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我要谋逆》 1. 中秋宫宴(一) [] 谢昭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他还是少年的模样。 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年纪,面容还没什么棱角,只有一双瑞凤眼能显出几分威势,但跟皇帝那种威严阔朗的长相还是相差甚远。 看来原主更像他早逝的母亲。 谢昭左看右看,感觉不太满意。 “福满,福满?你看看我这个衣领是不是歪了?” 穿着紫衣绿襟的小太监弓着腰,侍候在一旁,闻声抬头瞅了瞅,随即瞪大眼睛夸张地说:“哎呦!可不是嘛,您别动,这种粗话奴婢来就行了!” 这个叫福满的小太监,是司礼监新派来谢昭这儿的。 原本那个叫福全的伺候不力,大晚上居然把喝醉的十一皇子一个人扔在湖边,害得他掉湖里差点淹死。 皇帝皇后大怒,问都没问,直接把人扔进了协理司,查查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指使他来谋害皇子! 协理司是审理和处置宫女太监们的地方,独立于内门十二监和内宫六局,任何人的手都插不进去,惯用酷刑。 甭管你在外面是多大的派头,进了协理司,那都得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宫里就没有人不怕的。 可福全倒是硬气,酷刑轮了一遍也没张嘴。 也不知道是对背后的主子忠心耿耿,还是真的只是个意外,没有什么人指使,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只是他疏忽懈怠,才导致的原主落水。 总之是,什么都还没问出来呢,人就咽气了,而十一皇子落水一事也就这么没了下文。 皇帝气得把谢昭叫过去骂了一顿,严令他不许再喝酒。 谢昭记得很清楚,当时皇帝拉着一张脸,上下打量他两眼,然后就嫌弃地别过头,好像他简直没眼看一样。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嫌弃地说:“你酒量这么差,居然还能是我儿子?” “想当年我在怀州的时候,被单鸿风那老小子算计,灌了一肚子酒,都能带着耿时和万钦杀出一条血路来,你这算什么啊,才两口酒下肚,居然掉湖里去了?啊?” 在皇帝恨铁不成钢的盯视下,谢昭羞愧地低下了头。 皇帝更失望了:“丢人呐……” 然后挥挥手:“算了算了,出去吧,不能喝以后就都别喝了,要是再掉湖里,把皇后吓个好歹,朕就把你小子的皮扒了。” 最后一句话,皇帝说得又慢又重,像是谢昭再不老实,吓到了皇后,他真的会这么做。 谢昭被吓得一机灵,忙不迭地点头:“是,儿臣记住了,保证再也不喝酒了!” 要知道皇帝年轻时候就是武将,后来天下大乱,与各方厮杀了十年才夺得天下,马上皇帝的那个杀气可是实打实的,随便一句话都能吓得人胆寒。 谢昭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当然也招架不住。 皇帝随意地应了声:“嗯,行了,出去吧。”语气嫌弃得很。 说完连看都懒得看谢昭,就坐回去批奏折了。 等谢昭走了,皇帝才跟身边的大太监吐槽。 “你说,朕英雄一世,怎么会有个这么废物的儿子?” 太监冯德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皇帝能嫌弃自己儿子,他可不敢随意评价十一皇子。 索性皇帝也不是问他,就是想找个人吐槽罢了,说完想了想,好像找到了原因。 “哦,随他娘了,他娘身子骨就不好,哎,这生的儿子也不硬朗。”皇帝摇头。 …… 门外的谢昭身形一顿。 爹啊,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能听见。 就不能等我走远了再说吗! 刚才在殿内挨训的时候他虽然不敢还嘴,但其实心里是有点不服气的。 因为酒量不好的那是原主,谢昭在现代酒量可好着呢,每次酒局都能把对方老板灌趴下,然后收获无数大单子。 就是吧,这工作太拼了也不好,你看他,年纪轻轻就死在了工作上,卡里的钱都没花完。 啧,亏了,亏大发了。 幸好他还没买房,不然买了住不了就更亏了。 嗯……临死之前都没能买得起房,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 谢昭沉默,他混得这么惨的吗? 大概是否极泰来吧,他猝死之后又没死透,穿越到了这个大燕朝的十一皇子身上,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他生母早逝,外家不详,兄弟还多得像筛子,一点也显不出他来。 但是没关系! 当个皇子吃穿不愁,以后还能封个亲王当当,除了没空调没wifi,这日子可比上辈子强太多,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就像现在,连自己整整衣领都成粗活了。 谢昭抽抽嘴角,他还是不太适应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只是既然他现在是十一皇子,而不是二十一世纪的谢昭,那就必须得适应,不然一个养尊处优十几年的皇子突然强烈要求自力更生,那也太奇怪了。 于是谢昭索性就放空大脑站在那儿,让福满帮他整理。 等福满退下后,谢昭又照镜子看了看,嗯,这回满意了。 福满偷偷观察着谢昭的神色,见他满意,这才适时提醒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该去升平楼了。” 今天是中秋,皇帝会在升平楼举办宫宴,皇恩浩荡,跟随皇帝打天下的老兄弟们,也就是开国公侯都要到场。 皇子更是不能缺席。 毕竟他们也都大了,就连最小的十五皇子都已经满十二岁,在这种十五岁就能成亲的大环境下,十二岁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宫宴这种场合自然不能落下他们,所以谢昭也得去,而且还得早点去。 