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少爷是安室的狗》 倒计时成为狗狗的第一天 酷暑的阳光在银座中央通的建筑表面,反射出刺目的光点,让地表温度攀升到了可怕的高度。 这种天气没人想离开有空调的室内,更不要说站在阳光直射的街上,扛着几十斤重的摄影机和采访装备,简直就是折磨。 肩膀上的摄影机好像都被晒化了啊。村上纪实努力忽视滚烫的发顶,他几乎要怀疑那里已经在太阳下开始燃烧,如果可以,他想立马冲回开着冷气的车里。 但他的前辈都还站在他旁边,正在尽力把自己的秃头缩进招牌的阴影里,那块招牌实在是太小,只能盖住他半个秃头,另外半个亮的晃眼。 这是他第一次出外勤工作,如果这种时候临阵退缩,绝对会被辞退,被一脚踢出总部的大门吧。村上纪实在内心哀叹,勉强打起精神,和旁边的前辈搭话:“前辈,我们等的那位还有多久才会出现?” 前辈咬着烟脑门油亮,紧盯着大门的方向:“不知道啊……毕竟是那位,今天会不会出现都很难说,不过如果真的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两句回答的话,就算是站再久也是值得的!” 什么?!村上纪实的脸控制不住的扭曲,他早上六点被电话叫到这里,站了整整一个上午,结果他们的消息竟然还有可能是不准确的吗?那周围的这几十家报社,其中甚至有XX新闻这种媒体,大家站在这里,都是为了个还不能确认真假的小道消息?他们等的人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一瞬间几个还在国内的明星名字在村上纪实脑子中划过,但很快又被他一一否掉,最后他小心翼翼地问:“前辈,我们等的人…是谁啊?” 前辈瞥他一眼:“田中没和你说?” 村上纪实在心里又回忆了一遍早上的邮件,老实摇头。 “哦,大概是担心你把消息泄露出去,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前辈咂了口烟,冲面前的大厦努努嘴:“今天上午在这里竞标下半年北海道地铁的承包,日本叫得上名字的公司都在,铃木、三井、富士……还有乌丸集团。” “乌丸集团?那其他人也没有参加的必要了。”村上纪实突然瞪大眼睛:“您不会是说……那位!” 他的声音太大,周围人的视线都看向他们,村上纪实赶紧压低声音:“您是说那位少爷,乌丸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全日本最想睡の男人……” 前辈一把捂住他的嘴,黑着脸:“如果你不想明早出现在滩涂的水泥桩里,就赶紧闭嘴!” “大家都知道……” “都知道也不能说!” 就在这时,前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大厦的旋转门里走出几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迅速在门前用人墙围出安全地带。 前辈一边拼命往前挤,一边回头冲村上纪实喊道:“快点去把荒木小姐请来,人要出来了!” 荒木小姐是他们的采访记者,因为需要保持最佳状态出镜,所以才得到了可以呆在车上的特殊优待。 村上纪实被人群拥着,不受控制地向前走,欲哭无泪:“前、前辈我挤不出去!” 几句话的时间,旋转门里走出了两位警察,还有那位全东京都认识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人群瞬间更兴奋了,在这里出现警察和侦探,就说明大厦内部有案件发生,如果那位少爷被牵扯其中,或者随便哪位代表和案件有关,都是值得报道的大新闻! “来不及了!”前辈一把抢过村上纪实肩膀上的摄影机,把麦克风塞进他手里:“你上!” “啊??”村上纪实被猛地推到人群最前面:“我、我、我不行啊前辈!大学的时候采访是选修课,我都没听过!” “不行也得行!你就问问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辈大吼:“你只要这次做好了,我保证你这个月底就能转正!我给你写推举信!” “我……啊!” 人群骤然安静。 前辈推他推地太狠,村上纪实没站稳,带着话筒脸朝下摔进安全地带的中心,额头砸在一只手工皮鞋的鞋面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疯狂按动快门的声音。 村上纪实热了一上午的心终于凉了,凉的想死。 他并不是不识货的傻小子,他有个很有钱的姑妈,所以他对奢饰品也算是有所了解,他额头下的这只皮鞋,鞋面光滑纹路细密,鞋型挺阔,绝对是纯手工定制的大师级作品,这只鞋的价钱说不定都够买他的命了。 日本阶级分明,今天他不管得罪的是哪个财阀,对方回头只要一句话,他在日本的所有报社都别再想找到任何工作,哪怕是扫厕所的清洁工。 “没关系吧?”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五指修长掌心细腻,指节上连写字的茧都没有,手腕上用黑色的细绳系着枚纽扣大小的黑水晶,看着这只手就让人觉得手的主人金尊玉贵,见他没反应,那清爽温柔的声音又问了一次:“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这声音有种独特的韵律,好听地让村上纪实发懵,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那只手被晾在半空,那人并没有介意,笑了笑把手缩了回去。 村上纪实目光上移,皮鞋上方是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剪裁得体的本白色西装里是玳瑁扣的衬衫,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并没有扣严,笔直的锁骨若隐若现,但却并不让人觉得散漫,有种恰到好处的随性。 青年眼型略长,眼尾略弯,挺直的鼻梁下薄唇轻勾,整个人都好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在这种光芒下,村上纪实有些自惭形愧,他慌乱地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 “没关系。”青年笑道:“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村上纪实呆呆地看着像是在发光的青年,这一瞬间,突然就明白了这位出现在‘全日本最想睡の男人’名单的原因,今天之前他都是直男,但是如果出柜对象是这位……村上纪实硬汉的脸上泛起羞红色。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生来就该被宠爱,理所应当拥有一切。 这位就是乌丸集团唯一继承人,乌丸羽。 从出生开始,就被乌丸集团掌权人直接指明为唯一继承人,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接受最顶尖的教育和资源,至今为止虽然还没有接手公司事务,但没有任何人会否定他的能力,屡次代表乌丸集团出席大型活动,私下行踪却被严密保护,私生活成谜,至今也没有传出任何一位绯闻女友。 年轻、帅气、有钱,被喻为全日本最想睡の男人第一名。 “问!问!问问题!”他后面的前辈小声大喊,看着这个大好机会,恨不得把村上纪实拉出来,换成自己亲自上阵。 “这些警察和您有关系吗?”村上纪实像是被按到开机键的机器,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他听到后面传来整齐的吸气声,他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冒昧且愚蠢的问题。 不仅没有职业道德,甚至没有道德。 这种直白的问题,只要乌丸羽回答稍有不慎,再被人恶意剪辑,回头被说成是乌丸集团继承人犯罪偷税也有可能,对自身甚至是乌丸集团都会有名誉上的影响。 村上纪实脸色由红转白,他怯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身后的同行们,早就回过神来,疯狂按快门,生怕错过乌丸羽的任何反应,问题已经被抛了出来,乌丸羽不管是回避还是生气,都很耐人寻味,等回到自家报社,都是能用来大写特写的好素材,今年的升职加薪全都指望着今天了。 谁不想问这种劲爆问题呢?只不过大家都不敢问出口,今天有愣头青问了出来,回头就算是乌丸集团想要追究,也绝对教训不到他们头上,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谁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旁边的两名警察也变了脸色,其中一位经常出现在社会版面的,叫做目暮十三的警部,伸手把乌丸羽护在身后,说道:“这件事情请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 现场乱糟糟一团,村上纪实的脑子也乱糟糟一团,最后归为一个声音:他的职业生涯,完蛋了。 被问到这种问题,就算是乌丸羽冷脸直接离开也相当合理,而问出这种问题的他,等回去一定会被前辈教训,被上司从实习名单中除名,说不定还会被乌丸集团封杀,从此之后他在日本的任何一家报社,都别想找到工作。他会因为没钱买房、没钱结婚、没钱吃饭,而饥寒交迫的去流浪,最后年纪轻轻就饿死街头。 就在村上纪实被自己预想的悲惨命运吓到满头冷汗时,他又听到对方有些挪揄的声音。 “麦不给我吗?”阳光下黑发青年的眼瞳呈现出乖巧的棕红色,露出了充满着像是小狗那种生机勃勃的笑容,冲着他伸出了手。 砰—— 心脏上好像被人开了一枪,村上纪实双手捧住胸口。 