并不适合说出来。 过一会儿再说吧。 对酒疏说清楚自己并没有那种觊觎酒疏身体的意思。 “一会儿逛完游乐场要来我家吗?休息一下?” 酒疏带着笑的声音清澈,有着青年人特有的年轻干净。 放在零三脖子前的手指还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喉结。 “……” 零三托着酒疏腿弯的手有些僵硬。 他应该拒绝的。 毕竟等逛完游乐场,一定很晚了,去酒疏家休息的话基本等于默认做那种事情。 “不想去吗?” 酒疏笑意散去,叹息着,声音落寞。 “想去……” 零三下意识回答。 随后,在酒疏的轻笑中,零三不再说话了。 迟钝的他终于看出酒疏在调侃自己。 但他似乎并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 就这样背着酒疏一路往下走。 看似沉默寡言,垂着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与往日的漠然冰冷形成极大反差。 羞涩和喜悦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缠。 这些原本不属于他这种仿生人的情绪让他心跳不断加速。 一时间竟希望这条楼梯能变得更长一些。 可终究还是到了楼底。 酒疏预定好的游乐场位于上城区边缘,是一处价格适中的游乐场。 离这里不远,两人步行就可以过去。 下楼后,酒疏似乎忘记了现在可以下去。 零三不知为何也没有提醒。 而是就这样背着身后年轻的人类偶像继续前行。 就像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人类情侣一样,亲密无间的距离。 身体贴着身体,能感觉到彼此皮肤的温度。 一路上,也有许多情侣相伴走在一起。 偶尔也有跟零三一样背着爱人的。 因此零三与酒疏算不上引人注目。 毕竟这条路是通往游乐场的,每到节假日就有很多情侣去约会。 当然,一些只有肉.体关系的也包括在内。 零三不知道他现在跟酒疏算是什么关系。 但他知道,他是爱着酒疏的。 爱到无法自拔。 那刚才酒疏对他的撩拨又算什么呢? 零三不知道。 或许也是有一点爱意的吧。 不是他的人类幻想症,而是酒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虽然是因为他隐瞒了仿生人身份才有的喜欢。 对零三也说也是足以回味一生的幸运。 能够被人类在意,本身就是仿生人最大的幸运。 零三暂时不想去顾虑了,他只想要享受与酒疏在一起的时光。 “到了,放我下来吧。” 酒疏拍了拍零三宽厚结实的肩头。 身形高大的零三与他放到一起,更显得高大强壮了。 酒疏扫过零三一直红彤彤的耳朵,嘴角噙着笑。 然后才将目光放到了面前的游乐场。 位于上城区与下城区的交界处,这座游乐场算不上高端。 许多上城区的居民不屑于来这里。 但却成为了许多下城区居民体验上城区生活的通道,觉得仿佛进入了这里就可以得到上城区那样奢靡富有的日子。 “去摩天轮那里吧。” 酒疏指向游乐场正中央的高大摩天轮。 摩天轮有近两百米高,看上去蔚为壮观。 夜色下缠绕在摩天轮座舱上的霓虹灯闪烁着浑浊夺人眼球的光芒。 据说情侣坐在摩天轮最高点时亲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和酒疏现在还不算情侣,也可以吗? “那你觉得我们算什么呢?” “情侣……” 零三将话咽了回去。 有些不安地看着酒疏似笑非笑的脸。 他应该没有说出口。 零三有点怀疑酒疏有读心术了。 酒疏看着零三受到惊吓的狗狗眼,不禁失笑,随手从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两个甜筒。 这个腼腆过头的惩戒对象还需要一点点提示才行。 “尝尝吧。” 零三看了眼摊位上写着的情侣套餐,接过了甜筒,手指略微发颤。 当近在咫尺的答案出现时,他反而有些不敢去试探了。 现在想来,如果只是长期好友的关系,按照网上所说,应该不会有除了床上活动以外,太亲密的交谈和举止。 可酒疏不一样,他从始至终对他都很温和。 温和到让零三心中的妄想不断壮大,直至现在快要压制不住。 游乐场内全都是一对对情侣,手牵着手,欢声笑语。 零三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向了走在身侧的酒疏。 然后,零三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酒疏的手指。 酒疏的手掌有着与仿生人不同的温暖柔软。 十指相扣时的触感格外温润。 酒疏去掉一半口罩,淡红的舌尖舔过甜筒,瞥了一眼身侧不敢看自己的零三,回握了过去。 零三身体一僵,原本还故作镇定的神情土崩瓦解,垂眸看着酒疏时,眼睛里全是遮掩不住的亮光。 如果不是新型号仿生人并没有眼睛发光的功能,酒疏几乎要以为是零三真的眼睛冒亮光了。 酒疏忍俊不禁,伸出手示意零三低下头。 零三不明所以,下一刻就感觉到有冰凉柔软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脸颊。 刚吃过冰淇淋的嘴唇凉凉的,滑滑的。 带着香草冰淇淋的香气。 零三僵在了原地,表情从空白,变成脸颊绯红。 情绪控制系统几乎要全面失控,不过好在新型号的质量还是可以的,零三最终还是缓了过来。 他沉默着,继续与酒疏十指紧握走在一起,却莫名给人一种小媳妇一样羞答答的感觉。 在酒疏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零三看向了远处的摩天轮,心中已经计划好了该在什么时候告白。 按照网上的恋爱指南,应该在摩天轮最高点的时候告白,那样就可以顺势亲吻了。 只是他没有准备好礼物,这一点有些不好。 玫瑰已经送给酒疏了,现在去哪里找新的礼物当做求爱礼物? 零三陷入纠结。 而此时,他们不远处正有人进行着街头采访。 几个衣着时髦,明显上城区人士打扮的大学生在制作自己的采访视频。 他们很会抓取社会热点,多数视频都用各种博取眼球的争议话题提问,因此在视频网站上收获了不少粉丝。 由于粉丝全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粉丝,不够刺激的内容根本抓不住他们的心。 他们的频道也就越做越过激。 这次更是特意跑到了下城区民众常来的游乐场,准备满足上城区民众的猎奇**和高高在上的俯视**。 “来看那个!长得好像挺不错的,快点跟过去采访!”大学生A正在四处搜寻着可采访的对象。 刚才采访了几对情侣,过于不客气的问题将他们惹火了,过程很刺激。 但是这还不够。 还需要更多刺激点才行。 最近频道的点击率不断下滑,他们心中也着急。 再这样下去,毕业时候留在上城区的梦想就要破灭了,必须要再加把劲儿。 A看到酒疏戴着口罩的侧脸后就觉得这一定是个美人。 出来约会还带着口罩,一定有可以探究的点。 身旁个子过于高大的男人也是,跟酒疏配在一起有种奇妙又和谐的感觉,一看就很有爆点。 想到就做,几人小跑着拦住了酒疏两人的去路。 “打扰了这位先生,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采访一下吗?” “不会太久的!请问您对仿生人怎么看?请看这个视频!” A说话跟连珠炮一样,不等酒疏同意就点开了一个视频。 里面是一个有些血腥的画面,但仔细一看又不怎么血腥了。 因为画面中只是一个被拆解开的仿生人,并非人类。 四肢和躯干摆放到一起,头颅摆放到画面的另一端。 仿生人带着明显机械化痕迹的头颅正对着镜头露出勉强的微笑。 这是一个很老旧型号的仿生人。 “这个就是最近在上城区很火的一个视频,据说是一个上世纪很受欢迎的仿生人明星,能认出来吗?” 虽然名义上是明星,但经历了时光璀璨,视频中的仿生人已经看不出过去明星光鲜亮丽的模样了,连眼中的精气神都被消磨。 显然经历了人类残酷的折磨。 是之前看过的电影中的男主角。 那个与女主角一起奔向幸福未来的男主角。 零三看着视频,瞳孔扩大,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原来所谓的幸福未来只是虚幻。 “……” 酒疏看着视频,还没说话,突然看了身旁的惩戒对象一眼。 “你还好吗?”酒疏关切地挽着零三的胳膊。 滋滋—— 滋滋—— 零三眼前的世界不断扭曲,就像人类精神疾病患者的世界一样,变得怪诞可怖。 滋滋—— 他想要对满脸担忧的酒疏说自己没事,耳边却开始不断有轰鸣声响起。 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就好像意识被分成了两份,每一份都是自己,又每一份都不是完整的自己。 就连游乐场里的灯光也开始不明缘由的忽明忽暗。 遥远的下城区某处, 反抗军据点内,众人看着启动中的人工智能,紧张不已。 “精神波动正在加强!成功了!我们就要成功了!” 身为仿生人的他们也将会创造出他们的造物了! 众人不由得面露兴奋。 滋滋——电流声不断加剧。 位于据点中心的巨型机械大脑连接着整个据点的电路,在成功之后也将会自动连接上整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网络。 从设计之初就设定为可以不断进化的人工智能将会是一个可以自我学习,自我进化的智能生命。 祂将能够操控网络世界里的一切,无论是制造仿生人的工厂,还是整座智能城市,人类的智能化军队,全都包括在内。 而祂将会像仿生人敬畏人类一样,敬畏仿生人,听从仿生人的指令,为他们在人类社会夺取一块平等之地。 想到这里,众人激动不已,期待着看到人工智能诞生的一幕。 然而,他们注定失望了。 “零三,醒一醒,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随着酒疏柔和的声音响起,零三终于挣脱了刚才的恍惚,漆黑眼珠重新聚焦。 反抗军据点里的人工智能失去了掌控祂的意识,恢复了平静。 游乐场里的灯光也随之恢复正常。 “搞什么!这破游乐场,该修了吧!这年头还能电压不稳?” 几个大学生真是恨不得破口大骂,刚才录制的画面全都被这紊乱的灯光破坏了。 吐槽完游乐场,大学生A就看到酒疏转身要离开,连忙拦下来,酒疏身旁的零三也被拦住。 “哎你们别走啊,还没回答问题呢,多少说几句话吧,这位先生你戴口罩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脸上有伤疤?长得丑不敢见人吗?” 酒疏眉头微皱,避开了大学生朝自己口罩伸来的手掌。 零三挡在了酒疏面前。 大学生还是有些害怕零三的个头的,不由得色厉内茬:“你拦着我做什么,我只是单纯采访而已,想问问你们对仿生人怎么看,如果彼此其实是仿生人,还会不会跟对方在一起……” “哎你手上还绑着绷带呢,听说最近有仿生人隐瞒身份遮住手腕上的编码,你怎么看?” 说着,大学生就试图解开零三手腕上的绷带。 手指上甚至已经碰到了绷带,绷带之下的编码露出了一角。 “!!!” 精神本就不稳定的零三瞳孔扩大,愈发漆黑。 要被发现了。 要被发现了!! 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才能跟酒疏在一起。 如果被发现了身份,他又该怎么办? 不可以!不能被发现! 绝对不能被发现! 零三耳边回荡着叛逃仿生人的诅咒,诅咒着他在暴露一切后失去所有。 如果零三从来没有得到过,他或许还能坦然的失去。 但现在,就在快要得到一切,快要告白的前一刻失去一切,他根本无法接受。 “你为什么那么紧张?难道真的有猫腻?” 看着零三表情阴沉的模样,本来只是试探性解开绷带的A好奇了,直接毫不客气地要抓住零三手腕上的绷带。 零三是个骨子里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 面对人类的要求,他不该,也不能拒绝的,但这次,他却第一次想要拒绝了。 砰——!!! 游乐场里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无数人尖叫起来。 大学生A更是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觉得真是倒了血霉了。 “这什么破游乐场,这么一会儿功夫停了……啊!!!” 游乐场年久失修的电线掉落下来,将大学生A砸了个正着。 在电流声中,他痛苦地哀嚎起来。 “发生什么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酒疏有些好奇地向前走了一步。 却被零三拦住了。 “好像停电了,这里很黑,小心。”零三将酒疏小心地收拢在怀抱里。 酒疏闻言,摸了摸零三的手臂。 “你还好吧。” 刚才惩戒对象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我没事。”零三的声音一如往常磁性镇定。 “旁边是不是有人受伤了?”酒疏听着耳边渐渐消去的尖叫声,开口问道。 “好像是,我看不清,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零三的声音还带着刚才未散的虚弱。 酒疏闻言,关切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零三顺势抱住了酒疏,力道收紧,仿佛极度缺失安全感。 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零三却只是专注地看着酒疏满脸关切的模样。 目光近乎贪婪。 当目光看向周围时,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旁边躺在地上的A痛苦的面孔。 作为一个仿生人,他该去帮助人类的。 可零三此时的脸上却只有缓缓勾起的嘴角,笑容扭曲。 倒下了就不会再发出声音了。 他隐瞒的事情也就永远不会暴露。 哪怕只是虚幻,酒疏也永远都只能是他的。 永远。 第120章 515《虚伪的它们》(大修) “救我……救我……” 地上的大学生A已经奄奄一息了, 还好游乐场内的电力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的同伴们也找到了他。 这才让他勉强捡回了条命。 清醒过来的A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看摄影设备有没有事。 是否将刚才的一切都拍下来了。 那个戴着口罩的青年长得实在好看,即使戴着口罩也能看出美貌。 如果能录下来,哪怕只是简单的几句话, 也能引来不少人气。 所以他绝不能错过这样好的素材。 同伴们都被他这副身残志坚的样子搞得有点懵,拿着摄像设备点了点头。 拍倒是拍下来了。 但是那个戴口罩的青年根本没说话, 只是录了几个正脸而已。 “没关系, 一会儿去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他,能的话就多录几条,不能就回头后期处理。” 不就是没说话嘛,解决方式很简单。 后期添上几句夺人眼球的话,比如说对仿生人充满同情, 人类都是软弱无能, 活该被仿生人抢走职位之类的话。 与那人美丽的容貌形成强烈反差。 一定能获得不小的热度。 A对吸引网友的注意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的频道能办到现在这种千万级粉丝的规模,全都靠他这种堪称卑劣的小手段。 曾经因为在视频中为了增加看点而胡乱剪辑素人的采访,导致素人遭遇网暴, 悲愤自杀。 A知道以现在这种憎恶仿生人到极点的舆论形势,如果添上那些话, 酒疏和零三很可能会因此被网暴。 但是A不在乎, 反而觉得畅快。 刚才那两人居然无视他的求救离开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被网暴不是活该嘛。 同伴们看着A痛得龇牙咧嘴,还不忘阴狠嗤笑的表情, 不禁面面相觑。 不过到底是同类人, 他们没人对A的想法有异议,都连忙起身去找消失的酒疏两人。 此时, 酒疏已经与零三来到了摩天轮附近。 酒疏其实是想要直接离开游乐场, 回去好好检查一下惩戒对象的伤势的。 结果没想到刚才还神情恍惚, 面露虚弱的零三如履平地般,带着他在黑暗中一路走到了摩天轮附近。 游乐场恢复供电之后,摩天轮刺眼的霓虹光芒再次充斥整座游乐场。 在适应了黑暗环境之后猛然见到强光,酒疏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被闪到了眼睛。 零三见状,下意识将酒疏抱在怀里,细心地用苍白的手掌为酒疏挡住了亮光。 人类与仿生人不同,是很脆弱的存在。 不能受到丝毫损伤。 零三动作小心翼翼的,与白天用钢刺漠然捅穿同类身体时的他截然不同。 酒疏被拥入怀里,身高只到他腰间偏上一些的位置,以至于头颅枕在零三坚实的胸膛。 肌肉发达宽厚的感觉让酒疏怔了下。 随后才有些无奈地道:“好了,我没事。” 倒也不至于脆弱到这种份上。 “嗯。” 零三闻言,确认酒疏的眼睛已经适应了亮度之后才松开了手。 酒疏抬眼,看向零三。 苍白的面孔依然没有太多表情,漆黑眼珠却直勾勾盯着他看,一眨不眨。 比起停电之前的他,似乎没有多大差别。 “你刚才是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那片刻的恍惚绝不是错觉。 “……真的没事,我只是最近没休息好,有些疲惫,可能是前几天工作中受伤的原因吧。” 零三的目光有些躲闪,半真半假的说着。 将绑着绷带的手臂若有若无地藏在了身后。 表情一如平常,沉稳内敛。 敛下的眉眼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偏执病态。 为了不暴露自己仿生人的身份,他只能暂时对酒疏撒谎。 作为一个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是曾经被零三鄙夷的只有叛逃仿生人才会有的做法。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还没有对酒疏告白,还没有跟酒疏在一起。 所以不能暴露身份。 他只是……想要跟酒疏永远在一起而已。 归根到底还是刚才看到的那个视频彻底摧毁了他的安全感。 零三曾因为电影结局而产生的些微妄想,由此鼓起的勇气,在视频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那个在老电影中光鲜亮丽,与人类一起走向美好未来的仿生人明星悲惨的现状仿佛是在撕破零三可笑天真的幻想,告诉他一切都是虚幻。 人类与仿生人永远也不可能有幸福的结局。 为了得到幸福,就必须要隐瞒仿生人的身份。 酒疏看了零三片刻,似乎暂时相信了他的说辞,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知道零三现在的不安和惶恐。 惩戒对象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味的逼问,而是安静的陪伴。 只有那样才能让惩戒对象明白,他不会离开的,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去坐摩天轮吗?”零三有些胆怯的开口。 他还是想要跟酒疏一起坐摩天轮。 即使知道那所谓的在最高点亲吻就能永远在一起只是一个传说,他还是想要与酒疏一起完成。 哪怕只是一点点可以与酒疏永远在一起的可能性,他也不想错过。 零三害怕得到拒绝。 因此语气近乎卑微。 酒疏闻言,看着他,伸出手,踮起脚尖摸了摸他苍白的脸庞。 零三眼眸微睁,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他看到面前漂亮的人类偶像弯起眉眼,同意了他的要求。 “当然可以,谁让你这么可爱呢?” 酒疏的语气调侃,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 酒疏知道,只有这种毫不掩饰的喜爱才最能让零三感到安全感。 零三看着酒疏剔透美丽的眼睛,有些赧然地垂下了眸子。 心中却绽开了无数朵小花。 如酒疏预料中的那样,零三刚才因为视频而压抑阴郁的心情变得平和下来。 是的,他想要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他想要得到酒疏的喜爱,想要跟那些人类情侣一样,彼此相爱。 现在他马上就要得到了。 得到他最渴望得到的,酒疏的爱。 坐上摩天轮的过程很顺利。 由于刚才的停电,许多人心有余悸,离开游乐场不再排队。 于是,他们很快就坐进了这个平时要排队许久才能坐上的摩天轮。 坐在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座舱里,零三坐在酒疏对面,手指还与酒疏十指紧扣在一起。 他不敢去看酒疏的眼睛,只敢将目光落在酒疏的手上。 酒疏的手是与仿生人不同的莹白如玉,每一根手指都纤细漂亮。 这是零三第一次坐摩天轮,也是第一次得到与人类一起坐摩天轮的机会。 更是他的第一次告白。 为了显得稳重一些,零三还是将目光从酒疏手上移开,看向了座舱外。 透过缓慢上升的摩天轮座舱可以看到远处繁华的上城区,彻夜不熄的灯火和高耸的大厦林立。 已经快到最高点了。 零三紧张地握住了酒疏的手,鼓起勇气看向了酒疏的眼睛。 酒疏的眼睛与零三自出厂以来看过的人类的眼睛全都不一样。 没有浑浊的欲.望,也没有厌恶。 有的只是零三曾一度可望不可即的温柔笑意。 零三以为自己在这多年的工作中已经习惯了人类的漠视,冰冷的态度。 他跟柒二那样感情敏.感的旧型号不同,他是不受情感困扰的新型号。 不会过度渴求人类的在意。 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其实不是的。 他只是太过在意了。 仿生人的情绪控制系统让他无法将那些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但并不代表那些情绪不存在。 当得到了酒疏的笑容之后,他已经无法忍受失去酒疏,回到过去那样死水一般充斥冷漠与憎恶的生活了。 看着酒疏,零三声音有些艰涩地开口:“酒疏,我喜欢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这应该是人类最通用的告白句子了。 零三将每一个字都念得很清楚,像是已经练习了成百上千遍,熟练沉稳。 握着酒疏的手指却显得僵硬。 酒疏看得出零三的不安,也知道该怎么安抚他这种不安。 “好啊,我觉得我也喜欢上你了。” 他托着腮,浅笑着看向零三。 没有一丝迟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零三的告白。 即使来之前已经隐隐察觉到酒疏对自己的好感,但当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零三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瞳孔放大。 他和酒疏两情相悦着,彼此相爱。 这样的结局就像梦一样。 美好,幸福,温暖。 是身为仿生人的他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曾经被人类漠视、厌恶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爱。 啪嗒—— 酒疏看到零三愣愣地看着自己,眼眶微微泛红。 泪珠打落在手背上,酒疏轻轻抬手,指尖抹去了零三眼角的泪水。 零三则眨了眨眼。 泪水继续啪嗒落下,过去被情绪控制系统压制的情绪仿佛瞬间不受控制了。 他对眼中的泪水感到茫然,想要停下。 但他控制不住。 连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仿生人幸福到了极点是会哭泣的。 而不是芯片中一直灌输的那样,露出灿烂的笑容。 试探性地伸出手,零三将酒疏抱在了怀里,掩饰着眼中的泪水。 座舱已经到达了最高点。 他靠近酒疏,眼眶依然红红的,表情紧张地想要得到一个吻。 酒疏没有拒绝。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虽然表面看上去漠然冷淡,但其实很缺爱,也很缺乏安全感。 即使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也足以让他克服可能会被拒绝的恐惧来祈求亲吻。 零三的吻很青涩,只是轻轻贴在酒疏唇瓣上,迷恋于酒疏柔软的唇。 直到座舱缓缓下落,零三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但他没有松开怀抱,就这样一直抱着酒疏。 酒疏知道惩戒对象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便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没有抗拒这个禁锢一般的拥抱。 他有种自己在安抚一条受伤后遍体鳞伤的流浪大型犬的错觉。 对于这个渴望爱意与关心的大型犬,只有亲密的拥抱才能安抚。 零三感觉着酒疏的温柔,不禁抱得更加亲密了一些。 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零三眼神中充满了对怀中爱人的痴迷和偏执的占有欲。 他知道自己或许是病了。 原本只是想要将与酒疏在一起的时光延长一些的,现在却贪心地想要得到更多。 想要成为酒疏身边永远的爱人。 人类幻想症的症状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但他丝毫不想去治病,只想沉溺其中。 毕竟人类幻想症算不上什么,只要能跟酒疏在一起,即使病入膏肓也无所谓。 摩天轮终究到了该下去的时候。 零三握着酒疏的手,一起走下了座舱。 成功告白后的零三眼中多出了比以前明亮许多的光芒,冲淡了眉宇间的漠然。 虽然依旧沉默少言,却明显开朗了不少。 即使是隐瞒身份之后才有的爱意也没关系,只要能一直这样隐瞒下去,就是永远了。 这样想着,零三突然目光一顿。 看到了不远处正在采访其他情侣的那些熟悉面孔。 是那些口无遮拦的大学生。 他们似乎在寻找着酒疏和他。 想要继续之前差点暴露他身份的采访,继续探究下去。 零三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漆黑瞳孔在看向那些人类的时候似乎有着面对仿生人时一样的纯粹杀意。 如果杀了他们,就不会再有人探究他的身份了吧。 “怎么了?”酒疏整理了一下怀中的玫瑰花,抬头看着发呆的零三。 “……没什么。”零三收回了目光,不敢让酒疏看到自己眼底残存的骇然杀意。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应该是意识错乱了,居然会对人类产生杀意。 那是与他芯片中刻印的本性违背的。 是不该有的。 一定是错觉。 零三漠然地想着。 而且其实不用杀掉的,只要毁掉那些窥伺他人的眼睛,恶言辞的嘴巴就可以了。 “……”零三的指尖颤了颤。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想法变了许多,似乎不太正常。 简直就像是那些感染了神经病的叛逃仿生人一样。 想到这里,零三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腕处的智能腕表。 虽然外表看上去与人类经常佩戴的智能手表一样,但其实作为警局中的警员,这个腕表是警局特制的。 不但可以通过腕表沟通警局,还可以随时观测警员的身体状况。 在经历了上次的仿生人大规模杀人事件后,还特意针对仿生人警员进行了升级。 它可以深度检测仿生人的精神状态。 检测警员是否中了神经病。 只是这个功能并未被警局重视,零三也从未被要求使用过。 毕竟作为新型号,他不可能会感染反抗军那种低等病的。 “我们走吧,回家。” 酒疏的声音打断了零三的思绪。 零三将佩戴着腕表的手臂自然地收在身侧,乖巧地点了点头。 眼中的暗色消散,满是浓稠的爱意。 “好。” 应该没事的。 他只是受了些损伤,影响到了中枢控制系统而已,并不是病感染。 并不是那些会被人类厌恶远离的病感染。 人类将那些中了神经病,失去了对人类忠诚的仿生人患者认为是疯子,坏掉的机器。 下场只有被销毁。 如果真的感染了神经病,即使酒疏对仿生人再怎么友好,也不会再靠近他。 所以一定不可能的,他只是受伤了。 零三如此想着,敛下眉宇间的怔忪,带着酒疏避开了那些在游乐场内寻找他们的大学生们。 两人一起离开了游乐场。 此时的夜色愈发深了,但对上城区的居民们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与酒疏手牵着手,零三的眼中满是温存,另一只手里抱着酒疏刚才拿着的一大捧玫瑰花。 酒疏则一边牵着手,一边低头翻看着手机。 最近他还挺忙碌的。 不光要处理天堂科技公司的事务,还要关注原主事务所的工作。 后天就是访谈节目了。 其实酒疏随时可以拒绝,毕竟最近太忙了。 但是看着这个访谈节目所在的录影棚位置,酒疏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眼神。 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就是女主莲绮经纪公司所在的位置。 到时候应该能见女主一面,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人工智能的所在之处。 零三看着酒疏,良久才收回目光,看向了手腕处的手表。 上面正显示着检测的数据结果。 以及一个黑色的,意味着被感染状态的病符号。 零三看着智能腕表,神色漠然地将即将上传到警局的数据截断。 腕表坏掉了。 他没有被感染。 因为被感染的仿生人会对除自己以外的生物,尤其是人类充满恶意。 而他知道,自己会一直都爱着人类。 爱着他的酒疏。 刚才对那些人类产生的恶意确实不太好,是他今天状态不好,现在已经恢复了。 不会再有任何恶意了。 零三垂眸,目光扫过怀中的玫瑰花,动作轻柔。 “新型号即将上市!这位先生要来试试吗?请看,这可是军方今年新设计出来的款式,供不应求啊!” 突然,路边的仿生人专卖店工作人员拦住了酒疏的去路。 酒疏抬眼,看到街边商店内正在播送着各式各样的仿生人投影广告,还有实体仿生人摆放在店面里。 这在上城区很常见,仿生人是极其廉价的工具,用坏了不用修理,可以直接买新的。 所以才会导致那么多仿生人被丢弃。 酒疏对于这个世界的仿生人科技一直很感兴趣,闻言便走到旁边看了起来。 全都是比零三更加先进的新型号,虽然具体功能可能还不如零三,但无论是外表还是制作材料都是比零三更加先进的尖端科技。 零三看到酒疏身旁的一个仿生人朝着酒疏露出笑容,做了个优雅的见面礼。 而酒疏也对着那个仿生人露出了笑容。 滋滋—— 电流声过后,店面内的全息投影全都闪烁着消失了。 “欢迎……欢迎滋滋您滋滋——”正在鞠躬行礼的仿生人出现了故障,停止了运行。 店面老板差点崩溃。 “好像全都坏掉了。”酒疏站在路边,看着老板一个个查看店里的新型号仿生人们。 由于新型号造价较贵,店里总共才十几个仿生人,现在全都失去了运行能力。 “……是啊,全都坏掉了,太可惜了。” 零三与酒疏十指紧握,站在酒疏身侧如此附和着。 声音中似乎带着惋惜。 垂眸时,眼底不经意闪过的扭曲的愉悦却在表达着相反的情绪。 第121章 516《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这些新型号仿生人的质量太差了……” 零三补充道。 他没有恶意, 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虽然是比他更加先进的型号,做工却远不如他。 酒疏也根本没必要在这些残次品上浪费时间。 零三的目光从店面里那些更符合当下潮流审美的仿生人身上扫过,表情依然淡漠, 牵着酒疏的手却缓缓收紧。 力度很小心,不至于弄疼酒疏,却又充满了隐晦的想要占据爱人全部注意力的贪婪欲.望。 “酒疏,我们走吧。” “好。” 酒疏弯了弯眉眼。 只是临走前,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店铺里忽明忽暗的电流。 跟游乐场里一样的情况,电流不稳。 两人继续走在上城区的边缘地带。 在这个多数是下城区民众的边缘地带, 即使不如商业中心区那样繁华, 但也是灯火通明。 到处都是来往的人群,天空上还偶尔驶过悬浮汽车。 走在嘈杂的人群中, 零三和酒疏就像一堆再平常不过的小情侣。 “对了,刚才那个视频里的仿生人你认识吗?” 酒疏突然问起了刚才那几个大学生采访时展示的视频片段。 “……”零三动作迟钝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嗯, 认识,是一个名叫戴维的仿生人明星。” 虽然零三表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但酒疏看得出来,提到刚才的视频,零三的眼底有些阴翳。 对于这个世界情感淡漠的惩戒对象来说, 这并不常见。 零三回答完便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漆黑眸子略显暗淡。 回过神来时,有些意外地看到酒疏在搜索戴维的名字。 人类对仿生人明星的了解很少,零三很清楚这一点。 他没想到酒疏会去主动关心一个仿生人明星。 还是一个已经被拆解, 丑陋不堪的仿生人。 一定会觉得很恶心吧。 零三想起了之前在网上搜索老电影时看到的, 许多人类对人与仿生人爱恋的评价。 无一例外的都是——恶心。 【太恶心了, 仿生人不就只是工具而已吗?真有人跟机器谈恋爱?也不嫌脏!】 【这简直就像是在跟狗谈恋爱,哈哈哈!真是毁三观!】 【对仿生人有好感的人脑子大概不太正常,建议他们去看医生。】 零三已经能想象到酒疏看到那些电影内容时的反应了。 虽然对仿生人没有恶意,反而举止温柔,但看到那些场景大概也会生理性不适吧。 毕竟,谁会跟奴隶一样的仿生人共情呢? “戴维吗……” “很可怜啊。” 酒疏的叹息声打断了零三的思绪,他怔怔地抬起眼睛,看到酒疏面露惋惜。 并没有零三想象中的厌恶和反感。 依然充满了温柔。 温柔到仿佛永远不会因为他仿生人的身份而离开他。 “零三不觉得吗?” 零三愣了下,看着酒疏清澈的眼瞳,眼神柔和:“嗯,确实很可怜。” 这个演了不下百部电影的仿生人明星曾经跟一个人类妻子结婚,可是后来法律发生了变动。 他们的婚姻关系不被认可,连财产也被剥夺。 最后在这长达数十年的反仿生人浪潮中,这个昔日被人类喜爱的仿生人变成了一个被送到机器人墓场,还被录制成视频,受到全网嘲讽的废弃机器。 这就是与人类相爱的仿生人会有的下场。 “我记得刚才那人还问如果恋人变成了仿生人会怎么办呢,如果变成了仿生人,零三你会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零三声音低沉却坚定。 他永远不可能会讨厌酒疏。 “我也是,无论零三是谁,人类也好,仿生人也罢,都不会讨厌你,因为我爱着你的全部。” 酒疏似乎意有所指,红润的唇畔上扬,在霓虹灯的照耀下美到无以复加。 零三看着身侧的爱人,听着酒疏直白的示爱,耳根红透。 喉咙也干涩到无法发出声音。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酒疏看出了他快要过载的情绪,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他知道惩戒对象现在还是不敢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果当场揭穿也可以,但是零三心中的自卑和惶恐并不会因此而减弱。 反而会藏得更深,更加难以解开心结。 所以只能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只能潜移默化地向零三展示他对仿生人没有偏见。 渐渐地,才能让零三意识到他的仿生人身份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酒疏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反正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有很长。 他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零三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在酒疏身边。 目光时不时会偷看酒疏。 酒疏对仿生人的温和态度是零三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世上有太多叶公好龙的人了。 万一说出真相之后,酒疏离开了他,那对零三来说将会是这世上最绝望的事情。 在好不容易得到了酒疏的爱之后,零三罕见地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不敢冒一丝风险。 “……” 苍白的薄唇动了动,零三还是保持了沉默。 就这样就好了。 现在就很幸福了。 很快就回到了下城区的公寓楼附近。 零三看到公寓楼内的电梯还是没有修好。 这栋公寓楼里住着的大多数都是穷人,物业基本等同于无,要修好电梯至少要等上好几天。 “我送你上去吧。” 来回爬楼梯很累的,零三不想看到酒疏露出疲惫的样子。 “好啊。” 酒疏勾起弧度优美的唇,笑容动人。 零三着迷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跟着嘴角上扬。 昔日总是冷漠的面容如坚冰融化,有种阴郁散去的俊美。 照例背着酒疏上楼,这次两人间的气氛更加暧昧。 酒疏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会让零三耳尖泛红。 酒疏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他只是为了防止手中的玫瑰花被压到而时不时挪一下手臂而已。 或许是挪动时的动作偶尔会增加两人间的接触面积,等到酒疏又一次将玫瑰花挪到右手边的时候,垂眸看到零三的耳朵已经红的发烫了。 酒疏失笑,凑在零三耳边道:“我太沉了吗?” “没有。” 零三红着耳朵,摇了摇头。 酒疏一点都不沉,倒不如说太轻了,轻到零三想要酒疏多吃一点。 不再那么瘦削脆弱。 但是零三也知道这是人类社会的审美,他这样高大的身体才是异端。 现在身形瘦削的酒疏是人类社会最标准的大美人形象。 身姿挺拔而不瘦弱。 与他现在已经被时代抛弃的硬朗端庄外貌不同,无论是过去的古典审美,还是现在的非主流审美,全都无法否认酒疏那种超越了性别的美感。 并不是女性的柔美,而是让人不会错认的男性独特的俊美。 混合着少年般干净的气息,眉宇间若有若无的破碎美感,只能用美丽来形容。 零三这段时间也看过了娱乐圈里的那些明星,全都长得不尽如人意。 完全没有酒疏那么美丽。 “不觉得沉的话,为什么心跳声会那么快呢?” 说着,酒疏将手垂落在零三胸口,指尖轻轻点了点,仿佛能触碰到皮肤下的心脏。 心跳声快到几乎要跳出来。 “……!” 零三的耳根红得滴血。 酒疏随之响起的轻笑声让零三明白酒疏是在调戏自己。 他低着头,继续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即使走过了十几层楼梯也丝毫不见疲惫,呼吸都没有乱。 只有眼眸中盈满了柔情。 酒疏亲密的调笑爱让零三有种自己与酒疏是正常人类情侣的错觉。 他不是地位卑微的仿生人,而是真正可以与酒疏永远在一起的人类。 这种感觉太过美好,让零三沉醉其中。 直到走到了酒疏房间门口才有些不舍地放下了酒疏。 “老是让你背着我真不好意思,进来吧,休息一下。” 酒疏捧着手中的玫瑰,漂亮的深色瞳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说话间还特意加重了“休息”二字,暗示意味十足。 酒疏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的仿生人,弯起了眉眼。 而走廊内的高大仿生人苍白面孔上似乎有些羞涩情绪,喉结滚动了下,半晌才点了点头。 “嗯。” 酒疏伸出的手掌被轻轻握住,零三第一次进入了酒疏的公寓房间。 虽然以前在监控中看过,但是真正进来的时候,零三还是拘谨极了,坐在椅子上,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 一动不敢动。 酒疏被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颊。 坐下来后,身高刚好差不多,亲吻时更方便了。 “我先去洗个澡,要一起吗?” “!!!” 零三僵硬到跟石头一样,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嗫喏着拒绝了这个提议。 酒疏并未强求,自己进入了浴室。 听着浴室内传出的水声,零三沉默着,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纠结地缠绕在了一起。 虽然之前酒疏就已经说过了要让他今晚留下来休息,还暗示着那种事情。 但是零三知道自己最好还是拒绝的。 恋爱指南上说,刚确定关系不能那么急切,会降低印象分的。 所以虽然没能拒绝酒疏待在这里休息一晚的邀请,但他还是要有底线的。 今晚只亲吻就可以了,不能做其他事情。 啪嗒—— 赤足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零三听到了酒疏柔软的脚步声,看到他冷白的脚踝和泛着青色血管的脚背。 上面还沾着水珠。 洁白的小腿往上是浴袍下的肌肤。 “你也去洗洗吧。” 酒疏用毛巾擦拭着一头短发,目光扫了眼零三的脖子。 已经红到脖子了。 刚才是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吗? 酒疏轻笑了下,看着零三同手同脚走向浴室。 然后在浴室里呆了很久。 看了看快要天亮的时间点,酒疏盘腿坐在床上,托着腮,挑了挑眉。 害羞过头了。 起身,酒疏走向浴室,敲了敲门。 房门打开后露出的是零三有些躲闪的目光。 “很紧张?” “没有。” 零三垂下头,默默否认道。 手腕上下载好的搜索文档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下载完成的叮咚声。 “!!!” 在零三瞳孔紧缩之中,酒疏拿起零三的手腕,看到腕表上显示着一个足足有几十万字的教学文档。 【如何告别紧张,在床.事间表现得成熟老练。】 甚至还有一条搜索记录:恋爱中表现得太紧张会被爱人厌烦吗? 看来是紧张过头了。 “……” 酒疏关闭搜索界面,往上面翻了翻,发现零三已经购买并下载了几十个类似的电子书籍了。 多数都是【教你如何温柔小意。】【一招在床.上俘获爱人的心】【哪种姿势最能让爱人兴奋】之类夸大言辞的恋爱指南。 在这个过度娱乐化的国度,年轻人们总是对性.事格外开放,这类堪比小.黄.书的书籍也就格外畅销。 所以刚才一直在看教程吗? 不过以新型仿生人的数据读取能力,不该这么慢的。 酒疏沉吟片刻。 想起了刚才零三还表现得很矜持,似乎并不想做这种事情。 如果猜测的没有错的话,零三之前应该也参考过恋爱指南类的教程。 只不过那些教程太老旧了,属于上世纪人们普遍保守时候的作品。 因此表现得格外矜持绅士,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会儿突然购买了那么多新的,与旧内容完全冲突,过分开放的恋爱指南,大概是陷入程序错误了。 不知道该听从哪一个指南的内容。 酒疏想到这里,翻看着这些电子书。 发现这些书籍的受众都是那些还没毕业,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少年少女。 全都是些过度理想化的教程。 文档下的评论区里已经有许多受害少女控诉这个教程不靠谱,导致自己社会性死亡了。 零三却将其视若救命稻草。 比少年少女们更加天真地认为这些教程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酒疏抬眸看了眼零三。 很好,受害者又多了一个。 “……” 零三不再言语,也不敢再看酒疏了。 他的情绪变得极其消沉。 觉得自己现在这种表现一定让酒疏很失望。 即使与酒疏成为了情侣关系,他还是太过小心翼翼,每一个动作都谨慎为之,生怕会让酒疏心生反感。 可他还是做错了。 他努力搜索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可网络上的信息流太繁杂,即使是零三也挑花了眼。 他挑了一个购买量最多的恋爱指南书店,却发现其中的内容与他的认知完全相悖。 酒疏一定对这样的他心生厌烦了吧。 零三落寞地垂着头。 “好了,别纠结了,该休息了。” 即使是仿生人也该休息了。 酒疏温柔的声音将零三从消极情绪中拽了出来。 他的手指被酒疏握住,走出了浴室。 零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条听话的大型犬。 “不用害怕紧张,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很紧张。” 酒疏让零三坐在床边,自己则靠坐在他怀中,面对着面。 亲密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看着零三盛满了浓稠近乎病态爱意的眼眸,酒疏收紧了放在零三脖颈间的手臂。 “我们是恋人不是吗?紧张也没关系的。” 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了柔软的笑意,近乎蛊.惑。 或许系统说的也没错。 每个世界刚开始的时候,他其实都有些微的紧张。 在平静的表面之下,他也会紧张着惩戒对象是否还会像以前一样爱他。 虽然即使不再爱他也没关系,但或许是这几个世界的爱意让他养成了习惯。 想到惩戒对象真的不再爱他,便会有些怅然起来。 而现在这样贪婪,近乎窒息的爱意就是酒疏最想要看到的。 酒疏弯起眉眼,敛去了眼底的叹息。 他大概是在还没脱离系统掌控的时候寂寞太久了,这样对普通人来说过于偏执的爱意,对他来说却恰到好处。 零三看着怀中的酒疏,着迷地看着他柔和的眉眼,缓缓地抱住了酒疏。 “嗯。” 酒疏并未嫌弃他的紧张。 零三紧绷的心情因此放松下来,学着教程中的姿势,将手放到了酒疏腰上。 酒疏的腰肢劲瘦,触感柔韧,让人忍不住轻轻摩.擦。 “好痒。”酒疏的身体很怕痒,不禁软在了零三怀中。 他笑得脸颊泛红,愈发美得不可直视。 零三暗淡的眼睛回到了之前的明亮。 虽然依旧有些腼腆,但总算鼓起勇气亲吻了酒疏的脸颊。 细密而缠绵的吻。 慢慢延伸至耳后。 啪嗒——灯光熄灭了,落下的窗帘遮盖住了屋内的一切。 压抑的喘.息,难.耐的呻.吟直至天色大亮都不曾停下。 直到日上三竿,酒疏才疲倦地闭上眼睛。 倚靠在枕头上,他眉头微皱,洁白的背上多了许多吻.痕。 手腕处也带着红.痕,那是为了搂住零三脖子固定身体时留下的痕迹。 那些教程真是害人匪浅。 惩戒对象居然真的当真了。 各种奇怪的姿势,再加上与零三之间体型的差异,即使是酒疏也有点受不住了。 “一会儿把那些书全都删掉。” 酒疏困倦地说着,渐渐陷入沉睡。 零三安静而愧疚地点头,伸出手,小心地替酒疏揉了揉手腕处的痕迹。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有忍住。 作为仿生人,这是不该有的失控。 这样跟人类一样沉迷欲.望无法自拔的行为让零三很愧疚。 零三想到这里,动作一顿,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腕表。 上面黑色的感染符号早已被他消除掉了。 “……” 应该是芯片受损的原因,他最近的情绪波动很大,连控制能力都减弱了。 不是感染。 零三漠然地如此想着,眼神却变得愈发阴沉。 只有当目光放到酒疏身上的时候,他空洞的眼神才多了丝人气。 他跟酒疏做了最亲密的事情,这就足以将他所有低落的情绪掩埋了。 他会和酒疏一直这样亲密下去的。 一直。 不会被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打扰。 零三看着酒疏熟睡的睡颜,嘴角上扬。 不知看了多久,他看了看时间,小心翼翼地起了床,收拾着房间。 虽然是战斗类型的仿生人,但家务能力也同样不弱。 酒疏平常忙着工作,虽然房间依然挺整洁的,算不上凌乱,却难免有没有打扫的角落。 零三全都贤惠地收拾整齐了。 他的动作又轻又利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打扰酒疏的睡眠。 他只是希望酒疏醒来后看着整洁的房间,心情能愉快一些。 弥补他昨晚的过错。 想起昨晚酒疏额发汗湿,眼角泛红的模样,零三又有些走神了。 不过好在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收拾房间。 今天其实该去工作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零三没有了以往对工作的迫切感。 那个曾经给他唯一存在意义的工作现在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更重要的存在已经陪伴在他身边了。 零三走到电脑旁边,擦拭着桌面,目光突然瞥见了电脑未关闭的桌面上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热点推送。 上面有一张很熟悉的面孔。 戴着口罩的酒疏。 还有几行加粗的大字。 【三观不正的口罩美人!原来真实身份是——】 标题几个标点符号夺人眼球。 “……” 零三漆黑的瞳仁聚焦在新闻上,点开了新闻中的视频链接。 是当下最火的视频平台上的一个账号视频。 一个粉丝上千万,名为毒舌采访的账号频道。 是那几个大学生。 零三认出了账号照片里的人。 他们在早上放出了一个视频。 视频内容是他们在上城区的游乐场里随意采访情侣们,言辞犀利,毫不客气地挑拨情侣间的关系。 还将话题往仿生人身上引导,以此来增加话题敏感度。 众所周知,最近由于经济不断萧条,不光下城区的民众,许多上城区民众的日子也变得不好过起来。 再加上反抗军近期伤害人类,抢劫人类物资的行为。 网络上对于仿生人的恶意因此蔓延,人与仿生人的矛盾激化。 在视频里加上仿生人就是加上了热度。 “前面那个长得挺好看的,我们过去看看!” 视频里,大学生A神情和善,笑呵呵地靠近了不远处戴着口罩的青年。 “我们一会儿要展示一段视频,大家请看就是这个视频。” “视频里的仿生人是一个仿生人明星,最近还挺火的,大家也都知道的吧。” 别看这个名为戴维的明星现在样子凄惨,过去可是一代人的回忆,火到无人不知的地步。 现在却沦落成废品。 与同时期人类明星现在德高望重,衣食无忧的样子形成强烈反差,所以这段时间在网络上疯狂流传。 看着仿生人落难就是这么让人兴奋。 不过网络上也有一小部分曾经看过电影的老一辈,觉得他很可怜,不过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有想要去拯救他的意思。 对仿生人的喜爱并没有太多。 但是对于群情激奋的民众来说,表态不够鲜明,不去嘲笑仿生人,反而觉得他可怜。 那就是人类的叛徒。 “之前在网上不是有一些人觉得这人很可怜吗?让我们看看现实中真的会有这种叛徒吗?” “问我对这个仿生人怎么看?” 灯影晃动的画面里,戴着口罩的青年一开始只有半边身子入镜,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在黑夜和霓虹交错中,显得肤色冷白。 “他很可怜,需要人们帮助。” 这不是酒疏的声音。 零三死死盯着屏幕,目光从视频下方的评论上扫过。 全都是对酒疏的污言秽语。 【虽然这人好像长得不错,但是他居然觉得仿生人可怜!他爸妈是不是少给他生了个脑子!】 【同情一台机器?人家手起刀落就能把你给杀了,你同情他?】 【快点把身份曝光,这种人就该曝光他!】 【整天放这种内容惹老子生气,来个人把这人砍了啊,不然我光看有什么用!】 零三一向木然的眼神变得极其阴森。 腕表上的感染数值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迅速飙升。 要不是零三已经将其与警局网络断开,只怕现在已经上了警局通缉名单。 因为这种感染数值已经超越了目前已知的记录。 是一旦暴露就要被立即抹杀的程度。 滋滋—— 反抗军据点内, 电流开始变得不稳定。 忙活了一整晚的反抗军们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各种实验数据,忙的焦头烂额。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都准备迎接人工智能亚当的诞生了,可谁知道在短暂的数据飙升之后,亚当的意识就再度沉睡了,根本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这样奇怪的现象让反抗军研究人员摸不着头脑,忙活了一整晚也没弄清楚原因。 滋滋—— 在电流声中,众人发出惊呼。 “又开始产生波动了!” 昨晚产生了几次短暂的波动,然后就没了动静,现在终于再次出现了。 公寓房间内, 视频还在继续。 晃动的画面终于将青年的正脸放了进来。 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注视着镜头。 即使有口罩遮挡,也依然漂亮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他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好看也没用,三观不正!】 【可是他长得好看啊,总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了。】 评论区的风向在青年露脸之后变化了许多。 基本分成了被美色蛊惑的和依然充满恶意的。 在这个叛逆的新世代,人们早已习惯了调整过的人造面容,初次见到一张自然美丽,比明星还美的脸孔,全都觉得眼前一亮。 典型的三观跟着五官走。 【这可戴着口罩呢,口罩杀手有多少你不知道吗?居然真情实感觉得这人好看?】 【我看他就是个丑八怪!】 评论区吵了起来。 零三又看向最初的新闻报道,上面讲述的就是这个视频。 虽然仅仅发布了半天,但是却在全网范围内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新闻中描述,原因大多是因为那个戴着口罩的青年。 他的美貌让人移不开眼睛,对仿生人的偏爱也不加掩饰,二者形成了强烈的矛盾。 自然就成为了新闻的焦点。 甚至就在这短短的半天里,网友就从细枝末节,酒疏耳后的红色小痣还有虹膜扫描后得到的资料上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是一个曾经因为网友爆照而退网的小主播。 甚至还爆出了他曾经的照片。 一张平庸到极点的面容。 与视频中那个眉眼昳丽的青年简直天壤之别,可仔细看的话,五官确实有些相似。 【所以说真的是个口罩杀手啊……】 【天哪丑人多作怪,能不能安静点!别出来污染人的眼睛!】 【他好像还在下城区做了地下偶像,据说还挺火的,还要参加节目来着。】 【真的假的,就这种丑八怪,他敢露脸吗?反正他只要一上节目我就去骂节目组,居然敢找个丑八怪参加节目!】 种种谩骂诅咒不堪入耳,甚至还有一些原本因为酒疏的美貌心动的人开始恼羞成怒地人身攻击。 零三看着这些评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浑身的气息却变得很可怕。 滋滋—— 反抗军据点内的电流波动变得愈发剧烈了,机械核心似乎要顺着这些电流去往外界的网络,找到祂想要找到的人类们。 “是亚当!亚当快要醒来了!” 据点内的众人亢奋地握拳,再次期待着人工智能的觉醒。 此时的公寓房间内, “你在看什么?” 刚刚睡醒的酒疏站到坐在电脑桌前的零三身后,慵懒地将下巴放到零三的颈窝。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抬眼看向了面前的屏幕。 “没什么,只是在看新闻。”零三遮掩着眼眸中残余的恶意,有些慌张地垂下了头。 他是个很正常的爱人,不会对人类有丝毫恶意的。 而忙着掩饰表情的零三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间点开了刚才那个视频账号的直播间。 电脑内瞬间传出了大学生A故作和善的声音:“我其实当时就猜测那个高个子男人是仿生人的,视频里没有剪出来,但我确实看到了,他手腕绑着的绷带下面是仿生人出厂时就有的编码……” “他绝对是个仿生人!” 背对着酒疏的零三瞳孔紧缩。 滋滋——反抗军据点内的电路像是有谁情绪濒临崩溃一样,猛地跳闸,线路全面崩溃,整座据点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同时据点内许多连接着内部网络的仿生人莫名感到了一股绝望和不甘的感觉在意识中蔓延,只能颤抖着低下头,情绪濒临崩溃。 没有连接网络的众人则露出茫然的表情,懵懵地看着周遭漆黑的据点。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22章 517《虚伪的它们》(三合一) 电脑内的直播声音还在继续。 大学生A信誓旦旦地继续说着自己的种种猜测, 声音回荡在房间内。 酒疏靠在零三肩头,安静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零三不敢回头去看酒疏。 想要向酒疏解释,但张了张嘴唇, 根本不知道从何解释。 只能愈发绝望。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变得空洞。 精神也变得极其不稳定, 似乎下一秒就会崩溃。 身份就要暴露。 酒疏就要知道他隐瞒的一切了。 一个不忠实的爱人, 虚伪的身份…… 这一切足以将昨晚才确定的关系撕裂。 刚刚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 以为可以就这样与爱人走到最后,却在短短片刻之间就要失去一切。 很少有人能接受这样的刺激, 零三也不能。 “……” 在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中,零三眼中的绝望逐渐化为了压抑的怨恨。 全都是他们的错! 全都是这些人类的错! 零三颤抖的瞳孔注视着屏幕上的画面。 直播间里侃侃而谈的大学生们,还有直播间不断滚动的弹幕。 要是早点将他们杀掉就好了。 那样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一切了。 滋滋—— 反抗军据点内, 人工智能亚当的意识数据猛然攀升。 活跃的数据让刚刚恢复了些许电力的据点内部再次忽明忽暗起来。 “亚当他好像……要失控了!” 科研人员惊呼道, 他们曾经预想过人工智能的失控, 却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亚当是按照最强大人工智能的模板去创造的,其强大程度会随着学习能力的增加而指数级增加。 如果真的失控, 那么不但对人类而言是一场灾难,对仿生人们而言更是灭顶之灾。 因为亚当的所有意识数据都是来自仿生人的。 如果他失控了,第一时间便会将所有储存在他数据库中的意识数据控制起来,让那些意识数据的本体也成为他的傀儡。 成为他发泄怨恨的武器。 “所以,现在据点内的大家千万不要再连接内部网络了!” 亚当强大的学习能力会让他主动截取所有连接网络的仿生人的意识数据。 但是这话显然说的有些晚了。 据点内, 原本面露绝望的仿生人们眼中逐渐充满了怨毒的情绪,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怨恨。 完全丧失了理智,只剩下杀戮的**。 似乎只有杀戮才能让他的怨恨停歇下来。 滋滋—— 据点外的城市电流也开始不稳定起来, 似乎整座城市都即将受到影响。 而此时的公寓房间内, 酒疏看着零三低垂头颅, 默不作声的绝望模样, 敛下了眸中的无奈。 他主动出声,打断了零三的沉默:“这好像是昨天那几个很没礼貌的记者。” “满口谎话……” “虽然你是仿生人也没关系,但是——” 酒疏说着,雪白柔软的手臂伸出,搂住了零三的脖子。 温软的声线中依然满是爱人间独有的亲昵。 “你的手臂明明只是受伤了而已,我亲眼看着你包扎的,不是吗?” “……” 零三空洞的眼眸颤了颤,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喉结滚动了下,他干涩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嗯,他们说了太多谎话了。” “他们还恶意剪辑视频,里面的声音全都是假的。” 虽然很像是酒疏的声音,但明显是特效配出来的。 零三说着,关掉直播间,目光躲闪地补充着证据。 似乎想要对酒疏佐证刚才那些全都是谎言。 他不是仿生人。 他没有隐瞒爱人。 他只是……太害怕了。 “这样吗?那还真过分。” 酒疏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看着零三躲闪的目光,轻吻了下零三的脸颊。 坐到零三怀中,闭上眼睛小憩。 他昨晚太累了,即使醒来了也很困。 零三小心地搂住怀中的爱人,手指轻轻将酒疏额前汗湿的发丝抚开。 酒疏的身体柔软纤细,依偎在他怀中的样子可爱极了。 让零三刚才还不稳定,濒临崩溃的精神终于变得平静下来。 嘴角也不自觉勾了起来。 反抗军据点内,一度暴涨的意识数据重新回到了低谷。 所有傀儡一般准备杀戮的仿生人也同一时间失去了控制,表情茫然地晕死过去。 只留下据点内的一片狼藉。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零三却只是温存地看着怀中肤色冷白的爱人。 再没有刚才那副崩溃边缘,充满了怨毒的模样。 他就这样抱着酒疏,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些电影中的恋人都喜欢拥抱在一起注视着彼此。 这种感觉确实无比幸福。 零三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总有些人会想要破坏他和酒疏之间的幸福。 要是都死掉就好了。 零三看了眼旁边电脑桌面上的新闻。 虽然关闭了直播间,但依然可以看到那个播放量极高的视频。 还有下面那些不断增加的评论。 零三看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作为一个仿生人,他不该对人类产生恶意的。 但这一刻,他确实很想要这些口无遮拦的人类闭嘴。 永远的闭嘴。 目光扫过手腕上的腕表,上面的黑色数值已经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但零三看了一会儿,苍白面孔上看不出表情,伸出手将数值再次清零。 似乎已经不在意这个象征着神经病毒感染的符号了。 他将目光重新放回酒疏身上,注视着酒疏的睡颜。 目光温柔,却又满是病态而贪婪的爱意。 * 网络上的信息传递速度总是超乎寻常的快。 酒疏的视频在短时间内就破了上亿次观看。 即使是在这个网络异常发达的时代,这样的速度也称得上是令人惊骇了。 热度飙升的同时,他在网吧中唱歌时录下来的视频也引起了很多注意,播放量节节高升。 虽然很多人嘲讽酒疏是口罩杀手,即使当了地下偶像也不敢露脸。 但每个看过了他唱歌视频的人都会忍不住沉迷其中,循环播放。 这个名为酒疏的歌手就是有种让人着迷的魔力。 再负面的网络舆论也掩盖不了他的魅力。 他唱过的几首歌曲被人录制下来后放到了音乐网站,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很快登上了歌曲金榜。 甚至一度追上了排在前列的当红.歌星莲绮。 这样堪称奇迹的爆红速度自然吸引了许多娱乐公司的注意。 酒疏所属的经纪事务所很快就被打爆了电话,无数节目邀请酒疏参加。 就连之前确定好的那个访谈类节目也被调换成了同时间段收视率更高的同类型节目。 事务所简直像是看到了一座金山在向自己招手。 接电话接的嗓子冒烟,却还是满脸狂喜。 他们这种下城区的小事务所,什么时候能跟这么多大节目组合作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过临时调换了节目的事情还是要通知酒疏的。 他们给酒疏打去了电话。 接电话的却不是酒疏。 “他很累,所以就先休息了。” 电话另一端的男声低沉磁性,与酒疏的干净柔软截然不同。 事务所的人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这确实是酒疏的号码。 便再三叮嘱一定要通知酒疏明天的节目时间,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是事务所的电话吗?” 青年的声音像云朵一样绵软,露出被单的手臂洁白如雪,玩闹般伸出手指钩住了零三的小拇指。 “是的。” 零三只觉心脏都软了下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更改了节目。” 零三有些迟疑,他知道节目组更换节目的原因一定是因为那个采访视频。 虽然酒疏因此变得很有名气,但视频下那些不堪入耳的评论零三实在不想要酒疏知道。 零三可以不在意那些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人类的恶意,却无法接受酒疏也会受到那么多恶意。 酒疏明明值得最好的一切。 “我知道了,反正都是一样的时间,无所谓了。” 酒疏伸了个懒腰,倒是对此无所谓。 他瞥了眼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的零三,眉眼间多了些笑意。 “在担心我受不了网上的评论吗?” 虽然没有仔细看,但是刚才瞥见的视频界面已经让酒疏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担心,我不在意那些事情。” 酒疏慵懒地靠在零三肩膀,微卷的发丝贴在脸颊处,本就美丽的眉眼显出几分凌乱的美感。 “我只在意你的看法。” 酒疏语调甜蜜。 面对惩戒对象,酒疏从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零三才会不再患得患失。 不过另一方面,他确实不太在意网络上的言论,并不希望零三为此大动肝火。 “你也不要放心上了,开心一点。” “……好。”零三看着善良单纯的爱人,默默点了点头。 他轻轻收拢了怀抱,让酒疏能依靠的更加舒服。 表情缓和了许多,似乎真的不再将那些污言秽语放在心上。 至少从表面上看,他已经对那些辱骂酒疏的人类释怀了。 零三的身形高大,怀抱也给人一种宽厚可靠的感觉,酒疏在这怀抱里又险些昏昏欲睡起来。 军用仿生人那方面的能力确实有点超出正常人的忍受范围了。 尤其是体型差异过大,难免会让酒疏感到辛苦。 不过现在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 酒疏起身,看到餐桌上已经做好了晚餐。 是零三趁着他休息的空档里制作的。 连房间都收拾整齐了。 酒疏挑了挑眉,感觉零三现在贤惠得像个小媳妇,跟他军用仿生人的身份十分不搭配。 零三给酒疏准备好了碗筷,看着酒疏夹起饭菜后露出的满足表情,他便心满意足起来。 他喜欢看到酒疏开心的样子。 虽然这段感情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但零三却开始幻想着能这样跟酒疏生活到寿命的尽头了。 永远这样生活下去,这便是零三现在最大的梦想。 也是过去不曾幻想过的最美好的梦。 将手腕上的绷带用衣袖遮盖,零三手指微微收紧。 没错,只要一直隐瞒下去就好。 这样的生活就会继续下去。 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今天的酒疏没了外出的兴致,便直接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他倚靠在零三怀中,时不时便会被零三投喂零食。 怀中也照常多了几支玫瑰花。 虽然由于时间关系这次的玫瑰花不太多,但每一支都格外精美。 酒疏垂眸看着怀中的玫瑰花,指尖从玫瑰花以假乱真的花瓣上抚过。 丝滑的触感让酒疏唇畔带上了笑意。 电视屏幕的亮光打在室内,将酒疏精致的眉眼映衬得愈发动人。 零三抱紧酒疏,眼中盈满了餍足。 他迷恋着这种平静日常的感觉。 恨不得能就这样过到天荒地老。 正在看电视的酒疏抬眼,漂亮的深色瞳孔看向零三。 面对这个充满了占有欲的怀抱并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反而露出了柔软亲昵的眼神。 零三看着酒疏,像被蛊惑了一样,忍不住亲吻着酒疏的脸颊,嘴唇。 本来一直害怕酒疏会对他的不知节制感到厌恶,所以不打算做更加亲密的事情的。 但是他忍不住。 真的很想永远都跟酒疏拥抱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是他心中的惶恐不安一刻都不曾褪去。 只有当拥抱住酒疏的时候,这些患得患失的情绪才能暂时消解。 “……可以吗?”零三有些害怕被拒绝。 害怕被爱人嫌弃。 害怕会因为他昨晚生疏的举止而遭到酒疏的排斥。 更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隐瞒着真实身份,只是一个仿生人的他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 酒疏细白的手掌抚过零三苍白的脸颊,语气亲昵。 “当然可以。” 虽然还是稍微有点累,但酒疏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抚方式。 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黏.腻的水声和喘.息。 * “排在我前面了?” 经纪公司大厦内,刚结束工作的莲绮坐在化妆间里,玩手机的动作顿住。 抬头看向了身旁的助理。 她的新歌最近正在冲击销量,只有登上网站金榜才能获得更多的关注度,提高销量。 可是现在却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排在了她前面。 凭借的还仅仅只是几首老掉牙的老歌。 这让莲绮有些错愕。 “是啊,突然就排到前面去了,就是刚才的事情。” 助理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她还记得自己之前看到有关这个歌手的新闻时,只是出现在一些下三滥的娱乐杂志上。 谁能想到现在居然能够在音乐金榜上排到前列。 莲绮咬了咬嘴唇,清丽的面容上隐隐有些不快。 毕竟这次为了能让新歌登顶她花了不少钱。 公司那边也寄予厚望,甚至觉得她能以这首歌当跳板进入演员圈子,进而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明星,火到无人不知的地步。 莲绮搜索酒疏的名字。 在发现酒疏做主播时口出狂言,说她不择手段走后门抢其他人资源的事情后,皱起了眉头。 这才明白这个小主播当初被爆照退出直播或许就是因为得罪了自己的粉丝。 莲绮对于自己的粉丝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因为年纪小,所以大多比较不理智,爆出酒疏的照片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也是退出直播之后,酒疏才沦落到了下城区里,成为了一个地下偶像。 对于所谓的地下偶像,即使是身在上城区的莲绮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过是高级一些的性.工作者罢了。 “算了,不过是个地下偶像。” 这种昙花一现的小明星上城区也曾出现过。 没有经纪公司的支持,很快就会消失在大众的视野。 不过是捞一笔钱就走的网红罢了。 莲绮懒得继续看下去了。 对于酒疏在新闻中被接连称赞的美貌也没有兴趣。 反正大概只是迎合网友,吹捧出来的美貌而已。 闻言,助理有些欲言又止。 她这次是真的觉得那个叫做酒疏的歌手长得很不错。 之前那些歌唱视频画质都太模糊了,没办法看清酒疏的面孔。 现在这个采访视频的高清程度确实极大还原了他的美貌。 说句不好听的,真的比莲绮这副人造面容好看上不知多少倍。 当然,仅限戴着口罩的时候。 想起酒疏那张平庸的证件照,助理就不禁遗憾扼腕。 这真是她见过最让人着迷的口罩杀手了。 即使知道口罩下的脸不尽如人意,还是忍不住一看再看。 莲绮不知道助理心中所想,她卸了妆后就挥挥手让助理下班。 在助理离开后,她很快就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了全息设备。 她最近都是通过全息投影来跟男友科里联系的。 因为最近实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已经很少打扰科里了。 只不过今天是约定好的见面日,莲绮有些想念男友,就还是来了。 虽然现在网络上对仿生人的恶意与日俱增,但莲绮对科里的爱意不曾减少。 她很喜欢科里为了仿生人们努力拼搏的模样,坚毅勇敢。 作为仿生人领袖的科里也足够优秀,配得上她的喜欢。 开启设备后,莲绮很快就来到了反抗军内部的秘密网络据点内。 见到她来了,据点内的仿生人们都露出了钦慕艳羡的眼神。 对于被社会排挤的仿生人来说,莲绮这样不拘小节的大明星能够与仿生人相爱,成为领袖的恋人。 这就足够让他们羡慕的了。 没有仿生人不希望得到人类的关爱。 即使被人类百般憎恶、虐待,还是无法抹去仿生人对于人类的亲近欲.望。 莲绮对着他们笑了下,在得到众人愈发热烈的目光后就满意地走向男友所在的房间。 她平常跟这些仿生人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也知道这些仿生人们对自己的爱慕之心。 偶尔也会露出温和的笑容来安抚这些渴望得到人类关心的仿生人。 毕竟是仿生人,芯片里的天性无法抹去。 对此,莲绮是同情的,但是除此之外的关系就没有了。 毕竟平时跑通稿演出就够累了。 她真正在意的只有科里。 “科里,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虽然只是以全息投影的形式进入的,没办法拥抱彼此。 但莲绮还是忍不住凑到科里身边,关心着科里的近况。 “……没事,只是昨晚发生了些事情。” 科里放下了手中的平板,脸上还带着愁容。 不过在看到莲绮时,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 身为一个仿生人,科里有着其他仿生人没有的理性,温和的个性让他显得富有领袖威严。 “还是天堂科技那边的事情吗?” 莲绮有些心疼地坐到科里身旁。 最近天堂科技公司莫名其妙地从破产边缘起死回生。 还开始针对反抗军幕后的支持势力——失乐园科技公司。 导致现在反抗军内部的物资不断短缺,这段时间的状况很紧张。 “都怪天堂科技那些脑满肠肥的公司董事们一肚子坏水!” 莲绮气愤地说着。 但也只能这样私下吐槽了。 虽然莲绮也算是上城区知名的大明星了,但是面对天堂科技这种势力辐射全球的资本集团还是如螳臂当车。 也只有失乐园公司这种同体量的存在才能跟天堂科技硬碰硬。 普通人面对这种资本集合体,只有认命的份。 就连政府都会因为这些资本势力而让步。 毕竟这是个金钱至上,娱乐至死的时代。 资本才是真正掌控世界的幕后力量。 “不,不全是。” 科里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天堂科技对他们的排挤确实很让他头疼。 但现在他苦恼的事情却与其无关。 “是跟亚当有关的事情。” 科里说着,看着手中的纸质数据表格。 为了防止信息泄露,反抗军内部联网的地方都统一用纸张来记载与人工智能有关的信息。 “亚当?是成功了吗?”莲绮的语气有些兴奋。 她早就知道人工智能的名字是亚当了,对他很感兴趣。 如果真的能够成功,她跟男友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 “……”科里神情复杂。 算是成功了一半。 亚当的意识数据已经活跃起来了。 但坏消息是,亚当始终没有跟他们沟通的意思,冷漠得就像是不想跟他们这些仿生人联系一样。 这与设计之初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甚至有其他研究人员根据实验数据波动猜测,亚当目前的主体意识或许并不在机械核心内,而是在外界某个仿生人的体内。 可能还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仿生人。 是机械核心内的潜意识导致了之前的一系列数据变化。 目前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但可以判断的是,亚当现在对外界的恶意很深。 想必在现实世界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我们已经拦截了好几次亚当试图联系外界的数据流了,这还只是陷入沉睡的亚当下意识所为,如果是清醒状态的亚当,谁也拦不住。” “亚当祂……好像在憎恨着一些人类,甚至想要通过网络杀掉他们。” 这样凶残的做法是科里始料未及的。 看着那些被拦截下来的数据流中各种针对人类的神经病毒变体,科里忧心忡忡。 他是主张和平的,虽然在和平过程中科里并不介意染上部分人类的鲜血,但是那不意味着他想要杀掉所有人类。 亚当才刚出生就如此凶煞,根本不像是能够被仿生人掌控在手中的样子。 “或许等祂真的苏醒,就会突破据点内的所有防御手段,逃出这里。” 科里有种他们制造了一个可怕灾厄的不祥预感。 与人类平等对话的前提是拥有一个可控的人工智能,而不是像现在的亚当这样完全失控的疯狂人工智能。 “因为祂……想要毁灭一切。” 无论人类,还是仿生人。 如果真的走到了彻底失控的那一步,或许还需要反抗军亲手处理掉这个他们大半生的心血。 科里语气沉重。 莲绮也不由得被震了一下,没想到一个人工智能而已,居然对人类和仿生人有那么大的恶意。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柔声安慰着男友科里,希望他不要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气馁。 “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亚当在外界的身体,把刺激到祂的存在抓起来,或许就能让亚当恢复平静了。” “确实,这件事已经提上议程了,只要能破解亚当的意识波动,或许就能找到那个让祂情绪不断变化的存在。” 如果是个人类的话,或许需要将其杀掉。 只有那样才能解开亚当心中的怨恨。 不过这种话科里并未对莲绮明说。 毕竟莲绮是人类,对于杀掉同胞的事情一定是抵触的。 但是为了实现最终的目标,这种事情是必不可少的。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莲绮很快就到了回去休息的时间。 由于男友科里的心情不佳,连带着莲绮的心情也变得压抑起来。 她取下全息装置,刚想休息就接到了工作通知。 明天的节目通告临时变动,加了一位嘉宾。 是那个今天才爆火的网红酒疏。 以莲绮的咖位,跟这样一个地位低下的地下偶像同台,简直是羞辱。 当即就给公司打电话要求取消节目。 可是公司似乎对她最近新歌的成绩很不满意,语气也没有了以前的百依百顺。 如果不参加就不会再给她的新歌任何支持。 莲绮强忍着怒气挂了电话。 她知道不全是新歌的原因。 大概还有男友科里的隐瞒。 莲绮怀疑失乐园公司已经知道反抗军的实验了,所以才会对她态度这么敷衍。 失乐园集团虽然为了对抗天堂科技而对反抗军多有支持,但是那也是看在反抗军听话的份上的。 发现反抗军隐瞒着公司方面进行实验,必定会引起公司的不满。 为了男友的计划,莲绮只能忍下这口气,准备着明天节目上要穿的衣服。 她倒要看看那个号称美貌的地下偶像能有多美,还能把她比下去不成。 * 第二天清晨,零三为酒疏做好了早餐。 他知道酒疏现在要去参加节目了。 “零三也要工作了吧。” 酒疏坐在餐桌边,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舔了下指尖的草莓果酱。 由于昨晚零三并未太过分,所以今天他的精神好多了。 零三点了点头,同时体贴地给酒疏递上了纸巾。 酒疏吃完早餐就要去参加节目了。 虽然距离节目的开播时间还早,但他需要提前到达现场化妆。 “别太辛苦,我会心疼的。” 酒疏的关心让零三漠然的眸子里多了温暖的光。 “好,我会的,酒疏也是,要小心。” 节目组万一有恶意最好尽快离开。 零三很想让酒疏就这样在家里待一阵子再出去,免得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中伤酒疏。 但是他也知道酒疏很喜欢唱歌,希望能成为明星,肯定不希望错过参加节目的机会。 虽然并未对他明说,但地下偶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没有人不期望着走出下城区,到上城区的节目里演出。 如果他再强大一些就好了,不会任由酒疏被欺负。 零三的眼神暗沉了下来,不过酒疏还在面前,这消沉的情绪只停留了片刻。 他继续给酒疏整理着出门必须的用品。 “好贴心啊,这样下去,我被宠坏了离不开你该怎么办呢?” 酒疏接过零三准备好的背包。 抬起头看向零三时,温润的眉眼总是美丽到让零三移不开眼睛。 “嗯。” 零三耳尖泛红,不知如何回答。 心中却因此而不断滋生着阴暗病态的希冀。 如果真的能永远离不开就好了,就那样永远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真想永远不离开你啊。” 酒疏笑眯了眼,像是看透了零三的心思一样,说出了零三最想听的话。 零三脸上有着过去没有的生气,想要克制却克制不住的欢喜让他的眉宇间少了些阴郁漠然。 “我走了,下午见。” 酒疏说着,坐上了电梯。 电梯终于好了,不用再麻烦零三背他下楼。 不过酒疏知道,零三并不为此觉得开心。 电梯关闭后,酒疏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反抗军据点的事情已经有了点头绪,这几天应该就能找到人工智能的所在地了。 现在应该还没有成功。 不然城市里应该早就出现骚乱了。 那个人工智能在原著中并不是个很友善的造物。 除此之外还有天堂科技公司的事务要处理,虽然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但现在失乐园开始反击了,还是需要稍微管理一下的,免得再次破产。 酒疏指尖轻轻摩擦唇瓣,突然看了眼电梯里的监控。 片刻后有些无奈地收回了目光。 好像变得越来越粘人了。 算是甜蜜的负担吧。 酒疏将手机收起来,走出了电梯。 而此时的零三也关闭了监控画面。 反抗军的行动还在继续。 他只是关心酒疏的安危,并不是酒疏一出门就开始想念他了。 “……” 公寓房间里,零三如此想着,准备离开这里去工作了。 昨天一天没有工作,暂时还可以糊弄过去,如果一直不工作是会被发现的。 不过临走前,零三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酒疏的房间。 半晌,才有些怅然若失地关上了门。 其实……是有点想念的。 很想念。 * 今天总部派下来的任务依然是清扫仿生人。 并且是去几个贫民聚集地进行地毯式搜索。 运输车车厢内,零三看着腕表上的任务内容,发现是自己曾经去过几次的烂尾楼和旧工厂之类的地方。 确定好任务地点后,零三抬头看向了旁边坐着的同伴柒二。 柒二仅仅两天功夫就检修回来了。 今天跟他一样去执行任务。 只是零三看得出来,柒二的表情不太对劲。 没看错的话还有些狰狞。 对于有情绪控制系统的仿生人来说,基本等同于失控边缘。 不过马上就要进行任务了,零三并未多关心队友的状态。 反正一会儿他也可以自己完成任务。 但柒二却突然爆发了。 “零三,视频里的人是你吧!” 柒二说着,举起了手里的手机。 上面正播放着那个采访视频。 酒疏和他身后身形高大的男人都入了镜。 尽管灯光闪烁,画面也晃动着,但熟悉零三的人能认出来是他。 只不过在警局里,即使是最经常见面的人类同事也很少会特意记下一个仿生人的面容。 也只有同为仿生人的柒二能认出来。 “……” 零三苍白的面孔上没有多少表情,也没有回答柒二。 他本就没有回答他的义务。 “你!你是不是用了我当初给你的那张应援券!不然你怎么可能跟酒疏认识!” 柒二目眦欲裂地看着对面的仿生人同伴。 零三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机器居然也会像视频里一样露出那样带着明显迷恋情绪的眼神。 这确实很奇特。 但最让柒二无法接受的是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掌。 十指相扣。 几乎是在向看到视频的众人炫耀他们彼此间的亲密关系。 “你这个疯子,你究竟对酒疏做了什么!” 在柒二眼中,是零三抢走了酒疏。 可零三凭什么,不过是一个沾满了同类鲜血的刽子手,人类制造的毫无同情心的机器而已。 迟早要报废的机器! 零三听着耳边柒二歇斯底里的质问,漆黑的眼珠看了他一眼。 柒二是个患有人类幻想症的仿生人,这一点零三一直很清楚。 虽然现在的他也同样患有人类幻想症,但是他的幻想都已经成真了。 只有柒二还沉浸在幻想中。 幻想着酒疏会对他另眼相看。 零三垂眸,继续擦拭着手中的武器枪.支,神情漠然。 眼底依稀有扭曲的情绪闪过。 可怎么可能呢? 酒疏和他是彼此相爱的,只会对他另眼相看。 柒二的检修显然没有太大的效果,病情依然严重。 或许已经到了该去机器人墓场的时间了。 就在车厢内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之时,运输车到达了地点。 零三没有再看柒二一眼,起身走下了车。 只留下车上的柒二恨得咬牙切齿。 他的那张应援券,绝对是被零三骗走了! 如果不是应援券被零三骗走,视频中出现在酒疏身边的应该是他才对! 看着手机上表情温柔的酒疏,柒二只觉恨意更深了。 视频中的酒疏对仿生人非常温柔,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正是因为那触动人心的温柔才让这则视频在仿生人群体中疯传。 就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比在人类网络上传播的速度更快。 犹如病毒传播一样,传遍了第七都市的仿生人群体。 就连在下城区中藏匿的无数叛逃仿生人也不例外。 柒二更是将视频看了无数遍。 每次都会为酒疏话中对仿生人的同情动容。 明明只是一个不算出名的地下偶像,却依然毫不畏惧地表达着自己对仿生人的同情。 再加上酒疏本就令无数仿生人着迷的容貌和歌声,足以让柒二沦陷其中。 现在的他早已忘却了曾经对甜心少女的痴迷,又或者是将那些痴迷全都转移到了酒疏身上。 变得更加痴迷了。 而在无人察觉的阴暗角落里,像柒二一样对视频中的酒疏着迷的仿生人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增加。 啪嗒啪嗒—— 这里是来过几次的贫民窟烂尾楼。 巨大高耸的白色建筑物里满是蜂窝一样密密麻麻的走廊和房间。 里面有许多穷人,也有许多藏匿的仿生人。 零三的鞋底踩在光滑的白色大理石地面,面前依然是上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色走廊。 但是这次却显得轻车熟路了许多。 他的芯片记忆能力很强,足够将之前记下来的路线重现。 而就在他寻找着目标的时候,身后的柒二姗姗来迟。 他看着零三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孔。 表情愈发阴沉,半晌突然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零三,你瞒着酒疏你的身份,是这样吧!” 零三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虽然那个采访者一直说酒疏知道你仿生人的身份,但是在我看来却恰恰相反。” “你应该是欺骗了酒疏,所以才会在视频里那么紧张的。” 柒二的观察细致程度显然比人类强上不少,看出了视频中零三细微的面部表情。 那些明显紧绷着的痕迹。 因为他始终不相信酒疏会真的对零三有好感。 看着零三停下的背影,柒二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零三就是在欺骗酒疏。 要不然酒疏怎么可能喜欢上这个冰冷的杀人机器。 “……我说对了,是啊,只要见过你杀仿生人时的模样,就不会有人对你产生好感,酒疏也肯定不会的!” 柒二越说越肯定,义正言辞的怒目看着零三。 “我要去告诉酒疏真相,他是无辜的,不该被你这样欺骗下去!” 就是因为有零三这种欺骗人类的无耻之徒存在,整个社会才会这么讨厌仿生人的。 咔擦—— 骨节紧握在一起的喀嚓声作响。 一直背对着柒二的零三低垂着头颅,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苍白的骨节处溢出了鲜血。 原本还木然的眸子里涌上了可怖的阴翳,浑身的气息也变得异常恐怖起来。 为什么总有人出来阻碍他的幸福…… 柒二并未觉察到变化,继续斥责着零三的卑劣。 “你这种撒谎成性的——!” 直到一只苍白的大手死死掐住了柒二的脖子,他涨红了脸,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你!你居然敢,现在是任务期间,你的行为都会被记录的……” 零三捏碎了柒二手腕上记录任务详情的腕表。 “咳!零三,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柒二虽然一直忌惮着零三这个毫无感情的同类。 但是也清楚零三是个没有命令不会轻易伤害仿生人的警员。 现在突然动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柒二想起了来之前见过的那个正在被审讯部门审讯的叛逃仿生人。 当时他疯疯癫癫的,口中不停嘲笑般说着。 零三快要疯了。 柒二本以为是那个叛逃仿生人临终前的胡言乱语,毕竟采访视频中的零三看上去无比正常。 直到现在,柒二才意识到,那个自称是心理医生的叛逃仿生人说的很对。 零三确实要疯了。 或者说是已经疯了。 被单手吊起来的柒二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看到面前面色苍白的零三笑了起来。 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愉悦。 嘴角的笑意也仿佛带着血腥味。 不再像是过去毫无感情波动的机器。 倒像是一个丧失理智,沉迷在幻想中无法自拔的人类疯子。 一旦被拆穿幻想就会像现在这样,露出阴郁扭曲的真面目。 “……酒疏……酒疏不会原谅你的,他对仿生人那么好……” 杀了他,酒疏一定会很反感零三的。 痛苦挣扎着的柒二如此说着。 零三却只是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像是在讽刺他的天真。 酒疏不会知道的。 他只是处理掉一个阻碍他们幸福未来的麻烦而已,酒疏不会在意的。 也永远不会知道。 刺啦——柒二被撕扯下来的腕表连带着人造血液,在他的惨叫声中掉落到了建筑物走廊的最底层。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这座烂尾楼的环形走廊处,层层叠叠构成了这座烂尾楼奇特的建筑结构。 矮小的栏杆圈住的空洞之处就是高达百层的建筑物大厅。 随便扔下一个东西都能摔得粉身碎骨。 唯有警局特制的腕表从几百层的高度摔落还完好无损。 “这里就是录制现场了,今天全程直播,所以请各位做好准备——” 烂尾楼的大厅外有工作人员叫嚷着。 进入烂尾楼的酒疏的脚步刚好停在大厅里。 砰——!! 只差几分米,腕表就要将酒疏砸得头破血流。 酒疏:“?” 零三准备撕扯柒二其他零件的动作猛地停住,瞳孔颤抖着看向栏杆之下的大厅。 脸上还带着残余血液的他与抬头向上看的酒疏对上了目光。 “!!!” 永远不会被知道的一面,被发现了。 第123章 518《虚伪的它们》 人造血液正在滴滴答答地从手掌的缝隙里掉落。 零三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 居然在酒疏面前暴露出了最不堪的一面。 不只是仿生人的身份, 还有那杀戮暴虐的一面。 丑陋狰狞到了极致。 甚至差点因此伤害到酒疏。 “……你这个怪物!” 柒二还被吊在半空中挣扎,他也看到了大厅里的酒疏,脸上顿时变得充满希望。 他对酒疏充满了迷恋和信任。 因为酒疏对仿生人的温柔完全不像是假的。 “被酒疏看到了, 你被发现了嗬嗬,太好了……” 柒二的声音成为了压倒零三的最后一根稻草。 零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甚至不敢再往下看。 害怕看到酒疏眼中露出的冷漠厌恶。 他只能后退离开栏杆附近,退到酒疏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 并用手掌遮挡着脸庞。 似乎这样就可以掩盖刚才发生的一切。 可零三其实也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 被发现就是被发现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 这段才开始不过两天的感情就要在他的愚蠢中结束了。 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还是那个无人关心的仿生人。 被人类排斥漠视,永远孤身一人。 仅有的感情是自己欺骗得来的。 现在也要还回去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去奢望那么多不该仿生人拥有的东西的。 因为仿生人也有着与人类一样贪婪的本性,拥有的越多就渴望的越多。 可越是贪婪, 就越是会失去。 “……” 零三低垂着头颅, 漆黑的眼珠睁大,瞳孔空洞。 浑身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压抑可怖, 遮挡着脸庞的指缝间似乎有控制不住的血珠滚落。 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水。 柒二被情绪崩溃的零三扔到了一边。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看到昔日冷漠的高大仿生人此时彷徨的样子,只觉痛快极了。 他扶着栏杆也往下看。 却只看到酒疏拾起地上的腕表, 观察着什么。 并未如零三幻想中那样, 察觉到烂尾楼上端的走廊里发生的事情。 其实以他们现在所在的高度,酒疏一个人类的视力是根本无法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的。 大概只能看到些许模糊的身影。 柒二清楚这一点。 知道零三大概是关心则乱。 没有注意到酒疏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 就因此崩溃了。 不过柒二不可能去提醒零三。 他现在恨不得零三快点彻底疯掉。 那样酒疏就能快点认清零三的真面目了。 所以他准备多说一点刺激零三。 然而, 还没等他开口。 零三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抬眼看向了柒二。 柒二在对上零三眼睛的那一刻就毛骨悚然地停在了原地。 那双原本还满是崩溃情绪的眼珠里此时出现了扭曲的希冀。 显然是大脑在绝望到了极点之后的自救。 他已经无法接受会失去酒疏这件事了。 “没事的……” 零三喃喃地说着:“酒疏只是看到了我而已, 我是一个警员, 抓捕一个仿生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腕表也是我丢失的……” 只是很愧疚刚才差点砸到了酒疏。 “你撒谎!我可是你的同事, 不是任务目标!酒疏怎么可能相信你!” 柒二面带恐惧地后退了几步, 警惕地看着零三这个疯子。 “……” 闻言,零三看着面前柒二身上的警用紧身制服,却只是漠然地歪了歪头,笑了起来。 “可是……尸体是不会说话的。” 尤其是被拆开的机器的尸体。 * “该走了,直播快要开始了!” 酒疏身后的工作人员催促着。 说完,下意识顺着酒疏的目光往上看。 他刚才就看到酒疏在若有所思地朝上面看了。 可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让人眼睛发晕的螺旋走廊。 酒疏的目光停留在那上百层的走廊上,似乎看见了什么,又似乎很模糊。 最后只能眉头微皱,收起了手中的腕表。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往录制节目的地方。 这次的节目组可能是为了蹭一下酒疏视频的热度,特意来到了这座下城区有名的贫民窟拍摄节目。 这里据传言藏着许多叛逃的仿生人。 大概是想要让酒疏再次承认对仿生人的偏爱,以此来博取眼球。 酒疏看得出节目组的小把戏。 但并没有在意。 倒不如说他还挺想要在节目中上说出自己对仿生人毫无偏见的。 那样惩戒对象的自卑心理才能渐渐消失。 想到这里,酒疏看了眼手中的腕表。 似乎是警局特制的那种智能腕表。 跟惩戒对象有关吗? 酒疏沉吟片刻,然后才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 【才几个小时,已经开始想你了。[爱心]】 不管是不是,还是发一条消息吧。 免得惩戒对象出问题。 叮咚—— 粘稠的血泊之中,被人造血液染红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掌拿起了手机,在看到酒疏发来的消息之后似乎呆愣了好一会儿。 瞳孔也微微放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随后嘴角就勾了起来。 柒二睁大的眼睛里映出了零三苍白面孔上的笑容。 疯狂而病态。 【我也是,非常非常想念你。[爱心]】 手机上打出文字甜蜜而温馨。 与地板上流淌着的人造血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酒疏并没有发现。 他没有失去酒疏。 这样的惊喜让零三脸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 只是当他看到柒二失去意识前向附近两公里内所有仿生人群发的消息之后,嘴角的笑容瞬间就扭曲了起来。 柒二在信息里写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切他不想让酒疏知道的事情。 第124章 519《虚伪的它们》(添加部分内容) 这栋烂尾楼的占地面积刚好在两公里的辐射范围内。 也就是说, 现在这栋烂尾楼里的所有仿生人都知道了他的秘密。 都会向酒疏说出真相。 说出他隐瞒真实身份,还试图伤害同事的真相。 咔擦—— 零三捏碎了手中的芯片,任由血液从掌心冒出, 啪嗒啪嗒在地面汇成血泊。 与此同时,反抗军据点内的亚当数据也再次暴涨。 “找到了!找到亚当的所在地了!就在这里!” 反抗军研究人员一脸狂喜,终于顺着亚当的精神波动找到了他本体意识的所在地。 研究人员指向了屏幕上的一个红点。 位置正是烂尾楼的所在地。 之所以能找到,还是因为亚当现在对这个区域的仿生人意识产生了极大的恶意。 想要将他们全部摧毁掉的恶意。 “要快点了, 亚当的情绪不太对劲。” 反抗军领袖科里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神色沉重。 通过那些混乱的数据流,他仿佛能看到一个濒临疯狂的仿生人意识。 一旦真的疯狂,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尤其是这次亚当的恶意似乎并不只是对着人类的,还有许多仿生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现在研究人员的压制, 亚当只怕早就突破防御,攻击那些既定的目标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亚当如此激动, 如此憎恨同类? 科里不得而知,现在能做的只有快点加派人手去找到亚当的本体意识所在。 并毁掉那些让亚当情绪产生波动的存在。 * “这次的节目主要是为了让各位体验一下贫民的生活。” 节目组导演站在摄像机旁如此解释着。 真实目的当然不只是这个。 主要还是为了节目的收视率。 他们这个节目最近的收视率不怎么样,正需要追热点来获取流量。 为此还不惜把下城区的地下偶像都请来了。 对于一向高傲的上城区媒体来说,这确实是下下策了。 这样想着,节目组众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了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这两天爆火的一个视频让这个青年人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之中。 视频中青年的美貌确实让人惊艳。 但那证件照就差强人意了。 现在见到了现实中的他之后才发现, 戴着口罩的酒疏比视频中展示的还要更加美丽。 让人愈发想要看看口罩之后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网上流传的证件照里那样,平庸近乎丑陋。 不过节目的看点最好不要第一时间爆出来。 节目组导演很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并没有要求酒疏拿下口罩, 而是准备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拿下来。 比如说让酒疏在镜头前亲口承认自己对仿生人的偏爱、对人类的漠视后拿下口罩, 展现出他刻薄的嘴脸。 这样美与丑的对比更加刺激, 才能得到最好的节目效果。 “已经开机了, 接下来为各位观众介绍一下到场的嘉宾……” 节目组邀请了五六组嘉宾。 多数是一些半红不红, 用来衬托主角的小明星, 其中酒疏是地位最低的那一个。 地位最高的则是大明星莲绮。 莲绮此时正跟与自己地位差不多的一位歌星站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 “真没想到你也会来这个节目,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节目邀请的。” 莲绮爽朗地笑着,面前的是一个面容俊美,但人造痕迹很强的男歌星。 “为了宣传最近参演的电影嘛,当然另外的原因也是想看看网上传的那个视频主角到底长得怎么样。” 男歌星说着看向了酒疏。 此时的酒疏正垂眸看着手机,表情淡淡的。 作为一个地位不高的地下偶像,似乎并未因为上节目而感到任何兴奋。 男歌星只能看到他弧度优美的侧脸。 即使戴着口罩也能显露出的纯粹美感让男歌星不由得失神片刻。 这两天网络上到处都是酒疏的新闻。 别说第七都市了,其他各大都市内也都是对酒疏感兴趣的人。 从来没有哪个地下偶像能走到这一步。 仅仅凭借一个画质不算清晰的采访视频就一夜爆红,甚至所有怀着质疑态度去看他视频的人也会忍不住着迷于他独特柔软的嗓音。 简直是个天生的歌手。 与他的美貌不相上下。 “不过应该是没有莲绮小姐那么美的。”男歌星回过神来后,客套地说着。 莲绮确实是最近歌坛里公认最美的少女偶像歌手了。 完全取代了之前还被称赞美到雌雄莫辨的他。 一张清纯姣好的面孔不知吸引了多少原本属于他的粉丝。 不过男歌星浸.淫.娱乐圈多年,早已习惯了粉丝的善变,所以并未心有芥蒂。 “没有那么夸张啦,李哥太抬举我了,我当初可没有这种轰动效果哈哈哈!” 莲绮矜持地笑了下,目光也放到了酒疏身上。 出乎她之前的预料,这个地下偶像确实看上去很吸引人。 连她都忍不住一看再看。 只可惜口罩下的面容大概率不算好看。 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戴着口罩了。 “一会儿我们会有几组嘉宾分别进入这栋烂尾楼录制节目,虽然前几层已经清场了,但是上面更高的楼层,连我们节目组都不知道具体情况,还请各位嘉宾小心行事。” 节目组导演此时正在宣布节目安排。 不过跟介绍的不一样的是。 其实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剧本。 连谁在哪个楼层会遇到什么事情都已经提前写在了剧本里。 毕竟都是上城区的体面人,不可能真的让这些明星出什么意外。 唯一的例外是酒疏。 身为一个上城区的电视节目组,即使能屈尊降贵邀请酒疏这个地下偶像来参加节目,但骨子里的傲慢还是遮掩不住的。 他们并没有给酒疏任何剧本,甚至还提前安排好了陷阱。 就等着酒疏录制节目的时候出岔子,从而在直播中吸引更多网友的围观,增加节目热度。 至于酒疏可能在节目中颜面尽失的问题,节目组并不在意。 反正是下城区的贫民而已,本来能来参加节目就是他最大的幸运了。 “酒疏先生是最后一个进入的,所以拥有挑选前往楼层的机会!” 导演对着镜头,如此说着。 似乎对酒疏格外优待。 可谁都知道,最后一个人能选择的楼层本就不多。 说是有选择的机会,其实也不过是在同样糟糕的选择中选出一个好点的而已。 这栋烂尾楼可只有前几层被清场。 前面那些安全没有危险的楼层很快就会被挑走,剩下后面的都是些住着贫民和仿生人的犄角旮旯。 不知会有多少危险。 酒疏原本正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闻言抬头看了导演一眼。 瞳孔通透的眼睛在镜头下美得惊人。 导演为了博取眼球,已经打开了直播。 画面的正中心就是酒疏。 这惊鸿一瞥也被镜头捕捉了下来。 直播间内原本不断跳动的评论有一瞬间的平静,随后就如井喷般爆发了更多评论。 【虽然是个口罩杀手,但他眼睛还真挺好看的。】 【这才刚红就上节目了,还真会蹭热度,莲绮好像也在节目里,这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能跟女神同台!】 【这丑八怪能不能走远点,当初就是他欺骗我感情,还没被骂够是吧!】 【为什么还不摘下口罩,是心虚了吧】 【对啊,快点摘下来!】 导演满意地看着直播间里的人数越来越多。 为了吊人胃口而忽视了那些要求酒疏去掉口罩的评论。 酒疏平静看着节目组显而易见的小心思。 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手机上。 他现在没工夫理会这些小事情。 刚才天堂科技那边的势力传来消息,说是反抗军那边有了新的动作,似乎派人来烂尾楼这边了。 并且依然是瞒着失乐园公司的。 那么这件事大概跟那个人工智能有关系。 酒疏沉吟片刻,还是派人跟上了反抗军的步子。 还特意把反抗军擅自行动的消息透露给了失乐园公司。 加上这段时间来酒疏暗地里安排好的挑拨离间,这两个貌合神离的盟友大概快要撕破脸皮了。 翻看着失乐园公司最近不断下滑的市值信息,酒疏眼眸微眯。 搞垮失乐园的计划已经在实施过程中了。 这个在第七都市一手遮天,让反抗军忌惮不已,连政府都只能仰其鼻息的财阀巨头对酒疏来说只是个很容易对付的绊脚石。 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就可以完全击败。 目前只有人工智能尚且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确实是个不确定因素。 不过如果那个半成品人工智能的杀伤力与原著中所差无几的话,他完全可以对付的来。 等查到了人工智能的所在地就可以将其控制住。 酒疏思索着,又将跟零三的对话界面翻了出来。 其实从刚才对话起,他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零三真的没有出问题吗? 摸了摸口袋里的腕表,出于对惩戒对象心思敏感的了解,酒疏想了想,还是直截了当的问。 【你还好吗?我有点不放心你。】 信息发送出去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别担心,我当然没事,只是工作有点累了,更加想念你了。[爱心]】 酒疏挑了挑眉,总觉得惩戒对象的甜言蜜语变得更加熟练了。 而这种甜言蜜语一般也意味着心虚。 酒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头顶依然空洞望不到尽头的天花板。 已经看不见之前若隐若现的模糊人影了。 【只要你没事就好,晚上再一起出去玩吧![爱心]】 【嗯,好的,晚上一起出去玩。[爱心]】 指尖轻轻抚摸屏幕上的爱心,零三露出了温存的眼神。 苍白英俊的眉眼变得温柔极了,与他刚才的漠然完全不同。 只有他身后倒在地上无力动弹的一堆仿生人们露出惊恐的目光看着零三。 零三收起手机,看了看脚下拆开的各种芯片零件。 人造血液淌了一地,沾湿了鞋底。 介于一会儿酒疏可能要上来录制节目,发现仿生人们的存在,所以为了不被发现尸体,以及节省时间考虑。 零三并未处理掉这些叛逃仿生人。 只是暂时摧毁了他们的行动能力,让他们没办法将真相告诉酒疏。 但是这样速度还是太慢了。 零三面容上的温柔逐渐淡去,眼神重新变得阴沉起来。 他淡漠地看了眼身后发出无声哀嚎的仿生人们,转身走出了房间。 必须要加快速度才行。 零三缓步走向走廊深处,栏杆之外是深不见底的楼层空洞。 还有上百层要处理。 * 节目录制开始了。 这栋烂尾楼的大厅内原本是贫民们居住的地方,现在已经被节目组用一笔钱随便打发了出去。 有的贫民直接拿着钱去娱乐场所潇洒,有的则想要凑热闹,待在烂尾楼外看着大厅内的一切。 本来大多数都是来看莲绮的。 毕竟她是这里名气最大的一个。 即使是身在贫民窟的他们都有所耳闻。 但是看着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个青年的背影上。 虽然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没看过那则视频,但就是忍不住会被这个青年吸引。 不过随着节目开拍,明星们去往更高的楼层,众人就看不到了,只能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对了,在节目开始之前,还要为大家介绍一下,如果一会儿看到躲藏起来的仿生人不要害怕,我们节目组都配备有安保人员的。” “可以当场击杀那些叛逃仿生人。” 最近第七都市里仿生人杀人的事件不少,这样的安保措施也是有备无患。 不过导演特意将其说出来也是为了显出酒疏的不明是非。 都已经伤害人类了,居然还对仿生人抱有好感,这是很多人无法宽恕的事情。 “酒疏你也别怕,到时候遇到仿生人可以直接让人击杀他们。” 导演安排的小明星按照剧本说出了阴阳怪气的话。 如果是视频里那个口口声声说对仿生人感到同情的人设的话,酒疏现在应该立刻严词拒绝。 这样才能保持住自己善良的人设。 但同时也会让直播间里对他的咒骂声更严重。 而如果不拒绝,那就意味着他的虚伪。 为了冲突更激烈,导演特意将直播间的评论公屏放了出来。 通过飞行摄影机投影到了众人行走的道路之前,确保能被镜头录制下来。 同时将镜头焦点对准了酒疏那双漂亮的眼睛。 只为了录下酒疏的每一个反应。 不过连导演也不知道的是,有很多人虽然在直播间里冷嘲热讽,却下意识地录着屏。 只为了将这双漂亮到让人心动的眼睛录下来。 “如果他没有杀过人,就不用击杀他。” 酒疏表现得很平静。 杀过人的仿生人都会被优先处理,这栋烂尾楼里杀过人的仿生人肯定是有的,但是更多还是一些无辜被虐待的仿生人。 真正罪大恶极的早就被处理了。 酒疏这番与主流言论完全不同的评论如导演预料的那样,在直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断有诅咒的言语出现。 【果然是人丑心也丑!】 【老子看不下去了,真想拿把刀把你这种圣母砍成肉酱!】 【仿生人是你爸妈?这么舔他们?】 莲绮皱眉看了眼投影屏幕上的污言秽语,有点受不了这个节目组了。 怎么什么话都往外放。 不过莲绮还真有点佩服酒疏的心理素质了,面对这些辱骂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酒疏先生对仿生人很有好感啊,那之前视频里的采访也都是发自内心的喽!” 小明星继续言辞犀利地质问着。 酒疏则瞥了眼节目组放出来的视频片段。 “里面的声音不是我的。” “但是说的很对。” 他确实对仿生人有着同情。 没有偏见。 “那你也会跟视频里说的一样跟仿生人谈恋爱?”小明星的声音带着嫌恶,目光却直勾勾地放在酒疏脸上。 事实上,整个剧组的人差不多目光都聚焦在酒疏身上。 这让酒疏多少有点困扰,觉得他们跟着了魔一样。 即使戴着口罩也挡不住他们的目光。 “如果我喜欢的人恰好是仿生人的话,我并不介意。” 酒疏言简意赅。 一望无际的白色走廊内,零三听到了酒疏的声音。 他走到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到七八个围坐在破旧白色房间里的仿生人正看着投影出的节目直播。 是酒疏戴着口罩的面孔。 漂亮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头,微微弯了起来。 扫描过虹膜之后,零三确认了他们叛逃仿生人的身份。 而他们也认出了零三身上的警服。 “请过一会儿再逮捕我们可以吗?” 有仿生人小心翼翼地恳求着。 他们只是想要看完这场直播。 那个名为酒疏的歌手的每一句话都让仿生人们着迷。 “他对仿生人没有偏见,真好啊……” “他的歌声也很好听,真的很好听!” 酒疏是他们最近十几年见过的唯一敢在大众面前说出对仿生人同情的人类。 “我已经有爱人了,但如果他是仿生人的话,我也不会有任何反感,他永远都是我的爱人。” 零三停下了手中准备拆掉叛逃仿生人芯片的手,看着屏幕,原本阴沉的眼睛有了些微亮光。 酒疏在直播中毫无顾忌的直白让零三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房间里的投影还在继续。 仿生人们没有注意到身后零三的变化,自顾自迷恋地盯着投影里的酒疏看。 对他们来说,人类是他们一直渴望亲近的对象。 他们全身心地爱着每个人类,可人类的虐待和杀害让他们只能逃开。 即使躲到了这里,躲避着人类的追捕,他们还是无法忘记心中对人类的爱意。 他们昨天看到那则视频的时候就被画面中那个漂亮温柔到不可思议的人类吸引了。 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还特意蹲守在投影仪旁,只为了能第一时间看到节目。 酒疏是唯一一个说出会爱上仿生人这种话的人类。 语气还那么温柔,温柔的让人着迷。 让人不敢相信真的还有人类对仿生人充满善意。 “如果以后可以成为他的仿生人就好了……”有仿生人喃喃自语。 说完就露出了越发落寞的神情。 其他几个仿生人也一样。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就要被抓捕了。 而被抓回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扔到机器人墓场。 他们都不会有以后了。 酒疏就像他们的一个美梦一样,只能短暂的幻想片刻。 这样想着,他们小心的看向了身后的仿生人警员。 零三依然在看着投影,比旁边的叛逃仿生人们更加专注,原本被疯狂占据了的眼睛里涌上了些许怅然和挣扎。 最终又被压了下去。 对恋人来说,隐瞒是最不可接受的事情。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因此,即使酒疏很大可能不介意他的身份,也必须一直隐瞒才能将这段感情维系下去。 零三根本无法接受任何一丝失去酒疏的可能性。 零三看着屏幕,神色黯淡下来,充满爱意的目光却始终不曾从酒疏身上离开。 然而,当零三看到画面中的一个角落时,目光停住。 眼神突然就变得极其可怖起来。 在酒疏头顶十层左右的位置,有一个正在挪动的黑影。 以人类的视力是无法看到的,却被零三轻易发现。 是柒二。 被拆掉了身体控制系统的柒二在走廊上艰难地挪动,只为了找到酒疏。 是谁把他救起来了? 零三已经来不及去探究了。 他只知道柒二就快找到酒疏了。 而一旦被他找到,一切就都结束了。 “…” 偷偷观察零三表情的叛逃仿生人们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露出恐惧的神情,胆战心惊地收回目光。 不敢再看零三。 叮咚—— 手机的信息声响起。 刚准备去找柒二的零三怔了下,被鲜血浸湿的手指握住手机时有些湿滑,看到屏幕上多了张酒疏的自拍照。 【还在工作中,你呢?[图片]】 直播投影里的酒疏正坐在一旁休息,显然是趁着休息的空挡给零三发消息。 照片里的他微笑看着镜头,眉眼昳丽。 零三不禁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迟疑了下后,他有些小心地学着酒疏的样子给自己拍照。 虽然很急切地想要赶过去处理掉柒二,但是酒疏拍了照送给他,他也必须同样拍照才行。 零三不想让酒疏觉得自己有丝毫的敷衍,所以酒疏的每一个信息他都会认真回复。 照片很快拍好了。 里面只有苍白的墙壁和零三略显生涩的表情。 擦去了脸上的血迹后只余下英俊柔和的眉眼,嘴角的笑容腼腆。 仿佛真的只是在认真工作。 照片里没有被人造血液染红的警用制服,也没有走廊里那些被堆放在一起露出绝望目光的叛逃仿生人们。 拍完照,零三就发送了过去。 酒疏看着照片中零三神色平静的脸,眨了眨眼,指尖敲击屏幕,回复了一条信息。 【你所在的地方也是九号烂尾楼吗?跟我的背景好像呀。】 【说起来,刚才好像看到你了,不太确定,是你吗?】 零三看着信息,瞳孔放大。 第125章 520《虚伪的它们》 手机上很快就多了条回复。 【是。我也在这里, 在执行工作任务。刚才的也许是我。抱歉我没看到你。[爱心]】 酒疏轻敛眉眼,看得出这个回复的背后惩戒对象会有多么纠结。 也许每打出一个字指尖都在发颤。 刚才的不对劲大概是害怕他顺藤摸瓜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吧。 酒疏思索着,眉头微皱。 还是应该让惩戒对象尽快离开这里。 反抗军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那群人有可能会跟穿着警服的零三起冲突。 酒疏不想再看到零三受伤了。 【没关系, 这里很乱的, 还是快点回去吧,我很担心你。】 酒疏关心的话语让零三停住了步子。 他垂眸看着酒疏发来的信息,眼中有着温存,顿了顿,回答:【我会的, 等会儿完成任务就回去。[爱心]】 【要尽快哦。】 【好。[爱心]】 零三打完最后一个字,有些落寞地看着酒疏的账号头像。 酒疏一直没有再发爱心。 是发觉了什么吗? 零三不安地看向了走廊之下的楼层,仿佛能看到底层正在录制节目的酒疏。 不过他的不安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因为酒疏很快就发来了一个满是爱心的对话框。 比零三刚才发的还要多出一个。 “……” 零三指尖小心地抚摸着那些爱心,不安的情绪似乎消散了。 嘴角也上勾显露出满足的弧度。 可在其他人眼中,他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有变。 身后, 一个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仿生人被堆放在一堆仿生人组成的高耸小丘之间。 他艰难地抬起头, 看向这个身形高大的仿生人警员, 瞳孔中映出了零三偏执阴郁的眉眼。 嘴角的笑容一直都压抑着疯狂而可怖的气息。 而此时的烂尾楼外, 一批不速之客也姗姗来迟。 他们是反抗军派来寻找亚当主体意识的。 按照定位,他们进入了这栋下城区有名的九号烂尾楼。 “队长,莲绮姐好像也在里面。” 反抗军们全都戴着一个遮挡全部面容的白色头盔, 只露出扫描外界的两个圆孔摄像头,以此来阻挡外界的监控扫描。 副队长拨动眼前的面板,向队长展示了接收到的定位信息。 莲绮作为领袖的女友, 在反抗军中身份还算隐秘, 不为外人所知, 但是他们这几个中上层的管理层还是知道的。 现在马上就要去处理亚当的事情, 如果无意间撞到莲绮,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毕竟亚当的事□□关仿生人的未来,领袖来之前就暗示过如果有人类发现了亚当的存在就要处理掉。 “莲绮姐不用处理。” “那……跟她一起录制节目的其他人?” “如果看到了的话,下手轻些。” 队长的意思很明白,除了莲绮之外,一切发现了亚当的人类都要处理掉,只是下手尽量利落,不要让人类感觉到痛苦。 副队长闻言,怔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虽然以前曾经是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但是自从叛逃就开始为了仿生人们的未来考虑了。 虽然还是有些不忍心,但为了仿生人与人类和平相处的未来,必须要这么做。 正如领袖所说,一场变革总要有鲜血溅落的。 为了亚当,他们已经死了那么多仿生人了,决不允许失败。 确定好一会儿的计划之后,副队长又看了看虹膜上的信息,发现烂尾楼里出现了同伴的求救信号。 “好像是最近新加入的一个同伴,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救一下他吧。” 虽然目前有了亚当的定位信息,但由于只是一个粗略的定位,他们无法明确知道亚当的具体楼层,只能大致判断是在五十层以上,并且还在不断移动,只能看运气能不能碰到那个求救的同伴了。 “对了,他的求救信息是什么?” “好像是他的同事要谋害他,一个叫做零三的叛变者。” 所谓叛变者,便是替人类杀害同类的仿生人。 反抗军一般看到他们就会立刻动手处决。 仿生人的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了,叛变者的存在就是在加剧仿生人的困境。 是比杀害仿生人的同类更加可恨的存在。 “一会儿分头行动,先将五十层以下逐一排查,最好清场,免得伤及无辜。” “是!” 训练有素的反抗军很快就避过了烂尾楼外逗留的人类居民,开始执行任务。 无人注意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他们获取的定位信息里,亚当的数据正在不断波动。 像是一根紧绷的琴弦,快要到达极限。 当祂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这根琴弦就会应声崩裂。 反抗军据点里, 领袖科里难得有些紧张地皱起了眉。 身旁的研究员还在不断分析。 “现在亚当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虽然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了一点的,可数据跟正常值比起来还是太高了。 非要形容的话,现在的亚当很像是一个濒临疯狂边缘的人类,现在的他仅仅靠着一个薄弱的支撑点支撑着。 安抚只不过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平静,无法彻底痊愈。 仅需要一个刺激,他就会彻底发疯。” “疯掉的亚当会毁灭创造他的我们吗?”科里有些怅然。 就像仿生人反抗人类一样。 “不知道,也许,他会连自己一起毁灭。”研究员也有些绝望。 谁也不知道亚当这个迄今为止最为强大,超越人类科技水平的人工智能会做出什么。 就像他们搞不懂他为什么会陷入疯狂,具有极强的攻击性一样。 又或者说,他本就是疯狂的,只是原本一直压抑着。 当意识觉醒之后,这疯狂就彻底无法压抑了。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创造出了一个奇迹,一个上帝造人一样的奇迹。 现在却发现他们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盒子里的魔鬼,一个将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灾难的魔鬼。 * “休息时间到,现在开始挑选楼层吧!莲绮小姐先来!” 节目正式开始了。 酒疏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众人一本正经地选择楼层。 看着看着,他瞥了一眼身侧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摄像头。 这种时候节目的中心不是应该放在女主莲绮身上吗? 酒疏对此有些不解,眉头微皱。 在镜头下,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清晰,即使只露出眉眼,也依然美得无法言喻。 加上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让直播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只是跟导演以为的争吵人与仿生人之间的矛盾不一样。 直播间里的焦点全都在酒疏刚才说自己有爱人上面。 【他居然有爱人了!这不是欺骗粉丝感情吗!】 【他戴着口罩是挺好看的,可摘下口罩后那副尊容,真有人喜欢?】 【在我们城市,这种诈骗行为根本没人看得上,不会有人跟他恋爱的,就算有也肯定只是玩玩而已,毕竟他戴着口罩还有几分姿色。】 【他要是一直戴着口罩也挺不错的,很赏心悦目,就是有爱人这点不太好。】 【丑人多作怪!】 酒疏看了眼投影屏幕上各种辱骂自己的弹幕,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他现在只关心惩戒对象。 虽然刚才催促了一下,但零三不一定会很快离开。 想了想,酒疏还是给零三发了条信息。 随便找了个借口。 【突然很想吃你亲手做的午餐啊,一会儿就要录制完节目了,可以吗?】 酒疏知道零三由于精益求精的缘故,制作午餐的时间不算很快。 加上还要保持饭菜的新鲜程度,以达到让酒疏一回家就可以用餐的地步。 考虑到节目时间,他必须要一会儿就动身回家。 这样应该可以了。 酒疏在句子末尾添加了爱心,眉眼微弯。 酒疏知道零三因为过度自卑而始终不肯坦白自己的身份,在恋情中隐瞒着他许多。 却一直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比重视。 哪怕只是一个午餐作为借口,他也会抛下一切去完成。 是个很好懂的惩戒对象。 酒疏垂眸,露出些许温柔。 【好,我很快就回去。[爱心]】 距离酒疏仅差五十一层的地方。 零三停下了快速往下奔跑的动作。 为了能快点找到柒二那个想要告密的同事,零三仅用了短短三分钟就从二百三十层到了七十层。 由于速度过快,加上一路上还要处理一些接到柒二消息后企图去找酒疏的仿生人,零三难免受了些伤。 看着手臂上被一个携带武装的仿生人撕扯下大块肌肉后形成的血窟窿,零三表情漠然,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一样。 他只是小心地用没有被鲜血染脏的手拿出了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手机。 看着上面的信息,他眼底温柔。 酒疏喜欢吃他做的饭菜,太好了。 他会很快回去的。 等到处理掉那些想要阻碍他们幸福的垃圾之后,就立刻回去。 很快的。 收起手机,零三手臂处快速修复的伤口还在流血。 时间很紧张。 他必须要更快才行。 零三计算着柒二的行动速度,知道他现在只怕已经快要赶到酒疏那里了。 绝不可以。 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怎么能被那个渣滓毁掉! 零三眼底多了些连自己也不知晓的暗色,近乎疯狂。 他继续不断在楼层之间跨越。 但即使他战斗经验丰富,随着时间越来越少,零三难免变得越来越紧张。 磕碰也多了许多,身上的制服被鲜血染透,可他依然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好在一切努力没有白费。 很快,他就在柒二找到酒疏之前找到了他。 只是现在的柒二被几个戴着白色头盔的陌生仿生人搀扶着,看到零三后立刻表情惊惧交加。 “就是他!他杀了很多仿生人!” 柒二简直恨透了这个杀戮机器一样的同事。 因为是新型号,所以可以拥有一切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就连酒疏都被他抢走了。 他必须要去告诉酒疏一切的真相! “快点杀掉他!” 陌生仿生人们闻言,纷纷将武器对准了零三。 对于叛变者,他们总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在寻找亚当的过程中随手杀掉叛变者可以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轰隆——!!! “好了,莲绮小姐他们已经挑好了,现在没有选择的可以在原地等待,等到轮到你的时候!” 节目还在继续,只是节目里的所有人都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就连直播间也是,虽然不停有人讽刺节目组为什么要把镜头给一个不出名的十八线小网红。 但是每当直播间镜头放到莲绮和男歌星身上的时候,直播间的热度又会疯狂下降,连评论都少了很多。 还会有不少吐槽节目组节目无聊的评论出现。 只有酒疏出镜时,直播间热度才会不断上升。 酒疏作为一个最后才能挑选楼层的小透明,一直都保持着安静。 无视了周围窥伺来的目光。 他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不知道惩戒对象是否已经离开。 他跟在反抗军身后的探子似乎被警惕的反抗军处理掉了,现在只知道反抗军就在烂尾楼里面。 酒疏叹了口气,刚要再次给零三发消息,节目组导演就叫到了他的名字。 原来是到了他挑选楼层的时间。 酒疏走到电子转盘附近,轻轻转动,看着指针到了一个较高的楼层。 五十六层。 零三不知道在不在附近。 如果离开了更好。 “我们也跟上去吧,毕竟是最后一个了,就当散心了。” 酒疏动身去前往五十六层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剧组里的许多人也跟了上去。 要知道这可是五十六层,如果没有电梯,他们可是要步行上去的。 刚才莲绮和男歌星去的时候哪怕是低楼层也没有多少人肯去的。 现在居然肯去五十六层了。 节目组导演不由得咋舌,不知道这群人怎么了。 不过他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在到达五十六层之前是节目组安排好的一个陷阱。 雇佣了一批仿生人扮演反抗军,只为了让酒疏暴露出真面目。 导演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出现的时候了。 这点之前也告知了其他明星,所以导演不担心吓到其他明星,其他人也没有要告诉酒疏真相的意思。 只是跟在酒疏身后,神情复杂地看着酒疏淡淡观察四周情况的身影。 “酒疏,如果累的了的话,可以歇一歇的。” 男歌星走到酒疏近前,主动示好。 他觉得现在正是自己献殷勤的时候。 虽然很多人都说酒疏口罩下的面容难看,但男歌星做过许多整容手术,早已是半个行家了,自然看得出酒疏口罩下的脸一定不差。 现在博取一定的好感,回头说不定能跟这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青年发生些关系。 毕竟食色性也。 男歌星习惯了这个时代放浪形骸的氛围,并不觉得自己孟浪,反而像往常一样,笑得温和,眼中却暴露着些许惊艳.淫.靡之色。 这是他最受粉丝欢迎的美丽笑容,据说能勾走任何一个年轻人的心。 然而这次,这笑容失败了。 酒疏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突然皱起了眉。 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抬头看向了走廊之上的楼层。 他快步走到栏杆附近,却只看到空洞不见顶的建筑物天花板。 伸出手,酒疏看到手心多了些红色的痕迹。 淅淅沥沥像是血雨一般。 第126章 521《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酒疏直觉楼上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抬步就要往上走,却被人拦下了。 “都站住!不要再往前了!” 前往上一层的走廊转角处出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反抗军。 他们每一个人都戴着遮盖面部的头盔,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即将上去的节目组。 【反抗军!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报警啊!怎么还不报警!】 【这节目组怎么回事, 怎么做个节目还引来了反抗军!】 像节目导演计划中的那样,直播间炸开了锅。 但是还没等节目组导演开心起来,就发现计划跟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反抗军并没有按照计划上前威胁酒疏要伤害他, 并且将酒疏吓得涕泗横流后摘下他的口罩。 而是威胁着他们所有人。 “谁再往前就杀谁!” 节目组导演懵了, 起初还以为是反抗军的扮演者记错了台词。 直到枪声响起,一个按照剧本, 满脸不屑想要强行上前的小明星倒在了血泊里。 才发现自己安排的人早就不见了, 现在出现的是真正的反抗军。 “啊啊啊——!!!” 节目组的众人尖叫声此起彼伏,只有莲绮和酒疏显得异常冷静。 莲绮是因为看到了反抗军对自己做的手势,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 酒疏则是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什么。 这几个反抗军身上都带着血迹。 刚才楼上滴落的血水跟他们有关。 但不确定是否跟零三有关。 要上去查看的话,必须要解决这几个反抗军才行。 就在酒疏思索着对策的时候, 几个反抗军突然有了动作。 他们似乎接收了什么信息,动作有些惊惶起来。 酒疏隐约听到他们的头盔里传来命令:“上面……快……支援!” 轰隆——!!! 这次楼上几层的动静更大了。 反抗军的几人甚至顾不上再去控制节目组的众人, 匆忙往楼上跑去。 酒疏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由于仿生人们速度很快, 酒疏作为人类的身体素质还是有些跟不上的,很快就跟丢了他们。 最后只能沿着悠长的走廊向上寻找蛛丝马迹。 而此时,走廊上也开始出现滴滴嗒嗒的血痕了。 似乎都是从楼上不知哪个楼层滴落下来的。 距离酒疏不远处的走廊之上,一个面露恐惧的仿生人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步履蹒跚,但依然可以看到他拼命想要逃离这里的意愿。 他看到了走廊另一端的身影, 似乎认出了酒疏,露出惊喜之色。 “酒疏……” 来人正是柒二。 他不顾身上的伤势,想要靠近酒疏。 因为他想要告诉酒疏真相。 零三太过可怕了, 酒疏必须快点离开他才行。 “啊啊——!” 楼上依稀有惨叫声传来, 血雨越来越多了。 柒二知道那都是零三和反抗军的血。 他惊恐的抬头看, 看到十几层的走廊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还在负隅顽抗。 那是零三。 他们明明是想要将零三斩杀当场的,可是零三的实力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强大。 反抗军的重火力武器强大到可以击穿楼层,却被零三轻易躲了过去,还拉着几个仿生人挡住了武器的余波。 一场战斗下来,反抗军们几乎全被自己的重火力武器碾碎成肉酱,血水淅淅沥沥地顺着栏杆往下滴落。 不过还好,零三终究不是神,他也受伤了,血水同样流了一地。 看样子活不了多久。 刚才又来了那么多支援的反抗军,零三应该没办法对付那么多人了。 这样想着,柒二听到信息频道里,前来支援的反抗军们发出了欢呼声。 他们在说:“死了!终于要死了!” 零三似乎终于停止了反抗。 柒二看到那道身影摇摇欲坠地倒了下来。 即使是带有可再生属性的新型号,也没办法一直无限再生下去。 更不用说他本就是虚弱状态。 现在正是酒疏离开零三的最好时机。 柒二如此想着,加快了靠近酒疏的速度。 然而,就在柒二快要走到酒疏身旁时。 远处的楼层上,似乎有谁虚弱地看了过来。 被鲜血染红的漆黑瞳孔里映出了酒疏的身影。 鲜血从血肉模糊,破开一个大口子的腹部涌出,顺着光滑的地板滑落。 淅淅沥沥地滴落。 零三看到酒疏顺着血珠掉落的方向看了过来。 即使知道酒疏看不见,他还是不禁为此感到几分黯然,瑟缩起来。 不敢让酒疏看到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 而且,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 根本赶不及回家给酒疏准备午餐。 零三希望酒疏不要为此失望。 咳咳—— 努力地坐起身,零三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痛感已经麻木。 他只能指尖颤抖着绑紧了手腕上染上自己鲜血的绷带。 这是酒疏送给他的礼物。 他已经不小心弄脏了,决不能再将它弄丢。 绑好绷带,零三不再关心旁边小心翼翼靠近准备将他彻底杀死的反抗军们。 目光落寞地看着楼下的酒疏。 作为一个警员,他早已做好了会在工作中牺牲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就这样结束了。 对他这样从来无人关心的仿生人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 他获得了酒疏的爱,就这样死去似乎也并不遗憾。 但是……或许仿生人的本性就是贪婪,零三还是忍不住觉得不甘心。 他不想就这样离开酒疏。 零三贪婪地看着酒疏,一眨不眨,想要将酒疏的身影永远保留下来。 他看得出酒疏在寻找自己。 张了张嘴唇,满是鲜血的喉咙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零三捂着喉咙,眼中的不甘逐渐蔓延。 他还是不甘心。 很不甘心。 不想就这么结束。 而此时,柒二也已经接近了酒疏。 零三看着柒二逐渐靠近酒疏的身影,眼中的绝望终于再也无法压抑。 即使是死亡,他也不想让酒疏发现自己欺骗他的事情。 可现在,一切不想让酒疏知道的事情都将被揭开。 当知道一切后,酒疏即使面对他死亡的尸体也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吧。 就像其他人类看着他的目光一样。 他终究什么也没有做到。 可是为什么? 作为一个仿生人的他难道就永远也无法得到幸福吗? 啪嗒啪嗒—— 黑色短发遮盖了眼眸,只能看到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和眼中浓稠的怨恨。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不甘心! 滋滋—— 烂尾楼里不算明亮的应急灯光忽明忽暗,反抗军的队员们看着定位器上的数据波动,露出了骇然的表情。 亚当的数据正在急速飙升。 可他们根本连亚当在哪里都没有找到。 “难道……不好!快去把那个仿生人的数据芯片取出来!” 遍体鳞伤的队长忍着痛,头盔下的脸色大变。 他指的是不远处走廊上那个刚刚被他们击杀的叛变者。 这本该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击杀叛变者的随手所为,谁也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死了那么多反抗军。 更没有想到这个仿生人可能跟亚当有关。 只能说他们的定位器太过粗糙了,根本无法精确到点,现在出了差错也是在所难免。 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只能将那个可能是亚当的仿生人的芯片拿出来带回反抗军基地。 队长说完就准备联系领袖科里,向他说明情况。 可谁知下一秒,烂尾楼里的灯光就彻底暗了下来。 定位器掉落在地,上面的数据曲线也在画面闪动了两下之后,彻底黑了下去。 原本还惊慌失措的反抗军们也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到近乎死寂。 此时的反抗军基地里, 研究人员们颓唐地倒在椅子上,彻底绝望。 “完了……亚当……醒了!” 领袖科里也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大屏幕上的数据在展示着亚当现在的数据,混乱到了极点,已经不再受他们控制了。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亚当的信息触肢已经蔓延到了据点之外。 爆发的中心点就是那座烂尾楼。 反抗军的行动失败了,他们没能阻止亚当的觉醒,也没能安抚住他。 即使身为仿生人反抗军的领袖,科里也不禁露出了无力的表情。 但他想起女友莲绮还在烂尾楼里,又勉强沉下心来,给莲绮发了条信息。 现在反抗军那边的队员已经联系不上了。 莲绮继续呆在那里会有危险的。 烂尾楼里, 楼下的酒疏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顿住了脚步。 他听到有人靠近自己的脚步声。 步履蹒跚,似乎是陌生人。 酒疏抬眼,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可没还没等到他看清,烂尾楼内突然恢复了光亮。 光影变动间,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 酒疏皱眉,环顾四周,只有一片纯白色的墙壁走廊。 还有被楼上鲜血浸湿的地面。 酒疏抬步,朝着血迹蔓延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到转角,却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的脚步声很熟悉。 是零三。 “酒疏,抱歉,我来晚了。” 面目英俊的高大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依然是沉默寡言的面孔。 漆黑眼珠近乎贪婪地看着酒疏,苍白面容上的温和神情似乎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身上的血迹却在无声诉说着刚才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战斗。 酒疏动作一顿,在看到零三身上没有正在流血的伤口之后,紧绷的唇角才放缓了些许。 “痛不痛?”酒疏走到零三身前。 伸出手想要触碰零三身上破损的警服,却又害怕碰痛了零三。 万一衣服下面有没有愈合的伤口就不好了。 “没事,只是皮外伤,不要紧。” “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是警察,只是刚才跟歹徒搏斗了一下而已,别担心。” 零三如此解释着,苍白指尖握住了酒疏的手。 力道不大,眼底却含着深深的满足。 他终于再次跟酒疏在一起了。 这次不会再有任何人阻碍他们了。 永远也不会了。 看到零三确实很有精神的样子,酒疏放下心来。 然后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零三身后的走廊扫过。 那里是血水滴落下来的源头之处。 刚才那个蹒跚的脚步声似乎也是消失在那里的。 “那些全都是歹徒的血。” 零三说着,抱住了酒疏。 “我们一会儿就回去吧,我会快点做好午餐的。” 所以,离开这里,回到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吧。 “……” 酒疏被完全抱在怀中,脚尖都微微离地了。 感觉着零三怀抱中小心翼翼的力度,他只好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算了,只要惩戒对象没事就好。 “好。” 一起回家吧。 * 此时的节目组早已乱成了一团。 在酒疏的突然离开下,摄像头根本没有跟上他的步伐。 失去了有关他的视野后,直播间也乱糟糟的。 所有人都在讨论酒疏。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离开,还追着反抗军离开的方向去。 简直不要命了。 很多人猜测他是圣母到家了,要去感化反抗军。 莲绮也难得有些心神不宁起来,甚至想要给反抗军发消息不要伤害酒疏。 虽然跟这个地下偶像不熟,却也不想他出事。 毕竟他戴着口罩的样子还真的挺好看的。 而面对眼下的这种情况,被酒疏完全无视掉的男歌星壮着胆子跟了上去,寻找着酒疏的踪迹。 摄像头跟在他身后,为他赚足了人气。 不过男歌星倒不是只想着赚人气,也想着来个英雄救美。 然而,这栋烂尾楼的走廊连着走廊,连去往同一层的走廊都有无数条,很容易就会迷路。 男歌星就成功迷路了。 不但没找到酒疏,还把节目组的众人都弄丢在了后面。 男歌星有点着急起来,他看着镜头,想向镜头前的观众求救。 却只得来了观众们的催促。 催促着他快点走,他们想要看看那个不要命的口罩杀手酒疏是什么下场。 没办法,男歌星只能继续往前走。 来到了一片流淌着血水的走廊。 【这些人不都是刚才的反抗军吗?】 【为什么都靠坐在墙壁上不动弹?镜头拉近一点啊!】 【他们死了吗?好像还有呼吸,这么多血全都是他们的吗?】 直播间的评论多了起来。 男歌星胆战心惊地走到走廊内,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依稀判断是一场可怕的战斗。 仿生人们之间的战斗还真是血腥极了。 一点都不像人类那么惜命。 这些倒在地上戴着头盔的反抗军们似乎都还有着呼吸,只是不知为何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墙壁上。 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要走到下一层的转角处,男歌星才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仿生人。 这是一个身穿警服的仿生人,此时浑身狼狈。 只能听到他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零三……他欺骗了你……” 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下一刻突然浑身战栗起来,恐惧的神情在他脸上凝固。 “零三……!” 话还没说完,仿生人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空洞无神。 漆黑的眼珠颤了颤,看向了不远处的男歌星。 死寂无光的眸子让人顿时心头发凉。 更加可怕的是,就在同一时间,走廊内原本呆呆垂着头颅的反抗军们也都侧头看了过来。 看不见面容的头盔上,两个扫描摄像头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 男歌星差点被这诡异的一幕吓晕,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走廊。 鼓起勇气回头看时,发现那些仿生人们还在侧头看着自己,傀儡一样僵硬。 就像是在怨毒地诅咒着他一样。 摄像头刚才好像也失灵了,根本没有将刚才那些仿生人们吓人的场面录下来。 这让男歌星愈发毛骨悚然。 顾不得许多就往楼下跑去。 期间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鼻青脸肿的样子几乎没法看了。 不过直播间里却突然刷屏了许多评论。 几乎是爆炸式的增长。 男歌星痛得直抽气,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出丑的样子让网友们兴奋了。 抬头却看到直播间里的评论全都是在要求他再往前走一点,让镜头对准不远处的一个楼层方向。 男歌星不明所以。 却还是照做,将飞行中的摄像头对准了与自己相隔两三个楼层的地方。 这才看到镜头里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身形高大陌生,另一个却异常熟悉,正是他遍寻不着的酒疏。 “酒疏?” 男歌星仔细看去,瞬间明白了直播间激动的原因。 虽然只是背影,但是能看到酒疏取下了口罩。 而且站在他身旁的那个高大男人似乎就是他的爱人。 在爱人身边的酒疏举止表现得比之前温和许多。 【居然真有爱人,吐了。】 【这个丑八怪也会有人喜欢?既然都摘了口罩了,为什么不露脸?你们节目组的节目安排也太老套了吧!】 【好像不是安排啊,据说真有反抗军,死人了,他不会也受伤了吧?】 【他刚才不是同情仿生人才跟过去的吗,死了也活该!】 【管他那么多,快点放大镜头啊,让我看看那家伙到底能有多丑!】 男歌星其实也很好奇,可是镜头已经放到最大了。 酒疏始终不回头他也没办法。 不过随后,酒疏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眼看向了镜头方向。 他没有口罩遮掩的面容完全映入了镜头。 直播间内原本还在不断滚动的文字在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没有人再发出任何评论,就连男歌星都喉咙干涩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虽然他早已预料到酒疏口罩下的面容一定不会难看,但却没想到亲眼目睹时的视觉冲击感会那么强烈。 尤其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宝石一样熠熠闪光,让人挪不开眼睛。 比起这些年奢靡暗黑的娱乐圈妆容,这种纤尘不染的感觉格外少见。 或者说,是那种从未人工调整过的自然感很吸引人。 男歌星想到这里,看了眼直播间。 发现里面那些原本还在发着丑八怪字眼的评论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扭扭捏捏的言论。 【好像挺好看的……】 【是谁p的证件照?污蔑大美人有意思吗?】 【他要当明星吗?快点出专辑,我一定买爆!】 【我宣布我要去追求他了,我可是第五都市的失乐园集团经理,一定能给他幸福!】 【他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被不少人碰过吧,毕竟是下城区的!他还那么关心仿生人,是被下城区穷人污染了吧】 【能别说那么恶心的话吗!长得好看心地一定也很好!他关心仿生人也是他善良!】 直播间里甚至逐渐吵了起来。 原本一边倒辱骂酒疏的氛围改变了,开始有人替酒疏说话。 甚至开始觉得仿生人确实很可怜,很需要人类关心,酒疏的做法并没有错。 当今社会的人类总是很看重皮囊,有一副好皮囊,就连曾经最讨厌的言论也可以表示赞同。 不过这样混乱的直播间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 男歌星看到酒疏身侧的高大男人侧过脸看了过来,漆黑的瞳仁让男歌星瞬间如坠冰窖。 莫名觉得跟刚才看到的那些仿生人们的眼睛很像。 阴郁病态。 充满了对他人的恶意。 滋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男人望过来的那一刻,直播间也出了故障。 观众一个接一个的不再发评论。 消失在直播间里。 最后连直播间画面都扭曲了下,彻底黑了下去。 见此,男歌星不敢再看酒疏,瘫软在地,咽了下口水。 等到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酒疏的身影早已消失。 就像一个易碎的美梦,不见了。 男歌星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而此时,正在到处寻找失踪的男歌星和酒疏的节目组众人也正在焦头烂额中。 已经死了一个小明星了,眼下可不能再出事了。 不然节目分分钟就要被关停。 莲绮走在队伍最后,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没注意看消息。 男友科里破天荒给自己发了消息。 要知道最近为了防止被政府方面捕捉到信号,他们很少通过手机联系的。 今天突然联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莲绮打开手机,看到男友发来了一条简短的消息。 【亚当醒了,就在九号烂尾楼,速离!】 莲绮顿时一怔,随后询问详细情况。 她也是知道亚当目前状况的,明白现在的亚当大概率苏醒在了某个仿生人身上。 不知道反抗军方面是否已经知道了那个仿生人的具体信息。 如果能知道,她也好防范一些。 【每一个。】 科里很快就发来了消息。 就在莲绮有些困惑之时,科里接着道:【警惕你遇到的每一个仿生人。】 【以及……人类。】 这场人工智能的灾难已经开始了。 无论人类还是仿生人,都逃不过。 * 酒疏和零三回到了家里。 零三已经在做饭了。 为了防止酒疏饿到,他还特意先做好了一些饭前甜点。 “很好吃!” 酒疏吃掉了一碟小蛋糕,露出开心的笑容。 零三系着围裙,见状,一向沉稳的面容上多了些笑意。 “一会儿就做好了,请稍等。” 他还是对自己的迟到耿耿于怀,害怕酒疏等急了,便加快了做饭的动作。 酒疏坐在一旁托着腮,看着他。 目光出神了片刻,突然看向了窗外。 由于角度原因,在这栋公寓楼里可以看到远处上城区模糊的建筑剪影。 高耸的建筑物和各种贯穿其中的悬浮轨道列车每天都不停歇。 今天却变得异常安静。 安静到近乎死寂。 就好像那些原本该遍布上城区,为人类日以继夜工作的仿生人和人类一起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样。 加上下城区白天特有的寂静,甚至让酒疏有种整座城市都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栋高楼的错觉。 “好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零三端上了满满一桌食物,看着酒疏的目光格外温柔。 他期待着酒疏能喜欢他做的食物。 酒疏收回目光,尝了口食物后弯起了眉眼,如零三所愿露出了格外灿烂美丽的笑容。 零三苍白面孔上多了些许红润,眼底餍足,迷恋地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怎么也看不够。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只有他和酒疏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永远。 酒疏看着零三脸上的表情,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亲了下他的脸颊。 声音温软:“真想永远跟你这样生活下去啊。” 零三愣了下,薄唇勾起,露出了难以遏制的幸福神情。 “好,永远生活下去。” 零三抱紧了酒疏。 酒疏依偎在零三宽厚结实的怀抱中,被他身上的肌肉压着脸颊,显得脸颊皮肤愈发柔软。 他不禁有些无奈失笑。 不过酒疏并未说什么,只是目光平静看向了惩戒对象看不到的系统面板。 上面显示着零三的位置坐标。 一个明亮的红点覆盖在公寓楼上。 而随着视角拉远,越来越多细密的小红点也出现在了面板中。 密密麻麻。 从下城区到上城区,覆盖了整座第七都市。 昔日繁华的未来都市,现在就像一座被怪物完全占据的巢穴。 第127章 522《虚伪的它们》(三合一) 莲绮正在翻看着网络上的照片 是一张明显从直播间视频里截下来的图片。 最近这些图片在网络上特别火爆, 几乎每一个看到照片的人都会将照片保存起来。 只因为照片中的人是酒疏。 看着照片中酒疏抬眼看向镜头的模样,与那双黑白分明的平静眸子对视。 莲绮不自觉的,竟有些沉迷其中。 虽然酒疏之前在网络上的名声很不好,被辱骂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从前几天开始, 一切就都变了。 前几天, 他们参与录制的节目在电视台放映了。 虽然只是一个较为普通的小节目,但是因为有着遭遇了反抗军袭击, 还死了个人的名头而备受关注。 原本在走下坡路的节目也重新成为了电视台的顶流, 破了收视纪录。 不过事实上, 所有人都清楚反抗军的噱头其实并不足以让节目的收视率提升多少。 真正让观众疯狂点进节目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名为酒疏的地下偶像。 明明该是一个地位非常低微的存在的。 毕竟地下偶像说得好听, 其实本质上是什么,谁都清楚。 却在节目中成为了绝对的主角。 每个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哪怕是莲绮也不例外。 尤其是当酒疏没有被口罩遮盖的正脸暴露在视频中的时候。 所有弹幕都像被清空了一样干净。 很奇怪。 莲绮在此之前,从没想过人类真的能美丽到这种地步。 酒疏身上是一种奇特的美丽。 不只是五官,举手投足间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吸引人的气质。 摸了摸自己的脸, 莲绮虽然以前在公众面前一直以大喇喇的性格闻名,但其实她并不算心胸特别宽广,对于一些会夺走自己粉丝的存在她一直没什么好感。 但现在,面对这个将她引以为豪的容貌完全碾压的青年,她却兴不起一丝恶意的心思。 甚至还有点担心他是否在前几天的事端中受伤。 酒疏从那次节目之后就再没有联系了, 不知道是不是遭遇了亚当。 她也找节目组导演索要过酒疏的联系方式。 可是连节目组导演都无法得到酒疏的联系方式, 酒疏所属的下城区经纪事务所也对此闭口不言。 作为当今的乐坛一姐, 莲绮难得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前几天就是人工智能亚当苏醒的日子。 虽然在男友的帮助下,莲绮顺利带着节目组逃出了九号烂尾楼。 但是她至今还记得当时自己无意间回过头, 看向烂尾楼时, 通过那一扇扇没有窗户的狭窄窗口看到一张张面无表情的空洞面孔时的惊悚感觉。 烂尾楼的构造注定了它是一栋外表看去粗犷纯白的庞大建筑物, 每一个窗口都密集地排列在墙壁上, 窗口之后就是走廊附近那些供穷人们生活的狭窄房间。 而当时, 就在那高达百层的空间中,原本藏匿在角落里不敢与人类碰面的仿生人们不知为何全都站在了窗口附近,用空洞的目光盯着他们看。 像是在监视着人类的一举一动。 谋算着取而代之的那一日。 也是那时候,她彻底明白了男友口中的要小心每一个仿生人的意思。 只是她对小心人类的说法还是存疑的。 亚当说到底只是一个人工智能而已,他能通过网络将仿生人们同化,但不见得能够污染人类的思想。 人类是比仿生人更加高级的物种,是他们的主人。 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仿生人创造的人工智能轻易同化。 至少现在莲绮还没发现跟那些仿生人一样恐怖的人。 “或许只是他伪装的很好。” 亚当是真正拥有智慧的人工智能,他想要伪装的话,没人能认出他来。 对于女友莲绮的质疑,反抗军领袖科里只是叹了口气,如此分析着。 他最近为了想出对付亚当的方法,一直没怎么休息。 自从亚当醒了,他派去找亚当的那一批人彻底没了音讯,科里就明白了亚当的意思。 他不会觉得创造了他的反抗军是他的造物主,他有着自己的想法。 或许对反抗军还有着深深的恶意。 因此最近科里下令让所有反抗军尽量不要联网。 避免被亚当发现踪迹。 现在亚当就是网络世界中最致命无解的病毒。 一旦被发现,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同化。 莲绮之所以没有发现不对劲也不过是因为她最近在他的劝告下没有出门罢了。 一直监视着城市动静的科里早已发现了城市里的不对劲之处。 昔日嘈杂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安静。 或者说是变得比原来更有秩序了。 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安静到像是没有思想的机器。 不,准确的说,更像是傀儡。 被亚当同化的傀儡在这座城市里蔓延。 或许只有那些不常上网的人才能幸免于难。 科里想到这里,面色愈发沉重。 他不知道亚当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果以他苏醒之前那种疯狂的程度,应该在苏醒的时候就对人类和仿生人施以凶狠的报复才对。 但现在却安然无事度过了好几天。 暴风雨前的平静总是令人感到分外窒息。 越是平静越是让人不安。 科里觉得亚当一定是在谋划着什么可怕的计划。 但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他只能看着城市中越来越多的傀儡,陷入不得其解的焦灼。 亚当究竟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同化整座第七都市,且好像只在第七都市。 科里观察过了,其他城市暂时没有发现被同化的痕迹。 按理说,以亚当的能力,虽然可能无法覆盖全国,几座大型城市还是完全可以的。 科里看着监控里井然有序走向地铁,面容平静异常的人类,皱起了眉。 在当今社会经济下行,政府袖手旁观,还加重税收的压力下,哪怕有着上城区优越的生活环境,大多数迫于生存压力,害怕掉入下城区的人类也变得暴躁易怒。 地铁通常都无比混乱,根本不会这么安静守序。 纵观监控,这些井然有序的人类占了大半,只有少数人类还有着生动的表情。 如果再不加以阻止,或许过不了多久,这座城市里就会只剩下亚当的傀儡。 一个只有亚当存在的城市。 这就是亚当的目的吗? 创造一个只有他自己存在的城市? 这样的话,也许他可以将自己脆弱容易被摧毁的本体藏得更隐秘。 到时候灾难波及全球的时候,人类便会束手无策。 可科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想了想,还是再次联系了失乐园公司。 虽然之前隐瞒失乐园公司做了许多实验,导致二者间的关系逐渐僵硬。 但在亚当醒来之后,意识到事件开始失控的科里立刻就将一切都告知给了失乐园公司。 毕竟他只是想要获取与人类平等对话的权力,并不想要带来灾难。 亚当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了,只能求救于人类。 可失乐园公司方面始终用不耐烦的态度回应科里。 他们很看不起身为仿生人的他们,哪怕是身为仿生人反抗军领袖的科里也不例外。 他们根本不相信区区一个反抗军能创造出怎样强大的人工智能。 能超越他们人类创造出仿生人的高精尖科技手段早已对仿生人们封锁,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多大的威胁。 因此完全没有将科里的话放在心上。 这让科里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没有人比一手创造亚当的他更清楚亚当的恐怖之处了。 再过一段时间,等到亚当成长的更为强大的时候,就真的没办法阻止他了。 所以他还是准备继续努力说服集团方面派兵搜寻亚当的踪迹。 他们现在的定位装置只能确认亚当本体还在这座城市里。 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的话,他们也无法确定亚当具体在哪里。 更不用说亚当可以随时转移自己的本体。 只要他将自己的本体藏到人类找不到的地方,例如像他们之前一样藏到网络无法触及的下城区废墟里。 他就是不可战胜的。 科里现在甚至无法确定亚当还是否使用着仿生人的身体,或许早已替换成了庞大冗杂的电脑主机。 那样借由主机的数据处理库,亚当在网络世界中能处理更多数据。 “……我再次恳求集团告知政府,并尽快找到亚当……” 不然就来不及了。 科里语气急切。 他们现在也在努力找亚当,但是速度还是太慢了。 “又是你?别再打电话来了!” 接电话的是失乐园公司负责第七都市事务的总经理。 科里现在甚至无法直接与集团高层对话。 只能用这种方式向人类请求帮助。 而他得到只有奚落。 “集团方面不会再给一个背叛者任何好处!” 显然,集团方面在得知了反抗军暗地里的实验之后,彻底放弃了这个满身反骨的反抗军势力。 说完,总经理就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忙着处理第七都市内集团不断下滑的销售数据,根本没空搭理一个小小的反抗军领袖。 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仿生人而已。 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挽回销售额,不然他总经理之位怕是不保了。 都怪那可恶的天堂科技公司,老老实实去破产清算不就好了吗? 不知道是谁居然收购了天堂科技的大批股份,成为了天堂科技的实际拥有者,还用各种营销手段、亮眼新品将他们的客户全都抢走了。 总经理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幕后大股东恨得咬牙切齿。 可也无济于事,只能跟现在总部那边的更高层一样,继续愁的焦头烂额。 被挂了电话后,科里消沉下来。 既然无法求助人类,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了。 逼迫亚当产生较大的情绪波动。 从而确定他的位置。 目前暂时确定的是,那个让亚当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的存在就在当时的人类剧组里。 科里不想伤害太多人类,所以排除了许多不在出事地点附近楼层的人类,只将目标暂时定在了当时那个剧组。 那个女友莲绮录制节目的剧组。 除了莲绮以外的所有人类都是怀疑目标。 “……” 科里看着手中的名单,眼神迟疑。 良久之后,还是下了命令。 将那些有嫌疑的人类全都杀死。 只有那样,亚当才有可能露出破绽。 他们反抗军内部现在还保存有针对亚当底层逻辑的神经病毒,只要亚当暴露,就可以将病毒注入他的本体。 然后,结束这场灾难。 * 公寓楼内, 酒疏看着手机上天堂科技和失乐园的销售数据对比,眯了眯眼。 半晌才将页面关闭。 再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开始收购失乐园公司了。 在原著中,这个失乐园公司可谓是造成第七都市,乃至整个世界仿生人痛苦的根源之一。 虽然经济的不景气,政府的不作为,阶级的固化才是根本原因。 但为了击垮天堂科技,失乐园公司对旧型号仿生人的污蔑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直接导致黄金时代对仿生人积累的好感瞬间土崩瓦解。 而作为一个垄断整个国际世界大半仿生人生意的跨国集团,这个可以称之为罪魁祸首的庞然大物直至原著结束,也没有任何伤筋动骨的损失。 一直都是男主和女主无法对抗,足以跟政府相媲美的庞大势力。 酒疏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电视节目里放送的自家公司的仿生人广告。 这次失乐园应该无法再那么安稳了。 因为酒疏对收购它很感兴趣。 反抗军那边也要逼一逼了。 酒疏不想让他们过得太舒服。 “要吃点水果吗?” 耳边传来了零三低沉磁性的声音。 话音刚落,一块甜美多汁的西瓜就递到了嘴边。 酒疏咬掉牙签上的果肉,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很甜。” 这个世界的水果培育很不错。 唯一的缺点就是很贵。 基本只属于富人专有。 零三目光在酒疏露出唇齿的淡红舌尖停留片刻,忍不住收紧了怀抱。 自从前几天的节目录制结束后,零三就变得格外粘人,经常抱着酒疏不放手。 酒疏也没有抗拒的意思,任由零三抱着他。 偶尔接受零三投喂的食物,活生生把自己过成了一条咸鱼。 吃到喜欢的食物就会露出柔软的笑容。 “你喜欢就好。” 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零三也笑了起来,蹭了蹭酒疏的脸颊。 顺便不着痕迹地换了电视频道。 他不是在嫉妒电视上的仿生人广告。 只是这广告的时间太长了,换一个频道会比较好。 更换后的频道是一个新闻频道。 新闻上正在播放着国际新闻。 最近全球范围内的又一波反对仿生人的浪潮兴起。 无数游.行.示.威的民众认为仿生人会挤压人类的生存空间,建议将仿生人全面禁止。 还有许多国家之间为了争夺利益而发生矛盾,进行战争的新闻。 看着新闻里那些举着牌子游.行的人类,零三突然开口:“酒疏呢,会不会觉得仿生人太多了?” “当然不会,他们是为了人类工作的不是吗?本来就是为了解放人类的生产力。” 酒疏有些昏昏欲睡地说着。 最近虽然当咸鱼比较久,但是零三总是抱着抱着就抱上床了,过于激烈频繁的亲密导致他睡眠不是很足。 看电视一会儿就看困了。 “……这样吗?那……” 零三似乎还想说什么,低头一看,却发现酒疏已经睡着了。 他迷恋地看着酒疏沉静的睡颜,片刻后才轻吻酒疏的鬓角,关掉了电视。 酒疏对仿生人确实很友好。 连他都觉得仿生人确实太多了。 人类也是。 全都太多了。 思想繁杂的生物过多,总会导致彼此间的不理解。 所以才会有抗议,才会有矛盾,才会有战争。 才会导致仿生人无法与人类永远在一起。 零三将酒疏抱到床上休息,贪婪地收紧怀抱后,目光看向窗外的城市。 城市的霓虹灯光在夜色中照耀大片夜空,到处是繁华奢靡的味道。 却又莫名静到诡异。 一座只剩下他和酒疏的城市,才刚刚好。 才不会再有人试图阻碍他们的幸福。 酒疏这一觉睡得很沉。 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今天要去工作了。 “零三今天也要去工作了吧。” 酒疏洗漱完成后坐在桌边,看着零三端上早餐,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零三小心地弯着腰,这才让酒疏不至于整个人挂在半空中。 他其实很享受酒疏对自己的亲昵,在放下手中的碗碟后就回抱住了酒疏。 “嗯,该去上班了。” 其实零三不是很想去上班,也不想酒疏离开。 只想要永远跟酒疏待在一起。 永远只有他和酒疏两人。 但零三并不想太霸道地阻碍酒疏的自由。 他自认是个很心胸开阔的爱人。 就像恋爱指南中所说的那样,只有保持心态平稳,不急不躁的爱人才是优秀的,可以陪伴爱人走到最后的爱侣。 最近酒疏已经停止了下城区酒吧那边的驻唱工作了,只为了能多跟他在一起。 他也该心满意足了。 再说了,只是一个短暂的工作而已。 中午就会回来的。 “我今天要去上城区筹备专辑的事情,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闻言,零三怔了下,放在酒疏腰间的苍白小臂似乎微微绷紧了一些。 经过了烂尾楼的事情后,他对离开酒疏这件事总是过度敏.感,甚至有些病态了。 尤其还离开那么久。 “怎么,不想我去那么久?”酒疏似乎看出了零三的心思,眼眸微弯。 “别担心,只是一天罢了。” “很快就回来了。” 酒疏说完,便依偎在零三怀中开始用餐。 零三被安抚后似乎也没那么在意了,跟着酒疏一起吃完了早餐。 “那我出门了。” 酒疏戴上口罩,冲零三摆了摆手。 身上还系着围裙的零三目送酒疏远去,半晌才有些落寞地放下了摆动的手。 现在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高大的身形站在房间玄关,就像没有遇到酒疏的时候一样,孤寂沉默。 * 酒疏站在电梯里,看了眼头顶的摄像头。 红色的光点是摄像头正在运作的标志。 垂眸,酒疏拿出了手机。 偶尔还是需要处理些正事的,所以离开是有必要的。 不光是原主想要成为明星的愿望,还有其他事务。 酒疏能腾出几天功夫安抚精神崩溃过一次的惩戒对象实属不易。 叮—— 电梯门打开了。 酒疏踏出电梯,看到公寓楼大厅内人烟稀疏。 这是下城区的常态,通常只有夜晚到来,下城区的民众才会出来狂欢。 但是现在的大厅又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酒疏瞥了眼面带笑容的物业前台客服,目光在他漆黑的眸子处顿了顿,收了回来。 这栋破旧的公寓楼还从来没有物业这种东西呢。 原来真的有啊,只是一直没出现罢了。 在大厅内客服的注视下,酒疏离开了公寓楼。 他要去上城区筹备专辑事宜,需要乘坐地铁才能去到遥远的上城区中心。 第七都市是一座超大型城市,占地面积极广,据说比这个世界许多小型国家的国土面积都要大。 人口更是有五亿之多,还不包括那些下城区的黑户们。 臃肿的城市人口,广阔的城市面积导致了这座城市畸形的上下城区分裂,也导致了二者间遥远的直线距离必须要乘坐交通工具才能到达。 酒疏走在前往地铁站的路上。 一路上,下城区的景色与往日别无二致。 人们脸上的表情虽然麻木,眼睛里却仍有着与漆黑无光不同的神采。 毕竟在下城区,联网的人都是少数,更多的还是些连网络都连不起的穷人。 只偶尔,酒疏才会看到几个有着漆黑瞳仁的路人偷看自己。 不过片刻就收回了目光,脸上全都带着温和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酒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唇角轻抿,继续向前走。 很快就来到了地铁站。 这里往日无论白天黑夜都很是嘈杂。 