因为他还没娶亲开府,是跟几个弟弟一起住在庆宁殿的,他一个就住在皇宫里的要是到得太晚,岂不是让人诟病。 这是从前朝继承来的规矩,皇子满十岁就要从母亲的宫中移出来,住到庆宁殿里,以此避免皇子受太多生母和外家的影响。 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惜皇宫里的地方不太够用,找来找去,也只在太后的慈明殿和花园旁找到一块空地,盖了座庆宁殿。 还是属于后宫的范围。 而升平楼呢,是宫中举办大型宫宴的地方,属于前朝,位置也很靠前,基本上从宫门进来走不了多远,就是升平楼了。 这俩一个南一个北,想走过去可要花不少时间。 而皇子们是小辈,没有皇帝特许,在宫中是不许乘轿的,他们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宫宴在晚上,福满却还没等天黑就开始催谢昭出发的原因。 幸好原主也算弓马娴熟,身体好得很,走上一个时辰问题也不大。 到了之后才发现,有人比他到的还早。 看到座位旁边和他一般大的少年,脸不红气不喘的,估计早就到了。 谢昭震惊了,不是兄弟,这你也要卷吗? 那少年见到谢昭,不急不缓地起身行礼道:“十一哥。” 谢昭赶紧还了一礼:“十二弟。”

_<> 【up每次看这一段的时候都非常生气!恨不得冲进去替小明补刀!他这都什么垃圾兄弟啊,活着没什么用就算了,明知道小明为难,就不能自己去死一下吗!】 【幸好坏人不长命,才圈禁了三年就嘎了,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底下传来许多质疑声。 “圈禁三年就死了,这是正常死的吗?说不定是被一杯毒酒送走的。” “不能吧,真要是那样的话,何必要等三年?” “你没听吗,这位殿下外家势大,连那暴君都投鼠忌器,多等这三年肯定是为了掩人耳目啊。” “有道理,可笑这精怪不辨是非,还以为暴君是为了百姓退让?怎么可能。” “就是就是。” 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但这一次,惯常会发脾气的皇帝却沉吟着没有出声,脸上的怒色也消失不见,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其他人又开始了解密游戏。 都在猜那个外家势力大到,连暴君都不得不让步的皇子到底是谁。 看看被杀的这几个皇子,外家有临远候、郑国公、甚至还有宋国公! 连宋国公都救不下十三皇子,到底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迟疑道:“莫不是十五皇子……?” 十五皇子年纪最小,性格也跟原本的谢昭差不多,属于默默无闻那一挂的,从宴会开始就一直坐在角落里闷头吃东西,对外界的一切毫不关心,比谢昭还低调。 这倒不是他社恐,而是他的身份根本就不适合掺和进这些事里来,因为他的生母宁妃是南诏国公主。 南诏本是梁朝的附属国,寿光年间梁朝大乱,南诏趁机反叛,后来皇帝派人收服,南诏就成了燕朝的附属国。 但南诏王心存不服,趁着燕朝忙着和北边打仗的时候又反了,朝廷又派人镇压,过两年又反了,朝廷又得镇压,按下葫芦浮起瓢,简直烦得要死。 最后一次,皇帝派宋国公去的。 宋国公给南诏来了个狠的,打赢之后没有安抚,直接将此战参与反叛的南诏人全部诛杀,刀都架到南诏王脖子上了,南诏王这才变了脸色,献上公主乞和,西南也终于安分了下来。 当然,等到公主都嫁到大燕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个公主在南诏根本不受宠,和南诏王、南诏王世子关系也一般,她在大燕根本起不到什么牵制的作用,气得皇帝还把宋国公叫去骂了一顿。 但人都嫁过来了,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不能太亏待人家,不然南诏就又有理由反叛了。 于是就封了个宁妃,在宫里当吉祥物。 因为南诏反复无常的作风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了,连带着皇帝对十五皇子都喜欢不起来,也不许他以后参与正事。 万一他和南诏人一样爱发疯,里应外合卖了大燕,那真是哭都找不着调。 宁妃倒也识趣,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轻易不出来惹人烦,十五皇子受母亲影响,也不爱跟兄长们凑到一起,跟原主一样,是宫里唯二的小透明。 话虽如此,但细究起来,两人小透明的原因又不太一样。 作为南诏和大燕联系的纽带,十五皇子可以默默无闻,但绝对不能无缘无故地死了,不然谁知道南诏发什么疯。 所以,真的是十五皇子? 但……就十五皇子这样的,他做什么才能激怒暴君呢?众人望着一心干饭的十五皇子陷入了沉思。 “不太像。” “嗯,确实不太可能。” “那还能是谁?” 勋贵们的目光转来转去,突然顿在了他们最前面的一个人身上不动了。 越国公无奈地放下茶杯,转过头和他们对视。 “诸位,看什么呢?” 众勋贵立马心虚地尬笑起来。 丹阳候:“哈哈,没什么,就是觉得几日不见,老哥你酒量见长啊。” 越国公把杯子移到面前,语气平静地说:“我喝的是茶。” 丹阳候:“……是吗哈哈,我可能是老眼昏花了。” 勋贵们都没有说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显然他们觉得那个势大的外家就是越国公府,而那个侥幸从暴君手里逃脱的皇子就是三皇子。 18.中秋宫宴(十八) [] 从小备受瞩目的十二皇子,最讨厌的就是被关注。 他皱了皱眉,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视频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众人立刻收起思绪认真听课。 十二皇子舒展了眉头。 这沐姑娘的话可真及时。 在她出声之前,视频上的画面突然一转,变成了一个圆形的铁板,一个人先往上面倒了点面糊,然后再用一个奇形怪状的铲子将面糊摊开,在铁板上绕圈。 