哦,妈妈,他恋爱了。 倒计时成为狗狗的第二天 村上纪实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把麦克风递到乌丸羽嘴边。 乌丸羽看向目暮十三:“目暮警官,既然案件的嫌疑人已经被捕了,稍微透露一点给大家也没关系吧?” 这位的身份,就算是警视厅的警视监也要给几分面子,况且案件确实已经侦破,如果作为受害者的这位少爷本人都不在意,那么说出去也确实没有关系。目暮十三最终点头。 乌丸羽的视线转回镜头:“刚才确实经历了一件惊险的案件,不过最终有惊无险,在目暮警官和毛利先生的合作下,迅速抓住了嫌疑人,毛利先生的破案速度真的是让我也很震惊呢!” 旁边穿着黑色西服的毛利小五郎听到这话,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一般厉害啦!” 一部分镜头偏转向毛利小五郎,某个站在毛利小五郎腿边的男孩,默默躲到了镜头外,露出了个相当成人化的无语表情:喂喂,这番解释连主语都没有,看起来说了很多话,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嘛! 显然记者中也有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个尖细的男声从人群中冒出来:“那请问您对这次的案件有什么看法?” 已经偏转了的镜头再次转回乌丸羽脸上。 乌丸羽眼眸微不可察的一暗,准确转向人群中发出声音的那个男人,男人手中拿着的话筒上,写着‘读#新闻’。 男人瑟缩着躲到更后面,乌丸岚的目光一掠而过,很快转向了其他报社,脸上依然是温和有礼的笑容。 “超震惊哦!”乌丸羽道:“所以我也很好奇毛利先生是如何在那样短的时间里找到线索,并且完美的分析出犯人的作案动机的,毛利先生能讲讲看吗?” 乌丸羽说完,果断让出话筒,毛利小五郎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步,站在话筒围聚的中心,享受着镁光灯的沐浴,得意到镜头中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鼻孔:“啊哈哈哈哈!其实很简单,当时我一进屋子,就发现那个男人的表情不对劲,英明神武的我果决……” 这下所有镜头都转向了毛利小五郎,乌丸羽在目暮十三身边稍微站了几分钟后,很快就脱离了人群。 从吵闹、气味杂乱的人群中脱离后,乌丸羽轻轻舒了口气,几名黑衣保镖也跟在他身后,他抬步向街边的加长商务车走去。 “大哥哥!” 男孩的脚步声从后面跑来,乌丸羽鼻头皱了下,然后舒展眉心挂上营业笑容回头:“还有事吗?柯南君?” 穿着蓝色小西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孩看起来七八岁,正是最淘气的年纪,但这个叫做江户川柯南的孩子并没有扑上来,反而很懂礼貌的在几步外站定,两个人之间保留了比普通社交距离更远,但是让乌丸羽很舒适的距离。 柯南抬脸,某个瞬间眼镜反射阳光,让乌丸羽看不清那双蓝眼睛中的神色:“呐呐,大哥哥回去后会丢掉那双鞋吧?好可惜啊!” 乌丸羽:“欸?当然不会了,这是新鞋,我为什么要丢掉它呢?” “因为被那位记者先生全是汗水的头碰过了,大哥哥你有洁癖不是吗?”柯南:“就像是刚才福田先生把喝过的咖啡不小心洒在了你的袖子上,大哥哥就要往他的咖啡杯里丢胶囊捉弄他。” 柯南指向他被咖啡染成深色的袖口,乌丸羽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袖口,惊讶道:“咦?这里居然被洒上咖啡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语气太过于自然,就算是柯南也开始下意识怀疑自己的判断。 人群中站在目暮十三身边的那位叫做佐藤美和子的女警察,正在注意着他们这边的情况,他虽然离开了人群,但距离并不算远,如果佐藤美和子想,随时都能在几秒钟内冲过来。乌丸羽目光收回,再次看向柯南,眯眼笑了笑:“而且,没有证据的事情,柯南君可不要乱说哦。” 相同的弧度的笑容,但刚才看起来还活力满满的笑容,现在却让阳光下的柯南不寒而栗。 这个家伙果然不对劲。柯南咬牙,如果今天只有他自己,他肯定不会贸然冲上来,但是现在昴先生正在赶来这边的路上,他只要想办法让警方怀疑乌丸羽有作案动机,拖延他的时间,不让他离开现场就可以。因为不管这家伙和组织是否有关,他都是乌丸集团的继承人,如果失去今天的机会,就算是公安也很难强行抓捕。 如果他们的猜测正确,这位就不仅是乌丸集团的继承人,更是组织的继承人! 至于证据……柯南再次指向他的左口袋:“大哥哥的胶囊还在口袋里吧?” 乌丸羽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冷冷地看着他,周围的保镖堵住柯南的退路,那边的佐藤美和子分开人群,迅速向这边走来。 “你说这个啊。”乌丸羽从口袋中拿出被装在密封袋里的两枚红白胶囊。 柯南瞳孔紧锁,就是这种药,导致他变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而且这种药物用现存的验毒手段完全无法检测,这也是对方有恃无恐在福田先生杯中下毒的原因。 乌丸羽拿出一枚胶囊,在柯南的注视下,扔进了嘴里。 柯南:! 难道他们之前的猜测完全错误,乌丸羽实际上并不知道这种药的作用,或者根本就是被人骗了?一瞬间柯南脑海里闪过数个想法,他猛地瞪大眼睛,上前一步想要阻止:“等等!不能吃!” 在柯南紧张的表情中,乌丸羽和他对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乌丸羽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抱着肚子整个人都笑得弯下去,跑过来的佐藤美和子也愣在原地。 乌丸羽笑着擦掉眼角的眼泪:“吓到你了吗?这只是做成胶囊形状的糖啦!因为福田先生说咖啡很苦,所以我才给他这个。” 柯南呆住。 “想象力很丰富嘛,长大了可以去做侦探哦!”乌丸羽弯腰捏了捏他的脸,笑着把剩下的那枚胶囊塞进柯南手里:“剩下这枚送给你吃了,如果好吃的话,下次我再给你带。” 当然没有下次! 乌丸羽转身的瞬间,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 乌丸羽俯身钻进保姆车的后座,身后的人替他关上门,只有一个保镖跟上了车,剩下的保镖站在原地,保姆车扬长而去。 乌丸羽瘫坐在宽敞的真皮座椅上,车内的冷气开的很足,他天生体温低比其他人更不耐热,现在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那名保镖坐在他旁边,开口笑道:“怎么了?谁惹我们hane(羽)不开心了?”声音有些沙哑有种独特的性感,明显是个女人,hane的尾音被她念来有种缠绵的味道,让人分不清楚是hane还是hney。 保姆车的后座是相向而坐的四个位置,乌丸羽并不回答女人的问话,把腿伸给对面的男人,银发男人冷淡地抬眼瞥他,乌丸羽:“帮我扔掉。” 因为他的动作,西服裤脚向上卷,露出被黑色袜子包裹的纤细脚踝,在男人宽大的手掌下,似乎能被轻易折断,男人墨绿色的眸光幽深,把脱下来的皮鞋丢到一边,抓着脚踝的手却没有放开。 乌丸羽皱眉踢了踢,男人才松开了手。 那名保镖抬手撕掉脸上的面具,浅金色的长发倾泻而出,面具下眼眉深邃,鼻梁高挺,是和刚才相貌平平的男人完全不同的艳丽,她支着脸轻笑,语气轻柔地哄道:“真生气了?今天只有我们三个来接你,没带其他人,琴酒和伏特加不方便下车帮你,我也不适合开口,再说我们阿羽靠自己肯定也能解决那几个条子的呀。” “麻烦的又不是他们。”乌丸羽轻哼:“去查读#新闻,今天采访的那个家伙明显是被人指使,不然他不敢问那种问题。还有告诉今天到场的媒体,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 涉及到任务,贝尔摩德稍微正色:“好,我知道了。” 脚上没有鞋,乌丸羽干脆把脚缩在椅子上,双手抱膝,下巴搭在膝盖上,在脑海中回忆刚才忽略掉的细节,目光放空:“还有那个小鬼,我也要看他的资料。” 贝尔摩德拿出化妆镜开始补妆,小镜子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一个有点机灵的小鬼而已。” “但是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我尽快给你。”贝尔摩德合上镜子,她挑了颜色最显眼的口红色号,笑起来有种勾魂夺魄的美感:“所以——今晚要我喊波本来陪你吗?” 乌丸羽的注意力被转移,他从思绪中脱离:“不要!我和他已经分手三年了!” “啊咧?”贝尔摩德故作惊讶道:“三天前,有人看到他半夜从你家离开,我还以为你们复合了……你不喜欢这种类型了?” “不喜欢!”乌丸羽斩钉截铁:“他那种类型已经过时了!我和他也没可能。” “好吧好吧。”贝尔摩德耸耸肩:“他还托我给你带话,今晚要约你去外面吃饭。” 外面,吃饭。 乌丸羽眨了眨眼睛,他基本上不被允许在外面吃东西,除非有人陪同。和老爷子做的英国菜比起来,外面那些舍得放盐放油的餐厅,都是顶级美味。他虽然不想和那个男人见面,但是错过美味的食物又确实可惜。 大不了就当作餐桌对面的男人不存在。乌丸羽想起今晚菜单上的仰望星空派,喉咙都有点发紧:“位置发我,今晚我不回家吃饭了。” 贝尔摩德笑眯眯道:“k~” 倒计时成为狗狗的第三天 乌丸羽到的时候,厨房里的那人正在做饭。 乌丸羽站在玄关的位置上,并没有再向屋内走,实际上这几年来,他虽然常常来这里,但很少真正意义上的进屋坐坐,就像是无数次对菜的香味心动,但是从来都都没真正尝过。 