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宠臣爬上了王座[快穿]》 1. 乱世烽火.壹【重修】 [] 叮,受到不明吸引力影响,降落失败。就近寻找合适躯体—— 高大的树木舒展了双手,无风自动,枝桠低垂给树下的生死不明的少年带去荫蔽。风轻柔的拂过少年脖子上的伤口,须臾不见狭长的狰狞刀口。 琥珀色的眸子睁开,是冷漠的平静。俄而一阵碧绿的数据流从中划过,那一双鹿眼,便不见了冷冽,只佘少年人的温和与迷茫。 林仪扶着树枝站起。四周山林郁郁葱葱,不见人烟。 “宿主你好,我是谋士系统9672。由于航程收到不明吸引力作用,就近降临在这个世界,并为您消耗新手奖励:起死回生礼包、选取适合躯体复生。根据合约,您将此次主公的选择权交由9672代表选择,正在为您扫描方圆百里的主公候选人。 叮!检测到符合人物,正在收集信息,请勿离开系统感应范围……信息收集完毕。 主公:司鸿络(字维衍) 年龄:二十六 籍贯:楚国梧黄毫山。 身份:楚国庶公子络,行三。 叮,认主大礼包一份,恭喜谋士寻得佳主。自动打开礼包,成功收获积分500,金*10,银*10,儒衫*1,君子剑*1,七弦琴*1,紫竹笔*1。 谋士面板自动开启。谋士自身攻防下降百分之十,个体攻击一增幅百分之五,群体攻击扩大范围百分之五。对群队则是各方面增幅百分之一。 谋士,您的主线任务是辅佐主公登基、成就千古一帝。祝您好运,9672随时为您服务。” 少年正想开口,却发现声带徒劳震动、唇齿开合没有任何声音,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原身被行军的军爷误杀的场景。 原身原是居住在山腰的采药郎,为了娶村头的里正家的姑娘,听了人家戏言上深山去采兰花当聘礼。不巧碰见行军的军队,就此成了机密的陪葬品。 他看的清楚。那下令偏将的首领,是个身着轻甲的贵公子,满身气度不似军人。他一思忖,便知这或许是哪位前来镀金的公子哥。 而人选,不是再明显不了吗——那位刚被系统绑定的主公司鸿络。 林仪微微蹙眉,略有嫌弃,但确实从有些断层的记忆里头寻出这么个碎片。那份转让选择权的合约无疑是他亲自签下。 事已至此,不如先见过那位名义上的主公好了。 林仪打开系统商城,兑换了一本可以拟音的琴诀,一本可以驭兽的灵诀。虽然超出预算让他欠下足足1500的债务,但可以解决说话以及赶路的坐骑问题,无疑是值得的。 不过须臾,深山里的狼王在琴音下低下头颅,乖巧等着少年侧坐在背上。它昂首一啸,压低身子往前一冲,驮着主人跃入山林。 明月东升时,少年站在山岗上远眺。山风依坡而下,吹得他发丝飞扬,眉目数遮。他不耐烦地将发丝捋到耳后,眉目沉静看着下方火光四现。 “你怎么不去帮忙?”9672焦急地再次催促,甚至不惜给他发了个支线任务。 林仪随手拨了一下弦,听着琴音被呼呼的风声掩盖,山下的人至今未曾发现他的存在。 他倏地笑了,随意回了一路上在他脑海里逼逼赖赖的系统:“有卧底在都拿不下这个关隘,这个主公,不要也罢。” 9672一惊,调出地图一看,果然在系统地图上找到了那个在敌营里头呆的好好的那个绿点。和游戏设置一样,系统地图会将友方标绿,敌方标红。万红丛中一点绿,总是显眼极了。 可9672一直看着林仪,哪能不知道他压根就没有打开系统地图看过? 一时之间,他一个系统竟然感觉到了背后冷汗的存在。 想到这个人的过往,他颤颤巍巍地劝告道:“这个……我们不支持更换主公的……反正合约就这一次,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们帮他登上王位以后就离开?” “新手的第一个世界都很简单的,但要是一连三个世界都完不成的话,我们都会被抹杀!宿主大大,你先完成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再说嘛,后面肯定会越来越难的。”为了劝告林仪,9672甚至不惜将冷漠的电子音变成了软萌的奶音。 林仪被吵的不耐烦,随意应了声,又继续看着下方的火势。 9672也不清楚他那一声是答应了还是纯粹的敷衍。但感觉到宿主不耐的他也不敢再问,默默缩成一团。 少年只看了一会,就用琴音驱使着狼王调头。 他离开的那一刹那,大雨倾盆而下,扑灭了山间烈火,又亦步跟在一人一狼的后头,不敢进犯半分。 9672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幻化出身体小心翼翼坐在少年肩上,好奇地伸出手感受雨幕的存在。微凉轻疼,确实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高级系统曾经聊到的什么大型幻术。“宿主宿主,怎么会这样?!好神奇~” 少年轻撩琴弦惹得琴弦颤动不已,又在琴音渐大的刹那双手按住琴弦,将琴音掐灭。 再次拨动,琴音拟出来的音色清凌凌的,“好好的卧底,不去开门不去投毒不去擒王,跑去烧粮仓。这司鸿络真真是个军事奇才。山风夜雨,打草惊蛇,想必成效很不错。就是可惜了那个棋子,算是废了。” 不过没有亲身上场,无论是武力或者获取军功的速度还是智谋,这个卧底都有些东西。 9672闻言一颤,瑟瑟发抖,默默抱紧了自己。 ***** 帅帐内,主帅恼火地一摔竹简,解开身上的盔甲,换上了更加舒服的裘袍,贵公子骄矜的气度尽显无疑。 昨日他传令给霞关内的细作放火烧粮,他再趁着内乱率领将士攻下霞关。大火都已经燃起,突如奇来的一场大雨浇灭了一切。有探子汇报,霞关损毁的粮草不足三成,可在混乱之中死去的将士已经达到了两成!他们先行军本来人数就只有一千,如今更是只有800不到,怎么能不让他心头火起。 司鸿络想起来不久前下令杀的那个采药郎,总不可能是他冤魂作祟…也对,他们军队煞气十足,就算是孤魂野鬼,也是见之灰飞烟灭,哪有他作祟的余地? “报——”传令兵急急忙忙冲了进来,神色慌张。 “有人擅闯辕门!” “就这?给我轰出去!不,拿下此人,斩首悬挂辕门示众!” “可是,可是没人拦的住啊!”传令兵面如死灰,险些跌倒在地。 司鸿络眉头一皱,推开传令兵,提剑出帐。一眼,就看见那个侧坐狼背的少年,心头大骇。 相比当初,此人衣正发散,不见疤痕,一身气度更胜世家子弟,眉眼风流宛似得道真人。少年抱琴驭狼而来,众人虽围但亦步退开,直到少年就那么与他对面。 他轻抚琴,清泠的声音仿佛从四周传来。 他说:“公子,好久不见。” 司鸿络听的出来,这人不仅不跪,声音里也没有半分恭敬。要是在皇宫,这种以下犯上之辈连走到他面前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其他下人拖出去处理干净。 而如今,这个不知是人是鬼还是妖的家伙就这么无视军队煞气的存在,直直走到了他面前! “将军呢!还不给我把这个人赶出去!” 少年俏皮一笑,微微侧身让后面被小兵扶过来的手下败将暴露在他眼前。十分好脾气地问道: “公子说的,是他么?” ! 林仪眼见这个主公似乎是被自己吓到的样子,也不恼,老神在在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听说,昨天一场雨,扰了公子的布局?我有一法,可令公子得到霞关。” “不用!”司鸿络极为羞恼,一口回绝。 “公子也不必如此,两天之内,你必来寻我。” 少年抚掌而笑,摸摸狼王不断抖动的耳朵,一撩琴弦。利用琴诀上的方法,将十积分转换成能量在一旁的岩石之上留下联系方式,随即驭狼离去。 他清晰地听到身后一阵兵器架到地的声音,脑海里笑着和系统调侃这主公的心理素质不过关。 “宿主,你怎么确定他会来找你啊?” “乖,你看着就是。” 那边司鸿络确实极为恼怒,眼见属下一个个颇为意动的样子,一个个瞪过去。心中火气,放 2. 乱世烽火.贰【重修】 [] 少年唇角一抹微笑,应了下来,施施然随着司鸿络回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其拜为幕僚,可谓很好的体现了人类真香定律。 四周无关人员一走,系统就迫不及待问起来:“宿主宿主,这下可以说了吗?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他会来找你啊?” 林仪挑起眉,散散躺在榻上,有一没一下地撸着和狗狗一般乖巧的狼王。可以和系统在脑海中交流,他也懒得多此一举去扒拉琴弦。 “你一点一点推就是了。”少年漫不经心想道。 “烧粮仓一事纯属打草惊蛇,敌方必定怀疑自己内部是否有细作。那个细作至今还活的好好的,又有手下能接触到粮草,必定有爵位在身。能达到军功者,不是武艺高强,就是智谋过了,当然,也可能都占了。” 不过智勇双全的人怎么可能在边疆当个小将?还是个细作,啧。 只一晃神,少年便又分析起来:“敌方排查的紧,他自然也得证明自己、摆脱嫌疑。” 数据流飞快消耗,9672明明没有实体,还是一拍圆润的大脑袋,恍然大悟。“所以他必定有所行动。他们今天来的时候,好多武将都挂彩了。由此判断,那个细作必定尚武!” “啊,不啊。” 少年提起肩上兴奋的起跳的系统,捏住衣领看着他在空中扑腾,眼中划过一丝愉悦,将统放在狼王头上,随即用指腹摸摸他的小脑袋。 呆呆的系统话都忘了说,瞪大眼睛一个劲盯着宿主。 少年有些好笑,用衣袖遮住了下半张脸。想故作镇定的清下嗓子,但只有一阵沉默。 他有些失落地阖上眼,倚靠在榻上,原本只盖住半张脸的袖子不知何时将整张脸都遮住了。 9672诡异的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乖巧的坐在狼王头上默默不语。好半天,他才听见宿主在脑海里传来下半句。 “也可能是霞关的其他武将。随便了,反正他们都打不过。” 系统闻言沉默。 他没说的是,他刚刚耗费私房积分动用一个名叫“水幕”的道具,看到了敌军的实时动向。真实情况与宿主所说,分毫不差。那个打伤众多将领的敌军小将当真是友军! 他忍不住想向着同事炫耀他的神仙宿主,简直料事如神!一想到在小世界里需要花费的数据流,又瞬间焉了。亦步蹭到宿主身边,化作一串幽绿的数据回到宿主脑海之中。 而另一边,重新得到同僚信任的许恪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一个闻所未闻的存在扯掉了,正一脸笑容的和同僚推杯换盏,庆祝今天的功绩。 “许右更好本领!”同僚一杯酒饮下,拍拍他的肩膀,“啊哈哈哈哈,今天这单挑赢的漂亮!想必明天,许右更就可以带着人马直接端了那群楚国的毛头小子!” 许恪大笑着干了这杯,口上应是,眼底尽是轻蔑,而心中思绪,早已不知跑到何处。 这楚国三公子不行啊,不仅计策出的一塌糊涂、狗屁不通,就连手下都没一个能打的,尽是些公子兵。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武将,连他都打不过,可别说打下霞关了,就连能不能保住这条命回去都难! 看样子他还想抢夺楚王之位,就这?迟早得完。 许恪再饮一杯酒,痛痛快快和同僚们喝了个不醉不归。 次日,他头昏脑胀的醒来,草草喝下同僚们给的醒酒茶,着甲提刀,骑着高头大马出去叫阵。 不多时,楚营辕门打开,着黑甲的将士鱼贯而出,迅速列阵。 一将持矛骑马冲来。 二人皆是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挥舞兵器,相交刹那出手过招,一触即分,不见丝毫恋战。 许恪大喝一声,调头而来,一刀斩落敌兵。 那将见势不妙,心知此人胆大力猛,调头败走。 奈何许恪不依不饶,甩缰便追,刀露寒意,势必取敌项上人头。 楚军中军,站在帅车上远远眺望战场局势的司鸿络一脸冷意,琢磨着该怎么训练这群战绩一言难尽的家伙。分明在此之前,他们北家军也是四处征战,从未尝过败绩。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问道:“先生可有计策了?” 若是有了计策,就快点说出来。 要是没有,要你何用,不如就此斩于阵前。 驾车的亲兵瑟瑟发抖,离着一步之远,还能感觉到背后主帅的森森杀意,心里不禁为那位先生捏了把汗。 林仪嘴角缀笑,漫不经心扫过围在四周的将领。 说句实话,为将者不冲阵于前,先锋不列阵引势,一一围在主帅车架旁,简直儿戏。 他一扫琴弦,随性而言,“区区小将,何须用计!” 一旁有匹公认神骏的白马突然异动,仰天长嘶,起身踢蹄不断把背上人甩了下来。它一跃而起,马鬃飘动,野性十足。 少年往前一步,借力车前辕木,腾空而起,欺身而上,瞬间拉扯住那匹白马的缰绳,一手抱琴,稳稳落于马背上。那白马也不踢蹄了,乖乖顺缰而奔,冲阵而出。 他与败将相向而行、擦肩而过,也不见减速,直逼许恪锋芒而去。 许恪已经下意识扯开缰绳偏离原来方向,暗骂一声疯子,定睛一看,寒气如蛆附骨。 来将是一个半大少年,青袍猎猎,蕴籍风流。 他分明没见过此人,但却从心升起一丝熟悉之感,胜似故人。没由来的,就觉得此人不当驾于烈马之上,而当端坐案前,笔尖流墨、琴弦吟策。 可他早已成了武将,迎战这等羸弱文臣应当是不在话下才是,可又为何他现在身上反应如临大敌? 许恪不清楚,只能将其归结于直觉察觉到他的潜力无限,恐将来为劲敌相阻。他下意识的摆正轻视的心态,蓄力迎战。 谁知少年将手中缰绳一抛,横抱七弦,从中抽出一柄长剑! 他负琴于背,脚尖一扣马腹,掌拍马背凌空而起,一剑朝人刺去。 那剑身如雪,剑芒胜星,剑柄坠着一串浅绿剑穗。 许恪横刀迎上,方知此人力道之大,硬是拿着上穗的文剑当武剑使。他有心回招,但马速之快不容他反应,只得草草推开其剑芒作罢。 少年心知交锋时机之短,本不祈盼这一剑成效如何。而是借其力道,一个前空翻落于其马背之上,一个腾转,位于其后。 许恪反应不及,转身欲砍,却被早有预谋的少年一个狠劲扯离马背,滚落于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楚军令官当即擂动大鼓。 楚军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列阵围住二人。待齐军反应过来,自家右更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许恪迅速爬起还想反抗,一个狠劲踹在膝盖窝直把他踹到在地,手腕被人直接反拧、错开筋骨,顿时就“嗷”了一声,只觉痛不欲生。 少年一剑横在其颈,生擒人扔到新上任的主公面前。 “好!” 司鸿络忍 3. 乱世烽火.叁【重修】 [] 许恪一愣,没搞明白他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 听着倒有点像想要投降的意思。 可直觉告诉他,看似最不可能的那个想要把他们全部俘虏的想法,才是最接近这个人真实意图的。 毕竟,真正文雅到骨子里的人,就该像飞叶骑的创立人那样风清月朗。是绝对不会做出绕背、把人扯下马这种事情的。 简直狂妄。 许恪摸了摸胡茬,乖乖退到了一边。 少年心性,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倒也正常。等遇上了虎狼骑,他就晓得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喽。 毕竟虎狼骑的首领,可是那个人的弟子。想他许恪当年也是赵国数一数二的谋士,谁知道秦国半路杀出的那个人,步步看破他计谋,堪称鬼谋。一朝败赌,就此愿赌服输改行当将军。 但虎狼骑首领可不一样,那是自小跟着那人打拼出来的武将,手上还握有那人留下的神兵。何止一个棘手概括的了。 许恪正想告退,就听帐篷外有小兵通知主帅召集。 他撇了撇嘴,不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昂首挺胸跟在少年身后。 林仪抱琴掀帘。 一眼望见人群中的那个人。 他被遮的只露了半个背影,便以温文气质鹤立肃杀之中。可见气质之出众,万木难掩其秀。 以至于第二眼,才注意到上座面色突然有些僵硬的司鸿络。 “都来齐了。” 司鸿络移开视线免得给自己找不快,也不卖关子,“沿洛水直上平阳,是最快的方式。齐国早已在韩城布置了西北大营,诸位可有什么建议?”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占领韩岭。”位于右侧首位的文臣出列,正是那个气度,温文尔雅的青年。 少年迷惑地歪了下头。 滑到喉咙的反驳,硬是因为身体原因被他吞了下去,只能在脑海中和系统絮絮叨叨。 “看着挺正直一人,怎么出这种馊主意?” 按照许恪所说的,虎狼骑是依靠山林训练和作战,在山岭之间极有优势。跑去占领韩岭,万一那里是虎狼骑的训练基地,岂不是自投罗网。 “韩岭地势高而向阳,又是洛水的发源地。拿下此处不仅可以观察敌军动向,以便我军调整,更可以坐观天时,放水淹城。” 那文臣一身浩然正气,光从气质上看,断然看不出他会是此计划的提出者。 林仪瞅了对方好几眼,暗自思忖。 话语可以骗人,气质可骗不了。就冲他那文质彬彬的气质,举止大方,心中的判断就不知不觉偏了过去。 这个计策虽说耗费时间长了点,很容易做无用功,但对方毕竟做这一行的时间比他长多了,或许真的是可行的? 扪心自问,能在完全不知晓西北大营状况的情况下做出此判断,着实不错。淹城虽狠,但此时雨季早过,不至于大伤百姓性命,恰恰合适。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末将潜伏数年,探听到西北大营有个名叫虎狼骑的存在。训练方法颇有神异,只怕战力不俗。” 许恪一出声,两旁的将士就纷纷想到了他们被暴打的场景,脸色不渝。 司鸿络本来就看他不爽,一拍桌子,连自称都用了出来。 “难道这什么虎狼骑,还能抵得过孤的洪水不成!” 提出建议的文臣倒是不恼,转过身与许恪一礼。“一时之见。在下陈宛,不知许右更知晓多少有关虎狼骑的情形?” 林仪终于看见那一身藏青长袍人的正脸。 只清俊有余,温润而已。但偏偏就是这么个人,气度绝佳,硬生生掩上了面容的不足。 按理来说,身为文臣,容貌出身皆是附属,唯有功绩才是君王唯一评判的标准。可君王也是世人,当真不计较容貌者少,可见此人才华之佳,功绩斐然。 “虎狼骑首领师从秦卿扶为。”许恪不情愿答道。 林仪敲敲系统,收到了对方传来的资料。 岁序更迭,才人辈出。 世有扶为,秦国商人之子。才华横溢,谋略过人。本被征为兵卒,却因智谋出众升至蒙狄的军师。 飞叶骑就是扶为当年在蒙狄帐下做事时倾力打造的。后蒙狄远征漠北,扶为率领飞叶骑,打得夷族北退千里,自此一战成名。 再后来,秦赵两国交战,秦君以蒙狄为元帅,命下卿扶为在旁辅佐。谁知赫赫有名的赵飞骑,竟被组建不到三年的秦之飞叶打得一败涂地。 了解者纷纷脸色大变。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一听扶为之名,迅速同意了陈宛的建议。 陈宛反倒一脸镇定,不疾不徐道来: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乱世之中不乏欺世盗名之辈,右更切莫望名而却,白白扰乱军心。” 又转身朝着上座人一礼:“臣以为,不见不晓。还请主公点兵前往攻打西北大营,同时派人看管洛水之源,以防不测。” “既然如此,就还请陈先生多多费心。” 司鸿络话音一转,点了三万人与数名将领前往攻打西北大营,挥退众人。 面对一招打败自己的少年,许恪当真不愿见他就此夭折。 他快步走到林仪身边,低声劝告道:“虎狼骑当真不是好搞的。先生可有法子?” 少年自是没回,定定看着那个超自己走过来到青年。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只倒影着那一人。倏地,那眸子里头印着的,只剩下那藏青衣袍上的繁复花纹。阳光从缝隙掉入瞳孔,折射出琉璃般的细碎光芒。 “阁下是林先生?”来者行了个文人间的见礼,“在下陈宛,主帅帐下幕僚,久仰先生大名。” 少年脸色不变,分明是首次,回礼却仿若行云流水,自带风雅。 就在少年抬手的一瞬间,许恪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气场变了。如果以前那人只是慵懒的看客,如今便是历世的雅士。 抬手堂燕归王谢,骄矜雍华,名士风流自成礼; 落手白鹿送崖间,放纵洒脱,隐者逸步塘涓。 “林先生琴技之妙,宛平生仅见。可惜身体不适,值得随大军而来,无缘见到先生生擒敌将。” 陈宛长叹一声,右手中指第二指节与拇指指腹微微压在食指侧边,被广袖遮了大半。 似是看出林仪的不便,他笑着摆了摆手。 “某亦痴琴,家中藏谱数十,只可惜知音甚少。林先生若是不嫌弃,待攻下韩城,你我可一同研究琴谱。” 林仪自无不可,欣然应下回礼。 次日,兵分三路,林仪同先锋军前往前行与西北大营对峙,陈宛则领一队人马闪入山林占据河源,司鸿络坐镇霞关统筹调配。 大军抵达西北大营边与其对峙。打头阵的是司鸿络率下的将领,斗将极猛,不过五个回合,就斩下敌首。 4. 乱世烽火.肆【重修】 [] 纵然如此,将士们还是心头凄然。 虎狼骑可是骑兵,他们先锋军虽然是3万人,但是里头只有小部分的骑兵,还不足三千人。对战场地虽然开阔,但连日奔波对马的损伤还是很大,许多战马都精神不佳。 饶是林仪发话自己对抗敌军首领,但对于他们来说,压力还是很大。 少年眼见军队气势沉凝,取出木琴,双手飞跃。 琴声悠悠流淌,渐急渐促,俄而纤指一撩。 “琤——” 琴音激越杀伐,佐以琴诀上驭兽的法子,效果拔群。 战马纷纷跃马踏蹄,嘶声此起彼伏。 那少年笑着,清越的琴声传遍了整个骑军。 “不见者不畏。都麻溜的拿块布,给我把马眼绑了!” 以马状态感染士兵状态。马不见,就会一往直前;战士盛气,就会不畏艰险。 许恪就这么眼见着楚军气势迅速高昂起来,兴致冲冲,似要撕破云霞。 他再也不敢小看了眼前的这位少年。 也对。 能拿下他的,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日头刚过正午。 青甲骑兵就自远方奔腾而来,稀疏的小草被迫压弯了腰,细微的尘土纷纷扬起。竟是齐国的虎狼骑先发制人,挑起了这场战争。 眼瞳一转,少年便知对手打的是什么主意。 无非是打算趁着午后酒饱饭足、人心疲懒之际,来个突击罢了。 只可惜,他方前一曲激励士气,如今正是楚军士气高昂之时,这场突袭的结果可不好说。 少年迅速横琴,翻身上马。 清凌凌的琴声拨出:“众将士听令,列阵!” “步兵在前,弓兵在后。” “三千骑兵何在?与我一同冲阵!” 许恪眼见少年上马,迅速提起长刀跨马跟上。 怎么着也是个人才,万一死在冲阵里头,未免太过可惜。 当然,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林仪一死,就凭他的人脉的信誉,他肯定会被党派排挤亦或是设计陷害。纵然他能避开杀机,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骑兵冲阵应当是迅速而致命的。将士们借着马速累积动能,力量之大,刀尖划过就是一条人命。冲过即走,绝不恋战。故而骑兵对战步兵,尤其是轻步兵每每大胜。 至于骑兵对冲,至今仍旧案例稀少。 中原本就不擅产马,南方尤甚。而且东南丘陵众多,山间跋涉对马蹄损伤巨大。故而战马之价,堪比千金。战马如此之贵,谁家首领舍得让骑兵对冲呢?尤其还是,数量完全不讨好的时候。 此刻,虎狼骑的首领方修名便面色沉重。眼见两军越来越近,心头不知为何,竞升起一丝忧虑。 虎狼骑足有五千之数,对比楚军的不足三千,不可不谓优势巨大。而且常年在山地训练,按理来说当是稳赢才是。 可两军渐近,心上的不安,竟然越来越重。 方修名张弓搭箭,眯起眼睛看着两百米开外的人,一箭射出。 两方的骑兵越来越靠越近。 百步之外,一道碧色飞驰而来,被一刃青锋劈断了箭杆。 “骑射功夫不错啊!” 林仪收剑,转了个剑花。 他望着不远处隐隐约约的人形,一个挑眉。 拿剑的手,食指骨节轻叩琴身,将琴收回系统。 反派死于话多,已经成了定律。这告诉我们什么呢? 当然是,能群殴就别逼逼! 系统还没疑惑,他为什么收起琴呢?就听林仪在脑海中如此说道,继而是一阵开怀大笑。 眼见少年眉眼舒展,9672心头咯噔一声,默默神隐,一个劲的盯着对面打头阵那人手里的绿色神兵不语。 不过刹那,两军便对上了面。 少年手中青芒湛湛,自上而下破空声起。 扑面而来的杀伐凝炼了空气,方修名只觉舌尖似乎沾上血,满是腥味。 他看着来人心中骇然。 下意识将长弓挂在马侧,待指尖触及冰冷的刀鞘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抽出鞘中长刀,飞快挡下这一击。 “这人……” 身体不由自主打个寒战。 