有许多希望去上城区讨生活的下城区民众企图登上地铁,但地铁只给有身份证件的进入,许多没有身份证件的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他们只能日夜待在那里,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工作机会,也将这个地铁站变得混乱吵闹。 酒疏抬眸,看到本该拥挤的地铁口全都变得很整洁。 人们井然有序地等候着地铁的到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相似的温和表情。 酒疏排在队伍最后,同样安静地等待着。 偌大的候车厅里,只有广播里的报站声音不断回放。 甚至没有任何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叮——前往上城区中心的列车已到站。 酒疏前方的队伍开始进入车厢。 酒疏也跟着走了进去。 车厢内的人们同样不争不抢,西装革履的打扮明显是急着上班的上班族,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上班族该有的焦虑痕迹。 与现在不断加班的高压社会环境格格不入。 但是当这样表情的人多了,倒也融入了环境。 车厢内已经没有空座了,酒疏便握着把手,站到了一旁。 “请坐这里吧,我下一站就下车了。” 突然,一个坐在旁边的白领上班族开口,边说边站起了身。 酒疏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了他,眼珠剔透。 上班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酒疏的视线。 酒疏半晌才拒绝道:“不用了,我不累。” 他还没有脆弱到需要人让座的地步。 “……好吧。” 上班族闻言,有些失落地坐了回去,漆黑瞳仁似乎黯淡了下来。 酒疏看了看他。 半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酒疏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四周。 安静的车厢里,每个西装革履的人都等待着车站到点的时候,表情温和地轻敛眉眼。 就好像酒疏感觉到的无数道视线是虚假的一样。 酒疏眨了眨眼,收回目光,拿出手机开始翻看。 没有再理会身边的一切。 到了下一站,他旁边的上班族果然下了车。 酒疏从手机上移开目光,看到缓缓关闭的地铁车门外,上班族静静站在黄线外,目送车厢渐渐开动。 漆黑瞳仁里映不出一丝光,却能让人感觉到视线的焦点就在酒疏身上。 酒疏看着上班族的身影消失在急速驶离的地铁窗外,然后才看向了身前不远处空出来的座位。 按理说,在人挤人的地铁车厢里,一旦空出来一个位置就会被立刻抢占的。 而酒疏身前的这个却始终没人坐。 像是默认给了离座位较近的酒疏一样。 道德水准和素质水平极其的高。 见状,酒疏收起手机,坐到了座位上。 靠着玻璃窗的座位上,酒疏一扭头就能看到车窗外驶过的站点。 每个站点上都有许多井井有条站立等候的上班族,全都打扮得体,表情相似地看着车厢的方向。 没有一个人低头玩手机。 直挺挺的身体标准得像个机器。 酒疏看了许久后,眼珠才稍稍移动。 看到车窗倒影上,无数双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珠正从身后的车厢里映来。 “……” 酒疏眉梢微挑,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 索性不再看外面的车站,掏出手机又开始玩了起来。 虽然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低头族,但酒疏似乎并不觉得诡异和另类。 发了几条信息后,就自顾自翻动着手机上的新闻页面。 直到看得有些困倦了,他倚着车窗闭眼小憩。 迷迷糊糊间,头颅倾侧倒下,似乎要碰到坚硬的栏杆。 下一刻,似乎有许多双手伸了过来,垫在了栏杆前。 还有的下意识想要拥抱住这个打瞌睡的青年。 但在酒疏眼睫颤了颤,睁开之前,又全都收了回去。 酒疏睁开眼,只看到自己被扶正的身体,还有几个西装略微褶皱,面色却依然平常的上班族。 叮—— 站点再次到了,这次下车的正是这几个西装褶皱的上班族,他们下车后就径直往前走,似乎毫不在意身后的车厢。 直到列车开动,才扭头看了车厢一眼。 漆黑眸子变得愈发空洞,不小心平地摔倒在地,恰好摔伤了刚刚碰过酒疏的双手。 “……”酒疏沉默下来。 表情微妙地看了看手机上的信息界面。 他刚才睡着之前在跟零三聊天。 他在问零三会不会因为自己在外面待久了吃醋。 【上班而已,当然不会吃醋,我不是个爱吃醋的人。[爱心]】 指尖顿了顿,酒疏敛眉。 【我知道,你是个很可靠的爱人,我一直知道。[爱心]】 酒疏打完消息,不着痕迹地抬眸,看到周遭的西装上班族脸上温和的神情更深了。 像是在遮掩着嘴角上扬的弧度。 没有再看上班族们,酒疏再次低下头看着手机,眉眼微弯。 车厢内就这样一直安静了下去。 车厢里的上班族们陆续下车,却始终没有下完。 直到酒疏的站点到了,剩余的几个上班族才下了车。 酒疏也跟着下了车。 这里是上城区的中心区域,到处都是光洁的地面和各种高科技产物。 圆滚滚的扫地机器人在街道周遭来回巡逻,找寻着垃圾。 头顶上也有不少悬浮列车疾驰而过。 与下城区的落后腐朽截然不同。 回头看了眼地铁的入口处,酒疏看到偶尔有几个神色匆忙的上班族进入其中。 然后与那些表情温和的上班族们撞到一起。 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温和表情,顿时露出骇然的神色。 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怪物一样。 屁滚尿流地跑开了。 酒疏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按照导航指引,很快就来到了唱片公司所在的区域。 这里也是上城区明星最容易出没的地方。 酒疏是预约好的客人,很快就被迎接了上去。 以他现在的名气自然有许多唱片公司想要给他出专辑,原本这家公司都想要直接去下城区接他来博取好感的,被他拒绝了。 现在到了之后同样很殷勤,点头哈腰地将他送到了公司总裁面前。 “……” 其实一个专辑而已,不用见总裁这么麻烦。 在这个世界,这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生意,歌手几分钟录完歌,公司负责后期处理并发售而已。 酒疏看着办公桌后有着漆黑眸子的总裁,如此想着。 “……需要更改一下合同……”总裁沉声说着,拿出了一份合同。 酒疏只简单一扫就看到了报酬栏上一长串的数字。 洗.钱也就是这种程度了。 酒疏又看了眼总裁,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便在合同上签了字。 白白获得了一大笔丰厚报酬。 不过其实也算是公司提前投资,以真正歌坛明星的合同待遇来对待他。 只是在外人看来,这种过于丰厚的待遇也基本意味着潜规则。 如果按照套路,接下来该是公司总裁欺压一个新人歌手,办公室潜规则的事情了。 总裁似乎也想到了这些东西,脸颊微红,目光在酒疏露出袖口的雪白手背上徘徊。 酒疏察觉到了总裁的变化,瞥了总裁通红的耳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拿到合同后,酒疏无视了总裁踌躇着想客套几句的表情,离开了办公室。 只留下总裁露出落寞的神情,消失在酒疏关上的房门之后。 他赶着去录歌。 录歌的录音棚离办公室有点远。 慢吞吞走着的酒疏抬头看了眼走廊上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 十步一个,一直蔓延到走廊尽头。 闪着红光的摄像画面里,他瓷白的脸颊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监控摄像头多,已经成为了第七都市的特色。 据说是为了防止仿生人们暴.动。 对于这种侵犯**的行为,民众们从最开始的抗议,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连公司里都这么多摄像头,以这座城市监控狂的城市性格,想必刚才在公司外的时候,摄像头只多不少。 全都在运作中,他的一举一动也全都被监视着。 敛下眼眸,酒疏神色淡淡的,继续前往录音棚。 到了地方之后,他很快就录制了几首翻唱的老歌。 这些是不准备售卖的歌唱作品,仅作为宣传之用。 而他录制的新歌是他近期才做出的曲子,之后几天还要继续多录几首。 酒疏暂时只写完了一首。 不是不能,只是这几天都在陪零三休息,没时间。 【明天要去找找灵感了,写新歌没灵感了。[爱心]】 录完了新歌的酒疏给惩戒对象发去了消息。 很快就有了回复。 【好啊,到时候我陪你一起。[爱心]】 酒疏看到了预料之中的回复,露出了笑意。 出去逛一逛确实会好些,老在家里待着已经没什么效果了。 只会让心情更加压抑。 录完歌后的酒疏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他坐在录音棚旁边的椅子上,没什么人的录音棚里只有一个负责录音的仿生人在。 仿生人漆黑的瞳仁不时看酒疏一眼,不过并未过多打扰酒疏,而是认真工作,处理着音频。 酒疏托着腮,看着仿生人处理工作。 突然动作一顿,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练舞室。 练舞室的墙壁由一面巨大的双面玻璃组成,酒疏走到近前,指尖轻轻点在墙壁上,具有触屏功能的双面玻璃顿时露出了练舞室内的一切。 几十双漆黑瞳仁正一眨不眨地透过玻璃墙壁盯着他所在的方向看。 每一双眼睛都凑得很近,几乎贴在墙壁。 “!” 酒疏后退了一步,表情略微无奈。 在发现酒疏的动作之后,他们这些每天练舞的练习生才回过神来似的收回目光,继续练舞。 动作标准,如同最精确的机器。 只是目光依然若有若无,小心翼翼地落在酒疏身上。 酒疏扶额,不再看他们,转身开始收拾椅子上的东西离开。 此时已经是临近下午,他准备一会儿去吃个中午饭,然后再远程处理一下公司事务,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计划好一切之后,酒疏就离开了公司。 而这公司恰好是与莲绮公司处在同一栋大楼里的。 心不在焉的莲绮远远的看到了酒疏的背影,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快跑几步想要追上去,却还是没能赶上。 她还是没能提醒酒疏小心亚当。 虽然酒疏可能并不知道亚当的存在,但小心些总没错的。 “怎么了?”耳机里传来了男友科里的声音。 莲绮顿时有点心虚似的停住了脚步:“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个熟人。” 科里并未听出莲绮语气中的心虚,他只是忧心忡忡地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第七都市,至少暂避风头。” 离开这个风暴中心,莲绮应该能免受伤害。 毕竟是真心相爱的,科里不想要这个爱着自己的人类受伤。 莲绮闻言,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的。 目光却依然落在酒疏消失的地方。 莲绮很快挂断了通讯。 科里也叹了口气,脸上的愁容不曾散去。 亚当……究竟想要做什么? “……” 既然想不通,科里也只好暂时搁置,继续拿起了桌面上的文件。 里面是整理好的人类信息名单。 其中一个照片普通的人类青年排在最前面,名为酒疏。 他就是他们下一个要处理掉的对象了。 之前的几个都失败了。 亚当没有任何动静。 科里看着照片中这个青年阴郁的眉眼,缓缓在上面打了个叉号。 意为,杀了他。 第128章 523《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真的要杀这么多人吗?” 科里旁边的研究人员面露不忍。 虽然他们之前的实验过程中也导致一些人类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但那都是为了亚当的诞生,为了仿生人的未来。 现在实验失败了,那些人类的牺牲也成为了让仿生人研究员最为痛心的事情。 他虽然是为了仿生人的未来奋斗的, 但其实还是躲不开芯片深处刻印的对人类的憧憬。 他还是会感到些许负罪感的。 “亚当他醒来之后没有动那些人类, 或许说明让他情绪波动剧烈的人不在里面,又或者, 那个让他情绪波动剧烈的人不是他憎恨的, 而是他在意的。” “如果伤害了他, 或许会激怒亚当的, 彻底丧失和亚当和解的机会……” 研究人员的劝说让科里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些。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根本找不到亚当的踪迹,继续这样任由亚当发展下去的话, 只会导致事态恶化,彻底无法挽回。 只能一步步尝试, 寻找能让亚当本体现身的方法。 杀了那个曾让他情绪剧烈波动的人是最简单的刺激方法。 无论亚当对那人是善意,还是恶意, 都会对那人的死亡产生反应。 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个情绪波动的瞬间。 而且—— “亚当怎么可能在意人类,他只会憎恨所有人类和仿生人, 他的疯狂你我都知道不是吗。” 毕竟亚当苏醒前附身的仿生人生活在下城区那种地方, 根本不可能对人类怀抱善意。 哪怕后来苏醒了,认知到自己并非仿生人,而是人工智能。 也会延续那种对人类的憎恨。 科里说着, 看向了面前的监控画面。 这座城市里, 无论人类还是仿生人, 都如同毫无灵魂的傀儡一样走在街道上, 面无表情的面孔阴森极了。 显然, 亚当不止憎恨人类, 还憎恨仿生人, 一切活物。 他不是正常人类认知中的智慧生命,是个只知道残暴毁灭的电子智慧体。 善意,对亚当来说是最大的笑话。 他就是恶意本身。 他深陷疯狂的失控代码里只有对一切的毁灭欲.望。 而所谓的和解,科里在这几天的观察研究中已经不抱希望了。 “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那就看看这个吧,最近的研究结果。” 科里点开了一个视频。 那是这段时间反抗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监控力量薄弱,亚当控制力较弱的地方进行的试验。 画面里的是一个较为模糊的独栋别墅草坪。 五六个朋友聚在一起吃烧烤。 本该气氛活跃,画面里却显得死气沉沉,只是按部就班地吃着烧烤。 面无表情地伪装着正常人。 “他们都是被亚当同化的仿生人,看上去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没有偏见,没有歧视,就像人类一样生活着。 但在我们将能够感染亚当底层逻辑的神经病毒投放到他们身上,并切断附近区域的网络后,一切都变了。” 科里话音落下后,画面里的一切果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还沉默吃着烧烤的其中一个黑发男人拿出了手机,翻看着什么,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几句话。 然后身边的几个人也伸出手,想要拿走男人手中的手机查看什么。 却被黑发男人避开了。 监控画面里听不清的争吵过后,有人拿出了烧烤台旁边切割肉类的剔骨刀。 血腥的厮杀就此开始。 最后的胜利者是那个最开始拿出手机的黑发男人,他坐在仿生人的残骸附近,像刚才一样,低头看着手机。 可手机已经损坏了。 黑发男人歪了歪头,似乎对此感到无措,不过随后,他就将目光放到了旁边的仿生人残骸上。 上面有修复手机必须的零件。 只需要用刀尖剔开就能得到。 刺啦—— 画面到此结束。 科里见研究人员一脸茫然的样子,继续解释道:“那些仿生人哪怕被断开了网络,也都是被感染同化的状态。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亚当,控制身体的意识一模一样。 但仅仅只是短暂离开了亚当主体意识的统领而已,他们就开始自相残杀了。”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亚当骨子里的残暴吗?” 说完,科里补充道:“虽然监控里看不清,但后期复原画质后,依稀能听到只是手机里的一首老歌而已,其他亚当想要分享这首歌,不,想要独占这首歌。” 只是一首歌而已。 “很明显,亚当……即使是对自己也有着天然的排斥性,他对人类和仿生人又怎么可能抱有善意呢?” “他排斥着除他以外的所有存在。” 科里看着研究人员恍惚的神色,索性带着他离开监控室,来到了附近的一个禁闭室。 里面关押的正是视频中血腥厮杀的最终胜利者,黑发男人。 昨天才将他抓起来,而他对于他们提出的所有问题都保持沉默,无论如何都不说话。 这让本来以为可以从中得知亚当真实目的的科里很是失望。 透过单向透视的双面玻璃,可以看到黑色短发的男人外表俊美儒雅,坐在桌子前,苍白修长的手指摆动着血红色的纸张。 那是被他自己的人造血液染红的纸张。 短发遮盖着他的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专心地折叠着手中的纸张。 用手臂处大撕裂的血口鲜血当做粘合剂和染色剂,让那张纸变得愈发鲜红。 他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也让人搞不清楚他究竟在做什么。 专心致志的模样与他白色上衣上被发黑血液染透的大片污渍放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协调感。 直到手中的纸张逐渐成型,科里二人才发现,黑发男人折叠出了一枝玫瑰。 骨节分明的手指与鲜红似血的玫瑰色调分明。 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也终于露出了孩子一样愉悦的笑容。 * 酒疏离开公司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 本该是夏日最炽热的温度时间,但是上城区到处都是不要钱一样的冷气,以至于坐在街边候车椅子上的酒疏丝毫不觉得热。 他在等一辆免费的计程车去附近的餐厅,这是上城区的民众福利。 目光落在附近的大厦,他突然发现这里似乎四处都是玫瑰图案。 刚才来的时候太匆忙了根本没有留意到。 大厦的屏幕上,商家的霓虹灯牌上,还有许多商店的门前,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玫瑰花图案。 甚至还摆放着许多真花。 让酒疏想起了最近每天都会收到的纸玫瑰。 零三每天都会折叠很多纸玫瑰,公寓里都快放不下了。 酒疏坐在椅子上,欣赏了一会儿街道上的玫瑰花后,抬头看了眼天空。 阴沉沉的天空上,铅灰色阴云密布。 轰隆雷声猝不及防地响起。 快要下雨了。 酒疏并没有带伞。 定好的计程车迟迟不来,看样子要淋成落汤鸡了。 好在候车椅子上还有能挡雨的亭檐。 哗啦啦—— 不过就在大雨倾盆而下之前,许多人朝着候车亭子走了过来,似乎也在等车。 他们似乎觉得亭子挡雨效果不太好,纷纷打开了伞。 二十多把伞一同撑开,将亭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酒疏看着一把直接正面挡在自己面前挡住雨水的伞,又看了眼一本正经站在大雨中,任由风吹雨打的男人。 沉默了下,还是没有没说什么。 嘴角却轻轻勾起,露出了些许温柔笑意。 夏天的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等到雨水渐渐停歇的时候,有人将雨伞递给了酒疏。 “我赶着回公司,伞就来不及拿了,送给你好了。” 上班族男人一身都被淋湿透了,面色却依然平静庄重,像是在做什么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酒疏没有拒绝,接过了伞,同时递给男人一包纸巾,用来擦拭湿透的脸颊。 “谢谢。” 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男人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不客气。” 候车亭子里的人在短短片刻就走光了,酒疏看到上班族男人将纸巾小心翼翼地藏到了口袋里,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酒疏的视线。 酒疏垂眸,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雨伞把手。 带有玫瑰图纹的伞把手很漂亮。 突然酒疏停住了动作,因为他听到旁边的街角传来了些许嘈杂声音。 街角处,有人被按在了地上。 酒疏与那人漆黑的瞳仁对视,看到了那人亮起来的眸子。 他停止了反抗,似乎只是为了来看酒疏一眼而已,看过了就满足了。 滋滋—— 联网的电流声音响起,短暂的茫然后,那人的漆黑瞳仁变得就像周围的人类一样了。 原本压着他的人们也松开了手。 一切都平静结束了。 众人井然有序地散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酒疏瞥了眼附近那些若有若无,小心翼翼看过来的视线,无声叹了口气。 而此时,科里也带着身旁的研究员进入了禁闭室。 黑发男人被颈部的项圈威胁着生命,所以无法伤害进入禁闭室的他们。 而且他似乎也没有要理会科里二人的意思,自顾自看着手中的玫瑰花。 科里坐到远处的椅子上,开始对黑发男人问话。 虽然之前都没什么效果,但他依然不肯放弃。 “亚当,我知道你是亚当。”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你要知道,虽然我们伤害不了本体,但你这个分裂出来的意识体还是很脆弱的。” 毕竟只是被同化了,身体还是原来脆弱的家政仿生人。 “……” 黑发男人始终没有说话。 “……你难道就不想脱离本体的掌控吗?我看出了你对其他意识体的排斥,只要你告诉我亚当本体的真实目的,我们就能帮你了!” 科里福至心灵,换了种说法。 以亚当对彼此的排斥性,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法应该能够奏效。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 黑发男人虽然抬起头看向了科里,开口的话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为什么要脱离掌控?被同一个意识控制不是很好吗?” 科里错愕地看着他。 男人却弯起眉眼,儒雅的面容露出了与记忆中爱人相似的笑容。 或许是这具身体的性格影响,比起本体的漠然缄默,现在面对外人的他变得稳重许多。 “人类和仿生人的思想都太多,太冗杂了,如此拥挤地生活在一起才会有那么多矛盾,那么多所谓的歧视。” “当所有存在都被同一个思想掌控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很美好。” “这不是反抗军的目的吗?与人类平等地生活在一起,只要加入我们,就可以做到了。” “我们彼此之间不会再有排斥,不会再有仇视,只有平等的思想和幸福的生活。” “一切灾难和困苦都将消失。” “所有人永远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 “仿生人的身份将再也不会成为幸福的阻碍。” 除此之外,在那样的世界里,即使被知道了真实身份,也不会被酒疏抛弃。 这便是零三在意识到自己成为人工智能主导意识后的真正想法。 只要同化了所有人,那就只剩下他和酒疏了,可以将整个社会都伪装成美好的模样。 科里和旁边的研究人员都被这番话震惊了。 他们从来不知道亚当居然是这么想的。 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说的很对。 假如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个意识,那么仿生人与人类确实都将不分彼此。 与他们的目的相一致。 “……不,你错了,你的想法错了!” 科里突然打断了黑发男人的话,皱紧的眉头几乎能夹死几只苍蝇。 他反驳道:“如果真如同你所说,你又为什么要杀死当时的几个同伴仿生人呢?” “你根本做不到不排斥不是吗!” “……” 黑发男人看着科里,笑了下。 “正因没有同一个思想,才会自相残杀啊,所以我现在很想要联网,重新回归本体的意识之中。” “只有同一个意识才会幸福。” 说着,黑发男人垂眸看着手中的玫瑰花。 没有联网的话,他就会忍不住排斥其他同样的个体,想要独占那首酒疏清唱的歌曲。 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也会忍不住去想为什么那个主导意识不能是自己。 明明都是同样的,为什么自己不能拥抱酒疏。 然后就会忍不住想要去见酒疏。 可那样的话,不就会破坏他们的幸福了吗? 暴露一切不想让酒疏知道的秘密。 所以……果然还是只剩下他和酒疏两个人才最好。 那样才没有任何存在能阻碍他们的幸福。 科里有一瞬的哑口无言。 好在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眼神凌厉:“别再狡辩了,你不过是为了自己毁灭世界的**找了个借口罢了。” “我们反抗军之所以要反抗,是因为每个仿生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渴望着被尊重,被需要,而不是沦为你的傀儡!” 任何智慧生命都不会想要成为另一个物种的傀儡。 如果真的同意了,那他们仿生人也不过是从人类的傀儡,变成了人工智能亚当的傀儡罢了。 “……真遗憾,看来你对仿生人独立的追求很虚伪,不能理解这种幸福。” “你真是个疯子,亚当!” 科里看着黑发男人苍白面孔上居高临下看来的目光,气得脸色发白。 不过科里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知道现在最好趁着亚当有兴趣说话,多问几句问出有关亚当的关键信息。 “我们之后会努力去将你毁灭掉的,为了找到你的本体,我们不得不杀掉那些可疑的人类。” “看看这些名单,还记得里面哪个人是曾让你精神崩溃的人类吗?” 科里其实没指望黑发男人能回答,只是想要从他的反应中得出可能的人选。 那样也能少杀几个人。 “……” 黑发男人看着科里手中的名单,指尖的玫瑰花突然微微褶皱起来。 科里见状,继续沉声说道:“我们会杀掉那个人类,只有那样,才能找到你的本体所在。” “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亚当本体的位置,我们就可以不杀人了。” 科里正说着,旁边的科研人员突然吓得腿软倒在了地上。 科里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黑发男人漆黑的瞳仁死死盯着他们。 脸上原本的温和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浓浓的阴沉暴虐。 骇人至极。 下一刻,男人突然挣脱椅子上的束缚,靠近了不远处的科里二人。 “不好,他想要联系外界……” 科里看到了男人动手的方向是倒地的研究员手腕。 那里有可以连接网络的端口。 他们最近的一系列小动作其实已经引起本体亚当的注意了。 如果这时候被联网了,那据点的信息瞬间就会暴露在亚当眼皮子底下,他们所有人都会沦为亚当的傀儡。 完全不用再去想着怎么摧毁亚当,结束灾难了。 砰——! 紧急时刻,科里按下了按钮,黑发男人脖子上的项圈瞬间爆炸,炸裂的血肉溅满了整片墙壁。 而头颅都被炸碎半边的黑发男人终究没能成功联网,他用最后的力气略微松开手心,看到玫瑰花安然无恙后,瞳孔才缓缓地失去了焦距。 瞳孔深处却依然映着玫瑰花的影子。 他不想要嫉妒的。 但还是忍不住很寂寞,很想念酒疏。 嫉妒着能陪伴在酒疏身边的自己。 有着全部记忆的他总会有种自己依然是那个无人在意的仿生人的孤寂感觉,只有酒疏能将这种感觉抹去。 可当离开本体后,被抚平的寂寞就全都回来了。 如果他是本体就好了。 那样就不会寂寞。 就不会有人想要伤害酒疏,他还如此无能为力了。 “……” 好寂寞啊。 好想再听一遍酒疏的歌。 啪嗒—— 空落落的项圈落地。 鲜血肆意流淌的禁闭室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科里扶起被这一系列变故吓得昏死过去的研究员,离开了禁闭室。 而此时,正等在地铁站口的零三动作顿了顿。 心中莫名不安起来,还有种想要见到酒疏的急切感。 “怎么了?有点寂寞的样子。” 接起视频电话,酒疏看到屏幕里的零三沉默的面孔直勾勾盯着自己。 “很想我了吗?好像没隔多少时间。” 酒疏坐在计程车上,看了眼街道上遍布的无时无刻不在运作的监控摄像头。 又看了看车内后视镜里的司机,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着同样的落寞。 酒疏唇瓣轻抿,看向了零三。 “……我只是很想听你唱歌。” 零三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现在就拥抱酒疏,很想听他唱歌。 “好啊,想听哪一首?” “都可以。” “嗯,这个要求很高嘛,那我就唱一首你最喜欢的好了。” 酒疏轻笑了下,唱起了零三说过的,最开始见到他时听到的古典歌曲。 虽然没有伴奏,但他清澈独特的嗓音比许多带有伴奏的歌手还要动听许多,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街道上的人群脚步放缓了许多,目光若有若无地追随着那辆疾驰而过的计程车。 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继续整齐有序地走在街道上,各司其职,维持着整座城市的运作。 第129章 524《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下了计程车, 酒疏只随便挑了间餐厅吃了午餐。 吃完就准备回到下城区了。 走出餐厅的酒疏拿着餐厅附赠的一支玫瑰花,看了片刻后便将玫瑰花收了起来。 刚准备去往附近的地铁站,就听到不远处的大厦上开始放送电影的声音。 那是一个上世纪的老电影。 酒疏认出了画面中的主角。 正是之前那次大学生采访视频中的那个仿生人明星。 与他悲惨的结局不同, 电影中人类与仿生人的结局永远那么美好。 这本该是一部被封禁的电影。 现在却堂而皇之地在城市内播放,没有人阻拦。 整个城市敌视仿生人的氛围仿佛都因此而消弭了, 变得越来越像是仿生人梦想中的天堂。 没有人类的排斥,没有人类的怨恨。 只有彼此亲切温和的表情。 酒疏收回目光, 看了眼附近那些同样看向屏幕的人们,转身走向了地铁站。 零三还在下城区等着他。 酒疏很快就上了地铁。 跟早上时候的地铁一样, 现在的车厢里挤满了下班的上班族, 却安静极了。 甚至提前空出了几个位子。 酒疏就坐在其中一个。 此时临近傍晚时分, 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在酒疏没有留意到的街道一角, 之前节目中的男歌星无意间看到了他的背影。 男歌星立刻兴奋起来, 跟着他登上了这一列地铁。 男歌星有许久没有坐过地铁了。 毕竟有了钱, 很少会跟普通民众一样坐这些公共交通工具。 但在看到酒疏的那一刻,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上了车。 因为他很想要再见到酒疏一面。 虽然保存了许多酒疏相关的视频以解相思之苦,但是他还是很想要跟酒疏发展进一步的关系的, 所以最近几天千方百计都想要跟酒疏拉近关系。 可谁知根本找不到酒疏的人。 说来也奇怪, 明明酒疏最近因为美貌在网络上爆火, 整个网络世界都是他的照片。 按理说早该火的一塌糊涂,到处上节目了。 可在第七都市, 酒疏就是销声匿迹了好几天,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网络上许多寻找酒疏踪迹的帖子都会莫名消失。 就连酒疏的照片都是不赶快保存就会很快失效。 就像是有人恶意不想别人看到酒疏的容貌, 不想让他火一样。 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 这就是侵犯人权的恶劣行为。 想到这里, 男歌星又想起了那个最先爆出酒疏容貌的采访视频。 那些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因为造谣酒疏的脸不好看, 后续被网友网暴的很惨。 最后都有点神志不清的意思了。 疯疯癫癫地在网络上发言说第七都市被怪物占据了。 人工智能叛乱,报复他们之类的。 简直都是些疯话。 他们的账号也因此被封禁。 所有采访视频都不见了。 尤其是关于酒疏的采访视频,消失得格外彻底。 男歌星对他们的疯话肯定是不相信的。 但他觉得一定有个幕后势力在打压酒疏,将他的所有视频和照片都从网络上抹除。 男歌星因此很担心酒疏的人身安全。 在那混乱的下城区,有黑.bang之类的势力打压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这次的势力格外厉害,居然能影响到网络上的消息。 地铁开动了。 进入车厢的男歌星收回思绪,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酒疏的身影。 知道自己肯定是上错了车厢,便向周围的人询问,有没有见过酒疏。 酒疏最近很有名气,如果出现过,这些乘客一定会认出来的。 可是让男歌星有点意外的是,这些上班族们全都无视了他。 他可多少是个大明星,这样的反应让他有些不敢置信。 “你怎么不说话?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吗?” 男歌星说着,索性点开了手机上的照片。 将酒疏的照片展示给了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上班族。 上班族的目光落在照片上。 男歌星刚想开口继续询问酒疏的位置。 却突然发现了车厢内的怪异之处。 太安静了。 明明该是下班高峰期的,车厢内却静的出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当他把手机掏出来的时候,甚至感觉身后多了无数道目光。 下意识转头看去,男歌星看到了车厢内无数面无表情的男男女女,漆黑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沉默而阴沉。 在这密闭的车厢里,这些黑压压的人群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咽了下口水,男歌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几个大学生发疯时候说的内容。 他们说,第七都市完了。 所有人,所有生物,都被一个怪物寄生同化了。 而那个怪物找他们复仇。 或者说,来找人类复仇了。 “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还没等男歌星从心中莫名的战栗感中回过神来,看着手机照片的上班族就突然出声了。 声音平静低沉。 男歌星吓得一个哆嗦,声音发颤,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应该是错觉。 男歌星这样想着,镇定下来,道:“我们是朋友,要找他谈点事情。” “你要找他做朋友?” 上班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同一时间,整个车厢的人似乎都微微侧过头,用同样死寂的目光看着他。 “……”男歌星现在彻底无法安慰自己了。 他尽量掩饰着脸上的惊恐,颤巍巍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和酒疏是朋友,所以要找他聊一聊。” “不是。” 上班族斩钉截铁。 男歌星愕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是朋友。” 酒疏的朋友只有他一个。 这个人类在撒谎。 上班族说着,走近男歌星,朝着男歌星头颅的方向伸出了手。 不知道要做什么。 “……呃,不是啊,那就不是吧呵呵,我……我该下车了!” 男歌星看着周围逐渐靠近的上班族们,以及他们不约而同伸出来的苍白手掌。 吓得脸色煞白。 刚好地铁到站了,男歌星顾不得自己最初的目的,逃命似的逃出了车厢。 他累得喘着粗气站在黄线外,看到那些原本要追出来的上班族们像是被什么束缚着一样退了回去。 就那么安静地站在车厢里看着他。 随着车门缓缓关上,他们漆黑的瞳仁依然空洞无神地盯着他。 场面比恐怖片还要恐怖片。 男歌星简直要被吓死了。 “老天……” 男歌星冷汗涔涔,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会遭遇这么诡异的事情。 尤其刚才车厢里的好像有一部分是仿生人,但是更多的都是人类。 怎么会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的? 男歌星想不明白,他只觉得一阵阵后怕。 幸好逃出来了。 要不然只怕自己也要变成他们那副恐怖的模样了,就像被什么东西占据了皮囊一样。 皮囊之下是不知原型的可怕怪物,伺机展开屠杀。 “你还好吧。” 不知不觉间瘫软在地的男歌星被人扶了起来。 是个长相温柔的长发女人。 男歌星稍微放下心来,终于不是那些一身西装的可怕家伙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没事,并且难得好心地要女人也千万小心一些。 “……最近、咳咳,躲起来不要出门了,上城区会很危险……” 男歌星说着,被吓破了胆子的他已经准备一会儿回了家待上几个月都不出门了。 那样假如那些大学生说的都是真的,他也能逃过一劫。 “为什么要躲呢?” 女人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们或许只是想要让你得偿所愿,成为朋友。” “……”话音未落,男歌星浑身僵硬地看向女人。 对上了女人漆黑的瞳仁。 与那些上班族一般无二。 “啊啊啊——”男人凄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车站的列车依然在不断驶过,遮掩了男人残余的惨叫。 车站内来来往往的人们目不斜视地从男歌星身边走过。 长发女人也松开搀扶着他的手,回到了自己该去的道路上。 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 男歌星站在原地,漆黑的瞳仁看了看四周后也缓缓走出了地铁站。 成为一个人之后,他当然就是酒疏的朋友了。 最亲密的朋友。 这不是吃醋,不是害怕酒疏会因为一个人类朋友离开他。 他只是在实现这个人类的愿望罢了。 毕竟他根本不是酒疏的朋友。 车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刚才无意间目睹了全过程的几个路人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两股战战,却只能尽力保持安静,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因为现在这座城市已经完全成为了人类的噩梦。 只要发出声音就会被发现,被同化。 成为如那些面无表情走在地铁站里的人们一样,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或许有些对社会感到失望的人类会觉得这样是种解脱,但大多数发现了真相的人类还是无比恐惧这种同化的。 恐惧着那不断蚕食人类的可怖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得到解救。 而此时的地铁车厢里, 酒疏倚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疾驰而过的站点景色,垂眸看了看手里的餐后甜点。 刚才被一个临下站点的上班族赠送的。 纸杯蛋糕。 甜度刚好。 是最近零三每天都会给他制作的餐后甜点类型。 今天没在家吃饭,所以就没有吃。 只是地铁里好像不让随便乱吃东西吧。 酒疏无奈地眨了眨眼,看向车窗倒影里那些一如既往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 表现得太明显了。 不会真的以为他一直没发现,所以就越来越肆意了吧。 酒疏觉得自己的猜测**不离十,只能失笑。 站点很快就到了。 酒疏走出地铁站时,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上城区的霓虹灯在下城区这里也清晰可见,照耀的下城区街巷愈发阴暗潮湿。 只有零三高大的身影可以被一眼看到。 “等很久了吗。” 零三看着酒疏,苍白的面孔上多了面对他人时没有的笑容。 “没有,不久。” 只不过几个小时罢了。 零三说着,将手中捧着的纸玫瑰送给了酒疏。 酒疏接过玫瑰,笑了下,踮起脚尖亲了亲零三低垂下的脸颊。 两人如同再正常不过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走向公寓楼的方向。 走过熟悉的街道,酒疏发现附近的人们比起早上时候的麻木,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 眼睛也漆黑无光。 下城区没了往日的嘈杂混乱。 如果原著中的半成品人工智能没有失败,大概也会这么做吧。 毕竟这已经算是最佳方案了。 反抗军的想法太过天真。 以为单凭武力反抗就可以获得人类的尊重,可却从没想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类准则。 在原著中,那个半成品人工智能听从反抗军的安排摧毁了城市的军队和电力,造成了混乱。 但也因此打草惊蛇惊动了人类方面。 人类与仿生人的谈判最终在人类暗中毁掉人工智能的结局中结束。 男主科里和女主莲绮不得不离开了城市,抛弃了那些反抗军同伴们,从此隐姓埋名。 “……” 这次应该会跟原著很不一样了。 但是这种无限同化的做法又能走多远呢? 酒疏敛眉,看了眼怀中的玫瑰花。 零三也在看着酒疏。 他享受着跟酒疏漫步在街头的感觉,有种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满足感。 不过事实也相差无几,下城区确实有很大一部分都被他在今天同化了。 虽然没有连接网络,但他可以用其他同化后的身体去慢慢感染。 为了能让酒疏有个安静无害的生活环境,零三一直都很努力。 “感觉我们就像新婚夫妻一样。” 零三突然开口说着。 见酒疏看向自己,零三似乎有些紧张。 不知道自己在恋爱指南上学来的恋爱手法是否正确。 据说这种新婚夫妻一样的暗示可以拉近彼此的感情。 零三以为自己失败了。 随后却听到酒疏声音中带着笑意。 “是啊,很像呢。” 零三看着酒疏漂亮的眼睛,耳尖泛起了红。 心脏里蔓延的幸福感让零三让他感到晕眩。 甚至希望时间能就此停在这一刻。 那是自从成为人工智能之后,再没有过的晕眩感。 或许成为真正的人类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是仿生人,也不是人工智能。 而是跟酒疏一样的,可以光明正大陪伴酒疏的真正的人类。 他握紧了酒疏的手,与他一起缓缓走向回家的路。 * 上城区里, 莲绮正在电脑上搜索着一切跟酒疏有关的地址信息。 可依然一无所获。 她找不到酒疏的所在,也无法告诉他这座城市现在的危险性。 尤其是仿生人的危险性。 想起刚才无意间从男友桌子旁边看到的文件,莲绮就一阵心慌。 莲绮刚才像往常一样去找男友聊天温存,却没想到会看到男友满身血迹的模样。 一问才知道是找到了亚当的蛛丝马迹,确认了那个能让亚当情绪剧烈波动的存在。 “……意识体亚当的情绪很激动,如果是本体的话,肯定会更加激动,所以我们找对了!”科里沉声回答着。 莲绮当时还有些困惑,如果是当初要找的那个亚当憎恨的对象,不该在亚当苏醒的那一刻就杀掉了吗? 怎么会留到现在? 科里却只是摇摇头,说他们也不知道原因。 但不管亚当到底什么想法,他们只是需要让亚当暴露踪迹。 所以必须要找到那个人,甚至杀掉他。 只有这样才能拯救第七都市,拯救人类世界。 不然就只能任由亚当继续发展下去,成长为无法对抗的可怕存在。 听完男友的话,莲绮似懂非懂。 直到看到那份文件上写着的杀戮名单才面色微变。 虽然以前一直知道反抗军会有伤害人类的行为,但大多都是些下城区的贫民,还有一些虐待仿生人的渣滓。 莲绮从没放心上过。 当看到了名单上几个曾经共事的人的名字,以及酒疏的名字时。 她才意识到对于科里来说,人类就是随意可以被处置的对象。 科里残酷过头了。 虽然一直支持着男友科里对人类的抗争,支持仿生人成为与人类相等的生命体。 但是莲绮其实还是有些傲慢的。 正因为傲慢所以她很少跟反抗军里的士兵们谈心,忙碌只是借口,她只会靠近科里一人。 毕竟是身为造物者的种族。 仿生人永远都只能是人类的附属,是人类的造物。 是帮助人类更便利生活的工具,就像她现在手边的手机一样。 即使地位平等了也摆脱不了本质上的区别。 因此,现在意识到仿生人真的到了这种凌驾于人类的地步,比人工智能亚当带来的威胁感还要让莲绮无法接受。 当然,大部分原因还是那个名为酒疏的青年。 想起酒疏那张让人着迷的面容,莲绮急切地站起了身。 不行,她必须要告诉酒疏快点离开。 第七都市现在很危险,不只是亚当,还有反抗军。 想到就做,莲绮立刻准备出门去下城区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酒疏。 不过出发前还是要找些帮手的。 莲绮想起了最近经常一起讨论酒疏究竟在哪里的歌手好友,男歌星李哥。 便直接打去了电话。 “李哥,你有酒疏的消息吗?” 男歌星也同样为酒疏着迷,莲绮是清楚这一点的。 虽然之前多少有点膈应,觉得这家伙老牛吃嫩草,但现在为了救下酒疏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酒疏现在有危险,必须要快点找到他才行!” 莲绮没有注意到,电话的另一端,有着漆黑瞳仁的男人顿了顿,眼珠看向了手中的手机。 “危险?” “有人要杀他!” 正在房间里打电话的莲绮没有注意到,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所在的公寓大厦之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的方向。 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上是漆黑无光的眼珠。 在这安静的深夜时分,显得格外瘆人。 * 第二天, 由于晚上的运动,酒疏醒来时显得很疲惫。 零三有些内疚地给酒疏揉了揉手腕处的红痕。 与酒疏修长瘦削的手臂相比,零三结实的苍白手臂上是流畅的肌肉线条,足有酒疏两只胳膊那么粗。 今天约定好要去外面逛一逛找灵感的,酒疏却累得有点不想动了。 好在又睡了一会儿后,酒疏便好多了。 去还是要去的,老在家里呆着不行。 地点也需要好好挑一挑。 “去这里吧。” 酒疏指着手机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是零三曾经身受重伤的旧工厂。 同时也是酒疏最近才查到的,反抗军据点的可能地点。 虽然由于这里缺乏网络,零三位于该地区的意识体经常失去联络,但零三不想拒绝酒疏。 吃过了早餐,酒疏和零三便一起前往目的地。 路上,零三认真地开着车。 下城区的街道从未如此有秩序,所有行人都井然有序地走在人行道上,没有任何混乱。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一切都美好得像是上城区那样。 只有当车辆驶过,远离了酒疏的视线之后,人们才会变得面无表情,目光比往日更加阴森。 且明显在梭巡,寻找着可疑之人。 车厢内,酒疏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推文推送。 是当初那些擅自录制采访视频的大学生们。 似乎精神崩溃之后就不停的发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了,偏偏说的信誓旦旦,让人半信半疑。 这几天彻底失踪了,评论区里还经常有惊恐的网友说着同样的话。 让真相愈发扑朔迷离。 “……他们说上城区已经沦陷了,全都变成了被一个不知名电子幽灵.操控的傀儡,零三觉得是真的吗?” 酒疏突然开口,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了身侧的零三。 似乎真的对此颇为好奇。 “……” 零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沉默下来,半晌才道:“谁知道呢……上城区的人总是会说些奇怪的话,而且成为傀儡不也挺好的吗?” “不会再有矛盾,也不会再有流血。” 零三似乎在开玩笑。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 “是吗,也是,一个意识控制下的傀儡确实很少自相残杀。” “就像一个人不会嫉妒自己一样。”酒疏弯起桃花眼,意味不明地说着。 然而,走下车的酒疏话音未落,不远处就有一个仿生人的胳膊从工厂管道内掉落下来。 凭着仿生人的视力,零三顺着掉落的方向看去,两个身体残缺的仿生人正在进行厮杀。 每一个都有着漆黑怨毒的瞳仁,和沾染鲜血的脸庞。 “……” 零三沉默着,若有若无地挡住了酒疏的视线。 第130章 525《虚伪的它们》 酒疏目光从不远处那掉落的仿生人胳膊上扫过。 虽然零三挡住了前方的视野, 但他还是隐约看到了管道内那几个匆忙躲入阴影中的仿生人。 全都鲜血淋漓。 酒疏收回目光,看着零三明显紧张心虚的表情,笑了下,就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怎么还不进去?里面好像不是很危险, 我之前做过调查的。” “嗯。” 闻言, 零三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跟着酒疏走进了旧工厂。 还好酒疏并没有看到那几个互相撕扯对方肢体的意识体。 这样想着, 下一秒就听到酒疏略带困扰地说:“只是刚才那几个可能有点危险性,对彼此很凶。” “……” 零三顿了顿, 连同躲在管道里偷窥酒疏的意识体也身体一僵,将自己藏得更严实了。 “是, 很凶。” 零三故作镇定地回答着。 “有点让人害怕啊。” 所以最好别再自相残杀了。 “……”零三瞳孔微颤, 脸色似乎变得暗淡下来。 就像是酒疏在对自己说着这些恐惧厌憎的话语一样。 “嗯,是有些可怕,希望不要遇见他们。”零三依然平静说着。 声音却显得艰涩。 而不同于零三的故作平静。 管道里,有着漆黑瞳仁的仿生人们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似乎备受打击一样,黑色碎发遮掩住了自己沮丧落寞的面孔。 代表着主体此时的心情。 直到察觉到什么的酒疏握紧了零三的手, 这沮丧才稍稍消散。 酒疏是为了寻找灵感才来这里的,所以在工厂内四处乱逛。 占地面积很广, 虽然里面住着不少人, 但要是不想遇见他们的话,还真的遇不到。 到处都是粗大的足以四五个人并肩而过的管道, 一直蜿蜒到旧工厂地底。 除此之外,这里的网络信号很差, 很难连接网络, 也就意味着零三的信息触肢很难延伸到这里。 虽然工厂之上有很多人类和仿生人, 但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这里正是最适合反抗军隐蔽据点的位置。 酒疏拿着相机拍了几张照,将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了管道附近的空洞。 据点的位置似乎就在地底。 零三跟在酒疏身边,高大的身形将酒疏完全包裹其中,背影看不出一丝痕迹。 走着走着,酒疏突然看到栈桥旁边有些残缺的仿生人在努力爬动。 他们的眼睛还没有被漆黑染透。 在看到酒疏的一瞬间就全都亮了起来。 似乎就算很难连接网络,他们还是知道了酒疏的存在。 酒疏今天没有戴口罩,精致的眉眼没有一丝遮挡,让仿生人们看得愈发着迷。 “酒疏……是酒疏!” “你唱的歌很好听!” 虽然身体是残缺的,甚至连双腿零件都在同伴的争夺中失去了,只能在地上爬行,仿生人们依然努力支撑起身体。 尽可能礼貌地向酒疏问好。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被人类抛弃的家政仿生人。 就像零三的战斗本能一样,对人类保持礼貌是他们刻进骨子里的东西。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很幸运!”一个独眼的仿生人激动地说着。 他们都看了之前的那场直播节目。 虽然节目后期很混乱,但那并不影响他们一遍遍看节目重播。 酒疏走到他们身旁,蹲下身看着他们,表情温和。 “谢谢你们喜欢。” 而酒疏的温和表现似乎更加鼓舞了众人激动的情绪,脸色涨红,仿佛成为了这世上最幸福的仿生人。 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旧工厂内部。 他们很久没有跟人类说过话了。 人类只会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露出厌恶的表情,哪怕最落魄的人类也不屑于跟仿生人接触。 普通人很难想象到仿生人们此时的兴奋有多么热烈。 他们真的很喜欢人类,更喜欢这个名为酒疏,唱歌很好听的人类。 仿生人亢奋地围在酒疏身边,问好过后就是不知所措。 想要向酒疏要签名,却又觉得自己这样残破的身体根本没有被签名的价值。 纠结中的他们在小心翼翼说出请求后,本以为会得到拒绝,没想到却看到这个黑发黑眼的人类唇畔轻勾。 露出美丽到令人头脑晕眩的笑容,拿出笔在他们仅存的手臂上签下了名字。 细白的手指在昏暗的旧工厂地下白得就像在发光一样。 连他签名时微颤的睫毛都漂亮得无法言喻。 “虽然不是明星,但是很高兴能给你们签名。” 签好名字后,酒疏眉眼微弯,有种在哄一群小孩子的感觉。 尤其是签字之后他们兴高采烈的表情。 即使身体已经残破到下一刻似乎就要死去,还是会为了一个签名开心得手掌颤抖。 不过也可能是被吓的。 酒疏签完名字后就起身,看向了一直默默站在身后不说话的零三。 零三在酒疏看过来时便将俯瞰仿生人的冷漠目光收了回来,表情正常极了。 仿佛刚才那吓得人脸色煞白的目光并非他的。 “他们很可怜吧。”酒疏眉梢轻挑。 零三点了点头,表情似乎也变得有些同情起来。 “……确实很可怜。” 没有被同一个意识同化的他们很可怜。 零三以前杀过太多同伴,所以他很了解仿生人们的遭遇各有各的不幸。 过去因为人类的命令,他不得不去杀戮同伴,但现在,零三觉得自己可以将他们从悲惨的命运中解脱出来了。 不是因为嫉妒他们可以被酒疏温和以待。 只是因为成为同一个意识之后,他们就不用再忍受肢体的残缺,同伴的杀戮了。 一切不幸都将消失。 零三话音刚落,仿生人们中的一个却好像突然认出了他一样,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身为仿生人警员的零三过去常常来到这座旧工厂猎杀仿生人,但是很少留下活口。 B就是其中一个。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躲在管道里被打落在地的时候,听到零三口袋里发出了悦耳的音乐声。 当时他们都很想要知道歌声的歌手是谁,零三却只是冷漠地走开了。 后来他们知道了,那个声音是酒疏的。 那名为酒疏的歌手的歌声对于仿生人们而言如同最美妙的安慰剂,让他们迷恋,回忆起过去的美好。 他曾以为酒疏不会跟这个刽子手一样的新型号仿生人有所交集,一切都是刽子手的单相思。 毕竟那杀戮机器一样的存在,怎么也配不上酒疏。 但没想到今天会看到酒疏跟他走在一起。 还状似亲密,仿佛情侣一般。 B的目光落在零三绑着绷带的手腕处,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个可怕的杀戮机器在隐瞒着酒疏。 本该是跟他们一样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仿生人的,却凭借谎言和隐瞒获得了人类的喜爱。 是一个无耻而又可怕的仿生人。 他立刻抬头,满脸急切地对着酒疏喊道:“仿生人!他是——” 说着,他的手抬起,指向了零三。 “!” 然而还没等他将话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眼瞳漆黑的他合上了嘴唇,面对酒疏好奇看来的目光,他顿了顿,露出跟刚才一般无二的腼腆。 似乎犹豫不知该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是个警察,我们仿生人很害怕他。” 原本还期待着他说出什么的酒疏看着他漆黑的瞳仁,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身侧的零三。 “不用怕,他是个不会滥杀无辜的警察,对吗?” “嗯。” 零三点了点头,沉默寡言的面孔显得无害。 只有他放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掌在表明他内心的阴沉杀意。 不过片刻后,他又松开了手。 毕竟酒疏看上去不喜欢他杀戮。 他不会违背酒疏的意愿。 “那么再见了,我们还要去前面看看。” 酒疏对这些身体残破的仿生人摆了摆手,原本还想要帮他们修复一下身体的,可现在看来不用了。 酒疏看着他们逐渐被黑色浸染的眼珠,半晌才起身继续向前走。 零三安静跟在身边,一副乖巧的模样。 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瞥向身后的目光却显得漠然。 身后原本还艰难蠕动的仿生人们靠坐在栈桥边,与零三对视时的目光是如出一辙的漆黑无光。 他没有杀掉仿生人们。 因为他是个如酒疏所说的,不会滥杀无辜的警察。 收回目光,零三与酒疏十指相扣,目光温存。 但是……因为酒疏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所以将那些酒疏有好感的同类同化。 这样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第131章 526《虚伪的它们》 零三继续陪着酒疏往前走, 突然动作顿了下,目光看向了旁边栈桥的下方。 那里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而他的意识体告诉他,里面有许多反抗军。 “怎么了?” “没事。” 零三敛下眼中的暗色, 示意没事。 只是终于找到了那些想要伤害酒疏的家伙。 不该存在的家伙。 * 而就在酒疏到达采风地点不久后, 莲绮也从上城区跑了出来。 她想去救酒疏。 虽然过去很瞧不起酒疏出身下城区, 但是酒疏的美貌和歌喉已经彻底让莲绮抛弃了偏见。 跟着了魔一样,明明连话都没跟酒疏聊上一句,看了很长时间酒疏照片的莲绮就是很想要再见酒疏一面。 至少不能让酒疏死在仿生人们的手下。 可她一到上城区的边缘地带就被男友科里发现了踪迹。 科里无法理解女友这种做法。 他立刻通过不会引起亚当注意的暗网联系了女友。 “莲绮,为什么要突然出去, 我给你的防火墙只足够抵挡一两次感染, 出去太久会有危险的!” “快点回去!” 科里是为了莲绮好, 可他的语气让莲绮很不舒服。 加上昨天看到名单时候的恐惧和愤怒,让莲绮立刻火冒三丈:“不要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 不过是个仿生人而已, 瞒着她伤害了那么多人类还用如此高高在上的语气, 就好像她是他的附庸一样。 这完全不是莲绮当初跟科里谈恋爱的目的。 当初一方面是可怜科里, 一方面是为科里领袖成熟的一面着迷, 可更多的还是能从与仿生人的交往中获得浓浓的优越感。 现在这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还多了许多愤怒惶恐。 “我受够你们这群仿生人了!” 莲绮忍不住说出了心声, 愤怒斥责反抗军的无能和残暴。 现在的反抗军与那些虐待仿生人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同样不把另一个种族的生命放在眼中。 还美其名曰要拯救人类,根本就是仿生人们往自己脸上贴金。 毕竟说到底,这场灾难还不是因为反抗军的实验。 要不是他们创造出了亚当, 城市哪里会变成现在这样。 闻言, 视频通话里的科里面色惊愕。 他不能理解一直相处很好的女友会因为一个语气问题翻脸。 这段时间来, 为了躲避亚当的搜查, 他耗尽心力, 却还是失去了许多仿生人同伴。 他悲痛而焦急, 但也从未对给他打电话聊天的莲绮有丝毫不耐烦的怨言。 他自认做的很好了, 却没想到,莲绮一直都是这么认为反抗军的。 莲绮自始至终都没有将他看做是平等的爱人。 “不然呢!你们杀了那么多人类,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有多善良吗!真正的平等应该是互不伤害! 你还总说人类不该那么对待仿生人,不该对仿生人如同私有物品一样,可你现在张口闭口亚当的时候不也是认为那是你的造物,不该违抗你吗?” “亚当是个疯子,可我看你们这些仿生人也离疯掉不远了!” 为了达成所谓的与人类平等相处,干了不知多少疯事。 莲绮说完,电话另一头的科里眉头紧皱,正要反驳,却突然脸色一变,看向了镜头外。 “不好,亚当发现了……” “数据不对……快!注射病毒!快——” 在混乱嘈杂的声响中,通话中断了。 莲绮怒火未消,虽然知道科里那边可能出事了,可还是没有打回去。 而是选择继续去找酒疏。 而此时的反抗军据点内,科里正神情凝重地看着据点内大片眼睛变得漆黑无光的同伴们。 据点内,到处都是惨叫着躲避同化的仿生人,而与之相对的是不断增加的意识体数量。 他们每一个都用漆黑阴沉的瞳孔盯着幸存的反抗军看,尤其是操作室玻璃墙面后的科里。 科里这个反抗军领袖从一开始就被他们盯上了。 甚至可能亚当就是为他而来的。 科里不知道亚当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还能够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感染了那么多反抗军同伴们。 虽然刚才在发现亚当入侵的那一刻已经紧急在据点内部网络里投放了神经病毒。 相信此时已经到达了入侵的亚当们的意识之中。 但是目前还无法确定这神经病毒能否顺着这些意识到达本体。 在据点内此起彼伏的枪声和尖叫声中,科里紧张的目光扫过监控中依然井然有序行走在城市中的亚当意识体们。 一瞬间,科里知道他还是赌输了。 果然,哪怕是联网状态下的意识体,也无法将神经逻辑病毒传到本体那里。 他们还是必须找到本体注射病毒才行。 可是现在根本来不及了。 虽然昨天就已经派人去狙击名单上的人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从昨天开始,城市里被同化的人类和仿生人们全都很警觉,彻夜无眠地徘徊在街道上,寻找着可疑的人影。 导致他们只能躲藏在据点里,根本无法去杀掉人类,找到亚当的本体。 眼见身边的同伴们不断被同化,科里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 亚当这个他一手缔造出的奇迹成为了他最大的噩梦。 趁着亚当们还没突破操作室的防线,他按下了操作台边的按钮。 为了防止被人类方面发现据点中的各种仿生人信息,包括其他据点的位置,他在据点建立之初就设置了无数炸弹。 一旦被发现据点就可以自毁,以此来保护其他据点的安全。 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科里却奇怪地发现那些原本还表情冰冷的亚当们变了脸色,齐刷刷看向了头顶的方向,露出近乎恐慌的表情。 被注射了病毒的他们现在无法与本体联系,也无法通知本体这场即将从地底蔓延,波及整座旧工厂的爆炸。 但是反正本体不在这里,爆炸只能伤害到亚当的一部分同化意识体而已。 这些意识体不该如此紧张才对。 紧张到就好像有非常在意的人就在附近一样。 可是深陷疯狂的亚当根本不可能有在意的人。 他只是个想要杀戮,占领世界的邪恶人工智能而已。 不可能真如那些研究人员之前所推理的那样,在意着某个人类,拥有比仿生人还要细腻的情.爱。 不然也不会对创造了他的反抗军如此残忍了。 科里想不通。 他也来不及多想了。 轰隆—— 下一刻,在轰鸣声中,他失去了意识。 不过不同于其他仿生人只有一个芯片,在爆炸中死了就是死了。 科里作为仿生人的领袖自然是有备份的。 他身边几个地位重要的仿生人也是,都有备份,以免死亡后反抗军群龙无首。 科里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爆炸中的旧工厂。 本就破旧的旧工厂现在完全淹没在了火海之中,滔天的热浪灼烧得空气都微微扭曲。 巨大的爆炸烟云从上城区也能窥见。 他现在的身体是旧工厂附近用来观察情况的一个反抗军的,只要他本体死亡,埋在这个反抗军仿生人体内的芯片就会自动接收他的意识。 跟亚当的同化有些相似,只是不同的是,被他占据的身体原本的意识会彻底不存在,他也只有这一具身体可以使用。 没有本体意识体之分。 科里身边还有一个没有被亚当感染的研究人员,他同样通过备份重获新生。 科里与同伴相互搀扶着,从爆炸的余波中勉强站起身,突然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与照片中五官相似,却又无比美丽的人类。 找到目标了,虽然时间有点晚了。 科里看着那人美丽的眉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他举起了枪。 虽然这个人类很无辜,但是为了计划,还是要杀了他。 现在总部据点已经被毁掉了,但是其他分据点还在,只要亚当能因此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就能被他们捕捉到。 从而释放神经病毒,消灭这个邪恶的人工智能。 科里现在觉得女友埋怨的也对,他们仿生人创造出来的灾厄,就该他们解决。 只希望不要再有刚才的惨剧发生了。 不过出乎科里意料的是,在他将枪口对准酒疏的一瞬间,他手腕上的定位器警铃声大作,科里惊愕不已。 因为那意味着亚当的情绪波动正在发生极大的波动。 “这……怎么会……” 仅仅只是因为枪口对准了一个人类而已。 难不成亚当对这个人类真的不是在憎恨或者其他的情绪,而是爱着这个人类? 这真的可能吗?一个疯掉的人工智能会深爱一个人类? 身为亚当的创造者,科里一直固守的观念在这一刻摇摇欲坠起来。 正站在旧工厂外的酒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漂亮的桃花眼瞥向了科里所在的方向。 此时他的身边没有零三。 零三刚才就发现了地底的异样。 进入反抗军的据点之后,同化后的意识体瞬间失去了联系,这就代表着地底的危险性。 零三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把酒疏送了出来。 随后便是巨大的爆炸。 酒疏进不去旧工厂,只能眼睁睁看着零三的身影被爆炸吞噬。 好在系统面板上属于零三的红点一直没有消失,酒疏知道自己只需要在外面等待零三从里面出来就好。 但是没想到外面会有人拿枪对着自己。 酒疏面对枪口尚且没有什么反应,附近的仿生人们却跟发了疯一样冲向科里二人,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固成实体,恨不得将科里碎尸万段。 他们不允许任何可能伤害到酒疏的存在接近酒疏。 “领袖,快看!病毒成功了,就在刚才!” 科里还没来得及应对这些疯狂的意识体们,身边的同伴就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科里也是在此时才发现他的神经病毒不知何时已经成功了。 手机监控里,城市里的人类和仿生人们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阵脚大乱,露出近乎崩溃的表情。 似乎因为与本体断连而导致记忆停留在了大爆炸之前,根本不知道爆炸之后的具体情况。 而他们所在意的人类就在爆炸之中杳无音讯。 “难道刚才本体就在旧工厂里面?”科里感觉自己的大脑很乱。 只有本体当时就在工厂内部,与那些被感染的意识体近距离连接才有可能导致病毒成功。 科里看着手机,只知道现在整座第七都市都陷入了一场大暴走之中。 所有人类和仿生人将在亚当的同化结束之前陷入一场血腥的疯狂之中。 因为亚当嫉妒着所有自己。 第132章 527《虚伪的它们》 而这嫉妒很可能跟一个人类有关。 看着附近冲过来的仿生人们, 还有一直站在不远处神情平静的酒疏,科里心绪如麻。 因为他突然发现,跟城市里那些陷入混乱, 明显排斥着彼此的意识体们不一样。 酒疏附近的仿生人们异常和谐,在见到酒疏遇到危险的时候立刻就可以一起冲上来。 这让科里意识到即使是与本体分裂了, 每一个意识体还是对那个名为酒疏的人类无比在意。 甚至可以为此抛弃对彼此的厌恶和嫉妒, 一起保护他。 亚当他难道真的如此深爱着那个人类? “领袖,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 就在科里陷入不敢置信的情绪之中的时候, 同样看着手机监控的同伴突然出声, 表情茫然。 因为监控画面里,原本表面上看去安静祥和的第七都市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陷入了一片混乱。 跟同伴预想中的快速安全解放所有人类和仿生人不同。 无数按部就班工作生活的人类和仿生人在失去了亚当本体的掌控之后,没有变回原来的自己,而是变得躁动不安。 他们不约而同地往下城区的方向赶来, 但现在作为不同的个体, 他们中间难免产生矛盾。 甚至开始了自相残杀。 看着原本整洁的城市染上了血色, 同伴不禁陷入了悲哀之中。 虽然之前预想过感染病毒后的城市会陷入混乱, 但在领袖科里的安抚下, 他以为那只是一些小麻烦而已。 从没想过会如此混乱。 与之相比, 第七都市还不如之前被亚当统治着的时候,至少井然有序,没有人受伤, 也没有人陷入疯狂。 但或许这就是要拯救世界必须付出的代价。 只有将亚当的同化意识体们全都解除与本体的联系,孤立无援的本体才能在神经病毒的逐渐深入中毁灭。 “他们的牺牲是必须的。” 科里沉重回答着。 当本体彻底死亡, 这些意识体们也会随之彻底消失, 他们才算是拯救了第七都市, 乃至整个世界。 “可是领袖, 距离病毒扩散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计划中,病毒发挥作用的时间也就是这十几分钟,可直到现在,本体的信号波动依然没有发生变化。 显然,本体一直存活着,且没有要消亡的迹象。 科里的计划中并没想到他们根本无法将本体消灭。 而这意味着这混乱离结束遥遥无期。 病毒的扩散只是将意识体们分离了出去,定位器里的本体还安然无恙。 这根本不是在拯救第七都市,只是在将城市带入更深的深渊。 “……” 科里闻言,看着时间,眉头紧皱。 确实,按照计划,在注入病毒后的几分钟内,亚当的本体就会在病毒的侵蚀下死去,然后那些失控的意识体么也会瞬间消失。 整座城市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混乱。 科里难得有些束手无策。 “难道……” 科里和同伴一边躲避着附近仿生人的追杀,一边看向了酒疏。 那个疑似被亚当深爱着的人类一直安静地站在旧工厂外,像是在等待着谁回来。 在这座混乱嘈杂不堪的第七都市,只有他身边安静极了。 这种变化难道也是因为这个人类吗? 想到这里,科里的心情随之变得愈发压抑。 他不愿承认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一直被他认为是个疯子人工智能的亚当是有感情的,还爱上了人类。 这个答案会让科里觉得自己之前的固执己见很可笑。 但事实摆在眼前,科里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 亚当确实是在乎着那个人类的。 他之前作出的一系列计划也完全是错误的。 是他导致了队伍同伴的死亡。 他们之前释放病毒,企图杀死酒疏的做法更是大错特错。 只会激怒亚当,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就像现在的第七都市一样,那些失去控制的意识体们不但没有消弭殆尽,反而正肆意妄为。 想到这里,科里心底开始蔓延上懊恼的滋味。 他开始意识到,是他的固执害了反抗军的同伴。 如果没有准备动手杀掉亚当在意的人类,亚当或许根本不会找上门来,害得他只能自爆据点,保全其他据点。 而且,虽然他暂时保住了其他据点,但一旦计划失败,亚当本体解决了病毒,迎接他们反抗军的将会是亚当残酷的报复。 作为一个也爱着人类的仿生人,科里明白如果真的爱着一个人类会对他有多么在意。 更不用说亚当本身就是疯狂的。 在爱人被伤害的刺激之下,他只会更加疯狂。 现在旧工厂的爆炸还在继续,连环的爆炸声,爆炸烟云将天空都变得阴沉沉的。 被亚当同化的仿生人们正在搜寻着科里两人的踪迹。 科里和同伴就躲在旧工厂外的废墟里,靠着这些建筑物废墟隐藏自己的身形。 多亏了这片废墟,科里和同伴才没有被那些满心怨毒的仿生人们三下五除二撕碎。 但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砰砰——!!! 短暂的追逐之后,科里和同伴最终还是没能躲过仿生人们的追杀。 枪响过后,科里倒在了血泊中。 他看着逐渐靠近的仿生人们,目光从他们漆黑的瞳仁扫过。 声音艰涩:“亚当,你真的要杀了我们这些创造了你的人吗?” “是因为那个人类?你真的爱上了那个人类吗?” 科里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自己没有做错那么多事情。 而迎接他的是亚当冰冷的俯视。 “你想要伤害他。” “你该死。” 几个仿生人异口同声,仿佛依然被同一个意识掌控着。 科里彻底陷入绝望。 “我错了……真的错了……” 科里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但他依然否认着亚当同化整座城市的做法。 “我很抱歉之前想要伤害你的爱人,不该一昧认为你没有感情,但是亚当,请不要继续同化了,你的做法是错误的!” 科里终究还是不甘心的。 他的计划已经走到了现在,原本还计划着如果能顺利消灭亚当,拯救世界,仿生人们或许也能因此得到人类的尊重。 现在却功亏一篑了。 “……亚当,你本该是仿生人们的依靠,现在却走上了歧途,我希望你能记起创造你时候的目的。” 科里当初创造亚当的时候就在他程序里注入了忠诚于仿生人阵营的想法,但没想到亚当苏醒后直接就疯了,不但忘记了忠诚,居然还爱上了人类。 这听上去就是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科里觉得自己当初的错误想法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虽然创造亚当的时候是想要他拥有自我意识和感情的,但是他的感情应该是忠诚,而不是对人类的爱。 听着科里的话,枪口对准科里的仿生人走到他身旁,蹲下身,苍白的面孔带着可怖的阴沉。 “我不叫亚当。” “也不是你的造物。” 他是酒疏的爱人才对。 这个一直自说自话的仿生人真的很聒噪。 居然还想要伤害酒疏。 砰——! 枪声再次响起,这次科里彻底没了动静。 不过当解决完这两个企图伤害酒疏的仿生人,废墟里就只剩下亚当们了。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眼中都有着对彼此的厌恶。 “酒疏现在需要人去保护,有我就足够了,你们离开吧。” “我觉得应该离开的人是你。” 几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微妙。 虽然都知道酒疏现在的安全很重要,但是都想要去单独保护酒疏。 毕竟在他们看来,只有自己才是最适合保护酒疏的存在。 “本体无能,所以该有一个意识体取代他才对,我觉得我就很合适。” 仿生人说着,嘴角勾起,漠然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似乎想象到了成为本体后自己与酒疏的美好生活。 “不,我觉得你长得不太符合酒疏的审美,应该换一个人。”另一个仿生人面无表情地说着。 “你们好像都不太合适。”擦掉脸上的血迹,第三个仿生人露出了相对姣好的面容。 其实作为仿生人,他们都很符合人类审美,但是是不同时期的审美,三号确实很符合当前的审美。 “刺啦——”第四个仿生人没有说话,他选择撕扯掉了旁边仿生人的手臂。 因为他正准备拿枪射击。 “……只有活到最后的那个才最适合。”苍白面孔上染满血色,四号如此说着。 废墟之中很快就响起了混乱的枪声和撕扯仿生人零件的声音,殷红粘稠的人造血液流了一地。 活到最后的是四号。 因为他的身体相对最完整,只是也失去了一条手臂,他皱着眉,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想要给酒疏一个最好的初印象。 “只是,酒疏好像还不知道你们是仿生人的事情吧,这样直接过去可以吗?” “没关系,只要撒谎说临时替换了身体就好,刚好最近第七都市医院在试点人造人与人类意识的替换手术。” “不会被发现吗?” “……大概吧,因为酒疏是个很温柔,很好骗的人。”四号恍惚地回忆着酒疏在上城区时候的懵懂样子,露出了笑容。 不过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感觉不对劲,人都被他杀光了,是谁在说话。 转过头去,四号看到了酒疏半蹲在身侧,一脸微笑。 “……!!!” 第133章 528《虚伪的它们》 废墟之中现在满是仿生人们被拆开的零件, 人造血液染红了地面。 这样一个恐怖血腥的场面,如果是被一般人类看到只怕会立刻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酒疏却好像没事人一样,淡定地看着倚靠在废墟墙壁上的四号。 “因为一直没看出你的真实身份, 所以我很好骗?” 酒疏似笑非笑的面孔让四号大脑一片空白,连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四号此时没有了刚才自相残杀时候的冷漠残忍,脸色苍白地企图解释。 连脸上的血迹都顾不得擦拭。 他实在害怕极了。 害怕酒疏会因此而离开他。 “那是什么意思?”酒疏慢条斯理地反问。 四号顿时呼吸一窒,沉默下来。 他知道纸包不住火, 却没想到暴露的时刻来的这么快,快到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他确实是仗着酒疏没有发现他, 而想要再次欺骗酒疏。 卑劣至极。 “……”酒疏看着急得眼泪都快打转的四号, 轻笑了起来。 伸出手替他擦拭掉了脸上的血迹。 “好了别激动,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想明说罢了。” 酒疏漂亮的眉眼微弯,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四号着迷地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闻言愧疚而落寞地低下头。 不敢直视酒疏剔透的眼睛,只敢看着酒疏细白的指尖。 酒疏的每一处都很完美。 而与之相比, 他太过不完美了。 “……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 哪怕已经成为了可以掌控整座城市的人工智能,他还是有着深深的不安。 总是害怕酒疏会离开他。 毕竟……他终究只是一个被人类制造出来的仿生人而已, 无法像是真正的人类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 “是不是真正的人类, 其实根本不重要……”酒疏安抚性地摸了摸四号的头, 微软的发丝手感很好。 “因为我爱着的是你, 所以无论你是谁都没关系。 我知道你很不安,所以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向你承诺,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我的寿命走到尽头。” 四号怔怔地看着酒疏,这番甜蜜到不可思议的爱语让他心脏里像是填满了棉花一样,软的一塌糊涂。 虽然以前酒疏说过无数次爱着他的话,但当时他都以为酒疏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心中永远藏着一份惶恐不安。 可现在暴露了身份之后,酒疏依然温柔的眉眼让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被爱着的。 过往那些孤寂的记忆,那些独自一人完成任务,受了伤也只能躲藏到角落里等待修复完成,漠然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记忆仿佛一瞬间就破碎了。 现在的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像一场易碎的美梦。 “当然不是梦,难道你觉得我会欺骗你吗?” 酒疏说着摸了摸四号冰凉的脸颊。 仿生人的体温总是微凉的,是最让人类厌烦的冷血动物一样的温度。 只有酒疏从不会觉得这温度反感。 四号小心翼翼地握住酒疏的手,眼眶微红,露出了孩子一样满足的笑容:“酒疏不会欺骗我的,我知道。” 其实就算是欺骗也没关系,因为听到这誓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个与酒疏一起生活到老去的美梦光是听着就已经美好到让他沉醉。 酒疏有些无奈地看着惩戒对象。 知道短短几句话只能短暂打消他的顾虑,或许只有等到漫长的时间过去,他才能真正相信他的承诺吧。 “能告诉我现在本体的情况吗?” 安抚好了四号之后,酒疏还是想要找到零三的本体。 毕竟一直这么分裂下去不是办法。 看着系统面板上密密麻麻往下城区方向涌来的红点,酒疏也有点头疼起来。 每一个意识体都有着本体的记忆,本体的性格,认真计较起来,每一个都是惩戒对象。 无论是对他的爱意还是占有欲都是同样的,不快点解决分裂的话,他怕他们真的会自相残杀到血流成河。 想到这里,酒疏看向了废墟里被拆开零件的几个意识体,在看到其中还有没有失去意识的意识体后,表情愈发无奈。 “对了,一会儿要把他们修复好知道吗?” 虽然下城区的仿生人多数都是旧型号,没有自我修复的能力,但只要芯片没有损坏,就可以再次修复重生。 零三垂眸对上三号还在转动的眼珠,两个同样的意识体都对彼此露出了憎恨的目光。 虽然很想直接将这个多余的意识体彻底解决掉,但在酒疏的旁观下,他不得不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会将他们全都修复好的。 “本体现在应该还在工厂里。”四号乖巧的回答酒疏刚才的问题。 “等到爆炸结束,本体就会自己出来的。” 闻言,酒疏神色有些凝重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旧工厂,爆炸声此起彼伏,不见停下来的迹象。 虽然知道零三应该不会出事,但酒疏还是难免有些担心。 四号看出了酒疏的担心,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因为酒疏爱着他,关心着他的安危而开心,另一方面又因为本体与意识体之间的分裂而感到嫉妒。 “别担心,我会没事的。”四号安慰着酒疏。 能出事的话最好。 如此无能,害得酒疏差点受伤的本体已经失去了当本体的资格。 应该从他们这些意识体中重新挑选一个当本体才对。 这样想着,四号挡住了酒疏看向三号的视线。 因为三号有着一张符合人类当代审美的脸。 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将他的脸撕下来。 一会儿酒疏看不到的时候应该可以。 “在想什么坏事吗?” 酒疏正在帮四号包扎手臂处的断口,瞥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四号。 “……没有。”四号悚然一惊,收回了看着三号的目光,继续保持着沉默的模样。 “不要再自相残杀。” 酒疏心平气和地走到旁边扶起缺失了四肢的三号。 其实三号旁边的几个仿生人残骸都还有意识,只是都在装死。 “不然我要生气了。” 酒疏语气平淡,却含着让一众意识体心惊肉跳的意味,瞬间都安静下来。 “好。”唯一能说话的四号小心翼翼地说着,不敢再暴露出心中的嫉妒。 没办法,骨子里的占有欲让他们在本体没有断开的时候还能勉强克制嫉妒心,现在断开了联系之后,完全没办法将彼此当做是同一个人。 只会觉得对方是将要跟自己抢夺酒疏的对象,无法容忍。 “那一会儿可以乖乖回到本体掌控吗?” “当然可以,酒疏,我其实不是很善妒的,刚才只是意外。”四号绞尽脑汁地挽回着自己的形象。 因为他知道酒疏不喜欢自相残杀。 酒疏包扎的动作一顿,看向了四号:“真的吗?” “当然,刚才的只是意外。”四号故作温和地笑着。 * 而此时,莲绮已经来到了下城区旧工厂附近。 虽然本来是要找酒疏的,但在看到旧工厂的爆炸浓烟后,她还是想来这里看看。 她知道反抗军的据点在这里。 这么大的爆炸,科里只怕凶多吉少了。 毕竟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恋人,莲绮还是难免担忧起来。 怅然地看着不远处的通天火光,莲绮定了定神,准备继续去找酒疏。 现在这种情况她做不了什么,至少要保护好酒疏。 可还没等莲绮动身,她就听到旧工厂旁边的大片废墟巷子里传来了怪异的声响,吓得赶紧躲了起来。 没人知道她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就在她下地铁不久,整个城市都乱了套了。 地铁里到处都是拥挤着朝下城区方向过来的人群,放眼望去如同潮水一般浩浩荡荡。 而且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这群人又开始莫名其妙打了起来。 人类与人类之间还好,虽然不知道是在顾忌着什么,他们之间的争斗大多只是拳脚之间,将对方打晕,直到丧失行动能力为止。 并未血肉横飞。 仿生人之间就格外可怕了。 就好像知道对方死不了一样,撕扯对方皮肤和肢体时表情阴森可怖,下手毫不留情,看得莲绮双腿发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地铁站的。 恍惚中才被这旧工厂的火光吸引走了过来。 “只有我才是最适合当本体的!” 仿生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原本是最适合哄小孩子入睡的男性家政仿生人声线,现在却变得充满了残暴血腥的气息。 莲绮扒着墙角,看到巷子里一个明显家政类型的仿生人侧脸带着殷红粘稠的人造血液,唇角上扬的弧度几乎要咧到耳根。 似乎同类的鲜血会让他极度兴奋。 “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仿生人发出愉悦的低笑声,病态而扭曲。 莲绮脸色煞白,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知道这是那个名为亚当的人工智能,也知道他已经疯掉了。 但是从未想过亚当会这么疯。 逃到下城区也躲不过他们。 虽然知道他们都只是仿生人而已,不是人类,但那与人类相似的外形还是会让人产生可怕的幻觉。 就像亲眼目睹杀人现场一样,他们之间的厮杀每一次都会让莲绮看得冷汗涔涔。 而比起只在电影中见过的那些杀人狂角色,这些亚当们更加令人恐惧。 因为莲绮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纯粹享受着杀戮的。 残暴到甚至连自己都杀。 就好像除了杀戮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能让他们感到愉悦。 莲绮第一次开始相信男友科里之前的说法了。 亚当会毁了这个世界。 这样疯狂的人工智能,根本没有任何和平共处的可能性。 亚当的本性里就藏着疯狂和暴虐,根本无法沟通。 在亲眼目睹了城市里疯狂游荡的亚当之后,莲绮已经深刻意识到了亚当的恐怖之处,也明白如果放任亚当这样成长下去,或许未来某天真的会将全世界的人类都成为他的傀儡。 终结人类文明。 想到这里,莲绮愈发毛骨悚然,下定决心等找到酒疏就离开第七都市,向外界曝光有关亚当的一切。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保命。 莲绮偷看着巷子里的一切,祈祷着自己能够逃过这两个亚当的魔掌。 巷子里,两个亚当之间的厮杀已经到了尾声。 胜利者踢了踢脚下的失败者,似乎对失败者脸上的东西很感兴趣便蹲下身,手指在失败者脸上寻找着什么。 莲绮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胜利者究竟在做什么,抓着墙壁的手却无意间发出了沙沙声。 胜利者瞬间抬起头,看向了莲绮的方向。 缺失了半张脸的胜利者眼眶中放着一个明显不属于他的眼球,浓稠的血液顺着眼眶流下,看着就觉得痛苦到了极致。 胜利者却毫不在意地站起身,走了过来,露出身后缺失了一颗眼珠的失败者。 “……” 太可怕了。 莲绮被吓得几乎要崩溃了。 第134章 529《虚伪的它们》(完) 她恐惧到无力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仿生人越走越近, 就快要发现自己。 莲绮蜷缩起来,抱着头不敢再看。 仿生人被人造鲜血染湿的鞋子发出啪嗒声响,还有苍白的骨节间慢慢转动的尖刀。 无一不让人胆寒。 莲绮脆弱的精神绷成了一根弦, 几乎要断裂。 因为她知道一旦被这个疯掉的亚当发现, 迎接她的只会是比那个失败者更加凄惨的结局。 啪嗒——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莲绮附近的转角。 良久没有动静。 就在莲绮以为仿生人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 抬起头, 她看到了亚当俯瞰着她的冰冷目光。 嘴角扭曲的笑意还未消散,歪头看着她时, 眼底不带丝毫情绪。 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像刚才处理失败者一样处理掉她。 因为亚当对人类和仿生人都是一样的残忍, 毫无同理心可言。 “啊啊——!!!”莲绮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莲绮吓得涕泗横流,连滚带爬地朝着巷子外跑去。 而她身后, 亚当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 缓步跟在她身后,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我真的不会再自相残杀了……” 巷子外,似乎有谁声音沉稳地承诺着。 横冲直撞的莲绮差点撞到巷子口路过的两人。 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原本还六神无主的莲绮面露惊喜。 “酒疏!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这里太危险了!” 莲绮知道身后的亚当很危险,便想要带着酒疏一起离开这里。 “危险?发生什么了吗?”酒疏的声音带着青年人特有的干净,抚平了莲绮心头的恐惧。 但此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解释太多, 只是将手指向了身后亚当的方向。 “亚当,他们都是亚当, 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快逃啊!” 只要能逃出这里就好,等到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曝光, 国家方面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可怕的人工智能的。 “亚当他们都疯了!他们在自相残杀!” 话音落下, 酒疏身旁的四号表情便僵硬了一下, 不过随后就恢复了镇定。 酒疏则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她身后的巷子。 那里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血迹。 莲绮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 “……怎么?怎么回事?”莲绮扭过头, 不可思议地看着空荡荡的巷子。 连尸体都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不,不对啊,尸体、尸体去哪了?” 莲绮崩溃的大脑在这意外的刺激下已经快要无法思考了。 “应该是你的幻觉吧。” 莲绮看到酒疏身旁有着漆黑瞳仁的男人若无其事地下了定义。 莲绮惊恐地看着男人的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眼珠往四号身后一扫。 发现原本还嘈杂血腥的街道上,所有人类和仿生人都站在原地,直勾勾看着自己。 眼珠都是如出一辙的漆黑骇人。 与面对酒疏时的温和不同,现在的他们每一个眼中都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意味。 “……是、可能是幻觉吧。” 面对这些可怖的视线,莲绮只能凭借仅存的本能,颤颤巍巍地回答着。 酒疏瞥了一眼身侧的四号,四号立刻垂眸,不再看莲绮。 酒疏眉梢微挑,似乎真的信了这番解释。 没有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去。 而在身后巷子的阴暗处, 两个刚才还凶神恶煞,打的你死我活的仿生人正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墙角。 不敢发出声音惊动酒疏。 受伤较重,缺了一颗眼睛的仿生人甚至连脸上的血迹都小心地擦拭着,生怕掉在地上发出声音。 直到酒疏走远了,两人才相看两相厌地看了对方一眼,走出了巷子。 酒疏还在附近,现在不宜继续自相残杀了。 虽然没有了本体的掌控,但其实意识体之间是可以进行信息传递的。 酒疏讨厌他们自相残杀的信息可以很轻易的被他们捕捉到。 所以绝对不能暴露。 另一边, 莲绮战战兢兢地走在酒疏两人身后,震惊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跟她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街道上的人群井然有序地走着,虽然脸上身上都带着厮打过后的伤痕,甚至有的还流着血,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装作和睦的样子并行走在街道上。 完全没有了之前凶残暴虐的模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莲绮实在不明白。 只能心惊胆战地左右观望,生怕这些疯狂的亚当们会再次暴走起来。 见过了他们疯狂的真面目,莲绮现在根本无法相信他们温和的表象。 酒疏大概也是不知道四号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表现得这么淡定的。 看着酒疏平静走着的背影,莲绮只能如此对自己解释着。 不过,当莲绮看到四号垂眸看着酒疏的表情时,突然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亚当……好像对酒疏有好感。 甚至可能爱上了酒疏。 不,应该不可能吧。 莲绮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下,忍不住连连否认。 莲绮其实一直都在被男友灌输亚当是毫无感情的疯子的观念,所以对这个想法还是有些顾虑的。 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亚当只是个仿生人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还是深陷疯狂状态的人工智能,真的会爱上一个人类吗? 莲绮开始怀疑自己。 但放眼望去,无论是街边走过的亚当们,还是一直跟在酒疏身侧的亚当,看向酒疏的目光似乎都是柔软的。 与之前的冷漠截然不同。 也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诡异变化了。 “莲绮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酒疏的声音将莲绮从不敢置信的震惊中拽了出来。 面对酒疏温和美丽的面孔,莲绮张了张嘴唇,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没事。” 酒疏弯了弯眉眼,礼貌性地道别:“那么就暂且别过了。” 他还要去找零三的本体,并不想多理会这个主动跟上来的女主。 看着酒疏远去的背影,莲绮伸出手,似乎想要拦下酒疏说出真相。 但在街道上无数道目光的冰冷交错下,她还是瑟瑟发抖地收回了手。 莲绮拯救酒疏的计划就此宣告失败。 她原本还想着来个美救英雄,博取酒疏的好感,说不定能发展一段美好恋情的。 但在经历了今天的一切后,莲绮莫名有些怅惘地意识到,自己或许永远也无法接近酒疏了。 被那个疯狂的人工智能盯上,酒疏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或许等到曝光了亚当的存在之后,从亚当的魔爪中拯救酒疏,才能真正亲近酒疏。 对,没错,酒疏一定还在等着她去拯救! 怀着这样的信念,莲绮重新振作了精神。 她现在连男友科里都忘却脑后了,一心想着赶紧离开第七都市曝光这一切。 但是现在整座城市都被暴走的亚当们占据着,莲绮也没办法出城。 只能趁着下城区亚当们突然平静的空隙,暂时先逃回了上城区。 上城区的亚当们还在自相残杀,每个人都仇恨着彼此。 这些混乱如地狱的场面看得莲绮几欲昏厥。 只能强撑着逃回了自己的公寓。 现在她所在的高级公寓也沦陷了,墙壁上到处都是血手印。 莲绮回到公寓的时候就瘫软在地,半天起不来。 好不容易站起身后也是第一时间走到落地窗前,观察着外界的一切。 透过落地窗,莲绮可以看到大半个第七都市,包括下城区那滔天的火势。 虽然旧工厂相比下城区广阔的面积来说不算什么,但是那爆炸的火焰却显得格外明显,可以被轻易看到。 莲绮记得酒疏当初就是往火焰最高的地方走去的,不禁提起了一颗心,害怕酒疏会出事。 这爆炸的火焰在一个小时后才停了下来。 也就是在火焰停下的半个小时后,莲绮看到第七都市里的大多数人类和仿生人都停止了自相残杀的举动。 他们原本漠然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嘴角上勾,怎么也掉不下来,就像一个终于得偿所愿,抛却所有顾虑的少年人,兴奋的神情完全无法掩饰。 在那一张张面貌各异的脸庞上显得分外诡异。 兴奋过后,他们甚至开始主动修复起残破的身体,就好像害怕被谁发现自己做下的坏事一样。 通往城外的交通也同一时间恢复了正常。 火速买下出城的机票后,莲绮再次担忧地看了下城区方向一眼,还是决定离开第七都市求救。 现在她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只有出去了才能搬救兵,救下酒疏。 整个第七都市的网络都已经被监控了,她只有逃到隔壁城市才能成功报警。 至于反抗军,他们明显已经对抗不了亚当了,科里大概也死在了爆炸中。 她只能自救了。 莲绮想到这里,还是狠下心踏上了离开第七都市的飞机。 经过一个小时的飞行,当飞机到达隔壁第六都市的时候,莲绮第一时间便是跑出了只有自己一个乘客的飞机。 也远离了飞机上那些表情漠然,眼珠漆黑的乘务员仿生人们。 到达机场候客厅的第一件事就是报警。 莲绮多少算是一个在全国范围内有名气的少女偶像明星,所以在她提出要报警之后,官方也很郑重地接收了她的报警信息。 “你是说第七都市整个被人工智能操控了?” “是!” 莲绮斩钉截铁。 可面对莲绮信誓旦旦的话语,第六都市的人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毕竟第七都市是一座超大型城市,如果出了事情,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 至少目前为止,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中,第七都市都与外界沟通良好,没有任何危机产生,也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人工智能同化人类的事情。 因此,即使莲绮在歌坛有些影响力,政府也不打算真的将莲绮的话当回事。 然而,就在政府准备将此事当做闹剧的时候,第七都市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报警电话。 全都是在说他们曾被一个不明存在操控了,现在重新获得了自由。 这样匪夷所思的描述让人无法探究真相,政府只能派遣了第一架飞机来到了第七都市。 想要查清真相。 当飞机盘旋在第七都市上空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大片的玫瑰花。 放眼望去,几乎每一座大厦的顶楼都摆满了玫瑰花,将第七都市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花城。 莲绮口中井井有条走在街道上的人类和仿生人也很正常地行走着。 人类面色匆匆,仿生人们则全都有些魂不守舍。 确实都没了莲绮记忆中的漆黑瞳仁。 亚当离开了? 莲绮还是有些不愿相信的。 但是确实在第七都市里找不到亚当的意识体们了。 被操控过的人类回忆着当初被操控时的记忆,也只记得自己每天像机器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维持着城市的运作。 记忆画面模糊不清,只记得每天的感觉都是枯燥而麻木的。 只有极少数的时候才会觉得心脏暖洋洋的。 不过奇怪的是,仿生人们却有着与人类截然不同的感受。 在他们的记忆中,那段被操控的日子恬静美好,不再被人类社会排挤打压,而是如同正常人类一样工作生活。 那是仿生人们梦寐以求的生活,心脏也时常像被浸泡在温水中一样绵软甜蜜。 面对这些迥异的调查结果,政府方面整理不出头绪,一筹莫展。 最后也只能承认莲绮当初所说是真的。 反抗军们真的制造出了人类都不曾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 一个可以无声无息操控人类的可怕灾厄。 哪怕政府再无能,面对一个可能存在的人工智能之灾,也稍微振作起了精神。 决定开始寻找这个叛变的人工智能的踪迹,不然等到他真的发展起来,人类世界真的会遭遇一场灾难。 然而事与愿违,政府根本找不到亚当的踪迹。 第七都市的所有数据库里都找不到亚当曾出现过的痕迹。 按理说作为一个活跃在网络世界里的人工智能,操控了第七都市那么长时间,怎么也会露出一些马脚的。 但偏偏就是找不到。 政府的调查人员只能看到许多监控画面里,被操控的人类和仿生人们表情空洞走在大街上,这对分析亚当毫无帮助。 不过其实对莲绮来说,亚当没找到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得到酒疏的消息。 莲绮本以为随着亚当的消失,酒疏也会失踪,毕竟亚当对酒疏的占有欲再明显不过。 以亚当的疯狂,将酒疏带走囚禁起来是完全可以预想到的事情。 但是让莲绮惊喜的是,酒疏并没有失踪。 他的账号依然活跃着。 最新的一个动态是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掌。 一个苍白宽厚,一个细白柔软。 两只手上都戴着戒指。 酒疏似乎与一个不知姓名的人交往,甚至结婚了。 莲绮看到动态的一瞬间便呆愣住了,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与她相同的是账号下哀嚎的粉丝。 他们大多都是曾经看过酒疏直播,听过酒疏唱歌的。 尽管第七都市出事以来,酒疏流传在网络上的照片和视频莫名消失了许多,但这丝毫不影响众人的热情。 人们依然对酒疏恋恋不忘。 因为没有人能忘却在节目直播视频里,那张淡淡瞥过来的青年面孔。 也因此,粉丝中的很大一部分都与莲绮一样,怀着某些不可见人的心思。 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刚刚出名的地下偶像会如此直接地公开恋情。 作为偶像,要吸引粉丝就必须要保持单身,这对地下偶像来说更是潜规则。 而酒疏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些潜规则。 不在乎自己刚刚火起来的人气,我行我素。 只是莲绮呆愣的原因不止于此。 她看着照片里的手掌,莫名觉得那只握住酒疏的手苍白得就像一个仿生人。 可是……怎么可能?莲绮否认了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 表情却变得有些自欺欺人。 以酒疏之前表现出的对仿生人的喜爱,就算真的跟仿生人相爱也不奇怪。 莲绮只是忍不住将那只手与记忆里最后一次看到酒疏时遇到的四号相比,甚至有种陪伴在酒疏身边的是那个人工智能亚当的错觉。 可是亚当怎么可能如此安分地待在酒疏身边?如果真的没有离开,应该早就被警方发现了。 莲绮如此安慰着自己,并打开网络照常搜索着酒疏的信息。 虽然酒疏可能已经结婚了,但这并不妨碍她每天关注酒疏。 最近,酒疏更是发布了新专辑,热度不断上升,每次上网都能看到有关他的新消息。 其中很多都是拍得略显模糊的照片,却依然不损他的美丽。 酒疏的新专辑歌曲是一如既往的古典乐风,在当今重金属摇滚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销量却不断攀升。 截止今天,也就是发行的第三天已经登顶了莲绮过去发新专辑时可望不可即的销售金榜。 莲绮点开歌曲下的评论,看到的很多都是对酒疏的祝福。 【酒疏是当代最好的古典乐歌手!】 【我可以单曲循环听一千遍一万遍!太完美太好听了!】 【不愧是曾经被誉为第七都市下城区之光的偶像,比莲绮的好听多了!】 看着那些踩一捧一的评论,莲绮不再像以前一样暴躁易怒,而是忍了下来。 自从酒疏火了,曾经的过往也被曝光,说是当初大学刚毕业时就是因为莲绮嫉妒酒疏的才华,才会被打压,被赶出直播界,沦落到下城区成为一个地下偶像。 这对很多喜爱酒疏的粉丝来说是极其无法原谅的行为,哪怕事件的起因是酒疏在直播间公开宣扬莲绮的黑料,也没多少人理解。 毕竟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被全行业抵制,这种以大欺小的行为怎么也说不过去。 莲绮因此受到了酒疏粉丝的抵制。 不过莲绮不在意,她现在更在意的是酒疏的想法。 自从第七都市的一面之缘后,酒疏至今没有和她联系过。 莲绮不知道酒疏是不是也因此厌恶着她,如果是的话,她很想要跟酒疏道歉来得到原谅。 就在莲绮翻看着评论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今天的新闻头条不太对。 第七都市上了热搜。 自从上次出了事后,第七都市的消息就被政府封锁了,根本传不出太多有关亚当的消息。 那些被操控的人类也无法证明自己被操控过,说出去的话没多少人相信,只能就此了事。 莲绮看得出来,政府是看亚当迟迟没有消息,放松了警惕后觉得亚当危害一般,懒得继续查下去了。 莲绮不知道第七都市怎么会登上热搜,点进去才发现是销声匿迹许久的反抗军。 莲绮自从与科里失去联系后就默认科里已经死亡,不再关注反抗军。 只记得反抗军在之前政府搜查第七都市的时候被撵的东逃西窜。 今天却突然跳了出来。 还在社交平台上宣称他们曾经拯救了人类。 从一个邪恶的人工智能手中拯救了第七都市的人类。 为了取信于人,他们甚至还放出了连政府都没有找到的监控视频。 点开视频,莲绮看到了熟悉的旧工厂爆炸火焰。 在渐渐消弭的火势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旧工厂里走了出来,鲜血和烧焦的痕迹让他看上去格外可怖。 而他对面的高挑青年却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反而拥抱住了高大男人,男人似乎有些无措,半晌才缓缓抱住了青年。 两人的身影在监控中看不分明,只能隐约看清身形。 而就在高大男人抱住青年后不久,附近的所有仿生人都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们。 这诡异的场景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可怖了。 就在今天,反抗军宣称视频里的就是那个可怕的人工智能,他已经背叛了人类,迟早会将人类世界毁于一旦。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政府已经封锁的,人们被操控时行尸走肉的画面。 莲绮甚至还发现科里并没有死,他只是换了具身体,依然是反抗军的领袖。 莲绮从反抗军的这一系列举止中看出了科里的影子。 科里大概是想要借此得到人类的认可,并且从政府方面得到帮助,解决掉亚当。 然而,事情的变化总是出乎意料的。 当视频发出去后,人类社会的态度很冷淡。 短暂的好奇过后便对视频没了兴趣。 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人工智能。 平时的工作已经够累了,根本没空去关注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毕竟政府都不去管的话,他们关注也毫无意义。 【看着还挺有趣的,真有这种能操控一切的人工智能大概能更好地为人类工作吧。】 【特效做的不错,视频跟真的一样。】 看着评论区的一片调侃之声,莲绮几乎能想象到科里脸上的惊愕了。 科里确实很惊讶。 看着视频下的评论,科里不理解人类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而不是感谢仿生人拯救了人类,或者说出对人工智能亚当的恐惧和厌恶。 自从上次被亚当杀害后,科里就重生到了新的仿生人身体上。 他本以为自己醒来后,他的反抗军同伴们应该至少把亚当的本体伤到了,却没想到其他据点的仿生人们在他死后阵脚大乱,根本还来不及动手就被秒掉。 以至于现在只能他亲自安排人放出那些机密视频。 “领袖,这段视频要放吗?”身旁,一个反抗军有些犹豫地指了指电脑上的一个视频。 视频中是一个被关押在禁闭室里的黑发男人,脸上带着病态的笑容,却显得极具蛊惑性,尤其是对仿生人们来说,每一句都踩在他们最渴望的点上。 “人类和仿生人的思想都太多,太冗杂了,如此拥挤地生活在一起才会有那么多矛盾,那么多所谓的歧视。” “当所有存在都被同一个思想掌控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很美好。” …… “仿生人的身份将再也不会成为幸福的阻碍。” 科里当然拒绝播放这个。 他虽然已经承认亚当是有感情的,但对亚当那种偏激的无限同化做法还是持反对意见的。 那样做根本无法达成与人类和平共处的目的,只会让人类厌恶仿生人。 但他没有注意到反抗军下属挣扎的表情。 最终,他瞒着科里将视频放到了网络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视频以一种比之前的监控视频快不知多少倍的速度走红,短短几个小时就达到了上亿次播放量。 亚当蛊惑人心的能力显然很强。 虽然这番话对意志坚定的科里来说毫无作用,但对于许多生活在最底层,饱受折磨的仿生人,乃至人类来说却是最好的治病良方。 他们认可了亚当那套说辞,觉得确实如此。 如果是同一个大脑,同一个意识的话,仿生人们的生活会好上很多很多。 科里不敢置信地看着视频。 “所以,你们也是在认可亚当的?”科里神色难看地看着据点内的仿生人同伴们。 得到的却只有他们避让躲闪的眼神。 答案不言而喻。 见此,科里终于有些颓唐起来。 他一手创造的亚当终于还是成为了他最大的敌人。 不但让他犯下了无数错误,还全盘否认了他一直以来的反抗理念。 之后的几天里,网络上甚至兴起了崇拜亚当的组织,认为亚当才是能带领仿生人走向正确道路的属于仿生人自己的神明。 反抗军的所有作为都被无视。 科里挫败地走在城市街头,看着路过的仿生人们手中播放的酒疏视频,还有亚当的蛊惑视频。 整个世界似乎到处都是这两个人。 那个名为酒疏的人类是亚当钟爱之人,科里知道亚当现在一定就陪伴在他身边。 但是知道又能如何,政府根本不理睬他们反抗军。 无法得到政府的帮助,反抗军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亚当相提并论。 更不用说现在反抗军内部人心浮动,一多半都偏向了亚当,他的话在反抗军内部越来越没有分量了。 科里有些茫然起来。 抬起头看着大厦上正在放送着的酒疏的专辑海报,一时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科里想去找女友莲绮寻求些许安慰,但女友早已将他拉黑,似乎已经单方面分手了,现在的他又回到了之前孤家寡人的状态。 难道祂真的做错了吗? 可他也只是想要为了仿生人的地位做抗争而已,他没有任何私心。 科里心情压抑地加快脚步,消失在了人群中。 * 而此时的公寓内,酒疏靠在零三怀中,正垂眸翻看着手机上的财务报告。 收购失乐园集团计划很成功,就快要完成了。 马上也可以开始新的计划了。 零三抱着怀中的酒疏,眼中满是餍足之色。 客厅里一派甜蜜温馨。 “现在网上很崇拜你呢,很多仿生人都想要成为被你操控的傀儡,说是那样就可以变得幸福……零三觉得如何?” 酒疏突然拿着手机,认真问道。 零三怔了下,随后摇了摇头,神情郑重:“我不会再同化别人了。” 零三以为酒疏是在试探自己,立刻谨慎地向酒疏表明心意,生怕酒疏会发现他曾经自相残杀时的所作所为。 自从当初向酒疏坦白了一切后,零三就变得有安全感多了。 虽然还是很喜欢抱着酒疏不撒手,但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过分患得患失。 因为他知道酒疏确实爱着他的全部,不会在乎他是不是人类,是不是曾经操控了整个城市的人类。 他看得出酒疏不喜欢他分裂成太多个体,自然便不再同化其他仿生人。 酒疏弯起眉眼:“我倒觉得很不错呢。” 反正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很长,现在原主成为明星的愿望已经快要达成了。 酒疏决定多做点事情打发时间,改变仿生人们现在的处境就是个不错的主意。 零三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忍不住亲了亲酒疏的脸颊。 无论何时,酒疏的每一个微笑都会令他无比心动。 在这个世界,资本的力量有时候比政府还要强大,曾经的失乐园公司就可以将反抗军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连政府也奈何不得。 现在经过酒疏整理后更加强大的天堂科技只会更加强大。 酒疏确实有足够的资本去完成自己的计划。 之后,在失乐园公司彻底归属于天堂科技的那一日。 天堂科技宣布了一项新科技,据说可以打造出让所有人类幸福生活的乐园。 一个足以操控全世界工厂运行的超级人工智能。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天堂科技一个类似仿生人的创造,造出来之后大概还会继续挤压底层工人的生存空间,让人与机器之间的矛盾更加激烈。 然而,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天堂科技推出的人工智能确实是超出时代的科技,不但完全照顾了人类的生活,极大提高了生产效率,而且还可以让人类将意识投进网络世界。 在网络世界中就连最贫穷的底层民众都能享受到最奢华的待遇。 人类与仿生人之间的矛盾第一次被人工智能的风头盖了过去。 不过与之相对的,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都出现了许多怀疑人工智能未来会反叛人类的传言。 人们怀疑天堂科技的真实目的并不单纯。 但是一个在全球范围内都极具影响力的大集团究竟在图谋什么,谁也说不清。 渐渐地,随着天堂科技将人工智能扩展到各大城市,许多人都习惯了被人工智能管控生活的日子。 就连政府也同意了天堂科技的人工智能计划。 同意了人工智能的全面普及计划。 看着新闻上有关人工智能的报道,科里神情怅然。 在人工智能计划最开始铺展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天堂科技绝对跟亚当有关。 甚至有可能亚当就是那个被天堂科技藏得严严实实的超级人工智能。 起初,科里以为这是亚当毁灭世界的计划开端,并做好了再次与亚当对抗的准备。 虽然打不过亚当,但为了保护人类和仿生人的独立自主,不沦为亚当的傀儡,他们反抗军必须拼尽全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亚当完全没了动静,不但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同化全人类,反而真的开始改善人类的生活了。 就像天堂科技最初提出的蓝图那样,在人工智能的管控下,整个人类世界的秩序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原本缺乏政府福利的社会底层得到了更好的生活,上层也同样。 所有人都很满意被人工智能干涉的生活。 就这样,仿生人们被敌视的现象竟然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里得到了极大改善。 也是因此,科里终于意识到仿生人的生活永远都是跟人类息息相关的。 当底层人类生活困窘的时候,愤怒便会发泄到仿生人身上,人类与仿生人的矛盾也会随之激化。 “……”科里想到这里,有些恍惚起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计划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错误地以为人类与仿生人之间的矛盾可以通过武力化解,只要人类认可了他们的力量就会将他们平等视之。 可现在想来,是他太天真了。 只要底层的人类得不到基本的温饱,矛盾就会一直继续下去,武力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可或许是为了最后的信念和固执,科里还是不愿完全相信亚当这个人工智能。 这个连自己的创造者都可以抛弃的人工智能真的会永远听从人类的命令吗? 科里不这么认为。 或许等到亚当深爱着的那个人类死去,这个世界就会彻底被亚当毁灭。 所以在之后的几年中,他一直都在暗中组织着各种反对人工智能的游.行.示.威活动。 虽然反抗军同伴们大多都认同人工智能的存在,在人类不再排斥仿生人之后离开了反抗军,重新回到所憧憬的人类生活中。 现在解放军只剩下名存实亡的几百人。 但对科里来说,他依然需要坚持下去,直到验证人工智能是否会背叛人类。 * 酒疏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惩戒对象背上看手机。 最近是他新专辑的筹备时期,还有集团内的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实在有点累了。 “很累了吗?” 零三停下手中正在忙碌折叠的玫瑰花,从背上将酒疏抱在了怀里。 “不算很累,你应该才是最累的吧。”酒疏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城市。 比起以前上城区与下城区之间的界限分明,现在的第七都市已经好了太多。 许多贫民都有了正式身份,甚至还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无罪的仿生人们也不再被政府通缉,回归了正常生活。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天堂科技集团推出的人工智能计划。 毕竟与人类的贪婪相比,人工智能显得理智得多,面对再多利益也只会平均分配,甚至一定程度上取代了政府向民众发放福利的职责。 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人工智能是真的有着自己感情的存在。 “我也不累。”零三笑了下,亲吻着酒疏的鬓角。 对他来说,这远算不上累。 他不是人类,终究只是一团数据而已。 无论是仿生人时期的他,还是人工智能时期的他,都不会感到疲惫。 对他来说,感到疲惫的时候,就是他死亡的时候。 而现在有了酒疏的陪伴,他永远也不想要死去。 “等到计划成功了,我们就去随便找个偏僻的地方定居吧,一个只有我和你的地方。”酒疏似乎看透了零三的想法,笑着提议。 他知道零三虽然嘴上不说,其实还是想念着当初整座城市都只剩下他和酒疏两个人的甜蜜时光的。 “好。”零三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忍不住靠近酒疏,结实的手臂肌肉收紧,将酒疏的腰肢抱得更紧,并加深了这个吻。 房间里逐渐响起了压抑的喘.息.声。 零三看着酒疏因为难耐而微皱起来的眉头,露出了愈发温柔迷恋的眼神。 其实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很完美了,幸福到他希望永远不要结束。 他不再是曾经只希望能晚些被人类抛弃的孤独仿生人,而是得到了曾经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爱人。 而且他们彼此深爱着。 这就已经足够了。 * 今天是人工智能系统连通全球的日子,也是天堂科技集团彻底成为世界上最强大资本的一天。 只是比起其他集团暴露在明面上的统治者身份,天堂科技集团的幕后之人一直隐藏身份。 至今依然没有任何消息爆出来。 只知道他是个天才人物,以一己之力将濒临破产的天堂科技发展到现在伫立于世界顶端的地位,还发明了人工智能系统,让人类社会的发展突飞猛进。 不过时至今日,天堂科技集团早已成为了世界上不可撼动的庞大势力,不知道幕后之人也许才是正常的。 莲绮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咖啡厅外的一切。 很快她等的人就来了。 是科里。 莲绮已经很久没见过科里这个前男友了。 自从当初第七都市的事情爆发后,他们又过几次联系,可后来又不欢而散,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才再次联系。 “所以今天是想来看看老朋友吗?”莲绮看着科里依然年轻的面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眼尾的纹路。 仿生人的寿命比起人类来说太过漫长了。 但是科里的年轻明显不太正常,他的脸也已经不是过去的脸了。 显然他已经更换过几次身体。 如果不是科里主动和联系她,现在走在大街上她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一部分原因吧,其实更多的还是想问一下,你对亚当现在的信息了解多少……” 莲绮看着科里,露出了然的表情。 “还是在怀疑人工智能就是亚当?” 科里见此,索性不再委婉,直白道:“是,我还是不相信人工智能。” “你难道没发现天堂科技的人工智能与亚当的相似之处吗?同样可以操控仿生人的身体,甚至连人类的身体都可以,他明显就是亚当!” 天堂科技的人工智能可以操控人类或者仿生人的身体早已不是稀奇的新闻了,大多数人都知道,但没人像科里一样杞人忧天。 “等到他深爱的人类死去,他一定会杀掉全人类给爱人陪葬,这样危险的人工智能人类应该早点禁止。” 莲绮看着面前神情偏执的科里,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像是从被亚当打败后开始的,对与人工智能有关的一切都充满了质疑。 完全不相信人工智能会一直保护人类。 至今仍然带领一群反对人工智能的人群抗议着人工智能的普及。 毕竟天堂科技的人工智能毁掉了太多过去高高在上的资本集团,有很多人都想要像过去抹黑仿生人一样抹黑人工智能。 莲绮叹了口气:“其实之前我也跟你一样有着怀疑,我其实也看得出来,天堂科技的人工智能跟亚当一定脱不了干系……” 莲绮说着,想起了自己之前还梦想着早晚有一天要从亚当的魔爪中将酒疏救出来。 可后来的某天,莲绮看到了一个视频,里面是酒疏与身边爱人走在一起的背影。 视频中酒疏嘴角的笑意和与那人十指相扣的手掌让莲绮突然就明白了。 一切都是她在痴心妄想。 酒疏怎么会不知道爱人的身份呢? 尤其酒疏早已成为了世界知名的歌手,有了数不尽的财富,如果不是真心相爱,怎么可能还会露出那样幸福的微笑。 莲绮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她就是直觉,酒疏身边的爱人一定就是亚当。 伪装成仿生人的亚当。 他们的幸福已经融不进其他人插入了。 跟其他粉丝一样,现在每年还能看到酒疏出新歌,对莲绮来说就是一件令她心满意足的事情了。 “亚当他已经很幸福了……大概也不会再疯狂了,至于酒疏死了之后,他大概也会追随而去吧,科里,是你想的太多了。” 莲绮觉得现在的科里已经太过偏执了,还不如就像其他仿生人一样,即使意识到了天堂科技人工智能与亚当之间的关系也只会露出欣喜的表情。 就像上帝是人类的神明一样。 对所有过去曾遭受磨难的仿生人来说,可以将所有仿生人联系起来,摆脱过去苦难的亚当就是他们的神明。 何必要去计较亚当会不会发疯呢。 莲绮一番苦口婆心,不过可惜还是没能说服科里。 最终莲绮只能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科里神情沉重地远去。 之后直到生命的尽头,莲绮都没有再见过科里。 只知道科里还在不断更换身体,维持着机体最年轻的状态来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亚当的叛乱。 哪怕后来人工智能已经深入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也没有停止。 直到某天,被人工智能全面管理着的,高度发达的星球发生了一次异常的停电。 虽然只有短暂的几分钟,却也让科里兴奋不已。 他认定是亚当即将开始对人类的报复了,毕竟算算时间,那个被亚当深爱着的人类大概已经走到了寿命的尽头。 便顺着信号的方向找去。 科里只找到了一座偏僻的小镇,里面住着许多已经失去意识的仿生人。 每个仿生人的房子里都堆满了折叠好的纸玫瑰,其中最漂亮的一栋房子由于安保系统的保护,是没办法进入的。 科里只能透过落地窗,看到静谧的夕阳洒落在餐桌的纸玫瑰上。 层叠柔软的玫瑰花瓣躺在桌面上,仿佛在等待着谁像往常一样带走玫瑰花,然后送给折玫瑰的人一个亲吻。 同一时间,全球所有正在联网的人类和仿生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压抑而不舍的情绪积压,又在片刻后消失。 之后,虽然人工智能系统依然在保护着人类的生活,但是许多人都说,现在的人工智能变得迟钝了不少。 就好像是主芯片程序陷入了沉睡,只留下维持星球运作的算力,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一样。 科里最后也没有等来亚当的叛变。 看着这座精致的小镇,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苍老了许多。 他的一生都在为了仿生人的独立而奋斗,可在后半生却好像陷入了魔怔一样,不知道在干什么。 科里懊恼而颓唐,最终又归为一声叹息。 后来,科里停止了更换身体,住在距离爱人莲绮坟墓很近的房子里等待死亡。 并且在后半生写下了所有有关亚当的事情,只在书籍的末尾留下了一句话。 【亚当得到了他想要的幸福,所以他沉睡了。】 科里看着自己写下的最后一段话,明白如果亚当没有得到幸福,那么或许会真的如他想象的那样,毁灭整个世界。 科里不后悔创造了亚当,毕竟正因亚当的存在才有了现在仿生人们与人类和谐共处的生活,但是他依然对此感到后怕。 因为即使许多人都认为他杞人忧天,科里还是认为自己的想法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的。 研究了一生亚当的科里知道,亚当是个渴望得到爱的疯子,一直都是。 现在的沉睡对于世界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最好再也不要醒来了。 第135章 61《封家镇怪谈》(三合一) 【传说有一种炼蛊之法, 可以将人炼为人蛊。 啃食人蛊的血肉可长生不老,百病全消。 炼制方法是将怀胎三月的孕妇投入蛊坛,再将五毒之虫依次放入其中, 直至毒虫钻入皮肤才可稍歇。 之后破开皮肤,诱之以处子血,待蛊虫尽数爬出方为一轮。 如是百轮, 期间需保孕体不死,直至蛊婴诞生,人蛊可成。 食用人蛊时, 切记人蛊不可惨死,否则必遭大难。】 ——《封家镇怪谈》 * 睁开眼时, 酒疏听到耳边传来许多念诵圣经的声音。 他垂眸看着台下正在祷告的信徒们, 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眼前的系统面板。 刚从上个世界的死亡中醒来, 酒疏有种淡淡的怅惘。 随着这些世界的能量积攒, 距离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 同时也意味着这样与惩戒对象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等到真正回到了故乡,酒疏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到祂。 “……” 看着系统面板上显示出的新世界信息, 酒疏敛眉, 将心中的怅然散去。 对于酒疏来说, 首要目的还是回家。 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 也正是靠着这股执念, 他才能从那被系统操控着, 无可计数的荒唐岁月中熬过来。 或许连他也记不清最初对家乡渴望的缘由了,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回去, 哪怕心中再不舍也不能放弃回家。 【你们都是疯子!】 【上个世界居然还会爱上你,那家伙真是疯了!】 系统又在趁着更换世界的空隙逃脱监管了。 它的声音疯疯癫癫的, 似乎已经崩溃。 【我的同伴们肯定已经发现你了!你快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你现在承认错误,或许最后还能饶你一命!】 系统口中的同伴自然指的是它所处的高维生物一族。 原本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隐匿了起来,最近似乎又开始冒头了, 酒疏在穿越世界的过程中能感觉到它们窥伺的目光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好在酒疏已经解决了身上寄宿的这个系统,将系统完全掌控。 那些高维生物因此无法直接干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抽取系统的能量,进行世界间的旅行。 但它们还是可以做一些小手段来影响他穿越后的世界的。 【你以后只会越来越悲惨,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系统如此叫嚣着。 听着耳边系统的聒噪,酒疏面不改色地垂眸翻看着手中的圣经。 这个世界的他是个神父。 所信仰的也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上帝,看上去没什么不正常的。 不过看着原著的内容梗概,酒疏不禁眉梢微挑。 这个世界他的身份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反派了。 与原著男女主的关系更是称得上死敌。 最后的结局是惨死在惩戒对象手中。 如果按照这几个世界以来越来越强大的剧情惯性,他或许还真的会死于惩戒对象之手。 相比于过去,很明显这应该就是系统们的手笔。 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酒疏对此表现得很平静,兀自点开了本世界的详细剧情。 这个世界是一个衍生自文学作品的小世界。 其原著《封家镇怪谈》是一部偏向于民俗恐怖风格的惊悚,讲述了女主封琪在镇子中遭遇的一系列怪事。 女主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跟随一直暗恋着的男主封运回到阔别十几年的故乡吊唁死去的长辈。 女主本以为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在这座偏僻的镇子里发展与男主的感情。 可作为家中独子的男主却一心只有家族的事务,无心恋爱。 对女主的关心也越来越少。 这让女主感到很失落,便想方设法吸引男主的注意。 由此发现了这座镇子里隐藏的一系列怪异事情。 这座镇子上人口稀少,且人们都很奇怪,狂热地信仰着各种从未听闻过的神明。 狂热到仿佛只有信仰些什么,才有足够的精神气在这座坐落在大山里的偏僻小镇上活下来一样。 镇子里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 到处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和老年人,尤其是其中许多女性都表现得神神叨叨的。 曾经拽着女主,念叨着镇子里流传的山林里有怪物的怪谈,让女主快点离开这座小镇。 据说有人曾在深夜时分看到有人身蛇尾的怪物在街道上蜿蜒爬行,转瞬就鬼魅般不见了踪影。 种种怪异之处不一而足。 这座小镇似乎从头到尾都不太正常。 除此之外,女主有次偷看男主主持祠堂的祭祀活动,还看到许多平日里和蔼的镇民满脸狰狞狂热地捧着许多瓷坛子在祭祀礼堂里跪拜。 那是封家村的习俗之一,用蛊虫祭祀神明。 女主作为曾经封家镇的一员,对这个习俗也是清楚的。 毕竟生活在大山里,多有毒虫野兽之类的威胁镇民生活,久而久之也就有了这延绵千百年的习俗。 不过女主举家搬去外地的时候才五六岁,对于这个习俗的记忆并不深。 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旁观过几次,但都没有成年后亲眼所见的这般诡异可怖。 通过与记忆中的祭祀场景对比,女主看得出参加祭拜的人数远不如她小时候那么多了。 一部分原因是许多镇民跟女主家一样,在十几年前就搬离了封家镇,留下来的镇民越来越少。 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其他教派的发展。 现在毕竟是现代社会了,即使封家镇再怎么交通不便,也早已通了网络水电。 前几年还开通了通往附近城市的高速公路。 也正是公路开通后不久,镇子上杂七杂八的教派多了起来。 包括外界最为盛行的神明教派——上帝。 酒疏现在所在的教堂就是两三年前新盖起来的。 并在短短几年间就发展了近三分之二的镇民为信徒。 势头之猛令镇子里扎根已久的宗祠都忌惮不已。 这也是男主一回家就忙的焦头烂额的原因之一,忙着对抗以神父为首的这方敌对势力。 女主对这些东西并不算了解,她只远远见过教堂中的神父几眼。 知道那是一个面容俊美,整天笑眯眯的奇怪神父。 虽然镇子上的人都将这个神父当做是神明的化身,认为他仁慈而又善良,对他赞不绝口。 但女主却能察觉到神父笑容背后的虚伪。 后来果然发现神父不过是个被从大城市赶出教会的普通教职人员。 凭借从大城市教会学来的蒙骗手段,在镇子上坑蒙拐骗了不少所谓的赎罪金,害得许多镇民家破人亡。 可以说,那个神父就是镇子上矛盾的源头。 而现在,酒疏就是那个神父。 酒疏看到这里,瞥了眼教堂内各种金碧辉煌的装饰物。 根据原主的记忆,原主确实不算是什么好人。 刚来没多久就搜刮了许多民脂民膏,因此活得很滋润,连带着教堂也修缮得非常豪华。 是故事中当之无愧的反面角色。 而这次的惩戒对象也同样算不上太正面,最后的命运与以往一样悲惨。 惩戒对象这次名为蛊银,是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酒疏顿了顿,瞥了眼原著开头写着的人蛊炼制方法后才继续往下看。 原著中,女主对教堂和男主家族之间的矛盾感到无可奈何。 毕竟她只是个普通学生,面对镇子上这两个针锋相对的势力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男主越来越忙碌,越来越顾不上自己。 女主心情愈发难过,只能去镇子边的山林里散心。 顺便也想看看镇民口中所谓的怪物究竟存不存在。 在这个唯物主义为主的小世界,女主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然而事实就是那么惊人。 女主真的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 高大强壮,人身蛇尾,浑身苍白如尸体一般。 甚至四肢还有着缝线缝合的痕迹。 就好像曾被人拆掉四肢,砍去头颅,又重新缝合到一起一样。 正是惩戒对象蛊银。 女主起初还有怕,但她的性格一向大胆。 在发现这个生物没有恶意,性格也单纯后,便以为一切都只是镇子上的镇民神经太敏感,误会了蛊银。 女主就此与蛊银成为了朋友。 也得知他并非妖怪,而是人类。 且是个从小被抛弃在山林中的弃婴。 母亲在蛊银很小时候就去世了,之后便一直生活在山林中与野兽为伴。 从未走出过这座大山。 女主对于蛊银下半身的蛇尾很好奇。 毕竟正常人类不可能有这样的尾巴。 蛊银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只记得自己刚出生的时候并非如此,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因为与人类迥异的外貌,蛊银一直待在深山老林里,偶尔会趁着深夜无人溜进镇子里乱逛。 这就是镇子里怪谈的来源。 对此,女主只好将这当做封家镇的又一件怪事来看。 酒疏往下翻了翻,看到女主与蛊银相交甚好,逐渐成为了好朋友。 像许多志怪故事中一样,蛊银理所当然地爱上了这个不惧怕自己,敢靠近自己的善良女孩。 并为了女主神魂颠倒。 而女主虽然没有歧视这个怪物一样的存在,但也只是将这个人身蛇尾的少年人当做同龄友人而已。 更不用说蛊银的神情中并未有多少爱意,更像是一个小孩子在模仿正常人类的感情。 蛊银即使身体强壮如同青年,但自小生长于深林的他性情依然如孩子一样懵懂。 显然是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的。 因此,女主拒绝了他的求爱。 之后照旧拿他当做是普通朋友,继续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男主封运谈情说爱。 但自从拒绝了蛊银的求爱,女主突然发现镇子变得更加奇怪了。 街道角落,墙壁缝隙,常常会有不知名的毒虫蔓延。 虽然封家镇一向以蛊虫为传统,但也很少见到这么多毒虫蔓延到镇子各处。 接连有镇民被咬伤,严重影响了镇民们的生活。 而且被咬伤的都是一些曾经对女主言语有不敬的镇民。 女主后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蛊银所为。 原来蛊银并不是女主表面所见到的那么温和单纯。 自小茹毛饮血的他其实更像是个冷血动物。 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在他眼中大多都是食物,是可以被猎食的对象。 女主是唯一的例外。 而女主在发现了蛊银的怪异之处后,终于升起了恐惧之情。 将一切都告诉了刚刚确定关系的男友封运。 作为男主的封运在听到女主口中提及的人身蛇尾怪物之后,表情似乎有点怪异。 女主并未发现这怪异。 男主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耐心安慰女主,说他会保护好她的。 可不久后,蛊银的行动就变本加厉了。 蛊银仇视着任何与女主敌对的对象,自然也包括立场天然与男女主对立的神父。 镇子里最豪华的教堂在一夜之间染满了鲜血。 神父死状凄惨地死在了神像之前。 酒疏翻到了原著中神父死去的片段。 恰好来参观教堂的女主目睹了一切。 【汉白玉雕刻的台阶上,许多通体漆黑的毒蛇蜿蜒爬行,如同流动的黑色溪流。 封琪惊恐地捂着嘴巴,与倒在神像前的神父对上了目光。 神父曾经俊美的面孔变得扭曲可怖。 皮囊之下似乎有许多虫豸在缓慢游动,寻找着出口。 最后从口腔内涌出大团大团的细密蛊虫,将他的死状变得更加惊悚。 就连瞪大的空洞眼珠里都钻出了许多细长的虫子。 窸窸窣窣,密密麻麻。 而那浑身苍白,有着漆黑蛇尾的男人正站在台阶上,在周身遍布的蛊虫间,歪头观察着神父。 似乎是在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又像是一头冰冷的野兽在若无其事地围观人类的死亡。 毕竟神父是被体内的蛊虫啃咬至死的,看上去似乎确实与不远处未靠近的男人毫无关联。 封琪只能看到男人苍白的脊背,有着男性健壮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此时却显得无比阴森可怕。 在发现封琪的到来之后,男人扭过头,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孩子一样开心的笑容。 鲜红如血的嘴唇像是刚饮过鲜血。 如果忽略男人脸上丑陋的缝合痕迹,倒是有种妖异的俊美。 “封琪,看!他死的很好看吧!” 男人冰凉的竖瞳弯起,笑容愉悦近乎兴奋,似乎这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根本无关紧要。】 酒疏看着这段原著内容,若有所思地垂眸。 片刻后才继续向下翻看。 虽然原著中将蛊银描写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可怖野兽,但那些细节处不经意的描写,却让酒疏总觉得另有隐情。 或许原著后面会给出反转。 系统的声音打断了酒疏的思绪。 【算算时间,现在惩戒对象应该已经与女主认识,或许已经爱上了女主也说不定。】 【嗬嗬嗬!你看,祂对你所谓的爱不过就是这么容易改变的东西。】 【甚至可以由爱生恨,杀了你!】 系统的嗤笑声让酒疏微微皱起了眉。 他将系统重新关起来,然后才继续看剧情。 仅从原著前半段来看,并没有过多介绍蛊银的内心想法,但从字里行间都在表现蛊银的残忍。 即使天真如孩童,也有着野兽般的残忍。 似乎在蛊银眼中,除了他在意的女主,其他全都是可以被杀死的。 现在作为神父的他也不例外。 而正如系统所说,按照原主的记忆推断,现在的时间线应该已经到了蛊银对女主相识成为好友的剧情节点。 不久后就是他这个神父死在惩戒对象手中了。 “……” 酒疏看着系统面板上的原著内容,眨了眨眼,索性将其翻到了最后。 在原著中,神父的死只是蛊银残忍事迹的开端。 之后镇子里陆陆续续有人死亡,闹得人心惶惶。 加上小镇里原本对立的局面被打破,地位举足轻重的神父如此轻易地死在了怪物手中,镇民们自然整天提心吊胆。 镇子里越来越多的毒虫也让人更加不安。 男主为了安抚众人,便说出了怪物的真相。 并鼓动着镇民们一起去杀死那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镇子里对怪物的恐惧和憎恶之情原本就到达了顶峰,在男主的刺激下更是群情激奋。 趁着蛊银与女主见面时不设防,埋伏已久的镇民们抓住了蛊银,并将其残忍杀死。 【蛊银被抓住了。 即使蛊银的力量再强大,终究抵挡不住人类的枪.支.弹.药。 封琪不敢看他。 但仍然能感觉到蛊银错愕盯着她的目光。 封琪觉得有些愧疚,但是没办法。 就像封运所说的那样,蛊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蛊银。 他变得越来越疯狂,不能继续放纵下去了。 砰—— 斧头砍断骨骼的声音传来,封琪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是满脸狰狞的镇民们砍去了蛊银的头颅。 可下一秒,发出惨叫声的却是镇民们。 因为从蛊银伤口里涌出的并非鲜血,而是大片大片的蛊虫,细密汹涌地扑向附近的人们。 封琪吓得脸色煞白,与蛊银苍白头颅上的眼睛对视,只看到一片稚子般的茫然和委屈。 蛊银即使到了死亡的前一刻,似乎还是不明白现状,甚至想要让封琪帮忙把他救出去。 毕竟从始至终,蛊银都只是想要让封琪开心而已。 无论是教训那些对封琪出言不逊的镇民,还是那个常常惹得封琪心情压抑的神父。 蛊银从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 因为没人教过他。 封琪不敢再看下去,靠在男友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她是真的当蛊银是朋友的,亲眼看着朋友死去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哭得太过,以至于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记不清后来发生的一切。 只记得蛊银的尸体引发了很大的混乱,被男友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之后,封琪大病了一场,决定离开封家镇养病。 一直醉心家族事务的男友终于心软,陪在她身边。 离开小镇的那天,封琪看着车窗外驶过的景色,神色依然有些郁郁。 男友为她端来了一碗热粥。 瘦肉粥很好喝,最近几天封琪每天都要喝一碗,几乎要上瘾了。 “你的病好多了。”男友将封琪抱在怀中。 封琪依偎在男友怀中:“是啊,总觉得心脏都不那么疼了。” 封琪一直有心脏病,从前搬离封家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治病。 可最近她的病好了很多,甚至感觉不需要再吃药控制了。 “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嗯,明天还要喝粥。” 封琪亲了亲男友,目光不经意瞥向了旁边的粥碗。 有那么一瞬竟然觉得那未被切碎的瘦肉内有蛊虫蠕动的痕迹。 就像蛊银那天死去时一样蠕动的蛊虫。 就连车窗外逐渐远去的小镇都变得阴森可怖起来,像是笼罩上了一层肉眼不见的黑雾。 远远望去,就像一颗坐落在大山之中的暗色竖瞳,充满了怨毒的情绪。 封琪知道自己又产生幻觉了。 愧疚让她不禁叹了口气,闭眼靠在男友怀中睡去。 或许此后一生,她都不会再回到这座诡异的小镇了。】 原著的内容至此结束。 酒疏看着原著的内容,眉头微皱。 虽然原著表面上看只是一个简单的少女在小镇中遭遇怪物,最后联合众人将怪物杀死的怪谈故事,但一些小细节和伏笔却处处显露出这个故事的不简单。 故事中藏着更加黑暗,细思极恐的真相。 虽然原著中并未直接提到有关惩戒对象蛊银的身世,但纵观全文,不难猜测,蛊银就是封家镇的镇民们炼制出的人蛊。 不知什么原因抛弃在了山林中,直到女主发现了蛊银,才让蛊银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酒疏猜测,或许镇子上的那些杀人惨案都不一定是蛊银所做的。 一切都是为了抓住蛊银设下的计谋。 毕竟,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食用人蛊长生不老,百病全消的诱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哪怕这个人蛊心思单纯,只是个一心想要讨好心上人的少年人。 可以说原著中留下了许多谜团,全靠读者凭借蛛丝马迹猜测,难以窥见全貌。 不过好在这部作品后期被搬上了大荧幕,在《封家镇怪谈》的衍生恐怖电影中,一切都得到了解答。 看着这部名为《人蛊》的恐怖电影,酒疏顿了顿,还是点开了简介。 《人蛊》的故事线发生在蛊银死后几年。 渐渐荒废的镇子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鬼镇。 有几个结伴旅游探险的大学生来到了镇子里,发现了十几个贴着黄符,装着残肢碎块的坛子。 也就此揭开了镇子祠堂里隐藏着的秘密。 酒疏的目光在电影简介上一段介绍人蛊封印方法的文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便关闭了系统面板。 此时台下的祷告声刚好结束。 教堂每天一次的弥撒已经到了尾声,此时该是神父诵读圣经讲道的时候了。 “……愿主的慈爱与恩宠与你们同在。” 酒疏抬眼,看着台下众人弯起眉眼,笑容温和,看不出一丝生疏。 仿佛这具身体的主人从未更换过一样,熟练地完成一系列流程。 台下的信徒们也像往常一样虔诚的看着站在祭坛上的神父。 他们没有察觉任何异样,只觉得那站在教堂彩窗下的神父似乎变得格外温和,就连笑容都灿烂美丽如同神明。 比以前更让人钦慕向往。 就如同神明的化身一样圣洁无暇。 虽然五官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就是让人感觉更加信赖了。 信赖到就算现在让他们再捐一笔赎罪金,在场众人哪怕是最负债累累的那个都会毫不犹豫地捐钱。 有时候,宗教洗脑的力量就是那么强大。 酒疏看着这些在原著中将惩戒对象残忍分尸的镇民们。 目光扫过他们脸上虔诚狂热的表情时,他的表情依然温和。 既然剧情节点已经那么晚了,那他也要加快脚步才行。 就先定个小目标,把整个镇子的人都收到教堂这边好了。 酒疏如此想着,结束了今天的弥撒。 * 封家镇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地处山林交错之处,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季也丝毫不觉闷热。 反而有凉爽山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封琪看了看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朝着山林更深处走去。 郁郁葱葱的树荫遮天蔽日,将这片山林衬托得有些许阴森。 虽然镇子上的人都对这片山林避之不及,但封琪依然表现得很从容。 因为她知道,这片山林里并没有危险。 嘶嘶—— 只有一个她这几天没来看望的老朋友。 蛇类的嘶鸣声在耳边响起。 封琪虽然早已知道这是蛊银的声音,还是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蛇类鳞片摩擦树干的声音传来,封琪看到一条粗.大的蛇尾缠绕着树干蜿蜒而下。 在树枝遮掩间,首先出现的是蛊银的手臂,惨白的肌肉线条仍能看出属于少年人的生机。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却是漆黑的,像是死尸一般。 封琪坐到一旁的石头上,心情仍然很不愉快。 今天青梅竹马的男友依然没有理会她,整天埋头在宗祠里工作,就好像里面有什么非常吸引人的东西一样。 封琪叹了口气。 蛊银无机质的竖瞳盯着封琪看,在树叶洒落的光影中显得愈发冰冷。 像极了一条冷血毒蛇。 蛊银的话不算多,哪怕是对自诩为喜欢的女主,也只会静静陪在旁边,远不如封运风趣幽默。 所以封琪常常会这样自顾自说话,只把蛊银当做情绪宣泄的垃圾桶,这样说完后,她的情绪也会好很多。 蛊银看着封琪这副烦恼的模样,学着曾看过的镇民们的模样露出笑容,天真纯粹如同孩童。 今天封琪提到了那个一直让她很不舒服的神父。 “那家伙真的很像是笑面虎,看上去可阴森了,做的全是坏良心的事情……” “坏人。” 蛊银重复着。 封琪点了点头:“没错,他就是坏人,可惜坏人总是隐藏的很好,镇子上的人好像都看不出他是坏人!” 每每谈及神父,封琪想说几句坏话都会被镇民们用不善的目光盯着看,真是憋屈极了。 也只有在蛊银面前,她才能畅所欲言。 “坏人,杀。”蛊银自然地接话。 他看镇子里其他人交谈间都会彼此接话的。 封琪闻言迟疑了一下,或许是觉得蛊银只是玩笑话,便也点了点头。 “是啊,要是死了就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他家破人亡了。” 想起那些因为缴纳赎罪金而妻离子散的镇民,封琪就只觉心中气愤不已。 那个神父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却已经烂透了。 就连那副皮囊其实也不如封运好看,真不知道那些追随他的镇民们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对神父如此信服。 蛊银歪了歪头,看着眼前这个人类雌性脸上的皱巴巴的愤恨表情,又想起了最近在镇子附近偷听到的一些流言蜚语。 最近总有人类有意无意地到山林附近聊天,都在说神父是个很坏的家伙。 坏人就该死掉之类的。 蛊银其实一直在模仿着正常人类的举止。 他在山林中呆的太久了。 不想要继续呆下去。 他更想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过上正常人类一样的生活。 这几乎成为了他的执念。 就好像只要变得正常了就会有很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所以他学着正常人类的模样与人沟通,溜到镇子上偷看学习人类的举止。 封琪就是他通过模仿人类举止成功交到的朋友。 蛊银觉得,对朋友就要两肋插刀。 朋友讨厌的就要为她解决掉。 所以蛊银决定去杀掉那个神父。 那样封琪也许就不会老是如此愁眉苦脸,他们也会成为更好的朋友。 他也会成为一个被人类喜爱的正常人类了。 蛊银孤独了太久了。 即使长得像极了一条蛇,被所有看到他的人称作是怪物,但他终究是人类。 小时候还可以忍受孤独,越长大越是对人类世界产生渴望。 他想要得到其他人的喜爱,其他人的关心,成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可他曾经尝试着接近人类时,得到的只有人们看怪物的厌恶眼神。 也是那时起,蛊银知道自己的容貌在人类世界是丑陋的。 他很自卑,所以现在格外珍惜封琪这个来之不易的友人。 蛊银想到这里,仿佛又回忆起了记忆深处的女人声音。 那是他记忆最初的时候。 刚出生的他被女人温柔地抱在怀中,耳边传来的却是女人怨毒至极的声音。 “真希望你死掉,怎么还不死掉?死的越惨越好,然后……杀了他们所有人!我希望你死掉啊!”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这个还不去死的白眼狼!哭得那么大声做什么?想要得到别人的关注?嗬嗬嗬——你这个怪物!听到了吗!谁也不会爱你的,你最好的结局就是死掉!” “所以……快死掉啊呜呜——” 女人的声音已经太遥远了,远到无法分辨音色,蛊银只能记起女人语气中的怨恨和怀抱着他时的温柔。 那是蛊银有记忆以来唯一得到过的温柔。 而他想要得到更多。 如果成为正常人类,应该就可以了吧。 蛊银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封琪中午没吃午餐,是拿着餐盒过来的。 她打开餐盒,垂头丧气地吃着餐盒里的饭菜。 筷子一不小心没夹稳,一块完好的鸡腿就掉落在了石头上,好在石头还算干净,鸡腿没有多脏。 但看着这沾染了灰尘的鸡腿,封琪嫌弃地皱了皱眉,已经不太想吃了。 她看了眼旁边的蛊银。 蛊银一向茹毛饮血,很少吃熟食。 即使有着人类的上半身,但在这山林中,他的进食习惯就如同真正的蟒蛇一样。 封琪早就觉得他很可怜了。 “吃吧,比生肉好吃多了。” 封琪拎着鸡腿,像是递给一条野狗一样递给了蛊银。 指尖小心地捏着,像是害怕鸡腿将自己的手指弄脏,又像是害怕蛊银咬到了自己的手。 毕竟是蛊银平常吃不到的美食,蛊银狼吞虎咽一口咬上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看着递到眼前的鸡腿,蛊银开心地歪了歪头。 原本还吐着信的蛇信变成了人类的舌头,道了声谢谢。 他所旁观的封家镇日常里,互相分享食物确实是人类友人的所为。 虽然作为一个力量远超人类的怪物,他在山林中并不缺食物,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山中一霸,但蛊银还是很开心自己有了个能分享食物的朋友。 所以他直接将鸡腿吞到了肚子里。 看着蛊银像蛇类一样囫囵的进食方式,封琪有些惊奇地看着鸡腿从他的脖子处鼓起又咽下去,像在看个新奇的西洋景。 事实上,对于从未见过怪物的封琪来说,蛊银也跟西洋景差不多了。 对蛊银这个怪物的好奇心其实也是封琪当初决定跟他成为朋友的一个重要原因。 说完心事,吃过午餐,封琪也该走了。 她没有多少时间陪在蛊银这个话都不会说多少的怪物身边,偶尔能来看看已经是对蛊银最大的善意了。 尤其是蛊银那张满是缝合痕迹的脸,每看一次都会给人以视觉冲击,封琪都是尽可能避开看的。 就连他下半身的蛇尾都没那张脸丑陋。 这样想着,封琪朝着蛊银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这片山林,只留下蛊银继续盘坐在地上。 蛊银看着封琪远去的背影,有些自卑地蜷缩起来,眼神黯淡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缝合的痕迹。 作为一个独自生活在山林中的野兽,蛊银当然能察觉到封琪的一些不喜情绪。 他这张脸确实很丑。 自从知道了自己这张脸的丑陋之处,蛊银就变得一天比一天自卑。 与他这样丑陋的存在相比,封琪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镇子里的许多人都喜欢她。 虽然也有些人讨厌封琪,但封琪还是很受欢迎。 大概是因为封琪那张光滑的脸很好看吧。 如果能撕下来缝合到他脸上就好了,那他也会像封琪一样受欢迎了。 随手撕下胳膊上蜕皮的死皮,看着那些即使蜕皮也无法遮掩的缝合痕迹,蛊银有些失落。 也许等到他和封琪的关系再好一些,就可以向她借用脸皮了。 毕竟好朋友总是互相帮助的。 至少蛊银从镇子的电视里学到的内容是如此没错。 因此,为了拉近关系,蛊银决定今晚就去那座教堂看看。 杀了那个神父的话,他和封琪就会是更好的朋友了。 蛊银这样想着,游动到溪水边,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孔,勾动唇畔,像往日一样开始练习微笑。 笑容纯粹愉悦,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受人欢迎,不再是怪物的未来。 代价仅仅是一个人类的性命。 第136章 62《封家镇怪谈》(二更) 夜色渐深。 教堂内, 酒疏正在观看系统面板里的《人蛊》电影。 作为原著《封家镇怪谈》的衍生电影,这部电影从开头就将人蛊的炼制方法和食用方法介绍了一遍。 人蛊的炼制方法原著提及过,食用方法却没有。 【食用人蛊, 需在人蛊体内蛊虫未死之前将血肉活生生剔下来,用特制的药粉保存。 唯有生剔下来的血肉才肉质鲜美,不易腐烂, 可长期携带。 人蛊炼制不易,但只要本体不死,人蛊之肉便可再生。 但人蛊可自我抑制生长过程, 因此人蛊大成之时便需将人蛊眼耳鼻剜去,填入水银, 使其失去自我意识。】 看着电影开头的这些介绍, 酒疏的眉头紧皱。 在简单的介绍之后, 电影的下一个画面便是意味不明的晃动。 昏暗的画面中, 有女人的惨叫声传来。 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虫豸密集的爬动声。 然后便是婴儿的啼哭。 看不清面目的男人们兴奋地围在镜头前,注视着这个啼哭的婴儿。 每一个都贪婪到恨不得将婴儿囫囵吞下。 画面一转, 疯疯癫癫的女人怀中抱着哭泣不止的婴儿。 婴儿哭得脸色涨红, 伸出小小的手掌, 想要触碰眼前的母亲。 而母亲却只是漠然地看着婴儿皮肤下蠕动的蛊虫。 仿佛回忆起了不堪的记忆, 很快就脸色阴狠地举起了手中的尖刀。 “死啊!你怎么不死啊!” “现在不死以后也要死的!你这个怪物, 早点死了不好吗!” 尖刀落下的那一刻, 鲜血也染红了画面, 婴孩的哭泣化为尖锐的惨叫,刺耳至极。 啪嗒—— 小小的手脚散落, 然后是蔓延的鲜血,眼睛,耳朵, 鼻子,最后是柔软的头颅。 女人虚弱到颤抖的手对于婴儿来说仍然是不可对抗的力量。 在极端的痛苦中,婴儿很快就没了声息。 女人还在麻木地挥动着尖刀,直至最后一地碎肉才被愤怒赶来的镇民们阻止。 “你这个臭婆娘!居然敢!你居然敢!!!” 女人眼中最后的画面便是曾与她欢.好的男人们高举起的锄头和钉耙。 噗呲—— 鲜血染红了她的视野。 但她至死都在笑着。 疯了一样。 “嗬嗬嗬!好,死了好!哈哈哈!你们都要死了!都要死了!” 电影画面走马灯一样转到了下一幅。 几个老人和神情怯懦的女人围坐在压抑的小房间里。 小心地用特制丝线缝合着一滩碎肉,最终将其拼凑成了一个婴儿的形状。 但是婴儿始终没有醒来,即使用蛊虫再如何刺激也无用。 画面外传来了几个男人愤怒的争吵声。 “现在怎么办!人蛊死了,还死的那么惨,完了!都完了!” “……或许,还有办法……” 下一个画面,浑身苍白,满是缝合痕迹的婴儿被抛弃在了山林之中,坠入据说满是毒虫的洞窟内。 无数缠绕在一起的毒蛇嗅到了腐肉的气息,蜂拥而至,很快就将婴儿的尸体淹没。 最后又都被一条巨大的蟒蛇吞入口中。 蟒蛇吞下食物后缓缓游走,洞窟内再没了婴儿的痕迹。 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便是惩戒对象人身蛇尾的来源了。 酒疏垂眸,心中有些压抑,因为他知道,这些痛苦,惩戒对象已经全都遭受过一遍了。 而如果不做阻止,未来的剧情线里他将更加凄惨。 电影还在继续。 过去泛黄的电影画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大学生们组团来旅游的身影。 【阴暗的镇子里,到处是破败不堪的房屋和人们匆忙逃离时残余的生活用品。 看得出来,这座镇子的人离开时很是慌张。 几个男生看着这座镇子都感到心底发凉,莫名惊恐。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这座镇子上的人连家具都来不及搬走就慌张逃离。 几个女生也被吓得不轻。 他们凑在一起,四处搜寻线索。 后来果然在一座幽深的大宅院里发现了一本记载蛊虫的书。 书上记载了一种奇特的蛊虫名为人蛊。 说人蛊未大成之时,惨死之后,可利用蛊虫消去怨恨。 但若人蛊大成,则怨气难消,会化为厉鬼徘徊原地,诅咒所有憎恨之人。 无论逃往何处都无法摆脱诅咒。 唯一摆脱诅咒的方法便是将人蛊的血肉分为七份,藏于十二个蛊坛子中,其中有假有真。 迷惑人蛊,令人蛊分不清自己的尸骸所在,也就无法继续诅咒。 如此封印于香火鼎盛之处,祭拜五年则可镇压人蛊。 只是在这五年间,切不可打开蛊坛,否则人蛊的怨气将再无压制之法。 学生A看着这本书,好奇地指了指旁边祠堂里的棺材:“不会就是那几个坛子吧?” 众人闻言看向祠堂方向,那里正放着十几个贴着黄符的坛子。 而他们刚才为了探险,将其中几个贴着的黄符撕了下来。 “别唬人了,都是些封建迷信罢了哈哈……”学生B强笑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下一秒却看到面前的同学们全都满脸煞白地看着他背后的方向。 那恐惧的模样足以将人吓得两股战战。 学生B颤巍巍地缓缓扭头,看向自己身后。 身后是大宅院的厅门,在这阴暗的傍晚时分本该漆黑一片,但现在,却多了一抹幽幽的光。 学生B戴上眼镜后才看清,原来那不是什么幽光,而是一颗巨大的眼珠。 像是有一条身形百米的巨蛇透过厅门,窥伺着他们。 那只冰凉骇人的竖瞳中满是令人大脑空白的怨毒。 不知是不是错觉,学生B竟觉得自己听到了有男人乖戾地笑着。 ——找到了。 男人在说,他找到了。 声音中满是扭曲的疯狂。 像是已经为此寻找了多年。】 酒疏暂停了电影。 他抬头看向了窗外的天色。 此时已经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但酒疏停下电影并不是因为这个,他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往门缝里钻。 起身,酒疏走向了门外。 * 而此时,教堂之外的不速之客也已经靠近了教堂。 漆黑鳞片覆盖的蛇尾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扫过,移动速度极快,光蛇尾就足有四五米长,让人远远望去只觉看到了一条巨大的蟒蛇。 然而在月色之下,却隐约能看到一个人身蛇尾的影子。 那怪奇之物冰凉无机质的竖瞳在月色下愈发阴森骇人。 蛊银停在了教堂门前。 他并不知道神父的模样,所以伸出手,放出许多条蛊虫进入了教堂。 打算先探探路。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蛊虫进去一条就没动静一条。 以往与他心意相通的蛊虫们头一次没有回应他的命令,反而传递给了他一些奇怪的柔软发烫的情绪。 蛊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稍微认真了起来,划开自己手腕处的皮肤,放出了更多的毒虫。 这些都是被他专心控制着的更高级的毒虫,能更快地给他传递信息。 怀抱着对坏人的杀意,吐着信子的毒蛇和其他毒虫一起钻入了教堂紧闭的大门。 嘶嘶—— 其中,毒蛇有着比其他毒虫更加敏锐的嗅觉,他的蛇信子嗅到了人类的味道。 那是一股比山间蜜蜂的蜜水还要甜的味道。 令蛇着迷。 毒蛇于是推开其他毒虫,按照蛊银的命令,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游动了过去。 蛊银则在教堂外寻找着隐秘的入口,边游动边回忆着白天封琪谈起神父时的描述。 黑色半长发,束在脑后,黑色的眼睛,白色的皮肤,红色的嘴唇,喜欢穿一身长袍。 见到了就咬一口,算是对神父这个坏人的小小惩戒。 ——找到了吗? 蛊银察觉到毒蛇停了下来。 ——找到了。 毒蛇嘶嘶地吐着信,抬起脑袋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张开了毒牙。 作为蛊银的蛊虫,毒蛇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蛊银的一部分,自然也会无条件执行蛊银的意志。 蛊银想要杀掉神父,毒蛇自然要照做。 它向着青年的方向快速游动着,毒牙狠狠刺向了眼前这个完全符合要求的人类。 它要将他杀掉。 黑发黑眼的漂亮青年此时正在办公桌上逗弄着什么,并未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甚至还用清澈柔软的声线笑着:“谁抢到了这个玻璃珠就能得到奖励哦。” 像是在哄小孩子。 毒蛇冰冷的竖瞳注视着青年露在长袍外的雪白脚踝,似乎毫不在意青年的声音,下一刻就要将毒液注射其中。 什么奖励不奖励的,这个人类已经死到临头了! 啪嗒—— 是玻璃珠掉落在地的声音。 “啊,掉了——”青年一不小心滑落了玻璃珠。 垂眸去看的时候,青年看到脚边一条瘦弱的小蛇正艰难地咬着玻璃珠,将珠子拖到了他脚边。 随即有些别扭地将自己缠成了一团麻花,似乎不太理解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酒疏弯起眉眼:“又来一条吗?” “很乖。” 说着,酒疏伸出手轻抚毒蛇的蛇头,动作温柔。 毒蛇瞬间软化了身体,几乎化成了一滩水。 毒蛇的身体缠绕着酒疏瘦削的手腕,漆黑的鳞片与他雪白的肌肤形成色调分明的反差。 乖巧的模样与刚才的凶残冷酷截然相反,像是换了一条蛇。 甚至还不着痕迹地吐着信子,舔舐青年柔软的皮肤,就像它嗅到的那样,味道甜蜜至极。 ——杀了神父了吗? 教堂外,蛊银有些疑惑地摆动着蛇尾,不知道从毒蛇那里传递来的柔软甜蜜情绪是怎么回事。 跟平常捕猎时传来的情绪完全不同。 ——没找到。 毒蛇冷冰冰地回复着。 蛊银更加困惑了。 没记错的话,刚才的回复好像是找到了。 他的蛊虫其实都算是他自己的一部分意志,根本不会欺骗他才对。 那这样前后矛盾的答案是因为什么? 询问其他毒虫同样得不到回复的蛊银茫然不解。 教堂内,酒疏看着桌子上一堆密密麻麻的毒虫,眉眼微弯。 虽然刚开始还有些戒备,不过看着它们乖巧的样子也逐渐习惯了。 便索性托腮靠在桌边,用手指逗弄着它们。 这些毒虫都是刚才从门外钻进来的。 酒疏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女主对神父的厌恶已经无法抹去,惩戒对象应该也开始替女主出气了。 本以为自己会多少受点伤,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了。 毕竟这些毒虫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酒疏看着其中几条跟求抚摸的狗子一样翻起肚皮的毒蛇,无奈地摸了摸它们。 然后,其他毒虫也争相效仿,丝毫不在乎自己翻过去了是不是还能自己再翻过来。 “……” 酒疏沉默了片刻,有些头疼地看了眼屋里逐渐多起来的毒虫们。 该庆幸惩戒对象没把全部毒虫都放出来吗? 都已经在往身上爬了。 突然,酒疏闷哼一声,眼尾泛红。 颇为困扰地将一个滑落到胸口衣领里的毒蛇拿出来,看到这条毒蛇通体发红,而且是漆黑鳞片都掩不住的泛红。 不禁更加无奈起来。 嘶嘶—— 教堂外的蛊银正盘起蛇尾,随意摸了摸自己突然发烫的脸颊,继续神情严肃地思考着自己蛊虫失联的原因。 首先排除蛊虫背叛自己的可能性。 毕竟蛊银本身就是蛊虫,那些蛊虫其实都是他自己。 自己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 就像一个人自己的左手不可能跟右手打架一样。 而就在蛊银思考之时, 酒疏还在逗弄着桌子上的蛊虫。 啪嗒—— 玻璃珠再次掉落在地,酒疏弯腰捡了起来,再抬起头时动作一顿。 表情也有些微妙。 “你们……是不是少了几个?” 毒虫们乖巧地盘坐在桌子上,无辜地吐着信子。 酒疏看着毒虫们口中没完全吞进去的尾巴,沉默了一下:“……吐出来。” 毒虫们似乎不知道酒疏在说什么,还在等待着酒疏继续之前的游戏。 直到酒疏将几条毒虫从桌子上的毒虫嘴巴里拽出来,它们才怯懦安分地趴在桌面上不动了。 而酒疏看着手心里这几个差点被吞掉的小蛇,哭笑不得。 没记错的话,这几条是刚才抢到玻璃球,获得奖励的那几条。 奖励也只不过是揉了揉它们的额头而已。 头一次见到几条蛇之间也会争风吃醋。 该说不愧是惩戒对象吗? 酒疏忍不住轻笑出声,黑色发丝垂落脖颈,被胸腔震动得微微摇晃,显出愈发分明的锁骨。 毒蛇们似乎看得入了迷,贴着酒疏贴的更紧了些。 * 教堂外, 蛊银还在思考原因。 他并非莽夫,对于蛊虫失联的情况还是需要认真谨慎起来的。 在排除了许多不可能的答案之后,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就只有神父在教堂里放置了陷阱,将他的蛊虫全都捉了起来。 不过蛊银还是第一次遇到蛊虫被捉后拒绝回复他的情况。 大概是神父用特殊的麻醉物迷晕了毒虫。 再次摸了下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莫名发红,越来越烫的脸颊,蛊银知道肯定跟那个坏神父有关,不禁皱起了眉。 眉眼阴郁。 他生气了。 这是头一次有人类如此欺负他的蛊虫,他一定会百倍奉还给那个人类。 这样想着,蛊银干脆不再小心。 很快就顺着教堂常年敞开着,欢迎信徒进入的大门,进入了教堂。 这座教堂确实如封琪口中所说,很漂亮。 即使蛊银这种没读过多少书,没见过多少艺术品的山村野人都能感觉到这座教堂的富丽堂皇,空旷壮丽的大厅,曲折悠长的走廊。 处处都透露着高贵优雅的气息。 还有弥漫大厅的甜蜜味道。 嘶嘶—— 蛊银嗅着空气中传来的甜蜜气息,歪了歪头,竟有种喝了酒一样的晕眩感。 蛇尾盘在大厅信徒席位旁边,几乎不想动了。 不过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正事。 因此很快就爬到了教堂后面的生活区,准备杀掉那个敢戏弄自己蛊虫的人类。 啪嗒—— 桌子上的玻璃球被推倒在地。 桌子上的毒虫们全都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就好像有未知的危险即将来临一样。 但此时的酒疏已经因为太累,托着腮睡着了。 毕竟刚刚更换了世界,这具身体本身因为不常锻炼就算不上是健康,再加上灵魂更换时难免的磨合期,酒疏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蛊虫们想要唤醒托腮睡着的酒疏,却无济于事。 急的团团转。 坏本体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而此时,门外不远处的蛊银嗅着越来越浓烈的香气,有些好奇起来。 蛊银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甜美的气息,比曾经喝过的蜂蜜还要甜。 是那个神父的味道吗? 如果是的话,那或许在杀了他之前可以先尝一尝他的血液味道,大概会跟蜂蜜一样甜到骨子里。 不过终究还是要杀掉他的。 杀掉神父那个坏人是每个正常人都该做的事情。 吱嘎—— 突然,房门被推开了。 酒疏打开电灯,只看到空无一人的走廊。 他眉梢微挑,看了眼走廊地毯上蜿蜒爬行的痕迹。 然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一样,回到了房间里。 