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下,沐沐居然就这么烙起了饼…… 看上去还怪熟练的。 不是,这姑娘怎么不务正业呢。 【我是一个皇子,从小就不受父皇宠爱……】 来了来了! 第一张饼成型,沐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就是她的口吻有点奇怪,为什么要站在燕武帝的视角说? 【我的母亲只是后宫一个普通女子,她是爱我的,可没有父皇的宠爱,我们母子俩在这后宫不过是人人可以欺辱的存在。】 【尤其是其他皇子们,整日变着花样地欺负我。】 【在尚书房读书时,大哥笑我文辞不通,三哥笑我字写得像狗爬。】 大皇子和三皇子一脸懵比地对视:有这回事吗? 【可他们明明知道,我的母亲没有敬妃和妃那样好的家世,我请不到好的老师,也买不到书法大家的摹本,更用不起名贵的笔墨纸砚,自然比不上他们。】 大皇子&三皇子:你先等会,皇子不都是在尚书房读书的吗? 那可都是父皇指派的老师啊,最次的也是探花出身,还不够好吗? 至于买不到摹本什么的就更是无稽之谈。 当初打进京城,从皇宫和大臣家里搜罗出那么多名家古迹,大半都放在尚书房里,他们可以随意翻看学习,还用得着买? 十年的耳濡目染下来,他们兄弟就没有一个是写字难看的,这个沐姑娘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骑射课上,二哥嘲讽我长得瘦小,看着就像个弱鸡,故意打马从我身边快速跑过去,想把我吓得摔倒。】 【我才不会怕一匹马,倔强地站着没摔,可飞扬的尘土却落了我一身,头上脸上都是土,脏兮兮的十分狼狈,二哥看了大笑,说校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二皇子拍桌子:“这分明是污蔑!” 故意骑着马从别人身边跑过去,就为了扬人家一脸土,那不是有病嘛! 他才不会做这么低级的事。 平静的女声不为所动。 【我在宫里受尽了屈辱,想寻求父皇的帮助,父皇却说,他的儿子里面容不下废物。】 皇帝:“???” 皇帝:“朕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我的心死了,我终于醒悟,皇宫里容不下一丝温情,想要不被人欺负,我只能自己去争去抢,直到当上太子、皇帝,才能为自己赢得一丝 尊严。】 众皇子:想当太子就直说,装什么装?一股子白莲味儿。 【为此我开始改变自己,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读书,校场的弓弦都被我拉断了,我勤奋的样子终于被父皇看在眼里,父皇开始频繁赞扬我,把我带在身边,我终于有机会可以结交朝臣。】 皇帝脸黑了:“结交朝臣?他是想造反不成!” 结党营私,这是任何一个为君者都忌讳的事,尤其皇子和臣子勾结,一看就是图谋皇位,任何一个当皇帝的都不能忍。 勋贵和宗室们又呼啦啦跪了一圈,毕竟他们都是朝臣来着。 【燕朝已经平定了十几年,打天下变成了治理天下,文臣的分量开始渐渐超过武将,连我那几个兄长们,都争着抢着拉拢丞相和尚书。】 这倒是真的…… 皇子们心虚地低下了头。 武将出身的勋贵们,表情也略有些微妙。 【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可是要争皇位的人,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手里没有兵肯定会吃亏,所以我另辟赛道,跟武将打得火热,京城守备没有哪个皇子比我更熟。】 还有京城守备? 这听着像是要逼宫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升平楼的室温都降了一度,如陈国公鲁国公等人,更是恨不得把塞进耳朵里的信息倒出来。 娘哎,早知道今儿宫宴这么刺激,我就在家装病算了,也好过在宫里忍受这一降再降的温度。 皇帝嚼着花生,气笑了:“还真是要造反,没想到朕也能享受一次唐高祖的待遇。” 唐高祖就是李渊,玄武门之变后被迫禅位给李世民,成了太上皇,还被软禁在太极宫,几年后才有了些自由。 皇帝自比于太上皇,显然对那燕武帝造反的行为是极为恼怒的,甚至已经动了真火。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谢昭偷偷在心里吐槽。 那不一定啊,世上能有几个李世民?你不一定有李渊的好运气。 【光有武将的支持还不行,如果文臣都不支持我,一个个撞柱死谏,也是个大/麻烦。】 【索性我还有个杀手锏,就是我的好弟弟十二,他是国子监祭酒的外孙,只要拉拢了他,就相当于拉拢了一半的文臣,所以当天晚上我就提着一壶酒翻墙去找十二联络感情了。】 皇帝冷笑:“呵,这时候倒是想起兄友弟恭来了。” 用得到的就是好弟弟,用不到的就让人去皇陵里躺着,可真是一副无赖做派。 也不知道随了谁。 皇帝否定了小明的人品,但是对他的做法表示了肯定。 十二身为方仲华的外孙,天然就能得到儒林的支持,如果对他下杀手,无疑会得罪天下读书人,可留着他,又得防着十二有野心。 怀之以柔,化敌为友,不仅能消除隐患,还能为自己拉来一大波助力,这点确实做得很好。 其实之前几个皇子都是这么做的,但可能这个燕武帝出场时的道德底线实在是太低了,导致他难得有个像普通人的地方,都让皇帝忍不住心生赞叹。 皇帝自言自语道:“杀手锏……倒是也没错。” 众人齐齐看向杀手锏本人。 十二皇子努力地维持着微笑,维持失败,变成用脸骂人,骂得很脏。 “呵呵。” 真好,这备受瞩目的感觉又回到我身上了呢。 十皇子看着十二皇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着想着突然恍然道:“管十二叫弟弟,看来这个燕武帝还真是九哥啊。” 谢昭觉得他不太严谨:“也不一定吧,管十二叫弟弟的人有这么多呢。” 十皇子:“哪还有其他人了,从大哥到八哥都被排除掉了,如果不是九哥,难道还能是我吗?” 说到最后,连十皇子自己都觉得好笑,没忍住笑出了声。 十二皇子:“那还有十一哥呢。” 谢昭不敢置信地偏头去看他,好弟弟,倒也不必这 19.中秋宫宴(十九) [] 十皇子狐疑地看了看谢昭,又看了眼瓜子,发现都是扒好的,捻起来就吃了几粒。 “说吧,什么事。” “就是吧,你说我十五岁的生辰都过去这么久了,父皇怎么还没提让我出宫的事儿啊?”谢昭看上去有点发愁。 十皇子调侃道:“咱家十一也想成亲了?” 可惜让他失望了,谢昭既没有被调侃的恼怒,也没有真的想成亲的急切,面无表情地说:“不想。” “你不是想出宫吗?”十皇子没懂。 “对啊,所以就想请教一下十哥你,有没有什么不用成亲也能出宫的办法。” 谢昭点点头,脸上充满了求知欲。 十皇子:“那没有,没成亲就是没成人,怎么可能让你出宫。” 谢昭:“那九哥不是也没成亲嘛,他为什么能出去?” 九皇子比十皇子大一岁,早就出宫了,但现在还是光棍一个,要不然也不会在中秋这样的团圆日子跑到仙室山上去。 “九哥?他那是修道修魔怔了,你跟他比什么。” “再说他本来也是定了亲的,这不是没缘分嘛。” 十皇子说得含糊,但这事儿原主也是清楚的,九皇子原本定亲的不是什么勋贵人家,只是一个五品小官。 在地方上,五品还能看,在京城嘛,一砖头扔下去,能砸死好几个五品的,实在不起眼。 这门亲事是九皇子的生母安嫔定下的,本来皇后给九皇子选了好几个高门贵女,都被安嫔拒绝了。 说是不求儿媳妇的家世多么显赫,只想找个平常人家,让他们小两口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就好。 最后果然选了个非常普通的人家,连人丁都极为稀少。 起初没觉得这有什么,直到大婚前夕,九皇子的王府都收拾好了,新娘子却急病去世,喜事变白事,遗憾收场。 婚事虽然没成,但九皇子开府的流程都走完了,所以从那以后人就直接住在宫外了。 他不用养家,也不用上朝,每个月还能拿到老爹赏赐的俸禄,可不就满大燕地跑着玩去了。 咱们大燕有自己的徐霞客。 谢昭秒变柠檬,好羡慕啊,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嘛! 虽然现在九皇子身陷夺嫡风波,没办法再出去潇洒了,但这给了谢昭启发。 他兴奋地问十皇子:“十哥,你看我现在连亲都没定,估计也是没这方面的缘分,如果我说我也想去仙室山修道的话,父皇能同意吗?” “你说什么?!”十皇子震惊。 “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跑到山上去风餐露宿,疯了吧你!” “九哥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谢昭又把九皇子拉出来当挡箭牌。 “九哥那!”察觉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十皇子咳嗽一声,压低声音继续说。 “九哥那是有大志向的人,人家在仙室山是办正事的,你跟他能一样吗!” “可是不这样的话,我该用什么理由出宫啊。”谢昭发愁。 “你老想着出宫干什么,庆宁殿住着不舒服?有人欺负你?” 十皇子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下十二皇子等人的方向。 “十三还是十四?” 十二真君子,不会做这种事,十五自己待着就会长蘑菇,他跟十一还不一定谁欺负谁,那应该就是这两个糟心的玩意儿了。 十皇子那个样子,好像只要谢昭说了是谁欺负他,下一秒就要替他出头了。 谢昭赶紧说:“那倒没有,主要是我现在也不用去尚书房了,整日没事干,还不能出宫,实在是太无聊了,要是在宫外,还能出去逛逛。” “哦。”十皇子懂了,并且感同身受,“那就只能去问问父皇了。” 这事儿做主的还得是皇帝。 “但你真不打算让母后给你定一门亲事吗?” 皇子总是要成亲的。 谢昭疯狂摇头:“不不不。” 开玩笑,亲王一年的俸禄有米五万石,钱两万五千贯,如果不养家不生孩子,把这些钱全都花在自己身上,他得多活泼开朗啊! 他才不会把钱分出去! “好吧。”十皇子不理解,但他选择尊重。 年轻人总是比较开明。 最后达成约定,等宴会结束了就去说,早点敲定也能早安心,免得继续留在宫里,会被牵扯到九皇子的事情中去。 视频里的沐沐还在继续烙饼,一张接着一张。 本来是很枯燥的事情,但不知怎么的,配上她讲的故事就感觉刚刚好,让人越听越想听。 【我成功了,十二果然是我的好弟弟,有了他和方仲华的支持,朝中一大半都成了我的人。】 什么?居然成功了! 明里暗里拉拢过十二皇子却都惨遭失败的皇子们开始怀疑人生,你简简单单一句成功,衬得我们像个小丑。 大皇子在垂下的袖子里捏紧了拳头。 竟然这么简单。 二皇子沉思,要不我也半夜翻墙去找十二喝杯酒? 被各种暗地里打量的目光包围,十二皇子麻了,面无表情地反驳:“不可能,我又不是嗜酒如命,怎么可能一壶酒就把我收买了。” 难道那个燕武帝带去的是琼浆玉露不成? 六皇子帮着解释:“十二说得是。” 他迟疑道:“总觉得沐姑娘此时的口吻有些奇怪,说的事情也多有错漏,十二被收买一事应该不是真的。” 二皇子点头:“对对对,她之前还说我故意骑马扬了人一身的土,小孩儿都不会干这种事!” 既然他那事是假的,那十二这个肯定也是假的。 他就说嘛,用金银财宝古董字画都没办法打动的人,居然能被一 20.中秋宫宴(终) [] 皇帝恶心又疑惑:“同人是什么东西?” 大太监冯德斟酌着答:“可能是野史,或者话本?” 皇帝恍然,若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野史嘛,向来是要多野有多野,这还算保守的了。 【作为最近几年的ip顶流,小明的同人和改编电视剧真的太多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这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啊!哪像我以前在冷圈,全是要饭的,没一个产粮的,泪了。】 “这……精怪也吃不上饭吗?” “你没听她说嘛,没人产粮,想来是这精怪们不会耕作,所以就没粮吃了呗。” “嘶,那他们会不会像鞑靼人一样来抢咱们?” “应该不会吧!”惊慌。 “……感觉你们和沐姑娘说的好像不是一个意思。” 一个说城门楼子,一个说胯骨轴子,时代的鸿沟真是又大又偏。 无意间听到几个国公对话的谢昭,无助地用手抵着嘴,免得被人发现他在偷笑。 