比起被野兽盯住的恐惧,更像是知晓对长辈或者强者冒犯后,有的后怕。 方修名眼中瞳孔猛缩,下意识的扣紧马肚。 座下马匹吃痛,当即飞奔起来,带着他逃离少年的猎杀范围。 方修名不由松了口气。 他第一次庆幸起骑兵交战的飞速。 “啊!” 身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引的方修名回头看去。 只见少年身姿如燕,一角踹下方修名身后一名骑军将士。 接着便是一个翻转,稳稳的落在马上。 齐军的马眼也被绑了,当然不知道,被上已经换了主人,还一个劲的往前冲着。 感受到背上有人踢着马腹,并依照以前的指令一个劲的往前冲。 冲阵的两位将领胶上了,两拨骑军也无法及时抽身,纷纷战在了一起。混战一团的士兵们眼见的两位首领你追我赶的离开了交火区,也抽不开手高声阻拦。 一群人边战,边朝二人追去。 “简直胆大包天!” 方修名差点气笑,但也知道来着气力不小,轻功绝佳。 他回刀入鞘,拿起一旁的弓,搭箭便射。 少年一个挑眉,转个剑将箭头挡了。 眼眉流转间,是熊熊的战意。 似有一团火在他眸中燃烧,如旷野星火,要烧灭这黄沙弥漫的沙场。 又是一抹莹绿袭来。 少年跃身而上,足踏箭枝,手持青锋,衣袂飘飘,落在了方修名面前。 危! 方修名只觉全身汗毛炸起,不管不顾将弓做棍,猛得向前打去。 “哗,嗤——” 青碧打人落了个空,却在末尾划伤了马背。 坐下马匹吃痛,一时失蹄就要摔倒。 二人纷纷滚落在地。 前方事故,后头马匹正冲着,饶是马主人死命拽着缰绳,速度也仍旧居高不下,转瞬便冲到二人面前。 在骑军冲阵之中跌落马下,会是个什么后果? 所有骑军的人都知道,方修名精通马术,自然也不例外。 他紧紧的闭着眼,等待的死亡到来。 颈间一凉,背后一道狠力拉扯。 方修名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腾在半空飞速移动。 他喉口一梗,正想说话。 突然一个腾空,被狠狠的砸在马背上。 方修名面如菜色。 他抬起头,狠狠的瞪了背后人一眼。 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少年! 简直没脸说,他是扶为亲手教出来的学生! 而且对方竟然还在乱军之中救下了他,他不要命了吗?! 少年肆意一笑,一甩手将君子剑送进系统空间。 他左手摁着俘虏的头,右手扯着缰绳,控制着抢来的马,溜溜哒哒的回营。 而他后面,着亲甲的齐军不知死伤多少。尚且存活的楚军则跟在少年的背后,远远的护送少年回营。 ***** “先生!” 整理好骑兵的许恪一脸炽热看着林仪,眼中有星星bulingbu 5. 乱世烽火.伍【 重修】 [] 果不出林仪所料,当天夜里,齐军的人就前来劫营。 头绑黑布、一身黑衣的劫营者们蹑手蹑脚靠近楚军营地。 夜幕倒垂,无月无星,就连探头都被阴影覆盖住了。 四周静悄悄的,草地上的虫子不敢发声,只有火炬上的火焰噼啪,不时由近及远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再左右瞧瞧。 那大大小小的帐篷外根本就没有增加兵力看守,一看就是毫无防备。 劫营者们纷纷欣喜。 尽管没有增加兵力不利于分辨将军被关押的地方,但说这也大大降低了他们解救将军的难度。 他们一个接一个翻过木墙。借着帐篷的阴影,一个个帐篷扎洞试探。 里面乌漆嘛黑,肯定不是。 这个虽然有火光,但里面是个将军,也不对。 一群人面面相觑。 难不成真要去闯中军帅帐?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最后一名劫营者也回来了。 他喜上眉梢,蒙脸的黑布也挡不住他的喜悦。他伸手比划: 快来,我找着了。 一群人当即就要冲进去救人,却被发现的那个人拉住。 他拼命摆手,想解释清楚: 你们不要命了嘛? 那个生擒首领的人就在里面! 这和去闯帅帐有什么区别! 一群人暗生闷气,生怕发泄出来搞出什么动静,让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纷纷鬼鬼祟祟贴在帐篷外头,直勾勾地盯着里面。 这一瞧,才发现那个生擒首领的,居然是个半大小子。 暖暖灯火下,少年的眉目温和不少,一身狐裘柔软,不带半分杀伐。 纤长手指若玉,轻巧的搭在弦上。一抹一挑,行云流水,是数十年教养浸润出来的优雅。 指腹莹莹不见老茧。 他不是个习武之人,为何能武力高强,生擒首领于乱军之中? 蹲守在帐外的劫营者们不知道,被冰冷镣铐绑住的方修名也不知道。 “为什么不杀我?” 方修名很是困顿。 他分明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了血的气息,但少年本身却不带丝毫杀意。 反而温和之至,如谦谦美玉,不染殷红。 林仪不语,只是静静的摸着琴。 仿佛这一夜就如此枯燥的守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方修名早已从看守将士的口中知道,少年身患口疾却仍有妙术的事情,倒没什么被羞辱的想法。 只是思绪乱飘着。 夜里更深露重冷得很,连他都有几分抵挡不住。面前这少年一看就羸弱的很,能行吗? 哦……对了,他是因为绑了铁链才感觉到冷。 没事了。 这一幕放在劫营者们的面前,可不是这么个说法。 他们分明看到自家首领嘴唇发紫——肯定是被严刑拷打了! 自家首领打了个寒战——内伤之重,连这么个铁汉子都感染了风寒! 还有冷静对坐的少年——话都不说,肯定早已经羞辱完了! 一群人顿时悲愤起来,一合伙,决定兵分两路,先烧敌营引发混乱。再趁着那个少年出去平定军心时,救出首领。 说干就干。 楚营之中迅速混乱起来,映天红火的大火剧烈燃烧着。 火光自前方照来,橘红虚虚勾勒出少年的轮廓。 方修名眯起眼睛想看清少年的脸,却意外发觉,从这角度看去—— 这温润如玉的少年,竟和他的师父有几分相似。 可明明他师父早已仙逝,而且除去弟子孑然一人,终生未娶,以至无后。就连入土,都由君上赐下冰棺封入雪山。 再细细看去,那少年与师父相差甚远。 或许是他魔怔了。 不然怎么会看见一个用琴的少年,都觉得与师父有几分神似。 方修名刚叹一口气,猛然察觉到不对。 少年慧敏,怎么可能疏忽巡营! 这场大火,必有蹊跷。 莫非…… “哐当。” 帐篷外的火炬被推倒,红火沿帐篷而上,迅速烧起。 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身形熟悉,正是他的部下! 眼见少年负琴拔剑,须臾便将来救他的人砍倒在地。 方修名不由暗自唾弃部下的死脑筋。 少年都能将他于乱军之下生擒,这些部下就不会找个其他什么时间吗!偏要过来送死,脑子一点也不灵光。 对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不再派人硬救。外头火势却越来越大,似乎印证了他们永不放弃的决心。 少年迎火而立,指尖搭在琴弦上轻轻一撩。 “倒也不必如此。” “告诉你们其他主事者。想要救他,容易,拿韩城来换。” 方修名一怔,暗道好妙的计,内心却为自己能否回去而忐忑不已。 虎狼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缺他如缺灵魂。想必是可以的。但是韩城是军事重镇,不换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不败的方修名了。】 不过瞬息,一道破空声响起。 “咻——” 方修名正想夸奖他们,终于学会不来送死了。 就眼尖的看到一个黑点直射而来。 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眼力。 那箭尖幽红,是虎狼骑独有的毒药。 想杀他的,居然,是他平日里最最信任的手下! “嗤”的一声。 面前出现一个人影。 少年纤长的手握住了箭杆,一抹暗红顺着手腕滑下。 飘扬的发丝不止一次撩过鼻尖,带来少年身上的草药清香。 方修名愣愣地低下头。 那个箭尖就这样在离自己心脏只有一指宽的地方停下来。 是, 少年再次救了他? 【就连部下都想杀他,少年却偏偏想救他……】 他下意识抬起头,第一次觉得挡在他前面的少年,和自己的师父无二。都是那种面冷内热之人。 林仪面色微冷,右手扯过缴来的神兵,立弓拉弦。 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是,搭在弓台上的箭支瞬间变为幽绿。 不过弓身微弯之际。 少年就放开了手。 幽绿一出,直将放冷箭的那人狠狠钉在梁间。 方修名看不见这一箭的成果。 他满眼都是少年拉弓的样子。 少年身姿挺拔,右手拿着弓。 弓箭不是直立,而是往右偏转一些。 箭支搭在弓台上,完全转换的速度只在瞬息之间。 从立弓到拉弦,瞄准再到射出,整个流程下来完全不到一个呼吸! 再看到少年收工时的熟悉内扣,一个惊天的想法在方修名脑海中不断回响。 这个人…… 根本就是师父的私生子吧!!! 外头的喧闹早早停下,想必那些擅自闯入楚营的人,都已经被抓起来了。 方修名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闷声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是因为…… 你已经知道我是你师兄了吗? 少年摩挲着神弓。 神弓弓身光滑,材质似玉非玉。 反正入了他的手,就不可能再还回去了。 他心情颇好,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 “你挡了人家的道了。” ——我挡了人家的道了。 青年温声笑道,手指尖还转着那杯鸩酒。 他凤眸如星,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不可一世的狂妄。 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方修名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好一阵头晕目眩。一瞬间分不出来,他究竟是于乱军中相救的人,还是自己的师父。 冷汗从额角滑下。 或许……少年是师父的转世? 如果世间,真的有转世一说的话。 方修名想什么,西北大营的人管不着;他们只知道,今日这一晚,赔了夫人又折兵。 方修名的到来,确实让齐国拥有虎狼骑这一利器,实力大大提高。 但方修名在虎狼骑中占有重要地位,哪怕是金枝玉叶的贵人拿着齐王令牌前往,都没有他随性一句笑话好使。 好不容易这人被擒了。 本以为可以借刀杀人,谁知道楚军把他看得好好的。 这人活着,有归顺敌军泄露军密的隐患,死了对虎狼骑实力有损也是个大碍。 众人商议之下,决定今夜前去营救。 能救就救回来关着,不能救就当场杀了。乱军之中少个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更何况他只是一个俘虏罢了。 可谁知道敌军将领不出常牌,不仅把前去营救的人基本关了,还特意放人传话用韩城换方修名。 如此狠毒的计策,他们会上当吗! 西北大营首领心中一横,计上心来。 次日,林仪收到了西北大营传来的书信。他们同意用韩城交换方修名,前提是,两军必须双双在场,且交换位置定在韩城外。 林仪自无不可,当即同意要求。 晖撒万里,灼灼晴空之下,两军对阵。 少年横琴,骑着高头大马。 他右后方,是被绑住骑在马背上的俘虏方修名。 敌军将领呵呵 6. 乱世烽火.陆【重修】 [] 韩城内洪水初退,道路上无有不泥泞之处,马蹄踏过,留下一连串的马蹄印。 百姓见到甲胄陌生的官兵进城,连抱着亲人恸哭的声音都小声了些,眼神中有畏惧,但更多是空洞。 谁不知道如今时间不可能有洪水。他们根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 可身处乱世,王权更迭那是常见。生离死别,见的多了,都几乎麻木。不过是其他的国家攻下了这座城罢了,生活,总还是要过的。 百姓们一个个躲在暗处,看着身着黑甲的士兵们进了韩城尹的府邸,见证那城门之上换上黑色的旗帜。 他们不晓得这是哪个国家的军队,只知道这一次,那些官兵不会来骚扰他们了。 洪水过后,他们这些百姓哪还有什么家产呐?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进城时,骑着马在那群官兵最前面的那位贵人出了府邸。 然后, 那位贵人沉默不语的折起长袖,拾起一把沾满了泥的扫帚,一下一下的把道路中间的泥水扫进沟里。 百姓们不懂什么叫上行下效。 他们只知道这一次,攻下他们城池的官兵们没有找他们的麻烦,而是跟那位贵人一起,笨拙的清理着大街小巷。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当最后一丝霞辉都不见了,火红的灯笼挂在家家户户的檐角,给予这个被水浸透的城池一点由内而外的温暖。 “爷爷,这次来的官兵们,怎么和爷爷说的不一样呐?” 小女孩吃着那位好看的贵人哥哥给的糖葫芦,摇了摇老人的手,仰头问着。 “因为,这位贵人不仅人好,心也好啊。不是谁都能做出淹城这种决定的。也许,贵人也有苦衷呢。” 哪有什么苦衷? 不过是没保下城,问心有愧罢了。 林仪敛眸,咬下一颗糖葫芦。 山楂上粘的糖浆太多了,十分腻味。 “先生,中军到了。”许恪低低提醒一句。“元帅也来了。” 所以,先生可以找人算账了…… 别再笑了,吓人QAQ 做臣子的,哪能向君王发难呢? 少年心头嗤笑,转身回府。在踏上台阶那一瞬低下了头,掩盖住了眼眸中的无尽冷意。 再抬起头时,又是一脸的温和,挑不出半点错处。 “林先生,”站在厢门外的青年回过头,眉眼温润,略带忧愁,“主帅打算走水路攻下陇下城,这可如何是好?” 也不修整,直接走水路进攻,如此行径,也无怪能做出淹城的决定。 少年扬眉,抱着少了一弦的琴轻轻撩拨。 “如今攻下韩城,可是离齐都又近了一步。陈先生在忧心什么,不如说来听听?” 陈宛看着少年袖口的泥块,下意识微微遮面。 他眼眶微红,用袖口擦拭泪水。 “我忧心此举会让军心不稳。” 刚刚淹城,又起杀伐,军心不稳可堪必然。 军心? 笑话,司鸿络这家伙,眼中有这玩意儿吗? 少年十分忧心的看着面前的青年,不知道痕迹的叹了口气。 跟着这样的君主,这般温和的人,能落得什么名声? “陈兄。主公入城之后,你劝说主公善待百姓,或可挽回一二。楚国那边,就算当真形势急迫,起码也得等船只备齐之后,再出发啊。” “主公正是此意。”陈宛捏这指尖缓声道。 ***** 碧水涛涛,隐约能看见天际一抹暗色。 像是翩然起舞的舞姬掀开了薄纱,陇下城一点点暴露在楚军面前。 而城池之前,还有一艘大船与楚军战船相向而行。 那艘船的船帆十分巧妙,竟然是直接将其绘上标志,成了一面巨大的将旗。 “是左氏的将旗。”陈宛站在船头,一眼就认了出来。 临阵前,敌军将领过来作甚? 这个距离可不是要打仗的安全距离。 不待两船靠近,对方就打出了白色的止战旗。风呼呼吹开旗帜,旗尾打消了众人的疑惑。 原来是有要事商谈。 战船相靠,木板搭上。 对面一男子带着数十位侍从踩上那不足一米宽的木板。 下是碧涛万丈,上是翩翩公子。 来人神情自若,衣袂翩然。 打头那人上了船,略有生疏的卸下佩剑交于楚国士兵。 深入敌军不见丝毫窘迫,反而温声致歉,教养立见。 “有劳。” 他身后那群侍从不论是一脸忿忿不平,还是面无表情,都一个个跟随主子解下兵器,十分听话。 “陇下尹左辞见过诸位。” 青年双手放于胸前,拱手一拜,动作行云流水,礼仪周到。 林仪第一次信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虽然还是和想象中的有几分差别,但气质什么也大差不差。 他不着痕迹收起补上弦的琴,意识戳了戳9672:“快看,班上女生说的这种人,竟然真的存在。” 嘎嘎嘎…… 空中似有乌鸦飞过。 一向无所不在的9672这时竟然跑没影了。 “9672?”林仪再戳。 半透明的系统界面依旧在眼前,只是那个经常变换形象的小系统9672仍旧没有出来 少年以意念为手,操控系统界面。 都能点开。 想来,只单单是个别程序出了故障,或许一会就好。 林仪不再多想,回过神,关注那个陇下尹。 “不知阁下前来,有何要事?” 陈宛极为自然的信步上前,言笑晏晏。 司鸿络依旧未曾随大军而上。作为对方帐下最有资历的幕僚,手握帅令的陈宛自然成了当之无愧的主事者。 “辞前来仅有一事,便是请阁下退兵。” 青年微微一笑,缓缓道来。 他双瞳似有流光偏转,极快地扫了一眼船上。 “我大齐王上,早将诏书托与幼弟入楚结盟。辞不久前得知,楚王已经勒令侍人传令于络公子。想必未过多久,你家公子就会接到王令。” “如此境况,阁下再攻陇下,实非仁义之举。” 陈宛回以笑容,越过不速之客,看着远方城墙上飘扬的旌旗。 城池已到眼下,岂有不攻之理。 “阁下当知信口无凭。在下并非主帅,自是以军令为重。” 来人莞尔,眉眼具是风华。 “攻打陇下是军令,撤退也是军令。” “阁下折损人马攻我陇下,无论攻克与否,届时军令一到,必然退兵。” “那将军……何不在此等上一等?” 左辞不紧不慢阐述,广袖流云,周身气度让人不由卸下心防。 但一旁看戏的少年却在不经意间,与左辞对视一秒,奇迹般的读懂了那人的潜台词。 又或者—— 【阁下口口声声遵循军令,实则贪功冒进,不肯退兵?】 “阁下承袭大家,学的一手、好妙的诡辩之术。” 陈宛扬声,爽朗大笑,绵里藏针。 “只是这莫须有的买卖,在下可不答应。” “在下虽不知道齐王给出了什么条件。可谁会嫌手中筹码少?阁下不如想想如何保全自身才是。” “那辞怎可辜负阁下好意?” 左辞展颜,步步向前。 青年笑若清风入怀,行似流云栖风。 长袖盈风而起。 身影后头,是薄雾袅袅。 楚将们反应过来,一声“有诈”传声全军。 左辞带来的将领更是早有预谋,制住小兵夺取兵器不过电光石火间。 奇门遁甲之术,向来夺天地造化。 不过弹指,雾弥江色。 一臂之外,不见人影。 林仪横琴在前,双手搭于弦上,缓缓阖上眼。 不过阵法而已。 既眼见为虚,反倒不如凭心定论。 士兵搏杀的声音渐渐清晰。 船上人一举一动,尽在脑海之中,心头有数。 “珰——” 一支羽箭破开浓雾,钉在少年脚尖前。 尾羽颤抖不止。 一声声颤动,在耳边回荡。 当是,一支一臂长的羽箭。 铁的箭头,木制箭杆。 尾羽应是鸭绒。 那陇下尹倒也机灵。 当着人的面交了兵器,自然就不会被搜身。名正言顺的把弓箭带过来。 不好! 林仪收琴,就地一滚 避开一连串的箭雨。 破空声乍响,寒光毕露。 剑芒直破九霄星月,惊得鸟栖花隐。 万籁俱静。 那双琥珀眸只见得寒芒四射。 剑尖步步逼近。 少年惊魂回神。 左手颓然垂下,手腕刺痛。 那把挡下袭击的七弦滑出几米,彻底隐没在茫茫大雾之中。 只听得断弦四落,犹如玉碎。 少年急促喘息着,紧紧盯着面前的执剑青年。 他无声发问。 “为何?” 你分明知道主事的不是我,为何剑尖对着我。 这于情于理,皆不符合。 左辞轻笑着,目光在对方垂落的手腕上流连一会。 指尖慢慢抹去剑刃上的蚕絮和木屑。 青年定定看着少年。 眼神是无人能懂的炙热。 像是剑客遇见了绝世好剑,如痴如狂,似癫似醉。 少年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左辞挽个剑花,剑势如虹。 他破开冷凝着的气氛跃步刺来。 少年连忙跃起躲避。 心弦一动,三尺青锋出现在手中。 少年迎上来人双眼,倾身回挡。 剑上传来的力道惊的他后退一步。 望着半隐入浓雾中的敌人。 少年握紧了手中青锋。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一个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 少年终于明白了,对方那炽热的眼神是何缘故。 是棋逢对手,相见恨晚。 是时机不恰,拔剑快意。 少年闭起眼,趋步骤前。 扬腕便刺,身转肘移,借势便劈。 破绽数十,但势如去龙,兽眸怒睁,紧盯猎物。 左辞不惊。 一抬手横剑挡住剑芒,借力上翻。 此亦是杀招,直取人颈喉。 少年早已辨声堪破,侧身后仰避开,接机再度横劈。 闪电之势,如芒湛湛,彻亮苍穹。 剑势在外,一时间无法收回。 左辞紧咬牙关。 就势前倒降低重心,足尖蹬地。 他空中平翻,恰巧位于剑下,与少年的剑形成一个安全的线面平行。 虽然躲过剑势,左辞却是摔在了地上,直滚了数圈,才用剑撑地爬起。 那袭华服染上了不少灰尘,显得有些破破烂烂,人却仍旧挺立着。他望着不远处立于浓雾之中的少年,如有焰燃,心头火热。 一时之间,思绪远离。 他出身齐国最大的世家,身为左氏的嫡长子,地位比起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他自幼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更是未有出其右者。师长称他天姿无双,宗族称他栋梁之材。就连齐王也称赞有加,委任无数。 可他偏偏厌倦了世家层层禁锢。 他来到陇下当个小小的城尹,断点芝麻大小的案子,耍着齐国笫一的剑。 直到——遇见了那个无论剑法还是智谋、心性,都可与自己一敌的对手。 少年风华灼灼,剑法洒脱。 只是时运不济,各自有主。二人便约定,于三年后的陇下江心一较高下。 屏退经纶,不问庙堂,生死不论。 说来不怕笑话。哪有什么真的生死不论! 少年心悯,不论胜负,都会相救。他则巴不得遇上知音,自 7. 乱世烽火.柒【重修】 [] 秋风盈盈,战报很快到了司鸿络手中。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陇下城令他喜笑颜开,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往陇下。 谁想城门口处,人熙熙攘攘不错,但看守的全是将士,眼睛转溜一圈也看见没有他最信任的手下的身影。 司鸿络脸色不渝,眯着眼冷声质问:“陈宛呢?” 早得了林仪手令来接人的许恪一抱拳,在前头带路。“陈先生在城尹府处理事务,走不开。” 原本还看在公子的份上,给这名义上的主公几份好脸色。如今看来,也没这个必要。 司鸿络听得他那一句,面色也跟着沉了几分。 无妨,陈宛最得他心,必然是政务重要挪不开脚。 如今这北家军中,也不止陈宛一个文官。他处理政务走不开,新投靠的林仪也走不开吗! 唔,或许,他们两人正因为处理政事一事争锋相对?要真是如此。倒是勉勉强强可以原谅他们二人的冒犯。那些父王的臣子不也是这样,都是为了王上的宠信,他懂。 司鸿络一推开门,屋内的场景就映入眼帘。 一身藏青长衫的陈宛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书案前,身正笔直,勤勤恳恳的处理着那尺余高的政务。 与之相反,那少年懒懒散散凑到青年身边,嘴上叼着水果,眉眼带笑。 他面前的书案上,竹简少的可怜。 见此一幕,司鸿络的心情迅速跌至冰点。 他将林仪收到帐下,可不是让他来享受的!难怪陈宛不能前来迎接,定然是这人推卸政务的缘故。 “翰飞,你知晓我向来不耐处理这些琐碎。你行行好,帮我一帮。”少年调笑着,轻巧一拨案下的琴,拟音喊着青年的字,一手将桌面的竹简挪到陈宛那头去。 陈宛也不恼,将少年推来的文书尽数叠好。 “你分明处理的十分好,只是少年心性,静不下心罢了。”陈宛转过头来,颇为无奈。 9672一阵恍惚,有些惊奇:“宿主,你以前也没学过怎么处理这些哎。害,肯定是我慧眼识才,一眼就看出来你有这个天赋。” 少年笑眯眯看着陈宛继续工作,拿起桌上摆着的水果继续吃,对系统小嘴叭叭充耳不闻。 这有什么,不过是一个个分析罢了。就是方方面面都得考虑,着实累些。 不过是一转头,陈宛便正好注意到推门而入的司鸿络,当即起身见礼。 “臣陈宛,拜见主公。” 林仪跟随一礼,只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匿,整个人冷冰冰的。 司鸿络见林仪这般作态,自然也不太开心。 本就是因为陈宛不在才不得已拜为幕僚,偏偏后又连连立下战功,军中名声已起,上上下下都关注着。小毛病根本无伤大雅,这人也机灵,大毛病一个不犯,压根就找不出错处发难。 司鸿络这一口气哽着,不上不下,只得冷着脸道:“我意已决,明日进攻齐都。” 少年闻言,不同意也不反对,只微微点头。 司鸿络知晓他口不能言,见状不怪,只以为这人也是颇为赞同自己的想法才顺从点头,反倒因此看他顺眼几分。 “主公可知齐楚议和一事?”陈宛突然问道,眉头微皱。 这说的,便是那陇下尹左辞所说,楚王答应齐国议和之事。 如此重大的消息,战报必当一五一十如实列上。