虽然那人的善良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从毛孔外溢,但他不会用自己作为代价,来考验对方的态度。 为了隔离油烟,厨房的磨砂玻璃拉门紧闭,只能看到其中晃动的人影,男人的声音传来:“晚上好。” 乌丸羽‘嗯’了一声算作是回应,脱离了大众的视线,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热切的性格,从来都只有别人捧着他的份,能出声回应,已经给了对方很大的面子了。 目光所及是面积很小的两居室,对于乌丸羽来说,这整间公寓,甚至还没有他家里的洗漱间面积大,层高也矮所以总是有些压抑,这也是乌丸羽不愿意多留的原因。 太破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人和他的前男友一样,都是相当擅长生活技能的类型,就算是这样小的公寓,在这人的装点下,也呈现出了温馨的氛围。 明明大部分家具和摆件,都是对方拜托他买回来的,姜黄色的沙发套、竹艺编制的纸抽盒、纽扣眼睛的缝布小熊……明明都是丑丑的东西,最后搭配出来的最终成果却相当惊艳。乌丸羽也尝试过买相同的东西,结果放在自己家里,就变成单纯的丑陋。 鞋底在地垫上蹭蹭,发出不耐烦的沙沙的摩擦声,厨房里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说道:“今天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乌丸羽终于听到了想听的,心满意足地拒绝,同时抛出另一个话题:“三天前下雨的时候,他主动去找的我。” 厨房里的人再次叹气:“……” “今晚他还要请我去吃晚饭。”隐形的小狗尾巴在空气中摇晃。 男人无奈道:“……祝你们玩的愉快。” 乌丸羽:“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 男人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在今天把话说清楚:“我对他真的没有那种感情,就算是要担心……嗯,就算是担心他劈腿的话,劈腿对象也更可能是他身边的人吧。” 乌丸羽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喜欢他的人在他身边?” “不,我是说我不喜欢……” “再说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乌丸羽冷笑:“你难道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我早就不喜欢他了!他这种类型,街边牛郎店有很多。” 说完这话,乌丸羽气冲冲地摔门走掉了。 男人无语扶额,这根本就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吧?他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啊! 而且以他对这位少爷的了解…… 不会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带着牛郎去赴约吧! 完蛋,他好像闯祸了。 * “先生,现在可以上前菜了吗?” “不好意思,再等一下哦。” 金发男人彬彬有礼地拒绝,餐厅的灯光倒影在那双紫灰色的眼睛中犹如碎金,那个语调上扬的‘哦’,直哦的侍应生小姐心神荡漾,满面羞红,恨不得亲自坐在这个男人对面,陪他共进晚餐。 今晚餐厅的人并不多,所以侍应生的工作也不忙,几个人聚在后厨,都在讨论男人手腕上七位数的腕表,这种帅气多金的男人到底谁在谈,以及为什么有人舍得把这种男人晾在餐厅。 因为距离这桌预定的上菜时间,实际上已经超时了将近半个小时,也就是说,这位客人等待了人,已经迟到了至少半个钟头。几个年纪不大的侍应生,已经脑补出温柔的偶像剧男二,单相思不知好歹的女主,结果在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冷淡对待中,逐渐寒心最后孤独终老的故事了。 相比于这些忿忿不平的侍应生,安室透本人倒是适应良好。 他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虽然拜托过贝尔摩德那女人,相信对方肯定有办法能让乌丸羽答应赴约,但心甘情愿的赴约,和被迫赴约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如果是在不愉快的情况下答应,那来赴约的时候,相对于磨蹭不愿意出现,也是能预料得到的。 更何况他要面对的那位少爷,虽然能短暂的伪装出随性温和的表面,但本质上却相当恶劣,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后来在他的努力下尽管有所回温,但终究是回不到最初那时候了。 现在无论对方做什么,他都能忍受。 安室透虽然这样想着,但是等到对方真的出现的时候,他维持了一整晚的、犹如焊在脸上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扭曲了一瞬。 乌丸羽穿着简单的白色连帽衫,回头喊道:“给我们这里加五把……不对,加七把椅子。” 他身后七名长相各有特点,但是都有着相同的金发黑皮的牛郎们,围在了双人桌前,人影结结实实地挡住头顶的灯光,像是早就排练好的那样,冲着安室透深鞠躬,声音响亮道:“安室哥好!请多关照!” 安室透:…… 七位数的腕表和瓷盘摩擦,发出了可怖的声音。 …… 临窗的双人座坐九个人还是有些局促,加上乌丸羽要求所有人不准靠近他,所以最终就变成,乌丸羽占半张桌子,安室透和七个牛郎挤另外半张,他距离乌丸羽的距离最远。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情绪,结果差点被当场呛死在浓烈的香水混合物里。 乌丸羽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把这些坐台牛郎同时约出来,大约是花了不少钱,以至于在座的每个男人都拼命展示自己的魅力。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空气中犹如烟/雾弹一样的香水味。左手边的薰衣草后调混合着右手边的烟草味,还有乱七八糟的花香,最后变成难以形容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甚至他还听到了轻微的‘呲呲’声,某个家伙甚至还在桌下补香水! 侍应生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战战兢兢地端着菜站在‘人群’外,没找到能够上菜的空隙。 安室透刚想站起来,旁边隔他两个位置的一个大眼睛牛郎噌的抢先站起,殷勤无比地问道:“乌丸少爷喜欢吃哪道菜?” 乌丸羽的目光在餐车上扫过:“蜂蜜鹅肝。” 一号牛郎愣住,突然发现他并不能在餐车上的三道前菜中,分出哪道才是蜂蜜鹅肝。 安室透:“是……” “诶呀,是这个。”安室透左边样貌乖巧,二号牛郎越过他,直接把那道蜂蜜鹅肝拿起,放在乌丸羽面前,包裹在皮裤里的翘臀把安室透抬起的手挤到一旁。 安室透“。” 三号牛郎从安室透买来,放在桌边的千鸟玫瑰里抽出一支,夹在指尖送到乌丸羽面前:“乌丸少爷,花很美,和您很配。” 娇嫩的花瓣带着摇摇欲坠的水滴,没有太过浓烈的花香,反而有种草木清淡的香气,和淡淡的柑橘香。 是他喜欢的味道。 乌丸羽看向最远处的安室透,男人却并未和他对视,低着头,金色的额发微垂,烟紫色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盘里的东西,拿枪的手拈着餐刀,灵巧地用刀尖处理餐盘中的食物。 没意思。 乌丸羽扬扬下巴,对着三号牛郎说道:“放那儿吧。” 乌丸羽左手边离他最近,也是和安室透长得最像的四号牛郎突然柔声开口:“乌丸少爷很喜欢千鸟玫瑰?” 乌丸羽:“只是觉得绿色的玫瑰很特别。” “确实是。”四号牛郎看起来很了解花,笑道:“而且这种玫瑰花语也很特别呢。” 乌丸羽被他勾起点兴趣,用手指摩挲着花瓣。 “永恒的爱,一生只爱你。”四号牛郎说道:“虽然颜色并不浓烈,但是花语却出乎意料的热烈,不输给任何一种玫瑰花。” 他是几个牛郎中唯一一个紫色眼睛的,但并非是烟紫色,而是明亮的紫罗兰色,多了些明媚的少年气,但也少了些朦胧的暧昧。 他说的话有些多,五号牛郎忍不住插嘴:“乌丸少爷要尝尝香煎龙利鱼吗?这家火候刚好,汁水很饱满。” 他一边说,一边用公筷夹起鱼肉,放到乌丸羽面前的盘子里。 乌丸羽看着那块因为筷子而变形的鱼肉,稍微皱了下眉头。 但下一秒,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再次拿起公筷,把那块鱼肉拨进了骨碟里。干净的盘子被放在了他面前,盘子上的鱼肉完整,却不见一根鱼刺,微黄的鱼肉温度刚好,泛着迷人的香气。 安室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不吃有刺的鱼肉。” 五号牛郎撇了下嘴,悻悻然地坐下。 两人的距离很近,对方细软的头发蹭在他的脸侧,说话间喷吐的微弱气流带动耳廓上的绒毛,有些痒痒的却并不让人讨厌,安室透用只有乌丸羽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让他们走吧,今晚单独陪我好吗?” 倒计时成为狗狗的第四天 七位男公关离开的时候,脸色都不太毫看,其中一个更是毫不客气地冲安室透翻了个白眼,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试图用肩膀撞他,结果把自己撞了个趔趄,愤愤道:“狐狸精!