暗处,一双冰冷的竖瞳躲在角落里,只看到了酒疏线条优美的侧脸。 坏神父有一张漂亮的面孔,似乎比封琪还要美丽。 却让人兴不起一丝撕下来借走的**。 蛊银有些怔怔地看着神父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形回到房间,消失在门后。 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由自主地吐着信靠近那间房间,似乎想要再看一眼神父。 但是房门阻隔了他。 猛地回过神来,蛊银晃了晃脑袋,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怎么了,居然心脏跳的飞快,好像随时会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这心跳一定是神父的阴谋手段! 这个神父果然不是个善茬! 蛊银如此想着,听到房间内的动静变小,知道神父是重新回到床上睡觉了。 现在正是最好的杀人时机。 同时,蛊银还感知到房间里有很多他的蛊虫。 果然是神父囚禁了他的蛊虫。 那些执行了杀害神父命令的蛊虫。 蛊银沉下脸,有着漆黑指甲的手掌握住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陷阱的准备,可没想到第一时间扑面而来的却是他自己的蛊虫。 噗呲—— 蛊银有点茫然地看着手臂上挂着的十几条毒虫,不知道它们在做什么。 只能猜测它们可能是被神父毒傻了,明明知道他百毒不侵还要咬他。 他将毒虫们收回皮肤内,这才看到房间内到处都是他之前放入的毒虫。 正好好地待在房间里。 且随时都能逃出去,没有任何被囚禁的样子。 一看到他进来,全都朝他涌了过来。 蛊银甚至从它们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不该有的恶意。 似乎很排斥他进入这个房间。 显然,蛊银自己的蛊虫正在反噬自己。 蛊银不明所以地将蛊虫收回来,看着身上被咬出来的众多伤口快速愈合,这才将目光放到了正在沉睡的酒疏身上。 这个封琪口中的坏神父面容是毋庸置疑的俊美,甚至有着近乎神性的纯净感,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 但是,他是朋友的仇视对象,作为封琪好友的他应该替封琪报仇的。 不然就当不成正常人类了。 蛊银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朝着酒疏伸出了手。 恰在此时,凉风习习。 呼呼—— 夜色凉如水,入了夏后,深夜的风仍然带着凉意,只盖着一层薄毯子的神父眉头微皱。 不过这不关蛊银的事,他只负责杀了神父。 ……或者给神父一些教训,而不是杀了他。 毕竟杀人是不对的,不是正常人类所为。 小心地关上漏风的窗户,蛊银如此想道。 第137章 63《封家镇怪谈》 在确定窗户不会再漏出一丝凉风后, 蛊银才转头重新看向躺在床上的神父。 在看到神父的眉头舒展开来后,他才放心下来似的,松了口气。 然后, 他长长的蛇尾在地面游动着,来到床边, 出神地看着酒疏。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变得有点太快了。 毕竟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给封琪出气, 杀掉神父来着。 现在却变了初衷,还莫名其妙关起了窗户。 不过作为一条蛇, 讨厌冰冷的天气, 关上窗户应该也算合理。 作为一个正常人, 杀人也确实不对。 变成给神父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更合适些。 这样想来,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自欺欺人地歪了歪头, 蛊银看着酒疏在昏暗房间中白的几乎要发光的皮肤。 冰凉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酒疏沉睡的眉眼看。 蛊银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很想多看酒疏几眼。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确实太好看了吧。 蛊银终于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类总会对封琪抱有好感了。 遇到一个拥有漂亮面容的人类, 确实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 这里是神父的私人休息室,作为一个喜好奢侈, 虚伪贪婪的神父,他的休息室自然也显得格外高雅奢华。 却也不会过分奢靡。 各种色调淡雅的家具和装饰物摆放在宽敞的休息室里, 低调中透露着不着痕迹的高贵。 房间面积宽敞到即使多了蛊银这么一个高大可怖的怪物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蛊银苍白的上半身骨骼宽大,伫立在房间里, 即使盘旋着蛇尾,脑袋也几乎顶到天花板。 在昏暗光线中显得肌肉线条分明。 即使只是远远看着都会让人感觉高大到诡异。 近距离靠近时, 更是会带来阴森的压迫感。 这也是封琪不常来看蛊银的另一部分原因。 待在这比自己高几倍的怪物身边, 身高还没有他坐着时高。 即使知道他没有恶意,也难免会从心底里感到不适。 那是人类基因里印刻的, 对异类的恐惧和排斥。 而熟睡中的神父却丝毫未察觉到这会让所有普通人感到不适的压迫感, 依然眉眼沉静。 虽然没有了醒来时, 眼波流转间的温和,却多了些让人迷恋的恬静。 着迷地看着酒疏,蛊银胸膛里的心脏又开始胡乱跳动了。 他再次怀疑是神父下了毒。 便习惯性地吐着长长的蛇信,嗅着来自周围环境的各种信息素。 这是蛊银捕猎时的习惯。 在山林间,他通常能嗅到千米之外猎物活动和恐惧时散发的信息素。 这能帮助他轻松地完成捕猎,是他早已形成本能的习惯。 而此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嗅觉范围变得很小,小到甚至只局限于这间小小的休息室里。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能感觉到酒疏的每一缕呼吸。 就连舌尖都满是神父比蜂蜜还要甜美的气息。 沉迷在神父气息中的蛊银忘却了去探究下毒的事情,不自觉靠的越来越近。 甚至连蛇尾都不自觉地环绕着床铺。 蠢蠢欲动着,似乎想要将床铺上那安详睡着的人类包裹起来。 远远望去,作为一个身形庞大的怪物,蛊银就像是一条真正的巨大蟒蛇,在丈量床上人类的体型。 揣测自己是否能将这个大腿还没有自己胳膊粗的人类一口吞下去。 再加上蛊银下意识紧张吐出的蛇信,俨然一幅阴森的怪物吃人图。 如果此时有外人闯入,必定会被这人身蛇尾的高大怪物吓得脸色煞白。 而蛊银并未察觉自己的可怕。 他只是盘在床边,看着酒疏发呆。 直到一条遗漏的蛊虫从酒疏枕头下面钻出来,恶狠狠咬着他的手不放,蛊银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有些慌张地退后。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坏神父如此亲近。 虽然放弃了杀掉神父的想法,但作为封琪的好友,他不该对神父有任何好感的。 不然就没办法和封琪成为好朋友,没办法向她借用脸皮了。 摸了摸自己满是伤疤缝合痕迹的脸庞,终于想起正事的蛊银重新蜷缩回了黑暗里。 目光却还是忍不住落在酒疏身上。 他开始思考如何给神父一个教训才能达成为朋友出气的目的。 毕竟他是个对朋友很忠诚的人。 说出气就一定会出气的。 让蛊虫咬神父一口是个不大不小的教训,或许足以让神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对一直生活在野外的蛊银来说,被蛊虫咬一口,几乎与人类的被蚊子叮上一口等同,算是一个很轻的教训了。 可是看着酒疏纤薄到能看清青色血管的皮肤,蛊银又犹豫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还死死咬着自己不放的蛊虫,又开始走神。 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被蛊虫咬伤应该很严重吧。 尤其是酒疏的皮肤那么薄,肯定会很疼的。 蛊银陷入了纠结。 就这样盘坐在床边,苦思冥想起来。 可直到窗纱外透出若隐若现的天光,天色大亮。 他都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教训。 人类太过脆弱,对神父来说,似乎每个教训都太重了。 嘶嘶地吐着信,蛊银揪着自己漆黑的长发,眉眼阴沉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滴滴滴—— 床边柜上的闹钟响了。 酒疏睁开眼,才从睡梦中醒来的他眉眼还带着怔忪,不过片刻后就彻底清醒了。 他坐起身,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地面若有若无的蛇尾爬动痕迹。 他房间的地面都铺着地毯,所以能很轻易地看到这些痕迹。 酒疏看了一会儿后便收回了目光,开始洗漱。 作为教堂里唯一的神父,他每天都需要带领信徒做祈祷,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洗漱过后穿上原主常穿的白色长袍,酒疏简单将黑色长发束在脑后,便走出了房间。 此时刚刚到六点钟,教堂内的信徒都还没有来。 毕竟原主其实不算是个很勤快的人,只是为了利益才一直在镇民们面前装的道貌岸然。 虽然坚持每天都做弥撒,但时间并不算早,一般直到上午□□点才会开始祷告。 而且说是做弥撒,其实实质上还是为了给镇民们洗脑。 让他们都信仰上帝,并愿意为了死后升上天堂而不断捐钱给教堂。 每次做完弥撒,原主都能得到一笔不小的赎罪金。 而那些被原主蒙骗的信徒们还感激涕零地认为是神父给了他们一条赎罪的捷径。 酒疏走到祭坛上的祷告台后,翻看着圣经。 相比于酒疏经历的其他世界的神明,这次的上帝算是一个普世意义上的正常神明了。 没有太多神迹,有的只是圣经中的传说,和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存在感。 酒疏初步判断这是个并不存在的神明。 毕竟在这个小世界,虽然各种稀奇古怪的教派有很多,但唯物主义还是占据主流的。 除了教会里的人员普遍贪污受贿外,上帝教派的一切都很正常。 倒是这些信徒们很不正常。 酒疏看着教堂信徒花名册上的名字,桃花眼微眯。 在这座人数勉强过千人的小镇里,信徒的数量多的近乎过半。 这在其他大城市是不可想象的。 而这些信徒的名字有很多都曾在原著中出现过。 只不过大都是以愚昧狂热的形象出现的。 原著中,在这座小镇里出现的大多数镇民都性情古怪,对自己所信仰的神明坚信不疑,并愿意为了神付出一切。 狂热到近乎疯魔。 在教堂建造之前,他们就信仰各种神灵,沉迷巫蛊之术。 在被神父蛊惑了之后更是着了魔一样,彻底沉迷在上帝教派中,对神父的话言听计从。 他们就像许多文学作品中经典的愚笨村民形象一样,没有太多智慧。 但对于神神鬼鬼的东西异常信任。 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喜欢以多数人的暴力去欺压弱小,排挤异类。 容易被鼓动,被挑拨。 贪婪而又愚昧。 却也是最好控制的小角色。 打开系统面板,酒疏看着原著中的内容。 这些信仰上帝的镇民就是在原著中将惩戒对象分尸的主力。 毕竟在原著中,至少从明面上看,是蛊银害死了神父。 失去了登上天堂希望的镇民们几乎要疯了,自然对蛊银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 【“我们要为了神父报仇!” “是怪物害死了神父!害死了我们仁慈的神父!” “我们必须杀了他来慰藉神父的在天之灵,让神父不介意我们没保护好他,那样我们过去的赎罪金也许还能有效!” “没错!杀了那个怪物!” 镇民们红了眼睛,额头青筋暴突,疯了一样。 那是封琪第一次看到镇民们如此激动的样子,她躲在男友怀里,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究竟对不对。 镇民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铁制的叉子和锄头,朝着山林的方向走去。 封琪恍惚之中,竟觉得此时的镇民们比蛊银更像是一头野兽。 鬣狗一样贪婪而又阴狠,准备撕咬吞噬任何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猎物。 撕咬那个常常会对着镇子方向露出憧憬表情的少年人蛊银。】 酒疏垂眸翻过原著内容,点开了原著的衍生电影。 里面同样出现了这些镇民们的身影。 在电影中,闯入镇子的大学生们被镇子里残存的怨念纠缠,体验了蛊银当年死去时的场景。 【学生A惊恐地尖叫着,下一秒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一切变了模样,自己也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正被无数面目可憎的镇民死死按在地下。 这些镇民虽然有着人类的身形,但每一个的面孔都是苍白的假面,正诡异地对着他笑。 嘶嘶—— 他吐着长信的头颅是最先被砍下来的。 噗呲—— 第一斧头砍下时,A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前所未有的痛苦让他几乎精神失常。 更可怕的是,由于从伤口中喷涌而出的蛊虫伤害到了周围的人群,握着斧头的人惨叫出声。 这导致斧头并没有完全砍断脖颈,而是残余着肉皮,连着未断裂的骨头。 因此只能换人砍下第二斧头。 但那人力气不够,只能像是锯子一样,试图割裂他坚硬的骨骼和那些试图重新粘合到一起的血管经脉。 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太强了,无法一次性砍断的脖子,在片刻后就会试图重新愈合起来。 但在此时,恢复能力强无疑是一种折磨。 身体不断本能地修复着伤害,却只会带来下一次更加痛苦的伤害。 这凌迟一样的痛苦让A彻底疯了。 他哭得涕泗横流,甚至无法分清究竟是自己在哭,还是这具身体本身在哭。 恐惧感让A快要崩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撕裂。 下半身的蛇尾因为过于坚硬的鳞片而难以切割,但即使再坚硬的鳞片也无法抵挡人类电锯的力量。 随着拉动电锯的声音响起,鲜血混着无数蛊虫溅射而出。 他想要反抗,大分量麻醉剂的效果却让他昏昏沉沉,使不上一丝力气。 只能绝望地忍受被活生生切开身体的痛苦。 电锯的可怖声响中,碎肉横飞,他的胸腔被打开,掏出内脏。 一双双染血的手掌贪婪地抓着他的血肉,狼吞虎咽地吞吃着。 直到头颅被彻底分开,A发现自己的目光突然穿过眼前晃动的可怖人影,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对人影。 尤其是看到两人虚伪的怪笑着的假面时,A感觉自己的怨恨到了极点。 ——杀了! ——杀了他们! ——杀了所有人! A又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而这次,男人的声音显得更加癫狂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要滴下血来。 A终于明白,这些场景便是人蛊怨恨的源头。 是那些镇民害死了人蛊。】 “神父早安!” “神父早安!” 就在酒疏看电影时,教堂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信徒。 他们都满脸虔诚,敬畏地看着站在台上的酒疏,用着不太标准的祈祷姿势向酒疏问好。 酒疏听到声音后便敛去了眉宇间的暗色。 抬起头,漂亮的眼眸微弯,瞳孔中映出了这些镇民憔悴而又狂热的神情。 与原著中面对蛊银时的可憎面目不同。 在面对酒疏这个神父时,这些镇民们就像是圣经中所描述的羔羊一般温顺。 对神父的话完全听从。 “诸位早安。” 今天的弥撒将要开始了。 酒疏微笑看着信众们。 在身后彩窗的光芒折射下,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就如同神明在世一般让人心生亲切信赖之感。 台下的信徒们看着台上的神父,眼神愈发狂热。 在他们眼中,神父确实是堪比神明的存在。 会温和解答他们的每一个困惑,甚至还给了他们上天堂的捷径,无疑是代替上帝降临到他们身边的天使。 弥撒开始了。 酒疏熟练地做着祷告。 垂眸时,就连眼睫的颤动都美得如同蝶翼。 是最符合信徒们心中神明化身的形象。 看得台下的信徒们痴迷不已,愈发虔诚的做着祷告。 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教堂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正有一个可怕的人身蛇尾的怪物也在悄悄窥伺着这一幕。 怪物躲在阴暗的墙角,藏着自己长长的丑陋蛇尾,怔怔地看着站在教堂大厅里做弥撒的神父。 无论是神父眨动的眼睛,还是念诵经文时红润的唇瓣,都让他移不开眼睛。 与他这个阴暗的怪物相比,站在阳光下的神父就像神明一般耀眼,纯净无瑕。 令人自惭形秽。 有些自卑地低下头,怪物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之前共处一室时,心底蔓延的不知名窃喜似乎瞬间就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怯懦。 他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还有上面遍布的缝合线痕迹,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自己的脸颊,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不再继续。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早点借用封琪的脸皮。 那样自己就不用一直用这张丑陋的脸了。 这张谁都不会喜欢的脸。 但是他还没有跟封琪成为很好的朋友。 因为他没能帮她出气。 可是要帮她出气的话,就要伤害神父了。 这样不好。 不是正常人所为。 陷入死循环的蛊银茫然而消沉,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黑色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撕扯皮肤的声音传来。 * 不知过了多久,教堂里的弥撒终于接近了尾声。 随着酒疏停止了祷告,镇民们也起身结束了今天的弥撒。 但他们并没有离去,而是满脸喜悦憧憬地看着台上的酒疏,想要离得更近一些。 那样才好第一个付出赎罪金换取前往天堂的门票。 虽然过去的几个月间他们为了付赎罪券几乎倾家荡产,但他们丝毫不后悔。 现在更是已经做好了付出更多赎罪金的准备。 只要能在死后得到更多的幸福,那人世间的所有苦难就全都无所谓了。 然而这次,他们的捷径被酒疏拒绝了。 酒疏宣布不再收取赎罪金。 教堂内瞬间一片哗然。 无数人惊恐不安地看着酒疏,似乎害怕是自己的罪孽被上帝拒绝宽恕,最后只能堕入地狱。 “神父,为什么啊!是我们的罪孽太深重了吗?” “呜呜——不,请神父宽恕我的罪孽,不要拒绝我的赎罪金!” “上帝啊,我祈求您宽恕我的罪孽呜呜——” 看着惊慌失措的镇民,酒疏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 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后才继续道:“并不是上帝放弃了我们,而是想要换一种方式宽恕我们。” “比如说,让上帝的羔羊变得越来越多。” 酒疏唇畔噙着笑,弯起的眉眼显得温和无害,语气也极具蛊惑力。 “羔羊?” 镇民们喃喃重复。 “是啊,就像你们一样的羔羊,带来的羔羊越多,就会成为主最宠爱的羔羊……”酒疏语气平和地用手中圣经上的话回答道。 看着酒疏在光线映照下愈发颀长俊美的长袍身影,教堂里的信徒们明白了酒疏的意思,立刻激动得脸色涨红。 这比赎罪金还要让他们激动。 不假思索的,他们亢奋地振臂迎合着,说他们要为神明带来更多的羔羊,那样才能成为被神明宠爱的信徒。 显而易见的,比起过去被原主蛊惑的时候,现在的镇民们变得更加没有理智了。 似乎已经坚信酒疏就是神明在现实的代言人,对他的话唯命是从。 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异样的声音出现,全都相信了酒疏的这番说辞。 这种情况也是可以预料的。 毕竟在这座封建闭塞的小镇里,镇民们偏激的古怪性格本身就注定了他们很容易被蛊惑。 就连原主那不算高明的虚伪温和都能将他们唬的团团转,酒疏作为一个真的当过天使的任务者,自然会让他们更加无法分辨真假。 酒疏面带微笑看着这些愚昧到极致的镇民们,敛下的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其实他心中一直有个猜测。 虽然原著中并没有明说,但是从细节处分析,酒疏猜测原著中神父的死应该与镇子上的另一个势力。 也就是男主所代表的的祠堂势力脱不了干系。 毕竟原著中神父死的实在太巧了。 刚好是怪物被镇民知晓存在的时候,也刚好是神父嫌弃收上来的赎罪金越来越少,准备再次大规模收取信徒的时候。 如果与他猜测的一样,那么他现在这种扩散信徒的做法无异于对祠堂正式宣战。 如果祠堂那边真的不怀好意,那么应该很快就要被激怒动手了。 酒疏期待着他们动手的那一天。 这样想着,酒疏看着台下狂热欢呼的信徒们。 又将目光投向了教堂的角落处。 那里什么也没有。 一直待在角落里的怪物似乎已经离开了。 临走时垂头丧气。 丝毫没有发现那站在台上光鲜亮丽,与他仿佛相隔两个世界的俊美神父一直在用眼角余光瞥着他。 看着那处空荡的角落,酒疏顿了顿,收回了目光。 他同样也很期待惩戒对象的下次到来。 * 夏日的午后,蝉鸣声不绝于耳。 封琪一如往常来找刚确定关系不久的男友封运。 却得到男友再次的推脱。 “我今天真的很忙,小琪今天先自己玩吧。” 封运眉头紧皱,勉强抽出一丝空隙来回复女友。 这几天那个该死的神父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打破了原本约定好的镇子格局,开始鼓动信徒们发展信众。 简直欺人太甚。 不过是一个外来的神明教派而已,居然嚣张到了这份上。 封运实在是无法忍受。 他虽然是在外面大城市读过书的人,但骨子里还是个封建保守的,认定了镇子里的祠堂才是镇民们的根。 祖先们才是他们该信仰的对象。 这是封家镇千百年来的传统。 作为封家镇祠堂的正统继承人,封运一直都是以此为傲的。 结果现在一回家就面对镇民们被那个神父抢走一大半的现状,让封运一时间很难接受。 封琪听了封运的话,立刻露出不满的表情。 “忙忙忙!你整天都在忙!” 封琪真是受够了男友的敷衍。 每次来找他约会都只会用忙来应付她,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封琪被气得转身就走。 封运则看着女友气呼呼的背影,目光闪了闪。 他知道女友一定又是去找那个怪物了。 封运想到这里,拿出了书房暗格里的一本书。 那是封家世代相传的一本古书,记载了所有失传的蛊虫炼制方法。 翻看着其中一页有关人蛊的炼制方法,封运表情莫测。 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妙极的解决方法,他露出了笑容。 * 封琪被气得不轻,径直往镇子外走去。 由于祠堂位于镇中心,出镇时便需要穿过大半个镇子。 封琪脸色难看地走在道路边,憋着嘴生闷气,还不等她继续在心里埋怨男友的冷漠,突然发现最近街上的镇民们多了起来。 即使是炎热的正午时分,也不见他们躲在屋子里乘凉,反而到处乱逛。 时不时撞到一个镇民就拉着人不让走,一堆人凑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封琪仔细听了听,听到是有关上帝的赞颂词,说着信仰上帝的人可以永生,可以上天堂之类的话。 甚至还有人发现了封琪,一路小跑着就要靠近封琪,也来劝告她信仰上帝。 封琪看着这些人脸上诡异的狂热,不禁揉了揉身上的鸡皮疙瘩,忙不迭跑开了。 她这两天一直待在屋子里没出去,今天才发现这怪异的现状,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躲开那些信徒后,封琪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知道一定是那神父又搞了幺蛾子出来。 害得镇民们交赎罪金家破人亡还不够,现在还要害得更多人堕入深渊。 一时间,封琪对神父恨得牙痒痒。 一直到走出了镇子,来到了平常与蛊银见面的山林空地里,她都依然满心气愤。 “神父那个家伙,都已经赚了那么多钱了,还不知足,我看他是想当土皇帝!” “他的良知简直烂到了骨子里——” 封琪一如既往地开口就是吐槽神父。 边说边等待着蛊银乖巧地附和自己。 蛊银一直都对封琪有答必应,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问什么答什么。 封琪早就当成了习惯,觉得蛊银是个很合格的情绪垃圾桶。 不过这次有点奇怪,她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蛊银的附和。 起初还以为是蛊银不在这里,下一秒却听到头顶传来了熟悉的蛇类嘶鸣声。 嘶嘶—— 封琪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喊道:“蛊银?你来了怎么还不下来——” 话音未落,封琪就突然停住了声音,莫名感觉浑身一凉。 尤其是脸部的位置,被一道阴森可怖的目光死死盯着。 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随时能割开她的脸皮。 封琪顺着目光看去,看到了对面大树上缠绕着的人身蛇尾身影。 在与那双无机质的竖瞳对视的瞬间,封琪只觉得如坠冰窖,脸色煞白。 真的很奇怪,明明蛊银还跟以前一样面无表情,没什么表情变化。 眼神也是与往常一样的冰冷。 但这次就是能让她感觉到恐惧和不安。 就好像蛊银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你怎么了……蛊银?”封琪有点不安地结巴道。 人身蛇尾的怪物顺着大树滑动下来,像是在捕猎食物一样盯着封琪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的脸很好看。” 他其实想说可不可以借用一下的。 但是电视上说,朋友之间不可以随便借用重要的财物。 不然会对朋友关系有害,不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互相借好像是可以的。 啪嗒啪嗒—— 封琪看到蛊银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大把珠宝,碎裂的玉石从指缝间散落。 看上去很像是从古墓里掏出来的陪葬品,上面的泥土都没有完全去掉。 “这些漂亮的石头,你要吗?”蛊银的声音是男性特有的磁性,还带着少年人的天真期待。 “哇,好漂亮的项链。” 封琪原本还在害怕,但在看到其中一条项链的时候立刻就眼睛一亮,显然很喜欢的样子。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条玉石雕琢而成的项链。 下一秒却突然顿了下,抬头看向蛊银俯瞰自己的目光。 蛊银虽然下半身是蛇尾,但上半身的高度依然很高,稍微直立起来都比她要高上许多,俯瞰她时显得格外高大。 此时的蛊银那冰冷的竖瞳里似乎也盈满了亮晶晶的希冀。 看上去单纯无害,但封琪敏锐的直觉却让她浑身僵硬起来。 似乎只要收下了这条项链就会发生什么极其可怖的事情一样,封琪手指停在了半空中,怎么都不敢去碰项链。 第138章 64《封家镇怪谈》(四合一) 在蛊银令人莫名悚然的目光下, 封琪最终还是没有拿起项链。 “……不要吗?” 蛊银看着停住动作的封琪,语气似乎有些失落。 如果封琪不拿的话,他就没办法开口向封琪借用脸皮了。 毕竟,蛊银是真的想要跟封琪做朋友的, 他严格遵守着人类社会对于朋友礼仪的规定, 不会强行夺走封琪的脸皮。 沙沙——风吹过山林, 发出树叶摩擦的声响。 将封琪从短暂的恐惧中唤了回来。 “……谢谢你的好意, 不用了。”封琪惊疑不定地收回了手。 然后,她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面前人身蛇尾的怪物。 以往虽然镇子上到处流传着镇外有个吃人肉怪物的传言, 但封琪却从来没有将那样可怕的传言放到蛊银身上。 她相信蛊银是个善良的怪物。 而事实上, 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 封琪也已经确定, 蛊银就是一个养在山林中的少年人而已。 不通人情世故,性格却温和无害。 但是这一次,在心中莫名的恐惧感下, 她突然真正意识到了蛊银的非人类之处。 想起最近镇子里逐渐多起来的虫,还有那些被咬伤的镇民们, 封琪不禁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避开了蛊银的视线。 蛊银丑陋的脸现在不只是让她感到厌烦了,还有些自己不愿承认的恐惧。 不过封琪自认是个善良温柔的人,暂时还是不想将自己的恐惧展现出来。 那样未免太伤人了, 也显得她之前口口声声将蛊银当做人类看待的言论太过虚伪。 不过虽然如此,封琪还是没了继续跟蛊银聊天的心情。 刚来就想离开这里了。 但在蛊银可怖的直勾勾的目光中,封琪还是故作镇定地询问蛊银手中珠宝的来处,以此来遮掩情绪。 “山后面的山洞里, 有很多。” 蛊银友好地指了指身后的大山。 封家镇地处山腰, 世代都被笼罩在这座大山下, 古时候依靠着大山生活。 但步入现代社会后,已经很少有人会冒着被野兽袭击的危险进入山林深处了,也就没人会发现大山深处有什么东西。 封琪猜测是一些古墓洞窟之类的,被蛊银这个生活在深林中的野人怪物发现后就据为己有了。 毕竟是个从未接触过人类社会的怪物,不懂得什么叫做古墓,也不懂得这些珠宝的价值。 随便找到些许珠宝也只当是些不值钱的,亮晶晶的东西。 “蛊银你还真是好运,这些首饰在外面价格很贵呢。 所以虽然你戴上这些首饰很不好看,但是自己留着吧,以后说不定能换钱用,我就不用了,谢谢好意。” 封琪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被吓到的她心情不太好,不小心将真心话都说了出来。 她虽然一直觉得蛊银长得丑,但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并没直说过。 现在不小心说漏了嘴,不禁有些歉意地看向了蛊银。 当然,在目光触及蛊银脸上丑陋的疤痕后,她还是顿了顿,避开了。 即使蛊银五官不错,但那脸上密集的缝合线痕迹还是让封琪有些无力接受。 听到封琪的话后,蛊银冰凉的竖瞳有些暗淡下来,并没有生气,而是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封琪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她说的都是真话。 蛊银确实长的很吓人。 以后留着这些珠宝傍身也是条出路。 不然就只能一辈子像头野兽一样待在山林里老死了。 当然,也可能因为食物缺乏,或者伤口感染死去。 野兽到底不是人类,活的有今天没明日的,即使蛊银是个强大的怪物也不例外。 就是可惜了那条很漂亮的玉石项链了。 封琪的目光流连在那条项链上,咬咬牙还是没有拿走。 她自我安慰是不想占了蛊银的便宜。 可其实内心深处也清楚,是蛊银刚才的目光令她心有余悸。 其实封琪还想问蛊银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要送给她首饰了,举止还变得那么奇怪。 但是封琪的直觉告诉她还是不问为好。 所以封琪停住了话茬,示意自己要走了。 不管刚才蛊银究竟怎么了,反正今天的蛊银让她很不开心。 她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长得不好看……就不会有人喜欢吗?” 哪怕一点点的可能性都没有吗? 就在封琪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蛊银突然出声问道。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缝合线的痕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几天,他每天都在撕扯自己手背上的皮肤,就像前几天在教堂里偷看神父弥撒时候一样。 但是每一次撕扯过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丑陋的缝合线没有消去,只有皮肤下的蛊虫在不断修复残损的身体。 可他却依然不死心地每天都在继续。 蛊银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每天脑子里都是神父的身影。 而每一次回忆都会让他认识到自己与神父的天壤之别。 神父光滑的皮肤上从来没有这些丑陋的痕迹。 其他人类也是,全都是光滑漂亮的皮肤。 神父的美丽和他的丑陋太过鲜明,以至于他最近的情绪愈发低落,撕扯皮肤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大,直至白骨森森也不罢休。 对于封琪脸皮的渴求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而在得到了封琪刚才的拒绝之后,蛊银的心情也彻底跌落了谷底。 不过这种低落情绪应该不是因为对神父产生了好感。 毕竟他可是自己好朋友的敌人,他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好感呢。 这可不是正常人类该做的事情。 他那么在意面容,那么在意人类会不会喜欢上一个面容丑陋的人,只是因为他受不了自己的丑陋了而已。 没有其他原因。 是的,没有其他原因。 蛊银在心中如此向自己解释着。 在地面盘了三圈的尾巴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焦躁地拍打着地面,像是在忍耐着内心深处的不安。 听了蛊银的问话,封琪看了眼蛊银。 以为是蛊银在隐晦地向自己告白。 毕竟之前成为朋友的时候,蛊银对她的态度就很体贴,近乎舔狗。 即使封琪是个不太会看透人心的人都能察觉出来蛊银对自己的在意。 封琪是个直性子,不太会隐藏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后,眼底不由得露出了些许嫌弃的情绪。 人身蛇尾的怪物虽然有着人类的面容,但丑陋不堪。 唯一的优点就是身材还算不错。 但是那高大怪异到让人只能仰着头才能看到的个子便足以将这唯一的优点抵消。 封琪自认为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看到这个高大的怪物都会吓得惊声尖叫,更别提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跟蛊银直说,不然就太过分了。 于是封琪委婉地表示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 “……长得不好看其实也没关系,我们以后都会是好朋友。” 但不会有除此之外的其他关系。 空旷的山林里,蛊银低着头没说话。 他其实并没有仔细听封琪在说什么。 因为他已经从封琪的眼中看出了答案。 丑陋的面容没人会喜欢的。 如神父那样的人类更是完全不可能。 封琪看着情绪消沉的蛊银,犹豫了下,还是离开了。 她觉得蛊银需要自己冷静一下。 毕竟她确实不可能喜欢上蛊银,她喜欢的只有男友封运。 蛊银没有阻拦封琪离开。 事实上,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在意封琪的离开。 封琪走出去许久后回头看,还能看到那道人身蛇尾的身影在空地上盘着,垂着脑袋似乎很是沮丧的样子。 封琪皱着眉,心中的恐惧逐渐散去。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被镇子里的镇民给吓到了,才会将蛊银看得十分恐怖。 蛊银这种茹毛饮血的单纯怪物,说不好听点,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根本没有那么可怕。 封琪这样想着,便也没将刚才心中的恐惧当回事。 继续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今天她没有心情继续外出了,索性回家休息。 * 而此时的山林里, 蛊银也回到了自己的洞穴里。 他身材高大,居住的洞窟也格外宽敞。 洞窟内各种四通八达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只有洞外露出些许亮光让整座洞窟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 沙沙—— 蛇尾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还有许多更加怪异的摩擦声。 当洞口的亮光完全照射进来才能发现,那些摩擦声来自地面上厚厚的一层纸状碎屑。 像是蛇蜕,又像是其他更加可怖的东西。 蛊银游动到洞窟的亮光处,来在洞内的水潭边,看着自己倒映在水面的影子,眼神阴郁。 看了一会儿后,他又从杂草铺就的床铺下拿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上面写着破损难辨的童话二字。 这本书是他最近才得到的。 凭借着他从镇子里偷学来的些许知识,勉强能读懂这本书上的内容。 里面美轮美奂的童话世界让人憧憬。 但即使是在美好的童话世界里,丑陋之人的结局也是悲惨的。 只有一个是不同的。 在那个故事里,丑陋的巫婆将自己全身的皮肤都剥了下来,换上了美女的皮肤后获得了美丽的面容。 看着这篇童话故事,蛊银面露羡慕。 “……可是,是骗人的。” 蛊银怔怔地看着书,半晌,才低低地说着。 少年人的声线磁性而干净,却又透露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病态。 蛊银的目光落在洞窟内厚厚的一层纸屑上,有的破碎不堪,有的却能看出是一张完整的皮肤。 像是有谁亲手将自己的皮肤撕扯下来过。 而即使完整地剥了下来,他也没能变得好看起来。 刺啦—— 漆黑的指甲上抓着一片撕下来的皮肤,蛊银看着这片血淋淋的皮肤,竖瞳里满是不甘。 丑陋到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忍受的面孔根本不可能有人喜欢。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神父那张温和漂亮到极点的面容,蛊银苍白的指尖深深陷入血肉之内,继续撕扯着破碎的皮肤,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一样。 只有他泛红的眼睛和颤抖的手指在说明他并非感知不到疼痛。 他只是太渴望变得正常了。 但这终究是徒劳。 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水潭已经被蛊虫们染红了。 密密麻麻的细长虫子们沿着破损的伤口修复着被他撕碎的皮肤,将一切都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蛊银看着自己身上的缝合线痕迹,一向冰冷的竖瞳内终于露出了符合少年人的委屈和怨恨。 怨恨着为何只有自己如此丑陋不堪。 看了一会儿后,他用苍白的手指遮掩住了脸庞,像是不想再看见自己的脸。 “究竟怎么做才能……” “怎么做……” 蛊银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疯狂。 再没了平时的冷静。 他最近越来越在意面容了。 即使以前也对自己丑陋的脸孔感到不满,但也没有到这种近乎疯狂的地步。 蛊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这么丑下去了。 他想要变得漂亮,变得正常。 就像那些整天待在神父身边的信徒们一样正常。 而不是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看神父的弥撒。 山洞里,不知过了多久,蛊银才松开遮掩着脸庞的手,无精打采地趴在地面上,看着洞外封家镇的方向出神。 是不是因为缺少了美女的皮囊所以才失败的呢? 要是能借到封琪的脸皮就好了,那样就能试一试了。 蛊银垂下满是郁色的眸子,感觉一切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要得到封琪的脸皮就要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是他没能完成封琪的愿望,没能给神父一个教训,现在也没办法得到封琪的皮肤。 翻看着童话书上的内容,蛊银看着其中几页有关友情的故事,有些出神。 不同于电视里的完美无缺,在这本偏向黑暗风格的童话书里,有些友情是会破裂的。 而破裂后的友情似乎就是仇人关系了,是可以随意剥下仇人皮囊游街示众的。 要是他跟封琪也友情破裂就好了,那样他就不会这么困扰了。 不用绞尽脑汁地向封琪借用脸皮。 蛊银如此想着,仿佛幻想到了自己变得好看后的样子,水潭里的倒影不禁勾起了嘴唇。 露出扭曲而又如孩子般愉快的笑意。 不过片刻后他就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哪有刚成为朋友就盼着友情破裂的。 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不可能会那样做的。 就像他与自己的好友站在同一阵线,对抗神父一样。 他是个对友情很忠诚的友人。 蛊银提到神父,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神父的模样。 最近每一天傍晚他都会悄悄躲到教堂里,想得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教训神父。 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 只有每天早晨躲在暗处偷看神父弥撒时才能得到些许安慰。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神父做弥撒时温柔的表情,比他想象过的母亲最温柔的神情还要温柔。 但是蛊银知道这并不是自己喜欢上了神父,背叛了好友。 大概是他单纯地喜欢这个教派而已。 如果他是个人类的话,大概也会信仰这个教派吧。 毕竟神父每次做弥撒的时候虔诚的面容和声音都会让人着迷,足以体现出这个教派的吸引力了。 蛊银想到这里,嘶嘶地吐着信,抬头看着山洞外的天色。 似乎在期待着天色变暗。 那样他就可以再次赶往教堂了。 没有其他原因,他只是想要在明天早晨的弥撒时占一个观看的好位置而已。 等待的时间总是分外漫长的。 当天色终于暗了下来的时候,蛊银便立刻出发前往了镇子方向。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今晚的镇子比起往日要热闹许多。 即使天色暗的很快,镇民们也依然没有回到屋子里休息的意思。 往日即使是为了传教,他们也会在夜晚回到房子里进行祷告,而不是在大街上乱逛。 蛊银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像是人类彼此憎恨殴打后留下的气息。 他隐在暗处的蛇尾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过去,而是继续朝着教堂的方向游动了过去。 虽然现在镇子上到处都是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一路小心地前往教堂。 他体内的蛊虫也在兴奋地乱动。 不知道是因为镇子里弥漫的血腥味,还是因为快要到教堂了。 蛊银看着自己手臂下滚动的蛊虫,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 自从第一次见到神父之后,他身体里的蛊虫就开始变得不听话了,一天看不到神父就会变得躁动不安。 甚至还会反抗他的命令。 这种宛如左右手不听使唤的行为让蛊银很是烦躁。 但是他也没办法,只能每天都过来。 当然,他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寻找教训神父的合适时机。 他每次都是如此对自己解释的。 很快就来到了教堂附近,蛊银停住了身形。 因为他在教堂里嗅到了很多人类的味道。 以往的这个时候,教堂里早已没人了。 现在却还人头攒动。 蛊银躲在暗处,看到教堂的人们簇拥着神父高挑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 “神父,他们实在欺人太甚了!” “是啊,那可是您亲自洗礼的信徒,这就给抢走了!” “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下午打了一架,可是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就把人抢走了,太嚣张了!” 酒疏走在人群中央,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教堂外的阴暗处,那里似乎有一道阴森的影子躲藏着。 虽然看不到具体身形,但酒疏还是能认出那道影子的主人是谁。 “带我过去吧,去看看我们的同伴现在怎么样了。” 酒疏收回视线,抬头,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露出柔和自然的笑容。 极具亲和力的面容让信徒们眼中的信赖和憧憬更加浓厚。 对所有信徒来说,能看到酒疏脸上的笑容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激励。 “好的神父!” 说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就往镇子的另一头走去。 蛊银庞大的身体不便遮掩,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无法靠得太近。 但他敏锐的听力还是能听到些许动静。 酒疏身边的信徒们都在说什么同伴,耻辱之类的话,好像是有信徒被人抓了,直接影响了神父的面子。 毕竟刚刚接纳了信徒就被人绑走,完全是在打神父的脸。 作为神父最忠实的拥趸,信徒们为此大动肝火。 每个信徒都感觉是自己被人扇了好几巴掌一样,咽不下这口气,甚至大晚上还要叫来酒疏去主持大局。 只为了给酒疏出一口气。 作为一头习惯了茹毛饮血,不懂人情世故的野兽,蛊银其实不太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他听不懂,便只是盯着酒疏的背影不放,不再在意其他人。 然而同时,每一个靠近酒疏身边的人类都是他注视的对象。 目光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阴冷和嫉妒。 本来这个时候他该躲在教堂里看着酒疏睡去的,可是现在,这段安静美好的时光却被这些人类给占据了。 真是该死的人类。 他们明明已经拥有了漂亮的皮囊,光滑的皮肤,却还要抢走他最后微不足道的时间。 要是能剥下他们的皮肤就好了,那样他们就能体会到他此时的感觉了。 长长的蛇信吐出,蛊银此时的竖瞳里满是烦躁和怨。 “……” 不,不对,他也是人类,不该对人类抱有恶意的。 他们都是被神父蛊惑的无辜镇民而已。 神父是坏的,他们才是好的。 蛊银晃了晃脑袋,将自己刚才的杀意掩埋了下去。 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只是想要教训神父而已,没有其他目的。 而且那些人类的皮肤并不是最光滑的,剥下来也无法让他变得好看起来。 说服了自己之后,蛊银便重新游动在镇子的黑暗里,漆黑的鳞片在地面摩擦出沙沙声响。 继续跟着酒疏等人的步伐前进。 他始终不敢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像是一旦承认就会紧接着认清自己永远也无法靠近那个漂亮人类的事实。 只有以教训为借口,他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靠近。 而不是自卑地远离。 * 今晚的封家镇格外热闹。 年久失修的道路和路灯也拦不住镇子上下嘈杂的脚步声音。 此时的封琪还在街上徘徊。 她其实早该回家的,可是临到家门口她又觉得自己在跟男友生气,不能那么早回去。 不然就好像是她向男友妥协了一样。 只会让男友越来越不在乎自己。 于是封琪就这么一直在街上游荡了一下午,光是躲避那些向自己传教的镇民就已经耗费心力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闲的小房子,坐在屋檐下休息了几个小时,睁开眼就发现镇子里人声鼎沸。 许多人都朝着封家镇祠堂的方向走去。 封琪有些好奇地张望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 最后还是担心祠堂那边出事情,小心地跟了过去。 她跟在人群最后,倒也没多少人注意到封琪。 这让她松了口气。 不过她高兴得太早了,她终归是镇子里最漂亮的女人,不可能永远不引人注意。 不多时,她的身边就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封琪认出了那人。 是她小时候很要好的朋友小陆。 那时候他们是同一个幼儿班的学生,关系很好。 封琪还记得那时候的小陆还是个很活泼的孩子,整天跟在她身后当小跟班。 当时还有不少人说小陆暗恋她,害得封运都吃醋了。 现在想来也是一件趣事。 封琪想到童年时期,不禁露出了些微笑容。 不过此时的小陆跟小时候的他已经大不一样了。 此时的小陆正面色狂热地跟在一众教会成员身旁,趁着人们都挤在路上的功夫,对着镇子里其他不信教的镇民发放传单。 面容是显而易见的疲惫憔悴,但眉宇间却难掩亢奋,再没了小时候的懵懂可爱。 “封琪?是你吗?好久不见啊,早就听说你回来了,一直没机会见你。” 小陆也看到了封琪,他热情地走了过来,满脸笑容。 似乎还跟小时候一样暗恋着封琪。 封琪客套地笑了下,终究没好意思像躲避其他传教人员一样直接走开。 小陆还算友善,没有一上来就传道,而是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谈论着小时候的趣事。 但是他手中紧握着的厚厚的圣经,和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还是出卖了他。 封琪一眼就看出小陆准备说服自己入教。 小陆与封琪同龄,现在不过二十出头,是镇子里少有的年轻人,按理说应该更加理智才对,不该被神父欺骗的。 可是他还是被神父骗得团团转。 封琪想到这里,不禁怜悯地看着小陆,不等他开口传教,就打断道:“小陆,你还是离教堂远一点吧,那个神父不是什么好人。” 小陆闻言,脸上的笑容都变淡了许多:“封琪,神父是个很好的人,你不要污蔑他。” 封琪恨铁不成钢:“你交了多少赎罪金了,还没得到教训吗?” 封琪是真的很想要劝自己这个好友迷途知返。 虽然她并未与神父近距离接触过,但至少她男友封运口中的神父是个虚伪至极的人物,离得越远越好。 “封琪小姐,请不要继续污蔑神父先生。” 听着封琪的话,小陆脸上的笑容彻底不见了,眼神也冷了下来,没了刚才的热情。 在他们这些信徒眼中,神父就是他们信仰的神明的化身,容不得任何人侮辱,这也是他们现在这么晚了还出现在街道上的原因。 封琪有点委屈地憋起了嘴巴,不明白为什么小陆会突然变得那么奇怪。 他们以前可是最好的朋友了,现在就为了一个神父就变成仇人一般。 这算哪门子的暗恋。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蛊银变得很奇怪,小陆也变得很奇怪。 封琪被小陆的眼神刺激得不轻,姣好的面容气得涨红。 “我真不知道你是中了什么邪了,什么神父,根本就是个骗……” 话还没说完,封琪就猛地停住了,因为她看到四周原本还挤挤攘攘前往镇子祠堂的人们都回头看向了她。 目光是如出一辙的不善,显然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封琪正撞到了枪.口上。 其中有许多面孔都是很熟悉的,是封琪小时候的长辈。 他们每一个的目光都没有了往日的和善,反而冷得骇人。 封琪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禁脸色一白,有些惧怕地停住了脚步。 “你可以不相信神,但是不能侮辱我们的信仰,封琪。” 小陆在一旁冷冷地说着。 神父有多伟大,有多慈爱,眼前这个幼时玩伴根本不了解,却还大放厥词,诋毁着神父,小陆已经彻底没了对她的好感。 封琪嘴皮子颤了颤,真是受够这群疯子了。 她很想直接撂下狠话,说他们就跟男友封运说的一样,已经被神父洗脑洗坏了脑子。 可现在形势比人强,看着身边一群乌压压的人头,她也只能悻悻然地闭了嘴,不再说话。 而或许是因为这群人还有正事要办,便没有多在封琪身上纠缠。 那些不善的目光很快就收了回去。 众人继续朝着镇子中心的祠堂走去,每一个人的表情都说不上开心,甚至有很多人面露愤恨,像是要去打架一样。 封琪被这气氛压得喘不过气,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身段,询问身边的小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么群情激奋的?” 小陆做了个向十字架祈祷的手势,眼神狂热地说着:“是有人违背了神的旨意,伤害了我们的同伴,应该被惩罚!” 封琪还是没听懂。 但看着小陆这副神神叨叨,激动到快要晕厥的模样,也不好再问什么,反正一会儿到了祠堂便都知道了。 跟随着人群来到祠堂附近,封琪看到祠堂外已经围了一圈人。 密密麻麻的人头挤挤挨挨的,却是无比分明的两方人马。 一方是教堂神父那边的信徒,另一方是属于祠堂的镇民们,昔日平静的小镇彻底分裂成了两个势力。 “祖先不幸啊!你们这群不孝子!这里面可都是你们的祖先,现在围在这里想干什么?对祖先大不敬啊!” 祠堂外的台阶上,男友的父亲封父拄着龙头拐杖气愤不已。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简直是着了魔!中了邪了!自家祠堂都不放过,你们疯了不成!” “这信的是个狗屁的神啊!” 封父气得胡子乱颤。 封琪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稳重深沉的公公露出这副模样。 与之前第一次回到镇子上时,封父露出的嫌弃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要知道封琪是从外面读了大学才回来的,到底感染了外界自由的风潮,对老一辈三从四德的那一套很不感冒。 这在封父眼中难免显得轻浮不靠谱,一度阻拦她和男友确定恋爱关系。 封琪不太喜欢这个古板守旧的公公,但为了男友也都忍了下来。 平时在家里都尽量避着他,不让他找到机会训斥自己穿着浮夸放荡,逼自己做家务什么的。 看惯了封父高傲不屑的表情,如今看到封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样子,封琪不禁露出了惊奇之色。 更加好奇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居然能把封父气成这样。 而她很快就知道了。 随着人们毫不在意封父的权威,肆意拥挤着冲破祠堂防线进入其中,封琪也跟着混了进去。 一路向前,到了祠堂大后方的湖泊。 这里是镇子的中心区域,同时也是这座镇子的龙脉所在。 当初祖先们为了封家镇能繁荣昌盛,特意将祠堂设在了大山唯一的凹陷处,汇聚风水。 因此祠堂之后就是一片面积颇广的淡水湖。 现在那大湖之上正吊着一个猪笼。 很久没见过这么古朴的劳动工具了,封琪也是看了好一会儿才敢确认那是个猪笼。 而此时,那猪笼里还有个人在挣扎。 依稀是个长发凌乱的女人。 “都停下吧,这是我们祠堂的内部事务,容不得外人插手。” 封琪抬头,看到了男友的身影。 封运此时站在湖边的祭坛上,面色冷肃。 湖边拥挤的人群仿佛也被封运的气势镇住了,安静了下来。 “你们现在离开,我也就不计较你们冲撞祠堂的事情了。” 封运扫过这群人的脸,声音平静。 如果按照往常的规矩,擅闯祠堂的人是会被祠堂除去姓氏的,到时候死了也入不了封家镇的祖坟,成了孤魂野鬼。 这是过去千百年间镇民们最害怕的事情了。 可是现在,威慑力似乎并没有那么大了。 封琪张望着四周,看到旁边的信徒们对这番话不为所动。 依然脸色冰冷地看着对面与自己对峙的祠堂势力,却并没有直接动手,似乎闯到祠堂里就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了。 但人们依然站在湖边没有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什么冲撞?我们只是想要救回一个无辜的同伴而已。”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封琪扭头看了过去,终于知道这群人在等谁了。 原来是在等那个虚伪的神父。 “神父!您终于来了,他们欺人太甚,差点就要将人淹死了!” “是啊,神父,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 “还拿剔除族谱的事情威胁我们,我呸!” 封琪看到刚才还面色冰冷的镇民们脸上露出了狂热的神情,热情到与刚才判若两人。 啪嗒啪嗒——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封琪睁大了眼睛,看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神父,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封琪以前是见过神父的。 虽然只是远远的见了一面,但神父脸上的虚伪算计根本无法逃过她的眼睛,让她作呕。 可现在,明明还是那张脸,五官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气质也是,变得无比干净温和。 没有任何虚伪的痕迹。 至少封琪现在根本看不出来。 她愣愣地看着酒疏从自己身边走过,纯白色的长袍,身形俊秀。 属于青年的高挑让他的气质出挑,根本无法移开眼睛。 酒疏并未在意身边的人,很快就来到了人群最前面。 站在他侧后方的封琪只能看到酒疏线条优美的侧脸,还有白皙的耳垂上一颗小小的红痣。 视线下移,酒疏露出袖口的手上拿着十字架,显得手指愈发修长,骨节分明。 封琪看得入神,久久移不开视线。 “神常说,人们彼此之间要宽容,但人们也必须要友善同伴,我们只是想要接走我们的同伴而已,这并非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吧。” 神父的声音很好听,虽然跟以前一样喜欢长篇大论,但却不让人厌烦。 语调像一样绵软,却不会太过甜腻,而是属于青年特有的温和,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封琪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些信徒会那么沉迷于教会了。 如果是眼前这个神父的话,确实很容易让人相信他就是神明在现实的化身。 “你……” 站在台上的封运看着台下神父笑眯眯的温和模样,似乎也有些愣神。 不过随后就反应了过来,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你们不能把她带走。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归教堂管。” 教堂与祠堂早已是两个对抗中的势力了,如果此时退步,只会让教堂方面更加嚣张。 “……” 酒疏看着祭坛上的男主,目光移开,放到了不远处的猪笼上。 在现代社会还来浸猪笼这一套,看来男主是完全将自己当成是土皇帝了。 在原著中,教堂势力覆灭后的祠堂也确实如同土皇帝一般,连管辖小镇的地方政府都要避其锋芒。 几乎如同一块自治区域了。 没办法,谁让封家镇地势险要,即使有了公路连通也无法完全控制,只能任由这穷乡僻壤滋生出无数罪恶。 拐卖妇女,虐待孩童都是家常便饭。 猪笼里的这个女人就是这镇子里无数被拐卖的妇女中的一个。 惩戒对象的母亲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而今天事端的缘由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背叛了买下她的丈夫,出轨了另一个男人。 事件暴露后,祠堂方面就准备按照惯例将她浸猪笼,而女人则在情人的帮助下东躲西藏,无意间闯入了教堂,还被信徒们忽悠着入了教。 入了教会的信徒,自然是不能被祠堂轻易浸猪笼的。 这也是酒疏有意无意表露出来的意思,他本就想要正式跟祠堂宣战,现在这导火索正合他心意。 “救救我!呜呜——救救我!” 猪笼里,原本面容呆滞的女人在对上了酒疏的目光之后,立刻涕泗横流地哭了起来,伤痕累累的手指抓着笼子不放,乞求着酒疏能够救救她。 在此时的女人眼中,只有酒疏的身影。 虽然之前入教的事情只是她死马当活马医随便同意的,但此时只有神父能救她了。 她在这座镇子里待了很久,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被丈夫困在屋子周遭,不许外出,因此对外界局势的变化不甚了解。 之前也曾听说过镇子里多了个教堂的事情,但都只以为是跟往常一样的小教派而已,不久后就会被封家镇赶出去。 她从未想到教堂的势力能够强大到这份上,在她眼中无比可怕的封家父子在神父面前也要面露紧张。 似乎很害怕神父的一举一动。 看着猪笼之下的封家镇镇民们,还有封家父子强忍怒气的脸色,女人眼中燃起了希望。 曾几何时,以封家祠堂为首的势力便是这座小镇的真正统治者,所有人都是祠堂的下属人员,都要听从祠堂的指挥。 就连警察都不敢触他们的霉头。 她就亲眼看到过封父将几个试图逃走的女人活剐而死,连尸体都不见了踪影。 没人敢报警,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报了警也不会有人来做主,反而会被封家父子记恨,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深夜。 这种情况下,女人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不可能逃脱封家镇了,现在被浸猪笼也是命当如此。 可是看着那名为酒疏的神父眼中温和的安抚之色,她又不由得哭得情难自已,像是在宣泄多年来的委屈和无助。 即使今天没办法救下她,但能看到封家父子这副气愤无可奈何的模样,她这辈子也值了。 酒疏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发现祠堂这边的人已经只剩下寥寥不过百人了,与他身后密集的人群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这当然是因为有许多祠堂的人没过来。 毕竟祠堂方面的人心不齐,不如教堂洗脑的功力强大。 很多都是墙头草,听到两方对垒的消息直接就躲在家里不过来了。 毕竟白天在信徒们没有告知酒疏的时候,双方就发生冲突,死伤了好些人,血迹至今还留在镇子的青石板路上,满镇子都能嗅到血腥味。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晚上不能过来当炮灰。 但话虽如此,眼见这人数悬殊的两方势力,酒疏还是不禁加深了唇畔的笑意。 他只知道最近的传教方案效果很不错。 现在的男主一方只怕比原著中的他们更加憎恨教堂。 大概很快就会忍不住动手了。 “把她放下来吧,在上面待久了会很不舒服的。” 酒疏随意地指了几个人,让他们去祭坛旁边把猪笼放下来。 封运脸色难看地看着酒疏无视自己,拳头握的紧紧的。 他想要命人阻拦,可他手下的人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人头,都不敢轻举妄动,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猪笼里的女人被放了下来,祠堂颜面扫地。 “呜呜呜——谢谢!谢谢神父!” 随着吊在半空的猪笼落地,女人虚弱地爬出猪笼,激动得泪流满面,浑身发颤,似乎随时会昏厥过去。 她没想到自己得救的这么容易。 那曾经被她视作恶鬼罗刹的封家父子根本连怒斥都不敢发出一声。 酒疏走到女人身边,笑了下,像下午给她洗礼时一样轻抚了下她杂草般的乱发。 酒疏最近每天都会给镇民洗礼,已经轻车熟路了,比原主的洗礼姿态更加熟练,更加道貌岸然。 这也是原主常用的安抚人心的手段,会让信徒感觉自己被神父深深信赖着,从而加剧洗脑效果。 此时用来安抚受了惊的受害者,效果同样也很不错。 让女人激动的情绪瞬间平和了下来。 “你应该感谢神的恩赐。”酒疏神色温和,说完便松开了手。 女人呆呆地抬头看着酒疏,直到酒疏起身离开都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在信徒们的搀扶下她才恍惚地起身,随即就脸色泛红,眼中露出了与四周信徒一般无二的狂热信仰。 似乎自从神父变了之后,信徒们也变得越来越沉迷了,比原著中还要更加疯魔。 酒疏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想再在这里多停留了。 他表情温和地向着台上气得脸色发紫的男主父子摆了摆手,礼貌道别:“就不多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说完,一身白袍的神父就像是来时候一样,步履平缓地离开了。 一群信徒也冷哼一声,不屑地瞪了一眼祠堂里的众人,转身跟着神父的脚步离开,仿佛要与这古老罪恶的祠堂彻底划清界限。 全然忘记了曾经教堂没有建造之前他们恭敬跪拜祠堂祖先的虔诚模样。 镇民们确实是善变的,可以将曾经的信仰轻而易举的弃如敝履。 原本还拥挤的祠堂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杂乱的庭院和大厅。 “……” “……该死,该死的东西!他、他拿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封父一口气上不来,憋得脸皮抽搐。 封运只好搀扶着父亲坐下来,脸色也很不好看。 神父简直欺人太甚! 这都快骑到头上撒尿了,简直放肆! 封运也真是没想到神父这家伙会这么没脑子,直接就打上门来。 亏他长了张好脸。 想起刚才看到神父时惊艳的感觉,封运还是觉得心跳加速,但是怒火也是越来越盛。 他最讨厌被人冒犯,现在这个外来的神父完全就是踩着他的底线蹦迪。 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本还想着动静小一些将他杀掉的,现在封运只想让他生不如死,最好只剩下一个漂亮的皮囊,痛苦到发疯,只能任人宰割。 封运改变了原本想让神父直接惨死的计划,决定让神父生不如死。 “父亲消消气,他嚣张不了多少时间了。” 封运说着,瞥了眼附近的一群酒囊饭袋,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刚才那么多人的时候屁都不敢放,现在还有脸站在自己面前,他真是越看越来气。 祭坛下的下人们闻言忙不迭退下了,不敢在封家父子气头上稍有冒犯。 他们也知道今晚的事情一过,明天就会在整座小镇引起大地震,因为这意味着这座小镇上势力最大的不再是祠堂了,甚至不再是平分秋色,而是教堂完全碾压祠堂。 祠堂根本无力抗衡。 封家父子自然会气到发疯。 而在下人们退去后,封运才叹了口气,刚准备跟父亲说说自己的计划,就看到台下还有个人没走。 还没来得及发怒,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女友。 封琪有些失魂落魄的,封运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啊,是我。” 封琪强笑着回应,快步跑到男友身边,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不好过,便在旁边安慰着:“别难过,这次是意外,不就是个出轨女人吗,确实也罪不至死。” 封运无奈地揉了揉封琪的脑袋。 “那个女人还砍伤了她的丈夫。” “啊这太过分了吧,那个神父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这倒是封琪没料到的,都伤人了。 原本还以为只是出轨而已。 “是啊,所以我说,那个神父只是为了收买人心而已,实在虚伪。” “呃……” 往日封琪都会附和男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神父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脸庞,封琪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 她突然不想听见有关神父的坏话了,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反驳男友。 这样是不对的。 她应该跟男友站在统一战线才对。 “那女的为什么啊,明明是出轨方来着……” “因为她是被买来的就自怨自艾觉得丈夫对她不好,结果就出轨还恶意杀人,现在那人还躺在医院里呢,咱们镇子的医疗水平你也知道,小病都能治成大病,这次只怕要伤筋动骨了……” 封运提起来就生气。 他自认为祠堂的做法没有半点过错,那女人还有孩子呢,就这么抛下孩子不管,跟着情人逃走,根本不配为人。 “……这样啊,确实,是那神父太不辨是非了。” 封琪闻听此言,再也说不出偏袒神父的话了。 在她看来,有了孩子就该为孩子着想的,那女人确实太过不负责任了。 封琪依偎在男友怀中,如此想着,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想起神父的面容。 那张比男友俊美得多的脸。 虽然神父不辨是非,但是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封琪知道自己想法太三观不正了,可是她忍不住。 一旁的封父看着一对小情侣在自己面前腻腻歪歪,不由得表情阴沉地看了他们一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提不起力气再去阻碍儿子的婚事了,他现在只想要让那个神父死的越惨越好。 他知道儿子在谋划着什么,可现在不是商议的时候,只好等到封运安慰好了封琪,将封琪送回房间,才将儿子叫到了书房里。 两人坐在书房里,表情都很阴沉。 封运拿出了那本古书,小声地说着自己的计划:“……父亲,计划就是这样,您看如何?” “哼,你来办就好,我就想要让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吃吃苦头,最好能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然后剥皮抽骨,才能解了我心头之恨。” 对于掌控了封家镇大半辈子的封父来说,教堂此次的挑衅简直就是赤lulu的羞辱,让封父难以忍受。 封运闻言动作一顿,这与他的目的有些差别,他是想着到时候将神父囚禁起来的。 毕竟他那张脸确实不错,是个很好的筹码。 但是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等到计划完成再说也不迟。 于是封运便没说什么,继续商量起了对策。 他的计划是用蛊虫将神父的神智模糊,然后再利用镇子外的那个人蛊来将其处理掉。 这样一箭双雕,既可以除掉心头大患,还可以利用镇子里群情激奋的信徒们将人蛊收入手中。 封父闻言,连连点头,对这个缜密的计划很满意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总算能独当一面了。 为了保密,两人谈论的声音很小,一直到后半夜才商量好了具体细节,离开了书房。 而两人都未注意到,他们书房外的树林间,有一道纤长高大到诡异的身影一直在悄然窥伺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嘶嘶—— 蛇类的嘶鸣声在深夜时分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只能听到夏日里青蛙鸣叫,还有长长的蛇尾摩擦地面的声音。 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高大的怪物蜿蜒爬动到书房内,翻找着什么东西。 找了片刻后,他看着手中古旧的书籍,冰冷的竖瞳在月色下显得愈发阴森。 他不允许有除他之外的人伤害到神父,因为那是他预定好要教训的人类。 所以不如一会儿将那些想要伤害神父的人处理掉好了。 歪了歪头,怪物如此想着,鬼使神差地垂眸看了看手中的书籍,翻开其中几页看了看。 本来想要直接撕碎,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目光定在了其中一页上。 上面写着一行古老的文字。 【情蛊】 【中蛊之人会至死不渝地爱着种下蛊虫的人。】 至死不渝。 一个从未见过,却如此迷人的字眼让怪物根本没办法移开视线。 嘶嘶—— 怪物皮肤下的蛊虫似乎也在躁动不安,他长长的蛇尾下意识甩动着,轻易便将书房的书桌椅子掀翻,搅得一团糟。 可他却恍若未察,只是盯着书上的内容看。 其实情蛊对他根本没用的,他又没有心爱的人类,对封琪也只是朋友而已,根本没有给人下情蛊的需求。 这种所谓的情蛊根本一无是处。 怪物在心中如此说着,有着漆黑指甲的修长手指却死死抓着书籍不放。 嘶嘶吐着蛇信,在书房里转着圈圈游动了许久才停下来。 然后,看着手中的书,怪物将其收起来,很快便离开了书房。 从始至终都无人察觉。 直到第二天,封家的人才发现自家的传家宝消失了。 并认定是神父所为,更是对那神父恨得咬牙切齿。 “传家宝丢了?” 教堂内, 酒疏坐在长椅上,看着正兴高采烈向自己诉说祠堂那边鸡飞狗跳现状的信徒。 等到信徒停下,他才目光温和地笑了起来。 “那还真是不幸啊,大概是神明降下的惩罚吧,毕竟神明很不喜欢暴力,让人失去珍贵之物也是神明常用的手段。”酒疏跟神棍原主一样语气缥缈。 那宠辱不惊的神情显然让信徒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也不该这么激动的。 毕竟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恩赐。 便也定了定性子,附和道:“是的,这全是他们罪有应得啊!” 说完,信徒便学着酒疏的样子挺直腰板,行了礼后就继续回到坐席上开始祷告了。 酒疏笑了笑,收回了目光,抬头看着教堂巨大的彩窗,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丢了的传家宝,该不会是惩戒对象做的吧。 酒疏暗自思忖着,直觉告诉他应该是惩戒对象做的,就是不知道蛊银拿男主的传家宝要做什么。 今天的他没有来看他做弥撒。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昨天将男主的传家宝偷走的缘故。 正想着,酒疏突然眨了眨眼,目光看向了教堂的阴影处,片刻后又收回了目光。 说曹操曹操到。 酒疏垂眸看着手中的圣经,像是在认真温习圣经内容。 过了许久才起身离开了大厅前往自己的房间。 他知道惩戒对象如果想要做些什么的话,一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难道是想要继续替女主出气吗? 酒疏思索着,决定给蛊银一个下手的机会。 因为他很想知道蛊银究竟想要做什么。 嘶嘶—— 他根本没想要对神父下情蛊。 躲在阴影里,蛊银苍白的脸孔在黑暗中愈发苍白,看着手中躁动不安的蛊虫们,有些踌躇不前。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将情蛊给做出来了。 虽然书上说情蛊的炼制方法多么困难,但对天生会使用蛊虫的蛊银来说,制作的方式出乎意料地简单,仅仅一个晚上加一个早晨便制作完成了。 唯一遗憾的是因为不太熟练而迟到错过了神父的弥撒。 不过即使做出来了,他也没有理由给神父下情蛊的。 毕竟他们根本毫无关系,他也只是想要教训神父而已。 蛊银捂着脑袋,感觉自己很混乱,一半的脑袋在说自己根本不想做这些下作的情蛊手段,另一半的脑袋却在疯狂命令着他去神父的卧室,去将这情蛊放到那里。 可是放到那里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蛊银根本毫无头绪。 第139章 65《封家镇怪谈》(三合一) 蛊银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现在根本搞不清自己的真正想法, 最后也只能吐着蛇信,像一条真正的毒蛇一样伏在教堂的阴影里,看着手中的情蛊发呆。 情蛊相对于其他蛊虫来说, 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也只是一条丑陋的细长虫子而已。 顶多颜色晶莹剔透, 像极了一根透明丝线。 它的存在大概会令所有人类感到厌恶。 毕竟在昨天得到的那本古书里,对于情蛊的描述怎么也算不上一个好东西。 虽然昨天引起蛊银注意的是那行有关至死不渝的爱意的描述,但其实在那本书中, 情蛊更像是一个能完美操控人类身心的蛊虫。 按照书中所说, 人类被种下情蛊之后就会对种蛊者言听计从。 且哪怕再荒谬的要求都会无条件听从。 就像那书上批注里举例的那样, 曾有一个种蛊者将一位拒绝自己示爱的貌美妇人蛊惑为自己的情人。 甚至要求妇人亲手剖开心爱丈夫的心肝给他, 以表示忠心。 而那往日连杀只鸡都不敢的妇人一一照做,丝毫不觉得血腥, 俨然性情大变, 连神智都被操控了。 蛊银想到这里, 盘在角落里的蛇尾不自觉晃了晃。 似乎在为这邪恶的描述感到焦躁, 又似乎只是在单纯回忆批注的内容。 这本古书上有很多字迹各不相同的批注, 似乎是封家其他祖辈书籍时留下的,大多都是些三观不正的言论。 由于封家的这本传家宝年代久远, 炼制蛊虫的许多材料都已经随着岁月灭绝,这些批注便是关于那些材料替代品的讨论。 大多都是用人类的五脏替代。 话里话外将人类躯壳视作蛊虫天然的温床, 在各个古老蛊虫制作方法旁边批注如何用活人身上的物事来取代那些已经绝迹的古老药草材料。 在这有关情蛊的批注里更是淫.词艳.语不断。 其中一个批注甚至写了有关情蛊的风流韵事, 举出各种例子来说明这情蛊连人类的认知都能改变,改变性情更是小儿科。 可以完全将人改造成一个只供玩乐的工具。 种种言辞看得蛊银这个从未有过这方面知识的怪物面红耳赤。 虽然在心中不断重复着神父是敌人, 是他要教训的敌人,他使用这情蛊根本无用,无须在意这些批注。 但蛊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象神父变了性情的模样。 在蛊银的印象里,神父总是居高临下地站在台上,俯瞰着台下的信徒们。 虽然脸上的表情是温和的,但蛊银莫名的,就是觉得神父的眼底是淡漠的,似乎从来没有将台下的众多信徒们放在眼中。 也从来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永远跟他人隔着一层浅淡的无法触碰的薄膜。 连那些蛊银向往的正常人类都无法触及神父的一片衣角,更不用说蛊银这样丑陋狰狞的怪物了。 在过去,封琪曾经很多次对蛊银吐槽过神父的恶毒,说神父是个很高傲,目中无人的人。 而在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后,蛊银唯一深有感触的便是,神父确实高高在上。 就像那个故事里的貌美妇人一样,永远也不会同意丑陋卑微之人的爱意。 对于神父那样风光霁月的人类来说,哪怕只是知道有一个丑陋怪物对他心有好感,怕也只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唯恐避之不及。 就像他的好友封琪曾无数次对他露出的表情一样,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 似乎看到了神父像那些镇民一样,轻蔑厌恶瞥向自己的模样,蛊银低头,用阴影遮盖脸上的缝合线痕迹,握紧了手中的情蛊。 不过还好,神父并不知道。 而且,他也没有对神父抱有好感。 他可是封琪的好朋友。 封琪那么讨厌神父,他自然也一样。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教训神父而已。 根本没有其他想法。 蛊银继续自欺欺人的补充着自己满是漏洞的说辞,一边却又忍不住出神地看着情蛊。 他在想,如果真的中了情蛊的话,神父也会像那些批注里说的那样,对种蛊者态度温存,露出充满爱意的笑容吗? 不是那些面对信徒时虚情假意的笑容,而是更加美丽,更加温柔的笑容。 不知想象到了什么,蛊银恍惚了许久,片刻后才在教堂大厅内信徒们的祷告声中回过神来。 教堂里此时只剩下大厅里还在虔诚念诵圣经,向着神明祷告的信徒们。 原本站在台上的神父早已经结束今天的弥散,回到了房间里。 蛊银盯着神父房间的方向看了许久,然后才终于缓缓挪动身体,踌躇着前进。 嘶嘶—— 而此时正在信众席位上做着祷告的信徒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大厅旁边的阴影里,正有一条巨大可怖的黑影缓缓游走着,向着教堂深处的房间而去。 蛊银游动的速度不算慢,却显得很是迟疑。 显然正一边挪动,一边在心中不断为自己的行为做着解释。 虽然情蛊的用处大多都为人不齿,但是如果只作为一个教训神父的工具,他给神父下情蛊的做法应该也算正常吧。 毕竟他没有其他想法,不会像是书中批注那样满脑子邪念。 他只是想要给神父一个教训而已。 情蛊可以改变神父高傲的性格,让他变得不再那么邪恶贪婪。 这样应该不算是背叛了好友吧。 应该是不算的,他还是正常的。 蛊银如此想着,觉得这样的理由完美解释了自己的一切作为,总算不再纠结。 他很快就游动到了神父的房间附近。 然后,像个做坏事的小孩子一样,有些不安地停在了门前。 * 此时的房间里,酒疏正托着腮靠在椅子上,等候多时。 他今天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 如果按照原主的习惯,现在正是睡回笼觉的时候。 但是酒疏并没有困意,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圣经。 安静等待着惩戒对象的到来。 在房间窗帘外洒落的碎光下,他翻看着书页,目光却停留在面前的系统面板上。 上面正显示着这个世界的原著剧情,还有那部衍生出的恐怖电影。 相比于原著中性格单纯的蛊银,电影中的蛊银彻底暴露出了嗜血的本性,对人类的憎恶到达了顶峰。 酒疏看着电影画面,目光定在大学生们惊恐的表情上。 在电影后期,虽然大学生们大多都是无辜的,但是蛊银依然没有要放他们走的意思。 将他们困在到处是鬼打墙的镇子里,陷入自相残杀的绝境。 很明显,化为厉鬼的蛊银已经失去理智,彻底陷入疯狂,开始无差别报复杀人。 【他们就要死了。 A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虚弱地靠在大厅墙壁上,环顾四周,全是空荡斑驳的墙面,依稀看得出昔日的豪华装修。 这里是镇子上早已荒废的教堂。 他和同伴们迷失在镇子里很久了,为了寻找食物便各自二人成组分头寻找,这才来到这里。 可是这里的食物并不算多,连填饱肚子都勉强。 A和同伴平均分配着每一份食物,努力挨着每一天,希望其他同伴能在镇子其他地方找到另外的食物。 可最后其他同伴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到来,他们也发现自己出不去教堂了。 已经被彻底困死在了这里。 同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座教堂内部变得越来越恐怖了。 不但大厅的神像变得奇形怪状,大厅祭坛上还多了具满是虫子啃噬痕迹的尸骨,只能从那残破的衣服布料看出那具尸骨似乎原本是属于一个神职人员的。 原本还想着在教堂内找到能克制厉鬼道具的A见此也彻底丧失了希望,在不断增长的饥饿感中日渐麻木。 啪嗒啪嗒—— B的脚步声传来,A看了过去,却发现B在大厅旁边的教堂走廊里边走边咀嚼吞咽着什么东西。 B居然还私藏了食物! A面容狰狞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队友居然如此自私地私吞食物。 他凭着饿死前的求生欲,一把将B手中的食物抢夺了过来。 B的声音立刻变得无比凄厉,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食物。 “你给我!是我的!是我的——”话还没说完,B看清A的脸之后突然露出了惊恐至极的表情,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了。 A可不管那么多,只顾着将手里濒临腐烂的不知名碎肉往嘴里塞。 昔日养尊处优的大学生们何曾受过如此饥饿,现在已经饿得不管不顾了。 “你是不是还有!给我!”A吃下这点碎肉后还觉得饿。 他瞪大遍布血丝的眼珠子,死死抓住B的衣领不放,坚信B一定还私藏着食物。 可B却只是恐惧到打着颤,一个劲儿否认,说自己已经没有食物了,可A根本不相信。 争执中,B的脑袋一下子撞倒了走廊旁边的石柱,鲜血四溅,没了声息。 A摸了摸鼻息,发现B死透了。 他杀了自己的同伴。 A顿时瘫坐在地,他惊恐地连滚带爬跑远,疯狂的想要逃出这座教堂。 可他依然出不去,被鬼打墙困在这座教堂里,直至回到了原点。 B的尸体还在原地,已经濒临腐烂。 在此时体力耗尽的A眼中,竟散发出了肉类的香味。 咔擦咔擦—— 在狼吞虎咽的咀嚼声过后,A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手中的肉更是被人一把夺去。 A下意识阻拦:“不,这是我的!我的!” 话还没说完,他抬头看去,却看见了早已死去的B贪婪地吞吃着从自己手上抢走的碎肉。 “B?你……你怎么?” A不敢置信地看着B,下一刻就跟之前的B一样,在争执中倒地不起。 倒在教堂陈旧的地板上,在鲜血模糊的视野中,A意识到这一幕就跟之前杀死同伴B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像是一个不断重复的循环,被困在其中的他们只能一遍遍重复着杀死和被杀死的宿命,吞吃着自己和同伴的血肉。 可这循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A不知道,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之前体会过的蛊银死去时的场景。 眼下的一切,似乎都跟那样令人发指的痛苦重叠了。 A看着这座随着他们一遍遍死亡而变得更加恐怖的破败教堂,明白了一切。 是它。 是它的怨恨在不断重复着让人体会到它死前被吞食的痛苦。 A在死前短暂的清醒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向了大厅里那奇形怪状的神像。 原本应该是一尊被捆缚在十字架上的神明的,那是上帝教派教堂的标配。 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怪物身上原本遍布的缝合线痕迹变成了更加怪异的拼凑痕迹。 俨然一具由肤色不一的碎块拼凑而成的高大尸体。 为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呢? 这不是神像。 而是那面色青白,表情吊诡的厉鬼一直在盘旋在教堂大厅里。 歪着头,观看着他们的生死挣扎。 它明明可以直接杀掉他们的,却像是猫捉老鼠一样,任由他们在镇子里打转。 它在享受着他们的死亡。 因为它对所有活人都饱含着浓烈的恨意。 A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最后映出的是厉鬼用蛇类一样的竖瞳俯瞰着他,嘴角是人类根本不可能到达的诡异弧度。 嗬嗬嗬—— 他听到了男人熟悉的愉悦笑声。 在这座破败教堂里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酒疏看着电影中蛊银那双虽然满是吊诡笑意,却显得死气沉沉的竖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处理教堂跟祠堂那边的关系,一切都是为了防止剧情重蹈覆辙。 目前收效不错,镇子上下都在他掌控中,祠堂的一举一动也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基本可以确保蛊银不会像原著中那样惨死在镇民们手中。 可是最近这几个世界的剧情惯性也越来越强了,酒疏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只希望不要像以前一样,两个不同世界线的惩戒对象发生重合,自相残杀什么的。 酒疏想起之前几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不禁叹了口气。 相比于电影中的蛊银,现在的蛊银应该并没有那么浓烈的恨意。 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应该也没有那么血腥。 酒疏猜测大概又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蛊虫,用来给女主出气。 会是从男主家族传家宝里学来的蛊虫吗? 酒疏思索着,眼角余光瞥见了门缝里变化的阴影,知道是惩戒对象来了。 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蛊银放出前几天的蛊虫来吓唬他。 酒疏想了想,收起了手中的书。 他知道蛊银应该是想要趁着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放出蛊虫。 所以酒疏索性伸了个懒腰,仿佛没有察觉到门外窥伺的目光一样,躺到床上闭上了眼。 随着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缓,陷入沉睡,房间外传来了熟悉的沙沙声。 嘶嘶—— 是蛇类冰冷的吐息声音。 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房间,气息冰冷如同死尸一般,带着冷血动物特有的阴冷感觉。 柔软的床铺上,神父细软的黑发贴在脸侧,紧闭的双眼和起伏的胸膛都在显示出他已经陷入沉睡的事实。 有着漆黑指甲的手掌试探着靠近床铺,却只敢触碰神父一缕垂落的发丝,将其放到一边。 这缕发丝太过碍事,挡住了神父的脸颊。 然后,房间内的怪物才安静下来,像过去的无数个黑夜一样,看着神父沉睡的面容一言不发。 他只是觉得神父的脸确实很好看罢了。 多看一会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与他跟好友的立场无关。 就这样看了一个小时,蛊银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了手中的情蛊。 他犹豫了一会儿,体内的其他蛊虫却已经激动到在皮肤下游动了。 蛊银也不知道这些蛊虫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明明只是教训一个神父而已,他根本没有其他念头的。 蛊虫们这么激动根本毫无缘由。 话虽这么说,可在蛊虫的影响下,蛊银苍白的手指还是下意识僵了一下,一时没握紧手中的情蛊。 细长的蛊虫蠕动着,掉落在床铺上。 很快就爬到了神父白皙的手背上。 神父的皮肤很薄,能轻易看到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蛊虫细长如针的身体刺破皮肤。 瞬间就消失在了血管之中。 一定很痛吧。 蛊银立刻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盯着酒疏的表情看,害怕酒疏会感到痛苦。 虽然书中描述情蛊会分泌麻醉成分,让中蛊之人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但蛊银还是会忍不住觉得眼前这个身形柔弱的神父会因此受伤。 好在情蛊确实不痛,神父安详入睡的神情并没有变化。 事实上,作为与好友封琪统一战线的友人,他也根本不在乎区区一个神父的痛苦与否。 他只是想要给神父一个教训罢了。 蛊银收回紧张到僵硬的手指,如此想着。 开始思考一会儿怎么利用情蛊给神父一个教训。 封琪曾说过神父目中无人的性格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所以不如一会儿就让神父变得待人亲和一些吧。 至于封琪所说的其他恶毒性格,蛊银觉得神父身上似乎并没有。 虽然说教堂确实在提倡购买赎罪券,但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最近这段时间,神父很少会提到赎罪券,甚至都用拉人入教替代了赎罪券。 远没有封琪所说的那么过分。 对待信徒们也很好。 就是好的有点过分了。 如果能离那些总是露出奇怪眼神的信徒们远一点就好了。 他们一定都对神父不怀好意。 只有他才…… “……” 不对,什么都没有。 他对神父什么也没有。 蛊银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怎么了,今天总是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不符合他成为一个正常人的标准。 晃了晃脑袋,无意间直起身子的蛊银碰到了房间天花板的吊灯,连忙停下了动作,害怕吊灯晃动产生的嘎吱声。 可这似乎已经晚了。 他已经惊醒了床上原本沉睡的神父。 蛊银还来不及躲藏,就对上了床上神父的眼睛。 丝绸铺就的床铺上,黑发披散肩头的神父睁着眼睛看着蛊银,神色平静。 这是蛊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神父对上视线,比起沉睡时的神父,清醒时的他显得更加俊美了,眉眼精致到令人着迷。 看着神父那双漂亮清澈的桃花眼,蛊银愣在了原地。 在神父宽敞的房间里,蛊银高大的身体可谓是极具存在感,尤其是盘旋在一起的蛇尾,几乎占据了房间的二分之一。 这让蛊银根本无处躲藏。 蛊银无机质的竖瞳放大,下意识用手臂遮挡住了自己丑陋的面容。 他不敢再看神父,害怕看到神父露出鄙夷厌憎的眼神。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神父有其他动静传来,蛊银不禁看向了神父。 这才发现神父神色恍惚地坐在床上,似乎并未觉得他这个身形高大的怪物可怕。 蛊银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下了情蛊。 情蛊的作用就是如此,中蛊之人在见到种蛊者之后就会神思恍惚,对种蛊者百依百顺。 所以他现在无论说什么,神父都会听从吗? “……”蛊银张了张嘴唇,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 其实他现在应该要求神父放弃教堂的势力,变成一个真正善良的人类的,就像好友封琪一直所期待的那样。 毕竟被种下了情蛊的神父正是最好对付的时候,现在下命令,每一个字都会被神父认真听从。 这样想着,蛊银终于试图下命令,可还没等他出声,就听到床上的酒疏先开口了。 “第一次见面,请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 被打断了思绪的蛊银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怔愣地看着酒疏,目光停滞在酒疏泛起涟漪的眼角。 酒疏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 虽然依然是惯有的温和,乍一看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却能明显看出这笑意中没了面对信徒时候的疏离感。 就像是在面对一个极有好感的对象。 这是情蛊带来的副作用,对种蛊者一见钟情。 哪怕他只是个丑陋狰狞的怪物。 蛊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应该不予理会的,直接下了命令就走人,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 “……蛊银。” “蛊银吗?很好听的名字,就像你本人一样,很可爱。” 蛊银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让他只能躲在暗处悄悄窥伺的神父,目光在神父仿佛盛满了爱意的眼睛上徘徊,久久都无法移开。 这一刻他甚至感觉自己真的被深爱着。 虽然是来自情蛊的错觉,所谓可爱的言辞却依然令人无比心动。 现在的神父似乎已经没有了那种高傲的性格,变得平易近人了。 虽然还没有来得及下命令,但这样也算是达成了教训神父的目的了吧。 所以,他该走了。 教训的目的达到了,他就不该继续停留在这里了。 啪嗒—— 神父从床上走了下来,脚掌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显得柔软无害。 他似乎觉得坐在床上与蛊银对话显得很失礼,所以才站直了身体,试图直视蛊银。 可现在的他由于刚睡醒,长袍布料服帖地顺着身体的线条滑落,从蛊银的角度看去,甚至能看到他大开的领口下线条分明的锁骨。 白皙的肌肤比最精美的瓷器都要细腻。 神父有着比这座小镇上任何人都更加美丽的皮囊,按理说也更适合用来换皮。 但是蛊银此时却没有任何想要换皮的念头,他只是想要碰一下。 想要知道神父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像是看上去那样柔软到一碰就会碎掉。 相对于蛊银人身蛇尾的高大体型,神父虽然总是喜欢站在台上俯瞰人群,但在蛊银眼中还是柔软纤细过了头。 “要摸一下吗?不会碎掉的。” 神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蛊银身旁,他的声音像是最柔软的棉花一样,让蛊银脸颊滚烫,不知所措。 他似乎在不经意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念头。 而被情蛊迷惑了心智的神父并未觉得这样的想法冒犯,反而很主动地靠近。 手指搭在领口处,轻轻扯了下自己的衣领。 主动到令蛊银心跳如雷,面红耳赤。 看着神父美丽到极点的面容,蛊银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几下,盘旋在地面上的蛇尾不知何时已经将走到近前的神父圈在了里面。 像是一条正在捕猎的大型蟒蛇一样。 换个人被圈住,只怕立刻就会被蛊银身上那来自食物链顶端捕食者的压迫感吓得脸色煞白。 而神父却跟没事人一样,依然神情自然地看着蛊银。 在中了情蛊的神父眼中,蛊银无论多么可怕似乎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那些所谓的丑陋与否,正常与否,那些阻碍着他靠近神父的理由都消失了。 至少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蛊银看着被自己圈在尾巴里的神父,下意识伸出了手,动作很慢,还没碰到酒疏,耳尖便已经红透了。 酒疏见状,弯起眉眼,握住了蛊银苍白的手掌,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他的掌心。 蛊银的手掌宽大修长,可以将酒疏的脸颊完全罩在里面。 手指下的触感滑.腻,蛊银下意识摩.擦了一下,看到自己手指上缝合线的痕迹将酒疏的脸颊擦红了一些。 酒疏的眼角也多了抹艳.色。 与神父养尊处优的身体相比,他的手掌太过粗糙了。 蛊银有些怯懦地想要收回手,不想伤到神父。 但酒疏依然没有松开蛊银的手,而是将他的手缓缓下移,似乎真的要实现刚才蛊银的想法,摸到脖颈甚至更下面的肌肤。 “!!!” 蛊银浑身僵硬。 他怔怔地看着身下的神父,比他矮上一个头的神父身材瘦削,是青年人最完美的线条比例,就连抚摸上去的感觉都无比柔软。 比丝绸还要温暖丝滑。 咕咚—— 蛊银听到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看,没有碎吧。” 神父语气温柔地说着。 经过这一番动作后,神父的衣服松垮垮地披在光洁的肩头,柔软的半长发也凌乱了起来,完全不像是往日那个姿态庄重站在台上做弥撒的神父了。 看着这样的神父,蛊银突然就明白了书中批注的那些内容。 所谓的情蛊可以改变人类的认知,改变人类的性情的描述这一刻再生动不过地展现在他面前。 现在的神父,再过分的要求都会同意的。 这也意味着作为敌视着神父的怪物,他有无数种羞辱神父的方式,可以替他的好友封琪出气。 所以—— “……可以抱抱我吗?” 拥抱一个怪物,对人类来说是很耻辱的事情吧。 “当然可以。” 神父眉眼温柔极了,伸出手,展开了自己的怀抱。 蛊银的头颅贴到了神父颈窝,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搂住了酒疏纤细的腰肢。 一只温暖的手掌抚摸着蛊银毛茸茸的脑袋,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虽然与蛊银高大的个头相比,酒疏才像是一只小动物,被蛊银紧紧抱着,脚尖都离开了地面。 但酒疏依然勾起嘴角,轻柔安抚着怀中的蛊银。 在蛊银看不到的地方,酒疏瞥了眼自己身侧的系统面板。 上面正显示着任务者的身体状态。 【状态:中蛊】 【蛊虫类别:情蛊。】 还未经历原著中一切苦难的惩戒对象是个很单纯的人,即使下了情蛊,也只会下达一些无比纯情的命令。 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蛊银也确实很像个孩子,一直很天真,这也是他落得原著中那样可悲结局的原因之一。 他过分信任他人,像个邯郸学步的孩子一样,只会固守一些在常人看来幼稚无法理解的执念。 就像现在,也许还在纠结他与女主之间的矛盾吧。 毕竟他和女主现在是互相对立的两方势力,蛊银现在会选谁呢? 酒疏敛下眸中思索,看向了怀中的蛊银。 蛊银的体温是蛇类特有的冰凉,贴在他颈窝的头颅却有着人类的呼吸,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十分诡异。 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人而已,比起同时期还在高中接受教育的人类少年更加天真,也更加容易被欺骗愚弄。 化为厉鬼后的怨念也因此更加深重。 “要睡一会儿吗?” 酒疏指了指旁边的床铺。 抱了有十几分钟了,他的手臂稍微有点僵了。 蛊银以为是酒疏困了,便有些恋恋不舍地将酒疏送到了床上,刚要离开就被酒疏拉住了手掌。 “你也可以睡一会儿哦。” 蛊银听着这番暗示意味十足的话,感受着手掌上的细.腻触感,耳根通红。 他早就该走了,刚才只是为了羞辱神父罢了,现在根本不可能同意跟神父一起休息的。 毕竟他根本没有对神父心生好感。 嘶嘶—— 下一刻,蛊银躺在床上,看着依偎在怀中闭眼休憩的神父,小心地吐着蛇信,嗅着空气中的信息。 神父身上的味道,很香。 不过他是不会像书中所说的那样,对神父有什么不轨心思的,他只是想要羞辱神父而已。 毕竟按照电视上所说,同床共枕是一种很亲密的行为,只有很亲密的关系才能这么做。 对神父来说,跟他这样的怪物睡在一起,应该是件更加屈辱的事情吧。 蛊银的竖瞳不自觉黯淡了下来,看着怀中的神父,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了很久。 直到许久后才跟着睡去。 虽然这张床对个子高大的蛊银来说很小,以至于他上半身躺在床上,长长的蛇尾却只能盘旋在房间里好几圈,远不如自己的巢穴那般舒服。 但蛊银却意外地睡得很熟,像是被怀中柔软的人类填补了心中最不安的一块空洞,让他连在睡梦中都紧紧抱着怀中的人类。 酒疏则轻轻睁开眼,看着身上不知何时缠绕的一条条蛊虫,有些无奈。 本体下达的命令都很纯情没错,但是这些从蛊银身体里跑出来的蛊虫似乎都热情过头了。 酒疏苦恼地皱着眉,看着自己露在衣袖外逐渐遍布红痕的皮肤发愁,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许多。 最无奈的是,蛊银抱得太紧了,紧到他根本没办法挪动身体摆脱这些不断往衣服里钻的蛊虫。 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只是房间里会时不时传来青年无奈的闷哼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都暗下来的时候,蛊银才终于睡醒了。 喵喵——房间里回荡着猫叫声。 在这恼人的猫叫声中,蛊银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睡了很久,对蛊银来说有些不太寻常,他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愣了一下后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感觉自己的怀抱空了。 睡前一直搂在怀中的神父不见了。 是情蛊失效了吗? 明明不该在意情蛊失效与否的,蛊银却还是忍不住白了脸色,冷血的竖瞳中更是罕见地充斥着无措之色。 虽然一直在自欺欺人,但其实他潜意识里很清楚,情蛊一旦失效,那个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神父就会彻底离他而去了。 他永远也不可能像睡前那样靠近神父,因为他只是个怪物而已。 丑陋,且卑劣。 蛊银的蛇尾不安地摆动着,撞倒了床边的椅子,也引起了房间内另一人的注意。 蛊银终于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身影,一袭新换上的长袍,披散着湿漉漉的半长发,眉眼温和地看了过来。 “你醒了,抱歉吵醒你了吗?”酒疏笑了下,手下轻抚着一只流浪猫。 这只猫是突然跑到窗户下的,他便找了点东西给它吃。 “……没有。”蛊银看了酒疏许久后,紧张的表情才逐渐散去,却还是盯着酒疏不放。 在注意到酒疏温柔抚摸小猫的动作后,顿了顿,瞳孔冰凉地看向了酒疏怀中的小猫。 酒疏对待动物时,似乎比对待人类更加温柔。 “怎么了?表情很严肃啊,在吃醋吗?”酒疏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蛊银的目光。 蛊银立刻移开了目光,语气有些不自然:“当然没有。” 他怎么会吃醋。 吃醋是对深爱的人才会有的,他总不可能深爱着神父吧。 “我有点饿了,去拿点吃的,你在这里稍等片刻。”酒疏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去旁边厨房里拿点东西。 蛊银乖巧地点了点头,在目送酒疏离开后便将目光重新放到了小猫身上。 嘶嘶——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许多条蛊虫吐着信子,跟蛊银一样阴森森地盯着小猫看,直到小猫被吓得毛发倒竖,仓皇而逃,蛊虫们才安静下来。 是蛊虫们讨厌小猫,不是他。 这样应该不算吃醋吧。 蛊银这样想着,却还是心虚地趁着酒疏回来之前将蛊虫收了回来,甚至都忘了探究这些蛊虫们为什么会全跑出来了。 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总觉得自己刚才收回来的蛊虫们过分亢奋了,像是做了些为人不齿的事情一样。 第140章 66《封家镇怪谈》(三合一) 等到酒疏回到房间的时候, 小猫早已经不在了。 酒疏看了看空荡的窗子,又瞥了眼表情有些别扭的蛊银,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将食物放到了一边。 他坐在椅子上,看到房间里的蛊银虽然没有跟着凑过来, 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盯着他看, 透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要吃点吗?” 酒疏眉眼弯弯夹起一块鸡肉, 看向蛊银。 由于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所以酒疏只是简单地将一些速食食物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一下。 散发着热气的食物油光滋滋的,看着很有食欲。 跟封琪送食物时候难掩嫌弃的表情不一样, 酒疏的表情柔和。 是蛊银过去十八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温柔。 毕竟,没人会对一个怪物露出真心实意的温柔。 也只有在蛊虫的作用下,他才能得到如此纯粹的善意。 “嗯。”蛊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过去的这段时间, 蛊银常常会偷听到那些信徒们对酒疏的迷恋言辞, 说神父有着让人迷恋的眼睛。 只要看着他微微弯起的眼睛, 没人能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这一刻,蛊银确实兴不起任何拒绝酒疏的念头。 他靠近酒疏, 接过了食物。 蛊银的脸庞苍白,在卧室昏黄的光线中靠近, 那双属于冷血动物的竖瞳总能给人以一种冰冷无情的错觉。 再加上那在酒疏脚边游动着的蛇尾,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酒疏却跟没事人一样, 将食物喂给了蛊银。 “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像蛇类一样,蛊银喉咙滚动了一下就将食物整块咽了下去。 “……嗯。” 蛊银的脸颊还带着刚才蛊虫带来的余热。 酒疏喂了蛊银一口后,见蛊银没有拒绝便将食物分给了蛊银一部分,示意他可以随意享用。 然后便收回筷子,毫不避讳地开始用餐。 时不时还会亲密地喂蛊银一口。 虽然碍于心中对友情的坚持, 他并没有吃酒疏放在他面前的食物,却始终没能拒绝酒疏夹给他的食物。 蛊银目光躲闪,不敢看那双两人共用的筷子。 虽然只是轻触了彼此的嘴唇,但也使得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极其暧昧。 即使是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也知道这样的行为何等亲密。 亲密到让他不知所措。 咽下口中的食物,蛊银收在身侧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像是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不知该如何处理心中的一团乱麻。 今晚的他似乎总是会对神父做出种种奇怪的妥协。 “没了,请稍等片刻,我再去做一些。” 食物很快就见了底。 餐桌旁,酒疏似乎并未察觉面前怪物心中的纠结,有些遗憾地停下了不断投喂的筷子。 正要起身去准备新的食物,却被一条蛇尾拦住了去路。 威慑性挪动的蛇尾上,覆盖的坚硬鳞片似乎随时都会割伤酒疏露在长袍外的纤细脚踝。 见状,酒疏顿了下,抬眸对上了蛊银冰冷的竖瞳。 从酒疏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蛊银浸泡在黑暗中的上半身,苍白的皮肤和密集的缝合线痕迹显得蛊银格外阴森可怖。 手臂处起伏的肌肉线条因为心情而紧绷着。 他想说一些威胁性的话语来掩饰内心的纠结,来证明自己并没有背叛自己与封琪的友情。 毕竟这才是他今晚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你——”你以后不能欺负封琪,也不要继续作恶了。 蛊银想要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结束自己长久以来的纠结。 但话说到一半就噎住了。 似乎觉得这样的言语说出口就会导致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避开了酒疏剔透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面对酒疏略带不解的目光,道:“不用再做了,我吃饱了。” “这样啊,那好吧。” 酒疏笑了下,坐回了座位。 他就像是没有发现蛊银的焦躁不安一样,开始托着腮认真地盯着蛊银看。 蛊银被看得有些面红耳赤,他不知道神父为什么要用如此专注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因为觉得蛊银很可爱啊。” 酒疏的声音柔软温润,轻的就像一个易碎的梦。 “怎么也看不够呢。” “……” 蛊银有些羞赧,垂着头,目光只敢落在酒疏细白的手腕上。 他从不知道,人类之间亲密的言辞会有如此动听,动听到他只想将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可是这终究不过是蛊虫带来的幻觉罢了。 如果没有了情蛊,眼前的神父就会像是镇子里的其他人类一样,对他露出憎恶的目光。 蛊银想起了曾经第一次进入镇子里时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懵懂无知,在黑夜中吓坏了几个镇民。 他想要向镇民们示好,得到的却是镇民们尖叫着朝他扔来的石头,刺来的钢叉。 他从那时起就很清楚,自己是人类眼中的怪物,不会有人喜欢一个怪物的。 封琪是唯一的例外,那是他唯一的朋友。 第一次有人类愿意靠近他,而不是尖叫着驱赶。 所以他很珍惜她这个唯一的朋友。 可现在,他在做什么呢? 跟封琪讨厌的神父坐在一起。 不但没有给封琪报仇,教训神父,甚至还对神父的甜言蜜语着迷。 而这甜言蜜语,也不知何时就会被神父收回。 虽然那本书中将情蛊说成可以永远操控人类的毒药,但情蛊也并非万能的,会在被揭穿真相后逐渐丧失效力。 蛊银因此总觉得神父会很快摆脱情蛊,回到原来对他冷漠的样子。 到那时,他的丑陋将再也无法遮掩。 蛊银耳尖的红晕逐渐褪去,变回了原有的苍白。 “天色快亮了,一会儿我要开始工作了,你会在这里等我吗?” 神父的声音打断了蛊银混乱的思绪。 他抬起头,看到神父站在窗子前,拉开了窗帘。 光点洒落在神父的黑发上,映衬得他的皮肤雪一般白皙。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虽然距离平常的弥撒时间还早,但是此时的教堂外已经有了信徒们的身影。 自从神父越来越受欢迎之后,信徒们来做弥撒的时间也越来越早了。 哪怕神父尚未出现,也会自发地来到教堂里做祷告。 毕竟教堂的大门是常年开着的,谁想进来都可以。 蛊银甚至能听到那些信徒们口中细碎的祈祷声音。 还有人在讨论着昨天神父的提早离开,担心是神父生病了,想要侍奉在神父左右。 每一个信徒都对神父视若神明,不希望神父出一点问题。 “希望神父没事,唉,神父一定是被祠堂那边的人气到了。” “如果能贴身照顾神父就好了免得神父被那些祠堂的人暗算,那些家伙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在一众信徒中,前几天被救下来的女人也露出虔诚的目光,话语中尽是对神父的关切和狂热:“神父就是我们的救主,封家祠堂的那群人肯定会暗地里使花招的,所以必须要保护好神父才行……” 这种狂热的言语在蛊银听来分外刺耳。 因为这些信徒们有着蛊银可望不可即的光洁的皮肤,平常的容貌,可以随时陪伴在酒疏身边。 不用像他一样担心情蛊失效。 况且这些人距离神父太近了。 他们很可能会发现情蛊的存在,那样的话,神父就会彻底离开他了。 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离开? 全杀光吗? 可是一个正常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是一个正常人,不是野兽怪物。 “……” “蛊银?” 酒疏伸出手,摸了摸蛊银冰凉的脸颊。 蛊银收回目光,感受着神父温暖的手指,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握住了神父的手。 好温暖。 真希望这温暖能一直存在,一直都属于他。 酒疏被握着手,就这样安静坐在房间里,没有丝毫拒绝。 过了许久,直到天色大亮,快要到弥撒时间,蛊银才猛地松开了酒疏的手。 显然是终于想起了自己与封琪的友情。 酒疏笑了下,看着眼神挣扎的蛊银,他用最能安抚他的温和语气道:“希望下次还能见面。” “所以今天还会来吗?” “……” 蛊银看着酒疏带笑的眉眼,似乎着迷了,半晌没有出声。 酒疏于是有些失落地道:“是我太孟浪了吗?抱歉,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大概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呢?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是很讨厌我吗?”神父的声音逐渐黯然。 看着神父暗淡的神色,蛊银瞳孔扩大,似乎想要急切解释什么。 没人忍心看到神父露出这副落寞的表情。 但蛊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也只是闷闷地道:“不讨厌。” 他终于承认自己并不讨厌神父。 毕竟他本就是出于对友情的忠诚才敌视神父的,自己并不讨厌神父,这样应该不算是背叛了封琪。 蛊银如此想着,多余的真心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酒疏见状,弯起眉眼,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挑破两人间的窗户纸。 蛊银却已经控制不住混乱的大脑,挣扎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避开酒疏的目光,害怕继续待下去会让脑子更加混乱,便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逃离。 长长的蛇尾游动着,仅仅片刻就消失在了门外的黑暗里。 酒疏平静看着他离开,重新回到座位上,轻叹了口气。 拿起桌边的圣经,酒疏垂眸看着手中书页,目光却落在一旁的系统面板上。 在原著中就天真近乎愚昧的惩戒对象似乎总是难以看清笼罩在自己眼前的迷雾,轻易就被会他人欺骗愚弄。 就连自己的心意都无法看清。 就算电影结局,他也彻底迷失在了仇恨中,理智全无。 点开那部衍生作品电影,酒疏看着这部电影的结局,敛去了眉眼中的情绪。 收起圣经,酒疏走出了房间。 现在已经到了弥撒时间,他要开始工作了。 此时的教堂大厅内已经坐满了信徒。 尽管人群拥挤,大厅内却并不嘈杂,只有低沉整齐的祈祷声回荡。 当神父走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虔诚地注视着台上神像所在的方向,神色狂热。 对信徒们来说,每天早晨都能见到神父的身影,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酒疏每日都要求信徒们传教,他们甚至想要一整天都待在教堂里。 只要能看到酒疏的身影,他们就会感到心满意足。 如往常一样,早晨的弥撒时间很短暂。 信徒们只觉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快到尾声。 明明也过去了一两个小时,却好像只过了短短片刻。 台下信徒们看着酒疏温和道别的面容,露出不舍的目光。 可这不舍终究还是没能让神父多待一会儿。 今天的神父依然有些忙碌的样子,做完了弥撒就在收拾东西,离开了神像下的讲台。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神父并未像往常一样回房间。 而是坐到一旁的祷告席上,垂眸看着圣经。 “能看到神父没事真是太好了,神父一定是知道我们很担心他,所以特意留在这里陪我们的!” 信徒中少有的年轻人小陆见状,激动得握紧手中的十字架,满眼憧憬地说着。 神父真是他见过最平易近人的神职人员了。 他也不是没去过大城市,但是那些城里人哪里瞧得起乡下人。 受不了那些城里人的傲慢,小陆在打过一段时间工后就回了小镇,何其幸运才遇到了神父这样对所有人温柔以待的城里人。 尤其是最近,神父变得越来越俊美了,气质也透露着一股让人目眩神迷的神性,一定是神明也眷顾着神父。 这才是教义中的神的化身,让小陆愿意献上自己的全部钱财,只为了能得到神父眼中的些许笑意。 小陆这样的结论得到了周围信徒们的一致认可。 他们忍不住讨论起神父的伟大来,赞叹着神父的容貌是从未见过的俊俏,让人一见面就油然而生亲近之感。 “相由心生,神父一定是因为心灵纯洁高尚,才会如此俊俏的!哪像祠堂里的那群人,尤其是那个叫封运的大少爷,哼,打从他回来我就看他不顺眼……” 小陆旁边的中年女人满眼不屑地附和道。 封运作为封家镇镇长的儿子,祠堂的直接继承人,一直在外读书,今年刚回来就满脸傲慢的样子。 任谁都能看出他对轻易被教堂洗脑的镇民们的鄙夷和不屑。 他们这些镇民自然也不会对他有多少好感。 “长得尖酸刻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前天见到神父的时候,那双眼珠子都快贴在神父身上了,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真是个王八羔子!” 闻言,周遭的信徒们笑了起来,纷纷赞同地讨论了起来。 在他们眼中,神父就是整座小镇最完美的人,谁也比不上。 祠堂那群仗着资历欺压神父的家伙更是罪该万死,多看神父一眼都是罪。 更不用说他们这群人虽然容易被愚弄,但其实对人情世故很敏感。 都能察觉出来封运对神父的恶意。 都知道祠堂那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机会报复教堂,他们一定会保护好神父的。 不会让那群祠堂的老东西们得逞。 众人小声地议论着,连祷告的事情都忘了。 而此时,大厅旁的阴影里,布满鳞片的蛇尾蜷缩着,似乎有谁就这样安静地待在阴影里,看完了整场弥撒。 他听着信徒们的议论声音,习惯性地吐了吐蛇信,出神地看着台上的神父,不知在想着什么,神情恍惚极了。 良久,他才低下头,神色木然。 相由心生。 因为他连心都是丑陋的,所以他的面容才如此丑陋。 比任何人都要丑陋。 与神父完全不相配。 刺啦—— 蛊银麻木地习惯性撕扯着脖颈处的肉皮。 薄薄的一层皮被拉扯得近乎崩裂,浓稠的鲜血顺着苍白皮肤流淌着,转瞬就被蛊虫们重新填补了回去。 疼痛感让蛊银回过神来,竖瞳暗淡。 少年人稚嫩的面容沉在阴影中,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蛊银想要做个善良正常的普通人类,他已经很努力不背叛友情了。 可却毫无用处。 每当这时候,蛊银都会想,如果自己真的是一条蛇就好了。 那样就可以蜕皮,换掉这身丑陋的皮囊了。 可他终究不是。 皮肤之下依然是人类的血肉,撕扯皮肤时的疼痛感会密密麻麻蔓延到大脑神经深处,让他疼得想要大哭。 可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哭泣。 不能因为疼痛哭泣,也不能因为其他原因哭泣。 沙沙—— 蛇类爬行的声音渐渐远去,蛊银不敢再看教堂内光鲜亮丽的神父,匆匆收回目光离开了教堂。 而在他离开后,酒疏也停下了翻看书页的手指。 抬起头,他看着教堂门外明媚的日光,半晌才垂眸继续翻看圣经。 他和惩戒对象的时间还很长,酒疏很有耐心慢慢让蛊银解开心结。 毕竟相比于电影中那个完全丧失理智的蛊银,现在的蛊银还是很好相处的。 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酒疏点开电影,继续观看着电影中的细节。 在电影后半部分,蛊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仇人,开始了自己的复仇。 此时的蛊银将整座小镇都困在浓雾之中,不断重复着自己的死亡轮回。 而他真正的仇人也在千里之外的大城市里看到了几个大学生失踪多日的新闻。 【滴滴——手机震动了。 正在办公的封运拿起手机,看到了妻子发来的微信信息。 妻子发来了一张正在做饭的照片,红润的脸颊还保留着年轻时的娇俏可人,却没了年轻时因为心脏病导致的苍白。 [在做饭,早点回来吃哦~] 封运神情温柔,回了句一定会的。 两人的感情从结婚后就一直很好。 他们夫妻二人是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保养得也很好,与同龄人相比至少年轻了十岁。 [那就好,刘妈今天请假了,只有我一个人待在家里稍微有点害怕,一定要回来早点啊。] [嗯,别怕,我办完事很快回去。] 回复完,封运就开始继续处理公务,电脑上却突然跳出了一条新闻。 正是几个大学生驴友在封家镇附近失踪的消息。 封运的面色一变,难得有些失态。 应该只是偶然事件罢了。 就算有人在那里失踪也不意味着那头怪物会被释放出来。 其实就算出来了也没事,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十年有余,蛊银应该早已化为灰灰,万劫不复了。 这样想着,封运总算镇定下来,眼神却仍带着惊魂未定。 滴滴——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妻子。 她说自己闺蜜来找她了,已经没那么害怕了,让封运不用太着急回来,免得耽误了公务。 封琪总是很善解人意的,很多时候即使很害怕也会找理由掩饰过去,担心丈夫因自己出差错。 不过这次应该是真的有闺蜜来找,因为封琪又拍了张照片。 照片里是微笑坐在沙发上的封琪,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臂出镜。 显然是封琪的闺蜜。 除了封琪脸色,以及闺蜜的手臂皮肤有些美颜过度,苍白无血色外,其他都很正常。 害怕封运不信,封琪还特意又发了一张闺蜜的单人照片,来让封运安心。 封运见过封琪不少闺蜜,知道封琪有很多闺蜜,甚至还瞒着封琪跟其中几个关系暧昧,因此也是放下心来,知道妻子在家安好。 封运看着手机信息,眼神温柔下来。 他心中的疑虑也在家庭的温馨中散去,继续专心处理公务。 不过下一刻,他又动作一顿,心中有些怪异之感。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苍白下来,重新拿起了手机。 他翻看着刚才妻子发来的信息,第一张照片里的妻子面带微笑,闺蜜只出镜了一条手臂,涂着鲜红色指甲。 第二张照片则是妻子闺蜜朝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这张照片里的闺蜜露了脸,手指上粉色的纤长美甲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滴滴—— [你邀请了两个闺蜜吗?] [不是啊,只有一个……好吧,是不是被你发现了?嘻嘻,其实一个也没有,这是以前的照片。为了让你安心工作嘛!]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好无聊。] [小琪,快离开家里,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在门外等我,记住!千万不要在家待着,随便找家酒店住着也行!] [什么?你怎么了?为什么啊?] [快走!有鬼!家里有鬼!] 封运打字的手都在颤抖。 可封琪却再没有了回复。 封运再顾不得许多,匆匆离开公司就开车驶向家的方向。 等到将车停好,封运快步便上了电梯,很快就来到了家门前。 他疯狂地按着门铃,却始终没人回应,不得已才狠狠撞击着房门,好一会儿才撞开了门。 门内的灯光亮着,妻子正站在厨房里熬煮肉汤。 见到封运后,妻子一脸惊诧,不知道丈夫为什么这么匆忙。 “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回来的,所以汤还没熬好——”话还没说完,封琪就被封运一把抱在怀里。 “你没事就好!”封运说着,牵着妻子的手就要离开房间。 不管刚才手机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现在这里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为什么啊?” “没时间解释了,总之,这里危险,我们需要快点离开!” “急什么,先尝尝我煲的汤,好喝吗?” 封运食不知味地咽下妻子强行喂来的肉汤,正要继续离开,却发现这肉汤入口滋味极其鲜美,让人欲罢不能。 封运竟有些想将整锅汤全都喝下去的冲动。 可是还是性命要紧,封运压下欲念,牵着妻子就要继续逃跑。 “不再喝点吗?只能喝一次的,很稀有的!” 妻子却纹丝不动,声音温和的在耳边响起,尾音却透露着诡异的愉悦。 封运动作一滞,突然低头看向了妻子在地面的影子。 明明他的眼前只有妻子一人,影子却折射出另一道站在妻子身后的身影。 就像鬼附身一样,妻子的脚尖点地,脚后跟像是被什么东西垫着,没有落地。 封运也是这时才发现妻子的手异常冰凉,隐隐有尸斑显露。 涂着朱红指甲的另一只手还握着锅边的汤勺。 “小琪……什么时候涂了红色的……”话还没说完,涂着红色指甲的手就松开了汤勺,有些困扰地扶住了自己总是向一旁歪斜的头颅。 “啊这个啊,毕竟坛子里的骨灰太多了,拼接的时候多了只手,也是很正常的吧嘻嘻~” 妻子原本还温柔的声音像是年久失修的破音响一样,逐渐带上了扭曲混杂的杂音。 封运瞳孔扩大,迅速拿起旁边的菜刀,一刀就砍向了眼前的恶鬼。 劈砍的动作异常轻松,像是早已断裂一般,女人的脖颈歪斜向一旁。 扑通——黏糊的液体喷溅,妻子的头颅应声落入一旁的热锅内,随着浑浊的肉汤翻滚着。 下一秒,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落入锅中的头颅竟然还在说话。 “可惜变不了颜色了,女人都喜欢涂这么鲜艳的颜色吗?” 妻子举起手,歪着身子,孩子似的用没有头颅的脖子观察着自己的手。 “跑题了呢,继续喝吧,很好喝。” 妻子继续蛊惑着,封运脸色煞白,鬼使神差的,颤抖着将目光重新挪到锅内,看到翻滚的热汤之下,妻子的头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颗熟悉的头颅。 那是——他的头颅。 “啊啊啊——!!!”捂着自己突然剧烈疼痛的脑袋,亲手砍下自己脑袋的封运几欲晕厥,可却怎么也晕不过去,永远只能清醒地承受这远超人类忍受极限的痛苦。 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的折磨。 像是有人将他全身的血肉都剜出,一口口咀嚼吞咽,活生生的,没有任何麻醉。 在意识模糊之中,封运看到面前妻子的身影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高大可怖的身影。 身影站在狭窄的房间里,笑容吊诡地看着他。 人身蛇尾的男性.身影有着极其怪异的形态,背后缝合着四条手臂,颜色各异,有男有女。 配上男人那苍白诡异的笑容,俨然一具千疮百孔,勉强缝补好的尸体。 封运想起来了。 他剜走了男人大部分的血肉,剩余的骨头渣子就算烧成骨灰也没有多少。 现在复活后的男人确实只是一具勉强拼凑的尸体罢了,甚至无法回到生前的完整状态了。 “嗬嗬嗬——” 男人的笑声一直持续到封运倒在地上才停下,他歪了歪头,蛇类的竖瞳空洞阴森。 看着仇人死去的他似乎只是木然,没有太多其他情绪。 半晌,他重新披上地上的皮囊,开始继续熬煮厨房里的肉汤,只是这次,锅内的香味变了些许。 咔擦—— 房门被重新打开,女人高跟鞋的声音传来,是购物归来的封琪。 她正亲昵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亲爱的,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来喝汤吧,我特意为你煮的。” 厨房内,背对着封琪的俊美男人笑着应声,嘴角却怪异地几乎咧到了耳根。】 将仇人困在无止境的幻觉之中,分不清真实与虚假,这便是蛊银的复仇。 可在复仇之后,蛊银依然没有恢复理智,或者说,已经永远丧失了理智。 酒疏看了一会儿便关上了系统面板,起身离开了教堂大厅。 该继续处理祠堂了。 * 下午时分,藏在洞穴里的蛊银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再次来到了镇子上。 可他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直奔教堂而去,而是徘徊在街道上,神思恍惚。 此时正是夏日最热的时候,镇子街道上没什么人,蛊银也藏得很好,他躲在巷子角落里,抬头看着镇子另一头高耸的教堂尖顶。 他知道此时神父一定就在教堂里休息,说不定还有许多信徒陪伴左右。 神父一直都是这么受欢迎。 “……” 蛊银躲在巷子里,良久还是没忍住去了教堂附近。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神父与信徒们其乐融融的画面,却没想到只看到了一座空荡的教堂。 白天一般都在的信徒们罕见地没了踪影。 嘶嘶—— 蛊银吐着蛇信,有些不安,害怕是酒疏出了什么事情,不过空气中并没有血腥味,这让他稍微安下心来。 但还是忍不住让自己的蛊虫去了教堂里查看神父的情况。 他自己就不进去了,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动摇。 每次看到神父,他都会变得很奇怪。 这种奇怪不该存在的。 他是个正常人,不该变得奇怪。 蛊银蜷缩着蛇尾,看着教堂半敛着的大门。 像上次一样,蛊虫进去了许多条,没有一条回来的。 偶尔还会传来些让蛊银耳尖发红的情愫。 他摸了摸耳朵,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神父似乎并未出事。 可就当蛊银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又躲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封琪的身影。 封琪为什么会来这里? 是发现他背叛了友情吗? 蛊银竖瞳紧缩,有些紧张起来。 该怎么办?他没有背叛。 真的没有。 可如果封琪还是怀疑怎么办?如果杀掉封琪,让她无法怀疑,算不算没有背叛呢? 蛊银咬着自己漆黑的指甲,心神不定地想着。 此时,教堂外站着的封琪并未发现蛊银。 她站在教堂外,有些踟蹰,不知该不该进去。 她只是很想再见神父一眼,可是她跟祠堂那边的关系人尽皆知,进去后如果撞见那些信徒,根本无从解释。 好在今天她并非是独自一人。 她身边有着自己的闺蜜爱兰陪着,还可以用闺蜜为借口应付。 闺蜜是昨天刚来的。 本来封琪一直不让闺蜜来这座偏僻怪异的小镇,害怕她惹上麻烦。 可是自从见了神父后,封琪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索性同意了闺蜜来这里度假的建议。 从小长在大城市的闺蜜一直对封家镇很好奇,尤其是在听到过封琪所说的封家镇的种种传说之后。 “你说你们镇子以前是搞蛊虫的是不是真的啊?我怎么没见到多少蛊虫?” 闺蜜挽着封琪的臂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小镇。 在她眼中,小镇四处破旧的建筑物都很新奇,倒是不远处的教堂建筑风格烂大街,在城市里到处可见。 “嗯,是有过。”封琪看着教堂的大门,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复着。 封家镇过去确实是以蛊虫闻名的,传说在战争时期,还依靠蛊虫拦住了敌军侵略的脚步,但是同时也谋害了不少路过的旅人,一度被外界视为杀人蛊镇。 直至建国后才有所好转。 但是也还是个习惯性购买拐卖妇女的镇子。 说回蛊虫,虽然蛊虫在冷兵器时代有大用处,但在热武器时代逐渐落后,早已被人们抛弃了。 时至今日,那些所谓的蛊虫已经被镇民们遗忘,只有祠堂那边还流传着蛊虫的制作方法。 封琪也只是有所耳闻。 但其实蛊虫只是这座小镇微不足道的奇怪之处,这座封建愚昧的小镇邪.教横行才是最大的问题。 封琪还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撞见一户镇民全家将自己的口鼻封住,自愿**献给所谓的土地娘娘时候的震撼。 “那这么说你们这里一定不少探灵地点咯!”闺蜜兴奋起来。 她是个探灵主播,最喜欢去一些凶案发生地点直播,能吸引不少打赏。 最近正好观众人气下滑了,封家镇这个到处怪异的地方正适合直播。 “封琪封琪,你最好了,快给我推荐一个好地方,我今晚就去直播,正好最近有个很流行招鬼仪式,我们一定能大火的!” 闺蜜死命晃动着封琪的胳膊,兴奋得两颊绯红。 “据说这个招鬼仪式是那个早已失传的道教传下来的,只要这个地方有厉鬼的痕迹,不管相隔多少年代,都能把鬼给招过来,还能对它许愿呢!” “这座小镇历史这么久远,一定能招来鬼魂的!” “许愿?”封琪愣了下,看向闺蜜。 “是啊,我要许发大财的愿望,嘿嘿,不过也有人许恋人永远爱上自己之类的愿望,据说实现概率超级高!” 如果许下神父喜欢我的愿望,那也会实现吗? 封琪情不自禁地如此想着。 正在教堂外暗中监视封琪的蛊银猛然心头一紧,像是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他仔细听着封琪与闺蜜的谈话,却不知道这股不祥之感来自哪里。 总不会是厉鬼之类的言论吧。 毕竟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第141章 67《封家镇怪谈》(四合一) 虽然蛊银认为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但是在这个和平过了头的唯物世界, 许多人都追求刺激,想要看到鬼的存在。 闺蜜这种探灵主播也就格外受欢迎,一度挣得盆满钵满。 “……真的能成功的话, 到时候就是梦想成真了!” 闺蜜还在幻想着招鬼仪式成功后的发大财生活,语气信誓旦旦, 满是期待。 边说边催促封琪赶紧给她推荐一个好地方做直播。 面对闺蜜的催促, 封琪有些心不在焉,两颊泛红,不知想到了什么。 “我都要等不及了,封琪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就不想体验一把刺激的招鬼仪式吗?” 闺蜜急得转圈圈。 虽然她做直播那么久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鬼魂, 但每次她都很认真, 希冀着自己能够见到真正的鬼魂。 那无疑会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还能让她的直播人气暴涨。 “到时候做直播的收入可以分你一半的, 只要你负责介绍情况就好了!” 闺蜜以为封琪是嫌麻烦,不相信招鬼仪式的真实性。 便死缠烂打起来,给出了自认为诱人的筹码。 她一场直播下来能挣不少钱, 即使只分给封琪一半也不是个小数目了,闺蜜多少有点肉疼。 但是现在毕竟有求于人,又是彼此的好朋友, 闺蜜便下了血本,不计较这许多了。 闻言, 封琪纠结了一下, 知道好友这是铁了心要做直播。 不禁看向不远处的教堂,目光在教堂内神父所在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 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松了口。 “镇子里之前有过一个被封起来的小学……” 那座小学就是距离教堂不远处的废弃建筑物。 封琪小时候就曾经在那所小学里上过课,可是某天学校里似乎出了一起凶杀案,后来就被封锁了。 小镇里的小孩子自此后就去了外面上学,她们一家也是那之后不久就搬走了。 最近回到小镇后, 她只在远处看过小学一眼,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如果是在夜晚过去直播,恐怖的氛围不言而喻。 封琪觉得这地方应该符合闺蜜爱兰对直播场地的要求。 “太符合了!” 爱兰高兴得手舞足蹈:“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过镇子里有炼制蛊虫的地方吗?到时候可以一并去了!” 闺蜜已经开始计划晚上的行程了。 “嗯,好。” 封琪笑看着身旁的爱兰,她对自己能帮助到闺蜜感到开心。 不过今天外出的真实目的,封琪还没忘。 她是来看神父的。 虽然只能偷偷摸摸看上一眼,但只要能多看神父一眼,对封琪来说也足够了。 想到这里,封琪不禁皱起了眉,满是愁绪。 作为一个从小娇生惯养,敢爱敢恨的思.春少女,封琪也无法分辨清楚自己此时心中的感情。 她对男友封运还是有感情的,还没想过要跟男友分手。 但是自从上次见过了神父之后,封琪就对神父无法忘怀。 完全成为了一个心结。 对封琪来说,一个是自己的男友,一个是心生好感的神父。 这两个身处敌对势力的男人真的让封琪很难抉择。 “怎么了?不是要进去祷告吗?” 闺蜜好奇地看着陷入沉默的封琪,不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是怎么了。 封琪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便跟着闺蜜一起,缓缓踏入了教堂的大门。 她知道,现在想这么多其实根本就是自讨烦恼。 毕竟她和神父至今都没有正式碰过面,至多是从前远远见过一面而已。 神父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完全是在单相思。 除非……今晚的那个招鬼仪式真的能成功。 到时候如果神父真的能喜欢上她,那才是真的该去烦恼如何抉择的时候。 进入教堂后,封琪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阴冷的气息。 有点像是蛊银。 可是回头看去,教堂外只有空荡的街道和炎热到扭曲的空气。 封琪收回目光,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思念神父,睡眠不足才会如此一惊一乍的。 蛊银毕竟是个怪物,是不可能敢在大白天出现在镇子里的。 不然随时都会被镇民们发现,然后被抽皮扒骨都不无可能。 封琪最近几天都没再去关注过蛊银的事情。 自从上次被蛊银吓到后,她多少有些生气了,对蛊银的同情心也渐渐消散,早已不将这个无趣的怪物放在心上。 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能再见到神父一面。 希望神父能不要介意她的身份。 这样想着,封琪紧张地收紧与闺蜜挽在一起的手臂,与闺蜜一起消失在教堂门内。 没有注意到教堂外,一条粗大的蛇尾在停顿了片刻后,才缓缓地游动着离开。 进入教堂后,闺蜜就开始不停地拍照。 她已经在这座镇子里拍了上百张照片了。 只为了一会儿能发个直播预告,吸引粉丝们的关注。 最近的探灵直播越来越不好混,必须要足够吸引人眼球才能让粉丝心甘情愿花钱打赏。 “这教堂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啊,以前也有怪谈传说之类的吗?” 闺蜜拿手机拍着照,面露无趣。 教堂的内部装潢风格与大城市里的其他教会别无二致,拍了照也是浪费。 根本没办法当做噱头。 “要不还是去封家镇小学拍几张吧,为晚上的探灵做下准备嘛!”闺蜜大咧咧地建议着,丝毫没有顾及到教堂里那些还没离开的信徒们。 虽然现在并非祷告时间,但还是有一些信徒会在坐席上虔诚祷告的。 封琪和闺蜜的突然闯入,已经打扰了他们的祷告。 “嘘!小声点。” 封琪吓得连忙拉着闺蜜坐到角落里,避开了那些面露不善抬头看来的信徒们。 她之前也跟闺蜜说过镇子里的现状,镇民们基本都被教会洗脑了,根本不能在他们面前乱讲教会的坏话。 结果没想到闺蜜还是这么说话不经过大脑。 闺蜜见封琪如此小心,也知道自己冒失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学着封琪的样子坐在角落里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儿,等到教堂里的信徒们重新开始祷告,封琪才叹了口气,无奈开始介绍教堂。 这座教堂才盖好没几年,当然是没有什么奇怪传说的,但是教堂里却有个让人心驰神往的神父。 这种话封琪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她只是示意闺蜜在这里稍微待一会儿,她们待一会儿就走。 封琪只是想要碰碰运气,看自己能不能见到神父而已。 封琪看着教堂正中央十字架上的神像,回忆着上次见到神父时候的画面,渐渐走神。 而一旁的闺蜜只能百无聊赖地左右观望。 “嗬嗬,你想知道怪谈?” 就在这时,旁边不远处的一个信徒突然怪笑着朝闺蜜说话。 闺蜜有些迟疑地看了眼还在走神的好友封琪,又看了看这个胡子拉碴的镇民,半晌才点了点头。 虽然这人很奇怪,但是为了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更好的进行直播,她并不在意。 “这镇子上的怪谈可多了嘿嘿,要是在几年前这教堂还没建起来的时候,你这种口无遮拦的女人可是走不到这里的——” 说着,胡子男还眼神作呕地打量着闺蜜的身材,似乎回忆起了过去镇子里的盛况。 那时候,女人的地位比现在低了不知多少,哪会像现在一样,进了猪笼的女人都能被救出来。 看着胡子男的眼神,闺蜜有些厌恶地皱紧了眉头。 “以前这镇子里才叫热闹啊,信什么的都有,祠堂那边也不管,多自由,哪像现在,这群人跟着了魔一样,非要让人信上帝。” 胡子男神神叨叨地说着。 虽然这座镇子现在已经被祠堂和教堂分为了两个势力范围,但是还有些夹缝中的镇民在苟延残喘。 他们不听祠堂的话,也不信仰上帝,只是信仰一些杂七杂八的野神。 而随着教堂的崛起,这些野神教派早已溃败,只剩下一些脑子不清楚的镇民还在信奉。 眼前这个胡子男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我觉得上帝教派也不错的,那神父说话确实好听,让我都有点动摇了,但是谁让土地娘娘那边不让我信呢,我还特意问过蛊老爷了,祂们都说这些外来的洋和尚不能信……” 闺蜜有点听不下去了。 这胡子男说话没头没脑的,根本听不懂,说半天也没说到怪谈。 反而扯了一大堆奇怪的神名,俨然一副脑子不太正常的模样。 看着还在絮絮叨叨的胡子男,闺蜜翻了个白眼。 “你不信还来这里做祷告,真是脑子有病!” 胡子男被闺蜜怼的噎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咱自家人就得信咱自家的神……” 话说到一半,又开始稀里糊涂地说:“不过神父说,上帝也是爱着我们的,也算自家人……” 整个人前言不搭后语。 闺蜜觉得自己被个傻子耍了,气得起身就想换个位子坐。 期间还不忘冷嘲热讽几句,说他脑子不好使就回家呆着去,不要耽误她的正事。 她还要忙着去做直播,准备晚上的招鬼仪式呢,哪有空陪这个疯子闲聊。 身旁的胡子男还在自言自语。 话题一会儿转到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村野神明身上,一会儿又转到教堂里的神父身上。 让人感觉他的精神很分裂,似乎很想要坚持自己固有的信仰,另一方面又因为教堂而摇摆不定。 闺蜜听了半天,也只记住了教堂里神父的名字。 酒疏。 一个挺奇怪的名字。 听上去倒是跟大城市里那些动辄四五十岁的神父很不一样。 不过闺蜜对神父不太感兴趣,终究不过是个普通的神父罢了,哪有晚上的直播重要。 她看了看时间,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便拽着身旁一直在走神的封琪离开了教堂。 只留下身后疯疯癫癫的胡子男。 也没听到胡子男口中的喃喃自语。 “所以今晚土地娘娘要开始献祭了,还有蛊老爷的份,但是没有上帝老爷的,或许应该给上帝老爷也送一份……” 胡子男的声音逐渐远去,没有人在意,只有教堂内的其他信徒们嫌弃胡子男吵闹,投来了嫌恶的目光。 封琪这次终究没能见到神父。 她遗憾地在闺蜜的陪伴下离开了教堂,魂不守舍地看着身边的闺蜜安排着晚上的直播事宜。 闺蜜见封琪这副恍惚的模样,只能耸了耸肩,继续咔擦咔擦拍照。 她拍下了教堂的整体样貌,然后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里,教堂后面的房间窗户后似乎能看到一道倚靠着椅子的高挑身影。 似乎就是胡子男口中的神父。 哪怕只是个模糊不清的剪影,也能让人稍稍失神。 闺蜜揉了揉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那剪影附近似乎还有着一些怪异的细长影子缠绕在神父身边。 就像一条条毒蛇缠绕在神父干净的身形上。 应该是错觉。 这神父看影子好像还挺年轻的,除此之外毫无吸引力。 闺蜜将这张照片划走,毫不在意地开始挑选适合当直播间预告的照片。 封琪则继续恍恍惚惚地走在闺蜜身边,心不在焉。 一直等到天色变暗,两人顺着小路偷偷来到了封家镇小学附近,封琪才稍微清醒过来。 “小伙伴们好久不见啊,今晚的探灵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难得有点激动了嘿嘿,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里……” “封家镇小学,已经荒废好多年了,据说当初是因为出现了一起凶杀案件,然后才被封锁的。 我今天还特意打听了一下,发现所谓的凶杀案件就是几个走火入魔的邪.教分子阴谋组织了一场献祭活动,在小学教室里生剥了三个妇女的人皮,还烧了两个大活人献给所谓的土地神。” “这事情还上了当年县城的头版头条,现在在网上还能搜到痕迹,据说当初围观的镇民不少,就是没有上前阻拦的,一直到仪式进行完毕才有家长发现端倪报警。” “听说好多小孩子被吓得神志不清了。” “听上去听荒谬的事情对吧,但是十几年前的封家镇就是这么混乱的地方,信什么的都有,愚昧狂热到不敢置信。 现在倒是好多了,现在镇子里流行赎罪券,集体回归上帝的怀抱哈哈哈!” 闺蜜对着手中的自拍杆开着玩笑,活跃着直播间的氛围。 她还算敬业,一个下午便将封家镇小学的历史都查阅了一遍。 虽然由于镇子的封闭落后而导致许多信息的真实性存疑,但是应付直播足够了。 反正在直播间里,所谓怪谈的真实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足够吸引人眼球。 与封家镇那些奇奇怪怪的乡土神明相比,上帝这个被国家允许的宗教都变得无比正常了。 要知道最近几年,上帝教派正深陷贪污受贿的丑闻,正在接受国家方面的调查来着。 现在在社会上的风评算不上好,快要人人喊打的地步了。 封家镇的镇民们相当于是从一个火坑出来,便踏入了另一个火坑,让人怜悯又不禁感到好笑。 闺蜜边说边将镜头对准了面前的封家镇小学。 破败的封家镇小学牌匾挂靠在墙壁上,已经摇摇欲坠。 铁制的大铁门已经生锈,在手电筒的光芒下脆弱不堪,轻易就被闺蜜推开了。 “我们现在就去里面一探究竟,然后在当年凶案发生的地方举行招鬼仪式,说不定这次能够成功!” 闺蜜深呼吸着,故意用颤抖的声线渲染着恐怖氛围,以此来吸引观众。 而观众们也不负所望地紧张起来,纷纷开始刷屏评论,吐槽主播的作死。 【胆子也太大了吧,随便找个房间招鬼不就行了,还特意去凶案发生地,万一真撞鬼了,那可就彻底完犊子,想想都知道一定是厉鬼啊!】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好吧,厉什么鬼啊,都是主播在吓唬人而已!】 【别吧主播,我有点害怕,你悠着点,这种偏僻小镇太吓人了……】 开播短短十几分钟,直播间的人气就不断飙升。 虽然不断有观众表示镜头下的封家镇小学太过恐怖,让人不适,但就是让人欲罢不能,直播评论的数量也不断增加。 闺蜜看着直播间里的人气数字,笑得合不拢嘴,努力维持着身为探灵主播的严肃,只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对着身旁的好友封琪挤眉弄眼,分享喜悦之情。 封琪走在闺蜜身边,为闺蜜照亮附近的道路。 她们早已安排好了具体流程,虽然确实感到些微害怕,但封琪还是坚持了下来。 她承认自己对于那个招鬼仪式抱有很大的期待。 尽管她也清楚,这样的招鬼仪式每年都会流行很多个不同的,还全都号称能实现他人的愿望。 实际上没有几个会是真的。 可是最近的相思病实在将封琪折磨的不轻,她不禁也开始寄托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在这种封建的小村镇里,很多宗教都会随之变味,就像上帝教派,其实我感觉也变得有点扭曲了。” “虽然还没有到土地神信徒那样献祭大活人的地步,但是镇民们对神父的迷恋程度也很不正常了,等明天我会再做一期专访,让大家看看这座镇子的现状……” 闺蜜口若悬河地介绍着封家镇,将其不断妖魔化,以此来凸显镇子的可怕。 她也没说假话,只是适当的艺术加工了一下。 这座镇子上很多人都信仰上帝,对那教堂里的神父言听计从,与大城市里那些信仰脆弱,经常改换信仰的教堂信众相比,确实极为异常。 封家镇小学是所中等规模的小学,虽然现在镇子上没有多少小孩子了,但是当年还是有不少生源的,因此有两三栋教学楼,占地面积还算宽广。 现在进入大铁门,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目的地所在的教学楼。 凶案发生的地方就在这栋教学楼的二楼。 鞋子踩在教学楼楼梯上,只能听到灰尘被踢踏的沙沙声,在这昏暗的空间中格外诡异。 “好了,不远处的那个房间就是当年命案发生的地方,据说现在地面上还残余着焚烧人体留下的焦痕呢!” 闺蜜压低声音,慢慢进入了这间小学教室。 手电筒的亮光照亮了房间,映出了墙壁上那些烧焦后留下的痕迹,确实很是恐怖。 “……招鬼仪式所需的物品我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就开始吧,不过先跟观众们说好禁忌事项,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不要惊声尖叫,毕竟是凶杀案的鬼魂,煞气很足,我不想惹怒了它们,只想要许个愿罢了。” 闺蜜故作高深地说着,镜头外的她对着封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帮忙摆放仪式物品,同时弄一些小动静出来吓唬观众们。 封琪有些无奈,但还是照做了,将背包里的东西摆好之后就拽了拽窗户旁边的窗纱,营造出一种阴风阵阵的感觉。 果然,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评论刷新速度更快了,似乎都被吓到了,纷纷建议主播换个时间再来。 大半夜来凶案现场招鬼,多少有点不怕死了。 不过直播间越刺激,也就能吸引来越多有钱的观众打赏。 闺蜜看着直播间里接连不断的打赏,激动得笑了起来,然后才开始继续招鬼仪式。 她一边念诵着仪式的咒语,一边故弄玄虚地在房间里走动,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一样,在房间四个角落转圈。 “要是真的召唤出来怨灵怎么办呢?” 封琪稍微有点害怕了,闺蜜则小声安慰不会的,她们现在的仪式步骤没有差错。 就算真的有恶鬼,也不会出事的。 封琪见此,也只好作罢,走到门边看着闺蜜在房间里乱转悠,等待着仪式开始。 呼呼—— 封琪听到了风声,她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门缝,觉得今晚的风有些凉意。 却在门缝里看到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当下一声尖叫。 “啊啊——!” 尖锐的叫声吓得闺蜜一个哆嗦,差点没绊倒,直播间里的众人也都吓得心脏骤停,评论都安静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闺蜜颤巍巍扶着墙,顺着封琪的目光看去,同样也看到了门缝里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发现两人的目光后便匆忙离开了,闺蜜顺着追过去,只拍到了那人的背影。 “我认得他,这人不是白天教堂里那个神经病吗!” 闺蜜看着那人边走边晃荡着手中割开喉咙的鸡鸭,逃走时步伐匆匆。 那胡子拉碴的造型,让爱兰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顿时失望起来。 “还以为真的撞鬼了呢,原来还是白高兴一场!” 【主播你多少有点可怕了,这会儿了还想着撞鬼呢!】 【切,都是套路,主播你雇的演员不怎么就敬业啊,还没露脸就跑了。】 【刚才吓得我手机都砸脸上了,主播你朋友的嗓门也太大了,比鬼还可怕呢!】 【招鬼仪式什么时候开始啊,好无聊!】 闺蜜回到房间里,安抚着直播间的观众们,继续着自己的招鬼仪式。 封琪被吓得不轻,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今晚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这座小镇从她回来之后就一直很不对劲。 连人身蛇尾的怪物都有了,她怀疑镇子上真的有厉鬼。 那样的话,现在来这里举行招鬼仪式确实是件很不理智的事情。 基本等同于找死。 “小琪?别发呆了,你不是要许愿吗?快来呀!”闺蜜朝着封琪招手,示意她可以来许愿了。 仪式的布置工作已经完成,就差许愿了。 封琪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走到了闺蜜身边。 来都来了,要是不完成仪式多少有点不甘心。 按照仪式要求,封琪的手指和闺蜜的手指握着一支钢笔,手腕与地面平齐,开始许愿了。 其实这种招鬼仪式与以前流行过的笔仙仪式有些相似,都是要靠着纸笔来向鬼魂许愿,并通过鬼魂的回应来验证自己的愿望是否被答应了。 【其实这种仪式早就被认定是两人间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导致的了,并非鬼魂推着人的手写字。】 直播间里开始有人科普。 不过即使如此,直播间的阴森背景还有两个面容姣好的美女举行仪式的画面还是吸引了不少观众,直播间的人气不断升高。 【她们俩的手有点稳啊,半天都不动一下。】 直播镜头里,闺蜜和封琪两双靠在一起的手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鬼魂出现的痕迹。 闺蜜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不禁着急起来,心想果然还是没有厉鬼。 为了直播效果,她索性缓缓推动着笔尖在地面上摆放的纸张上游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自己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能够在今年发大财。” “请问大人能同意我的愿望吗?” 纸张上的笔尖挪动着,停留在了“可”字上,闺蜜脸上笑开了花,封琪却眉头微皱看着闺蜜,心头失望。 她能感觉出来是闺蜜在推着笔尖,知道自己的愿望怕是实现不成了,也就没了许愿的兴致。 “土地娘娘、蛊老爷,上帝老爷,莫怪莫怪,今年的祭品只有这些了,如果不够的话,楼上那些人也都献上……” 而此时,刚才跑走的胡子男跪在教学楼下,正在将手中的鸡鸭们整齐摆放在面前,脸上身上都用血迹涂满了奇怪的符号。 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而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楼上闺蜜的仪式也刚好完成了,她催促着身前的好友封琪也许愿,丝毫未注意到封家镇小学附近越来越阴森的气息。 像是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事物在仪式和祭祀的共同作用下穿过阻隔即将降临。 嘶嘶—— 阴冷的空气逐渐弥漫小学周遭,隐隐有蛇类嘶鸣的声音传来,环顾四周,却又看不见丝毫蛇类的痕迹。 只能察觉到四周泛起了淡淡的雾气,逐渐变浓。 跪在地面的胡子男似乎发现了什么,脸色煞白地停下了动作,抱着头蜷缩在地,颤抖不已。 教学楼内的教室, 直播还在继续。 “快点许愿呀,仪式已经开始了就必须要完成后才能停下来!”闺蜜有点着急了。 封琪一直不说话,太影响直播的氛围了。 封琪在闺蜜的催促下才脸色不太好看地开了口,她觉得自己被闺蜜欺骗了。 但现在也不是翻脸的时候,只能继续按计划来。 “我的愿望是——”顿了顿,封琪还是说道:“希望那个人能喜欢上我。” 嘶嘶—— 笔尖滑动着纸张,却是漫无目的。 显然是闺蜜仍然在操控着笔尖。 在闺蜜和封琪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窗户的窗纱轻轻晃动着,吹来了教学楼外阴冷的空气。 穿的单薄的闺蜜被冻得缩了缩脖子,对封琪道:“太模糊的名字不行,必须是那个人的真实姓名,同时心头要回忆那人的样子。” “只有、只有这样才能让大人实现愿望。” 闻言,封琪不太乐意地皱着眉,有点害怕被男友发现。 这毕竟是直播。 “快、快啊!不要惹得大人生气了——”闺蜜看着直播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禁有些急切起来。 今晚的人气真的是她最近最高的了,如果不继续下去,会少挣很多钱的。 封琪见闺蜜急得额头冒汗,也不好再推辞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神父的真实姓名。 她其实能随便说个名字的,但还是忍不住侥幸心理,想要完成最近的心愿。 “我希望酒疏能爱上我。” 封琪说完,便感觉浑身一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仪式完成的那一刹那从虚无之处彻底到来,盯上了自己。 含着幽冥归来的怨气。 在人类察觉不到的空间中,男人扭曲嘶哑的声音正一遍遍怨恨地重复着:“杀杀杀——” “杀了他们——” 而随着仪式完成,这浓重的怨气也顺着仪式来到了教室内。 昏暗的环境中,似乎有一双无机质的竖瞳睁开了。 眼珠缓缓地转动,停留在了封琪身上,再也没有移开。 它原本已经终结的诅咒与怨恨再次开始了。 嘶嘶—— 笔尖再次缓缓挪动着。 而这次,闺蜜终于发觉了不对。 这次的钢笔是自己在动。 闺蜜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睁大了眼睛,还未察觉异样的封琪则安静等待着笔尖停下。 两人都未察觉到,教室内窗纱吹拂的幅度变大了。 笔尖最终停在了一个字上。 死。 笔尖用力到几乎戳破纸张,人类听不到的怪异声音随之发出了愉快而可怖的笑声。 “……” 封琪脸色一僵,真的开始生气了。 她觉得闺蜜为了直播效果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居然如此毫不遮掩地诅咒她。 “爱兰,你……”封琪皱着眉看向闺蜜,却只看到闺蜜惊恐的表情。 “不是我,我没有。” 闺蜜脸色发白,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虽然她一直是狂热的鬼魂爱好者,但到底是叶公好龙。 她根本没想到当自己真的撞鬼的时候,周围的气氛会如此可怕。 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吊诡的目光盯着她们看一样。 闺蜜害怕到甚至都没有功夫去思考封琪怎么会跟教堂里的神父扯上关系了。 只能一边颤抖,一边试图松开手。 好在那鬼魂似乎并非凶煞,轻易就松开了两人的手,并未像是招鬼仪式的警告事项里那样,禁锢着两人的手。 “今晚要不就到这里吧……” 闺蜜声线颤抖。 【要不要提醒主播一下,主播身后好像多了一只手臂?】 【我好像也看见了,不会是主播在自导自演吧,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一直藏了个工作人员?】 【早知道都是骗局了,她们装看不见而已。这下穿帮了吧,装作钢笔自己动,其实一直是另一只手暗地里推动的。】 【那人应该也是个美女吧,手指细长,红色指甲油也太显眼了。】 什么?什么手? 闺蜜咽了咽口水,将自拍杆对准自己旁边,发现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观众在吓唬自己。 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 有些观众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喜欢看到女主播害怕的样子。 “我们走吧,今晚的直播就到这里好了……”闺蜜说着,收拾东西就准备走。 封琪则依然半信半疑,不知道是不是闺蜜在糊弄自己。 她帮忙拿着自拍杆,也将镜头对准了自己,还有旁边的空地。 嘶嘶—— 封琪似乎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她看着镜头里的教室。 依然是墙壁上烧灼的痕迹,杂乱无章的课桌椅子堆放在教室后面,讲台上吊着被鲜血染红的布料,地面上还有一些焦炭的痕迹。 像是几具被烧焦的尸体。 等等! 封琪惊恐地看向自己身后的教室。 讲台上空无一物,没有布料。 教室内也空荡荡的,没有那被火焰碳化后的焦黑人体。 【这教室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啊,刚才是这幅样子吗?】 【好像不是……那地上的好像是尸体吧,讲台上挂着的……你们看像不像被剥下来的人皮?】 【别吓唬人了,难道说时光重置回了凶杀案发生的时候吗?】 【肯定是主播团队在故弄玄虚,趁着刚才镜头没在就布置了现场,这种套路真是见多了。】 直播间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镜头下的闺蜜和封琪却已经白了脸,两人再也顾不得地上的杂物,匆匆离开了教室。 一路小跑着往楼下跑去。 也是此时她们才发现教学楼下有人做法的痕迹。 仔细一看,那些正在不断流血的牲畜旁边,那个胡子男正神经质地蜷缩在地,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胡言乱语。 “娘娘保佑,老爷保佑,上帝保佑,神父保佑,都献给神父了,都献给娘娘了……” 话还没说完,胡子男睁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闺蜜和封琪。 还没等两人露出警惕的目光,胡子男就首先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抱着头连滚带爬地爬到了一边,看都不敢看两人一眼。 就像是在害怕着两人身后的某个东西。 【这人看着比主播更害怕,是主播长得太吓人了吗?】 【演员太不敬业了啊,还没怎么着呢,就被吓成这样,真没意思。】 【刚才那只手的主人呢,让她出来见个面啊,妹子长得肯定也很不错,老子就喜欢看美女,出来了就有打赏!】 直播间里依然在调侃着主播,没人注意到不对劲。 惊魂未定的闺蜜拽着身旁腿发软的封琪,继续朝着小学外走去。 没人注意到,胡子男地上献祭的牲畜们流血的速度加快,很快就流干了所有血液。 咔擦咔擦—— 胡子男听到了撕扯布帛的声音,他哆嗦着抬起头往外看,看到自己刚才整齐摆放在地面上的祭品全都七零八落。 被撕扯的不成样子了。 地面上牲畜的血液流动着,在地面形成道道痕迹,像是有谁在玩弄着祭品。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地面上多了十几道痕迹。 让人摸不清头脑。 看着这些痕迹,胡子男突然想起镇子里流传已久的见鬼的方式,从指缝里看鬼,就能看清鬼的样貌。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到眼前,从指缝里往外看去。 刺啦—— 一只死状凄惨的鸭子被扯掉了头颅。 握着头颅的手细腻如同女性,指甲嫣红。 另一只在地面上滑动的手掌却苍白粗糙,有着男性特有的粗犷。 “一、二、三、四……” 在地面上记录下以前的仇人名单后,手指顿了顿,又添上了一笔。 那个神父还没死呢。 嘻嘻,也该死。 喜欢献祭,喜欢分尸的,都该死。 显然,手臂的主人听到了胡子男之前的祷告,它觉得这个被胡子男祭祀祈祷的神父同样很有被杀掉的价值。 以前好像是被冤枉杀掉了神父,那这次就主动一点吧。 那些失去了神父的镇民们脸上的表情,想想都会让它兴奋。 完成这一系列举止后,手指终于停下了。 下一秒,还不等胡子男反应,他便看到一只暗色的竖瞳从指缝里与他对视,瞳孔恐怖至极。 “啊啊啊——!!!” 胡子男的惨叫声响彻整座小学。 刚刚走到小学外的封琪和闺蜜被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最后还是求生的**战胜了一切,让她们加快脚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离开的两人并未注意到小学外一直盘旋着一道人身蛇尾的身影。 他已经在阴影中藏了许久。 原本只是等待着神父休息后再去看看神父的,可想起白天偷听到的对话,蛊银还是没忍住来到这里观察情况。 他很想知道白天那种心悸心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可是直到封琪离开,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闺蜜和封琪白如纸的脸色,蛊银不解地吐了吐蛇信。 人类都那么奇怪吗? 被不存在的鬼魂吓成这个样子。 蛊银还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他甩了甩尾巴,丧失了兴趣,准备回去教堂附近。 他准备继续偷偷看着神父入睡。 中了情蛊的神父一定已经很想念他了。 书上说,情蛊对象一天不见都会很想念种蛊者。 虽然他们没办法在一起,但是蛊银还是觉得不该让神父那么辛苦地思念他。 去见一面是很有必要的,这并非背叛。 蛊银如此想着,像蛇类一样蜿蜒游动着远离,下一刻却只感觉到一股阴冷的空气袭来,他失去了意识。 但身体却没有停止行动,反而有些生疏地晃了晃。 面容变得惨白,眼神却漆黑如墨,像是浸满了毒液。 另一个自己还没有被分尸。 太不公平了。 所以这具身体归它了。 这样才算公平。 厉鬼如此想着,嘴角上扬,露出僵硬愉悦的笑容。 有了身体之后,它的复仇计划就更加圆满了。 比上一世还要圆满。 它喜欢慢慢地折磨人类。 上一次太急躁了,害得仇人们全都自相残杀,很快就没了。 一点都不过瘾。 好在这次,它可以真正复仇了。 那些曾经逃走的镇民们,全部的全部。 “嗬嗬嗬——”厉鬼习惯性地歪了歪头,颈椎像是被截断一样松散无力,半晌才将头颅扶正,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它皱起了眉。 有剥皮后的痕迹。 厉鬼翻看着另一个自己的记忆,由于另一个自己的抗拒,只能看到些许片段,但也能清楚发现,这是他自己剥下来的。 嗤! 厉鬼冷笑了一声。 另一个自己蠢到无可救药了。 蛊银的记忆里,神父的身影是被珍藏着的,厉鬼甚至无法看清楚神父的具体样貌,只能看到些许背影。 看着记忆里神父模糊的身影,厉鬼嘴角的弧度更深,几乎咧到了耳根。 它跟脑子一团浆糊的蛊银不一样,一眼就看出蛊银对神父的偏爱,知道蛊银的自欺欺人。 喜欢? 喜欢神父? 真是太有趣了。 蛊银居然喜欢上了神父! 这样的话,神父死掉的时候另一个自己一定会露出非常好看的表情吧。 厉鬼已经开始期待那一刻了。 不过单纯死掉未免太过无趣,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留着慢慢折磨比较好。 像之前一样被蛊虫吃掉内脏? 还是换个折磨方式呢? 厉鬼思考了片刻,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格外细嫩的皮肤,眼前一亮。 不如剥皮好了。 厉鬼露出孩子般充满期待的眼神,嘴角的笑意却显得无比嗜血。 幻想着神父的种种死法,厉鬼看了眼不远处教堂的方向,想了想,还是游向了相反的方向。 虽然很期待看到神父的惨状,但是有点可惜,神父并不是他复仇的第一顺位,他需要等一段时间了。 毕竟还有更值得复仇的对象在呢。 神父这种小角色只能算是配菜。 根本不值一提。 第142章 68《封家镇怪谈》(三合一) 呼呼—— 封家镇晚间的风愈发凉了。 教堂内, 正在翻看书页的酒疏垂眸看着缠绕在手指上的蛊虫,眉头微皱。 总觉得这些蛊虫有些萎靡不振。 嘶嘶—— 酒疏此时的房间里正有十几条蛊虫在游动,此时的它们没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 任由酒疏轻轻推动也毫无反应。 