司鸿络既然看过战报,自然是晓得的。 “不必忧心。许是那斯胡言乱语。”司鸿络摆了摆手,面对心腹手下的态度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少年垂眸,扯过系统猛薅一把数据模拟出来的毛茸茸。 传入系统的少年音有些闷闷的,其中嫌弃几乎溢出屏幕。 “啧,这人刚刚那什么眼神。果然是温室里头养出来的花朵,没甚么脑子。” “哎?宿主你刚刚不是也同意了嘛?”系统生无可恋的乖乖趴着,疑惑不解。 陈宛极为不赞同,似是告诫,轻声道:“就算如此,我们也不得不防。若是那陇下尹没来也就罢了,他以死相劝,主公你若仍然坚持攻城,只会落人口实。” “您莫要忘记了,那位正盯着呢。” 这个那位说的是谁? 无非是哪位有实力的公子,或者干脆就是那位楚王。 林仪自然更倾向于,陈宛说的“那位”就是楚王。 毕竟,司鸿络要真有这么个手握实权的兄弟,他的评级也不会是五颗星。系统再人性,也是按照各个综合素质评定,择优签约,怎么会屈尊定下合约。 如此看来,这白嫖来的主公已经蠢到了连亲生父亲都讨厌的地步了。 也不知道这非长非嫡的司鸿络是如何走到现在的,都靠陈兄护着么? 林仪轻轻嗤笑,朝好友投去同情的视线。 没摸清楚状况的陈宛:? “要不是他盯着,我也不必非要攻下齐都不可。”司鸿络烦烦燥燥,斩钉截铁,“何况你不也说过了,齐都是很好的筹码。” 少年在一旁微笑点头,看似颇为支持,但谁也不知他赞同的究竟是哪一句话。 无论是进攻还是谈和,齐都都确是是极好的筹码。 ——可惜你未必能拿下:) 9672终于看出来少年那点头是什么意思了,就和人敷衍小孩一样:是是嗯嗯呐呐你说的对~ 陈宛眼见少年也在一旁点头,不由叹了口气。他低头行了个礼,算是应下了这个安排。 毕竟少年还小又远离王都,朝中局势如何,他哪里懂得呢? 只是没想到,到底还是得攻城。 ***** 次日,高大的城池下,一大片的黑甲士兵相对。乌压压的,竟也有几分墨云翻卷的气势。 “攻城罢。” 帅车之上,一军之帅下了军令。 三丈宽的护城河挡不住士兵血肉的填充。踏着战友的尸体,楚军冲到了城门下。 高大的木制攻城车被数十人轰隆轰隆推到紧闭的城门口。和着小兵的号子,笨重的尖木一下下撞击城门,发出闷如雷的撞击声。 十几丈的云梯搭在城墙上,不断有人冲进城墙,又咕碌碌滚下来。 清澈的护城河仍然在流淌,像一匹白练,在俗世之中渐渐染红。 少年与陈宛一起,立在马车两边。 那柄缴来的长弓静静的躺在系统空间里,上头蒙了一层浅浅的灰。 碧蓝的界面上,一个数据十分刺眼:战场双方士兵愈合力:+80%。 9672蹲在小黑屋里头,看着一人一统积分以一个极为恐怖的速度下跌,欲哭无泪。“宿主,没等这场仗打完,我们的积分就先耗光了!” 它抽抽搭搭的怀念自己逝去的私房钱先生。 宿主也太过分了,声称这场战争完全是无妄之灾,然后开开心心“借”了它的私房钱,开了 8. 江山烽火.捌【重修】 [] 林仪微微点头,应下了好友的告诫,只在心里头默默惋惜。 若是可以,他真希望这般气质超尘拔俗、芳兰竟体之人不会成为掌权者的鹰犬。 只可惜当代乃是乱世,不是所有人都能将风流当作米粮。他还是留心些为好。 “殿下,回城。” 扶司舟吐出四字,漠然的盯着车架上的主帅。 此时爬上齐都城墙的战士都纷纷退回来,更有许多战士早就撤离了战场。 司鸿络所在战车的位置从中军变到了前军,若是不尽早撤离回到柳下城,后果就只有成为齐军反攻之后的俘虏。 司鸿络是何等人物,自然惜命,咬着牙,铁青着脸应了下来,转头呵斥驾车的士兵。 “看什么!还不调转车头?” 大军如洪水一般涌来,又如潮水一般退去,留下来的只有城墙上的道道的血痕和满护城河的尸体。 还是那个陇下尹府,只是议事正堂里的座位大大改变。 司鸿络原想将扶司舟安排在下头与众人同阶,好好的杀一杀他的嚣张气焰。叫他知晓,就算拿着另外一半虎符,他司鸿络才是整个大军的主帅,才是军队里头真正的主事者。 谁知那扶司舟直接掏出王令,持令登上了主位,硬是在主位处加了个席位,与司鸿络对坐。 他身上的气势低冽,却是比身为皇亲贵胄的司鸿络还足上几分。 “王令议和,殿下为何抗令?” 被问者还没反应过来,林仪就先一惊,下意识往陈宛那看去。 这什么情况? 那扶司舟的意思有些弯弯绕绕,不过略一思忖也能知晓。 不过是追问司鸿络为什么要攻打齐都。 而其中隐含的信息便是扶司舟有渠道可以知晓大军动向。正因如此,他才明白司鸿络知道王令议和的事情,故如此一问。 如此一来,深思之下,便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从王都来,得耗上好一段时间,更何况是两个王国之间有关议和的扯皮。 他林仪加入军队不过月余,就已经辅佐他们攻到了齐都之下。纵观冷兵器时代,没有更加突出的战绩了。任谁也不会想到,有他这么一个变数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就算如此,在这变故之下:齐国的左辞还能前来劝告退军。楚国的扶司舟也能及时赶到,阻止大军攻下齐都。 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个所谓议和,根本就是事先说好的! 往深了想,或许这场战争压根不是针对齐国,亦或者,齐国只是顺带。楚王本意就是将计就计,以一石二鸟之计处理掉司鸿络。打下齐国的这些土地,纯属意外之喜。 少年迅速收回目光,端起案桌上的茶小口抿掉。 冰冷的茶水带着咖.啡.碱直入肺腑,刺得胃部一阵寒冷。 议和是设计好的。 楚王对司鸿络不满久矣,一度动手打压。 扶司舟能带虎符挟王令,与公子分庭抗礼。 司鸿络为人愚钝自视且不听纳言。 ——司鸿络这股势力,难成大事。 少年抬手掩袖,又饮下一口香茗。 四肢逐渐回暖,口中似苦有回甘。 他有心劝陈宛莫再奉此人为主。只是时机不对,再者记起亲人告诫莫交浅言深。思来想去,进退不得,郁郁于心。 “既然父王打算谈和,身为人子,岂有不遵之礼。却也不知,阁下所谓抗令从何说起。” 这便是仗着扶司舟不能直言设计一事,胡搅蛮缠罢了。若此人性格当真如陈宛所说,只怕就此记恨上,平添烦恼。 少年看不上此等应对,深深吸了一口气,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判断: 此子果然难当大任,走为上策。 林仪都能看破司鸿络的意图,何况是在朝堂浸润多年、身居高位的扶司舟。 他抬眸看眼司鸿络,白皙指节轻叩案面。清冷的嗓音直接无视对面元帅的身份,轻巧的定下事宜。 “如此,殿下修书与齐,谈和一事定在五日后的齐都长亭。” “我才是元帅。上卿大人身为奉常,不管宗室礼仪擦手谈和,不怕父王治你越俎代庖之罪?” 司鸿络冷笑一声,急急发问,似乎已经看到这人的凄惨下场。 扶司舟眼皮微撩,施施然从袖中掏出那绢王令。 手腕一抖,王令顺滑展开,对准的,却是下众文武之臣。 “王令。” 区区二字,不带半分羞辱,但此举背后轻蔑之意不言于表。 司鸿络哑然。 手中执着的笔啪叽一声,断成两截。 ***** 楚国使者一手高举白旗,战战兢兢来到齐都城门前,报出来意。那齐国的士兵便略一搜身,放了进去。 楚使噤若寒蝉,生怕将小命栽在这里,一路上眼神不敢乱飘半分,老老实实跟在带路士兵的后头。 就算如此,他也知道,这一路来,齐都内的气氛不对。 就算是战时,街道上也不该一个百姓都没有,家家户户紧闭房门,萧索之至。道路上泥泞不堪,有不少士兵拿着木桶,一遍又一遍的冲过青石道路。 那水潺潺蔓延,在阳光之下,透出点点粉红。 已经干了的青石板上,点点暗斑似要将他吞噬。 楚使双手不住的颤抖,已经知道齐都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一想到他极有可能无法生还,心中顿时升起阵阵绝望。 齐国的士兵把他领到了一个殿门外。他透过殿门,看见华贵的王座上,坐着一位头顶冕旒的中年人。 呼—— 楚使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齐王没出事,他或许还是有机会或着回去的。 进了殿内,使者躬身行礼问安。 “外臣带我军主帅书信而来,恭告齐王陛下两国议和之事。” 齐王接过内侍呈上的书信,略扫一眼,应了声:“辞儿,你且看看。” 愿意放权给儿子的大王想必不会太狠,生还的概率又大大增加。 使者美滋滋的想道,又猛然想起这位齐王喜好龙阳可是街坊谈资,根本就没有子嗣,哪里来的儿子?! 他冷汗涔涔,不知道哪里来的胆,竞是抬起了眼。 “齐王”右手边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眉头微蹙。 “孩儿说过不再插手家族事宜。父亲找二弟商量罢。” 还有个二儿子!称呼不是王室而是家族。危!! 使者汗毛炸立,险些站不住身子。 齐王看着这个自己期望最高的长子,眼含警告:“说你二弟作甚。你是嫡长子,日后这个国家都是你的。别再耍小性子。” “你若再和上次一样,坏了我的大计,想必你母亲很愿意留在宫里。” 左辞眼中全是厌恶,碍于母亲安危,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 要是少年没救他就好了。能有如此神迹必是用了神药,神药难得,合该有更好的去处,何必浪费在他这废人身上。如此,他也不必为了母亲回到家族,被迫看着那些自诩书香权贵的族人为了一己私欲、迫不及待的撕开面具的丑陋嘴脸。 左辞兴致缺缺,一目十行。 “大争之世,战争四起,不得不防。回去告诉你们元帅,想要谈和,容易。但签订条约之时,你们军队的文官必须在场,以免元帅出尔反尔。” 若无意外,签订条约是楚王的人负责。 只是,恐怕他今后都离不开齐都。他还是想现在离别之前,再见见那位今生单方面的知己。 问问他,把神药用在他这个敌人身上,可曾后悔? 自从回到家族,左辞过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楚使的到来像是给了他一丝希望,时间长河的流速终于快了一点,河岸上的沙地也有了绒绒绿芽。 捱过漫长的四天,左辞常服缓步去了齐都外的长亭。 如今的齐王、他血缘上的父亲,给了他最大的权利,可以全权定下议和的事宜。 但事实上,此次议和需要划分的利益,只有那几座被打下来的城池罢了。所谓全权,何其讽刺。 不过,从小到大,这等事情,他看的还少吗? 而如今…… 如果少年想要,他也不介意将这些全部拱手让给少年。左右这些城池留在父亲手中,苦的只是百姓。 泛黄的柳叶片片飞落,乘着风飘飘摇摇安,落在水面,荡起一丝涟漪。 离得远远的,左辞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友人。 少年言笑晏晏,眉眼如初。 执剑的手,意外的适合托叶拈花。 两方对面,各自落座。 左辞收回目光,冷静开口,仿佛又是那个不错分毫的世家嫡子。 “在下左辞, 9. 乱世烽火.玖【重修】 [] 亭台楼阁错落间,暗绿的叶子招摇,点点红梅染上轻细的鹅雪,在烛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今个儿可是小年,恰逢大军归来、棉雪飘扬。人人都说,这是瑞雪兆丰年的吉象。就连尚水崇黑的王宫,都早早挂了满宫的红灯笼。 哺时一过,酉初日入。 正是下午五点,天色已经暗下,远山上至于微末云霞,不见圆日。 宴会之处人员俱齐,趁着楚王还未来,纷纷寒暄,窃窃低语。 林仪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称不上畏惧,但也略有些手足无措。为免行差踏错,只默默跟在陈宛身边,用积分暗戳戳下载了一大堆宴会礼仪的资料。 四周很是喧哗,交谈声不绝于耳。林仪无意探听,但由于耳力绝佳,还是听到了不少。 “霞关可是个险地,丢了两百多年了吧?怎么突然就拿下了。” “嗬,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齐国那群野蛮人每逢大战,必要斗将。我听说,这三公子遇上了高人。那高人能通兽语,轻易不肯开口。” “然后呢?” “哪还有然后。高人一下子就砍了对面最厉害的武将。那群蛮子一看,最厉害的武将都打不过高人,可不就纳头便拜,投降我们喽。”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死在了林先生手下? 武将堆里,许恪挑眉,把手上酒坛饮尽,起身就要找那两个文官理论。眼角一扫,恰好瞥见了离那两人不远的少年,想到被少年教训的场面,又默默坐了回来。 算了,他如今好歹也是个武将了,和这群羸弱的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计较什么。 文臣堆里头,林仪听着时不时飘来的一句夸张到不行的英雄事迹,尬的手里头的茶水都冷了。 许是人类共有的特异功能,喧闹了一刻钟后,庭院内突然安静下来。 “哒,哒,哒……” 玄袍螭佩的中年男人踏着木屐出现在殿门口,身旁还跟着个面红齿白的少年。 紧接着,守在殿门的宫侍才大声唱喏:“大王到——” 众臣纷纷见礼,得了帝王一句“今日为庆功而来,诸位不必拘束”。 话虽如此,可帝王上座,底下众臣又有谁是真的无拘无束?甚至席间气氛因他的来到诡谲了几分。久经官场者,更是在那双木屐踏入时,就已经算计了起来。 歌舞庭院,八佾靡靡。 霞海盘旋,风扶帷幕。 几场歌舞下来,宴间气氛逐渐炒热。眼见的酉正时分,宴会过半,可帝王的封赏还没下来……有人逐渐按耐不住了。 “父王,” 司鸿络举杯敬酒,“年节逢大胜,此乃吉兆。儿臣在此,祝父王岁岁安康,四海升平!” 林仪微微摇了摇头,对司鸿络的看法更下了一层。 作为大军的主帅,此刻说大胜的事情,虽没提一字封赏,但在那些老狐狸眼里,也无异于直接讨要了,更何况是本来就忌惮他的楚王呢? 果不其然,楚王眯了眯眼,哈哈大笑一声,捋着胡须拍手称是。 “也是,还没嘉奖功臣呢!阿乔,你也不提醒为父。” 楚王身旁的少年应是,俏皮一笑,给楚王填上了酒。 “不是宫女姐姐跳的好看嘛?乔儿自然满心都是歌舞了。父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忘记,哪里需要儿臣提醒?” 闻言,林仪不由叹息了一声。 同为父子,这么人家就其乐融融,到了司鸿络这里,就剑拔弩张了呢? 楚五公子司鸿乔,年岁约莫十一二岁,还是个小学生的年纪。这上眼药的机灵劲,可比满是骚操作的司鸿络好多了。 “你瞧瞧你,检测的什么货色。”少年不由冲着9672一顿嫌弃。 9672急忙辩解:“这个,人家司鸿乔不是还没弱冠吗?就不属于检测范围……检测范围内,司鸿络确实是值得五星的!” ……搞半天,这个五星,还是相对于? 少年气笑:“怎么,人家司鸿乔未成年不属于检测范围,我未成年怎么就属于绑定范围了!” “这个……” 不等系统辩解,少年又说道:“照你这样,那些年少上位的傀儡皇帝屁.股底下坐的,就算不得皇位?” 9672欲哭无泪,打着哭嗝给自己关了小黑屋,拍着cpu保证自己一定像总部反应。 少年这才满意作罢,回过头来继续看父子撕逼大戏。 那头,楚王正封赏完司鸿络。老长一段的王旨,总结下来,就那么一句: 金银珠宝一堆,要官没得,要权莫有,虎符还来。 司鸿络气的嘴角的假笑都在颤抖,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卸下虎符,双手奉还。 楚王心情很好。 楚王开心的磕了老大一枣。 楚王大手一挥,开始大肆封赏功臣。 少年莫名紧张起来,捏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 他莫名觉得,那人第一个喊的,一定是他。 ——文卿。 沉墨尤渊的狐狸眼带着笑意,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那双眼眸极深,随意轻轻一瞥,就能让人沉溺进去。 他嗓音是低低的,带着几分贵气的沙哑。 “陈宛。” 紧接着,楚王就喊到了陈宛的名字。 也许是落差,或是什么别的原因,瞬间将林仪拉回现实。 少年神色自若,抬手喝掉了冰冷的茶水。 应该是以前从哪看的电视剧罢。那个男主角的气势真不错,也不知导演在哪找的。 “陈先生啊…孤王素有听闻。” 楚王一挥手,就有宫侍捧着金银绸缎到陈宛身边。“犬子不成器,先生多有费心。上卿之位虚座久矣,先生高才,可愿助孤一臂之力?” 陈宛目不斜视,跪坐一礼。 “食君之俸、忠君之事乃人臣之本,大王谬赞了。” 这就是婉拒楚王的招纳了。 少年叹了口气,敛着眸子思绪纷飞。 好友的智谋不下于他,自然能看出司鸿络的不足。面对楚王的招揽而不动摇,想必心中有数。他也不必多劝了。 楚王只道陈宛忠心不二,洋洋得意于自己发现忠臣的好眼光,看着陈宛的眼神,半是惋惜半是赞叹。 “先生高风亮节,是孤王考虑不周了。今后楚国若有棘手之事,还望先生相助呵!” 宫侍又奉上一批赏赐来。乍看之下,竟是不比司鸿络的封赏少上几分。 “在下身为楚人,自当卫国。” 陈宛神色自然,仿佛此话就是当今的普遍状况,引得一众文官叫好。 司鸿络原本还为父亲撬他墙角而不满,闻言立马转为笑颜。 瞧瞧—— 陈宛可是因为他身在楚国才答应帮忙的。实际上人家的主公,可还是他司鸿络! 这可是连父王都想要的臣子呐,只可惜,一心只忠于他呢~ 楚王自然听出了言下之意。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左右当王的,是他。什么算国.难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他拿着那份司鸿络写好功绩的布绢,念了下一个臣子。 这个名字陌生的很。林仪从未听说过。但想也知道,十有八九是司鸿络的党羽。 下下个名字亦是如此。 …… 看着仍然镇定品茶的林仪,9672坐不住了。 “宿主宿主,他是不是没写上你啊?那份单子都快念完了哎!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就给你换一个绑定了噫呜呜噫…” 得了吧。五星都这种货色,想必其他的更难搞。 少年又啜了口茶,掩住了自己微勾的嘴角,不紧不慢道:“怕什么。就他?哪敢私自压下。” “(#v#)啥?为什么?” “其一,楚王一说让他归还虎符便给了,足见此人疑心不小,胆子不大。这可是他亲手写的,追责也是他全责。断然做不出这等事情。” “其二,我们不是一回城就来参加庆功宴。几个时辰,足够他了解完楚王的消息。此时若是敢压功绩,莫说那些来回动摇的墙头草,就是他自己的党羽,只怕也会倒戈司鸿乔。” “你别看司鸿乔不过十一二岁。楚王身体还康健,足够支撑到他成长起来了。” “可是,名单都快念完了啊!难道是楚王不想给你封赏??” “哪能。” 少年略一思忖,放下被子,正襟危坐。 “这厮定是将我写在了武将之列。” 严格来说,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在此次出征之中,确实是武功多于文治。 可满打满算,他仍旧是文臣。 哪怕是9672,都知道自古文官武将之间的倾轧有多严重。此举之毒,直接让他两边讨不着好,若是换了其他人来,这仕途就是到此为止了。 刚与9672讲完,那头楚王就叫道:“门客林仪,攻克霞关,劝降敌将,赏十金,赐剑吉金,战马一匹。” 是劝降不是生擒,是敌将不是两将。而且除此之外,无论是占领韩城还是出征陇下,啥都没提。 武将堆里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少年抬手谢礼,一举一动皆温雅,不带半分戎马气。 楚王看着下头只比自家老五大上一两岁的少年一愣,不由自主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花眼后,咳一声清清嗓子,语气都不由自主柔和了一点。 “我看小先生体格不大,没想到弓马娴熟,真真英雄出少年啊!” 说罢,还瞪了老五一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 也真不知道楚王那句话戳到9672了,原本还絮絮叨叨指责司鸿络,突然就安静下来,没了声。 少年莞尔,拨动琴弦。 “在下自幼从师学文,武艺只是上山采药时有幸得山禽走兽相教,所以路数较偏,寻常难解。” 楚王饶有兴趣:“山禽走兽不通人语,怎么能教小先生武 10. 乱世烽火.拾【重修】 [] 如今可不像前世,年节气氛虽也浓厚,但还没过初三,他们这一群门客就领到了任务。 司鸿络派人将陈宛喊了过去,不到两刻钟,陈宛就回到了府上。 如此之短的时间,断然是不可能商量出什么正事的。果不其然,陈宛身后跟着三位车夫。车夫皮鞭一甩,一头牛就哼哧哼哧拉着一车的竹简跟着进来。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有门客立刻拍手叫好,习以为常的围了上去,抱起一大摞的竹简就跑,生怕有人和他抢了似的。 那名门客身边的小厮也赶忙上前,学着主子的样子,狠狠抢了满怀的竹简。 这句话放在当下虽然也挑不出错误,但也不是司鸿络理直气壮当甩手掌柜的理由。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想必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仪站在亭下,虚虚叹了口气,对这种行为很是不满。 要知道,习武之人素来是对这种政务不耐烦的。可如今,那满身肌肉的习武之人都上前抱了十卷离开,想来这政务是逃不开的了。 这和呆在学校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有什么区别? 少年揉了揉额角,连忙上前,抢了十卷较细的竹简。 到手之后,定睛一看,算不得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也八.九不离十。基本都是地方官该处理的那种民事纠纷。 林仪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气不好,瞥了眼陈宛手上的案子。 豁,村东大婶家唯一的牛啃了村西大叔家顶好的秧子。大叔想要布匹赔偿,但是大婶不肯。两人推搡中,大婶被磕破了头。大叔想拿粮食补偿大婶,这下轮到大婶不肯了。昨天夜里,大婶家的牛突然抽搐死了,大婶怀疑是大叔蓄意报复…… 陈宛身为司鸿络亲信,手上的竹简定然更具代表性。 本以为是他个人玄不救非,哪想到整车的案子都是这个水平。 少年眉尖微蹙,也不回厢房了,靠着亭柱一手持卷、一手执笔。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三车的竹卷终于被一群人挑挑练练的选完了。 一群文弱的书生各自为伍。有性急的已经翻看过了,正抱着还热乎的案子往厢房里走,不住思量上头的案件。 突然“哗啦——”一声,将他们吓了一跳。 那道声音有些沉闷,有竹子的清脆。 像是竹片摩擦的声音。 他们往声音处看去。 就见狠不得被他们供起来的竹简已经被人抛到了半空之中。 竹简间相互击打碰撞,发出了那道声音。 “嘭!” 一堆竹简在空中肆意舒展着笨重的身体,划出一条时粗时细的弧线,最后重重砸在牛车车板之上。 神奇的是,在空中分明是散开的竹简,在落地之时,竟然是整整齐齐码好了的。 他们也想有这一手! 一群文弱书生纷纷意动,满庭院寻找着露那一手的存在。 八角亭中,一身月白的少年懒懒倚在亭柱上,鹿眸清泠。 寒芒湛湛的笔刀搭在那人纤细的手指上,竟然意外的和谐。 他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是这位。 这可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挑了两个武将的人啊! 他们看的挺清楚的。就算这人看着年岁不大,眉目纯良,也不是好惹的存在。这一手看似神乎其神,可实际上,对人家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人家本来就是学文的。不是正经功课的武都能厉害到这种地步,处理这些政务只要一炷香的时间,也是正常。 而且——没看到拿起人家竹简来看的陈宛,不仅没说什么,还露了笑颜吗? 羡慕不来,散了散了。 少年肆意一笑,扬了扬眉,合上笔刀做了个口型:我先回去了。 虽然只是浅浅扫了一眼,但少年处理的如何,陈宛还是可以分辨出。 井井有条,有理有据。 若是坐在那父母官位置上的是少年,陈宛毫不怀疑底下围观听审判的百姓会如何夸奖。 谁不想看到任务完成的又快又好?便就让他回了厢房。 此后每日,牛车都载着满车的案卷前来。 