别让我知道你是哪家的!” 安室透:“。” 比起这些家伙,四号牛郎显然更聪明一点,他没着急起身,反而再次拿起那朵千鸟玫瑰,哀哀怨怨地看向乌丸羽:“没想到安室哥……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敢约束乌丸少爷的行为,就算是再多叫些人,也没关系。” 乌丸羽忍不住笑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nia。”他半低着头却抬眼去看乌丸羽,透露出几分脆弱的可怜:“少爷还会来找我的吧?” “不会。”安室透终于听不下去了,一把抢过那支千鸟玫瑰,脸上带着杀气腾腾的笑容:“门在那边,请。” 四号:…… 四号去看那位少爷,少爷全程都支着头,笑吟吟地看着那位‘安室哥’,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他。 四号终于意识到他们根本就是少爷找来刺激对方的,从头到尾他们都是没机会的陪跑。 没意思。四号撇了撇嘴,收起脸上的表情,施施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乌丸羽用筷子夹起鱼肉,明知故问:“你心情不好?波本。” 对于波本来说被人戏耍,就算对象是组织继承人,也不该忍气吞声,至少也会利用这点来讨要些好处。 但是对于安室透来说,他面对着那双弯弯的眼睛,虽然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但却很难生气。 安室透把红酒倒入杯中,口吻抱怨:“您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哈。”乌丸羽意味不明的笑笑:“如果我对你还不好,这世界上就没人对你算得上好了。” 每年他砸在这家伙身上的钱,已经足够打造一个等比例的金像了。刚才的男公关们把波本当作是竞争的同行,并非完全猜错,如果这钱乌丸羽拿去养牛郎,早就捧出新的TOP.1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不划算。 安室透垂下眼睫,做出了和刚才四号相似的表情,但那双更圆钝下垂的眼睛,看起来也更加楚楚可怜,烟紫色的瞳色犹如湿漉漉的雾气:“可是三天前,您还把我赶出了家门。” 乌丸羽微笑:“那问题一定出在你身上。” 他的语气太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某个瞬间,安室透真的下意识反思自己那天有没有说错话,才导致大雨夜被对方从别墅里撵出去。 乌丸羽从出生就被人捧在社会金字塔的最顶端,能健康成长到今天,没有去尝试违禁品,全靠自身优良基因。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会考虑自己的问题。 乌丸少爷只有做对的,和做的没那么好的,不可能会有错误。 安室透失笑:“您真是…听说周末会举办音乐会,我有两张朋友送的票,您想去吗?” 有波本在,乌丸羽从来不用担心冷场,这个男人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抛出新的话题,来引起他的兴趣。 所以尽管他在贝尔摩德面前表现出了不情愿的样子,但实际上坐在餐桌边,和这个男人聊天,时间过的相当快。 而且,今天晚上他从对方那里,感受到了某些让他欣喜的变化。 自从三年前的那件事后,波本很少主动约他出去,就像是因为那件事而怨恨他。 那件事后,波本一度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就算他主动去联络对方,得到的也是敷衍的回复。 这期间他找到波本的安全屋,他每天坐在楼下,思考要不要去和对方道歉,也是从那段时间后,养成了去波本楼下静心的古怪习惯。 但乌丸少爷最后也没能放下脸面,还是老爷子看不下去了,通过琴酒给波本施压,逼波本和他见面。 再次出现的波本,在乌丸羽看来,就像是具空壳。 这并不是说对方会在和他见面的时候口出恶言,或者故意保持距离,反而波本行为比之前变得更加游刃有余,甚至还会主动制造惊喜,把那些用在女人身上的技巧,用在了他身上。 波本像是在他们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里想通了什么,把乌丸少爷装进了眼睛里,但是也把乌丸羽从心里挖了出去。 但不管怎样,今天算是一个好的改变。 那束千鸟玫瑰最后被摆放在乌丸羽家里的餐桌上,但鲜花的保鲜时间比他预料的还要短,第四天花瓣就开始枯萎,那种生机勃勃的绿色也逐渐变成了枯黄色。 不过乌丸羽还是没有扔掉它,任由那些花最后在枝干上干枯,手指轻轻一捻就变成粉末。 花瓣干枯后体积也边小了很多,露出了下面的一撮白色的狗毛,乌丸羽知道那是属于安室透家里养的那只小土狗的,最近是狗的换毛季节,就算是安室透再小心,还是会有绒毛粘在不同的地方,甚至有些被乌丸羽带回家。 不过安室透大概是不知道他知道那只狗,毕竟这件事并不是对方亲口说的,而是他在对方楼下蹲点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安室透似乎很宝贝那只狗,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提起它,乌丸羽有意试探过几次,安室透也完全否认了家里养宠物的这件事。 或许是担心有人因为憎恨波本,而报复那条狗?毕竟虽然这些年,组织在试图洗白,但是组织底层成员是素质还是参差不齐,他和老爷子也没什么办法…… 【永恒的爱】 乌丸羽看着那束玫瑰有些出神,安室透买到的那两张三得利音乐厅的票,他已经托人换成了包厢。 忘了曾经哪个人和他说过,私自做出决定是不尊重对方的行为,但是在他看来,他本人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并肩坐在一起,就算是内场也不行。而且他今晚想要借着良好的氛围,和安室透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所以他需要包厢安静的氛围。 现在时间还早,可以步行去花店,拿他昨天订购的路易十四玫瑰,虽然这种玫瑰的花语比不上千鸟,但乌丸羽最终还是决定买它,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他本人喜欢,繁复的花瓣和纯粹的颜色,有种高级的美感。 其实本来还有更方便的办法,比如让花店直接送到三得利的包厢,或者干脆让音乐厅的负责人帮忙订购,他们比他更有经验,买到的花的品质也肯定会比他随便在网上找来的店家质量更好。 “闭上眼睛。”贝尔摩德把乌丸羽的脸转回来,不赞同道:“买花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亲力亲为才更好。” 乌丸羽吐槽:“但是没必要易容吧,只不过是去买花。” “最近东京很乱,公安和FBI都在蠢蠢欲动,你又不让我们跟着,只能这样了。” 乌丸羽想要去摸鼻子,被贝尔摩德拍掉手,他说:“所以为什么非要我亲自去买啊!让伏特加买了,送到包厢不是一样的吗?” 贝尔摩德停下动作,乌丸羽把眼睛掀开一条缝,偷看对方的表情。 明明已经是二十几岁的大人了,但却还是会露出像是小时候那种,既嘴硬又想要他们同意的表情。贝尔摩德无奈道:“你不也很想这样做吗?”不然也不会任由她折腾。 “才没有……” 贝尔摩德把镜子举到乌丸羽面前,镜子中的年轻人眉眼下垂,看起来有些没精神的样子。 和十几分钟前的乌丸羽,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样貌,现在就算是把他扔到人群里,也不会有人能认出这就是最近几天挂在新闻头条上的乌丸少爷。 如果这是放在贝尔摩德自己脸上的易容,她认为这是合格的作品,但是放在这孩子身上,她总是觉得还有些不足,万一被游荡在城市里的公安或者组织的仇家认出来就麻烦了…… “不会出问题的。”乌丸羽倒是很放心:“我只是去买花,又不是去做卧底任务,没人会盯着我的脸,我很快就回来了。” 乌丸羽信心十足地这样说。 十五分钟后。 乌丸羽站在河边,举着手机,看着高X地图上笔直延伸到河里的路线,脑袋上缓缓冒出了问号。 现在普通民众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花店可以开在河底吗?还是说这里有肉眼看不到的玻璃通道? 如果以上问题都不成立的话,就只剩下了一个答案——他好像迷路了, 乌丸羽迟疑着向前迈了半步,手机上的路线依旧向前,河边依旧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你好?”有人在他身后喊道:“您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乌丸羽回头,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有些凌乱的短发和稀疏的眉毛,带着细框眼镜,嘴角向下撇,看起来有几分严肃刻板,穿着橄榄色的西装,像是路上随处可见的文职人员。 他的身体紧绷但动作拘谨,维持着半迈步的姿势,似乎想冲过来,却又因为某些原因停住。 大概把他当做了想要跳河的人。 乌丸羽眨眨眼睛,很快想明白这大约是个误会,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想要证明自己没想跳河。 举起手这个动作,纯粹是因为被训练的,当初的训练他交际交涉课程的老师,是美国有名的通缉犯,那位老师最常面对的就是踹门而入的FBI,被逼成了职业病,最后还把这个小动作传染给了乌丸羽。 