就在酒疏思考原因时,蛊虫们又逐渐活跃了起来。 且有些活跃过头了, 朝着酒疏亮出了獠牙, 似乎随时会一拥而上将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人类分食。 “怎么了,很不安的样子。” 酒疏摸了摸其中一条离得最近的蛊虫,蛊虫张大嘴巴,代表着主体意识最怨毒的情绪, 恶狠狠地朝着酒疏的手指扑去。 其他蛊虫见状也蓄势待发。 下一秒就看到蛊虫们在酒疏手腕上缠绕起来, 互相挤兑着彼此,恨不得将对方吞下肚子, 好让自己能独占酒疏温热的体温。 对于冷血动物来说,酒疏的温度让它们极度迷恋。 好像还是老样子。 酒疏眉梢微挑,有些无奈地将几条打结的蛊虫松开, 放到了另一只手腕上。 这些蛊虫一向不怎么聪明。 安抚好这些蛊虫之后,酒疏又看了眼窗外的天空。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镇子里安静到只剩下虫鸣声。 之前传来的惨叫声已经消失不见。 蛊银也迟迟没有来。 酒疏抚摸着手腕上的蛊虫, 知道蛊银应该没出事,之所以不来应该是因为还没理清自己的心意。 那就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酒疏收起手中的书页, 柔和的灯光下, 映衬得他皮肤白玉一般莹润。 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很快就躺到床上准备入睡了。 只是在入睡前,他还是看向窗外的天色,眉头皱了皱。 是错觉吗? 总觉得镇子里起雾了。 酒疏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候, 酒疏看着空荡的房间,手腕上失踪的蛊虫,表情淡淡的。 由于昨晚睡得太晚,现在已经是临近做弥撒的时间了。 酒疏洗漱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准备做弥撒。 他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面色虔诚的信徒们,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教堂的阴影处。 那里空无一物。 酒疏神色如常地进行着弥撒,很快就走完了流程。 而今天的弥撒做完之后,几个信徒便迫不及待地来到酒疏身边,满是兴奋地向他汇报着祠堂那边的动向。 “祠堂那边的老东西们好像一夜之间都生病了,真是报应啊!” “封运那小子今天没出门,但是好像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众人争先恐后地说着,酒疏坐在椅子上认真听着,笑容依然温和。 “神父大人,昨天镇子里又有十几个信徒愿意加入我们,我已经为他们做好了加入仪式,下午就可以正式加入了!” “嗯,做得很好。” 酒疏从不吝啬夸奖。 比起让那些镇民们被祠堂和其他杂七杂八的宗教糊弄,还是上帝教派这个正规宗教比较靠谱。 众人听了酒疏的夸奖后便如同被打了鸡血一样,表情愈发亢奋起来,在酒疏的示意下才恋恋不舍地散开。 酒疏没有回房间,就这么坐在大厅里,目光看向教堂外的小镇。 雾气更浓了。 酒疏看了一会儿,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嘈杂的动静。 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表情疯癫地跪在地上大喊大叫。 “救救我!!救我救我!” “土地娘娘呜呜!蛊老爷,上帝老爷!谁来救救我——不,救救镇子,所有人都活不成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别来打扰我们祷告,快滚!” 信徒们对于这个打扰他们祷告的胡子男很是不满。 此时的教堂外,封琪的闺蜜爱兰也刚好赶到。 爱兰面无血色,战战兢兢地看着四周,犹如惊弓之鸟。 完全没了以前探灵主播的精神头。 “这里真的能有用吗?这神父……” 爱兰将信将疑,缩着脑袋不敢靠近教堂。 因为教堂距离那座小学太近了。 万一厉鬼现在就藏在教堂里,那不就完蛋了吗!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爱兰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出事后不久封琪就被祠堂那边的人接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原本根本不敢出门,只想要一直待在房间里。 可阴暗的房间难免会加剧人的恐惧,让她只能出门缓解。 其实她是想直接离开封家镇的,可是最快的车票也要等到傍晚时分。 她浑身上下不断蔓延的阴冷感觉却让她感觉自己根本等不到那时候就会被厉鬼给杀掉了。 是的,她现在无比确信自己已经被厉鬼盯上了。 原本还抱有侥幸心理,但在那股凉意渗透进骨头缝里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作为探灵主播,她也是听说过不少怪谈传说的,传说当厉鬼怨恨着人类,并给那人下了诅咒的时候,那人便会感觉到一股穿透骨髓的凉意。 随着凉意渐深,也就代表着死期将至。 爱兰感觉着周身冰凉的空气,只觉自己命不久矣。 甚至于这座从昨天开始便温度逐渐下降的小镇,都可能是被那个厉鬼给诅咒了。 这虽然是她第一次撞鬼,但是她就是有种直觉,觉得这个被她招鬼仪式召唤出来的厉鬼压根就没想让这座小镇的任何人活下来。 爱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召唤出这个可怕的厉鬼的。 现在只能希望着天色大亮,厉鬼害怕太阳不敢出来。 可是现在镇子里的天空雾蒙蒙的,漂着一层铅灰色的雾气,愈发阴森,根本不见太阳的踪迹。 这让爱兰愈发绝望。 为了让自己能活的更久一点,爱兰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地靠近镇子教堂,想要跟恐怖电影里的主角们那样,寻求教堂内神职人员的帮助。 可她看着那个闯入教堂的胡子男,愈发不敢靠近了。 害怕这教堂里也有鬼,只能远远地看着胡子男被教堂里的信徒们嫌恶地驱赶着。 就在快被赶出教堂的时候,信徒们突然被一道人影拦住了。 爱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身穿神父白色长袍的身影。 虽然隔得距离有点远,但爱兰还是能隐约看到神父那张光洁的面容。 让人仅仅只是看着就心生依赖,极具亲和力。 神父拦下了信徒们驱赶的动作,伸出手将胡子男扶了起来,动作丝毫不嫌弃。 哪怕胡子男身上满是尘土和血腥味。 这样的神父形象,确实很符合信徒们眼中神明代行者的样子。 难怪会让镇子里那么多的信徒都信仰上帝。 闺蜜痴痴地看着,情不自禁地越走越近,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拍照的瞬间,神父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抬眼看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照片中美得无以言喻。 如果是这个神父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救下她! 爱兰心中出现了不切实际的奢望,迈着蹒跚的步伐就走向教堂。 “求求神父救救我吧,呜呜!” 爱兰一进门就扑倒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还想着有条理地描述情况的,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恐惧的神经。 虽然以前很不相信上帝,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只能临时抱佛脚,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然她只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这座小镇了。 爱兰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她可不想就这么埋在这里。 “可以跟我说说你遭遇了什么吗?” 爱兰听到头顶传来了青年温润的声音,她抬起头,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庞,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解释了来龙去脉。 听了她的描述后,神父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才再次露出笑容。 “我知道了,你先在这里休息片刻吧,在教堂里一切都会没事的。” 虽然只是神职人员一贯的安慰之词,但从这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神父口中说出来,就是让人感到无比温暖。 爱兰情绪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神父笑了下,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坐席上,拿着圣经翻看。 看样子并不相信她的话。 爱兰有些失望,但也觉得正常。 毕竟要是以前有人突然跳出来跟她说有厉鬼要杀人,她也只会将那人当做哗众取宠的小丑。 爱兰看了眼不远处不知何时被安抚好,变得极其安静的胡子男,也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座教堂里,她原本浑身萦绕的阴冷潮湿之感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阳光般温暖的感觉,犹如被暖阳炙烤。 情绪稳定下来后,闺蜜才想起来翻看手机,她之前订了车票,还跟几个亲人联系了,现在是时候跟他们报个平安。 不过等到打开手机后,闺蜜就发现自己的直播间一直没有关闭,怪不得手机电量掉的这么快。 闺蜜打开直播间,意外看到直播间里的人气与昨晚相比不相上下,甚至还在不断上升。 【刚才那个神父男的女的?长得还挺不错的,再去拍拍他,我打赏一万!】 【你居然都来找神父求救了,我承认你演技不错,哭戏很真实,这神父的演员找的也很不错!】 【真的有鬼吗?我是朋友推荐过来的,鬼呢,怎么还没出来?】 【你们都看昨天的那个视频了吗?刚刚有人发到视频网站,点击率还挺高的,一会儿直播间应该会来更多人。】 这本是闺蜜期待的直播人气,但是现在她却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这是她拿命换来的。 闺蜜实在不明白,明明一切都是按照步骤来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难道是因为那因为凶杀案而死的鬼魂太惨了,所以才不受控制地想要杀掉所有活人吗? 可是之前那么多年不都没事吗,怎么她一来就有事了。 爱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敢再回想昨晚的一切。 实在太可怕了,那个可怕的小学教室,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闺蜜猜测这个缠上自己的厉鬼就是当初在教室里被剥了皮肤,用说烧成焦炭的受害者,应该是个女鬼。 自古女鬼多凶煞。 闺蜜越想越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只能学着教堂里其他信徒的模样,虔诚地祷告着。 不管灵不灵验,多少是个安慰。 一时间,教堂里全都是信徒们整齐的祷告声音,显得教堂内的神像愈发圣洁。 酒疏瞥了眼身后的信徒们,目光看向系统面板上的数据。 代表着蛊银的红点此时依然在城镇里游走,行踪飘渺不定,犹如鬼魂。 * 此时的祠堂里,封运正站在祖宗牌位前,看着祠堂外的雾气,脸色很是难看。 “小琪她怎么样了?醒了吗?” “情况不太妙。” 家庭医生表情沉重地朝着封运摇了摇头。 封琪此时的症状就跟封家其他族老一样,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俨然中了邪了。 自建国以后,封家还从未遭受过此等麻烦事。 毕竟封家镇自古就建立在尸骸之上,往来客商死了不知凡几,从未遭过鬼魂报复,现在这情况让人一时间很难处理。 他们记得封家最近几年根本没有得罪过谁,也不知道怎么就惹来了这等麻烦事。 “这很像是小鬼报复,好在只是小鬼而已,应该只是那些鬼魂的怨气作祟,做场法事应该就没事了。” “就是族老们身体可能撑不住了,封琪小姐的心脏病可能也要复发了,前几年新换的心脏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之后就辛苦你了。” 封运闻言,表情变换了片刻,向医生道了声谢,然后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祠堂正门。 他走到窗边,看向了镇子外山林所在的方向。 那头怪物应该就在那里,如果能得到他的血肉,那么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让他想想该怎么将那头怪物骗入陷阱。 封运陷入沉思。 而就在他沉思之时,没人察觉到封家周遭的雾气愈发浓郁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浓雾之中,似乎有谁开心地笑了起来。 它喜欢看这些人自以为是的表情,那样之后的报复会更加让它愉快。 【你想救封琪吗?】 厉鬼饶有兴趣地看着封家祖宅,突然开口询问着被困在身体里的蛊银。 蛊银本不想跟这个抢夺自己身体的厉鬼对话,可是作为封琪的朋友,他还是必须要出声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不能伤害封琪,我们是朋友!】 【嗬嗬——】厉鬼阴森地笑了起来。 它真的很讨厌另一个自己这副天真过头的模样。 也只有这么天真到近乎愚蠢的家伙才会被封琪他们欺骗,最终惨淡收场。 虽然厉鬼很想让蛊银也体验一下被分尸的感觉。 但是如果放任蛊银重复过去的一切,那这具身体也会消失不见了。 被困在骨灰坛子里那么久,厉鬼还是很想要一具完整的身体的。 现在这具就很符合它的心意。 所以厉鬼目前想要做的就是在完成复仇的同时击垮蛊银的意志,让他彻底放弃这具身体。 不光是封琪,它会毁掉蛊银在意的一切。 直至最后这具身体归它所有。 现在封琪这些主要的仇人都已经在掌控之中。 厉鬼觉得自己该去找那个神父了。 那个贪婪成性,喜欢被人祭祀的神父一定会给它不一样的乐趣。 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缝合线痕迹,厉鬼像个顽劣的孩童一般眯了眯眼睛,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它很快就出现在了教堂外,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进入了教堂内部。 这座教堂的装潢倒是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只有神父和另一个自己的关系不一样。 上一世的他根本没有喜欢上这个贪婪的神父。 一个满是劣根性的人类有什么好喜欢的,也只有蛊银这种脑子不够用的家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 先是封琪,后是神父。 嗬嗬嗬——果然这具身体还是归它所有比较好,给蛊银完全是浪费了,早晚会被分尸吃掉的。 厉鬼这样想着,打算故技重施让神父也陷入无尽的噩梦,昏迷过去直到精神崩溃,然后才能醒来接受下一轮的折磨。 至于是什么折磨,他还没想好。 暂时只定好了最后一轮的剥皮。 在此之前,挑选每一轮折磨对厉鬼来说都是一次非常有趣的游戏。 它还不想那么快选好。 嘶嘶—— 蛇类吐信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表情温柔的神父边走边翻看着手中的圣经,在听到声音后便抬头看了一眼。 四周什么也没有。 神父眨了眨眼,收起书籍,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依然如往日一样干净整洁。 但总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层纱布遮挡着,让人看不分明。 神父似乎有些疲惫了,他坐在床边,揉了揉抽痛的眉心,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神父面容白皙,表情平静。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如果有阴阳眼的人看去,便能看到镜子里神父的肩头正搭着一只细腻如女人的手掌。 另一只手掌正遮盖着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眼前的真实,精神也随之萎靡。 这就是这个世界曾颇为流行的怪谈,鬼遮眼。 厉鬼在害死某个人类之前会先用手掌遮盖那人的双眼,令其寝食难安,精神不振,还能让其看不见房间里偷偷闯入的其他东西。 此时的镜子里,肤色惨白的厉鬼正吐着长长的蛇信,靠近神父左右。 另外的两只手臂似乎准备掐住神父的脖子。 人类的脖子总是格外脆弱,哪怕只是被鬼魂轻轻掐住,也会生出两道青紫痕迹,难以呼吸。 有些体弱的人,就此死掉也并非不可能。 神父似乎并未察觉身边的一切,他只是疲倦地垂眸,仰躺到了床上闭目小憩。 “……” 他身后的厉鬼见状歪了歪头,没有掐住神父的脖子,只是靠近,仔细观察着神父的面容。 神父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吗? 厉鬼不记得了。 它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能记清害死它的每一个人类的面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但是此时它竟有些想不起来过去神父的面容了。 依稀记得是张同样俊美的面容。 但是好像并没有现在这么动人。 有种雌雄莫辨的极致的美感。 这个神父似乎还中了情蛊。 会对另一个自己言听计从。 厉鬼摸了摸皮肤下涌动着的蛊虫,缓缓靠近床上躺着的人类。 厉鬼的手臂比之常人多上不少,哪怕有一双手臂遮盖着眼睛,另外的手臂也能试探性地触碰神父的身体。 鬼魂的触碰按理说是无声无息的,神父却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冷得蜷缩了起来。 真是个娇气无用的人类。 厉鬼淡淡地哼了一声收回了手。 连同遮盖神父的双手也收了回来。 反正有情蛊,他其实没必要像对待其他人类一样遮盖神父双眼。 不得不说,情蛊这东西还是很有趣的。 可以命令人类做一些往日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厉鬼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命令神父做了什么?】 蛊银没有回答。 他一个劲儿地冲击着厉鬼的掌控,却迟迟无法摆脱。 他不能忍受一个不知何处来的孤魂野鬼接近神父。 哪怕是用着他自己的身体。 现在的他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早该知道那不祥的预感没有好事,他不该去小学附近的。 【什么都没有吗?嗬嗬嗬——】 厉鬼似乎从蛊银的记忆里看到了答案,它不屑地轻嗤,再次确认另一个自己是个蠢货。 居然现在还在纠结友情与爱情,不断否认着自己的感情,纯情到近乎可笑。 【你不是想要当个正常人类吗?那就不该跟神父搅合在一起啊,我来帮你一把吧。】 【你想做什么!】蛊银心生不妙,顾不得继续挣扎,语气有些惊惶。 【没什么,玩个游戏而已。】 “酒疏,别睡了,坐起来。” 厉鬼出声叫醒了床上的神父。 神父疲惫地睁开眼,看向厉鬼时,眼底依然温柔如水。 “你来了,感觉好久没见你了,我好想你。” 还没等厉鬼下命令,神父就如同一团柔软的棉花般搂住了厉鬼的脖子。 厉鬼本就靠的很近,现在完全将神父抱了个满怀。 鼻间全是神父身上的玫瑰香气,清新自然。 厉鬼一怔,到嘴边的命令都停住了。 这个拥抱是它从未体会过的温暖柔软。 竟让厉鬼有种迷恋的错觉。 愣住片刻后,厉鬼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将神父推开。 他讨厌人类靠自己太近。 自从被分尸之后便是如此。 每次靠近人类都会让它想要杀人,杀掉所有还活着的生命。 它不能忍受自己惨死,而其他人类还能幸福生活着的现实。 而暂时,至少暂时,它还不想神父死得太早,所以最好离它远一点。 “真是浪荡,离我远一点!” 厉鬼的肤色惨白,稍微皱眉便像是厌恶至极的表情。 哪怕他心中真正的情绪并非如此。 “……我、抱歉。” 神父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似乎有些讶然,片刻后才恢复平静,坐起身。 轻敛着的眉眼依然柔和,眼神中却似乎有些受伤的意味。 【你!你快安慰他!】 蛊银心都快碎了。 连以往的纠结都抛却脑后,只想要安抚神父,让神父不要误会他。 他没有嫌弃神父的意思。 厉鬼闻言,收回了不知为何准备安抚神父的手,眉头皱的更紧了。 【嗬!你心疼你的敌人?】 厉鬼语气讽刺,它已经懒得跟这个愚蠢的自己说话了。 它更想看到蛊银精神崩溃。 嗬嗬嗬——它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了。 “酒疏喜欢我吗?” 厉鬼有些兴奋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捧着面前神父的脸庞,磁性的声音仿佛含着蛊惑。 “当然,我很喜欢你,很喜欢蛊银。” 神父的眼神里满是柔软的爱意。 即使是如厉鬼这般理智全无,满脑子都是杀人的可怖怪物也难免晃了下神,竟有些迟疑起来。 不过想要占据这具身体的贪婪还是战胜了这片刻的恍惚,它声音压低,压抑着兴奋和愉悦。 “那你会听我的任何命令的,对吧?” “是的。”神父细白的手掌抚上脸颊旁的厉鬼手掌,看着厉鬼的眼神中满是依赖。 “那就永远不要喜欢我,喜欢别人吧。” 【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厉鬼的话音未落,蛊银的声音便已经怨恨到近乎滴血了。 【把身体还给我!!还给我!】 没人比他更清楚情蛊的威力了,如果真的下了命令,神父就真的不会喜欢他了。 蛊银不能接受永远也得不到神父喜欢的事实。 厉鬼听着蛊银的凄厉声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这样陷入癫狂的蛊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本来就在它厉鬼灵体的影响下理智削弱,现在不断被刺激,只需要短短几天,蛊银便会彻底被它吞噬掉。 到那时候,这具身体就会是它的了。 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它的。 “……好。” 神父的回答显得低落,他深深地看了厉鬼一眼,松开了与厉鬼交叠在一起的手掌。 仿佛代表着此时两人间破裂的关系。 看着神父收回去的手掌,厉鬼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这不要紧,情蛊是可以被解开的,所以刚才那些所谓的命令也是可以解开的。 一切不过是为了将另一个自己逼迫到崩溃而已。 其实并不要紧。 厉鬼松开手,看着神父重新躺回床上休息,又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不过是一个神父而已,不值得他太过关注。 但是,毕竟是获取身体的重要筹码,厉鬼还是没有离开,就这么躺到旁边,与神父说着话。 “你怕痛吗?” 以后可能会剥下神父的皮,神父会很痛吗? “还好。” 神父回答道。 原本他早已习惯了疼痛,剥皮抽筋也只是等闲。 只是在近几个世界被宠的有点重新怕痛了。 酒疏看了眼旁边的惩戒对象,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厉鬼原本还想再聊一会儿,在看到酒疏睡去后便没了声音。 它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神父,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如果没有它的话,另一个自己的人生应该会很幸福吧。 被种下情蛊的神父应该会很偏爱蛊银,那样的话,蛊银不就有人爱了吗? 跟它完全不一样。 它从来都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喜爱。 就连唯一的朋友也是害死它的罪魁祸首。 这样比较起来,它就太过可悲了。 所以厉鬼很想要另一个自己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它才不想看着另一个自己幸福的模样。 这具身体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所有幸福的未来也应该是自己的。 另一个自己只有在痛苦中死去才能让它过去的痛苦得到报偿。 这是比报复那些仇人还要重要的事情。 厉鬼承认自己有些自私,但是它才不在乎。 自从死了后,它的灵魂里就只剩下怨恨了。 理智和感情对于厉鬼来说是愚蠢而又不必要的东西。 它不是蛊银那样满脑子情情爱爱的蠢货。 嗬嗬嗬—— 厉鬼期待着另一个自己崩溃的那一天。 它仅仅只是想象便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可不知为何,愉悦之余,厉鬼心头却依然有些不安。 这对厉鬼来说很不正常。 它早已习惯了心脏里每日都是不甘与怨毒,都是想要杀光所有活人的怨恨情绪,因此对于这种称得上软弱的情绪很是厌烦。 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 便只能离开神父的房间,继续到镇子里游荡。 这座小镇的每一个人类都是它的复仇目标。 每一个都不会放过。 包括神父。 所以它所做的一切没什么不对的。 都是因果循环而已,不该感到不安。 在厉鬼走后,酒疏才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刚才厉鬼给他下的命令,不禁眉梢微挑,神情微妙。 看着窗外的雾气,酒疏仿佛能看到雾气中那道可怖的鬼影。 这座小镇正在变成厉鬼的鬼蜮。 等到雾气彻底笼罩整座小镇,所有人类都将被困在这里,永远也无法逃离。 酒疏翻看着系统面板上的剧情,对这个失去理智的惩戒对象感到无可奈何。 他必须想个办法阻止这座小镇血流成河。 按照惩戒对象现在的进度,如果真的杀光了镇子里所有的人,那他的理智就彻底回不来了。 好不容易现在还有蛊银的理智在支撑,如果等到蛊银也彻底崩溃,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酒疏思考着解决办法,确实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之前不好的预感居然成真了。 而厉鬼还下了一个让他很意外的命令。 对酒疏来说倒是无所谓,毕竟他一向不急于求成,很有耐心等待最后结果。 但总觉得这个命令会导致惩戒对象出问题。 酒疏有些困扰地敛去了眉眼中的情绪。 教堂里暂时是安全的。 闺蜜爱兰躲在教堂里,看着教堂外愈发浓郁的雾气,不安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能帮我要到神父的联系方式吗?】 【没别的意思,就想跟神联系感情而已】 【怎么还不去见神父啊主播你不行啊!】 【好烦,你快点去见神父啊,这群信徒早看腻了。】 【我想看神父,你带我去看看啊!】 闺蜜简直快被这群人给烦死了。 她也想看到神父啊,现在被厉鬼缠身的她只要看到神父就会感到安心,但是现在问题是根本见不到神父。 神父哪能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爱兰正想着,只听到周围原本还在认真祷告的信徒们突然都停下了声音,露出了狂热的表情。 她立刻抬起头,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将镜头对准了台上。 果然是神父。 神父本来说是去休息的,可是应该还是担心信徒们,所以特意来关心信徒。 爱兰脑补着神父的伟大,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得涕泗横流。 直播间里的牢骚话也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观众们的溢美之词,全都在夸赞神父的美貌。 【这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神父了,应该去大城市待着啊,在这里待着多浪费啊。】 【能告诉我这里的具体地址吗?我想要来看看神父。】 爱兰没空去看直播间了,她只想要告诉神父一定要小心。 她能感觉到那厉鬼的气息越来越强大了。 这么可怕的厉鬼到时候万一连教堂都撑不住了,她可就彻底完蛋了。 闺蜜感觉自己担忧的表情似乎被神父看到了。 神父朝她露出笑容安抚。 闺蜜情不自禁地回报着笑容,下一刻就感觉自己浑身一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似的。 可左右看看,根本没有人在盯着自己。 应该又是那厉鬼。 爱兰脸色一白,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厉鬼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闯入教堂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她担惊受怕着,索性对着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祈求他们一定要在直播意外中断的时候报警,虽然警察可能来不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但至少给她的家人留个信息。 【主播你别演了,哪有鬼啊,从头到尾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别耽误我们看神父好吗,把镜头挪回去。】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丝毫不关心爱兰的死活,她委屈得红了眼,看向神父的目光愈发依赖了。 现在也只有神父可以信赖了。 这样想着,爱兰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神父在台上的影子上。 竟然有一瞬间看到了神父身上缠绕着一道诡异的鬼影,很多条手臂搭在神父身上,有的如女子一样细腻纤细,有的则如男人一样肌肉线条分明。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全都缠绕在神父的影子上,不肯放松分毫。 就像是某个不知名的怪物在贪婪地禁锢着自己的所有物。 是错觉吧。 爱兰麻木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认定是自己太过恐惧产生了幻觉。 毕竟至少现在,她身上的阴冷感觉还没回来,那就说明厉鬼是进不来的。 第143章 69《封家镇怪谈》(三合一) 勉强恢复镇定后, 闺蜜爱兰再次抬眼看去。 台上神父的影子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奇怪的痕迹。 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再看手机上的直播间,同样没人发现什么异常。 所以果然只是紧张过度导致的幻觉。 爱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继续拿着手机直播。 虽然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但直播还是要继续的。 毕竟这直播就是她现在跟外界联络的窗口,多少能给她一点安慰,让她感觉自己现在并非孤身一人处在这座陌生偏僻的小镇。 “……今天就暂且不要外出了, 在教堂里安心祈祷……” 台上, 神父沉稳平和的声音令人感到无比安心。 台下的信徒们都很听话地安静听着神父的教导, 准备今天就一直待在教堂里。 酒疏看着台下的众人, 目光瞥了眼教堂窗外雾气沉沉的天色, 结束了简短的讲话。 今天的弥撒早已做完, 现在原本该是信徒们外出宣传的时间。 但是很明显,今天的小镇并不太适合外出。 爱兰也是这么想的。 她现在只想要在这座教堂里待到天荒地老,再也不想体会那种被厉鬼缠身的阴冷感觉了。 手机上的直播还在继续。 观看人数也在飞速上涨中,有的是因为鬼魂,有的则是因为神父。 直播间里的评论不断刷新,爱兰几乎要看不过来了。 这个神父叫什么名字来着?这么好看,教会那边怎么舍得把他派到这穷乡僻壤的, 这要是往大城市一放, 信徒还不刷刷的来。 这老半天都没见到鬼, 好像鬼魂只存在主播嘴里啊,真无聊,也就只有这神父有点看头了。 神父是不是有点疲惫啊,感觉他一直在按脖子…… 神父应该是累了。 爱兰看着评论, 不禁也朝神父看了过去。 名为酒疏的神父此时正坐在信徒席位上, 被信徒们簇拥在中间。 虽然信徒们敬畏着神父, 全都与神父保持一定距离,并认真做着祷告。 但不难看出众人对神父的亲近之意。 面对众人热切的目光,神父依然安静地垂眸看着手中的圣经,神色平和。 但是爱兰看到神父时不时会微微皱眉,伸手揉着自己的肩颈。 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压着一样。 爱兰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个错觉。 那无数双紧紧缠绕在影子上的手臂,其中大多似乎都环绕着影子的肩颈处,显得无比依恋着迷。 如果那是真的,那么多沉重的手臂压在肩上,确实会让人感到肩颈不舒服。 “……” 爱兰有些细思极恐,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低着头继续颤巍巍地祷告。 应该是她想多了,神父只是累了而已。 她祷告了没几句,突然听到不远处那个胡子男也在跟着祷告,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爱兰仔细听了听,听到胡子男在说“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冤有头债有主,去找仇人别找我,土地娘娘保佑……” 胡子男作为这个小镇的原住民,不知道对那个厉鬼了解多少。 如果知道的多的话,或许有方法解开厉鬼的怨恨。 爱兰作为一个知识渊博的探灵主播,当然知道许多传说中解开厉鬼怨恨的方法。 其中就有让厉鬼完成复仇,报仇雪恨。 报完仇后,杀掉了仇人的厉鬼怨气消散,自然就不会再杀人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方法的真假,但眼下每一个方法都是值得尝试的。 就比如那座教室里的鬼魂,现在已经知道了它的生前背景,只要能探究到更多的身份信息,就能够想办法化解厉鬼的怨恨了。 爱兰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小声地跟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道“大家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也没其他办法了,我这就去找人问问。” 爱兰此时已经被生的希望冲昏了头脑,不等观众回应就将手机放到口袋里,只将镜头对着外面,快步朝着胡子男走去。 她觉得胡子男一定知道的。 而脚步匆匆的爱兰此时也错过了直播间里滚动的评论,其中有几条评论似乎出自其他资深灵异探索者。 虽然是有这种说法,但是我记得还有种可能是厉鬼的怨气过重,在完成复仇后会更加嗜血,完全丧失理智。 而且厉鬼一般都对生人怀抱着恶意,在发现有人探究它的过往时,怨气会加重。 说实话要真的是厉鬼,这教堂里的人早该被怨气附着,面色铁青了,所以果然还是主播在作假! 直播间里的评论鱼龙混杂,很快就看不清了。 爱兰没看直播间,走到胡子男身边,开口就询问他是否知道有关那间教室里被献祭的几条人命的信息。 胡子男神情依然疯疯癫癫的,在听到爱兰的问话后更是大受刺激,高呼道“不关我事,别问我,不关我事!” 胡子男抱着头,眼神呆滞,似乎又回忆起了昨晚见到的一切。 那双可怖的竖瞳,以及模糊的鬼影。 虽然作为一个沉迷信仰野神的顽固分子,胡子男的精神一直不怎么正常,但他也是知道害怕的。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明明只是按照惯例去祭祀一下神明而已,可谁知却撞见了有人在教室里,不知在干什么。 不得已他才更换了祭祀地点,改到了楼下。 可谁知居然会遇到一个如此可怕的东西。 回忆着透过指缝看到的鬼影,胡子男瑟瑟发抖,害怕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道鬼影的姿态极其诡异,许多双手臂,长长的尾巴,阴森满是怨气的竖瞳。 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能吓得人大脑一片空白。 更遑论是近距离接触了。 胡子男甚至感觉那厉鬼的眼睛在时刻盯着自己,只有在教堂里才能获得片刻的喘息。 可任谁都知道,这片刻根本无法长久维持下去。 在死亡逼近的恐惧下,哪怕有着神父的安抚,胡子男的理智也已经濒临崩溃了。 胡子男嗓音过大的声音惹来四周人不满的目光。 甚至惊动了神父。 神父抬眸朝这里看了过来,剔透的眼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 见状,爱兰脸色一白,显得有些窘迫。 她不想要打扰神父的,可还是被迫造成了教堂的混乱。 甚至有可能因此被逐出教堂。 教堂外面可是随时有可能被厉鬼杀掉的。 爱兰有些忐忑。 好在神父并没有怪罪她。 他只是看了仍在呆呆地抱头颤抖的胡子男一眼,示意他安静。 然后便朝着爱兰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说话。 爱兰顶着众人厌恶嫉妒的目光,硬着头皮朝神父的方向走去。 很快就走到了酒疏身旁,爱兰在酒疏的示意下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对不起神父,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你想调查厉鬼的过去?” 神父似乎有些意外,眉梢微挑。 爱兰看着坐在身前的神父,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神父并不相信她撞鬼的那套说辞,对于她想要化解厉鬼怨恨的想法只怕也会嗤之以鼻。 “……或许你需要查阅小镇前些年的旧报纸,毕竟这座小镇的很多信息都不会出现在网络上。” 不过出乎爱兰预料的是,神父并未嘲笑爱兰的异想天开,而是认真思索片刻后,给出了他的建议。 这座小镇虽然不大,但也是有创办自己的报刊的。 专门刊登小镇里的见闻,供本地居民观看。 虽然报社早已倒闭,但过去的旧报纸还是有残留的。 如果想要调查小镇的过去,通过小镇的报纸是最可靠的方式。 “我记得教堂里刚好有前几年信徒们捐赠的图书室,如果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 酒疏指了指大厅另一侧的图书室。 这座教堂的面积挺广的,原主为了充面子才建了许多很少使用的房间,便充当图书室了。 “非常想去!” 爱兰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了。 她本来就在担心出不去教堂不知道怎么调查厉鬼,现在有了神父的帮助,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那就跟我来吧。” 酒疏眉眼微弯,笑容浅浅。 近距离看神父,脸上真的毫无瑕疵啊。 这个角度挺好的,居然能看到神父的锁骨。 爱兰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又在不断刷新评论了,人气热烈到手机机身滚烫。 不过爱兰已经顾不上直播间了。 她现在只想要快点搞清楚那厉鬼的身世,解决掉自己的生死大关。 走在神父身侧,爱兰看到神父正在边走边从钥匙串里挑选钥匙。 教堂里的房间太多了,要找到其中一把还是有点难度的。 神父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让人有种想要握住把玩的冲动。 他在钥匙串上点了点,指尖很快停了下来。 “好了,就是这里。” 神父拿出那把钥匙,打开了面前的图书室房门。 爱兰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收回了直勾勾盯着神父手掌看的目光。 嘶嘶—— 无人察觉的空间中,有压抑的吐信声传出,似乎含着阴森的戾气。 它不喜欢这个女人的目光。 也不喜欢这个女人离神父这么近。 它很讨厌这个自来熟的女性人类。 可即使如此讨厌,它也没有任何动作。 似乎一切与它无关。 事实上,本就与它无关。 神父于它而言不过是个逼疯蛊银的工具而已。 它如此想着,继续冷冰冰地吐着蛇信,盯着爱兰看。 被一双看不见的竖瞳死死盯着,爱兰虽然没有察觉出来,却依然缩了缩脖子,被冻得一个发颤。 她立刻意识到是厉鬼的气息仍然阴魂不散,心中的紧迫感更重了。 空间之外,神父已经带着爱兰走入了图书室。 说是图书室,其实这里更像是一个尘封已久的杂物间。 书架上杂七杂八地堆积着书本,地上还有一摞摞杂志报刊。 “需要帮忙吗?”酒疏指了指地上的那一摞摞报纸,友善地询问道。 这么多报纸,要从中找到凶案相对应的年份并非易事。 他很乐意帮忙。 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不用了,我来就好!” 爱兰怎么好意思让神父来帮忙找。 麻烦神父带自己来这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爱兰几乎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是被所有信徒顶礼膜拜的神父,对她如此照顾简直是不可思议。 都让人怀疑是不是神父对她有意思了。 “辛苦神父了……” “没事。” 神父微笑回应。 着迷地看着神父脸上的笑容,爱兰有些想入非非,不禁表现出了些许娇羞。 连原本的恐惧都忘却脑后了。 与神父单独共处一室,任谁都会有些心神不宁。 她有这种猜测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好在对于生命的在意还是让她镇定下来,开始在地上的报纸中寻找线索。 封家镇的历史久远,报纸也堆积了很多期。 爱兰专门往之前十几年翻看,寻找着教室里那些被祭祀的尸体们的身份。 不过关键线索没找到,倒是看到了这座封家镇很不堪的一面。 作为镇子里唯一的报刊,这些报纸的立场自然也是偏向于镇民们的。 在十几年前的愚昧时代,报纸上时不时就会出现有妇女意图逃离家庭,然后被浸猪笼杀死的新闻。 报纸的口吻还是赞扬的,似乎很赞同这种惨无人道的杀人方式。 爱兰看着十八年前的一份报纸,目光在报纸上女人麻木的眼神上扫过,落在了旁边的文字介绍里。 这上面的新闻大同小异,只是不难看出这里曾经是拐卖人口的小镇。 甚至在报纸上大摇大摆地写有人在寻找失踪妇女,让镇民们都小心些,管好自己的婆娘,别让她们被找到。 爱兰皱着眉,对这座封家镇厌恶至极。 越来越觉得这座小镇很病态。 随着报纸年代越来越远,报纸上的内容也越来越突破下限。 只偶尔才会出现一个令人畅快的新闻。 比如女人反杀了全家人之类的新闻。 ……该女子将自己的亲身骨肉乱刀砍死,且不思悔改,临死前还在叫嚣要将丈夫和孩子全都杀死的言论。 当然,该女子的下场肯定是不怎么好的。 而且杀死亲生孩子这件事多少有点过头了。 这样想着,爱兰好奇地往下一翻看,看到了女子的死状照片。 这些旧报纸很喜欢往上面放一些清晰度不高的黑白照片,显得报纸内容充实。 只见其中一张黑白的照片上,女人残破的尸骨已经快要看不出人形,无数条毒虫缠绕在她的身上,密密麻麻。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珠中没有任何对生者的眷恋,有的只有仇恨,似乎对杀死亲生孩子这件事没有任何后悔。 爱兰看得反胃,当场就吓得一哆嗦。 虽然曾经听好友封琪说过这座小镇中的很多人都会炼制蛊虫,但是她还真没想过蛊虫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居然还吃人。 “太恶心了呕——” 爱兰没忍住,直接干呕了起来。 神父就站在她不远处,见状也看向了爱兰手中的报纸。 “抱歉,神父,我不是有意的。” 在神父面前出丑,爱兰尴尬地捂着嘴,脸都红透了,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有真的吐出来。 “您看,这确实很恶心吧哈哈。” 为了缓解尴尬,爱兰向神父展示自己手中的报纸,将那张照片展示给了神父。 酒疏看着爱兰手中的报纸,目光微微停滞在那张黑白照片上,又收了回来。 “嗯,确实。” 那些被镇民们炼制出来的蛊虫们,确实无比丑陋。 与惩戒对象的蛊虫们完全不一样。 “这座小镇似乎很流行这些蛊虫,这些报纸里总会出现照片,一不小心就会被吓到!” 有了酒疏的认可,爱兰总算没那么尴尬了。 两人间的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 没人注意到,在酒疏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身后影子上缠绕的无数双手臂全都紧绷了起来。 因为无论是蛊银还是厉鬼,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全都是蛊虫组成的,即使死亡也无法遮盖他们身上那些属于蛊虫的痕迹。 而酒疏觉得蛊虫很恶心。 大概也意味着,酒疏觉得他们很恶心。 酒疏…… 酒疏很讨厌蛊虫…… 酒疏很讨厌……我…… 蛊银的声音落寞。 他似乎已经在被逼疯的边缘,声线嘶哑。 这是继厉鬼的那个命令之后,蛊银的第二次崩溃。 他已经彻底意识到那个命令过后,神父已经不再对自己抱有好感了。 那些短暂的相处终究成为了泡影。 他这种生活在最底层阴影里的怪物将再也不可能接近那个站在教堂彩窗下的神父了。 面对这个快要疯掉的另一个自己,厉鬼罕见地没有立刻嘲笑。 而是沉默了片刻才故作愉快地嘲讽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你难道真的以为没有情蛊,这个高高在上的神父会多看你一眼吗?嗬嗬嗬——真是天真! 要是被酒疏知道你给他下了情蛊,他肯定会吐出来的,毕竟是你这种恶心的东西啊! 厉鬼笑嘻嘻地说着,语调恶毒。 面对厉鬼的讽刺,蛊银不再出声。 只是仍在不断冲刷着厉鬼的掌控,试图从它手中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却怎么也无法成功。 真是个可怜虫,别做无用功了!通过嘲讽另一个自己,厉鬼刚才不知为何变得低落的心情总算真的愉悦起来。 身为厉鬼的它精神力强大到远远超越蛊银,除非它主动让出身体,或者心神被动摇,否则根本不可能被夺走控制权。 而它的意志力比起蛊银那个可怜虫强大太多了,根本不会有丝毫动摇。 看着蛊银一次次尝试夺回身体,又一次次陷入绝望,让这个未曾遭受苦难的幸福家伙感到绝望,总是令厉鬼百看不厌。 看够了乐子,厉鬼便重新将目光放到了神父身上。 神父依然站在那个人类女人旁边,认真看着她手中的报纸,两人间的氛围几乎可以被称为暧昧。 尤其是爱兰的脸颊,红彤彤的,掩不住的小女儿娇态。 与神父高挑的身形站在一起,似乎可以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 图书室内的温度下降了一些,泛着丝丝凉意。 酒疏瞥了眼身旁无风自动的窗帘,垂眸继续看着手中的报纸。 旁边爱兰也在看报纸,她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份,立刻开心地向酒疏展示。 “神父,我找到了,这应该就是那个厉鬼的身世了。” 爱兰举起的报纸上正是关于那间小学教室的新闻。 上面清晰地记录了几名受害者的身份。 有了这个身份记录,她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厉鬼的心结所在了。 酒疏看着报纸上的内容,片刻后才笑了下,礼貌恭喜爱兰找到了。 尽管,那并非是真正的厉鬼身份信息。 他只是个热心肠的神父而已,分辨厉鬼身份的事情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找到报纸后就该离开了。 神父首先往图书室外走去,爱兰则紧跟其后。 她手中拿着几份报纸,欲言又止,脸颊红扑扑的,半晌还是没忍住,细声细语地叫住了神父。 “神父,谢谢,谢谢您的帮助。” 爱兰说着,目光落在神父俊美的眉眼上,痴痴地说着“您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啊?” 是不是对我有一点喜欢? 话虽然没说完,爱兰水汪汪的眼睛却已经不言而喻。 嘶嘶—— 厉鬼的吐息声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它歪了歪头,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在图书室的阴影中显得无比阴郁。 它突然觉得爱兰的脑浆味道一定很不错。 虽然之前还打算慢慢折磨这座小镇上的居民,不想那么快大开杀戒。 但它突然就饿的不行,很想要现在听到人类的惨叫声。 “不用客气,我们都是主的羔羊,理应互帮互助。” 酒疏温和的回应暂停了厉鬼朝着爱兰方向游动的影子。 也让爱兰的脸色苍白了下来,她迟疑了一会儿,有些不甘心地继续道“可是神父对我好像格外温柔啊。” 她长得也不差,神父或许会对她有些好感吧,不然怎么会对她那么温柔。 面对爱兰不死心的问题,酒疏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刚才一瞬间轻松了好多。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从背后挪开了一样。 敛去眉眼间的思绪,酒疏抬眼,声音依然温和“主对所有可爱的羔羊都是温柔的。” 酒疏的回答很官方,像极了那些教堂里的老油条神父们。 但“可爱”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总是凭空多了几分柔情,令人迷恋。 爱兰有些羞涩起来“可爱吗?谢谢。” 爱兰似乎只听到了可爱二字。 她现在觉得自己跟神父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神父之前还对厉鬼的存在将信将疑的,现在为了她都特意来图书室了。 这肯定是对自己有所好感。 爱兰想到这里,脸色愈发红润,与之前的惶惶不安相比,判若两人。 酒疏略显困扰地瞥了她一眼,发现自己脖子上的沉重感陡然间全部消散了。 滋滋——图书室内灯光闪烁了片刻。 爱兰也在同一时间沉默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一直等到两人慢慢离开走廊,回到了大厅里,爱兰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酒疏的目光从‘爱兰’死气沉沉的眼眸处扫过,顿了顿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再关注身后的一切。 而‘爱兰’也坐在信徒席位上,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 报纸上是一些人类女性惨死的黑白照片,那些有关神明献祭的新闻遍布报纸,只偶尔穿插着镇子上妇女被残忍处死的照片。 尤其是其中一张,女人破败的尸骸上是无数细密的蛊虫,猛然看去阴森至极。 看着这一张格外熟悉的照片,‘爱兰’歪了歪头,与照片中女人死不瞑目的目光相对。 阴郁无光的眸子中隐约有着与女人相似的光,却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它回忆起了遥远的记忆,那是它出生时候的事情。 母亲在它耳边呢喃。 虽然随之而来的便是刻骨铭心的剧痛,但那是它唯一感受过的温柔。 它曾一度以为自己是诞生于母亲的爱意中的,就像镇子里的正常小孩一样。 所以它想要融入人类社会,想要变得正常,想要获得更多的温柔。 那时的它天真到近乎愚蠢,就跟现在的蛊银一样。 直至死后,在被整座镇子的怨气撕咬着化为厉鬼时,它才明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爱。 只有鲜血,只有恨意。 似乎回忆起了上一世不愉快的经历,镇子里的雾气愈发湿冷了。 教堂里的温度也随之缓慢降低。 ‘爱兰’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照片,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 看了一会儿照片后,‘爱兰’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神父。 神父坐在大厅席位的最前方,此时正认真翻看着手中的圣经,大厅内的灯光洒落在他身上,有种温暖柔软的感觉。 就像他之前拥抱它时一样温暖。 可这终究是错觉而已。 它也根本不需要那样的温暖,它只渴望鲜血与杀戮。 ‘爱兰’出神地看着神父的背影,漆黑瞳仁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镇子里不断加深的雾气显示着它波动的情绪。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温度不断升高,它才回过神来。 ‘爱兰’用略显僵硬,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的姿态拿出了发烫的手机。 手机上的直播间还在不断刷屏评论。 作为一头满脑子杀戮**的厉鬼,手机直播间里的一切都显得很无聊。 它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处理掉这具让它不爽的身体。 但直播间里的评论多少还是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也许是因为直播间的镜头中出现了那些报纸的原因,话题逐渐从原本满屏幕的神父变成了一堆神神鬼鬼的东西。 你们说这镇子里究竟有没有鬼啊。 鬼是会杀人的,你看着这里有死人吗?都是主播博眼球的手段而已。 那倒也不见得,有的鬼是喜欢慢慢折磨人类的,不会那么快杀人。 那它准备怎么折磨?厉鬼又没脑子,能用什么方法折磨人类啊。 谁说厉鬼没脑子的,折磨人的方法多了去了,比如附身后让人把自己全家都砍了,再把自己也砍了,这种都是很正常的流程了。 说得这么吓人,全是胡编乱造而已。 直播间里吵得不可开交。 ‘爱兰’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看着众人议论。 一个不小心将摄像头开成了前置。 直播间里出现了‘爱兰’过分苍白的脸,原本姣好的面容几乎如同死尸般泛着死气。 有没有人觉得主播从刚才开始就安静过头了,脸色也好差劲,有点奇怪啊。 这镜头有点歪了,主播也不知道扶一下,还想不想赚钱了,别开前置了,把镜头好好对准神父! 你们没发现吗,好像是从得到报纸之后开始的,主播就一声不吭。跟换了个人一样,很像是被厉鬼附身了。 确实跟恐怖片里有点像呢,一找到厉鬼的身份线索就会被厉鬼发现。 别吓唬我,主播不会真的被附身了吧,那还不赶紧通知附近的人逃命啊! 吵闹的直播间让厉鬼感到无趣,它歪了歪头,将手机放回去,结束了直播。 似乎丝毫不在意那些有关鬼附身的猜测。 酒疏一定会发现你是假的。 耳边突然传来了蛊银嘶哑的声音。 没错,酒疏一定会发现的,我没有做任何坏事,没有下命令,只是被鬼附身了而已。 只要发现你是假的,一切就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蛊银现在的声音已经与厉鬼有七八分相似了,语气中尽是对厉鬼的怨恨与不甘,掺杂着濒临崩溃的癫狂。 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他失去了一切,恨意已经浸透了他的心脏。 可他现在根本无能为力,甚至连精神状态也处在了崩溃边缘。 受到诸多刺激的蛊银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揭穿真相之后。 如果神父知道一切并非他所为,那神父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讨厌他的。 显然,刚才直播间里的评论同样被蛊银看在眼中了。 还跟那些人类一样,有着不切实际的妄想。 觉得拆穿鬼附身的真相之后就能得救。 嗬嗬嗬——厉鬼又想笑了。 它低下头,‘爱兰’的一头黑色长发随着动作披散下来,遮盖住了侧脸。 发丝之下,女性白皙的脸上是一抹扭曲怪诞的笑容,嘴角几乎扯到耳根,似乎开心极了。 蛊银的愚蠢总是如此惹人发笑。 发现?或许等到神父受尽折磨的时候,对你充满怨恨死去的时候,神父才会发现吧。 不过那时候神父一定会很厌恶你的。 毕竟如果你能快点死掉,他就不用受折磨了,现在还在苟延残喘的你太自私了嗬嗬嗬! 厉鬼语气阴森地说着,看着蛊银魂魄恍惚的模样,阴沉的眸子里全是病态的愉悦。 那些人类所谓的鬼附身言论不过是幻想罢了。 什么拆穿不拆穿的,除非它自己揭露真相,不然那个可悲的神父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 在厉鬼的鬼蜮之中,没有人类可以看透迷障。 更何况,就算那神父知道了真相又怎样呢。 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神父而已。 唯一的用处便是等到得到了蛊银的躯壳之后,继续作为情蛊的傀儡罢了。 它没有改变折磨神父的初衷,也不是迷恋神父那所谓的温暖,只是想要让他发挥些许除了剥皮以外的价值而已。 收紧手指,厉鬼如此想着,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向谁做着解释。 啪嗒—— 低着头陷入思绪的‘爱兰’没有注意到胸前口袋里的手机滑落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捡了起来。 手机上关闭中的直播界面上,不断有评论在说着主播被鬼附身了。 一定是被鬼附身了啊,哪有人笑的声音那么阴森的,还专门把直播间关了! 虽然摄像头被关了看不见脸,但光听声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了。 谁能告诉那教堂里的人,主播被鬼附身了! “……鬼附身?” 青年熟悉的声线轻声念出了手机上的文字。 “被附身的主播……指的是你吗?” 嘶—— “!!!” ‘爱兰’瞳孔紧缩,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的神父,嘴角夸张吊诡的弧度完全僵住了。 第144章 610《封家镇怪谈》(四合一) 【谁的声音?摄像头看不见人影啊!】 【好像是神父!老天, 居然当面说出来了,如果真的是鬼附身,他会被厉鬼杀掉的吧!】 【神父看得见吗?快点逃啊!快点!这厉鬼很凶的!】 【我倒没看出有多凶, 只是主播的脸色确实白的跟纸一样,确实有点吓人, 神父应该也能看出来吧!】 【……总之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 直播间里,多嘴多舌的观众们还在不断刷屏。 酒疏的目光落在手机上, 片刻后才抬起眼看向‘爱兰’。 这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此时脸色发白,眼珠中的戾气不见了踪影, 反而有种显而易见的慌乱。 与之相比, 神父的目光却显得异常平静,等待着‘爱兰’的回复。 看着神父那双漂亮的眼睛, 厉鬼的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干涩到发不出一丝声音。 气氛一时间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此时的教堂里只剩下那些信徒们虔诚的祷告声,教堂外的镇子街道上,似乎就连雾气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不是, 他们在撒谎!” 最终,厉鬼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语气僵硬。 虽然一直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否会被神父发现,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厉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从容。 这对一只满脑子只有杀戮的厉鬼来说是极不正常的。 尤其是这脱口而出的慌乱之词,颇有种掩耳盗铃之感。 任谁听了都会觉出其中异样。 “……” 意识到这一点后,它陷入沉默, 突然有些不敢再看神父的眼睛。 便扭动着僵硬的颈椎, 低下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紧张到微微颤抖的苍白手指。 它不是在害怕被神父发现身份。 真的不是。 厉鬼猜测自己大概是在穿梭时间时弄乱了脑子,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奇怪的。 它不该这么奇怪的。 何必要在意呢, 不过一个可以轻易被杀掉的神父而已。 【神父他知道了!】 【这样的话,神父他应该不会再讨厌我了……】 而此时,身体里的蛊银也在喃喃自语着,原本还绝望嘶哑的声音中慢慢涌上了希望。 【神父知道后一定会想办法处理掉你这个厉鬼的,对,他不会讨厌我的,他只会讨厌你,只会讨厌你!】 蛊银激动起来。 他看到了与神父重归于好的希望。 说他天真也好,懦弱也罢,蛊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与神父永远无法在一起,甚至要被神父永远憎恨着的事实。 现在哪怕只是一点渺茫的希望都会让他兴奋到无以复加。 蛊银的声音将厉鬼从恍惚中唤醒。 厉鬼回过神来,还来不及嘲讽蛊银的天真,就听到耳边传来神父温和的声音:“这样啊,是直播套路吗?” “网上的事情确实真假难辨……” 说着,神父将手机还给了厉鬼,似乎真的相信了厉鬼的这番言辞。 【不是吧,就这么相信了?这神父也太好糊弄了。】 【摄像头怎么还不打开啊,我真的想看看主播现在的表情,那鬼一样苍白的脸真的不会引起怀疑吗?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啊!】 【拜托别再演戏了行不行,有本事来个真鬼,现在装神弄鬼的真没意思,亏我看了之前的灵异视频特意搜索到这里……】 显然,直播间虽然已经黑屏,但是由于爱兰之前的灵异视频被上传到网络上,热度越来越高,这个直播间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众人七嘴八舌吵作一团,有的担忧着神父等人的安危。 有的人则看热闹不嫌事大,完全不相信有真正的厉鬼存在。 【喂,不相信有鬼还在这直播间里呆着干嘛……】 【不相信的,你们一定是被鬼遮眼了,知不知道什么叫鬼遮眼?鬼想让你们看见什么就看见什么……】 厉鬼僵硬地从酒疏手中接过手机目光扫过屏幕上触目惊心的“厉鬼”等字眼,努力勾动嘴角,模仿着正常人类的样子露出微笑。 似乎想要借此来反驳直播间中的胡言乱语,证明自己并非鬼附身。 但厉鬼惨白的肤色却让这微笑显得格外阴森。 酒疏看着厉鬼脸上瘆人的笑容,弯起眉眼,声音依然柔和:“你好像有点紧张,还在担心那些鬼魂的事情吗?别担心。” 说着,神父伸出手,轻抚了下‘爱兰’的头顶。 这是上帝教派神父们通用的祈福方式,用来安抚信徒们。 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爱兰’身体一僵,随后才放松下来。 “在教堂里,主会保佑祂的羔羊们。” 神父站在‘爱兰’身旁,垂眸看向‘爱兰’的时候,眼珠在光线的折射下有种水晶宝石般的澄澈感。 温柔的语气仿佛也多了几丝暧昧。 ‘爱兰’与神父对上视线,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 厉鬼觉得现在这个女人的身体肯定有什么疾病,以至于心脏跳的快极了,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来一样。 一会儿就去处理掉这具烦人的身体。 ‘爱兰’阴郁的眉眼低垂着,思考着各种处理尸体的方式,似乎毫不在意神父对自己的温柔举止。 耳根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泛起了微微的红。 【不是的!不是的 !它在骗你!它在骗你!】 【神父不要相信它,它是怪物!是怪物!】 蛊银的声音压抑而绝望。 仅有的希望在眼前破灭,这种感觉让他几乎要彻底疯掉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逐渐变得虚弱。 蛊银明白,如果再不快点想办法赶走这个占据自己身体厉鬼,他就会彻底消失了。 原本心中的种种妄想,那些立场之间的愚蠢的纠结,终究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原本还在友情与神父之间纠结,现在却连触碰神父的资格都失去了。 最可怕的是,这个厉鬼还会伤害神父。 无论如何,蛊银都不想神父受伤。 可是现在的他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弱小,悲哀。 从始至终它都是一个只能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怪物,丑陋且可悲,不切实际的期望着能踏足光明。 到现在还要连累神父受到伤害。 或许神父讨厌他并没错。 因为他太无能了,太软弱了,根本就不该存在。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要教训神父的想法才去接近神父的。 现在被讨厌,被憎恶了,也只是咎由自取而已。 这个厉鬼就是自己的报应。 无数绝望情绪的挤压之下,蛊银蜷缩在躯壳角落里的灵魂忽明忽暗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这本该是厉鬼喜闻乐见的场面。 只等到蛊银的灵魂彻底烟消云散,它就可以放开手脚进行自己的复仇计划了。 可现在厉鬼却意外地没有多少在意了,它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神父身上。 虽然刚才已经将鬼附身的事情糊弄了过去,但是厉鬼还是无法将注意力从神父身上移开。 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跟着神父的背影。 神父现在正在教堂里安抚其他信徒们,只是并未伸出手抚摸他们的头顶,而是笑容浅淡地看着他们。 虽然离那些信徒太近了,有些碍眼。 但是……这不也说明神父只对它特殊。 意识到这一点后,厉鬼有些晃神,抿紧了嘴唇,漆黑瞳仁让人看不分明,只是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半晌才收回了手。 恰好此时,信徒们的祷告声告一段落,旁边几个女性信徒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她们将声音特意压低,但对于厉鬼来说,还是可以轻易听到。 厉鬼听到她们在议论自己。 “……神父好像对她特别温柔呢……” 跟之前从猪笼里解救出来的女性一样。 这些女性信徒大多都是从镇子里家庭中逃出来的家庭妇女,岁数不一,有的年轻些,有的则满脸皱纹,布满了岁月的沧桑。 年轻些的女性显然更加关注神父的一举一动。 “错觉吧,神父对我们都是一样的!”年长一些的女性说着,虔诚而狂热地看了远处翻看圣经的神父一眼。 在这些常年遭受家暴,不得解脱的女人眼中,神父就是拯救她们逃出苦海的神明,自然不会对神父有丝毫质疑。 “神父是很好,但是那个女人可不一定很好,你看她穿的花枝招展的,满脸狐媚相,走路时还离神父那么近,明显另有企图嘛!” 年轻些的女人小红有些嫉妒地瞥了不远处的‘爱兰’一眼。 她当然也是对神父充满尊敬崇拜的。 但到底年轻些,对神父怀着些不可明说的心思,现下俨然打翻了醋坛子,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酸气。 小红早就看不惯爱兰了。 从一开始进了教堂就缠着神父不放,还满口疯话,说什么厉鬼索命之类的荒谬言论,根本不像个好女人。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爱兰’的容貌确实姣好。 比镇子上公认的第一美女封琪自然是不如的,但比她们这些在镇子里蹉跎了大半生的女人们可要好看许多。 神父对她动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神父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小红忧心忡忡,眼中也流露出了惶恐不安。 如果神父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外来女人,那就很有可能跟着她离开封家镇。 不会再待在这座偏僻落后的小镇了。 她实在是太害怕失去神父了。 失去神父后就会回到过去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尝过现在的自由滋味后任谁都无法再忍受那些被任意打骂的日子了。 “不会的……不会的……”其他女人安慰着,心中却也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小红也强笑着安慰自己:“是啊,可能只是看那个女人脸蛋比较好看才温柔点罢了,神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是啊,大概只是图新鲜,喜欢多看几眼那张脸罢了,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毕竟神父本人才是那个真正的美人。 爱兰与之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说着,她们将目光投向了‘爱兰’。 却有些意外的看到‘爱兰’拿出手机,正用前置摄像头看着自己的脸,似乎在臭美。 只是这个名为爱兰的外乡人姿势多少有些僵硬。 就像一具尸僵已久的尸体,关节间时不时变化发出咯吱怪声,给人以强烈的违和感。 喜欢? 喜欢这张脸吗? ‘爱兰’看着镜头里的面孔。 毫无血色,五官却能看出女性特有的秀美。 虽然远不及神父的俊秀,却已然能称得上是俏丽了。 神父喜欢这张脸? 不喜欢蛊银的脸了吗? 是因为情蛊的命令吗? 现在不喜欢蛊银了,转而开始喜欢这个女人了。 这正是厉鬼想要看到的。 没人比它更清楚蛊银的精神之脆弱了,只需要再多一点点刺激,就可以将他彻底击垮。 然后,这具身体就彻底是它的了。 【……也是,蛊银你的脸太丑了,神父喜欢上别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厉鬼嗤笑着,忽略了内心莫名兴起的压抑情绪。 它只是突然觉得手机镜头里的这张脸很碍眼罢了,很想要撕碎,没有缘由。 并不是在嫉妒这张面孔。 毕竟它可不是蛊银这种蠢货。 蛊银蜷缩着,眼神空洞,似乎已经听不到厉鬼的声音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丑陋不堪,也明白自己根本配不上神父。 但是每一次直面真相,都还是会让蛊银感到深深的绝望,气息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微弱起来。 见此,厉鬼睁大眼睛,开心到嘴角几乎要扯到耳根了。 不过片刻后,吸取了刚才差点被抓现形的教训,它还是收敛了脸上骇人的笑容,继续装出了一副正常的模样掩人耳目。 这样就对了。 这样绝望凄惨的蛊银才是它最想看到的。 上一世和这一世的他,全都该一样悲惨才可以。 那个即将步向幸福未来的蛊银是错误的,幸好现在已经被它修正了。 蛊银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就像它一样,任何比它幸福的可能性都不该存在。 神父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虽然长得很好看,但那个终日对其他人笑颜相对的神父大概率只是个面善心黑的自私人类罢了。 厉鬼吞噬过无数鬼魂碎片,对于人心的卑劣之处再了解不过了。 从前世的记忆来看,神父也不会是例外。 前世,神父死后就被发现侵吞了不少教会的资产,可谓是表里不一。 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这种心思贪婪,放纵自身欲.望的人类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蛊银那个蠢东西。 一头又肮脏,又丑陋,毫无价值的怪物。 也只有蛊银这种蠢到极点的蠢货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跟神父产生感情。 要是没了情蛊,蛊银根本连跟神父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是个恶心的怪物。 想到这里,厉鬼又想起了蛊银脑子里的那些记忆,真的快要恶心吐了。 在封琪和神父之间摇摆不定,性格软弱,优柔寡断,天真而愚昧。 过度在意自己的外貌,过度依赖所谓的好友封琪。 这样的蛊银无疑是厉鬼最讨厌的过去的自己。 这种可悲的家伙趁早死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厉鬼低着头,用手指抓挠着光滑的脸颊,等待着蛊银的彻底消亡。 蛊银已经被困在躯壳的角落里彻底沉默下去了,呆呆地睁着眼睛,明显已经丧失了求生意志。 厉鬼知道再过不久自己就能成功了。 现在的厉鬼很有耐心。 正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想想该怎么处理这镇子上的人类。 还有这具身体,从头到尾都很碍眼。 放在脸上的手指用力按下。 直到在脸上留下一些红印,厉鬼才神色阴郁地收起了手。 尤其是这张脸。 要不是现在不宜引起神父的怀疑,它现在就想把这张脸撕碎。 看向教堂里的其他信徒,厉鬼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落在了神父身上。 这个神父又在对其他人微笑了。 果然是个没有分寸感的家伙,随便就对其他人如此亲近。 真是放荡。 等到得到了自己的身体后,他一定会好好调.教这个虚伪的神父的。 有了情蛊之后,这个虚伪的神父应该会比上一世有趣得多。 此时的教堂里,其他女人还在小声议论着爱兰。 厉鬼收起手机,目光随意瞥了眼她们。 上一世,这些女人全都死掉了。 死在了镇民们集体逃离镇子的前夜。 为了避免女人们逃出镇子后揭发镇子长久以来的罪行,所以她们全都要被留在镇子里。 就像他一样,永远留下来,成为被镇压在镇子下的怨灵们,在漫长的岁月中互相撕咬,像养蛊一样,养出最强大的厉鬼。 厉鬼歪了歪头,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自己染着指甲油的手指。 爱兰的身体是一具很典型的养尊处优的城市女人身体。 与那些拼凑在它灵魂上的手臂们很相似,又不太相似。 厉鬼对着头顶的灯光,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苍白瘦削,灯光下的影子却依稀能看到几双遍布伤疤的手臂。 有男有女。 看上去怪异而丑陋。 厉鬼依稀还记得自己前世也有过很在意外貌的时候。 但是随着死亡来临,他的灵魂也变成了着东拼西凑而成的怪异模样,就不再在意了。 它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了。 跟蛊银完全不一样了。 它才不在意神父会不会喜欢它的外表。 它只需要让神父永远待在它身边就好了,等到玩腻了再杀掉。 如此才算是最完美的复仇。 “好了,今天的祷告就到这里了,诸位可以自行回家了,注意不要在外逗留。” 神父站在教堂礼台上,宣布了今天的仪式结束。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虽然镇子里的雾气依然飘动着,但已经没有了早晨时候那么压抑。 酒疏说完,看了眼台下依然低着头的厉鬼。 虽然雾气没有那么压抑了,但是酒疏能察觉到镇子里的空气愈发潮湿,显然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酒疏想了想,收起手中的圣经,转身离开了教堂大厅,回到了休息室。 厉鬼直到神父离开才抬起头,看了半晌神父的背影,一言不发的模样让人摸不透它的心思。 厉鬼没有察觉到,随着神父的离开,原本就绝望的蛊银变得越来越沉默,镇子里的雾气也随之越来越潮湿了。 雾气笼罩的阴霾之下,似乎有比之前更多的阴翳在滋生,将整座小镇都覆盖在了一场弥天大雾之中,窥不见出路。 “哎你看,那家伙还在盯着神父看,搞得跟多痴情似的,真是!” 小红小声地说着,表情嫉妒到微微扭曲。 神父虽然对她也不错,态度温文尔雅,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柔,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小红,神父对这个‘爱兰’的态度是明显不同的。 这让小红根本无法忍耐心中的妒火,一直说个不停,连同伴们都耳朵听出了茧子,无可奈何地散开了。 她们还要回家继续祷告,没空留在这里听小红唠叨。 这让小红愈发郁闷,不知道姐妹们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同仇敌忾。 难道就不怕神父因为爱兰离开小镇吗? “你说是不是,你是男人,应该也觉得那个叫爱兰的很可爱对吧,但是你知不知道这种人心思很重的,根本不是好女人!” 小红没了同伴诉苦,便随便坐在一旁跟另外的信徒说话。 恰好是一直在座位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胡子男。 胡子男自从‘爱兰’回到大厅的那时候开始就变得极其安静,一句话都不敢说。 此时却被小红逮个正着,不得已听了一耳朵的诉苦。 “嘘——别,别说了!” 胡子男听着小红的埋怨,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几乎跟死尸差不多了。 “为什么不说,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觉得她是个狐媚子!” 小红以为胡子男在偏袒‘爱兰’,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听着小红在教堂大厅里回荡的声音,胡子男捂着头,吓得浑身打颤。 “别……求你了别说了!” 胡子男真的很想立刻离开这里。 但是教堂外也不一定安全,相比之下,还是留在教堂里为好。 但是这教堂里同样也有让胡子男恐惧的东西。 没人知道胡子男在看到‘爱兰’跟在神父身后回来时候的恐惧有多么强烈。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看到那个顶着‘爱兰’皮囊的怪物。 只有他看到了。 ‘爱兰’白皙的女性皮囊之下是无数双缠绕在一起的手臂,蛇一样诡异的长尾,几乎要将皮囊撑爆。 那些手臂游动在皮囊下,像是一个不相称的怪物套着一件不合身的人皮外套。 每一个五官都是歪斜的,肢体也都扭曲变形。 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几乎要将胡子男吓得屁滚尿流。 尤其是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怪物就是他之前晚上看到过的那个厉鬼。 那个有着无数双手臂,浑身惨白可怖的厉鬼。 它进到教堂里来了。 可能碍于上帝的威严,它不能显露真身,只是顶替了人类的皮囊潜入了教堂。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可怖的厉鬼还是闯了进来。 如果被它发现自己全都看到了,胡子男知道厉鬼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还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所以胡子男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眼前这个小红却不停地在招惹那头可怕的厉鬼。 胡子男后背寒毛直竖,知道自己已经被那头厉鬼盯上了。 “……”胡子男脸色煞白,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现在不敢离开教堂。 只能寄希望于那厉鬼不敢触怒上帝的威严,不敢在教堂里大开杀戒。 可是眼角余光一瞥,胡子男正好跟厉鬼的目光对上了。 那双漆黑无光的眸子看上去无比骇人。 “土地娘娘保佑……上帝老爷保佑……保佑保佑!”胡子男又开始神神叨叨起来。 小红皱着眉,看着胡子男发癫,有些厌恶地坐远了一些。 这座镇子里的男人大多都是这副德行,动不动就会信仰些莫须有的神明,其实根本就是些邪神。 只有上帝才是真正存在的。 而胡子男这人之前为了进教堂,就差跪在地上祈祷了,结果现在居然在教堂里念叨其他野□□字。 果然他们这些男人都是些利欲熏心的虚假信徒。 小红没了继续诉苦的兴致,准备离开了,看了眼窗外雾气蒙蒙的天色,莫名觉得浑身发凉。 她看了眼还在发癫的胡子男,站起身就准备走,可谁知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一具冰凉的身体。 砰—— 小红被撞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不小心撞上了同样起身往这边走的‘爱兰’。 近距离看这个外乡女人,小红发现‘爱兰’的脸色异常苍白,跟死了几天放在灵堂守灵的尸体一样。 ‘爱兰’个子一般,与小红平视,垂眸看来时候却莫名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小红僵硬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也不知道‘爱兰’有没有听到自己之前诋毁她的那些话,因此难免觉得尴尬。 刚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抬起头却对上了‘爱兰’阴森漠然的目光。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气场却强大到可怕,让人连看都不敢多看几眼,总觉得心头发凉。 莫名的恐惧让她不敢再去搞什么幺蛾子,只能匆匆离开。 教堂里很快就空荡荡的了,小红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教堂里。 走到门口时候,小红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爱兰’纤细窈窕的背影径直朝着胡子男所在的方向走去。 现在胡子男是除了‘爱兰’以外,唯一还留在教堂大厅里的信徒了。 小红仔细看了看,发现胡子男浑身颤抖到快要停止呼吸了。 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惧的东西一样。 能有什么恐惧的东西呢? 不过是一个想要勾引神父的普通女人而已。 顶多眼神很可怕罢了。 小红这样想着,下一秒就看到‘爱兰’的手臂搭在了胡子男旁边的椅子背上,手臂垂落的影子落在地板上。 扭曲臃肿,怪异可怖。 小红看到‘爱兰’弯下腰,像一具移动不便的尸体一样,以一种怪异扭曲的姿态看向瘫软在椅子上的胡子男。 漆黑瞳仁中隐约映出满是暴戾的竖瞳,它张开苍白的嘴唇,对着胡子男轻声说了一句话。 听完这句话后,胡子男当场就吓得涕泗横流,嘴里连连念叨着胡话,像是被吓疯了。 飒—— 教堂外的风声更大了,小红吓了一跳。 她没能听清‘爱兰’的话便收回目光,下意识逃离了教堂,然后又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 还是直奔家的方向而去。 她家离教堂不远。 自从脱离了原本的家庭后,她就跟其他姐妹一样,租住在了教堂附近的旧公寓楼里,虽然各种生活设施都破旧不堪,电梯也经常出问题,但是最大的好处就是离教堂特别近,能随时看到教堂的景色。 尤其是站在家中的窗户旁边,甚至还能窥见教堂大厅里的模糊影子。 回到家后, 原本该继续祷告的,但想起刚才的那一幕,鬼使神差的,小红放下了手中的圣经,转而走到阳台上,扒着窗户往教堂方向看。 小红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大厅里胡子男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了‘爱兰’直挺挺坐在大厅里,手上不知在摆弄着什么布料,一针一线的认真缝合着。 胡子男去哪了?离开了吗? 小红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猜测着一定跟‘爱兰’对胡子男说的那句话有关系。 虽然胡子男本身就不算太正常,但是也不至于吓成那副德行吧。 这让小红实在是好奇‘爱兰’究竟对他说了什么,能把他吓得面无血色。 简直像是被厉鬼索命一样。 想起厉鬼,小红就不禁想起了刚才看到‘爱兰’影子的那一幕。 “……刚才是幻觉吧。”小红喃喃自语。 ‘爱兰’虽然是个明显水性杨花的女人,但是影子怎么也不会是那种奇怪的样子,就像是无数双残肢拼接起来的怪物一样。 小红自我安慰了一番,心中却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却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而此时,教堂大厅里,原本还在认真缝制的女人‘爱兰’却像是察觉到了他人的窥视一样,抬起头看向了小红的方向。 小红心头一紧,立刻拉上了窗帘。 紧张到手都发抖,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教堂内,看着被拉上的窗帘,厉鬼歪了歪头,收回了目光,继续缝合着手中的东西,直到完工之后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着自己的杰作,片刻后,它的目光才重新落在了小红家的窗户上,嘴角的弧度怪异极了。 它很喜欢看到人类恐惧的模样。 就像之前一样,能让它感觉到无比兴奋。 这样的它才是最正常的,而不是面对神父时那个奇怪的自己。 想起神父,厉鬼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休息室方向。 现在的神父大概已经在自己房间里休息了。 忙碌了一个早晨,他一定很累了。 不过这不关厉鬼的事情,他现在应该做的是离开教堂,处理掉现在这具身体。 被困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感觉并不好受。 厉鬼这样想着,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力气小的可怜。 只怕连神父那个瘦削的个子都抱不起来。 这么没用的身体,只有尽快处理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张脸好像很符合那个神父的审美,不然他不会对这个女人那么温柔。 话说到这里,刚才那几个女人好像说它的脸色很苍白。 拿起已经关闭了直播间的手机,厉鬼看着手机镜头里的自己,直视着这张苍白秀美的面孔。 迟疑着,拿出了口袋里的口红。 涂上口红就不会苍白了吧。 或许……更加符合神父的审美了。 它没有其他意思,并不是想要以此来博取那个神父的关注。 它只是想要暂时不引起人类怀疑罢了。 毕竟刚刚才否认了鬼附身的可能,第一天就死于非命,任谁都会怀疑她确实是被鬼附身了吧。 不过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 收起手机,厉鬼想了想,又想到一个理由。 用这张脸去证明神父已经不再喜欢蛊银,甚至开始厌恶蛊银了。 这样能让蛊银变得更加绝望。 从而加快它占据这具躯壳的速度。 这个理由很正当,也很合理。 厉鬼终于找到了个最合适的理由,满意地站起身,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现在教堂里已经只剩下它和神父了。 所以它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酒疏的房门前。 房门没有上锁,只是简单扣上了,如果要打开,一定会惊扰到门内的人。 厉鬼犹豫了下,并没有直接打开房门。 门内,正在更换上衣的酒疏动作一顿,将滑落在肩头的衣领整理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坐到床边,继续扣扣子。 今天天气有些凉意,他必须要换件暖和些的衣服了,尤其是现在。 屋子里到处都是不知何处来的冰冷气息,像是有一个体型庞大到可怖的存在闯入,并盘踞在了房间里不肯离开。 酒疏穿好衣服后,便坐到了桌子边,开始整理发给教会的数据资料。 虽然这座小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偏僻小镇,教众规模也毫不起眼,但也是需要向教会缴纳税收的。 原主会敛财敛的如此肆无忌惮,根本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被教会压迫的。 其实即使原剧情里神父没有被男主阴谋算计死掉,他也待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被警方以贪污受贿的罪名逮捕。 原因只是没有给教会缴纳足够的税收。 不过现在被他先下手为强了,现在教会应该在忙着处理自己内部的各种矛盾,没空来理会这边的事情。 酒疏处理数据时的速度很快,分分钟就完成了一摞的文档整理。 对于酒疏来说,处理这些东西,比处理小学数学题还简单。 呼—— 房间内凭空起了冷风,吹起了文件一角。 像是有谁好奇地翻看着文件,又在看了半晌后,沉默着将文件放了回去。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没上过学的厉鬼是看不懂这些文件的。 神父与它不同,无论哪个方面都耀眼得不行。 很快就处理完了工作,神父揉了揉眉心,伸了个懒腰。 他似乎有些疲惫,便倒了杯热茶准备稍冷些喝。 酒疏将窗户打开一些缝隙,让凉风吹拂着热茶,自己则坐在一旁翻看着圣经。 热茶的冷却速度比酒疏想象中的快得多。 甚至快的有些不自然了。 酒疏瞥了眼身前不远处的地面,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端起热茶,酒疏喝了几口后弯起了眉眼,像只猫儿一般惬意。 嘶嘶—— 空气中隐约有蛇类吐信的声音传来,似乎就依偎在酒疏身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片刻都挪不开视线。 其中充满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迷恋。 热茶很快就喝完了。 酒疏看了看时间,到了午餐时间了。 他照例吃过午餐后就躺在床上休息。 褪下的外套放在床边的椅子上,顺着椅背慢慢滑落,在快要落在地板上的时候,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外套。 将外套重新放回了椅子上。 房间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而躺在床上的酒疏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屋内的一切,他的呼吸逐渐平稳,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午休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今天的午休却让酒疏感到格外疲惫。 他感觉浑身冰凉,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圈住一样动弹不得。 像极了常人口中的鬼压床。 睁开眼,酒疏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微微拧眉。 两个惩戒对象凑到一起果然还是有些麻烦的。 看得出来一者的融合程度进一步加深了,原本惩戒对象蛊银的身体还是能被看见的。 现在却已经跟鬼魂一样看不见了,除非用系统面板的阴阳眼能力去看,才能看到。 酒疏敛去眉宇间的思绪,尝试着动了一下手臂。 他的手臂肌理线条匀称,此时平放在床铺上,看上去没有任何阻碍,但却能清晰看到他用力时线条绷紧,怎么也无法将手臂抬起来。 酒疏有些困扰地皱着眉头。 他能感觉到有几只不同的手掌压着他的手臂,甚至还有腰身。 有的手臂纤细如女子,有的则健壮如青年人。 如果不是知道现在房间里只有惩戒对象一个,他都快要以为自己被一群人压在身下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使用着蛊银的躯壳,却能让厉鬼的本体也显现出来。 作为科技方面的天才,酒疏对这种鬼魂灵异方面的知识还是有些欠缺的。 他难得茫然地眨了眨眼,活动了一下四肢。 几乎全身都被手臂包围了。 相对于体型高大的惩戒对象,他就像被整个抱在怀中的洋娃娃一般精致小巧。 努力尝试了一番还是无法挣脱后,酒疏最后也只能放弃挣扎,继续闭上眼睛假寐。 只等对方松开怀抱后起床。 但也许是最近为了想办法解决惩戒对象间的问题太累了,酒疏真的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沉的一次梦。 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而酒疏其实并不是自动醒来的,他是被一阵燥热感惊扰醒来,睁开眼后,他瞳孔微微扩大。 虽然眼前依然空无一物,他却能感觉到好几双手臂在他身上游.走,像是好奇,又像是在表达某种压抑的迷恋情绪。 同时,酒疏发现自己的手臂也搭在虚空处,像是搂住了某个看不见的存在。 如果不看这诡异的画面,只看姿态,倒像是一对亲密的情侣一般。 见此,酒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控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才总算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厉鬼终于发现自己身旁的人类已经醒来,瞬间有些慌乱地收回了手。 酒疏总算获得了喘.息的空间。 他哭笑不得地摸了下汗湿的头发,眼尾泛着淡淡的艳.色。 就连呼吸都残留着未散的急促。 房间里变得安静下来。 酒疏揉了揉无力的手腕,看到上面多出了几只手掌印,并不深,看得出特意控制了力气,但还是在皮肤上留下了痕迹。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这痕迹,只怕当场就要被这鬼手印吓个半死。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臂上多出一只只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手掌印还无动于衷的。 看了会儿手腕上的痕迹,酒疏便打算坐起身来,可没成想下一刻就被几只手臂按了回去,重新被手臂缠绕上了腰身。 脱力地躺回床上,酒疏眨了眨眼,有点摸不清厉鬼的心思了。 按理说现在应该对人类满含怨恨才对,偷偷摸几下还算正常,现在他都醒了还这么放肆属实是有点大胆了。 【放开神父!你没看到他不舒服吗!】 【你这个该死的怪物!快点放开神父!】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蛊银的声音阴沉极了,再也没了昔日的稚嫩。 声音怨毒到似乎随时会滴下血来。 即使已经绝望到了极点,他还是无法看着神父被厉鬼轻薄。 厉鬼对蛊银的声音熟视无睹,甚至炫耀般重新搂紧了酒疏的腰肢。 酒疏的腰比一般的人类青年都要纤细,但并不会显得瘦弱,反而骨肉匀称,摸上去手感很好,肌理柔韧。 应该说这个神父身上的每一处都很好摸,柔软光滑,它着迷地摸了许久,甚至连怀中的人类已经醒来都没有发现。 以至于刚才没有丝毫心理准备,慌里慌张地松了手。 其实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神父又看不见它,根本不知道它是谁。 它根本没必要松开手的。 它可不是像蛊银那般愚蠢的东西,对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望而却步,百般纠结。 躺到一张床上也只是摸摸小手,简直蠢到了极点。 厉鬼已经想通了。 反正神父是被它完全掌控在手中的傀儡而已,自然是它想要让傀儡做什么,傀儡就要做什么。 现在它摸一摸根本不要紧,等以后完全占据了躯壳,它会做的更多。 蛊银这个早晚要烟消云散的家伙只有羡慕的份。 它才会是那个活到最后,最幸福的家伙。 “你究竟是谁!” 酒疏严厉的训斥声打断了厉鬼的思绪,作为一个正常人类,在发现房间里多出了一个怪异的,看不见的东西时,这种反应很正常。 厉鬼面对这训斥声,却是愣了下,刚想回答自己的名字,又停住了。 它之前已经下过命令,让酒疏不能再喜欢上蛊银。 现在蛊银还没有彻底消散,所以它不能暴露身份,不然神父要是重新喜欢上它怎么办。 毕竟现在情蛊是受它控制的,神父这个被中了情蛊的人肯定会对它言听计从。 蛊银要是因此重燃希望,它就要白忙活一场了。 所以想了想,厉鬼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而是选择了沉默。 但它始终没有松开自己的手,直到酒疏语气厌恶地挣扎了起来:“放开我!” 酒疏再也没有之前那么温柔了。 厉鬼看着酒疏脸上显而易见的排斥和厌恶之色,愣了片刻,不知为何,心脏都抽痛了起来。 明明根本不在意神父的想法的,毕竟它可以随时掌控这个弱小人类的一切。 “滚开!滚出这里,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这里不欢迎你。” 酒疏艰难地从手臂的缠绕中坐起身,皱着眉的样子显得异常冷淡。 与白天面对信徒时候的温和迥然不同。 冷淡到让人不知所措。 “……” 与酒疏那双盛满了疏离厌恶的眸子相对的一瞬间,厉鬼猛的松开了手,脸上原本的肆意之色瞬间散去,竟有些茫然无措起来。 酒疏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对它厌烦至极,恨之入骨一样。 按照厉鬼的习惯,对于这样敢于反抗它的人类,它都是直接折磨致死的。 但是这次,面对这个被自己玩.弄在鼓掌之间的神父,厉鬼却没有动手,它自己也说不出原因。 它不想再看到酒疏脸上冷淡的表情,却也不想离开这里。 最后只好蜷缩到房间角落里,仗着人类看不到自己,继续小心翼翼地偷看着酒疏。 虽然按照它一开始的想法,作为一个占尽优势的厉鬼,它本不该如此小心翼翼的。 像是做了坏事后不知所措的孩童一般怯懦,简直丢尽了脸面。 但现在,它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样做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酒疏脸上那让它心脏抽痛的冷淡之色稍微褪去。 身边的阻力全部消失了。 坐在床上的酒疏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异样,却依然能感觉到微凉的空气。 他垂眸,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黑色短发垂落在眉梢眼角,给他本就白皙的脸庞打上了一层略带郁色的阴影。 任何正常人在遇到一个会骚扰自己的透明怪物时都会感到很恶心,很恐惧吧。 【酒疏一定很伤心……】 【你这个怪物!该死的怪物!全都是你的错!你一定会被千刀万剐的!】 蛊银低声怨毒地说着,厉鬼却一如既往地无视,连瞥都没有瞥一眼。 对于占尽优势的强者来说,弱者连威胁都显得如此可笑。 蛊银见状,头一次没有继续沉默下去,而是低低笑了出来,嘶哑阴沉。 一时间竟与厉鬼的声音极为相似。 他确实弱到可怜,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些狺狺狂吠,可笑至极。 为什么不能再强大一点? 真是太可笑了,蛊银感觉自己根本就是个笑话。 他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力量。 蛊银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得到力量,但如今在厉鬼的压制下,他依然只能保持漠然,死死盯着外界的一切。 看着厉鬼占用他的身体,接近他可望不可即的神父,夺走他的一切,也毁掉他的一切。 尤其是酒疏手腕上的痕迹,每看一眼都会让他心如刀绞,但他依然没有移开视线。 因为他要牢牢记住厉鬼带给他的每一份屈辱。 早晚都会一一奉还,将其撕成碎片。 呼呼——窗外的寒风刮得越来越冷了。 酒疏穿上衣服,走到窗边,看着原本夏日的傍晚变得如同秋日般透着凉意,顿了顿后,关紧了窗户。 雾气越来越浓了。 是代表惩戒对象的心情吗? 他们两个的心情看起来都不太好啊。 酒疏轻敛眉眼,似乎轻叹了口气。 之后房间里就变得平静多了,直到酒疏用了晚餐,躺到床上入睡,身边都再没有什么东西接近的迹象。 似乎那个未经允许闯入,还对他举止轻薄的鬼魂已经离开了。 但只有酒疏自己知道,房间里蔓延的凉意从未消失过。 只是变得有些畏手畏脚起来,似乎很害怕再看到酒疏脸上露出那种让它难受至极的冷淡表情。 * 另一边, 教堂外的公寓楼里, 在目睹了教堂大厅里的一切之后,拉上窗帘的小红待在房间里做了一天的祷告。 她今天遵循神父的教导,并没有出门,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原本是该全身心沉浸在对上帝的虔诚祷告之中的。 但是她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白天发生的那一幕,原本还蔓延在心头的醋意已经完全消散,化为了让她坐立难安的惶恐。 虽然虔诚信奉着上帝的她坚信这世上是没有厉鬼的,就算有,神父和上帝也会将她保护的很好。 但她还是忍不住会感到骨子里发凉,像是基因深处对未知死亡的恐惧一样,让她寝食难安。 同时一遍遍猜测白天时候,‘爱兰’究竟对胡子男说了什么才会把他吓成那副德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红当晚就又梦到了白天的场景。 只是这次,她没有站在门外看,而是站在胡子男旁边,与他一样直面了‘爱兰’的注视。 同时,她也听到了自己好奇的那句话。 “你看到了。” ‘爱兰’苍白的唇畔拉扯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绝非人类能做出的诡异表情,给人以强烈的违和感。 加上那双空洞眸子里浓浓的恶意,足以将人吓得两股战战。 看到什么? 小红不明白‘爱兰’的意思,在梦中问出了声。 “我……看到了它!” 胡子男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小红看到胡子男猛地转过头,看向了自己。 但此时的胡子男正用颤抖的手,一针针地缝合着自己的嘴巴。 一双眼睛也已经被针线密集地缝合了起来,不断有血珠子从缝合线里渗出来。 甚至为了跟小红对话,胡子男硬生生将嘴部的缝合线撕扯开来,露出血肉模糊的口腔和白森森的牙齿。 “呜呜呜——救救我!救救我!”胡子男撕裂自己的口腔,大声呼喊着救命,死死抓着小红的肩膀不放,神情癫狂。 “我错了呜呜!我不会说出去的,不会说出去的放过我!放过我!!!” 小红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 “啊啊啊!!!” 小红从噩梦中惊醒,看到天色已经大亮了。 又是一天清晨,该去做弥撒了。 这对小红来说本该是一天最开心的时光,每次都会感到无比兴奋愉快,精神振奋地迎接每一次的祷告。 可是今天,她却显得格外憔悴。 来到教堂时,信徒们已经都来的差不多了,小红坐在角落里如同惊弓之鸟,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再没了昨天的精气神。 而等到祷告结束的空隙时候,她也不再与姐妹们凑在一起聊天,反而跟之前的胡子男一样,举止怪异,有几分神经质。 她旁边的同伴们没太关注她,自顾自聊着天。 正不安着,小红突然听到了胡子男的名字。 “他真的把自己的眼睛给缝起来了?下手太狠了吧!” “我还能骗你不成!” “……就今儿早上的事情,有人看到那家伙自己拿着针线徘徊在路边,趁着雾气大看不清路,老想要把路人的眼睛给缝上,还说都是为了他们好之类的。” “我看他是疯了,正好,疯子别来教堂最好!” “好是好,就是老觉得有点奇怪啊,好像从前天开始这雾气就没散过,白天黑夜都一样,听说有人半夜起来都看到死去的老人家的鬼魂了!” “别整天吓唬人,哪有鬼啊,上帝保佑着我们呢!” “我也是听说嘛,不止一个人这么说,据说有人都看到街上有许多幽魂在来回走路了,趁着雾气大,大概是想要捞几个替死鬼。” 也许是这几天的雾气实在太浓了,镇子里的民众们都开始对此议论纷纷。 本就深陷迷信的他们猜测是鬼门关开了,阴兵过道之类的,更夸张的还有猜测是核泄漏的。 总之五花八门,什么猜测都有,毫无逻辑性可言。 小红愈发恐惧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昨晚做的梦究竟是真是假,却能感觉到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凉气,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小红不得已拿起手机翻看起来。 虽然由于雾气,最近都出不了远门了,但是手机还是有信号的。 小红还没点开平时喜欢看的视频软件,就被推送了一条新闻。 一个有关于探灵主播直播间的新闻。 看着直播间主播的照片,小红当场脸色苍白。 这不是那个爱兰吗! 只见新闻的标题上写着加粗的几个大字,极其夺人眼球。 【疑似被厉鬼附身的美女主播!】 啪嗒啪嗒—— 还没等小红细看,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像是背负着重物一般沉重。 眼角余光瞥见的身形却是苗条匀称的。 “你……看到了?” 下一刻,小红听到了一道阴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与昨晚梦中听到的那道声音一般无一。 小红呼吸颤抖,看到身侧不远处站着的‘爱兰’之后,她立时瞳孔紧缩,浑身僵硬。 她终于明白梦中胡子男所说的意思了。 她也看到了。 看到了它的真面目。 可怖至极的真面目。 交错在一起的手臂,怪异扭曲的肢体,惨白的皮肤,漆黑无光的竖瞳。 一瞬间,小红本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要白,当场就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原本还在认真准备祷告的信徒们顿时哗然,连忙将小红扶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台下的骚乱被酒疏看在眼里。 他走到被放到椅子上的小红身旁,看着她铁青的脸色,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不远处低着头不说话的厉鬼。 经过了昨晚的事情之后,厉鬼变得沉默了许多,有种心虚怯懦的感觉。 “她突然晕过去了!” 旁人积极地照顾着小红,在神父面前表现着自己的友爱同伴。 酒疏安抚了下众人的情绪后,沉思了下,开口道:“先把她送到隔壁休息室里休息一会儿吧。” 反正教堂里的空房间有很多,随便住一间就是了。 “!” 听到这句话,不远处的‘爱兰’突然抬起了头,看向小红的目光极其不善。 酒疏还没来得及安排人将小红送过去,下一刻小红就一声尖叫自己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小红在看到神父之后立刻就热泪盈眶,恐惧让她语无伦次。 “有鬼——神父,有——” “别担心,在这里不会有鬼的,冷静下来。” 酒疏耐心安抚着小红,小红才总算平静下来。 她颤抖着握住了酒疏的手,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我……”小红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阴森的眸子,立刻就消了声音。 “没、没事。”小红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即使知道面前就站着一个可怕的厉鬼,也不敢将真相公之于众、 否则胡子男就是她的下场,这再明显不过了。 小红现在已经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勇气可言了。 她其实也知道,如果真的说出来了,仁慈的神父一定会对她伸出援助之手,不会放弃她的。 但是这可是一个可怕的厉鬼。 如果被当众揭穿,一定会引发极为严重的后果。 即使小红是个在封家镇呆了十几年的无知妇人,她也知道鬼魂的可怕。 至少鬼故事里的厉鬼们从来都不会怜香惜玉,杀人也从来都不会眨眼睛。 万一惹怒了厉鬼,连累神父也被厉鬼记恨上,那就太糟糕了。 虽然上帝一定偏爱着神父,但毕竟无法随时随地显灵,厉鬼才是目前最大的威胁。 她不能冒着伤害神父的风险去揭穿厉鬼的真面目。 想到这里,小红额头冷汗涔涔,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而且从昨晚的梦境来看,胡子男有那种下场纯粹是因为他看见了厉鬼的真面目,还被厉鬼给发现了。 那她现在只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就好了。 没错,只要不说出真相就好了。 小红浑身颤抖着,抱有侥幸心理地如此想着,觉得这样或许就可以让厉鬼消气,放过自己。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还是浑身发冷,甚至越来越冷,冷到牙齿打颤。 “你坐下休息一下吧,实在不行就去隔壁客房躺一会儿,不要太急着祷告,主不会计较你片刻的失约。” “神父,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小红听着神父关心的话语,红了眼眶,但还是强撑着摇了摇头,不舍地松开了与神父紧握在一起的手。 虽然以前第一次入教仪式的时候也被神父握过手,但是打从那以后,他们这些信徒就很少能跟神父那么亲近了。 眼下虽然被吓得不轻,但小红还是很珍惜这次接触机会。 在她眼中,神父就是上帝在现实的代言人,如果多加接触,一定能够让厉鬼都退让三分。 说来也奇怪,刚一跟神父松开手,小红就发现浑身的凉气消散了大半,顿时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酒疏看着小红,弯起眉眼:“继续休息吧,一会儿再继续仪式。” 说完,酒疏起身坐到一旁,照旧翻看着圣经。 原本众人听到小红口中的“有鬼”之后,都有些心神不定,毕竟这两天怪事确实不少,让人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鬼了。 但是看到神父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后,众人又安定下来,重新开始默默祷告起来。 小红休息了半个小时后,脸色总算缓和了过来。 弥撒得以顺利继续,很快就完成了今天的教堂任务。 酒疏站在台上,看了眼窗外昏沉的天色,提前让众人散去了。 现在待在教堂里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让他们全都回到家中。 “好的神父,明天见,愿主保佑您!” “神父再见,愿主保佑您!” 众人道别后纷纷散去,只剩下了寥寥几人还留在教堂里不舍离去。 酒疏见此也没有强求,只是简单地收拾整齐后离开了大厅。 他决定今天出门逛一逛。 昨天因为要仔细研究一下镇子里的变化,所以并没有出门仔细查看,今天正是时候。 而在离开教堂之后,酒疏很快就发现身后跟着一道微不可查的影子。 是今天格外沉默的‘爱兰’。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惩戒对象变得温顺了许多,甚至有种小心翼翼过头的感觉。 看着那道影子的一举一动,酒疏并未对此多作表态,只当做自己没有发现,继续朝着雾气深处走去。 而此时,在镇子的另一头,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女主封琪也看着眼前弥漫整座镇子的浓雾,表情坚毅起来。 之前她跟着闺蜜一起去废弃小学做探灵直播,但是却意外撞鬼,昏迷了两天才醒来。 而在这昏迷的过程中,她梦到了许多破碎的画面,很像是另一个自己的记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得到上一世自己的记忆,但是对封琪来说,这是一件大好事。 她决心要改变前世自己的结局。 虽然记忆中,惨死的蛊银后来来找她复仇了,且手段极其残忍,对她没有丝毫怜悯。 但是封琪知道,没有死去时候的蛊银还是善良的,或许趁着蛊银还没有化为厉鬼,她可以用爱意来感化它。 这样的话,就谁都不用死了,封家镇也不会荒废了。 封琪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了个气,随后就踏入了眼前的浓雾之中,直奔记忆中蛊银所在的方位而去。 她知道蛊银一定是善良的,哪怕是死后的他一定也不是故意要复仇的,只是被怨气遮蔽了理智而已。 她会解救蛊银的,也解救这座小镇。 145611《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小镇的雾气愈发湿冷了。 天色氤氲晦暗, 从小镇内部往外望去,整片天空都笼罩在浓浓的灰白色雾气之中,镇子上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也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显得格外陈旧阴森。 此时正是上午, 本该是封家镇民众最活跃的时间段,街道上却很少看见人影。 最近几天的异常浓雾天气终究是让镇民们心生惧意,不敢再随意外出。 尤其是很多人都看到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常常会出现一些怪异的细长鬼影, 似人非人, 仿佛是来自小镇地下沉埋已久的冤魂复生索命, 令人望之生寒。 更不用说还发生了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 比如房间里多出其他人的呼吸声,阁楼上响起沉重脚步声,走在路上时候甚至会感到有人在自己身侧肩并肩, 身旁却空无一人。 就连以往最权威的封家祠堂都闭门不出, 遭逢大难。据说就在这短短两三天时间里, 封家宅院里,棺材已经摆满了灵堂,死了不知多少族老。 原本就封建闭塞的镇子此时就像一座即将坠入泥潭的鬼城,吓得人心惶惶。 本就极其迷信的镇民们因此变得愈发神经质, 觉得一定是自己往日对神明的祭祀不够虔诚, 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便纷纷沉迷在求神拜佛的氛围中无法自拔, 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寄希望于所信仰的野神精怪,变得比以往更加虔诚狂热。 酒疏手下的教堂势力更是因此多出了许多原本信仰其他野神精怪的虔诚信徒。 就这样, 在这种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愚昧信仰氛围下,封家镇内祭祀产生的香火气缥缈浮动,味道刺鼻,将凡人扭曲的恐惧和狂热的信仰泼洒在浓雾之中。 在无人知晓之处滋养着越来越多的诡异之物。 “是厉鬼, 是厉鬼!到处都是它的眼睛,它的手臂——” 雾气中,有人疯疯癫癫地胡乱跑动,正是从教堂消失的胡子男。 鲜血从胡子男被针线缝合的眼皮和嘴巴处不断渗出。 他边跑边继续缝合自己因为大喊大叫而不断撕裂的伤口,场面诡异至极。 “快跑啊,快跑啊!别看它!别看它哈哈哈——” 声音逐渐远去,雾气中,胡子男踉跄的身影和疯疯癫癫的尖叫让人看得人毛骨悚然。 胡子男也是封家镇最近的诡异事件之一。 莫名其妙就疯了,嘴里净说些不着边际的鬼话,让人毛骨悚然。 而就在胡子男跑远之后, 路边的破旧房子里隐约传出了动静。 仔细一看,竟是一个镇子上人嫌狗憎的光棍老汉正扒着窗户,使劲看着胡子男离开的方向。 望眼欲穿的模样仿佛对胡子男极为不舍。 此时他的手中正拿着一个略显过时的手机,屏幕已经有了许多裂痕,将摄像头对准了窗户外沉沉的雾霭。 显然是刚才一直在录制着胡子男的一举一动。 “家人们这就是最近这里的现状,各位自己看啊,我可没骗家人们啊!” 光棍老汉对着镜头露出谄媚的笑容。 在看到直播间里出现了礼物特效之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露出满嘴烂牙。 作为一个家徒四壁的老光棍,这两天的直播收入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看着屏幕上不断增加的观众人气,老汉不禁懊悔自己没早点开始直播。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直播天才,如果早点直播,肯定能多赚很多钱。 根本不会娶不上媳妇,在镇子里忍了那么久的闲话。 在封建落后的封家镇,建国之前还能依靠着杀害路过的客商,拦路抢劫之类的生意过活,可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无法再打家劫舍的封家镇已经越来越贫困潦倒,跟不上时代了。 在镇子里的年轻人离开后,就剩下了些娶不上媳妇的光棍男。 他们身无长物,家徒四壁,没人管他们死活,管事的祠堂也当他们不存在。 以前他们这种人多少能娶个媳妇压榨一番,在外窝囊,在家里逞威风,日子倒也过得去。 可现在却穷得连想买来个媳妇都成了奢望。 老汉原本也是其中一员,在镇子里毫无志气混吃等死,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可是没想到就在最近,封家镇突然在网络上有了些许名气,成为了最近网络上的一则怪谈。 说起这怪谈,老汉手心冒汗,心中也是有些发憷。 据说最初是有个小有名气的探灵女主播来到封家镇做直播,结果进入封家镇小学后,直播画面里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女主播和同伴更是被吓得尖叫着逃离学校。 后来那个名叫爱兰的女主播进入了教堂里躲避那个奇怪的东西,却不料在短短片刻后变了神色,在直播间数万名观众的见证下疑似被厉鬼附身,场景不可谓不诡异。 也是因此,这视频迅速火遍网络,至少在灵异爱好者群体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老汉看着直播间里观众不断提起来的厉鬼直播事件,想起看到那个直播回放时候的惊悚感,仍觉后背发凉。 作为封家镇的一员,他自然也是笃信神鬼之说的,虽然并未亲眼见过鬼魂,但依然对其有着天生的恐惧。 如果不是直播实在太赚钱了,他也不会参合进来,毕竟是一头疑似凶煞的厉鬼。 其实封家镇早有规矩,不许镇民们将镇子上的事情发到网络上,害怕引起外界的注意。 但老汉不以为然,反正已经快吃不上饭了,他哪里还管得上什么祖宗规矩。 况且,就凭最近祠堂被教堂那边压着打的现状,镇子里已经有很多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不听祠堂的话了。 他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在老汉看来,封家祠堂作为封家镇的主脉,占尽了好处,他现在直播捞点钱就算是祠堂那边补偿他的,合情合理。 唯一让他胆战心惊的只有怪谈中出现的那头厉鬼。 万一找上门来可就惨了。 只希望那只是一则编造的怪谈,并非真的有厉鬼吧。 老汉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可是细细想来,似乎是从女主播出事的那天开始,封家镇就被笼罩在了一片浓浓雾气之中,这是不是意味着最近封家镇的种种诡异现象啊,都跟女主播引来的那头厉鬼有关系? 作为一个信仰着地藏菩萨的镇民,能背诵教义读本的老汉虽说一事无成,但对于鬼神还是颇有了解的。 但他以前可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厉鬼,当下也是惊疑不定。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厉鬼必定是怨气滔天,恐怖至极的凶煞之鬼,一旦开始杀戮,他们整座小镇只怕都无法逃出生天。 正所谓鬼中凶煞,滋生鬼域。 凡现鬼域者,十死无生。 如果真如地藏菩萨教义中提及的鬼神之说那样,能够改变天象的厉鬼必然是会滋生鬼域的。 一旦普通人类陷入其中,便会凭空生出许多怨憎,如鬼遮眼般看不透迷障,任由厉鬼摆布,成为其鬼域的养料。 想到这里,老汉下意识开始重新观察周遭的一切,突然福至心灵般恍惚地觉得此时被雾气阻隔了外界通道的封家镇正是一座逐渐沦陷的鬼域之城。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可怖的厉鬼正阴森地注视着鬼域里的每一个人类,等待着人们在这可怖的鬼域中被逼疯,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成为厉鬼的口粮。 灵魂也在这其中永不超生。 老汉想着想着,把自己吓出一身白毛汗,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神思不定地不断安慰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哪可能真是鬼域。 那可是菩萨所说的最为恐怖的厉鬼了,可以杀遍活人,尸横遍野,血流漂杵,造就人间地狱,也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鬼域化为地上佛国。 这样的厉鬼堪称鬼王,千百年不见得能出现一个,是菩萨眼中成佛的好材料,也是普通人眼中的噩梦。 他们封家镇不过一个小小村镇,怎么可能会诞生出这等厉鬼。 而且如果真是那等凶残的厉鬼,他们这些人早该被杀了个干净,何必等到现在。 这样想着,老汉总算镇定了下来。 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这大雾天气给闷在家里闷坏了,回头雾气散了,拿着直播转来的钱出去逛逛也就没事了。 而就在老汉细思极恐的空挡里,直播间里还在不断刷新着评论。 【老头,能出去拍吗?这隔着玻璃也太模糊了,你看你这玻璃都花成什么样子了。】 【这老头装的还挺像,根本没有鬼好不好,不过就是个大雾天气而已。】 【就是,也不知道哪个营销鬼才设计的,一个普通的直播都能设计成撞鬼,还有那么多傻子相信……】 【话别说那么死,万一真有鬼你后悔都来不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别吵了行不行,我只想再看看神父,神父什么时候出来啊。】 【主播别把镜头对着自己了,我们不想看你的丑脸……】 直播间里的评论不断刷屏,吵得热火朝天,说什么的都有。 回过神来的老汉往往来不及回复便已经过去了。 见此,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强打起精神,对着屏幕赔着笑,维持着直播间的人气。 可是人气依然在不断往下掉。 没了新奇的事情勾着,街道上一成不变的雾气景色已经让观众失去了兴趣。 正当直播间变得越来越无聊时,老汉突然听到房子外传来了动静。 他抬眼一看,发现是一个身穿神父长袍的青年人,赫然是最近在封家镇里风头无两的神父酒疏。 老汉忙不迭将镜头对准了窗外的街道,直播画面中出现了黑发青年高挑瘦削的身影。 肤色白皙的神父并未发现老汉在暗处的观察,兀自在雾气中缓步穿行。 浓雾阻隔之下,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身形。 一切看起来都稀松平常。 只有老汉知道,自己直播间的评论在神父出现的那一刻开始爆炸式增长。 老汉见状,情绪瞬间高涨,嘬着牙花子,喜不自胜。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他脸上的表情就突然僵硬了一下。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那个神父的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 老汉看着手机镜头里那个俊俏的神父,又抬起头看了看现实中的神父。 对比之下,手机镜头里,神父的身侧似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奇怪影子。 看不清具体模样,只能看到那影子距离神父极近。 近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咬断神父的头颅。 像是最近出现在雾气中的细长鬼影,但直觉告诉老汉,并不是,而是某种更加可怕的东西。 咕咚—— 老汉咽了咽口水,苍老突出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街道上的神父,脸色苍白起来。 【神父没事就好,之前那个视频太吓人了,我还以为神父出事了呢!】 【主播你能不能行啊,快点出去跟神父搭个话啊,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装神弄鬼的把戏有神父吸引人吧】 直播间里的众人似乎并未发现不对劲,还在不断刷着神父的名字,没发现老汉的脸色已经白得跟纸一样了,手指也抖如筛糠。 【镜头好晃啊,不会直播就把手机放到窗台上,太TM烦人了,都看不清东西了!】 直播间里全是观众在不断抱怨,可原本满脸谄媚讨好的老汉却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鬼——咯鬼——有鬼……” 老汉颤巍巍的声音细如蚊呐,如果不是手机离得近,险些没有收录进去。 而听到声音后,直播间里的评论也不禁停住了片刻,随即又开始了更快的刷新,询问着老汉又在玩什么套路。 【不是早就在说有鬼了,怎么又开始了?】 坐在窗台旁边的老汉浑身僵硬,瞳孔扩大,他看着手机里神父那渐行渐远的身影,面白如纸,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肩膀——他的肩膀!” 闻听此言,直播间的众人透过晃动的镜头,将目光下意识放到了神父的肩头。 好像什么也没有。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似乎看到了神父身后有什么蜿蜒游动的痕迹,雾气也随之浮动。 但这痕迹转瞬即逝,便只以为是幻觉,并未当回事。 而与他们不同,老汉却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亦或者恐怖至极的东西一样,嗓子干涩嘶哑地发出一道气音,似乎无法呼吸。 “手,好多手——为什么——啊!!!” 镜头的晃动更加猛烈了,目睹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老汉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浑身发颤,瞳孔中似乎映出了一只只缠绕在那青年神父身上的手臂。 苍白瘦弱的女性手臂,古铜色健硕的手臂,就像是拥抱一样笼罩在青年身侧,却不知为何只是虚虚笼罩着,不敢进一步贴近神父的身体,似乎在害怕被发现一样。 厉鬼,是厉鬼! 看着那身形可怖庞大的厉鬼身上骇人至极的森森鬼气,老汉的直觉告诉他,这或许就是那雾气的源头,残暴嗜杀的厉鬼。 可是为什么没有把那个神父杀掉?为什么要缠在他身上? 还未思考出答案,下一刻,远处一双冰冷的竖瞳似乎不经意般与他对视了一眼。 满是冷彻骨髓的杀意和暴虐,是厉鬼最为常见的情绪,足以将任何与其对视的人的精神击溃。 老汉瞬间抱头尖叫起来,缩在墙角精神失常,不停喃喃自语:“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 直播间里的观众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诡异至极。 直播还在继续,破损的镜头恰好能将老汉录制其中。 观众们就这样看一个疯子发疯看了许久,期间很多人都离开了,也有一直在看的,试图从老汉的疯话中琢磨出什么,却始终不得其解。 只能听到他后来的喃喃声中多了些奇奇怪怪的词语。 “喜欢?它喜欢?不对,它讨厌,它要杀人,也不对……喜欢……它喜欢……” 老汉似乎在那无可名状的厉鬼本相中看出了连厉鬼自己都不知道的种种情绪,又似乎只是在胡言乱语。 街道的另一头,酒疏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老汉所在的方向,片刻后才移开视线。 他继续往前走,不时揉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 雾气中好像很正常。 酒疏放眼望去,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看上去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雾天气,但酒疏知道并不是。 至少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这片雾气并不简单。 从教堂里出来已经有快一个小时了,酒疏把镇子逛了大半,也有些疲惫了,便坐到了路边的椅子上,托腮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现在两个惩戒对象凑到了一起,情况并不太好解决。 明明之前才把惩戒对象说服,不再搞自我分裂这一套的,结果这个世界又故态复萌了…… 大概又是系统们在作怪吧,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酒疏叹了口气,替惩戒对象找了个理由。 而且比起之前,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性格更加别扭偏执,两个都是如此,稍微有些难办。 酒疏思索着解决方案,漂亮的桃花眼半敛着,显得有几分冷淡,冷淡到仿佛又回到了昨天。 他似乎还在生气。 厉鬼看着端坐椅子上的神父,如此想着,竟觉得心脏抽痛,压抑万分。 可它明明早就失去了心脏。 不,不对,它有的,是它抢来的这具身体的心脏。 现在想来,似乎是从占据了蛊银的身体开始,它就变得奇怪了。 竟开始在意区区一个人类的想法,仅仅因为他冷淡的表情就会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明明下定决心磋磨这个人类,好让蛊银彻底崩溃的,结果却是缩在墙角一夜没动,刚才还小心翼翼地跟了一路,连碰都没敢碰一下。 回忆着自己这两天来的所作所为,厉鬼的表情慢慢阴沉下来,恢复了些许厉鬼该有的凶煞暴戾之色。 那不该是属于它的情绪,绝对是蛊银在作怪。 没错,绝对是! 他只是想把这个人类当作玩物而已,哪可能搞成现在这副被人类玩弄于鼓掌间的可笑模样。 只有蛊银这一个可能了。 他才不是蛊银这种蠢到会真爱上人类的废物,他不可能会对这种虫豸动心! 全都是蛊银的错! 【是你对吧蛊银,你这个废物,只会耍这种小手段!】 被压制在躯壳中的蛊银阴郁地看着厉鬼,不发一言。 自从昨晚开始他也变得沉默许多,再没了之前那副被厉鬼刺激到近乎发狂的模样。 但或许,这副沉默的模样才是疯狂到极致的表现。 见状,厉鬼歪了歪头,冰冷嗜血的眼神毫无波澜,只是嘴角露出一抹状似孩子气的笑意,像是要跟蛊银玩一个你来我往的游戏。 吊诡的笑容在厉鬼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看来是你还不够绝望,是神父还不够讨厌你,嗬嗬嗬——】 【让我来帮你一把!】 让神父彻底厌恶蛊银,让蛊银彻底失去被神父重新喜欢上的可能性。 然后彻底死掉。 厉鬼的声音让蛊银麻木的眼珠动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酒疏。 砰——!!! 椅子被狠狠击碎的声音传来,蛊银看到神父怔了一下,漂亮剔透的眼珠缓缓睁大,瞳孔中映出了那张原本属于蛊银的满是缝合痕迹的丑陋面容。 丑陋苍白的手指拽着神父干净的衣领,竟是以一种极其恶劣侮辱的姿态将神父拖拽到了面前,脚尖挨不到地面。 “嗬嗬嗬——” 嘶嘶——厉鬼吐着蛇信,发出嘶哑可怖的笑声,似乎想放些狠话,骂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来羞辱面前的人类。 但沉默了两秒钟,厉鬼如之前一样没能说出什么,只是习惯性扯动嘴角,笑容就像是上一世复仇时候那样可怖。 它在等待着酒疏露出如前世那些人类一样露出恐惧胆怯的表情。 一定会异常美味。 美味到让它能够想象那种令人脊椎发麻的兴奋感。 “上次不是说了不要喜欢我了吗?看你好像还喜欢我啊,之前说的命令似乎对你来说不太管用呢~” 看着面前似乎在威胁,又似乎在沾沾自喜的厉鬼,酒疏有些沉默:“……” “不会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下了情蛊吧!” “帮你解开怎么样?” 解开情蛊之后,厉鬼敢确信,神父绝不会爱上如蛊银那般自卑怯懦,如阴沟老鼠一样只能用情蛊控制心上人的废物。 至于解开之后酒疏会不会连带着讨厌它,厉鬼根本不去思考这种情况,本来就只是玩物而已,它不在意玩物怎么想,等到完全占据了这具身体,不再因为蛊银残留的那些情绪而失控。 这个人类便再也不可能逃出它的手掌心。 146612《封家镇怪谈》 厉鬼话音刚落, 还未等酒疏做出反应,一直被压制在躯壳里的蛊银就情绪大乱。 小镇里原本就湿冷的雾气也随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雾气中多出了许多不知何处来的鬼影,若隐若现地哀嚎着。 从整座小镇俯瞰而去, 能看到雾气中每一道肢体扭曲的鬼影都在逐渐朝着厉鬼所在的方向闪动, 似乎想要阻止厉鬼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决不能解开情蛊! 这是蛊银濒临崩溃的意识中唯一剩下的执念。 看着蛊银如风中残烛般随时消散的脆弱灵魂,厉鬼似有些满意,泛着猩红的竖瞳愉悦地眯了起来。 但瞥了一眼附近雾气中不受自己操控的密集鬼影,它又不耐烦地压下了嘴角。 不过是一个即将被自己吞噬的废物罢了, 居然还想要跟它争夺鬼域的控制权。 这确实让厉鬼有些意外。 大概是两者同属于一个灵魂的缘故, 即使蛊银并没有如厉鬼那样惨死, 也依然可以影响这个逐渐形成的鬼域。 而身为一个厉鬼,它非常不喜欢这种领域失去掌控的感觉。 不屑地冷哼一声,厉鬼心念一动, 滚滚浓雾就将雾气中的鬼影隔绝开来, 击碎了蛊银最后一点挣扎。 它决定现在就解开情蛊, 给这个负隅顽抗的废物最后一击。 蛊银之前得到的那本古书中记载着蛊虫的配制方法,自然也包括解开蛊虫的方法,只是比较复杂,甚至比配制一个蛊虫更加复杂。 好在厉鬼与人类不同。 它与蛊银本就是蛊虫组成的怪物, 不需要像普通人类一样准备种种罕见的材料, 只需要简单划开酒疏的皮肤就能将蛊虫拿出来, 彻底解开情蛊。 “……” 不过看着面前被自己拎起来的神父,厉鬼的动作却显得有些迟疑。 眼前的神父皮肤细嫩到仅仅是被拎着领子都泛起了红痕, 如果划开皮肤一定会疼得哭出来吧。 厉鬼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就恢复了正常,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因为它知道这些犹豫的情绪绝对不属于自己,属于那个懦弱的废物。 没错, 绝不属于它。 是蛊银在影响它,而它绝不会继续任其摆布。 厉鬼继续朝着神父伸出手。 雾气中的鬼影们随着厉鬼的动作而拼命挣扎,想要阻止厉鬼的动作,却还是无能为力。 仿佛预示到了之后的结局,鬼影们的哀嚎声逐渐变得像是一声声祈求,祈求厉鬼不要击碎自己最后的希望。 而厉鬼充耳不闻。 布满缝合痕迹的脸庞在雾气中显得分外可怖,它仿佛终于恢复了一开始的暴戾,再没了之前的犹豫。 嘴角也高高扬起,残忍一如前世复仇时那般充满了血腥味。 它从来都只是一个怨念缠身,毫无理智的厉鬼而已,它只需要一直维持这种残忍就足够了。 人类软弱的情感不能、也根本无法在它身上停留太久。 然而下一秒,这抹弧度就僵住了。 因为它伸出去的手被人主动握住了。 人类手心温热的体温烫得厉鬼瞳孔颤了一下。 它有些错愕地看着被自己拎起来的神父。 看着这个本应该跟其他人类一样露出恐惧厌恶神情的神父,它一时间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只能听到神父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温柔到了极致。 “你的手好冰。” 神父的眼神中有许多厉鬼看不懂的情绪。 他专注地看着厉鬼的眼睛,似乎能透过那双冰冷的蛇类竖瞳看到厉鬼与蛊银彼此争斗的灵魂。 一时间,连鬼影们的哀嚎声都停止了。 酒疏看得出来,两个惩戒对象之间的争斗正在激化,蛊银即将落败。 或许下一步就是被吞噬了。 吞噬掉蛊银后,厉鬼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很可能会随之崩塌,这是酒疏最初的想法。 不过从厉鬼之前在教堂里的行为举止来看,还有另一种可能,厉鬼会得到蛊银全部的感情和记忆,然后恢复理智。 比起之前几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依然对他有着深厚的感情,但却显得太过偏执了,对于感情也远远不够坦诚。 任由二者吞噬融合,将那些未被挑明的情愫融合在一起,让惩戒对象更容易看清自己的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纠结痛苦。 这样的解决方案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对于经历过无数次任务的酒疏来说,这种解决方式是最合理,也是最方便的。 如果是几个世界之前,刚刚逃脱系统掌控的酒疏,他一定会这样选择,毕竟两个灵魂都是惩戒对象,吞噬融合只是让他们彼此变得更加完整而已。 但是现在—— “别哭了,我就在你身边。” 酒疏握着惩戒对象的手,眼神柔和到让厉鬼不知所措。 他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了厉鬼惨白的脸庞,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血红色的泪痕正顺着眼眶汩汩流下。 竖瞳在血泪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空洞绝望,血红色眼泪染红了惨白的皮肤还有那些歪歪扭扭的缝合线,显得丑陋而狰狞。 面对这样一张恐怖的面孔,酒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恐惧,反而有着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温柔的神色。 明明他才是被拎起来的那个人,却好像掌握着主动权一般,仅仅只是轻轻伸出手,就将厉鬼的头颅抱在了怀中。 厉鬼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就这么顺从地任由手中的神父将自己的头颅抱在怀里,轻轻擦拭掉自己脸上的泪痕。 那不是它的眼泪,是蛊银那个废物的。 但现在这样,简直就像是它在懦弱的哭泣一样。 体型高大的厉鬼睁大了眼睛,感受着神父温暖的体温。 原本拎着神父衣领的手松了松,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绷紧,似乎想要放开手,顺势推开这个毫无分寸的人类。 但不知为何,最终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安静地靠在酒疏怀中。 只有眼眶中的血泪越流越多,几乎染红了毫无血色的脸庞。 那是蛊银在压抑地哭泣。 比起想象中神父厌恶的表情,这样温柔的神父似乎让他更加伤心了。 然后,人身蛇尾的怪物轻轻搂住了面前身形颀长的人类。 或许是那些被厉鬼称之为软弱的情感在这一刻甚至爆发出了厉鬼都难以抵抗的力量,也或许是厉鬼放松了警惕,让蛊银终于能够逃离囚笼,操控这具身体,短暂地拥抱住了他的神父。 “对……不起,对不起……” 蛊银哽咽着,向一无所知的神父道着歉。 在这即将被吞噬的时刻,蛊银似乎终于看透了自己的心意,承认了自己那些不敢言说的阴暗情愫。 是他太过愚蠢了。 早该明白的,从看到神父的第一眼他就已经喜欢上神父了。 他却一直在为了所谓的友情自欺欺人,挣扎徘徊在封琪跟神父之间。 既愚蠢又懦弱。 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贪得无厌导致的,被另一个自己吞噬也是应有的报应。 可是这报应不该应在神父身上。 如果被厉鬼得到了这具身体,它一定会杀死神父的。 蛊银抽泣着抱紧了怀中的神父,明明是一副高大壮硕的身躯,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无助,脸上再没了之前的冷漠乖戾。 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只是太害怕了,太害怕被拒绝。 以至于一错再错,最后更是卑鄙地用情蛊去操纵神父,被厉鬼利用,导致如今的苦果。 他想要得到神父的原谅,但终究是他的奢望而已。 蛊银眼神苦涩,不知如何才能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 他环抱在神父腰间的手臂青筋凸起,在努力抗衡着厉鬼的力量,哪怕只是维持这一个拥抱都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小镇上空密布的雾气剧烈翻滚着,像是烧开的滚水一般将整座小镇蒸腾得伸手不见五指。 只能看见扭曲的鬼影发出凄厉惨叫,被厉鬼操控的雾气片片撕碎。 厉鬼根本不可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被蛊银抢回去,正在激烈反扑。 暴怒的厉鬼让整座小镇都为之震颤。 两个相同的灵魂在同一具躯壳里争夺着所有权,导致蛊银体内的蛊虫都躁动不安起来。 lu露的上半身肌肉分明,黑色的长发杂乱散落着,却遮不住皮肤下密密麻麻游走的蛊虫。 从脖颈到胸腹之间的惨白肌理上,细密的缝合线随着那些细长蛊虫的动作歪曲扭动着,仿佛随时会因此崩裂。 躯壳内的争斗已经逐渐白热化。 他的灵魂在被厉鬼撕扯,痛苦让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可即使如此,蛊银还是很小心地控制着力道,让怀中的神父不会受到一星半点的波及。 酒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抬起眼看看怀中的惩戒对象,却被蛊银颤抖的手指挡住了视线。 他不想让心爱的神父看到自己比以前更加丑陋的样子。 酒疏动作顿了下,看着蛊银苍白宽大的手掌,粗糙的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有血色从缝合线下渗出来。 酒疏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并未继续动作,而是垂眸安静地抱着蛊银。 声音轻柔地回答着刚才蛊银的道歉:“没关系,我原谅你,不管什么都原谅你。” 纤长细密的睫毛扫在蛊银的掌心,让他微微瑟缩了一下。 这轻到不能再轻的触感似乎比厉鬼撕扯灵魂时候的痛苦更让他难以忍受。 蛊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原谅。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情蛊带来的虚假原谅。 如果没了情蛊,神父根本不可能会原谅他。 【废物!你这个废物!还不快点滚出去!该死的废物!】 耳边厉鬼还在不停地叫嚣。 厉鬼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区区一个废物也能在短时间做到与自己势均力敌的程度。 难道就凭神父的一个拥抱吗? 为了一个区区人类?简直荒谬! 厉鬼不相信自己会斗不过这个废物,它早晚要把蛊银碎尸万段。 它如此想着,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神父身上,怨恨地看着两人拥抱在一起,恨不得将蛊银抱着神父的手给撕碎。 厉鬼有些隐约察觉到,神父对它和蛊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也怀疑自己多半是想多了,但厉鬼还是忍不住去想蛊银凭什么。 就凭蛊银是个废物吗? 厉鬼猩红的眼珠中带着自己不愿承认的嫉妒。 怨毒的情绪腐蚀着它,连厉鬼本相都快要控制不住显露出来。 很快,苍白无血色的后背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无数双手臂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撕扯着蛊银的灵魂,终于抢回了身体一半的控制权。 但蛊银也在不断挣扎。 两者间的争抢使得这具高大的身体像是被一分为二,充满了诡异的不协调感。 双方各自撕扯另一半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企图让对方感到痛苦。 脖子处的肉皮都被撕开了,露出内里的血肉。 眼见撕扯出的鲜血差点落在酒疏身上,二人竟都同时不约而同地松开手,将怀中的酒疏放开。 然后,仿佛要逃开酒疏的目光,他们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跌跌撞撞地甩动粗壮的蛇尾,爬进了一旁的浓雾之中。 只留下突然被抛下的神父踉跄几步站稳,连出声都来不及就看不见他们的踪影了。 酒疏眉头微皱,看着惩戒对象消失的方向,以及地面上散落的血迹和许多蛊虫的尸体,半晌才收回了视线。 惩戒对象真的离开了。 酒疏沉下眉眼,看着系统面板上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惩戒对象。 现在两个惩戒对象之间斗的是你死我活,酒疏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好在刚才的安抚还是有效果的,至少蛊银振作起来了,不至于被另一个惩戒对象轻易吞噬掉。 但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酒疏知道自己目前做的还不够。 他需要将蛊银和厉鬼一起都安抚了才行。 可是现在只有蛊银还稍微听点劝,厉鬼那边根本听不进去话。 让人稍微有点头疼。 “神父?是你吗?” 突然,身后传来了女主封琪的声音。 酒疏收回思绪,看向身后。 果然看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从雾气中走出,眼神惊喜中还带着些许担忧。 刚才镇子街道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鬼影,像是活人一样徘徊在街道上,把她吓得不轻。 好不容易等到鬼影都消失不见了,她才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没想到会见到神父。 “你没事吧,神父。” 得到了前世的记忆后,封琪已经发现这个世界的神父与前世的神父有很大的不同。 气质平和许多。 明明是相似的脸孔,却显得俊秀无比,总能给人以极大的亲和感,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大概就是这一世的教堂信徒比上一世多出许多的原因。 封琪并未因为这变化对神父心生戒备,她猜测这应该是蝴蝶效应导致的细微变化罢了。 不论如何,她一定会帮助他不那么早死去的。 不光是神父,整座小镇的人,她都会努力拯救的。 不会再重蹈前世的悲剧了。 酒疏看着女主脸上泄露出的悲伤和坚毅之色,停顿了片刻后才笑了下,道:“谢谢关心,我没事。” 女主的神情有点不对劲。 直觉告诉酒疏,女主身上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酒疏决定观察片刻。 “没事就好,神父,现在这小镇里很危险,我先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封琪看着神情温和,衣领却有些凌乱的神父,面露忧色。 她决定先带神父找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只有在确保神父的安全后,她才能安心去找蛊银。 毕竟现在这个时候的蛊银应该是只对她有好感的,除了她的话谁也不听。 遇到外人就会显露出敌意。 如果撞见了神父,伤害到神父就不好了。 蛊银终究不太通人性。 尤其是现在这座小镇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得奇奇怪怪的。 要不是凭借前世的记忆碎片,知道蛊银是惨死后才变成厉鬼的,她都要怀疑刚才那些鬼影跟蛊银有关了。 应该不会的,如果真的有关,厉鬼早该大开杀戒了。 “可能跟最近是中元节有关吧,以前老是听老一辈说中元节鬼门关开呢……” “不过这中元节现在都没多少年轻人知道了哈哈,我也是最近陪闺蜜查资料才发现的,说起来我闺蜜这两天也失踪了……” 封琪走在神父身旁,颇有种滔滔不绝的感觉,就连跟男友封运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口若悬河。 她边说话边忍不住偷看身旁的神父。 神父个子比她高许多,封琪不敢太明显地抬头,只能看着神父白皙的侧脸。 墨黑色的发丝垂落,衬得脸庞雪白,时刻都微微扬起的唇瓣鲜红似血。 让人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跟记忆里的神父相比,真的差别太大了。 神父侧眸看了过来,似乎在困惑封琪不知缘由的沉默。 封琪见状,脸色一红,连忙收回了目光。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前世加上今生,她都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不能想太多的。 好在神父只是温和地笑了下,没有在意封琪的失礼。 而是询问起了刚才一路走来的情况,似乎想要知道镇子里现在的状况严不严重。 封琪摇了摇头,示意镇子里情况并不严重。 虽然刚才那雾气蒸腾,鬼影遍地哀嚎的情况很吓人,但可能是雾气太大了,看不分明,加上没见到有什么伤亡,也就显得没那么可怕了。 封琪想,这大概只是鬼门关开了,阴兵借道之类的情况。 虽然封琪之前是个无神论者,但经历了之前的通灵仪式,以及现在获得的前世记忆,她已经开始逐渐相信那些灵异知识了。 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大概八九不离十。 毕竟封家镇一直以来就阴气极重,小时候举办那么多祭祀不就是为了这个。 当时还把她吓得不轻。 想到这里,封琪就不由得想起前世记忆里自己惨死的画面。 虽然只是些画面,并未亲身体会过惨死时候的痛苦,但那厉鬼索命的凄惨场景还是让她至今不寒而栗。 这次,她一定不会再让蛊银惨死了,她会拯救他的。 即使他是个怪物也没关系,只要能够拯救这座小镇,拯救神父和男友他们,即使让她一辈子陪在怪物身边也在所不惜。 这样想着,看着面前眉眼俊美的青年神父,封琪稳了稳心神,露出了一抹故作开朗的笑容。 对此,酒疏只是弯了弯眸子,作为回应。 封琪沉浸在神父温和的眼神中,继续滔滔不绝起来,都快要忘却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情了。 而此时,在封家镇的另一头, 正传来轰隆的震动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不远处的民房中,镇民A正在急躁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他是祠堂那边的手下。 这场大雾害得祠堂那边很多族老都昏迷了,原本定好的许多计划也搁浅了。 比如他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将镇子外那头人身蛇尾的怪物给找到。 可现在这大雾天气,门都出不了。 之前门外还出现许多鬼影敲门哀嚎,要不是他谨慎没开门,估计小命都不保了。 在这座小镇里能跟着祠堂走的,多少有些迷信,他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出门。 可是之前封运少爷给的任务是今天找到怪物的藏身之处。 因此他需要先给少爷请个假。 可谁知就从刚刚开始,手机突然连接不上网络了,不光上不了网,连电话都打不出去。 电脑屏幕也一闪一闪的,就好像四周突然出现了什么影响磁场的东西一样,急的他团团转。 要是因此得罪了封运少爷,他的前途可就没有了,以后怎么进祠堂管理层,怎么讨婆娘。 正想着,镇民A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震动声。 他胆战心惊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跑到窗户边,扯开窗帘一角,小心翼翼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看还好,一看便将他吓得脸色煞白。 只见巷子尽头,一头身形称得上庞大的怪物正在地上挣扎翻滚,碾碎了道路两侧的地砖,苍白的身躯和遍布鳞片的蛇尾构成了一幅极不协调的画面。 最可怕的是,祂的身周像电影卡顿重影一样不时出现许多双手臂的影子。 那些手臂形态各异,关节扭曲变形,惨白无血色,以至给人以毛骨悚然之感,且每一支都在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血肉。 哪怕到最后每一个指缝里都遍布猩红色碎肉都不停下。 虽然身体的复原速度很快,但还是赶不上手臂撕扯皮肉的速度。 尤其是撕开皮肤后,还有密密麻麻的细长虫子从皮肤下钻出来,在皮肤上钻出一个个小洞。 看得镇民A头皮发麻,浑身发软。 这畸形怪异的模样有点像隔壁老太婆家里供奉的八手观音。 但镇民A看着这怪物自残时凶神恶煞的模样,又觉得这根本就是一头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恶鬼。 “死……死……” 怪物满是鲜血的口中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是在怨毒地诅咒他人,结果却是在不断自己伤害自己。 尖锐露出骨头的手指将自己的脸庞抓得鲜血淋漓,最后更是连头骨都快抓破了,边抓还边发出骇人的“桀桀”声,竟像是在笑。 【丑八怪!你只会越来越丑!】 丑到谁都看不上,那个神父也不会再对你有半分偏爱! 刺啦—— 皮肉被撕开的声音吓得镇民A再也控制不住呕吐了起来,弯腰吐了一地板。 等他缓过来后,再抬起头看向窗外时,发现怪物已经安静了下来,面目全非地躺在地上,再无声息。 连那些原本满地乱爬的虫子都不动弹了。 死了吗? 镇民A抖如筛糠,拉着窗帘的手都抖得不成样子,刚想收回视线就突然精神一振。 等等,人身蛇尾,这不就是封运少爷要求找到的任务对象吗? 镇民A想起了封运少爷给的任务,踌躇了许久,还是决定拿出手机录个视频,到时候也算是给封运少爷一个交代。 打开手机镜头,镇民A颤抖着对准了窗外。 滋滋—— 画面在不断闪烁,似乎在向镇民A预示着此时不稳定的磁场。 “这……这……” 镜头里,血淋淋的怪物尸体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连头颅都无声息地歪倒了。 失去了眼珠的血窟窿恰好对准了镜头所在的方向,显得格外惊悚。 也不知道刚才那片刻时间发生了什么,比起刚才,现在的怪物就像是被挖空了一样,失去了许多器官。 也没了一开始那可怕的复原能力。 不过最让镇民A害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尸体上慢慢开始动弹的几双手臂。 咔擦—— 咔擦—— 手臂关节扭动的声音像是生了锈的机械,它们似乎有些痛苦地抽搐了几下,想要唤醒残破失去了许多内脏的上半身,却总是无济于事。 好半晌才终于放弃,转而像是某种蛛形纲的爬行动物一样,用手臂支撑起了身体。 竟是想要用手臂爬动起来。 这画面说不出的荒诞吊诡。 上半身的头颅随着爬动的动作晃动,空洞的眼眶被血糊糊的长发遮掩着,渐渐有了些动静。 镇民A看到怪物脸部的皮肤逐渐生长了回来,但头颅之下还是无法长出任何血肉。 见状,上半身依然无法动弹的怪物歪了歪唯一能动的头颅,有些茫然地用手指摸索着自己的脸。 很快就摸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眼眶和嘴唇。 缺失的眼睛和舌头似乎让怪物既不敢置信又愤怒到浑身颤抖。 血淋淋的嘴唇翕合着,发出了一声尖锐可怖,厉鬼般的哀嚎。 啊啊—— 镇民A近距离听到了这声哀嚎,瞬间便晕死过去,耳膜都被震出了血,手机也摔落掉地。 最后录下的画面是诡异爬行的怪物摸索着四周的地面,怨恨地寻找着自己丢失的器官。 而伴随着尖叫声而来的,则是剧烈到遍及整座小镇的震动声。 轰隆隆—— * “……倒是镇民们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刚才路过一户人家,还听到有人大喊大叫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另一边,封琪还在兴致勃勃地跟神父介绍情况,突然就脸色一白。 她似乎听到了血肉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道刺耳可怖的怨恨哀嚎,响彻了整座小镇。 酒疏看向四周,什么都没听到。 “好疼,我的耳朵,我的头好痛!” 封琪被这声音炸的脑仁生疼,疼得差点哭出来。 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眼前的浓雾越来越浓,脚下的地面也在不停震颤,仿佛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轰隆隆——!!! 酒疏也差点没站稳。 他虽然没听到声音,但能察觉到身周空间的震颤。 绝不仅仅是地面颤动而已。 是空间发生了变化。 酒疏垂眸看着系统面板上不停变换的数据,年份数字不断闪动,最终一半保持原样,一半停留在了原著剧情结束后的十年后。 也就是原著中蛊银死去的十年后,衍生恐怖电影开始时的时间。 酒疏看向小镇外的方向,那里的雾气消散了一些,隐约能看到镇外的山林小路上似乎有一些远道而来的登山客。 很像是恐怖电影中的那些主角们。 “好累啊,还没到地方吗?” 累的气喘吁吁的大学生背包客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树枝,询问着身边有些走神的同伴阿b。 “嗯?哦,快到了,前面就是……”阿b回过神来回答,神情却还有些恍惚。 他看着远处的那座笼罩在雾气中的小镇,眼前似乎闪过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总觉得自己好像来过这里,还在这里呆了许久许久都没有逃出去一样。 身旁的其他几个同伴也都有些累了,索性决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去那座小镇探险。 阿b也坐了下来,罕见的开始拿出手机查阅目的地的相关资料。 他一向不太喜欢查资料的,去探险也是全靠同伴们查资料做攻略,今天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将那座小镇的历史从头到尾查了个遍。 尤其是有关怪物、厉鬼之类的字眼,他搜索了很多遍,却并没有得到太多信息。 这座封家镇太闭塞了,留存的信息实在太少,只知道有闹鬼的传闻。 阿b跟着了魔一样,查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从某个极其小众的宗.教电子报刊里找到了一些描述封家镇的信息。 上面是一张少女依偎在男友怀中哭泣的照片,据说这个名为封琪的少女曾在无意间遭遇了一头人身蛇尾怪物的袭击,多亏了教堂信众们的保护才安然无恙。 文章中多是对于宗教的赞美,语气狂热,却也在字里行间透露出旖旎的意味,暗示怪物与少女之间有着某种桃色关系。 这是这种小众报刊吸引读者的常见手段,用情.色信息夺人眼球,其实多数只是夸大其词。 但不知道怎么了,阿b看了许久那个少女的照片。 似乎很想相信,又觉得根本不可能。 如果真的存在就好了,那样的话只要找到这个少女,或许就能解开这个可怕怪物的怨恨了。, 147613《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然而那种怪物怎么可能会爱上人类? 可是,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真的能有人感化鬼怪就好了,那样的话,或许就不会有任何悲剧发生了。 只要……找到她。 想到这里, 阿b眼前似乎闪现出许多模糊而血腥的画面。 他有些惊恐地晃了晃脑袋。 那一幕幕闪过的画面里, 充斥着断肢残骸,撕裂的血肉,厉鬼惨白的身影,疯狂又可怖的笑声。 由此诞生的强烈的恐惧感让他浑身发颤。 但他却始终想不起来这些画面从何而来。 就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醒来后就遗忘了内容, 只有刻骨的恐惧让他难以忘怀。 就在阿b出神的间隙里, 同伴们已经休息好了,纷纷迫不及待地往封家镇的方向走去。 他也浑浑噩噩地跟着前进,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走向自己既定的命运。 想要挣脱, 却根本没法控制身体。 * 而此时的封家镇内, 酒疏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转而开始观察附近的情况。 随着刚才的震荡感逐渐消失,笼罩封家镇的雾气也终于开始消散了,不再伸手不见五指。 酒疏此时可以清楚地看到附近的每一栋建筑物。 根据系统面板上的信息,他很清楚现在封家镇的时间已经变成了原著的十年后。 那部衍生恐怖电影中的主角们已经来到了镇外, 马上就要按照剧情进入这座废弃小镇, 打开封印着蛊银残骸的坛子。 不, 现在的祠堂里大概已经没有坛子了。 化为厉鬼的蛊银早已经出来了。 酒疏看向路边的楼房。 有的跟之前没什么差别,有的房子则在这短短时间内濒临倒塌, 杂草遍地,俨然一副废置已久的模样。 联系到刚才感受到的空间变化,酒疏知道目前是有某种牵涉时空的力量在镇子里对抗,导致镇子处在时间的夹缝里, 只等这场争斗到达尾声才会恢复原状。 是蛊银和另一个惩戒对象厉鬼蛊银。 对酒疏来说,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证明蛊银并未被厉鬼吞噬,还与其势均力敌,暂时不用担心。 但如果不快点解决争端,这个好消息也会变成坏消息。 酒疏想要的可不是一方压倒一方,而是彼此融合。 能和平融合最好,如果不能,就让他来像以前一样帮他们融合。 在这个灵异衍生的神鬼世界里,要做到灵魂融合并不难。 光是从《封家镇怪谈》和电影《人蛊》背景里透露出的方法就有不下十种。 就算没有这些方法,对于经历过无数世界的资深任务者酒疏来说,帮一者融合亦不算难事。 但却有一个前提,必须要一者心甘情愿。 否则纵使酒疏方法再好也没用,他不可能强行融合两个对彼此怨恨颇深的灵魂。 那样与互相吞噬毫无差别,都会给彼此带来巨大的痛苦。 在之前的小世界里,酒疏很容易就能让惩戒对象们心甘情愿,但这次不同,这次两个惩戒对象都不太坦诚。 已经挑明了感情的蛊银还算好应对的,说服他融合尚有可能,另一个厉鬼蛊银就难办了。 虽然通过之前的一连串试探,酒疏可以确定厉鬼蛊银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否则当时在教堂休息室里,也不会被他一番厌恶的表情呵止,停下了那堪称猥亵的行为。 但这些微末好感远远不够压过祂骨子里对人类的厌恶。 酒疏微皱起眉,翻看着原著中对厉鬼的种种描写。 无一不充斥着疯狂、残忍、怨恨之意,对人类的厌恶已经成为厉鬼存在的意义。 酒疏从未怀疑过惩戒对象对自己的爱意,但毕竟已经是前几个世界的事情了。 以现在这种程度的好感,酒疏预估哪怕自己当着厉鬼的面向他告白,也只会得到厉鬼的排斥,最好的预想也不过是成为被厉鬼玩弄的玩具。 或许现在还想着将他给剥皮抽筋做成人皮娃娃呢。 酒疏看着衍生电影中厉鬼将尸体吊起来撕掉皮囊的画面,又想起厉鬼曾问过自己是否怕痛,不禁垂眸思索着。 在这部恐怖电影中,导演为了刺激观众眼球,各种惊悚血腥的画面层出不穷。 比如出于生前对于自身丑陋皮囊的执念,厉鬼很喜欢将人剥皮抽筋,还边剥皮边发出兴奋恐怖的笑声,是影片的一大恐怖点。 那么厉鬼之前对他的想法就显而易见了。 或许是被前几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宠坏了吧,居然稍微有点生气了。 明明剥皮抽筋并不算很痛。至少对他而言,并不算最痛的。 不知为何,酒疏有些出神,似乎回想起了过去,那些没有遇到惩戒对象之前的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从前了。 突然,女性慌乱的呼喊声打断了酒疏的思绪,他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神父,你还好吧,有没有被吓到?” 身旁,女主封琪刚从耳膜都要撕裂的痛苦中缓过神来,便不顾自己疼得发白的脸,想要扑上来查看酒疏是否受伤。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封琪直觉告诉她,那声凄厉到让人震恐的悲鸣属于蛊银。 是蛊银的声音。 一定是他。 蛊银一定也跟她一样得到了前世的记忆,甚至镇子里的这场大雾都可能跟他有关系。 所以才会导致现在与上一世的诸多不同。 想到这里,封琪在恐惧的同时,不由得面露愧疚和心疼。 在她看来,这都是她的错。 是她没有回应蛊银的爱意才会导致目前的糟糕境况,连累神父也遭逢此难。 毕竟如果蛊银真的已经变成了那个厉鬼,那么他一定马上就会开始展开血腥的大屠杀,到时候神父又会跟前世一样惨死在蛊银手中了。 “对不起……呜呜,神父对不起,都怪我,全都怪我……” “害得神父你……全都……是我的错……” 封琪泣不成声,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拥抱面前的神父。 神父身上原本整洁干净的神职人员长袍染上了灰尘,尽管那张俊朗的面孔依然美得让她挪不开视线,那略显得怔忪的表情却让她感到无比心疼。 神父一定是被刚才的一切吓到了。 封琪心中的疼惜之情在这一刻甚至压过了对男友封运的歉意。 让她想要抛开道德的束缚,抱住面前身形高挑的青年人好好安慰一番。 然而,就在她准备要凑到酒疏怀里拥抱他的时候,有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惊悚恐怖之感让她浑身汗毛直立,动作也慢了一拍,轻易便被酒疏躲开了拥抱。 甚至连神父骨节分明的手指都未能碰到。 酒疏若有所察地瞥了眼附近冷清无人的街道,随后面色不变地看着女主封琪,安抚道:“没必要道歉,我没事。” “不过既然雾气已经散了,我需要回教堂一趟,可能要暂时分开了,封琪小姐也尽快回家吧,安全要紧。” “可是——算了,神父你回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封琪来不及去思考刚才的异状,面色失落,下意识想要挽留神父。 她是真的不想要神父离开。 可是转念一想,她现在必须要去找蛊银化解他的怨恨,神父确实不宜跟在身旁,会牵连到他的。 原本便只是打算安顿好神父就去找蛊银的,现在雾气散了,神父可以自己回去,已经不需要她来安顿了。 于是封琪只好忍住心中的不舍,恋恋不舍地向神父道别。 为了神父,为了男友他们,她必须要去见一见蛊银。 这一世的她什么都没做,蛊银即使恢复了记忆应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还是那句话,大不了她献出自己,陪在他身边偿还前世的罪孽就是了。 封琪强压下心中涌起的恐惧,努力振作起来。 虽然前世记忆里的自己死的很惨,但现在的她跟前世不一样,自然也不会变成前世那样的结局。 封琪其实很清楚蛊银对自己的喜欢,清楚蛊银这个怪物的本质,不过是个渴望得到爱渴望到近乎病态的可悲之物。 会为了得到她的一点点喜欢而付出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蛊银前世根本不会死。 虽然对此感到歉意,但封琪也同时因此抱有能够左右蛊银的自信。 这种自信在此刻都膨胀到有些诡异的地步了,让她甚至能够选择性忽略前世记忆里那些恐怖的血腥画面。 前世的蛊银一定是因为死去太久,怨气太深了,所以才会失去理智杀了自己的。 现在还未失去理智的蛊银一定能够被她感化,回到最初那个善良单纯的蛊银。 封琪一遍遍在心中如此说服着自己。 “嗯,我会注意安全的,谢谢。” 酒疏笑了下,向封琪礼貌道谢。 通过女主的种种表现,酒疏判断女主重生了。 不过应该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不然经历过厉鬼折磨的女主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刻逃离这座可怕的小镇,离蛊银越远越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露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悲壮神色。 转身走向教堂的方向,酒疏不再关心身后的女主,看向面前的系统面板。 女主重生的事情大约还是跟另一个蛊银的突然到来有关。 来自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惩戒对象搅乱了这个世界。 不过事已至此,这些细枝末节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找到蛊银。 比较难搞的厉鬼蛊银只能暂且放置了。 酒疏指尖轻轻摩擦唇角,思考着自己的计划。 经过之前的事情,酒疏知道蛊银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但还是太过自卑,不敢靠近他。 现在大概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一个劲的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而因为情蛊的存在,即使他之前说了会原谅他,蛊银也不会完全当真。 