少年一如他人,早早在庭中等待。只是每次只数十细卷,执笔当场。每每车上案卷领完,少年便写完收笔。 竟然也传出了些许名声。 后来有人琢磨透林仪的习性,买通运送的小吏将复杂命案简写成细卷,企图让林仪破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谁想少年眉眼灼灼,心绪贯通,竟比平时更快几分! 一群书生见少年一如往常,再也生不起作弄的心思了,隐隐有以林仪为第二的趋势。每每出游聚餐,必往林仪那里递个帖子相邀。 “林先生,我等欲往郊外竹林曲水流觞。阁下可有空?” 此时正月甘五,雨幕淋淋之后,空山绿树,景光甚好。 林仪有些意动。 但这曲水流觞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多是文人间的飞花令、辞赋大赏,必然是不能尽兴的。 少年缓缓摇头,指尖在琴弦上跳跃。“我不太喜欢水,你们去吧。” 来人本来也没想能成功邀请到林仪。 这府邸上,谁不知道他来这里的一个月,拒了多少邀约,连个大门都没出。也许人家就是不喜欢在春天出门呢? 但眼下瞧着少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弹琴,又有些不忍。“瞧我这记性,我记得陈先生也不近水。 来人凑近了些,压低声:“我方才呐,正巧撞见陈先生得了本孤谱。林先生可以找他聚上一聚,。” 少年眼睛微亮,道了声谢。转头去找陈宛。 那人说的还真没错。 林仪找到人的时候,他正抽出竹片,一根根摆在布绢上。 陈宛瞧见他来,笑了声。“看来你也不喜欢那些个诗词。” 他轻柔的抚摸过竹简,眉目温和。 “你来的巧,这是主公刚刚赏赐下来的孤本。等晾好了,可要与你一同研究研究。” 布绢擦拭过青年的手指,被他放在一旁。三根香缭绕生起,浅浅馥郁萦绕在室。 净手焚香,始方触琴。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文人雅士对琴应有的态度。 相较而言,林仪倒像是个误闯的旅者,多少失了敬畏。 少年似乎也感触到了这一点。 长睫不过颤抖一瞬,复又平静。 他本非礼乐禁锢者,纵然敬畏,却也不是对着这些繁文缛节。拿着这把琴,既然未逾秩序,问心无愧即可。 陈宛本来是想去抱琴的,突然想起什么。 他转过身来,慢条斯理的询问:“青山开了满山的梨花,去不去看看?。” 待到少年微微颔首,他才重新展开笑颜,抱起了那把琴。 陈宛调音的手法很稳,像是摸过千千万万的琴,调过成百上千的音。 “我听他们说,你不爱出去,便想着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不耐烦这些交际。若是如此,梨花清透,想必你会喜欢。” 少年微微颔首,眨着眼,跟着他离开了府上。 说是喜欢,到也不尽然,只是花花草 11. 江山烽火.拾壹【重修】 [] 马车上瞬间安静下来,车帘上珠玉相击,都像是暮鼓城钟般响亮。 暗纹下,纯白的礼服层层叠叠,完美笼罩住青年微僵的身形。 香炉内升起的流云被困在狭室,青竹雨露的气息渐渐馥郁,像是一团乱麻,将人牢牢束紧。 拖拽着,往下—— 溺死在这死寂的沉郁中。 司鸿乔惶然,不断退后,失力垂下头。 他头上玉簪歪斜,低落的声音,像一头害怕到不住呜咽的小兽:“先生,是乔……失言了。” 他怎么犯了禁。 表兄他,最是厌烦有人提起这层关系的。 低垂的头让司鸿乔清晰瞧见青年衣袍内衬的桃花。 一朵掩着一朵,桃红娇艳。 密密靡靡,层层迭迭。 表兄的衣裳,没有一件不是楚王赐的,向来循礼守制,哪怕是暗纹,都循着旧例。端是神秘华贵,再不济也是端方大气,哪里会出现桃花这种娇艳东西。 ——应是表兄一针一线,自己绣上去的。 司鸿乔原本是想抓住那抹袍角告饶的。 ——表兄那位师父,好像很喜欢桃花。 突然想起这一点的司鸿乔打了个激灵,理智狠狠压住了这个疯狂又放肆的想法。 不知是本就有怨气还是为表兄不平,那密密的桃花轻而易举的挑起他一丝埋怨之情。 要是表哥的师父还活着就好了。那表哥,也不会这么冷漠愤世,硬生生把自己逼成这样。 都怪父王! 檀香最后一茬被暗火燃成灰烬,青年冷淡出声: “他还不配。” 司鸿乔惶惑抬头:“谁?谁不配啊?” 青年一头长发卷的厉害,搭在肩上,硬生生冲淡了几分身上的冰冷。 赫然是那位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扶司舟。 扶司舟积威已久,纵然被发型消去几分冷漠,只单单坐在这,就叫司鸿乔升不起多问的念头。 尽管他那句话,司鸿乔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听懂。 青年瞥一眼不断晃动的车帘,任性的换了个话题。 “盯着林仪。” 脑袋一懵,习惯比思维更先反应过来。回过神时,司鸿乔发觉自己已经答应下来了。 可是,他们不是过来谈事情的吗?表兄是要谈些什么啊? 他迷茫不解,想再问问,却是怂的不敢。 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弱弱开口。只是这问的事情和心头里念着的,完全不同。 “先生,我们不是一直盯着陈宛吗?怎么突然就换了个人。那个林仪有什么不对劲嘛?陈宛还要不要再派人跟着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头,又沉默了好一会。 “不必。” 就在司鸿乔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扶司舟低冷的声音乍然响起。 “西北大旱,透露给他。” “透露给谁?”司鸿乔没反应过来,傻傻的追问了一句,“怎么告诉他啊?” 扶司舟这回没再瞥他了。扔下两个字“竹简”,直接把人赶下了马车。 司鸿乔正琢磨着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表兄赶下马车。愣了两下,提起衣袍就想去追赶马车。 叫你多嘴,好家伙,被表兄扔去深山老林喂大虫了吧! 他瘪着嘴,苦着脸。 一抬头,竟然瞧见了自家府邸的后门! 摸了摸头,司鸿乔嘿嘿一声,心里头美滋滋的,也不计较自己形象毫无、连发髻都歪了。 还是表兄好! 就算父王算计杀了他师父,也没有迁怒于别人,还不计前嫌的帮助自己。 明明知道自己又年轻又肉多,硬是没舍得让自己去喂他超级宝贝的那条大虫虫!那条大虫可是连父王想要,他都没给的宝贝存在啊! 一脚踏进府内,司鸿乔开始毫不顾及形象,大摇大摆的走。突然灵光一闪,他知道扶司舟说的“竹简”是什么意思了。 扶司舟说:把盯梢的目标换成林仪。那告诉的对象,自然也是林仪了。 他那三兄,损的很,又想拴住门客,又不愿意放权,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主意,出了个蠢招。 不惜民力,硬是把封地上的事务在竹简上又刻了一遍,拉过去给那群门客处理。可爽了那些县官,白白拿着这么高的俸禄,还不用干活。 他早就知道林仪的小习惯——只挑最细的十卷竹简处理。 想把西北大旱的事情传给林仪,只要把这件事用最少的竹简刻上,再把这个竹简扔上车就可以了。 想到这,司鸿乔对比自己的情况,不由艳羡起来。 真可怜啊,他只有父王的宠爱和表兄弟管教。 不像三兄,手下有一堆有才、忠心,还傻乎乎的门客。 害…… 司鸿五公子忧伤极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他怎么就没有呢?莫不是他不配? 猛然间,司鸿乔又双叕明白了。 ——我身边……不会也和司鸿络一样都被插满了细作吧。 ——他还不配。 这话说的,分明是指:三兄这势力不成气候,表兄他根本看不上,自然也就不会被插满细作了。 害,有个过分厉害的表兄,也是一种负担呢! ***** 吱呀吱呀— 车夫又架着牛车来到府上了。 如今这时,谁不知道林仪是个有本事的。就连车夫,都讨好般的擦擦手,把特意翻翻拣拣挑出来的十卷细竹简递过去。 “先生,早就挑好了的喏。” 旁的,有位书生正抢着,突然啐了声,满是抱怨。“你就不能注意点。绑竹片的绳子都烂了。要是竹简整个散下来,你担的起吗!” 车夫冲林仪笑笑,半是羞恼的呵斥那人。 “爱要不要。指不定是你劲太大了,扯坏了绳子的。什么人呐,自己的事情栽到老子身上。哼怪不得公子不用你。” 至于竹简到底怎么样,他是不在乎的。 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竹简都拉过来。就算竹简出了什么问题,他表叔可是公子的管家,这惩罚哪能落到他头上。 害的他在林小先生面前丢了脸,可等着吧!定要向表叔好好说道这人。 竹简一入手,林仪就敏锐的感觉到这批竹简的不对劲。 九卷竹片泛黄,麻绳暗暗,隐隐有腐臭传来。轻轻扯住竹卷两边,松松垮垮,似要散架。竹片浅薄,中裂的比比皆是。 ——是县官克扣资金,换了陈年竹简使用。 还有一卷,竹片厚实,表皮青青,暗香盈盈。串联起竹片的,不是麻绳,而是细绸绳,手感细腻。 ——不知道是哪家的人,给他传消息来了。 不过,香清淡淡,绸绳奢侈,破绽百出。应当是某个手脚不太干净的家伙 12. 江山烽火.拾贰【重修】 [] 一行人来到司鸿络府上。家仆连忙打开主人所在殿门。 起初不过一丝缝隙露出,俄而便见殿堂内檀香缭绕。 司鸿络久等多时,心中早烦闷不已,此刻随意跪坐在高位,眉头紧皱。 抬眼扫到陈宛,他才慢吞吞的勉强调整好自己的坐姿。 这款檀香乃是贡品,最是宁神静心,如今燃烧已久竟是效果甚微。 这群门客中不乏心细多识、见微知著的人,见此一幕,便知事情棘手。 “西北地大旱本来就难以下种,如今倒好,又起蝗灾。你们是不知道,那些庄稼芽尖刚冒,就全部被吃掉了。呵,这些百姓如今连种地都种不成了,还能指望他们交上多少粮食?” 司鸿络烦烦燥燥,恨不得立刻马上处理掉这些烦人的臭虫。 “你们主意多,拿出个章程来。我这三万多北家军,可比这些贱民的命贵多了。” 少年眉头微蹙。 倒不是因为问题有多难,而是司鸿络对百姓的态度实在令他甚是不喜。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百姓固然不懂朝政事,但谁又比谁高贵?莫说北家军,就对世界的贡献来讲,连这没脑子的司鸿络也是比的过的。 林仪侧头与陈宛对视一眼。 ——你有什么法子么? 陈宛小幅度摇了摇头,飞快的瞧司鸿络一眼,低声道:“蝗灾最是难缠。这东西喜欢火,在火边挖坑掩埋是个法子,只是耗费巨大,成效更是强差人意。” 也是,蝗灾难治可是出了名的,前世的时候,国家不还出动了数万的鸭子大军出国帮忙吗? 也不知道这时候,养鸡鸭的人家多不多。 “主公万万不可!” “塍蝗不见源头,定是神物,岂能因此开灭蝗之风?” 少年一惊,回过头瞥见那个说出此等惊世骇俗之语的人。 那人一身儒衫,长髯方脸,模样倒是周正,不想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蝗虫不灭,放任其毁坏庄稼,百姓如何过活,楚国如何抵抗外敌? 局限所致,以为蝗虫是鬼神倒也正常。 须知“子不语怪力乱神”,就连孔子从来都不主张崇尚鬼神。他这儒生到好,张口蝗神,闭口不灭。 学问不到家,瞎穿儒衫害死人! “笑话。” 司鸿络死死盯着他,眼神阴鸷之至。 “不灭蝗——我三万将士的军粮怎么办!” 尽管司鸿络的出发点不好,但相较于那人的建议来说,起码百姓会好过一点,竟是硬生生变成了可以勉强忍受的决定。 果然好决定全靠衬托。 “庄子曾曰:‘万物皆化’。塍蝗必然是神物所化,所以才灵性十足。杀不得、杀不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那人讪笑一声,满脸讨好。 “主公可以设庙开祭,献上少牢之礼。再命人日夜诵读《论语》。定然可以感化塍蝗,叫他们退出我大楚。” 搞了半天,就一句感化? 少年听得火起,眼神不善。 没等林仪斥骂,司鸿络抽出佩剑一剑砍断案桌。 他怒发冲冠,大声震口:“等蝗虫被感化?你怎么不说蝗虫也是王臣,可以听懂诏令自己走人?上书求父王下诏勒令蝗虫退出大楚? 那人腆着脸,“这,也不是不可以。也许周天子的诏令会更有效一点?” “荒谬!” “大周早灭亡五百年了!” 司鸿络冷笑一声:“林仪琴技神乎其神,可通禽兽。你倒问问他,蝗虫听不听得他的琴?” 本是笑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眼含希冀,放缓了声音。 “林先生,这蝗虫,能否受琴音影响自投罗网?” 突然被cue的少年掸掸袖子,漫不经心瞅书生一眼,端的是怒极之后的冷静漠然。 “可以,但没必要。效果不如燃火填埋。” 司鸿络失落至极,刚甩下一句“一群废物”,就看见那人似笑非笑、缓缓补充道: “在下……另、有、一、法。” 放狠话放早了的司鸿络一哽,果然看见少年眼神不善,讪讪地收敛了些脾气。 少年这才道出自己的法子。 “公子可曾听说过相生相克?” “在下以采药为生计,所见药石不计其数,有一方可抑蝗虫。” “《山海》有载,仙草祝余,食之不饥。” “设奇门遁甲之阵将塍蝗驱逐至一处。以祝余为君药,佐以其他药石熬成汤药,撒在作物上。” “蝗虫吃了这些作物就不觉饥饿,便不会再进食。但不进食就没有精气神,不出三日,必死无疑。” 此等法子,闻所未闻。 司鸿络一阵狐疑,没点好气:“如此法子,蝗虫确实被杀死了。可这作物终究是要入人口,要是被人吃了,岂不是成了杀人之法?不成不成!” “正是相生相克之法。” 林仪在拿出这个方子之前,早就顾及到了。要不是联系不到前世的国家,这个方子他才不想给司鸿络。 “此方克蝗,生作物,所产之粮与其他粮食无异。待到虫绝之后,撒上的药汁以及虫尸作为养料,可令粮食增产。” 司鸿络大骇:“以虫尸为养料,吃这批粮食,岂不就是在吃虫尸!这等恶心东西……” 一想到吃进去这批粮食就等于吃虫子,更胜寒芒在背,他连连拒绝。 “快快快!,赶紧让人设立蝗虫庙!!用少牢之礼,啊不,太牢、太牢!!!” 琉璃般的眼眸轻眨,不懂他为什么拒绝。 有机肥料不是很正常吗? “鸡鸭以蝗虫为食……” “别说了!” 司鸿络迅速打断:“我是不会采用的!就按那个谁谁谁的意思办,建庙,给我多多的建庙!” 少年不着痕迹撇了撇嘴,到底还是有点失落。 不用他的办法没什么,怎么能连他大华国的成功经验也不听听呢?忧愁。 害,反正大礼是送出去了,是司鸿络自己不要,怨不得他。 ***** 白服红袖的侍人跪在案边,深深低着头。苍白的手持着墨条不住颤抖,一圈又一圈的磨着,不敢快,不敢慢。 比手腕粗的镣铐污黑,深深嵌入肉里。手腕每抖一次,都扯开皮肉,痛的血流潺潺。 那方砚台上的墨沾上血,越发浓艳,深沉的像是不见天日的深渊。 “主人,那林仪写给您的策论和昨日与司鸿络所陈的不符。是否……”另一位侍人上前,把竹简轻轻搁在书案,退回原本的位置。 案前的青年肃肃,执笔往那血墨里头沾。朱黑的笔尖扯出一条银钩, 笔法外露,天骨遒美,妍森如刀似渊。 “念。” 侍人复又上前,展开竹简,将里头提及林仪的尽数念了一遍,抱简听令。 青年的字刚好写完。 拎起纸张对空而视,血丝缓缓扩散,将纸张脉络清晰显出。 那张纸上写的,是一个“楚”。 如果有人同时看过林仪的字和这个字,就会发现它们除去尺寸,几乎一模一样! “抬起头来,瞧瞧。” 青年突然勾起一抹笑容,脚尖踢倒身旁侍人,又纡尊降贵扯起他的衣领,半蹲在他面前。 “你说,像不像?” 白服侍人颤抖着爬起,镣铐的链子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叮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头,勉强睁开尚存的一只眼睛。 “说啊——” 青年用力拽着铁链,眼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但他仍旧笑着,声线平稳清冷。 半透明的纸被他捏在空中晃动,未干的墨迹往下流淌,滴在侍人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嗬……” 蚀骨连心的痛让侍人忍不住张开了嘴,几乎是瞬间,血液就从唇缝间淌了出来。 充斥着血液的口彰显着一个不变的事实——他的舌头已经被人割掉了! 青年一怔,放开手中衣领。 他缓缓站起,把那张污了的作品扔给侍卫,抽出手帕慢条斯理擦着滴血不沾的手。 倏地,手帕脱手,晃晃悠悠飘过仍旧洁白的白色神服,落在一滩血液里头。 “我原想着你记性好,定然认的出。可惜,连你也忘了。” 青年转过身,长叹一声,抚平衣领上的褶皱,眉眼落于冰冷。 “堂堂少宗正,记性差到如此地步。若是叫大王知道了,也会心灰意冷罢。” 一身白袍染被血硬生生染成红袍。前少宗正·现阶下囚浑身颤抖起来,嗬嗬出声,一步一个血手印的趴向青年,身后拖出一道蜿蜒血迹,满是哀求。 青年一脚踏出房门,冷淡的声音定下了他的结果。 “烧了。” ——不仅仅是指那个阶下囚,还有那张浸透了鲜血与恶意的墨宝。 “啊,先生,你总算出来了!有什 13. 江山烽火.拾叁【重修】 [] 在那场荒唐的议事会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林仪收到了送朝食的人偷咪咪塞过来的一张小纸条。 “今日黄昏,桃花酒肆” 少年看罢生笑,将那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看来那司鸿乔还是有一点点上进心的,倒也不是不能去一趟。好歹是学聪明了,知道竹简暴露的可能性大,换了个小纸条传消息。 等等—— 用竹简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这个入手柔软、质地细腻还不溢墨的存在,是这个时代工艺水平能制造的? 想到还躺在系统空间的的那把射程爆棚的神弓,林仪瞬间释然。照他们国家工匠心灵手巧的程度,出现点超越时代的成果也很正常吧。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系统给的彩蛋。 那纸条又是染花又是熏香,摆明了是专供权贵的奢侈货,不具备唯一性。真要是彩蛋,搞出这个玩意,系统背后的存在可谓是损失惨重。 相通关节以后,林仪就没再继续纠结。 时光在翻飞的竹简缝隙中溜过,没什么太大感觉,就平滑的过渡到了黄昏。 年节之后,这是林仪笫三次出门。 好在这是商品经济不算太过繁荣的战国时代,略好一些的酒家都能被百姓记住。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桃花酒肆,抵达约定的地点也算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这位可是林先生?” 那司鸿乔似乎早就到了,一踏入酒肆,就有店小二凑过来低声通了个身份,随即引他进了包间。 说是包间,也不算错。 那是酒肆的三楼,左右都是一排排的单间。有门不算,还加了纱帘珠帘,掀开时珠玉相击,算是给里头贵客的提醒。 林仪独自一人进了包间。 也许是布局什么都与前世的太过相似,原本该感到狭小压迫的房间,竟也有了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林先生!”与林仪身量相仿的司鸿乔转过头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先生既然来了,是打算帮乔了嘛?” 司鸿乔少年心性,没有学到半点那些政客该有的兜兜转转。 换作旁人来,只会觉得他鲁莽,可在林仪看来,这般单纯率真的性子,意外的讨人喜欢,可比他兄长司鸿络好了不止一茬。 “小公子会比三公子更加得民心的。” 少年从容坐在司鸿乔的对面。残阳从窗棂斜入,在他指尖与手下的琴弦间飞舞。 明明是晚霞当空,却硬生生叫司鸿乔产生了朝阳初升的感觉:“您是偏向我的。” 少年间的感知,总是这般意外敏锐。 “在下年长小公子四岁,小公子若不介意,直接唤字连度即可。” 明明也没大上多少,先生来先生去的,总归是觉得别扭。本是想说直接叫姓名就行,但古人的确更加讲究,比如同辈称姓名属于呵斥骂人之类。 虽然君王叫臣下的姓名属于正常。但归根结底,还是林仪根本就没有把司鸿乔当做主公来对待。 毕竟,哪怕是登上王位,也不过帮忙而已。这个小孩,还远远达不到他认主的标准。 当然,司鸿络就更达不到了。 “欸?” 对面的小孩歪了歪头,“我听说,字不是都要成年才能取的嘛?” 难道表兄在骗我? 也是,表兄的师父对表兄可好了,在表兄成年之前就给他取了字。表兄为什么不学学师父呢,好说歹说都不肯给他取字,坏死了。 林仪一愣,想了起来。 语文题上可是考了许多遍的,确确实实是成年才能取字。师长先取的例子似乎也只在小说里头看到过?他家并非书香门第,社会上也不流行取字,他的字是怎么来的? 如隔雾观花,有关取字的一切都影影绰绰忆不太清。 ——似乎,是他冲师父念叨了许久求来的? 好像还有人同他一同求字来着。总之,他此后便对这字爱惜的紧,逢人介绍必定名、字俱全。 ——在下豫章林仪,字连度,…… 这根本就不是21世纪该有的自我介绍! 瞳孔猛缩,指尖按弦,少年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记忆有一段缺失,而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是多久的岁月、多缱绻的感情才能让他依旧还下意识记着这个自我介绍。又是多深的实力,才能抹去他的记忆而且叫他下意识忽略所有不对。 脑海中的理智拼命扯紧,少年对上了对面人的眼瞳,拨出的琴音稳的没有一丝颤抖。 “追随师父学道离家久矣,便算是自立门户,师父才先为我取了字。” 所有的思绪波折不过一瞬。在司鸿乔看来,少年神态自若,似乎这件事不过是很多很平常事情中的一件,完全不值多费心神一提,自然也不会多加怀疑。 “原来是这样啊。” 司鸿乔笑着应下:“那我就却之不恭啦,连度先生~” 看着面前俏皮眨眼的孩子,林仪也不免一乐,糟糕的心情迅速恢复。 仔细想想,能做到这一点点,还有谁呢?要么是谋士系统9672,要么就是它背后的那个天道公司。 无论是哪一个,只要它们还需要他做任务,就一时半会不会对他动手。 时间,还很长。 少年微微一笑,像是被司鸿乔这个说法给逗乐了。 “西北已经出现蝗灾,当初给你的那一份对策,便是用不太上了。” 这个对策,说的是当初林仪写在竹简上的那一份。 “先生,对不起!” 司鸿乔迅速反应过来,蔫蔫的道歉:“我在三兄的府上有人。您说的那个驱蝗虫的法子被他传到了我这里。为了减少蝗灾带来的损失,我想在父王面前引荐您……” “如果您很介意的话,我就不引荐了。” 对于计策被探听什么的,倒也算不上意料之外。少年只是对司鸿乔的态度感到诧异。 应当是背后还有人支持,教了他这么说。 “为什么不呢?本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法子。” 次日一早,宫门大开。 楚王最宠信的近侍甩了甩拂尘,带了一队人马出了宫,浩浩荡荡径直往司鸿络安置门客的府邸上来。 围观的百姓层层叠叠,但只有府上的门客们知道:能被王上请去,那个林先生日后必定不凡。 “这是一场机遇,连度,好好把握住。” 陈宛缓步相送,款式一般的藏青儒袍穿在他身上,总是别有风度。 他注视着少年,眼神里有光熠熠,有祝福。 < 14. 江山烽火.拾肆【重修】 [] 幽幽转醒的司鸿络一脸不悦,喊来自己最宠信的家臣,一双眼黝深黝深:“陈宛,西北那边,怎么办?” 温润青年跪坐在床榻下,提壶帮主公盛药。 “主公不必担心,林仪已经将蝗虫尽数灭杀,今年的赋税一定可以按时收上。” 蝗虫已灭,还有其他需要办的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司鸿络撑起身,皱着眉头死死按住额角。 “徭役的消息已经发了,封地那边的状况怎么样?” 陈宛吹凉药,将食盘端到司鸿络的面前。 明明做这下人的事,动作却文雅的像是文人间的对弈,温和而不失刚硬。 “您不必忧虑,封地那边人心尚安,被征发徭役的人把蝗虫庙改成了林仪的生祠,故而没有暴动的迹象。” 正听着,司鸿络一口药喷了出来,不知是消息刺痛了他,还是黄褐色的药液太苦的缘故,亦或者二者都有。 只听得他将没喝几口的碗一甩,恨恨道:“倒是白便宜这厮了。” 青年叹了口气,膝行上前收拾破碎的药碗,一点点擦干净毯子上的药。 “您别这么说,那是我的挚友。” 陈宛一顿,补充道,“他也是您的幕僚。” 所以,林仪名气大、名声好,是对他们有利的。主公不必这般排斥。 “陈宛,孤一直以为,你会一直站在孤这边的。”司鸿络大失所望,一脸怅然。