谁能想到。 对面的男人也像是有什么职业病,看到这个动作,他就像是看到了冲锋的号角,猛扑过来,看起来——仅仅是看起来想要把乌丸羽从河边拉回来。 这人骨架很大,飞扑过来的时候像是横飞而来的炮/弹,这种情况应该没有人能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反正乌丸羽是不能。 他下意识地后退,但身后就是呈斜角的河堤。 在男人拉长音的“小——心——”中,两个人一起滚进了河里。 乌丸羽:…… 这个笨蛋! 倒计时成为狗狗的第五天 还好河水不急,两个人又都会游泳,最后只是呛了几口水。 男人听他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愧疚至极的道歉,看起来恨不得当场切腹谢罪,这种虽然笨但却有些可爱的傻瓜,莫名让乌丸羽生气不起来。 男人说自己叫做风见裕也,家就在旁边,可以带乌丸羽先去换身衣服,去他家的途中会路过花店,衣服的钱也会赔给他的。 乌丸羽心说算了吧,这套衣服就算是把你卖了,你也还不起。 不过他确实是需要一个人带他去花店,而且如果这样湿漉漉地空手回去,绝对会被贝尔摩德笑话的,所以索性就答应下来。 风见裕也目露感激,他当然能看出对方的衣服并不是便宜货,这种情况这位年轻人还能主动提出不用他赔偿,还为了避免他自责,答应和他回家换衣服,他简直就是又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大好人! “哈哈,您真是太夸张了,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乌丸羽转口夸赞道:“您这样敢于冲上去救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好人呢,如果今天不是我,您就真的救下一条性命了,这样想想,我被推下水也没什么啦。” 风见裕也被夸地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摸摸鼻子,侧过头去:“都习惯了,而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哦,这种说法,如果不是十分正派的人,那就大概率是警察。乌丸羽在心里猜测,面上神色如常:“您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很像我的一位朋友呢。” 风见裕也:“啊……真的吗?” “嗯。”乌丸羽笑道:“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他也闹了个乌龙,他把我的家人当作了抢劫犯,为了救下我,还说出了一见钟情的话。” “欸?欸?”风见裕也瞪大眼睛:“是女朋友吗?” “不,是男朋友。”乌丸羽眨眨眼睛:“我还没有追到手。” “那也一定是很优秀的人。”风见裕也看着怀抱大束玫瑰的乌丸羽,那张脸在颜色艳丽的路易十四玫瑰的衬托下,笑起来的时候有种令人目眩的漂亮,就像是珠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样性格又好长相又帅气家境应该也不错的人,居然还有追不上的人?对方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风见裕也的家门口,结构就和乌丸羽曾经嫌弃过的破旧公寓相同,平民的公寓电梯里都贴着小广告。 但这人就有心里嫌弃一万分,脸上依旧能把对方哄开心的本事,乌丸羽真诚地夸赞道:“您家的地理位置相当好呢,离地铁站很近,每天上班也很方便吧?” “还好吧。”风见裕也一边开门一边回答:“因为我的工作很少坐在办公室里,所以实际上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开车。” 不坐在办公室里,那是警察的概率就更大了。乌丸羽笑眯眯的想,他居然有一天也会被邀请去警察家做客,真是…… 隔着薄薄的门板,突然传来小狗的叫声,还有细细簌簌的挠门声。乌丸羽:“您家还养狗了?” “啊对,差点忘记了,你不害怕狗吧?”风见裕也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小狗粉色的鼻尖急切地探出来,闻到熟悉的味道,发出着急的吭哧声,风见裕也用腿挡住小狗,解释道:“这是我上司的狗,因为他最近在忙,所以暂时寄养在我家里,刚才我完全给忘记了。” “没关系。”乌丸羽没养过小动物,对小狗也无感,算不上喜欢但也算不上讨厌,满嘴胡诌:“我虽然没养过狗,但还蛮喜欢小动物的。” “那就好……麻烦帮我带一下门。”风见裕也松了一口气,把门打开用腿推着那条狗向内,自己也先挤进门控制住狗,乌丸羽跟在他身后进门,抬眼就被满墙的海报和应援条幅吓了一跳,海报上的女星好像叫……冲野洋子?他名下的美妆公司好像找过这位来做过代言,没想到她在男性群体中也很受欢迎嘛,下次其他产品也可以考虑她。 乌丸羽顺手带上门,门关上后风见裕也松开了抓住狗的手,白色的小柴犬摇晃着尾巴凑过来,靠近乌丸羽的裤脚闻来闻去,看起来有些困惑的样子。 衣服上有主人的味道,但是又不是熟悉的人……小狗陷入了叫还是不叫的纠结中。 风见裕也有些羞涩地挠头:“不好意思,这也是上……别人送给我的慰问品,因为想一回家就可以看到洋子,所以……” “你说,这是你上司的狗?” “啊?”风见裕也猛地止住声音,青年的声音又冷又硬,垂着头看着腿边的小狗,风见裕也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却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的冰冷,犹如海水在瞬间席卷整间屋子,给他的感觉和一路上那个温和礼貌的青年判若两人。 小白狗也突然后退了两步,缩在风见裕也脚边,发出威胁的呜呜声,风见裕也常年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警铃突然作响,他收敛了脸上那种谈及偶像的羞涩,略有些严肃的皱起眉头,开始审视对方。他很确定在他的记忆中,没有见过这张脸,今天在河边遇到这个年轻人,也完全是由他叫住对方,不存在对方蓄意接近的可能。 “啊。”乌丸羽轻轻啊了一声,看向风见裕也,不好意思地摸摸侧脸:“刚才小狗一直在叫,我没听清风见你说的话。” “……是。”这个解释虽然能说通,但风见裕也已经升起了警惕心,但此刻否认太过于刻意,他也只能承认。 傍晚的斜阳从窗户照进屋子,正好落在乌丸羽的半张脸上,那双眼睛在橙红色的阳光下,呈现出血一样的鲜红色,半明半暗的光线中,青年明明是笑着的表情,风见裕也却好像感觉对方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他听见这位陌生的年轻人羡慕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混杂在玫瑰花香中,让风见裕也捉摸不透。 “真好啊,你们的感情真好啊。” 那想来这满墙的慰问品也是他送的了。乌丸羽把花随手放到茶几上,蹲下去摸呲牙的小狗,这只小狗体型小巧看着可爱,没想到性格却格外凶悍,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风见裕也也吃了一惊,实际上这条狗从被收养后,因为某些原因,就很少带去人群密集的地方,就算是早晚散步,也是沿着河边基本遇不到人,所以风见裕也也不知道,这条小柴犬竟然会咬人。 风见裕也连忙想要去拉它,被乌丸羽用另一只手制止:“没事,别刺激它。” 乌丸羽用另一只手去摸小柴犬的后颈皮,安抚地摸索,手指灵巧地拨开小狗左肩的毛发,那里有小指指甲大小的斑秃,看起来是块小小的疤痕。 这只小柴犬果然就是那只小土狗。 乌丸羽笑了:“它叫什么名字?” 风见裕也心中的怀疑已经到达了顶峰,他回答道:“哆……哆西。” 真难听。 那个男人明明叫它har,他也去查看过这只小柴犬体检的宠物医院名单,这只小狗在那上面的名字叫做哈罗。 安室哈罗。 哈罗盯着他,感受着后颈的抚摸,最后还是张开嘴把他的手吐了出来,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连皮都没有破。 “真乖。”乌丸羽摸摸哈罗的脑袋,在心里补上后半句,比你爸乖多了。 乌丸羽站起身:“今天打扰了,我突然想起晚上还有事有点着急,现在就得马上离开了。” “衣服还没换…”风见裕也下意识地追了两步,然后又看到了茶几上的玫瑰:“你的花没拿!” 乌丸羽的声音从走廊远远传来:“花就送给风见先生了,今天——多谢您。” 风见裕也捧着那束红的发黑的玫瑰站在客厅,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没入地平线之下,黑暗笼罩城市,他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在这个炎热的酷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好像,闯祸了。 虽然他还不明白对方转变态度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哈罗咬过对方家的猫,所以对方把哈罗看作讨厌的小孩,至少风见裕也是这样期待的。 但他得把这件事告诉降谷先生,就算他做错了事,至少也还有补救的可能…… 对,他得把今天发生的事,完完整整的告诉降谷先生,那个青年…… 风见裕也握着手机愣在原地,他从河里把对方救上来,一路回到家里,对方连他是冲野洋子的粉丝都知道了,但他却连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 三得利音乐厅。 