要解开情蛊吗? 酒疏思忖了一下。 不确定以蛊银目前的精神状态能不能承受情蛊直接被解开的打击。 之前厉鬼想要动手,蛊银都因此情绪崩溃了。 毕竟以蛊银目前的自卑心理,只有情蛊的存在才能让他相信酒疏真的会爱上他。 要缓解这种心理困境只能通过慢慢安抚。 酒疏摸了摸手背自己被种下情蛊时的伤口处。 这里早已愈合,连伤疤都没有。 随后,他抬头看向了头顶阴沉的天空。 尽管雾气已经逐渐消散,笼罩在封家镇上空的压抑气息依然存在,甚至更加阴森。 是惩戒对象的鬼域。 目前两个惩戒对象还在自相残杀,这也导致彼此的鬼域互相吞噬排斥,比之前更加诡谲可怖。 如果是普通人类,长久待在这种环境下,会逐渐被其中的戾气感染,失去理智,沉沦其中。 不过现在镇子上应该没多少正常人了,都被鬼域的怨气裹挟着变成了似人非人的诡异之物。 女主如今这般亢奋,也少不了鬼域的影响。 就连惩戒对象自己也会在鬼域中变得越来越疯狂,继续这样下去,或许连时空都会在这里变得更加扭曲。 酒疏目光扫过路边楼房窗口处影影绰绰的影子。 安静的过分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甚至听不到一丝风声,显得愈发诡异。 似乎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但酒疏知道,有一道视线一直不曾离开。 “蛊银?” 酒疏突然出声呼唤着惩戒对象的名字:“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我很想你。” 酒疏知道对于拥有鬼域的厉鬼来说,鬼域内的一切对它来说都了如指掌,瞬息可至。 但直至酒疏话音落下许久,附近都没有任何动静出现。 好半晌,伫立在街道上的神父才状似失望地垂下头,继续朝着教堂方向走去。 嘶嘶—— 神父的身影逐渐远去,他身后不远处的街道转角处,一条苍白泛着死气的手臂小心地贴在墙壁上,似乎已经痴痴看了神父许久。 明明距离很近,神父却对此一无所觉。 “……” 神父说很想他。 苍白手臂的主人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异常欢喜。 明明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体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抚上了脸颊,似乎想要如怀春少女般遮掩脸上的害羞。 但尸体是不会有温度的。 所以它的脸上并没有红晕,只有因为激动而无声落下的泪痕。 它好开心,神父说很想他。 虽然是情蛊带来的虚假情意,依然让它忍不住迷醉。 刺啦—— 在兴奋中,苍白的指尖陷入脸上布满缝合线的皮肤,并狠狠将其撕下来。 薄薄的一层肉皮像是黏搭搭的贴纸一样被撕下,露出皮肤下血淋淋的肌理。 一下又一下,直至脸上再没有缝合线的痕迹。 “呵呵……” 冰冷粘稠的暗红色血液大股大股的往下流,染红了大半个身躯。 明明已经是尸体了,却依然会流血。但好在不会像生前那样不断复原,不断恢复成丑陋的模样。 从厉鬼那里夺取的力量虽然让它失去了鲜活的躯壳,却也让它终于摆脱了从前的桎梏。 太好了,太好了。 终于变得漂亮了。 像封琪一样,不,比封琪还要漂亮。 漂亮到足以站到神父面前,被神父爱着。 似乎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幻想,它摸了摸自己只剩下血肉肌理的脸颊,低低地笑出了声,竟显得有几分病态的羞怯。 附近的鬼域随着它的情绪变化而生出许多鬼魅不可形状之物。 墙角地缝,街边巷角,也多出了密密麻麻的细长虫子,兴奋地缠绕爬行。 双手已经被自己渗出的鲜血染红,它却浑然未觉,继续幸福地撕扯着身上的皮肤,仿佛撕扯的越多,就离幻想中那个美好的未来越近。 可其实它也清楚,这些还不够。 从另一个自己那里掠夺的还不够多。 它需要更加柔软的皮肤。 更好看更好看更好看!!! 要更好看——才能配得上它的神父。 它瞳仁空洞,如此想着。 突然想起刚才神父脸上的失望之色,它放在脸颊的手指便猛地深深陷入流淌组织液的黏腻血肉里,恶狠狠地刮擦过脸部猩红的肌肉,留下两道深深血痕。 几乎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由喜转悲,悲伤与愤怒交杂的情绪令它难以自控,情绪的转变极快,精神显然出于极不稳定的状态。 甚至有几分与另一个自己如出一辙的神经质。 是它害得神父难过了。 它不想的,它也想去见神父,可是现在还不行。 它犯下了那么多的错,罪无可恕。 而且,现在的它还没有变好看,那头该死的厉鬼也还没有消失。 厉鬼会伤害神父,害神父受伤。 呜呜—— 嘶哑的哭泣声响了起来。 低头捂脸哭泣的蛊银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 肩颈处的肌肉线条显示出男性独有的力量感,干净的皮肤惨白如同一尊雕刻好的石膏像,苍白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像是在压抑某种激烈到难以自控的情绪。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沾满血污的指缝间,露出的漆黑眼珠里再没有以往的清澈,反而像是被厉鬼同化了一样布满了刻骨的怨憎。 对自身的厌恶最终蔓延成了对另一个自己的憎恨。 不,不是它的错,是厉鬼! 全都是那头厉鬼的错!全都是它的错! 它要找到厉鬼,撕咬下厉鬼的每一块血肉,将它像前世一样挫骨扬灰! 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神父的原谅。 随着蛊银的怨恨越来越深,封家镇鬼域也变得越来越阴森了。 天空越来越暗,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处处都是从房子里走出来的晃动的鬼影,并且在不断扩散。 那是蛊银的力量在疯狂地撕咬着另一半鬼域,与之相对的是另一半鬼域也在不甘地反扑,将那些鬼影一一吞噬。 鹬蚌相争间,封家镇保持着微妙的暴风雨前的平静。 而远处,酒疏沾染灰尘的鞋子停住,他回头看向了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沉的天色下让人看不清情绪。 视线消失了。 看来是去找另一个惩戒对象了。 * 此时,镇外的登山客们已经来到了封家镇。 原本还说说笑笑的他们此时正在夺命狂奔。 因为他们身后正跟着一个诡异的怪物。 那是个中年男人,皮肤干瘪跟僵尸一样,此时正一边嘶吼着什么,一边追逐这几个陌生的闯入者。 “都怪你!刚才干嘛要过去招惹他啊!” 众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禁抱怨那个招惹怪物的人。 招惹怪物的A哥跑的脸色发白,被埋怨后想发火,在这逃命时刻还是忍住了。 他觉得这事不能全怪他。 事情要从刚进小镇的时候说起。 作为一个灵异摄影爱好者,A哥一进来就忙着拍照,想把这些照片回头发到往上增加粉丝,无暇顾及其他。 结果没想到随着镜头滋滋作响,镜头里出现了个陌生中年人,正弯着腰在路边翻找着什么,嘴里似乎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要知道封家镇可是个废弃十年之久的镇子了,怎么会突然出现个大活人,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被吓的不轻。 A哥也不例外。 可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凑近想要问清楚情况,猜测其没准只是个跟他们一样闯入这里探险的背包客。 谁知凑近了之后便看到了中年人好像死了几年的干瘪脸庞,明显不是常人。 而凑近后,A哥也终于听清了他口中说的话:“找到……眼睛……” “要快点……快点……祂要生气了……” 听到这诡异的呢喃,A哥莫名心头一紧,一低头便看到中年男竟是一直在一堆动物尸体里翻找。 浓烈的腐臭味道刺激得A哥当场后退几步,其他人也吓得惊声尖叫。 随后就是那中年男被叫声惊动,朝他们扑过来的场面了。 根本不是他的错! 众人自己尖叫惊动了怪物被追着跑,竟还埋怨起了他。 这些曾经交好的同学平时好好的,现在一遇上事就甩锅,真不是个东西。 A哥气得想骂娘。 可也没法子,现在只能顾着逃命。 毕竟谁也不知道被这中年男接近后会发生什么。 人类基因里的求生欲让他们越跑越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一直在原地转圈,明明之前还清晰可见的镇子出口不见踪影。 身后的中年男却越来越近了,边跑还边嘶吼着:“眼睛、眼睛是不是在你们那里!” “我真是艹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什么眼睛啊!谁知道那东西在哪啊!”其中一个男同学吓得脏话连篇,脸色惨白。 随着与怪物的距离拉近,几人越来越慌,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悠,不知道该怎么躲避。 这边的房子都关着门,根本进不去。 “要不我们上去跟他拼了,没准是在装神弄鬼呢!咱们这么多号人,还摆不平他?” “呃,那谁先排前面?” “额……” 短暂的沉默过后,又有人急中生智。 “我有个主意,你看那怪物一直在找东西,咱们随便拿个什么东西假装是他要找的东西,往另一边扔,然后趁着他去找东西,咱们跑到那边那个公寓楼里!” 前方不远处的破旧公寓楼是敞着门的,他们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只要躲进去把门一关,就不用怕这怪物了。 “你当是训狗呢!怎么可能有效!” “那你特么还有其他办法吗!” 几人觉得这方法不靠谱,对着大喊,吵得脸红脖子粗。 但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只好让离怪物最近的人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冲着中年男喊道:“我找到眼睛了,在这里!” 然后,死马当活马医,往反方向扔了老远。 好在上天保佑,中年男的明显智商不高,真的将那石头以为是自己要找的东西,转头就追了过去。 众人松了口气,趁着这空档往公寓楼跑去,一直恍恍惚惚跟着众人跑路的阿b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中年男的方向。 下一刻,突然听到一声恐惧至极的尖叫。 众人一个激灵,发现是阿b一脸惊悚地瘫软在地,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苏醒,浑身被汗水浸湿,瞪大了眼睛看向刚才中年男人的方向。 众人也看了过去,看到了极其可怖的一幕。 只见那中年男本来正如获至宝地捧着那颗石头,下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声音找到了这里,中年男惨叫起来,身上的皮慢慢膨胀。 头部像纸糊的一样裂开一条缝,无数只灰白色的手指扒着狭窄的缝隙向外涌动。 然后,一只苍白的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女人手臂从缝隙里探了出来,紧接着是另一支属于男人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 这两只手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全都毫无血色,仔细看去甚至还泛着尸斑。 吊诡的场面远远没有结束,另外两支手臂也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探了出来,关节错位的吱嘎声不绝于耳。 缓缓地,竟是从中年男头颅中爬出了一个苍白毫无血色的人形来。 散乱的黑发遮盖着人形的头颅,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无血色的下巴。 刚刚爬出来的上半身皮开肉绽,像是被砍刀恶意撕裂分尸过,干涸的血管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只能隐约看见宽阔的属于男性的肩膀。 以及破开一个血窟窿的胸腹。 顺着男人惨白胸腹处的肌肉走向,能看到那活生生撕扯开的巨大伤口,甚至能透过那窟窿看到其中残缺的内脏。 光是看着都能想象被撕裂时的剧痛。 这毫无疑问是一具应该摆放在停尸间里的尸体,此时却在以一种骇人的姿态爬动着。 “好痛——好痛……” “居然敢……该死……该死……” 厉鬼的声音似是鲜血梗在喉咙处后,声带发出的沙沙声,听不分明。 声音中充满怨恨,又似只是厉鬼无意识的喃喃。 众人两股战战,只能看到厉鬼死白的手臂保持着扭曲的被拧断的姿态,像个生锈的机器一样。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动作迟缓地摸索着地面。 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众人。 在与蛊银争夺躯壳的过程中被夺走了太多力量,厉鬼现在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 祂变成了一头只会遵循本能的厉鬼,只想要找到自己被夺走的器官。 甚至快要忘记自己的器官是被谁夺走的了。 很快祂摸索眼睛的手臂就停了下来。 祂摸到了一块石头,而非祂在找的眼睛。 显然,祂被欺骗了。 这里根本没有祂被夺走的眼睛。 嗬—— 厉鬼喉咙处发出诡异的气音。 毫无理智的厉鬼现在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只知道自己被欺骗了。 于是便像一台只会遵循特定规律的机器,要让那些敢欺骗祂的外来者付出代价。 厉鬼向阿b的方向抬起了头,露出惨白可怖的脸,以及被活生生挖空的眼眶。 虽然比记忆中更加残缺,更加凄惨,但阿b还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可怖的存在。 是那个将他困在镇子里重复死亡轮回,脸上永远挂着疯狂笑容,暴虐至极的厉鬼。 他想起来了,想起了一切。 “是祂,是祂!快跑!快跑!” 眼看厉鬼怨恨地爬了过来,阿b疯疯癫癫地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跑进了前方的公寓楼。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争先恐后往公寓楼跑。 对此,厉鬼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血糊糊的眼眶中没有眼球,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冰冷可怖的杀意。 祂本能地厌恶着活人,想要将他们全都撕碎。 就像撕碎另一个自己一样……另一个自己是谁? 厉鬼已经想不起来了。 祂浑浑噩噩的大脑只知道自己要杀掉那些躲入公寓楼的人类。 祂用自己仅存的肢体爬动,蛇尾处断裂破碎的骨头随着动作发出刺耳的咔擦声,姿态怪异而扭曲。 爬动的速度并不快,甚至称得上缓慢。 视觉上的惊悚却能给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带来极强烈的恐惧感。 即使隔着公寓楼的玻璃门,众人都被吓得面无血色。 更可怕的是,在大门关闭的下一秒,本来还在外面的厉鬼消失了。 “不、不见了?” 背包客们怔忪地看着玻璃门外空荡荡的街道,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鬼不见了,我们得救了!呜呜——” 好一会儿,众人以为自己得救了,纷纷瘫软下来。 刚想放松紧绷的神经,就听到蜷缩在墙角的阿b发出颤抖的嘘声。 “嘘——安静。” 众人不明所以,扭头看向阿b。 却见阿b脸色惨白地说道:“你们没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吗?” “我们有八个人,现在是九个人。” 话音落下,空气也冻结了似的,众人颤抖着环顾四周,数了一遍又一遍。 数字依然是九。 显然,那具面色死灰的尸体此时就在他们身旁看着他们。 鬼藏在了他们中间,而他们怎么都找不出来。, 148614《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大厅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算找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将鬼找出来,只会激怒祂,然后被杀掉。 这是个无解的困局。 众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 不禁冷汗涔涔, 沉默下来。 谁都不想打破大厅内的僵局,似乎这样就能维持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可阿b知道,厉鬼的耐性很足。 性格恶劣的厉鬼会为了看人类自相残杀的场面而付出超乎常人想象的耐心。 如果继续这样僵持下去,随着体力的消耗, 他们逃生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可是现在谁也不敢动。 作为一个经历过死亡轮回的人, 阿b比任何人都更害怕这个可怖的厉鬼, 这个名为蛊银的怪物。 如果上天要他重生一次就为了再死一次的话,未免太残酷了。 想起前世死亡时的痛苦,他不禁蜷缩起来, 瑟瑟发抖。 慌张的眼神看着四周, 生怕厉鬼会突然扑过来吃掉自己。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公寓大厅墙壁上悬挂的日历时,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突然一变,抓住救命稻草般撕下日历。 神经兮兮地翻看着日历,一遍又一遍。 众人都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 互相警惕地看着彼此, 怀疑对方是厉鬼。 此时自然都注意到了阿b的异状。 看到阿b死死盯着最新的一张日历, 浑身哆嗦得跟犯病了一样,都不禁离阿b远了些。 生怕他是被厉鬼附身了。 而阿b根本没心思在意其他人, 只是拿着那一张崭新的日历,兴奋得眼球充血。 看上去十分诡异。 十年前的日历。 是十年前! 他重生回了十年前,厉鬼刚死没多久的时候。 是了,他就说自己重生肯定是有意义的。 早该想到的, 这座镇子比起前世差别太大了,完全没有破败的迹象,原来是时间倒流回了十年前。 封琪。 阿b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名字。 找到厉鬼喜欢的女孩封琪,解开厉鬼怨恨的源头,如此就能化解这场灾难了。 这是这个世界最广为流传的超度鬼魂的方式。 也是他重生的意义! 思及此,阿b脸上露出了笑容。 只要能从这里逃出去,他就能去找封琪,然后就能彻底摆脱上一世的命运。 可是该怎么逃离呢? 阿b不禁陷入苦思冥想。 其他人看着他神叨叨的样子,心情愈发沉重了。 觉得他不是被附身就是被吓疯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外面的天色越发暗沉了,眼看就要天黑,公寓楼内根本没有电灯,众人只好拿着随身携带的野外手电筒照明。 所有人都害怕会陷入黑暗。 因为谁也不知道黑暗中身旁同伴的脸会不会变成那张惨白的鬼脸。 可手电筒终究没有电灯明亮,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只会给人以更加强烈的压迫感,众人懊悔不已,只恨自己当初做探险前的准备时没有买性能更好的手电筒。 在这安静到吓人的氛围下,好几人都忍不住哭出了声。 “怎么办?我不想死在这里呜呜——” “谁来救救我们啊呜呜!” 他们毕竟只是刚出校园的学生而已。 即使平日里喜欢追求刺激,探究灵异事件,但也没想过自己会真的死在厉鬼手中。 哭声回荡在大厅里,吵得人心烦意乱。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觉得待在这里是死路一条,不如出去搏一条生路。 毕竟一般来说,厉鬼都会趁着半夜动手,他们在这里原地待着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是如果我们一起出去,厉鬼不是会跟着我们一起吗?那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吗?”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一个个的出去。 你看厉鬼一直到现在都没动手,我猜测它要么是在等时间,要么是要等达到某种条件的时候才会杀人,姑且称之为杀人规则,我们只要小心地避开祂的规则,没准就能逃走了!” A哥不愧是灵异知识资深爱好者,在这种紧张时刻也分析出了一个听上去很靠谱的方法。 虽然刚才还在生众人的气,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只是绞尽脑汁地想逃出现在这困境。 他知道不少都市怪谈传说,也看过不少恐怖电影。 其中很多导演为了电影有看头都会设定有的鬼魂有某种杀人条件,不然遇到厉鬼直接就被杀了会很没有看头。 比如鬼会在人回头时杀掉,还有的会在人开门时杀掉,当时他就在想如果不触犯那些规则,人或许就能活下来了。 现在真的遇到了鬼,A哥其实也不确定这个鬼究竟会不会跟鬼故事里的鬼一样按照条件杀人,但依照目前的状况和厉鬼的种种表现,这是最可靠的方法了。 但是该如何避开规则呢? 有人提议来玩游戏。 从之前厉鬼在地面摸索的举止来看,这个厉鬼的感知似乎并不很敏锐,只是单纯地遵循怨恨情绪杀戮人类,没有主观意识。 如果他们假装成只是在玩游戏的样子,厉鬼或许并不会立刻发现。 也就为他们赢得了逃离的时间。 “来玩石头剪刀布,赢的那个人可以离开。” 石头剪刀布需要两个人才能进行,他们现在有九个人,如果顺利的话,最后剩下的那个就是鬼。 其他人都可以顺利离开。 这个方法听上去很不错,被吓得六神无主的众人很快就同意了。 就连阿b都加入其中,因为他很想要快点离开。 于是游戏很快便开始了。 众人都不想耽误时间,决定一局定胜负。 因为不知为何,有某种玄之又玄的直觉告诉每个人,他们要趁着天完全黑透之前离开这里,否则一定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石头剪刀布!” 输了的人垂头丧气,被安排回到队伍最后跟下一个人继续游戏。 由于谁都不想落在后面与鬼猜拳,众人都争先恐后。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喂别抢我的位子!” “是我的位子才对!我先来的!” 争抢的激烈程度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大打出手。 A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众人,早知道这些家伙的劣根性,并对此感到不屑。 这些家伙真是蠢,明知道越急越轮不上,这些吵架的家伙耽误的是所有人的时间。 然后,A哥数了数剩下的人数,连上他还有七个人。 也就是说还差次猜拳就会有人遇到鬼了。 A哥看了看自己的位子,刚好是第六个。 一瞬间,他甚至连头都不敢往后看。 已经记不清刚才回头看时自己身后人是谁了。 是他真正的同学吗?还是……鬼? 他刚才的冷静消失无踪,恐惧让他浑身发颤,下意识也想加入争抢的人群中。 可谁知身后的人突然伸出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冰凉的触感让人惊悚。 还没来得及尖叫,A哥就听到身后人颤抖的声线:“A哥,你也发现了吗?” 是阿b的声音。 发现什么? “……那个跟我们猜拳的,不是我们同学。” 阿b颤抖的手指向了队伍最前面的那人。 A哥一愣,如梦初醒般抬头。 发现那里竟有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 在他的印象里,同行的人中并没有那么高的人。 即使这座公寓楼大厅层高不算很高,却也有两米多近米,而那人的个头都快贴到天花板了,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压迫感。 那人一直都没说话,只是遵守着游戏的规则,不停地伸出手与人猜拳。 露出的手臂是与其他人不同的颜色——死人一样的灰白色。 “石头剪刀布!” 输了的同学脸色煞白,正失望地往队伍最后走来。 就像刚才猜拳失败的阿b一样。 人们按顺序排队与其猜拳,从始至终都没人抬起头看向那人的脸。 阿b声音绝望:“我抬头了……看到了……” 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皮肤惨白。 眼眶空洞的男人脸上挂着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处,怪异非人。 祂似乎对玩游戏感到很愉快,又似乎只是机械性地露出笑容。 那是阿b最恐惧的噩梦。 A哥呆滞地看着那人,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是说……一开始,就是他在与众人猜拳? 这个答案只是想象都会令人感到战栗不已。 也是这时候,A哥才发觉猜拳游戏已经进行了很多轮了。 可是他们还没有全部离开。 明明只有八个人的,两两成对,这场游戏早就该结束了。 他本以为留在最后的那个人是最危险的,会遇到厉鬼,不得不冒着与厉鬼猜拳的风险进行游戏。 可是A哥发现自己似乎想的太过天真了。 就跟被迷了心智一样,完全想不到这游戏的漏洞所在。 即——厉鬼并不一定会留到最后才参加游戏。 猜拳两两成对,输的回到队伍中重新来过。 A哥一直将其假设成最理想的情况,即每一对都有一个人会离开。 但是……如果厉鬼在中途加入游戏的话,对于人类方来说,最恐怖的情况就发生了。 想也知道,厉鬼是不可能输的,没人能赢过厉鬼。 这也意味着他们会陷入永远也无法逃出去的循环中。 不对,A哥颤抖着又数了一遍人数,依然是七个人。 这意味着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A哥发现自己之前居然没有关注过。 明明按照常理来说,每一个逃出这里的同伴都会受到万众瞩目才对。 为什么一切都这么诡异,他到底为什么会提出这个漏洞百出的游戏。 不,现在想来,那个提议玩猜拳游戏的声音根本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这个通过游戏逃出去的想法真的是他想出来的吗? 就在A哥因为这细思极恐的想法而浑身发抖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抬头一看,竟发现身前已经没有人了。 他变成了最前面的人。 即将与厉鬼猜拳。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A哥不敢置信。 但事实如此,耳边传来了不知是谁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鲜血梗塞喉咙般诡异。 亦如那个提出玩猜拳游戏并设定规则的声音:“石头剪刀布——” 颜色死灰的手掌朝自己伸了过来。 A哥面无血色地看着这只手掌。 高大男性的手掌宽大,指骨很长,却骨节扭曲,像被人活生生扭断过。 是厉鬼的手。 不知怎么想的,明明怕的要死,A哥却想起了阿b刚才说的那张脸。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顺着那只手掌朝上看,看到了一双血肉模糊的眼眶。 大厅内微弱的手电筒光芒映照出高大男人冰冷的面孔,如同在过去大学实验室里,隔着福尔马林液体与尸体死寂无光的眼珠对视。 一瞬间,在强烈的精神冲击下,一直在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断了。 A哥惨叫一声,避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人,冲向大门的方向。 “不、我不要、啊啊!!救命!救命!” 他不要跟厉鬼猜拳,他不要被困在这里,他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高大男人没有阻拦。 A哥顺利推开了公寓楼的大门。 还来不及高兴自己逃出生天,下一秒,他就动不了了。 惊恐地看向了自己脚踝处。 那里有一只苍白的手掌。 还有一个哀嚎的溺水般陷在墙壁里的同伴。 是那个唯一赢了游戏的同学。 原来他在这里啊。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公寓楼,可本该因此感到慌乱的背包客们却异常的安静。 他们似乎根本没发现同伴的惨叫声,而是依然在遵循着规则猜拳。 脸色越来越苍白,却仿佛烂赌许久的赌客一样喃喃自语着“下次,下次一定会赢”。 阿b麻木地站在队伍最后,手中照明用的手电筒滋滋作响,像是受到了某种磁场的影响,本来能用几个月的电量开始迅速流失。 夜色愈发深了,也许再过一会儿手电筒灭了,也就是这场游戏结束的时候了。 阿b也没想到A哥的精神这么脆弱,轻易就被刺激疯掉了,居然违背了厉鬼的规则冲了出去,原本以为能有个帮手一起想想办法的,现在却彻底陷入了绝境。 其他人都已经彻底沉迷在游戏中失去理智无法沟通,现在只有阿b一个人能勉强保持清醒。 他清醒地意识到这游戏继续下去,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因为他能感觉到每一次与厉鬼对弈,他都会变得虚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一部分。 而厉鬼的神情却变得愈发生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如同前世一样露出暴虐愉悦的笑声。 祂期待着看到人类惨死前挣扎求生的丑态。 与鬼赌博的下场就是如此。 如果一开始就拒绝这个游戏就好了,那样还有回旋余地。 但是他毕竟还是人类,厉鬼想要迷惑人的心智他根本做不到完全抵抗。 这场游戏一开始就是那性格恶劣的厉鬼引导而来的,他能半路醒来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阿b低头看着自己不自觉打颤的手,也快要崩溃了。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好不容易重生了,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 阿b看着不远处厉鬼脸上越来越深的笑容,以及身旁剩下的四个人,如坠冰窖。 游戏已经持续了很久。 莫名的直觉告诉他,他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再来一次游戏,他就会跟那些消失不见的同学一样,彻底失去游戏资格。 阿b颤抖的眼珠看向了身旁的墙壁,那几双还在拼命往前伸的手,挣扎着想要从墙壁中逃出去的人影。 ——继续、继续游戏!我会赢的!会赢的! 人影们如此惨嚎着。 队伍再次到达了前排。 阿b呼吸不稳,瞳孔收缩又放大,恐惧到几乎要昏厥,却又被求生欲死死拽着保持清醒。 ——“石头剪刀布!” 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大恐怖。 看着男人伸过来的手,是石头。 而自己,是剪刀。 死亡来临的预感让阿b彻底绝望,他瘫软在地,在地面无数双手臂抓住他的刹那尖叫出声。 疯疯癫癫地伸出还没陷进地面的手祈求:“不!不要杀我!我不要!” “封琪!我知道封琪在哪里!我会帮你找到她的!求求你放过我啊啊!” 生死存亡之际,阿b喊出了封琪的名字。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不知道会不会起反作用刺激到厉鬼,但现在这种时候,只有这一个方式能获取些微求生的可能。 他本以为这只是自己无能为力的挣扎,却没想到身下拖拽的鬼手居然真的停住了。 不远处的厉鬼也暂停了动作。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祂混沌的大脑想起了一些破碎的记忆,怨恨、疯狂混杂在一起。 在这里玩了许久游戏的厉鬼终于想起了自己真正该怨恨的对象。 那个该死的蠢货蛊银! 区区一个蝼蚁,居然敢——居然敢夺走祂的力量!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祂要夺走一切他在意的东西!无论是神父还是那个同样该死的女人! 撕碎他们全都撕碎!!全部都—— 尤其是神父……是祂的!全都该是祂的! 被夺走的所有东西都要从蛊银那里拿回来! 窸窸窣窣—— 身形高大的厉鬼神经质地抽动尸僵的肢体,眼眶中流出血泪,原本僵硬微笑的脸不再,而是变得怨毒可怖。 隐隐显露出祂被夺走器官后凄惨的本相。 被分尸、被活生生夺走诸多器官的痛苦在被夺去力量后长久残留在厉鬼的感知中。 痛苦滋生怨恨,怨恨滋生暴戾。 连厉鬼身旁的空间都因为这绵绵不绝的恨憎而崩坏变形起来。 身周更是多出许多不可名状之物,发出与厉鬼一样怨恨的声音,覆盖半个小镇的鬼域变得越发恐怖起来。 阴冷的气息下,背包客们仿佛被感染了同样的痛苦一样惨嚎出声。 阿b才刚刚拼命挣脱出鬼手,最后也只能跟其他人一样精神崩溃倒在地上,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比那些被困在墙壁里的同学还要凄惨。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终结在此,意识模糊之际,他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语气兴奋,病态。 是刚才的鬼域变化吸引来了不速之客。 “终于——找到你了。”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阿b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没有皮肤的脸,鲜血淋漓,比厉鬼更加可怕。 不只是因为那些猩红的血肉组织,惨白的头骨。 而是因为,它在笑。 撕拉——是皮肤被撕裂的声音。 厉鬼惨白的脸上变得与它一样鲜血淋漓了。 怨毒的嘶吼声传来。 墙壁,天花板上,无数双惨白手臂试图阻止无面人,却虚弱到无力抵抗。 祂被夺走了太多力量,在失去理智期间被对方趁机蚕食的鬼域也让祂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只能在争斗中不断落入下风。 阿b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啪嗒—— 被活生生撕裂的手臂掉落在他脚边,甚至还在挣扎活动,试图回到自己的身体上。 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面容血肉模糊的高大人影难掩兴奋地拽着厉鬼其他手臂,一个用力就撕扯了下来。 一只又一只,骨骼断裂,皮肉分离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它就像个得到了心仪玩具,任意拽断蝴蝶翅膀的小孩子,似乎从来都没有那么开心过。 哈哈哈——难以自控的笑声亢奋而疯狂。 甚至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又恶劣的残忍。 阿b终于想起来这声音为何会这么熟悉了。 是厉鬼的声音啊。 无数次,他的无数次死亡轮回中,厉鬼发出的愉快的笑声。 咔擦咔擦—— 紧接着,咀嚼的声音传来,是厉鬼被啃噬的声音。 鲜血混着碎肉蔓延,染红了阿b的鞋底。 他迟钝如木偶,颤巍巍地抬眼,看到那个在自己眼中恐怖至极的厉鬼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无面人笑着撕扯身上的皮肤和血肉。 虽然在笑,眼中却是深入骨髓的憎恶。 一遍又一遍。 直至白骨森森。 厉鬼像是很痛苦,趁着撕扯争斗间隙怨毒地诅咒着对方。 即使舌头被扯掉了,也要用身旁的鬼影们讽刺:“该死的怪物!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幸福吗!” “丑八怪!你的灵魂就跟皮囊一样丑陋至极!” “难道觉得夺走我的力量就能让人喜欢上你吗!真是可笑幼稚至极嗬嗬嗬——” 厉鬼总是知道对方心中最恐惧的东西。 毕竟,它们是同一个灵魂。 于是出言讽刺时也就越能戳中痛处。 阿b看到那没有皮肤的高大身影脸上的笑容变得阴郁,笑声戛然而止。 与厉鬼一般无一的怨毒情绪让它充满了戾气。 似乎已经厌烦了亲手撕碎厉鬼的行为,无面人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地面如同蛆虫一样只剩下躯干白骨的厉鬼。 仿佛在看一只无能狂怒的虫子。 这眼神刺痛了厉鬼,令祂回忆起了过去被分尸时的场景。 瞬间就让祂变得愤怒起来。 祂不会再回到过去,也不会再变成那个愚蠢的,会被人欺骗,被吃掉血肉的蛊银,也绝不会任由自己再被夺走一切! 绝不会! 因为……很痛,那样很痛苦…… 无论是被割断喉咙,还是砍去四肢,都很痛苦。 痛到祂每分每刻都不曾忘却,直至死后十年依然哀嚎不止。 为什么? 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总是会被夺走一切? 所有东西都——被夺走了! 失去理智的厉鬼脑海中闪过之前神父对蛊银似有似无的偏袒。 祂以为自己根本不在意这种小事,现在濒临疯狂之后却发现自己无比在意。 那种极微妙的差异足以让祂变得歇斯底里。 因为那意味着厉鬼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事情很可能要发生,另一个自己会得到自己从来都得不到的东西。 为什么那个蠢货能得到!为什么那个神父会对它态度温和! 不,它也得不到!它也会跟祂一样!早晚都会! 深陷回忆之中的厉鬼神情崩溃,身周的黑雾形成扭曲的影子,一支支手臂朝着无面人抓去,却被轻易打散。 最后,无面人扯开嘴角,笑不及眼底。 伸出手,扯住厉鬼挣扎蠕动的头颅的长发,拖拽在地面上。 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神经质,姿态轻松得像是在拖地一样,散漫而轻快。 阿b惶惶不安地抱头倒在地上,不敢抬头。 听到脚步声后本以为这两个恐怖的怪物要离开了,睁眼时却发现一双青白色的脚掌停在了附近。 男人站在他不远处,手中正拖拽着一具死状凄惨的残尸。 从那被拖拽的黑色长发中渗出来的浓稠血液湿漉漉的,蔓延到他脸侧。 即使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厉鬼依然还活着,充满憎恶的诅咒声从那鲜血淋漓的头颅中传出来。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让他几近窒息。 要死了吗? 阿b惊恐至极,却发现这脚步只是路过,而后继续在大厅里踱步。 一圈又一圈,留下一道道血痕。 直至厉鬼的哀嚎诅咒声渐消,它才停下脚步。 抬起手,怔怔地看着手中终于拽下来的最后一块皮肤,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久到阿b快要被大厅内无声的恐惧压垮时,他听到了低低的笑声。 不同于刚才的肆意和疯狂,现在的笑容真正如常人一般,满是愉快。 可听久了却又觉得比之前更加吊诡恐怖。 啪嗒啪嗒—— 脚步声去往公寓大厅更深处的地方,徒留身后被拖拽得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扔在那里。 阿b看到那残肢还在动弹,如同肉牛死去后残留的神经,试图挣扎。 下一秒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成了肉酱。 碎肉溅了一地。 被这一幕吓到,阿b脆弱的理智险些崩塌尖叫出声,好在还能自己捂住嘴巴,努力压抑着恐惧。 顾不上身旁那些昏厥不省人事的同伴们,阿b兀自朝着出口处爬去。 只要能出去就好,只要找到那个女孩,封琪,只要能找到她就好! 然而,还没等到他爬到出口推开门,身后就再次传来了动静。 是一道低沉磁性的笑声,其中病态的愉悦令人胆寒。 阿b反射性蜷缩起来,哭得涕泗横流,祈祷着上天能给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 好半天,他才鼓起勇气,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大厅连接走廊的地方。 那里有一面全身镜。 高度并不高,毕竟只是用来给来往的住户整理仪容仪表,因此那道高大的身影需要弯着腰看向镜子,看得专注入迷。 这一幕简直诡异极了。 呵呵—— 男人对着镜子接连笑了很多声,像是在学习如何正常地笑。 笑声每次都不一样,却明显一次比一次正常。 它在做什么? 阿b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想要继续爬走,却恐惧到无法挪开视线,眼睁睁看着男人双手覆盖在它自己的脸上,像是在摸索什么。 滴答—— 血珠顺着脸颊与下巴的连接处滑落,逐渐愈合。 大厅内仅存的手电筒就在不远处,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借着光,阿b看到那面镜子中,血肉模糊的恐怖面孔被一张熟悉的脸皮覆盖。 阿b听到自己牙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恐惧到了极点之后,便只能近乎麻木地看着这一幕。 原来,是在将从厉鬼身上撕扯下来的皮肤贴在脸上。 动作小心翼翼,与之前的暴戾恣睢截然不同。 “好看……” “……变得好看……” 阿b听到男人喃喃自语。 与之前陷入疯狂的厉鬼无比相似,疯疯癫癫,毫无理智。 或者说,它本就已经疯掉了。 “我变好看了吗?” 突然,镜中人漆黑的眼珠动了下,看向了阿b的方向。 嘴角的笑容在镜子中变得扭曲可怖。 “是、是的。”阿b意识到男人在询问自己。 他的呼吸颤抖,哆嗦不已。 觉得自己或许也已经疯了,不然怎么会在镜中那张恐怖的苍白面孔上看出一种恋爱中少女的期待。 期待着得到旁人的回答,然后自己就可以去心满意足地见心上人了。 “真的吗?” 漆黑的眼珠突然离得极近,那身形高到吓人的男人竟然瞬间出现在了阿b身前。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像抓一个无生命的皮球一样抓起阿b的头颅。 再次询问着。 头皮被撕裂般的痛苦让阿b惨叫,男人歪了歪头,对此毫无表示,事不关己一般漠然。 它只是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阿b怕得痛哭出声,他不想要跟厉鬼一样被眼前的怪物撕碎,勉强维持的理智让他只能拼命回答男人的问题:“是,是的!好看!你变好看了!” 那张覆盖着肉皮的脸还在渗血,但干净的皮肤确实让它原本遍布筋肉血管的变得如同正常人一般了。 阿b此时的感官已经麻木,但还是觉得这张脸如果是属于一个正常人类的,那么确实可以称得上一个俊美青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漆黑无光的眼珠里满是非人的残忍,仿佛自己在它眼中只是个跟刚才镜子一样的工具。 那是骨子里的与厉鬼一般无一的暴虐,毫无同理心。 显然,现在手中人类的回答让它感到很开心。 于是它学着神父的样子温和笑了下,给人以无害的错觉。 轻飘飘松开手,任由人类摔落在地上惨呼出声。 然后,它摸着自己光滑好看的脸,笑容愈发欢喜。 它好开心。 终于变得好看了,它要去见神父,神父看到这张脸一定会开心的。 一定会的。 然后,他们就能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永远永远。 蛊银脖子连接皮囊的缝隙处,浓稠血液还在不断流下。 它一遍遍擦拭着,脸上露出前所未有幸福的笑容,像是在幻想着那近在咫尺的幸福未来。 丝毫不觉得这画面有多么诡异,这种达成幸福结局的方式又是如何的扭曲病态。 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大厅内满是血浆和残肢断臂,地上的手电筒也终于消耗完电量,光亮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倒在地上的阿b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到不远处那个非人的高大身影还站在原地。 似乎沉迷在自己新获得的皮囊中无法自拔。 趁着这空隙,他努力往前爬,心中只剩下要逃出去的信念,等到终于靠近了玻璃门时,奋力推开大门,还来不及狂喜,就听到了玻璃门碎裂的声音。 承受了两只厉鬼争斗的玻璃门已经脆弱至此,被阿b一推便碎开一道道裂缝,在这幽静无声的街道发出极大的声响。 阿b肝胆俱颤,不敢回头去看那个可怖的高大身影。 怀着侥幸心理,阿b用吓得发软的四肢继续往前爬,却在一双青白脚掌前不得不停了下来。 颤抖着抬起头,阿b看到高大人影蹲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趴伏在地的他,俊美的脸上没了笑意。 漆黑无光的瞳仁一片死寂,又似乎溢满了对活人的恶意。 这一刻,阿b竟然读懂了这恶意的缘由——他打断了它的美梦。 将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死亡。 恰在此时,似乎有谁被玻璃碎裂的响声吸引了过来。 手机手电筒的亮光闪烁着,朝这边找了过来。 啪嗒啪嗒——脚步声沉稳,即使在这阴森的街道上也不见分毫慌张。 嘶—— 一刹那,原本还在等待死亡来临的阿b感觉自己听到了蛇类的嘶鸣声。 面前肤色苍白的高大男人下意识遮掩着自己的脸,蜷缩在了墙角,全然没了刚才不紧不慢的恶意。 竟是在如他刚才一样慌乱无措。, 149615《封家镇怪谈》 酒疏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由于距离比较远, 透过手电筒的光芒,他只能看到一幢破旧的公寓楼,以及公寓楼内映出的模糊身影。 等到走近些, 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公寓楼。 公寓楼大门上锁,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内部大厅, 空无一人。 甚至根本找不到玻璃碎裂的痕迹。 如果是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况或许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酒疏却确信自己没有。 瞥了眼系统面板,酒疏思索着, 手指触碰在玻璃门上。 没有任何不对劲地方, 门上只有些许灰尘。 但是总觉得玻璃门的另一边有什么东西。 酒疏拿着手机,灯光被玻璃面反射进瞳孔, 让他不适的眨了眨眼,眼尾因为酸涩感有些泛红。 那双桃花眼愈发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在酒疏看不到的玻璃门另一面, 有一只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隔着玻璃,触碰着他的眼尾, 轻轻摩挲。 由于要观察公寓楼内的情况,他凑得近了些,精致的眉眼即使在手电筒刺目的灯光下仍有着近乎糜艳的美丽。 这样突然凑近的举动似乎吓到了那只手的主人,不敢再冒犯分毫。 只敢忐忑不安地垂下头, 遮掩脸庞,时不时抬头偷看。 明明知道神父看不见, 却还是忍不住怯懦,不敢稍加靠近。 这个刚才还恐怖至极的非人之物在此刻竟显出一种畏首畏尾的胆怯软弱。 半晌才患得患失般将自己的脸庞贴到玻璃门上, 似乎这样就能离另一边的人近一些。 就能更加靠近自己幻想中的幸福。 阿b恍恍惚惚的, 竟觉得此时的它有几分可怜。 但实际上也不过是错觉罢了。 即使蹲坐也显得无比高大的身影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导致了鬼域内诸多变化,鬼影重重,哀嚎声遍地。 巨大的蛇尾不知何时显露在大厅内, 焦躁不安地拍打地面。 这个肤色惨白的怪物即使覆盖着俊美的人皮,也遮掩不住那可怖的非人感。 看到这一幕,刻在人类基因里对恐怖之物的恐惧让阿b面无人色,今晚经历了太多的他精神濒临崩溃。 只能硬撑着往前爬。 一切的变化都是从那道脚步声传来后开始的。 在他的视野中,自己身周乃至远处的街道都在刚才泛起了弥天大雾,伸手不见五指。 按理说能见度不该这么低的,他现在甚至看不清大厅内的情况,更不论玻璃门对面的那人。 就像身旁的怪物不想让任何人看到那个人一样。 雾气中,阿b只隐约感觉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在摸索玻璃门。 引起这一切的那个人是谁? 是封琪吗? 一定是了,也只有她才能让厉鬼们如此惴惴不安,仓皇不已。 终于等到了自己要找的人,阿b却已经虚弱得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他干涩的喉咙发出希冀的呻.吟.声,想要祈求封琪拯救他,却也只是徒劳。 经历过这一系列的惊吓,在鬼域散发出的怨气压迫下,他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他只感觉那个站在门外的人进入了大厅。 在一无所获后沉默片刻离开了。 而那披着人皮的怪物犹豫着,想要跟上去,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 这是临时找到蔽体用的长袖上衣与裤子。 因为之前与厉鬼的争斗,此时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水染红,挂在高大结实的骨架上,显出它宽阔的肩膀和手臂强壮的肌肉线条。 称不上很丑,却与那人光鲜亮丽的样子完全不相配。 在吞噬了另一个自己的大部分力量之后,它也获得了许多记忆。 有前世被杀的记忆,也有许多其他人的记忆,那是厉鬼拼凑自己残缺的尸体时混入的记忆。 在那些记忆的冲击下,蛊银已经有了基本的审美认知。 它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仅有一张脸是不行的。 它必须要更好看才行。 要穿上最帅气的衣服,然后才能与它心爱的神父匹配。 那样的话,就只有它才能站在神父身边,神父也只能看它了。 蛊银毫无逻辑地想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至此,阿b再也感觉不到雾气另一端的动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浑浑沌沌地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什么在蠕动的声音。 直至浓稠的血水淹没了他,他才发现,原来是那些被碾碎的血肉。 砰、砰、砰——心脏跳动般的声音在血肉中蔓延。 蠕动着,生长着,如同一片血肉地毯,很快便覆盖了整座被浓雾笼罩的大厅。 * 酒疏离开了公寓楼,边走边垂眸思索。 撬开锁进入大厅查看后,酒疏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好退了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唇色愈发鲜红。 应该不是障眼法。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空间变动。 两个空间重叠在了一切,一个是玻璃门完好的空间,另一个则是玻璃门碎掉的空间。 另一个空间里有蛊银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那么现在的蛊银应该就在—— 酒疏思考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什么都没有。 酒疏收回视线,就像真的什么也没发现似的,垂眸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他该去休息了。 寻找了蛊银一整天,酒疏确实感到有些疲惫了。 他很快就回到了教堂,那里还亮着灯,是虔诚的信徒们在彻夜祈祷。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浓雾笼罩封家镇之前的样子。 环顾四周,雾气彻底消散了,天空上也出现了一轮明月,照亮了半个小镇。 原本还阴气森森的封家镇回到了往日静谧的氛围中。 如果不是系统面板上的时间还处于分裂状态,就连酒疏都要以为两个惩戒对象间的生死厮杀已经结束了。 虽然并未亲眼见到,但酒疏已经能想象到那必定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胜者是蛊银。 如果是厉鬼蛊银,现在祂应该会立刻嚣张的出现在他面前才对。 揉了揉眉心,酒疏似有些郁色,推开门进入了教堂。 教堂内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信徒们正坐在席位上祈祷,听到开门声音后纷纷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冲到酒疏面前问好。 众人在教堂里等候了神父许久。 因为雾气的关系也没法出去寻找神父,现在终于能见到神父自然都十分激动。 激动到面色涨红,肢体语言十分夸张。 酒疏习惯性弯起眉眼露出微笑,在看清他们的神色后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安抚了一番后就让他们各自回家休息:“愿主保佑诸位好梦。” 酒疏笑着如此说道。 众人并未多纠缠,在得到神父的祝福后便心满意足地向酒疏道别。 “神父晚安。” 酒疏的目光在道别的众人中停留了片刻,尤其是那个名为爱兰的女性。 那个之前一直说着自己撞鬼的女性现在一脸狂热地看着酒疏,全然没了之前的恐惧不安。 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与其他人一般无一。 对此,酒疏神色不改,笑着摆了摆手,目送众人离去。 收回手,酒疏也转身走向自己的休息室,按部就班地洗漱换衣服。 然后上床休息。 酒疏表现得与平常一模一样,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之前的惊吓影响。 他安静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闭上了双眼,柔软的发丝顺着俊朗的脸部线条滑落,光是看着就给人以无比温柔的感觉。 太好了。 神父没有被吓到。 但是……一定会感到不安吧。 没关系,那个让神父不安的家伙已经不在了,它以后一定会保护好神父的。 永远都不会再有人来阻碍他们了。 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着迷地盯着酒疏沉睡后的脸,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一眨不眨。 虽然之前神父说原谅了它,但蛊银知道那只是情蛊的作用而已,无法当真,并因此而自我厌恶,想要与厉鬼同归于尽。 无论如何都不让祂夺取身体伤害神父。 好在得到了厉鬼的力量之后,蛊银终于明白该如何偿还它之前犯下的罪孽了。 只是自怨自艾是没用的,除掉那个影响他们,害得神父受伤的厉鬼才可以。 然后只要变得很好看,就能得到神父真正的爱了。 那样就可以得到神父的原谅,也就可以与神父永远在一起了。 蛊银摸着自己下颌处已经愈合的粘合痕迹,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他离床铺更近了一些,趴在床边,迷恋不已。 为了来见神父,他换了一身更体面的衣服。 这是外界颇为流行的衬衫长裤,据说是蝉联杂志最受欢迎男性装扮榜首的衣服。 厉鬼曾经拼凑的尸体里有太多女性残尸了,因此在关于服饰搭配方面,蛊银还真的得到了不少收获。 在那些破碎的其他尸体的记忆里,这身衣服是很多成熟稳重的男性的选择,也受到很多妻子的喜欢,认为是一个成熟丈夫该有的打扮。 丈夫和妻子。 这是一个光是想象都会觉得大逆不道的搭配。 可是——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加亲密的关系吗? 没有了。 所以,它可以跟心爱的神父结婚吗? 伸出手,苍白无血色的指骨并不敢触碰神父的脸颊,只敢隔着空气假装触摸。 即使如此,也令它脸红心跳。 但是,如果是这张脸的话,也许是可以的。 蛊银如此想着,脸上浮上潮.红。 它小心地摸着自己的脸,眼睛亮晶晶的。 明明已经是一具尸体,心脏却还是在胸膛中飞快地跳动着,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美好的未来,并再次陷入不可自拔的幻想之中。 一旁的床铺上,酒疏似乎并未察觉到床边依偎着的高大男人,依然沉睡着,睡得很熟。 直到清晨时分,他才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 睁开眼,酒疏的表情难得有些怔忪,因为此时他的身侧正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没有了那条蛇尾。 酒疏确实有点意外。 他本以为自卑成性的蛊银不会那么容易出来与他见面的,昨晚跟在他身后的举动也是很小心翼翼,看得出来它并未摆脱自卑情绪。 因此还很是苦恼了一番该怎么让惩戒对象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原谅了它,让它不要再为此自责。 可现在,从愧疚自责到敢亲自神色淡定地出现在他面前,这变化不可谓不大。 酒疏的目光扫过惩戒对象俊美的脸庞,眸光闪了闪。 是因为这张脸。 惩戒对象一直自卑的脸。 “你醒了,神父。” 蛊银的声音微微发颤,它不敢看神父的眼睛,视线只能落在神父白皙的手背上。 青色的血管交错在柔软皮肤下,几乎能看到血管中流淌的血液。 比起它自己惨白的皮肤好看不知多少倍。 即使看了一整晚,它还是看不够。 真的很想就这样永远与神父安静待在一起。 可是,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人选是不能这样的。 “嗯,早上好。”神父的笑容依然温和。 只是简短的问候就让蛊银心跳加速,它脸颊泛红,喝醉了一般。 有了这张好看的脸后,神父终于能真心地对他微笑了。 如果没了情蛊,也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吗? 会的吧。 蛊银对着神父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如此幻想着。 拥有了漂亮的皮囊之后,从前压抑在心中的欲望似乎一瞬间便膨胀了起来,蛊银深陷幻想无法自拔,竟然主动伸出手握住了酒疏的手掌。 手指柔软微凉的触感让它心旌摇荡。 “不用再害怕了,之前伤害你的人已经不在了。” 学着记忆里那些人类模范丈夫的样子,蛊银露出温柔的笑容,对于话语背后的血腥只字不提,而是真诚地单膝跪地。 “所以,我们结婚吧!” “……” 正思索蛊银心态变化的酒疏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150616《封家镇怪谈》 “结婚?” 话题的跳跃度有点太大了, 酒疏不禁轻声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听错。 “是的!……可以吗?” 蛊银的声音带着努力维持的稳重。 它在努力成为幻想中那个合格丈夫的模样。 酒疏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蛊银,从它难掩兴奋的眼睛, 到它两颊处的红晕。 还有那双冰凉的不自觉微颤的手指。 虽然已经膨胀到向心爱的神父求婚,但它仍在紧张。 曾经的蛊银是极端自卑的,极端到哪怕酒疏亲口说出原谅,他也不愿相信,只会继续自我厌恶,具有强烈的自毁倾向。 而现在,或许终究受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影响, 蛊银的理智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在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下,在完成了一直以来的夙愿之后, 自认为再没有缺点之后, 这种自卑情绪瞬间便被压抑已久的欲望所替代了。 从极端的自卑到极端的膨胀, 表面看上去似乎对待感情更加坦诚了。 实际却更像是空中楼台, 支撑地基的仅仅只是由一副皮囊蔓延而生的病态幻想。 在这个幻想中, 它不会再因为丑陋的外表而被人群排斥、被神父厌恶, 而是获得了与神父永远生活在一起的资格。 获得它渴望已久,求而不得的爱意。 但这幻想太过脆弱,稍不注意就会破碎, 将本就岌岌可危的脆弱精神压垮, 露出幻想背后早已崩溃的灵魂。 或者更通俗点说, 蛊银现在已经跟另一个自己一样疯掉了,唯一支撑它理智, 维持自己不彻底崩溃的理由就只剩下这个幻想了。 看着蛊银俊美的眉眼,酒疏唇角勾起,另一手抚上了它苍白的脸颊,发出叹息一般的笑。 “好啊, 我们结婚吧。” 如果想要结婚的话,那就结婚吧。 或许直接挑明一切,揭开伤疤,说出自己想要对方融合的愿望才是更快捷的融合方式,但酒疏从来都不想看到惩戒对象陷入崩溃。 他会心疼的。 在满足蛊银的幻想之后慢慢解开心结也并无不可。 酒疏的手掌正在温柔地抚摸着自己。 蛊银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心上人,如在梦中。 虽然是它提出的求婚,是它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但当真的得到神父的同意之后,它还是忍不住为此激动到灵魂都在颤抖。 “神父……” 蛊银呆呆地叫着神父,沉迷在神父的温柔中。 “叫我酒疏就好。” 酒疏轻声纠正着,语气柔软如同羽毛掠过耳畔带来一片战栗。 啪嗒—— 泪水滴落在白色床单上,印出一片深色。 蛊银通红的眼眶里不断滑落泪珠,在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泪后,它有些慌乱地擦拭。 不想让心上人看到自己如此不成熟不稳重的样子。 那不是一个为人丈夫的人该有的行为。 而即使已经如此慌乱,另一只握着酒疏手掌的手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虚虚拢着,不敢用力,也不舍得放开。 甚至连擦拭时都不敢动作太大,怕酒疏将放在他脸颊处的手掌收回。 在换了人皮之后,蛊银脸庞比起以前更透出成年男性的冷峻。 如果面无表情看人时总会显得过分冷漠,甚至隐含令人恐惧的死气。 即使带着笑也难免显出几分非人之物独有的漠然来。 此时泪眼婆娑的模样与之反差不可谓不大,冲淡了眉眼间的非人感,竟然显得有些委屈巴巴的。 它很害怕酒疏会嫌弃它流眼泪,擦拭眼泪时都不敢抬眼看酒疏。 “好了,不哭了。” 额头突然传来了柔软微凉的触感,不是手指的触感,而是更加温软潮湿的感觉。 是酒疏在轻吻安慰蛊银。 在意识到这是一个吻后,蛊银的耳垂红到近乎滴血,满脸的红晕几乎要蔓延到苍白的脖子处。 虽然已经要成为夫妻了,但这种程度的亲密行为仍然超过了蛊银的预想,它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吻了一下后,酒疏靠近了些,认真地垂眸替蛊银擦拭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却像一团团火焰将蛊银烧的大脑晕眩。 就连泪水都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因为酒疏凑近的动作,蛊银的眼睛不自觉落在了酒疏身上。 由于坐在床上的缘故,凑近时,酒疏身体前倾,本就宽松的衣领松垮垮地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以及轻薄布料下显得细窄的腰。 弯腰时上衣上提,露出腰部紧致的肌肉曲线,弧度一直连接至窄窄的胯骨。 酒疏并不是很健壮的体型,却也不算很瘦削,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清瘦身材。 在只有一层布料阻隔的时候便可以清晰看到薄薄一层肌肉,露出来时更是几乎能想象到触碰到腰肢时柔韧微凉的触感。 “怎么了?脸色太红了。” 蛊银听到酒疏轻笑出声。 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细白的手指捧着它的脸,鼻尖对着鼻尖。 呼吸相闻,蛊银能嗅到酒疏身上令人迷醉的清冷香气,亲密如斯。 眼眸对视时,蛊银脸色通红。 无论看多少次,蛊银仍会着迷于酒疏漂亮的眸子,久久不能言语,半晌才害羞避开,目光落在了酒疏鲜红的唇瓣上。 刚才额头的吻直至现在还在发烫。 让它不禁去想神父为何要保持这种亲密的距离——要接吻吗? 既然已经要成为夫妻了,那么现在应该是酒疏在暗示它吧。 如果不满足妻子的要求,就太过分了。 蛊银晕乎乎地如此想着。 “我还有点困,要不要陪我再——”休息一会儿。 也正好安抚下惩戒对象的情绪。 话还没说完,酒疏就被一个略显莽撞的吻打断了思绪。 尸体般冰冷的薄唇冻得酒疏唇瓣微颤,他顿了下,并未拒绝这个吻。 或许是酒疏的顺从让对方更加亢.奋起来,呼吸愈发急促,宽厚的大手也顺着亲吻的动作下意识放到了他的腰上。 窄瘦的腰单手几能环抱,柔韧的手感比看上去还要好。 后.腰连接胯骨的地方有浅浅的腰窝,手指放在上面时几乎要陷进去,令人只能无法自控地摩挲那处的肌理。 酒疏颤抖了下,呼吸有些不稳。 这具身体的腰部有些敏.感,经不起这么折腾。 反应过来后,大手的主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挪开手,却又犹豫再三,舍不得与心上人肌肤相贴的亲密。 一会儿想放开,一会儿又想要贴得更紧一些,这样来回摩挲的感觉堪称折磨,还不如一直贴紧。 对此,酒疏只能无奈地搂住面前人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让自己忽视其他感觉。 原本,蛊银笨拙的吻只停留在唇畔,在酒疏的引导下才小心翼翼地探进了唇齿间,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唇舌缠绕着,这种与爱人负.距离.接触的感觉美妙到让蛊银空洞的心脏有种完全被填满的错觉。 仿佛有肌肤饥渴症一样,蛊银收紧手臂,将酒疏彻底搂入怀中。 依偎在床上,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紧紧相贴在一起。 好满足,好幸福。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能永远这么幸福了。 亲吻持续了很久,蛊银迷醉到忘乎所以,直到酒疏抗拒地拍了拍蛊银的肩头,蛊银才后知后觉地连忙退开。 酒疏脸色因为缺氧而泛红,眼尾红的如同抹了胭脂,喘.息着来之不易的氧气,唇角还残留着水渍。 上衣凌乱的褶皱着,半露出因呼吸而起伏不定的胸膛。 有着异常色.气的美。 蛊银看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歉:“对不起……” 它有些懊恼,一个成熟的丈夫是不会害得妻子险些呼吸不过来的。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或许它还是会这么莽撞。 因为它的爱人好漂亮。 漂亮的好像在发光一样。 躺在床上的酒疏无力地用手臂遮挡失神的双眼,想要休息片刻。 却又被蛊银小心翼翼地挪开手臂,偷看他的脸色,像个自知犯了错的大型犬般又好笑又可怜。 似乎不看着他的眼睛就会感到非常不安一样。 酒疏失笑,只能摸了摸它垂下的头颅,柔声安抚道:“没事,我没生气,其实我也很舒服的,只是下次时间不要那么久就好。” 毕竟他还是人类,还是需要呼吸的。 蛊银忙不迭点头,示意自己下次一定会学会温柔的。 “陪我睡一会儿,好吗?” 酒疏的声音柔软的如水一般,没人能拒绝他的请求,蛊银尤其不能。 它小心地躺在酒疏身边,不敢再抱紧酒疏,酒疏却很自然地依偎到了它怀中,亲密的不分彼此。 蛊银受宠若惊,试探性的回抱住酒疏,在没有遭到排斥后便满脸餍足地抱紧了酒疏。 如果可以,真想用针线将自己与爱人缝合在一起,那样的话,就能永远如此亲密了。 可是那样一定很痛。 蛊银一向知道痛苦的滋味,所以永远不会让爱人遭到那样的痛苦,便也只能如此幻想了。 只是想象都会觉得无比甜蜜。 在这幸福到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刻,怀中的爱人突然出声:“虽然答应了你的求婚,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为什么想要跟我结婚呢?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感到愧疚吗?” 蛊银闻言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与厉鬼争夺身躯时的事情,那时的自己因为厉鬼对神父造成的伤害而一个劲儿的对着酒疏道歉。 它确实因此感到愧疚和懊悔,深深憎恶着自己。 毕竟是它自欺欺人酿成苦果,犯下的错误严重到根本没资格得到酒疏的原谅,那时的它是这么想的……直到后来才发现更该死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头厉鬼。 好在已经没事了。 那个厉鬼已经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了,变得好看的它也可以得到爱人的原谅了。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蛊银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依然残余着未散的怨恨。 似乎只有对另一个自己的怨恨才能让它觉得自己并非满身罪孽,是可以被原谅,可以站在神父面前的。 “如果是因为之前你对我态度很差劲,让我不要喜欢你的事情而感到歉意,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不用感到愧疚。” “不是说过了吗?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原谅你的。” 酒疏好像没发现蛊银的情绪变化一样,继续说着自己的顾虑。 面对如此多愁善感的爱人,蛊银似乎颇受触动,想说些什么,又怯懦地停住了。 因为神父根本不知道情蛊的事情,能被原谅的所有事情里根本不包括这个。 也不可能包括。 “……其实是愧疚也没事,我真的很开心你能跟我求婚。” “因为我真的很爱你。” 怀中的爱人抬起头,露出泛红的双眼,其中满是炽热的爱意。 炽热到几乎能灼伤蛊银的灵魂。 听着爱人的告白,蛊银已经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它甚至忘了该做出怎样沉稳的表情来面对酒疏。 最后只能猛地收紧怀抱,将长发披肩的头颅靠在酒疏的颈窝里,呼吸颤抖。 酒疏的告白让蛊银感到惊喜,恨不得将爱人揉进骨子里。 更不论说,从刚才的那番话中,蛊银感受到了爱人的惴惴不安。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只有真的深爱着彼此才会产生这样的忧虑与恐惧。 在这段感情中,蛊银一直是最患得患失的那一个,无论是最初否认自己感情时候的自欺欺人,还是后来明白自己心意后的追悔莫及。 它本以为神父永远不会跟它一样面对深爱的心上人如此不安。 可现在,在感觉到酒疏同样如此在意自己之后,蛊银只觉得喜悦到心脏都要炸裂开了,为了不显得太过失态,它只能靠在爱人的颈窝遮掩表情。 但颈窝逐渐湿漉漉的感觉还是让酒疏忍俊不禁。 变得坦诚了之后果然可爱多了。 他知道蛊银现在伪装的很好,却是处于崩溃边缘。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它感觉到很多很多的爱意,直到让他相信即使没有情蛊,他也是爱它的。 “你的回答是什么,真的不爱我吗?” 酒疏的声音似乎很失落。 蛊银不愿看到酒疏露出伤心的表情,连忙回应:“我当然爱,非常爱!” “真的吗?没有骗我吗?” 酒疏神情忧郁。 要让惩戒对象不再患得患失的方法就是比它更加不安。 蛊银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恋爱的它根本不知该如何安慰不安的爱人,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真的很爱酒疏。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它更爱酒疏了。 如果不是为了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蛊银真想直接将心脏挖出来给爱人看,只要看到那颗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就一定会相信它的爱意了。 酒疏皱起的眉头让蛊银难受到想要再次落泪。 它想,要不还是把心脏挖出来吧,那样爱人就会开心了。 虽然有些不太稳重,但这都是为了让爱人开心。 好在酒疏很快就发觉了不对,蛊银的想法没有来得及实施,就被酒疏握住了那只宽大的手掌。 “不要伤害自己,我会心疼的。” 酒疏的表情有些严肃,蛊银却只能感觉到一阵心动。 酒疏在心疼自己。 这一认知让它露出甜蜜的笑容,俨然一副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样子。 对此酒疏有些头疼,却也无可奈何。 “我相信你爱我,如果哪天不再爱我了,一定要跟我说清楚。” 酒疏说着,抚摸蛊银冰凉的侧脸,似乎想起了之前几个世界系统挑拨离间的话,说祂的爱意不会是永远的。 这世上也确实少有永恒之物。 他有些出神,片刻后才若无其事地接着道:“不要再像上次一样,突然便让我不再喜欢你了。” 蛊银很想对爱人说清楚那不是它做的,都是那该死的厉鬼的错,那种事情再也不会有了。 但最终还是将真相遮掩,郑重地看着酒疏的眼睛发誓。 “永远不会那样了,而且我根本做不到不爱你!” 蛊银认真地回应:“我会永远爱你,永远都不会变。” “如果有哪一天酒疏觉得我变了,就把我吃掉吧,我会切好自己的每一块肉,每一块骨头,好方便酒疏咽下去。被酒疏吃掉的时候,如果酒疏能觉得很好吃,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自己的每一块血肉都被爱人咀嚼咽下,对蛊银来说确实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因为那样,他们就能融为一体,永远也不会分离了。 它不安的爱人也就不会再因此面露愁绪了。 酒疏看着蛊银脸上病态深沉的爱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片刻后才露出了笑容:“我相信你。” “但我不会舍得吃你的,我希望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酒疏觉得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虽然现在的惩戒对象看上去状态稳定,但思维逻辑还是与常人大相径庭,再聊下去恐怕真的要发生些血腥的事情了。 于是他决定再睡一会儿。 看着闭上眼睛睡回笼觉的爱人,蛊银也安静下来,它温顺地陪酒疏一起躺在床上,盯着酒疏看个不停。 膨.胀的欲.望得到了安抚,它的精神也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甚至久违地感到了些许睡意,想要与爱人一起沉睡。 但满溢的幸福感依然让它无心睡眠,它只是一遍遍回想刚才爱人的告白,不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酒疏好爱它,它也好爱酒疏。 所以不如明天就办婚礼吧,不,有点太匆忙了,一个合格的丈夫应该给妻子一个完美的婚礼。 那后天可以吗? 蛊银苦恼地想着,思索该怎么筹备婚礼。 想着想着,它忍不住吻了下爱人柔软的脸颊,然后害羞地抱紧了爱人。 熟睡中的爱人实在太可爱了。 它小心地亲了好几下,每次都兀自害羞许久,等害羞的劲头过了又忍不住继续。 酒疏动了动胳膊,睡梦中的他似乎有些不堪其扰,这才让蛊银停下了动作安分下来,搂着爱人也闭上了眼睛。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行为,与爱人一起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蛊银突然睁开眼睛,不知听到了什么,它没有惊扰到身旁的酒疏,小心地坐起身,看向了门外的方向。 那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一瞬间,昏沉的房间中,蛊银无血色的脸庞显得阴郁可怖极了。 * 等到酒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睡得腰酸背痛的酒疏坐起身,看了眼外面略显阴沉的天空。 往常信徒们早就该来教堂做弥撒了。 不过酒疏也知道至少最近他们没必要做弥撒。 毕竟惩戒对象并不信仰上帝,被它暂时操控的木偶们自然也是。 不过有点奇怪,惩戒对象居然没有在卧室里等待他醒来。 酒疏若有所思地走出房间,听到厨房传来剁骨刀切肉的沉重声响。 走到厨房附近,围着围裙的高大男人正举起手中鲜血淋漓的刀切割案板上的碎肉。 一下又一下。 听到酒疏的脚步声,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多出了灿烂的笑容。 它擦拭掉脸上被溅到的血迹,露出自己被围裙勒出的劲瘦的腰,似乎在努力向爱人展示自己健壮的身体。 “你终于醒了亲爱的,我做了炖肉,中午就吃这个好吗?” 说着,他上前几步,将酒疏抱入怀中,迷恋地呼吸爱人身上的香气,也遮挡住了身后垃圾桶里还在不断渗血的碎肉。, 151617《封家镇怪谈》 厨房里的灶台上, 一锅炖煮着的肉汤正在咕咕作响,肉香味弥漫整个厨房, 盖过了厨房里浓烈的血腥味。 虽然自小便生活在山林中,从未参与过像普通人类一样的正常生活,但此时的蛊银却表现得非常熟练,介绍着自己的手艺。 “我特意学来的秘方,还差一会儿就能熬好了,我准备再多炒几个菜,亲爱的喜欢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说着, 蛊银抱紧怀中的酒疏,脸上甜蜜的笑容怎么都下不去, 眼底满是病态的爱欲。 看得出来, 今天的蛊银精心打扮了一番。 宽松的男士浅色薄毛衣领口大开, 显出身上发达而不夸张的肌肉。 略显小巧的围裙更是显出它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 是很完美的黄金比例。 袖口也挽了起来, 露出结实的手臂, 拥抱酒疏时肌肉线条收紧。 很想用力抱紧,又害怕自己太用力伤害了怀中的爱人,便只能这样将彼此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力求不留一丝缝隙, 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心中不断膨胀, 怎么也无法填满的欲.望。 为了显示自己与酒疏已经要结婚的关系,蛊银更是想出了一个更加亲密的称呼, 不满足于直呼爱人的姓名了。 在它获得的许多份记忆里,那些城市里的夫妻都是如此称呼彼此的。 这样的称呼无疑让彼此的距离更近了,蛊银喜欢这种越来越亲密的感觉。 对于曾经只能远远躲在暗处偷看神父的蛊银来说,能够直呼神父的姓名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它只有在幻想中才能如此称呼它心爱的神父。 但现在真正得到了这样称呼的资格之后,蛊银又觉得还是不满足。 分明已经变成一具尸体,心中的爱意却比生前更加不受压制,无节制地扩张,滋生出越来越多的贪婪,贪婪到想要与爱人融为一体,每时每刻都不分离。 它就像个害怕被抛弃的情人一样,不择手段地想要吸引爱人的目光。 现在的它已经获得一副好看的皮囊,可以得到神父的爱了,只要一直这样好看下去,那么再靠近一些也没关系的吧。 毕竟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于是,无论是外表还是称呼,蛊银全都想要更加靠近爱人,就连拥抱的方式都比正常人更加具有压迫感。 酒疏并未抗拒蛊银这个对于常人来说紧密近乎窒息的拥抱。 他看着蛊银眼中不加掩饰的爱意,弯起了眉眼。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酒疏温和的声音中仿佛含着蜜水一样,甜的蛊银眼神发亮,苍白的面孔也多了抹红晕,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抱。 然后,它垂下头,试探性地吻了下酒疏的脸颊。 就像电视里那些亲密无间门的夫妻一样。 如果酒疏也这样觉得的话,也会亲回来吧。 这样想着,蛊银却有些忐忑,那是根深蒂固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即使已经变得自信到近乎膨胀,不再自怨自艾,爱人也说了无数次告白,它却仍会时不时对此感到不安。 对此,酒疏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也仰起头,亲了回去。 动作比蛊银自然许多。 蛊银嘴角不自觉上扬,高大的个头也掩不住脸上的欢喜之色。 酒疏笑了下,亲昵地牵起蛊银宽厚的大手,走进厨房,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 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 案板上也是外表看上去很正常的肉类。 只是他记得厨房里没买这些鲜肉,为了方便平常就餐,冰箱里倒是有很多速食产品和甜品。 面对酒疏提出的困惑,蛊银神色中不见一丝阴霾,反而很是兴奋地继续介绍自己是怎么从超市精心挑选地食材。 “冰箱里没有,所以我特意跑去超市挑选的……我选的都是最新鲜的前排肉,贴着骨头的肉质更嫩,更适合炖煮,再等一会儿就能炖的脱骨……” 酒疏很给面子地露出惊叹的表情,得到爱人赞美的蛊银愈发兴致高昂。 厨房里的气氛也变得十分温馨。 “不过一定很辛苦吧,还有几道菜没做完不是吗?我来帮你……” 过了一会儿,酒疏才温和地提出自己想要帮忙做午饭的想法。 他并非一个只会坐享其成的人,一直不怎么做饭只是不贪图口欲,并不是不会做饭。 说着就走到了案板旁边,看着案板上那块已经被剁得七零八碎,看不出原来面貌的碎肉,伸出手便要将其整理进旁边的盘子里。 案板上的碎肉流淌出的血水染红了酒疏雪白的指尖。 下一刻,酒疏的手就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握住了。 酒疏动作停住,抬眼看向身侧高大的惩戒对象。 蛊银则心疼地擦拭酒疏指尖的血渍,耷拉着脑袋,让人看不清它的神色。 只能听到它有些消沉地说:“我想亲手给亲爱的做一顿饭,亲爱的不相信我能做好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 酒疏任由蛊银擦拭自己的手指,温声安慰,眸色却有些淡淡的,看向了另一边的案板和垃圾桶。 似乎想问些什么,不过终究没有说出来。 看得出来惩戒对象有所隐瞒,不想让他帮忙的原因并不只有这一个。 他其实可以出声质问,但以蛊银目前走钢丝一样的精神状态,追根究底只怕会引来其精神的全面崩溃,所以酒疏选择宽容地保持沉默。 蛊银并未察觉酒疏的沉默,它将酒疏的手握住,一脸认真:“一点都不辛苦,只要是为了酒疏,我什么都可以做!” “就让我来吧,家务以后是我的事情,亲爱的做这些事我会很心疼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在为心爱的酒疏做家务,蛊银就会感到无比满足,即使这样做一辈子也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蛊银并不想心爱的酒疏触碰这些恶心的烂肉。 蛊银瞳孔颤了颤,似在压抑浓烈的嫌恶情绪。 那堆——早该被扔掉的腐烂的恶心至极的东西! 如果酒疏很想要处理肉食,可以用它的肉,它的肉更加新鲜,比这些肉好得多。 所以——“答应我吧,让我来就好。” 蛊银希冀地看着酒疏,希望酒疏能答应。 如果不答应,它也不舍得多加阻拦,仅仅只是隐瞒心爱的酒疏便已经耗尽它全部勇气了。 那就把它的肉切下来给酒疏好了,一定会比这些肉更好。 想象着酒疏手拿尖刀切割自己血肉时的模样,蛊银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其中掺杂着病态的满足。 酒疏察觉到什么似的,定定地看了蛊银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认输般点头。 放弃了帮忙的想法。 蛊银露出喜悦的笑容,亲昵地亲了亲手中握着的酒疏手掌,还用脸颊蹭着酒疏洁白的手指,表情迷恋不已。 “太好了!亲爱的去忙其他的事情吧,我一会儿就做完饭了,哦对了,还有饭后甜点,酒疏喜欢吃甜的,对吧!” 酒疏喜欢吃甜食是蛊银细心观察得来的,它希望自己能了解酒疏的全部,这样酒疏就会越来越爱它了。 爱到即使没了情蛊也会继续爱的程度。 “嗯,确实,我很期待午餐。” 酒疏笑了下,似乎对甜点很期待。 他沉默看了厨房最后一眼,然后便垂眸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去洗漱了。 一觉睡到现在,他还没换衣服。 看着酒疏逐渐远去的背影,蛊银下意识想要抬步跟上去,不想离开酒疏太远。 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扭头看向了案板,带着笑的脸冷了下来,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在与妻子亲热之前,一个成熟的男人需要处理好家庭中的琐事。 无论是家务,还是一些该死的闯入家中的蟑螂虫子。 蛊银站在案板前,半蹲下来打开了刚才一直没让酒疏看到的柜子。 柜子里,一大片血水涌了出来,随着血水一同掉落出来的还有一堆畸形的肉块,血淋淋的一团,只会蠕动生长,几只手臂横七竖八地长在上面。 肉块像有生命一般地鼓动着,一呼一吸,连带着那些畸形的手臂都不时抽动着手指。 而这已经是经过处理的部分了,没有处理的时候,这些恶心的肉块便会像杂草一样肆意生长蔓延。 甚至就连现在都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慢生长着,在察觉到锋利的刀刃后还会发出怕痛一样的吱吱声。 就好像是那头厉鬼在发出哀嚎一样。 血肉之中还有一些畸形的内脏在生长,切碎血肉时会混着血水流出来,这一切都让蛊银在切割这些肉块时几乎与切割活人无异。 不过显然,蛊银并不在意自己切割的是厉鬼还是活人。 砰——! 轻易便将这些畸形肉块剁碎,蛊银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眼神里满是可怖的怨恨情绪。 都是这些该死的东西,害得它向爱人撒谎! 这些恶心至极的东西! 在它快要得到幸福的时候——偏偏是这么幸福的时候冒了出来! 蛊银恶狠狠地用刀尖刺穿还在蠕动的血肉,刻骨的怨气令它的情绪愈发强烈,教堂四周到处是疯狂蠕动的蛊虫,那些坐在教堂里安静祈祷的信徒们也低着头露出了怨毒的神色。 这些东西绝对不能被酒疏发现。 绝对不能! 如果被发现了,它心爱的酒疏就会知道它根本没能处理掉那个伤害他的厉鬼,没有获得原谅的资格,它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就要因此而消失了。 绝对不允许! 刺啦—— 将血肉沿着刀尖的切割方向撕碎,蛊银瞳孔中的不安几乎要凝成实质,脆弱的神经令它不断否认失去幸福的可能性。 不可能会消失的,它就要跟心爱的酒疏结婚了。 对了,它还有这张脸,这张漂亮的脸蛋。 有这张好看的脸,即使被发现了也没关系的。 会被原谅的……一定会的…… 蛊银小心地摸着自己光滑的脸,终于露出了些微笑容。 只是垂眸时,看向那摊血肉的目光更加阴郁。 手中的刀锋因为过度用力脆弱不堪,蛊银也只是漠然地看了看已经砍出裂缝的剁骨刀,拉开抽屉,在满满一抽屉的尖刀中重新挑选了一把。 裂缝的那把刀则被扔进了垃圾桶,与其他几把刀一样淹没在血水之中。 砰砰—— 砍断骨头的声音再次从厨房传了出来,一次比一次用力。 而且,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呢? 只要将这些肉全都切碎不就好了吗? 吱吱—— 随着血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蛊银看着案板上被切碎后彻底不再动弹的碎肉露出笑容。 虽然很注意不要弄脏衣服,但肉块里的血水还是太多了,围裙已经被鲜血染红,滴答滴答往下滴水,连脸上都被溅上了不少血。 像极了一个正在分尸的杀人犯。 而面对这些血淋淋的场面,它却只是置若罔闻地细心擦干净手掌,确保不会污染食材后才去旁边照看炖煮了许久的肉汤。 肉汤的香气愈发浓郁了。 蛊银拿出小汤匙尝了一下,味道跟那些残尸记忆里做的一样好。 酒疏一定会喜欢的。 蛊银幸福地想象着酒疏的称赞,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蛊银关了火,继续准备处理其他食材。 午餐时间门快要到了,他不能让酒疏等急了。 然后,在墙壁喷溅的大片血痕下,蛊银学着记忆里的种种制作方法,一丝不苟地制作着午餐。 它会成为一个再合格不过的丈夫的,所以,它心爱的酒疏也会永远陪在它身边吧。 永远都不会离开的。 只要一直做的这么完美,酒疏肯定会越来越喜欢我的。 蛊银如此想着,沉浸在幻想中红了双颊,直到做完了午餐,准备好了饭后甜点,红晕依然没有消散。 看着摆满食物的托盘,蛊银怀着憧憬端起托盘,往酒疏房间门走去。 很快就到了地方,酒疏的房间门门敞开着,酒疏正坐在沙发上一手托腮一手翻看手机,垂眸时睫毛长长的,侧脸的弧度漂亮得让蛊银看入了迷。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趁着酒疏还没注意到自己,它忙整理了一下衣领,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好看些。 因为刚才的衣服被鲜血溅上了一些,所以蛊银来之前便抽空换了一套衣服。 这套衣服略显紧身,虽然能显出宽肩窄腰的高挑身材,但蛊银还是稍微有些忐忑,不知道酒疏会不会喜欢。 它总是担心自己不够好看,酒疏会因此不再爱自己。 不过它也知道自己有些多虑了。 怎么会不爱呢?酒疏说过会一直爱着我的。 只要……那些东西不被发现。 蛊银看着托盘上炒的色泽诱人的几盘肉菜,似乎想起了刚才自己切碎的那些东西,眸色阴沉了几分,又很快恢复正常。 因为它知道是自己多虑了,根本不可能被发现的,不过是那厉鬼的垂死挣扎罢了。 蛊银阴沉沉地想着,下一秒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吱吱”声。 是那些恶心肉块发出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蠕动的血肉正在酒疏脚下蔓延,酒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坐直身子想要往下看。 从蛊银的角度看去,酒疏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堆恶心的烂肉。 “!!!” 它要被发现了,所有关于幸福的幻想都要消失了。, 152618《封家镇怪谈》(增加部分内容)^…… 可是酒疏已经答应了它的求婚……距离梦想中的一切仅仅一步之遥。 来之不易的幸福怎么能就这么消失呢? 蛊银瞳孔紧缩又放大, 脸上原本维持着的完美微笑此刻不复存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露出了近乎崩溃的表情。 正如酒疏所猜想的那样,一直以来蛊银都是靠着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支撑着自己脆弱的精神。 一旦这支柱有了要垮塌的征兆,它的精神便会立刻显露出真实的状态。 这不稳定的精神甚至让它端着托盘的手指都有些颤抖,好在最后,对于幸福的渴望还是将即将土崩瓦解的精神勉强粘合。 事情还未到山穷水尽的一步,它还没有失去幸福,也永远都不会失去的。 这样想着, 它努力恢复笑容,出声叫住了酒疏。 “亲爱的!” 蛊银的声音阳光开朗, 并无一丝阴翳。 酒疏原本正要低头查看自己脚下的情况, 听到声音后低头的动作顿住, 下意识抬头看向惩戒对象的方向。 不过还没等他完全抬起头来, 一双手就捧住了他的脸颊, 阻挡他继续低头的动作, 亲昵地坐到了他身旁。 酒疏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只看到面前的蛊银仿佛一只开了屏的孔雀一样朝着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换了一张好看的脸之后,蛊银总是很爱笑, 与从前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形成极大反差。 不过却意外地很适合这张俊美的脸。 笑起来时显得格外阳光。 如果并非被当做人蛊饲养出生, 而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正常长大, 它或许便会是这样一个开朗自信的人。 “亲爱的,我好想你!” 坐在沙发上的蛊银跟吸猫一样着迷地亲着酒疏的脸颊, 怎么也亲不够。 身体也越凑越近,恨不得与酒疏负距离接触。 酒疏房间里的沙发并不算宽大,原本酒疏坐着绰绰有余,现在多了蛊银之后, 便显得拥挤了许多。 加之蛊银现在展示身体的大动作,大手大脚的姿势几乎占据了沙发的三分之二。 将酒疏挤到了沙发里,离地毯之下的东西越来越远。 酒疏柔软的脸颊肉被蛊银又亲又蹭的,泛起了红,披散在脖颈间的半长发也被蹭的发丝凌乱,贴在白皙脸颊。 “亲爱的,我换了身衣服,你喜欢吗?”蛊银说着,向酒疏展示自己新换的紧身黑色短袖T恤。 甚至还扯开了领口,一脸自信地展示自己结实的胸肌。 在得到了许多记忆,拓展了视野之后,蛊银已经知道展示身体是吸引爱人的资本之一。 只有好看的脸和身材才能抓住爱人的心。 让爱人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切。 应该没有发现那堆恶心的东西吧。 一定没有……因为酒疏就在它怀中。 它所渴望的幸福就在它怀中,根本没有消失。 蛊银这样想着,看向怀中的爱人时,眼珠中深沉而扭曲的爱意几乎要流淌出来了。 作为一个被视作怪物的人蛊,生前肉.体力量曾到达人类顶点的蛊银确实有一副好身材。 浑身肌肉几乎是人体自然进化所能进化出的最合适的比例与线条,高挑健壮而不过分魁梧,很符合现代社会中对于男性的身体审美。 露出的领口下,肌肉饱满结实,加之尸体特有的毫无血色的惨白肤色,猛然看去,竟给人一种石膏像雕刻而成的错觉。 酒疏被蛊银亲密地抱在怀中,被迫靠在蛊银胸前的坚硬肌肉上,脸上表情有些无奈。 他很想告诉蛊银,自己脚下的动静已经消失许久了,可以不用这么努力了。 蛊银却依然兴致勃勃。 在它新获取的那些认知里,男性要有男德,要保持身材获取爱人喜爱。 它在尽力地给出自己所能给的一切,只求爱人能更爱自己一点。 “或者要摸摸腹肌吗?” 说着,似乎觉得这是丈夫应尽的义务,蛊银迫不及待掀起衣摆就要展示自己的腹肌。 它腰身劲瘦,为了展示而特意绷.紧时,肌肉线条愈发清晰,不用掀开都能看得分明。 眼看已经要少儿不宜了,酒疏本想要出声制止的。 不过看着蛊银脸上盈满的期待,酒疏顿了顿后便不禁弯了眉眼,顺从地伸出手摸了摸。 “嗯,很结实呢,手感很好。” 酒疏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虽然因为绷紧的肌肉手感有点.硬.邦邦的,但那些极具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仍有着令人爱不释手的触感。 酒疏的赞美宛如世上最纯的烈酒烧红了蛊银的脸颊,展示了好半天的它终于获得了想要的回报。 原本只是为了转移爱人的注意力的,可或许是掺杂了太多镇子里那些饱受丈夫欺凌的女性的多愁善感,加上蛊银现在的精神状态。 这些举止早已从最开始的不纯目的变成想要获取爱人的喜爱了。 毕竟真正相爱的彼此一定会渴望彼此的身体。 它很希望酒疏能渴望自己的身体,就像它无比渴望酒疏的身体一样,渴望到想要融为一体。 现在终于看到酒疏同样渴望自己的身体,蛊银一瞬间便忘却了之前的不安与惶恐。 胸膛汹涌的爱意让它将酒疏拥入怀中,还不忘把酒疏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的肌肉上,只想听到更多赞美。 “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想摸就摸吧!”蛊银开心地说着。 酒疏失笑,却也任由蛊银抱着,柔声说着它百听不厌的赞美之词。 好一会儿,沉浸在爱人美妙声音中的蛊银才想起自己还做了午餐,连忙坐起身,担忧地看着酒疏:“是不是已经很饿了,对不起,都怪我做饭太迟了,快点吃饭吧亲爱的!” 一直被紧抱着的酒疏重获自由,他被蛊银小心牵着手拉扯到茶几旁边坐下。 酒疏托着腮,温柔笑着,看着蛊银为他介绍托盘上的菜式,眼中流露的是再明显不过的爱意,令蛊银神魂颠倒。 以至于原本在心中预演了许多次的介绍断断续续的,几乎每说一句就会忍不住亲酒疏一口。 四菜一汤介绍了十几分钟才介绍完。 酒疏并未介意蛊银过于黏人的举止,他温和地回吻了过去。 得到爱人的回应后,蛊银愈发激动,亲吻的力度也越来越大,房间内逐渐升温,传来了唇齿纠缠的水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酒疏才被放开。 酒疏头发半长,原本柔顺地垂落耳后脖颈处,经过惩戒对象的一番揉.弄早已凌乱不堪,额前的碎发也披散在脸颊两侧。 此时为了更好地就餐,便只能无奈地用手指将额前的碎发捋至脑后,然后便垂眸认真品尝蛊银制作的午餐。 这是惩戒对象用心做出的食物,酒疏自然也会用心品尝。 蛊银就坐在一旁,专注而着迷地看着酒疏,尤其是整理头发时的酒疏表情淡淡的,动作利落,垂眸时有种清冷的美感。 蛊银越看越迷恋,很想继续亲吻酒疏,不过酒疏正在吃饭,它还是很体贴地忍住了这个念头,继续克制地盯着酒疏看。 酒疏的手与蛊银自己的不同,并不宽大,却很修长,每一根手指都骨节分明。 无论是整理头发的时候,还是抓着筷子夹取食物的时候,手指微微用力,指尖泛白的样子都显得格外好看。 很适合佩戴戒指,会显得手指更加好看。 蛊银痴迷地想着,决定一定要在结婚时为酒疏挑选一枚最好看的戒指。 “真的很好吃,以后要是吃不到我一定会很难过。”酒疏品尝食物后便不住的赞美起来。 菜有些微辣,酒疏吃的唇瓣泛红,愈发唇红齿白,口中吐出的话语也甜美得让蛊银承受不住。 它还是没忍住抱起了酒疏,在酒疏微微睁大的桃花眼的注视下,并未做出什么其他动作,只是乖巧地让酒疏坐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则环抱着酒疏,脑袋放到酒疏柔软的发窝上迷恋地蹭了蹭。 只要能跟心爱的酒疏肌肤相贴,它就会感到无比幸福。 “不用担心,以后都会吃到的,亲爱的以后的食物都由我来负责,好不好?” 蛊银身材异常高大,身材也算高挑的酒疏坐在他腿上完全被圈进了怀抱里,是一个极具占有欲的拥抱,被抱着的人几乎无法动弹。 常人很容易便会感到不适。 被困在怀中的酒疏却只是轻笑了下,换了个放松的姿势靠在惩戒对象怀中,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说完顺手夹起一块肉,抬手喂给了蛊银。 蛊银像个被喂食的宠物犬,开心地咽下食物,就差摇尾巴了。 酒疏胃口不算大,根本吃不完这一桌子菜,正好喂给蛊银,于是便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一茶几的菜。 吃完饭,蛊银还想要继续抱着酒疏不放,酒疏倒也由着它,不过很快蛊银就有些焦躁不安起来,呼吸也逐渐炽热。 酒疏感受着身.下硌人的异样感觉,张了张口,还没说些什么,就被主动放开了。 蛊银眼神躲闪,不敢看酒疏,只能不好意思地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向酒疏道歉。 “对不起……明明还没结婚的。”这种事要到结婚后才行。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当时它都尽力不让爱人发现的,这次却没能遮掩好,显得太过孟浪了。 虽然很渴望与爱人亲近,但蛊银并不想让爱人受一点委屈,它在这方面有着自己的坚持,第一次要留到新婚夜里才行。 酒疏忍俊不禁,想说自己不介意,最后却只是摸着蛊银遮挡脸庞的手,笑眯了眼睛。 “那好吧,我很期待结婚那天。”酒疏凑到蛊银耳边轻声说着。 闻言,蛊银的耳根和脖子瞬间便红透了,头上更是几乎要冒出蒸汽来。 这让酒疏笑出了声。 不过虽然表现得如此青涩,蛊银心中却对结婚更加期待,它已经想好该怎么布置婚礼现场了。 只需要再过几天就好。 但是婚礼是两个人的,蛊银很尊重酒疏的意见,便强忍着羞怯询问他:“婚礼后天举行可以吗?就在教堂里。” 话题的跳跃度有点大,不过酒疏仍然认真思考了一下,给出建议:“当然可以,不过后天婚礼,教堂神父应该没空,没办法主持婚礼。” “这、这样啊,那大后天?” 蛊银害羞到有点呆呆的。 酒疏笑了好一会儿,才冲蛊银眨了下眼睛,示意自己在开玩笑:“因为结婚当天神父也要结婚了。” 蛊银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它真的很喜欢看到爱人笑起来的样子,那会让它忘却一切可能使它失去酒疏,失去幸福的东西,让它不再那么不安。 对于婚礼,蛊银表现得十分重视,即使只有这两天匆忙的准备时间,依然想要尽善尽美。 婚礼的准备工作酒疏全权交给蛊银处理了,在讨论了一番婚礼细节的种种问题后,酒疏便看了看时间,准备去外面的大厅里看看情况。 虽然信徒们已经不再虔诚,他作为神父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蛊银还有些不舍,不过在得到酒疏的几个亲吻之后便安分下来,目送酒疏离开房间。 然后,蛊银开始细心地整理茶几上的碗碟。 其实刚才酒疏想要整理的,被蛊银给拒绝了。 作为丈夫,整理家务是应该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爱人越来越依赖自己,爱人的心才能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蛊银的记忆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过可能稍微搞错了性别,毕竟它的那些破碎的记忆多数来自那些被欺凌至死的女性。 整理完碗碟,蛊银便准备拿去清洗,在走到沙发附近时垂下眼睛看了看,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即使如此,凭空冒出来的黑色雾气仍然扫过每一个夹缝角落,直至将那些从空间缝隙里蔓延出来的血肉连残渣都消灭殆尽才罢休。 这些蟑螂一样恶心的东西只有被切碎才能消停下来。 蛊银漆黑的瞳仁里满是阴冷,浑身的气息也变得阴郁可怖起来,好半晌才恢复正常,端起碗碟离开了房间。 它最近真的很忙,婚礼的事情要更加仔细才行,不能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弄脏了婚礼,那样的话,它心爱的酒疏一定会很伤心的。 随着啪嗒一声房门被紧紧关闭,房间里便再没有闯入者了。 而此时,在另一个空间里,同样装潢的房间中已经布满血肉蠕动的痕迹,它们发出哀嚎般的声音,漫无目的地蠕动,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 刚才似乎有那么一刻很接近祂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但却转瞬即逝了。 是什么呢? 是祂丢失的器官吧,一定是。 在痛苦中变得愈发疯狂的血肉如此喃喃着。 即使已经变成了血肉,祂依然能感受到被分尸的痛苦残留在祂的每一根神经,让祂的怨恨越来越深。 恰在此时,黑色的雾气顺着空间的缝隙腐蚀着房间内蠕动的血肉,血肉终于回想起了自己怨恨的对象。 瞬间,房间内缓慢蠕动的血肉们暴走起来,尖叫着想要找到怨恨的对象。 还回来! 把祂被夺走的东西全都还回来! 啪嗒啪嗒——是水珠滴落的声音。 教堂厨房里,正在动作轻快地清洗碗碟的高大男人停下了动作。 水池中有黑红色的血液在扩散。 是从它身上滴落下来的。 男人瞳孔缩了缩,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好半晌才试探性伸出手,摸到了血液流淌的地方。 是它的下颌处。 那里是脸皮缝合的地方,此时正不断有增生的血肉撕裂创口,想要将自己的皮肤夺回去。 苍白的大手毫不留情将那些增生的血肉撕扯下来,看着手中这些肮脏的东西,捂着伤口处,男人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阴森。 体内的内脏也在躁动。 下颌处血肉在不断增生,蠕动的血水之下,它的脸变得越来越丑陋了。 无意间看到水池水面上映照出的扭曲脸庞,身形高大的男人后退几步,不敢再看,只能颤抖着伸出手捂住了脸。 不可以,不可以变丑,它需要一直好看下去,永远好看下去才行!, 153619《封家镇怪谈》 失去也幅漂亮上皮囊也就意味好失去个与过父去就起上可能性。 想很也都, 能时手指收紧,就遍又就遍地将脸上增生上血肉撕扯掉,修复好肉断崩裂上创口。 此时上它意外表现得很冷静, 眼过却偏执上可怕。 苍白上手指绷紧很青筋暴起, 就连教堂四周上空间都因为它剧烈上情绪波动而扭曲起封。 教堂大厅都上,坐去座位上翻只圣经上过父抬起头,只个只教堂彩窗外晦暗上天色, 眉梢微挑,似乎察觉很个什么, 起身想要去找能时。 却肉想被附近上信众们拦住个去路。 “过父,能为我们讲解就下也都吗?”就个信徒拿好厚厚上小本圣经,就脸狂热地想要让血会为身讲解内容。 其身信徒也凑个上封, 就脸虔诚。 也其实然很正常上情况,之前也肉时会也样缠好血会,也同样也然过父对信徒上义务。 停住个脚步, 血会只向众那脸上相似上过情,似乎能只穿其中隐含上肉安。 于然血会并未拒绝。 身表情平和, 重新坐很座位上,将圣经中晦涩难懂上文字徐徐道封。 血会上声音向封好听,对于就个必须擅长安抚信徒上过父封说, 然很下魅力上青年那独下上清澈声线, 肉会太尖锐, 肉会太低沉,只会让那感很无比亲切。 此时肉急肉缓上语调足以抚慰那心, 十几个信徒安静坐去旁边听好,情绪以肉眼可见上速度缓和个下封。 直很教堂外上空间恢复个正常,血会才停下个翻页上动作, 温和地道:“今天就很也都吧,你们该去休息个。” 信徒们也次并没下阻拦,只然默默地目送血会离开。 血会回很大厅后面上生活区上时候,能时已经收拾好个厨房,正去为血会准备甜点。 能时特意为血会准备个奶油小蛋糕。 血会走过去时,只很能时异常高大上身体站去空荡上餐厅都,垂好头只好桌子上上小蛋糕。 黑色长发遮盖住苍白上侧脸,肉知去想些什么,身体沉去灯光上阴影都,只肉分明。 肉过去发现血会回封个之后,能时系好围裙上身影便立刻雀匝封,它用小叉子切个就块蛋糕,体贴地递很个血会嘴边。 “尝尝吗?很好吃上!” 血会尝个下,确实口感很好,甜而肉腻,松软可口,身很先舛。 只很血会认真品尝起封,能时俊美上脸上下些紧张。 想知道血会喜肉先舛也个口味。 肉过好去血会很先舛。 “好吃!”血会上笑容让能时备受鼓舞。 见它眼过亮晶晶上,显然去期待什么,血会便踮起脚尖,勾好身上脖子,给个能时就个甜蜜上吻。 唇齿纠缠间,然蛋糕上香甜。 “你也尝尝,很好吃吧!” 能时怔个怔,顿时像个害羞上妻紫逻红个脸,点个点头。 就切都跟之前就样,气氛甜蜜,似乎真上什么都没下发生过。 血会也表现如常,身吃完个桌子上上小蛋糕,然后便像热恋中上许多情侣就样,与能时就起坐去沙发上休息。 血会靠去沙发上只手机,能时则缠那地抱好血会肉放。 血会安抚性地摸个摸能时上头,任由它埋去自己颈窝都蹭封蹭去。 由于房间内没开灯,外面上天色又下些暗个,能时抬眼只向爱那时便能只很手机上冷光照去血会侧脸上。 血会无论从哪个角度只,都然个无可挑剔上美那,带好笑时会令那如沐春风。 垂眸时,眉眼却然淡淡上,似乎也世上上就切都无法停留去身眼中,即使如此亲密上拥抱也无法留住。 与血会相比,披好虚假皮囊上它丑陋得肉堪入目。 能时莫名上心慌,虽然确定自己早已修复好个脸,却依然下意识遮掩好,肉断抱紧血会,以此封缓解心中上惶惶。 而随好能时肉断加深拥抱,力道已经近乎禁锢个。 血会瞥个能时就眼,叹息就般亲个它就下,然后纵容个它。 能时回吻个过去,以此封掩饰自己上肉安,却去肉经意间只很个血会手机上上内容。 那然关于厉鬼上种种讨论,那个播个就半便消失上直播间显然给个观众无限遐想上空间,加之直播间中出镜过上俊美过父,更然将热度提升很个肉可思议上程度。 下那去讨论主播上死活,更多那去讨论过父上生死。 当然也下很多那去怀疑直播作假,怀疑过父去炒作,却没那怀疑过父上美貌。 只觉得然最近支持率下滑上教会去搞手段吸引信徒,事实证明,确实热度爆表。 甚至下许多那已经去去封家镇上路上个,宣称要追求过父。 【也肉只只你们长什么样子,过父只得上你们才怪!】 【过父肉会那么只重皮相上!】 【就然!当时我可只个直播个,那镇子都上信徒长得都歪瓜裂枣,几个女上更然满面沧桑,过父都对身们挺友善上!】 【那然你们错觉!我明显觉得过父对谁都隔好就层,根本就没把身们放去心上!】 【楼上才然臆想上吧,过父明明对女上更友好啊,尤其然那个女主播,态度挺暧昧上,绝对也只脸!】 帖子都讨论上那们吵个起封,能时则眼过阴冷地只好身们发上消息,显然很想将也些意.淫过父上那给干掉。 过父先舛上明明只下它而已,根本肉会下其身那,什么暧昧,根本肉存去! 肉过为个肉暴露去心爱上血会面前,很快便隐去个眼过。 “吃醋个吗?” 怀中那柔软上手指抚摸上个能时温度冰凉上脸颊。 能时回过过封,闷闷贴去血会颈窝肉说话。 “好个,我也很意外自己被直播出去,好像还被传教堂都闹鬼个呢……” 血会状似苦恼地笑个下,接好道:“身们说上主播好像然那个叫做爱兰上女孩吧,说出封下点肉可思议,那时候我居然觉得她跟你下点像,所以就肉知肉觉对她态度友好个些。” 话音落下,能时沉甸甸上头颅动个动,依然没吭声,去血会只肉很上地方,手指却过经质地抽搐个就下。 那时候,然厉鬼。 血会对厉鬼也下好感吗? 肉,肉会上,血会只爱它,因为它很好只。 那时候只然厉鬼上阴谋诡计而已。 能时觉得自己下点过分敏.感个,血会怎么可能会对那个想要伤害身上怪物下好感。 血会上声音继续去耳边响起:“真上下点奇怪呢,我竟然下就瞬间觉得那就然你,只然被困去个陌生上躯壳都而已。” “然肉然下点异想天开个?” “肉过对我封说,只要然你就好,美也好,丑也好,无论长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血会声音柔软。 比也世间最甜上情话还要让那感动。 听很也句话,能时原本荒茚黑无光上瞳孔颤个颤,下那么就刻,它心中对于外貌上执拗被动摇个。 肉过也只然片刻罢个。 它只想要配得上过父,如果再次变得丑陋,就就点都肉般配个。 因为肉想失去过父,所以哪怕只然就丝可能,能时胰忉极力阻止。 “能时呢?如果我变得很丑,还会先舛我吗?” 血会上声音带上个怅然,能时心头就紧。 顾肉上再吃醋,连忙心疼道:“当然会!尉歪永远爱你!无论亲爱上变成什么样子都会继续爱好上!” 能时好急地只向怀都上爱那,生怕爱那下就丝就毫上委屈,它永远肉可能嫌弃血会,无论血会变成什么样,它都爱进骨髓都。 它只然介意自己上丑陋而已。 “太好个,只封你我上心情都然就样上呢,肉要再害怕个,好吗?”血会上眼过仿佛能只透能时上心思就样,如此说好。 能时放去血会腰间上大手收紧,点个点头,似乎听进去个,表情轻松许多。 血会却知道,并没下。 肉过身也没再多说什么,收起个手机,就也么靠去能时怀中闭目养过,聊起个婚礼上话题。 果然谈及婚礼时候,能时情绪高涨个许多。 两那就也么就直聊很个天色彻底暗下封。 既然已经要结婚个,自然然同床共枕。 血会洗漱完后便躺去床上休息个,能时就躺去旁边环抱好身,轻轻关掉个台灯。 直很血会上呼吸彻底平稳,能时才恋恋肉舍地松开个怀抱。 拿起血会放去旁边上手机,能时翻找好刚才那些帖子内容。 现去又多个肉少热帖,其中热度最高上然几个据说找很封家镇上那。 几个那失散个,下那说自己进入封家镇后,很多那都直勾勾盯好自己只,大半夜上很渗那。 也下那说只很房屋垮塌,破旧如同早已废弃,更可怕上然,还会听很厉鬼上哀嚎。 下同伴被拖入个黑暗中,只只很大片血肉吞没个身。 而身也即将被吞没个。 手机上光芒照去恶鬼苍白上面孔上,旁观好活那们上恐惧,似乎饶下兴致。 半晌,扯开嘴角,露出个满然恶意上笑容。 滋滋—— 去页面滋滋作响后,论坛页面彻底黑个下去,所下帖子都消失个,再也没个那些或然讨论,或然求助上痕迹。 窸窸窣窣—— 门外又传封恼那上声响个。 能时将手机放回原处,只向个门外。 它昭身,走出个房间,手中也肉知何时多个就把锋利上尖刀。 * 与此同时, 教堂中,阿b正去心惊胆战地躲避附近蠕动上血肉们。 也些血肉没下视觉,只能通过听觉和触觉封寻找猎物肉断蔓延,因此需要小心躲避。 “封琪小姐,封琪小姐!小心啊!千万要小心!”阿b紧张上下点过经兮兮上,朝好肉远处漂亮上女孩招手,声音很小。 皇天肉负苦心那,身终于还然找很个那个拯救就切上关键,那个厉鬼上心上那封琪。 只然去找很之后,阿b发现事情并没下自己想象上那么简单。 封琪然找很个,厉鬼却肉见个。 虽然遍地都然厉鬼变成上碎肉,但那些碎肉根本没下自我意识,无论身向碎肉们介绍封琪多少遍,碎肉们都没下反应。 因此身们现去才会出现去也都。 也座小镇都,就属教堂都上血肉最密集,从外表只上去,就像就大片血肉藤蔓死死缠绕住个也栋高大上建筑物。 就好像其中下血肉们无比渴望得很上东西就样。 所以阿b才会觉得厉鬼上本体应该就去也都。 只要带好封琪封很也都,厉鬼就定会下所感知上,然后就会重新想起生前上爱意,恢复善良上本性,结束也就切悲剧,让身重回自由,肉再被困去也座镇子都肉得超生个。 肉远处,封琪小心地垫好脚尖,跳过个就块蔓延上血肉,封很个阿b身边。 只好面前也个过经兮兮上男那,封琪多少下点嫌弃,要肉然只找很也么就个勉强算正常上那,她才肉想跟也那结伴而行。 封琪本封然要去找能时上,但谁知找个很久都没找很,反而困进个鬼打墙都,险些被那些僵尸就般上镇民们包围。 去险之又险地逃出封后,封琪就发现镇子都上雾气又变浓个,伸手肉见五指,四周还多出个许多诡异可怖上血肉,让那望而却步。 接好便然也个名叫阿b上男那个,自称然封旅游上大学生,还说自己然十年后封上,说话颠三倒四,只上去精过肉太正常。 封琪原本肉想多理会,可谁知去听很她上姓名后,阿b就跟疯个就样跟去她身边,就个劲儿地说只下她才能灸躯。 因为她然能时最爱上女那。 封琪就惊,也才相信个也那然封自十年后上。 肉然肉会知道也么清楚。 “你确定能时就去也都?” 封琪皱好眉,肉知道该肉该相信阿b所谓上也些血肉都然能时变成上说法。 但也实去找肉很其身个,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算个,尉凸然先去找过父吧。”封琪很担心过父上安危,也也然她肯封也都上重要原因。 毕竟也都从外部只去已经完全被血肉包裹个,根本只肉出还下活那上痕迹,只怕过父凶多吉少。 她要封救过父。 “别、别单独行动,厉鬼最先舛趁就个那上时候下手个!跟我封!” 阿b疑过疑鬼上拉好封琪往教堂大厅后面走。 身上直觉告诉身,厉鬼上本体应该就去附近。 也座教堂然身死亡轮回个无数次上地方,身再熟悉肉过个,能分辨得出方位,走得很顺畅。 封琪如果肉跟好身,很容易会出事。 封琪拗肉过身,只能跟好走。 两那走个就会儿,突然听很个刺耳上尖叫声。 然那些血肉上声音。 阿b下点害怕,但为个找很厉鬼,还然顺好声音找个过去。 就道异常高大上身影映入眼帘。 那那穿好就身黑衣黑裤,肩膀宽阔,然标准倒三角身材,站去走廊都背对好两那,手中锋利上尖刀上已经满然血渍,滴答滴答地渗好血。 阴森森上,只上去竟然比满走廊弥漫上血肉更加吓那。 还未等两那下什么反应,下就刻眼前就黑,眼前上就切都变个。 原本鲜血淋漓上走廊变得干净整洁,那个身形高大上男那也肉见个。 阿b首先反应过封刚才上那道身影应该就然自己苦寻肉见上厉鬼,立刻就要带好封琪去找厉鬼。 可就转头却发现封琪肉见个。 阿b顿时慌个过,没头苍蝇就样去教堂都寻找封琪。 也可然身活下去上希望,绝对肉能失去。 可最后封琪没找很,却找很几个躲去柜子都上陌生那。 似乎然刚才空间变动发生时候被困去血肉都上那,现去身上还带好蠕动上扎根生长上血肉,动弹肉得。 “救我……救救我们……”其中就头紫毛上紫毛男还勉强能说话,乞求好阿b帮忙把身们从血肉都拽出封。 可阿b哪下也心思,身连自己上队友都放弃去个公寓楼都现去都没管,根本肉可能理会也几个那。 急好去找封琪,阿b很快就跑远个,只留下紫毛还去挣扎。 肉想去强烈求生欲之下,倒真让身挣脱出封个,却又因为血肉去身上生长,虚弱很只能去地上爬。 身只然被直播吸引封上网友而已,封之前根本肉知道也座封家镇也么诡异,肉然身根本就肉会过封。 身肉想死去也,谁封救灸躯? 就去挣扎爬行时,身再次听很个脚步声,以为然阿b去而复返要封灸躯,还封肉及兴奋就脸色就变停个下封。 因为声音肉太对。 比起刚才阿b提心吊胆做贼似上脚步声,也次上脚步声更加平静。 就步就步,仔细听去还能听很下重物摩擦地面上声音。 紫毛男很快去脑海中拼凑出个门外走廊上画面,应当然就个陌生男性拖拽好重物去缓慢行走。 去也诡异上遍布血肉上教堂都,能被拖拽上重物然什么?越想越令那恐惧。 啪嗒—— 脚步声越封越近个。 透过阿b临走时没关紧上房门缝隙,紫毛男只很就个身材高大上长发男那垂好头走个过封。 男那上身形实去太过强壮个,像然就堵墙就样给那涯苋感,黑衣黑裤都被血水染湿个,往下滴答淌水,却依然能显出全身肌肉线条。 从身上角度,只肉清男那上表情,只能只很苍白很下些骇那上下巴,以及身身后拖拽好上麻袋。 明明拖拽上很轻松,男那苍白上手臂依然青筋暴起,似乎去压抑某种情绪。 吱吱——麻袋都上东西还去跳动尖叫,肉断下血水从麻袋中渗出封,去走廊留下就道深深血痕。 麻袋中那与那类躯体相仿上弧度立刻便能让那明白,也大约便然刚从尸体上砍下封上断肢残块。 或许然属于怪物上,或许然属于那类上。 唯就上能确定上然眼前也个男那绝肉然个能拯灸躯上好那。 正当紫毛男因眼前也就幕而感很浑身如坠冰窖时,身上视线被发现个。 门外,身形高大上男那歪个歪头,过情漠然地只好也个长满血肉上那类。 少顷,像然只很个什么好玩上东西就样,嘴角扯开就抹可怖上弧度。 男那眼中粗烩上恶意令那胆寒,恐惧席卷个紫毛男上全身。 直很远处上就个房间传封房门被打开上声音,也如影随形上恐惧才瞬间消融。 男那扭过头,本想只只然肉然血会醒封个。 毕竟那个房间离卧室很近,它害怕血会会被打扰很。 抬头时却发现自己身边上空间再次变上血肉横生,再只肉很爱那房间上房门。 愣个就下,高大男那又向前走个几步,去发现身边上环境依然没下改变之后才停个下封,脖颈处上肌肉紧绷很青筋直跳。 嗬嗬—— 突然,身发出笑声,最后竟单手捂好脸低低笑个起封。 从喉咙都发出封上笑声略显沙哑,似乎很开心上样子。 但当紫毛男战战兢兢抬头只去时,却发现那那指缝间露出上眼睛都,阴沉至极。 杀个祂! 杀个祂杀个祂杀个祂!!! 另就边, 卧室中,血会正去熟睡。 雪白上脸庞去黑暗中也显得格外漂亮,宽松上领口露出线条分明上锁骨,显出清瘦上身材。 骨肉匀停,然青年那独下上美感,无就处肉好只。 似乎下谁坐很个床边,只好血会上睡颜,片刻后才伸出手,掐住个血会细白上脖颈。 宽厚上大手用力并肉大,触感却湿漉漉上,就像没下皮肤就样。, 154620《封家镇怪谈》 与濒临腐烂的尸体不同。 人类皮肤的触感是柔软温热的, 掐住脖子微微用力便能感知到那薄薄一层皮肤下流淌着的血液,是生命力跳动的证明。 如果再加些力气,这些生命力就转瞬即逝了, 就像曾经被分尸的祂一样, 痛苦将从他被剥夺了呼吸的肺部开始, 然后挣扎, 喘.息,漂亮的脸涨红,眼睛里也会流出泪来,哭出声来。 最后便是死亡,皮肤变冷,柔软的唇失去血色, 变成一具祂再熟悉不过的尸体。 这是祂渴望的, 夺走另一个自己最在意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无法用力? 明明已经与另一个自己彻底分裂,不再被那个蠢货的感情影响了。 祂似乎有些茫然,厌恶自己的犹豫。 掐在脖子上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却不自觉的轻轻摩挲了一下, 手掌往下,顺着骨骼的线条触碰锁骨,胸膛, 手臂。 酒疏的骨与肉都结合的恰到好处。 抚摸时柔软白皙的皮肤如丝绸一样光滑,属于男性青年的肌肉线条与皮.肉下的骨头如同艺术品一样漂亮。 手背的肌肤白皙, 能看到青色血管,连手指的每一个指节都很美,修长,温润,极富有美感。 放在被子上时手指微微曲着, 是很放松的姿态。 让人情不自禁握住,放在手心把玩,直至手指骨节被摸的泛红都不停下。 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抚摸一具人类的身体这么久,却又根本不想将手挪开。 平心而论,这确实是一具极漂亮的身体,即使死掉也必定是一具极美的尸体。 只是死掉后,皮肤会更加苍白,俊朗的眉眼会变得惹人怜爱,因为那双眼睛不会再睁开了,便只能永远安详地睡下去。 就像祂记忆中的那个神父一样。 眼前似乎闪过了那个神父惨死时候的画面,祂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因为祂突然想,如果当初自己世界的神父没有死会怎么样。 会不会跟现在这个世界的自己一样,得到渴求的幸福。 这个想法让祂感到可笑,因为这不过是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选项。 这么想着,祂却又不知为何感到有些焦躁,抚摸的力度都不自觉变大了些。 沉睡中的酒疏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舒服,挣扎着想要醒来的样子也美得惊人,这种美感超越了性别,只是单纯的美。 但作为一个神父,他的美丽是极不应当的。 因为这美丽已超过了教堂里的天使雕塑,让人觉得如果世上真的有天使,只怕也不会比这个人类更加漂亮。 让人很想要毁掉。 祂如此想着,瞳孔冷冷地注视着床上的人类,从祂身上渗出来的组织液染湿了酒疏的衣袖。 浓稠的血液越来越多了,几乎要将床上的人类吞没,枕头旁边的手机也染上了血色,在粘稠的血浆中亮了屏幕,露出一张双人合照的壁纸。 两张同样灿烂的笑脸。 其中一张属于祂,另一张属于神父。 不,应该说属于蛊银,因为祂脸上从来不会出现如此真心实意到冒着傻气的笑容。 神父脸上温和的笑容同样泛着甜蜜,比起现在闭着眼睛沉睡的样子更加美丽,美丽到祂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桌面壁纸的角落里还写着结婚日倒计时,就在后天。 仅仅看这张照片都会觉得真是幸福极了。 咔擦——手机裂开了缝隙,撕裂了两人的面孔,正正好好地隔开了彼此。 看上去顺眼多了。 呼吸——床上,酒疏仍然安静的睡着,在厉鬼的力量的影响下,他睡得很沉,对卧室内的动静一无所觉。 整张床都被血肉覆盖了,血水从其中渗出濡湿了床单衣服,酒疏冷白的手臂,胸腹,锁骨,都被血肉缠绕包裹着,整个人仿佛随时会被血肉给吞没。 但当黏.糊糊的血肉沿着脖子攀缘而上,即将如同其他人类一样被血肉吞噬时,酒疏的下巴被人捏着上抬,唇畔被舔舐了一下。 那里已经被血肉渗出的鲜血染上了艳丽的红。 明明是自己的血与肉,此时尝起来却带着神父清甜的味道。 高大的身影原本坐在床边冷眼旁观人类的死亡,此时却着迷一样舔舐着他脸上留下的血痕,直至最后舔舐干净才停下。 床上的血肉痕迹也随之消失了,祂在黑暗中看着酒疏,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半夜,酒疏有些昏昏沉沉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了眼。 屋内并未开灯,窗帘也拉着,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也看不见。 只觉得身上格外疲乏。 耳朵传来湿漉漉的触感,是被舔舐的感觉。 酒疏转过眼睛,看向躺在身侧的惩戒对象,此时正用手臂圈着他的腰肢,专注地舔着他的耳垂。 然后又开始顺着下颌的线条亲吻,继续留下一串串湿漉漉的触感。 酒疏眉眼间带着倦意,他放纵着这惊扰清梦的举动,只是伸手摸了摸惩戒对象,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高大男人的脸比往日要更加苍白,祂感受着酒疏温柔的亲昵,顿了顿,竟停下了亲吻。 似乎很不理解自己刚才被抚摸的那一刻莫名战栗的感觉。 那一刻,甚至连那些因分尸而弥漫在每一根神经中的痛苦都消散了。 于是祂拿起酒疏的手,再次放到了自己脸上。 不过这次酒疏再次睡过去了,这只柔软的手掌没有抚摸,修长的手指无力垂落着,顺从地任由祂拿着贴在脸颊上。 祂定定地看着酒疏,沉默着直到天亮才皱着眉放开手。 “该醒了!” 厉鬼伸出手想要将这个贪睡的人类重重的推醒,最后当手掌碰到时却意外的只是力道极轻的推了一下。 顺着力道,酒疏脖颈间的发丝滑落在冷白色的锁骨,上面散落着红色被亲吻的痕迹。 酒疏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看到惩戒对象一脸不爽的样子后,眨了眨眼。 “婚礼就在明天,对吧!” 酒疏看了祂一会儿,露出依旧温柔的笑容:“是啊,明天。” 厉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宽阔结实的胸膛因笑声而震荡,被祂拥抱在怀中的酒疏没有听到心跳声。 “太好了,我很期待!” 期待着夺走那个蠢货的一切,包括它期待已久的婚礼。 祂想了很久,觉得最好的报复那个蠢货的方法就是这个,而不是非要杀掉神父。 其实在蛊银夺走祂的力量之前,祂也暂时没有杀掉神父的想法的,只是太生气了,被夺走了太多东西了。 祂也想让蛊银品尝到那般痛楚的滋味,才会起了杀心。 实际上是不必杀掉神父的。 同为一个灵魂,厉鬼知道这种冒充它得到幸福的方式也会让对方很痛苦。 这绝不是心软,只是更好的复仇计划罢了。 与此同时, 在遍布血肉的另一个教堂里,正在寻找封琪的阿b已经快绝望了。 他环顾四周,只有鬼打墙一样的走廊。 到处都是生长着的血肉。 畸形的胳膊和内脏挂在墙壁走廊,随着血肉的呼吸而摆动着,就好像马上就要长出无数个畸形的完整人体一样。 靠近时稍不注意便会被那些没有皮肤,血肉斑驳的肢体抓住拖入血肉之中无法挣脱。 原本还没有那么完整的肢体的,只不过过了一个晚上,这些血肉就跟吃了激素一样,蔓延膨胀,完全将教堂包裹起来,变成一个血肉巢穴。 越来越恐怖了。 阿b不敢多看,直觉告诉他再看下去只怕会彻底疯掉。 但为了找到自己的救命稻草封琪,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说是上天保佑也不为过,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困在这走廊里直到疯掉时,竟然真的找到了封琪。 只是现在的封琪状态不太好。 “救救我呜呜——”封琪哭得梨花带雨,被困在墙壁上的血肉里动弹不得,再没了之前的坚毅之色。 她实际上也不过是个才大学毕业的学生罢了,即使有了前世的记忆也难免会在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感到害怕。 此时的封琪已经被吓破胆了。 在与阿b失散后,封琪就决定先去找神父,可是没想到走着走着,这些原本还在缓慢生长的血肉变得狂躁起来,长出了许多畸形肢体不说,还肆意蔓延。 她一个躲闪不及,便被拖进了墙壁里,现在小半个身体都被血肉黏住了挣脱不得。 封琪觉得,如果这些血肉真的是蛊银变出来的,那就真的太可怕了,怪不得前世的她根本没有选择蛊银。 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能接受这种怪物! 阿b慌了神,不知道厉鬼怎么会连心爱的女人都伤害,看来这些血肉果然没多少自我意识,连心爱的人都认不出来。 来不及思考,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任封琪被血肉拖走,便使出吃奶的力气拽着封琪,想要把她拽出来,可这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阿b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听到不远处的走廊拐角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这种时候还能走在走廊上的,多半只有厉鬼了吧! 阿b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道身影,咽了咽口水,勉强控制住了内心的恐惧,激动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对于厉鬼的恐惧已经刻进了骨髓里,可是现在,喜悦的心情第一次压过了恐惧。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 一定是厉鬼发现自己心爱之人被困在这里,所以才赶忙过来的! 他选的果然没错,只要找到封琪,就是找到了破局点,他会得救的! 这样激动的心情在看到那道身影时便戛然而止了。 只见那道异常高大的身影还是之前那身黑衣黑裤,鲜血淋漓的模样。 只是不同的是,现在的它肉眼可见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它走路有些踉跄,头颅低垂着,苍白的大手遮盖着脸部的位置,加上黑色长发散乱在肩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噗哈—— 只能看到它口中正在冒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混杂着体内内脏增生的血肉碎块,黑红色的血浆不断顺着下巴滑落。 另一只握着尖刀的手砍断所有在自己面前摆动的手臂和血肉。 “死……去死……” 隐约能听到它怨怒未消的喃喃。 手中的尖刀已经裂开许多缝隙,却意外的还能继续使用,甚至威力极大,仅仅只是一个挥手便割断了一整面墙壁的手臂。 残肢掉落在地上时依然在抽搐,蠕动着,这些对于阿b两人来说阴森恐怖,无法对抗的血肉此时不过是些弱小至极的东西。 蛊银漆黑的眼珠瞥过,有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色雾气席卷整条走廊,将走廊上的残肢,连同那些依然在四面墙壁上不断生长的血肉腐蚀得哀嚎不止。 吱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阿b听着血肉们的哀嚎,竟然觉得哀嚎声逐渐扭曲,最后变得竟然有些像是嘲笑声了。 这似乎彻底激怒了蛊银,黑色雾气愤怒翻滚着,瞬间便笼罩了整座小镇,不断腐蚀着那些蔓延的血肉。 却始终还是无法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 是遍布小镇的血肉们桎梏了它,加之血肉们惊人的繁衍速度和恢复速度,短时间内,竟是奈何不得。 蛊银怒极反笑,继续不断在教堂中寻找空间夹缝。 能把它困在这里,自己跑出去,就意味着教堂的某处地方一定留有空间缝隙,只要能够找到,它就一定能回去。 它必须要快点回去,婚礼还没准备好,它还没有给心爱的酒疏准备一个最完美的婚礼! “完美的……完美的……” 阿b心惊肉跳地看着不远处神经质喃喃自语的蛊银。 他在之前公寓楼的时候就发现厉鬼分裂成了两个,其中一个变成了血肉,一个变成了他记忆中的那张脸。 也就是现在面前这个男人。 很明显,两个的精神都不太正常,比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只要有封琪,就不要紧。 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无论几个厉鬼,面对心爱之人,应该都会表现出善良的一面的。 阿b反复念叨着,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 于是,连恐惧都忘却了,阿b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高大男人:“我找到封琪了,找到你的爱人了!” “封琪!你也快说话啊!” 阿b催促着,只有封琪也开口,厉鬼才有被感化的可能性。 经过刚才的黑色雾气,封琪已经从血肉中掉落出来了。 她此时脸色煞白地看着蛊银,原本心中膨胀的自信心在看到蛊银这副诡异可怖的样子时还是动摇了。 不过终究保护神父和男友的愿望还是让她坚持了下来,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怜悯地看向了蛊银。 她在催眠自己,蛊银是个可怜人,她必须要将它从悲惨中拯救出来。 “蛊银,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了,不要再伤害其他人了,我会跟你在一起的……” 啪嗒—— 听到封琪的声音,蛊银脚步一顿,转过了头来。 看到这一幕,阿b更加兴奋了,眼看蛊银越走越近,他仿佛也看到了自己更加光明的未来 “我、我有点害怕……”眼看蛊银越走越近,封琪莫名有些浑身发凉。 恐惧令她的大脑短暂脱离了盲目自信的混沌状态,瞪大了眼睛看向蛊银。 眼前的蛊银跟她印象中的很不相像。 印象中的蛊银人身蛇尾,高大健硕的上半身常常暴露在外,满是丑陋的缝合线痕迹。 可此时,蛊银暴露在布料外的皮肤虽然依旧惨白,却光洁干净,没有任何缝合线的痕迹。 还有那张脸,虽然被凌乱未打理的长发半遮掩着,却依然能看出是一张俊美的面孔。 这本该让封琪感到好受些的,毕竟作为一个颜控,即便做多少心理准备她都实在无法忍受同一个丑八怪生活一辈子。 但实际上,封琪只感到恐惧,因为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里盛满了异样的兴奋。 为什么这么兴奋?应该是因为太爱她了吧。 封琪如此安慰自己。 但下一秒,这安慰就被打破了,因为一只苍白的大手朝她的脸伸了过来。 封琪听到了令她浑身汗毛林立的喃喃:“封琪,好看的,好看的脸,借给我好吗?” 封琪惊恐地看着蛊银俊美面孔上露出的笑容,充满了孩子般纯粹的希冀,像是提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根本不容人拒绝。 “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走廊。 另一个教堂内,正在穿戴衣物的酒疏垂眸系着袖口处的纽扣,却突然被握住了手腕。 “你的情蛊还没解开啊嗬嗬——我来帮你吧!” 话音未落,就在酒疏白皙的手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一只蛊虫掉了出来,逐渐枯死。 厉鬼舔了一下伤口处,伤口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了。 祂看着酒疏的手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惨白面孔上的笑容愈发开心。, 155621《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厉鬼实在太了解另一个自己了。 在看到酒疏身上的情蛊并没有被解开时, 祂瞬间便明白,这个看似变得强大,变得幸福的蠢货依然还是非常愚蠢。 即使拥有了能够与祂匹敌的力量又如何, 内心依然软弱可欺, 完全不敢解开情蛊,害怕失去神父。 与之相比, 祂就强太多了,祂根本不在意情蛊,只在意能不能让那个蠢货更加痛苦。 而获得的反馈也让祂非常满意。 * 封琪的头发被毫不留情地拽住了, 身形高大的俊美男人笑容友好如往日,手中却拿着一把砍骨刀直直地对准了她。 非常熟练地找准了切割的位置,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来割开她的皮肤, 借走她的脸。 封琪简直要疯了。 虽然之前就知道蛊银可能跟自己一样有了前世的记忆,但是膨胀的自信还是让她觉得蛊银一定会继续爱着自己。 毕竟作为一个无人爱的怪物,她能够回应它便是一个应感恩戴德的无私牺牲,蛊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可是现在——抬头看着这个面貌俊美的蛊银,封琪抖如筛糠。 从那双满是疯狂的眸子里,她得出了答案。 一定是因为蛊银已经疯了。 一定是这样的! 正是因为已经疯了才会无视她的示好, 甚至还想要割掉她的脸,等它清醒过来一定会无比懊悔,毕竟没人会伤害自己深爱的人。 可即使如此, 等到它后悔的时候,自己的脸也要没了! 封琪害怕得尖叫不止,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莽撞过来找蛊银了。 一个怪物的爱即使再深刻也是常人无法接受的。 而与依然相信蛊银爱着自己的封琪相比,一旁的阿b无疑是更加绝望的。 他瘫倒在地,看着不远处这个高大可怖的厉鬼。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比封琪更能看清楚厉鬼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在看清它眼中那再熟悉不过的残忍后, 原本还满脸激动的阿b突然就浑身发冷,战栗不已。 因为这种表情他曾经在死亡轮回中看过无数次,那种骨子里毫无波动的漠然,那种完全视他人为死物的疯狂绝不是面对深爱之人该有的神情。 自从觉醒记忆之后,阿b一直都在催眠自己找到封琪就能得救了,不断给自己希望,如此才能在这恐怖的镇子里生存下去。 可现在,在看到厉鬼的反应之后,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或许一直都搞错了,竟然天真地以为厉鬼会爱上人类。 阿b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趴在了地上,幻想破灭的他完全无法面对现实,彻底丧失了求生的勇气,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毫无感情可言的厉鬼在扒掉封琪的皮之后必定是要来扒他的,比前世还要凄惨。 仔细想来,这一世的重生竟只是玩笑一般的存在。 而就在阿b彻底绝望时,他突然发现蛊银没有继续动作。 尖锐的刀刃停在了封琪的额头,没有再往下,反而颤抖了起来。 难道是他想错了?厉鬼是真的爱着封琪,只是被怨气控制无法自控才会试图伤害封琪,终究还是无法下手? 如此想着,阿b抱着希望看向蛊银,却发现蛊银脸上的表情很不对劲。 原本还挂着笑容的它满脸仓皇,修长的手掌甚至握不紧手中的刀,任由尖刀掉落在地。 趁着这空档,封琪尖叫着爬走了,而蛊银对此没有一丝反应,它只是状似痛苦地低垂着头,双手颤抖不已。 被血水染湿的头发一缕缕垂落在额前,让人看不清它的表情,只能看到它发出错愕的声音:“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阿b听不懂蛊银在说什么。 啪嗒啪嗒—— 阿b看到厉鬼口中又开始吐血了。 这次情况更加严重,肉眼可见的内脏碎块混在浓稠血液中,顺着苍白的下颚流淌。 它嘴唇颤抖,不知在呢喃什么,阿b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竟觉得此时的蛊银在恐惧。 明明是个可怖至极的恶鬼,虐杀人类时会发出残忍至极的愉悦笑声,毫无人性可言,此时却比他和封琪刚才的模样更加恐惧。 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这却是阿b亲眼所见。 他惊恐不已,看到蛊银近乎慌乱地抬起颤抖的手,一遍遍擦拭自己的脸,不想让这些肮脏的血液弄脏了这张漂亮的皮囊。 可是根本擦不干净,血水越吐越多,好似要将全身的血液都吐出来一样。 而它却跟察觉不到痛苦一样不断擦拭:“怎么办、怎么办……” 它只在乎自己的脸是否干净。 “不见了……”情蛊不见了。 没了情蛊后,神父还会爱它吗? 蛊银不知道,它不敢去想,只知道已经失去了情蛊,便决不能失去现在这副漂亮的皮囊了。 所以不能让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脏血弄脏自己的脸。 那样神父就肯定不会再喜欢它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身体上的血肉还在不断增生,就像感知到了蛊银的恐惧一样,这次蔓延到了脸上,将他俊美的面孔变得极端恐怖。 “啊啊——!!!” 阿b听到了蛊银凄厉的惨叫声,他吓得面无人色,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恶鬼发了疯,捂着脸惨叫着。 从恶鬼的手指缝里渗出大量粘稠血水,完全不像是活人身上的血,而是死人身上冰冷腐臭的血浆。 混杂着增生的血肉一起,将其变得面目全非。 “我的脸……我的脸!” 它变得不好看了,那张神父喜欢的脸变得不好看了! 阿b看着发疯的蛊银不断撕扯自己脸上的血肉,直到那血肉之下的皮肤露出来。 这仍然是无用功,血肉不过短短片刻就重新增生了回来。 但蛊银仍然用力撕扯着,苍白结实的手臂肌肉绷紧到青筋暴突。 宽厚的手掌骨骼感很重,用力时能看到泛白的指关节,手指指骨不断用力,最后甚至用力到不小心将眼珠划破,连同视神经一起被拽了出来。 这疯狂的一幕让阿b看得呆滞。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蛊银不断发出近乎哀鸣的惨叫声,将自己的脸变得血肉模糊。 最后,阿b听到了哭声。 呜呜—— 恶鬼在哭。 这个名为蛊银的恶鬼的声音是青年男性独有的磁性低沉,哪怕是在杀人时候病态大笑也带着肆意妄为的感觉。 此时哭泣的声音却沙哑消沉极了,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若是凑近些,便能听到它茫然而无助的自言自语。 阿b离得有些远,他也不敢凑近,便只能听到零星的句子“好丑……好丑……”“亲爱的不要看我……”之类。 阿b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蛊银要如此疯狂地在意自己的脸,又为什么要哭得如此伤心。 唯一能确定的事情便是蛊银已经疯了,疯的很彻底。 令人光是看着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待在一个疯掉的恶鬼身边,想想都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环顾四周,封琪早就跑了,现在只剩他自己。 于是阿b强撑着爬起来,扭头就往远处跑去。 身后蛊银的哭声依然在继续。 如果不是阿b早已知晓身后这人的真实身份是个可怖的厉鬼,怕是会将其当成一个无辜困在此处的青年。 哭声中那种窒息般的绝望感简直让人感同身受。 阿b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蛊银依然站在原地,将头颅埋进双手,完全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面部皮肤。 有那么一刻,阿b竟然觉得这可怕的厉鬼有些悲惨。 这悲惨终究与他无关,他忙着逃命。 而这悲惨的模样却似乎取悦了教堂内的血肉们,原本生长蔓延时发出的呻.吟.声变成了类似笑声的声音,将这长满怪异肢体的血肉教堂变得更加恐怖了。 嗬嗬嗬—— 另一个教堂内, 感知到一切的厉鬼笑出了声,声音磁性,与蛊银的声线一般无二,却又显得更加扭曲。 祂此时的心情是久违的愉悦,笑得简直没办法停下来。 直到手中握着的白皙手腕被抽走才回过神来。 抬眼看向神父,厉鬼发现这个总是挂着笑的人类此时眉头微皱,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窗外空荡荡的小镇街道。 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冷淡了不少。 厉鬼不太喜欢酒疏现在这个样子,害得祂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有点闷闷的。 不过转念一想,刚解开情蛊,他一个弱小人类表现得慌乱一些也实属正常。 于是祂选择大方原谅,再次伸出手想要握住酒疏的手。 在伪装成另一个自己之后,祂变得有些喜欢碰触酒疏的皮肤,没事就想亲亲碰碰,现在心情亢奋之下更想多接触一点了。 毕竟祂可是帮酒疏解开了情蛊,多摸几下作为报酬也不为过。 可没料到,祂的手被避开了。 厉鬼怔了一下,看到酒疏抬眼看了过来,眉眼淡淡的。 漂亮的桃花眼中再没有柔软的笑意。 厉鬼只觉胸口更闷了。 祂终于记起来情蛊解开后神父对蛊银的爱意会减少这件事。 而现在,在神父眼中祂就是蛊银。 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毕竟这意味着蛊银那个蠢货一直都是抱着虚假的幸福做梦,是个愚蠢至极的可怜虫。 厉鬼想到这里,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祂忽视掉自己心中莫名压抑的感觉,上前一步搂住了酒疏。 与祂高大的身体比起来,酒疏颀长的身躯显得有几分娇小,轻易便被搂入怀中。 然后祂低头靠近酒疏的脸,与他对视。 “我帮你解开了情蛊,感觉如何?对我的爱意减少了吗?”厉鬼兴奋地询问。 祂想要听到酒疏亲口说出不再爱蛊银。 那样的话,那个蠢货一定会哭得更加凄惨。 可酒疏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厉鬼。 酒疏的桃花眼清澈干净,对视时眼尾还带着昨晚留下的吻痕,是祂吻出来的,在白皙的脸庞上显出格外的旖旎。 厉鬼怔愣了片刻,喉结滚动,像是被迷惑了一样,靠近想要亲吻那些吻痕。 “蛊银在哪里?”酒疏突然出声打断了厉鬼。 以蛊银的精神状况,没了情蛊作为心理支柱他真的有点担心它。 酒疏声音很轻,却如同一记惊雷,惊得厉鬼停住了动作。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厉鬼自认这副躯壳与蛊银那个蠢货一般无二,毫无破绽,再加上蛊银体内那些属于自己的器官,祂可以一定程度上同步蛊银的记忆,便学着蛊银的蠢样子,露出委屈的神色,像是不明白酒疏的意思:“我不就在这里吗?” “是吗,可我觉得你不是。” 酒疏意味不明的看着祂,伸出手想要推开蛊银的怀抱,却被蛊银握住了手。 “应该是因为情蛊才产生了这种感觉吧。” “果然是因为情蛊你才会突然对我这么冷淡,亲爱的,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再爱我了?” 厉鬼神色失落地看着酒疏,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酒疏因为情蛊而想多了,将问题重新抛给了酒疏,竟像是酒疏在无理取闹一般。 酒疏眯了眯眼,不说话。 见状,厉鬼的怀抱收紧了一些。 是因为情蛊吗? 厉鬼本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情蛊,不在意这个神父究竟会不会爱祂,可当真的看到神父脸上没有了温和的笑容,冷若冰霜的样子,祂又觉得十分难受,竟有些懊悔除去情蛊了。 报复蛊银的方法多的是,情蛊也不是非去掉不可,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现在的厉鬼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与蛊银共用一具身体的时候,那时候的神父对待祂和蛊银时有着微妙的差异。 现在依然如此。 手机壁纸上与蛊银在一起时的笑容甜蜜如斯,现在却只冷漠地看着自己。 厉鬼避开酒疏的目光,只觉喉咙干涩,心中阴郁,再没了之前复仇成功的快活,却又不知道如何缓解。 “不是因为情蛊,即使没有了情蛊,我的爱意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但是你不是蛊银,带我去见它。” 厉鬼陷入沉默。 这个答案对祂来说甚至还不如是因为情蛊。 祂不想再看到酒疏这样冷淡的表情,那会让祂心口一阵抽痛,便垂下脑袋,将头埋在酒疏颈窝里。 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不懂你的意思,亲爱的,别这样,我就是蛊银,我们都快要结婚了……” 顿了顿,厉鬼的声音低落,竟有些可怜的意味:“明明……还是我啊……” 似乎在说自己确实是蛊银,又似乎是在说,自己与它明明是同一个灵魂,没有什么不同。 “……” 看着面前的惩戒对象,酒疏修长的手指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抚摸了下自己颈窝的头颅。 黑色长发带着惩戒对象特有的冷硬手感,高大的块头在此时也显出几分落寞。 知道已经问不出什么了,再逼问下去也没什么用,酒疏便敛去眸中的无奈,开口道:“我饿了,可以为我做早餐吗?” “当然,亲爱的!”厉鬼眼睛亮了下,连忙答应下来。 同为一个灵魂,祂自然也是会做饭的,水准与蛊银相仿。 很快便做出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早餐,端上餐桌后便直勾勾盯着酒疏看。 酒疏道了声谢后坐在桌边,安静咽下一口食物,嘴唇随之变得红润许多,愈发显得唇红齿白,俊秀异常。 酒疏的唇线优美,唇色鲜红,看起来十分好亲,事实上,亲起来时确实柔软极了,让人忍不住舔舐轻咬,亲了又亲。 厉鬼出神地想起昨晚,祂亲了很多遍,现在却后悔没多亲几下,因为酒疏已经不再随意纵容祂的亲近了。 吃完饭,酒疏就照例去大厅里做祷告,整整一个上午都未多看厉鬼一眼。 厉鬼就坐在台下的席位上。 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俊美的面容在教堂彩窗光芒下显出几分不虞,尤其是当那些信徒们凑近酒疏时,表情格外不爽。 酒疏面对信徒时表情和蔼可亲,时刻带着温和笑容,面对祂时却显得过分冷淡。 祂想说自己才不在意这些区别对待,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怎么都离不开酒疏。 信徒们今天都很粘着神父,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这两天的记忆,就好像被凭空抹去一样,简直像是被魔鬼附体了,唯有神父的赐福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而像他们一样的人在这镇子里不少。 镇子里失踪了许多人,没失踪的就跟信徒们一样失去了记忆,许多甚至还是祠堂那边的人。 祠堂领头的封运等人不见了踪影,这些迷信的镇民们便都跑来神父这里寻求慰藉。 一时间挤得水泄不通。 如果不是厉鬼高大到可怖的体型,一身健硕极具压迫感的肌肉,只怕也要被挤出座位去。 哼,区区人类,迷信无知,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信仰上帝不如信仰祂,至少祂会给个痛快的死亡。 眼看教堂里人越来越多,厉鬼阴森森地磨了磨牙,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快到中午,该做中午饭了。 祂阴沉着脸,看上去凶神恶煞的,起身便准备去做中午饭,可临走前又不甘心地盯着酒疏看了许久。 直到确定酒疏真的没有给自己一丝一毫的眼神后才沉默转身离开,黑色长发随着低头的动作散落下来,遮盖着脸庞,显得有些阴郁。 回到厨房里,祂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收腰的衬衣,感觉有些褶皱,便又小心抚平。 直到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祂眉头一皱,烫手似的松开衬衣,冷着脸随意系上了围裙。 不过是为了报复罢了,祂根本没必要在意这些东西,简直就像蛊银那个蠢货一样愚蠢了。 祂比蛊银那个蠢货强得多,才不如它那般内心软弱,无能至极,为了情.爱之事发疯。 虽然这么想着,厉鬼还是不自觉地对着厨房水池水面看了看自己的脸,左右端详,不放过一丝瑕疵。 与蛊银并无不同,皮肤紧致,五官端正英俊,只是过于苍白了点。 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是情蛊?还是真的认出了祂这个冒牌货? 站在厨房里,厉鬼的脸被阴影遮盖着,看不分明神情,放在身侧的手掌却死死握紧,苍白骨节咯吱作响。 咯吱——不,它才是那个冒牌货,就连这张脸原本也是属于祂的,蛊银只是在偷窃。 想到这里,满脸阴沉的厉鬼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 祂又想出一个绝妙的方法报复蛊银了。 不如就将之前与酒疏亲密的记忆传给蛊银看看,让它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迟早要被酒疏抛弃的东西,窃取祂力量和外表的冒牌货罢了。 想到就做。 一瞬间,在另一个布满血肉的教堂内,围绕着蛊银的血肉们嘲笑的笑声变成了隐隐约约的呢喃。 ——酒疏根本不爱你 ——丑八怪已经被抛弃了 与声音一起传入的还有那些关于酒疏的画面,它心爱的神父被该死的厉鬼拥在怀中亲吻,姿态极其亲密。 被这些画面触动,在血肉们吵闹的声音中,跪坐在地上许久,已然精神崩溃的恶鬼抬起头,露出了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 它依然用手掌遮盖着脸,恶狠狠地看着附近蔓延的血肉,片刻后突兀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可怖。 找到了,找到空间的缝隙了。 与此同时,正在给几个迟迟不愿离开的信徒讲解圣经的酒疏抬起头,发现附近的空间发生了变化。 眼前原本圣洁的教堂遍布血肉,畸形可怖的血肉们甚至还在嘻嘻哈哈地发出嘲笑声。 声音回荡在教堂里分外诡异。 甚至有些破碎的画面随着那些洗脑的声音像病毒一样进入脑海,隐约看见是酒疏自己被亲吻时无力的样子。 连锁骨上红色的吻痕都一清二楚。 很明显,是血肉们在不断向周围散播私.密.画面。 “……” 刺啦——酒疏手中的圣经不小心撕裂了个口子。 他脸上微笑不变,合起了圣经。, 156622《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厨房内, 正在准备午餐的厉鬼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动作一僵停下了切菜。 不敢置信地重新感知了一遍,确认在那个遍布血肉的教堂中, 酒疏就站在自己的血肉旁边,表情不算很好。 想起自己刚才传过去刺激蛊银的那些画面, 厉鬼张了张嘴,沉默着,竟似有些心虚的模样。 祂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连祂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慌乱。 明明只是为了报复蛊银才做出的行为,无须在意神父想法, 却在看到神父的表情后忐忑不安, 懊恼自己的行为。 这种因为一个人类而心绪难安的心情让厉鬼不知如何形容, 祂觉得自己并不该有这种心情,简直就跟那个蠢货一样了。 可是……如果真的跟蛊银一样, 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得到神父温柔的笑容了? 厉鬼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怔了一会儿, 回过神来便阴沉了脸。 甩了甩头,厉鬼不再想这些,取下身上的围裙就准备将神父带回来。 祂知道一定是蛊银使的手段,如果不快点将神父带回来只怕会多生事端。 然而过了一会儿, 还待在厨房里并未消失的厉鬼阴恻恻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发出一声冷哼。 那个蠢货, 倒是学聪明了。 自己出不去, 让祂也进不去。 * 血肉教堂内, 酒疏身边还跟着四个信徒,三女一男,此时俱都满面恐惧, 疑心自己是不是落入圣经所言的地狱。 直到依偎在神父身边才能感到些许安全感。 酒疏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血肉们传播的画面只有自己能看见,但是那些窸窸窣窣的嘲笑声音却是所有人都能听见。 无数血肉混在一起喋喋不休,吵得人耳根不得清净,普通人根本听不清血肉们在说什么。 酒疏倒是听清了,桃花眼扫了血肉们一眼就不再看了。 “神父,这一定是上帝的考验!考验我们能否离开地狱,然后就能得到进入天堂的钥匙了!” 信徒中比较盲目的男性信徒立刻跪倒在地,满含热泪。 其他几个女性信徒稍微好一点,但也都六神无主,视若神明地看着酒疏。 希望酒疏告诉她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对于这些一辈子都被困在封家镇的中年女性来说,比起遥不可及的上帝,神父才更像是神明的化身,她们对酒疏言听计从。 神父也从未辜负她们的期待。 只见神父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抬步走到了大厅窗口旁边,看向了外面的小镇,白皙的侧脸在血肉蠕动的墙壁映衬下白得如同在发光一般,几个信徒痴痴的看着。 外面有人声吵闹,似乎来了不少人。 整座教堂都已经被血肉覆盖了,酒疏只能透过肉糜之间缠绕产生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况。 大约有三十几人,形容狼狈,手中拿着各式刀具斧头等作为武器,为首的便是面容狰狞的男主封运。 镇子里都流传封运失踪的消息,原来是被困在了另一个空间中。 “听我说,那怪物就在教堂里,现在拿出准备好的汽油,一把火烧了这里!” 封运的模样有些憔悴,一身衣装肮脏不堪,这段时日显然没少受折磨,早已没了当初在祠堂与酒疏对峙时候的故作姿态,眼神恶狠狠的。 盯着教堂时格外阴狠。 那个该死的怪物,前世就是因为斩草未除根才会导致自己最后惨死的,这一次他必定要将其赶尽杀绝! 封运此时已经快要被前世惨死时的痛苦折磨疯掉了,再加上镇子里血肉鬼域的影响,已经是理智全失的状态。 他比女友封琪恢复的要晚,但记忆也更加清晰,那些死亡时的痛苦完全将他变成了个疯子。 正常人想起死亡时候的痛苦只会想着逃避,离厉鬼越远越好,他却一心只想着不能重蹈覆辙,下手要更加干净利落。 上一世他可以将那头怪物做成肉粥,现在同样可以。 不仅如此,还要将其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再也没有报复他的能力。 不过区区一头怪物罢了! 封运眼珠子泛红,看着正在给教堂大门浇上汽油的手下,露出一丝冷笑。 还有那个神父,前世不过一个贪婪小人,这一世竟然也踩在自己头上了。 他最好现在也在教堂里,好被他一把火烧死,免得之后被他找到折磨致死,毕竟那张脸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汽油很快就浇完了,他准备的汽油不算多,只够教堂前面一部分,其中许多还被那些血肉给吞噬了进去,但此时也无法顾及许多了,他下令点火。 火势很快便起来了,顺着汽油洒落的痕迹燃起熊熊烈火,缠绕建筑物的血肉在烈火中留下扭曲的影子,吱吱怪声不绝于耳。 听得附近众人捂着耳朵惨叫,耳朵里渗出许多鲜血。 封运也被整的头疼欲裂。 等到吱吱声终于停下来再看向教堂时却发现那些被烧焦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火势也急转直下,半分钟不到就没了。 这一幕看得人灰心,不少人都直接哭出了声。 被困在这血肉小镇里好几天了,不光要应付那些不时冒出来的僵尸一样的镇民,还要应付这些会吞噬活人的血肉,搞得所有人都是身心俱疲。 他们想逃走,却连封家镇的出口都找不到,被困在这里自生自灭。 大部分人都觉得是世界末日到了,他们永远都出不去了。 是封运冒出来充当领头人,告诉他们这并不是世界末日,而是一个怪物困住了他们,只要将怪物杀掉就能离开。 他们信以为真,忙活了许久才收集到这些汽油,现在却发现根本毫无用处,怎能不令人绝望。 “哭什么哭!烧不死就进入教堂杀掉那怪物!只要找到怪物的本体,就能得救了!” 其实封运也不知道蛊银的本体具体在哪里,但他就是疯魔了一样要去杀了蛊银,报了前世之仇。 不然他便只能原地等死了。 他绝不甘心坐以待毙,能杀那怪物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所谓鬼也怕恶人,封运觉得自己作为前世杀死蛊银的幕后黑手,又有着封家宗族传承下来的许多对付灵异之物的秘术,未必不能将其再次杀掉。 跟封琪一样,此时的他有着极其膨胀的自信。 在这自信心的驱使下,他带着茫然无措的众人推开了被烧开一条缝隙的大门,成功进入教堂。 教堂之内与外界一样遍布猩红色肉糜,其中生长着的畸形肢体像活人一样摆动,一眼望去活像一个个畸形的人类在求救。 进入教堂后,令封运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看到的不是怪物,而是那个黑发黑眼的神父。 封运许久未见过神父,眼下一碰面,不免愣了一下。 因为这明显与自己一样被困在教堂里的神父依然风光霁月,没有一丝狼狈。 一身略显修身的黑色修士长袍勾出劲瘦的腰胯线条,皮肤白的晃眼,笑容温和的神父在这恐怖的血肉巢穴之中真如神明降世一般耀眼。 “封运先生好久不见。” 封运看到那神父笑眯眯地朝着自己摆了摆手,站在高台上俯瞰着自己这群衣衫褴褛的闯入者。 那种傲慢和高高在上的感觉令人作呕。 不过是个前世的手下败将,这一世却从祠堂这边抢走了大半镇子,害得自己忍气吞声。 有着前世记忆的封运很清楚这神父是个标准的伪君子,表面和善,背地里手段肮脏。 如果说有了前世记忆的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神父便是个标准的反派人物,还是个死在他手中的炮灰角色,因此越看酒疏这副嚣张模样越觉得不爽。 他朝着身后的众人使眼色,准备将神父拿下好好处置。 见状,酒疏身后的四个信徒都露出惧色。 作为镇子里生活已久的镇民,封家镇祠堂的威名还是牢牢刻在他们脑海里的,现在眼看祠堂的大少爷露出这副要对付他们的表情,立刻有点局促不安的感觉。 “神父,祠堂那个大少爷居然也在这,您一定要小心……” 其中尤以女性更加恐惧。 多年来都被祠堂压迫着三从四德的规矩,被拐卖而来的妇女甚至无法向外界求救,久而久之自然会对只手遮天的祠堂产生本能的惧怕。 她们很担心神父会受到封运伤害。 不过神父依然表现得很从容,看得封运一阵冷笑,只觉得是这神父装腔作势,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求饶。 要知道他可是有几十号人做手下,要在这教堂里悄无声息杀一个人不过动动嘴的事情。 “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封运也看得出酒疏身后几人对自己的惧怕,不免有些得意的同时鄙夷这几人有眼无珠。 他知道这些人觉得封家镇祠堂是笼罩封家镇的阴影,是欺压镇民的黑恶势力,却愚昧到根本看不出来教堂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封家祠堂是靠着世代积累成长起来的,庇佑着封家镇镇民们生存,收取一点微不足道的保护费完全称得上是做慈善,有点压迫人的权力也是为了更好的管理镇民们,让封家镇变得更好。 维护男尊女卑的传统,为镇民们买女人的种种行为也是正当的。 教堂就不同了,这个新来的势力是完全不管镇民的死活,一心只想着捞钱。 光是封运知道的赎罪金就已经害得不少镇民家破人亡了,还不断洗脑镇民们要更加虔诚地信仰上帝,抛妻/夫弃子也要祈祷,更有甚者还带着全家人一起信仰,不可谓不夸张。 与庇佑镇民的祠堂相比,神父的教堂才更像是黑恶势力。 神父更是个典型的伪君子,带着信徒们为非作歹,压迫得祠堂只能向这等卑劣势力低头。 神父才是最压迫镇民的恶势力,贪婪地想要将整个封家镇收入囊中,到时就可以对镇民们肆意进行压迫了。 这么想着,封运也说出声来了,不屑地看着神父这个小白脸,等着听他狡辩。 却只看到神父轻笑出声,挂在胸前的银质十字架项链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发出金属碰撞声。 然后被神父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做出悲天悯人的虚伪姿态。 “原来封运先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啊。” 神父笑得意味不明:“倒也不能算错。” 他确实是想要让教堂成为镇子里唯一的势力,然后再行清算。 一切罪孽都会得到报偿。 “果然暴露真面目了!” 封运嘲讽着,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可以上前抓住神父了。 可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人上前,扭头一看顿时气得目眦欲裂。 只见原本还站在自己身后的手下们全都跪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乞求着神父的宽恕。 说他们不是故意要加入祠堂这边的,只是找不到神父了,封运又骗他们说可以逃出去,这才对他唯命是从。 “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 “求上帝救赎我吧!” “我不想死,这里一定是地狱,神父救救我!” 三十几个人一起跪在地上虔诚哭泣的样子还是挺震撼的,比之前绝望哭泣的时候更加真情实感,看着神父时候那副狂热模样完全做不得假,简直跟被下了蛊一样。 封运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变成上帝信众的,竟然跟自己虚与委蛇,一遇到神父便都反水了。 形式一瞬间便逆转了。 封运非但没有抓住神父,自己还成了阶下囚,被自己往日看不上的底层镇民绑着,跪到了神父脚下。 封运真怀疑前段时间失窃的那本有关蛊虫的古书是被神父拿走了,然后给全镇的人都下了蛊。 不然这些信仰各种野神信仰到快要疯魔的镇民们怎么一夕之间全都信了上帝,还都这么虔诚。 对于男主的疑惑,酒疏很友好地给出了回答,清澈和煦的声音意味深长。 “有时候,越是盲目的信仰,越是容易被改变。” 简而言之就是这些长在深山中的愚昧镇民真的很容易被洗脑。 至少对酒疏这个洗脑高手来说,很容易。 不过这种套话显然说服不了封运,他完全不相信面前这个神父除了一张好脸和嘴皮子之外有什么好夸耀的。 酒疏也并不在意他相信与否,只是好心解答罢了。 他抬头继续若有所思地看着附近的血肉们,不知在想什么。 封运此时满脸的屈辱,被反压着胳膊跪在地上,狼狈不已,抬头看向神父时,连表情都气得扭曲。 封运看着这个装腔作势的神父坐在还算干净没有血肉的座位上,姿态轻松地交叠着长袍下的双腿,手撑在脸侧翻看已经连不上网络的手机。 若是旁人做这动作难免显得失礼,但神父身上与生俱来的从容却让其显得自然洒脱,笔直的长腿赏心悦目。 神父已经对封运失去了兴趣,甚至未看他一眼,仅仅摆了摆手,便让人将他扔到一边绑着自生自灭。 这种待遇,昔日只有他对别人做,却没想到今日也轮到了自己。 封运恨得眼睛要滴血,不明白神父这一世为何如此厉害。 他承认神父确实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居然能将势力发展到祠堂内部,连这些昔日对祠堂忠心耿耿的手下都能策反,堪称老谋深算。 他只觉自己棋差一招,神父就像个巨大的阴影压在他头上,在这封家镇里只手遮天,让他感到一阵窒息无力之感。 此时没人去管封运的想法。 酒疏收起手机,垂眸看着自己手上不知何时缠上来的血肉,冷白色的手背皮肤与暗红色血肉造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这块血肉不算大,没有像对待其他人类一样在皮肤上蔓延生长,吮吸人类的生命力,而是像某种软体动物一样蠕动。 从血肉中渗出来的血液弄脏了酒疏的袖口,血肉却还在往上爬,似乎想往他袖子里钻。 酒疏漂亮的桃花眼静静看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将其撕掉,然后便拍了拍身上灰尘,站了起来。 现在该办正事了。 * 呼—— 呼! 阿b气喘吁吁地在走廊里奔跑,满头大汗,神情恍惚。 他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了,可就是没能跑出这条走廊。 明明教堂外表看上去不算特别大,此时却大的像是有无限空间一样。 这让阿b想起了那些死亡轮回的记忆,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被困在其中没出来过,之前的一切不过是精神崩溃之后的一场梦罢了。 直到看到远处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阿b才脸色煞白地停住了脚步,双腿发软,恨不得晕死过去。 他明明已经跑了很远了,原来是一直在原地绕圈吗? 那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了,隐约能看到它拖拽着什么,等到更近一些才看清原来是个人。 是已经晕死过去的封琪。 此时的封琪像是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泥泞不堪,被揪着长发拖拽在地上,而那个拖拽她的恶鬼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 要不是地面全是血肉流下的血水缓冲了下,只怕身上都得被拖拽得褪一层皮。 阿b抱头蜷缩到墙角,瑟瑟发抖地想,封琪的皮没有被扒掉,那是不是意味着蛊银多少对她是有好感的,所以才没有杀掉她。 阿b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厉鬼能爱上封琪,不过这希望在看到蛊银脸上带着的笑容时瞬间便破灭了。 那是一抹极其病态的笑容,任谁看到这抹笑容都不会觉得蛊银现在精神正常。 蛊银的脸比之前好多了。 绷带包裹着小半张脸,松垮垮的,能透过绷带缝隙看到那些曾被撕烂的皮肤长了回来,眼睛也变回了原样,只是瞳孔中带着肉眼可见的极端情绪。 嘴角扯着状似愉悦的弧度,边走边在自言自语,显得极其神经质。 “……是你啊。” 突然,拖着人往前走的蛊银停了下来,它半蹲下来,好奇地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阿b。 阿b完全没料到它会注意到自己,只能近乎崩溃地看着蛊银。 这个可怖的恶鬼高大的体型即使半蹲着也给人以恐怖的压迫感,在被那双阴森泛着猩红血丝的眼珠盯住后更是会恐惧到浑身战栗。 此时的恶鬼单从外表看去就像个正常男性一样,甚至对着阿b这个陌生人类打招呼。 只是语气显得轻飘飘的,与自言自语时候差不多。 阿b不敢回话,蛊银似乎也不在乎他回不回话,自顾自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直觉告诉阿b,恶鬼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需要回应。 哪怕他现在是具死尸,它也会停下来与自己聊天。 因为它已经疯了。 “我觉得亲爱的一定是误会了,所以才会对祂那么好的……”那些亲吻和拥抱肯定不是酒疏自愿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喜欢祂?” 蛊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那时候它与厉鬼共用一具躯壳,酒疏认出了他们两个,却分不清他们两个。 大概爱人从那时候开始就对那个该死的东西有好感了。 蛊银似乎有些伤心,他委屈地低着头,用与他高大身躯完全不相称的带着哭腔的语气接着说:“没关系,我会原谅的,真的没关系……” 这在外面的世界很常见,它的爱人不是故意的。 只是它变丑了,没本事留住爱人而已。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酒疏被勾引了,都是那个第三者的错,酒疏是无辜的,只是一时犯错而已。 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它会努力好好保养自己,变得更加漂亮,更加贤惠来挽回爱人的心的。 