不过亲近到抱怨的话语,也就这么一句。 “事已至此,你让人传消息下去,就说是下头的人自作主张建城隍庙。” 这样一来,司鸿络不仅仅可以洗白不顾百姓的糟糕名声,还能以林仪主公的名义再收割一波民心。不可不谓是算盘打的响亮。 陈宛应了声,收拾好残渣便要端着出去。 “等等,出去的时候,把北家军的统领喊过来。” 司鸿络的兵权已经上交,楚王也没有下过兵力调动的诏令了。他如今找军队里头的亲信,所能谋求的,只有那大逆之事了。 青年顿步,转过身来,温润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只余一脸严肃。 “主公,您要逼宫。” 不是疑问,而是思虑周全的肯定,一语道破司鸿络心中隐秘。 室内一阵沉默,司鸿络的脸色由愤懑转为惊讶,再到忌惮,最后定格在怨恨上。 “如果怕了,你现在离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看在此前的情义上,孤可以不动你。” “收孤兵权、转信他人,这是他逼孤的!”司鸿络眼神阴鸷,指甲深深陷入榻木之中,阴恻侧地笑着。 “好歹也有过君臣之名,你放心,孤会给你那好挚友留个全尸的。” 陈宛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礼仪。 “陈宛追随主公之心从未变过。既然主公心意已决,宛替连度……” “谢过主公恩典。” 室间沉凝的气氛略微松动,司鸿络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盯着陈宛的眼,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要是孤说——让你亲手杀了他呢?” 青年眼中的悲伤几乎能化作水溢出来,身形一晃勉强稳住,温润的声线轻到飘忽。 “如果,这是主公希望看到的——” “宛会的。” ***** 与司鸿络府上的氛围不同,奉常府上颇为热闹,尽管那都是司鸿乔硬赖在扶司舟身边叽叽喳喳。 “哇哦,表兄你看人好准。瞧瞧,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呢,蝗灾就全没了。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林先生的嘛?” “神农再世!” 情报网遍布全楚国的扶司舟怎么可能不知道,甚至林仪的名声能有这么甚,少不了他在后头推波助澜。 扶司舟忙着写回给下属的信,没心思理身旁的小麻雀,虽然对方是王公之子,也随便找个由头,将人打发离开。 “今天的功课可是完成了?” 司鸿乔一瘪嘴,只得乖乖离开表兄去完成今日的作业。 在隐秘处藏了许久的暗士不着痕迹松了口气,闪出身形,冲主子见礼。 “司鸿络召集北家军统领意图逼宫。” 手中的狼毫沉稳凌厉,“什么时候。” “于明日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阳气最重。 历来斩首犯人多选在此时,可见司鸿络对其父有多怨恨。能在准确时刻做掉人,能用的,也只有毒了。 “让他去,不必阻止。”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儿子毒死,可比外甥下毒耗死来的讽刺些。时隔多年,他这杀师之仇,终于能有个了断。 “派人把这件事跟林先生说一下。记得,别让这种小事扰了林先生的雅致。” 笔锋一转,扯出一条锐利的柳叶刀,刹那收笔。 “小公子那边是否需要属下告知?” 告诉林仪是因为那份奇门遁甲在些细节之处确实有师父的影子,猜想捌玖不离十,可以确保林仪不出事。至于司鸿乔…… 还是个小孩儿,万一崩不住,这场戏便不太完美。 “人活着就行。” 司鸿络就不需要留了。 扶司舟之所以能做大,和手下的办事效率有着密切关系。暗士接令离开奉常府不久,林仪就接到了消息。 “我知晓了,不过想必奉常大人还是需要点帮助的。” 少年浅浅拂过琴弦,眼底冰冷。 林先生怎么知道他主子是奉常卿扶司舟?暗士迷惑不解,暗暗把这归结于聪明人之间的必备技能。 “还请这位兄台等上一等。”少年抱琴,冲暗士示意一下,踏出殿门求见楚王。 林仪如今乃是楚王面前的大红人,一路上哪有敢拦者,顺顺利利踏入金銮殿,走到楚王五步之内。 “臣见过大王。” “卿卿免礼!”楚王双眼发亮,像是瞧见了什么珍宝,“卿卿前来,可是又有了什么良策,快快说来!” 唤亲近的臣子为卿卿的帝王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楚王这个年岁还这般喊,着实辣眼。 少年敛眸道:“臣夜观天象,察觉王陵有异,恳请大王赐臣千人前往探查。” 一听不是良策,楚王兴致缺缺,但出于对林仪功绩的信任,还是应了下来。他派人点上两千士兵并许、方二人给林仪。 王陵有异当然是扯谎,但也算不上太错。 司鸿络逼宫已定,无论明日结果如何,王陵总是要进位血脉尊贵的王室成员。 拿了诏令林仪也不恋眷,一个抛物线甩进了暗士的怀里。 奉常卿扶司舟也是楚 15. 江山烽火.拾伍【重修】 [] 楚王刚服完丹药,正飘飘然享受着它带来的快.感。 神魂脱离桎梏,翻云而上,遨游天际。大日悬空,热气氤氲而毫发无伤。浓墨翻滚,踏入神府叫那电母做陪、雷公敬酒。 “父王!” 快.感尚未褪去,楚王却听得人间一身叫喊,只见雷公无奈做别,倏然回魂。 楚王颤巍巍睁开一条缝,眉头死皱,不悦的呵斥他那三子。“谁让你进来的!” “哪有儿子见父亲,还要人批准的道理。” 面前的帝王老态龙钟,颓意外泄。比起儿时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帝王,简直叫人不敢认是同一个人。 司鸿络自少就知道,自己不得他宠爱。儿时比不得政务,少时比不过兄弟,好不容易弄死了那些弟兄,这个男人却迷上了丹药。 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能清晰的意识到,他们之间确实是有父子这么一层关系。 “荒唐。” 药力尚未消去,楚王重重喘息着,干瘦的胸膛不断起伏,眼神一瞬间爆发出精光。 “目无规矩,难堪大用!孤王没选你,是正确的。” 司鸿络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个时刻,确实是有被那个男人嫌恶的眼神刺痛的。 但也,仅此而已。 他很快笑出声来,眼神愉悦:“您说的是。” 这种时刻,顺顺他意也无妨。谁叫死者为大呢。 “知道不是,还不滚出去。”楚王嫌弃连连皱眉。 “您何必着急。” 司鸿络展颜,掸了掸袖子,脸上尽是得色。“儿臣若是走了,谁来帮您收尸呢?” 他早知道,这厮眉目不正,定是心有反骨,迟早成为祸害。如今看来,从未冤枉。 楚王一惊的站起,“救驾!逆子,孤有三万王军,你想逼宫必将插翅难逃。” 他等了半响,殿内只有香薰氤氲,不见兵将守卫。 “兵将呢?嗬…” 楚王嚷着,突然胸口一阵剧痛,瘫倒在地、气息浅浅,像是一条脱了水的鱼儿,慌乱的蹦跳。 “谁说我是来逼宫的?” 司鸿络这才施施然的出声,嘴角缀笑。 “父亲,您想岔了,孤只是单纯的给您收尸而已。” “不可一世如您,终究也逃不过急病。孤孝心至佳,苍天不忍见孤父子死别,让孤得见您最后一面。您也感动的传位给孤。” 司鸿络缓步走到楚王面前,一附身,便挨着了男人手里紧紧抓着不放的楚王玉玺。 周身的力气飞速流失,干瘪的皮攥不住玉玺,楚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从来就不被看好的男人从自己手中夺过至高无上的王权象征。 司鸿络几乎是轻轻一动,不费吹灰之力,却能抵的上他一身的气力。 这就是生命力吗?他半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浑浊的眼球震颤,充斥着渴望与不甘。 楚王用尽全身力气去扒拉自己儿子的衣角。好容易抓着了,却被他轻巧抽离。 “嗬——” 楚王用力捶着胸口,能够触及的空气却越来越少,鲜血不住从口中溢出。 他却隐约看见了大日煌煌,仙阁亭台,女娥媚笑,仙人拂云。 如同回光返照,楚王突然叫嚷起来,挣扎着伸出手。 “给孤丹药…孤要…” 司鸿络瞧着地上那个形容狼狈的男人,突然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罐子,五指张开任凭其掉落。 “丹药,药,药…” 小罐子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撞到了浑浑噩噩的男人身上。或许是为时已晚,男人眼神渐渐黯淡下去,没了反应。 他至死都没有意识到,心心念念的丹药,就在自己身边。 司鸿络叹了口气,拍了拍手。四周埋伏的士兵鱼贯而出,列阵在他面前。 “安置好父王。” 司鸿络略顿,将目光投向了队伍最前面的那个藏青儒袍的青年,眼底一片深沉。 “陈宛,我的好幕僚,你知道怎么做?” 陈宛僵直脊背,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错开了自己效忠多年的人的眼神。 他颔首,“臣明白。” 司鸿络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哈哈大笑,解开挎着的佩剑扔给对方。 玉质的剑鞘本该令人觉得轻暖,但陈宛入手,只感到万分的沉冷。 他摩挲着剑柄,俯下身子,重重朝司鸿络一礼。 分明是疾步离开殿内,藏青的袍角却紧紧贴陈宛在身侧。身后浅绯花瓣洋洋洒洒,羊蹄甲的落花坠了一地。 转过亭台楼阁,前宫深处,是一间小院子。 推开门,陈宛就瞧见了那个即将死于剑下的好友。 青衣随意,抱琴听茶。 他眉净眼纯,与当时初见无二。楚王跟前红人的身份迷不住他的眼,满目繁华扯不住他的袖。言不上至善,称得上至纯。 陈宛难以想象,世间真的有什么存在能让这个少年回眸怜顾半晌。 “阿宛,你怎么来了?” “楚王召我,便来见见你。”青年的脸上带起了一丝笑容,看不出袖掩的剑鞘紧握、胸中杀意四起。 少年抬起头,抬手招呼青年对坐。小炉慢烹茶,琴音溜入心。 “楚王这做的,活像把我关着了。难得你来,可要好好对琴一曲哦。” 他的眼睛清澈,一眼就能望到最里面的真诚。光是这琥珀色眼眸盯着,陈宛就从心感到窒息。 像是游鱼在清泉里无望的挣扎。太清的人,总让他觉得不适,尤以林仪为甚。 青年抑下将脱口的叹息,笑容也随着多了一份真诚,难得懒洋洋的应声。“如今,我可不敢和你对琴。” 都说琴通心,泄出些什么,可不太妙。 仍旧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失落显而易见,少年纤长的指从弦上离开,执起壶斟满滚茶。 风自花间起,掀起层层涟漪,裹挟着清香钻入鼻窍。 饶是出生世家的陈宛,也不得不承认这茶确实好。 “楚王赏的稀罕法子?” 少年笑着摇头,将微凉的茶汤递去过,其他的,却是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白皙的手捧着茶茗,停滞在陈宛面前。 那盏茶与其胸膛所差尚不到一臂距离。稍有手抖,便是滚水烫及一身。 陈宛对上了对面人的眼。 还是那般琉璃透亮,干净的让人心寒。 林仪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踏足的范围已经越过了人与人交往之间的安全距离。 几乎是瞬间,青年的手一紧一松。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缓慢放下手中佩剑,沉稳的接过那杯微绿的茶汤。 茶汤上还冒着氤氲成雾,触及杯壁却是一阵寒凉。 陈宛回过神来,看见少年微微倾身,手指按住了身旁佩剑的剑鞘。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自己千算万算,还是小瞧了他? “阿宛怎么把佩剑带来了。王宫禁刀剑,小心些,切莫叫人发觉。” 那双鹿眸不带半点恶意,它主人的手却轻巧自然的把剑带离了陈宛身边。 青年眼睫一颤,下意识按住剑柄,转腕一抽。 “铮——” 刹那之间,银芒自鞘中闪现,灵蛇吐信直取少年胸膛。 隔着三尺青锋,陈宛依稀瞧见了对面那人微微歪着的头。他脸上仍旧是对自己按住剑柄的迷惑。 风声飒飒,推着摇摇欲摧的花瓣迎上剑锋。纤薄的绯红化做两瓣,一上一下,坠进那杯茶汤之中,晕开轻细波澜。 隔着百米,也有水波一圈又一圈,倒影出少年的脸。 “兄长,你竟然!” 司鸿乔站在殿门口,一双眼圆瞪,喘息未定。 殿内杂乱无章,有兵戈具利的士兵,有歪斜吐血的父王,更有一脸骄矜却试图戴上冕旒的兄长。 司鸿乔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他以为兄长最多也只是觊觎王位对他不假辞色。谁能预料到,兄长竟然丧心病狂到弑父杀君! 生养的父亲都逃不过兄长的毒手,他能吗? 许是少年都对恶意特别敏感,每每察觉,大差不离。 司鸿乔注意到了兄长从忌惮再到不屑的目光。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的,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刹那,司鸿乔释然了。 他是人,和一个狼子野心的畜生有什么好说的呢?乌鸦尚且反哺,而他只配食腐。 他扬眉一笑,步步逼进。 “司鸿络。看来今日,你是非杀我不可了。” “谁让你得了父王青眼。你千不该万不该,肖想孤的王位。只是可惜了支持你的大臣们。” 眼睛一转,司鸿络拖长了调子,“哦~真是可惜。忘了你没有人支持 16. 江山烽火.拾陆【重修】 [] 司鸿乔起先的确不知道那陈宛是这般忠君戮友之人,不然那日踏青,就不会凑上前去。但似乎这些都早有预兆。 陈宛投靠司鸿络的时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算起来:那会儿,司鸿乔还没出生。他知道的关于陈宛的一切,都是表兄扶司舟和他说的。很显然,扶司舟并不会和他说上太多。 准确来说: 整个楚都,都不清楚那个叫陈宛的少年是怎么成了公子络的伴读。 司鸿乔在脑海里翻了很久,终于从角落里头找出了那份记忆。 ***** “先生早上好!阿乔偷偷和你说,阿乔发现了王宫里的一个大秘密!” 对面的青年还没有如今这般冷漠,长发微微打着转儿。正是扶司舟。 他阴郁的眉眼抬起,有了一点点的笑容,转瞬即逝。 “何事?” 当年的司鸿乔不过五岁,本是调皮的年岁,硬是被扶司舟吓的规规矩矩。这会有了特别激动的事,也只雀跃一二,东瞟瞟西瞅瞅,压低了声。 “二兄不是惊马死的!” 想象中的惊讶没有出现。 青年沉静地翻着快要脱线的竹简,对这个消息毫无感觉,甚至还掩面打了个哈欠。 扶司舟乜他一眼,像是嘲讽:就这? “真的!我碰见了三兄在和一个大哥哥说话……他说‘幸亏你反应及时,不然就让那人跑了!’二兄不会是三兄杀的吧?” 扶司舟终于舍得给他一个正经的眼神了。“不是。” 他的眼神又沉了一分,里头氤氲的不知是欣赏,还是不赞同,让人见了如临深渊。 “司鸿络还下不去这个手。” “所以,有人替三兄做这件事?”司鸿乔慌慌张张,扒拉着青年的衣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那他是谁啊,这么可怕!会不会也这样对我呜……” 扶司舟低低嗤笑一声。 “何至于此。记着些,别去招惹那个伴读。” ***** 何止于此。 人家可看不上你。 “如今想来,先生是这个意思?”年轻的楚王强忍着对自己当年举动的羞耻,若无其事的感叹道。 扶司舟应声,也想起来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那两个少年郎都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尤以陈宛为甚。他当初甚至想过,若是自己有他半分果决,也不至于日日夜夜都受制于人。 人家不清楚这陈宛的来历。他扶司舟熟悉的很。 【他的手段与他父亲一脉相承,有过之而无不及。】 ***** 陈宛出身在一个贵族世家,却偏偏,是外室的儿子。那个外室,还是罪臣之女。 父亲因怜母而宠他不错,但家中姊妹众多,他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主母一锅水端平不错,那也是对于他们这些庶子而言。他想要生活过得更好,就要拼命的争夺父亲的宠爱。让父亲的目光,只见他一人。 父亲喜欢孝顺而有才华的孩子。 于是五岁他为父侍疾药石遍尝,六岁《诗经》倒背如流,七岁策论胜嫡子,八岁能辩名士。 直到—— 父亲远行之后,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比他年幼的孩子。 “我是陈宛,你叫什么名字?”唇角微微勾起,他露出所有人都喜欢看的那个笑容。 然而,对面那个孩子没有回应他。一丝一毫都没有。 陈宛抬眼,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了一番。 眉眼太过精致,主母最讨厌这种了;冷冰冰的没有表情,嫡长兄也不喜欢呢。一直都没有说话,他,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哈,父亲不会喜欢这种没有半点用处的孩子的。 陈宛满意至极,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到那些名士,学着他们的仪态去靠近那人。 “你是哪位小娘的孩子?她的手艺可真好,把你的头发打理的很好看呢。” 那人终于肯反应了。 一双大大的丹凤眼定定的看着他,手指搅着过长的头发,让那本来就像水波一样的头发更卷了些。 仅一眼,那人又把头转开了。陈宛能保证,自己看到了那人眼里闪过那种名叫厌恶的情绪。 真的是,很讨厌了。 不过没关系,他会和父亲说的。 陈宛一边保持着自己的笑容,一边确定这个场景有被路过的侍人看到,才微微垂下了头,状似委屈。 想到那人的下场,还是忍不住扬起了笑容。 当天夕食,父亲果然喊他去书房。书房里还有那位整个楚国最最尊贵的人。 他会让那个人知道,什么叫做出丑。 …… 为什么,这次不管用了! 陈宛连忙低下头,确保自己怨毒的眼神没有被人瞧见。 这个计策让多少兄弟姐妹猝不及防的迎接父亲失望的眼神,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斥骂之中丧失了和他争宠的信心。 为什么这一次会不管用?为什么这次失望的眼神看着的是他?他做错了什么? 父亲也被那个人装出来的乖巧骗到了吗?没关系,他还有才华…… 还有楚王,楚王一定会喜欢他的! ?! “父亲您偏心哦,明明都是您的子嗣,为什么他的礼仪、功课都比我好?”陈宛咬牙,欲哭不哭。 “不许无礼,这是公子舟!”一向宠爱他的父亲扯出了自己的衣袖,逼着他道歉。 所以,你是楚王的儿子? 你为什么不说? 看着他像猫一样上蹿下跳,很好玩? 为什么会有人放着触手可及的泼天权利不要,跑来一个区区臣子的家里当子嗣? 没等陈宛想出个结果,父亲就为了平息楚王的怒火把他从族里除了名。 呵,堂堂宗正…… 要是被人知道他和叛臣之女有私,他这位置还坐的稳? 只等一个时机。 春狩的时候,他终于有机会去见另一个曾经意外结交的公子。把自己父母亲的定情信物亲手交给他。 “公子,有此一物您定然可以得到大王的宠信!” 陈宛跪坐在地,脊背挺直,双眼明亮而嘴角含笑。 天下名士风流,说是因才,不如说是因势。权势造名士,将人原有的六分才华硬生生托成十分。 他见过那些名士,也没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书与乐。他们能达到的高度,他陈宛为什么不能。 “好!”少年紧紧捏住玉佩,抱住了他,“你记住,我叫司鸿络。” “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父王真要是喜欢我了,我就跟他说,让你当我的伴读!” “当然。” 陈宛轻轻的应声,广袖流袍,一袭儒衫。眉眼温润,举手投足之间把那位名士学了个十成十。 后来,他的父亲从宗正贬为少宗正。 紧接着,四公子高烧不醒,薨了。 再后来,二公子失足掉马,逝世。 后来的后来,大公子死于流民作乱。 司鸿络成了唯二的继承人,大权在握。而他,陈宛,是他最信任的幕僚。唯一遗憾的是,那个所谓的公子舟,自己始终没有找到,自然也就无从下手报复。 二十九岁时,齐楚边境军队摩擦。有位楚将好意劝阻,却被羽箭击杀于齐国边境。 大战一触即发。 陈宛机关算尽,让已经被楚王忌惮的司鸿络领下这门差事,手握十万兵权。 进可逼宫为王,退可守领发展。 纵使鬼谷在世,也说不出他这一步的错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一步,铸成大错。 亲兵自门外进来,手捧主公书信。尺绢本轻薄,奈何其事重。陈宛紧紧捏着这份书信,让亲卫退了出去。 只为久克霞关不成,主公就他又招了一位幕僚。 呵,挺好。 青年把写着布帛折了又折,右手捏着它靠近烛火。乌焰跳跃不止,自下而上舔.舐那巴掌大的布帛。 【林仪?从哪里来的!】 火焰一声哔剥一身,炸焦了指侧。硬邦邦的死皮毫无感觉,四周倒是有些隐痛,凑近鼻尖,甚至能闻到些许焦香。 陈宛放下手,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食指侧边的死皮,触感仍旧平滑,觉不出异样。 他眉目温和,传达了加快行军的命令。 真的很想见见呢,好久都没人敢这么出现在他面前了。他能撑多久,两个月?还是,一个月? 没事,反正最后的从龙之功,司鸿络只会念着他陈宛。 帐前相见,只一眼,陈宛就就注意到他身上矛盾的气质。 尖锐的血腥凌厉萦绕在他四周,一双琥珀眸子却是空灵纯善。 这人绝对见过血。 这眼肯定没染过血! 怎么会有这种矛盾体存在?陈宛心下骇然,稳妥的选择了观察观察再说。 “在下陈宛……久仰先生大名。” 对面的少年也是一礼。 从灵魂溢出来的气度抚慰了周身血煞嘶鸣,像六月的雪,凭空而来,因温而去。只给见过的人留下永久的刻痕。 这个人,不得不除! 陈宛有预感,若是留下此人,日后必定因此而栽。就像那个消匿于无形的公子舟,一时心软,害的自己流落街头。 如此纯然者,在被亲友背叛时,反应一定很好玩吧? 像司鸿络的兄弟一样。 林仪前往西北大营了。 正确的选择彰显着他的智谋和信心。果然比较棘手。 “公子,我有些忧心。” 陈宛抬起头,温润的眼里染上了悲伤。“大军出征一月有余方才攻下一关。韩城有田,若是久攻不下,恐怕楚都有变。” 司鸿络噌的站了起来,声色紧张。“那如何办?” 青年状似无意,目光移到了葱郁的山上。 司鸿络随着陈宛的目光望去。山? 山能有什么法子? 司鸿络恍然大悟,拍掌一去,“洪水…淹城!” 对,就是淹城。 陈宛迅速回过头,眼中情绪从悲伤换成了惊惶,“万万不可!淹城一举有失人心。” “人心算什么。 17. 神临于世.壹 [] “欢迎回到系统空间哦,正在进行世界结算。”9672推着一块面板出来,扶了扶脸上的眼镜。 “主线任务评级为S。支线任务完成率100%,额外增加50000积分。” “恭喜宿主达到204级,您将在下一个世界解锁‘天工之道’,请宿主合理利用。” 由于在小世界当中停留了太久,林仪的停滞在系统空间的机体早已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少了一份稚嫩,多了些青年人都意气。 琥珀色的凤眸狭长,微微一眨,带着色泽浅淡的睫羽上下飞舞。 也许是少年时尚不明显,带到完全长开,9672才愕然发现,他的宿主就连睫毛都是较常人不同的琥珀色。 分明是暖色调,但任何生灵在看到那双凤眸时,都会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那双眼清凌凌的,不是冷,只是单纯的虚无。 “进入下一个世界。” 9672猛的回过神来,略带心虚的道:“宿主等等嘛?” 不过一瞬,它又理直气壮起来,光明正大的舔宿主美色。“我的好友333接到了个西幻世界的任务,但是他名下的宿主刚刚溜去度假,就没有办法完成。这个世界超级简单的,宿主你要不要试试?” 琥珀色的苍穹注视着9672,极为缓慢的阖开,慢条斯理道,“不去。” “啊?”9672也没想到宿主会拒绝,只会儿急的连连挠头,“可是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啊,而且任务完不成的话,她会被扣绩点的呜呜呜…”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青年,他捏着指节,漠然的神情略有松动。 