安室透倚靠在马自达的车头,看着从音乐厅走出的男女挽着手离开,他左手的手机屏幕上,是十几个没有拨通的电话。 乌丸羽没有来赴约,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让他从音乐会开始前三十分钟,等到了音乐会结束,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哪里又惹到了这位少爷。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开始无声的震动,不是手里拿着的手机,而是另一部备用机。 安室透维持着不满的表情,转身回到车里,摇上防窥车窗,然后才从衣服的内侧口袋拿出手机。 是风见裕也。 安室透接起手机,两个人迅速核对了暗号后,他才问道:“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他直觉风见找他,或许和乌丸羽的失约有关。 听筒里风见裕也的声音很急切,安室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他侧头夹住手机,启动汽车离开原地。 马自达冲上高架桥,夏夜的风从车窗涌入驾驶室,把安室透的额发向后吹去,他打开手机的免提,把手机扔到副驾驶的座椅上。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 风见裕也夹杂着电流的声音传来,声音在风中被拉扯模糊,但安室透却能想象的到那人说这话时的神态,那人永远是那副神态。 骄傲、矜贵、高高在上。 「真好啊,你们的感情真好啊。」 三年前,他也是说了这样的话,然后安室透就失去了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人。 倒计时变成狗狗的第六天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他也闹了个乌龙,他把我的家人当作了抢劫犯,为了救下我,还说出了一见钟情的话。】 副驾驶的通话被挂断,手机屏幕亮了又暗,车内的温度也逐渐在冰冷的夜色中降低,车前灯火通明的别墅是周围唯一的光源。 那光线照在安室透神情莫测的脸上,让他突然想从口袋里摸根烟,就算是不点燃也好,但可惜他没有抽烟的习惯,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句由风见裕也复述,从头到尾都充满着欺骗的谎话,瞬间就让他确定了乌丸羽的身份。 那是他们的初遇。 那时候他刚进入组织,还没有拿到波本的代号,作为新人又或者可以说是作为炮灰,跟着一名代号托卡伊的代号成员去某集团执行清剿任务。 像他这样的新人一共五人,托卡伊从最开始就是打算让他们这些新人死在现场,用来伪造两个集团火并,然后同归于尽的假象。 当其他四个人都因为各种意外死掉的时候,安室透就意识到了这点。但他既不想白白死掉,也不想在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就和代号成员起明面上的冲突。 而且,也不能再让这家伙无休止的杀戮下去了…… 走廊里满目都是红色,鲜血的红色几乎要和托卡伊的红发融合在一起,男人走在他前面,看起来随意的开枪,每次开枪半空中都会爆/炸开一团血花。 那时候的安室透还没有现在的圆滑,也低估了这些组织成员的残忍,所以他在跟随托卡伊到达这里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对组织中的新人动手,这直接导致他陷入了毫无准备的境地。 他试图和托卡伊拉开距离,却突然在托卡伊转过某个转角后,传来了陌生人声,声音很轻,所以安室透没有听清对方说的话,只是模糊感觉对方年纪不大。 不能再死人了。 安室透加快脚步,转过转角就看见托卡伊背对着他举枪站着,而他们面前有着一个坐在地上的黑发少年,正抬头冷冷地看着他们。 看起来就像是托卡伊和少年撞在一起后,托卡伊把少年一脚踹翻,正要开枪杀了他。 少年的样貌并不普通,安室透很确定对方并不在清剿名单中,换而言之这是个误入现场的无辜者。 “等等!”安室透上前半步,抓住托卡伊的枪口,挡在枪口和少年之间。 托卡伊挑眉,他眉形眼型细长,这个表情就透露出几分轻蔑:“怎么?你认识他?” 安室透回头又看了看少年,少年穿着白色的连帽衫,脸色雪白,死死咬着下唇,露出几分脆弱的坚强。 “认识或者不认识这件事,重要吗?”安室透调整了下表情,回头再次看向托卡伊,勾起嘴角:“前辈,我想要他。” 托卡伊的表情僵住,黑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不可置信:“你确定?” 安室透的心底短暂地升起几丝疑惑,但少年在这时从后面拉扯他的衣角,握住他的指尖,那因为恐惧而微凉的皮肤,让他只能暂时把其他想法放到一边,现在把对方尽快带离这个危险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安室透转过身,看起来半是胁迫半是强制地把少年拉起来,但实际上手下的动作很轻柔。 因为他转了过去,所以没看到托卡伊在看到他和少年皮肤相接时,而流露出那震惊的神色。 “前辈,他并不是名单上的人,所以我把他带走,也没关系吧?”安室透微笑道,那张名单上实际只有三个人,但托卡伊今天杀的人远超三个,他是在提醒对方,如果他把这件事上报给组织,托卡伊也可能会被惩罚。 托卡伊的目光从他脸上划过,短暂地和少年目光相接,然后才缓缓点头。 少年顺从着安室透的动作,倚靠在他怀里,黑色的睫毛不断颤抖,在雪白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后来他们就这样相处了一年,期间安室透在组织内以极短的时间获得了代号,甚至迅速升到了和贝尔摩德相同的地位,他都没有把这件事和少年联系到一起,只当作是运气好。 直到他想办法想要公安和少年接触,把对方带回普通人的正常生活中,他才发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们的相遇从最开始就是欺骗。 所以,只有修正了最根本的错误,才可能迎来正确的结局。 安室透抓起副驾驶的手机,再次拨通风见裕也的号码,烟紫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呈现出摄人的亮度,他的声音低哑,言简意赅。 “风见,我暴露了,准备收网。” # “波本走了。”贝尔摩德站在客厅的窗帘后,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薄荷烟:“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贝尔摩德属于女人的第六感这次也没有出错,她从乌丸羽出门开始就心神不宁,结果就等到了一只湿漉漉的少爷,无论问什么都不开口,黑着脸大有一副谁和他说话就骂谁的丧气。 洗过澡卸掉易容后,就穿着睡衣缩在沙发上,任由手机铃声在旁边唱歌,乌丸羽就是既不挂断也不接听。 她了解自家小孩,虽然脾气差但从不无缘无故的迁怒,所以乌丸羽没有去赴约波本,也不接电话和对方解释,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他生气的原因一定和波本有关。 总不能是波本带着他去音乐厅的途中,把车开进河里了…… “……”乌丸羽把玩着手腕上的黑水晶,声音闷闷的:“我不想留在日本了,我想去美国找托卡伊。” 贝尔摩德把烟从窗口弹出去,火星在黑暗中划出弧线。 看来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贝尔摩德漂亮的眉眼少见的浮现出一层戾气,波本那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托卡伊那家伙虽然和琴酒、乌丸羽三个人一起长大,托卡伊比琴酒更会说话,所以乌丸羽对他,也比对琴酒更亲近。但三年前,托卡伊和乌丸羽在明面上就彻底闹翻,闹到托卡伊当天晚上就申请了去美国分部的调令,并且放话说,在乌丸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前,他都不会回来。 难道波本的事,和三年前的事还有牵扯? 贝尔摩德吐出一口气,走回沙发边,不再追问:“好,但是你得把这件事告诉先生……你想要去多久?” “大概会很长时间。”乌丸羽:“我们在美国也有产业,上次老爷子让我去处理我没去,现在正好去接手,他会同意的。” 贝尔摩德:“先生会高兴的,” ““FBI的人最近未免太活跃了,几次都把人安插到我眼皮子底下了。”乌丸羽声音冷淡:“既然他们这么想见我,我就亲自去找他们好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看到我和司法部的长官坐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贝尔摩德在半个小时后,离开了别墅。 乌丸羽在沙发上听到防盗门关闭的声音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他虽然知道贝尔摩德不会害他,但贝尔摩德毕竟是老爷子的人,所以有些话,他没办法告诉对方。 更何况他其实也并不能肯定,波本一定是警察的卧底,毕竟现在所有的结论,都是建立在风见裕也是警察这个猜测之上,如果他乌丸羽这次真的看走眼,那个满面正派会跳下河救人的家伙也是混黑的,就代表波本至少不是警察,而是其他组织的卧底…… 混蛋!乌丸羽恨恨地磨了磨牙,无论是混黑的,还是警察,不都代表这家伙和他相处的这七年,都是带着目的的接近,不知道在心底怎么嘲笑他这个所谓的继承人。 