【其实这本的结尾我不喜欢,感觉很莫名其妙,不过它前面确实写得不错,把小明杀伐果断野心勃勃的性格刻画得非常到位,全程看小明杀杀杀,看得我好爽!真想重金雇一个小明,让他把拖欠工资的资本家豆沙喽!】 【咳咳,当然,这有点大材小用了,不过大体也能让人明白,为什么小明这么受年轻人欢迎了。】 【现实生活这么压抑,谁还爱看那些苦兮兮的惨剧,当然是这种逆风翻盘,一路高歌猛进的剧情更受欢迎。】 【我记得去年爆的那部《崇德十七年》就很爽,不管是剧情还是演员的演技台词都在线。】 “崇德十七年?那不就是今年!” “难道皇子们的争斗就是从今年开始的?” “八成是,怪不得往常没见过这么神异的东西,偏偏是今年中秋看到了。” 皇帝单手拄着下巴,手指搓着扳指,目露沉思。 【尤其扮演小明的祁永嘉,快把我迷成智障了!据说这部剧播出之后,祁永嘉直接跻身一线,资源接到手软。】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咱小明这人设,只要编剧演员不作死,就算拍的是shi,也有人愿意尝尝咸淡!何况这部剧全员在线,简直是内娱一股清流。】 【不说了,越说越馋,up准备去重温一遍了,正好下期主题也有了,就盘点一下和小明有关的电视剧和电影吧,新来的朋友点点关注不迷路,咱们下期再见哦,拜拜~】 沐沐欢快地说完最后一句,就按下了中止键,呈现在升平楼里的就是,屏风上的视频突然缩成一条黑色的横线,接着就消失无踪,原本萦绕在耳边的乐声也没了,殿内寂静得过分。 如果不是转头看见旁边人眼里的震惊,他们还以为刚才看到听到的只是一场梦。 二皇子不敢置信:“这就完事了?” “老四老八他们怎么死的你还没说呢!都有谁被圈禁了?老九到底是不是那个小明啊?!” 二皇子对着屏风热情三连问,可惜再多的热情也留不住一颗想下班的心,屏风始终不曾再亮起来过。 二皇子气死了:“这什么玩意儿,虎头蛇尾的。” 众人也有同感,乍一看好像信息量挺大,看到最后发现,最想看的她一个都没说,玩呢? 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这第一期的视频非常成功,所有人都被钓成翘嘴了。 全场估计只有谢昭在思考,这up主让他们关注,可是跨时空的观众又没有手机,他们用什么关注? 而且下期是哪一天啊? 这次正好赶上中秋节,下次不会要等到重阳吧? 可惜沐沐跑得迅速,根本来不及问,也没法问,一切只能靠等。 皇帝也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但他比二皇子等人稳得住,甚至还有心情招呼所有人继续吃饭。 “行了,人家已经走了,继续用膳吧,这中秋佳宴别浪费。” 说完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皇帝都动筷子了,其他人自然也不能闲着,可提起筷子之后就发现,这菜都凉了啊。 虽然不至于像冬天一样,糊上一层厚厚的猪油,但也风味欠佳,看来看去,只有那一盘胖胖的螃蟹还稍显可爱。 一时间,蟹八件被舞得飞起,鲁国公本想佐一壶黄酒,皇帝看见了却说:“明志啊,那酒就别喝了,省得喝醉了说胡话。” 鲁国公刚想说自己酒量和酒品好着呢,怎么可能一壶黄酒就说胡话。 下一秒反应过来,皇帝这话的意思,并不在于劝他别喝酒,而是告诫他以及这升平楼内的每一个人,别说胡话。 鲁国公立刻就放下酒壶,笑着说:“多亏陛下提醒臣了,臣一喝酒就话多,每次夫人都不厌其烦,要是今天回去再发酒疯,可能就得睡书房了。” 陈国公拆他的台:“你个大老粗还有书房?” 鲁国公回怼:“我怎么没有?没有书房,喝完酒我睡哪!” 鲁国公的夫人重度洁癖,从不内耗,只要鲁国公喝得醉醺醺臭烘烘的,就会被她赶出房门,至于是睡大街还是睡小妾,她一概不管,反正她的屋子不能脏。 这鲁国公惧内满朝皆知,并且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反问陈国公:“你连书房都没有,看你今天喝多了回去怎么办!” “嘿!”陈国公佯装被惹怒,将自己桌上的酒壶一推,“我不喝不就完了,我忍得住。” 宣候呵呵一笑,放下酒杯:“那我也不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是啊是啊,我也听老哥的吧。” 大家都默契地放下了酒杯,免得回了家真的神志不清,把今天听到的都泄露出去。 那个裴诚可是在旁边虎视眈眈呢,谁也不想给他揪住自己错处的机会。 于是一群人就这么干干巴巴地啃完了一盘螃蟹。 回家之后,众位在后殿陪着皇后过节的夫人们,和他们讨论起中秋宴的菜色。 国公们:“螃蟹挺好吃。” 夫人:“其他的呢?” 国公们:“其他的……挺好看。” 夫人:“……真是牛嚼牡丹。” 宫宴结束,勋贵和宗 21.想出宫第一天 [] 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殿门才重新打开,蔫了吧唧的皇子们鱼贯而出,跟着太监去了旁边的宫殿休息。 借着月色,谢昭眼尖地看到了大皇子额角的一抹红,而其他皇子虽然也面色仓惶,却不像大皇子那么紧绷。 看来这次最倒霉的还是大皇子。 就是不知道皇帝都骂了他什么,好好奇啊。 都怪殿外围的一圈侍卫和太监,他和十皇子抻长了脖子,结果除了那一声暴怒之外,什么都没听到。 皇帝是最后出来的,发现谢昭和十皇子居然站在殿门口,非常诧异。 “宫门都落锁了,你们俩还站这儿干什么呢?哦,朕没骂你们,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不是不是。”十皇子连忙摆手。 谁还上赶着挨骂啊,他可没这个癖好。 “父皇,是我让十哥陪我来的。”谢昭主动解释道。 “嗯?”皇帝有些意外,就十一那个沉默胆小的性子,居然还能主动来找他? “那你有什么事啊?” 谢昭迟疑了一下:“就是……儿臣十五岁的生辰都过去两个月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宫开府啊?” 没有一点点铺垫,一句话就直奔重点,惊到了十皇子。 你好歹委婉一点啊,这跟直接伸手要钱有什么区别啊。 谢昭:委婉个屁,这半夜的本来就困,还刚骂完儿子,皇帝哪还有耐心听那些废话,还不如直接点。 