不过一瞬,却逃不过一直在瞧的系统。 他连忙争取:“真的!而且333说,不要求强制做任务,把它当成度假世界也是可以的,而且333还会给我们一千的保底劳务费!” 听上去确实还可以? 但是这可不在他的计划之内。而且积分什么的,给了他也没用—— 上个世界太依赖于系统,总是给他一种很虚的感觉。 御风临空者,必将重摔于地。 摸清楚系统运行的机制就好,何必再多此一举? 不过,唯一的好友什么的…… 临到头了,林仪又改变了想法:去这一趟也无妨,就,权当是见见系统之间的关系或者往来交易。 “是什么类型的?” 跟了林仪这么多年,9672怎么可能会不清楚他的意思,连忙说道:“是一个西幻世界,好像是高魔世界来着。” 几乎是一瞬间,9672就感觉到了林仪身上传过来的浓厚兴趣。得嘞,可以去西幻世界玩喽,宿主大大真好! “333先把世界剧情跟任务传过来了。诺,你看~” 系统狗腿的把文件放到林仪面前,趁着林仪看文件的空隙,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宿主大大这么厉害,就是这个世界,也能完成的吧? 他才不会说,是因为在系统大会上面吹嘘,然后被高层系统强塞了这份委托呜…… 9672瞅了瞅还在看世界剧情的宿主,心虚的掏出自己珍藏已久的奶茶吨吨吨喝起来。 他才不会说,他之所以答应委托者接受委托,是馋小世界里头的信仰了呢! 这是世界的的确确是一个高魔世界,法术都已成体系。 这次的任务也的确如9672所说,异常的好完成。可就是太过简单了,反而显的古怪。 ——帮助光明圣子登上教皇之位。 光明圣子不就是教皇继承人吗?何必多此一举的强调。除非……在原本的剧情线里面,那位光明圣子的教皇之位被人截胡了。 剧情看来,也确实如此。 手上文件的视角就是那位光明圣子。 希格尔原是光明侍者,因为光明元素的亲和力很高,成为了光明圣子的候选人之一。后来在候选人历练的时候,破除了一个黑暗教会的分教堂,救人无数,被教皇晋升为光明圣子。 可这才是厄运的开始。 希格尔因为得到黑暗教会的记恨,几乎是暗杀不断。在进行一年一度的洗礼日时,更是当场被邪恶的血族亲王袭击。已经成为圣女的妹妹也被血族亲王掳走。 希格尔前往狙击血族亲王,意外的发现血族和黑暗教会勾结。虽然找到了妹妹,但是妹妹已经身心都爱上了黑暗教会的圣子,一生光明,堕落成黑暗。 希格尔痛不欲生,和黑暗教会不死不休,决定前往和他私定终身的半精灵未婚妻处求来生命树叶,挽救妹妹的堕落。可等他来到精灵族地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焦土。 原来早在希格尔历练的时候,黑暗圣子就和他的未婚妻上演了一番美救英雄的大戏。向来恋爱脑的半精灵未婚妻义无反顾的跃入了另外一只爱河。她不惜出卖族人,只因为黑暗圣子说生命之树做法杖对他会有很大的增益。 谁都没有想到,光明神最为钟爱的精灵族,会以这种荒唐的方式在历史长河中谢幕。 希格尔一片死寂的回到教会,却发现如今教会已经换了教皇。而手拿权杖的那个人,正是他的挚友塞西尔。 希格尔虽然有些失落,但是不顾洗礼日前去追血族确实已经丧失了成为教皇的资格。既然如此,他也只是由衷为好友高兴而已。 但他哪里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赴约,却给了塞西尔可乘之机。塞西尔在酒水中下毒,把他的魔力脉络尽数毁坏,还挑断了手脚筋,将尚存一息的他扔进了亡灵族地。 被亡灵撕咬分食的末路,希格尔看见自己引以为傲的挚友垂下头,跪在那个黑暗圣子的脚下,亲吻脚尖。 白金的头发寸寸染黑,苍白的脸庞爬上亡灵独有的死亡烙印。一双璀璨金瞳,只剩下幽绿的魂火燃烧。 所谓挚友,只不过是亡灵祭司一时兴起,屈尊撒下的一个谎言罢了。 而他最宠爱的妹妹,倾心以待的未婚妻,还有……尽数围绕在黑暗圣子的身边,只为了得他一秒怜惜。 他的人生,只是黑暗圣子的一块垫脚石! 怒火滔天的希格尔在不甘中死去。 他没有堕为亡灵,也没有魂下地狱,而是燃烧全身信仰、献祭魂灵,给系统所在的天道公司发去了一份委托。 委托:帮助光明圣子登上教皇之位。 这样看来,这个委托,就很有意思了。 拿着点家反派剧本的希格尔,找上系统发布这个委托。不是当上教皇,而是帮他登上教皇。 这是否意味着,系统背后的公司,拥有着时光回溯的实力。不是小范围,而是将整个世界的长河都尽数倒流。 纵使没说,9672也能感受到宿主眼底的雀跃。 “我接受了。” 青年捏着文件的边缘,看着文件迅速自燃,契约的符文印入灵魂。 分明是包含怨念的灵魂落下的委托,里面蕴含的力量却意外的平和自然,像未染尘埃的光明。 合作对象还没疯,说是在合作前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也不为过。 林仪习惯性的闭上眼,任由系统传输,将他送入世界。 “滴,世界加载成功。 正在检索…… 世界位阶:高魔西幻。” 柔软的羊毯拽着上面的青年陷入沉眠。 屋子里窗户大开,不知何时起,响起了滴滴答答的神钟声,一圈又一圈。 “告诉我,这次历练,你准备怎么办?” 高大的男人站在床前,在月光的照耀下,血瞳幽暗深邃。他一头深红色的短发垂落,苍白的薄唇中,一对虎牙若隐若现。 白色的手套遮不住男人手的姣好形状。此时,他一只手撑着床边,微微倾身,另一只手则握着一块表。 那滴滴嗒嗒的走声,正来自于这人手中的这块怀表 ——梦魇之表。 催眠是这块表最基础的功能。可就是这块堪称神器的存在,也只有在 18. 神临于世.贰 [] 林仪嗤笑一声,抵住尼古拉斯后颈的匕首丝毫不动,“这可不是你催眠我的理由。不过你可以说说看。” 当然,我未必接受哦。 在原剧情里头,塞西尔并没有参加这次的历练。 黑暗圣子对塞西尔有过救命之恩,还帮他登上了祭司的位置。所以在黑暗圣子请求他帮助时,塞西尔才会毫不犹豫的重修光明魔法,把自己造作的人不人、灵不灵。 如今体.内死气和光明元素能量互斥,身为亡灵,却呆在中央教廷这种光明元素极为活跃的地方。几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爆体而亡的危险。 可以说,无论原剧情里头尼古拉斯是否来过,塞西尔的做法都是正确的。减少与光明元素不必要的接触,趁着光明圣子预备役出去历练控制教会,快速拉进度条,确保自己不会被体内的能量硬生生耗死。 但如今—— 林仪在接下委托的那一刻,就站队到光明一方。是否履行和黑暗圣子的交易已经太不重要了。 听听他的要求也无不可。 “如果不能去历练的话,我希望你能约美丽的安琪娜出来。”尼古拉斯扯了扯领口的蝴蝶结,笑容款款。 “哦,我的挚友,你该知道她的哥哥有多么烦人。” 被尼古拉斯不幸看上的那位安琪娜女士,正好就是希格尔那位被吸血鬼亲王掳走的准圣女妹妹。 原来这个时候,他们就看对眼了? “亲爱的塞西尔,你知道的,约会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尼古拉斯抱怨道。“当然,如果你会参加历练就好了,肯定能拖住希格尔的。放心,我会支付报酬的。” “生命之树的干枝怎么样?” ——如果说生命之树的树叶是净化黑暗、拯救堕落最为治本的方法,那其干枝就是孑然相反的存在。 它是污秽的集中体,是死气的收容器,是增幅黑暗的最佳选择。 如果能得到它,塞西尔会有充裕的时间来设计光明教会。 【可是塞西尔没有】 【自然,他也不需要】 林仪勾唇,将匕首收回。 “我相信伟大的三代亲王不会在意这点小麻烦的。” 尼古拉斯的脸色一红一白,拿不准他的意思。 “我要生命之树的叶子,十成新。” 青年退后一步坐在椅子上,右脚架在左膝之上,懒洋洋的撑着下巴,学着对方的语调:“哦,破损的不要,没清香的不要,没有虫洞的不要,虫洞太大的也不要,摘下超过一个月的也不要。” 尼古拉斯转过头来,刚刚有点血色的脸被气的直抖,“你一个亡灵要生命树叶做什么?怎么不说被人碰过的也不要?” 青年懒懒的抬了下眼皮。 “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呵,既然如此,就给你个机会。” 不知是受够了他那恶劣的态度,还是为自己被敲诈的愤懑,尼古拉斯冷哼一声,变成蝙蝠飞走。 几乎是在尼古拉斯变形的瞬间,青年直起了腰,定定的看着那只胖蝙蝠飞离。 金色的纹路从眼眶扩散,顺着衣袍而下,延伸进脚下青板。 道道金辉闪耀,勾勒出一个复杂无比的纹路。 整个屋子的光明元素都沸腾起来,欢快的绕着坐着的青年上下翻滚,又委委屈屈的避开他的身体。 ——好喜欢他的存在。 ——他也太脆弱了吧呜呜呜。 ——给宝贝儿呼呼,黑暗飞飞嗷! 他本意只不过是想借光明元素消消毒,顺便抹去尼古拉斯存在过的痕迹,哪里想到会引起元素暴动。 意外的,这些光明元素居然乖乖巧巧的没给他造成什么伤害,就连体内一只不安分的光明元素,也老老实实的靠边流淌。 如果有人可以看到魔法脉络,就会发现他的脉络从单行道变为了双行道。 一金一墨,泾渭分明。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必担心体内能量互斥而亡了。 如今动静这么大,很难说光明教会没有注意到。这场历练,估计是逃不掉。 “塞西,怎么了?” 门外传来克制的敲门声,温柔而清和的嗓音被元素们裹挟到青年耳边。 倏地,光明元素们的暴动大范围内缩,不过两秒便彻底平静。房间里祛除阵法的纹路也渐渐黯淡。 林仪走至门口,缓缓推开门,迎上了一双银色的眸子:“抱歉,做了个噩梦。” 所以反应过激了。 前来敲门的正是原身的挚友希格尔。 身为光明圣子的预定者,他拥着和传闻中光明神一样的银发银眸,像阳光照射下的冰,暖的人快化了。 希格尔微微诧异,低声说道:“好巧,我也是。” 月华折射下来,为他批上圣洁的光晕。他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我总觉得有点不安,希望伟大的光明神能保佑我们明天的历练顺利。” 青年的凝眸颔首,金瞳幽暗。 神会保佑的。 只不过过了明天,可就不一定了。 尤其还是在如今的状况与原剧情不同的情况下,很难说历练是否会出现变故。就算这个世界有神,只怕也庇佑不了这么多。 “塞西,这次的历练,我们一起?” 面对委托者的邀请,林仪欣然同意。 完成委托的先决条件就是要保证委托者的生命安全。 哪怕是福利副本,也不该随便糊弄、草草离开。而且一连度过两个普普通通的东方古代,这个“清纯而不做作”的高魔西幻位面真的很得林仪欢喜。 至于马甲一事。 身为亡灵的塞西尔都能捂紧,没道理解决了能量互斥危机的他会掉马。 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掉马后,这个委托会更加简单。 ——失落于不能“大郎吃药”干掉教会高层、直接让希格尔空降教皇,林仪叹了口气,劝着自己如今这样也挺刺激的。 夜深深沉寂,直到黎民破晓。 阳光撒了下来,日出三刻,银发男人又叩开了房门。 他抿了抿唇,微哑的嗓音低低的,像失落的小狗。“伯格曼帝国出现了暴动,教皇已经前往镇压了。红衣主教发了通知,让我们自行离开。” 圣子预备役继任圣子前的历练至关重要。每一届的历练,都会由教皇亲自主持洗礼,打开主教堂、带领他们向光明神祷告。 如今教皇离开,也无怪希格尔失落。 但林仪可不这么想。 避开了洗礼和向光明神祷告能让他舒服不少。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这个举动下反映出来的问题:究竟是教皇权利过大,不得不插手管理,还是当今教皇见不得光明圣子现在出现呢?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光明圣子的地位等同于太子,还是可以直接与教皇分权的镇国太子。 “别担心,就算没有祷告,光明神也会庇佑虔诚的信徒的。”林仪学着原身的做法流露出一个笑容。 左边过长的金发被青年撩在耳后,露出了深邃的眉眼。金瞳暖洋洋的,不带原身半分阴郁气。反倒因为颜色过于干净耀眼,像是久居高处的贵族,矜持而温和。 希格尔瞧着一愣,自觉感受到面前青年和以前的不同。 或许,只是因为终于可以外出历练很开心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塞西尔似乎一直都很想离开中央教廷的样子。中央教廷不比其他小教堂,规矩严的很,等闲不能离开。他确实是会开心的。 希格尔下定主意,打算带着塞西尔走远一点。 万一好友被选中成为光明圣子,下一次离开中央教廷就只能在继位教皇之后了。 他和塞西尔并排离开中央教廷。跨出门槛的刹那,希格尔又想起来好友说的那句话。 ——就算没有祷告,光明神也会庇佑虔诚的信徒的。 余光扫在了身旁人的脸上,他叹了口气,低低道:“塞西,你上神祷课怎么又睡着了。” “唔?” 青年掀开马车的帘子,不解的回头看去。 希格尔一时好笑,摆摆手让人先上马车。他紧随其后,坐在青年身边,掀开车帘冲车夫打个出发的手势,飞速环视周围,这才落下车帘。 银发的男人一笔凌空,虚空结阵。 光明元素乖巧的顺次闪耀,勾勒出一副繁复的画卷。 林仪探头去瞧,认出那是个屏蔽窥视的阵法。 “怎么了?” 这个魔法阵的级别之高,差一步禁法。若不是希格尔如今的魔法等级略差些,屏蔽教皇也绰绰有余。 他想不出来,希格尔这番大阵仗是有什么要紧事。 “让你 19. 神临于世.叁 [] 希格尔原本也是生于平民,听林仪这么一说,立刻反应过来。没等他询问,那半兽人连忙说带他们过去。 一行人飞速赶往半兽人所在的村庄。 旁边围观的百姓蠢蠢欲动,眼见的光明侍者没有呵斥,有关赐福的消息竟然一传十十传百。不过须臾,马车后就跟起了浩浩荡荡的大长队,还有人不断赶来。 饶是知晓那兽人村庄的凶险,但光明侍者的存在和赐福的诱惑依旧吸引的这些平民趋之若鹜。 马车上头,由于希格尔呆在了猫耳少年身边,只剩下林仪一人在。 没了旁人,林仪也懒得维持原身人设,身子一歪,懒懒散散的倚着车厢。 狭长的眼微闭,似是暇寐。 若有人闯进来,就会讶异的发现:他的手上元素剧烈翻滚碰撞,若非只有方寸之地,威力可破一城。 骨碌碌的马车吱呀停下,翻滚的元素也瞬间平静。青年睁开眼,第一次从马车上出来。 “希尔,你来赐福。” 不带周转的话语在跟随一路的平民看来,与针对无异。 出于自己的利益,他们虽然对这位金发侍者满是指责,却没一个人敢把心声说出来。万一那位好心的侍者又不赐福了呢?他们来到这个鬼地方岂不是送了命? 没有人敢赌,那位金发的光明侍者一时良善是否持久。 但让天下平民乃至贵族追捧不已的赐福术对于光明教会的人来说,只不过是开学第一课的授课内容罢了。要是不是碍于教会的规定,就是教会里头的杂役,也是能使的,更何况是对光明元素亲和力爆棚的希格尔? 银发青年根本没在意这些,轻易便应了声。 村子的空地上,银发青年屹立于中央,中围是或站或躺的病人,最外围是前来把赐福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平民们。 林仪坐在原本骑士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希格尔赐福。丹风眼目光虚虚,金色的瞳膜没有映出他所见到的元素轨迹。 银发青年在低声祷告。 元素受到共鸣,振颤着从沉寂中苏醒。 赐福的咒术音节清晰。 光明做轨迹运动,于他身旁接班而行。微小的元素排列组合,飘到人群中融入身体。 在这场再圣洁不过的赐福里,有病患痛苦哀嚎,有信徒真挚祈祷,有痊愈者痛哭流涕,可唯独少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自始至终,神明没有投下过一秒的注视。 若是平民不配,作为光明神的代言者、希格尔这个正宗的神眷者也不配么? 更何况,对于林仪来说,这场赐福比起其所谓神眷,更像是一场微观层面的治疗。不过是分子或是原子直接作用于人体,并且效果斐然。 目自翕张,他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 “当然有的!” 一直乖乖待在系统空间里的9672斩钉截铁,末了,又软了语气。“可能不想看吧,这个阵仗说到底还是小了。” 而一旁持剑而立的骑士面容严肃,纠正道:“侍者大人不该怀疑伟大的神明的。光明神冕下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我们,祂早已给过指引,不然这些平民怎么又有机会得到另一位大人的赐福呢?” 听上去确实很有道理。 ——如果他不知道教会早就发过有关于光明侍者历练的通知。 青年不置可否,过长的金发遮住了眉眼,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和原主的阴郁无限接近。 但总归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尽管能让人一眼就能分出,却不至于怀疑是否是被地狱里头的恶魔夺舍。 赐福还在继续。 相伴而行的金色精灵们晃晃悠悠,撞上了一面墙,晕乎乎的松开了手。 异变很微小,但还是让林仪瞬间感知到。 他将目光投过去,在忏悔痛哭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位被黑色斗篷掩盖的严严实实的存在。 察觉到窥探,黑斗篷转过身子,绿色的卷发从兜帽中掉落,一双尖尖的耳朵暴露在空气中。 ——暗精灵祭司维纳。 ——黑暗圣子的党羽。 昔日的同事行了个神职人员通用的礼仪,精灵族独有的密语频道通过植物进行连接。 林仪任由墨绿的叶子落在肩膀上—— 这件事在光明势力这边,除去传闻中创造精灵族的光明神,根本没人知道。尽管很矛盾,但他们如今就是在光明元素的眼皮底子下光明正大的交流。 “塞西尔,你看见尼古拉斯了吗?那个老不死的三代。” ——是的,由于原身登位的过程实在快狠准,整个黑暗势力中知道他名字的也不过一只手的数量,更别说是光明这边,就是原名直接上,也不会有人察觉到异常。 “没有。怎么了?”看来尼古拉斯已经把生命树叶搞到手了,才让人家追到了这里。 “没什么,偷了点小东西。” ——生命之树是精灵族的母树不错,虽然光精灵和暗精灵都靠它繁衍生息,但这棵树的看管大部分还是落在光精灵一族中。 生命树叶对于他们暗精灵来说,确实是小东西。能让维纳追离族地,说是气愤尼古拉斯的擅自闯入都会更加准确。 “对了,你最近别往克拉镇去。有人在那召唤恶魔,黑暗元素浓的很,别暴露了。” 维纳提点了句,风元素包裹着周身倏地消失在人群中。 手指插入发中往后一捋,那片用来通讯的叶子就被金发顺势带落,打了卷儿,落在人手上。 指尖微动,墨绿化为齑粉。 林仪抬起头,薄唇无声开合:还不出来? 尼古拉斯顿时郁卒。 他魔法还没修炼到家,可瞒不过那位赐福到尾声的光明侍者。蝙蝠翅膀拍了拍,冲着林仪扔了朵沾着露水的玫瑰花。 林仪指尖一拢,挑出里头的花里胡哨的空间戒指。神识一扫,果不其然的看见了几十片生命树叶。水灵灵的,怕不是瞅着新叶撸。 他勾了勾唇,好心情的放蝙蝠走了。 希格尔那头恰好赐福结束。 一圈的病人如今每一个不是活蹦乱跳的,就连外围的平民,也都透着生机与活力。 他流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抱着圣典缓步朝林仪走来。 所过之处,无一不是赞颂。 “大人等等!” 银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神明的传教者温和的看着冒犯者。 还是那个半兽人。 橘色的耳朵不安的抖动,猫耳少年扶着妹妹低声说道:“父母过世后,我和妹妹就出去闯荡了。一年前,我们住的地方一直有人类女孩失踪。但前些日子,我妹妹也遭到了绑架。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魔法已经全部被废掉,所以我只能带着她逃回村子。” 闻言,林仪眼神微动。 “你们之前住在哪里?” 温柔的神使接受了神明信徒的请求,哪怕他是个异族。 ——“克拉镇。” ***** 20. 神临于世.肆 [] 玛克磕磕巴巴,不安的转动手上的戒指。“真的很抱歉,牧师要主持丰收祭祀。如果祭祀前后离开了教堂,会影响到对神明的虔诚。” 论祭祀神明的礼仪,没有人会比光明教会中央教廷的人更加清楚。祭祀前后能不能离开教堂,他对面的这两人可谓这方面的权威。 银眸一眨,希格尔好奇道:“这丰收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克拉镇离中央教廷也还算近,为什么从来没有收录过这个所谓的丰收祭。 若他还仅仅只是怀疑,那林仪就几乎确信这是个邪神的祭祀了。 ——光明神司创造,司光明,司时间…可丰收这种小神职,是没资格排入祂的神职的。 而相反的,无论是深渊的恶魔还是黑暗教会都很喜欢这种虽然小但是很受平民欢迎的神职。因为方便他们收割信仰,暗中发展。 果不其然,玛克说—— “这个丰收季是本来就有的啊!从克拉镇还是村庄的时候,丰收祭就已经年年举行了!” ?!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 若真是如此,那此前的推断就只能尽数推翻。 可分明从遇见那个猫耳少年开始,这整个事件都透露着不对劲。 金发侍者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石板桌。 突然灵光一闪,他轻轻颔首:“多谢阁下告知,不过要让丰收祭入神明之眼,给予镇民们更多的祝福,最好还是使用中央教廷的神像作为供像。阁下可以为我们引见牧师吗?” 玛克目光犹豫,挣扎了一下:“真的能给镇民们更多的祝福吗?” 一见和牧师见面的事情有转机,希格尔从善如流,顺着挚友的话道:“是的,中央教廷是神明的传话者,教廷照拂之下都是神明垂怜的地方。” “噢,天哪!” 玛克突然哀嚎一声。他大喘了几下,眼中有泪花闪过,“我也不想的。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教廷不承认,可这是我们祖上就传下来的祭祀,怎么会有问题!” “他们偏说流程不对,还让我们出一万的税金。若不是遇见了两位大人…总之,玛克代表镇民们谢过神使大人。赞美光明的神,命仁慈的神使指引你卑微的奴仆。” 他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摘下了一直悬挂在墙上的灯笼不住抚摸,脸上泛起怀念。 “噢,老伙计,这次是为两位神明带路。” 说着,玛克点燃灯笼,大踏步像前走。不过两步,他回过头来。 满是络腮胡子的胖胖大叔脸在摇曳的灯火下变的扭曲,似乎有刀疤纵横,善恶难分。 他笑笑,拖长了调:“神使们,记得跟紧我。” 饶是没看过《聊斋志异》,希格尔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原本想纠正对方关于税金的说法,这一时也忘在了脑后。 眉头一拧,他问道:“为什么要打灯笼?” “因为天黑了啊——” 玛克拖着调子,没将这问题放在心上,随意的答道,“克拉镇一到晚上就容易多雾。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嗬…当然,神使们就从来不在夜里打灯笼。噢,这天杀的…” 玛克骂骂咧咧往前走,根本不在意身后两人的反应。 他推开庄园的大门,看不见的浓雾弥漫进来—— 林仪两人踏出庄园才察觉时间流失的飞快,外头都已经天黑了。 隔着雾,他们仍旧可以看出克拉镇发展的不错:地广人稀不说,氛围也是宁静又亲和。就连最有权势的大庄园主玛克,也都步行前往牧师所在的教堂。 突然,金发青年脚步一顿—— 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骑士呢? 庄园内的太阳分明还没下山。 中央教廷收钱但从不说税金。 还有,克拉镇把光明教会的人成为神使,但玛克却一直叫镇上教堂里的神职人员为牧师! 夜雾轻缠,纵然可以看见四周影影绰绰的建筑影子和玛克的灯笼光,但还是透着股诡异。好像下一秒就有东西从什么地方蹿出来。 金发青年体内的魔法回路运转,震颤着和外界共鸣。 令林仪感到惊讶的是,这里光明元素的浓度几乎不下于中央教廷,其他元素更是没地方下脚。任何人来看,都不会怀疑这是个供奉邪神、恶魔亦或者黑暗教会的地方。 不过谁知道这是不是伪装呢? 他跟上前面两人,看着玛克叩响了教堂的大门。 “噢,牧师大人。”玛克提着灯笼横在了两人面前。 跳跃的烛火照亮的牧师的脸。 