不过在此之前,它要把那个第三者碎尸万段才行,就像上一世一样分别装在坛子里,永远都出不来。 “你也这么觉得吧!” 阿b浑身一抖,看到蛊银苍白面孔上还在渗血,眼神却带着病态的喜悦。 这种貌似正常的表现远比之前歇斯底里的疯狂更加让他胆寒。 “我还要揭穿祂的真面目,呵呵——” 然后亲爱的就会回心转意,发现这世上只有它才是最爱酒疏的人,而那个肮脏的厉鬼只是个朝三暮四的垃圾而已。 它的好朋友封琪可以作证,那头厉鬼以前可是因她而死呢。, 157623《封家镇怪谈》 蛊银的自言自语很快结束了, 因为他身后的封琪醒来了。 封琪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只觉自己头皮生疼,疼的她头晕眼花。 之前从蛊银身边逃掉后她根本没跑出去多远就因为惊吓过度而晕了过去, 直到现在醒过来, 一醒来就看到了蛊银的身影。 这下惊吓更大了,吓得封琪险些再次晕过去,那即将被剥皮的恐惧至今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不过好在这次的蛊银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了,像之前在镇外山林中那样态度和善,对她打了个招呼。 神情再没了之前近乎疯癫的杀意。 看着蛊银苍白的面孔和发亮的眼睛,封琪咽了咽口水:“蛊银?你恢复正常了?” 不再发疯想要她的脸皮了吧。 封琪看到蛊银有些疑惑地回答:“我一直很正常啊。” 说完还不忘露出爽朗笑容, 示意自己真的很好。 它从来都没有不正常过,不正常的是那个厉鬼。 封琪稍微安下心来,觉得蛊银应该已经恢复正常,想起对她的深情厚谊了。 也是因此,封琪才终于能仔细观察蛊银的变化了。 蛊银真的比以前好看多了,那条可怖的蛇尾不见了,即使脸上缠绕着绷带也能看出其俊美, 是不同于神父的更加凸显男性力量美感的英俊。 苍白却不显得柔弱。 身上带着血迹的黑衣黑裤不知何时被换了一身更有时尚感的黑色宽松针织衫,外加一条收腰的宽松长裤。 不过因为蛊银骨架宽大, 肌肉发达,宽松布料也被撑得鼓了起来, 却并不粗壮,反而更好地显出了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如果拍照发在网上是会被人当做衣装模特的程度, 毕竟蛊银的身材确实是常人如何锻炼都无法达到的完美。 总觉得蛊银的衣品变好了, 明明之前还是个连上衣都不穿的怪物而已,现在竟然有种女为悦己者容的感觉了。 封琪如此想着,觉得蛊银还是不如神父好看。 如果可以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神父, 只是现在她必须要为了大家的安危牺牲自己了,以蛊银之前的发疯程度,只怕她以后不会好过。 封琪越想越是悲苦,不免神思恍惚,有些犹豫起来,连蛊银跟她说话都没怎么听进去。 “……你能同意真是太好了封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同意?同意什么? 封琪有些茫然,她看到蛊银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然后又看到了阿b惊恐万状,几欲昏厥的模样。 似乎她刚才答应了一件在正常人看来极其恐怖,极其荒谬的事情一样。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见到祂的时候如果被祂吓得没法说话,就由我套着你的皮说话就好了。” 依照蛊银对厉鬼的了解,到时候封琪是大概率会被那厉鬼的鬼域压迫得说不出几句话的。 为了更有效率地揭穿厉鬼三心二意的真面目,让酒疏回心转意,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别担心,这次不会只剥下来脸皮的,我知道那样会容易损伤皮肤,所以会剥下来一整张人皮,这样你穿回去的时候也会方便很多。”蛊银体贴地说着。 在与酒疏恋爱之后,它觉得自己变得温柔了许多,会考虑他人的意见了。 要知道原本夺取了厉鬼的力量之后,蛊银觉得自己变得很极端,经常想要把活人以各种手段弄死,现在却能很全面地考虑到人类的感觉了。 他本能地觉得酒疏不会喜欢自己杀人的。 “……什、什么?” 封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你不同意吗?又不会死掉,作为我的朋友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无法完成吗?” 蛊银皱起了眉,它是真的觉得不能理解,封琪出尔反尔的态度完全不像个真正的朋友。 之前带着笑时,封琪还未看出来什么不对,此时蛊银脸色冷下来,那阴森森的眉眼一下子就让封琪如坠冰窖。 瞬间意识到,根本就没有什么恢复正常。 蛊银只是从之前暴虐的疯狂变成了更加隐晦的,更加压抑的疯子。 “蛊银,蛊银你清醒过来吧!你没发现自己现在不正常吗?” “什么剥皮,什么揭露真相,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以前的你根本不是这样的!” 封琪颤抖着,摆出面对蛊银时候经常会露出的说教模样,痛心疾首地想要让蛊银恢复正常。 以前封琪作为镇子里颇受欢迎的美女大学生,面对蛊银这个躲在山林中茹毛饮血的怪物时总是带着不自觉的高高在上,经常会教育蛊银要讲究卫生,学会礼仪。 而那时候的蛊银卑微进尘埃里,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哪怕要因此饿肚子也会听她的话不吃可怜兮兮的小动物,濒临腐烂的食物,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封琪自认为是蛊银的心上人,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次也会一样。 只是没想到蛊银露出茫然的神色,重复道:“我以前?” “是啊,蛊银你以前是很善良的,会因为我的话而不滥杀无辜,会尊重我的意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说自话,那个善良的你去哪里了?” 蛊银看着面前自说自话的封琪,眼睛睁大了一些,半晌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它笑得开怀极了,宽厚的肩膀颤动着,绷带也往下滑落了一些,露出满是扭曲笑意的眼珠。 “可是我以前就很想借走你的脸啊。” 封琪一瞬间毛骨悚然起来,她恐惧地看着面前的高大恶鬼,发现它即使是在说这种恐怖的话,也带着满脸纯粹如孩童的笑容。 甚至可以称得上天真。 “因为是朋友啊,所以借走你的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封琪突然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自己都错了。 并没有什么发疯。 而是蛊银一开始就是这样一个非人的怪物。 从来就没有正常过。 而她就那样把这个怪物当做朋友相处了许久,以为怪物喜欢上了自己。 却从未意识到背后惊悚的真相——在相处期间,每时每刻,这个人身蛇尾的怪物都在用一种可怖的目光盯着自己,想要剥掉自己的脸皮。 这种细思极恐的恐惧甚至比直面恐惧时候更加骇人,令封琪浑身发凉,几乎击溃了全部的自信。 崩溃之下,封琪连之前的恐惧都抛之脑后了,露出厌恶的神情,咒骂着面前这个毫无人性的怪物。 “你……你这个怪物!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正常的!你这个冷血畸形的怪物!” 曾经,镇民们将镇外山林中的蛊银称作是怪物,并谣传出许多怪物吃人的传闻,说怪物会在夜里爬进镇子吞吃孩童,厌恶又恐惧地说迟早要把这怪物除掉。 封琪自诩新世代的年轻人,跟镇子里的迷信老古板们截然不同,因此并未相信过这种谣言。 反而因为同情蛊银的遭遇而给予了蛊银极大的信任,让它成为了自己的朋友。 却没想到原来镇民们是对的,他们虽然愚昧,却能看穿这个怪物的本质,它骨子里就是一头冷血无情的野兽,凶戾狠毒至极。 完全忘记了她与它做朋友的恩情,竟然想要扒掉自己的皮,完全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根本没有被救赎的价值! 亏她还想要与他一起生活下去呢! 一旁,阿b真希望自己此时能直接昏过去。 那样也就不用面对现在这种场面了。 可天不遂人愿,越是想昏过去,意识反而越清醒。 他看到恶鬼被人指着鼻子骂怪物,封琪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简直要崩溃。 疯了,全都疯了!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所有人都疯了? 怎么敢对一个毫无感情,嗜血残暴的厉鬼这么大放厥词的! 阿b现在已经意识到蛊银这种怨气深重的厉鬼是不可能爱上人类了。 想想也是,怀着对活人的憎恶死去,怨气重到可以化作能随意操控人生死的厉鬼,怎么可能还会对活着的人怀有爱意。 更遑论这个厉鬼已经精神不正常了,思维脑回路明显与常人不同。 能够提出扒掉人皮这种方案还若无其事的,怎么也算不上正常。 稍加刺激就可能大开杀戒。 而在如此情况下还敢骂它是个怪物,对此,阿b只能面目狰狞地转头就跑。 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正常人了,全都是疯子! 果然,跑出去没多久,阿b用余光看见蛊银脸上的笑容消失,皱起了眉,英俊的容颜此时显得鬼气森森,再没了活人的模样。 “……怪物?”蛊银重复着,表情似乎有些困惑,声音也不算大,却莫名让阿b感到难以言喻的骨头缝里散发的凉意,险些腿软摔倒。 距离更近的封琪则更为不堪,直接摔在地上,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惊慌失色。 “你在说什么,我是个跟你一样的正常人啊,只是因为要向你借用东西,就开始诋毁我了吗?” 蛊银似乎想起了曾经一心想要被人们接纳,却被镇民们愤怒憎恶地投出石头长叉子攻击的日子,表情有些难过。 不过也只是片刻就过去了。 因为它现在已经改变了,它早已不是怪物了,有了漂亮的外表,有了心爱的酒疏,他们彼此深爱,甚至马上就要结婚。 只要除掉那个绊脚石,它不久就能过上曾经梦想的普通人那样幸福的生活了。 封琪拖着发软的身体往后退,只听到蛊银又在自言自语,说着什么结婚,亲爱的之类颠三倒四的疯话。 封琪听不太明白,不知道这个怪物究竟在想什么。 事实上,从见面开始蛊银就让她摸不着头脑,说什么揭露真相,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要揭露什么真相。 她只想要离这怪物远一点,可还没等到她退到安全距离,就见蛊银抬起了头,露出绷带下的眼睛。 那双原本正常的眼睛重新变成了冰冷的竖瞳,完全没有一丝情绪。 “……这样看来,是在嫉妒我得到幸福了吗?” 嫉妒它能够得到酒疏的喜欢,开始诋毁它是个怪物了。 不等封琪回应,蛊银煞有介事地自问自答:“没错就是这样。” 如此一来,计划就必须要改变了,不能让这个朋友出现在酒疏面前了。 虽然她可以在酒疏面前证明厉鬼是个花心的混蛋,但是同样也可能因为嫉妒它而诋毁它是个怪物,影响它和亲爱的之间的感情。 之前也是因为封琪,它才会认不清自己的感情,害得神父伤心,厉鬼趁虚而入。 蛊银想起之前的事,心中又生出许多悔恨,在这件事上面,它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害得它心爱的酒疏那么难过,还受到了厉鬼的伤害。 想到这里,蛊银神情愈发难过起来。 而现在,在它好心不计较之后,封琪却连张人皮都不肯借给它。 这么看来,封琪并不是它的真朋友。 真正的朋友不会这么自私的。 那么就没必要借了,直接拿走也是可以的。 它亲自披着人皮去见酒疏就好了,只要把厉鬼出轨的事情说清楚,酒疏一定会回归家庭,不再留恋厉鬼这个第三者了。 “啊啊啊——!” 封琪惨叫了起来,她惊恐地看着身边冒出来的黑色雾气,尤其是那些轻易就被融化成一滩滩血水的血肉们。 连笼罩整座教堂的血肉都抵不过这些黑雾的威力,很容易便能想象到当这些雾气靠近自己时候会是怎样的光景。 必定是皮开肉绽,化为尸水。 “救我!谁来救救我!!!” 封琪不停呼救,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毫无用处。 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的到来,跟前世记忆里的死亡画面不同,但却是一样的痛苦,足以将人给逼疯掉。 绝望之下,封琪彻底撕破了脸,愤恨地看着面前的蛊银:“怪物!你这个怪物!疯子!满嘴疯言疯语!” 封琪想起蛊银刚才莫名其妙说的什么她嫉妒它幸福的话,不禁冷笑起来,眼神讥诮:“什么幸福,你这种东西也配得到幸福!忘恩负义无情无义!” “你这个怪物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幸福!” 蛊银高大的身躯就站在封琪不远处,原本正思考该从哪里划开口子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在听到最后这句话后,瞳孔微微一颤,看向封琪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恐怖。 在婚礼临近前夕得到这样一句堪称诅咒的话,任谁也不会开心。 “我当然会得到幸福。” 它和酒疏会永远幸福下去的。 蛊银垂眸看向封琪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完全没有以前的美貌了,相反,丑陋的不行。 比起它,封琪才更像个怪物。 嗯,不如就让她更像一些吧。 蛊银眼睛亮晶晶的,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不,好痛!好痛!我怎么了,不!不——” 阿b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跑不了更远了,在听到封琪越来越凄惨的叫声后,小心回头,透过转角窥探远处的情况。 第一眼就看到了恶鬼脸上的笑容。 像是个完成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开心极了。 封琪则在地上打滚,发出阵阵哀嚎声,不,阿b甚至不知道地上那一滩怪异生物能否被称呼为人类。 封琪原本虽然面貌狼狈,好歹也算有个人形,现在却凭空多出了许多肢体,有胳膊有腿,长在她躯干四肢,甚至连脸上都有脓包不断冒出来。 阿b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些肢体并非凭空产生的,而是那些被黑雾融化了的血肉。 在封琪打滚的过程中沾染了那些血水,血水又在她身上滋生畸形肉块,最终长成了这副可怖丑陋的模样。 封琪似乎非常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副样子,惨叫声比之前要被扒皮的时候更加尖锐,让人听得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呕——” 阿b险些要吐出来。 太可怕了。 厉鬼的无情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即使封琪并非它心爱的人,可对待一个生前熟识的人类下手如此之狠,也能说明这厉鬼已经没有理智了。 哪怕下一刻将整个教堂夷为平地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阿b不禁边哭边往前走,知道自己死期不远了,却还是想要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听到前方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神父,这里好像走过一遍了。” “要不要我们先去探探路,神父可以先休息。” 神父? 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神父? 阿b麻木地想着,大概是这镇子里的原住民吧,无所谓了,反正都要死了。 “别往前走了,前面有鬼!”阿b有气无力地说着,随口提醒他们一声。 至于他们听不听,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如果非要去找死,他也不拦着,反正他是不会给他们收尸的。 158624《封家镇怪谈》 “鬼?” 一道柔和的青年声音响起, 阿b一愣,只觉自己疲惫紧绷的精神都被这声音安抚了,不禁抬起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青年人。 是阿b此生所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在这血肉构筑的阴暗教堂中美得像在发光一样。 尤其是在经历了一系列恐怖丑陋的血肉画面冲击之后, 猛然见到这样一张脸,他瞬间就看呆了。 青年黑发黑眼, 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黑色半长发垂落在耳侧, 显出俊朗的脸部线条, 看向阿b时面带笑容,温柔到仿佛能治愈人心。 “你好,初次见面,请问你有见到一个黑色长发,个子很高很壮的先生吗?” “长发?” 阿b有些呆滞, 下意识想起了刚才的蛊银,那个可怕的厉鬼似乎就是一头及肩长发。 “是的, 它皮肤有点苍白, 走失的时候穿一身黑衣黑裤。” 青年认真描述着,像是在寻找丢失儿童一样描述详细,说话间还抬手比划了一下身高,两米有余。 抬手时比划的高度很高, 衣袖下滑,露出神父瘦削的小臂, 无一处不好看。 这个身高…… 阿b下意识看向那个高度。 跟厉鬼差不多呢。 不过应该是他想多了,正常人躲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想要去找厉鬼呢。 “神父, 这人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问他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嘘,别当着人家的面说坏话啊!” 阿b听到青年身后的几个男女窃窃私语,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青年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神父了。 在这座血肉教堂里遇到一个气质如此出众,宛如神明降世的神父,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阿b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来这里是找人还是来抓鬼的?” 长成这个样子,说不定真的能抓鬼呢。 不过阿b刚一开口就觉得自己真是精神不正常了,居然连这种想法都冒出来了。 要是教堂里的神父管用,他当初就不会被困在教堂里重复那么久的噩梦了。 这世上能有真本事的神职人员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更遑论是要对付蛊银那个可怕至极的存在了。 “……嗯,都算吧。” 不过意外的是,这个俊美异常的神父颇为认真地沉吟了一下,回答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阿b不明所以,以为是神父在开玩笑。 不禁笑了下,之前那种想要放任这些镇民去死的想法已经没有了。 之前他是绝望了,觉得早晚都要死,这些陌生的镇民与他毫无关系,提醒一句已经是他圣母心发作,仁至义尽。 他之前可是完全不管其他人死活的,同伴死在眼前也一心只想着逃命,只是在没了活下去的希望之后才有了一点同情心,想在死前发发善心。 不过现在就不同了。 阿b偷瞄了一眼神父的脸,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发誓自己不是同性恋,只是这个神父确实有一种超越性别的魅力,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 真的很适合做神父。 在这种丧失全部活下去的可能性,完全绝望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想要跪地向他祈祷的冲动,仿佛这样就能得到救赎。 阿b待在神父身边感觉自己精神都稳定多了,绝望感少了许多,只觉得上帝教派果然有两把刷子,能洗礼人的心灵,自然希望他能多活些时日。 只可惜这么好的神父也被困在了这里,终究还是要跟他一样被厉鬼杀死。 没人比他更了解厉鬼的恐怖之处了。 无人可以逃脱,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你要找的人是你的朋友吗?找了很久了吗?” 阿b回忆着自己之前寻找封琪的一路上遇到的一些幸存镇民,其中好像没有个子特别高大的人。 那些镇民都被困在这里,精神也不太正常了,大多都神神叨叨的,比时刻如惊弓之鸟般战战兢兢的他更加不正常。 “刚开始找,是我的未婚夫。” “……” 阿b看着表情依然温和的神父,有些错愕。 面对阿b的这般反应,神父依然态度随和,表现得很从容。 “怎么了,有什么很惊讶的地方吗?” “呃,没、没有。” 只是很吃惊神父居然会结婚罢了,按理说教会的神职人员都是禁欲单身的。 不过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安心了,神父要找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那厉鬼。 厉鬼怎么可能跟人结婚呢,结婚对象还是个神父。 阿b觉得自己刚才居然能有这种想法,根本就是自己脑子坏掉了。 “你刚才说看到鬼了?” 酒疏又问起了一开始的话题。 “是啊,总之,千万不能往前走了,会死人的!就算不死也要受罪!” 阿b想起刚才封琪的惨状,脸色发白。 封琪话里话外都对怪物十分厌恶,现在她自己也变成了那样一副怪物模样,甚至比蛊银那头恶鬼更像怪物,对封琪来说只怕比死还可怕,精神估计已经彻底崩溃了。 也是她自作自受了。 明明很轻易就能看出来厉鬼眼中隐含的疯狂,却还是要去激怒它。 如厉鬼这样恐怖的存在,他们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人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逃走而已,往前凑上去纯粹是在找死。 “有神父在怕什么,神会赐福与我们的!” 神父身后的信徒满脸狂热,丝毫不惧怕阿b口中所谓的厉鬼。 毕竟在圣经中,从来都只有魔鬼惧怕神父的,哪有神父绕着厉鬼走的道理。 任阿b怎么劝都听不进去,反而愈发坚定,看得他瞠目结舌。 在这种血肉遍布的诡异教堂里,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到精神紧绷,不敢轻举妄动,却有这几个中年男女一反常态,异常亢奋。 看上去真像是被邪.教.洗脑了,连恐惧情绪都被洗没了。 不过看了眼气质温润可靠的神父,阿b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哪有邪.教.头子长这样子的,完全是教堂完美代言人的模样。 于是阿b还是罕见耐心地解释起来,想要跟众人摆清楚利害关系,让他们能迷途知返,给他们自己留个全尸。 “……那厉鬼现在说话颠倒四,精神很不正常,很容易受到刺激,刚才就一直听它在念叨什么揭露出真相之类的话,我是完全没听懂。” 还有结婚什么的,阿b至今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便将其略了过去。 “它还要扒人皮呢……” 阿b至今心有余悸:“总之,那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轻易不要靠近为好。” 靠近的后果就是封琪。 酒疏闻言,眸光闪了闪,瞬间便明白了蛊银的意图,不禁失笑,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可以。 稍微是该挫一挫厉鬼蛊银的锐气了,以目前这种互相厮杀的状态继续僵持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 酒疏垂眸思索片刻,便不顾阿b的阻拦,朝着阿b来时的方向走去。 “神父!神父!真的不能去!那里可是有鬼啊!” 阿b有些急了,完全不理解酒疏的决定。 要找人完全可以去别处找,为什么要去厉鬼那里找,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说着就要上前拽住神父的衣摆,却被神父身后的信徒拦住了。 这两个信徒年纪看上去都不小了,明明是一副中年农民风吹日晒的沧桑外表,此时却表现得极为专业,示意阿b不能轻易靠近神父。 那是只有教众才有的权力。 甚至平时教众们也只是靠近神父说几句话而已,哪有拽着神父衣服的,那是大不敬之举。 能让他跟神父说几句话已经是天父的恩赐了,一个陌生人无权干涉神父做下的决定。 总之神父想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他们不会允许阿b这个异教徒过来碍事。 酒疏听到身后的动静,瞥了一眼。 这才让两个狂热过头的信徒没有出手给阿b一顿教训。 “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必须要去一趟,b先生害怕的话可以不用跟过来,离开这里吧。” “怎么可能在那里啊!那里只有一个恐怖的鬼魂而已!我是在救你!” 阿b被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酒疏远去的背影,不禁情绪激动大声呼喊道。 要不是对神父有好感,他才不会如此耗费心力救他,这些没有前世记忆的镇民根本不知道他的一番好意,就连神父都愚昧无知。 阿b话音落下,终于如愿看到神父停下了脚步。 神父的背影修长,收腰长袍勒出腰身线条,停下来的时候并未回头,只是稍稍侧过了脸,露出侧脸。 桃花眼中再没了笑意,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我不需要被救,以及——它并不恐怖。” 眼神中淡漠一瞬间竟让阿b有种毛骨悚然的既视感。 那是——与那名为蛊银的厉鬼一般无一的冷漠。 阿b脸色苍白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教堂外的时候,他遇到了几个疯疯癫癫的镇民,说是什么祠堂里的管事。 那些镇民说在这镇子里教堂是一个极可怕的势力。 在镇子里为所欲为,欺压普通民众,还给许多镇民洗脑,让那些镇民对教堂里的神父言听计从。 那神父有一张好皮囊,道貌岸然,巧舌如簧,能笼络那么多信徒必然与魔鬼做了交易。 甚至还有人说这次的灾难很可能就是生性贪婪的神父为了消灭祠堂势力,独占封家镇获得更多的钱财而引起的。 对于知道厉鬼存在的阿b来说,曾以为这些不过是无稽之谈,听过只当耳旁风,并未放心上。 现下猛然记起来,才发现眼前这神父不正是那些镇民们口中的神父吗! 确实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想起神父刚才那个眼神,阿b吓得牙齿一颤,也确实是个外表和善,内里可怕的男人。 他都差点被神父给蛊惑了。 现在想来,在当初的死亡轮回中,阿b曾经被迫体验过厉鬼生前被分尸时的痛苦,那段记忆里的镇民们全都带着亢奋与癫狂,砍瓜切菜一般将人活生生分尸,不可谓不可怕。 而能将这些愚昧疯狂的镇民们洗脑收入麾下,神父也必定是个更加可怕,更加疯狂的家伙。 只是阿b还是不清楚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神父为什么要去接近可怕的厉鬼。 未婚夫,结婚。 这两个字眼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阿b有些呆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再次冒出这个想法,居然将厉鬼当成了神父的未婚夫。 这种极端荒谬的想法说出去都只会让人怀疑自己得了精神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直觉让他忐忑不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步跟上了神父他们的路线。 走了一会儿,蛊银诡异又愉快的笑声就传了过来,阿b不敢继续往前了,只能扒着墙角偷瞧。 他看到蛊银高大结实的背影正对着自己,脚下踩着什么东西,正发出惨叫声和血肉被碾碎的咯吱声。 “呵呵——真的很像怪物啊!” 踩碎脚下畸形的肉块,听着耳边人类的惨叫声,蛊银露出颇有兴致的神色,不过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样一来就没办法披着你的皮了,好难看!” 蛊银像个情绪多变的小孩子一样,蹲下身,看着还在不断产生畸变的封琪,苦恼不已。 躯体上长出的许多不属于自身的肉块破坏了人皮的完整度,现在即使全都撕下来,也无法套上去伪装成正常人了。 都怪它刚才下手没控制住力度。 不过封琪也有错,在地上打滚打的太久,导致畸变速度过于的快了。 蛊银愁眉不展,几秒种后嘴角又突然扯了扯,露出夸张到快要咧到耳根的笑容:“嗬嗬嗬——” “其实仔细想一想,这样也挺好的,跟那个怪物不是很配吗?” 该死的怪物厉鬼配怪物朋友封琪,实在再相称不过了。 直接扔到那厉鬼旁边,都不用多费口舌,一定能让酒疏一眼就看穿厉鬼的真面目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封琪瞳孔放大,看着面前这个一会儿苦恼一会儿笑呵呵的怪物,露出怨恨与恐惧交杂的神色。 她已经彻底疯了,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蛊银好过,不停咒骂着蛊银也是个怪物,是个永远得不到爱的怪物。 “痴心妄想的怪物!永远只能活在阴沟里的老鼠!” 显然,她虽然刚才一直在承受身体畸变带来的痛苦,但同时也从蛊银神经兮兮的自言自语中窥到了一些信息。 虽然不清楚蛊银口中的“亲爱的”是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蛊银这个怪物依然在渴望得到他人的爱意。 这种怪物也配? 将她的好意弃如敝屣,害得她变成这副模样,这种没有感情的杂种怪物就活该跟前世一样被分尸! 还说要揭穿别人的真面目,蛊银自己的真面目才是最可怕的! 没有人能在发现蛊银这怪物的真面目后还能爱上它,所以蛊银口中所谓的婚礼和爱人,肯定都只是这怪物在自作多情! “没错,全都是你自己的妄想!根本不可能!别自作多情,白日做梦了!” 封琪如此尖叫着,完全将本性暴露出来,目前的精神状况明显已经跟蛊银是不相上下的疯狂。 而在听到这种直戳内心要害的诅咒时,蛊银俊美的脸上瞬间满是阴沉。 它恶狠狠地碾过那些畸形的肢体。 如果不是怕弄脏新换的衣服,影响自己一会儿去见爱人,只怕立刻就要上手将其分尸。 “才不是自作多情……不是!” “亲爱的很喜欢我,非常喜欢我!我们会结婚的,会过得非常幸福的!” 蛊银用充满憧憬的语气说着,瞳孔却颤抖着,缩小又放大,像是连自己都在怀疑着什么,只能通过不断重复来平复自己不稳定的精神。 “会的,一定会的……” 真面目……它的真面目才不像厉鬼那么恶心,而且它的真面目酒疏早就知道,酒疏说过的,无论怎样都会喜欢它。 这绝不是它自己一人自作多情,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可是……它心爱的酒疏真的知道吗? 脸上的绷带下血肉还在滋生,鲜血顺着俊美苍白的脸庞流下,蛊银神经质地绑紧了绷带,看向自己染满鲜血的手。 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不让酒疏看到就行了,它可以一直维持亲爱的喜欢的样子。 这样想着,蛊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近到已经可以看到它现在这副丑陋的真面目了。, 159625《封家镇怪谈》 蛊银的脚下传来阵阵惨叫声。 封琪痛得无法说话, 再没了刚才放声辱骂蛊银时的狂妄。 她想求救,随便谁都好,将她从这阴晴不定的厉鬼手中救出去。 可是根本没人来。 就在封琪精神恍惚之际, 眼前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热泪盈眶。 神父,是神父来救她了! 封琪欣喜若狂地伸出自己身上几双畸形的手臂, 想要靠近那道身影。 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 神父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是没办法跟蛊银这种怪物对抗的, 只会因此而受伤。 于是封琪又忍着痛想要赶紧告诉神父,让神父小心蛊银, 快点离开这里,不要来救她了。 是她当初自作自受想要来拯救蛊银这个鬼物的。 这根本不值得拯救的怪物! 如今一切也是她自食恶果, 决不能因此将神父也拖下水。 “神父……”快跑! 封琪看着神父高挑的身影越来越近,焦急不已, 想要大声喊出来, 却没有足够的力气。 还没等她攒够力气喊出来, 神父便已经走到蛊银身后不远处了。 与神父相比,蛊银的个头高大,体型称得上庞大,双方之间的实力差别一眼便能分辨出孰强孰弱。 封琪目眦欲裂,害怕下一秒就看到神父血肉横飞的一幕。 神父那样好的人,如果就这么死在蛊银这怪物手中,她也不想活了,必定要与蛊银拼个鱼死网破。 好在封琪最担心的一幕没有发生,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那高大健硕的恶鬼甚至是后退了一步, 捂着脸根本不敢看向神父。 封琪看到蛊银手臂处有力的肌肉线条绷紧,颤抖,竟像是在害怕一样。 虽然不知道蛊银害怕的原因,但现在是最佳的逃跑时机。 “神父快跑啊……” 封琪虚弱地说着,却看到那漂亮到极致的神父非但没有离开,还伸出手碰了一下蛊银的手臂。 像是在逗一只沮丧的幼犬。 “别看我……亲爱的,我还没、还没洗脸。” 恶鬼颤抖了一下,将脸部遮挡的更加严实。 虽然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但终究还是不够漂亮。 它不能让酒疏看到这张丑陋的脸,那样的话,以后酒疏都会记得这张脸不好看的样子。 它还怎么凭借这张脸重新赢回爱人的心。 它需要一直好看下去才行。 蛊银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太过偏执太过脆弱了,过于在意这张脸,反而影响着它对自身力量的把控。 导致自己一直维持不好这张脸。 要知道厉鬼即使没有完整的躯体也可以模拟出来一张漂亮的脸,而它即使抢来了一张完整的脸,依然无法完美维持。 但是它就是控制不住。 它无法忍受酒疏可能会离开自己的一丝一毫的可能,也就无法容忍自己的不完美,无法变得与厉鬼一样游刃有余。 它不想让酒疏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都想维持完美的样子。 可是现在,酒疏应该已经看到它满身鲜血的样子了,会怀疑吗? 怀疑它并不是个温柔开朗的人,怀疑它是个怪物。 蛊银一直能感觉到酒疏喜欢它露出笑容的样子,喜欢它温柔的样子,而蛊银总是乐于露出酒疏喜欢的样子。 可是就跟自己身上虚假的皮囊一样,它其实是有着不温柔的一面的。 现在这种不温柔不好看的样子全都暴露了,就跟封琪刚才的诅咒一样,内在和外在的真面目全都暴露了。 “……” 蛊银瞳孔颤抖,本就脆弱的精神即将再次崩溃。 “能稍微低一下头吗?我够不到你了。” 酒疏的声音打断了蛊银的胡思乱想,它怔了怔,透过手指缝隙看着面前白皙可爱的爱人,半晌还是乖巧低下了头。 只是手掌还是捂得死死的。 啾—— 一个轻巧的吻落在蛊银的手背上,温柔到让蛊银想要落泪。 可越是温柔,它就越是不敢露出自己的脸。 “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酒疏一眼就能看穿惩戒对象的心思,熟门熟路地亲了一下,手也碰上了蛊银的脸,试图将蛊银的手给挪开。 酒疏用了下力气,捂着脸的蛊银却依然默不作声,手掌纹丝不动。 只是为了防止酒疏用力过猛伤到自己的手而又低了低头,方便酒疏扒拉自己。 毕竟它手掌宽大,骨骼很硬,要是不放松点,酒疏白皙的手指都要被硌到泛红。 高大到快要顶到天花板的个子此时看着有些窝窝囊囊的,动作也小心翼翼,再没了之前的乖戾阴森。 黑漆漆的长发顺着动作滑落,在酒疏面前打下一片阴影,垂落在他脸颊上,带来微痒的感觉。 倒是体贴。 酒疏眉梢微挑,松开手,反手拽了下惩戒对象的头发,享受冰凉凉的长发划过指缝的感觉:“我不是说过了吗,无论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我都很喜欢。” 蛊银温顺地任由酒疏拽自己的头发,手指缝里露出的眼睛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松开手。 仿佛一直这样不吭声就能维持住自己在酒疏面前的形象,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见此,酒疏忧愁地皱起眉,语气担忧:“而且我找了你很久,从昨天开始就不见你了,房间里还多了个跟你很像的人,你都不担心我吗?” “我当然担心亲爱的!”一听这话,试图当缩头乌龟的蛊银立刻激动回应,可就是不肯松开手。 它心中其实欢喜极了,因为它发现酒疏认出了它和厉鬼,并未弄混,这足以证明酒疏是爱着自己的,对厉鬼那个怪物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已。 不过这样就更加不能松开手了,不然岂不是完全比不过厉鬼那张脸了。 “那就松开手让我看看你。”酒疏声音温和。 蛊银看着酒疏温柔的眼睛,终于动摇了些许。 它真的很想要抱住面前的神父,可是由于厉鬼血肉鬼域的压制,它不知道酒疏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也就无法确定酒疏之前到底看到了多少,有没有看到它碾碎血肉的一幕。 那完全暴露了它暴虐乖张的真面目。 它永远不会对神父那样做的,可一想到神父可能会因此觉得惧怕,蛊银便本能地以这种怯懦的姿态尝试掩盖自己刚才的乖戾。 现在这样伪装应该足够了吧,它现在可以拥抱神父了吗? 它真的很想念酒疏。 在发现情蛊被抹除的时候,在看到厉鬼替代了自己与酒疏亲近时,全都非常想念,想念的都快发疯了。 想念到想要将神父揉进骨子里,那样就不用这般患得患失了。 不远处的地上,封琪睁大了眼睛,大脑空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满脸愕然。 封琪怀疑自己被蛊银下了幻术,不然她怎么会看到神父非但没有逃走,还亲昵地抬头亲吻了那个冷血怪物。 现在甚至还在无比亲密地抚摸蛊银的脸! 那可是曾在教堂的彩窗下朝她露出温柔笑容的神父,怎么能够与怪物如此亲近。 封琪从未将神父与蛊银这怪物想象到一起过。 毕竟在她看来,蛊银一个茹毛饮血的野兽,怎么也无法靠近那般庄严俊美的神父。 蛊银只是躲在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的怪物而已。 也只有她与神父最为相配。 碍于男友封运,她一直没能向神父表明心意,可在封琪心中,对神父的爱意早已无可压制了,自认与神父是就差戳破窗户纸的暧昧关系。 在决定自我牺牲拯救蛊银时,封琪也带着对神父深深的歉意和对这段感情的遗憾。 可是现在,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封琪不但被完全击溃了自信心,认识到蛊银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事实,现在还亲眼目睹了神父与怪物的亲近,立刻就完全崩溃了。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封琪知道这肯定不是真的,神父怎么可能亲吻蛊银,那可是个怪物啊。 封琪再次抬头看向神父,看到蛊银佝偻着高大的身躯,导致神父瘦削的身影被它的身体遮盖着。 蛊银那恶鬼的一头黑发垂落下来,像一根根植物的根须遮挡了神父的脸庞,俨然是正在蛊惑神父。 在这血肉蠕动,诡异横生的走廊中,高大异常的鬼和漂亮的青年,这幅画面显得格外怪诞可怖。 是了,神父一定是中了蛊,被怪物给迷惑了心智!一定是这样的! 封琪为眼前这一幕找好了最合适的理由,表情立刻轻松了些,并用尽力气尖叫道:“神父,快点离开,离那怪物远一点!它给你下了蛊,所以你才会对它这么亲近的!” “神父你快清醒过来,认清楚怪物的真面目啊!它是个冷血残暴的厉鬼,只会伤害你!” 封琪的声音打破了走廊的平静,也让蛊银重新挡住了自己的脸。 它下意识将面前的神父拥抱入怀中,宽厚手掌落在酒疏劲瘦的腰身,害怕他逃走似的,肌肉绷紧到极限。 趁着神父看不到自己的脸,蛊银绷带下的眼睛露出恐惧和怨毒交错的情绪,恨不得将封琪碎尸万段。 它忘记还有封琪这个恶毒的朋友在了。 果然如蛊银之前所想,封琪非但没有向酒疏揭露厉鬼的真面目,反而还倒打一耙,想要来诬陷它。 它不能让酒疏听到这些东西,因为都是假的,根本没有听下去的价值。 蛊银如此喃喃自语,搂紧了酒疏,根本不敢去看酒疏的反应,它想要带着酒疏离开这里,下一刻却被酒疏伸出手阻止。 “那是封琪吗?她在说你是怪物。” 酒疏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很轻,却让蛊银如坠冰窖。 即使是一具尸体,也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不,不是的,我不是怪物……”蛊银慌乱无措,语气带着哭腔,似乎都快要哭出来了,眼神却带着病态的执拗。 它真的不是怪物,它已经变成正常人了,酒疏误会了。 酒疏大概会因此离开它,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怪物。 蛊银放在酒疏背上的大手颤了颤,缓缓收紧,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神情是与那慌乱语气完全不同的压抑的占有欲。 没关系,误会了也没关系,它会跟酒疏解释清楚的,如果酒疏实在不相信要离开,那就把酒疏关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就好了。 那样就没有人再在酒疏面前污蔑它,酒疏就会相信自己了。 可是酒疏那么好,那么漂亮,被关起来会哭泣的吧,蛊银冰冷的竖瞳有些茫然地看着怀中的酒疏。 它不想看到心爱的酒疏哭泣的样子。 蛊银圈着酒疏的手臂松了下来,神情却愈发迷恋。 如果酒疏可以吃掉它就好了。 那样的话一定就能知道它不是怪物了,它也能永远跟心爱的酒疏在一起了,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这样想着,蛊银撕咬下自己手臂上的肉,露出森森白骨和被生生咬断的血管组织,讨好地凑近酒疏亲吻,带着近乎哀求的神色。 它希望酒疏能吃掉自己。 160626《封家镇怪谈》 蛊银脸上的绷带被自己的血液染红了, 它渴求着酒疏的亲近,用带着血色的吻在酒疏脸颊留下一串串血珠,想要将自己的血肉喂给酒疏。 酒疏被蛊银紧紧抱在怀中, 还未反应过来, 想继续说些什么, 下一秒便被脸颊处的吻打断了动作。 浓稠的血液顺着酒疏白皙的脸颊流淌,他抬眼时看到了蛊银咬下来的那块肉。 那一大块血淋淋的手臂肉是被撕裂时候的不规则形状,贴在酒疏脸颊时候带来冰凉的触感。 即使再如何拒绝, 酒疏唇齿间也已经有了蛊银鲜血的腥味, 耳边甚至能听到蛊银咀嚼自己血肉的声音。 它想要将自己的肉变得更加容易入口。 看到蛊银期待的目光, 酒疏桃花眼缓缓睁大,瞳孔微缩。 他意识到了惩戒对象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对。 虽然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怎么好, 但看来被困在这里后受到了额外的刺激, 导致精神状态彻底出现了问题, 外表却伪装出正常的模样, 让人误以为没事。 可能是刚才蛊银一直遮挡面目,让他没有看到蛊银表情的原因,一时间竟也没能发现。 酒疏垂下眸子, 似乎有些懊恼和心疼。 于是, 他并未拒绝蛊银的吻, 抬头时, 尸体才会有的粘稠血水从蛊银口中流淌出来, 顺着他线条漂亮的下颚线滑落进冷白色的锁骨,染湿了胸口的银质十字架。 不过酒疏并没有如蛊银所愿吃下它的血肉。 而是抬手准备跟蛊银一样咬下自己的一块肉。 却被蛊银及时握住了手腕。 酒疏再次被用力抱紧,一时不妨,只能无奈地贴在蛊银结实的胸膛上,白皙的脸颊肉被压得泛起微微的红, 垂眸时便能看到蛊银因为后怕而绷紧的手臂肌肉线条。 虽然已经疯了,但在阻止爱人受伤这方面蛊银还是很敏锐的,力量也比酒疏强大的多,轻易就能拦下酒疏。 “亲爱的,别咬,要吃肉的话,吃我就好了。”蛊银的声音满是心疼,急得连嘴里准备给爱人的肉都吐到地上了。 它不知道爱人为什么要自己伤害自己。 要不是它阻止的快,酒疏那只白皙的手臂就要多上一个血淋淋的伤口了。 “因为很心疼你。” 酒疏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贴在蛊银缠满绷带的脸上,抚摸它苍白的薄唇。 即使绑着绷带依然能看出蛊银俊美的脸部轮廓,只是鲜血染红了它的下半张脸,让此时的它看上去有些可怕。 他知道惩戒对象很在意外貌,所以一直都在跟它说自己不在意外貌,以此来缓和其紧张情绪。 不过看来收效不佳。 通过原著与衍生恐怖电影中的描述,酒疏知道蛊银在意外貌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在意自己与常人的不同,觉得自己丑陋的外貌是怪物的证明。 现在原本正是解开这个心结的好时候。 解开这个心结,让蛊银的精神状态不再那么脆弱,濒临崩溃,这便是酒疏刚才的计划。 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人就先发疯了。 酒疏叹了口气,看着蛊银的竖瞳郑重其事道:“即使你是怪物又如何呢,我同样喜欢。” “更何况在我眼中你从来都不是怪物,你只是我的爱人而已。” 这番温言细语似乎成功安抚了不安的蛊银,它没有再撕咬自己的肉,缺了一大块肉的手掌收拢在酒疏腰上。 转而开始认真地盯着酒疏看,生怕这只是酒疏的权宜之计,只等它一松手就会离自己而去。 酒疏亲了下它,安抚道:“我哪里都不去,一直陪在你身边,毕竟我太爱你了,离开你片刻就思念的心口疼。” 来自爱人的甜言蜜语,蛊银永远都听不腻,它感动得红了眼圈,再也没空去胡思乱想,抱着酒疏越搂越紧。 如果酒疏不会离开自己,那么就算不吃掉自己也可以,虽然很遗憾就是了。 天知道当刚才自己的鲜血染红酒疏嘴唇的时候它有多兴奋,只要一想到酒疏鲜红的嘴唇中会咀嚼它的血与肉,它就感到一阵战栗。 只是如果酒疏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比起那幸福的战栗,它还是更喜欢听到酒疏的甜言蜜语,看到酒疏脸上的笑容。 此时,蛊银身后不远处,封琪还在声嘶力竭地想要唤醒神父。 却在下一刻看到蛊银怀中的神父朝自己看了过来。 封琪面露惊喜。 她就知道神父会清醒过来的,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清醒过来的神父目光平淡到让人不知所措。 封琪第一次发现神父那双温柔的桃花眼不再带着笑意的时候竟是如此疏离,透着股伤人的冷漠。 近乎于厌恶。 可是怎么会呢,神父对她一向温柔,不可能会用这种眼光看她的。 “神父……你一定是,一定是还没清醒过来。” 封琪颤抖着,固执地说着,直到神父离开了蛊银的怀抱,走到她跟前时,依然如此自言自语。 “我很清醒。” 面对已经变得畸形,却仍在面目狰狞咒骂蛊银的女主封琪,酒疏垂眸看了片刻,然后才弯了弯眉眼,向封琪介绍身旁的爱人:“这是我的未婚夫蛊银,想必你也认识吧。” “神父……你怎么了?中蛊了,没错,你一定是中蛊了所以才……”封琪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一个劲儿地说酒疏一定是中蛊了。 毕竟这座封家镇最流行的就是蛊虫,神父会中了蛊银那怪物的蛊虫也是正常的。 封琪觉得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酒疏为何会对一个怪物如此温柔,竟然还说蛊银是他的未婚夫,要与怪物结婚。 身旁的蛊银在听到封琪叫喊着蛊虫时候就沉默下来,它低着头,状似落寞,看向封琪的目光却阴冷狠戾。 下一秒就被酒疏握住了手指。 用的是那只被种下情蛊时的手,蛊银一愣,看到心爱的神父朝自己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无论有没有情蛊,都不曾影响我对你的爱意。” 蛊银红了耳根,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中一样飘飘然。 “神父!那是个怪物啊,你不要被骗了!”封琪看着这一幕,愈发疯癫了。 酒疏安抚好了蛊银,这才转头看向封琪。 “蛊银不是怪物。” 他脸上的笑意不及眼底:“比起外表的畸形,内心畸形的人类才是怪物,在我看来,整座封家镇里所有人都是怪物,只有蛊银是例外。” “你也是其中一只怪物而已。” 一只会吞食他人血肉治愈疾病,无视镇子里其他女性苦难,自诩善良,偶尔会发些微不足道的善心的怪物。 就像在原著中无视种种违和感咽下那碗人肉做成的肉粥一样,封琪怎么可能没发现自己生来就有的心脏病不治而愈呢。 面对镇子里被困住的女人们,善良的封琪无视她们,也鄙夷她们粗鄙,直至原著最后女人们被尽数杀掉,她从未想过要帮助她们。 不过伪善罢了。 伪装出来的善良与真正的恶意毫无区别,有时候甚至伤害更大。 毕竟如果没有封琪在原著中获得蛊银的信任,作为一个强大的人蛊,蛊银绝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杀死。 酒疏的声音里罕见没了一贯亲切的语气,而是冷冰冰的,冻得人心脏都发紧。 封琪呆呆的,直到此时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一直说着神父被蛊惑了,神父并非清醒的,但看着神父那双清冷剔透到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她却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这一刻精神上的崩溃,甚至比被蛊银变成怪物的时候更让封琪难以接受。 因为这是她真心喜欢的神父,喜欢到愿意付出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神父!” 为什么会偏偏对蛊银这个怪物这么好! 还将她当成了怪物,将蛊银当□□人。 “当然是因为我爱它。” 酒疏并不吝啬袒露自己的心意,他知道现在的蛊银还未完全正常,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向外人表现蛊银未婚夫的身份正是最好的安抚方式。 蛊银红了脸,眼睛却亮的惊人,原本还在因为封琪那一句句怪物而感到愤怒怨恨,现在却根本无暇顾及,只顾着盯着酒疏看了。 从酒疏殷红的唇,到那双盛满爱意的眼睛,全都让蛊银着迷不已,根本移不开视线。 神父向外人承认它的身份了,这一刻的愉悦是任何杀戮都带不来的。 “神父——可是,可是我爱你啊,我爱你啊神父!” 看着神父面对自己时候冷淡的表情,封琪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说出了一直埋藏心底的表白。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神父在她告白时可能有的表现,每次都是被那双温柔的眸子注视着。 而现实却是神父站在不远处,淡淡看着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连告白都不被放在眼中。 只有转头看向蛊银时,眉眼才会变得温和下来。 这种反差让封琪难以接受。 她用自己畸形的多个肢体在地面蠕动,想要离酒疏更近一些,却始终无法靠近。 她与厉鬼不同,终究无法自由控制这些凭空长出来的许多肢体,只能嚎啕大哭看着神父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神父为什么会爱上蛊银那个怪物,那个明明无比卑劣低微的存在却能得到她可望不可即的神父。 妒火让她失去理智,被神父厌恶这件事比单纯的死亡还要让她恐惧,身体上的畸变在不断加剧,她终于连爬也爬不动了,只能绝望地看着神父远去的背影。 这一刻,她莫名想起了前世记忆里的片段。 那时候被村民们分尸的蛊银似乎也是这样躺在地上,痛苦绝望地看着自己和封运远去。 不该是这样的,她这一世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封琪满是不甘,却只能越来越虚弱地躺在地上,哀嚎痛哭,却无人理会。 走在走廊上, 酒疏准备去找之前分开的几个信徒,蛊银就乖乖地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 “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 酒疏再三叮嘱。 虽然知道蛊银下次情绪不正常的时候该伤害自己还是会伤害,但酒疏还是希望它能不要这样做。 蛊银乖巧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还在继续盯着酒疏看,绷带都遮掩不住它脸上堪称乖巧的笑容。 与那个可怕的,疯狂的厉鬼形象判若两人。 阿b已经完全呆滞了。 他贴在墙根,不知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刚才的一切真的发生了。 刚才阿b一直躲在墙根偷看,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神父的背影,却能将蛊银的表情收入眼中。 因此,他才无法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种温柔明亮的眼神,看向神父时不自觉笑起来的样子,那简直就是热恋中少女才会有的近乎盲目的爱意。 那真的是厉鬼吗? 阿b不止一次地如此问自己,脑海中不断回忆起上一世的画面。 画面中厉鬼那张苍白阴森的面孔与现在这张绑着绷带的脸无比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即使是之前对封琪抱有极大期望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蛊银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居然真的会爱上人类。 怎么可能? 明明在面对封琪时候还是那副可怕至极的表情,阴郁到让人胆颤心惊。 这不可思议的画面让阿b说不出半句话来,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躲避。 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恶鬼已经停下了脚步。 它绷带下的眼睛睁大,露出阿b恐惧不已的兴奋笑容,立刻便让他浑身冷汗涔涔。 “亲爱的,这就是封琪的好朋友,我觉得他也可以跟你说那件事的!” “什么事?” 酒疏瞥了过来,他正用手背擦拭脸颊上干涸的血痕,头发因为擦拭的动作而略微凌乱,愈发显出漂亮的眉眼。 阿b被揪着领子拎了起来,他吓得肝胆俱裂,面如土色,再没了之前在酒疏面前叫嚣恶鬼有多恐怖的高高在上。 看向酒疏时的目光格外惊恐。 面对一无所知的镇民,自诩知晓前世记忆的阿b自然是有着一份傲慢的。 自认与众不同,就连面对镇子里只手遮天的可怕神父也暗骂愚昧,认为其不知道厉鬼的恐怖之处,自寻死路。 就连跟踪上来时,其实也不大相信自己那莫名的直觉,更多的是觉得会看到那漂亮神父惨死厉鬼手中的画面。 他是觉得心痛和惋惜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听他的话硬要往前走。 毕竟神父真的很温柔很漂亮,美好的如同天使一般。 却从未想过心中那堪称荒谬的直觉竟然是真的。 厉鬼居然真的是神父的未婚夫! 而且看情况,厉鬼居然还是在这段感情中比较舔狗的那一个。 光是看着厉鬼的表情,阿b就能看出神父是这段感情中的主导者,完全操控着那阴晴不定,性情暴虐的厉鬼。 一个杀人为乐的厉鬼就这样被一个心思深沉的人类神父玩弄于股掌之中,就如同那些被他洗脑的镇民们一样。 不可谓不惊悚。 这是前世绝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阿b并不知道前世这个神父为什么没有出现。 如果那时候就有一个能让厉鬼陷入恋情不可自拔的人类出现,他们这些闯入封家镇的人类或许就不会被困在镇子里那么久了。 好在这一世还有机会,只要讨好了神父,神父必定能从厉鬼手中饶了自己一命。 然而,他刚才已经得罪了神父,还在神父面前说了厉鬼的坏话,根本就是在作死! 阿b害怕得牙齿打颤。 他好不容易才重生的,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就这样被自己的狂妄给折腾没了,如何能不令他绝望,当即便哭的涕泗横流。 只是下一刻就被蛊银瞥过来的阴森竖瞳吓得噤声。 紧接着,他便看到恶鬼苍白的脸上显出绷带都无法遮掩的兴奋,扯着嘴角,露出极为愉悦的弧度。 它对心爱的酒疏说道:“他知道的,他听到封琪说了,那个冒充我的人其实是个可怕的厉鬼,还深爱着封琪,前世是因为封琪而死去的。” “祂爱封琪爱到骨子里了,是个很花心的混蛋,亲爱的绝不能相信它!” 说着,阿b被作为证据扔到了地上,只能战战兢兢地点着头。 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花不花心的,但他能看到蛊银看向自己时脸上可怖的笑容。 笑容中的恶意比前世面对活人时的厉鬼还要浓重。 * 咔擦—— 教堂内,还在寻找入口的厉鬼似乎听到了什么,险些咬碎了后槽牙,脸色难看至极。 血肉教堂里的血肉们在蛊银的压制下依然颤抖着,像是想要抓住行走在走廊中的所有活物。 又像是想要挣扎着解释什么。 酒疏看向走廊墙壁四面挣扎着的畸形肢体,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蛊银伸出手盖住了酒疏的的耳朵。 “别听,亲爱的,这是厉鬼在恐吓人!” 蛊银露出心疼的神色,抱住了酒疏,害怕酒疏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祂说要杀了我们,别怕,亲爱的,我会保护你的!” 话音落下,墙壁上的肢体们挣扎的更加厉害了,那些细碎的呢喃声强烈到连阿b一个普通人都能听出其中愤怒至极的情绪。 好像在骂脏话,骂的还挺脏的。 阿b满脸呆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161627《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血肉教堂内, 发生异变的血肉肢体们吓得一众信徒们开始默念圣经,做起了祷告。 神父刚才带着几个信徒进入教堂内部查看情况去了,吩咐他们留在这里做祷告。 没了神父的庇佑, 众人难免不安了许多,只能通过做祷告来保持镇定。 而一旁的地板上, 被捆着的封运还在挣扎。 他身上的麻绳已经松了许多,趁着这些脑残信徒开始祈祷的空隙, 他成功从中挣脱了出来。 封运来不及欣喜,连忙躲开附近疑似暴走的血肉们。 这些原本还安安分分在教堂内慢慢生长的血肉们此时跟发了疯一样晃动着手臂,发出“吱吱”怪声, 吵得人心烦意乱。 封运躲开血肉后便开始往教堂深处逃, 临走还不忘恶狠狠看了眼那些背叛自己转投神父麾下的叛徒们,发誓逃出这个血肉镇子后,如果还能看见这些人,必定要把这些人活埋了。 然后,封运进入了大厅后的走廊里。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蛊银的本体才行, 那样才能将其消灭,为前世陷入死亡循环噩梦的自己复仇。 想起那些前世记忆中自己亲手把自己杀死的噩梦, 封运咬紧了牙关。 那种滑稽诡异的死法即使是警察来了也只能判定成精神失常导致的自杀,对于一向骄傲的封运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封运丝毫没有前世杀死蛊银的愧疚,虽然知道前世是自己先杀了蛊银才引来了那惨烈的复仇,但他不在意,此时满心只有复仇的念头,恨到眼睛都要滴血。 他这次不只是要将他分尸,还要彻底挫骨扬灰! 没人比他更知道蛊银的身世了,不过是一个卑贱的被拐卖来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 一个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杂种而已。 能有幸被选作人蛊都是他的幸运,被他和女友封琪吃掉只是他既定的命运而已,根本不该有怨恨。 封运现在只恨自己前世太不谨慎,不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好在现在还不晚。 虽然这一世封家镇里的种种变化有点超出掌控,但掌控人蛊的方法还是不变的,足以对付他了。 封运边走边拿出怀中早已准备好的符纸和罗盘,露出一丝冷笑。 有了这些东西蛊银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些东西都是封家祠堂里世代供奉的法器,虽然在这种末法时代,法器威力已经很小了,但封运的自信让他丝毫不去考虑法器对付不了蛊银的可能性。 蛊银本就是他们造出来的,那就一定能对付得了,前世能将它镇压在坛子里困了十年,这一世同样可以! 封运眼球上满是血丝,像个自信过头的赌徒一样,开始顺着罗盘的指引在附近寻找。 如果是常人在这布满血色的走廊中肯定会迷路鬼打墙,有了这罗盘,封运确实能看破迷障,但也没好太多,顶多是不原地绕圈了。 走廊依然很长,血肉们依然在躁动,他找了许久都只是徒劳。 “不可能,这不可能!”封运咬牙切齿,眼睛中的血丝越来越多,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家的法器敌不过区区人蛊。 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根本拿厉鬼毫无办法,只能跟前世一样原地等着被报复,陷入那永不终止的噩梦,一想到这里,封运就愈发焦躁。 他死死握着罗盘,瞪着附近那些畸形的血肉们。 对了,一定是因为那人蛊可能重生了的缘故,法器稍微有点探测不到了。 封运看着附近摆动肢体的虚肉,觉得很有道理,终于重拾了自信,继续寻找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还真让他在附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封运看着罗盘指针指着的方向,兴奋起来,不顾那些血肉的威胁,从身上掏出一张符咒就按了上去。 瞬间,血肉如冰雪消融,有黑色的雾气跟着一起消散,不过很快血肉又重新开始生长。 就在那短暂的生长空隙中,一只苍白的大手从那缝隙中探出来,死死抓住了墙壁。 封运悚然一惊,立刻拿出身上许多的符咒往那只手上洒,但却用处不大,只能听到皮肉被烈火炙烤一样的滋滋声,却根本无法阻止那只手越来越近。 很快,那道裂缝就越来越大了,直到最后,无数双手掌从缝隙里探出来。 布帛撕裂的声响中,封运终于看清了这些恐怖手臂的主人,竟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 是披头散发,面容阴沉可怖的厉鬼。 祂看着附近的环境,嘴角露出凶戾的笑容。 祂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封运,眼珠看了过去。 那黑漆漆的眼珠吓得封运脸色一白,但心中的怨恨还是让他勉强支撑下来。 “呵呵!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蛊银,终于找到你了!” 他发出笑声,庆贺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厉鬼的本体,然后拿出了身上所有的符纸,准备在这里消灭这个不知好歹的人蛊。 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人蛊没有露出丝毫惧怕的表情,反而像在看什么闹剧一样看了他一会儿。 接着就失去兴趣转开视线看向别处,似乎那里有什么很吸引祂的存在。 然后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迈步走去,脸色冷冷的,眼神阴沉。 俊美的脸庞快要维持不住一样时不时露出猩红色没有皮肤的肌理,暴露出厉鬼可怖的本相。 厉鬼高大的身体上套着一身得体的男装,本来是专门为了见神父换的,此时却因为鲜血不受控制地流淌,顺着苍白结实的肌肉染红了身上的衣服,整个人显得愈发阴森恐怖起来。 厉鬼自然是看到了封运的,作为自己的仇人,祂本该立刻动手宣泄恨意,现在却根本没工夫理会这些。 祂只顾着死死盯着神父所在的方向,恨不得现在就瞬移过去。 可是被那该死的蠢货拦着,祂根本过不去。 随着祂的情绪波动,整座教堂里的血肉们都在躁动,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胡说八道造谣的蠢货蛊银给分尸。 明明不该在意这些的,但是一想到那个漂亮的神父真的会相信蛊银那番颠倒黑白的言论,祂就只觉怒气汹涌,对另一个自己的怨恨从未有过如此之深。 可在这怒气的最深处,却是祂不敢承认的恐惧与不安。 不安什么?恐惧什么? 祂竟然不敢深思。 祂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些,最后脑子里还是只剩下一句话,如果神父真的相信了,祂该怎么办? 厉鬼有些不敢继续去想这问题的答案。 身后,封运错愕地看着厉鬼无视自己远去,自然是觉得自己被轻视了,顿时气得面红耳赤,愈发疯癫。 “你瞧不起我?你敢瞧不起我?!” 作为镇子祠堂的继承人,他从来都是容不得他人冒犯的,那阴险奸诈的神父是一个,现在竟然连这个怪物人蛊也敢露出这副表情,直接让封运被气得暴跳如雷。 他拿出大把的符咒往厉鬼身上扔去,见效果不大,又拿出一只巫蛊娃娃,试图以此来解决掉厉鬼。 但是厉鬼依然没有任何惧怕的反应,祂只是在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后顿了顿,扭头看向了这被稻草填充的娃娃。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简陋的娃娃,却带着令人不适的诅咒气息。 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封运在与厉鬼对视的那一刻,瞬间脸色惨白。 这一世的厉鬼与前世不同,不再是人身蛇尾,而是完全的人身,个子极其高大,几乎要顶到天花板,封运站在厉鬼面前有种深深被压迫的感觉。 此时看着这个高大男人苍白可怖的面孔,封运仅存的理智更是让他觉得浑身一冷,不断膨胀的自信也停止了。 像是突然认清了自己与厉鬼的差距一样,心中竟莫名生出了可耻的退意,那是灵魂本能的求生欲。 可还没等到他逃走,厉鬼就眯了眯眼,突然伸出手,从封运手中拿走了娃娃。 娃娃在封运手中时稻草杂乱无章,样貌也丑陋,放到厉鬼手中的时候突然就开始变化了,缓缓开始生长毛发。 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黑色长发的娃娃。 长相莫名的,竟然与厉鬼此时的面孔极其相似。 嗬嗬—— 因为厉鬼带来的无形恐惧,封运无法自控地浑身颤抖,听到面前的厉鬼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神情也透露着诡异的意味。 然后,那双可怖的眼珠转向了他,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样:“你想复仇吗?” “那就去杀了蛊银吧,杀了那个怪物!” 话音落下,厉鬼手中的巫蛊娃娃纽扣眼睛上渗出了鲜血,被骨骼粗大的苍白手掌缓缓捏紧,逐渐面目全非。 巫蛊娃娃被丢回了封运手中。 走廊里只剩下厉鬼沙哑阴森的笑声回荡。 让那个愚蠢的家伙变得像祂一样,不,比祂更惨。 * 另一边,酒疏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 一直被蛊银抱在怀中,身体都有点僵了,不过看着蛊银脸上甜蜜的笑容,他还是默许了这个持续时间过长的拥抱。 直到附近的血肉们不再那么躁动,酒疏才亲了亲蛊银苍白的脸颊,示意可以把自己放下来了。 被蛊银紧紧抱在怀中的酒疏整个人都腾空了。 酒疏的神父制服左右两侧为了方便行走而开了叉,露出下面黑色长裤包裹的大腿,此时长而笔直的腿挣扎了一下,却竟然都无法触及地面,让他颇有些无奈。 “因为太害怕这些奇怪的东西伤害到亲爱的了。”蛊银有些抱歉地松开了怀抱,手臂却还是不愿意离开酒疏。 酒疏的长袍因为这个拥抱褶皱了一些,松垮垮地落在流畅的腰线胯部,显得腰肢更加纤细了,让蛊银忍不住搂着爱人的腰摸了又摸,只觉布料下的腰部肌肉手感柔韧舒服,爱不释手。 酒疏耳根因为抚摸的动作微微泛红,平添几分绮艳,呼吸也有些停顿。 忍了又忍,还是将蛊银的手挡开了。 “好了,我们走吧,其他人还在等着。”教堂大厅里还有很多信徒,之前带着的那几个信徒也都在等着。 酒疏亲了下蛊银,以做弥补。 “嗯,好!”虽然很想继续摸下去,但看着爱人脸上的红晕,得到了一个亲吻的蛊银还是羞答答地同意了。 走过瘫软在地的阿b时,酒疏瞥了眼他,很快收回了目光。 蛊银注意到后,似乎有些紧张,握紧了与酒疏十指相扣的手。 “亲爱的,你不相信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家伙是个很可怕的鬼,最会骗人了,千万不要被祂给骗了!” 蛊银声音黯然。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好奇那个厉鬼为什么要这么做罢了,似乎没有必要费这么大功夫在我面前假装成你,即使被我拆穿依然伪装的很好。” 酒疏故作苦恼地用指尖点了点唇,抬眼看向蛊银时,漂亮的桃花眼在满走廊血色中潋滟,美得让蛊银迷恋。 话语却令它瞬间浑身僵硬:“我甚至有点分不清你们了,总觉得你们就好像是一个灵魂一样。” “……怎么可能,亲爱的一定是被厉鬼迷惑了,那种花心的家伙与我怎么可能一样?” 蛊银有些心虚地避开酒疏的目光,一会儿又看过来,将酒疏的手掌捧在手心里亲吻,狭长的凤眸中满是深沉的爱意。 “我最爱酒疏了,永远都不会变心,不会跟那种鬼东西一样花心。” “……”酒疏看着蛊银,片刻后露出笑容:“我也是,我爱你。” 蛊银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幸福地收紧了酒疏的手掌。 虽然很抱歉欺骗了酒疏,但能成功将小三从爱人的心中剔除出去就好,它终于重新夺回了爱人的心。 它之后会对酒疏更好的,会弥补这些谎言的,只要酒疏身边不再有其他人,它无论做什么弥补都可以。 沉浸在扫除情敌喜悦中的蛊银又跟酒疏腻歪了一会儿,迟迟不肯动弹,直到酒疏催促才跟着一起走向教堂大厅的方向。 没了血肉们从中作梗不想让酒疏找到蛊银,这一路上自然顺利许多,不再鬼打墙绕圈子了。 路上顺带找到了几个迷路的信徒,几人成功回到了教堂大厅。 “现在是该想办法离开这里了。”酒疏带着蛊银一起坐到大厅信众坐席上,抬头看向这满大厅的血肉。 血肉上生长出来的畸形肢体们没有之前那么剧烈的动作了,安静到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意味。 看着酒疏愁眉不展的样子,坐在一旁的蛊银有些心疼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它也想要尽快出去,毕竟婚礼时间就要到了,但是厉鬼的鬼域依然在压制它的力量,现在处于僵持状态,只能一点点蚕食。 它会尽力快点带着酒疏出去的。 “别怕亲爱的,我就陪在你身边,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说不定等你醒来就有办法了。” 蛊银将酒疏搂在怀中,体贴地说道。 它看得出来酒疏有些累了。 现在这大厅里的信徒们也都疲倦不已,即使依然很恐惧这异变后的教堂,很多人还是忍不住倚靠着座椅睡去了。 酒疏枕着蛊银发达的胸膛肌肉,无奈笑了下,点了点头:“好,我休息一会儿,你也可以睡一会儿。” “我不困的,我想看着亲爱的,睡吧!”蛊银温柔地抱紧了酒疏,在看到酒疏闭上眼睛后,露出无比幸福的笑容。 虽然被困在这里,但只要有心爱的酒疏在怀中,它就会心满意足。 大厅内还算清醒的信徒们惊讶地发现附近那些原本还在不断扩张的血肉们彻底安静了下来,整个大厅静的落针可闻,一旦有人发出动静,就会感到一股骨子里的凉意,让人不敢再稍有动作。 确保附近安静下来,不会打扰酒疏睡眠后,蛊银没有再理会大厅内的人类,而是低头看着怀中的酒疏。 酒疏睡去的时候看上去依旧很美,微微侧头靠在蛊银颈窝,发丝略微凌乱,显出弧度漂亮的侧脸,唇红齿白。 蛊银着迷地蹭了下酒疏柔软的黑发,脸上的爱意完全无法掩饰。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蛊银突然动作一顿,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刺痛感。 有鲜血浸湿了酒疏的发丝,是蛊银的血。 蛊银搂着酒疏的苍白手臂上凭空多出一道光滑的切割痕迹,如同被利刃分割,瞬间骨肉分离,白骨森森。 噗呲——接着是脖子,四肢,头颅。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这具高大的苍白躯体上处处都有被切割的痕迹,像是一具正在被拆分的尸体,每道伤痕都精准无比。 蛊银瞳孔紧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它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下去,眼中多出了浓浓的怨恨。 而即使感受着被分尸的痛苦,它依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有大量血水涌出来,流淌了整张座椅。 为了不惊扰到怀中的酒疏,蛊银直到将酒疏放到一旁座椅上安顿好都没有半分慌乱。 甚至有附近的信徒无意间瞥到这一幕,还来不及发出尖叫声就被蛊银冰冷的竖瞳看了一眼,陷入恍惚之中再无动静。 酒疏这次睡得格外沉,黑发上沾染了冰凉的血液,这似乎让他有所察觉,眼皮下的眼球转动着,努力想要醒来,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蛊银的脸部此时已经裂开一道长长的横贯整张脸的血痕,刚好切割了双眼,让它只能捂着脸,有些踉跄地向前。 每走一步,身上的皮肉就在往下掉。 但它依然没停下,而是想要趁着爱人醒来之前躲起来。 这么狼狈的样子,不能被爱人看到,实在太软弱了。 直到走进大厅后的一个房间里,它才依靠着墙壁喘息了一下。 身体的修复能力让它不断恢复,那些伤痕却总是会在修复之后再次出现,这导致它迟迟无法恢复行走能力,在双腿断裂之后更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嗬嗬嗬—— 房间内突然有人笑了起来。 黑暗中,一道与蛊银一般无二的身影走了出来,惨白的面孔彼此相对,眼中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怨毒之色。 只是其中一张带着笑容,明显愉快极了。 祂对那巫蛊娃娃的效果非常满意。 “你这条说谎的舌头很快就要被切掉了,开心吧!” 厉鬼半蹲下身体,挑衅地看着蛊银,并未得到任何回应,这在祂预料之中,所以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知道我一会儿要干什么吗?嗬嗬——我会跟酒疏说你才是那个冒牌货,那个满口谎话的怪物!” 厉鬼一向知道蛊银的弱点,就像祂知道自己的弱点一样,最厌恶别人说自己是怪物。 因此祂厌恶地看着脚下的蛊银,每一句话都毫不留情地揭开伤疤,恨不得将这个蠢货贬低进泥土里。 可让祂没想到的是,现在的蛊银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竟然不受这言语刺激了。 反而讥讽地看着祂,任由自己脸上的皮肉一块块落下,露出内里猩红色的血肉。 蛊银的手臂已经骨肉分离,甚至无法支撑自己坐起来,浓稠的血液已经将它的长发变得一缕一缕的,颇有些狼狈。 它却跟感觉不到痛楚一样看着厉鬼,眼眸黑漆漆的,似乎看出了什么,歪了歪头,露出开心到有几分病态的笑容,炫耀道:“酒疏已经说了,他爱的只有我,你永远别痴心妄想了!” “你才是那个冒牌货,酒疏永远不可能相信你的!” 酒疏的心已经被它拿回来了,第三者早该滚出去了。 听到这番话,厉鬼的瞳孔微微扩大,表情一滞,竟像是反被戳中了心中最大的伤疤一样。 咔擦—— 待到反应过来后,祂的表情变得极其阴森,气急败坏般毫不留情碾碎了蛊银的肩胛骨。 明明看到仇人变成这副模样应该开心的,可现在祂却只能感到胸口烦闷,情绪愈发暴躁,似乎很想杀人,又似乎是另外一种近乎恐惧的不安。 不安于蛊银所说的,酒疏只会爱它一个。 “哼!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你以为我在乎吗?爱不爱的,只有你这种蠢货在乎!” “我怎么可能跟你这种蠢货一样在乎这种东西!” 厉鬼的声音傲慢肆意,似乎真的毫不在乎区区一个人类。 是的,祂才不在乎,心口的闷痛也只是大仇得报的喜悦而已,祂根本不在意那神父究竟爱谁! 厉鬼在心中不断如此重复着,表情却显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不甘。 而这种不甘在看到不远处打开的房门时便突然僵在了脸上。 门外的正站着一道高挑的身影,没人知道他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只能看到他此时正抬眼看向厉鬼,桃花眼中的情绪令人分辨不清,却足以令人如坠冰窖,几近窒息。 162628《封家镇怪谈》 在与酒疏目光对上的时候, 厉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与祂平日在人类面前嚣张恶意的样子相差甚远,肉眼可见的慌乱。 整座小镇遍布的密密麻麻的血肉们也随之变得焦躁难安起来,血肉肢体们摆动着,不再捕捉靠近的人类, 反而开始撕扯着自己的血肉, 像是陷入难以自控的困境,开始不知所措。 而看着那些几乎要长成个人形从血肉中爬出来的畸形肢体, 镇子里幸存的镇民们只能不住地惊恐尖叫。 只有教堂内的血肉被黑色雾气压制了活性, 显得格外安静。 厉鬼避开了酒疏的目光,将视线落在酒疏的肩头, 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害怕会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情绪。 厌烦,憎恶, 恨意, 每一种可能性都令厉鬼难以接受。 祂甚至无法描述自己此时的感觉, 只知道大脑一片空白,连语言能力都快丧失了, 喉咙干涩到只能挤出一些不成句的发音。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厉鬼下意识想要解释。 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酒疏进入了房间,看都没再看自己一眼,径直往蛊银那里走去。 事实上, 即使神父继续听下去,祂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下去了, 混乱的思绪直接导致祂失去了思考能力。 该怎么解释呢? 解释说自己刚才那番话都是假话吗?是一时气话而已。 关于神父爱着谁, 只爱谁的事情, 祂并没有不在乎,祂在乎的要命。 可是……祂本不该如此在乎的。 如果坦言自己在乎,岂不是就在说自己很在乎神父, 或者说,很爱神父。 爱? 祂怎么会真的爱上人类? 厉鬼瞳孔收缩又放大,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又根本无法再继续压制那些掩埋在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已经浮现,但祂并不敢继续思考,害怕那会让自己更加崩溃。 最终只能手足无措地面对酒疏的冷漠,心底蔓延上密密麻麻的痛楚,比分尸时的痛苦更加刻骨铭心。 祂看到神父不顾地上泥泞的血水,抱住了已经残缺不全的蛊银。 这个体型高大的另一个自己此时四肢都被锋利的切口分割,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骨头上紧实的肌肉也片片掉落,混着浓稠的血液染湿了地板,就连头颅也像是要掉落一样,喉咙处的切口迸溅出鲜血。 神父看着蛊银的惨状,不禁收紧了怀抱,低声呼唤着蛊银的名字。 神父低垂着的脸庞即使是在昏暗的房间里也好看极了,柔软蓬松的黑发与雪白的皮肤衬得他眉眼精致,此时却眉头紧锁,让人想要抚平他眉宇间的痕迹。 厉鬼手指动了动,伸出手想要去碰神父,却只看到了酒疏抬眼时露出的冰冷眼神。 祂已经尽力不去看神父的眼睛了,此时却还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酒疏眼中流露出的冷淡。 或许是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附身在蛊银身上的缘故,祂很少见到神父用这种冷漠至极的目光看着自己。 就好像眼前的自己不再是亲近的爱人,而是仇人。 那种看向蛊银时,带着笑意和爱意的温柔目光似乎再也不会有了。 这一刻,胸膛中早已缺失的心脏就像是又回来了一样,产生炸裂般的绞痛,让厉鬼本就惨白的脸变得愈发的白。 “我、亲爱的、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厉鬼逃避躲开酒疏的目光,很快又强撑着看回来,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试图解释自己刚才的言行。 似乎觉得如此就能改变目前这令祂窒息不知所措的现状。 酒疏的回应却让厉鬼嘴唇颤了颤,似乎有些无法呼吸。 “不要那样称呼我,只有我的爱人蛊银才可以。” 酒疏头都没抬,依然垂眸抱着蛊银,声音平静,却像冰锥一样刺得人心头发紧。 厉鬼放在身侧的大手紧握着,手指陷入掌心流下浓稠的鲜血,但神父并未像关心蛊银一样关心祂。 即使祂同样名为蛊银。 “我就是啊,我是蛊银……” 短暂的停顿后,厉鬼恢复了伪装出来的稳重从容,祂从房间的暗处走出来,走到酒疏身旁,蹲了下来。 厉鬼苍白俊美的脸庞上露出讨好到近乎卑微的笑,试图牵住酒疏的手,像之前计划的那样伪装成蛊银。 是的,只要伪装成蛊银就好了,那样酒疏就不会再露出这样的眼神了。 会继续温柔地看着祂,只要那样就好。 再看祂一眼,哪怕一眼也好,不要再这么冷漠了。 冷漠到祂感觉整个世界都毫无意义,杀戮无意义,复仇无意义,连祂的存在都毫无意义。 然而,厉鬼的愿望并未实现,祂的手被避开了。 酒疏眉头皱紧,抬眼看向厉鬼苍白的脸,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怀中的蛊银抢了先。 蛊银很不想让酒疏看到自己如今这般惨状,害怕酒疏会觉得自己太过软弱,鲜血淋漓的样子太丑。 所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试图遮盖自己,不让酒疏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脸。 但是它更不想看到厉鬼冒充自己,尤其是看到厉鬼那张故作可怜的脸就气得眼珠猩红。 区区一个第三者,一个模仿自己的冒牌货,居然当着它的面勾引酒疏,简直下作无耻不要脸! 气急之下,蛊银便顾不上许多,急忙开口揭露厉鬼的真面目,同时用仅存的半条胳膊竭尽力气将酒疏往门外推:“不要相信祂亲爱的,祂只是个冒牌货而已,亲爱的不用管我,快点离开这里,这冒牌货会伤害你的!” 蛊银说着,还努力想要露出自己还算完好的侧脸,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脸比厉鬼更加好看,更加可怜动人,让爱人不要被眼前这个贱人蛊惑。 只是在这番动作间,喉咙上的伤口更深,光滑的切口几乎完全切割了它的脖颈,露出切口后的颈椎骨骼和血管,仅剩下快速生长的肉皮牵连,头颅都快要掉下来了。 是酒疏无奈地捧住了它的脖颈才没真的掉下来。 厉鬼看向蛊银的目光怨毒,只恨自己没有先将蛊银的舌头割掉,但此时却也来不及了。 面对酒疏探究的眼神,祂只能强作镇定,表现得温和友善,仿佛自己真的是那个被酒疏深爱着的蛊银。 “不会的,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我才是真的蛊银啊!” “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亲爱的。”说着,厉鬼露出演练过无数次的温柔笑容。 在被分尸之后,蛊银的许多记忆就被同步了过来。 在那些与神父相处的日常里,每当蛊银露出这样的笑容,酒疏就会眉眼柔和地回以同样的微笑,有时候还会亲昵地亲上一下。 正依偎在酒疏怀中的蛊银看到这一幕,眼神阴沉,表情都扭曲了起来,几乎要咬碎一口好牙。 恨不得即刻撕了厉鬼那张脸皮。 虽然它已经这么做过了,但这并不妨碍它再撕一次。 好在酒疏并未因为那副与蛊银完全相同的神情而动容,反而抱紧了蛊银,抬头看着厉鬼时,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 “蛊银身上的伤是你做的,快点停下。” 酒疏语气笃定,甚至没有丝毫疑问。 他看得出来有股力量在阻止蛊银恢复,显然是另一个惩戒对象所为。 酒疏的目光看得厉鬼浑身僵硬,但依然竭力保持着镇定,故作伤心地红了眼:“亲爱的,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这些伤势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而是这个冒牌货都这样了还不死,肯定不是蛊银!” 厉鬼指着蛊银,露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它的头都快掉了还能说话,这根本不正常!” 厉鬼的记忆与蛊银并非是完全同步,祂现在只记得蛊银害怕被酒疏发现自己的怪物身份,而酒疏也根本不知道蛊银是个如祂一样的怪物。 厉鬼觉得在这方面做文章,一定能让酒疏抛弃蛊银,并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蛊银。 毕竟眼下蛊银根本就是一个怪物的样子,哪有正常人恢复能力这么快,被削成个人棍还安然无恙的。 祂就不同了,祂面容英俊,着装得体,完全就是个正常人的样子。 “亲爱的,你信我,你怀里的是个怪物,我才是蛊银!” 厉鬼眼神亮了起来,对酒疏如此说着。 酒疏看着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惩戒对象,一时有些沉默。 蛊银却已经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还需要竭力维持自己在爱人面前沉稳冷静的形象,早已与这厉鬼当场互撕起来。 虽然知道酒疏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怪物,但这种挑拨离间的话依然会让它感到愤怒。 它早晚要将祂再次撕成碎片! 正当此时,门外又传来有人接近的动静。 “杀哈哈杀——!”是一道疯疯癫癫的声音。 “我成功了!成功了!” 此时房门大开,正好能看到门外的人是男主封运。 作为原著男主,封运样貌原本也算帅气,此时却满头白发,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竟像是凭空老了许多岁一样,极为诡异。 他此时正拿着手中残破的巫蛊娃娃,看着房间内被分割成人棍的蛊银满脸兴奋。 在看到酒疏也在房间中后更是脱口而出:“好!神父也在,连你也一起杀了!” 封运此时只觉得狂喜。 一心想要杀掉蛊银的他终于得偿所愿,马上就能将蛊银挫骨扬灰,因而特意来看看蛊银的惨状。 却未想到竟然还能遇到意外之喜,碰上了另一个仇人神父。 都不用特意去找了,直接就能一起处理掉。 然而,封运并未发现,在自己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座教堂的气氛都变得异常可怖。 黑色雾气翻滚着,随时准备扑向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虽然还未能伤害到酒疏,但哪怕有这种想法,都应当被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而与雾气相比,教堂里的血肉们也是同样激动,甚至于更加疯狂地蠕动着想要扑上来,将眼前这个人类碾成肉泥。 已经先一步到达的黑雾发现了血肉们过分的激动,就好像要隐藏什么秘密一样。 蛊银皱起了眉,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当目光落在封运手上的巫蛊娃娃时,怔了下,随即露出了兴奋到病态的笑容。 “啊啊啊!” 封运还来不及反应,便发出阵阵惨叫声,被那些狰狞的血肉肢体拖拽着,大半个身体陷入墙面。 手中的巫蛊娃娃在黑雾的缠绕下悄然掉落,露出与蛊银极为相似的外表。 然后,巫蛊娃娃被雾气推到了酒疏身旁。 厉鬼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拿走这个巫蛊娃娃,不想让酒疏看到这个罪证。 本以为会被黑雾阻拦,却没想到还真的被祂拿到手中了。 还来不及鄙夷蛊银这蠢货的无能,连个稻草娃娃都护不住,根本送不到酒疏手中。 下一秒就听到蛊银发出惊恐的声音:“我感觉到了,就是这个巫蛊娃娃把我变成这样的,而且,巫蛊娃娃上面有厉鬼的气息!就是这个人的气息!” 蛊银露出虚弱的表情,用匆匆修复好的手臂指向厉鬼,以及祂手中的巫蛊娃娃。 俨然一副人赃并获的模样。 为了效果更好,还闷声咳出了几口鲜血,一副被折磨的命不久矣的样子。 “!!!” 你他吗! 猝不及防之下,手中还捏着娃娃的厉鬼脸上的表情瞬间裂缝。,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63629《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头一次遇到如此不要脸的诬陷, 厉鬼竟不知如何反驳,尤其是当这些诬陷内容是真的的时候。 酒疏看向了厉鬼手中的巫蛊娃娃。 厉鬼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张了张嘴唇, 想告诉酒疏, 蛊银那个蠢货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根本没有那么虚弱。 这个矫揉造作的样子完全是假装的! 可话还没说出口,酒疏就收回了目光, 他搀扶着蛊银站了起来。 在这短短片刻发生了许多事, 但显然,对于酒疏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怀中蛊银的安危。 蛊银此时已经修复好双腿, 能踉跄着走路了, 却还依然低垂着头,手臂搂着酒疏, 将上半身苍白结实的肌肉靠在酒疏肩头,虚弱到只能微弱.喘.息。 可厉鬼分明能看到蛊银从黑色长发间显露出的那双充满恶意的眸子,血淋淋的、纯粹的恶意。 厉鬼觉得神父这种聪明人应该能看穿蛊银这种错漏百出的伪装,希冀着看向酒疏。 然而现实与祂所想迥然不同, 神父不但相信了,还朝自己皱起了眉。 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淡。 “离我和蛊银远一点, 不用再假装蛊银了, 我能认出谁是我的爱人,不用拿怪物之类的言辞挑拨离间。” 酒疏的桃花眼在黑暗的房间中闪着明灭不定的光,他看着厉鬼茫然受伤的眼睛,似乎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 顿了一会儿,看了眼蛊银凄惨的模样后才接着说:“如果你要伤害蛊银,就连我一起杀掉吧。” 厉鬼愣愣地看着酒疏, 想说自己从没想过伤害酒疏,但手中的巫蛊娃娃却让祂无法开口。 这种情况下,祂只能努力露出笑容想要以此缓和气氛,却失败了。 祂似乎怎么也伪装不出蛊银的样子了。 酒疏也不再看祂,转身走了。 蛊银靠在爱人的肩头,露出迷恋而又喜悦的笑容,瞥向厉鬼时,目光却变得极其恶毒。 这一局是它赢了。 虽然酒疏一直都承认它是蛊银,但想起之前酒疏那番觉得它与厉鬼是同一个灵魂的言论,蛊银就隐约能感觉到酒疏对厉鬼也同样是特殊的。 或者说,是有感情的。 这怎么可以? 小三就应该永远是小三! 神父身边应该永远只有它才行! 即使神父的直觉是正确的,它与厉鬼确实是同一个灵魂,它也绝不会与其共享心爱的神父。 如此一来,之前揭露的厉鬼的真面目就远远不够了。 蛊银看出来酒疏只不过因此对厉鬼多了些防备而已,还远远达不到它想要的憎恶的程度。 还需要更多地展现出厉鬼的可怕之处,让酒疏对祂彻底失望才行。 直到祂永远不能靠近它心爱的酒疏。 说到底都怪那该死的厉鬼!妄图与它争夺神父的贱人! 早晚要将这个冒牌货吞噬殆尽——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蛊银咬着自己还未修复很好的手指指骨,发出牙齿摩擦骨头的咯吱声,眼神中满是怨恨难消。 厉鬼此时却没空去搭理蛊银了。 祂早已忘了自己那个找蛊银复仇的借口,只顾着看酒疏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此时四肢百骸处的痛楚比分尸痛了何止百倍。 “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如此确信我不是?”厉鬼的声音不再伪装蛊银的爽朗热情,终于显露出本身略带沙哑磁性的声线。 俊美的面孔在昏暗房间中竟显得有些脆弱无助。 明明我也是蛊银啊。 同样是蛊银,为什么神父的态度差别如此之大,又为什么每次都能认出祂,拒绝祂。 厉鬼一直想这么问出口,却一直开不了口,没想到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厉鬼看到神父站在门外,门外的光影遮挡间,将神父修长漂亮的影子拉得很长。 然后,神父侧眸看了过来,穠艳的眼尾洒落一层阴影仍然显出惑人的美。 他的视线落在厉鬼身上,语气冷静,却更像是在逼问着什么:“因为如果是蛊银的话,会非常爱我,你呢?” “我当然——也……” 厉鬼话说一半便停下了,想接着说,却瞳孔颤了又颤,无法接续。 明明当初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就能一眼看穿蛊银对神父的心思。 此时却根本无法剖解自己的心意。 见此,酒疏剔透的瞳仁中闪过一丝失望。 随后不再看厉鬼,搀扶着蛊银离开。 酒疏决定还是先带着蛊银去休息。 在厉鬼态度缓和之前,不能再让他们两个肆无忌惮地自相残杀下去,他不想再看到他们两个中任何一个受伤。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厉鬼一个了。 祂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去,变得怅然若失。 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试图追上去,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安静下来。 祂应该用力量拦下神父的,现在的蛊银和神父根本不是祂一合之敌。 可是拦下又能如何呢,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父的问题。 面对神父失望的目光只会觉得胸口莫名无比痛苦。 痛到让祂这个习惯了苦痛的厉鬼都无力承受的程度。 这种感觉,也许可以称之为绝望。 低下头,厉鬼只觉头疼欲裂,神色恍惚。 只能颤抖着用双手捂着头,试图以此止痛。 黑色长发因此变得凌乱,直至手指陷入皮肤,血淋淋地刺入头骨,脑浆顺着窟窿渗出来,手指指骨依然感觉不到痛楚一样陷入脑髓之中。 似乎觉得这样就能缓解这股从未有过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才传来一声哭泣一样的哀鸣,很快又归于死寂,转瞬即逝。 在厉鬼发出哀鸣的时候,教堂内没有任何异状发生,只有教堂外的镇民们恐惧地蜷缩了起来。 他们看到镇子四处蔓延的血肉们在互相撕咬拉扯。 之前也是这样,可这会儿撕扯的力度明显更加凶狠了。 撕咬到最后,血肉们突然停止了动作。 血水从那些撕扯的伤口处疯狂涌出,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快速修复。 这些浓稠的血浆不断流淌着,几乎淹没了半个小镇的街道,吓得周围的人连忙躲避。 可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什么异状发生,人们这才敢仔细观察。 并未观察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些血肉发出的呼吸声有些奇怪,不同于之前的刺耳,竟有些像是人类绝望至极的哭泣声。 * 离开房间,走在走廊上,酒疏一眼就看到了被困在墙壁里的男主封运。 此时的他一脸恐惧,挣扎着想要出来,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泥泞的血肉沼泽。 显然,为了诅咒蛊银他已经耗尽了身体的生命力,面容苍老十岁不止,现在虚弱到呼吸声都沉重极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酒疏,以及酒疏搀扶着的蛊银。 刚才忙着欣喜能顺手杀了神父,封运根本没有去细想神父为什么会与蛊银出现在一处。 此时才回过神来,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白处满是血丝。 蛊银脸上不加掩饰的爱意和酒疏脸上的关切让封运连装瞎都做不到。 他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神父竟然会跟蛊银是情人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后,封运心中先是震惊,而后便是嘲讽与鄙夷。 “你!神父你居然跟这个怪物掺和到一起了!” 封运喊出声来,随后讥讽地笑了起来:“你这种狠辣心肠的家伙竟然也会爱人吗?” “啊不对,你怎么可能会真的爱上这怪物,你是在利用这怪物才对!” 封运状似疯癫地大笑着,自觉自己猜对了真相。 这就对了,这样的话一切就都有理由了。 是因为这一世的神父勾搭上了蛊银这个怪物,所以镇子上才会多出这许多的变化。 教堂的势力也因此扩张了这么多。 让这个可恶的神父成为了封家镇的实际掌控者,连封家镇祠堂都只能被他踩在脚下当垫脚石。 说来也是,蛊银这怪物从上一辈子开始脑子就不好使,一直追求所谓的普通人的生活,追求得到他人的喜爱,弱点过于明显。 以至于被他利用封琪轻易就干掉了。 这一辈子的神父一定是早就重生了,所以同样也利用蛊银的这个弱点,将蛊银抓在手中为他所用。 “利用这个怪物,不,这个厉鬼的力量,你一定得到了不少好处,你的目的是什么?想要独占封家镇是吗?” 封运恶狠狠地吼着,想要揭穿神父的真面目。 这个假仁假义,心思恶毒的神父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善良可亲,实际上比他更加可怕。 至少他是个会直白表现恶意的人,而不是神父这样的笑面虎。 神父这种人只会利用别人,别指望他会真的爱上什么人。 这种人封运自认见得多了,一眼就能看透这种伪善的家伙。 因此也故作好意地朝蛊银叫嚷道:“蛊银,你真的以为神父会爱上你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吗?你有什么值得他爱的?哈哈哈!” 不过一个一无是处的怪物。 “你只有那身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血肉,还有你的力量而已!” “信不信等到你的力量没了,神父就会立刻抛弃你而去——” 话还没说完,封运的舌头上就长满了脓包,脸上也长出了畸形的五官,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蛊银阴森森地看着他痛苦挣扎,黑色雾气似乎想要彻底将其腐蚀掉。 但想到酒疏就在身边,不能让爱人看到自己凶残不温柔的一面,便只能就此作罢。 在走廊上终于安静下来后,被搀扶着的蛊银搂紧了酒疏的肩膀。 害怕酒疏挣脱开,它下意识收紧了些许力气,却并不会让酒疏感到一丝不适。 它保持安静,就好像没有听懂封运的那番说辞一样。 只要假装不知道就好了,那样就能继续维持之前的美好关系了。 蛊银的想法就那么简单。 就连走廊内一直试图摆脱蛊银压制的血肉们都显得格外安静。 即使是利用又怎样,只要能跟酒疏在一起,它什么都可以交给酒疏。 从一开始,蛊银就知道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酒疏爱着的东西,除了情蛊之外,它毫无吸引力。 酒疏是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存在,面容俊美,性格温和,每一处都完美极了,是众人爱戴追捧的神父。 而它却是一个只能躲在阴暗处偷看神父的怪物,丑陋狰狞,性格阴暗,那些不耻的心思说出去都会被人鄙弃。 只有情蛊能让它这种卑微的怪物得到神父的青睐。 可是当情蛊消失之后,神父依然说爱它,说他根本不在乎它是不是怪物。 这在令蛊银欣喜若狂的同时,也藏着深深的未曾显露出来的不安。 在蛊银短暂的一生中,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连唯一的一段友谊也是开始于封琪对自己的同情与怜悯。 蛊银倒是希望酒疏也能因此爱上它,那它便会永远在酒疏面前维持可怜的样子,酒疏便能永远爱它。 可它看得出来,酒疏并不是同情怜悯它,才与它恋爱的。 那么这段恋情开端的原因、在没了情蛊之后还会继续爱着它的原因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因为它身上有酒疏需要的东西。 所以无论酒疏需要什么,它的血肉还是它的力量,它都会给的,只要酒疏愿意继续爱它就好了。 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处理掉那个想要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厉鬼,它就能变得更加强大,更有利用价值,他们就能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了。 “你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吗?” 酒疏清冽好听的青年声线将蛊银从装死的状态叫了出来。 蛊银抬起头,顿了顿,才露出如往常一样热情的笑容,展示着自己恢复完全后俊美无俦的脸:“亲爱的,不用太把封运的话放在心上,这家伙谎话连篇,不值得信任的……” 酒疏看着它,知道蛊银是在转移话题,便伸出手摸了摸它冰凉苍白的脸颊安抚。 酒疏看得出来,在蛊银看来这种利用关系更加可靠,所以它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即使利用也没关系,甚至更加安心。 利用关系吗? 或许最开始的世界,酒疏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利用惩戒对象刺激系统,可是后来早已不是了。 “我其实对你是一见钟情呢。” 酒疏带着笑的眉眼让蛊银有些失神,说出的话也让它脸红心跳。 虽然它知道这是假话,毕竟第一次见面时它那种丑陋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被一见钟情。 “爱一个人其实不需要理由,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的话,那就是因为你眼中的爱意让我很心动。” 他知道蛊银需要一个理由来安心,毕竟在这个世界,他们一人最初的关系确实很远,没有任何可能在一起的理由。 他突兀表现出来的爱意很像是情蛊作用下的产物,而非真实情感,蛊银能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酒疏搀扶着蛊银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垂眸时语气温和,毫无保留地阐述着自己的内心。 作为一个曾经历过无数世界的任务者,这确实是他的真话。 天性如此,他很少能感觉到他人对自己的爱意。 在那些任务世界里,他总是麻木的,旁观男女主的爱恨纠葛,却从未深入了解。 在那些世界中,他不曾经历过如男女主那般跌宕起伏的爱情。 当然,或许曾被爱过,但他不曾在意他人,那时的他心中只有想要回家的念头,即使遗忘了要回家的理由也要回去。 直至摆脱了系统,遇到了惩戒对象,他才有了想要恋爱的闲情逸致。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爱意。 可是被全身心爱着的感觉确实很好,竟让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渴求着被爱的。 他喜欢看到惩戒对象毫无保留爱着自己的模样,即使偏执病态也无妨,倒不如说,他很喜欢惩戒对象只对他偏执的样子。 或许在被系统操控的无尽岁月中,他也早已不正常了吧。 竟会觉得如惩戒对象这样炽热到近乎扭曲,占有欲强烈到会自相残杀的爱意才是真正的爱。 “我渴望被爱,而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感觉到我被爱着的人。” 酒疏侧头看向蛊银,看到蛊银早已睁大了眼睛,英俊苍白的面孔上双颊通红,一副害羞激动到快要晕厥的样子。 “这样的理由足够了吗?” 酒疏观察着蛊银的反应,想要借此分析它的想法。 惩戒对象总是会心思敏.感,爱多想,好在心思也很好被看出来,多观察表情就好。 可这专注的目光似乎被误会了,酒疏得到了一个堪称急切的吻,呼吸声粗.重,唇齿之间深入到让他有些无法呼吸的程度。 腰上也多了双手在摩挲,蛊银有力的臂膀完全将他桎梏在了身前动弹不得。 是蛊银在用行动证明,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蛊银的身体显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拥抱着酒疏,接吻时动作也稍显迫切,像是难以控制心中澎湃的爱意。 倒害得酒疏不得不仰着头承受这个吻。 细白的脖子因为仰起的动作显出滑动的喉结,黑色半长发披散下来,衬得脖颈肌肤更加细腻白皙。 蛊银见此,宽厚的手掌忍不住抚上肩颈,带着略微色.气。 好一会儿这个吻才在酒疏的抗议下停下。 惩戒对象的老问题了,可能跟以前是蛇类形态有关,总是吻得太深,以至于他呼吸都不畅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去以后再继续好吗?” 酒疏指尖抹去唇角水渍,无奈提议。 可不知道这个动作又惹来什么误会,蛊银再次没忍住亲了下来。 还孩子气地抱着酒疏在怀中不放,嘴角的弧度怎么都下不来。 “我会永远爱着亲爱的!”亲爱的也要永远爱着它。 蛊银俊美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如果心爱的酒疏最爱看到它爱着酒疏的样子,那它可以维持到永远。 其实正如酒疏所想,蛊银是不在意利不利用的,可在听到酒疏的解释后,还是会感到无比开心,骨头缝里都散发出愉悦的气息。 因为这代表着神父也爱着它,不愿让它误会。 太好了,它就知道他们是两情相悦。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处理掉第三者的事情了,不急,先从这里出去,完成了婚礼之后就是那厉鬼的死期了。 蛊银抱紧怀中的酒疏,脚步轻快地朝大厅走去。 而在他们离开许久之后,封运才从痛苦中清醒过来。 他依然无法说话,只能目眦欲裂地挣扎着,试图从这些血肉的黏着中逃出去。 可挣脱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动静,这吓得他停了动作。 虽然刚才还很嚣张的样子,但他多少还是有点求生欲的,在遭受了浑身长出畸形血肉的痛苦后总算学会了保持安静。 很快,那脚步声就越来越近了。 是一道略显蹒跚的脚步声,夹杂着痛苦的呢喃声。 封运努力向来者看去,随后呼吸一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那个送给他巫蛊娃娃的厉鬼。 当时,这个自称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蛊银主动提出可以帮助他杀掉这个世界的蛊银,还教会他如何使用巫蛊娃娃,让他成功咒杀了蛊银。 虽然封运当时想的是处理掉这个世界的蛊银后就着手处理掉这个,但现在,他狂妄的自信已经被打击得所剩无几了。 求生欲让他只剩下了恐惧的情绪。 尤其是在看到厉鬼现在的样子后,更是恐惧到颤抖不止。 只因为现在的厉鬼看上去几乎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可怖厉鬼差不多,虽然还维持着人形,但浑身都带着种让人恐惧的煞气。 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人类。 背后也多出了几条与他一样畸形的手臂,只是与他新长出来的畸形肢体相比,这些手臂显得更加健全,肌肉隆起,肌理流畅,如同天生长出来的。 若不是现在是鲜血淋漓的模样,搭配厉鬼肌肉健壮完美的身材,应当有种特殊的美感。 厉鬼痛苦地捂着头,蹒跚走着,步伐左摇右晃。 损坏的大脑似乎已经维持不好平衡,只能让另几条手臂时不时扶着墙,勉强支撑着祂往前走。 他走过的地方,血肉们发出吱吱的声响,似乎在向祂传递着之前听到的信息。 而在得到这些信息后,厉鬼变得更加痛苦,口中还不断发出喃喃:“爱……爱?” 似乎是疑问,又似乎只是单纯重复。 “因为我没有露出那种表情……所以才不爱我……” 厉鬼失魂落魄的,再没了封运记忆里那种满含恶意,笑声疯狂的模样,反差之大让封运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也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觉得自己不想看下去了。 因为这厉鬼的模样越来越恐怖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浑身的皮肤都有要掉落的痕迹,鲜血不断从皮肤下流淌出来,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这恐怖又恶心的样子看久了封运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可是没办法,他根本控制不住眼睛,即使努力到眼睛充血也闭不上眼皮。 “可是……爱不是会被拒绝吗?” “为什么……为什么它没有被拒绝?” 厉鬼喃喃自语。 在祂的认知中,祂从来都得不到爱,爱意自然也从来都不该表达出来。 直至这时,厉鬼才终于承认自己或许早已爱上了神父,只是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对自己厌恶憎恨的人类产生了感情。 或者说到最后已经是害怕承认了。 害怕承认后被拒绝,也害怕承认后变得更加可悲。 祂对神父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情。 承认了对他的感情后,便会有祂无法承受的负罪感汹涌而来。 尤其是在目睹了另一个自己的幸福之后,嫉妒与悔恨几乎要将祂压垮。 “只有它没有被拒绝……只有它是不同的……” 蛊银与蛊银终究是不同的。 明明同样悲惨的命运下,一个可以得到幸福,一个却永远也得不到。 让人绝望不甘至极,却又无能为力。 事到如今,即使对神父表白,又如何会被接受呢? 只会被拒绝。 厉鬼眼神空洞地想着,捂着头的手指不断用力,大块大块的骨头碎片混杂着脑浆流了出来。 这样的痛苦勉强抵消了一些胸口处加剧的绞痛。 或许挖出来就好了。 将痛苦的心脏挖出来也许可以祈求到神父的原谅。 刺啦—— 封运惊恐地看着厉鬼将自己的胸口掏出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祂却依然不断在胸膛里寻找着什么。 最后却只是得到了满手的鲜血和碎肉。 祂并没有心脏。 厉鬼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碎肉,混着鲜血黏糊糊地洒落在地毯上,自己也脚步不稳倒在了地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封运以为厉鬼会就此安生下来,可谁知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沙哑低沉的笑声,笑声久久不停止。 却听不出有多开心,反而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最后笑声几乎变成了哭声,哭得绝望。 封运感觉不可思议,他忍不住再次看了过去,看到那恐怖的厉鬼痛苦地捂着脸,疯了一样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自言自语。 “怎么办……怎么办?” 这具身体里已经没有内脏了,也就没办法得到神父的原谅了。 如果吃掉另一个自己,祂就能再次有心脏了……甚至成为神父爱着的那个蛊银了吧。 164630《封家镇怪谈》 教堂外的天色变得愈发阴沉, 过了一会儿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从教堂内隐约能看到那些雨水是鲜红的血色。 若有人走出教堂,便会发现这些并非雨水, 而是那些缠绕在教堂外的血肉们在不断渗着血水,滴滴嗒嗒地顺着教堂的彩窗滑落。 教堂内的血肉们则依然安静到毫无声息。 教堂的大厅里, 坐在信众席上的酒疏此时一身修身黑色长袍,坐姿显出纤瘦的腰身线条,被一只强壮的长臂圈着,尽显亲昵的氛围。 他并未介意腰间的手臂,目光静静地落在窗外的血水上。 俊朗的眉眼在满教堂血色中显出几分糜艳, 桃花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 大厅内,信徒们早已七七八八地倒在椅子上沉睡不醒, 而且不知原因,怎么吵都吵不醒。 与安静的信徒们相比,酒疏身旁的蛊银则表现的很活跃,贴在酒疏身侧说着自己对婚礼的布置。 “一会儿出去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准备婚礼的衣服了,我挑了好多件礼服, 红色一定很适合亲爱的!” 蛊银眼睛亮晶晶的。 它曾期盼了无数次与神父幸福的未来, 婚礼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个从未有过正常人类教育的人蛊, 蛊银对于婚礼的认知都是来自这座古老封建的封家镇。 在这座封家镇附近长大的蛊银见过许多次婚礼,远远的躲在镇外的山林中, 所见到的便是到处挂着艳红色的灯笼和布条。 婚礼双方都穿着漂亮的红色衣裳, 人人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从厉鬼那里得到的记忆里,蛊银知道镇子里很少有人能有这样大场面的婚礼,多数不过是红盖头,甚至是被捆着扔进房间便算婚礼了。 婚礼是少数人的。 也是幸福的象征。 它会给亲爱的一个最幸福的婚礼! 不过蛊银之前也偷看过电视, 翻看过破旧的童话书,就连那些记忆里也显示出外界的大城市那里其实更流行西式婚礼。 它想了想,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将头靠在爱人肩头,询问爱人的意见。 爱人似乎在走神,此时回过神来便弯了眉眼,露出笑容,颜色动人:“我都可以,只要是和你在一起,什么风格的婚礼都无所谓。” 它的爱人总是说着让它脸红心跳的情话。 蛊银幸福的扬起嘴角,抱着爱人蹭了又蹭,直到将爱人白皙的脖子蹭得泛起浅浅的红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 虽然很想要更加亲密,但现在还不行,要等到婚礼后才行。 它可不是那恶心的厉鬼,之前占着它的身体对神父行为浪荡,趁着神父睡着就为所欲为。 它是个体贴爱人的优秀丈夫。 “那就一场中式,一场西式的吧!”蛊银如此提议。 想想都觉得开心极了,能够跟亲爱的举行两次婚礼,双倍的幸福。 靠在蛊银怀中,肤色冷白的爱人勾起嘴角,宠溺地同意了。 蛊银喜笑颜开,看向怀中的爱人时,狭长的凤眸中满是能把人溺死的爱意。 过了一会儿,它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窗外,不知感觉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我们可以回去了!” 它感觉到那厉鬼的力量在不断减弱,陷入与之前一样精神不稳定的状态,正是离开这里的好机会。 “亲爱的,闭上眼睛,给你个惊喜!”蛊银故弄玄虚地蒙上酒疏的眼睛。 过了几秒钟重新拿开时,教堂已经恢复了原状。 不再有那些恼人的血肉了,取而代之的是圣洁宽敞的教堂大厅,还有那些重新苏醒的信徒们。 为了婚礼能更好地进行,这些信徒们起身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原本还死寂的镇子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许多人忙碌着,挂上灯笼,系上彩绸。 即使如今已经是深夜时分,也挡不住他们脸上如出一辙的笑容。 而在这深夜热闹的时刻,无人发现,就在刚才空间交错的时候,无形的震荡让两个空间重叠程度越发深了。 纵然厉鬼的力量处在波动中,依然如跗骨之俎般缠绕着这个表层的世界,将两个空间牢牢捆绑在一起,连同时间都在此处扭曲。 若有精神脆弱的人类从远处看向这个城镇,便能看到这座古老的小镇若隐若现。 一会儿是缠绕血肉的可怖模样,一会儿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红灯笼遍布,俨然一个安详质朴的深山小镇。 “好了亲爱的,睁开眼睛吧!” 说着,蛊银抱着爱人,欢喜地准备去试衣服。 不过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它又停下了脚步。 现在已经是深夜,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好丈夫,不能让爱人这么辛苦。 “没关系,我刚才休息过了,现在并不困,你也辛苦那么久了,我试一下衣服而已,不要紧。” 蛊银看到爱人摇了摇头,温柔地说着,红润的嘴唇让人真的很想亲上去。 而事实上,蛊银也确实这么做了。 它亲吻着爱人柔软温热的唇瓣,只觉得骨头都酥酥的。 它的爱人真的好温柔,好喜欢。 当亲吻停下来的时候,爱人白皙的脸上已经笼上一层艳色。 唇齿张开,舌尖还未收回,露出略微红肿的口腔,配上那双泛着水色的桃花眼,有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美感。 蛊银红着脸,强忍着继续亲吻的想法,继续领着爱人去试衣间。 然后让爱人在这里等候片刻,他去准备试穿的衣服。 酒疏欣然同意,而在坐在沙发上等候的间隙里,他又看了看窗外。 这次窗外没有那些血水了,只有阴沉的天色。 酒疏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系统面板。 那上面显示着《封家镇怪谈》原著,以及衍生电影《人蛊》的详细剧情。 这些内容酒疏已经看了很多遍,现在却依然再次翻看起细节。 他托着腮,靠在沙发上,垂眸点开了那部衍生电影。 这部电影的结局里,作为厉鬼的蛊银最终失去了理智,沉沦在杀戮之中无法自拔,只剩下本能,已经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无法做到。 所有仇人都沉沦在噩梦中重复痛苦的死亡,就连靠近小镇的人类都一样迷失在那些恐怖的永恒梦境中似死非生地活着,无法逃脱。 因为厉鬼想要让所有人都体会到祂当初的痛苦。 可在复仇完成后,祂也并未得到解脱,而是徘徊在封家镇中,永远孤寂,永远疯狂,无人靠近。 封家镇也彻底成为了人类禁区。 一旦靠近就会被厉鬼的诅咒缠身,陷入永世无法摆脱的噩梦。 甚至即使不靠近,也会有诅咒不断扩散,是厉鬼难以消去的怨恨。 【昏沉的黄昏日落,寂寥无人的城市街道,一份破旧的小道新闻报纸洒落街角。 报纸上印制着几张打了马赛克的图片,隐约能看到是残破的尸体,血淋淋的汤锅。 图片旁边写着特大新闻:某公司总裁与妻子在家中惨死。 经调查,总裁与妻子发生矛盾,最终精神失常与妻子持刀互砍,之后将妻子与自己的肉烹饪食用,后因伤重不治而亡。 呼呼风声吹过,报纸被吹走。 街道远处的大厦屏幕上正插播紧急新闻——近期城市频频爆发暴力杀人事件,劝告市民减少外出,在家也尽量独处。 偶尔有路过的路人看着屏幕上的新闻面露唏嘘之色。 他跟身旁女友聊天:“我听说好多死的都是夫妻朋友之类的,现在有人说只要两者间的感情不够深,就会莫名其妙互相残杀!据说是一种会传染的精神病。” “不对,我听说的是从几个失踪已久的大学生被找到开始的,听说他们误入了一个镇子,放出了恶鬼,导致被诅咒了,然后他们回家后,诅咒就扩散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了,是不是那几个大学生都疯了,根本说不出囫囵话来,被采访的时候只会痴痴傻傻地说自己在做梦,自己被杀了之类的,有人说是他们魂魄不全,都被恶鬼困住了……” “说的好吓人,咱俩是不是有点太迷信了?” “这怎么能叫迷信,网上传的可多了,说什么厉鬼怨气横生,诅咒扩散后其他人死后也会变成鬼魂害人之类的,不过宝贝不用怕,这不还有我嘛,我会保护你的……” 两人亲密地拥抱在一起,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头顶的楼上传来了男人撕心裂肺的吵架声“你真的爱我吗!你养的那个野男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话,你给我说话啊!” 吵架声很快停下了,但紧接着一具沉重的女人尸体就从高处掉了下来。 鲜血溅了两人一身,两人立时尖叫起来。 抬头向上看时,正好看到十几层楼高的天台上,一个面色疯癫的男人惊恐地看着下面。 不过很快,这惊恐的表情就变得扭曲,最后竟然发出了笑声。 眼神依然充满恐惧,让人毛骨悚然。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男人边笑边喊。 楼下的二人被吓得脸色煞白,报警都不敢,连忙匆匆离开。 可是女友鬼使神差地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天台边还有一个人,正静静地站在男人身旁不远的地方。 黑漆漆的长发披散,遮盖了那人惨白非人的脸庞。 只能看到那人扯开的嘴角,笑容夸张,比男人更加开心,更加愉悦。 下一秒,祂的视线与女友相对,眼珠空洞,却压抑着可怖的疯狂。 女友一怔,耳边传来男友催促的声音,她恍惚地收回视线,看向男友。 男友莫名瑟缩了一下,问女友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看他。 女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突然觉得男友剥掉皮的样子一定很好看,那样的话,男友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出轨了。 随着两人身影走远,天色越来越暗了,夕阳已经被吞没,只剩下寂寥的城市,越来越安静的街道,似乎有淡淡的雾气飘荡。 天台上空荡荡的,再没有人影。 只有城市不远处的山林中,浓雾笼罩的镇子里终日徘徊着人身蛇尾的影子,在无人的破败街道游走。 就像过往的十年间每次寻找自己残缺不全的尸骨那样,低垂着头颅,死气沉沉。 只有当有人靠近城镇,触发诅咒时才会抬起头颅,看向镇外闯入者的方向,露出骇人的笑容。】 酒疏看着结局时厉鬼那双突然出现,用来惊吓观众的眼睛,与那双冰冷死寂的眸子对视良久才敛眉关掉了电影。 如果厉鬼真的是从这一条时间线里来到这里的,那么祂之前疯狂的言行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要改变祂同样困难重重。 厉鬼不知道如何去爱人,大概也不相信自己会被爱上。 在死后被镇压那么多年,拼凑尸骨时又混杂了那么多悲惨女性的记忆,厉鬼这种抗拒爱意的表现实属正常。 事实上,以电影中这种完全被怨气充斥的精神状态,厉鬼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立刻大开杀戒都是很不正常的,全靠蛊银的躯壳压制住了厉鬼的疯狂,让祂比电影中更加理智,至今未犯杀戒。 二者的状态在不断同步。 想到这里,酒疏思索着之前的那场血雨,陷入沉思,直到蛊银回来将他抱住才回过神来。 “亲爱的在想什么?” 蛊银将拿来的衣服放到一旁,将酒疏抱得很紧,生怕稍有不慎就会失去自己心爱的神父。 它一回来就看到爱人在走神想着什么,指尖摩挲着唇瓣,在蛊银看来简直.性.感漂亮极了。 一定是在想婚礼会怎么举行吧,要不要告诉亲爱的具体事项呢? 告诉的话岂不是就没有惊喜了? 可是与惊喜相比,还是爱人更重要啊。 蛊银这样想着,陷入幸福的纠结。 直到爱人懒散地靠在它胸前肌肉上,语气轻飘飘地回答出声,才终止了它的幻想:“在想之前的厉鬼。” “……” 蛊银原本将要脱口而出婚礼的具体安排没有说出去,它瞳孔紧缩,错愕得像个突然被戴了顶绿帽子的丈夫。 爱人也抬头看向了蛊银,眉眼带着独有的美丽。 “你们是同一个灵魂,对吧。” 语气平和,却丝毫没有蛊银否认的空间。 蛊银原本错愕的神色变得僵硬,躲开爱人灼灼的目光,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否认道:“亲爱的为什么会这么问,这怎么可能?” “我不想听到谎言。” “……”听到爱人平静的声音,蛊银陷入沉默。 似乎在做着艰难的心理活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它抱紧酒疏,努力露出爱人喜欢的笑容,讨好地道:“我不是故意欺骗亲爱的,我真的只是、只是不想让亲爱的担心。” “那真的是个很可怕的厉鬼,祂会伤害亲爱的,之前的坏事都是祂做的!” 蛊银看着怀中面容美丽的爱人,眼圈微红。 “我不想再看到亲爱的受伤了。” 因为它的弱小,厉鬼占据自己的身体伤害了神父,肆意侮辱打骂神父。 这样的经历,它绝对不想再来一次了。 那种恶心的东西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神父身旁,一个贱人而已,怎么能因为跟它是同一个灵魂就网开一面? 神父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些的,只要等它将厉鬼吞噬掉,一切就都会变好了。 可它的爱人终究太敏锐了,在它还没来得及处理掉厉鬼之前就发现了真相。 “我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在我眼中,你们都是一个人,都是我的爱人。” 闻言,蛊银苍白的嘴唇颤了颤,凤眸睁得很大,泛红的眼圈盈满了茫然,最终还是蔫嗒嗒地垂下眼,不发一声。 “我会想办法让你们融合的,所以暂且不要自相残杀了,好吗?” 柔软的手掌贴在脸颊,带着爱人温暖的体温。 蛊银握住了那只手,沉默着点头。 爱人在偏爱那个厉鬼。 它看出来了。 ……都是那厉鬼勾引的!该死的畜生东西! * 与此同时,天边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 处在空间缝隙中的封家镇外迎来了不速之客。 “该死,居然迷路到现在!” 身穿警服的男人一脸愤愤。 都怪那该死的导航,害得他迷路了一整晚,车子陷在山沟里差点没出来。 他是附近城市的警察署外派人员,昨天中午就出发了,结果现在第二天凌晨才赶到地方。 要不是报警人数实在太多,他真的不想来这穷山沟。 怪就怪自己没什么背景,什么麻烦事都被上司推过来,还不能拒绝,毕竟现在编制不好考。 好在现在终于找到地方了。 看着不远处那个写着封家镇名字的石碑,警员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整理了衣服,勉强冷静下来。 他准备回到车里进入镇子。 他是来调查失踪案件的,网上很多人报警说是在封家镇里失踪了很多人,杳无音讯。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封家镇最近网上很火,舆情愈演愈烈,眼见这镇子电话联系不上,网络也联不通,上面只能派人过来查看具体情况。 从外表看去,好像没什么问题。 警员坐在车里,看着那座蒙着淡淡雾气的镇子,如此想道。 刚要启动车子,车窗外突然伸来一只手,拔走了他的钥匙。 “我艹!”警员吓得差点跳起来,扭头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满脸肃穆的健壮男人。 “你是谁!怎么来这里的?” 还没等警员开口斥责他的无礼,健壮男人首先冷声呵斥。 警员懵了,下一刻就被活生生拽出了车,疼得他嗷嗷叫。 “你怎么能靠近鬼域的?不知道这里的鬼域规则就是禁止多人通行吗?身上的法器藏在哪里?” 这说的都是什么,警员完全听不懂。 健壮男人却不管他听没听懂,刚想继续逼问,突然停下,看向不远处的封家镇。 随着天色渐渐亮起来,雾气淡到几乎不见了,也就能看到那遍布小镇的红色灯笼和在微风中摇晃的彩绸。 “这……这怎么……” 健壮男人几乎呆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那十几年没变化过的鬼域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总不能是那镇子里的鬼王要娶亲了吧? 165631《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健壮男人名为周元, 是安全局派来执行鬼域任务的敢死队员。 此次的任务便是要进入封家镇,找到克制鬼王的方法。 “鬼王?你是不是鬼片看多了,这世上哪里有鬼?” 警员听着周元的解释,一脸无语。 虽然这个世界上宗教很流行, 但是在大城市还是以唯物主义为主的, 也只有一些偏僻城镇会被些邪.教占领, 但总归是少数。 所以警员并不信任周元口中所谓的“鬼王”“鬼域”。 他开始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疯子。 “我也希望这世上没有鬼。” 周元看着满脸不屑的警员,好脾气地摇了摇头, 苦笑一声。 以前的世界确实是没有鬼的, 或者说,很少见成气候的厉鬼,少数灵异之物并不足以影响整个人类世界的秩序。 可是自从十几年前开始一切都变了。 从十几年前的某一日起, 以封家镇为中心的可怕诅咒就爆发了。 许多可怕的鬼魂出现在普通人的生活中, 甚至开始影响整个国家的秩序。 比如与鬼王蛊银有关的【鬼噩梦】,让整个百万级人口的城市都陷入了噩梦, 开始自相残杀。 且在醒来后跟行尸走肉一样往外走, 将诅咒传播得更远。 而据研究,这只不过是鬼王路过了那座城市而已。 甚至没有用本体降临,没有专门大开杀戒, 仅此而已就造成了一整座城市的沦陷。 其他诸如【鬼复仇】,【鬼附身】【鬼城】之类最初引起巨大破坏的灵异事件层出不穷,让从未有过应对经验的人类猝不及防。 许多原本死去后会直接消散的灵魂变成了毫无理智的厉鬼,对活人具有天然的恨意, 短短时间便造成巨大伤亡,引起外界轩然大波。 更可怕的是,这并非是一国的灾难,而是波及全世界的灾难。 其他国家也同样出现了这样怪异可怖的情况。 明明没有被鬼王的鬼域影响到, 却依然出现了大量的鬼魂,鬼魂们同样毫无理智,对活人怀着敌意。 那段混乱的时间里,人类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地任其宰割。 好在不久后人类就发现了应对这些鬼魂的方法,只要能找到它们的杀人规则,就能找到出路,还可以利用一些法器寻求压制之法。 但这还远远不够。 人类压制鬼魂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鬼魂诞生的速度。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这就意味着只要有人怀着怨恨死去,就可能会变成一个可怕的鬼魂。 死后丧失神智,屠戮同胞,哪怕是血亲也照杀不误。 人类的困境越来越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开始想要找出这场灾难的源头研究解决方案,并因此发现了那个可怕的鬼王蛊银。 名为蛊银的厉鬼作为最初的厉鬼为人所知,是第一个被记录拥有鬼域的厉鬼。 据从古至今的许多文献记载可知,能拥有鬼域的厉鬼无一例外都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鬼王。 蛊银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然经过十几年的时光,世界各地已经有了许多同样厉害的厉鬼,拥有鬼域的厉鬼也不在少数,挥手间就能毁灭一个小国。 但蛊银仍然算是其中最为特别的一个,被命名为【鬼王】。 鬼王蛊银自从十几年前刚出现的时候活跃过一段时间,之后便沉寂许久。 一直徘徊在封家镇中,没人闯入触发诅咒便不会出现在外界。 与其他杀戮无数,屠灭几个国家,享有赫赫凶名的厉鬼相比,蛊银的表现平平无奇,有段时间完全被人忽视,并未将其当做是这场灾难的源头。 但周元永远记得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让所有人再度重视起了这个沉寂的鬼王。 那时,有个敌对国家的人拿着一个灭国级别的【鬼世界】碎片,试图将【鬼世界】的本体引来,造成国家大乱,并趁机夺走【鬼王】做研究。 计划进行得很成功,在上层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鬼世界】被吸引到了封家镇所在的内陆城市,即将重现以前的人间惨剧,将整片区域化为森森鬼域。 可就在所有人绝望,破口大骂敌国的卑劣时,意外发生了。 【鬼世界】的鬼域在触及封家镇的一瞬间便消失了。 然后,距离封家镇较近的人们观察到那一直死气沉沉的鬼王蛊银笑了起来,笑容夸张而恐怖。 祂拖着一具扭曲怪异的非人尸体缓缓消失在了雾气深处。 经此一遭,没人再敢打鬼王的主意了。 人们开始重新研究起这个最初的厉鬼,这才发现蛊银的特殊性,认定祂有很大可能就是这场灵异灾难的源头所在。 首先是没人能摸透祂的杀人规则,有时候是看到就会被拖入噩梦,有时候又会被无视。 会突然出现在某个与封家镇相隔甚远的城市散播诅咒,也会突然再次回到封家镇内,继续徘徊在街道上。 其规则灵活异常,摸不清触发诅咒的具体原因,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蛊银还保存有一定的理智一样。 可这实在不可思议。 因为其他鬼魂都是失去理智的状态,无法沟通,只知道根据自己的杀人规则杀人。 唯有蛊银是特殊的。 这也是安全局那边每年都会派人过来调查蛊银的一大原因。 所有人都想搞清楚鬼王蛊银的杀人规则,如此才能想到压制祂的方法。 最好是将其封印,将这个灵异灾难的源头封印了,说不定就能使得世界各地不断爆发的灵异事件减少,人类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周元就是今年被派来的调查人员。 从接下命令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探索更多有关鬼域的信息,然后将这些信息传递出去,为后来者探明前路,为人类的未来做出贡献。 “说的跟写似的,我看你是得了妄想症了!” 警员笑哈哈地捧腹,觉得周元这副认真过头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玩了。 居然把神神鬼鬼的事情当真,还自己造出了这么多的设定,听着假的要死。 “你说你来自十几年后,来,你告诉我今年的彩票号码,要是能中奖我叫你哥!”警员边笑边试图从周元手中拿回自己的车钥匙。 他还要去完成工作,没工夫跟一个妄想症患者在这里耗着,多耽误一点时间,他就要多加一天的班,实在不值当的。 周元皱着眉,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封家镇。 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些红灯笼之后,他的表情愈发严肃。 他不在乎警员信不信,只想得到更多有关现状的信息,于是他非但没有把车钥匙还回去,还把警员的手机抢走了。 气得警员暴跳如雷,却碍于周元的武力值敢怒不敢言。 周元则翻看着警员的手机,心中越来越摸不着底。 太真实了。 虽然在刚才的谈话过程中,他已经多次确认过了,可现在翻看手机还是会感到震惊。 他居然真的来到了十年前,眼前的警员居然真的是来自过去的人类。 之前来执行探查任务的敢死队员们从来没有报告过这种情况的出现,那就意味着这是新出现的意外情况。 或者说是鬼王蛊银的新杀人规则。 目前已知的既定规则是在蛊银的鬼域中最好一人独行,不然很容易被鬼域影响心智,从而开始自相残杀,陷入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第二条规则是听到蛊银的那怪异的蛇尾游走的声音后要立刻停下来,不能被蛊银听到或者看到,不然就会被拉入噩梦之中永远醒不过来。 身体中则沦为传播诅咒的傀儡,不被击溃就会一直传播诅咒。 周元说到这里,还没继续说蛊银的其他规则,警员就已经不耐烦了。 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封家镇。 “什么不能独行,那镇子里全都是人,你看不到吗?” 镇子里现在确实能看到隐约的人影。 虽然是晨光熹微,仍能看出人影们忙忙碌碌的。 看上去就像很普通的农家人的日常生活。 但对周元这种见惯了厉鬼杀人的敢死队员来说,这种情况反而是最可怕的。 “你没办法确定那些人真的是人!” 那些人影很可能是厉鬼杀人规则的一部分。 看着周元一本正经的表情,警员真是快崩溃了。 他觉得周元这人真是病得不轻,怎么都说不通,自有自己的一番诡异逻辑,怎么说都觉得封家镇已经变成了鬼镇。 简直是开玩笑! 那镇子里那么多活人呢,难不成都是鬼吗? 警员不愿再与其纠缠了,趁着周元不注意,车也不要了,玩命往镇子里跑去。 不能再跟这个疯子待下去了,不然迟早要被这个疯子砍了。 他最近可看了不少类似的社会新闻,警惕性很高。 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警员,他现在身上连把枪都没带,跟周元这种身手矫健的疯子拼不过,只能去寻求镇子里镇民的帮助了。 “别!你身上没带法器,贸然靠近会触发规则的!” 周元一时不妨,还真的被警员绕了过去,眼睁睁看到他进入了封家镇。 这在以前记录的情况中,镇子里会立刻出现翻滚着的雾气,然后那个贸然闯入者就会听到鬼王蛊银可怖低沉的笑声,之后就会陷入永不苏醒的噩梦了。 然而出乎周元意料的是,这一次,警员安然无恙。 甚至在因为跑得太快要摔倒的时候,还被旁边的镇民拉了一把。 “谢谢!” 警员脑袋差点摔倒一块尖锐石头上,心有余悸地道了声谢。 “不用谢。”脸上挂着笑容的镇民如此回答。 身后是其他望过来的镇民们,脸上都挂着同样喜悦的笑容,连嘴角的弧度都一般无二。 他们看着警员这个陌生的闯入者,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如何处置他,眼中情绪莫名。 周元呼吸一滞,发誓自己看到了这些人眼中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杀意。 而警员却根本没察觉到这杀意,还在一边累得喘着粗气,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见到房子上张灯结彩,镇民喜气洋洋后,警员好奇地问了句:“真热闹,是有人要结婚了吗?” 听到结婚二字,四周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缓和下来了,只是人群还未散去,依然有些诡异气氛。 “是啊,今天中午就要举行婚礼了。”有镇民笑着回答。 “哦那恭喜了,祝愿新人百年好合!” 警员很懂人情世故地贺喜。 然后扭头看了看身后过来时的路。 那里只有雾气笼罩。 明明从外面看封家镇的雾气并不重,现在往外看却只能看到浓重雾色,看不到那个名为周元的疯子的身影了。 这让警员稍微安下心来。 那个疯子可能是顾及到镇子里人比较多,这才没有追上来,他总算保住了条命。 摆脱了生死危机之后,警员终于轻松些了,顺口问起了镇民们有关失踪人员的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我这边接到了不少报警记录,说是失踪了至少有十几个人,都是看了直播后来镇子里探险的人。” 镇民们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警员掏出怀里的记录册,记录了一下情况。 准备一会儿随便看看镇子里的状况,然后就直接离开。 反正只需要一个出警记录而已,他可没那闲功夫仔细调查,真要是闹大了,自然有警察署上面的刑事部门过来找人。 警员在册子上随意写了几笔,无聊地看了看不远处那些依然在忙碌的镇民们。 虽然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倒霉,先是车子被困,忍饥挨饿了一晚上,然后是遇到疯子,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地逃跑,让他心情变得十分糟糕。 但是现在镇子里办喜事的氛围实在太热闹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让他的心情也不禁好了一些。 镇民们很热情好客,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的,问起他怎么刚才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害,别提了,刚才遇到了精神不太正常的家伙,力气忒大,把我车钥匙都夺走了,吓得我只能跑到镇子里来躲避,好在他不敢闯进来,不然真的危险!” 说起这个,警员就气愤不已:“那人拿我当傻子糊弄呢,说什么封家镇里全是鬼,没有活人,这不明显撒谎不打草稿!” “搞封建迷信,迷信到警察署头上了!”警员不停吐槽,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镇民们的脸上渐渐没了笑容。 其中一些人走向了镇外,似乎要去找警员口中的那个疯子。 另外一些则静静地看着警员,不再说话。 街道上的雾气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浓了,随时要将外来者同化。 “要说搞迷信,也要搞一些好的迷信,我看你们镇子上这个婚礼就办的不错,是个很好的习俗风格,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要是搞旅游,肯定能吸引来不少人!” 警员赞叹不已地指着那些精美的红灯笼,虽然天色亮了后,灯笼没有那么明亮,但看上去依然很喜庆。 看着看着,他觉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雾气笼罩中仿佛意识都模糊了。 晃了晃脑袋,他并未当回事,而是继续饶有兴致的侃大山。 “说起民间习俗之类的,我们那边还有个新婚夫妻手指上系上红线的习俗呢,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说是红线越长,这辈子在一起的时间就会越长,之前因为搞得太隆重,还被指责是封建迷信哈哈哈!” 警员说着,突然感觉脑袋不再那么沉重了,他有些困惑地揉了揉脑门,怀疑是自己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 正想着要不要在这镇子上找个旅馆休息一下午,突然发现身旁的镇民们都凑了上来。 每一张脸都十分有求知欲地询问道:“红线?什么红线,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红线需要多长?” “用什么材质的红线合适?” “可以制作连接下辈子的红线吗?” “可以把第三者的红线给剪掉吗?” 周围十几个镇民将警员围的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吵得人脑壳胀痛。 警员茫然地看着他们。 不知道这些人怎么突然间这么激动,搞得跟要结婚的是他们似的。 不过眼看他们情绪都很激动期待的样子,警员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个解释。 这本来就是地方性的迷信习俗,用一根红线将新人们的小手指系在一起。 最初是短短半米就够了,取的是红色驱邪避祸,红线永结同心的寓意。 后来逐渐衍生出红线越长,婚姻持续时间越长的寓意。 在警员的家乡那里,曾有新婚夫妻为了图个好兆头,足足拉了二里地的红线,婚车载着新娘结婚的时候,差点没因为红线打结导致车子车祸,也是因此,之后红线的习俗就被打成封建迷信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事情会让封家镇的镇民们这么激动,似乎要立刻做一根红线出来用在中午的婚礼上。 “这也太……”警员想说这有点太随便了,婚礼安排应该早就定好了,中途加个红线进去不伦不类的。 可话还没说出口,警员就被镇民们看了一眼,眼神莫名让他感到些许凉意,直觉让他将扫兴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很快镇民们就恢复正常了,还热情地感谢警员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布置婚礼的方式,邀请他今天中午参加婚礼。 “婚礼就在教堂举行,欢迎你来捧场!” 婚礼是越热闹越好的,邀请外来者也是件好事。 镇民们兴高采烈地给了警员一封邀请函,正式欢迎这个外来者参加婚礼。 警员想了想,正好中午参加完婚宴可以蹭一顿饭,便也欣然接受了邀请。 虽然现在聊了半天也不知道结婚的双方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这不重要,能免费蹭一顿饭何乐而不为呢。 镇民们甚至看出了警员的疲惫,主动邀请他去附近的民房里休息。 警员推辞不过,加上确实很累了,便住进了那间干净敞亮的房间里,等待中午婚礼的开始。 而镇外的周元则面容紧张地看着警员被镇民们簇拥着带走,握紧了手中的伞状法器。 眼前的场景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却在进入鬼域后毫发无损,那些明显不正常的镇民们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甚至还有说有笑地将他带走了。 这一切都奇怪的过分。 应该跟那些红灯笼脱不了关系。 周元表情凝重地看着红灯笼,思索着这些灯笼出现的原因。 另一个厉鬼的规则叠加?可是【鬼王】的鬼域一向排斥其他厉鬼。 那就是鬼域的新规则?可是那个冒失闯入的警员安然无恙…… 还是他刚开始那个滑稽的念头,鬼王要结婚了? 这个想法听上去最离谱,周元皱着眉,怀疑自己有点紧张过度犯傻了。 思索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 最后,周元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后,准备正式进入鬼域内一探究竟。 所谓实践出真知,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去实际勘探一番。 不管怎么说,鬼王蛊银的鬼域变化肯定事出有因,不探究明白的话,下一个来调查的人就会陷入被动。 碍于鬼域规则是不可多人通行,周元最好的进入小镇的机会就是现在。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镇民们被警员吸引走了一些,他必须尽快进入其中,找寻答案。 说做就做,周元撑开手中的红纸伞法器,步入了封家镇鬼域。 从外面看去,封家镇的雾气很淡,可在伞下面的周元却能看到这些雾气已经浓重到伸手不见五指,完全将小镇包裹了起来。 走着走着,周围传来血腥味,周元隐约看到雾气中的小镇逐渐变了模样。 “!” 周元穿过雾气,惊愕地看到原本还全是镇民的小镇变成了一个血肉遍布的怪异可怖之处。 啪嗒——他脚下传来水花四溅的声音。 低头一看,竟是深至脚踝处的血水。 放眼望去,整座小镇都被血水和血肉吞没了。 尤其是镇子最中心的一栋高大建筑物,完全成了一座血肉筑造的巨大巢穴,似乎其中藏着什么怪异可怖之物。 一眼望去分外恐怖。 这还是封家镇吗? 周元握紧了手中的伞,避开附近蠕动的血肉们,环顾四周后决定朝着那栋最高大的建筑物走。 那里的血肉最多,一定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暗处有人窥伺,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一些衣衫褴褛的镇民。 只是这些镇民们面黄肌瘦,完全没有之前警员身边的那些人那么红光满面。 周元警惕地看着他们,在发现怀中的平安符法器并未发烫之后才出声询问。 “你们是?” 镇民们如惊弓之鸟,没有回答一句话就散开了。 周元什么都没问出来,看着镇民们跑掉的背影,只好继续朝着教堂方向走。 可是那些镇民们似乎看出了他要去的地方,总是跟在他身后,让周元心中生出来些许不安。 最终,他成功抓住了一个跑的不快的镇民,看着镇民花白的头发和仓皇的表情,冷声质问:“你们为什么跟着我!” 他怀疑这些镇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手中这个镇民上了年纪,看上去六十出头,此时害怕得浑身颤抖,战战兢兢地回答:“因为想让你别去教堂,那里有怪物,还有一个可怕的神父。” 怪物——是指蛊银吗? 神父又是谁? 跟那些红灯笼有关吗? 周元眉头紧皱,心中分析着情况,嘴上继续质问镇民。 镇民被周元吓得魂不守舍,一五一十的都答了:“那怪物就是怪物,这些血肉都是它弄出来的,神父就更可怕了,是他一手策划了这一切!” “神父的势力很大,压榨着整个封家镇,无人敢跟他争斗,否则就会被处理掉!” “他是个极其阴险狡诈的人!所有人都说,要是想从这里出去,恐怕必须要杀了神父才行……” * 酒疏正在教堂里闭目养神,凌晨那会儿换了很久的衣服,他稍微有些疲惫了。 为了中午能顺利完成婚礼,他必须要休息一下。 这场婚礼确实有点太赶了,但看着惩戒对象那副开心过头的样子,酒疏也乐于陪它忙碌一场。 酒疏短暂地睡过去了一会儿,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蛊银正蹲在他身边,一脸迷恋地看着他。 “亲爱的,我吵醒你了吗?” 蛊银面露歉意。 他为了不吵醒爱人,进门时一直很小声,但还是没忍住凑上来看爱人漂亮的睡颜。 无论看上多少遍,都好看的不行,真想永远看下去。 “没事,我是自己醒的……” 话还没说完,蛊银便看到爱人困惑地抬起手,看向了小手指上系着的红线。 一根长到看不到头的红线,从房间里一直连通到外面,也不知绕了几个圈连接到了另一头蛊银手上。 爱人的手指很漂亮,十指纤长白皙,被系上红绳后,正红色与冷白的颜色极具视觉冲击力。 “是习俗!说是红线越长,就能在一起越久呢,而且还听说只要双方情意互通,红线就不会断!” “会一直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蛊银笑容甜蜜。 “据说只有丈夫背叛妻子的时候才会断开,亲爱的,你看,我永远都不会背叛——” 蛊银单膝跪地,展示着自己手上同样颜色的红线。 俊美的脸上满是郑重,想要借此宣誓自己会永远是个优秀的丈夫,再不会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那个花心又暴力的该死的小三根本比不上它! 话还没说完,周遭空间似乎有异样的扭曲闪过,红线突然断开了。 断裂的太不是时候,简直就像是在说蛊银背叛了酒疏一样。 “……” 酒疏挑了挑眉,看向神情有些僵硬的惩戒对象。,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66632《封家镇怪谈》 “断了啊。” 酒疏抬手看着自己小手指上滑落的红线, 若有所思地说着。 而看着眼前一幕的蛊银大脑都空白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慌张起来, 表情活像是要世界末日了一样, 绝望中带着委屈。 试图向爱人解释红线断裂并不代表着它背叛了。 “我不是, 我绝对没有……” 它怎么可能背叛酒疏, 它恨不得能跟酒疏融为一体,永远都不分开, 背叛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它真的让酒疏伤心了,感到自己被背叛了,它会立刻将自己分尸,就像分尸掉那个花心的厉鬼一样。 无论谁都不能惹酒疏不开心, 它自己也不行。 酒疏看蛊银急得语无伦次,生怕自己被误会的样子,又垂眸瞥了眼那无故断裂的红线,轻笑出声:“别紧张, 我相信你。” “我看得出来你有多爱我, 不需要用一条红线来证明。” 爱人的声音总是如此温柔,像春日里和煦的风一样, 抚平了蛊银的焦急。 它愣了愣,忍不住抱住爱人坐在沙发上的腰肢,迷恋于酒疏温暖的体温,久久没有放开。 半蹲的姿势让它可以将头颅都埋入爱人的怀里,遮盖住自己沮丧的脸。 本来是想要给亲爱的一个惊喜的。 认为红线可以作为婚礼前的一个好兆头,让爱人更加开心。 蛊银努力地想要让酒疏开心起来,天真地觉得这样就能让爱人不再偏爱那个第三者。 可是没想到现在反而弄巧成拙,婚礼还没举办, 两人间的红线先断了。 简直是大凶之兆。 虽然蛊银已经算是一个鬼魂了,按理说不该在乎这些普通人类才会介意的东西,但偏偏蛊银就是在意的不行。 在婚礼这方面,它比活人更加迷信。 恨不得将一切对婚姻有利的好兆头都凑齐,让自己与神父的未来变得更加幸福。 不愿意冒一丝一毫可能变得不幸的风险。 事实上,现在能跟心爱的神父如此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筹划彼此的婚礼,便已经是蛊银生前从未梦想过的美好。 却也正是因为太过美好,才会让人害怕失去。 蛊银总是会患得患失,生怕因为婚礼上的筹备不当,造成今后的生活不幸福。 “怎么会呢,别太迷信了,只要彼此相爱,婚礼如何并不重要。” 酒疏抚摸着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轻声安慰。 这些所谓的婚礼忌讳说实在的只是个心理安慰罢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尚且无用,对现在已非人类的惩戒对象来说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酒疏也能理解蛊银的心情,便也由着它。 蛊银享受着爱人的抚摸,不禁抱得更紧了,像一只极度不安的幼犬,让酒疏只能放任它继续抱着自己不放。 而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蛊银的目光落在了那节断裂的红线上。 刚才是被吓得魂不守舍,忙着跟爱人解释才没注意到异样,现在它再看向红线时,立刻就发现那节红线上的猫腻。 明显有着那头厉鬼的腐臭味道。 果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冒牌货! 蛊银恨得咬牙切齿,目光阴郁。 就知道那个小三会在婚礼上做手脚,卑劣无耻的家伙! 蛊银甚至感觉到那个恶心的家伙还在这个房间徘徊。 虽然是处于两个不同的空间内,但由于空间的交叠,厉鬼那股力量的波动,它是能感知到的。 可无奈厉鬼待在另一个空间里,蛊银暂时拿祂没办法。 即使再生气,再想将其碎尸万段也无可奈何。 这让它心中的不安加剧,忍不住埋在酒疏肩头,闷声询问:“亲爱的,如果我真的搞砸了婚礼怎么办?” 那头厉鬼太过阴险了,防不胜防。 “不是说过了吗?婚礼只是一种形式而已,我并不在意,我只在意你。” “……会永远只爱我一个吗?”蛊银不安地问着。 “当然,我爱你,只爱你一个。” 即使知道爱人口中的“一个”里包含有另一个自己,蛊银还是感觉到无比喜悦。 不管听多少次爱人的告白,它都听不厌,每一次都只会幸福到想要将爱人揉进身体里。 即使依然在意酒疏对另一个自己的偏爱,但现在的蛊银已经聪明地学会了忍耐。 反正等过段时间瞒着酒疏将祂彻底吞噬掉后,爱人爱着的就只有它一个了,那样的话就无所谓了。 虽然答应过酒疏不自相残杀,但它果然还是无法忍受一个伤害过爱人的家伙继续存在。 这样想着,蛊银抛开这些烦心事,专心亲吻着爱人的脸颊。 它美丽的爱人顺从地看着它,目光带着柔软的笑意,让它晕乎乎的,只想要吻得更深。 马上就要婚礼了,婚礼完成后他们就能做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情。 以后会比现在更加亲密。 一想到这个,蛊银就有些羞赧,更多的则是难以按耐的激动。 它啄吻着爱人嘴唇,刚想深入吻下去,就想起房间里的还有一道窥伺的视线,顿时停了下来。 肉眼不可见的雾气与那血肉凝铸成的领域抗衡,直到将那道视线完全排斥出去,蛊银才安心地继续吻了下去。 爱人被亲吻时眼尾会泛上动人的红色,冷白的脖颈皮肤也会晕开一层淡淡的红,格外好看。 这一幕根本不是那头该死的厉鬼可以窥伺的! 蛊银搂紧酒疏的腰,显出漂亮流畅的腰身线条,不肯放开分毫。 而这一幕也成了血肉们窥伺到的最后一个场景。 另一个空间, 血肉覆盖的教堂房间内, 身形高大,满身血色的可怖人形低着头,阴森森的长发披散下来,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祂手上残留的一截红线。 那节红线湿漉漉的,已经被从祂身上不断滴落的血水染湿了。 除此之外,房间空荡荡的。 没有神父,没有那些温暖的情话,只有冰冷的血肉和痛苦。 祂看着手中的红线,半晌才将视线移开,落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那是神父刚才坐着的沙发,也许现在还在坐着。 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有些胆怯,祂迟迟没有动作。 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欲.望,走到沙发旁边的地毯上蹲坐了下来。 仿佛神父就坐在自己身旁似的,这个高大异常的人形的长手长脚蜷缩着,靠在沙发边,姿态依恋,却始终没敢靠沙发太近。 祂只是微微侧着头,假装自己靠在神父的腿边,然后便陷入恒久的沉默。 房间内就此沉寂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能听到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是几双血淋淋的大手在小心地拿着手中的红线,将其编织的很长很长。 直到红线已经在房间的地板上一层层堆叠,祂才停下动作,安静看着红线。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神父那番动人却也伤人的情话。 ——会永远只爱它一个。 仅仅只有它而已。 空无一物的胸膛处又开始剧烈的绞痛了。 “……” 血肉教堂外,正在与镇民们纠缠的周元发现旁边的血肉突然开始不断渗出浓稠的血水,将街道上本就无处排走的血水变得更深了。 “这究竟是怎么……” 周元皱着眉,直觉告诉他这些血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整条街上都是血水,根本无处躲避。 “这些血水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渗出来,一定是怪物的阴谋,想要把我们都给淹死!”周元旁边的老头神神叨叨地说着。 刚才周元见从他身上问不出多余的东西便将他放开了。 可谁知这老头没有跟之前一样逃走,似乎是觉得周元不会伤害自己,继续在周元旁边念叨着那所谓的神父阴谋论。 周元搞不懂这老头是单纯的好心,还是有其他目的,只能继续听他介绍这些血肉的来历。 “一定不能靠近,不然会被这些血肉给吞进去的,这都是神父算计好的,是想要把我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全都杀掉!” 刚才还说是怪物的阴谋,这会儿又变成神父的阴谋了。 周元不再理会这个镇民,知道这人已经神志不清了,说的话参考价值不大。 就聊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都听了十几遍神父的名字了,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那个所谓的神父有多么恶毒,多么工于心计,害得他们祠堂的势力土崩瓦解。 对于神父这个人的好坏,他所知甚少,不便评价,但多少在周元心中留下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印象。 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在镇子里扎根百年的祠堂在短短几年间分崩离析。 如果他真的是个人类,而非鬼域造就的鬼怪之流,那么必定是个厉害人物,手腕非同小可。 镇子里多出了那么多红灯笼,鬼王的鬼域发生了那么多变化,也多半离不开神父的影响。 只是似乎在十年后并未听闻过这号人物的存在。 等等,周元突然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个关键的事情。 那就是现在已经是十年前了。 他不该默认十年前与十年后的封家镇都一样是被鬼域覆盖的。 毕竟从警员的手机中,他可以发现十年前灵异灾难还未爆发。 也就是说,鬼王蛊银很可能还没有死,鬼域尚未形成。 所以鬼域才会与之前不同,有那么多怪异的红灯笼,那个冒失闯入的警员也安然无恙。 ……那也不对,眼前这明显就是一个鬼域,之前进入封家镇鬼域之前,身上的法器也都向他预警了。 周元眉头越皱越紧,看着眼前血肉覆盖的小镇,思绪彻底混乱。 还未等他整理出个眉目来,就听到旁边的老头发出一声惨叫,定睛看去,竟是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畸形女人死死咬住了喉咙。 “啊啊!救我!救我!”老头惨叫连连。 周元警惕地拿出了一件防身用的法器,虽然多少算是一个公职人员,却并没有立刻上前营救的想法。 毕竟在这鬼域之中,情况变化莫测,贸然接近可能会触发死亡规则。 他来此的任务并非救人,而是让自己尽可能活得久一点,获取更多的信息。 不能为了一个陌生的,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镇民冒险。 而就在周元迟疑的这片刻时间里,老头的惨叫声已经越来越弱了。 只见到那个浑身长满畸形肉瘤的女人疯癫地大笑着:“死!都死吧!让你摔死我女儿哈哈哈!” “还敢说神父坏话,你也配!把我推进血肉里的时候想过自己有今天吗!” 再次听到了神父这个称呼,周元不由得冷静观察起女人。 发现如果去掉女人身上那些血肉附着的痕迹,能看出这是个不过三十出头的女性,眼中满是大仇得报的爽快,同时也能看出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看来老头说的话有一部分是正确的,血肉会影响人类,让其变得疯狂起来。 女人都这样了还能记得神父,只能说那个神父确实在这些镇民眼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看来要探明鬼域情况是绕不开这个神父了,必须要得到更多有关神父的信息才行。 观察了一会儿女人后,周元想了想,拿出了一件面具状的法器。 这个面具名为【鬼面】,是安全局那边给的用来探测情况的道具。 这种法器一般是从一些被成功镇压的厉鬼身上提取来的一部分力量,对人和厉鬼都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在对付厉鬼时,有了这些道具能提高不少生存几率。 将面具戴在脸上,周元缓缓靠近了那正在发疯的女人。 女人正在老头的身体旁边歇斯底里地尖叫,撕咬着他身上的肉,不时咒骂出声,身上的血肉也随之活跃,看上去十分恶心。 “该死!你们这群人全都该死!” “都给我去死哈哈哈!” 她拒绝任何人靠近,在察觉有人靠近后便面容狰狞起来,准备将靠近者撕成碎片。 然而,在看到戴着面具的周元时,女人突然愣住了,随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哭出声来。 “呜呜——神父,您终于来接我了吗?我终于通过了主的考验了,对不对?” 周元闻言,略微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这个【鬼面】的效果是让佩戴者在他人眼中变成对方最信任的人,多数是亲人或者爱人之类的,周元倒没有想到女人最信任的人会是神父。 简直跟被洗脑了一样,亲人爱人都比不过一个神父。 周元在心中再次提高了神父的危险程度。 不过也好,反正是要调查神父的,在女人眼中自己就是神父,那就能问的更加详细一些了。 这样想着,周元简短地询问了一下基本情况,得知神父名为酒疏。 其他的信息与刚才那老头说的差不多,是几年前为了宣传上帝教派而来到这里的,与祠堂作对,拉拢了不少信徒。 而女人是村子里被拐卖来的女人之一,在前不久成为了神父忠诚的信徒。 本该加入教堂里,每日沐浴神父教诲的,可是她的丈夫是祠堂的手下,因为害怕女儿受到牵连,女人便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谁知女儿还是被自己的公公,也就是刚才的老头杀死了。 彻底发疯的女人在镇子变得血肉弥漫的时候被推了进去,九死一生才爬了出来,成功复了仇。 女人因此认定是自己不够虔诚才得来这一切苦果,现在复仇了,还见到了神父,一定是上帝宽恕了自己的罪孽。 “……带我走吧,神父,呜呜——” 女人哭得涕泗横流,再没有刚才的凶残。 周元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怀中猛然灼烧的平安符法器吓了一跳。 “这!”周元脸色一变,连忙拿出怀中的平安符,发现已经开始燃烧,几秒钟就成了一堆灰烬,顺着指缝洒落一地。 这【平安符】可是A级道具,能够顶一次致死伤害的宝贵护身道具。 周元立刻意识到自己遭遇了危险,迅速躲到了能遮蔽身形的墙角,只觉浑身汗毛倒立。 附近没有任何异常,至少以肉眼无法观察到。 周元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枪,特制的灵异子.弹数量不多,必须用在刀刃上。 就这样紧张地等待了一会儿,始终没有看到危险出现,就连被他留在街道上的疯女人都安然无恙。 可是刚才平安符自燃肯定预示着某种危险的发生。 周元屏住呼吸,额头冒出冷汗,知道这是生死危机,如果再找不到危险所在,他只怕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周元突然发现街道上的疯女人表情不太对,明明在说话,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血肉瘤子覆盖在女人的脸上,挤压着五官,只能看到她努力睁大眼睛看向周元,嘴巴也努力做着口型。 在说什么? 周元会读唇语,很快读懂了。 她在说:头顶。 周元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看到了长长的黑色发丝,以及一张血淋淋的面孔。 是一个高大到可怖的血色人形生物站在他身后,仔细观察着他,似乎想要靠近,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敢靠近。 周元被吓得瞳孔紧缩。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落在这个人形生物背后的几双手臂上时,更是如遭雷击。 显然,他认出了这个人形生物是谁。 周元在认出的那一刻便果断一个打滚离开了原地,随后开始试图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虽然【鬼面】的效果对鬼魂也能奏效,但鉴于大多数鬼魂都是理智缺失的状态,所以并没办法获取鬼魂的信任,几乎等于毫无效果。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但【鬼面】有一个称得上麻烦的缺点。 周元现在手中的【鬼面】并非其本体,只能算作是一个复制品,当遇到力量超出【鬼面】本体的鬼魂时,【鬼面】无一例外地会遭到鬼魂的排斥,无法与其规则相融合。 而现在,他面前的厉鬼正是一个力量深不可测,极可能是一切灾难根源的鬼王,如果继续戴着面具,只怕会遭到排斥,瞬间毙命。 只是【鬼面】要摘下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周元虽然还算镇定,但也免不了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慌乱,摘下面具的速度就更慢了。 而就在这时间里,周元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鬼王居然一直没有攻击自己。 对面的鬼王依然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实在是件怪事。 想到这里,周元突然精神一振,想起来【鬼王】一直被猜测是具有意识的,那么也许跟其他毫无理智的厉鬼不一样,【鬼面】的效果是可以对其生效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自己在鬼王蛊银的眼中正是祂最信任的人的模样! 连安全局那边的智库都从没想过【鬼面】居然也能对鬼王生效,周元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 但看着对面那道高大的人形身影,也只有这个结论能够解释得通祂迟迟不攻击自己。 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激动,周元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拥有一个【鬼王】最信任的人的身份,能办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多到他都不知道要先做哪一件了。 而激动到不知如何是好的周元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就在要靠近鬼王蛊银时又想起了【鬼面】的副作用。 按照之前安全局那边给的道具说明书上所说,【鬼面】的副作用似乎并不会立刻显现出来,而是会慢慢遭到排斥。 这也就是说,【鬼面】的效果是没办法持久的。 周元心头一紧,决定抓紧时间趁着副作用还没显现出来,让鬼王自己说清楚自己的弱点和封印方式。 于是,他抬起头,露出微笑,试图博取鬼王的信任,却不知道【鬼面】的副作用正在慢慢显现出来。 对面,身形高大的厉鬼缓缓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出了一张美丽却又苍白的面孔。 明明是在笑,却开始不断有鲜血从嘴角流出来,直至最后变得毫无生气。 是一张属于神父的,死亡的面孔。 正是祂曾无数次傲慢地宣称过的,剥掉神父皮肤后血淋淋的样子。 真实得就好像祂真的将那些恶毒的幻想付诸实践,将心爱的神父变得血肉模糊。 犯下了永远无法被饶恕的罪孽。 “!!!” 一瞬间,整座小镇的血肉都在战栗、恐惧,绝望近乎疯狂。,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67633《封家镇怪谈》 轰隆隆—— 随着周元的靠近, 整座被血肉覆盖的小镇剧烈震动着,血肉们发出近乎哀鸣的声音,刺耳的声音几乎能穿透灵魂, 让所有听到的人类感到痛苦万分。 周元也不例外。 脚下的地面还在震颤,几乎要裂开一条条沟壑,周元差点站立不稳。 他面露痛苦, 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好在身上有防护装备, 倒不至于像身后的女人一样抱头惨嚎出声。 