皇帝果然没有在意这个,听了谢昭的话后,恍然道:“啊,朕倒是把这个忘了。” 主要是前面几个皇子,都是先定亲,等到了年纪,礼部自然而然就会准备开府和成亲的事,谁知道到谢昭这卡流程了,可不就一直没进展嘛。 皇帝点点头:“回头朕让皇后给你选一门亲事。” 说完就要走,谢昭赶紧出声拦住他。 “哎,父皇。” “又有什么事?”皇帝疑惑且不耐烦。 大半夜的,这兔崽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感情你明天不用上朝。 谢昭不敢耽误时间,加快语速说:“父皇我只是想出宫,不是想成亲。” 皇帝皱眉,赶在皇帝发火之前,谢昭又找补道:“主要是,这不是短时间内找不着嘛,可是儿臣想去宫外住,最好挨着十哥。” 说着,还把十皇子拉到自己旁边,一副十足的依赖兄长的模样。 皇帝懂了:“哦,这是心思野了,不想住宫里,想出去玩是吧。” “嘿嘿,十哥说宫外的茶楼酒肆很热闹,儿臣想出去看看。” 谢昭嘿嘿一笑,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皇帝。 都这么大的人了,最想要的居然是去逛茶楼酒肆,跟他那些兄长相比,真是单纯的可以。 十皇子也跟着讨好地笑:“是啊是啊,十一从小就跟着儿臣,都习惯了,您就让他跟儿臣做邻居呗。” “嗯嗯嗯。”谢昭站在十皇子身后猛点头。 皇帝:“做邻居?朕记得,你那王府旁边也没什么空地方了。” 十皇子:“有啊有啊,前朝曹国公的宅子就在儿臣边儿上,还不小呢,就是年久失修有些破败,让工部修缮一番就能住了。” 前朝的曹国公也是开国国公,可惜子孙后代不争气,逐渐败落,到了梁朝末年更是连爵位都保不住了,战乱时和百姓一起逃离了京城。 那宅子至少有二十年没人住过了,可想而知里面有多破败。 但架不住它位置好啊,面积也够大,十皇子自己看了都心动。 有好东西他是真想着谢昭。 既然宅子都是现成的,还省了一笔建造王府的钱,皇帝当然不会吝啬,大手一挥,就把那个曹国公府赐给谢昭了。 谢昭大喜过望,毫不迟疑地跪下谢恩。 别说什么现代人的骨气,笑话,他就没有那玩意儿。 而且皇帝老爹可是给他分房子了! 这可是相当于北京二环以内,占地几万平米的大庄园啊! 他跪的是皇帝吗? 不!是心软的财神! 谢昭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皇帝摆手:“行了行了起来吧,回去睡觉。” 主要是皇帝困了。 “是,那儿臣就先告退了。”谢昭见机就准备撤退,临走前还薅走了十皇子,让他跟自己去庆宁殿住。 当然,这也是提前向皇帝禀明了的。 要知道,已经开府的皇子在宫里是没有住处的,更不可能住到母妃的宫殿去,像大皇子他们都只能在福宁宫(皇帝寝宫)侧殿将就一晚。 躺在床上的时候,十皇子还得意了一番:“大哥他们七个人住一个屋子,得挤成什么样啊。” 不像他,自己就能睡一张床,简直赢麻了。 谢昭耸耸肩:“不知道,但福宁宫的人应该会给他们准备床榻吧。” 难道还能让皇子们睡地上? 十皇子嘿嘿地笑:“那不一定,你没看他们几个脸色有多难看,父皇肯定骂他们了,那群奴才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说不定就是让他们睡地上呢。” 谢昭点点头:“那也是。” 十皇子看着谢昭,突然想起谢昭小时候,可不就是被那群势利眼的奴才欺负过,笑容顿了一下,观察谢昭的神色,生怕自己刚才的话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谢昭疑惑地转头看他:“怎么了十哥?” 谢昭神色如常,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愤恨阴郁的样子,十皇子心下一松,不过欣慰的同时还有些奇怪。 端午的时候,十一还没这么豁达,才三个月而已,这成长得也太快了。 天色实在太晚了,十皇子想着想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谢昭却因为天降大宅子,兴奋得根本睡不着,亢奋了一个多小时,才在迟来的困意中昏睡过去。 然后第二天一早,他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十皇子幸灾乐祸的笑声。 谢昭不解:“大早上的笑什么呢?” 十皇子自己已经笑过一轮了,但是没人分享实在憋得慌,看见谢昭终于醒了,眼睛顿时亮了,长腿一迈坐到床边,兴奋地跟谢昭八卦。 “我跟你说,子时正的时候,福宁宫急急忙忙宣了太医。” “啊?”谢昭一激灵坐了起来。 福宁宫可是皇帝寝宫啊,这大半夜的宣太医,该不会是皇帝回去思考儿子们夺嫡的事,越想越气,把自己气出病来了吧。 “那你还笑成这样??” 皇帝病了,你还当着别人的面笑,怕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十皇子一看就知道谢昭在想什么,他不在意地说:“嗐,你想哪儿去了,父皇没事。” 谢昭:“那为什么宣太医?” 随即想到,昨晚上的福宁宫可不止住了皇帝一个,还有被塞到偏殿的七个皇子们呢。 想起昨晚瞥见大皇子额角的鲜红,谢昭试探着问:“难 22.想出宫的第二天 《所有人都知道我要谋逆》全本免费阅读 虽然谢昭已经明说了不想成亲,但皇帝只当他说的屁话。 男人哪有不成亲的。 不成体统。 第二天跟皇后用膳时,皇帝就提起了这件事。 “十一也到了开府的年纪了,这亲事可不能再拖了。” 皇后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一直没选到合适的。” 如今是燕朝初年,开国公侯们家里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可看不上十一皇子这样的冷灶。 小门小户倒是表现得很狂热,都盼着家里能出个王妃。 可皇后又看不上他们。 这就导致谢昭的亲事不上不下地悬着,一直拖到十五岁都过了还没有着落。 皇帝端着碗问:“都选了谁家的?” 皇后无奈叹气:“东川侯家的老大,海西候家的老五,会宁侯家的老三。” 听到第一个人选皇帝就开始皱眉。 “桂乾?他们家老大都多大了,还没嫁出去呢?” 