不过少年模样,身形有些单薄,显得神服有些空荡荡的。他的眼睛形状好看,就是缺了些灵气。 “不是说了,丰收祭,不得打扰。”牧师一板一眼,像是在念经文,毫无波澜。 “我们是中央教廷的光明侍者,听说你们要进行丰收祭了。请问,你们需要光明神的神像吗?” 希格尔行着光明教会内部的见面礼,笑着问道。 牧师终于把目光从玛克身上移开,缓缓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年轻的脸庞没有一丝波动,眼神也是一样的平板。 “不需要。克拉镇不供奉光明神。” 这下,只要是听力没有问题的,都知道这个镇子有问题了。牧师不供奉光明神,穿着光明神服、呆在光明教堂做什么呢? 可偏偏玛克毫无意识,连忙急道,“你以为你还是伯格曼帝国的公爵嘛!怎么可以这样背弃信仰!没有神像,我们 21. 神临于世.伍 [] “如果重回亡灵形态她们能看见吗?”系统空间内部,林仪看着那些麻木的少女皱起了眉头。 光明神是这个世界的主要信仰,兽人精灵之类的还能得到一些善意,像原身这种亡灵,无论在大陆的什么地方出现,都只会被人们厌恶。 况且现在的情况不一般,若是当场亡灵化,只怕她们会以为这是一场光明教会和黑暗的勾结。也就没有解救她们的意义了。 “当然可以看见,这个世界很特殊,能够让灵体也显示在人们面前。” 9672捂住了嘴,漫画版的大眼睛巴眨巴眨,“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们供奉的光明神就是灵体呀!” 现在知道了。 林仪勾起了唇,装似无意瞟了一眼,放在空间的生命树叶,闪身离开。 在他成功回归原身之后,金色又重新覆盖住亡灵纹。 纤长的眼睫不安的抖动,没有人看到那被神袍掩盖住的手指引着体内的死气注入阵法。 一分钟。 两分钟…… 闪烁着血光的大阵朝着黑色转变,召唤的对象也从原来的欲.望恶魔变成了杀戮恶魔。阵法步步成型,空气中的光明元素被迫散开,给黑暗与死气让路。 浓郁的黑暗元素让身旁的人立刻起了反应—— 修炼光明魔法的人对黑暗的反应最为敏感,自然会感觉不适。 “唔……” 希格尔挣扎着起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手上的镣铐。 他环顾四周,被那些升起过一丝希望但又很快掐灭了的女孩们吓懵了一瞬,铁青着脸推着身旁的挚友。 “塞西,醒醒。” 林仪这才装着昏迷的样子缓缓睁开眼。 对于蕴藏着魂火的双眼来说,这种充斥着黑暗元素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友好。温润而柔软的元素跳跃的亲近眼睫,一点也不像光明元素,只会带来干涩和刺痛。 察觉到身.下的大阵快要成型,他慢条斯理的收回手,舒适的眯起了双眼。 【他快忍不住了】 “希格尔,趁着祭祀还没开始,我们先救她们出去。” “禁魔手铐。” 银发青年苦笑了两声,将被铐住的右手往挚友眼前晃了两晃,眉目间很是凝重。 林仪气息一滞,第一次顺从地让额前的金发遮住了眉眼。 看不见神色,他的语气莫名:“没事,我以前学过一点。” 白皙的手指挑起一缕金发硬生生扯下,细密的铐住对方的铁链。 以发丝为导,亡灵自带的死气很快钻入镣铐的禁魔中枢,大肆破坏。嘎吱一声,巨大的铁链便自动打开,掉落在地上。 有发丝气息的遮掩,加上林仪分出的死气确实少,整个过程下来,希格尔根本就没有发现。 “噢,多谢塞西。要不是你,我恐怕就栽在这了。” 希格尔撑着站起身体,光明元素顺着神服上神文汇聚成了一层保护膜,将身体周围的黑暗元素全部弹开。远远看过去,他就像是深沉黑暗中的灯塔。 银发的青年走到那群可怜的女孩面前。 手中魔法一闪,囚禁女孩们多年的牢笼。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安抚的魔法在教堂之中回旋。 刹那间,竟然逼的黑暗元素只得龟缩在角落! “别怕,我们来救你们了。” 银发的神使眉目温和,深邃的银眸犹如天边星辰。 眼泪从麻木中缓过来的女孩们滑落,她们无意识的想着:或许这就是天上的神明。光明的神呐,终于来救她们了…… 银发青年向挚友投去歉疚的目光,便引着周围的光明元素护着这群女孩儿离开了这间阴森森的教堂。 至始至终,他的眼眸温柔,对这些浑浑噩噩的女孩们没有半分不耐。 便是神明也做不到他这般。 林仪低低嗤笑,毫不恭敬地看着主位上眼眸低垂的神像。“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金发刹那变黑,隐隐约约能看到幽绿的魂火在丹金眸中跳跃。 几乎是瞬间,白色的石像染上黑色,高大的身形不断缩小,露出了庄园主那肥硕的身子。 此时的玛克脸上全是刀疤,一滴一滴的往下渗着血。 “塞西尔大人。这不是您的。” “黑暗圣子为您备下的祭祀,在那座庄园里面。” 朦胧的天光从教堂外射了进来投在两人之间。那个玛克身后,人形的影子不断拉长,诡秘酝酿着,一双蝙蝠翅膀在墙上尽情舒展。 ——披着人皮的恶魔,早以借着阵法偷渡到人间。 “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发现的?” 那个恶魔似乎在地狱里面也是个贵族,习惯性的用手指抵在唇前,一脸兴味。殊不知这个动作在玛克这个中油腻的胖子做来,实在是辣眼睛。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的,但你总归是见过尼古拉斯的。不过是梦魇之表的一段声音罢了,还迷不住我。” 林仪微微一笑,不过一刹便恢复了金发的形态。纤长的指上有绿意闪过。 他文质彬彬,冲着恶魔行了个见面礼。 “既然阁下没什么好说的,就请收下我这份礼物吧。” 在指尖飞舞的生命树叶飞出,直直朝着阵眼刺了下去。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他勾着唇,隐隐有恶意透出。 繁杂的大阵裂开,很快有细小的裂纹布满整个阵身,缓缓的,先前被吸收的粘稠血液从里头流出。红的泛黑,不像血,像业障。 “你!” 杀戮侧恶魔瞬间挣扎起来。 感受到身体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浅,他尖叫一声,面容狰狞。“塞西尔!关我什么事!是他自己召唤的!想不到你也这般迂腐!” 玛克的身体不断膨胀,炸开前的那一瞬间,恶魔厉声尖叫,“我要告诉雷诺!” “啊啊啊啊啊啊——” 黑暗元素与光明元素交织,自发性编成了一张细密的帘子完美的将脏污的细碎骨肉尽数挡下。 金黑散去,露出元素帘子后毫发无损的青年。他金发半遮,淡淡的扫过教堂—— 失去了大阵维系,这里显露出了本来面貌。无非是蛛网密布,灰尘厚积。 青年兴致缺缺,想到恶魔的那句“你的祭品”,突然眼前一亮,倏地运转亡灵秘法,分身移到了玛克的庄园内。 少了恶魔的影响,如今这里也是一片荒芜。 顺着对黑暗元素的感应往前走,林仪看见地上的黑暗版聚灵阵大阵上闪出一个人影。 “雷诺圣子。”他淡淡出声。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对面的人影渐渐凝食,果然是黑暗教会的黑暗圣子雷诺。 他高大的身形笼罩在和黑暗版的光明神服下,过长的黑发老老实实地束在身后。如果不是眉眼过于深邃,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会让林仪很有亲切感。 “塞西,别闹。” 这位塞西尔的救命恩人,雷诺向来是这样称呼他的。亲昵固然有,但更多的还是居高临下。 “你体内的死气不够了吧?这批元素的力量够纯,足够你坚持到控制光明中央教廷。” 雷诺的话语一顿,“不过听尼古拉斯说,你最近有点不乖。” “你要生命树叶做什么?” 金发青年不答反问。 “那个牧师是伯格曼帝国的人。教皇没进信祷告也是因为伯格曼帝国的暴动。你召唤恶魔,是想对伯格曼帝国下手?” “正相反。” 黑发男人眉目沉静,直视人眼的时候会有一种很宠溺或者是很信任的错觉。 “其实这里是教皇的庄园。” 惊人的秘密从对方口中轻而易举说出,像是很不值一提的小事。 林仪瞬间接收到对方的信息——那个恶魔其实是教皇召唤的。 尽管偏离了剧情的他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但从原身的记忆里看,这也不是完全没有预料的事情。 原身此前,也是极为出色的光明法师,天赋与希格尔不相上下。之所以成为人见人厌的亡灵,全部都是因为教皇的私生子没有光明天赋,将他的刻好魔法脉络的法骨硬生生剥出换给了对方。 ——这也是林仪,对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很感兴趣的原因。相较于东方独有的经脉学说,这个世界的魔力循环是直接刻在骨头上的。 自诩光明的教皇召唤了恶魔;神明传话者连区区赐福都吝啬;被人类排挤的兽人和精灵…… 从原书看来,身为主角的雷诺,确确实实是具有正义性的。 恰巧,本体那边传来了希格尔的气息。 【但很可惜,他接了人家的委托呢】 林仪扬眉,金瞳璀璨如日,迤迤然道。“圣子也许没有感受过,光明的感觉很好。” 他唇角扬起了微笑。 不是原身那种阴沉沉的、带着怨怼的,而是恣意的,骄傲又任性。 雷诺瞬间瞳孔猛缩。 就是这幅模样,和那个人极为相似。 明明他也是生于光明、生于期待,却只能在黑暗中长大,日日夜夜和亡灵与恶魔为伍。他那个兄长却能活在众人的赞美声中,荣誉加身。可偏偏,他拼了命都得不到的东西,对方弃之如敝屐。 不过是因为自己手中的秘法才能重归于天日,塞西尔哪来的仗依? 雷诺只当这是对方一时的气话。毕竟秘法终究是秘法,改不掉对方还是个亡灵的事实。 “别赌气。你需要它。” 感知中,希格尔越靠越近。 “不,纵亡于光明,它仍使我愉悦。”周身元素暴动,金发青年眉目含笑。 “事实上,我们的交易可以作废了。” ——【他接受死亡,不再当光暗间的间.谍】 大阵突然运转,无数的黑暗元素往里涌。陈中不断坍缩,似有电光闪过。 于极暗处诞光明,自有纯明内腐生黑暗。 阴阳之学,相生相克。 这便是林仪找到的平衡法子也是原书中代表黑暗的雷诺取得最终胜利的原因。 “死亡,是亡灵的归宿。” 他知道—— 这局该怎么玩了。 刹那,大阵爆,人影消。 方寸之地,徒留雷诺一人呆愣当场,良久,脸色不明的离去。 ***** “塞西,你怎么现在还没处理好?需要我帮忙吗?” 希格尔安置好了少女们,原以为挚友很快就会追上来,谁知道这都半天过去了,对方还没出现。这才慌慌张张、匆匆忙忙折回,谁晓得,他一推开那个藏匿黑暗的教堂,就看到挚友“呆呆”立在那。 回神的林仪转过身,好心情的笑了笑。 “第一次见,研究一下。” 一个两个都喜欢用阵法。 虽然不是心水的炼金术,不过学学也好。以防万一。 希格尔微微一怔,感慨了一句好友的好学之心,不由内心羞赧。 “不过说起来,你以前不是都不喜欢阵法的吗?好了,这种阴邪的阵法有什么好学的,赶紧把那些女孩送到安全的地方才是。” 他一边催着林仪走,一边和他说向女孩们打听到的事情始末。 原来那玛克不仅仅是镇子上最大的庄园主,还是克拉镇的镇长。伯格曼帝国的君主为了收拢人心,提出了居民幸福度作为地方的晋级指标。 眼看着克拉镇马上就要升级为城,可偏偏就卡在了这个所谓的居民幸福度这里。 数年之后,玛克从一位路过的大法师那里以一万金币的价格买到了一份阵法。就是这一年丰收祭祀开始兴起,人们只需要在技术上上供足够的贡品,就能够得到神眷! 而第一个人类祭品。 就是那个教堂里面的少年牧师。 杀戮恶魔也是在那个时候阴错阳差召唤出来的。 后面的事情也可想而知了。 杀戮恶魔需要祭品维持生存。无数的人失踪,官方却没有丝毫作为。镇上的人渐渐流失,能当祭品的人也越来越少。 无奈之下,玛克只能削减祭品的质量,用少女的鲜血浇灌大阵。大阵的召唤对象才由杀戮恶魔转变为欲.望恶魔 由于跨界的影响和阵法召唤对象的改变,这只杀戮恶魔也不能再无时无刻观察处境,大多数时刻,他都只能沉睡在玛克的意识里。而玛克作为恶魔的容纳体,成为了整个政治上唯一的活人,但意识却永远出于混沌中了。 林仪轻叹一声。 说到底,又是人欲即人祸。 两人出了克拉镇,终于看到了在外头焦急等待的骑士。解释了两句,便让出马车给那些女孩儿,将他们都送去了临近的城镇。 一进小城,里面的范围就让两人觉得不太对劲。 镇上的人行色匆匆,大多饶着人走,轻易不接近一臂距离。整座城被黑云压着,透不过气来。 “噢,天哪,这不会又是一个克拉镇吧 22. 神临于世.陆 《王之宠臣爬上了王座[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夜晚,城主府内灯火通明。长长的餐桌上不断被摆上佳肴美馔,主人斟酒,对坐,只有二人。 换作他人,得一城之主如此放下身段待客,早就醉的不省人事。 但他们不同。 一个是名至实归的光明侍者,秉承教义,七德之美常束于心。另一个也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区区场面还触动不了半分。 所以,当刺客破窗而入时,主家醉的不省人事,他们却仍旧无比清醒。 希格尔猛的站起身来,一双银眸如同利剑看向来人,双手交叉间,圣典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他的手上。 金发青年更是连眼神都没有投过去,摇晃着杯中酒,轻轻倒入喉中。甜腻腻的果酒度数不高,过分的糖量也很容易让人发腻。 “让我猜猜,是什么让你回来。” 他嫌弃的放下酒杯,餐刀优雅的切开一片红菊苣,清清的苦味一瞬间让他想到了苦瓜。 终于消除了对这个世界的食物的幻想,青年缓缓擦去唇上油渍。 “是因为疫病?” 希格尔皱起眉,想到了他们白天做的赐福,脸色一瞬间苍白,抱着圣典的手都在颤抖,满是惊异。 “连圣水也治不好了吗?” 他有些茫然,低着头看向挚友。 从高高的窗户跃进来的黑衣刺客最看不得他这样,握着匕首的手一紧,一闪身出现在希格尔的面前,飞速刺下去。 希格尔本来就因为疫病的原因,很是恍惚,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躲过。 他身上的神服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明元素,上面的神文依次闪烁,将自己的主人保护的好好的。反倒是那个黑衣刺客,被神服上的保护阵瞬间反震出去,落在数米远的地方滚了几圈。 黑色的兜帽松松垮垮,露出了一双不断颤抖的猫耳。 希格尔看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上的符文迅速黯淡。 “是……村子出了什么事吗?” 黑色兜帽缓缓揭开,少年的脸露了出来。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一块一块的瘀斑,那双灵动的猫眼也失去了光。 “我看见你们在这座城做的!他们都赞颂…光明侍者的伟大。”他的声音像干枯的木头,尽是沙哑。一双眼只有在愤怒的时候才会瞬间有神。 “若真伟大,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们!” 希格尔怔怔的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离开前还活蹦乱跳的少年,如今已经濒临死亡。 他下意识的掏出了装圣水的瓶子,过轻的重量让他意识到,他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年回归光明神的怀抱。 他哑着嗓子,“我们把圣水投进了城镇的水源里……” 你要是喝了,也会和他们一样好的。 猫眼中的哀伤多于愤怒。 “假如注定回归神明座下,为什么还要给予我们希望?尊贵的侍者大人,没有用的,他们都死了呀。”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着见到两位大人?” 少年突然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一开始是药剂,紧接着就是赐福,很快,圣水也会没有用的。侍者大人还不明白吗?那位城主大人不是说了,【教皇回了中央教廷】。” ——难道教皇随身携带的圣水会比他们这些光明侍者少? 猫耳少年笑着,不断退后。 “城里的水我喝过了,你们猜猜,疾病还有几天复发?” 他倒跃上窗。月华勾勒出他过分消瘦的身形。 “看在你们愿意搭把手的份上,给你们个忠告。和你们都教皇一样,龟缩在教廷里面吧!” “哼。”少年一跃而下。 “狗屁神明!” 林仪一抬手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银发青年,安抚道:“疫病凶险,你已经尽力了。” “不,都是我的错。” 希格尔痛苦的摇摇头,“要是我在他们赶过来赐福的时候阻止,是不是至少能救下一部分。要是我没有把圣水全部用掉……” “够了!” 希格尔第一次看到摆脱了阴郁的挚友发火,一时间呆愣愣的,竟也有几分乖巧。 金发垂落,青年抬手打断。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我们接触患者这么多天,没有丝毫感染吗?” 像是当头棒喝,希格尔瞬间从自艾自怨恢复到了理智状态。“是因为我们是光明教会的人,有光明神庇佑,自然百病不侵。” …… 看着带了几分骄傲的银发青年,若非时代不对,林仪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会一个白眼翻上去。 额上的青筋跳动,他克制住自己的反应,一双金眸显的冷锐无情。“那为什么赐福和圣水能蒙蔽人,让患者看上去恢复正常了?难道这也是神明的庇佑与赐福?” “光明元素!” 希格尔瞬间脱口而出。 找到了根源,他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脸上泛起薄红,拽着林仪就要离开。“我们得快些回去告诉教皇,说不定还能救下这些人!这次可多亏你了。塞西,我敢保证,这次的圣子之位绝对是你的!” 嗯,嗯……嗯? 他当了圣子你怎么当教皇? 他被希格尔扯的踉跄,很是无语。 #求问委托对象想让我当圣子怎么办?##时间倒流后,委托对象居然亲手破坏委托?# 碍于对方的自信心,林仪暗暗叹了口气,没出声打击。不过这心里头,却是开始谋划playB。万一希格尔当真,这单可就完不成了。 车子摇摇晃晃往回赶,一路上人烟稀少,不时就能遇上尸首被弃、患者自杀。 希格尔实在不忍心再见到这番场景,让骑士抄近道回中央教廷。就这还不算什么,硬生生的调动自己的魔力给马车增速,直到法力枯竭、精疲力尽。待到月上柳梢头,竟然也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前方有个小教堂,两位大人不如在那儿休息会。” 骑士是很熟悉路线的。前方那个教堂虽然大,但物资齐全,附近还有个小村庄。不过这条路太偏了,一般没什么人去。 希格尔应声,一转头,瞧见林仪还在马车上:“虽然要快点赶过去,但休息也是很重要的啊。” “不,我只是…” 林仪微微蹙眉,复又松开。 这种地方出现死气也很正常。 希望是他多疑了。 他无视了希格尔递过来的手,径直走下马车。 一眼望过去,前面的教堂在夜幕里勾勒出高高的塔尖。对于旅途中的光明侍者来说,没有什么比见到那更安心的了。在他们看来,光明教会就是他们的家。 而这在林仪看来,只不过看不出什么异样罢了。 金发青年安下心,随着二人一同往前走。 走到那座教堂前,面前的景色让两人心中一沉。 白色的大门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厚厚的墙体被像泡沫板一样脆弱,一个一个大洞连在一起,显得整座教堂摇摇欲垂。残存的墙体上,还有很多不知是菜叶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遗留下来的暗色痕迹。 希格尔愣怔住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附近居民干出来的事情。 要知道,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还在中央教廷的控制之下,百姓们对于光明的信仰不可不谓是虔诚而疯狂。怎么会突然暴动,做出这种事情? 看来在这种信仰十分普遍的世界,信仰崩塌也是很轻易的呢—— 只要,长期的压迫亦或是危及生命。 林仪遗憾的想到:或许现在这种情况,也有光明神太久没有降下神迹的原因。 但无论是哪一种,【神明远离,人族大兴】似乎都成为了一种不变的宿命。 “塞西,恐怕疫病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危险。” 或许是真的良善,希格尔不愿将这归结于那些平民的自发性,而是希冀于是疾病逼的他们冲昏了头脑。 他退后一步,目光沉沉,隐约的曦光也摇摇欲垂。 他的嗓子有些干哑,很是艰难的说道:“我…去安抚下那些百姓。” 银发柔顺的垂落,失去了以往的风华,在柔柔月光下,能看出几分原著中的崩溃与脆弱。 他还没缓过来,就听见挚友凝重道:“恐怕不行了。” 银发青年愕然的抬头看过去,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一向骄傲的挚友袍角上侵染的污渍。 不知道是污水还是蛋液的存在从腰际染上,缓缓的像下滑落。脏污的符纹像是黑暗,刺痛了那双银眸。 那座濒临坍塌的教堂中间,有不少染了疫病尚且苟延残喘的居民。他们手上拿着石块、鸡蛋、菜叶,一脸愤怒怨毒的看着两人。 “你……” 一句还没说完,挚友的待遇就在他的额角重现。 希格尔反射性 23. 神临于世.柒 《王之宠臣爬上了王座[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希格尔马不停蹄的找上了在教皇面前当值的骑士:“我有要事请见教皇冕下。” 对方不由得嗤笑,摆了摆手:“嘁,我劝你别抱什么想法。冕下闭关了。别说是你,就是红衣大主教,也不能轻易见到。” 听到这话,希格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情好了不少。他看眼被挚友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确定她还能撑一会,便少了些慌乱,不紧不慢说道。 “阁下是知道的,圣子就任的神选日在即,若是因为阁下出了什么差错……” 恐怕阁下担不起。 威胁之意不言于表,但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就能让对面那位手脚发冷。 守门的骑士神色复杂,果断选择让人进去通传。 “两位大人小心些,冕下正因为疫病的事情烦着呢。”这些法师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些骑士掺合,但出于示好,他还是在这三人进去的时候多说了一句。 希格尔承情,离开时给他套上了个聚灵阵。 “光明侍者希格尔、塞西尔,见过教皇冕下。愿您的圣明与青史同在,永垂不朽。” 希格尔双手交叉轻轻欠身,银色长发滑落,是信徒面对传教者的虔诚与温顺。 门口的光明骑士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放他们三个进去,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教皇很满意希格尔侍者的顺从。 “噢,我的孩子。” 面对这个全心全意信仰着自己的孩子,教皇还是不那么吝啬的,威严的眉目硬生生挤出一丝祥和。 “你的历练结束了吗?他手上抱着的——” 教皇脸上的不和谐在见到林仪手上抱着的小女孩的那一瞬间迅速龟裂,化作冰山上的寒风,纵有白云遮掩,也盖不住内里的刺骨与咄咄逼人。 他缓了好一会,“你们怎么将污秽之人带进了中央教廷。” 嘴上还克制着,眼中尽显嫌弃与厌恶。 “她只是染上了疫病。”林仪抱着小女孩,淡淡道,“您知道的,就像——” “伯格曼帝国出现的那种。” 金色的眼微抬,迎着熹碎的光线,似穿透墨染云层,劈开周身荆棘。 教皇瞬间瞳孔一缩。他再清楚不过,这句话几近等同在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的不作为。 但是,这又能怎么办呢。 他和善的笑了:“我的孩子,你也看到了,这种疫病连圣水也无能为力。