今晚他已经把消息放给了贝尔摩德,用不了多长时间,波本就会知道他要离开日本的消息,如果波本能按耐住某些不该有的想法,那就证明那家伙并非无可救药,那么他很快就会返回日本,到时候亲自来调教这条不听话的狗。 但如果……乌丸羽盯着餐桌上早已枯萎的玫瑰,眼神微暗,他虽然不得不承认他对那家伙有感情,但是在喜欢上那家伙之前,他首先是老爷子亲自选中的继承人,乌丸羽不会把私人感情放在集团利益之前。如果波本真的敢做,他就会借着假死的名义离开日本,然后把所有的秘密说出去,贝尔摩德和琴酒他们自然知道应该怎样做。他只需要去找托卡伊玩几年,等到他几年后再回来,留给他的就是干干净净的组织。 波本,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变成狗狗的第一天 时隔半个月,村上纪实再次在记者招待会上,见到了乌丸羽。 这次记者招待会是乌丸集团举行,从入场开始,就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乌丸集团名下奢饰品品牌的小礼物,其昂贵程度,让村上纪实不禁恍惚他是在参加记者招待会,而不是什么晚宴。 和乌丸羽上次潦草的出镜不同,这次他们显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虽然上次村上纪实也没发现穿着白西装的乌丸羽在镜头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但是这次聚光灯下的乌丸羽,还是给了他小小的震撼,抛开乌丸羽身上他已经认不出牌子的手工高定、曾经好像在私人收藏节目里看到的古董领带夹、手腕上全球限量的腕表,单单是那每根头发丝的走向都恰达好处的发型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青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精致的随性。 真他妈有钱啊……刚刚转正的贫穷新人村上纪实这样想道。 乌丸羽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轻轻‘嗯’了一声,停下脚步,对着村上纪实和村上纪实肩上扛着的摄影机露出了个谦和有礼的笑容:“村上先生?” 村上纪实结结巴巴:“您、您还记得我。” 乌丸羽含笑点头,目光从那台还在工作、实时直播的录像机上扫过,口吻熟稔:“没想到今天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是、是、是……” “等下村上先生一定要给我拍得帅气一点哦。”乌丸羽眨眨眼睛。 “好、好、好……” 村上纪实带着空白的大脑,被工作人员从最后一排,带领到了视角最好的第一排侧面的摄影位,前方就是毫无遮挡的立麦。 他平复着狂跳的心脏,用来思考的大脑终于开始勉强转动,他发现今天的记者招待会,似乎真的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安保人员太少了。从他进门开始,只在电梯口看到两个穿着乌丸集团制服的保安,除此之外,楼上只有负责迎宾的礼仪和侍应生,对于一场普通的记者招待会来说,安保的人员都有些太少了。 记者招待会虽然说起来好听,但却是意外发生最多的场合,偶尔有那么几个不会说话,又情商太低的同行,在招待会途中被安保人员强行拖出现场,都不是没可能的事情,所以大部分集团在举办招待会的时候,都会加强安保的防范力度,避免有那么一两个脑子不清楚的家伙,在摄像机面前大闹会场,或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影响他们的声誉。 更何况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从主办方准备的伴手礼来看,乌丸集团并不是不重视这场记者招待会,但既然重视又为什么会犯这样简单的错误?简直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来大闹会场一样…… 身穿粉色礼服的主持人走上台,今天的记者招待会竟然请来了日卖电视台高人气女主播水无怜奈,在聚光灯下,水无怜奈的笑容干净得体,自带一股亲和力,她刚在立麦前站定,从后面就传来巨大的‘砰’的一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缩起脖子。 会场的门被暴力破开,全副武装的警察瞬间涌入会场,靠近门口最近的几人被吓得惊叫连连,下意识就向前跑去,被扣住手腕按在地上,惊叫瞬间变成了惨叫。 村上纪实下意识地把手中的摄影机调转方向,对准了门口那个穿着橄榄色正装,举着警官证走进来的男人身上,他的目光迅速掠过全场,旁边立马就有人上前,用手盖住了村上纪实手中的摄像机镜头,语气严厉:“公安执行,禁止拍摄!” 啊,好凶。 村上纪实皱起眉头,虽然心里有所不满,但还是听从对方的话,关闭了正在直播的摄像机。 男人没有在场内找到目标,径直走向台上的水无怜奈,低声询问了些什么,因为角度的问题,他的问话一个字也没有从话筒中传出来,但是水无怜奈的声音却从她身上佩戴的备用耳麦传出,清晰无比的响彻会场。 “乌丸集团举办的记者招待会?不好意思,警官先生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被邀请来这里,是来主持摄影俱乐部同好会的。” 场内瞬间哗然,警察的人气势汹汹地打断他们冲进来,举动粗暴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现在更是听到警察冲进来,竟然连会议原因都不清楚? “搞什么啊,什么乌丸集团,我是来参加同好会的。” “是啊,本来感觉这次同好会举办的超棒,就连伴手礼也是大手笔,谁想到居然发生这种事!真讨厌……” “日本的警察到底都在干什么吃啊。” 同好会?村上纪实抿了抿嘴角,但是他们报社是被邀请来参加记者招待会的,如果说抬他走错了会场,那最初他还看到了乌丸羽,总不能乌丸集团的继承人也会走错会场吧?村上纪实同时也看到几个熟悉的同行面孔,混迹在人群中,都没说话但是也都像他一样目露疑惑,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他有走错会场的嫌疑,但是这趟也不算白跑,警察强闯会场,粗暴对待平民,也是不错的标题对吧? 男人也意识到了什么,去抓立麦想要安抚会场中不满情绪逐渐扩大的众人,但是他的嘴巴开合,却没有丝毫的声音从麦克中传出,他又去抓主持的备用耳麦,同样在水无怜奈那里还好用的设备,到了他手中统统失灵。 他脸色迅速变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急匆匆地离开会场,背影中难掩狼狈。 他离开后,人声迅速爆起,几乎要掀翻会场的天花板,同时网络上一个叫做‘日本公安の失德’,迅速冲上了热搜。 * 【我们用税钱养出的就是这种无用的废物吗??这种程度真的能保护普通人的安全吗?】 【就是说啊,连招待会和同好会都没分清楚,就强闯会场,还把无辜的人粗暴地按在地上,警察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吗?】 【看起来是公安的人。】 【什么时候能取缔这个部门!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乌丸羽满意地合上手机,就算是网络上的口碑问题,也足够公安的人忙一阵子的了。 乌丸羽跨上重型机车,把头盔扣在头上,在后视镜中看到远远追来的另一辆机车,机车上的波本伏低身体,甚至没有带头盔,浅金色的碎发被风吹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因为暴怒而鲜活起来的眼睛。 乌丸羽愉快地勾勾嘴角,直到两个人的距离接近,波本甚至开始减速的时候,他才像是戏弄那样,转动转把,跨下的车如同失控般发出低沉的咆哮,猛地窜了出去。 从波本的角度看去,皮衣勾勒着青年的腰线,劲瘦却不细弱,黑色的机车服后背上金线勾勒的乌鸦犹如振翅,乌鸦虽然没有表情,但抬高鸟喙的动作,看起来却是十足的嘲讽。 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很适合被追逐,在密集的车流中犹如灵活的鱼穿梭,黑色的皮衣和跨下的机车几乎要融为一体,只剩下背后的金鸦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出近乎刺目的颜色。 在他们身后的警车,很快就因为复杂的地形不得不停下,这场追逐赛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两辆机车以骇人的速度在临海公路上冲刺。 在这种速度下,轻微的车头摆动,都有可能导致机车失控,直接冲下临海的悬崖,连人带车变成肉铁混杂的复合物,就算是安室透,也不得不全神贯注地驾驶,但是他却看到前面的乌丸羽突然松开了手,一把丢开头盔,任由呼啸的海风把黑发吹乱,张开双臂,安室透甚至还听到了模糊的欢呼声。 车眼看就要不受控制地撞向侧面的山石,安室透瞳孔猛地缩紧,这个瞬间也顾不得对方是否能听到,嘶吼道:“乌丸羽!!!” 在车即将撞上的最后一秒,乌丸羽扭转腰胯,腰线崩出漂亮的弧度,整辆机车向左侧偏斜,左侧车把手和地面摩擦出刺眼的火星,险而又险地擦着山石而过,远远的传来一声欢呼。 “呜——呼——” 这家伙骨子里也流淌着和那些疯子一样的血。 安室透咬牙,周围的景象越来越熟悉,难以控制地勾起他某些并不美妙的回忆,他已经知道对方想要带他去哪里了,但却还是想不通乌丸羽的目的。 