皇后无奈点头:“跟老九一样,订了亲,结果成亲之前新郎官病逝了,后来相看了几个都不满意,就一直这么蹉跎着。” 皇帝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到底多大了。” 皇后:“二十。” 皇帝摆手:“不行不行,跟十一差太多了。” 皇后:“那海西候家的老五?” 皇帝的表情一言难尽:“乌日格可是鞑靼人,十一怎么能娶他的女儿。” 海西候乌日格,原本是漠西一个鞑靼人部落的首领,崇德二年时被皇帝派人降服,封了个海西候,镇守西北。 当然这只是表面说法,实际上镇守西北的另有其人,海西候不过是皇帝为了引诱鞑靼部落归降的诱饵。 所以,皇帝虽然重视海西候,但他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在皇帝心里的真正分量并不重,至少跟开国公侯们没法比。 而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燕和鞑靼关系如此紧张,海西候又是被朝廷大军打到投降的,谁知道他有没有二心? 就怕嫁女儿是假,趁机往京城安插细作才是真。 所以皇帝摆手的频率比刚才还快:“不行不行,这个也不合适。” 皇后:“那就只剩下会宁侯家的老三了。” 皇帝疑惑:“李寻?他不是只有两个女儿吗?他媳妇又生了?” 会宁侯已经就封十几年了,皇帝记得的还是以前的事。 皇后摇头:“不是,这个老三是妾室所出。” “庶女?!配咱们家十一??李寻他怎么想的?” 震惊之下,皇帝声音都提高了一度。 谢昭再是普通,那也是皇帝的儿子,会宁候此举无疑让皇帝觉得,对方是在挑衅他,那脸色登时就沉下去了。 皇后放下筷子,笑了:“才一个庶女你就受不了了?那要是我告诉你还有兵部郎中的女儿,左佥都御史的女儿,大理寺卿的孙女,是不是连饭都不用吃了。” 皇帝真的吃不下了。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儿媳妇家里至少得有个爵位吧,不然哪配得上他儿子。 结果后头这三个,全都是光头爵位的小官。 大理寺卿和左佥都御史还算能接受,一个正三品一个正四品,而且左佥都御史才不到四十岁,以后还能升,皇帝的抵触倒没那么大了。 “那个兵部郎中怎么回事,谁给他的胆子。” 皇后:“这就得问郑国公了,是他当年带过来的旧部,还是同族的。” 可郑国公又是二皇子的外祖父。 郑国公的手笔,在皇帝眼里就等同于二皇子授意。 “老二的手伸得还是太长了。” 不用说,这个肯定第一个被排除,至于大理寺卿办案公正,皇帝也多次嘉奖,按理来说是个合适的选择。 可大理寺卿年过五旬,再过今年就要致仕了,儿子们又不太争气,眼看着就要败落了。 富贵不长久等于没有,皇帝自然不会考虑。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皇后:“左佥都御史倒是家风清正,可以考虑一下。” 皇帝考虑了一下,发现考虑不了一点。 之前安嫔闹着非要让老九娶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女儿,皇帝就很不满意,奈何安嫔坚持,皇帝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结果证明,这小户人家果然压不住福气,新娘子还没过门就过世了,害得老九到现在还是个光棍。 可见这结亲还是得门当户对才行。 皇帝:“不行,你让乐平和宜安再物色物色。” 皇后依言照做,而两位长公主接到皇帝皇后的命令,自然也不敢耽搁,很快什么赏花宴啊游园会啊就都开起来了。 京城掀起了赏菊的热潮。 但是,赏花就只赏花,旁的半点不提,就连各家夫人身边跟着的年轻姑娘,都从亲女儿变成了庶女、侄女、外甥女。 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乐平长公主和宜安长公主对视一眼,无奈苦笑。 宜安长公主不解:“她们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乐平长公主无奈:“皇兄把老十旁边的宅子赏给十一了,这几天工部的人一直往那边跑。” 赐宅子说明要开府,要开府就说明要成亲。 要不是两位长公主和皇帝感情深厚,被邀请的夫人们都想称病不来了,免得被皇家乱点鸳鸯谱。 * 谢昭去宫外看宅子了,回宫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皇帝谢恩。 他出宫时皇帝特许的,算是给为数不多的乖儿子一个恩典。 他到文德殿时,发现迎面走来两位宫装妇人,满头珠翠雍容华贵,冯德殷勤地引着两人往宫外走。 谢昭觉得奇怪。 等两人走近了,他才发现竟是两位长公主,而非他以为的后宫嫔妃,赶紧躬身行礼道:“见过两位姑母。” 乐平长公主端详了两眼才敢确认道:“是十一啊。” 谢昭神色狐疑,他怎么感觉这位长公主的语气有点奇怪,好像在可怜他一样? 可怜他什么? 年幼丧母吗? 这滞后性也太强了点吧。 乐平长公主道:“起来吧,不必拘礼。” “是。” 谢昭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兴趣探究,送走了两位语气和眼神都有点奇怪的姑母后,就去文德殿求见。 谁想皇帝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跟刚才那二位如出一辙。 谢昭:“?” 难道是宫里又加载了什么我没看过的剧本? 23.掉马第一天 《所有人都知道我要谋逆》全本免费阅读 转眼几日过去,去往仙室山的快马终于又进了京城的城门。 守在城门口的探子赶紧把消息传回去。 大皇子府上,兄弟两人正坐在凉亭中下棋,下人进来耳语一番,大皇子听完,挥挥手让人退下。 “老九回来了。” 四皇子捏着棋子的手一顿,然后扔回了棋笥。 “这下可热闹了。” “也不知道父皇什么时候能把你放出去。” “快了。” 大皇子一点也不急,还拿起了一粒白子,发现棋盘上没变化,催四皇子。 “该你下了。” 四皇子皱着脸:“哎呀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下棋啊。” 