或许,归回神明脚下,就是他们的宿命。善良的孩子,这个时候,你应该祷告,而不是在这里质问我。” “可是……” 希格尔很是犹疑。 他的挚友分明和他说过,光明元素对疫病有压制效果的。怎么现在看教皇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这样?如果不是,那些百姓突然好转又该如何解释? “虽然这很残酷,但这就是现状。”教皇无奈道。 但林仪却看见了他眼中的幸灾乐祸。 冷不零丁的,他道: “冕下,您回来的早,恐怕还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开始烧毁教堂、背弃信仰了。” 他微微一顿,看着手上烧的不省人事的女孩:“她的父母就是因此而亡。”虽然有些偏差,但也不算错。 肉眼可见的,教皇浑浊的眼扭曲了一瞬,他怜悯道:“是吗,那真可惜。” “不是我不想救,是这场疫病并不简单。” “因为有黑暗教会的人插手是吗?” 听了这么久,希格尔自然也猜到了。 “啊……” 教皇眼神闪烁,“是的。” 教皇刚刚承认下,就看见那个金发侍者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那一双凤眸锐利,几乎要看透他的心底。 正当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手笔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收回了视线。 “既然是黑暗教会的手笔,必定为光明所克制——” 林仪停顿一瞬,抛砖引玉。 他又不是要拿下圣子之位,这个功劳,还不如让希格尔拿着。 果不其然,希格尔默契接上:“冕下不如就以圣水为基,进行高强度大规模的赐福,必然可以扼杀黑暗元素。” “届时,我们光明教会仍然是被百姓们所尊崇的。” 这句话如同鱼钩上的蚯蚓,让教皇瞬间心动并同意下来。“那就发出公告,明日神选日,你们上去赐福,只要能让疫病结束,圣子之位……” “冕下莫不是忘记了,”林仪出声,轻而易举的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光明侍者的圣水是有份额的。” 希格尔侧眸,总觉得挚友有些不太对劲。但他笑容浅浅,也确确实实在为他们考虑,一时间,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遂罢。 “不就是圣水,” 往前确实没有这种先例,不过这对于这位教皇而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拿着我的手札去,只要能解决这次的疫病,圣水任你们取用。” 希格尔接过手札,笑容浅浅。 相比之下,林仪的心情可不太妙。 明眼人都看的出教皇不是善茬,但他的困惑并不在这里。 先前说到伯格曼帝国疫病的时候,林仪很确信自己从教皇的眼中看到了惊诧和杀意,紧接着是如释重负和幸灾乐祸。 什么样的状况可以让几乎权倾天下的教皇流露出这种表情? 如果说先前只是怀疑,那他那句“只要能解决这次的疫病”,则是彻底让林仪确定这次疫病有教皇的手笔在。 谁能想到,一向被用来治病的光明元素还能为病菌增幅呢? 至于信心满满的教皇为什么灰溜溜的回来,还让疫病发展成为现在这样。无非是被人钻了空子,再加入的黑暗元素导致病毒第二次变异,就连教皇也控制不了,只能连夜跑路。 说起来,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脚,自作自受。却平白惹得无辜百姓遭罪。 无论他求名还是为利,属实过火。 借着离开的转身,林仪冷下脸。 这等货色,还是尽快除掉好。 夜间月色沉沉,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在了圣水泉旁。皎洁的月光洒下来,为那头金发打上溢彩的银芒。 如果那个仍在昏迷中的小女孩能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惊讶的大叫起来。无他,只因金发青年如今的状态和她感应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明明冷漠矜持,偏偏留有分毫耐心来倾听世间呢语。 青年微微倾身,任由泛着粼粼波光的圣泉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那纤长的手指上,正捻着一片碧绿的叶子。 那叶子说来也怪,在月光下还半透着。离开母树已久,却仍然可以看见深色的脉络里头有汁液流动。就仿佛,它还活着。 林仪捏着这片举世闻名的生命树叶,低声嗤笑,双指一松,便见那树叶悠悠晃晃,跌进了圣水泉里头。 几乎是瞬间,泉水中的光明元素就沸腾起来。扯着刚刚进来的变异木元素。 同源所出,让这两个同宗异祖的元素们迅速活络起来。不过两三秒钟,它们就形成了更为稳固的结构体。 林仪不知道这种东西应该叫什么,但微观视角下,它们的结构像极了水分子—— 两个光明元素把一个变异木元素夹在中间。在两个元素衔接的地方,有丝丝缕缕的能量溢出,金色与水绿混合,形成了白金间绿的能量链。 金眸翕张,闪过了然。 他就说——原本的剧情里头,希格尔的妹妹被黑暗侵染,为什么希格尔不用赐福或者圣水,而是选择了生命树叶。搞半天,他妹妹也是受了这种变异病毒的罪。只不过,这病毒是不是现在的病毒就不知道了。 光明主驱散,木主治疗。 生命树叶中的变异木能量,则是一种良性的增幅变异。 如此结合,光明祛除黑暗,木主打治愈,再加上希格尔的赐福,治愈此次疫病,可谓是对标对本。 青年绽开一抹笑容,不过除了这个,他有一件事要做。 光明教会从上到下,虽然都拥有自己的圣典,但作为教皇与圣子,在赐福之类的大型活动上,都是使用权杖。其原因也不过是更具有权威罢了。 按理说他们的权杖合该拿在手里、随身带着,但如今,圣子不是还没选出来,属于圣子的权杖便一直在神殿里头放着。既然教皇已经许了圣子位,提前借用也不是不行。 金发青年折身进了神殿。 高大的光明神像下头,一柄金色的权杖置放于杖架上,上面镶着着的水晶散发出柔柔的晕光。 传闻中,只有命运中经过光明神册封成为教皇的人,才能拿的起这柄权杖。所以这把权杖,也算是个考验。 不过对于林仪而言,命运既然是将来时,便蕴含诸多变数—— 就像,他如今,不也拿起来了吗? 总不该,未来的自己把委托者踹一边去了,自己当了教皇? 白皙的手指握着杖柄,指尖拂过上面繁复的花纹。 没有攻击,流动的光明元素好好的呆在那些符文中,乖巧而温顺。 他身为亡灵却引不起光明权杖的分毫排斥,面前徒有威严而不曾刻画面容的神像看起来更是充满了讽刺。 青年低低嗤笑一声,当真对这个世界的神明绝了期待。 右手手指伸直,一柄刻刀就这么出现在他手中。 【这光明神若是活着,想必也是个不理朝政的】 金发青年温柔的笑着,熟悉的力道逼着刀尖在金色的权杖上拉出刻痕。 光明元素与变异木元素的结合体顺着刀尖注入刻痕中,接着原来的纹路,形成了新的魔法回路。道道新纹叠加在一起,在原阵法的基础上进行改良。生偏走向、力道与原阵法无二,就是当初打造权杖的教皇来看,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记漏了。 刻刀在指尖消失,林仪看着手中的权杖微微勾唇。 看来这个世界的阵法还是有点用的。这么一改,权杖增幅的,就不仅仅是光明元素,还有木元素以及其他偏向光明的元素。明天的赐福仪式,一定会很好看的。 被无数人觊觎的光明权杖就这么被金发青年随意的放了回去。 【如果你当真存在,不要谢我,把教皇之位塞进希格尔怀里就成】 他擦了擦指尖,深深看眼光明神像,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开。 当最后一缕金发在神殿门关上前离开,寂静的大典内,某位存在睁开了眼。 白玉的光明神像被圣光笼罩,丝丝缕缕的银发垂落在脚边,一声意味不明的呢喃消失在月轮被乌云遮住之前。 【塞西……】 低沉的声音支离破碎,就像是挣扎中的梦境,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破。 不过倏尔,那神迹便荡开波纹,消匿于无形。 谁也没有发现,世人苦求数百年的神迹,在深沉的夜幕中悄然降下。 ***** 翌日,天方月白,林仪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衣着略微凌乱的希格尔站在他的门前,纤长的睫毛下是一片鸦青:“主教来催了,塞西,你得快些。” “我倒是无妨,只是你,”林仪微微皱着眉,“昨晚没睡好?” 说来也怪,这个世界魔法发展的不错是不错,但要么是攻击性的,要么是治疗性的,在追求美貌方面,居然还是用的铅粉。不服帖不说,还很贵。至少——还要养妹妹的希格尔是不舍得买的。 希格尔羞赧的笑了,低声道:“是有些。我…能借你的粉用一下吗?” 原身确实是有这东西。由于经常呆在光明元素强盛的地方,不时就有亡灵纹显露,经常用这种铅粉遮掩。而且为了舒适,甚至会在里头掺上骨粉。那些光明侍者远远见了,只会因为气场不和觉得他阴沉,自然也不会靠近,久而久之,竟然也没人发觉。 而如今希格尔要用,自然……是不行的。 “没必要。” 林仪坦然对上了那双银色的眼,丝毫没有自己马甲即将暴露的紧迫感,甚至还有闲情向9672购买了一管遮瑕。 “那玩意对身体不好。用这个吧。” 金发青年倾身,将肉.色的液体涂在他脸上。 比想象中的还要轻薄,只有一抹轻微的凉意。 但希格尔此行的目的并不在此。 他不着痕迹的运转体内的魔力循环,光明元素探出体外,感应了好一会,都没有发现异常。 不由的,他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因为一个荒唐的梦怀疑挚友才对。真是,太不应该了。 只不过,昨天那个梦真的是太诡异了。 断断续续的,一开始,他居然梦到挚友为了教皇之位要杀自己!这还不算什么,还梦到了挚友大晚上的跑去神庙动圣子权杖。 他肯定是因为今天是神选日太紧张了! 希格尔不由懊恼自己小题大做,把外放的光明元素全部收回体内。 “遮住就行,主教该等急了。” 林仪摇摇头。 话虽不错,但你要真的是精神萎靡的上去了,主教非但不会体谅,还会说你不重视神选日。 说到底,还是希格尔太过年轻。 < 24. 神临于世.捌 《王之宠臣爬上了王座[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红衣主教这一手,把希格尔逼的进退不能。 照他说的按功劳定,怎么算也该是提出了这个法子的塞西尔才对。如何也轮不到自己身上。 可如今红衣主教已经宣布人选,自己手上也拿着属于圣子的权杖,这会而说红衣主教的判定有错误,是将教会好不容易重新收拢的信仰又放了出去。 希格尔握紧了权杖,面色沉沉,根本不敢看台下的挚友,: “阁下,塞西尔才是此次疫病解决的功臣。” “啊,我知道。” 红衣主教无所谓的笑笑,“教皇冕下会对他进行封赏的。” 为了保证这个新上任的圣子不说错话,他小声提点,“想必,圣子冕下也不想再看到神弃论再次盛行。” 希格尔险些咬碎了牙。 这样,让他还有什么脸去见挚友! 塞西会怎么看他? 抢自己功劳的小偷? 他开口念着那些劝人向善的话语,心境却越发烦躁纤敏。 不知不觉间,神念顺着元素延伸—— 银发圣子的颂词诡异的停顿了一下,又顺畅的往下念着。 但熟悉经文的红衣主教却瞬间察觉出他语气里的木然。 ——这是走神的表现。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在光明教会爬到这个位置的人,谁还真的傻乎乎的相信神明? 他心底嗤笑。 还以为那希格尔有多干净呢,搞半天,是个同类。 红衣主教衣着庄重、心中却背弃信仰的事,或许只有远离人世的神明才知道了。如今,希格尔只清楚,他那个所谓的梦境… 似乎很不一般! 他心头凝重,细细的感受权杖上的花纹。 之前凝聚圣雨时的感觉不是错觉! 圣子权杖上刻着的符文和课上学到的不一样,在原来阵法的基础上,多了不少线条。 神念勾勒出权杖上多出的纹路,优秀的记忆让他立刻与梦境中挚友刻下的阵法联系在一起。 不能说是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 银蝶一颤,颂出的经文都缓上了一个度。 台上的圣子冕下没有察觉,台下跪着忏悔罪行的人们不敢询问。而一直旁观的林仪—— 自然也不在意。 希格尔徐徐喘着气,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悬着,抬眼是跪伏的心中,闭眼是金眸盈盈。 从未有任何时刻叫他觉得,圣子这个位置真是…… 棘手极了。 如果所做的梦是真的,塞西,应当是很想要这个位置的吧? 所以他才会这么快察觉到疫病的控制方法,还出声提点自己。而自己却因为一时的口舌之快,害的他眼睁睁看着心意的位置失之交臂。 银眸流露出一丝痛苦,又紧紧闭上。 不,等等! 如果塞西真的想要成为圣子的话,“梦中的他”,为什么要在权杖下刻下符文? 一双狭长凤眸重归于冷静,希格尔一边机械的念着经文,一边细细梳理事情始末。 起先,他们接触到疫病的时候还很正常。难道是克拉镇,留他在那破坏阵法的时候?还是被刺客刺杀的时候?亦或是,后来他们在那座教堂救下小女孩的时候? 不细想,希格尔都完全没有察觉,这一路来,凡是与民众打交道的事,全让他一个人做了。 无论是处于自愿,还是塞西的谦让。 经文的最后一个落下。 银发的圣子呆愣在场,唯有紧紧握着的权杖能给他唯一的支撑。 原来,塞西尔一直在为自己铺路么? 但他却,恶意的揣度他的心,为他触碰圣子权杖编撰令人不齿的理由。 希格尔步步走下台阶,耳旁人群的欢呼声化作利刃,句句讽刺着他不齿的行为。 他分明站在挚友的面前。 曾经的随意褪去,无处安放的眼可以看旁人,注视花草,偏偏,不敢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瞳。 “恭喜。” 他听见很浅淡的一句话。 有心回应,却被身后的红衣主教和人群裹携着向前,只来得及轻轻颔首标明自己的态度。 时至今日,他恍然大悟,离开前的那句心语,竟是一语成谶。 【下一次离开中央中央教廷,就只能在继位教皇之后了】 只不过对象,从挚友,变作了自己。 当然,林仪完全不知道,他岌岌可危的马甲,在被人扯开了大半之后,还能好好的重新穿回去。 红衣跟在白衣之后,将他送到中央教廷的大门前。 跟着队伍浩浩荡荡,有落选的光明侍者,但更多的,是那些从心回归信仰、前来观礼的人们。 若是往常,圣子即位这种神圣而重大的事情,必定是在神殿之内进行的。 由于疫病以及之前的赐福礼,为了更好的巩固信仰,教皇便准备先在中央教廷的门口进行册封与洗礼,再回到神殿祷告。 作为准圣子的挚友,林仪毫无疑问的站在侍者首位。这个位置离的册封台最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台上人的声色。 于是,林仪就看见: 那个委托者在低头接受教皇加冠前,朝自己投来了愧疚的眼神? 啊这…… 金发青年并不清楚希格尔脑补了什么,也不感兴趣。 对于他而言,他更喜欢考虑:是等教皇自然老死,自己多研究一下阵法、炼金术与恶魔好,还是赶紧做掉教皇完成委托,自由浪或者周游世界好? 很显然,登上圣子位在林仪心中,已经和成为教皇划上了等号。 因为前提很简单。 【希格尔活着】 相较于原文来说,这一点实在是容易。因为沾着双方势力的林仪,毫无疑问掌握了九成的势力动向,保下一个希格尔简直绰绰有余。 而台上的希格尔此刻想着点的,却和他的挚友恰恰相反。 既然自己已经成为了圣子,就一定,要保护好塞西。毕竟,他明明有实力成为圣子,却偏偏让给了自己。那…他也送一份礼物回给塞西。 就算塞西嫌弃礼物简陋也没有关系,明明,他更值得如今自己手里的这个位置。 接受过洗礼后,希格尔一头银发湿漉漉的。浅金色的圣水顺着发梢滑下,又因他突然欠身坠落在地,成了一朵灿烂的花。 银眸直直望向教皇。 “冕下,塞西尔侍者在此时疫病中,亦是功绩斐然。” 教皇不愉的微微皱眉。 但他很显然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圣水抚不平的皱纹将他的内心尽数暴露。 这个希格尔,自从和塞西尔结交,就越来越忤逆自己。此次尤甚。 他把册封挪到教廷外,叫这些愚昧的蝼蚁看到,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的实力。他在位一千三百年,是有史以来最为长寿的教皇,【蝼蚁们给光明神的信仰,有一大半转移到了可以见到的他身上】。可被希格尔这么一搞,为了取信这些蝼蚁,他还得腾出个位置。 啧,要是他是光明神就好喽,干坐着就有源源不断的信仰增强实力。 教皇的眼神越发阴鸷,但顾及形象,他还是宣布道: “塞西尔镇压疫病有功,升为红衣主教。” 林仪微微愕然,对上希格尔纯粹的银眸,一时哑然,步步上台。 颀长挺拔的身在那群侍者艳羡的目光下披上艳丽的红袍。 金线勾边,泼天权利不过一句话的事。 “多谢冕下。” 金发垂落,任何人看来,这位凭友而贵的新晋红衣主教都拥有足够的乖巧。 但谁也没想到,【他就此扶摇而上,余生,都沐浴在荣光之下。】 教皇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挥退林仪,他接着道。 “伟大的神已将神喻降下。” “之所以会赐福无用、圣水不灵,完全都是因为疫病的根源——是黑暗元素!” 教皇不清楚病菌是导致疫病的罪魁祸首,但他知道元素的存在。既是索性,也是出于利益,便把锅完完全全盖在了黑暗元素的头上。 林仪扬眉,也不知道哪个家伙这么倒霉。 “那些黑暗法师所过之处,便充斥着光明神所不喜的黑暗元素。正是他们,才导致这场疫病久久不退,死亡众多。他们与恶魔交易,与亡灵共舞,所到之处,便是灾殃。” 教皇红白教袍圣洁,信口开河,完全撇干净了自己。 一转口,反倒据了高地。 森森话语在人们激愤的时候吐出。 “从今以后,凡是黑暗法师,便是邪恶的巫师,是要被神明制裁的对象,是光明教廷追杀之人!” “追杀邪恶巫师!为父母报仇!” “为了信仰而战!” “教皇圣明,神明仁慈啊!” 林仪徐徐俯视群众。 不知道那些人群中,混杂了多少教皇的犬牙? “此后,由圣子和塞西尔主教负责灭巫与疫病的治疗。” 原本没有限额的红衣主教被害怕分权的教皇定下了数额,六人本来就不多,如今分出的这一个名额,足够教皇心疼很久了。 更何况希格尔和塞西尔严格来说,并不属于他的人。放在中央,总归是干扰他行动。 “你二人便周游历练,领着圣徒、手捧圣水,把这些神明的信徒救出苦海吧。” 这样一来,等同外放。就算占着圣子和红衣主教的名额又如何,该去哪,还得去哪。 饶是虔诚如希格尔,也察觉出一丝不对。但想起那座不知状况的城,便轻轻欠身。 “是。” 林仪倒是一眼看破教皇意图。相较希格尔而言,他的想法也同样单纯的很。 哪来的傻敌人,把薅民心的机会硬怼到他们手里? 教皇满意的点头,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吝啬,取下胸前别着的十字星芒胸针,赐给了希格尔。他的胸针可以直接通往圣水泉。教皇拥有随意取用圣水的权利,圣子也同样拥有。 说到底,他们是为光明教廷卖命的,让他们用些圣水也无所谓。他们能用多少呢?要知道—— 他可是拥有一整个圣水泉的男人啊! 教皇得意的大跨步离开。 他身后,跟着一大批的神职人员。当然林仪与塞西尔二人不在此列。 “塞西……” 希格尔欲言又止,之中也只是轻轻道,“我们这就出发?” 林仪自无不可。呆在这个自诩光明的教廷,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容易让他戴上厚重的呼吸机。 希格尔低头看着手中的胸针,一伸手,将它递给好友,定定道。 “你拿着吧…” 他原以为还要找些借口,才能让挚友戴上。却不想对方从善如流的接过,顺畅扣上。 金色繁复的胸针被金发青年别在胸口,轻而易举的固定住了红色的主教神袍。胸针正和他的金发正相称,太阳光下,鎏金的纹熠熠生辉。 “阁下…” “两位阁下…” 轻喘的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细密的颤抖。 林仪侧身,瞧见一个女孩逆着人流,紧紧捏着自己破败的裙摆站着。她的脚,是□□着,带着伤痕的。 金发青年转过了身,垂下眸。 他静静的看着对方,问道。 “你怎么来了。” 小女孩不顾逆着的人流,跌跌撞撞小跑过来。“大人,可以,带上我吗?” 她停在了离红衣主教三米远的地方,局促不安的捏着裙摆,一双水润的大眼就这样盯着面前的人。 “我,我很有用的。” “我吃的很少,不给大人惹事,会做饭,还会修衣服……” “够了。” 碎金的眸中倒映着日辉,他蹙起眉,红色的衣袂划出一个弧度。 被林仪救下的小女孩愣怔怔的看着那个金发的男人转过身。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滑落,她胡乱的抹掉泪珠,无声哽咽。 “跟上。” 清凌凌的声音穿透乌云,萦绕在她耳边。 双眸猛得亮起,小女孩快跑跟上青年。 她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的走到金发青年左身后,落着他半个步子的距离。 她看见金发滑落,主教大人微侧俯视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娜塔莉。” 她不清楚主教大人为什么会问她名字,但她清楚,没有人会管一个不在乎的人叫什么的,她的父母就是这样。她甚至有些卑微,她的父母只是随意给她取的名,村子里同名的都有三个女孩。这会不会给主教阁下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塞西,你这是?” 银发圣子微微皱眉,亲昵的喊着主教阁下的昵称。 娜塔莉自以为隐秘的望着金发的阁下,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宣判。 “从今往后,娜塔莉。” 听见阁下喊自己名字,小女孩竖起耳朵,努力的扑捉那道嗓音吐出的每一个分贝。 “你就是我的学生。” 阁下漫不经心的声音犹如惊雷,炸响在她的耳侧。 “我只教你阵法和炼金。” “作为我【个人名义下的学生】,我不阻止你信仰光明神,但你最好别和光明教会有什么牵扯。我还不需要你来争夺什么。” 只可惜,后续清凌凌的声音说了些什么,都被她晕乎乎的脑袋给屏蔽了。 她只记得一个事。 那位清冷的金发阁下收她当学生了!! 她即将和阁下一起周游世界! ***** 一行人跨过被摧毁教堂的废弃山村,路过荒废的克拉镇,在经历过的城镇倾洒圣水,为远处的公爵领地祛除病菌。 当整个大陆的疫病都被医治的七七八八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与伯格曼帝国想链接的边境。 这儿算是三不管地带,一进城,就能看到不少如今被打成巫师的黑暗法师。那些人略带戒备的看着他们,如果有什么不对,他们会立刻攻击。因为在这种混乱之地,往往有他们自己的规矩。鱼龙混杂处,纵然有光明的信徒,但他们可不会听光明教会的调动,傻傻破坏这里的平衡。 不过说到底,林仪等人领着的任务是清除疫病,没有必要越界对上这些人,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惹烦恼。老老实实的祛除疫病,反而得到一部分黑暗法师的信任。 夜间,林仪照常给娜塔莎上课,突然察觉屋子里多了一丝属于黑暗元素的波动。 像这种黑暗法师多的地盘,几乎说是黑暗教会的盘踞地也不为过。如此一来,这位于深夜中不请自来的访客是谁,也就很明显了。 金发的主教低眸,把手中的炼金笔记递给徒弟:“你先回房间好好看看。过几天,我会提问你。” 把娜塔莎支开后,他端起一旁的茶水仰头喝了个干净,这才出声招呼对方。 “圣子阁下好闲情。半夜找我,想必不是来听课的。” 雷诺也不恼,闪身出现。 他看着这个不过半月不见就性子大便的友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好。 半响,他才开口:“怎么选择当主教了。” 主教虽然也能达成他的目的,不过实施起来会比较麻烦。而且主教神袍就是靠光明元素维持运转的,必须速战速决。但这样的话,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