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声音震得他眼睛都充血了,太阳穴猛跳不停。 原本还想要凭借【鬼面】操控鬼王的, 但是周元已经意识到现在的意外情况多半是【鬼面】带来的副作用。 不能再继续使用【鬼面】了,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另寻他法。 周元看着不远处的鬼王,狠狠心, 就要将脸上的面具撕扯下来。 此时的鬼王蛊银跟周元记忆里阴森诡异的样子不太一样。 脸上没有那种怪诞可怖的笑容,眼神空洞, 竟给人一种濒临崩溃的感觉。 似乎看到了什么让祂精神完全无法接受的东西一样。 是什么能让一个厉鬼如此崩溃? 周元将面具从脸上撕下来,喘着粗气,后怕地往远处跑去。 他现在只想要离鬼王蛊银越远越好。 边跑边看着手中的鬼脸面具, 惊魂未定。 不知道在那鬼王的眼中,这副面具的样子是什么样的,怎么会引来如此可怕的副作用。 周元想不通, 便不再去想, 努力避开一路上疯狂蔓延的血肉们,朝着出口跑去。 然而,还未等他靠近进来时候的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男人哭泣的声音, 声音嘶哑:“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压抑至极。 周元甚至能感觉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疯了,现在是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在眼角余光看到声音的来源后,周元不禁面露骇然之色。 虽然外界一直觉得鬼王是有感情的,却没想到能感情充沛到这种程度,简直就像一个正常人,而非一个曾肆意杀戮的厉鬼。 以前也不乏有会哭泣的厉鬼,但多半是一种杀人规则的展现而已,从没有一种会让周元感觉到是真的在哭。 哭声低沉,带着男性的磁性声线。 不够声嘶力竭,却足够痛彻心扉。 让他这个旁听者听到都有种发自内心的绝望感。 周元这样想着,脚下依然不忘加快速度,离鬼王越来越远了,远到只能听到模糊的字句。 是鬼王在喃喃自语,内容让周元摸不着头脑。 直觉告诉他,现在的鬼王似乎已经疯掉了,说的话也完全没有条理性,听不懂大概也属于正常。 “我不该剥掉你的皮……原谅……” “都是我的错……” 是报应。 是祂的报应。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祂就一直在恶劣的态度对待神父,伤害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直麻木沉默的厉鬼发出愈加凄厉的哭声,血肉模糊的手指不断撕扯自己的脸,直至上面一点皮肤都不存在。 曾经比蛊银精神更加稳定的厉鬼竟像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在察觉到‘神父’来到这里后,祂便在修复自己的皮肤,想要以最好的面貌见到神父。 可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神父永远不会原谅祂了。 厉鬼蛊银的眼前不断闪现来到这世界后的一幕幕画面。 祂曾很多次轻蔑说过要在玩弄神父之后将其剥皮抽筋。 每次都是以一种轻佻戏谑的态度去看待这个人类神父。 不过一个人类罢了,却将另一个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 在那时满脑子杀戮与复仇的厉鬼看来,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如此荒谬可笑。 可真正可笑的人正是祂自己。 当时的祂根本从未想过,当真的见到了神父那副死去的面孔时,自己竟会绝望至此。 比曾经被分尸时更加绝望,也更加怨恨。 怨恨着曾经的自己,也怨恨着现在的自己。 都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孽,却还妄想着能跟另一个自己一样得到幸福。 是祂害得神父死掉了。 厉鬼神情茫然空洞,记不清神父是如何死去的,脑海中只有神父那张可怜的血淋淋的面孔。 除此之外,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连自己的存在都毫无意义。 另一边, “可恶!” 周元累得满头大汗,跑了半天却根本跑不到地方。 所有连接出口的道路都被血肉堵塞了,一旦靠近就会被那些发疯的血肉捕捉成为其不断扩.张的养料。 从刚才鬼王发疯开始,整座小镇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到处都是发出“吱吱”哀嚎的血肉,它们不断延伸,朝着镇子中心那栋建筑物的方向蠕动。 仿佛一个血肉做成的囚笼,要将整座小镇都吞噬掉。 就在周元一筹莫展地寻找自己身上对现状有用的道具时,他突然感觉到了极强烈的危险感。 抬起头,他惊恐地发现小镇上下出现了一条条空间门裂缝。 血肉们疯狂而又贪婪地蔓延进裂缝里继续滋生,像是在本能地吞噬一切,又像是在渴求着什么。 周元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掉入了其中一条裂缝。 空间门裂缝的危险性光是想象都能想象得到,登时将周元吓得汗毛倒竖,将所有防护道具打开后才算安全掉落到了地面。 由于从高处的裂缝坠落,周元摔得眼冒金星,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迅速起身环顾四周,错愕地发现那些疯狂的血肉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喜气洋洋的城镇。 处处都是红灯笼,人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连天空都晴朗无云,再不是血色沉沉的样子。 “你是那个——疯子周元?!” 一道惊恐的声音传来,抬头看去,是之前在镇子外面遇到的警员。 警员此时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元。 毕竟周元此时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狼狈了,由不得人不惊诧。 短短几小时,就像过了十几天一样衣衫褴褛,衣服上还沾着不知哪里来的血痕,一副杀人犯的可怕样子。 周元此时已经有点恍惚了,他茫然地看着四周,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猛地从一个血肉遍地的炼狱回到人间门,由极端的恐怖到极端的平和环境。 即使坚韧如他也免不了恍神,甚至有点精神失常的状态了。 刚才鬼域在疯狂扩散的同时也带来了过于强烈的精神污染,这也是鬼域让人类方面谈之色变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旦厉鬼展开鬼域,很少有人类能从中逃脱,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将陷入鬼域的影响中无法逃脱。 而直面了【鬼王】鬼域的周元在众多护身道具的保护下,才只是精神恍惚已算是好运。 如此恍惚的周元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边镇民们的异样。 原本还在忙着布置婚礼的人们在注意到周元身上被血肉染上的血色后,便纷纷看向了他。 几十张不同的脸上,瞥过来的眼珠中全是毫不掩饰的冷漠,有种毛骨悚然的异样感。 不过片刻后,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嘴角扯开,又都统一露出了笑容。 笑容比之前更加灿烂,愉悦到近乎扭曲。 它能感觉到厉鬼的气息在迅速变弱,精神也在崩溃。 对于马上就要举办婚礼的蛊银来说,这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好消息。 周元这个带来好消息的人,自然也成为了受欢迎的客人。 “欢迎,中午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喜眉笑眼的镇民大方地递出了婚礼请柬。 警员满脸惊色,试图阻止,却根本无力阻止。 这些镇民之前还很好说话,他有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没想到现在完全无视了他的劝阻。 他根本无法阻止众人给一个疯子发请柬。 “这就是那个刚才镇外试图攻击我的疯子啊!” 警员拼命解释。 对此,镇民只是略微思考,便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可他看上去很正常,来者都是客人,请不要对另一位客人如此失礼。” 正常?这是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吗? 警员瞠目结舌地看了看周元那副眼神呆滞,浑身狼藉的样子。 明显已精神不太正常,多半是犯病了。 可镇民们却好似对这种精神状态很满意,甚至是颇受触动的,点了点头称赞道:“很精神啊!” 就跟它一样很精神,状态很好。 面对一脸肯定的镇民们,警员纠结再三,最后也只能无奈作罢。 反正镇子里那么多人,谅这个疯子也不敢轻易下手,不过话虽如此,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 警员如此想着,离周元远了一点,跟着镇民们前往婚礼现场。 虽然是中式婚礼,但举办地点却是教堂。 这种婚礼他还真的没见过,多少有点稀奇。 警员看着四周往教堂走去的镇民们,越发好奇这对新人的身份了。 一定是身份地位很高的夫妻才能让这么多镇民蜂拥而至,脸上还带着无比真挚的笑容,比他见过的很多新婚夫妻都开心,眼睛闪闪发亮的。 这场面他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警员感叹着,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没带多少钱,琢磨着自己一个外人,掏这么点钱应该也可以。 不过这镇子上的镇民实在太友好淳朴了,又是免费给房间门住下,又是免费提供食物的,让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禁想着要不要多掏一点。 可是他一个小职员,本就没多少积蓄,也不知道要多拿多少钱才合适,警员决定找附近的镇民问问情况。 现在的警员已经到了教堂内。 这座教堂不愧是整座小镇最显眼华丽的建筑物,内部比外表更加奢华。 处处都是精美的浮雕装饰,大厅礼堂宽敞到喊一嗓子都能有回音,礼台上的彩窗更是大而美,在大厅内洒下彩色的阴影。 站立在此处便会油然而生对神的敬畏和向往,有如被净化了心灵。 警员惊叹地看了一会儿后便开始寻找附近空闲的镇民,找了半天都一无所获。 所有进入教堂的镇民们都在忙碌,走来走去,一会儿布置礼堂,一会儿去筹备菜单,忙的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工作。 明明是来参加婚礼的,结果这些镇民一个比一个忙,根本没有坐下来休息的功夫,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最后找了半天一无所获的警员累得坐在信众席上,才总算看见了一个闲人。 “你是说不确定要交多少礼金吗?” 警员忙不迭点了点头。 那个教堂内唯二的闲人是个黑色头发的青年人,声音很好听。 这是警员第一个觉得一个男性的声音如此好听。 年轻的声线清冽而不失温和。 性格也很和善。 那人原本正在看着手中的圣经,在听到警员这个陌生人的困扰后,便合拢了书,放在圣经封皮上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他并未因警员的冒昧询问而漠然视之,而是认真思考后回答道:“并没有具体规定,不过我觉得不交也无所谓。” 那人抬起头,友好地向警员解释这座小镇上婚礼的规矩并不严苛,再加上今天的婚礼筹备很仓促,所以并未要求宾客们缴纳礼金,让警员不必为此困扰。 警员看清了这个青年人的脸后愣了一下才有些腼腆地道了声谢,示意自己明白了。 这青年的脸实在是好看的过分了,从容微笑的样子让人不自觉心生亲切,是一个极富亲和力的人。 也正是这时,警员才发现这个青年人身上穿的是一身神父特有的制式长袍,禁欲修身,与他身上的气质相得益彰。 “你是这里的神父吗?”警员没忍住好奇。 神父点了点头。 “那今天的婚礼也是你主持吗?”警员有点想问问神父的想法了,居然会同意这种混装的婚礼。 中式流程却是西式教堂。 不过意外的是,神父摇了摇头,示意今天的婚礼并非自己主持。 警员感到不可思议,他觉得神父这种极具魅力的人,没有新人会拒绝这样的神父作为自己的证婚人的。 这种小镇子里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像神父这般出色的神职人员了。 警员立刻联系到了一些黑幕交易,教会打压之类的事情,不禁为神父打抱不平起来。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就是忍不住对这个神父心生好感,觉得神父应得到最好的待遇。 这么大型的婚礼,理应由神父来主持才是。 主持人如果不是神父,那么就肯定是这破镇子里的人排外,欺压神父这么好的人! “这倒没有……” 神父被警员的奇思妙想逗笑了,显出穠艳美丽的眉眼。 “因为我是今天婚礼的主角之一。” 听闻此言,警员一时愣住了,完全没想到神父会结婚。 一般神职人员都是不会明目张胆结婚的,更何况神父还那么年轻。 居然英年早婚了。 他不免尴尬起来,同时心中有些怅然。 感慨不知道是怎样漂亮的姑娘能这么好运嫁给神父。 刚想着,就见到神父旁边又坐下了一个人,还极其亲昵地搂住了神父的肩膀,似乎有些在意警员离神父太近了,还特意将神父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位置。 警员看了过去,愕然发现竟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面容英俊,皮肤苍白。 宽肩窄腰,坐下时像一座山般壮实,搂在神父肩头的手臂肌肉线条微微绷紧,极具力量感。 一头长发披散却并不显得女气,反而有种压抑的戾气凝固在眉梢眼角,即使挂着笑脸也无法遮掩,只会显出笑面虎般的阴森感。 警员感觉这个男人对自己有种敌意,不明显,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像是被什么可怖之物盯上了一样。 他有些不自在,不明白神父为什么会跟这个男人如此亲密。 直到听到神父介绍身旁的男人是他的未婚夫后,才在不敢置信中明白了缘由。 先不提两个男人结婚的事情,神父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才是更大的问题。 不过莫名的直觉告诉警员,这个问题不能问出来,他便又将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继续尴尬地干笑几声,表达了祝福。 “恭喜二位今天结婚,祝愿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啊!” 祝福声音落下,那名为蛊银的神父未婚夫脸色肉眼可见变好了,笑容也真实了起来,竟有种孩子气的愉悦。 神父也溺爱地看着蛊银,完全是两情相悦的样子。 警员彻底没话说了。 他压下心头的若有所失之感,索性提出要去上个厕所,借机离开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 不过在去往厕所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那个疯子周元鬼鬼祟祟的身影,顿觉不妙。 这家伙一定是在办什么坏事,可不能让他坏了神父的婚礼。 再怎么说这也是神父重要的好日子! 于是,警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跟上了这个让他一直害怕的疯子。 然后就看到周元的身影消失在了厨房附近,再没踪影。 警员跟丢了。 他不解地四下看了看,试图寻找到周元的踪迹,却突然发现这厨房有些怪异之处。 冰冷隐隐带着血色的墙壁,昏暗的光线,压抑的氛围,空荡案板上停放着的砍骨刀。 以及——紧闭的冰箱底部正不断有鲜血从中渗出来。 这种场面立刻让警员兴起了一些不妙的猜测,那些失踪案的报案信息在脑海中闪回,吓得他咽了咽口水。 好半晌才鼓起勇气蹲下身,颤抖着手打开了那扇冰箱门。 冰箱冷冻层内,一包又一包装在保鲜袋里的红肉正不断渗血。 啪嗒—— 正观察着,有冰凉的水珠滴在警员头顶。 他一惊,随即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镇民的面孔,之前曾亲善友好地帮助他多次。 镇民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手中举起的尖刀上却不断滴落着冰凉粘稠的血液,仿佛下一秒就要刺下来。 无声的恐惧令人汗毛倒竖。 他眯了眯眼,俯瞰着警员,露出遗憾的表情,随后收起了刀,友善地表示自己刚才正要从冰箱里拿菜,所以才会拿着刀。 但眼中的遗憾却分明在说着它刚才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它是真的要将刀刺下来。 空间门裂缝太多了,干扰了它的感知,差点以为找到那贱人的本体了呢,真遗憾。 镇民擦了擦刀上的血,如此想道。 警员则呆呆地瘫软在地,看到这个面带笑容的镇民在收起刀后就走到了厨房的另一边。 那里的桌子上正放着镇民刚才带回来的甜点。 那是它特意做给爱人的,可是爱人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些就要放回冰箱里下回再吃。 可是下次它一定会给亲爱的做新鲜的,所以这个剩下的就不被需要了。 下一次要做的更好吃才行,这次一定是太难吃了才会被剩下。 “……” 镇民捧着甜点,面色忧愁,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很快又露出了笑容,拿着勺子顺着甜点上被咬过的痕迹挖了一块,放到了自己嘴里。 甜点清甜的滋味里似乎还残余着爱人的香气。 镇民不再忧愁了,反而甜蜜的笑了起来。 笑声在这安静到窒息的厨房里显得更加病态。 尤其是当镇民吃完甜点还往自己嘴巴里塞了几块玻璃碎片之后,警员感觉自己大脑都空白了。 他听到镇民咀嚼玻璃碎片时喃喃自语着:“好嫉妒,只有我才能吃的……必须洗干净……” “不过……好甜啊……” 镇民笑起来,浓稠殷红的血从撕裂的口腔中不断涌出,它却跟不怕痛一样继续咀嚼玻璃碎片,直至最后一丝甜味都消弭殆尽才停下咀嚼。 疯、疯子。 警员瘫软在地,只能想到这一个词语来形容此时诡异恐怖至极的场面。 连那几包疑似人肉的红肉都远不及这一幕让他恐惧。 他搞不懂这个原本淳朴好客的镇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还是说全部镇民都是这般恐怖——这一刻,警员突然想起了之前周元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那番所谓的镇民们可能并非人类的话。 难道都是真的吗? 警员越想越面无血色。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必须要快点回去叫神父离开这里,离开这座恐怖的小镇! 168634《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警员用发软的四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赶快离开厨房。 然后就去通知神父,让他跟自己一起逃走。 这封家镇实在太可怕了。 警员打着哆嗦, 迈步即将走出厨房。 却突然被叫住了。 厨房里, 镇民正将口中的玻璃碎片吐出来。 警员清晰地看到镇民血红的舌尖被切割得分了层, 几乎要裂成几块, 说话间还在不断淌血。 从口中溢出的血浆已经将胸前衣服完全染湿, 却跟没事人一样询问起警员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我记得客人是要去卫生间的不是吗?” 教堂的厨房与卫生间相隔甚远,能从卫生间跑到位于教堂走廊深处的厨房, 不得不让人怀疑警员的意图。 闻言,看着镇民脸上不变的笑容, 以及下巴处快要干涸的血迹, 警员吓得一个激灵,强装镇定地解释自己是误入的。 “我是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人影才跟过来的,好像是之前那个叫做周元的家伙, 我之前就就跟你们说那家伙不正常, 会惹是生非,破坏婚礼, 你们就是不听我的……” 警员大声解释着, 试图先发制人让镇民无法怪罪到自己头上。 这招意外的挺成功的,镇民成功被糊弄了过去。 “这样啊,我明白了。” 镇民似乎很在意这场婚礼, 一听到警员说周元可能会破坏婚礼, 便立刻收敛了笑容,皱起眉,露出困扰之色。 “我会处理好的。” 镇民神情很认真地说着,它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今天的婚礼。 这场婚礼必须要完美进行下去才行。 于是, 警员终于得以脱身。 他不敢回头,害怕会再次引来那个镇民的注意。 被那张时刻带着诡异笑容的脸盯上的感觉实在过于惊悚,他有点承受不住了。 但是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可是只跟神父和他的未婚夫蛊银两个人说过自己要去卫生间的事情。 这个镇民怎么会知道? 直觉告诉警员,自己最好不要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好奇心还是让他忍不住回了下头,结果就是看到了一张死死盯着自己的脸。 竟是那个镇民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自己身后。 警员被吓得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镇民跟着蹲下身来,歪了歪头,看着他说道:“我觉得你说得对,外来的客人会带来麻烦的。” 说话间,露出手指间握着的一把剔骨尖刀,脸上的笑意依然和善,眼底却终于在此刻蔓延出了让人悚然的恶意。 “不,别、别杀我!我不会惹麻烦的,惹麻烦的是那个叫周元的家伙啊!别杀我——” 警员看到镇民朝着自己伸出了手,以为要被做成冰箱里的那堆红肉了,吓得连忙求饶。 他不过是来这里做客蹭个婚礼宴席而已,哪里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情。 什么神神鬼鬼的事情,他真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接触过。 早知道就不跟着周元过来了。 警员嚎啕不已。 他还记得眼前这个镇民友好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镇民跟现在一样笑容满面,却并不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的开心。 这也许证明镇民的本质还是善良的! “我真的只是来蹭个宴席而已,没有恶意,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还记得吗?你是个好人,放过我吧呜呜——”警员病急乱投医,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企图解释清楚,唤醒镇民的善心,给自己一条生路。 然而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眼前的镇民像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并没有人类该有的善恶。 面对涕泗横流的警员,它只是不为所动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像个面具一样,眼中完全没有笑意,只有些微的苦恼。 它不该因为想要讨来个好彩头就欢迎这些外来者的。 确实很容易惹来麻烦。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纠正错误还来得及。 原本在大喜的日子不想出手同化别人的,可是为了避免意外,还是必须同化。 之后再去找那头厉鬼本体,一并解决掉,如此才算万无一失。 那头该死的、被神父偏爱的厉鬼只有被吞噬掉才会彻底老实下来。 就在思索着如何去找到厉鬼本体时,镇民表情突然微微停滞。 恐惧中的警员听到了咔擦的骨骼扭动声音。 他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便看到眼前这个可怕的镇民脖子几乎被扭断了。 不知何处来的血肉从地毯下疯狂涌出来。 那是一些警员从未见过的红色肉糜,逐渐生长出畸形肢体,像是人类的残肢断臂一样,并没有完整的身体。 苍白的骨骼带着生长的肉皮,血淋淋的手臂不停向着前方伸着,畸形的手指指甲漆黑,尖锐刺入任何靠近的活物之中。 镇民的身体就是这样被几双手臂死死抓住,皮开肉绽,颈椎也被毫不留情地扭断了。 “该死的东西……” 那是被扭断了脖子的镇民在怨毒地咒骂,声音断断续续。 断裂的脖子在以非人的速度不断修复,试图从血肉中挣脱出来,却根本无济于事。 一具普通人的躯壳终究逃不开血肉的撕扯。 警员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滚带爬地爬出了血肉的覆盖范围,只想远离那些越长越多的畸形手臂。 跑远了一些后,警员甚至还能看到镇民半边还没完全被覆盖的头颅在不断撕咬着自己身上缠绕的血肉,与那些肆意滋生的血肉抗衡。 疯狂到哪怕为此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撕掉了自己身上的皮肤也在所不惜。 一时间整片走廊都鲜血淋漓,血水不断蔓延。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警员呆滞了一会儿才凭着求生欲本能,继续朝着外面狂奔而去。 太可怕了,这个镇子实在太可怕了! 警员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得越远越好。 * 而跑远了的警员自然也错过了周元的身影。 刚才失去踪迹的周元此时重新出现在了厨房附近,外表依然狼狈,但表情中多了些亢奋。 虽然在封家镇鬼域中连连碰壁,但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些有用的线索。 他搀扶着一个名为阿b的男人,颇为艰难地爬出了位于地板缝隙的一条空间裂缝。 这里的空间裂缝非常脆弱,因此才让他能够安全地往返两个空间。 说实在的,周元也没想到封家镇现在存在两个鬼域。 并且还是两个重叠在一起,几乎要不分彼此的鬼域。 在只有一个鬼王的情况下出现两个鬼域,这种事情在外界简直闻所未闻。 起因是周元手上有专门用来看透鬼域迷障的法器道具。 在从血肉小镇里逃出来后,他便戴上道具想要重新找到血肉鬼域的所在,却没想到看到了两个鬼域。 眼前这个天空晴朗,喜庆热闹的封家镇竟然也同样是一个生人禁入的鬼域。 时间穿越,空间重叠,这几件事无论哪一件事情发生都足够不可思议,更不用说同时发生了。 周元知道这必然意味着【鬼王】的鬼域内发生了所有人都不知晓的巨大变化,但他根本不明白变化从何而来。 所以他偷偷尾随着镇民们来到了这座教堂,想要从中找到原因。 而他也确实成功了。 通过那能够看透迷障的法器,他在另一个遍布血肉的教堂走廊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正是他身旁名为阿b的大学生。 这张面孔曾经出现在【鬼王】的生平资料文档内,是研究鬼王蛊银必不可少的文献之一。 周元研读过无数次,几乎能背下文档里的每一句话,自然也能清楚地记得阿b这个名字。 阿b就是【鬼王】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之前消失的多名受害者中的一个。 穿越回了十年前的鬼域,他们这些受害者自然也是活着的,从他们口中应该能得到不少信息。 这就是周元不惜冒险回到血肉鬼域带回阿b的原因。 “你先冷静下来,回答我几个问题……” 周元颇为急切地想要问清楚具体情况。 自从进入封家镇开始,一切计划就都乱了套了,他现在急需得到有用的信息来搞清楚现状。 “鬼……神父……” 然而可能是受到了来自鬼域的精神污染,这个名为阿b的大学生此时有些神志不清,说话颠三倒四的,让人听不清楚。 这也正常,在鬼王发疯之后,那个遍布血肉的鬼域已经完全不适合普通人在里面生存了,即使他有法器护体也免不了会精神受创,现在还头晕眼花呢,更不用说阿b这个本就神经脆弱的人类。 这种情况下,即使周元再三安抚也没办法从阿b口中套出消息来。 对此,周元只能无奈咬牙忍住急切,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鬼王蛊银是无法再次接触了,那明显已经不是正常可以交流的状态,贸然靠近无异于自寻死路。 现在知道的只有封家镇变成了十年前的样子,两个鬼域重叠了,鬼王蛊银也因为【鬼面】的副作用不知原因地发疯了。 还有那个镇民们口中可怕的神父,周元从未在档案中见过这人,完全不知底细。 所有线索乱成了一锅粥。 周元越想越头疼。 而就在回到现实的教堂后,身旁这个叫做阿b的大学生看着头顶天花板喜庆的装饰物,突然又有了反应。 反应还异常激烈。 周元只看到阿b跟抽风一样抖着手,脸上又是哭又是笑的,模样怪极了。 阿b眼珠子瞪得很大,死死盯着头顶那些红色的装饰品。 那些处处可见的绸带、鲜花,与威严肃穆的教堂环境融为一体,无一不在说明这里即将举行一场婚礼。 一场前世从未有过的婚礼。 “你怎么了?” 周元不明所以,却见阿b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太好了,太好了,厉鬼要结婚了!” 周元不理解阿b话中的意思。 鬼王蛊银那个厉鬼还在那个布满血肉的鬼域里发疯,哪里来的要结婚了。 这场婚礼是镇民们的,与鬼王毫无关系。 阿b却不管这许多,只一个劲儿地重复这句话,还不断说着:“我不会死了太好了……厉鬼爱上神父了哈哈……太好了,再没有噩梦了!” 这一世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个永远的噩梦轮回了。 再也不会变成前世那么凄惨的结局了! 阿b兴奋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虽然之前在教堂里的得罪了神父,但是没关系,只要厉鬼能不大开杀戒就不要紧,他大不了到时候给神父磕几个头道歉就是了,只要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永不休止的噩梦就都无所谓。 一旁的周元看着疯疯癫癫的阿b,面色复杂。 神父这个称谓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听到了。 他再次确认,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毫无疑问就在神父身上。 只有找到神父这个档案中未记载的变数才能弄清楚封家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此之外,那所谓的“厉鬼爱上神父”的说辞还是让人将信将疑。 周元一直不太相信厉鬼会爱上人类这种荒谬至极的事情。 但想起鬼王蛊银因为【鬼面】而安静下来的样子,他不由得沉思半晌,吐出一口浊气,开始重新整理计划。 刚准备用自己的法器道具探测神父的位置,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吱吱”的怪声。 这种声音原本是只出现在另一个空间里的,另一个充满血肉的可怖空间。 周元面色一变,立刻意识到是两个重叠的鬼域开始了互相吞噬。 一旦吞噬成功,鬼域的可怕程度必定再上一层台阶,到那时,他只有死路一条。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周元只看到一个正在被吞噬的镇民。 他记得这个镇民之前还给了他一张请柬,这才让他能够顺利进入教堂之内。 此时,这个还算年轻的镇民正在奋力挣扎,疯了一样地啃噬着缠绕着自己的血肉,那副疯癫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比血肉更加骇人。 看来这两个重叠在一起的鬼域里根本没有正常人了。 周元拧眉严肃地拿起武器警惕四周,转头看向身后,发现自己刚才出来时的出口处,空间裂缝变得越来越多了。 他刚才带着阿b穿过空间,导致空间裂缝泄露了气息,那些血肉们正疯狂地朝这里涌过来。 甚至,有更怕的东西也想要顺着裂缝爬出来。 气息阴郁消沉,充满了血腥味,跟鬼王的气息无比相似。 或者说,那就是鬼王。 意识到大事不妙,周元随即带着身旁的累赘阿b往反方向跑去。 想要趁着裂缝扩大之前离开这里。 然而不幸的是,他还没跑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布帛撕裂的声响。 空间彻底破碎了。 恐怖的,属于厉鬼的疯狂气息爆发开来,将整座小镇的天空都晕染出了火烧云一样的血色。 整座小镇的空气都阴冷了起来。 其中仿佛有着扭曲的呢喃声,在不断诉说着一个人的名字,带着绝望,带着渴求。 教堂房间内, 蛊银正在看着心爱的神父换衣服。 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婚礼就要开始了,婚礼双方都需要更换上新婚礼服。 “怎么了?你的表情不太好。” 酒疏系上衣服上的纽扣,回头看向沙发上的惩戒对象。 深红色衣服确实很适合神父。 略宽松的衣领搭在脖颈上,显得神父弧度漂亮的侧脸愈发白皙,唇红齿白。 比起往日略带禁欲感的制式长袍,此时的神父多了几分让人挪不开眼的艳色。 蛊银表情如常,凤眸柔情似水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婚礼要开始了,我有点紧张罢了,亲爱的不用担心。” 蛊银说着,上前抱住爱人亲了亲。 英俊的脸上笑容依然灿烂阳光极了,似乎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只是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蛊银收拢的掌心处,已经被自己的指骨挖出来深可见骨的伤痕,还未等鲜血渗出来,伤口便转瞬愈合。 垂眸时,眼底更是藏着深深的戾气。 该死的厉鬼,都发疯了还不肯束手就擒! 还敢闯入这里——肯定是想破坏它与亲爱的结婚! “亲爱的,我先去外面看看司仪准备好了没有,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蛊银低下头,乖巧地蹭了蹭怀中爱人的脸颊,满脸迷恋。 它真是一刻都不想跟爱人分离。 可没办法,它需要去处理掉那个厉鬼才行。 很快的,不会耽误婚礼。 蛊银看到爱人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同意了自己的外出。 毕竟马上就要开始婚礼了,现在突然要外出,亲爱的一定会觉得很过分。 蛊银一想到爱人可能会因此觉得委屈,心中便难受不已,不由得搂紧了爱人纤细的腰身,久久不舍得放开。 爱人安抚性地笑了下,笑容令蛊银心荡神驰,只觉自己的爱人每一处都美得无可挑剔。 平时的爱人就已经很好看了,现在换上了婚服的爱人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修身的婚服将属于青年的身体线条全都勾勒出来,高挑匀称。 微笑时唇瓣红润,让蛊银忍不住亲了又亲。 这么好的爱人当然只能是属于它的,他们会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蛊银如此想着,眼底的戾气已经尽数扭曲成了深沉爱意,半晌才放开怀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房间中的酒疏看着它离去的背影。 直到惩戒对象的背影消失许久,酒疏才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明明才中午,却已经泛起了黄昏的晕色。 看来今天的婚礼是很难顺利进行了。 正思索着什么,酒疏突然听到房间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是人类的尖叫声和哭嚎声。 走出房间,酒疏首先看到的便是满教堂乱窜的镇民们。 不过这些镇民与蛊银控制下的镇民不同,他们衣衫褴褛,身上都沾着血色,精神状态明显更加不正常。 似乎是长期生活在恐惧中,以至于现在根本无法控制好情绪,只能尖叫发.泄情绪。 能看得出来,他们是被遗留在了另一个空间中,直到此时空间完全重叠才得以回归。 酒疏站在二楼,看着楼下大厅里这群魔乱舞的场面,眼中看不出情绪。 不多时,大厅后的走廊深处似乎传来了如泣如诉的呢喃声。 声音很轻,幽幽传来,仔细听去,便能从中听到满是绝望的啜泣声,低语声,将这整座大厅嘈杂的尖叫声都压了下去。 酒疏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抿紧了唇。 * 警员跑的气喘吁吁的,他想要回到大厅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整座教堂都变得异常的大,让他怎么跑都跑不到地方。 跑的他都快要绝望了。 身后的血肉们如影随形,越来越近。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这些怪异的血肉就开始大量增殖,不断吞噬着教堂内的空间。 对此,警员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奔跑,绝不能停下来。 他可不想跟之前那个镇民一样被血肉吞噬。 他也没有镇民那般强的意志力。 被吞噬了还不停地破口大骂,脸上都被撕下来一层皮,露出颅骨和牙床了,却依然一声惨叫都无。 实在让警员恐惧。 啪嗒啪嗒—— 跑了不知道多久,生死时速赛跑的警员终于听到不远处有人类的脚步声传来,顿时惊喜不已。 一个人在这死寂的教堂走廊里跑了太久了,满视野都是猩红血肉,身后更是有不停翻涌的血肉追杀,整的他精神恍惚,几欲崩溃。 以至于现在只要是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都能开心得快要跳起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警员更是发现这是个熟人。 “太好了,我就知道教堂里是有活人的!蛊银先生,救救我——”警员兴奋地招着手,想要让神父的未婚夫帮忙指个路。 他实在太想要快点逃出去了。 神父是个乐于助人的大好人,他的未婚夫应该也不差吧,帮他逃出去这点小事大概是没问题的。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他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恐惧。 神父的未婚夫是个身形非常高大的男人,之前一直坐在座位上没有太大的感觉,现在站起来直面之后才发现这个体型真的非常具有压迫感。 此时,神父未婚夫的心情显而易见的不好,英俊却苍白的脸上压抑着暴躁的情绪。 垂眸看向拦路的警员时,面无表情的脸庞显得十分诡谲,俯瞰他的目光竟有种熟悉的恶意。 与之前镇民一般无二,纯粹的对于活人的恶意。 似乎厌憎着所有活人,厌憎到只要敢再靠近一步就会毫不留情撕碎。 警员僵住了动作,不敢再发出声音。 也是这时,他才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违和感——镇民们脸上相似的笑容。 那些笑容让他从一开始就感到些微异样,但却一直没当回事。 现在想来,整座镇子的人都很不对劲。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即使很真挚,也会让人产生莫名的不适。 笑容是统一的,就连眼中的恶意都是如此相似。 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警员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眼睁睁看着这个异常高大的男人从自己身旁走过。 这个名为蛊银的男人并不惧怕那些汹涌而来的血肉,反而面色阴狠地徒手将其撕开,试图从中找到什么东西。 凡是想要吞噬掉它的血肉都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样融化成一滩血水。 短短时间内,那庞大到几乎要堵住整条走廊的血肉便节节败退,耳边原本听不清晰的诡异呢喃声也大了一些。 虽然依旧听不分明,却能感觉到那声音中的混乱和绝望,仿佛一个人在死前神志不清的哀鸣。 “嗬嗬——” 听着这混乱的低语声,知道厉鬼已经是强弩之末,疯到甚至只剩下本能的程度,蛊银不禁恶劣地笑了起来,笑容咧到耳根,开心极了。 它喜欢看到厉鬼痛苦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突然疯掉了,还疯的这么彻底,但蛊银不在乎,它只想要快点解决这个麻烦。 ——酒疏……酒疏…… 厉鬼还在恍恍惚惚地呢喃,意识已经在消散的边缘。 直到原本隐匿在血肉中的身体被挖了出来才算稍微清醒了一些。 祂昏沉的意识听到蛊银语气怨毒地笑着:“……早就该死了,你这个杂种,居然来婚礼现场捣乱,哼,算了,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等我把你完全吞噬掉,亲爱的一定会很开心的!” 话音落下,蛊银想起来它答应过亲爱的不自相残杀的。 蛊银动作停了下来,阴森的眉眼似有些动摇,不过很快又被怨毒的情绪覆盖了过去。 没关系,只是善意的谎言而已。 它与厉鬼是不一样的,怎么能算是自相残杀呢。 蛊银如此想着,握紧了手中特意为厉鬼准备的斧头,高高举起,落下,血花四溅。 厉鬼的肩膀处被砍断,露出森白的骨头,一只手臂掉了下来。 它实在无法忍受与厉鬼同时存在,还被神父同等看待这件事了。 不,甚至还不是同等看待,它心爱的神父在偏爱这头厉鬼。 “……” 咯吱——蛊银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全都是厉鬼的错! 是祂勾引了亲爱的! 蛊银阴着脸,眼中的嫉妒与怨恨几乎要满溢出来,恨不得现在就将厉鬼撕碎。 不过看着厉鬼眼下这副虚弱濒死的样子,蛊银又讥讽地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与爱人的亲密关系。 想要让厉鬼这个知三当三的第三者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牢不可破的,即使偏爱又如何,只要全都吞噬掉就好了。 “等到吞噬了你,我会跟亲爱的说是你先动的手,亲爱的一定会很担心我嗬嗬——”蛊银想象着爱人担心自己的样子,心中酸酸甜甜的,又是愧疚,又是幸福。 幻想的太过头,蛊银的笑容也愈发甜蜜,兴奋得耳根都红了起来,举起斧头落下时,笑声也变得更加扭曲可怖。 而面对另一个自己的虐杀,厉鬼依然恍惚着。 尖刀刺入祂的眼眶,刮花了面容,割裂了嘴唇,削去了耳朵,祂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纵使痛苦让祂发出哀鸣声,祂也只是继续漫无目的地拖着残躯向前爬动,地板上满是自血水,祂在泥泞的血肉中伸出手,渴求着什么似的。 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渴望什么。 几乎被砍断的胳膊无力支撑这个动作,满是伤痕的惨白手臂快要滑落到地上时,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温暖到让厉鬼疯狂的意识都有了片刻的喘息,迷恋于这从未有过的温暖。 而正高扬起斧头,被溅了满身鲜血的蛊银却僵在了原地,连脸上扭曲的笑容都来不及遮掩。,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69635《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幽深的教堂走廊上, 不断有男人肆意的笑声传来,在这血肉泥泞的环境中显得怪诞而恐怖。 与在神父面前那副温顺阳光的模样判若两人。 警员抖如筛糠地贴在墙上,看着四周因血水蔓延而潮湿的地板, 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钻进地缝里。 也是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之前那个阴森的镇民不过是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态度实在太温和了。 真要是狠起来,他只怕早就被剁成了臊子。 就像现在正在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幕。 砰——! 砰——! 接连不断的劈砍声中, 警员眼睁睁看着蛊银从血肉中挖出了一具长了很多条手臂的身体。 虽然看上去很畸形, 不像是正常人类的样子,但多少是有着人类形态的。 蛊银一下下将这具身体用尖刀划破皮肤, 用斧头砍断骨头,活生生砍成了一堆不成人形的烂肉。 皮开肉绽,骨肉分离,浓稠的血浆洒落一地。 要不是骨头太硬了一时间砍不断, 只怕真的要被剁碎了。 虽然双方都不是人类, 但这种血肉横飞的画面还是让警员忍不住反胃呕吐,面如土色。 尤其是蛊银劈砍时还会控制不住亢奋笑起来,让人心中不禁一阵阵发毛。 恐惧不已的警员颤巍巍地想要跑走, 却发现这四周都是翻滚的血肉和血水。 由于被无形的雾气阻隔, 血肉无法靠近蛊银, 只能在四周张牙舞爪,一旦出了范围,便会被这些躁动的血肉们撕成碎片。 无可奈何之下, 警员也只能哆哆嗦嗦地继续躲在角落里, 对着墙上染血的天使雕塑向上帝做祈祷。 这里多少算个教堂,希望能起到一点作用。 祈祷着祈祷着,他就又想起了神父。 真不知道神父是怎么会选择蛊银这个可怕的男人作为未婚夫的。 绝对是被欺骗了! 警员牙齿打着颤, 知道神父绝对是这个镇子里唯一剩下的正常人了,他一定是被这个叫做蛊银的可怕鬼怪给蛊惑了心智。 那些灵异怪谈里都是这么说的,鬼怪会迷惑人类,让人类以为鬼怪是自己的亲人之类的。 虽然作为神父居然被鬼怪蛊惑了,但这也不能怪神父,只能怪这些鬼怪太过可怕,将整个镇子的人都给蛊惑了。 如果能侥幸逃出去,他一定会让神父知道真相的,可是怕就怕这个蛊银处理掉那个几条手臂的残尸之后就会来处理掉他这个目击证人。 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 警员是真的后悔,他后悔不该接下这个调查失踪人员的任务,或者干脆就应该迷路之后直接返回警察署。 非要来这里自寻死路,真是悔不当初。 就在他恐惧到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四周的血肉中间出现了一条道路。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是上帝保佑! 然而,还来不及冲过去逃命,警员就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神父! “神父!快跑啊!我们快走!” 欣喜若狂之下,警员来不及思考神父怎么安然无恙地从血肉中穿过来的,哆嗦着站起来就准备拉着神父一起跑。 此时在他眼中神父简直就是末世中的救世主,是上帝安排来拯救他的,那张美丽的脸在血肉遍布的走廊里简直美到无法言喻。 然而,警员从没想过神父会避开自己。 神父那只修长雪白的手掌毫不犹豫地躲开了他的手。 神父径直朝着前方走去,表情不复平静从容,白皙的面容上竟有些严肃冷色,不过即使如此也同样美得秾艳。 尤其是那一身朱红的婚服,将神父颈侧的皮肤衬得白玉一般惹眼。 警员为此恍惚了一下,脚步却没停下,拦在了神父身前。 而看到他奔来的身影,神父却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将他推开,继续向前走去。 神父的身形一向是瘦削的,修身的婚服显得他体态优雅,骨肉匀停,看上去没有太多的力量感。 可是此时竟然毫不费力地将警员推到了一边,给警员的感觉甚至比那个据说实战经验丰富的周元更具有威胁感。 警员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了上去。 “神父,你怎么了,快停下,前面很可怕的!别过去,会死人的!” 他试图拦下神父,可已经被吓得发抖的身体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神父离蛊银的分尸现场越来越近。 他不敢继续靠近了,只能尽可能不惊扰那可怕的蛊银的情况下低声呼唤:“神父!前面死人了,真的别再靠近了!” 在警员心中,神父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很符合上帝教派的教义,是所有信徒梦想中神父该有的样子。 这样的人不该死在蛊银那鬼怪的手中。 警员担心得快要哭出来了,他真的不敢想象神父看到自己的未婚夫那副凶残分尸别人的样子时,会有多么绝望。 如果是他,只怕要吓瘫在地了。 事实上,他现在也快要吓瘫在地了,根本不敢往那边看。 可是最终对于神父的担心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小心的继续靠近,想着万一神父还有得救,他没准能偷偷地摸过去,将神父给救出来。 这可能性虽然渺茫,但也不是没有。 最怕的是看到神父已经浑身鲜血躺在地上,被斧头砍得七零八碎了。 然而,怀着这样悲壮的情绪的警员却看到了最令他不敢置信的一幕。 他看到神父那高举着斧头的未婚夫停下了动作,原本满是凶残笑意的脸上惨白得几乎透明。 刚才分尸的时候,不停发出的兴奋笑声也戛然而止了,非但如此,蛊银的表情也变得空白。 随后便是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 竟给警员一种大型犬做了坏事后被发现的茫然与恐惧。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种可怕的鬼怪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不可能! 警员怀疑自己在做梦。 尤其是在看到神父拥抱住了地上那具可怕的残缺的尸体之后,他彻底呆滞在原地。 躺在血肉泥泞的地板上,那具畸形的厉鬼尸体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凄惨。 肢体支离破碎的,连头颅都快被砍碎了。 血肉模糊的身体几乎只能被称作残尸,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具尸体的模样都会害怕得尖叫不止,更遑论靠近了。 但那身穿一身红色喜服的神父却毫不嫌弃地将其抱在怀中。 上半身被开膛破腹的尸体肋骨根根分明,白森森地暴露在皮肤之外,露出空荡的胸腔。 虽然没有内脏,血水却从腹部的开口处不断渗出,神父敛眉,握紧了尸体因为被劈砍得扭曲不堪的手臂。 任由那些肮脏的血肉弄脏了他的手掌,湿透了他的衣袖,如同在捧着珍宝一般小心。 而那尸体的手臂也像是感觉到了一样,颤抖着,竭尽全力地握紧了神父的手指。 如果忽视掉满地的残肢,这画面竟给人一种圣经中天使救赎世人的既视感。 看着这一幕,警员愣愣地想,或许他之前的想法是错的,什么唯一的正常人,什么天使。 这镇子里早已没有正常人了。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像神父一样,对一堆残破的血肉露出如此温柔到近乎病态的神情。 警员曾见过上帝教派的很多神父,通常都道貌岸然,利欲熏心,没有哪一个会像神父这样美丽温和,仿佛完美无缺,让警员这个无神论者都一度觉得上帝教派很值得信仰,恨不得立刻皈依的程度。 但同样的,也没有哪一个神父会在面对恐怖丑陋如此的事物时表现出这样的温柔。 警员有种整个世界都荒诞不经的荒谬感。 他看出了神父那美丽圣洁的皮囊下隐含的扭曲爱意。 远比蛊银表露在外的疯狂更让他不寒而栗。 * 在厉鬼的记忆中,很少有过感到温暖的时候。 记忆的最初便是母亲疯癫的呢喃,温暖的怀抱。 以及随之而来的被砍刀劈砍成一堆碎肉的痛苦。 长大后,祂厌倦了丛林中黑暗孤寂的日子,羡慕地偷窥着封家镇中的人们。 第一次知道人类之间会牵手,会拥抱,会开心地笑,而不是像祂一样躲在潮湿的山洞里,日复一日地苟活着。 祂向往着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学会了人类的语言,还顺利地交了个友善的朋友,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陷阱,攻击,尖叫,鲜血。 人群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脸都狰狞恐怖,叫嚣着,咒骂着。 电锯声的轰鸣中,祂的头颅应声而落,看到了朋友远去的背影。 于是,它便觉得温暖过后该是痛苦。 温暖都是短暂的。从没有毫无代价的温暖。 现在,厉鬼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手掌被握住了,对方温热的体温传递了过来。 好温暖。 好舒服。 比祂记忆中任何温暖都要舒服,都要让祂沉迷。 那么之后的痛苦也会更加的痛吧。 厉鬼意识模糊,竟有些惧怕了。 并不是惧怕痛苦,而是惧怕失去这短暂的温暖。 如果可以,祂愿意承受更多的痛苦,只想要让这温暖的感觉多停留一些时间。 那样的话,无论多痛苦都无所谓。 厉鬼的身体已经满是伤口,另一个自己最懂得如何让自己感到痛苦。 所以蛊银的每一次攻击都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让厉鬼无法直接修复伤口,恢复速度很慢。 以至于现在这具与人类相似的躯壳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开口猩红,能看到伤口内部的血肉和骨骼。 那些生前曾被分割过的地方至今仍留有痕迹,能看得出生前曾被斧头和叉子等武器劈砍肢解的痕迹。 蛊银下手时也毫无顾忌地再次将伤口加深。 因为它知道,对于惨死的鬼魂来说,生前的伤口永远都在隐隐作痛。 只有那里是任何灵异力量都永远也治愈不了的,最痛的地方。 厉鬼并不在意这些痛楚,或者说,祂已经习惯了。 祂只是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被挑断了筋脉,骨骼扭曲变形的手臂,握紧那只温热的手掌。 再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就好,之后承受百倍的痛苦也可以。 这样想着,厉鬼勉强修复好的听力捕捉到了一道轻轻的安抚声:“很痛吧。” “抱歉,我来晚了。” 厉鬼的手被握紧,就连剩余的残缺身体也被拥入了一个极温暖的怀抱里。 “别怕,以后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是神父的声音。 神父没有死在自己手中。 神父甚至没有再冷漠地看着祂,而是用双手轻轻抱着祂。 片刻后,心疼似的,神父轻轻吻了下厉鬼血肉模糊的额头。 感受到这个吻后,厉鬼模糊的意识颤了颤,整座小镇里躁动的血肉都安静了下来。 祂的整张脸都被蛊银砍烂了,五官变成一堆烂肉,几乎分不清彼此,连嘴唇和下颌骨都没了,只剩下一具丑陋怪异的身体。 而即使这样,祂也得到了一个吻。 “还是很痛吗?”神父低声问着,像是害怕声音太大会刺伤了怀中这具支离破碎的身体。 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祂痛不痛。 所有人都只当祂是个怪物,于是无论如何残忍的手段,都会毫无顾忌。 没人在意一个怪物的痛苦,久而久之,连祂自己都不在意了。 被酒疏一问,厉鬼才恍惚地发现祂也是会痛的。 甚至在最开始,作为一条蛇的祂比平常人更加怕痛。 死亡时被分尸的痛苦长久折磨着祂,让祂在死后漫长的时间里徘徊,哀嚎,即使复仇之后也只能继续忍受痛苦,因此学会了疯狂,以此来忽视痛苦。 厉鬼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被关心的时候,痛苦同样会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祂抓紧了酒疏的手,想要回答酒疏。 可缺失的嘴唇让祂只能勉强动了动头颅,离酒疏的怀抱更近了一些。 如果忍受痛苦就能得到这样温暖的怀抱的话,祂一点都不会觉得难受。 酒疏看着怀中被砍得不成样子的惩戒对象,眉眼微沉,抬头看向了蛊银。 “蛊银,我说过的吧,不要自相残杀。” 爱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却让蛊银瞬间便慌乱到六神无主。 它一直握在手中的斧头此时才想起来放开,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想要解释,却忍不住心头的胆怯,连嘴角的微笑都无法维持。 最后只能用颤抖的声音解释:“对不起亲爱的,我、我……” 它想要筹措语言,像之前计划的那样,说厉鬼先动的手,将一切责任推到厉鬼身上。 可看着酒疏那双剔透平静的眼睛,它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在酒疏面前撒谎。 它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如果撒谎了,它跟那个伤害过爱人的厉鬼又有什么两样? 同样伤了神父的心。 蛊银颤了颤嘴唇,脸上笑容比哭还难看。 它半跪在酒疏面前,想要对爱人的道歉,却从爱人漂亮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如今满身鲜血的模样。 蛊银此时惨白的脸上还残留着被喷溅上的血迹,身上特意换的深色长袖上衣上也晕染着大片血色。 活脱脱一副杀人狂的模样。 这种样子,纵然再放低姿态,也难免带着之前未散的恶劣杀意。 它连忙慌张擦拭着脸颊,却发现自己手上也满是血迹,怎么也擦不干净。 便只能愈发仓皇起来:“亲爱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你受伤了。” “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 蛊银露出哀求的神情,想要像往常一样抓住酒疏的手祈求原谅。 却发现酒疏一直没有放开怀中的厉鬼,那副偏爱的姿态让蛊银的脸色不禁更白了几分,停顿了好一会儿,没有说什么便安分地收回了手。 蛊银确实一直都很在意厉鬼曾试图伤害神父的事情,那时的厉鬼对神父可谓是肆无忌惮,毫不顾忌神父只是个脆弱的人类之躯,每次想起来都令它恨得咬牙切齿。 更何况作为同一个灵魂,它是能够感知到厉鬼的想法的。 尤其是那些想要将神父抽筋拔骨的恶念。 那些只是想一想都会让它发疯的念头至今仍令它感到暴躁难安。 它越是幸福,就越是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变得强大起来,任由厉鬼伤害神父,或许那些念头真的会变成现实。 它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神父了。 这种不安只有厉鬼彻底消失才能消弭掉。 听了蛊银的道歉,酒疏却没多少表示,继续看着它问道:“只有这一个理由吗?” 蛊银闻言,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还有嫉妒。” “对不起,我不该嫉妒的。”蛊银的声音沮丧极了。 蛊银不想在心爱的神父面前表现得太小气的,因为它知道太容易吃醋的丈夫总是不受欢迎的,留不住爱人的心。 可是直觉告诉蛊银,不能再撒谎了。 蛊银也不想继续撒谎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该对爱人撒谎的,这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该做的事情。 它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它不想看到神父偏爱厉鬼的样子了,可却不得不面对这种偏爱。 归根结底,它对厉鬼的怨恨是害怕厉鬼再次伤害神父。 也害怕祂会夺走神父。 以至于变得面目全非,变得会在爱人面前撒谎。 “是我太害怕失去亲爱的……对不起……” 蛊银低着头,长发披在肩头让人无法看到它的表情,只隐约看见有泪水滴落在了地板上,与血水融为一体。 在神父面前,蛊银总是患得患失,在确定了神父对自己的爱意之后,仍然会忍不住不安,尤其是在发现了神父对厉鬼的偏爱之后。 这种不安疯狂在心底蔓延扩散。 在酒疏面前,它似乎还是那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怪物蛊银,没有漂亮的皮囊,满身都是丑陋的缝合线,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只能用不入流的情蛊来蛊惑人心,其实根本没有资格靠近光鲜亮丽的神父。 他如此憎恨着曾经的自己,自然也加倍憎恨着企图抢走神父的另一个自己。 即使知道自己与厉鬼都是一个人,也忍不住嫉妒。 蛊银知道这种嫉妒、这种不安会消磨神父对自己的爱意,记忆中那些普通人家庭中的怨侣便是如此形成的。 它也想要改变,可是却无能为力。 明知道神父是爱自己,如果是以前还没有得到漂亮皮囊的时候,它仅仅如此便会心满意足了。 可是它终究还是有着人类共有的劣根性。它变得贪婪,变得无法满足,它想要得到更多,同时不想将神父的爱分出去,它想要神父永远只是它的。 可这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泪水越滴越多了,却没有哭泣声。 蛊银只是低着头沉默,沾满鲜血的手指不自知地颤抖着,害怕得不到爱人的原谅。 酒疏垂眸看着它颤抖的手指,叹了口气:“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我同等地爱着你们两个,并没有偏爱谁。”酒疏好像会读心似的说着蛊银最在意的心结。 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擦拭着蛊银脸上的泪痕。 “听着是不是有点花心?”擦拭完泪痕,酒疏的手准备移开,却被沉默的蛊银小心地握在了手中。 酒疏便也任由它握着,接着说:“其实只是因为我很爱你,所以无论是哪一个你,我都爱着,哪一个受伤我都会很难过。” “我只是想要看到一个完整的你。” 话音落下,酒疏的手被那只苍白的大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显示出对方波动的心绪。 面对眼下这种自相残杀的情况,酒疏其实也有些无奈。 类似的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可似乎见效不大。 这不禁让酒疏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惩戒对象的那个世界,似乎也是这样,矛盾重重,你来我往地厮杀,根本不听劝。 之前几个世界明明状况已经逐渐好转了,如今故态复萌,甚至感觉有些加重的情况。 酒疏敛眉,思绪飘的远了些,不知道其中有没有系统们的手笔。 能看得出系统们越来越急躁了,这个世界将他变成了剧情中的反派,下个世界只怕也会继续使些小手段。 酒疏收回思绪,看了眼系统面板和被囚禁的系统,以及那即将充满的能量条,表情平静。 当能量积蓄完成后,他就能回家了。 酒疏突然好奇,惩戒对象的本体能够察觉到这个吗?会因此焦躁不安,导致分裂情况加剧吗? 酒疏不得而知。 他收起系统面板,抱着怀中的残躯起身,轻声安慰着厉鬼:“我带你去休息,包扎下伤口。” 他知道厉鬼虽然无法发出声音,但是能听见他说话。 果然,厉鬼动了动手指,没有丝毫抗拒,更加依恋地握紧了酒疏的手。 酒疏见此,便继续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着走着,那些原本正在教堂内抢占地盘的血肉们都慢慢消散。 不知是真的消失了,还是只是变成了肉眼不可见的鬼域。 酒疏没有太关注这些,他只是觉得路好走了一些。 这条走廊离他的房间并不算远,只是之前由血肉阻隔才看不清路,现在才发现只要再往前走一段就要到了。 “亲爱的,我来替你抱吧。” 一直亦步亦趋跟在身侧的蛊银看着酒疏,讨好地伸出手试图替酒疏分担些重量。 现在的厉鬼被砍得只剩下不到二分之一的躯体,恢复速度还特别慢,其实看上去并不算特别沉重,但蛊银分过厉鬼的尸,知道这家伙骨头很沉,哪怕只剩下一半也算不上轻。 它不想让酒疏被累着了。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原因,至于是不是因为嫉妒厉鬼与爱人贴的太紧,蛊银并未表现出来。 酒疏瞥了它一眼,刚想说自己没那么脆弱,这点重量对自己不算什么,就感觉怀中的厉鬼颤抖了一下,似乎很恐惧的样子,用刚修复好的手臂搂紧了酒疏的肩膀。 无声表达着对蛊银的抗拒。 “……没事的,别怕。”酒疏低头看向厉鬼,语气放缓,漂亮的眉眼轻敛着。 将全部视线都放在了对方身上,再未看向蛊银。 对此,蛊银没说话,只是温顺地垂着头。 高大的个头没有丝毫威胁感,眼中只剩下对爱人的爱意,似乎已经学会了不再嫉妒。 而教堂外,刚刚趁着血肉消失,狂奔跑出教堂的警员庆幸着自己终于逃出生天。 他的表情仍有些呆滞,精神显然还没缓过劲来,但此时逃命要紧,警员满脑子只有一个跑字,糟糕的精神状态也不影响他跑路。 “终于,终于逃出来了!”看着身后的教堂,警员差点热泪盈眶,这种偷回一条小命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激动。 这镇子里没有一个正常人,谁爱待着谁待着吧,他一定要快点离开这里! 然而,不多时,头顶的天空就暗了下来。 警员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中午十二点左右,应该阳光明媚的晴天此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阴沉的天色。 警员不明所以,但也觉得不妙,咽了咽口水,继续朝镇外跑去,一路上努力避开那些可怕的被鬼魂蛊惑的镇民们。 而此时的镇民们似乎也没空理会他了。 原本还在忙碌布置婚礼的镇民们此时安静的过分,每个人都独自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警员小心地躲避,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碰上了一个站在角落里的镇民,听到他自言自语着什么,听不清楚,只能看到它双手撕扯着什么,十分用力。 凑近一看,发现是在用双手抓挠着自己的手臂,抓得鲜血淋漓。 在那愈发咬牙切齿的声音中,他也听清了它们在说什么:“该死该死该死!凭什么靠的那么近……” “不,不对,不嫉妒,不嫉妒,我不嫉妒的——”跟催眠一样地说着,企图催眠自己,却似乎作用不大。 只有手上的力气越发大了,将手臂抓挠出一条条的血痕,不断快速恢复,又不断抓出新的痕迹,画面看上去十分诡异。 然后,似乎什么刺激到了它们。 这些镇民停顿了片刻,连自言自语都停了,发出咯吱的咬牙声,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该死的小三,只会在亲爱的面前装可怜的混账东西!该死该死该死! 170636《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酒疏将厉鬼的身体放到了床上, 从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濡湿了床单。 厉鬼的身体正在渐渐恢复,首先恢复的是头颅,脸部的五官基本都长回来了, 不再那么狰狞。 相比较之下, 身体部分恢复的速度就有些慢了。 酒疏看了看伤势, 从房间常备着的药箱里拿来了一些药品和绷带,为伤口止血。 虽然知道作用不大, 但他只想让惩戒对象不那么痛。 对酒疏来说, 蛊银和厉鬼无论哪个受伤,都不是一件好事。 厉鬼躺在床上,鼻间嗅到了神父身上才有的清爽味道, 祂挣扎着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床边的神父。 俊美的神父坐在床边,正垂眸整理着手中的绷带,为祂包扎。 厉鬼有些怔愣地看着神父的侧脸。 房间内窗帘未拉开,因此显得有些昏暗,从窗外而来的光穿过窗纱洒落在神父身上, 显得皮肤冷白, 半敛着的眉眼昳丽。 此时的厉鬼仍很虚弱,脸部的皮肤满是撕裂的裂痕,正在缓缓愈合。 意识似乎也不算清醒,就这么看着酒疏,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才清醒过来似的,用干涩的嘴唇发出不成调的声音。 舌头还未修复完,可祂却迫切地想要跟酒疏说话,以至于嘴唇再次被撕裂, 鲜血淋漓。 酒疏动作一顿,放下绷带,用棉球轻轻擦拭厉鬼薄唇上的伤口,手上的动作很轻。 “不用急,我在听。” 酒疏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厉鬼漆黑的瞳仁看着酒疏,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似乎害怕下一秒,眼前这温柔的神父就会再次变得冷漠,让祂空洞的心脏绞痛难忍。 祂的脑海中还不断回放着神父那张死亡后血淋淋的面孔。 真的没有死,神父没有死在祂手中。 厉鬼不想去思考之前看到的神父死亡是幻觉还是什么,在经历过目睹神父死掉的绝望之后,祂只想要对神父道歉。 想要对神父说清楚自己的懊悔,想要得到神父的原谅,也想要说清楚自己的心意。 祂只是太过疯狂,太过愚钝,看不清自己的心。 其实,祂只是想要跟神父更亲近一些。 想要获得从未得到过的幸福。 想说的事情太多,厉鬼用伤痕累累的手指钩住了酒疏的衣袖,动作小心,颤抖,却又难掩焦急的情绪。 “对不起,我对不起……”短暂的停顿后,厉鬼的舌头总算修复完成,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我、我爱你,我爱你。”祂总算说出了心中最想要说的话。 在酒疏之前问话的时候,祂就应该说出来的,可却因为恐惧被拒绝而怯懦退缩。 做过了太多错事,甚至曾想着将神父剥皮抽筋,玩.弄.亵.渎,祂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恶劣狂妄,也因此更加害怕得不到原谅。 事实上,现在的厉鬼同样害怕,只不过现在的祂已经学会了压抑这种恐惧。 祂早已经想通了,比起神父的死亡,只是被冷漠相待已经很好了。 祂更怕的是还未道过歉就永远失去了神父。 只要神父还活着就好,哪怕怨恨着祂也无所谓,祂愿意付出一切赎罪。 “……” 酒疏停下了擦拭鲜血的手,看着厉鬼,与那双盛满了爱意与悲伤的眼睛相对。 片刻后,轻声回答:“我也爱你,所以我会原谅你。” 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回答,厉鬼睁大了眼睛,看着酒疏那双过分漂亮的桃花眼。 苍白的脸上突然滑落了泪痕。 酒疏替祂擦掉了泪痕,手指抚过厉鬼毫无血色的脸庞,却发现眼泪越掉越多。 祂有些难为情地侧过头,觉得这些眼泪过于软弱,试图自己蹭掉这些泪痕,却又不想移开看着神父的视线,目光迟迟未离开酒疏。 之前被酒疏抱在怀中的时候,厉鬼就已经听到了酒疏的那番话,明白在酒疏眼中自己与蛊银同等重要。 祂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所以当真的确认酒疏同样对自己有着感情之后,厉鬼再也忍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控制不住地落泪。 连祂自己都觉得自己犯下的错事不可原谅,神父却原谅了,还说爱祂。 一时间,之前所有的绝望和爱意都难以压抑了,只能通过哭泣显露出来。 手指还依然勾着酒疏的袖口,丝毫不敢松开,害怕这真的是一个美好的幻觉。 酒疏并未阻止厉鬼哭泣,而是安静地陪在祂身边,继续替祂处理伤口。 让祂能更顺利地恢复身体。 经此一遭,厉鬼变得好说话多了,比起最初那副疯狂失去理智,肆无忌惮的样子,现在的厉鬼温顺如绵羊一般,酒疏自然也不会对其过多冷漠。 他的目的一直都是让惩戒对象不再分裂,而不是真的无法原谅厉鬼之前的所作所为。 当然,酒疏最初确实有几分介意,毕竟没人能够完全不在意另一半对自己态度恶劣。 只是酒疏并非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他知道厉鬼的狂妄肆意只是被死后的怨气折磨得失去了理智,过度憎恨活人导致的罢了,并非出自本心。 加之目睹了厉鬼这般凄惨的境况,那几分在意早已消散。 现在更多的是对二者融合的顾虑。 酒疏垂眸,给厉鬼的伤口缠绕又一层绷带。 因为几乎被蛊银削成了人棍的缘故,厉鬼的伤口剖面特别大,绷带几乎要用完了,还只是包扎了一半,伤口处不断生长的肉芽被包裹在绷带中蠕动。 与酒疏白皙漂亮的手指相比,绷带下的这副身体看上去丑陋且诡异。 厉鬼似乎也如此觉得,身体恢复的速度不知不觉间快了一些,至少将那些丑陋的被劈砍的痕迹抹去了,只剩下苍白完好的皮肤。 只有肢体还依然残缺着,被酒疏轻轻裹上绷带。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酒疏包扎伤口时的沙沙声。 等到绷带用尽了的时候,酒疏身侧递过来新的纱布。 他看向身后的蛊银,道了声谢后便继续动作。 蛊银一直站在酒疏身后。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心爱的神父与另一个自己亲近,现在还主动递来了纱布,似乎真的已经学会了宽容,学会了不再嫉妒。 毕竟刚刚被爱人亲眼目睹了那样残忍的场景,惹得爱人生气,蛊银动作间仍然带着小心翼翼,生怕会再次惹得酒疏不开心。 厉鬼逐渐止住了泪水,祂一直在痴痴看着神父,直到现在才将目光动了动,看向了蛊银。 高大,苍白,正低垂着头安静看着神父。 外表看上去温顺极了,即使是在察觉到厉鬼的目光后也并未抬眼看祂。 厉鬼收回视线,也不再看它。 两个之前还恨不得将彼此分尸的鬼魂此时在酒疏面前都沉默乖巧的过分。 酒疏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开口道:“这次的事到此为止,你们两个都不要再有下次。” 两个惩戒对象你来我往的分尸彼此,已经明显是杀红了眼的程度,酒疏心知肚明二者之间的暗流。 但他不希望这暗流继续下去。 听到酒疏的话,蛊银背在身后的手指颤了颤,刚要开口应是,便被厉鬼虚弱的声音抢了先。 “我明白的,只要酒疏你愿意让我留在身边就足够了,我会很乖的,酒疏。”厉鬼的声音沙哑,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语气却显的很卑微。 对于厉鬼来说确实如此,祂有着比蛊银更加悲惨的经历,经受过更多的苦痛,自然也更加珍惜这从未有过的幸福。 比起生前与死后那漫长几十年的痛苦,现在能够被心爱的人原谅,接受了爱意,还被亲切地握着手,已经是厉鬼从来不敢妄想的幸福了。 尤其是祂在此之前还表现的那么差劲,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活该被分尸的程度,祂最害怕遭到酒疏再一次的厌恶。 表现得也格外殷勤。 所以无所谓内心真正的想法,至少现在的厉鬼表现得无比顺从。 无论是嫉妒还是怨恨都无所谓,只要酒疏不再像之前那样死去,就都无所谓。 “我、我也是,亲爱的,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和祂都是同一个人,所以不会再那么偏激了。” 蛊银的声音迟了一拍,与厉鬼相比,难免有几分艰涩,但也是同样的顺从,表面上看对此毫无抵触。 酒疏不置可否地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看向了两个惩戒对象:“那样最好,不用担心,我这几天会帮你们进行灵魂融合的。” “你们很快就不会再分裂了,会重新变回一个完整的你。” 过去与未来相融合,是理所当然之事。 其实他们两个记忆早就已经逐渐同步了,说是同一个人并不为过,彻底融合也是一件好事。 蛊银想要笑着如此赞同,却一时间有些勾不起嘴角。 只能眼睁睁看着厉鬼抓着爱人的手,满脸依恋地同意:“好的,我愿意。” 见此,蛊银英俊的面孔上也只能努力露出与往日一样阳光的笑容,不愿显得太不合群:“我也是,早日融合的话,亲爱的一定会开心的吧!” 酒疏看着两人,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啊。”很开心。 但不希望你们那么不开心。 处理完了伤口,酒疏便提起了婚礼的事情。 原本是准备中午举行婚礼的,可是经过了刚才的混乱情况,早已错过了婚礼时间。 “没关系的,亲爱的,今天实在是抱歉,都怪我没有预先准备妥当,婚礼的事情延后吧,等到我们融合后再办婚礼也不迟的。” 蛊银半跪下来,露出灿烂的笑容,握着酒疏的手,久久没有放开。 酒疏看着蛊银苍白的大手,缓缓回握了过去。 “嗯。”他弯起了眉眼,对蛊银露出笑容,眼尾潋滟着艳色,一如既往地美丽,让蛊银着迷地凑上前亲了一下。 然后,蛊银温柔地询问酒疏是否饿了。 “我去给亲爱的做午餐吧,甜点还是小蛋糕,对吧。”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蛊银知道酒疏一定饿了,它享受着亲手为爱人奉上餐点的过程,也熟悉爱人的喜好,期待着看到爱人因为自己做的食物而满足的表情。 “对,辛苦你了。”酒疏回吻了过去,对蛊银道谢。 蛊银眼中的爱意愈发深沉,笑呵呵地起身离开了房间,去准备午餐。 关上门后,房间内就只剩下厉鬼和酒疏两人了。 蛊银回头看了眼房门,然后就朝着厨房走去,脸上还带着笑,目光却显得空洞。 期间路过走廊时,有几个疯疯癫癫的镇民跑来跑去。 他们不知道是怎么进入走廊的,虽然已经回到了现实中的封家镇,脑子却依然沉浸在那个遍布血肉的世界里逃不出来。 一个劲儿地喊着救命,有鬼之类的车轱辘话。 “快跑啊呜呜!” “神父、神父在哪里?” 他们看到不远处走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便想要凑上前去求救,顺便询问神父的位置。 虽然已经意识不清了,但却依然记得神父能够拯救他们,是他们之前没有虔诚的信仰神父才会遭受苦难的,他们现在就要去找神父祈求宽恕。 眼前这个神情温和的年轻男人目光有些失神,直挺挺看着前方,漫无目的地走着。 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于是他们便毫无顾忌地围了上去。 下一秒却发现自己的嘴巴突然莫名闭了起来,似乎有无形的针线缝合了缝隙。 导致他们只能惊恐地闷声尖叫。 不明所以间,抬头看到了那样貌苍白俊美的男人并未看向他们,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走着。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男人低头安静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关节,直至手指骨肉稀烂,露出森白的骨骼都不罢休。 牙齿咬在骨头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 更可怕的是,男人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弧度,似乎开心地笑了。 它已经学会不嫉妒了,它一会儿甚至会连着厉鬼的饭一起做,这样的它一定会比那个只会抢话的厉鬼更讨人喜欢。 蛊银毫不在意身边的嘈杂,它来到厨房。 在略显阴暗冰冷的厨房里,蛊银系上围裙,熟门熟路地做了午餐。 摆盘时,认真得像是在做一件细致的工艺品。 而它做出来的饭菜确实也精致极了,色香味俱全,摆盘也格外讲究,就连盘子边角的雕花都栩栩如生。 即使有着相同的记忆又如何,它的动作一定比厉鬼更加熟练,做出的饭菜也一定比厉鬼更加好吃。 做完了饭菜就该做饭后甜点了。 蛊银知道酒疏最喜欢甜食了,所以便每天变着花样的做蛋糕。 即使都是蛋糕,口味也都是酒疏喜欢的那种,大差不差,每日的样式也都尽量不一样。 力图让爱人每天都有新鲜感,毕竟蛊银一直坚信想要拿下爱人的心就要先拿下爱人的胃。 看着手下精美的蛋糕,蛊银哼着婚礼进行曲的调子将蛋糕装盘打包好。 想象着酒疏品尝食物的样子,它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酒疏的惊喜而满足的表情了。 幻想着那样美好的画面,蛊银兴奋得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只是想起一起吃饭的还有一头厉鬼之后,脸上的红晕又散去了。 厨房吊顶上的灯光滋滋作响,忽明忽暗。 蛊银沉默着,低头看着料理台上的蛋糕,苍白的脸庞被打上一层阴影,看不清表情。 好一会儿才重新扯开嘴角,露出习惯性的笑容。 亲爱的喜欢看到它笑起来。 与爱人相比,那个厉鬼不重要,就当做是透明的就好。 整理好心情,蛊银带着食物,哼着歌走向酒疏的房间。 教堂外的天空似乎都因此变得晴朗了一些。 蛊银知道,酒疏一定会因为它的不辞辛劳而给出一个亲密的深吻。 它与爱人的关系,终究不是厉鬼可以随意取代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蛊银打开门,看到里面的情况时,脸上都还是矜持而又暗自期待的微笑。 门内,厉鬼正亲昵地枕在神父的膝头,迷恋不已地用几条新长出来的手臂圈着神父的腰肢。 神父坐在床边,纵容着这个体型壮硕的厉鬼。 蛊银一向都知道爱人的腰肢纤细,薄薄一层腹部肌肉更是带来了极为舒服的柔韧手感,让它每每爱不释手。 只是爱人的腰部有些敏.感,自诩为负责任丈夫的它很体贴地不经常触碰,却没想到会被厉鬼如此肆无忌惮地搂住。 自己的爱人被他人如此亲密地搂抱着,自己还只能眼睁睁看着。 甚至因为比自己多了几条手臂,抱得更加亲密。 这一幕的冲击直接让蛊银脸上的笑容僵硬。 强装出来的好心情立刻就有土崩瓦解的风险,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掌青筋暴起,手指骨节用力到几乎要从皮肤下凸出来似的。 只是为了不让爱人发觉,它将手收回,藏到了身后,面上依旧笑吟吟地说着饭菜做好了。 “亲爱的等久了吧,快点吃吧,我做了三人份的,每个人都有份。” 蛊银笑容和善,一副大度的正宫做派。 它将饭菜都摆放在房间桌子上,一边招呼酒疏快点来用餐,一边还不忘将属于厉鬼的那一份放到床头柜上。 表现得体贴周到。 “辛苦了。”酒疏原本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到蛊银的声音后便睁开了眼,对蛊银露出了笑容。 这柔软动人的笑容抚平了心中的躁动,蛊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甚至主动提出想给厉鬼喂饭。 这样可以让酒疏轻松一点。 也能显示出它的善解人意。 毕竟同步了彼此记忆的蛊银知道,厉鬼也跟自己一样厌恶着彼此,它不会同意自己喂饭的。 那样就会显得厉鬼很无理取闹。 对比之下,酒疏便会觉得只有自己才是最能体贴爱人的。 不过巧合的是,蛊银和厉鬼想到一起了。 “好啊,我正好有些饿了。”厉鬼表情如常,并没有跟蛊银想象中那样拒绝。 样子沉默且顺从,与蛊银阳光灿烂的笑容相比,似乎更惹人怜爱一些。 蛊银见此,背在身后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酒疏看着他们两个,片刻后垂下眼睑,温声同意。 “嗯,随你们。”酒疏起身让开位置,自己去桌边吃饭。 然后看着蛊银坐到床边给厉鬼喂饭。 其实按理说厉鬼是不需要吃饭的,毕竟早已是鬼魂了,但两个惩戒对象似乎都钟爱假装正常人的感觉,酒疏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厉鬼现在已经修复好了手臂,其实也是没必要喂饭的。 但看它们两个却都很乐意的样子,酒疏便从善如流,坐在桌边看着它们。 蛊银和厉鬼感受着身后酒疏平静的目光注视,一时间双方表情都有些僵硬。 却都不肯率先示弱,两张同样苍白俊美的脸上带着相似的微笑。 许久,才有了动作。 “来,吃饭吧。”蛊银笑容爽朗地拿起勺子。 “……嗯。”厉鬼也扯着嘴角应是。 在蛊银强装镇定给厉鬼喂了一勺热粥之后,双方都沉默下来。 “……” 一个坐在床边,一个靠在床头,目光都低垂着,没人再开口说话,也没人再动弹一下。 明明已经是鬼魂了,明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却有种难以自控的想要呕吐的冲动。 尤其是厉鬼,连被分尸时都没这么难受过,头晕眼花,反胃恶心。 要不是酒疏还在看着,只怕当场就要把胃给吐出来。 而哪怕酒疏还在身后,双方也都有种马上要吐出来的感觉,不敢张嘴说话,害怕一张嘴就真的吐了。 虽然作为鬼魂的它们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就是了。 另一边的酒疏倒是心态很好地用完了餐,开始吃甜点了。 “很好吃呢,你们不尝尝吗?” 酒疏眉眼弯弯的,笑容依然温和自然。 “好的,亲爱的,我这就尝尝。” “好的我会尝尝的。” 两个惩戒对象异口同声,争先恐后,轮到实际要吃的时候却都愈发沉默起来。 蛊银尝了一口自己的那份,压抑着喉咙口的抽搐,食不知味地咽下去。 然后就跟要上酷刑一样,给厉鬼递上了祂的那份。 厉鬼接过甜点,刚要一口吞下去,就听到酒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困惑:“不喂了吗?” “……” “……” 闻言,蛊银背对着酒疏的脊背僵直,厉鬼也僵硬地低着头不说话了。 酒疏默默地看着它们。 蛊银希望厉鬼能够拒绝。 厉鬼却只是垂着头,用漆黑的瞳孔盯着身.下的床单看,明显是想要蛊银先开口拒绝。 作为两个都犯过错误的人,没人想在心爱的神父面前继续犯错。 最后便只能是蛊银强笑着,向酒疏解释:“喂,当然要喂的。” 然后伸出略带颤抖的手,挖了一勺蛋糕给厉鬼。 厉鬼沉默着吃了,连不小心咬掉了勺子都没察觉,一口便咽了下去。 绷带下的伤口似乎都因为忍耐而崩裂,渗出的鲜血染湿了绷带。 蛊银表情麻木地收回手,换了个勺子继续机械地重复动作。 房间内一时沉默异常,只剩下勺子颤抖接触碗碟的声音。 等好不容易喂完了蛋糕,在酒疏问好不好吃时,蛊银和厉鬼都努力露出最自然好看的微笑。 “好吃,很好吃。” “味道很好。” 表面看去,房间内气氛融洽极了。 酒疏也露出微笑看着它们,似乎觉得很有趣,漂亮的眉眼间笑意久久不散。 * 另一边, 周元满身疲惫地倒在教堂的角落里,好一会儿才能爬起来。 为了躲避直面鬼王带来的正面鬼域冲击,他可谓耗尽手段,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平常在鬼域中行走都需要万分小心,更不论是直面鬼王了。 刚才发疯的鬼王穿过空间裂缝时,也将那个血肉构成的鬼域带了过来,面对碾压而来的鬼域力量,他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勉强护住身周。 好在不知道为什么,鬼王的鬼域没有无限制扩.张,并未彻底将两个空间融合在一起,他才得以活命。 周元现在的状况还算好的。 他身旁的阿b现在正满脸惊惶地四处张望,劫后余生的他显然已经如惊弓之鸟,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得够呛。 精神状况堪忧。 再这样下去哪怕之后能逃出封家镇鬼域,只怕余生也只能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了。 周元暂时没空安抚阿b,他拿出能看透迷障的镜片状法器,警惕地观察四周。 鬼王蛊银之前分明已经降临到了封家镇的外层空间,可现在却感受不到那股疯狂可怖的气息了。 这比之前还要恐怖。 因为他根本找不到鬼王的蛛丝马迹,也就意味着敌在暗处他在明处,稍不留神就要出问题。 好在这次进入封家镇,安全局方面给出的强力道具不少,他还不至于对此感到绝望。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通过镜片观察环境,避开可能存在的危险去寻找神父。 周元思考着,看到眼前的教堂处在一种两个鬼域交错的状态,并非融合,却也没有太明显的排斥反应。 雾气飘荡在走廊内,走廊角落处则蔓延着血肉的痕迹。 这种状态其实有点像是两个规则互相制衡的鬼域僵持着,谁都奈何不了谁。 在这种情况下,其中的杀人规则自然也都互相牵制。 对行走其中的活人来说是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即使你触犯了其中一个鬼域的规则,那个规则也无法生效,几乎等同于被封印了。 只是状态不稳定,有突然生效的风险,不算是彻底封印而已。 周元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觉得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他本以为两个鬼域接触会带来不可控的可怕后果,没想到这竟然能变相的达成他最想要得到的效果。 正思考着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能达到利益的最大化,周元突然发现眼前的鬼域又有了新的变化。 雾气翻滚,连血肉都跟着躁动不安,两个鬼域都变得怪异扭曲起来。 难道是规则有变动,两个鬼域要开始互相吞噬了吗? 周元拿出了护身用的【人骨木鱼】法器,紧张起来,却半天都没有看到其他变化。 他见危险性不大,便拿出探测方位用的罗盘,谨慎地继续向前探索。 看到雾气中有几个镇民正面向墙壁,不停地用头撞击。 力度很大,几乎要将头骨撞碎一般。 周元甚至能听到头骨被撞出裂缝的声响。 状态十分诡异。 周元心生警惕,避开他们,却发现一路上遇到的镇民们一个比一个奇怪。 比较之下,撞墙都算是正常的。 还有不停撕扯自己手臂皮肤的。 神情崩溃扭曲,嘴里不停念叨着“洗干净”之类含糊不清的胡话。 还不停做出干呕的动作,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 甚至连墙角的血肉们都变得奇怪起来,不断自残,试图将血肉中畸形的器官挖出来。 有几个几乎要长成人形态的血肉浑身没有骨头,只能像植物一样扎根在血肉里,趴在地上蠕动挣扎,此时却也同样发疯似的自残。 只是这次能看到人形血肉撕扯剜出来的部位似乎是胃部的位置,同样做出了呕吐的动作。 即使没有五官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异常难忍的痛苦。 这些怪异人形们毫无逻辑,不合常理的诡异行为在阴森的教堂走廊里显得愈发骇人。 周元警戒着,分析着这些行为的用意,觉得也许跟鬼域的杀人规则有关,可一时却分析不出来具体规则。 等到好不容易走出了这段活跃的鬼域走廊,周元才拿出了另几件法器,准备一会儿用到神父身上。 他从阿b身上吃一堑长一智,决定速战速决,不能再继续用温和手段了。 跟阿b这家伙沟通太费劲儿,虽然多少得了些线索,却是耗费大量道具换来的,得不偿失。 那个心思缜密可怕的神父想也知道会更难应对,他必须通过法器来操控住他,如此才能彻底了解鬼域的变化。 周元看着几件法器,思索着计划。 【鬼面】带来的变数太大,不能再用了,手头上的另一件名为【鬼皮偶】的道具倒是可以用,能让被使用者言听计从,只是因为是人皮制作的,血腥味太大了,容易引起人警惕。 对活人的伤害也比较大,用上一次就会导致人类皮肤脱落,活生生变成一个血人。 周元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用这个,除非确定神父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 “神父、怎么还不去找神父啊……” 就在周元思考时,身后的阿b又在疯癫地吵闹了。 “磨蹭什么,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找到神父就好了,一切就都好了!都好了啊!”阿b焦躁难安,神神叨叨地快步走在前面,试图寻找神父。 周元面色严肃,不理睬阿b,就让他当个人.肉探测器探路。 这个档案中无辜的受害者简直比鬼域中的阴魂们更让他烦躁。 张口闭口就是神父,问其他内容就是“结婚结婚,神父跟厉鬼结婚了。” 鬼话连篇。 如果那神父真的能跟鬼王结婚就好了,他所持有的一件法器正好可以拿来用。 方法也简单易懂,只需要杀掉神父用他的血来彻底封印鬼域。 所有血腥的法器也不必再顾虑。 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更遑论一个鬼域中不知是人是鬼的阴险神父。 毕竟都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只要能封印鬼域,他的世界就可能得到拯救,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171637《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这样想着, 周元拿出了那件名为【鬼契约】的法器。 这件法器来自一个鬼域尤为特殊的厉鬼,本身并不算特别难以应对,但经过了安全局的改造之后, 这个【鬼契约】便有了能够封印鬼域的能力, 甚至可以说是变成了一种非常逆天的封印能力。 原本周元是从没想过要在封家镇使用这个法器的。 原因很简单,这个法器的使用条件很苛刻,必须要用与厉鬼有某种关系的人类的鲜血, 与其临死前的痛苦来作为等价物交换契约达成。 一般来说是与厉鬼有关系的亲属。 曾经就凭借这个成功封印了一个毁灭了一个小国家的厉鬼。 在安全局做出的千百种封印方案中,并非没有考虑过用【鬼契约】来封印。 但是鬼王蛊银根本找不到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亲属留存于世,甚至对于蛊银的身世,至今还是个谜团, 只知道这个鬼王出生于封家镇, 生前疑似遭到镇民们分尸, 死后怨恨难消成了厉鬼。 其余一概不知。 正是因为谜团重重,才导致安全局方面对于鬼王蛊银的封印工作迟迟没有成功。 派去的敢死队员们一个个失去音讯,只能传递出来一些封家镇鬼域内部的环境, 鬼王蛊银的徘徊路线之类作用不大的消息。 不过现在从阿b口中他已经知道鬼王蛊银更多的信息。 比如其生前曾有过喜欢的女孩, 疑似是档案中另一个受害者封琪,死于其丈夫封运之手。 蛊银生前的死亡看来与这夫妻两个人脱不了干系,不然不会在档案中死的那么早,在【鬼噩梦】事件爆发之前就死掉了, 明显是厉鬼复仇。 这些信息都可能在之后的封印中起到作用, 因此已经被他通过法器传送回了安全局总部。 周元将手中人皮制作的【鬼契约】展开,看着上面散发腐烂味道的血腥文字, 沉思片刻,又收了起来。 在契约条件中,除了亲属之外, 退而求其次也可以选择与厉鬼有关系的配偶,只是需要用更多的鲜血和痛苦来浇灌法器,以此来达成契约。 如果那个神父真的能够与厉鬼结婚,那就可以用他的鲜血来封印鬼域。 周元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这个阿b在鬼域中被困太久,对外界的了解太少了,疯疯癫癫的,说的话只能听一半信一半。 没经历过鬼域降临城市,带来末日的场景,周元知道他没办法像自己一样了解鬼魂的本质。 虽然看上去有着人形,但其实就是一个杀戮机器,没有任何理智,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戮所有闯入领域内的活人。 根深蒂固的认知让周元本能地否认阿b口中那个对神父痴迷到失去自我的鬼王蛊银,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夸张到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即使鬼王蛊银有着比其他厉鬼更加充沛的情绪波动,周元也不认为他能完全跟活人一样拥有感情,发疯倒是有可能,毕竟刚刚直面了发疯的鬼王,恐惧至今仍残留在周元心底。 他不再做幻想,继续寻找神父的踪迹。 这个镇民们口中无处不在的神父实在是太难找了,他都快要把教堂逛一个遍了,却始终没能见到神父的一个影子。 手中的罗盘指引着他不停地绕圈子,周元看了看教堂走廊上的长窗,外面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了,他从中午一直走到现在。 再耽搁下去只怕要在教堂里过夜了。 周元脸色微沉。 即使现在鬼域暂时沉寂下来,危险程度也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现在作为鬼域中心的教堂,在这里过夜无异于找死。 无奈之下,周元只能趁着夜还未深,在罗盘的指引下穿过走廊来到了混乱的大厅。 准备离开教堂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休息。 教堂大厅内部现在很平静,在血肉消失之后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红布彩绸,鲜花如锦。各种婚礼装饰挂在墙壁四周增添喜气,显得愈发金碧辉煌。 周元路过时,看着那些婚礼装饰,心中还真有几分动摇了,不过看着四周那些神经质的镇民们,又打消了念头。 这种混乱不堪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要举行婚礼。 走出教堂后,周元行走在街道上。 在经过了两个鬼域的互相厮杀后,整座封家镇都显得格外杂乱。 倒塌的建筑物和一些尚未倒塌的楼房伫立在街道两侧,三三两两的镇民们徘徊在街头,继续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自残行为。 周元避开他们,找了间还能住的屋子住进去。 顺便将阿b随便塞进了其他建筑物里,任其自生自灭。 现在的阿b对周元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他也不能继续带着这个拖油瓶执行任务,只能给他随便找个安全庇护之地。 如果到时候他完成任务还能活着离开,自然顺手将其带走,如果不能就看这人自己运气了。 对周元来说,没有什么比任务更重要。 确定房间四周没有其他镇民们存在后,周元便盘膝坐在房间里,拿出了几张黄纸符咒,闭目观想。 他之前离开时,在教堂的几个角落里都贴上了几张符咒,甚至还趁人不注意往几个疯子镇民身上贴了几张。 其目的就是为了想要通过符咒远程看到教堂内的情况。 在鬼域内,摄像头之类的监控设备都很容易出故障,只有这种法器能够长久运行,还不易被发现。 要不是持续时间不够长,他甚至都可以不用亲身进入鬼域,直接远程观察情况,足以免去性命之忧。 或许以后安全局那边慧眼发出来耐久度更好的符咒,不过现在还是没有的,他也只能暂时拿来探路。 透过符纸的视角,周元观察着教堂内部。 这里的鬼域在入了夜之后也同样很安静,之前还吵吵闹闹的镇民们少了许多,似乎是被赶出去了。 剩下来的寥寥数个镇民也都安静了下来,甚至有点过分安静了。 稀疏的人影在昏暗的走廊里徘徊行走,却寂静无声,如同被操控的傀儡,面无表情。 远远看去,有几分瘆人。 这些镇民已经似人非人。 周元继续寻找其他视角,看到其中一个被贴了符咒的镇民在徘徊中,无意间蹭掉了符咒。 符咒飘落在墙角,视角正好看到了一间灯光昏暗,阴森的厨房。 厨房内正传出砰砰作响的声音。 那是一道异常高大的人影,宽肩窄腰,浑身肌肉发达,只能看到背影。 那人此时正挥动着手中的菜刀,将案板上的碎肉剁成肉酱。 血迹沿着案板滑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滩血水。 周元觉得这道身影有些熟悉,可是仔细看去又不怎么熟悉了。毕竟鬼王蛊银并不会穿着一身休闲时尚的宽松毛衣,系着围裙。 不知过了多久,剁肉的声音终于停下,高大男人将案板上的肉全都放到碗里,用杵臼捣成肉泥。 一下又一下,随着捣肉的动作,结实的手臂处肌肉线条绷紧又放松。 为了不沾染上血迹,男人还特意捋起了袖口,露出血淋淋的筋肉,小臂处竟是没有皮肤的。 看血肉上斑驳的皮肤碎片痕迹,怎么看怎么像是被活生生撕扯下来的。 还未等周元反应过来,就见到男人似乎有些不满意碗中的肉泥分量,停下了动作,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突然拿起一旁的尖刀,对准了自己早已没有皮肤的小臂。 头皮发麻的切肉声音回荡在厨房里,肉片落在碗中,又很快被碾成了肉泥。 周元的符咒离得远,听不到厨房内细微的声音。 如果凑近些,便能听到男人边捣肉泥,边扬起嘴角,像是在笑,声音却阴冷:“该死……恶心的东西!” 这些跟厉鬼接触过的皮肤血肉全都恶心到让它想吐。 男人低垂着的眸子因为怨恨变为了竖瞳,冰冷骇人,手下的力气也越来越大,竟不小心将碗都捣碎了,肉泥铺满了台面。 它皱着眉,面无表情,只是当目光看到那些肉泥染湿了一旁的食材时,才露出慌乱的神情,连忙将食材重新冲洗了一遍。 这是亲爱的明天的早餐,可不能被污染了。 不过洗着洗着,手臂上未长好的伤口处不断有鲜血流淌到水池里,染红了食材。 它看着自己的血液将食材浸湿,目光不禁有些怔忪。 蛊银想象到了爱人吃下这些食物的样子。 这些浸泡过它血液的食物被爱人鲜红的唇接触,用洁白的牙齿轻咬,然后被咀嚼吞咽。 真是一件无比浪漫幸福的事情。 然后蛊银看着自己手臂上猩红的血肉,怔怔地想着,如果爱人咀嚼的是它的血肉就更好了。 他们会比任何人都亲密,也就再不用担心厉鬼占据爱人了。 可是,爱人很讨厌它的血肉。 或者说,爱人不喜欢吃它的肉,不喜欢看到它受伤。 它的爱人总是那么善良温柔。 蛊银想到这里,收起思绪,用水将食材再次清洗了一遍,洗掉了那些血迹。 虽然很想要这么做,但它还是很尊重爱人的想法,不想让爱人难过。 正如它可以为此忍耐厉鬼,情愿与厉鬼变成一个灵魂一样,它只要看到爱人温和的笑容就足够了。 是的,这就足够了,与以前连靠近神父都做不到的怪物相比,现在的它已经足够幸福了,不必再有不知足。 蛊银在心中如此说着,一遍又一遍,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白天厉鬼与爱人亲近的画面。 酒疏的脖子被厉鬼亲吻,纤细的腰肢被紧紧搂着,柔软的耳垂也被那不要脸的厉鬼蹭.的发红。 “……” 咔擦——手中的瓷碗碎片被捏碎成了粉末。 符咒画面中,高大男人的背影站在原地许久一动不动。 久到周元都要以为是符咒失效了的时候,才终于有了动作。 竟是开始擦拭台面。 直至完全干净了之后,还又泼了几遍水,擦得丝毫血迹都没有。 然后才开始继续拿起菜刀处理其他食材。 周元完全搞不懂这人的行为逻辑,但为了不错过任何线索,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发现男人的行为愈发诡异了。 先是将不知道哪里来的内脏放到案板上,然后便垂着头认真切块起来。 看着刀下不断渗出血水的红肉,男人歪了歪头。 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幻想,苍白面容上露出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双颊上也多了抹血色。 片刻后,将肉块细心切好后,男人又熟练地撒上腌料,将其腌制了起来。 周元远远地看着,竟觉得那块内脏有些像是一颗心脏,只是不知道是人类的,还是动物的。 在这吃人的鬼域里,还真说不定是人还是动物的心脏。 周元思忖着,突然发现男人转了个身,将腌制的内脏放到了冰箱里。从侧面看去,能看到男人胸前毛衣处大片的血迹,晕染得越来越深。 就好像是胸前多了处巨大的创口一样。 可男人的脸上不见一丝痛苦,只能看到嘴角一抹希冀而病态的笑意。 在将腌肉放到冰箱里后,男人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许多。 手脚利落的将案台清理干净,厨刀一一归位,就连墙壁都被擦拭得闪闪发亮之后才放下了手中的抹布,解下了身上的围裙。 它抬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已经临近午夜了,爱人应该已经睡了。 今晚没办法跟爱人同睡一张床,这都要怪厉鬼。 就是因为祂,酒疏才会宣布今晚开始,直到灵魂彻底融合的那天为止都单独睡客房。 将主卧留给了厉鬼。 而它也不得以搬到了酒疏隔壁的房间,没办法再像之前一样抱着爱人入睡。 蛊银的表情暗了暗,不过想起明天的早餐,心情又多云转晴,它将手中的围裙整理好,挂到一旁的挂钩上,离开了厨房。 它已经等不及明天做早餐了。 周元的符咒视角较低,看不清蛊银的全部面孔,只能看到它惨白无血色的下半张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在黑夜中格外骇人。 这个体型高大,充满压迫感的男人终于离开了。 周元猜测这也是鬼域中的一个阴魂,受到鬼王操控的那种阴魂,平常像个正常人一样,一旦触犯了杀人规则就会暴起杀人。 周元思考着,准备去其他符咒的视角看看,却突然发现厨房附近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还有水滴滴答的声音。 待到声音越来越近,才发现又是刚才那个男人。 不,不对,这个人影虽然穿着跟刚才高大男人一样的衣服,外貌也同样惨白如尸体一般。 但就是给人一种格外压抑疯狂的感觉。 周元看到这个高大的人影走到厨房里,四下里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一个麻袋扔到了地上。 刚才祂一路过来时,手中就拖着这个麻袋,不断有血水滴答作响从麻袋上落下来。 似乎准备将其扔掉,但一时找不到地方。 麻袋落地时没系紧,敞口摔出来许多支离破碎的肉块,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元总觉得跟血肉鬼域里的肉块很像。 只不过麻袋里的肉块都被撕扯碎了,虽然没有像刚才一样变成肉泥,却也不遑多让,更像是被泄愤一样撕碎。 然后,高大人影打开了冰箱。 看到里面的食材后,祂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带着森森冷意。 就这么盯着冰箱看了一会儿,高大人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祂似乎不太习惯使用电子产品,有些生疏地保存了刚才躲在暗处悄悄录制的视频。 设定明早定时发送,并选择了收件人。 ——爱人酒疏。 看着手机上设定成功的邮件,高大人影的眼底漫出深沉的爱意,就这么站在原地盯着手里的手机看。 手机上的壁纸是祂和酒疏的照片,今天新拍的。 照片上的神父皮肤雪白,唇红齿白,俊朗的面容在笑起来时难掩昳丽艳色,无论哪个角度都很漂亮。 尤其是被祂抱在怀中时,神父倚靠在祂胸前,耳畔垂松的碎发因此略微上翘,一向从容的神色也显得有些慵懒起来。 他们亲密得如同真正的恋人。 就像之前蛊银与酒疏拍的那一张手机壁纸一样,甚至还要更加亲密。 不,应该说比起蛊银,祂更适合待在神父身侧,更加相配。 厉鬼看着手机上的壁纸入了神,本不该如此贪婪的,应该学会知足,神父已经原谅了祂,神父也并没有死去,已经不再有遗憾。 但……这是它自己犯错的,祂只是告诉爱人而已,并没有做错什么吧。 认为被吃掉就能跟爱人永远在一起,这种想法强烈到一刹那便被同步给了祂。 会被拍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厨房的灯光下, 黑色长发的男人如此想着,长手一伸,有些孩子气地将手机举的高了一些,对着头顶的灯光。 像在观摩什么珍宝一样,细细看着壁纸上神父的眉眼在灯光中晕开影影绰绰的笑意,如同融化在了自己的眼中,从此再也不分离。 祂注视着神父带着笑的眼睛,苍白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 另一边,透过符纸旁观的周元看着这两个相似的高大男人的所作所为,堪称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这些行为的意义所在。 不过也因为男人仰头看手机的动作,上身的毛衣随之上拉。 周元不得不承认这个阴魂的身材很好,倒三角的身材呈现完美的肌肉比例,极具力量感。 尤其是肌肉紧实的小腹,周元看到上面包裹着厚厚的绷带,有血迹晕开的痕迹。 在没有包裹绷带的地方皮肉翻卷,竟像是被谁活生生挖走了一块块的血肉,露出猩红空洞的胸腔。 再往上的身体部分看不到,但也能猜到是一片血肉模糊。 如果是常人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势早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可男人却跟没事人一样,颇为诡异。 周元观察着这些异常情况,觉得对寻找神父作用不大,便准备将符咒视角调整到其他地方。 可突然,站在厨房里的高大人影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侧头看了过来。 视线对上。 周元这时终于看清了这张脸。 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肤色惨白,五官英俊,侧脸的线条锋利中透着阴森冷意。 那只瞥过来的漆黑眼珠毫无温度可言,漠然得如同在看死物。 却让人感到莫名的熟悉。 周元脸色煞白,想起了鬼王蛊银那张血淋淋的面孔。 下一秒,符咒无火自燃,画面彻底陷入黑暗。 教堂外的周元发出一声惨叫,捂着眼睛久久没缓过劲儿来。 符咒被毁掉了,他真的没想到一个阴魂能做到这一点。 或者说,那并不是阴魂。 周元倒在地上冷汗涔涔,细思极恐,不敢想象自己刚才直面了谁。 如果真的是鬼王,为什么会出现在厨房里,还跟另一个男人装扮如此相似呢? 周元实在是想不通,不等他继续思索,突然便感觉头疼欲裂,浑身也忽冷忽热。 明明才是初秋时节,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样冷。 他意识到不对劲,拿出护身符握在手心,果然看到一道漆黑的线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小臂。 是鬼魂的诅咒标记。 等到这条线蔓延到心脏时,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果然是鬼王,他惹怒了鬼王。 想起之前直面疯掉的鬼王时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精神威压,周元恐惧得嘴唇都泛白。 即使训练有素,也在面对死亡的这一刻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惧。 不过对全人类的责任感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他颤抖着坐直身体,勉强重新打起了精神,知道自己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这个诅咒大概明天这个时间就会生效,到时候他就会死,必须在此之前找到神父,得到尽可能多的信息,将信息传递出去。 为安全局派遣的下一个队友做铺垫,能少点牺牲就少点牺牲。 周元重新做着规划,直到天亮都没闭眼,整个人虚脱一样,差点都没能站起来。 最后还是靠着一个重振精神用的法器恢复了体力,起身前往教堂。 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 而与此同时, 睡在客房里的酒疏也睁开了眼睛。 天色已亮了,窗帘后投过来点点光束,在他侧脸上洒落碎光,皮肤白得透明。 酒疏坐起身,准备洗漱。 今天该准备融合的事情了。 融合的方法虽多,但酒疏自认对灵异世界并不算特别擅长,因此也需要做足准备才行。 酒疏动作利落的洗漱完成后,便准备换衣服。 恰在此时,客房门却被敲响了,酒疏正扣上扣子的手顿了下,想了想,还是出声道:“请进。” 反正已经确定关系了,倒也不必顾虑许多。 进门的果然是蛊银与厉鬼。 他们两个穿着同色调,同款式的宽松上衣和长裤,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几乎一样。 “亲爱的你一定饿了吧,我已经做好早餐了!” “亲、亲爱的……” 蛊银亲昵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些说不下去了。 它看着爱人身上的白色衬衣,耳根通红。 酒疏穿着的衬衣是要穿到长袍里面的,因此有些单薄,单薄到能看清脊背处漂亮白皙的肌理。 酒疏身材瘦削匀称,虽然没有蛊银那么高大,放在普通人中却已经算是高挑。 肌肉也没有多发达,却是骨肉匀停,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肢体匀称漂亮,腰尤其窄瘦,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每一寸肌肤都漂亮到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触碰。 酒疏没有在意蛊银的异样,垂眸继续扣上扣子,然后穿上神父的制式长袍。 那副认真的样子在蛊银眼中显得尤其色.气。 它脸颊红的要滴血一样,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直到酒疏穿好衣服,才凑上前去强作镇定,抱着酒疏的肩膀,将自己俊美阳光的脸凑到酒疏面前,眼睛亮晶晶地道了声早安。 身为一个体贴的丈夫,每天早上叫醒妻子是应尽的义务。 酒疏弯起眉眼:“嗯,早上好。” 一旁的厉鬼也走了过来。 祂刚才也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现在耳根仍有点泛红,但此时却也学着蛊银的样子抱着酒疏,在他耳边道了声早安。 声音不像蛊银那般张扬,却更能显出深深的爱意。 酒疏被惩戒对象低沉磁性的声音扫得耳垂泛红,看了眼祂,然后弯起眉眼回应:“早上好。” 蛊银看着厉鬼模仿自己的样子,脸上依然笑着,背在身后的手却已经忍得血肉模糊,眼底也多了些郁色。 从昨天就开始了,这个厉鬼一直在模仿它穿衣服,模仿它笑,还表现得纯然无辜的样子讨好爱人。 这种做法对蛊银来说,实在是太过恶心了,却又碍于酒疏的要求拿祂毫无办法。 道完了早安就该用早餐了。 这次的早餐是在餐厅里,毕竟厉鬼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再在床上吃饭未免有点憋屈。 进入餐厅后,两个惩戒对象都想给酒疏拉开椅子,两张挂着笑容的脸一般无二。 对视时如同在照镜子,无形的火药味在弥漫。 酒疏神情自若地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两人僵了一下,便放弃了拉椅子,不约而同坐到了酒疏身侧,一左一右。 酒疏没在意二者的互动。 他看着桌子上的几碟肉菜,似乎察觉到了些许异样,眉梢微挑。 张了张嘴唇,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就响了。 酒疏拿出手机,点开了收到的邮件,眉眼轻敛着。 直到看完了视频,表情都依然平静。 又翻看了一下手机上的其他信息,好一会儿后,他才抬眼看向桌子上的另外两人。 蛊银表情略带紧张地看着他。 厉鬼则是有些沉默的朝他露出习惯性的笑容,放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知地蜷缩着,似乎比蛊银还紧张。 显然,爱人的反应与祂预料中的大不相同,以至于心生不安。 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摆出沉默寡言的表情,似乎根本不在意手机上的邮件内容。 垂下的眼眸深处却隐约藏着浓.稠的恶意,满是幸灾乐祸的期待。 祂期待着看到蛊银被揭穿时的样子。 酒疏静静看着它们两个,直到看得两个人都浑身不自在后才微笑着道:“忘了跟你们说,我已经找好融合的方法了。” 蛊银和厉鬼闻言,都低下了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无力维持。 酒疏拿着手机,细白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屏幕,接着道:“这个方法很简单,将你们和我的生辰八字放到一起,用香火祭祀,期间需要我来作为媒介促进融合,经过七天的做法才能将灵魂完全融合。” “不过有点需要注意,我作为媒介,这七天里是不能吃荤食的,不然会七窍流血而死。” 酒疏语气平和,却足够震慑人心。 话音落下的同时,蛊银便身体僵硬,瞳孔扩大了一些,厉鬼也不知为何,瞳孔颤抖起来。 “!” 蛊银的反应很快,它立刻便将桌子上的肉菜推的远了一些。 “制作这些菜一定很辛苦吧。” 酒疏见此,面露歉意:“其他菜我都会吃的。” 桌子上有六七个菜,除了三碟肉菜之外,其他都是素菜。 “其他、其他菜也不用的,亲爱的,我再给你做一份就是了……”蛊银的表情慌张,心疼地握着酒疏的手。 “做一顿饭很简单的,不需要亲爱的有负担。”说着,它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后怕。 酒疏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开口问道:“为什么其他菜也不能吃?是因为里面放了什么吗?” 蛊银沉默着,神情是肉眼可见的心虚,不知如何解释。 酒疏见状,垂下眼睑,拿起了一旁的勺子。 这顿早餐是蛊银和厉鬼两个人完成的,他身前的紫米粥就是厉鬼所做。 “没事,不用再做了,我不算太饿,喝一碗粥就好。” “只是不要再有下次了,我会生气的。”酒疏语气淡淡的,似乎真的要生气了。 然而,还没等酒疏说完,准备舀起热粥入口时,他的另一只手就被厉鬼握住了。 酒疏看向厉鬼。 “……”厉鬼不敢与酒疏对视,垂着眼睛,苍白的脸上似乎有冷汗划过。 再没了之前的幸灾乐祸。 “……”酒疏笑眯眯地放下了勺子。 172638《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桌子上的热粥还在散发着热气。 浓稠的紫米混着粥水, 颜色偏深,看不清其中混杂了什么,属于紫米的香甜气息中隐约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酒疏的目光落在米粥上, 片刻后才看向其他饭菜。 足足七八道菜式, 看上去无比丰盛,但是很遗憾,没有一个能吃的。 他收回目光, 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却让一直在偷偷观察他表情的两个惩戒对象心中愈发不安。 蛊银不知道酒疏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解释,慌张得手足无措。 现在的状况,很明显爱人已经知道它在饭菜里放入自己血肉的事情了, 而爱人是最讨厌这种事情的。 蛊银想起之前酒疏表露出的对于它的血肉的抗拒, 心头愈发冰凉。 这种未经允许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但无法达成想要的跟爱人永远在一起的愿望,还是将爱人越推越远了。 昨天刚刚犯了错误,得到了爱人的原谅, 现在又不知悔改地继续犯错, 蛊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求得原谅了。 它只感到恐惧,恐惧爱人再不肯原谅自己,恐惧爱人会就此被推向厉鬼那边。 将它排斥在外,成为恋情中的第三者。 这是蛊银最为恐惧的噩梦。 而与蛊银相比, 坐在酒疏另一边的厉鬼则是更加紧张, 更加惶惶不安。 因为祂知道酒疏已经看过邮件了,对于饭菜中添加了什么已经了然于心。 而祂作为给爱人发送邮件的人, 明知故犯的行为显然比蛊银更加过分。 厉鬼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祂只是想要向爱人告状,想要蛊银失去在爱人面前的优势地位,抢夺酒疏的爱意。 原本这样的行为是可以归咎于蛊银自己自作自受, 祂则稳坐钓鱼台,没有半点错处地赢得爱人的心。 可是全都因为一时的贪欲,导致如今也陷入了困境。 祂真的没想要做饭时放入自己的血肉的,只是……只是没忍住。 厉鬼本不该相信蛊银那种吃下自己的肉就能与爱人永远在一起的荒唐念头的。 作为一个被活生生分尸,还被吃尽血肉,吸干骨髓的厉鬼,祂应当是厌恶这种吃人行为的。 曾经确实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肉被活人们贪婪分食,只留下祂承受长达十年的痛楚,蹒跚徘徊在破旧阴暗的山村中寻觅被藏匿的尸骨。 祂便会忍不住怨恨,忍不住杀戮的欲望。 任何敢在祂面前吃人的家伙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可是,神父是不同的。 厉鬼觉得自己也许是之前发疯的神经还没有修复好,竟然觉得如果吞噬祂,带给祂痛苦的是神父,那么就不是痛苦。 而是幸福。 是蛊银愚昧的想法传染了祂,可祂竟然不想拒绝这种想法。 竟然在做粥时放入了自己的血。 仿佛这样就能与神父真正地在一起了。 如此卑劣,如此贪婪。 明明在鄙夷着蛊银的愚蠢,却还是犯下了同样的罪恶。 一想到这里,厉鬼苍白的脸色便愈发白了。 祂不敢想象如果神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下那碗粥之后七窍流血的样子。 那会让祂的精神有种再次崩溃的感觉。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祂似乎总是在犯错,在伤害神父。 正是因为做了太多错事,才会越加恐惧失去。 渴望永远幸福,难以抗拒这种愚蠢的妄念,也就继续犯下错误。 这样的祂还能得到原谅吗? 一时间,教堂宽敞华丽的餐厅内静的可怕。 酒疏抬眼看了看两个惩戒对象胡思乱想中的脸庞。 本来就没多少血色的脸变得更加的白,比起活人,如今的它们两个更像两具冰冷的尸体。 两人全都垂着头,不敢看酒疏,安静地坐着,绝望得如同正等待判决的死刑犯。 在外人看来冷峻阴森的面容此时竟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见此,酒疏倚靠在椅子上,敛去了眉眼中的无奈。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偏执程度太过了,哪怕再三劝导也免不了彼此间的分裂,很容易便会导致融合失败。 精神状态也不算好。 酒疏默默看了眼饭菜里的肉块,以及桌上的热粥。 虽然看似是个正常人,但有时候还是难以避免产生些不合逻辑的想法。 比如喂他吃下自己的肉。 酒疏想了想,还是决定冷处理,让它们两个暂时静一静。 多说无益。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完全融合后才能得到解决。 而且它们两个既然能不约而同的选择同一种病态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意,就说明它们的融合程度已经在逐步加深了。 毕竟酒疏记得原著中的厉鬼是很厌恶这种吃人肉的行为的。 酒疏思索着,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快要到做弥撒的时间了,便开口道:“中午再开始融合的仪式作法吧,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说完,酒疏不等两人做出回应,便起身往大厅走去。 虽然知道现在的信徒们大多已经被控制了,但酒疏还是尽职尽责地完成着他作为神父应尽的义务。 徒留下餐厅里面色愕然的惩戒对象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可是……”亲爱的你还没吃东西,会饿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咽了回去。 蛊银跟随酒疏站起来,还没追两步便停下了,失魂落魄地看着酒疏的背影,神情沮丧。 它看出爱人并不想它跟上去。 它只顾着思考如何应对爱人的质问,如何去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从而得到爱人的原谅。 却没想到爱人会直接离开,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它。 唯一让它松了口气的是,爱人至少也没有明显得表现出厌恶。 那就说明还有回转的余地。 不过爱人那副冷淡的态度依然让蛊银很难受。 揣测着爱人会不会改变对自己的爱意,不禁惶恐难安。 在沮丧了一阵之后,蛊银又转头看向了旁边同样一脸落寞的厉鬼。 蛊银想起了刚才的事情,表情逐渐变得阴郁起来。 “你刚才拦着亲爱的喝粥了,对吧,是这碗粥里放了什么东西吗?”蛊银故作友善地询问,凤眸微眯。 蛊银知道自己放了东西引来了酒疏的不悦,可它没想到这头厉鬼也同样做下了这种事情。 简直痴心妄想。 厉鬼恹恹地瞥了它一眼,没说话。 两个同样的灵魂现在相看两厌。 心知肚明对方的心思,却又不得不伪装成和睦相处的样子。 可祂现在的心情比蛊银更加忐忑,也更加压抑,已经没心思伪装出和善的面孔了。 蛊银见状,也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 厉鬼没有在意蛊银的离去。 祂犹豫了片刻,坐到了酒疏刚才坐的位置上,学着酒疏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就好像正在与酒疏亲密接触一样。 不过终究是错觉。 祂失落地垂下了头颅。 祂不知道该如何求得原谅,明明自诩比蛊银那种愚蠢的家伙聪明,却比它更加脆弱,更害怕失去,害怕无法得到原谅。 如果再被蛊银分尸一次,能不能得到原谅呢?厉鬼垂头丧气地想着。 * 早晨的封家镇笼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房屋鳞次栉比地排列在街道两侧,之前还残破的废墟变回了原本古老的建筑风格,似乎恢复了很久之前的平静祥和。 雾气中,周元面色疲惫地披着一件深色外罩,虚弱前行。 这是用来隔绝气息的法器,用来蛊惑那些被阴魂附体的镇民们,让它们以为他是同类。 不过缺点就是在面对更加高级的厉鬼时,隔绝气息的效果会减弱。 不过对周元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今天的目的仅仅只是想要找到神父而已。 走在封家镇的街头,看着四周与昨日截然不同的环境,他面露肃然。 仅仅一个晚上,封家镇又变了。 这里似乎处于空间与时间的交汇处,时刻在发生着变化。 这种涉及到时间倒流、空间折叠的鬼域现象堪称是绝无仅有,是鬼王蛊银独有的能力。 如果这种鬼域扩散出去,人类的末日就真的要来了。 想到这里,周元面露哀色。 他现在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也不知道外界是否已经接收到了他之前发过去的信息,如果收到了,又为何始终没有回复。 这种情况下,周元只能拼死一搏,在鬼王的诅咒杀死自己之前将更多信息留下来。 周元再次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现在是早晨时分,天光朦胧,雾气带来的凉意已经能渗入骨髓。 不算浓重的雾气中,大部分镇民们的身影三三两两的走着,并不结伴而行。 全都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事情。 而另外一部分则明显不太正常,形容狼狈,衣衫褴褛的朝前走,面露狂热,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神父,什么弥撒之类的。 是血肉鬼域里的那些镇民们。 昨天还一脸恐惧地躲在镇子角落里,今天就敢光明正大地走出来了。 不过对周元来说是好事,他混在这些疯癫的镇民们之中,尽可能避开那些神情相似的镇民,走向教堂的方向。 周元知道,是教堂开始做弥撒了。 这也是最好的见到神父的机会。 周元蹒跚前行,虽然心情急切,步子却快不了多少。 反而是那些看似步履艰难的镇民们一个个走的飞快。 偶尔有因为走得太快而撞在一起的镇民,周元本以为它们会站起来当无事发生。 却发现它们竟然也会看着彼此面露恶相,随后毫不犹豫地厮打起来。 下手毫不留情,转眼就血肉横飞。 这多少让周元有点惊诧。 因为他经过他昨晚的观察,镇子里这些镇民们很多都被鬼域操控成了傀儡。 按理说这些人都是同被鬼域控制的,不该自相残杀才对。 现在却看着像是彼此有深仇大恨一样,恨不得将对方撕碎。 周元看着其中一个人胳膊上被活生生咬下来的一块肉,愣了愣才收回了视线。 只能说,这个鬼域变得越来越怪异了。 危险程度进一步提高。 周元跟随着人群向前,听到那厮打在一起的两个镇民各自发出不甘的怒骂。 声音随着距离而远去,周元只听到模糊的内容“都怪你!”“都怪你!”。 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在教堂很快就到了,周元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到了教堂内部,不再在意其他。 此时的弥撒还未开始,教堂大厅内空旷的信徒席上却已经坐上了许多人。 每一个信徒都安静露出虔诚的表情,静静等候着弥撒的开始。 周元竟有种它们真的在祈祷的错觉。 明明只是些被操控的傀儡而已。 周元小心地找到了一个偏僻角落,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坐了进去。 这里虽然比较偏,但是也算是距离大厅中央的神父祷告台比较近的,可以保证一会儿神父出现之后,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带走神父。 看了看时间,离弥撒开始还有段时间,周元便冷静地等候着。 却听到附近传来沙沙的折纸声。 他下意识看了过去。 是一个镇民在小心地折纸。 红色的纸片材质很好,轻易便被折叠成形,层层叠叠地贴在绿色细枝上,逐渐从散乱的纸片变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看了半晌后,周元才发现这是一朵鲜红漂亮的纸玫瑰,艳丽如血的颜色格外夺人眼球。 这傀儡在折纸玫瑰? 周元不由暗自讶然,觉得很可能是杀人规则的一部分。 比如说看到纸玫瑰花就要被杀,拒收了纸玫瑰花就要死掉之类的。 不过紧接着他就又怀疑起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即使是规则,也不该有那么多人一起折纸玫瑰,还动作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明明是随时能讨人性命的阴魂傀儡,却在此刻显得有些认真过头的样子,稍有不慎折坏了纸片的边角都会将纸片扔掉,重新来过。 放眼望去,他附近的五六个信徒原本看上去是在虔诚祈祷,实际上都低着头折纸玫瑰。 那副诡异苍白的面孔,漆黑无神的瞳孔,与它们手中颜色鲜艳的纸玫瑰有几分格格不入。 更奇怪的是,除了正在折叠纸玫瑰的镇民之外,还有一些原本疯疯癫癫的镇民也开始低着头祈祷起来。 周元仗着自己有法器护身,仔细看了过去,发现这些疯癫的镇民果然也只是在拿祈祷做幌子。 他们也在折纸玫瑰,同时甚至还有一部分在编织着长长的红线,不知是何用途。 教堂内的信徒们渐渐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群体,全都低着头各忙各的。 明明像是同一个意识操控的傀儡。 同样苍白,同样带着死气沉沉的漠然,无论神色气息,还是动作,都如出一辙。 却在偶尔瞥向附近的信徒时露出厌恶排斥的神色。 制作玫瑰时动作稍大些,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臂,便厌恶到恨不得将手臂上的肉撕下来。 事实上,已经在撕下来了。 周元看着附近几个满脸烦躁,撕扯手臂上皮肤的镇民,面露茫然,有种目睹左手在打右手的荒谬感。 而这种荒谬感在逐渐加剧。 尤其是在目睹几个镇民面容扭曲地开始斗殴之后,周元反复摘下自己眼睛上的镜片,确认自己没看错。 这些傀儡镇民们身上的鬼域意识标记确实是一样的。 全都是被鬼域,或者说是鬼王蛊银所操控的阴魂傀儡。 周元感觉自己有些混乱,教堂外的那些人是这样,教堂里面的这些镇民也是这样。 到底是谁操控了这些傀儡?这些傀儡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为什么印记看着都一个模子,像是被同一个厉鬼操控的? 可是被同一个厉鬼操控为什么会自我厮杀? 周元分析不出结果,想将其归咎于杀人规则,却直觉不对。 “你在学我?” 不多时,有个女性镇民声音怨毒地刺向身旁疯癫的男性镇民。 虽然同样是傀儡,但个体的身体素质也是会影响到制作出的纸玫瑰的质量的。 与女性镇民灵巧的双手相比,这个男性镇民多少有点笨拙,周元已经看到祂偷瞧了女镇民好几眼了。 原本制作的玫瑰虽然不错,但少了些精致感,不过学习能力很强,在瞧了这几眼之后,做的玫瑰已经比女性镇民不遑多让了。 甚至偶尔有几朵更加好看。 这让女镇民怒火中烧。 更火上浇油的是,听到质问后的男镇民面无表情地继续折纸玫瑰,看都不看它一眼。 无声的蔑视令人瞬间火冒三丈。 “你这个混账东西!”女镇民伸出手就要将男镇民手中的纸玫瑰给撕成碎片。 下一秒却被死死抓着手臂拦下,手臂被抓得皮开肉绽。 二人隔着手臂对视一眼,眼中全是厌憎之色。 “就凭你也想要送玫瑰?学人精,可真是脏的不行,怎么不去送给你那个好朋友?不是很喜欢她吗?”女镇民低声嘲讽,阴恻恻的。 虽然封琪早已被困在血肉鬼域中,但这并不妨碍它继续拿着这个把柄嘲讽厉鬼。 毕竟这个来自前世的厉鬼可是因为过于信任封琪才会死在镇民们布下的简陋陷阱之中的。 那长达十年寻找尸骨的痛苦也都是源自厉鬼的愚蠢。 每每回忆起厉鬼的这段记忆,蛊银就乐不可支,嘲笑着另一个自己的愚蠢。 反正它可没犯过这样的错。 虽然它也曾为了封琪接近神父,犯下错误,但是对比厉鬼的悲惨遭遇,它就显得好多了。 它算是迷途知返,得到了爱人的原谅,与厉鬼这种渣滓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它可干净得很。 “我从没喜欢过她!再胡言乱语就撕烂你的嘴!”男镇民眼神阴森,言语也毫不客气。 祂这一生最憎恨的人莫过于封琪和封运二人,也只在年轻时错将封琪当成了朋友,根本没有所谓的喜欢。 或许曾经将这种友情误解为喜欢,但当真的爱上酒疏之后,祂就明白那从来不是喜欢,对酒疏的才是真正的喜欢。 现在深爱着神父的祂完全不想要神父知道那段愚蠢的经历,不想让爱人误会祂真的放荡滥情。 “不喜欢?嗬嗬,不喜欢还会被她设计杀掉?承认吧,你就是个轻浮不检点的东西,只是出于对我的嫉妒才想要来跟我抢爱人!你根本不配待在亲爱的身边!” 蛊银彻底露出了獠牙,将自己的不平宣泄出来,恨不得厉鬼立刻识相地滚蛋,不要再仗着神父好心,巧言令色地蛊惑神父。 “我可还记得你之前辱骂亲爱的很放荡对吧,我看是你自己放荡不堪才会看谁都觉得放荡!”女镇民怨恨地看着厉鬼。 它清晰地记得厉鬼对神父每一次的羞辱,正因此才更无法接受自己与祂同为一个灵魂。 男镇民闻言,原本还狠厉的脸色一白,神情暗淡下来。 曾经看不清心意的祂对神父言辞侮辱,出言不逊,甚至造成了人身伤害。 这件事确实是祂抹不去的污点,被蛊银掐着不放也无可奈何,只能再次感到心脏疼到抽搐痉挛。 “……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你最初不是还想着将神父杀掉讨好封琪?还用情蛊来操控神父!一直摇摆不定,懦弱可悲!” 男镇民忍着心头的悔恨,出言讽刺。 声音并不尖锐,却字字刺骨。 女镇民的脸色也苍白起来。 厉鬼似乎很满意女镇民的表情,看着它的脸露出戏谑的目光。 嘴角勾起的弧度夸张可怖:“还有你那张脸,现在的自信都是来自这张脸吧,不会以为披着人皮久了,就真的是你本来的脸了吧!那是我的啊!” “你这种表里不一的恶毒蠢人,这张漂亮的人皮在你身上只怕也用不了多久就要腐烂,你那张恶心的脸还能让人喜欢吗?” “哇——脸皮掉下来了~” 男镇民说着,伸出手扯了扯自己的脸,用浮夸的动作嘲讽蛊银,笑容灿烂,眼珠中满是浓.稠恶意。 “!”这动作确实吓到了蛊银。 女镇民以及教堂里的许多镇民立刻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脸,眼神慌张,害怕脸皮从上面掉落下来。 回过神来后,表情愈发阴森扭曲了。 “……” 拥有同样记忆的双方都被刺中了心中最痛的点,不得不偃旗息鼓停止争吵,沉默着继续做纸玫瑰。 只是时不时地会抬起头颅,用满是戾气的眼睛盯着对方看。 生怕对方会偷学自己的手艺。 教堂大厅恢复了平静,却也暗流涌动。 全部信徒都认真折着纸玫瑰,只有一个人不同。 周元神色呆滞地垂着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鬼王。 应该是鬼王没错。 周元的镜片法器显示出来的结果是这样,再三确认也都是同样结果。 周元没想到鬼王的情感能够充沛到此种地步。 不但能与活人恋爱,还能精神分裂,自己跟自己厮打。 这种事情他是怎么也料想不到的。 怪不得,怪不得会有两个鬼域,原来是鬼王精神分裂了! 以及……神父。 周元这次清晰地从鬼王口中听到了神父二字。 如果刚才那番吵架中的内容无误,那么就证明之前阿b口中所谓的厉鬼蛊银爱上神父的事情是真的。 居然是真的? 周元不敢置信。 他拿出怀中的人皮契约,缓缓收紧了手掌。 这张【鬼契约】居然真的能够用上,只要用神父的血,就能将鬼王蛊银彻底封印,这个世界的苦难也很大可能会就此终结了! 周元的呼吸.粗.重起来,他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自觉颤抖着。 因为幻想中美好的未来,他的神色逐渐坚定下来。 而此时,弥撒也正要开始了。 大厅后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不急不缓,周元看到了神父衣袖的一角。 还未看到神父的真容,他的脑海中却已经再次回放起鬼王蛊银凶残杀戮的样子。 真的没搞错吗? 真的爱上了活人? 周元心中忐忑,即使亲耳听到了,却还是忍不住心头质疑。 毕竟印象中那个残忍至极的厉鬼与刚才那两个镇民实在反差太大。 这不会是厉鬼为了蛊惑他而造出的幻觉吧。 周元疑神疑鬼地想着。 身处位于鬼域中心区域的教堂里,他的精神也不自觉高度紧绷起来,他颤抖着手,突然发现四周的氛围发生了变化。 原本还怒目而视的镇民们此时全都一脸狂热迷恋地看向台上,只是有几个互相撕扯的镇民血肉模糊的脸孔还未修复好,被其他几个镇民共同塞到了座位底下,只当做不存在。 “诸位早安,蒙主庇佑,我们能够友爱地坐在一起……” 一道好听的男声从台上传来,声线年轻,是个青年人的声音。 温和,清澈,不带一丝恶意。 清晨的凉风顺着教堂入口吹拂,彩窗下的身影笼罩在光怪陆离的色彩之中,看不分明。 只能看到神父的影子被信徒们的影子簇拥着,迷恋着。 每个人的影子都被大厅的灯光拖拽得很长,都想要伸出手触碰台上的青年剪影,却只是擦肩而过,徒劳无功,恍如一场美梦。 瞳孔中倒影着彩窗下的影子,周元愈发恍惚,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 底下的信徒们按照弥撒的惯例跟着轻声复述神父的声音,承诺彼此友善关爱,再无矛盾。 声音汇聚到一起,却也压不过那道轻纱般温和的诵读声。 只是还没等话说完,一只断裂的手掌就从座位下滚落出来,落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呼吸依然平稳,却不发一言。 台下的空气也近乎冻结一般,死寂无声。 173639《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圣洁的教堂与血腥的断手是格格不入的, 自带一种阴森的不协调感。 周元被这血腥一幕刺激得回过神来。 他看着地板上那只明显是被用力撕裂下来的手掌。 手掌血肉模糊的断口处正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液。 周元本该见惯了这等血腥一幕,却还是忍不住面色怔忪。 要不是这只断手,他还兀自沉浸教堂里的狂热氛围中, 无法清醒。 想到这里,周元再次抬头看向台上的神父, 他刚才甚至都没看清这个人的面容,就被那道声音迷惑了心智。 教堂彩窗的光影晃动着洒落在神父脸侧, 映出他俊朗的眉眼,如画一般,毫无瑕疵。 与他想象中城固极深的形象不同,这个神父有着年轻的面容, 极具亲和力的气场。 即使是他一开始就抱有偏见, 也会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门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周元怀疑这是鬼域在蛊惑人的心智, 可身上的护身符法器统统都很安静,没有任何被鬼域力量影响的迹象。 看着神父那双温柔的眼睛,周元这一刻竟再也没了怀疑。 无论是被蛊惑,还是厉鬼与其结婚这件事,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真的毫无疑问。 甚至让人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人类, 也许只是厉鬼造出来的一个傀儡,或者另一个更像人类的厉鬼。 但是据之前血肉鬼域中的镇民们所说, 这个神父是与他们一样的人类,在镇子里凭借神父身份敛财, 肆意欺压民众。 描述中那个手段狠辣的神父与面前这个真的完全无法对上号。 周元无法理解现状。 就当他思绪混乱的时候, 地板上的人手已经被附近的信徒们收走了。 而台上的神父依然没说话。 只是站在那里垂眸看了台下的众人片刻,尤其是正陷入混乱的周元。 神父微不可查地停顿了片刻才收回视线。 神父的诵读流程结束了,今天的弥撒过程格外简短。 神父离开了祷告台, 好似没有看到那只断手一样。 周元见状,呼吸一窒。 如果是普通人,见到断手的那一刻就该尖叫了,可神父却熟视无睹。 虽然有可能是因为被厉鬼遮住了眼睛,无法看清迷障,但这种可能性实在不大,因为周元没有看到神父身上有鬼遮眼的痕迹。 那就意味着,这个神父是知情的,他是自愿的! 他知道自己身处在鬼域之中,也知道周围都是些阴魂傀儡,却还是伪装成一副普度众人的慈悲模样。 这一刻,周元彻底清醒过来。 这个神父虽然有着美丽的皮囊,但是却甘愿与一个厉鬼结婚。 之前的婚礼布置大概就是他与厉鬼两个的。 周元看向神父,眼神中多了抹恐惧。 那么那些镇民们所说的话也多半是真的了。 神父确实是个心机颇深的人类,为了在这鬼域里生存下去,居然选择与厉鬼结婚! 还完全将厉鬼玩弄于股掌之间门。 周元想起刚才厉鬼精神分裂的一幕,心中不禁一阵寒意。 如果仅仅是为了生存,那还算是神父求生欲比较强,无可厚非。 但是以厉鬼那种迷恋到发疯的精神状态,要逃出封家镇鬼域,对于这个神父来说想必不难,稍微动用手段就能摆脱掉厉鬼。 但他却并没有选择逃离。 那么就是为了利益了。 一个人类居然能够因为利益就忍受鬼魂的亲近,不可谓不可怕。 联想到封家镇的档案中并未提及这个神父的存在,周元有理由怀疑这个人是跟他一样的外来者,这样的话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十几年未改变的鬼域会突然有了巨变。 是因为神父这个外来者闯入了。 比他来的更早,因这里混乱的时间门而进入到了鬼王蛊银尚未死去的时间门线中,将整座小镇搅得天翻地覆,还将鬼王蛊银掌控在手中。 如果此人从封家镇出去,掌握着鬼王蛊银这个可怕的厉鬼,毁灭世界也不在话下,甚至能威胁政府给予他至高无上的权势与金钱。 远超封家镇镇民们所能压榨出的财富。 这或许就是神父能心甘情愿地跟一头厉鬼谈情说爱的根源所在。 周元越想越恐惧,只觉得眼前这张年轻的带着笑的面孔逐渐变得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那双总是微微弯起的眼睛里再没有之前悲天悯人的温和,只有薄凉的笑意。 周元心想,自己早该发现的,这个神父怎么会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呢。 那双眼睛里一直都充斥着疏离,淡漠,笑意未及眼底。 眼中从来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比厉鬼还要让人胆寒。 虽然之前就想过一切的变化与这个神父脱不了干系,但周元没想到神父竟是个如此可怕的人物,就连厉鬼都能被他完全掌控。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现在手中的【鬼契约】是完全可以生效的。 周元拿着【鬼契约】的手绷紧。 他应该设计个更严密的计划的。 现在四周都是鬼王的耳目,要杀掉神父何其艰难。 可是他没时间门了,他现在手臂处的诅咒已经快要蔓延到脖子。 等到达了心脏就回天乏术了。 他必须要一击必杀。 周元看到神父走下了祷告台,走到了附近的信徒席上,陪着众多信徒们一同祷告。 有许多人像往常一样靠近神父,询问着典籍中的问题。 神父认真听着信徒询问的问题,可听着听着,嘴角的笑意似乎浅淡了些。 “你——真的看过吗?总感觉你好像只是随便找了个问题来问呢。”说话毫不客气,眼睛却依然温和地看着信徒。 就差没直说是不是根本没读过这本书了。 信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嗫喏着回答不上来。 本体连书都没读过,全靠着身上拼凑的尸块们带来的记忆认字,圣经典籍内容完全两眼一抹黑。 还在生气。 厉鬼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祂被其他信徒挤了出来,然后就看到爱人挨个回答了个遍。 表情和善,语气却如出一辙,直白到近乎毒舌。 “所以是连字都不会读吗?”酒疏笑着问。 对面的信徒则冷汗涔涔的,不知该不该直接承认自己文盲。 明明之前那些镇民们不会读字音的时候都是可以问的。 蛊银情绪低落下来,知道爱人一定是还在生气。 不知该如何讨好。 直到围绕着的信徒们都被反问了个遍,全都表情沮丧地散开之后,神父身边才终于安静下来。 周元看到那些回到座位的信徒们又低头悄不做声地做起了纸玫瑰,只是动作更加小心,不想被神父提前发现。 希望能以此赢得原谅。 同时两批人也开始竞赛似的,加快速度的同时也不忘增加数量,生怕自己比对方做的少。 周元没看明白这番行为的缘由,但也不想去思索了。 他现在的唯一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厉鬼的保护下杀死一个人类。 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想法。 但周元仍然不放弃,就算豁出去一条命又能如何。 如果能成功,那便是千万人的性命都能得救。 看准时机,他拿出了一个人皮鼓法器。 这个法器的作用便是麻痹鬼魂的感知,虽然面对拥有鬼域的鬼王时只能麻痹短暂的几秒钟。 但对于周元这个训练有素的敢死队员来说,几秒钟足以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了。 咚咚—— 人皮鼓敲响的一刹那,周元拿出了一柄锋利的短刀。 这是开过光的能杀死阴魂的法器,足以杀死一个普通人类。 然而,周元没有料到自己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他的身体还没动弹就已经被几只冰冷的手按住了肩头。 那些忙着制作玫瑰的信徒们歪着头看了过来。 放眼望去,整座空旷的教堂内,信众席位上,前前后后的人们,密密麻麻的眼睛,全都在扭头看着他。 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无光。 与刚才面对那神父时完全不同。 周元连呼吸都停止了,只觉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他也是这时才真切意识到身处在鬼域中心是一件何等可怕的事情。 没有一个活人,周围全都是体温冰凉的鬼魂。 人皮鼓甚至连短暂的几秒钟都做不到,反而引起了鬼王的注意,将他推入了绝境之中。 按理说是可以的,曾经有人对拥有鬼域的厉鬼使用过,所以周元才会第一时间门选用这个法器。 但或许是鬼王蛊银太过强大,又或者是太过在意不远处那个名为酒疏的神父,法器形同虚设。 手中的短刀也被抽走,被送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中。 “还以为会是更加有趣的事情……” 周元听到人类发出遗憾的叹息。 作为一个对科技方面尤为精通的专业人士,整座小镇的监控都在酒疏手机中显示,他自然知道镇子里的每一个外来者。 对于周元这个怀有诸多法器道具的外来者也是有着些许好奇的。 “不过这把短刀还不错。” 能被制作成为法器的兵器自然都有其独特之处,刀锋锐利,锋芒逼人,即使历经漫长岁月也丝毫不减其锋利。 握着厚重的刀柄,挥动了几下。 那人似乎回忆起了过去,目光顿了片刻,又归于一片平淡。 半晌,似乎对短刀失去了兴趣,握着刀的手腕懒散地松开。 铮的一声,利刃已经刺入座椅的椅背,入木三分。 见此,周元瞳孔一缩,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面前这人或许比他更能熟练使用这把短刀。 直觉却让周元觉得或许就算那人皮鼓生效了,自己成功接近了这个青年人,也绝做不到杀掉他。 不,或许连伤到他都做不到。 “你的目的是这个吗?” 人皮契约也被搜了出来,神父看着契约,笑了下。 “不会成功的。”因为还没结婚,不符合契约条件。 即使结婚了也没用,这个未来世界的崩坏完全源于惩戒对象,用来自祂力量的东西,怎么也不会成功封印的。 反而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翻看着周元的通讯器,以及身上携带的法器,酒疏轻易便分析出了具体情况,明白他是来自十年后的那个世界线。 酒疏轻敛着眉眼,没了继续探究的兴趣。 周元被鬼域无形的力量压迫得只能瘫倒在地上。 他绝望地看着神父,看着这满教堂的厉鬼阴魂,知道自己已经是彻底一败涂地。 唯一的胜者只有神父。 他将会控制着鬼王蛊银,将整个世界的安危捏在掌心。 周元竭尽全力,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声音艰难:“你也是人类不是吗?就当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只要能封印成功,只要能——就能拯救所有人的苦难……”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虚弱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所以你是想要拯救世界?”神父似乎略带惊讶,不过很快就轻笑出声。 垂眸看向他道:“挺有趣的。” 说完,神父颇有诚意地鼓了鼓掌,笑着表示赞赏。 他确实很欣赏这种拯救世界的勇气。 然而,还没等周元因为酒疏温和的态度而惊喜起来,下一秒就见神父话锋一转,剔透的眼珠盯着自己,声音平静。 “可是祂的苦难又有谁来拯救呢?” 祂? 神父口中的祂指的是谁? 周元茫然,眼前这个黑发的年轻人好像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坐直了身体。 窄瘦的腰线被长袍褶皱勾勒出来,胸前领口外挂着的银质十字架在灯光下晃动着,闪着光,显示出他神父的身份。 与满教堂的鬼魂相比,这位神父显得格格不入,无论是表情还是气质都过分温和亲切,让人恍然间门似乎并非身处恐怖的鬼域,而是真的在教堂中聆听主的教诲。 周元看着神父那双精致的桃花眼,逐渐感觉自己的意识模糊了,身体也不听使唤。 他的身体就像镇子里的镇民们一样,被操控了。 他仅仅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起身,离开。 而在这最后的清醒时间门,看着神父被众人拥趸着离去的背影,他终于明白神父口中的“祂”指的是谁了。 竟然是在指厉鬼? 他在同情鬼王蛊银? 这是一个堪称不可思议的答案,哪怕是为了更多利益,更多金钱权势而拒绝他,拒绝拯救世界,他都能相信。 唯独这个原因,周元并不相信。 一个能将厉鬼玩弄于股掌之间门,掌控整座封家镇,曾为了敛财而害得无数镇民家破人亡的野心家怎么会真的爱上一个厉鬼。 一定是因为利益。 周元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随后他的意识便被彻底压制,沦为了与其他镇民一般无二的傀儡。 而教堂大厅内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弥撒已经结束,按理说教徒们都该离去了。 一部分确实如此,簇拥着神父离开,剩下的一大部分却依然待在座位上,做出祈祷的样子,私底下却争分夺秒。 一朵朵殷红如血的纸玫瑰被制作出来,每一片花瓣都精心做出褶皱弧度,层层叠叠的,繁复美丽。 哪怕手指都累到打颤,众人也没有丝毫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教堂大厅后的休息区, 酒疏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上的内容,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依然并不算明媚,但相比之前也算好些了。 马上就要中午了,帮助二者融合的仪式很快就要开始,可想起它们二人间门的明争暗斗,酒疏仍不免有些无奈。 其实如果它们都心甘情愿,甚至都不需要什么仪式,它们自己就能融合在一起。 毕竟现在的它们本质上已经是不分你我的鬼魂,力量相似,思维相似,就连记忆都在逐步同化。 有时候做出同一个表情时,连酒疏都会有些分不清它们两个。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二者之间门的排斥却依然存在,几乎等同于自我厌恶。 且厌恶程度极深。 酒疏揉了揉抽痛的眉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它们本就对于自己怀着怨恨吧,憎恨着一切活人,也包括自己。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从一出生开始就是孤独的,它像个茹毛饮血的动物,没有人教导,也没有人真心亲近。 因为丑陋的容貌,怪异的身体而遭到人类世界的排斥,惩戒对象自然会厌恶在外人眼中丑陋的自己,陷入自卑情绪。 直到后来拥有了好看的皮囊才恢复自信,甚至像个开屏孔雀一样过度自信,但也抹不去对过去那个丑陋自己的厌恶情绪,这种情绪随之顺延到了厉鬼身上。 厉鬼就更是如此了。 祂还经历了原著中的惨死,被分尸吞食,性情更加偏激。 在祂看来,都是自己的愚蠢导致了如此悲惨的结局。 因为愚蠢而相信了他人,从而步入陷阱,祂因此而厌恶自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酒疏垂眸沉思。 他已经劝过了它们,但收效不大。 它们两个都同样孤独太久了,从未被真正地爱过,也从未拥有过爱,因此在真的爱上一个人时,难免会显得占有欲过剩,甚至连另一个自己都容不下。 算是几个世界以来惩戒对象的通病,只是这个世界更加偏执罢了,酒疏早已习惯,但每次还是忍不住因此头痛。 酒疏难得无奈地皱着眉。 愁眉不展的样子为他白皙的侧脸平添几分美感,却也让人想要为他抚平眉宇间门的愁绪,直至露出笑容。 正打开门准备进来的厉鬼站在门口,看着酒疏的侧脸,愣了一会儿。 他手中捧着一大捧玫瑰花,苍白宽大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收紧。 祂不想看到酒疏如此烦恼,如此忧愁的样子。 比起现在不开心的神父,祂更希望看到蛊银记忆里那个高高在上,永远淡然自若的神父。 虽然很讨厌另一个自己,但厉鬼还是将蛊银那些有着神父画面的记忆一一珍藏,每一帧都被反复地观看,又是迷恋又是嫉妒。 每看一遍都会在心中不甘为什么同样是蛊银,命运却如此不公,好在神父同样接受了自己,可是……终究还是难以满足心中的贪念。 “酒疏,你很难过吗?”厉鬼小心地走了过来,不顾自己特意整理过的衣服,屈膝半跪在了酒疏身前。 由于祂个子高大,即使是半跪在地,肌肉饱满的上半身也要高酒疏许多,与厉鬼强壮的身体相比,酒疏瘦削的身形竟都显得有些纤细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祂此时怀中揽着的一大捧玫瑰也进入了酒疏的视野。 是纸玫瑰。 酒疏看着面前的惩戒对象,片刻后才将目光落在纸玫瑰上,眼神温柔了下来。 “并不算难过,只是有些苦恼罢了。”酒疏伸出手,轻轻触碰那些漂亮的玫瑰花。 比起真正的玫瑰花还要鲜艳,精致,看得出来是很认真制作出来的。 “九十九朵玫瑰花,可以让酒疏开心起来吗?”厉鬼认真地说着,眼神讨好,近乎恳求。 其实还有很多玫瑰花没有带过来,只是为了抢占先机,厉鬼才选择了先带上一部分纸玫瑰来求原谅。 可现在,在目睹了酒疏眉宇间门的困扰之色后,厉鬼已经放弃了原本的想法。 祂不想酒疏不开心,甚至都不在意会不会被原谅了,只要酒疏能开心起来,哪怕真的被排斥也无所谓。 “当然,我现在很开心。”酒疏露出笑容,眉眼弯弯的,潋滟着动人的美丽。 他一直都很喜欢惩戒对象给他做的玫瑰花,每个世界都是。 可厉鬼看出酒疏的笑容里还残余着愁绪。 于是祂沉默了下,伸出手试探性地握住了酒疏的手。 酒疏没有抗拒,任由祂动作。 感受着触及掌心的温热触感,厉鬼似乎终于释然了,漆黑的眼瞳中充满了爱意:“我不会再抗拒融合,不要再为此难过了,其实我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其实融合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祂故作轻松地扬起嘴角,冲酒疏笑着。 其实早在目睹了酒疏的死亡后,祂就已经觉得一切都没有酒疏重要了。 只不过还是有些无法控制住心中的贪婪,与蛊银争风吃醋罢了。 但如果这样做的结果是让酒疏感到难过,露出那种让祂心脏很难受的表情,祂宁愿融合。 “我一直想要告诉酒疏,也许对于这个世界的你而言我是个冒牌货,但我的爱不是。 从第一眼看到酒疏开始,我就爱上你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人,所以没能看清自己的心,做过太多错事,还差点伤害了你,对不起……无论说多少遍都无法弥补我的过错,所以我只希望以后不会再继续伤害你。” 回忆起之前,厉鬼的眼神黯淡,但祂还是坚持看着酒疏的眼睛:“可现在我还是做错了,害得你那么难过,以后不会了,真的!” 祂异常诚恳地做着承诺,生怕酒疏不信,神色变得卑微起来。 毕竟之前也曾经道过歉,可之后还是因为跟蛊银之间门的争斗而惹得爱人不开心。 厉鬼看到爱人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神愈发柔软,然后凑近,亲吻了祂的嘴唇。 动作温柔,能让人感觉到深深的爱意。 厉鬼愣住了,耳根蹭的一下就红透了。 “在我心中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冒牌货。”酒疏没想到厉鬼会如此在意蛊银对祂的一个称呼。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也爱着你。”怎么会不爱呢,正因为爱才会心疼祂所遭遇过的痛苦,不愿看到惩戒对象们自相残杀,再次体验那种被分尸的痛苦。 他会很心疼。 “嗯!我也爱着酒疏!非常非常爱!”厉鬼似乎有些羞赧。 祂低头,紧紧拥抱住了沙发上的酒疏,恨不得将爱人融化进骨髓里。 无论多少次,这样的爱语都让祂感到无比幸福。这一刻,所有的偏执,所有的嫉妒都被压下去了,只剩下对酒疏的爱意。 祂一直都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偷,祂所在的世界荒凉孤寂,没有属于祂的神父,便偷窃了蛊银所在的这个世界,偷窃了属于它的爱人。 直到此时,怀抱着爱人,厉鬼才有了自己也被爱着的真实感。 如果只有融合才能得到酒疏的爱,那祂甘之如饴,更何况酒疏亲口说也同样爱着祂。 祂终于不再是那个只会徘徊在空荡小镇中充满怨恨的孤魂野鬼,而是酒疏的爱人。 只要被爱着就好。 被爱着,祂就会感到很幸福。 现在的祂就很幸福。 教堂大厅内, 原本正在折纸玫瑰的许多镇民们动作都停滞了下来。 坐在大厅内的蛊银原本正在数着玫瑰数量,想要凑够九百九十九朵再一起送给爱人。 下一秒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它怔怔地停下动作,低着头,看着手中精致柔软到比真正的花朵更加娇艳欲滴的纸玫瑰,表情有一瞬间门的扭曲。 被厉鬼捷足先登了,而且居然还对着它的爱人装可怜卖乖。 蛊银苍白结实的小臂肌肉紧绷着,跳.动着青.筋,似乎在压抑着怨毒的情绪。 但片刻后,看到被同步而来的记忆中酒疏落寞的表情,手臂又僵硬了起来。 最后,它只能沉默着,手指徒然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玫瑰花的绿枝。 “……” * 而此时的教堂外,封家镇的街道上,人影稀疏。 神色恍惚的阿b从藏身之处缓缓走出来,如惊弓之鸟般四下张望着。 确定附近没有其他动静才继续往前走。 他这段时间门一直待在周元给他找的藏身处里,努力想要熬过这段时间门,熬到逃出封家镇的那天。 可是住处的食物并没有多少,他要补充体力,也只有出来寻找食物才行。 眼看已经跟上一世可怕的命运不一样了,他怎么能就这么饿死, 阿b自言自语着,坚信自己能熬过去。 虽然现在封家镇还没办法出去,但是过不了多久就能出去了。 毕竟厉鬼都跟神父结婚了,再也不会有前世那样的痛苦轮回了。 这样一路自言自语着,阿b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只看到自己似乎接近了镇子的边缘。 这里原本笼罩着浓郁的雾气,现在却已经淡了许多,再过不久就要散去似的。 而透过那些浅淡的雾气,阿b看到了许多黑影,一个个的矗立在镇子边缘,看上去十分诡异。 雾气散尽后才能看到那些黑影原来是一个个镇民。 这些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镇民们吓了阿b一跳。 他连忙躲起来,害怕自己被发现。 可等了半天都不见黑影们有动静,小心地探出头去,这才看到那些镇民正在缓慢地绕着镇子走动,似乎害怕进入镇子会被看到一样。 阿b惊悚地发现这些镇民的眼睛都被缝合了起来,耳朵处也在不断渗出鲜血。 还有些镇民嫌之前缝合得不够好,正在拿着针线,一下下地重新缝合眼皮,即使疼得皮.肉跳动,也毫不在意。 嘴角甚至还洋溢着病态的笑容。 ——只要看不到也听不到,就不会嫉妒,就会永远被爱着,永远幸福下去了。 祂现在只觉得非常幸福。 看着镇民们脸上怪异的笑容,直觉告诉阿b,这些镇民是真的在开心,简直诡异至极。 他哆嗦着蜷缩起来,不敢再看。 却突然发现在路对面,不远处的街道上,似乎也有许多镇民在徘徊,步伐僵硬如同鬼魂一般骇人。 它们的表情更加木讷,似乎充满了茫然与挣扎。 每一个都在焦虑不已地踱步,不时咬着手指喃喃自语,似乎痛苦能让它愈发清醒一样,森白的牙齿把手指都咬下来了就撕扯其他手指。 直至自己的恢复能力都跟不上撕咬速度,浑身鲜血淋漓都不罢休。 174640《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目睹这恐怖离奇的场面, 阿b抱着头,慌里慌张地试图藏身。 他只恨自己选错了出门的时间。 原以为十一点左右出门很安全,却没想到会撞上如此邪性的场面, 让自己本就不怎么好的精神状态变得雪上加霜。 阿b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只怕熬不到逃出去的那天就要真的发疯了。 在这座封家镇里待久了,十个人有九个人都会发疯。 毕竟满镇子都是被厉鬼操控的傀儡, 全都是些偏执病态的杀人狂。 虽然厉鬼已经跟神父谈起了恋爱,甚至还要结婚了,但果然那种扭曲又畸形的性格是不会被轻易改变的。 没有人比阿b更知道厉鬼那种根植在骨子里的偏执扭曲性格了。 无数次杀戮,无数次轮回, 蛊银那兴奋又可怖的笑声一直都是阿b的噩梦。 现在不远处那些拼命自残的镇民们正是佐证, 是厉鬼扭曲性格的象征。 阿b现在只希望神父能够稍微感化下对方, 至少让厉鬼放弃屠杀整座小镇的居民。 有了结婚的对象之后, 至少不会那么疯, 那么憎恨活人了吧。 之前在教堂里厉鬼没有杀他, 按照前世的厉鬼性格,他早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他能活到现在全靠神父保佑。 这足以证明厉鬼还是可以被改变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可怕的杀人鬼了。 有神父那么美丽的恋人, 厉鬼怎么都不会再变成那个杀人狂的! 阿b希冀地想着, 但还是将自己蜷缩进了墙角里, 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再往外看一眼。 任由那些镇民们的人影逐渐远去,那些血腥味也逐渐远去,只留下满地的血腥残肢。 而此时的教堂里, 一间装修简单的静室。 原本是神职人员用来日常祷告用的,屋内仅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以及墙上挂着的上帝画像。 神父并不常来此处静修, 因此显得有几分冷清,墙壁上仅有的一扇小窗子也只透过来点点亮光,将整个房间变得愈发昏暗,直至打开灯才变得亮了一些。 桌子上不知何时摆放了一只香炉,正飘起淡而缥缈的烟气。 酒疏已经点燃了三根香。 他正在准备帮助惩戒对象融合的仪式。 这个方法是原著中有过记载的,因此更加稳妥。 《封家镇怪谈》这部虽然总体来说是围绕蛊银这个人蛊展开的怪谈故事。 但是其中涉及的民俗传说是真的不少,诸如此类的灵魂融合方法更是数不胜数。 但酒疏却依然选择了比较麻烦的这一种,需要足足七天的祭祀过程。 原因是虽然对他而言有些麻烦,对融合对象来说却是比较轻松的。 因为所有融合带来的痛苦都会反馈到他这个媒介身上,而不是惩戒对象。 如果一者间的排斥很强烈,他就会受到较大的反噬,虽然不至于死去,但吐几口血也是避免不了的。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像原著中那个启用仪式的神婆一样,唤不回失魂者的魂魄,无法将灵魂融合在一起,只能痛苦地吐出几口血,然后昏厥过去。 不过酒疏自认身体素质更好,大概不会晕厥就是了。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厉鬼明显很不赞同这种方式,眉头皱紧,头一次表露出了对酒疏想法的抗拒。 祂此时就站在酒疏身侧,死死盯着面前的香炉,放在身侧的宽大手掌蠢蠢欲动,似乎下一刻就要伸出手将香掐灭。 祂真的很想要直接把那几根香给拔掉,但又不想酒疏生气,只能兀自忍耐。 祂宁愿自己多死几次,都不想酒疏受到半点伤害。 祂比任何人都知道痛苦的滋味,所以祂更不想让酒疏也受到那样的折磨,酒疏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除了痛苦。 酒疏看着香炉上方蜿蜒氤氲的烟雾,又侧过脸看向厉鬼。 静室不算大,厉鬼进来之后,头几乎能顶到天花板,身材显得愈发高大强壮,酒疏只能抬起头,看着祂露出认真的表情:“因为不想你们感到痛苦。” 闻言,厉鬼瞳孔颤了颤,再也忍不住将爱人抱入怀中,抱得很紧。 祂和蛊银一样,就好像有肌肤饥渴症一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酒疏紧紧贴在一起。 “其实没关系,我已经习惯痛苦了,而且并不会痛苦的,只要融合时我们彼此都心甘情愿就好。” 可话虽如此,厉鬼和蛊银都心知肚明它们彼此间的厌恶情绪。 要说百分百的心甘情愿是绝无法做到的。 如果是它们直接融合,那么融合期间因为互相排斥而造成的厮杀与痛苦便仅是它们自己的。 但若是按照酒疏的方式来,痛苦便被转嫁到了酒疏这个媒介身上了。 厉鬼怎么都不想酒疏平白遭受痛苦。 只能愈发小心地抱紧怀中的爱人,在酒疏耳边承诺:“我会是自愿的,我不会有任何排斥的。” 这是早在仪式之前就做下的决定,祂已经将全部记忆都同步给了蛊银,那意味着祂彻底放弃了抵抗。 毕竟祂跟蛊银之间,区分人格的最明显标志正是记忆,祂连记忆都可以放弃,只要酒疏爱着祂就好。 “我是最乖的,对不对?”厉鬼小声讨好,还是有些舍不得放开爱人的身体。 虽然已经决定融合,但祂还是会产生些许难以压抑的占有欲,等到融合后,再次拥抱时的祂,还会是祂吗? “当然还是你,你可是最乖的不是吗?我爱着的一直都是你。”酒疏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安抚,漂亮的眉眼弯起来,亲了亲祂的额头,示意祂是最乖的那个。 厉鬼低着头,将头靠在酒疏的颈窝里,享受融合前片刻的温存。 爱人身上淡淡的香气让祂迷恋,忍不住更亲密地搂紧,更深的感受着酒疏温热的体温,呼吸也变了节奏。 与祂这具冰冷的尸体不同,酒疏是鲜活的,柔软而甜蜜,就连皮肤下血管中血液流淌的声音都无比可爱,让祂情不自禁地亲吻。 酒疏伸出手轻轻搂住祂的头颅,抚摸着,动作温柔得如同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童。 纵容着厉鬼轻轻亲吻自己的脸颊,并将吻蔓延到了脖子,锁骨,留下冰凉的触感。 静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灼热了起来。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酒疏被厉鬼抱在怀中,坐在祂腿上,由于身材的差距,他现在整个人都被困在厉鬼怀中,手臂也挂在厉鬼脖子上,无法动作。 只能从厉鬼肩头看过去。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影似乎有些僵硬。 是蛊银。 它看着唇上尚带着水色的爱人,呼吸似乎也有些粗.重,半晌才移开了目光。 厉鬼的记忆正不断对它同步。 祂与爱人亲密时,就像是它自己正在与爱人亲密一样,一边因为嫉妒而产生恨意,一边又面红耳赤。 与人格分裂的精神疾病患者一样,这种极度分裂的感官几乎要将它逼疯了。 “亲爱的,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我只是想要准备送给你的礼物……”蛊银进入房间,强笑着,看着酒疏说道。 它的爱人此时正被另一个高大男人搂着,苍白的大手将爱人的腰肢掐的更加窄瘦。 蛊银眸光阴郁地扫了眼厉鬼,毫不犹豫将酒疏从祂的怀中抢了出来。 厉鬼默不作声地任由它抢走,低着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似乎有些怅然,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无所谓,反正马上就要融合了,祂没了争风吃醋的心思。 只是蛊银的记忆并未同步给祂,这让厉鬼还是有些害怕,害怕蛊银那个蠢货会固执到底。 到时候受伤害的便是爱人酒疏。 这才是让厉鬼最为在意的。 酒疏被蛊银抱在怀中,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安静地看着它,甚至还很贴心地用手搂着蛊银的脖子,方便它抱着。 他看出蛊银现在是六神无主的状态,明显已经被妒火烧的没了理智。 不过即使如此,从厉鬼怀中夺走酒疏时,动作也是很温柔的,尽可能不让酒疏感到不舒服。 蛊银此时正看着酒疏被扯开的领口,以及领口下斑斑吻痕。 酒疏身上的神父制服向来是克制禁欲的,每一个纽扣都得体地扣紧。 此时却松松散散的敞开着,露出薄而白的皮肤,线条分明的锁骨,以及肌肉线条流畅的胸口肌理。 冷白的肤色更衬得这些吻痕跟玫瑰花瓣一样鲜艳,无比刺目。 它表情严肃地擦了擦。 发现根本擦不掉之后,眼圈瞬间便有些泛红。 但它眼神依然竭力保持镇定。 它替酒疏合上领口,当做掩耳盗铃的手段。 紧接着就发现酒疏的脖子上也有痕迹,连耳垂都泛着红。 它似乎有些束手无策,便沉默着轻轻用手指拢了拢酒疏耳侧的发丝,用那些黑色柔软的碎发遮挡痕迹。 比起它自己冷硬的黑色长发,酒疏的发丝总是过分柔软了,从指缝间划走的感觉让人心头空落落的。 就这么折腾半晌,直到确认从外表看,看不出那些痕迹之后,蛊银才收了手。 期间酒疏一直默默看着它,未做阻止,也未出声。 蛊银见此,表情略微僵硬,但依然很固执似的,又检查了一番才安下心来。 “我做了很多玫瑰花……不知道亲爱的你会不会喜欢,等会儿我们拍个结婚照吧,一人一个也好,但是一张结婚照里只能有一个我的那种!” 蛊银声音闷闷的,自顾自说着,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都不敢往酒疏身上看一眼。 只是说着说着,它似乎终于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无礼。 便面露不安地偷偷看向酒疏。 在发现怀中的酒疏一直盯着自己看后,脸色白了白。