大皇子依旧盯着棋盘,淡定道:“你啊就是太心急,到什么时候,这棋也得下啊。” “快点下。” 四皇子可没那个耐心,撑着桌子起身道:“不下了,我出去打听打听。” “哎!” 大皇子刚想拦住他,发现抬个手的工夫,四皇子就已经只剩下背影了,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一手执白一手执黑,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事实上,心思浮动的何止四皇子,那日宫宴在场的,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九皇子一行。 而风暴中心的九皇子本人却显得十分淡定。 不淡定的另有其人。 宫门口,御林军正在带人搜他们三个的身。 楚王世子紧张得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九皇子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提醒道:“堂兄,你太紧张了,邹统领一直在看你呢。” 楚王世子正在用手帕擦汗,闻言将手帕挪走,果然对上了邹统领鹰一般锐利的视线。 四目相对,邹统领笑了笑问:“世子很热吗?” 只是惯例搜个身而已,居然这么紧张。 不会是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吧? 邹礼怀疑地看着楚王世子。 楚王世子赶紧放下手帕,讪笑着解释:“热倒是不热,就是从仙室山回来这一路快马加鞭的,本世子这身体吧,就有点受不住。” ? 九皇子和裴诚齐齐看向他。 为了摘除自己的嫌疑,竟然公然承认自己虚? 世子,你也太拼了吧。 连邹礼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挥手让两个御林军又查了他一遍,确认真的什么都没有,这才放他们进去。 过了宫门没到一刻钟,楚王世子又掏出手帕,忧心忡忡地擦起了汗。 九皇子却淡定得彷如闲庭信步。 “堂兄,要不你还是让太医看看吧,别讳疾忌医啊。” “我!” 楚王世子恼怒道,“我这都是因为谁啊!” 话落对上九皇子的视线,想起这位可是敢对着族谱开大的暴君,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声音太大了,态度太凶了。 他赶紧恢复成一派温良的样子,和声细语地说:“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嘛,你说陛下要是看到你这……哎!” 说着,视线扫过九皇子的帽子,愁眉紧锁,唉声叹气。 楚王世子的态度转变得太生硬了,九皇子怎么会感觉不到,顿时心中生出许多疑虑。 其实早在几日前,他刚见到楚王世子和裴诚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怀疑。 他中秋都不回京,料到了皇帝和安嫔会不高兴,也做好了皇帝会派人申斥他的准备。 但没想到,他等到的不是传旨的太监,而是楚王世子和都尉府指挥使。 楚王世子会来,九皇子勉强能理解。 儿子迟迟不回家,老父亲派个侄子过去逮人,这很正常。 可是都尉府指挥使为什么会来? 这可是父皇手里最得用的一把刀,平时都是用来抓贪官大官的,派他出京来找自己,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九皇子自认他只是一个个再普通不过的皇子,远不像大哥二哥那样,在朝中一呼百应,他有什么值得父皇重视的吗? 而且这两人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 他向前看时,走在前面的裴诚察觉到这股视线,脊背会立刻变得僵直。 他看向旁边,楚王世子低眉敛目,始终和他保持着三尺以上的安全距离,避嫌的姿态做得足足的。 看他俩的表现,九皇子差点就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皇帝把他叫回来,就是要治他的罪呢。 他好笑地摇摇头。 心说怎么可能。 “我就是出个家而已,应该罪不至死吧。” 楚王世子沉默了一下。 “不好说。” 九皇子震惊:“??” 楚王世子表情复杂,眼神中充满了沧桑。 “总之……你自求多福吧。” * “逆子!” 皇帝宣九皇子到文德殿觐见。 九皇子进去不过片刻,就传出了皇帝气沉丹田的怒喝声。 殿外,楚王世子赶紧捂住耳朵,摇头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就说吧,九堂弟真是作了个大死啊。 本来九皇子正如常地向皇帝请安,皇帝也平静地将他叫起。 经过几日的纠结斗争,皇帝已经做好了面对‘燕武帝’的准备,不至于一见面就发火。 可九皇子刚起身,皇帝就发现:嗯?不对劲。 以防是错觉,他还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发现真的不对。 “老九,你帽子底下是什么?” 九皇子摸了摸帽子,很自然地摘下帽子给皇帝看。 “是光头啊,爹。” 一颗锃光瓦亮,坦坦荡荡的,光头。 “……” 皇帝缓缓地闭上了眼。 * 闲着没事,谢昭叫上同样没事干的十二皇子,准备一起去花园里走走。 十二皇子答应得很爽快。 每天在屋子里煮茶看书也挺无聊的,尤其上次在谢昭面前丢了脸,导致十二皇子对煮茶也不太热衷了。 不如出去松快松快。 不过他们俩也没想到,从一个假山转角走出来,就撞上了刚回京的九皇子。 对方正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望着水面发呆,身后围了足足两排挎刀的锦衣卫,看得人头皮发麻。 谢昭转头去看十二皇子,正巧十二皇子也看过来,用眼神问他“怎么办”? 谢昭无奈地耸耸肩。 都正面撞上了,还能怎么办,打个招呼吧。 两人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唤道:“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