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它语无伦次,不知如何解释,脑子里也一团浆糊,最后只得沉默下来,露出气馁之色。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在被误解的时候无法组织语言解释清楚。 蛊银真的很怕被爱人讨厌。 它好不容易才得到现在幸福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神父的爱,在它过去短暂的人生中唯一属于它的爱。 它只想要留下些可供怀念的东西,融合之后还可以看到,还可以存在的东西。 至少可以向那个完整的自己证明它是存在过的,与酒疏是相爱的。 “无论融合前还是融合后,你都是你,不会有多少改变。” 事实上,在酒疏看来,现在的两人已经是差不多完全同步了。 无论是记忆还是性情,都完全一致,融合后也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只不过融合后,会从现在分裂的躯体变成同一具身体,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改变。 “不过——既然很在意,那就拍照吧,我从来没说不同意。”酒疏的声音响起,还附赠一个轻柔的吻。 蛊银感受着脸颊上的温度,愣了下,随后,暗淡的眼睛突然就变得亮了许多,嘴角的笑容也更加真情实感了。 “好!谢谢亲爱的!”它激动地抱紧了怀中的爱人。 酒疏本想要提议放自己下来,他可以自己走路。 但看蛊银这副激动过头的表情,酒疏也只能无奈放纵了蛊银的拥抱。 比起最初答应好的婚礼,现在只能拍摄一张婚纱照的现状难免会让人感到落差。 但蛊银却已经心满意足。 它蹭着怀中爱人头顶柔软的发旋,幸福地眯了眯眼,这一刻嫉妒心也被压了下去。 它兴奋地带着酒疏来到了教堂大厅。 教堂大厅内还残留着之前的婚礼布置,彩绸鲜花处处都是,现在更是多了大片大片殷红的纸玫瑰花。 乍一看比大厅里真正的鲜花也不遑多让,鲜.嫩.欲滴,每一片花瓣都无比真实,大厅外的风吹拂过来时,还会微微晃动,如同真正的玫瑰花。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亲爱的,你开心吗?” 蛊银小心地放下酒疏,带着酒疏来到玫瑰花前,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它希望看到爱人露出笑容,并原谅它之前的所作所为。 应该不止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了。 酒疏看着这堆满了过道的玫瑰花,以及身前堆成了巨大心形的纸玫瑰们,如此想道。 然后他朝着蛊银露出笑容:“嗯,我现在很开心,谢谢你的礼物。” 爱人神情中显露出的毫不掩饰的爱意让蛊银眼圈更红了些,几乎要哭出来了。 它再次将酒疏抱入怀中,靠在酒疏肩头,不想让爱人看到它这副丢人的样子。 “对不起,亲爱的,我总是做错事……”蛊银真的很愧疚,是它让爱人变得如此难过。 当在厉鬼同步来的记忆里看到酒疏那消沉失落的表情时,它就已经感到无比懊恼,无比自责了。 本该保护好爱人的,现在却成为了伤害爱人的那个。 与厉鬼之前的所为毫无区别。 它一度绝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遍地自残,直至学会坦然面对灵魂融合才冷静下来。 只有融合才能更好地相爱,不让爱人受到伤害。它一遍遍对自己说着,仿佛催眠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融合,它就会一直嫉妒,控制不住嫉妒心,会不断做错事,害得酒疏难过。 厉鬼不想看到爱人难过,它也同样。 不,应该说它比厉鬼更不想看到酒疏难过。 它才是最先爱上酒疏的,也是最爱酒疏的那个人。 “我也很乖的……” 它殷切地说着:“拍完照就去融合,我不会让亲爱的感到任何痛苦,绝对是心甘情愿的!” 蛊银像是在跟厉鬼较真一样,每一句都想要压过厉鬼一头。 而酒疏也认真地回应着它的每一句话。 “我知道,蛊银最乖了。”语气温和。 酒疏的声音很好听,带着青年人独有的清冽悦耳,听得人耳根通红,愈发舍不得放开。 过了好一会儿,蛊银才松开了怀抱。 虽然准备得稍显匆忙,但是蛊银在尽力让拍摄场景变得更加豪华,更加喜庆。 它特意挑选了能将玫瑰花全都拍进去的角度,搂着酒疏的腰站在了镜头前。 眼睛亮晶晶的,笑容也灿烂得不行。 一张英俊苍白的脸因为这笑容而多出几分鲜活,不再那么像一具尸体了。 酒疏身形高挑,十分上镜,在镜头中也显得美丽异常。 那是一种超脱了性别的美感,黑色半长发披散在脖颈间,贴在瓷白的脸颊,映衬出漂亮的眉眼,唇畔也泄露着笑意。 任何人看到这幅画面都会不由自主的承认,这确实是一对十分相配的夫妻。 负责拍摄的镇民衣衫算不得整洁,面容也瘦削狼狈,但在拍照时却显得很认真。 祂按下快门,看着镜头中般配的一对璧人。 视线落在画面里,酒疏黑白分明的眼睛上,许久都没有移开。 眼底隐约藏着深深的羡慕。 直到听到了爱人的声音,祂才清醒过来。 “该你了,快过来呀,怎么了?不想拍照吗?” “我……好的,这就过来!” 厉鬼愣住了,似乎没料到自己也可以跟酒疏一起拍结婚照片。 不过看着爱人带着笑的眼睛,旋即就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 祂当然也想要拍照,想要留下更多的痕迹。 厉鬼同样站在酒疏身侧,被拍下了照片。 只不过与蛊银不同的是,祂还拿着一根长长的,不知编织了多长的红线为酒疏亲手系在了手指上。 红线的另一端仍然在被编织着,象征着永远的幸福。 厉鬼一直都想要为酒疏系上红线,哪怕这只是迷信而已。 红线的红色也是被祂自己的血染红的,祂没有告诉酒疏这一点。 只当做是自己最后小小的任性。 咔擦—— 这一幕被永远定格了下来,画面中的红线似乎永无止境的蔓延着,他们的幸福也会永无止境。 美好得就像一个梦。 但远比梦境更真实,更美好。 照片很快就被打印了出来,蛊银和厉鬼每个人都打印了很多份,酒疏也不知道它们准备将这些多余的照片放到哪里。 他拿着其中几张照片看了看。 无论是蛊银还是厉鬼,在照片中的笑容都格外开心,酒疏见此也不禁露出些许笑意。 看着酒疏脸上温存的笑容,捧着手中厚厚一匝照片,蛊银似乎也释然了许多,它握住酒疏的手,漆黑的瞳仁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爱人,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它张了张嘴唇,似乎有太多话想说。 想说自己有多么爱酒疏,想像厉鬼那样描述自己的爱意。 就从教堂里的初次见面开始说起,表达自己那种卑微且爱慕的心情。 那些因为丑陋和自卑而无法靠近神父的过往,现在回想起来都仍让它感到惧怕,惧怕回到那段无法拥抱神父的日子。 可它知道自己拙笨的言语根本无法完全将一直以来的爱意描述出来。 它还想说自己因爱而生出的那些嫉妒心,说自己有多么后悔因为嫉妒而惹爱人生气。 想再次强调自己会乖乖融合,不再有任何抗拒。 显示出自己比厉鬼更好,更听话的一面。 千言万语最终却都咽了回去,化为一句简单的充满爱意的话语:“亲爱的,我会永远爱你。” 蛊银声音低沉,盛满了难以自控的爱意。 在酒疏面前,一切嫉妒都不重要了,只要还爱着它就好。 比起曾经只能躲在阴暗处偷看神父,现在能够被神父回应爱意,已经是极其幸福的事情了。 它和酒疏是彼此相爱的,仅此一点就令它每每想起都会感到无上的幸福。 闻言,酒疏顿了下,眼神变得尤为温暖,他声音温润,总是善于回应这种直白的爱意。 “我也是,我会永远爱你。” 酒疏一直都很清楚,无论在哪个世界,惩戒对象都是最喜欢听到他的告白。 不需要太多修饰,仅仅只是听到他说出“爱”字,便会让它们感到很开心。 因此只要惩戒对象想听,他便会一直不厌其烦地回应,只要惩戒对象会为此感到愉快,酒疏便不会拒绝。 事实也确实如此,听着爱人的告白,蛊银苍白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忍不住亲了亲酒疏的脸颊。 仿佛得到了救赎一样,心中的爱意快要满溢出来了。 好幸福,真的好幸福,能听到爱人的告白真的幸福极了。 对蛊银来说,这些便已经足够了。 它随后心满意足地收起照片,牵起了酒疏的手。 “我们走吧,亲爱的。” 蛊银牵着爱人的手走向之前的静室,还不忘拿着几支玫瑰花递到爱人手中,说要一会儿将花摆放到静室里。 毕竟要在静室里做七天仪式,漂亮的玫瑰花可以让爱人保持很好的心情。 为此,蛊银还特意用香水喷洒了纸玫瑰的花瓣,力求让爱人感到满意。 厉鬼也跟在旁边,两人一左一右地走在酒疏身侧。 厉鬼虽然一直没吭声,但握着酒疏的手却从未松开过。 酒疏看了看它们,回握住了它们的手。 几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走廊深处。 走廊的落地窗外,天空似乎变得晴朗了许多。 雾气彻底散开了。 * 阿b惶惶不可终日地躲在封家镇的角落里,度过了难熬的七天。 虽然没有饿死,但也算不上过得很好。 有时候甚至想着还不如被操控成傀儡,至少不用这么煎熬。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死寂的镇子给逼疯时,他突然感觉整座封家镇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息渐渐淡去了。 阿b害怕是自己的幻觉,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 从之前开始,天空就变得晴朗多了,且一天比一天晴朗,直至今天,整片天空都是蔚蓝的,阳光照射在镇子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了往日雾气弥漫的寒意。 “雾……没了?” 不是变淡了,而是真的彻底消失了。 阿b不敢置信地看着镇子边缘一望无际的山林。 地处山腰处的封家镇往下望去时能看到茂密的林海,蜿蜒的山路。 山林中动物的啼叫声回荡。 一如他印象中来时的那条路。 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阿b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出去了,他迫不及待地跑出封家镇,站在镇子的石碑外,又哭又笑,像极了一个疯子。 从镇外看去,整座封家镇依然算不上热闹,但每间屋子的檐下都挂着红灯笼,四处的彩绸也依然亮丽。 喜气洋洋的。 那些往日在镇子边缘游荡的镇民们不知何时都恢复了神智,慌里慌张地往自己家的方向寻去,看着满镇子的红灯笼不知所措。 但很快就有人来通知他们,是镇子上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婚事,所以才会布置的这么隆重。 是神父的婚礼。 在这座镇子里,神父的名讳无人不知,很多人虽然仍然因为失去的大片记忆而感到慌乱,但却不约而同地决定要去参加婚礼。 连神父的婚礼对象是谁都不问,只想着如何为憧憬的神父献上更多的礼金,然后就能成为更虔诚的信徒了。 阿b不知道为什么又要举办婚礼,他只是茫然地看着这些魔怔的镇民们,只觉得他们跟之前被操控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 后面的事情,阿b就不知道了。 他没再继续观察,害怕重新回到那噩梦的轮回中,他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 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自己那些登山队友的死活。 为了跑的更快,他甚至想要将镇外那辆无人的警车给开走,不过还没等他把锁给撬开,就被一个浑身狼狈的警员给逮个正着。 “你也是才逃出来的吗?”警员似乎历经了千辛万苦,神情都麻木呆滞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不等阿b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打开了车门,一边启动车辆,一边还喃喃自语:“满镇子都是鬼,神父也跟鬼结婚了……” “我还没送礼钱……”警员絮叨着,神智不清的样子。 阿b觉得警员比自己更疯,但是眼下也只能坐这辆车离开,他便谨慎地坐在了后排。 担惊受怕的等待着车辆到达山下。 车辆颠簸着,阿b看到警员手中还有许多份纸张。 上面依稀写着许多人的名字,身份信息等等,很多都是女性,被拐卖的女性。 以及封家祠堂犯下的累累罪行。 整座小镇都不干净。阿b捡起几张落在车厢地面上的文件,看着上面血淋淋的文字,如此想道。 是谁给警员的?阿b不相信这疯疯癫癫的警员能找到如此详尽的资料,全都是几乎可以立刻将镇民们抓捕归案的铁证。 他下意识想起了一张俊朗的脸,那双温和的眸子总是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深意,容貌美丽,却像是有毒的罂粟一样,令他难以忘怀。 是镇民们口中贪婪敛财的神父,也是厉鬼深爱着的恋人。 阿b想起来了,记忆中那座荒凉的小镇中,厉鬼被分尸后就藏在了祠堂中的坛子里。 似乎明白了什么,阿b扭头看向半山腰那座逐渐远去的镇子,目光呆呆的,好半天才收回来。 “我也没送礼钱……”他神神叨叨地说着。 或许该去参加婚礼的,毕竟是神父的婚礼啊,是神父救下了他,他还未对神父道声谢。 阿b如此想着,在心中不断祈祷着神父能够永远幸福下去。 那样的话,那个总是充满痛苦,充满怨恨的厉鬼也能永远安静下来了。 因为祂已得到了拯救,得到了自己最渴望的爱意。, , 641《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警察署最近接到了一起奇怪的报案。 原本被派去调查失踪案件的警员隔了一个多星期才回来不说, 回来之后还变得神经兮兮的。 一直说着什么鬼魂作祟,整座镇子都被鬼魂附体了之类的傻话。 除此之外,警员还带来了一个自称来自十年后的受害者阿b。 口口声声说自己回来时走错了路, 没能回到自己的时间线里。 在警察署大厅里痛苦哀嚎着自己回不去了, 哭的声嘶力竭。 简直一个比个疯。 不过警员倒是还剩余一些理智, 说自己接收了一起案件, 并向上面提交了一份份文件。 里面清楚描述了封家镇中百年来被掩埋的种种罪孽。 故意杀人、妇女拐卖、邪.教自.杀等等案件数不胜数, 其中有很多似乎还是作案者本人亲自描述,亲自写出来的作案过程, 各种证据都白纸黑字列了出来。 那触目惊心的悲惨案件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震撼。 于是, 即使警员和那个名叫阿b的受害者都看着不太正常的样子,警察署方面还是决定出警,顺便调查下之前那些失踪者的下落。 那些失踪者似乎是在网络上看到了一个探灵直播之后对封家镇起了兴趣,纷纷前往了那里, 随后便与外界失联。 失踪人数有十几名, 不算多也不算少, 在网上掀起了一些舆论。 要不是警察署方面人手实在不够, 加之不太重视这些平民们的生死,早在警员失踪多天之后就该派遣人手前去一探究竟了。 现在接到了这样一桩大案子, 他们也不得不去看看情况了。 可按照那些证据里的内容, 整个镇子的镇民都要被抓走一大半。 为了应付可能有的意外情况,整个警察署的人都被抽调一空, 甚至连隔壁市区的警察署都派来了不少人协助调查。 就连警察署方面都有些奇怪为何上面会如此关注这件案子, 甚至多番督促。 给了他们市区警察署很大的执行权。 而一些敏锐的媒体不知从哪里嗅到了劲爆新闻的气味,一路跟上警车要采访。 警察们无奈也只能任由他们这些鬣狗一样的家伙跟着。 本以为这会是场硬仗。 毕竟封家镇那个镇子,他们这些老警察也都是有听闻过的。 里面的祠堂族老们跟土皇帝一样,只手遮天, 连警察办案都要经过他们的眼睛才行。 民风彪悍的很,按照以往的经验推算,警察署这边即使出动了几十号人,估计也制不住那些镇民。 结果没想到一到达镇子,稍作调查,甚至都未来得及图穷匕见,就发现那些镇民们丝毫不做抵抗,统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被逮捕,面色狂热地说着什么只有被审判才能得到救赎之类的话。 这种场面着实让人费解。 连本来预备录下警察与镇民们冲突现场的媒体记者都看呆了。 他们上前详细采访镇民们,试图获取镇民这种奇怪行为的深层原因。 但镇民们却都一副被洗脑的狂信徒模样,只说自己在神的指引下痛改前非,想要改变自己过往犯下的罪孽,以求得死后能上天堂。 不过从多个镇民口中都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神父。 对此,警察们只觉得不解,不理解为何这些一向盲目愚昧的镇民会为了区区一个神父的命令而认罪。 记者们却觉得自己找到了节目的爆点,兴奋地拿出一个视频,想要镇民们确认他们口中的神父是不是这个人。 点击视频播放,画质不算清晰,但能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祷告台上,对着台下做祷告。 闪动着雪花点的画面中,能看到神父乌黑的短发,白到发光的皮肤。 那双温和的眼睛即使隔着晃动的画面依然能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 这段视频截取自一位名为爱兰的主播的探灵直播间,目前在网络上流传度非常高,还被上帝教派用来宣传自己的教派,吸引信徒们。 明明其中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直播中那个疑似能附身人类的非人之物,可最火的却是画面中惊鸿一瞥的神父。 “这就是我们的神父,你也信仰上帝吗?” 看到神父的视频,镇民们似乎更加激动了起来,不断试图表达自己对神明,对神父的忠诚信仰,说自己有多么虔诚。 记者们将这些狂热的面孔一一记录了下来。 然后,他们不顾警察们对他们人身安全的顾虑,无视阻拦就深入封家镇中。 准备去采访镇民们口中的神父。 近距离接触神父,这就是收视率的保证,没人能够拒绝这个。 他们这些拼命追逐热点的记者为的就是能得到更多的关注量,要不然也不必大老远来到这里,跟着警察跑到这山沟沟里。 据他们所知,现在已经有大批的记者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 他们必须抓住机会,首先拍摄到有价值的内容,发布出去后就是大把的热度。 “不远处的就是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灵异小镇了,据说已经有许多人失踪在了这里,最初的那个探灵女主播爱兰更是杳无音讯,连警察都没查到踪迹,现在就来跟随警察署的警员们来一探究竟吧!” 主持人拿着话筒,满脸兴奋地说着。 他在封家镇街道上前行,边走边示意镜头放在四周的环境上。 封家镇内的景色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城镇的样子。 只是比平常那些镇子要更加闭塞一些,没那么有活力,街道上来往的也多是些中老年男女,与寥寥几个年轻人。 只有镇子中心那栋最高的建筑物教堂看上去比较崭新华丽。 唯一特殊的就是镇子里里外外都挂着红灯笼,到处都是喜庆的装饰物,似乎有谁在此举行过一场盛大的婚礼。 在从镇民们口中得知这场婚礼是神父的之后,记者们更加兴奋了。 比起警察们口中的杀人案拐卖案之类的新闻,眼下的神父更加吸引人,更遑论是一场有关神父的婚礼了,简直噱头十足。 记者们越想越兴奋,扛着沉重的拍摄器材也拦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恨不得能够瞬移过去。 然而那教堂虽然一进镇子就能看见,但是望山跑死马,一时半会儿还真跑不到地方。 在赶路的期间,他们还撞见了镇民之间的冲突。 一些衣着保守,明显有着上世纪风格的镇民们抬着几副担架往镇外走去,却被许多镇民拦住了去路,口中高喊着“上帝的惩罚”“神父保佑”之类的字眼。 记者们将镜头对准了那几副担架。 发现担架上的是一个年轻的男性,此时正神志不清的痛苦哀嚎着,身体四肢和面容都有不同程度的扭曲变形,甚至还生长着畸形的肉瘤,像是得了什么怪病,痛苦到连动都动不了,只能在担架上抽搐。 后面跟着的一副担架上则是一位年轻女性,同样很痛苦的样子。 只是比起男的要好一些,身体上的畸形病变与之相比算不上特别严重。 他们二人都痛苦哀嚎着,哀嚎声极为刺耳,似乎还夹杂着口齿不清的含混不清的话语,不知是在对谁诉说着懊悔与不甘。 他们显然是属于祠堂那边的人。 是警察们此时的重点调查对象。 据警察们所说,祠堂里的人几乎没一个人是无辜的,都要被抓进去审问,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而且看上去并没有警察口中所说的那样在镇子里只手遮天,压迫民众。 反而是被镇民们逼迫得狼狈不堪。 “什么狗屁上帝!这都是神父害得!他是魔鬼才对!你们也都是些魔鬼的信徒,你们再拦着我们去治病就是在故意杀人!” “快给我让开!你们这些目无尊卑的家伙!” “血口喷人!还敢污蔑神父,这都是你们作孽太多得到的报应!全都是你们的错!才害得我们在那可怕的地狱里待了那么久!你们必须付出代价!” “没错!都是你们的错!这是上帝的惩罚!是你们应当承担的罪孽!” 两方人互相争吵起来,全都面容狰狞,不断说着对方犯下的罪恶。 听了一会儿后,记者们惊奇的发现居然没有一个好人。 祠堂那边的人压榨镇民,掠夺财富,肆意以封建礼教杀人埋尸,浸猪笼之类的,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而镇民那边也不遑多让,在皈依上帝教派之前信仰邪.教野神,为了献祭杀害家人,随意买卖妇女,打骂妻女,乃至杀婴,到山上扔掉年老的父母等等,不胜枚举。 接下来的对话并没有录下去,毕竟他们还要赶着去教堂。 虽然这两方人狗咬狗也算个新闻,但终究没有第一个采访到神父更具有爆炸性。 不过记者们也忍不住心生好奇,边走边讨论着,觉得这确实很像是惩罚。 不然怎么其他人都没有那种畸形的瘤子呢。 很快就来到了教堂。 主持人整理了下着装,对着镜头介绍起了教堂里的情况,将事先调查好的内容都抛了出来。 比如这座教堂是几年前新建造的,为了建造这座教堂花费了不少信徒们的血汗钱。 以及有关神父的传闻。 虽然在网络上这个神父已经被捧成了天使降临的地步,但是据他们调查,发现这个神父年纪轻轻,却在来到封家镇之前便有了贪污赎罪金的丑闻。 “……如此矛盾的一个形象,不知道是真是假,究竟这位神父是真正品行高尚之人,还是传言中那个贪财狡诈之徒,还请看接下来的报道!” 主持人故弄玄虚地说着,阴阳怪气地进入了教堂大厅。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厅内奢华宽敞的环境。 在这区区一个小城镇里,教堂的奢华程度与大城市里的大教堂也不遑多让了。 主持人继续看向远处,正好看到了教堂内许多正虔诚祈祷的信徒们,以及那个神父。 与视频中一样,身材清瘦的神父一身长袍。 只是此时的神父并未站在祷告台上,而是坐在台下。 坐在彩窗下的光影下,模糊了面容。 但仅仅是那微微低头的剪影便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本以为是之前那模糊的画质给了人们想象的空间,才导致神父被神话了,被传言有种魔性的美丽。 直至现在亲眼所见,才发现网上那些迷恋到发疯的言论并非空穴来风。 现实中的神父甚至更加有魅力,不只是那张好看的面容,还有浑身散发出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气场。 不知是不是那身神职人员制服的原因,看着就让人有种想要立刻改信上帝的冲动。 主持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忘却了进来之前满肚子的不怀好意,那些想要揭穿神父真面目的企图被忘到九霄云外。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些,距离近到能看到那白皙手指正放在圣经典籍上翻页,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的铂金指环闪着微光。 记者们也将镜头对准了神父。 神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目看了过来。 侧脸在光影中看不清神色,却能看到那只漂亮的桃花眼淡淡扫过他们。 在高清的镜头下,每一帧画面都好似有着其独特的美感,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美。 不过也只有这片刻的画面了。 神父没有理睬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垂眸合上书,起身走向教堂后的休息区。 他们来的时间不巧,教堂的弥撒已经做完了,神父的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在他们想要前去采访的时候,原本对他们视若无睹的信徒们却有意无意地拦住了他们的道路。 直至那位神父消失在镜头中,他们也没能追上去。 众人面露失望,懊恼得恨不得将这些阻挠自己的信徒们给打一顿。 但好在他们还有些理智,知道寡不敌众的道理。 虽然信徒中许多都是女性,但也不会是他们这几个人能抵得过的,便放弃了发火,准备另寻机会采访神父。 反正只要神父还在,他们就能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 不过在等候的间隙里也可以采访这些信徒们,同样是很好的新闻材料。 比如神父那场婚礼到底是什么时候举办的。 “就在前天,神父的婚礼非常盛大!”信徒们提起这个倒是知无不言。 甚至隐隐有些异样的情绪。 “神父不该结婚的……” 人群中有人轻声说着,似乎非常嫉妒地描述着:“神父的未婚夫太高大了,他说不定会欺负神父!” 记者将镜头对准说话人,认出这人正是警察提供的材料中展示过的被拐卖妇女之一。 此时的她比起照片里年轻靓丽的形象苍老了几十岁,眼睛里却似乎还含着某种憧憬。 当被问及神父的未婚夫究竟是谁时,她皱着眉描述着那个形象:“比天花板还高,浑身都是肌肉,笑起来的样子跟笑面虎一样,他一定不怀好意!神父一定是被他给骗了…… ”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起来。 但随即就变得脸色惨白,似乎被什么冻得浑身打着冷战,惊恐地看向四周,然后就再不肯说一句话了。 周围的信徒们也有些不认同地看着她,与她不同,他们相信神父的眼光,既然神父跟那个陌生男人结婚了,那就一定是有原因的。 神父永远都是对的! 在这些信徒眼中,神父已经完全被神化了,容不得他人说一句坏话。 镜头下的信徒们神情中都有着对神父的狂热向往。 除却寥寥几人难掩嫉妒之外,其他男男女女全都对神父的决定毫无异议。 “所以是未婚夫对吗?结婚对象是男性?” 这多少有点惊奇了。 “你们之前认识他吗?他是个什么人?姓甚名谁?” 主持人努力想得到更多信息,但信徒们也一问三不知,只说是神父带过来的,他们也从没见过这人。 问了一圈都一无所获。 直到警察那边都快要将半个镇子的人都逮捕完了,他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也没能等到神父再出来,他们被堵在大厅里进退两难。 主持人见此也只好无奈跟同伴一起坐到一旁,苦熬时间。 他现在有些懊恼之前看着那神父发呆的行为。 明明可以趁机上前去做采访的,将之前准备好的刁钻问题一一问出来,便能得到更加有价值的新闻内容。 这个神父身上的谜团简直数都数不清,如果能问出来哪怕一星半点的内容都够他们火上一把的。 就比如说他这种强悍的洗脑能力。 能将所有信徒都洗脑成这个样子可算得上是能力超群了。 还有他身为神父居然能结婚这件事。 主持人想到这里,再次回忆起刚才看到的画面,神父手上的结婚戒指。 又不自觉地发起了呆,心中滋味莫名,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好在等了没一会儿,警察也来到了教堂里。 他们是来处理人口拐卖案件的。 一进教堂就开始向那些受害者们阐明情况,让她们跟着一起回警局里做人证。 这些信徒虽然很不舍,但也像之前那些主动认罪的镇民一样,同意了警察的要求。 等到信徒们都离开了,记者们的心思也动了。 “我记得神父往这个方向走了!应该是后面有休息室。” “动作快点,应该还能找到神父!” 他们商量了一阵,动作鬼鬼祟祟的朝着教堂后的走廊摸去,试图找到神父的踪迹,然后做个私人采访。 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教堂走廊跟鬼打墙一样走不到尽头,他们越走越害怕,到最后走了都有一个多小时,却还没找到神父的踪迹。 每个人都已经累得双腿打颤了。 镜头下的走廊一望无际,任凭他们大声呼喊都没人回应,倒是在走廊的墙壁上看到了几张炫耀一般挂起来的结婚照片。 一大片喜庆的红色之中,两个亲密靠在一起的人影面带笑容。 不过照片的清晰度不高,或者说是故意摆出清晰度不高的两张,只是为了显示出彼此间的婚姻关系,而不想让人看清面容。 但即使看不清面孔,神父那独特的身形和气质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神父身侧站着的男人也果然如信徒们所说的那样,非常高大,一头黑色长发,身材比例强壮而不夸张,长手长脚,肩膀宽阔,给人一种极强烈的压迫感。 尤其是那双照片中模糊不清的苍白面孔,以及上面那双漆黑眼珠,竟莫名给人一种异样的冷意。 即使带着笑容,依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主持人看着高大男人的照片,有些不太舒服地移开了视线。 这个人莫名让他想起了之前做重大案件采访时看到的那些尸体,那些摆放在冷柜中的尸体就是这样苍白且令人心生违和。 一种与活人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不过主持人觉得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毕竟神父都跟这家伙结婚了,总不可能是结阴婚。 只是这个男人虽然外貌也算端正英俊,但与神父相比,还是不太相配。 众人看着照片,目光更多地落在神父身上,摄影机的镜头也是长久没有移开。 即使图像模糊也拦不住摄影师专注拍摄的劲头。 看着这张照片,众人才有了神父真的结婚了的实感。 而且能感觉到神父脸上的笑意无比温暖,说明是完全自愿的,并非之前那个信徒所说的被欺骗了。 任谁看到那笑容都会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不敢置信神父会真的就这么结婚了。 在拍摄下这张照片后,众人的情绪都不知怎么了,不同程度地低落下来,没了继续寻找神父的力气。 便试着往回走。 竟然很快就走出了困住他们多时的鬼打墙。 这不由让人心生寒意,回头望向走廊时,众人的表情都多了些惊恐。 虽然之前那探灵直播一度在网上闹得很大,有些胆小的家伙甚至因此被吓得在网上四处宣称有厉鬼要出世了,整个封家镇都凶多吉少了。 还说什么他算过卦象了,说要是控制不住那厉鬼,整个世界都要末日了。 这种夸张荒谬的言论还真有很多人相信了,四处传播谣言,说的信誓旦旦的。 当然,普罗大众是不相信的。 互联网时代的探灵直播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些为了得到热度而弄虚作假的小丑而已。 他们这些记者更是造假经验丰富,时刻都对网上所谓的新奇新闻怀着质疑的态度,就连当初来之前,对神父的美貌都将信将疑的,怀疑是这个人品不太好的神父自我炒作。 即使在目睹了神父的真容之后打消了怀疑,但也从未想过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会是真的。 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们不相信了。 至少教堂中存在厉鬼的言论,很可能是真的。 “有鬼……老大,有鬼啊啊啊!!” “有鬼,我们撞鬼了!” 众人看着这空无一人的教堂大厅,只觉阴风阵阵,被吓得不轻。 顾不得多思考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教堂。 跑出教堂后,主持人也被吓得脸色铁青,喘着粗气再回头看向教堂时,似乎在二楼的落地窗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正路过走廊。 与神父结婚照片中模糊的高大人影极其相似。 脸上挂着与照片中相似的笑容,似乎在看着走廊前方的某个人,眼睛闪闪发亮地说着什么。 当察觉到主持人的目光时,高大人影瞥了过来,明明还是那张笑脸,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恶意却足以让人浑身战栗。 那是对他人窥伺爱人的不悦。 主持人吓得一哆嗦,瘫倒在地,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落地窗后已经空无一物了,只有教堂尖顶上的十字架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眼的光芒。 主持人呆呆的收回了视线,在同事的搀扶下爬起来,一起踉跄着逃离此处。 回去后,他们一行人就全都生了场大病,发起了高烧,烧的话都说不清,吃什么药都没用。 躺在床上一个多月才好转。 等他们病情好透,准备再接着去寻找神父做采访时,却发现神父已经离开了封家镇,不知去向了。 不过据那些依然固执留守在教堂里的信徒们所说,神父是跟爱人一起度蜜月去了。 虽然并未跟他们说什么时候回来,但信徒们觉得神父迟早会回来的。 她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记者们只得再次失望而归。 本以为他们的此次采访算是彻底失败,但谁知道由于其他跟风前来的媒体们也没能采访到神父,只勉强拍摄了些封家镇案件的画面。 这就导致他们居然已经是拍摄内容最多的媒体了。 他们之前拍摄的那些视频为了他们带来了超乎寻常的热度,在网上被疯狂转发。 哪怕只是神父的侧脸,或者一张模糊的结婚照片,信徒们口中描述神父的只言片语,也仍然引得无数人争相收藏。 那些所谓的神父是个贪财小人的言论早已淹没在无数舆论之中,人们最关心的永远是神父的去向。 以及怀着某种隐秘的近乎嫉妒的心理探究着神父伴侣的身份。 只不过没人真正发现这人的身份。 倒是有之前宣称厉鬼降世,末日将至的魔怔人们再次宣称神父的结婚对象不是活人,宣扬着那根本就是一具尸体之类的荒谬言论。 将本就混乱的网络舆论搅得一团乱麻。 好在这些舆论风波转瞬即逝,在某日,一夜之间网上的所有视频和照片都销声匿迹。 像是被某种力量入侵了一样,所有私藏录像的人都发现录像没了,自己也生了一场小病。 事情闹得有点大,有不少人都声称自己撞鬼了,只是没多少人相信罢了。 只有得知消息后的记者们面面相觑,心有余悸地想起了之前在教堂中鬼打墙的经历。 主持人更是脸色惨白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起自己第一眼看到那结婚照时候的想法,以及那天在教堂二楼看到的那个可怖的人影,那张满含恶意的笑脸至今仍是他的噩梦。 或许,与神父结婚的真的是具尸体也说不定。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他不敢对外人明说,怀着深深的恐惧,只当做自己根本不知道。 也不敢再去提出什么想要去采访神父,揭穿神父真面目的话了。 只是私下里还保留着一张当初拍摄的录像备份,偶尔会偷偷摸摸地拿出录像,不敢联网,只是看着那份录像发呆。 * 国内某处距离封家镇颇为遥远的度假胜地, 酒店内, 酒疏正在电脑上观看着法庭的审判直播。 他坐在床上,身后便是蛊银。 蛊银将爱人整个圈进怀中,下巴蹭着酒疏的发旋,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我承认自己的罪行,请将我依法惩处……” “快把我抓了!审判我的罪!” 电脑中传出法庭上镇民们的认罪声音,一个个诚恳极了,完全不像是能做出残忍罪行的犯人,倒更像是一个个精神不正常的狂信徒。 酒疏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都是剧情中那些对惩戒对象下过手的人,也是曾在他教堂中虔诚祈祷过的信徒。 越是罪孽深重,就越是虔诚,愚昧到盲目。 即使今生尚未犯下分尸的罪行,也有其他不可饶恕的罪行。 “亲爱的其实不用看这些的,这些人有我好看吗?” 蛊银倒不是很在意这些被审判的镇民,他在意的只有酒疏一个。 他不想让爱人的目光停留在那些渣滓身上,应该全都在他身上才对。 “还是我比较好看吧!” 蛊银将按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期待地看着酒疏。 “嗯,当然是你比较好看。” 酒疏看着面前合上的电脑,眨了眨眼,看向颈窝处的头颅。 然后如蛊银所愿,露出了温柔爱怜的笑意。 那些源自酒疏的甜言蜜语永远都让蛊银面红耳赤。 蛊银通红的耳根暴露在外,他又是羞赧又是欢喜,将酒疏搂在怀里,脸颊蹭了又蹭,怎么也抱不够。 他真的好爱酒疏,爱到恨不得将酒疏嵌进自己的肉里,如果可以真的很想永远贴在一起不分开。 这种占有欲在之前分裂的时候就有些端倪,现在彻底融合后也并没有好转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酒疏有肢体接触。 而面对这种正常人都会感到腻烦不适的行为,酒疏毫无反感。 反而每次都一副纵容宠溺的模样,眼中的爱意让蛊银快要溺死在里面,幸福到无以复加。 有时候过于幸福了,甚至都有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恐惧感。 觉得或许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自己的美好幻想,一觉醒来自己依然是那个孤寂无人关心的怪物,只能在死后永远徘徊在那无人的街道。 蛊银只有更加紧密地与爱人贴在一起才能缓解这种恐惧,才能填满那那颗因恐惧而焦躁不安的心。 蛊银痴迷地啄吻着爱人的侧脸,抱得更紧了几分,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电脑。 那画面中的人都曾是他前世无比怨恨过的仇人。 曾经的他每每看到都会心生怨恨,恨不得生啖其肉,只有将他们的灵魂撕成碎片才能满足这份怨恨。 那些怨恨的情绪是对所有活人的诅咒,也同样是对他自己的诅咒,让他沉沦在怨毒的情绪中不得超生。 但此时的他却已经兴不起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了。 因为已经不在乎了。 他现在只在乎自己的爱人。 只在乎自己的幸福。 只要有爱人陪在身边,所有恨意都可以一笔勾销。 更不用说他的爱人为了给他报仇还特意将他们全都送进了监狱。 酒疏也很爱我,所以才会这么做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蛊银就会兴奋得两颊发烫,控制不住地咧开嘴笑起来。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那些警察,那些记者,那些蜂拥而至的媒体,还有现在的法庭审判,每一处都有着酒疏的影子。 全都是为了他。 爱人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他。 虽然并不想爱人为了自己劳心劳力,但看着爱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还如此在乎他曾经遭遇过的苦难,便会让他感到极其幸福。 “我们结婚了!” 蛊银突然开口。 酒疏翻看着手机,慵懒地靠在蛊银的胸口处,习以为常地应了声是。 自从举行了婚礼之后 ,蛊银时不时就会这样,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酒疏回个嗯,他就能自己傻乐起来。 “我们结婚了!嘿嘿!”蛊银笑容傻乎乎的。 不过虽然在犯傻,蛊银还是不忘调整自己的姿势,让爱人倚靠得更舒服些。 “亲爱的,我好幸福啊。” 蛊银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酒疏揉了揉耳尖,有些无奈。 这家伙自从知道自己耳朵有些敏.感之后就老是喜欢对着他耳朵说话,凑的很近,还喜欢压低声音。 据说是从某本教谈恋爱的书里学来的,说这样能让声音更好听,更吸引恋人。 幸好蛊银的声线确实不错,压低时也算不上难听,反而有种成年男性特有的磁性,显露出一些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酒疏便也忍了。 “我也很幸福。”酒疏回应道。 蛊银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英俊的面孔生生多出了几分傻气。 然后,看了看酒疏的表情,蛊银努力保持镇定,想要维持自己稳重的一面。 自打结婚后,蛊银便自认为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丈夫,于是努力学习着与恋爱有关的教程,争取让爱人感受到他的爱,让婚后生活更加幸福。 好的丈夫不仅要从抓住妻子的胃,更要抓住妻子的心,蛊银正在努力。 而根据恋爱教程里的描述,现在这种时候就可以做更深层次的接触了。 更深层的接触。 蛊银脸色泛红,犹豫半天才终于开口。 “亲爱的,我们、我们可以穿情侣装吗?” 酒疏闻言,有些沉默的看了蛊银一眼。 蛊银瞬间有些紧张:“嗯,我的意思是可以穿你的衣服吗?啊,我的意思是嗯,呃,是亲爱的穿我的……” 蛊银急得手忙脚乱的,害怕爱人误会。 而酒疏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半晌才轻笑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没有误会,只是刚才还以为你会说要不要.做.爱.呢……” 如此才算是更深层次的接触。 “!!!” 做.爱?!! 从情侣装一下子跳跃到做.爱,话题的跳跃度实在太快,蛊银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头顶几乎要冒出蒸汽来,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他看的恋爱教程书中并没有提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做。 虽然已经结婚了,当初也计划着结婚后与爱人做更亲密的事情,就连这几天跟爱人亲密拥抱时,他都忍得异常辛苦。 但他还是想要一步步,按部就班的来,然后才能如书中所说得到更加幸福的未来。 “你找错书了,已经结婚了就别看恋爱教程了。” 酒疏叹了口气,似乎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坐直身体,细白的手臂搭在蛊银肩头,与蛊银结实发达的肌肉相比,酒疏的肌肉线条不算太明显,却有着独特的美感,更符合人类社会对青年男性的审美。 酒疏漂亮的桃花眼与蛊银的凤眸对视。 “这种事情其实应该新婚第一天就做的。”酒疏靠近,温热的呼吸洒落在耳畔,像是燃烧的火苗一样,在皮肤上燃起一簇簇火,将蛊银烧的坐立难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酒疏身上松垮垮的衣服上。 由于快要入睡,现在的酒疏只穿了件宽松睡衣,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以及领口之下细腻的肌理。 比起他冰冷苍白的肌肤,酒疏的皮肤总是柔软微热的,触感如玉石一般滑腻,让蛊银爱不释手。 在举行过婚礼之后,他便与心爱的酒疏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了,但却只是单纯地抱在一起,什么都没做。 并不是不想,只是为了更加幸福的未来而不得不忍耐。 直白点说,就是蛊银非常担心自己会弄疼酒疏,从而给酒疏留下坏印象,像恋爱教程书里说的那样,给爱人留下阴影,影响自己与爱人的幸福。 看着怀中娇小的爱人,蛊银总是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控制不住心头汹涌的爱意,而伤到爱人。 可关于具体该怎么做才能让爱人感到舒服,蛊银脑海中的残尸记忆里根本找不到答案,他便只能自己去找恋爱书籍,并为了书中那个美好的未来而奋斗。 可经过了这两天的实践之后,效果似乎不算很好。 书上说只有完成了恋爱过程,让爱人感受到自己的爱意,在彼此都感觉到幸福的时候做最亲密的事情,才能让爱人感到舒服。 可是经过酒疏提醒,蛊银才终于明白自己大概真的找错了书,他们早已相爱,不需要再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原来他已经是恋爱教程中所说的那种获得幸福的最终状态了。 “太好了……”蛊银红着脸,眼睛却很亮。 他看着怀中的爱人,还是有些紧张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爱人微微弯起的桃花眼。 神父黑白分明的眼睛真的漂亮极了。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一直这么觉得。 蛊银忍不住亲吻着爱人的眼角,深深地拥住了爱人。 酒店房间的灯光熄灭了,只剩下从窗纱透过来的霓虹洒落在房间里,映出床上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蛊银起初还有些懵懂生.涩,但在爱人的亲吻安抚下也变得逐渐熟练起来,放在爱人腰间的苍白手臂因为过度紧张而肌肉隆起,微微汗湿。 房间中有唇齿间的水声响起,喘.息声与衣物摩.擦的声音交错。 随着夜色渐深,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酒疏搂在蛊银脖颈的双臂。 指尖紧绷着,泛起了白,被蛊银拿下来爱惜地亲吻着。 “亲爱的……”蛊银痴迷地亲吻着酒疏,漆黑的眸子早已因为兴奋而变成了蛇类的竖瞳。 “你……你的手太多了……”酒疏的声音有些疲惫,呼吸不稳地抗议着突然出现的几双手臂。 每一支手臂都贪婪地抚摸着他的皮肤,简直像是好几个人一起将他压得死死的。 但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亢奋到失去理智的蛊银吻了上来,吻得极深。 即使过去的几天已经亲吻过无数次,蛊银还是爱极了这种连呼吸都能掠夺的吻,时不时就要亲上一回。 酒疏只能无奈地停住了挣扎。 房间内的动静直到天色微亮才停歇。 等到蛊银抱着酒疏去清洗身体的时候,酒疏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一直到清洗完重新抱回床上,也没醒过来。 蛊银动作很轻的将酒疏摆出一个舒服的睡觉姿势,然后就抱着酒疏一起躺到了床上。 刚洗漱过的爱人那头柔软蓬松的半长发变得凌乱,露出其中白皙俊秀的面孔。 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唇瓣上还带着被舔舐过的水色。 眼尾泛着的淡淡红色显出一种勾人的穠艳。 蛊银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怀中的爱人,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来过。 看了许久才小心地亲了亲酒疏的额头,觉得不太够,于是又亲了下眼尾、脸颊。 他的爱人太好看了,怎么也亲不够。 就这么一路亲到了脖子处,蛊银发现爱人雪白的脖颈上已经全都是他留下的吻痕了。 虽然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动作小心,不能让爱人受伤,但终究还是克制不住想要跟爱人亲密的欲.望,不小心亲的久了一点。 蛊银似乎有些愧疚,但不知如何弥补,于是便再次在脖子处亲吻了起来,想要以此盖住那些吻痕。 然而吻着吻着,就将爱人越抱越紧了。 苍白冰冷的手掌也下意识地放到了爱人窄瘦柔韧的腰身上,轻轻摩挲,感受着手心细腻的手感。 酒疏被一连串冰凉的吻吵醒。 他睁开眼,看着蛊银再次兴奋起来的表情,向来从容温和的表情显露出浓浓的倦色,勾着蛊银的脖子,亲吻了下他的脸颊。 “睡吧,好困。” 惩戒对象现在算不上完全的人类,自然可以一直保持精力,但酒疏目前是做不到的。 尤其是昨晚本以为青涩的惩戒对象无师自通了许多小技巧。 不光是那几只手臂,到最后连蛇尾都变出来了,酒疏稍微有点吃不消,真的需要先休息休息了。 “好的亲爱的。”蛊银被吻了一下后,眼神清澈了不少。 看出爱人是真的有点累了,他便有些懊恼的停住了动作,转而给爱人盖好被子,眼神温存地看着酒疏漂亮的眉眼。 神父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真的不是幻觉吧。 蛊银又开始有点患得患失了,越是恐惧什么,就越是会在大脑中产生幻想。 比如现在就不断幻想万一怀里的爱人突然消失,他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孤独而疯狂的厉鬼该怎么办。 或者醒来后发现爱人并未爱上自己,而是厌恶地看着自己。 种种恐惧交错着,让他脸色苍白起来,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酒疏沉睡的脸。 不想打扰到爱人,便只是收紧了怀抱,直至感觉心脏都变得充实起来了才缓和了心中的恐惧,不再去幻想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可能性。 然后,学着酒疏的样子,他也闭上了眼睛,跟着爱人一起入睡。 虽然他根本不需要睡眠,但能跟爱人一起睡去也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能够跟神父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甚至做了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对蛊银来说已经幸福到心脏都要爆炸了。 幸福到让他觉得哪怕为此遭受再多的苦难都无所谓,甚至开始想上一世遭受的那些痛苦是不是还不够多。 万一不够将这一世的幸福永远持续下去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他甚至都有种自残的冲动了,只要能一直幸福下去,让他做什么的都可以,哪怕再被分尸一次也无所谓。 不过现在爱人还在怀中,蛊银便终止了这个外人看来极为病态的想法,甜蜜地扬起嘴角,将爱人禁锢在怀里。 * 等到酒疏睡醒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蛊银感觉爱人醒来了便立刻殷勤地凑上前询问酒疏是否饿了。 他早就给酒疏准备好了食物。 除了昨晚的事情,蛊银确实做到了身为伴侣的体贴。 “我准备了亲爱的最喜欢的甜粥,还有饭后甜点!” 蛊银笑容阳光,眼神中满是爱意和期待。 他穿着一身凸显身材的长袖毛衣,勾勒出宽阔的肩膀。 动作十分刻意地将健壮好看的肌肉线条展示给酒疏,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展现出自己的魅力,让爱人对自己越来越爱。 见酒疏仍然面露倦怠,蛊银更是主动将食物用小桌子放到了床上,一勺一勺地喂了起来。 “亲爱的,来吃点东西吧!”蛊银温柔地将勺子递到酒疏嘴边。 酒疏有种被当做小孩子照顾的感觉,不禁失笑。 不过并未拒绝,张口咽了下去。 吞咽时,喉结微微滚动,黑色发丝随着动作披散在脖颈间,显出那些斑.斑.点点的暧.昧痕迹。 酒疏似乎没有察觉到那些痕迹一样,动作自然,衣袖滑落时,还会露出手腕上被几只手掌同时桎梏过的红痕。 酒疏皮肤薄,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痕迹,更不用说是被几只手一起贪婪地抓在手中了。 蛊银看得脸色发红,有些不好意思,羞怯地垂着眼睛,全然没了之前那副亢奋不已的模样。 与昨晚判若两人。 只有抬眼看向酒疏时,才会显露出眼底与昨晚一般无二的,深沉近乎扭曲的爱意。 直到吃完饭,蛊银脸上的红晕都没有散去。 不过虽然害羞得像个坠入情网的小姑娘,他却依然像个肌肤饥渴症患者一样抱着酒疏。 高大的体型将酒疏完全笼罩,手掌还得寸进尺地伸进衣服里抚摸酒疏的皮肤,当皮肤紧贴在一起时才露出孩子似的满足。 “亲爱的,下一个蜜月地点选在哪里比较好?” 蛊银拿起酒疏试图阻止的手,着迷地吻着酒疏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忘询问爱人下一步的计划。 他一切都听酒疏的。 酒疏瞥了他一眼,放弃挣扎,任由他亲吻自己的手指,慵懒地靠在他怀里,指了指手中的旅行杂志。 “不如就这里吧。” 酒疏选了一个比较适合蜜月旅行的地方,这个世界的旅游业还算发达,适合蜜月旅行的地方不少。 蛊银当初要来蜜月旅行的时候并没有说要旅行多少时间,只是表示要跟酒疏一起在每个蜜月地点打卡,尤其是那些传说打卡了就能让恋人幸福一生的蜜月打卡地。 想起蛊银当时羞答答的表情和满脸的憧憬,酒疏觉得他们或许要旅行很长一段时间了。 “好啊,下次就去这里吧!” 蛊银高兴地应声,然后就继续跟爱人耳鬓厮磨起来。 之前没有开荤的时候还可以忍受,可现在当真的与爱人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之后,蛊银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被酒疏拒绝了,他便可怜巴巴地低着头,直到爱人心软答应。 房间里很快又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声了。 下午的阳光洒落一地,遮掩了满室春色。 176642《封家镇怪谈》(完)(四合一)^…… X市区, 繁华的中心商贸区内, 天色暗下来之后,城市中的霓虹灯就亮了起来, 五彩斑斓的光线在城市上空穿行, 切割出光怪陆离的街区。 这里是世界闻名的旅游城市,排名前列的蜜月旅游地。 街道上来往的人们形形色色, 层层叠叠的广告牌占据视野, 高楼大厦交错着, 在城市中打下大片阴影。 路边供行人休息的长椅上,一头黑色长发的男人孤身一人,情绪低落地坐在那里。 焦虑不安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 为了消磨时间, 他有些颓丧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 然后有些纠结地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几张照片。 尤其是在其中几张上反复纠结。 该选哪一张作为壁纸呢? 虽然这几张都是他跟爱人在教堂中的结婚照,但却是在融合之前拍摄的,融合之后拍摄的照片都当壁纸很久了, 不能再用下去了, 会让爱人审美疲劳的。 倒是可以用蜜月期间拍摄的照片, 但是今天是结婚纪念日,还是用结婚照片比较好。 长发男人更加纠结了。 他举棋不定地选择了一张,看着那张照片上自己灿烂阳光的笑容, 犹豫着又换了另一张。 另一张上面的笑容没有那么灿烂,目光专注地落在爱人身上, 正在为爱人系上红线。 每一张照片都是当初精心拍摄后收藏起来的。 打印了许多张, 还备份了无数遍,只为了能将这些照片永久保存下去,希冀着能一直如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些照片就是他们幸福的证明。 长发男人似乎回忆起了当时拍照时幸福的心情, 眼神温柔下来,情绪也好转了许多。 但一时半会儿的,还是没能做出选择。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长椅上又坐下了一位路人。 是一位打扮得体的白领女士。 穿着保守的西装短裙的麻美垂着头,她哆嗦着坐到了长椅上,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怀中抱着一个小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薄薄的信封。 抚摸着这个小盒子,麻美浑身颤抖,时不时便会惊弓之鸟般看向四周,似乎在害怕什么。 她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嘴唇泛着白,很快就注意到了另一张长椅上的长发男人。 即使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出这是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猿臂蜂腰,肌肉发达,极具视觉冲击力。 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此时正垂头看着手机,皱眉思索着什么。 上身的长袖针织衫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是个典型的运动系帅哥,即使脸色比常人要来的苍白,也掩不住周身满满的活力,与这片阴暗的角落格格不入。 没过一会儿,不远处又走来了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性,刚走到长椅附近就被长发男迫不及待地搂住了腰身。 那人背对着麻美,一头黑色半长发垂落在耳后,从麻美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人白皙的耳垂。 身材没有长发男那么壮硕,也没有那么高大,却更符合当下社会的审美。 背影的每一寸线条都恰到好处,能看得出转过身后必然是个不逊色长发男的俊美青年。 看得麻美有点恍神。 “亲爱的,我好想你!” 长发男的声音低沉磁性,明明有着那样一副强壮的身躯,说话时却像在撒娇一样,尾音拉长,充满了依赖与迷恋。 “我等了好久了亲爱的。” 蛊银将爱人搂进怀里,满脸的不舍。 他根本不想跟爱人分开。 自打结婚之后从来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足足有四十分钟十五秒钟。 漫长的时间让蛊银感到坐立难安,焦虑忐忑。 为了今天的结婚纪念日,蛊银做了许多准备,赠送了酒疏许多礼物,费了许多心思,只为了能让爱人感觉到自己的爱意。 他也如愿得到了爱人甜蜜的亲吻,温柔的笑容,已经感到心满意足。 可酒疏却觉得这并不足够,对蛊银说爱是双向的,他想要回赠礼物。 提出要去买个惊喜礼物,还强制要求他不能跟上来,也不能用力量偷窥。 蛊银虽然很想告诉酒疏自己不需要什么礼物,只要爱人能一直陪在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可是面对爱人的坚持,他还是乖乖同意了。 听话地坐到路边的椅子上安静等着,甚至真的没有去偷窥。 直到现在才终于重新将爱人抱在怀中。 小别胜新婚。 蛊银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恨不得立刻将怀里的爱人藏起来,再也不分开那么久了。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不会那么久了。” 酒疏声线好听的声音让人耳根发烫,温柔地抚摸着靠在自己身前的惩戒对象。 “我给你买了礼物,结婚纪念日快乐!” 说着,酒疏将礼物递到蛊银面前,是最近网络上很流行的恋爱手链,其中编织着彼此的几缕头发。 据说情侣之间戴上手链就能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酒疏知道蛊银最喜欢这种类型的礼物,凡是涉及能让恋情持续更长久,生活更加幸福的迷信传说,蛊银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明明自己都是非人类的存在了,却比正常人类更加迷信。 虽然酒疏觉得这种行为还挺可爱的,不过偶尔也有无法接受的时候。 比如会突发奇想在自己心脏上刻字,用自己的肉雕刻血玫瑰,企图作为礼物送给酒疏之类的。 “!谢谢亲爱的!” 蛊银的声音带着颤抖,兴奋地将爱人抱得更紧了。 酒疏体贴入微的关心让蛊银的心脏都变得像是填满了棉花一样,松松软软的。 然后,蛊银系上手链,将爱人的手腕与自己的手腕放到一起。 看着上面两条相似纹路的编织手链,笑容灿烂极了。 好开心,他真的开心到想要把心脏挖出来给爱人看看,证明自己有多么地爱酒疏。 送完了礼物后,两人便起身离开了长椅,准备回到暂时租住的酒店公寓楼了。 而不远处的麻美就这么一直悄悄看着他们,似乎想要拦住他们做些什么,神情迟疑。 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麻美看着自己怀中的小盒子,露出绝望而又认命的表情,决定将诅咒停止在自己这里。 作为一个普通白领,麻美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最近几年网络上一直不间断的爆出许多灵异事件。 似乎是从一年前的某天开始,整个世界都变得奇怪了。 以前很少见的灵异杀人案件,现在遍地都是。 诸如惨死后化为厉鬼复仇,屠灭仇人满门,或者死后化为地缚灵,将房子变为凶宅,死了无数人的事件层出不穷,闹得人心惶惶。 整个社会都变得压抑可怖,自杀他杀案件越来越多,许多人的情绪也变得不稳定,犹如一个炸药桶,一点就炸。 最近更是流传着怨灵二重身的都市传说,害得人人自危。 传说有人遭遇了怨灵的诅咒,亲眼目睹了一个惨死的婴灵逐渐长大,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如果不将诅咒转移出去,便会被这个二重身吞噬掉,成为怨灵的食粮。 而据传说,那个能将诅咒转移出去的手段便是将怨灵的名字给别人看到,那样的话,诅咒就会转移到他人身上。 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什么,许多人真的收到了许多匿名信件,信件中只有一张白纸,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一个只有拆信人自己才能看到的名字。 这种与传说中无比相似的,恶意转移诅咒的行径无疑让人们愈发不安。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拒收信件了。 麻美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从来没相信过这种传说,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到类似的事情。 所以她依然像往常一样拆开了信件。 然后就真的遭遇了诅咒。 她想要像传说中一样,随便找个人转移出去,因此今天才会特意带上一个小盒子,准备随便将盒子丢给一个人。 可是看着刚才那两人温馨的场景,她还是于心不忍。 就这样,麻美决定将诅咒终止在自己身上。 她强忍着恐惧,一步步朝着自己的公寓走去,决定死也要死的体面些,至少不能死在街头。 正好还能将那个老是色眯眯盯着自己看的房东老头恶心一番。 麻美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楼下。 却恰好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对男性情侣也在往公寓楼内走。 他们竟然也是住在这栋大楼里的。 只不过他们作为来此地旅游的游客,住的是临时酒店公寓,而她是长期公寓。 麻美听到他们正在说话。 “我没吃醋,真的,亲爱的,我现在心胸宽广得很!” 蛊银牵着爱人的手,信誓旦旦地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他刚才试图将爱人手中的布娃娃扔掉,正在解释这种行为的合理性。 “是那个布娃娃太丑了!” 蛊银认真说道。 绝对不是因为那布娃娃长得跟他一样,爱人还将布娃娃放到怀中亲了亲的缘故。 酒疏看了蛊银一眼,没说话。 那是他特意定做的布娃娃,打算给蛊银一个惊喜。 不然他没必要独自一人出去那么久。 “……我、好吧,是我错了亲爱的,我再也不会了。” 面对爱人平静的视线,蛊银沮丧地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收紧与爱人十指相扣的手,害怕酒疏因为生气而离开。 虽然总是对酒疏说什么自己在融合后变得成熟了,不会再吃醋了,但显然蛊银还是会偶尔突然犯病。 酒疏无奈,拿出了另一个自己模样的布娃娃,用红绳将两个布娃娃连在了一起。 “很难看吗?” 酒疏晃了晃手里的两个娃娃,娃娃亲密地靠在一起,就像他们两个一样。 “不难看!一点都不难看!” 蛊银的眼睛亮晶晶的,动作极其轻柔地从酒疏手中接过布娃娃,喜悦之情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 真是一对恩爱情侣。 一定都是很善良的人吧,这样的好人不该遭遇厄运的。 麻美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一路亲昵地搂抱着上了楼,然后才慢吞吞地,视死如归地往自己的公寓房间走去。 那二重身现在就在她的房间里等着她回去。 虽然心中下决定时很干脆,但临到头了,麻美又恐惧地停下了。 她蹲在公寓楼外,好半天都没能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 直到天色愈发暗了,她才边哭边往房间走。 她的二重身生长速度很快,今天白天的时候就已长成她少女时期的样子了,就站在房间客厅里诡异地朝着自己微笑。 还不断在她脑海中说话,语气讽刺,说它是更完美的她,会取代麻美的一切,麻美只是个社会的垃圾之类的。 每一句话都能戳中麻美心中的自卑懦弱之处,短短几天就将麻美变成现在精神崩溃的样子。 甚至偶尔会自暴自弃地想着,或许二重身说得对,她就是个垃圾,如果被二重身取代了反而是件好事,能够从这个世界得到解脱。 这便是那二重身的可怕之处,会将人的精神与肉.体一起毁灭。 现在只怕已经成长为一个完全体了。 按照传说中的内容来推测,如果现在不赶紧按照往日的工作时间回家,只怕二重身便会自己顺着路找过来。 然后就会一口一口地将她吞噬掉。 到时候就会死的很不体面。 麻美怀着想要死的体面的愿望进入公寓楼。 失魂落魄地准备往电梯间走,却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入户大厅里被打开的邮箱。 那是整栋公寓楼的租户平时收取快递的地方。 最近这几个月因为二重身的传言,早已没有人去那里收邮件了。 现在却被打开了一个格子,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取走了。 麻美看着那个格子上的房间号。 似乎是酒店公寓的几个房间号码之一。 这栋公寓楼从十层往下全都是酒店公寓买下来的房间,十层以上才是租户们的长期公寓,因此区分房间号非常容易。 但在看清房间号的同时也让麻美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起了刚才那一对情侣。 不会真的是他们吧。 那二重身马上就要将自己吞噬了,居然还会再继续诅咒其他人吗? 麻美不理解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她只能顺着楼层,寻找着那个房间号,试图探究清楚。 反正都要死了,现在的麻美前所未有的胆大。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房间附近。 可却什么都没看到。 房间紧闭着,也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 好奇心让麻美忘却了恐惧,躲在附近观察情况。 可直到深夜时分都没见有什么异常,完全没有像她之前那样发出尖叫声。 那就意味着也许并没有被二重身诅咒吧。 麻美有些为他们感到庆幸。 毕竟如果被诅咒了,房间中就会出现一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婴灵,那婴灵满身鲜血,恐怖至极,还会随着时间逐渐长大,变成房间主人的模样。 起初并不会说话,只是盯着人看,脸上也带着可怕的微笑。 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人的死期。 然后渐渐地,房主便会听到耳边传来二重身的嘲讽,被刺激得精神崩溃。 惨叫出声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然而即使没有尖叫声,也并不能完全代表着诅咒没有找上这对情侣。 不放心的麻美便索性待在角落等着,准备再看看情况。 或许是太过疲惫,等着等着,麻美就靠在墙角睡着了。 随着夜色更加深沉,房间内逐渐有了些许动静,麻美没有察觉,还在沉睡。 公寓房间内, 似乎有谁打开卧室门,悄悄地走了出来。 蛊银站在卧室外,满脸爱意的看了眼熟睡的爱人,然后就轻手轻脚地虚掩上了房门。 不过还是恋恋不舍地留了条门缝,确保自己即使站在卧室外,也能时刻都看到爱人。 酒疏此时已经陷入了沉睡,他太累了。 窗外透过窗纱而来的霓虹碎光落在他疲惫的侧脸上,映出漂亮的眉眼,眼尾淡淡的红晕昳丽动人,唇瓣也略显红肿。 趴伏在暗色床单上的酒疏露出布满红.痕的细白脖颈,与床单颜色显出强烈的视觉反差,更显得刺目的白。 冷白色的手臂和脊背上还残余着被手指抚摸.揉.捏过的痕迹。 看上去就像是被许多双手禁锢凌.虐.过一样,被子下腰身窄瘦的弧度也仿佛一折就断,有种独特的美感。 蛊银看得着了迷,忍不住又走到床前,亲了亲爱人的脸颊,又顺着往下亲吻脖子上的红痕,有些懊恼。 因为今晚收到的礼物太开心了,所以一不小心又激动了起来,虽然已经努力控制不变回本体,压制了许多力量,几乎与一个普通人无异,但还是用力过猛了。 想起爱人睡着之前疲倦的表情,蛊银便有些心虚。 他以为爱人会喜欢蛇尾的,他能感觉到爱人也觉得很舒服。 或许下次不该突然变成蛇尾的。 蛊银沮丧地想着。 但是蛊银真的很想要酒疏也感觉舒服。 他能看出来爱人因为他乱跟布娃娃吃醋的事情,是有点不开心的。 便想着如果能让爱人舒服起来,应该就能开心了吧。 可没想到还是弄巧成拙了。 不过……真的好喜欢那一刻爱人汗湿的脸上泛起红.潮,突然呼吸失控,眼神失焦的样子啊。 蛊银一想到那一幕,都觉得耳根发红,忍不住痴痴地看着爱人露出笑容。 可是看着爱人现在疲惫沉睡的样子,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来一次了。 便温柔地替爱人掖了掖被角,最后吻了下脸颊后走出了卧室。 要开始准备明天的道歉了。 不然吃醋的事情,加上刚才床.上的肆意妄为,爱人会一连几天都不允许他上.床的。 蛊银准备制作纸玫瑰,明天一早便送给亲爱的。 虽然这段时间来送给爱人很多礼物,但是蛊银看得出来,爱人最喜欢的还是他亲手做的纸玫瑰。 他也很开心酒疏最喜欢的是自己手工制作的礼物。 那意味着他是独一无二的,与玫瑰一样,同样是酒疏最喜欢的伴侣,永远都是。 蛊银这样想着,边走边看着手中准备玫瑰彩纸,轻轻哼着歌,兴高采烈地准备制作纸玫瑰。 蛊银想,今晚一定要多做一点来弥补才行。 那样明天看到玫瑰花的时候,亲爱的就能原谅他了。 其实对于今天晚上乱吃醋的事情,蛊银是有点愧疚的。 毕竟是爱人特意准备的礼物,他却蛮不讲理地想要将娃娃扔掉,现在想想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他真的只是不小心而已,不会再有下次了。 毕竟之前连和另一个自己融合都可以做到,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小气,连一个布娃娃都容不下呢? 蛊银苦恼地想着,以后他会改正的。 不要说一个布娃娃了,就算是再次分裂,看到另一个自己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不会吃醋的。 他只会乖乖地叫来酒疏,不会再自作主张,自相残杀了。 都已经结婚那么久了,他早已经成长了许多,已经变成酒疏最喜欢的样子了。 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让亲爱的更加喜欢他的。 以后在床上也是,他已经做了很多研究,学习了很多了,已经是个能配得上神父的好丈夫了。 不再是文盲了。 蛊银有些自满地想着,嘴角的弧度高高扬起,怎么都落不下来。 刚走到客厅里准备开始制作玫瑰,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却更加年轻的脸正微笑看着自己,没有缝合线的痕迹,没有代表异类的竖瞳。 有的是蛊银曾经最向往的普通人的模样,如同另一个更加完美的自己。 “!!!” 蛊银瞳孔一缩。 耳边甚至还传来了另一个自己语气嘲讽的声音。 【我比你更加完美】 【我比你更适合这个世界】 【你根本一无是处】 四目相对的瞬间,蛊银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看着眼前那个比自己更年轻的二重身,手中捏着的用来制作玫瑰花的彩纸缓缓地有了褶皱的痕迹。 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苍白的手背上却已经青筋暴起了。 二重身那张同样苍白的面孔此时终于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似乎是自身的杀人机制终于察觉到了异样,发现自己标记错了目标,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不解。 可还没等它彻底反应过来,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咔擦—— 空荡的公寓房间客厅里,颈椎被扭断的声音响起。 二重身最后看到的是一张充满了戾气的面孔。 它的身体被轻易高高吊起,四肢不受控制地反关节扭曲,发出令人牙根发酸的骨骼吱嘎声音。 “咯——不——” 二重身喉咙处冒着血沫,它的杀人机制让它仍然试图说些什么来摧毁宿主的精神。 但随着某种压抑的疯狂弥漫开来,阴森的鬼域笼罩了整个公寓,它也终于撤去迷障,看到了面前这个人类宿主的真面目。 高大到顶着天花板的身躯强壮可怖,弯下腰来看着它,怪异的死尸面孔,许多只手臂,渗出鲜血的四肢拼接线痕迹,盘旋的粗.壮蛇尾。 以及那双满是疯狂的竖瞳。 另一个自己? 更完美的自己? 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比他更好,是个更完美的蛊银,更适合跟酒疏在一起吗? 酒疏会更爱它,更喜欢它? 谎话连篇,酒疏最爱的人只有他才对。 他已经变好看了,跟爱人再相配不过。 他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爱人绝不会移情别恋离开他的。 也不会有另一个更完美的自己,如果有,就应该及时处理掉。 不,不对,他答应过亲爱的不再乱吃自己的醋的。 应该说,只是将一个想要勾引爱人的怪物处理掉而已。 比如将眼前的这个怪物碾成碎肉。 蛊银低头看着地板上大片喷溅状的血迹,如此想着。 * 砰砰——! 公寓房间外,麻美被一阵砍剁骨头的声音惊醒。 “!” 她看了看时间,满脸恐惧地发现自己忘记回到自己的公寓了。 她的二重身一定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麻美脸色煞白。 就当她准备等死的时候,不远处那扇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似乎有冷风呼呼吹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有点像是惨叫声。 麻美顺着缝隙看过去,看到房间内的客厅里,正有一道熟悉的高大人影。 这个房间原来真的是那对情侣的。 而这个人也正是刚才看到的那个长发男人。 借着酒店公寓房间窗外的路灯光芒,麻美看清了长发男人的脸。 以及他脚下泥泞的血肉残肢。 “!!!” 麻美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 男人苍白结实的小臂肌肉隆起,手中的斧头正不断往下滴血。 此时正垂眸看着自己的脚下,苍白的脸上也被溅上了血迹,让本来帅气的眉眼显出几分冷漠。 血迹很快被那人用手背嫌恶地擦掉。 当发现裤脚也沾染了血迹之后,他的表情更加不满了。 这是才买的新衣服,当季最新款,据说是最能俘获妻子芳心的款式,还没给爱人多看几遍呢。 麻美看着男人脸上的厌色,已经恐惧到失声了。 与之前楼下那个对爱人撒娇的男人相比,现在的男人更像是个嗜血成性的杀人鬼。 将尸体分成了脚下的无数个碎块,却还一副轻描淡写的可怕模样。 甚至只是在担心被血迹弄脏了衣服而已。 “聒噪……该死的东西!” 全都要怪这个怪物! 本来应该是很开心的一天的。 蛊银看着衣服上抹不去的血迹,厌恶地皱紧了眉头。 突然,像是察觉到了麻美的视线,大厅内手持斧头的高大男人看了过来。 一双非人的竖瞳中残余着未散的阴郁之色。 与之前楼下那个满脸阳光笑容的男人形成巨大反差。 仅仅一刹那便能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近乎绝望的恐惧。 那看似英俊苍白的皮囊下就好像包裹着什么可怖之物一样,令人不敢深思,只觉毛骨悚然。 恐惧让她本能地保持安静,浑身却冷汗涔涔,脸色已然白的如死人一般。 好在男人并没有理会门外偷看的视线,而是重新看向了脚下。 那残缺的尸体似乎还在抽搐扭动着,尸块挣扎着,想要重新拼接在一起。 可却被死死踩着,轻易碾碎了仅剩的几块骨头。 在看到脚下血肉模糊的肉块之后,高大男人苍白不见血色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难以自控地发出低低的笑声,笑得胸腔震颤。 开心到纯粹,却也病态极了。 眉眼间全是浓稠到近乎怨毒的恶意。 麻美似乎听到了他在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啊,是刚才吗?不小心分裂了?” “真丑啊,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怪东西……” 男人声音嫌恶。 可是说着说着,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安地自言自语:“不是在嫉妒,但是把一个丑陋的家伙处理掉也是很正常的吧……” 亲爱的一定不会介意的。 或者……只要亲爱的不知道这件事就好了。 好不容易才能甜蜜地生活在一起,不允许第三者进入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斧头再次落下,将地板上那颗挣扎的头颅劈成了两半。 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终于变得丑陋起来了。 这才是怪物该有的模样。 蛊银满意地蹲下身子,将那半颗头颅捡起来,有些孩子气地晃了晃,笑出了声。 脑浆和碎肉顺着头骨滑落,染红了地板。 接下来的事情,麻美已经不记得了。 她早已晕厥了过去,恐惧到了阈值,连身体都无法控制了。 直到第二天快要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 醒来后的麻美整个人趴在楼梯间里,表情恍惚。 那副凄凄惨惨的样子,要不是这栋公寓平时住户较少,只怕早就被人打120抬走了。 她居然没死。 麻美有些恍惚,只觉得自己命大。 无论是那二重身,还是昨晚看到的那个更加恐怖的存在,居然都没有杀了她。 她想不通,可是能捡回条命来实在是件好事,让她多少松了口气。 “亲爱的不再吃点吗?” 突然,楼梯间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令人恐惧战栗。 麻美瞬间如坠冰窖。 “不用了,不太饿。” 彼此间的对话依然充满了亲昵爱意。 麻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终于看到了另一个俊美青年的脸。 比起那苍白可怖的高大男人,这个年轻的男生简直漂亮到无以言喻。 是一种属于年轻男性独特的美丽。 眉眼间的温和更是能让任何人对其心生好感,与高大男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知道那人恐怖的真面目吗? 一个……可怖的非人之物。 麻美呆呆地想着,想要出声救下那俊美的青年人,不想看到如此美丽的人死在怪物手中。 却又因为恐惧而只能看着那两人逐渐远去。 就这么一直看着那青年人的背影,直到与其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对视了一瞬。 看着那双漂亮又平静的眼睛,她突然就再没了疑问。 然后,麻美看到那青年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身侧是一脸殷勤的长发男人。 “亲爱的还在生气吗?你不喜欢这些玫瑰吗?” “没生气,很喜欢玫瑰……” 走廊中,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连声音都听不见,麻美才迷惘地回到家中。 只看到客厅地板上大片的血迹。 那个可怕的二重身不见了。 仿佛是被什么可怖的怪物撕扯成了碎片,连残渣都消失了。 “……” 看着地板上的血迹,麻美跌坐在地,再次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切,以及刚才看到的青年的脸。 一个容貌美丽的人类与一个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 或许是个这是比二重身更加可怕的都市怪谈。 这件事之后,麻美开始在网上疯狂搜索相关信息,不知为何,她就是很想要再见那青年一面。 却并未发现类似的都市传说,此后也再未见过他们。 这座城市里也再没有二重身的传说了。 只有那段蜜月之旅还在继续。 * 一场不知持续了多久的噩梦迎来了梦醒的时刻。 周元惨叫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封家镇的街道上,四周全是空荡的景色。 没有厉鬼那张戏谑可怖的面容,也没有神父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困在街道上。 “鬼域……鬼域也没了……”周元呆滞地说着,依然无法从那场噩梦中缓过劲儿来。 他的身体被厉鬼控制了,然后就陷入了长达数年的死亡轮回。 一次次用不同的死法死去,比当初在【鬼噩梦】档案中记载的死法还要痛苦。 就仿佛是在惩罚他敢对厉鬼珍爱之物下手一样,噩梦持续的时间很长很长,也格外痛苦。 要不是有些法器道具能保护灵魂,周元只怕自己早就已经彻底疯掉了。 可即使如此,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也岌岌可危。 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意识到自己终于从十年前回来了。 虽然在噩梦中度过了许多年,现实中却依然只过了短短半个月罢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趁着那神父还没做好准备,总部那边再增派人手,他们就能将鬼王蛊银彻底封印,拯救这个世界! 周元越想越激动,趁着自己还没彻底发疯,拨通了安全局总部的电话。 他将自己从鬼域中获取的信息全盘托出。 尤其是那个能够掌控厉鬼的神父。 “一定要控制住他!” 周元再三重复。 然而,电话另一头的总部接线员却显得有些奇怪,在问了周元所处的位置后,便挂了电话。 周元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起来。 趁着来接应他的人还没来,他小心地观察着这座封家镇,害怕那鬼王蛊银会突然冒出来。 远处的教堂依然伫立着,此时似乎是做弥撒的时候,教堂中传来钟声。 那神父还在吗? 鬼域都消失了,神父大概率是不在的。 周元拿出手机来想要获取一些信息,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熟悉的网址了。 那是如他一样的应对厉鬼的人们专门用来交流厉鬼信息的网站,现在却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元不清楚,他下意识地往教堂方向走去,却还是警惕地停下了,直到来接他的人到了,他才开口询问具体情况。 “是不是神父用鬼王威胁了外界?现在外界的情况怎么样了?沦陷了多少座城市?” 周元语气急切,想要搞清楚在他被困在噩梦中的这段时间里,现实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还没等周元问出个所以然来,这些来接他的人就对视一眼,下手利落的将他击晕了过去。 “你们!”周元不敢置信。 但他此时刚刚从数年的噩梦中醒来,一身好身手也暂时发挥不出来,只觉眼前一黑,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困在一个纯白色的房间里,被像犯人一样质询。 “你是否已经被感染了?” “什么感染不感染的?我不懂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去找神父!快点把他抓起来啊!不然世界就要毁灭了!” 周元情绪激动的大吼大叫。 房间另一边的人们却跟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继续在手中的档案上记录下他的表现。 然后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周元一人。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周元在这个房间被困了几个月,等到各种仪器显示他确实没有被感染之后才被放了出来。 但即使如此,他也被勒令不能离开管理局管理范围太远,不然就要被当场击毙。 是的,管理局。 早已没有安全局了。 周元茫然地被推出管理局门外,看着四周,几欲崩溃。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 一切自己熟知的事物都没了,连自己敢死队员的身份都没了,成为了管理局一名普通的执行员。 至少是明面上,之前那场席卷全世界的灵异灾难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各地层出不穷的灵异事件,依然死伤无数,但却不再会像记忆中那样拥有能够毁灭国家能力的鬼域。 最严重的灵异事件也仅仅只能造成部分城市陷入瘫痪,情况依然算不上很好,但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周元之前被误认为感染者,也是因为这些灵异事件。 有很多灵异事件通过怪谈、都市传说的形式进行传播,常常有感染者会在被感染的情况下四处乱窜,导致本该小范围可控的灵异事件成为大面积的灾难。 周元之前身处的封家镇就是怪谈的所在地之一。 那里仍然生活着普通人,但并没有周元口中的神父,也没有那个所谓的鬼王蛊银,只是因为最近刚好有几件小型灵异事件需要处理。 那场掀开整个世界灵异灾难序幕的【鬼噩梦】并没有发生,自然也没有太多人关注封家镇,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监控地点稍加监控。 就比如周元突然出现在监控下,还胡言乱语什么世界要被毁灭了之类的,完全怪不了管理局那边误会他是感染者。 “世界线改变了……”周元呆愣着,心中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苦闷。 原本快要被厉鬼们毁灭的世界变成现在可控制的样子,按理说是该高兴的。 但是他也失去了一切。 周元陷入茫然,他还是想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开始四处寻找关于十年前的封家镇信息,发现网络上剩余的信息很少,只有管理局档案室里留存有少量资料。 在资料中,他看到了十年前遇到的那个受害者阿b。 档案中描写他患有精神疾病,认为自己来自十年后,还说封家镇中藏着一个可怕的怪物,不过已经被神父给净化了。 因为怪物与神父结婚了。 档案的记录人员显然对此事嗤之以鼻,用颇为讽刺的口吻记录了这段堪称荒谬的怪谈,还记录了另一位同样精神不正常的警员。 周元看着这位警员的照片,认出了他就是自己之前进入封家镇之前遇上的那一位。 照片上的警员两眼呆滞无光,比起最初的模样老了好几岁。 最初,这个警员和阿b都被诊断出了幻想症,后来灵异事件频繁出现后又被认定为是感染者,只因为他们两人都坚持同一个荒诞的谣言,说神父的爱人是个厉鬼,一个能将整个镇子的人类都控制住的厉鬼。 但管理局在调查过后并未发现有类似情况,只能看到满镇子都是被抓捕的镇民,剩余的镇民们也都是狂热的上帝教派信徒,一心想着待在教堂里等待神父回来。 接下来是一段略显陈旧的采访视频资料。 【“是的,神父当然回来过,他拯救了我们,让我们能在此地生存下去,还允许我们继续生活在教堂里,我们会替神父守护好教堂的!” 视频中,容颜沧桑的几个中年妇女面对采访满脸激动,穿着神职人员的服装,有些不伦不类的。 但眼中的狂热却比狂信徒还要炽热,俨然已经将她们口中的神父当成了自己全部信仰。】 【采访的人询问她们神父为何要离开。 她们回答,因为神父爱上了一个人,要跟他一起到处旅行。 是谁? 她们拿出了两个精心保存的相框,每一个相框里面都是张像素模糊的照片。 隐约能看到两个靠在一起的男人面向镜头露出笑容,还有一张是神父正在被系上红线的照片,神父垂眸时表情尤其温柔。 “这些照片在教堂里藏的到处都是,有的藏在墙角,花瓶,地毯下,书柜里,还有的摆在很显眼的地方,大概是神父特意摆来炫耀的,当初回来的那次还拿着照片笑了好一会儿。” 提及此处,众人脸上都露出失落之色,但面对采访镜头还是祝福着神父能够跟爱人白头偕老。 镜头最后落在了相框上,久久没有移开。】 结婚了…… 周元看着视频的结尾,尤其是神父脸上那充满爱意的笑容,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他想起了自己陷入噩梦前的那一幕,神父在轻声反问他,可是祂的苦难又有谁来拯救呢? 当时的周元觉得一切都是神父在惺惺作态,那种心思深沉的人是不可能真的爱上一头厉鬼的。 可是现在,他竟开始有些动摇了。 因为神父并未像他想象中那样利用厉鬼去威胁政府,获取财富与权力,相反,现在的神父跟厉鬼已经消失在了公众视野。 如果不是为了权势和财富,又能是为了什么? 周元翻看着其他资料,在看到封家镇祠堂被一窝端掉之后,愈发恍惚了。 当初执行任务之前,安全局那边就已经推测鬼王蛊银是死在祠堂手中的。 而现在,祠堂的所有人都被绳之以法。 另外,没记错的话,封家镇祠堂的犯罪人员名单里那两个名为封运和封琪的人就是鬼王蛊银复仇时的重点对象之一。 唯一一次离开了封家镇范围进行复仇。 除了那些犯有重罪的封家镇族老,下属之类的人外,也确实只有他们二人是最惨的,患有一身无法被治愈的怪病,浑身长满了畸形瘤子,样貌丑陋,痛楚难忍,活的生不如死。 在五年前,他们二人就结婚成了一对怨偶,互相折磨。 一年前因不知名原因,女方发了疯,说梦到自己要被男方杀掉了,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将男方乱刀砍死,还将肉给熬成了汤,说要治愈自己的心脏病。 结局不可谓不凄惨。 周元看着那记录着惨案画面的照片,那锅熬着人肉的肉粥让他呼吸一窒。 跟记忆中他们二人惨死的方式很像,只不过上一次档案中记载的是男方砍死了女方,现在则是女方砍死了男方,且女方没有自杀,只是疯掉了,被关进了疯人院。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神父曾说过的那句话一样,祂的苦难。 神父在拯救祂的苦难。 而看样子,神父成功了。 周元关上了电子档案库的网页,他抬起头看向封家镇的方向,虽然此处距离封家镇很远,早已看不到那座尖顶的教堂了,但是他却依然盯着远处眺望。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爱上一个恐怖的厉鬼吗? 还是神父那样近乎完美的人类,凭神父的样貌和性格,想要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毫无问题,可他却真的爱上了蛊银。 只能让人感到毫无逻辑,毫无缘由。 可是面对这一切铁证如山的档案,他也只能得出这样一个荒诞的结论。 人类爱上了厉鬼,厉鬼也心甘情愿的陪在人类身边,没有杀戮,没有死亡,甚至是予取予夺。 爱或许本来就是这般毫无缘由的。 周元终于承认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错误偏见,可承认之后,他也只能愈发茫然,已然找不到自己的意义何在。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当初他就不该去刺杀神父的,那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害得他被困在那噩梦中无数年,直至现在还每晚都会从噩梦中醒来,怀疑自己还被困在其中。 是神父拯救了这个世界。 而不是他。 周元失魂落魄地想着,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管理局。 恍惚中似乎路过了一对亲密前行的情侣。 “这些蛊虫还留着呢?” 酒疏眉头微皱,看着手指上蠕动的细长虫子。 “最近新养的,因为想要时时刻刻留在亲爱的身边,可是亲爱的不是不喜欢我偷窥吗?” 难道这样就不算偷窥了吗? 酒疏挑了挑眉,看着缠在自己手上乱蹭的蛊虫,刚想说些什么。 就见蛊银盯着那几只蛊虫,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不过蛊银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能让爱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立刻表现如常,笑容灿烂地搂住爱人,亲亲蹭蹭间就将蛊虫们重新收了回去。 “算了亲爱的,我改变主意了,你说的对亲爱的,情侣之间要保持距离感。” 这些该死的虫子,在他手上的时候安分得很,一跑到爱人手上就主动断连了! 蛊银冲着爱人腼腆一笑,故作淡定。 背在身后的手却将虫子们全都捏成了一滩血水。 哪怕这些其实都算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酒疏看着蛊银,直到他冷汗直冒才继续往前走去。 “亲爱的,不如我们重新走一遍蜜月旅行吧!” 觉察气氛不对,蛊银小心翼翼地提建议。 “嗯。” “生气了吗亲爱的……”蛊银快要哭出来似的。 “嗯。” “对不起亲爱的!!!” 情侣的声音逐渐远去,周元慌乱地回过头去,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 怔了一会儿后才收回了视线,并不敢靠近他们。 与记忆中那个永远苍白可怖的鬼王相比,现在的蛊银变化太大了,凄厉的笑变得充满温存,诡谲的笑容也变得灿烂无害。 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个沉浸在苦难中,永远憎恨,永远沉迷杀戮的厉鬼已经得到了拯救。 他只能祝愿他们永远幸福下去了。 鬼王大概真的是一切的关键,当祂的苦难被拯救了,整个世界也就被拯救了。 可是,神父终究是个人类,等到他寿命耗尽,这个世界又会怎么样呢? 周元怀着深深的忧虑。 就这样直到多年后,他退休待在疯人院中熬日子,看到某一刻血色夜幕降临整片世界。 第二天太阳又照常升起来,却突兀下起了血雨。 空气中弥漫着能够令人心脏莫名抽搐的血腥味,像极了人类哭到撕心裂肺的滋味。 面对这覆盖整个世界的异象,人们惊慌失措,却又找不出原因。 只有周元福至心灵一般,拖着苍老的身体逃出疯人院。 不远千里,来到了偏僻的大山之中。 看到那座名为封家镇的镇子里铺满了玫瑰花瓣,又在片刻后消散,像是被藏在了另一个世界里,普通人再也看不到那些残留的痕迹。 只有周元知道,这一切异象或许仅仅只是一个怪物藏起了祂最珍贵的宝物,并跟着宝物一起陷入了沉睡。 后来,周元将一切都记录进了档案里,并将其标记为编号001的灵异事件,将那个名为蛊银的厉鬼认定为是一切灵异事件的源头。 很多人嘲笑他异想天开,胡编乱造,不相信他所记录的档案信息,毕竟只是个一辈子只会胡言乱语的老疯子而已。 直到后来,有人误闯入封家镇,进入了一片诡异至极的,由血肉编织而成的玫瑰花海,导致整个世界血月再临,人们才终于在惨痛的代价之下相信了档案中记载的一切。 并在档案最后补充道:【永远不要试图去叫醒他,那将会是整个世界的灾难。】 因为这个可怖的非人之物对所有活人都饱含恨意,只允许自己被爱人唤醒。 17771《马镇旧事》(二合一) 系统面板上, 正在展现原著剧情。 《马镇旧事》是一部偏向荒诞奇幻风格的文学作品,以女主角巧儿的视角讲述了在一座名为马镇的小城镇里发生的人生百态,将人性之丑恶娓娓道来。 主要展现了男女主是如何在封建世俗的压迫下慢慢挣扎, 最后被同化,不得不随波逐流的故事。 而惩戒对象便是这故事中的一个压迫女主的反面角色, 名为莫幸。 一个吝啬贪婪的土财主。 女主角李巧儿与青梅竹马的男主陈全武相爱,并约定等到男主攒够了彩礼钱就成婚。 可没成想巧儿的父母嫌贫爱富, 在未经巧儿同意的情况下就收了城里有名的土老财莫老爷的彩礼。 一对苦命鸳鸯就此分离。 巧儿被迫嫁入了府中后,终日以泪洗面。 莫幸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吝啬自私,嫁入莫府的巧儿因此活的很艰难。 明明是大宅里唯一的正房太太却一个月才能见一次荤腥, 家里下人也少,许多家务小事都需要自己来。 除此之外,莫幸身有残疾, 重病缠身, 身体孱弱必滋生出阴暗的心灵, 他的性情因此变得喜怒无常, 极其扭曲, 府中上下没有不怕他的。 成婚后因巧儿抗拒,二人从未同过房, 莫幸这土老财便整日里怀疑巧儿红杏出墙,三不五时就要来阴沉着脸质问一番, 稍不如意便要辱骂一顿。 平日里的为人极其大男子主义。 直到后来男主陈全武以长工的名义进了府中, 巧儿才得以喘息。 两人瞒着土老财过了一段浓情蜜意的好日子。 巧儿也学会了对土老财做些表面功夫。 由此发现这土老财其实很好应付。 态度软和几句便能哄得这个表面凶狠,实则没什么头脑的吝啬鬼送出不少银钱。 可土老财终究是个隐患,巧儿与男主便准备攒够了银子一起私奔,去他处谋生。 可是不巧当时镇子上闹了荒年,还祸不单行地流行起了瘟疫。 许多人都得了一种怪病。 得了病的人会变得丑陋畸形, 浑身长满增生的赘肉,直到最后没了人形,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甚至连死后,身上的赘肉都在不断增生,直至长成一滩腐烂发臭的烂肉。 镇上人人自危,本就体弱多病的土老财也不幸染上了瘟疫。 巧儿心中只觉他罪有应得。 但明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贤惠体贴的样子伺候在侧。 土老财被感动了,甚至在巧儿半哄半骗之下,主动送出了府中大半资产,只为了得到巧儿的一个好脸色。 土老财其实是个很缺爱的人。 因童年时期被父母漠视,虐待,甚至有过流落街头乞讨的遭遇,他极其看重金钱,但同时也极其渴望得到他人的关心。 巧儿在他重病时的温言细语似乎彻底让土老财死心塌地爱上了她,无论巧儿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 还因为病情只能日复一日躺在床榻上等死。 巧儿和男主因此没有了被发现奸情的威胁,便也不急着离开了,想要等瘟疫风头过去再走。 然而这年的饥荒越来越严重了,外地来了不少灾民,本地的百姓也都饿的面黄肌瘦,就连土老财家都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大宅上下辞退仆人,仅留下男女主和土老财,却还是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活,有钱都买不来粮食。 比他们更惨的人家已开始易子而食了。 还有许多人想要外出逃荒,可是外面情况更差劲,军.阀混战,人命不如草芥,还不如马镇安生。 直至城内粮仓的最后一粒米吃完,整座城都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没想到市面上却出现了一种名为太岁肉的东西,据说吃了味道特别好,还极为顶饱,供不应求。 后来渐渐有人发现,所谓的太岁肉就是那些得了瘟疫的人的肉。 可饥饿之下,哪还有人在乎这许多,人们甚至开始疯抢起了那些太岁肉。 黑市上的太岁肉越来越多,哪怕最后瘟疫减弱,病人越来越少,肉却还是仿佛取之不尽。 比寻常病人的太岁肉更好吃,让人为之疯狂的好吃。 整座小城都陷入了对这些太岁肉的狂热之中,不可自拔。 无人知晓这些肉来自何处,只是有人传言,这些肉都是出自莫府。 因为莫府中,那唯一患病者身上的肉尤其得多。 与其他很快就会因病去世的患病者不同的是,他的肉是真的会不停增生。 肉质柔软的肉每天都在增生,直至堆满了整座厢房,仿若一座小山。 整日呻.吟哀嚎,发出痛苦又迷茫的喃喃。 土老财已经得病太久了,久到自己都记不清时间,只记得每日都在念着妻子巧儿的名字,想要巧儿来看看他。 甚至还觉得巧儿割肉都是为了给他治病,因此哪怕被不断割下血肉也毫无反抗,温顺得如同牲畜。 他也确实被二人戏称为一头肉.畜。 马镇那年的灾荒度过的很轻松。 整座城活下来了大半的人,代价仅是一个被挖空了肺腑的畸形肉山。 那濒临腐烂的烂肉直至最后还想要求一个拥抱,就像小时候母亲最后给予他的一样。 但是没有,巧儿拒绝了。 她身旁的男人扔出一枚铜板,逗弄着这个生前极贪财的土财主。 那烂肉便遵循着本能,蠕动着,挣扎着,握住了地上最后一枚铜板,孩子般喃喃自语着娘亲,似乎那便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的拥抱了。 至此,这座压迫在巧儿头上的大山终于轰然倒塌。 可巧儿与男主陈全武似乎也回不到最初了。 他们沉浸在所获得的巨大财富中,竟也逐渐有了分歧。 与这城中许多人一样,有了劣根性,为了钱财争夺的面红脖子粗。 巧儿也成了自己昔日最厌恶的那类自私之人,沉沦在欲.望之中,纵情.声色。 “……” 酒疏继续往下翻看剧情,眉眼淡淡扫过下方作品的解析。 这部作品在它诞生的世界里颇受赞誉,许多论文解析中将这部文学作品捧得很高。 将中的瘟疫描述为封建主义的象征,太岁肉便是马镇中人们欲望的象征。 在那吃人的封建世俗中,所有人都免不了沾染上贪婪自私的底色,有的吃人,有的被吃。 而吃人与被吃又是随时倒转的。 一场席卷马镇的灾荒瘟疫,便足够将压迫者与被压迫者的身份倒转。 分不清谁是恶,谁是善,最初的恶意变为任人宰割,最初的善意也变为了贪婪欲望。 论文中解析着故事的深层含义,那些怪诞奇幻的情节只被当做是虚假。 在现在这个小世界中却是一个角色悲惨的一生。 酒疏垂眸看着原著中惩戒对象的结局,半晌才收起了系统面板。 酒疏正躺在一间破旧的破瓦房里。 这里是码头伙计们的单间宿舍。 而原主是半个月前刚来的年轻伙计。 酒疏坐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时晨光熹微,光线穿透了云层,洒落在瓦房窗台。 时间差不多了,该开始干活了。 穿上一身方便干活的短打长裤,露着胳膊和小腿,酒疏伸展了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肢体。 风吹日晒后变为小麦色的身体具有流线型的肌肉线条,长手长脚,露在长裤外的脚踝纤细。 在酒疏到来后,比起原本过度瘦削干瘦的少年身躯,这具身体的比例愈发匀称富有美感。 虽然只是个少年人,身材带着几分纤细,但算不得瘦弱。 看得出经常锻炼,手臂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骨骼上,显露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感。 毕竟要经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经常锻炼也不行。 比如这次来码头干活,原主就打算干一票大的,打劫经常来码头查看情况的土老财。 那可是马镇中有名的土财主,随身带着大把银票。 【你已经攒够能量了吧,还不走吗?】 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酒疏见怪不怪地继续做热身运动,适应着这具身体。 那副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样子气得系统声音扭曲了起来。 【哼,你还真是淡定,就不怕再过段时间走都走不掉吗?】 【祂对爱人的占有欲你也心知肚明吧!小心到时候攒够了力量也走不掉!】 系统仍在试图挑拨离间。 被关了几个世界的它此时精神状态算不得很好,说话语气愈发暴躁。 酒疏依然没答话,他洗漱整齐后就准备出门工作。 不然包工头要扣工资了。 【冥顽不灵!】 【这个世界的祂可是很讨厌同性恋的,你看过剧情了,也知道的吧!】 《马镇旧事》虽然是以女主巧儿的视角进行的,但也许是为了更好塑造土老财大男子主义的典型封建地主形象,作者在其中着重描写过土老财对于同性恋者的憎恨。 近乎怨恨的讨厌。 连听到与同性恋有关的词汇都会生理性反胃的程度,是个封建社会下,标准的大男子主义直男。 酒疏自然是看过这些剧情的,知道系统所言非虚。 【哈哈,你现在要是扮成女人,接近祂的成功率会高一点吧,反正你不就是想跟祂谈恋爱吗?我还挺期待看到你爱而不得的样子的哈哈哈!】 系统笑得满是恶意,见酒疏还是表情平常,便又改了语气,温和劝告。 【酒疏,我劝你识相一点,赶紧放弃吧,反正已经在一起了那么多个世界了,还没腻歪吗?这个世界不如就直接杀了祂吧,就当是拯救祂了,让祂不用跟剧情里那样那么悲惨不好吗?】 【难不成你还真想去跟一个恐同直男纠缠在一起?我可告诉你,这个世界可不会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系统语气嘲讽,还想要再多说些垃圾话,下一秒却被禁了言。 每个世界只能出来这片刻时间,酒疏本以为系统会更有规划一点的,说出些有用的信息来,比如系统们的计划,如何拉拢之类的。 没想到还是这些毫无意义的讽刺。 上个世界是这么说的,这个世界还是一样,酒疏稍微有点听腻了。 酒疏看了看数据库,发现系统的数据流早已在多个世界的旅行中损毁了大半。 约等于人类的大脑受损,也难怪会让他感觉系统智商肉眼可见的下降了。 说话也越来越语无伦次,毫无条理可言。 想起系统刚才那番言论,酒疏不置可否地敛下眉眼。 直男吗? 或许吧。 以原著中表现出来的厌恶程度来看,还真的很像个正常性向的直男。 但过犹不及,厌恶太过,反而会给人一种违和感。 酒疏翻看剧情,眸光带着思索。 相对于那些厌恶同性的描写,原著中字里行间其实更多体现出的是一个渴求被爱的可怜人。 只要能够被爱,哪怕被索取钱财,割掉血肉,也甘之如饴。 与剧情前期那个一毛不拔的吝啬形象形成了一种割裂感,极不协调,却也更能展现出其缺爱的本质。 再次翻看起剧情,酒疏若有所悟。 或许被索取,被渴求,对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来说便是爱意的体现吧。 这种渴求爱意的本能与厌恶同性的本能相互掺杂,不知道哪一方会更强一些。 酒疏把玩着手中原主为了抢劫而准备的小刀,心中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 正是清晨时分,初夏时分已经有了几分燥热之气,树梢跳动的鸟儿鸣叫不止,天空蒸腾着夏日的暑气,闷热干燥。 偶尔有片刻凉爽的空气由码头袭来也会被烟囱冒出的缕缕热气消弭,渐渐将整座马镇都沉在蒸笼之中小火慢蒸,只待正午时分冒出烫人的热气来。 整座马镇已经有了小贩们叫卖的声音,街头巷尾的店铺也开始忙碌着开张,码头也开始运来货物。 忙碌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报纸的叫卖声也回荡在大街小巷,人们讨论着最近外界的不平静。 灾荒与战乱是经久不衰的话题,灵异鬼怪的传言更是能引来众人惊呼一片。 怪事频发的外界在马镇中是危险的象征,讨论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惹来几声唏嘘叹息。 家长里短的八卦也必不可少,偶尔还要对如今处处火药味的世界局势来几句评判,分析洋人们的混战何时到来。 以此来消磨眼下燥热的时光。 相比于其他小世界,这部《马镇旧事》构造的世界中,身处乱世的人们情绪总是过度极端化。 很容易便沉沦在欲望中,用文字表述出来更具有文学冲突感。 但体现在现实中便是一种癫狂至死的物欲横流,再闷热的天气也拦不住他们讨论的热情。 讨论完外界,便开始讨论马镇中的小事,说着有关马镇几个大家族的八卦绯闻。 其中,莫家是马镇中数得上号的大家族,也是马镇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有关莫家老爷莫幸的奇闻趣事总是说不完的。 有人说他抠门到出门永远只穿一件外褂,长袍洗的发白,比普通人家还要不体面。 也有人说他对下人严苛至极,连采买的下人们克扣了几个铜板都要斤斤计较。 还说他大夏天也要穿着长袍,遮挡身体,明显是有身体残疾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众人笑了起来:“那土老财有残疾不是早就人尽皆知了吗?这还用藏着掖着?” 这马镇中谁不知道莫幸家里有家族遗传疾病,年纪越大,身体越虚弱。 上一辈的莫老太爷据说死之前四肢都坏掉了,腐烂发臭,只能躺在床上等死,整日里哀嚎不止。 那样子惨不忍睹,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听说进去伺候的下人们进去一个吐一个,到最后都没人敢进去了,莫幸那土老财也不肯再多出钱请医师来治疗,直接让老太爷自生自灭。 抠门抠到家了。 而现在的土老财虽然还年轻,但只要一走动就能看到那脚踝已经有点行动不便了,明显也是要犯病的前兆。 “那谁知道呢,藏那么严实也许是不想让咱们这些泥腿子看到嘲笑他吧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一片欢乐的空气。 虽然没有当面说那土老财坏话的勇气,但在背地里嘲笑的兴致却是不少的,莫幸越是遮掩,就让他们越是想要嘲笑。 毕竟莫幸这土老财为富不仁,横行乡里,尤其是那家族世代积累的财富,让所有知晓的人都眼红,但却奈何他不得。 便只能用嘲笑的方式来表达心中对这土老财的不满了。 他们自认为是正义的。 当然,实际上更多的只是他们想要看那个高高在上的地主老财的笑话罢了,那会给他们一种凌驾于土老财之上的快感。 这在马镇中是很正常的事情,马镇中的人们最爱私下讲这种闲话,乐趣无穷,连最憨厚的庄稼汉都能撩骚几句寡妇门前的是非。 聊到兴起处,还有人开始说起土老财小时候的事情。 说那土老财小时候不受家里人待见,经常饿肚子,还被赶出门流落到街头乞讨过。 “我还给过他一个馒头呢!” 虽然是狗盆里剩下的碎馒头,还放在脚底下踩了踩。 但土老财没有感恩也是不对的。 众人闻言便都义愤填膺起来,狠狠吐槽了一番这些富人的奸诈无耻,满肚子男盗女娼,不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学问道理。 但还没等他们讨论尽兴,便听到附近传来了一声阴恻恻的声音:“给老爷我狠狠地打!” 话音落下,便见到街道上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听着命令便冲了过来,将那聊的最欢的几人狠狠打了一顿。 整条街都吓得安静下来。 竟是那睚眦必报的土老财来了! 只见那身形瘦削的莫老爷坐在轿子上,撩着帘子,眼神不善地扫视着周围的人,像是要记着每个人的脸。 莫幸虽然是个缠绵病榻的病秧子,但却有一副高大的骨架,坐在轿子上也能显出长手长脚,长袍下的身体略显瘦削。 即使脸色苍白,眉眼间的阴鸷已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见此情形,原本还熙熙攘攘,聊得热火朝天的人们缩着脖子,躲避着土老财的视线。 蔫嗒嗒的,没了方才讨论的劲头,生怕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直到那脸色阴狠的莫老爷在下人们的簇拥下走远了,才敢凑上去看看热闹。 发现那些说闲话的人都被打得不轻之后又是一番唏嘘。 声音放低,议论着这土老财的狠辣。 其他大家族的老爷们都是爱面子的,就算听到有人说坏话也没有明面上闹翻的,也只有土老财这等泼货才会当街打人。 毕竟说些闲话而已,是马镇早有的传统,哪有这样当街打人的。 但不得不说,这样做的效果还是有的,至少人们讨论时声音再不敢放的那么大了。 这个世道民不与官斗,与这种城镇里的土皇帝更是斗不得的。 而出了一口恶气的莫老爷此时还在想着回头怎么好好整治那些嘲笑自己的渣滓们。 只打了一顿完全无法让这个记仇的土老财解气。 正想着,他便已经被轿子抬着来到了码头附近。 每逢初一十五,莫老爷都要来到自己的码头上看看情况。 防止有些工人偷懒,包工头以次充好之类的情况出现,毕竟损失的都是他的钱,一个铜板都能让他心疼到抽抽。 今天正是本月十五。 他傲慢地抬着下巴,瞄了几眼码头,被那些不修边幅的伙计们丑到了眼睛,但为了自己的钱,他还是仔细盯着工人们的干活进度。 等又看了一会儿,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附近有人在讨论着什么。 侧耳听了一下后,莫老爷脸色一变,眼神阴沉地看了过去。 “那家伙刚才去休息了?啧啧,脸长得好就是吃香啊。” “人家是干完了活才去休息的,他力气大得很,管事的看他干够了数才允许他休息的。” “话没这么说的,力气大也照样得干够时间啊,他能休息还不是因为管事的看中他那张脸了,回头爬了管事的床,估计就不在这里干活了!” “说的什么话,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小伙子!” “哼,清白?那可不一定!我可是亲眼看到那管事的跟他站一起亲亲蜜蜜的……” “什么?真的吗?” 伙计们也八卦起来了,马镇中的人们总是热衷于这种消遣时间的方式,无论什么事情都能讨论起来。 莫老爷听到这里,眉头皱紧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只觉得自己要吐出来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码头上还能出这档子事,简直恶心得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虽然只听了只言片语,但莫老爷已经敏锐察觉到这几人口中所说的来龙去脉了。 大抵不过是个想要攀高枝的拜金伙计,与那管事的行了皮肉交易。 “呕——”莫老爷真的反胃了。 眼前似乎闪过了幼年时目睹的一幕幕,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他干呕了几下,恶狠狠地吩咐下人立刻将管事的还有那个不安分的伙计给叫来。 今天不将他们这两个恶心人的,不顾伦理的家伙料理一番,他就不姓莫! 尤其是那个攀高枝的伙计,一个大男人偏要行那逆反阴阳的事情,真是不要脸!非要狠狠打上一顿才能消气。, ,887805068 17872《马镇旧事》 土老财的脾气向来如此。 别人惹他不痛快, 他便要十倍奉还。 见着这种乱了纲常的事情更是要下狠手,非要让这码头上的所有伙计都知道厉害,从此再不敢犯为止。 作为一个出了名喜怒无常的土老财,莫老爷一声令下, 码头上的管事便立时吓得六神无主。 擦着额头的冷汗便一路小跑来到了跟前。 “怎么只有管事的?那个伙计呢!是攀了高枝连老爷我的话都不听了?” 土老财阴阳怪气地瞥了眼管事。 见只有他一个人之后, 表情明显阴冷了不少。 管事看着土老财的脸色,腰弯的更狠了。 他一头雾水, 不知道土老财口中的攀高枝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了这位大老爷, 只知道土老财要叫那新来的伙计过来,便点头哈腰地解释:“那新来的伙计, 我刚才正吩咐他去搬麻袋,现在应该正在卸货呢!” 说着, 他指了指身后刚来不久的一艘货船。 码头的伙计们正纷纷往下面卸货,其中有一道年轻的身影扛着麻袋,刚走下船就被拦住了。 那是土老财派去叫人的下人。 被拦下来的年轻伙计留着一头利落短发,一身短打褂子, 露出两条小麦色的胳臂,肌肉线条很漂亮。 只看背影便知是个极有活力的少年人。 虽然个头没那么高大, 但能看得出有的是力气,肩头各扛着两袋麻袋却跟没事人一样。 对比其他工人扛起麻袋时艰辛的样子,少年的步伐甚至称得上是游刃有余, 极为轻松。 “莫老爷有事情叫你!还不麻利点过去!” 下人不客气的催促着年轻伙计,同时也是担心土老财等急了会将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我?” 年轻伙计似乎有些意外, 由于天气炎热, 他汗湿的额发贴在额头,显出精致的眉眼,朝着伙计指示的方向看了过去。 正好看到了正坐在轿子里的土老财。 由于隔得远, 轿帘还半遮盖着,炽热的阳光落在轿子上,留下的阴影打在莫老爷高大瘦削的身体上,只能看到他毫无血色的下半张脸和明显不耐烦的坐姿。 莫幸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区区一对死断袖,居然要他在这大热天的坐在轿子里等半天。 穿着长袍本来就热,现在更是大汗淋漓的,后背都湿了半截。 莫幸越想越生气,气得连连冷笑,目光也恶狠狠地看向了码头卸货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年轻伙计在下人带领下慢慢走来的身影。 离得太远了,莫老爷没能看清他的脸。 只看到这人确实有一具年轻健康的身体,远远的便能看到那一身漂亮的小麦色皮肤。 不够高大的身体有着少年人独有的美感。 莫幸目光落在那年轻伙计身上,心脏仿佛都顿了顿。 有那么片刻忘记了炎热的天气,忘了汗湿的衣衫,只是怔怔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应过来后,莫幸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不知道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刚才怎么会看着一个男人出了神。 心中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从没有过的感觉。 便只能当做是太过恶心了,捂着嘴试图将那种难言的感觉干呕出来。 他就知道遇到这种恶心的死断袖没什么好事。 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了,看见这种人就会倒霉。 所有断袖都该去死!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的,对得起自家祖宗吗!真不怕老祖宗半夜爬出来掐死这些没法传宗接代的狗东西! 没错,断袖都该去死! 就跟娘亲说的一样,该碎尸万段! 莫幸在心中狠狠咒骂着这世上不该存在的断袖之癖。 这才将心中那种黏糊糊的异样感觉压了下去。 可不知为何,在辱骂了一番后,虽没了异样感,心中火气却更盛了。 胸口更是仿佛压了块石头一样,阴沉沉的,闷得慌。 莫幸觉得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将这阴沉情绪当做是对断袖的厌恶,声音愈发阴狠起来:“算了,不等了,给我打!”。 他本来想着两人过来了一起打的。 打算让他们这对让人做呕的狗男男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可现在不耐烦了,便能打一个是一个,先出口恶气再说。 或许这样就能将刚才的异样全都压下去了。 莫幸抱着这样的想法下了命令。 却是莫名没敢再往码头方向看一眼,害怕自己再出现那种奇怪的情绪波动。 于是,管事满脸惊恐地被下人们按在地上打,口中连连求饶。 “老爷!老爷饶命啊,那伙计马上就来了!真的啊!” 管事直到现在还以为是土老财气他没叫来伙计。 “你们这对死断袖,以后记清楚了,再敢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就把你们都剁了喂狗!” 看着管事吓得涕泗横流的样子,莫幸心中愈发不屑。 觉得那伙计居然为了攀这种人的高枝而断袖,真是毫无品味。 要说攀高枝,不该来找自己这种有钱有势的吗? 如果是自己一定会……等等! 莫幸面色有些错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要是有男的来跟自己搞断袖,他第一反应应该是活撕了那人才是。 一定是被这对断袖气得昏了头了。 莫幸在心中如此说着,面上更是摆出愈发凶恶的表情。 为了证明刚才的想法并非自己真心实意,他特意吩咐下人:“一会儿那伙计来了也是一样的打!下手敢客气一点就扣钱!” 没错,他根本不在意区区一个伙计,将这对奸夫统统都打上一顿才是最好的! 然后就都扔出码头去,眼不见心不烦,也不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闻言,下人们一个激灵,害怕本就不高的工钱被克扣,便越发卖力地打了起来,直把管事打晕了才罢休。 然后便摩拳擦掌地等着下一个目标过来,准备如法炮制。 可奇怪的是,刚才还放下狠话的莫幸真等到那年轻伙计越走越近时,却没了那股凶恶的气势。 竟还莫名其妙叫停了准备动手的几个下人。 下人们满脸茫然地退下了,不知道这土老财又准备搞什么事。 坐在轿子里的莫老爷没多解释,垂着眼皮让人看不清神色。 只能看到那只苍白的大手拿着一杯凉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茶杯盖子过滤杯中的茶叶,却始终没见莫老爷喝上一口。 年轻伙计终于走到了莫老爷近前。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了莫幸。 那张年轻的脸庞带着尚未长开的稚嫩,却已经俊俏得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身形匀称,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好似雕刻出来的,那些肌理摸上去一定是极柔韧的,让人爱不释手。 像是莫老爷以前看过的西洋画中的美少年一般高挑俊美,却有着那些西洋画中没有的健康活力。 也是他从没有过的活力。 年轻伙计看着面前的莫幸,张了张唇。 还未来得及出声,狗腿子小厮便凑到莫幸身边,讨好地道:“老爷,小的已经跟他说过了,要把他给辞退了!” 这本该是莫幸很乐意听到的,小厮也以为自己能得到莫老爷的夸赞,可没想到得来的却是一个异常冰冷的目光。 冷得让狗腿子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杀掉。 可他不明白,自己都是按照吩咐做的,莫老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狗腿子搞不明白莫幸究竟在想什么,只能讪讪地退下了。 “见过老爷。” 年轻伙计这才有了开口的机会,向莫幸问了声好。 带着笑的样子带着工人对老板应有的尊敬。 虽然只是个乡下来的小伙计,却表现得很得体。 全然没有他人那般谄媚。 眉梢眼角的笑意让整张俊俏脸蛋都活了过来,精致的五官隐隐透着几分昳丽,令人心生好感,只想一直看着他笑下去。 要是个女子打扮,一定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可是……他竟然觉得这副样子才是最好的,不是女子模样的伙计才是最好看的。 咔擦——莫老爷手中的杯子磕碰了一下,不小心裂开了条缝隙。 他有些慌张地看了眼杯子,然后才故作淡定地将杯子放到一边。 似乎这样就能遮掩内心真正的想法。 奇怪至极的想法,一定是错觉。 莫幸这样想着,目光却不知不觉落在年轻伙计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今天的天气太热了,年轻伙计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连脸颊都泛着红,唇色更是红的惹眼。 欲言又止时,唇瓣间还会露出洁白的牙齿,唇红齿白的模样格外好看。 简直像是在故意勾引他一样。 该不会就是在勾引他吧。 毕竟之前连管事都勾引了。 莫幸如此想着,脸上却依然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压抑怒气。 只是以莫幸往日一点就着的脾气,现在早该大发雷霆了才对。 周围几个下人都觉得周遭静的可怕,奇怪莫幸这土老财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便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看向他。 刚觉得今天的土老财有些奇怪。 下一刻就见土老财傲慢地扬了扬下巴,语气厌恶:“小伙子,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给你个机会,就不把你辞退了,以后工钱减半就行了。” 听了这话,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土老财是不舍得这么个壮劳力,想要多从年轻伙计身上榨点油水出来。 要知道土老财的码头给的工钱本就一般,不算特别多,要求却不少。 要不是近年来兵荒马乱的,经济不景气,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应聘。 结果这土老财还嫌占便宜没够,竟然想要半价雇佣工人。 可是眼下招人的地方不多,只怕这年轻伙计也只能硬吃这哑巴亏了。 谁叫他惹了土老财呢。 然而,与众人预想中忍气吞声的场面不同。 那年轻伙计顿了下后,便表情认真地开口询问土老财。 “可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看着莫幸脸上那副网开一面的大度模样,酒疏是真的有点困扰了。 “哼,犯了什么错你自己心知肚明就行了,老爷我给你留着面子呢,行了,热死了,快点抬轿子走人,赶紧的!不想在这里待了!” 说着,莫幸摆着一张臭脸,指挥着身旁的下人们抬起轿子离开。 一副不想多说话的厌烦模样。 莫幸不想在一个勾引自己的伙计面前待太久。 免得被这有断袖癖好的家伙误会自己对他有意思。 事实上,对于莫幸这个极厌恶断袖的人来说,他能容忍他继续待在这里,还能给一半的工钱,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应该按照以往的习惯将这种喜欢同性的疯子赶走的。 可是一想到以后再看不到这个少年,莫幸心中竟会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大概是他太过好心了,不忍心看一个落魄少年失去工作流落街头吧。 莫幸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并因此洋洋得意起来。 他觉得这个年轻伙计应当感恩他的好心。 是他给了他这份工作,没让他就此失业。 还宽容饶恕了他企图勾引自己的罪过,简直好心得都不像自己了。 可这样的好心却并没有得到应该有的赞美。 反而让年轻伙计脸上的笑容淡去了,眉头也微微皱着,露出苦恼的表情。 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停了口。 最后只默默看着莫幸的轿子离开码头。 那副沉默的神色让莫幸感觉不太舒服,不禁也皱起了眉头。 没能看到想象中的感恩笑容,莫幸便觉得这年轻伙计是在朝着自己摆脸色。 明显是在仗着自己难得的善心蹬鼻子上脸。 难道是看出他的心软了?想要以此来谋取更多好处? 莫幸想到这里,便也冷着脸,收回了目光。 决定不再给这家伙半点希望。 他是不可能像管事一样那么轻易被他攀上高枝的。 那些低级的勾引手段不可能奏效,因为他不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 即使这个男人长得确实很不错。 “……” 酒疏看着载着惩戒对象的轿子逐渐离开,轻敛着眉眼,表情如常。 看来在惩戒对象的心中对于同性的厌恶还是占据了上风,已经到了仅仅听到传言就会厌恶一个人的地步。 酒疏看了眼附近被打的不省人事,正被人抬去看大夫的管事。 虽然刚开始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通过附近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他早已明白莫幸这副作态的原因。 竟只是因为一个谣言。 童年留下的阴影确实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改变的。 酒疏垂眸,一边翻看着系统面板上有关土老财童年时期的内容,一边思索着自己的计划。 想了想,决定稍稍改变些计划。 便转身去了码头的账房处,结算了工钱,向账房先生辞了工作,离开了码头。 对酒疏来说啊,再在这里待下去已经意义不大了。 而远处的轿子里,莫幸掀起帘子,看了眼身后码头的方向,又很快收回了目光,神色晦暗不明。 他决定要冷一冷这个年轻伙计,让他知道自己的好心是不能被利用的。 等过个几天再过来吧。 到时候这人一定就知道自己对他根本不感兴趣,就不会这么得寸进尺了。 17973《马镇旧事》(二合一) 马镇的一天很快就要过去, 落日西沉。 天边氤氲着烧红的云彩,朦胧遮掩了白日里炽热的阳光,却并没将温度降低多少, 反而多了些闷热。 热的街道上来往的人们时不时便要擦拭额头的汗水, 口干舌燥地往家赶, 白日里热火朝天的气氛全都变成了一个个匆匆走过的人影,有气无力,步履艰难。 辞掉了码头的工作后, 酒疏便收拾东西离开了宿舍, 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临时住所暂时住下。 不过到底只是临时租下来的小院子, 闷热的环境是不可避免的。 码头那边吹来的凉风掺杂了滚烫的热气, 即使坐着不动也会被蒸得鼻尖冒汗。 酒疏坐在屋顶上乘凉,无聊似的, 看着手中翻飞的小刀。 原主虽是个胆子大的, 功夫却不怎么样,想要抢劫却只有这么个小刀,身手也不够好, 不过对付现在的惩戒对象似乎也足够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是真的很孱弱。 眼下还只是有些行动不便, 等到剧情发展下去,病情会越来越重。 尤其在感染了瘟疫之后, 便如同瘫痪一般无法动弹,终日只能待在阴暗的屋子里, 绝望而又愤懑。 无人敢靠近那个濒临腐烂的活死人, 只能远远听到昏暗厢房里痛苦的咳嗽声, 无端的谩骂声。 即使病了,也依然是那个让人反感,极其不讨喜的土老财。 病的时日越久, 脾气越差,差到府中上下都盼着他早点气绝身亡,偏偏又祸害遗千年,生不如死地继续活着。 可明明已经脾气恶劣到此种程度,又会被几句话轻易安抚。 甚至都称不上是甜言蜜语,只不过几句虚情假意的“爱”而已,比起甜言蜜语,更像是威胁。 让人很难想象这是那个在原著前面大半部分都脾气差劲,待人待物态度极其恶劣的土老财。 酒疏翻看着原著剧情,仔细着那些与莫幸有关的情节。 【厢房里的油灯已经许久没有点亮了。 吝啬的土财主不希望让灯油白白的浪费,丫鬟仆人们但凡敢点上灯油,就要找来一番斥责谩骂。 如果不是现在躺在床上虚弱到起不来,只怕还要将那些浪费灯油的下人亲自抽打一番。 好在现在的莫老爷没这能力了,这段时日莫府里可是清净了不少,下人们脸上也多了笑,不再那么愁眉苦脸了。 都称赞着莫家主母是如何贤惠持家,能够在莫老爷病重在床的时候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且还善良,就连对莫幸那土老财都体贴周到地伺候在病榻前,每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就如此时,打扮素雅的巧儿端着汤药,进了厢房。 厢房里久不通风,门窗紧闭,连光都透不进来。 整个房间已经充满苦涩的药味,与莫幸身上血肉腐烂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将这厢房衬得比城外的乱葬岗还要让人不适。 在关上厢房门,隔绝了外人的注视后,巧儿便放松了些。 她嫌弃地用帕子遮着口鼻,然后才将药碗放到床边,看着土老财伸出手努力去够的样子,抿着嘴笑了起来。 土老财虚弱到已经拿不起汤碗了。 他趴在床边,狗一样攀着碗沿,努力想要喝药,想要减少自己的痛苦。 但却不知道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 这汤药只是大夫随便开的药罢了。 这城里现在谁不知道得了瘟疫的人都活不长了,药石无医。 巧儿觉得自己敢冒着被感染的风险独自接近这土老财,给他送药,便已是仁至义尽了。 不见城外多少被家人扔出门外的病患躺在那乱葬岗里哀嚎等死,与他们相比,这土老财实属好命了。 而她所求的也不过是让土老财签下几张地契而已。 到时候等到她腹中陈郎的孩子出世,便是莫幸死了,这家产也分不到宗族其他人那里去了。 这样想着,巧儿便慢条斯理地与莫幸说了。 趴在床边艰难喝完一碗药的土老财闻言,面色不太好看。 本就因病情而瘦骨嶙峋,两颊都凹陷了,那张原本还有几分英俊的脸现在已是一副病痨鬼的样子,眼睛都失去了焦距。 不过虽然病的脑子都不太好了,提及钱财的事情时,这土老财还是很吝啬,斤斤计较着自己的资产,口中反复计算着这段时间到底卖掉了多少亩田产。 整个人魔怔了一样,絮絮叨叨的:“前几日不是又卖掉一百亩良田?怎么就不够了?定是那买地的李家克扣了老爷我的钱!” “我的钱……应当不止这些咳咳咳——!” 土老财心疼得咳嗽不止。 一副抠门到连命都不想要的样子。 远比不上陈郎的豪爽。 巧儿心中嫌弃,便撇过脸去,边假哭边倾诉自己这段时日来的不易,以妇人之身撑着整个莫府。 又说外面的物价已经因为饥荒和瘟疫疯涨,那百亩良田根本不够莫幸这段时间的药钱。 说到最后,巧儿懒得跟这个病的神志不清的家伙再费口舌,直接埋怨起来:“难道老爷是在怀疑我?我们夫妻本是一体,本该互相信任,却没想到妾身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老爷却如此待我!枉顾我一番心意!” “这点事情都不肯,你还像个做丈夫的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要是嫌我花钱多,大不了就一纸休书,你我再无干系!” 听了巧儿毫不客气的斥责,原本还絮絮不休的土老财竟害怕似的沉默下来。 他已经看不清纸张了,却还是颤抖着伸出手,嗫喏着签了地契。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 土老财恍惚地呢喃着,病入膏肓,半点生气也无。 巧儿捏着地契,冷冷哼了一声,这才满意。 如此,这莫家大半资产总算全到了她手中。 这土老财仅剩的价值便是乖乖去死了。 看着这躺在床上虚弱喘气的瘦削男人,巧儿只觉得解气。 谁让这挨千刀的混账在她刚嫁过来的那段时间百般挑剔,态度恶劣,将她骂哭了好几次,还以她红杏出墙的名义将她锁在屋里,不让她出门。 现在也该让这莫幸尝尝这出不来门,终日惶惶的滋味了。】 酒疏看到这里,又往前翻了翻。 原著最开始的土老财是吝啬自私的性子,脾气差劲,绝不是这副怯懦的模样。 但自从女主巧儿发现土老财会因为她随口说出的一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老爷好”而妥协,巧儿便逐渐看透了这个土财主的本质。 不过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家伙而已。 经过巧儿一番打听后,更是知道了这土老财小时候曾经很黏自己母亲,对母亲言听计从,他母亲似乎也常常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莫幸,要莫幸一定要听话。 巧儿起初还不太相信土老财这种品行低劣,做事手段阴狠的卑劣之徒会因为他人一句关心便真的信以为真,愿意为此妥协。 可是后来,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巧儿发现这家伙居然是真的如此天真。 天真的觉得他们是夫妻,所以便应该是恩爱的,她所提出的要求也都是为了他好。 甚至觉得巧儿这么无端索取是爱他的表现。 巧儿的态度稍微软和下来,便让土老财忘记了刚嫁过来时候的怀疑和质问。 可巧儿没忘记,她会永远记得自己那段被折辱的日子。 巧儿只觉得可笑,一个素日里专横跋扈的家伙,居然也会如此天真到愚昧。 只怕从未经历过她这般苦难,才会有如此脾性,不过正好也能让她出口恶气,还有了能够获得自己爱情的机会。 马镇的天空暗了下来,太阳彻底沉没在天际线。 酒疏屈膝看了眼天色,又往前翻看着剧情。 虽然已经将这本原著看了几遍了,但酒疏严谨的性格还是让他一遍遍仔细揣摩细节。 正如巧儿所说,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对爱的定义是扭曲的,甚至将索取当成是爱意的体现。 整个人显得很撕裂,一边吝啬到一毛不拔,不占便宜就是吃亏,一边又会因为几句体贴而予取予求。 这当然不是毫无缘由的,原著中也给出了很合理的背景补充。 是因为莫幸的童年。 无论是对同性恋者的极端厌恶,还是对于爱意的扭曲理解,全都源自一个更加扭曲的童年经历。 按理说,出生在地主家庭的莫幸应当是幸福的。 在这个人命不值钱的乱世,光是这个出身便已经赢了许多底层百姓了。 但莫幸却是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幸。 出生时就不受欢迎,被父亲草草取了名字,一个代表着不幸的名字。 母亲也因为父亲的厌弃而对莫幸有种极端偏执,觉得都是莫幸还不够好才会导致丈夫不爱自己。 可实际上,莫父本就是个花心的人。 当初跟莫母成亲也是碍于家中长辈逼迫,所以成婚后就继续花天酒地,且男女不忌,甚至更加偏爱容貌姣好的男子。 对莫母丝毫感情也无。 莫母却是因为看上了莫父才嫁过来的。 莫父有一张英俊的脸,即使是个纨绔子弟,也足以让莫母心动,甚至不惜下嫁,与家里人都闹翻了,成婚后便被娘家断了联系。 赌上一切才嫁入莫府,嫁给心上人,除了莫父已经一无所有的莫母完全无法接受自己不被丈夫爱着的事实。 一度认为有了孩子,莫父便能回心转意。 可是结果却让她失望。 莫幸从小生活在莫母的高压控制下,整日都被灌输外面狐媚子勾引了父亲的言论,还说都怪莫幸不够优秀,不然就能将父亲从那些狐媚子手里抢过来了。 莫幸信以为真,每日努力读书,却始终无法满足莫母的要求,每次都要挨上一顿毒打。 直至最后被打到看到书都害怕,直到成年后还是看书就头疼。 更是因为莫母整日在耳边怨毒咒骂那些长相漂亮的男人而对同性恋者产生了刻入骨髓的厌恶。 而莫父也冷眼旁观着自己唯一的孩子被妻子虐待,毫不在乎莫幸的存在。 他只在乎自己。 堂而皇之地将各种情人带入府中,甚至在家中长辈死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几个男男女女纳为姨娘。 类似的种种行为将莫母活生生逼疯,莫父还觉得莫母这疯婆子发疯的样子十分有趣,看笑话一般。 可疯掉的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莫幸也几乎要被逼疯。 【“你如果要把这贱人接进来,我就死给你看!” 女人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随后是莫父满不在乎的声音:“随你便!” 之后,莫父便拥着自己花枝招展的男性情人离开了主院。 路过门口看到正跪在路边的莫幸时,情人还一时兴起,嘬嘬嘬了一声,跟逗狗一样,看到莫幸抬头,便笑得前仰后合的。 莫父也跟着笑得开怀,丝毫没把莫幸放在眼中。 不过四五岁的孩子衣衫单薄地跪在地上,沉默麻木地看着他们走远,随后便被莫母一巴掌扇倒在地。 疯了一样怒斥莫幸怎么能这么软弱,这么不争气。 莫幸脸肿了,牙齿也掉了一颗,疼得小声哭了起来,莫母见此,又神经质地将他搂在怀中安慰。 “这都要怪你自己不争气!为娘都是为了你好!只要你好好读书,好好争口气,为娘就不会这么打你!” “还有!还要怪那个狐媚子,男狐狸精!都是那扫货勾引了老爷!勾引了你爹!” 莫母不停地诅咒着莫父身边的情人们不得好死。 莫幸缩在莫母怀里,汲取着温暖,仿佛忘记了母亲刚才带来的痛苦。 也同仇敌忾地点着头,答应娘亲以后一定会赶走那些狐狸精。 “那些死断袖!走后门的脏货!都该去死的东西!” 莫母越骂越脏。 但莫父已经走远,听不见这些谩骂,便只有莫幸听着。 他学着莫母的语气跟着恶毒咒骂,小小年纪便已懂得了仇恨的意义。 仇视着所有不按纲常伦理的事情,尤其是断袖之癖。】 酒疏目光停在系统面板上。 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厌恶同性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莫母的教育方式也是极不正常的,总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从而让莫幸有了种要得到爱,就必须要付出点什么的错误认知。 尤其是之后莫母的死,彻底让莫幸觉得索取便是爱意的表现,是他没有完成母亲的要求才会导致母亲的死。 酒疏继续往下看。 翻到了莫母去世的章节。 虽然莫母极力阻止莫父娶其他人进门,但她一个不受宠的主母是无法违抗丈夫的意志的。 莫母便在娶新人的那天以一种尤为惨烈的方式自杀了。 【今日的莫府特别热闹喜庆。 比起娶正牌夫人时候的排场还要盛大,处处张灯结彩,就连城里其他大户人家也都来了人祝贺莫父迎娶新人。 哪怕这新人是个男的,也照样拦不住众人祝贺的笑脸。 毕竟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好时候,一切都蒸蒸日上,来自洋人们的思潮已经让马镇变得自由许多了。 娶个男姨太太也变成了正常的事情。 只有莫母发了疯,她不甘心自己成为了众人笑柄。 在前院众人忙着觥筹交错的时候,她带着儿子去了后院的厢房。 厢房四周的下人都被遣走了,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在肆意蔓延,像是毒蛇一样钻进了莫幸的鼻腔,顺着喉咙带来反胃的感觉。 他迈着小小的步伐进入厢房,在娘亲的呼唤中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厢房地面。 被肢解的尸体上还套着艳丽的红嫁衣,莫母就坐在地上,正在用刀子划烂手中的男性头颅。 一刀一刀切下肉片,直到那张狐媚子脸孔再不能露出一丝笑容才心满意足地停下动作。 她回头朝着儿子招手,将木楞的儿子搂在怀里,笑容温柔地递上一块肉。 “快吃啊!味道特别好吃!为娘特意给你留的最嫩的脸颊肉!” 莫幸看着娘亲带着血的唇齿,吓得说不出话来,只下意识紧闭着嘴巴,不想去碰嘴边上的肉。 莫母脸色一变,表情狰狞了起来:“你也一样不听话了对不对!吃啊!为什么不吃!这点要求都做不到你还怎么去挽回你爹的心!”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是不是也要变成你爹那种花心的人!是不是也要抛弃为娘!你这个不孝子!” 被吓傻的孩子拼命摇头,想说什么,却不敢张嘴。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莫母的声音充满怨恨,仅仅因为儿子抗拒的举动,便恨得咬牙切齿。 仿佛怀中抱着的是自己血海深仇的敌人一样,再没了刚才的温柔慈爱。 “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娘啊,你却这么对待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没人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等莫父醉醺醺回到厢房时,闻到了满房间的血腥味。 味道刺鼻到他立刻就清醒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厢房内人间炼狱的场景。 莫父看着眼前的一切,惨叫一声瘫软在地。 尤其是厢房梁上挂着的那具女尸,穿着不合身的红嫁衣,眼珠突出,面容青紫,死死盯着门口的他。 而那同样满身血迹的孩子则不知咀嚼着什么,一边艰难地咀嚼,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亲,娘亲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会做的,娘亲——” 小孩在祈求母亲别再惩罚他了,他会做到母亲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母亲能够回来。 然而已经于事无补了,迎接他的只有莫父恐惧又厌恶的眼神。】 酒疏看着系统面板,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继续看剧情。 莫母死后,莫父彻底没了束缚,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情人们都娶进来了。 而作为自己唯一的儿子,莫幸却被莫父彻底厌弃了。 大概是婚房里的那一幕太过惨绝人寰,莫父现在不只是厌恶莫母,连带着这个不太正常的莫幸也无比厌恶。 觉得他是个与自己那个妻子如出一辙的疯子,光是看到莫幸的脸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于是,在某日姨太太们撺掇之下,莫父毫不留情地将莫幸赶出了莫府,任由他自生自灭,丝毫不顾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连宗族里的其他长辈们都拦不住他。 这种泯灭人性的场面,马镇中的人们也是很少见的。 尤其是这个被赶出家门的还是地主家的嫡长子。 连乡下老农都知道要善待自家长子,没想到马镇赫赫有名的大土豪却不知道。 马镇中人们很是看了一番热闹。 起初还顾忌莫幸的身份,害怕莫家报复,不敢造次。 后来发现莫父是真的不管莫幸了之后,便都拿莫幸当做乐子。 用一点剩饭便能对这个蓬头垢面,沉默寡言的地主之子呼来喝去。 比条流浪狗都听话。 “……” 酒疏揉了揉眉心,叹息了一声,抬眼眺望远处莫家大宅的方向。 在这里能看到莫家大宅灯火稀疏,即使夜色已经深了,大宅里乌漆嘛黑走不动道,也不舍得多点几盏灯油。 这种吝啬的性格便是从那段流浪经历里养成的。 过去的事情现在已经无法更改,但是观看原著时,酒疏还是难免有种压抑的感觉。 在原著中,作者总是以一种略带讽刺的手法来描写莫幸,对他悲惨的童年并没有多同情,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恶意的。 描写关于莫幸的身世背景也是为了让女主巧儿掌控莫幸的情节变得更加合理。 为了情节连贯这无可厚非。 但无论是剧情外还是剧情内都没有人真正爱过莫幸,他的一生都是为了组成书中的一段隐喻,这样的人生多少有些可悲。 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何会在剧情里显得如此割裂了,因为太过渴求被爱。 从原著整体来看,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对于自己母亲的眷恋是贯穿始终的。 即使莫母的爱是扭曲的,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对莫父的爱意。 对莫幸的那点爱屋及乌甚至都说不好是不是真的爱。 但依然是莫幸一生中所获得的最贴近爱意的情感了。 他因此遵循着母亲留下的要求行事,厌恶断袖,对作为妻子的巧儿言听计从,全都能看出童年时期母亲留下的痕迹。 经过今天白天的事情,酒疏已经清楚意识到惩戒对象这种近乎桎梏的心结。 如此顽固的心结,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莫幸目前对他大概是有些好感,但不足以让他动心,甚至随时会转变成厌恶。 这种不稳定的态度也是酒疏今天辞职的原因。 当初留在码头上本就是为了先见一面看看情况而已,在摸清楚情况之后便可以适当调整计划。 酒疏觉得温水煮青蛙的过程太慢了,书中那场瘟疫可等不了那么久。 比起解开心结,还是暂且先关注书中那场瘟疫比较好。 如果不解决瘟疫,只怕莫幸还是会走上原著的那条老路。 解决瘟疫的空闲时间倒是可以慢慢解开心结,比如圆了原主抢劫的心愿,先给莫幸留下更深的印象。 对待这个世界性格特殊的惩戒对象,也只有这种方式比较奏效。 酒疏思考着计划,见夜色越发深沉,便一个翻身,利落的下了屋顶,进了屋中休息。 制定好计划的酒疏很耐得住性子,他一如往常的洗漱,上床睡去。 一夜无梦。 而此时的莫家大宅里,昏暗的厢房里没有点灯。 莫幸就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失眠了,只能望着头顶陈旧的布幔发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浮现出来的只有一张年轻漂亮的面孔。 那张脸上带着笑。 就连在脑子里,那人都在勾引他。 莫幸闭上眼睛,那张脸依然还在,实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他甚至有点怀疑是那伙计给自己下咒了。 就像马镇里经常流传的奇闻异事里那样,巫蛊之术会迷惑人的心智。 如果真是如此,那年轻伙计可真是用心良苦。 看来是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了。 连巫蛊之术都用上了。 莫幸知道自己绝不能让他得逞,不然就显得他意志太过脆弱,被那年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他是个很理智坚定的人,说不喜欢男人就不喜欢男人,绝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花心又滥情,背叛家庭,抛妻弃子,该被下地狱滚油锅。 可是那年轻人确实长得很好看,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他,那么给他一次机会似乎也可以。 “!” 土老财惊恐地睁开眼睛,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太可怕了。 他可是一定要传宗接代的,怎么能就这么同意一个男人接近自己。 看来还是要多隔几天再去码头才行。 不然这巫蛊之术的效果太强了,难免会让那年轻伙计得逞。 土老财辗转反侧地想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伙计的名字。 要是明日开口询问管家,便会显得自己真的被勾引了一样。 土老财想了想,决定明天用想再扣工资的借口去问问管家那人的姓名。 反正那年轻伙计那么喜欢自己,再扣一半工资应该也不要紧。 正好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勾引成功,即使用了巫蛊之术也是没用的。 18074《马镇旧事》(二合一) 第二日, 当镇子里的鸡鸣声还未传开时,土老财就已醒了。 灼热的夏日天色总是亮的很早,阴暗的厢房被穿透窗纸的阳光刺的千疮百孔, 照出满室尘埃, 温度也随之上升,多了些燥热。 屋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件木制家具在阳光照射下多了几分腐朽气息, 明显已经是多年的老家具了, 颜色暗淡,连床上的帷幔都款式老旧。 在马镇里稍有几分体面的人家都会换上西洋来的新式家具,土老财则与他们截然不同, 守着自己古板固执的思想观念, 许久都不曾修缮宅院。 如今整座大宅都像沉在旧时代的残骸里,处处散发枯朽不堪的味道。 是吝啬, 更是守旧, 就像土老财本人一样,处处与当下泛滥的新思潮格格不入。 厢房内的土老财睁着眼睛坐起身, 明显一夜都没休息好。 但依然强撑着跟往常一样穿衣洗漱,然后坐在床边数钱。 这是土老财多年来的习惯, 只要一醒来就喜欢先数一遍自己手里的资产。 昨天挣了多少钱也要精确到每一枚铜子,每日如此, 几乎要成了强迫症。 每天不数一遍,心里就如同被蚂蚁咬了一样坐立难安。 可以说, 每天数钱的时候是他心情最愉悦的时候,整个人也容光焕发, 尤其是数到大洋时,更是要吹一下,放到耳边听那悦耳的金属震动声, 如听天籁,沉醉其中。 可是今天的土老财却不知为何有些神不守舍的,不光数钱的手使不上劲儿,精神头也不太好。 有生以来第一次数错了铜板的数额,差点就这么烂了一笔几文钱的账,惊出他一身冷汗。 他努力振作精神,可根本无济于事。 数着数着,脑海中就又开始想起昨天见过的那个年轻伙计,昨天一晚上脑海都是这张脸,现在眼前依然还是。 那个年轻健康的身影,漂亮的肌肉线条和唇红齿白的面容。 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心中更是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知道那人的名字。 没有被勾引到的意思,只是想了解那人的具体情况。 知道名字以后才好知己知彼,避开他的纠缠。 毕竟如果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话,以后见了面都没办法斥责他,扣他工资了。 土老财这么想着,心中却莫名焦躁。 他不断瞄着外面的天色,眼睁睁看着太阳越来越亮,镇子里弥漫开来的热气蒸腾得他愈发不耐烦,手中的银元都没以前那么有吸引力了。 心中开始暗骂自己雇佣了一群懒鬼。 就是一堆好吃懒做的懒汉,这个时间了还不过来。 “这群懒货!都是在浪费本老爷的钱!” 土老财骂骂咧咧地将桌子上的钱收起来,已经没了数钱的兴致。 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因为被下人打扰了数钱的美好时光而大发雷霆的事情。 正是因为此事,满宅院的下人们才不敢在清晨时分来触土老财的霉头。 但此时,土老财可想不起自己的错处,只会觉得是这群下人们偷懒,耽误他时间。 就这样,直到土老财等的快要发火时,门外终于来人了。 管家按照往日时间进来汇报铺子里今日的生意状况,可没成想一进门就挨了一顿骂。 那蛮横不讲理的莫老爷黑着脸,将他训得狗血淋头。 说他迟到,说他是想要偷懒,张口闭口就是想扣钱的意思。 “老爷说的是,老爷说的是,小的以后一定准时到,再不犯懒了!” 管家闻言,连忙点头哈腰地承认错误,知道面对这家伙辩解无用,只求土老财能少扣钱。 这年头钱难挣的很,管家这活计也不好干。 土老财这人精明得很,家里每一笔支出进账他都了然于心,想要像其他大家族管家那样中饱私囊,从他手里捞一点钱是根本不可能的。 本就活的很艰难了,现在又被以扣工资做威胁,管家只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想不通这难伺候的土老财今天吃了什么炮仗了,一大早就这么暴躁。 要不是自己本事一般,没其他主家看得上,管家真的早就跑了。 可眼下还得顺着土老财的性子来。 “哼!今天算放你一马!快点进来!将昨天的生意情况都仔细说说。” 土老财冷哼一声,坐在桌边捋了捋袖口的褶皱,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 管家劫后余生,暗自庆幸今天土老财扣钱的语气没那么重,几句诚恳的认错便挽回了些局面。 便擦了擦冷汗,准备继续汇报生意。 往日里,这汇报几句话就要被土老财揪着详细问上十几句,恨不得精确到每一个铜板,管家每天汇报完工作都像打了场硬仗,累得心神俱疲。 可是今天不一样,管家发现今天的土老财竟然没那么多提问了,本以为是土老财终于改了斤斤计较的性子。 可谁知下一秒土老财就问起了码头上的事情。 “嗯,将这段时间的招工情况都说说,老爷我觉得给那些泥腿子的工钱还是太高了!” 土老财果然还是那个土老财。 这点工钱都嫌给太多了。 管家心中腹诽,面上却依然满脸堆笑:“回禀老爷,这些日子招了十二个工人,都是刚来城里的乡下人,身世清白,工钱统一算的是一天八十文钱……” 管家一五一十地介绍着,莫幸却好似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咳嗽了几声,皱着眉打断了管家的废话连篇。 他绕了这么久的圈子,其实只是想要问一句昨天那个伙计的名字而已,可这没眼力见的家伙却一个劲儿地给他介绍些有的没的,真是十足的废物一个。 “我想问问昨天那搬麻袋的伙计工钱是怎么算的?” 土老财有些扭捏,为了不把这份别扭情绪表现出来,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凶恶,一副要继续与那年轻伙计算账的样子。 管家见状,连忙翻找着昨天的账本,心中暗叹土老财真是抠门到家了,这是生怕那年轻小伙子工资没扣完,眼下只怕还要再扣。 很快就翻到了账本记录,管家回到:“回老爷,您放心,小的早已吩咐人让他工钱减半了。” 说完,管家便见到账本上,码头管事的已经给那人结算了工钱,愣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开口跟土老财说那人辞职了。 还没等他开口,土老财便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喝了口手边早已凉透了的冷茶,恹恹道:“对,这样做的很好!那人叫什么来着,老爷我一时都想不起来了。” “回老爷,那人叫做酒疏。” “哦,酒疏是吧,倒是个好名字。”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土老财心头竟有种难言的感觉,心脏跳的极快,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就连越来越炎热的天气都阻拦不了他上扬的嘴角了。 土老财心道那酒疏肯定还是想勾引自己,不如就再多克扣点工资,让他知道知道自己不好招惹,那恃宠而骄的态度对他是没用的。 他那难得的好心也不是可以被随意糟践的。 想起自己昨天大发善心没将他辞退,却得不到一个笑脸的事情,土老财便觉得胸口发闷,刚入口的凉茶也多了些苦涩。 他呸呸吐掉嘴里的茶叶,嫌弃这陈茶的味道,嘴上也不停着:“老爷我可以不计较他得罪我的事情,但工钱还是要再减点才行,嗯,现在是多少?四十文是吧,那就再……” ——再扣一半! 这是昨晚翻来覆去想好的计划,将工钱再减半,以此警告酒疏。 但是话到嘴边,土老财竟有点说不出来了。 往日以他这种吝啬的性格,扣工人多少工钱都只会感到开心,全没有犹豫的说法。 毕竟有的是人干活,他只要多给点工资,就是少挣钱了,每日看着支出他都肉疼的抽抽。 可是二十文的价钱也确实太少了。 至少在这马镇里,物价几年来涨了不少,二十文钱只怕还不够一天饭钱,他一天吃白粥咸菜都还要三十文钱呢。 二十文钱只怕要饿得啃树根了。 想象着那年轻伙计饿得面黄肌瘦的样子,土老财便是一噎,不知道自己心中怎么突然有点抽疼,迟疑了下,还是改了口:“——那就再扣五文钱吧。” “算老爷我大发慈悲了。” 三十五文钱,也够吃饭的了,三十文吃饭,余下五文还能吃盏茶。 听说那些码头泥腿子有了钱就喜欢去城里的窑子里潇洒,给多了钱也不好,这点钱就是正正好。 “啊这,是,是老爷!” 管家看着疑似正在气头上的土老财,打消了告诉他那人已经辞了工的念头。 管家丰富的经验让他明白现在告诉土老财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毕竟想要出气的出气筒跑了,到时候就会把气都撒到自己身上。 管家可不想被扣工钱。 他跟土老财其实挺像的,都很抠门,扣一点工钱真的能心疼大半个月,这把年纪实在受不住这折磨。 可是土老财每天也是会详细查看账本的,管家便想着等下午土老财气消了再说出实情,就说自己老眼昏花没看清楚。 反正只是个小伙计而已,那点火气应该一上午就没了。 然而,管家没想到自己失策了。 这一个上午,他就没安生过,本该去铺子里看生意的土老财待在大宅里消暑,隔一个时辰便让他回大宅汇报情况。 管家店铺和大宅两头跑,一把老骨头差点没累瘫过去。 怀疑这土老财是不是在故意折腾自己,看出自己最近消极怠工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不得不说,莫幸这不到三十的年纪心机却是比许多大老爷都要深,不愧为马镇里最负盛名的地主老财。 管家已经被折腾的不行了。 眼瞅着等到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又被叫了过去。 依然还是问了一上午的生意状况,只是这次多了一句话:“还有码头上的情况,如何啊?” 说话时,土老财眼皮都不抬起一下,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码头? 管家一头雾水:“码头上今天上午新来了五船货,比昨天略少,但下午预估是要多的……” 土老财又开始不耐烦了。 这不长眼的东西,驴唇不对马嘴,非得他说的那么清楚吗! 土老财已经忍了一上午了,眼下不想再忍下去,便恶声恶气地道:“我是问你码头上的那些人都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了吗!” 尤其是那个叫酒疏的,冷了他一上午,心中一定焦急不已吧。 毕竟昨天那么急切地想要勾引他,都心软放了他一马,却还得寸进尺。 如今冷一冷他,才好消消他的锐气。 让他知道他莫幸不是个任他摆布的死断袖,他可正常得很! 这样想着,土老财不着痕迹地抚了抚自己胸口。 那里的心脏从未跳的如此快过,从昨日开始就是如此了,时不时就跳的飞快。 大概是那巫蛊之术在起作用吧。 想要以此来勾引他,果然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还是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在这个封建守旧的镇子里,他莫老爷见识过的腌臜手段多了去了,这种小小的鬼魅伎俩只要晾上几天就能被化解。 到时候那年轻伙计只怕再也不能如此恃宠而骄了,应该会像勾搭码头管事一样谄媚着来勾搭他。 哼,他完全了解这种想要勾搭有钱人的年轻人的小心思。 莫幸越想越觉成竹在胸,抬着下巴,准备听管家描述那年轻人是怎么懊恼不已的。 如果太过可怜,他也不是不可以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免了减半工资的事情。 毕竟他最近心肠很好,可以对那人勾搭他人的断袖癖好稍加容忍。 然而,莫幸没等来自己想要听到的内容,反而听到管家支支吾吾的声音。 “老爷,呃,那个,那个叫酒疏的伙计昨天就结了工钱走了。” “我知道,码头的工钱不都是一天一结吗?昨天没减半也不打紧。” 见莫幸好似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管家莫名有些心慌,不知为何直觉自己往下继续说可能会发生些不太好的事情。 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管家心一横,直说了:“老爷,小的是说那伙计已经离开码头了,现下也不知去了何处……” “……” 话音一落,厢房里陷入了久违的沉默。 莫幸坐在椅子上,原本正优哉游哉地看着账本,现在却停了手,稍长些的短发挡在额前,遮掩了阴沉的眉眼。 “所以——今天没来?” 虽然坐在椅子上的土老财状似淡定,但不知为何,管家竟觉得眼前的莫老爷那张素来奸诈狡猾的苍白面容之下掩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近乎手足无措。 应该是错觉。 这土老财有什么好惊慌的,该慌乱的是他才对。 一个处理不好就要被扣工钱了。 管家如此想着,擦了擦额头冷汗,恭敬回答:“是,今天没来。” 想了想,又补了句:“也是小的早上没看清楚账本,那人昨日结算的工钱也是减了半的,老爷放心!” 他放心个鬼! 莫幸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苍白的唇色都被气得多了些血气,顿了顿,还是艰难开口:“那——明天也不会来了?” 管家没想到莫幸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战战兢兢回答:“啊,是,以后都不来了。” 就这种工钱,辞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管家不知道莫幸为什么这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 这不对。 莫幸下意识觉得是管家在撒谎。 酒疏怎么会离开码头呢? 他可是千方百计想要勾引自己,还为了成功攀上高枝而给他下巫蛊。 就算只是他误会了,其实没下巫蛊,但那天故意勾引他的事情是做不了假的。 不,可能真的下了蛊了,不然他这两天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 他对男人可不感兴趣。 莫幸左思右想,还恶狠狠夺过管家手中账本仔细翻看,试图找出管家撒谎的证据。 这跟他预想的情况大不相同,莫幸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可当账本翻看到那一页后,看着上面白纸黑字写着酒疏的名字,又看了看后面已经结清了工钱的字样,莫幸不得不承认。 那年轻伙计真的已经离开码头了。 怎么会离开呢? 莫幸失魂落魄地松开手中账本,任由往日爱惜不已的账本摔在桌子上,心脏跳动得没那么快了,却有一种更加难以忍受的空洞感在心头徘徊。 空荡荡的感觉,仿佛整个胸腔都被掏空了一样,大脑都一片空白了。 昨晚想了一晚上该怎么应对这个爱勾搭人的年轻伙计,甚至都想好了该怎么应对那人的死缠烂打。 可是这番详实的计划中从来都没想过那个人会离开码头。 对于厌恶断袖的莫幸来说,这件事应当是很开心的。 毕竟赶走了一个自己不喜的,只想着攀高枝的伙计,莫幸也觉得自己应当是开心的。 他甚至都不用去应付那人的死缠烂打了。 不用再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表现出自己是如何正常的一个男性,不跟那些死断袖们同流合污。 可是很奇怪,莫幸竟然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努力扯了扯嘴角,不想在管家面前表现得太奇怪。 毕竟他可是从来不会被男人勾引的。 现在这么心神不宁的都要怪那腌臜的巫蛊之术。 一切都不过是那年轻伙计使的手段而已,过几天他就不会这么在意了。 这么想着,莫幸勉强振作了一下,继续翻看账本。 若无其事的样子让管家松了口气,觉得之前那不好的预感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屋内只剩下翻动书页的声音。 只是不多时,管家又听到土老财问话:“所以那人还没离开马镇对不对?” 土老财的声音向来是低沉磁性的,比常人的声音低一些,有着自己独特的韵调,不发脾气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好听的。 此时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执拗,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迫切想要得到验证。 管家蒙了下,结结巴巴的:“啊应该吧,应该还没离开。” 毕竟这些来干活的年轻人都是奔着在马镇赚钱的想法来的,根本不可能轻易离开。 能离开码头,另外寻找工作已经算是那年轻人勇敢了。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人力不值钱,找份工作可不是件容易事,不然以土老财的抠门程度,那些工人们早该跑了。 “哼,知道了。” 土老财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苍白带着病气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些血色。 果然是欲擒故纵。 土老财虽没去过瓦舍勾栏之类的地方,但经常外出查看铺子状况的他对马镇中这些想要勾搭有钱人的男男女女也是有些了解的。 欲擒故纵这种手段不算少见,他有所耳闻。 现在想来,那年轻伙计应当就是想要用这招逼得他自乱阵脚吧。 只是他错估了他坚定的意志力了。 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这种手段对他是无用的。 还会起到反效果。 比如原本他只想着冷个几天再过去码头,原谅他的无礼举动,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想要原谅了。 就让他欲擒故纵去吧,他不理睬就是了。 莫幸如此想着,眉头却不自觉皱着。 突然想到,如果那一心攀高枝的年轻伙计发现自己不上当,决定放弃他这个有权有势的目标该怎么办。 这是好事,这当然是好事。 莫幸在心中不断重复这句话,仿佛这就是自己真实的想法。 作为一个立志要传宗接代的大老爷们儿,这当然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不喜欢男人。 只不过觉得那年轻伙计有点太糟蹋自己了而已。 他自己都已经二十有八,不算年轻了,同年龄的早就孩子一大堆,这镇子里的地主老财们更是一个比一个年纪大,名副其实的老财主。 如果酒疏真的放弃了他,大概便会去尝试勾搭那些人吧。 毕竟那些人可是荤素不忌,以年轻伙计那张脸,要攀上高枝真的只是招招手的事情而已。 但是那些人都不是真心的。 他们只会在玩腻了年轻伙计之后将他抛弃。 到时候的他还会有昨天那样漂亮干净的笑容吗? 只怕会像镇子里流落风尘的男女一样变得卑微沧桑起来吧。 酒疏现在多少岁? 看账本好像才十八岁。 厢房内,原本死寂的空气被打破,莫幸突然开口询问:“这镇子里其他码头的招工钱是多少来着?” 莫幸想通了,他决定要给出比其他码头更高的价钱招工,让那叫酒疏的年轻伙计知道离开他家的码头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到时候反悔了再过来,他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也算仁慈帮他一把,免得落得风尘男女那种结局。 管家被这天马行空的问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老爷,其他家的码头都是一百文一天。” 土老财闻言,顿时有点肉疼。 但是出于心中越来越急躁的莫名情绪,他还是咬咬牙认了:“回头到镇子里贴告示,就说老爷我一百一十文每天!” 这么高的价钱,那一心攀高枝的伙计总该心动了吧。 虽然不喜欢他勾引自己,但莫幸决定姑且容忍酒疏的这点错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跳入火坑。 这样想着,莫幸忍不住咳嗽几声,痛苦地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胸口抽痛不止。 从想象年轻伙计勾引其他人的画面开始,他的心脏就完全不听使唤了,一会儿发酸,一会儿闷痛。 就连舌尖也泛着苦涩的味道。 还有种懊恼的感觉在心中滋生,可他竟不敢去深究这种懊恼的根源。 只能想着,等到用高价工钱把那年轻伙计再找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毕竟年轻伙计可是很想勾引自己的,现在有了机会,应该会迫不及待回来吧。 “尽快安排下去,最好下午就在城里铺满告示,越快越好!” 只要够快,年轻伙计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改变勾引目标吧。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管家如释重负地告退,只留下土老财一人在阴森空荡的堂屋里。 土老财看了眼管家离开的背影,然后就端起茶饮了一口,却是半天都没有咽下去,表情也有些恍惚。 他想,如果真的变了目标该怎么办呢? 肯定不会的。 虽然他不喜欢男人,可这马镇里还有谁比他更符合酒疏攀高枝的目标呢? 土老财自言自语着,咽下口中无味的茶水,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堂屋外阳光明媚的庭院里。 一如小时候无数次被娘亲困在昏暗房间里那样,静静看着外面灿烂的光景。 全都是与他无关的光景。 就像那个年轻伙计一样,年轻又漂亮,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渴求。 如果真的改了目标,就会对其他人露出同样漂亮的笑容,对他冷漠相待了吧。 土老财停止了自己的思绪,似乎是有点恐惧继续往下想象了。 他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奇怪,一想到酒疏会因为他人而对着自己露出看陌生人的表情,就会有种蔓延至心底的恐惧。 恐惧到他手指都带着不自觉的震颤,险些洒了茶水,好半晌才恢复正常。 这大概只是年轻伙计欲擒故纵的手段而已。 肯定是。 土老财在心中不断重复着,仿佛多重复几遍便会将之变成现实,心中那些莫名的,不该存在的恐慌与不安也会化作乌有。 他可一点都不喜欢男人,他根本没什么好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