他对他的同事们有着绝对的信任,就算是被暂时甩开,他们也会很快跟上来,今天无论乌丸羽逃到哪里,只要是日本境内,都绝对逃不掉! 等到安室透看到那栋熟悉的废弃大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乌丸羽的那辆哈雷被随意丢弃在楼下的空地上,驾驶座上还有人体的余温。 楼道里漆黑一片,但是这对安室透来说并不是问题,三年来他在梦中爬了这栋楼无数次,触摸过这里的每条裂缝,就像是熟悉自己的房间那样熟悉这里,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走上那个天台。 在抵达这里之前,他心里充斥着几乎要失控的怒火,但在看到这栋楼后,却如同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只剩下了悲哀的余烬,和某些比怒火更加不可控制的东西。 他不想把那件事归结为对方的错误,所以他从来不敢去想,如果真的和对方有关,他又该怎么办? 安室透终于迈出最后一步,踩到天台之上,青年背对着他站着,和三年前完全相同的场景,他恍惚又在对方脚下看到了那滩刺目的血迹,和天台边缘仰倒而下的身影。 “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公安的人。”乌丸羽的声音幽幽传来,在夜色中像是水一样冰冷的流淌:“当年那件事后,琴酒找了你三年,最后却潜伏在我身边,真讽刺啊,靠着这张脸,你可是爬到了你的前辈们前所未有的高度呢。” “……”安室透右手拿着枪,左手甩出早已准备好的手铐:“hane,跟我回去。” 乌丸羽睁大眼睛,他倒是真的看不懂他了:“这种时候叫这个名字,你不会觉得恶心吗?公安先生。” 安室透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沉默地和他对峙。 “可是我觉得恶心。”乌丸羽向后退去,轻巧地踩在天台的边缘。 安室透看似面无表情,但是青筋凸起的脖颈,暴露了他的紧张:“这里是八层,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地面上肮脏的东西都会和你的尸体混在一起,万一没死就更糟糕了,说不定会瘫痪或者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连洗澡都很困难。” 乌丸羽最喜欢干净,已经到达了近乎洁癖程度,所以安室透故意把结果往肮脏的方向描述,果然看到乌丸羽喉结滚动了下,背也弯下来,似乎被吓得想要蹲下来。 这种性格,安室透是不相信他会杀人的。 “跟我回去。”安室透放缓声音:“配合公安的调查,如果能证明你并没有牵扯在那些事里,或许结果没那么糟糕。” 乌丸羽和他对视,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恐惧突然就像是山间的迷雾被风吹散了,露出了坚硬的山石。 不好! 乌丸羽盯着他,衣角被从下吹起的夜风鼓动,整个人显得单薄至极,他的声音也被揉碎在风里:“如果我死了,你会放过我吗?降谷零。” 安室透的手指,擦着他的衣角,青年红棕色的眸子安静的看着他,最终隐没在浓重的夜色中。 又一次。 安室透转身向楼下跑去。 # 从八楼跳下去,也不过就是2秒多。 乌丸羽倒不是被安室透说的害怕,而是他真的有点被对方恶心到了,前面的恶心只是嘴上说说,后面那家伙说大小便失禁的时候,是真的蛮恶心的。 第一秒他还在回味这件事。 第二秒他的后背接触到了他早就在二楼和一楼中间的高度上准备的缓冲网,他放松身体准备卸力。 在他的速度稍有减缓的瞬间,乌丸羽清楚的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撕拉’声,有点像是衣服布料爆开的声音。 乌丸羽:他倒是真的希望是他衣服裂开:D 缓冲网裂开了,号称能接住二百米高空落下大象的缓冲网因为他的冲击裂开了。 乌丸羽甚至来不及思考他的体重是否超过大象,他的后脑就传来尖锐的刺痛,眼前迅速变黑。 停留在他视网膜上最后的景象,是他手腕上开始发光的那块黑水晶,像是缓缓升起的星子。 …… 乌丸羽好像坐在船上,不受控制的跟随海浪的起伏浮动,海浪下还传来远古巨兽悠长的呼吸声。 好怪。 海面还是软乎乎的,有温度的,摸起来蛮有弹性的,手感不错…… 这是什么海?回头他乌丸少爷要包下来,天天趴在上面。 他得睁眼看看,这么奇妙的海面,说不定很抢手,他得赶紧睁眼找负责人签合同。 光线透过眼皮,呈现出梦幻的肉粉色,乌丸羽砸吧砸吧嘴,意识逐渐回归,耳边的呼吸声却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楚,像是就在他的耳边。 哪个不怕死的,敢爬他的床?! 乌丸羽猛地睁开眼睛,满目漂亮的蜜色肌肤,向上看去是一个巨大的、冒出胡茬的下巴。 乌丸羽:??? 他还在做梦?他变小了? 乌丸羽低头,想要看自己身上穿没穿衣服,结果就看到了比裸/体更可怕的东西,一双短短的、白色的、毛茸茸的狗爪。 他想要骂人,结果耳边传来的却是:“汪!汪!汪呜——” “怎么了?” 身下的下巴男士,伸出比他现在半个身体还大的手,向他抓来,乌丸羽惊恐地向后退去,结果就被盖在腰间的白色毛巾缠住本就不长的后腿,整只狗卷着毛巾从男人的腰腹上,摔到了床上,并用毛巾把自己绑的相当牢固。 变成狗的小少爷费力地抬头,然后就和男人两腿间、现在对他的体型来说堪称狰狞的东西对上了脸。 你口口裸睡啊—— 艹啊—— “汪汪汪汪汪嗷嗷嗷——” 滚啊!!! 变成狗狗的第二天 “嗷嗷嗷嗷嗷嗷——” “你好,是米花宠物医院吗?我家狗……” 向来巧舌如簧的男人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不知该怎么向宠物医生形容现在的情况,白色小狗正站在镜子前像小哥斯拉一样挥舞前肢,张大嘴巴嗷嗷直叫。 而且只要安室透想靠近,哈罗就会对他狂吠,浑身的绒毛都炸开,像是只白色的绒球,虽然安室透听不懂,但感觉骂的很脏。 所以他现在只能站在房间的角落,看着小白狗在公寓里上蹿下跳。 “它一直在镜子面前对着自己大叫,而且不让我靠近。”安室透只能挑最突出的症状叙述。 “嗯好的,狗狗之前有受过惊吓,或者受伤吗?” “之前从我身上掉下来,摔到床上了。” 对面沉默了两秒,可能在思考打电话的人是不是脑子不清楚,才会觉得狗从身上跳到柔软的床上可能会受伤。 “呃……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临近秋天,还是发情的可能更大。发情期的狗狗,就会变得比平时更兴奋、爱叫、焦躁,家里的孩子有做绝育吗?” “没有。”他是四月末的时候捡到哈罗,现在也才过去五个多月,这期间他忙到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先生您可以先用狗狗熟悉的玩具陪它玩,试试看能不能让狗狗放松下来,然后观察下狗狗平时的行为,生/殖器是否有分泌物等……如果有需要的话,提前预约我们,可以打八五折哦!” 安室透挂断电话,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 他真的变成狗了。 那只被安室透从垃圾堆捡来,浑身脏兮兮,后背还秃毛的小土狗。 就算是狗也有牧羊犬萨摩耶拉布拉多罗威纳赛级血统级宠物级——但是他现在却是一只肩高二十厘米的小土狗,镜子里的小土狗歪着脑袋吐着舌头,小黑豆眼睛泛着睿智的光芒,如果这个表情不是出现在他自己脸上,乌丸羽可能还要夸一句好看,到现在他只想杀人。 作为曾经一名肩宽腿长的帅哥,从来都只有乌丸羽在日本的低海拔人群中,俯视其他人的份,到现在他出门在外,别人看不见被一脚踩死都有可能。 哈哈,往好处想想,至少腿的数量变多了。 乌丸羽泄气地趴在地上,从立体的狗变成了平面的狗饼。 “咚。” 一只玩具球被丢在乌丸羽面前,安室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har,来玩吗?” 乌丸羽:…… 那只弹力球因为已经使用了一段时间,表面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狗狗灵敏的嗅觉还能闻到上面均匀包裹的口水味。 安、室、透! 这个害他变成狗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这家伙非要来他们公司卧底,他也就不会认识这家伙,也就不会知道这条狗,如果不知道这条狗,他也就不会变成狗!!就算是变成一只爱洗澡的猫咪,也比臭烘烘的狗强! 如果不是这家伙在后面追他,他也不会跑到天台上面玩什么假死结果变成真死,更不会被困在这条小土狗的身体里,不穿衣服不穿鞋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简直比安室透在天台上威胁他说的话,更不能让他接受! “汪呜——汪呜——”乌丸羽一脚把球踢飞,想要砸死这个笨蛋,却错误估计了自己现在的力气,那只球慢悠悠地滚回了安室透脚尖前。 安室透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抓起球,在手里上下抛了抛,然后往客厅的空处丢去。 谁会玩这种蠢东西…… 球在空中划出圆润的弧线,落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向着客厅角落的隐秘处滚去,像是发出挑衅的猎物。 乌丸羽的狗狗眼慢慢瞪大,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摇晃着尾巴把球叼回了安室透脚边,安室透拍了拍他的头:“做得好!” 乌丸羽:………… 这一定是因为他还没有适应这具身体,所以才不能控制本能,小狗残留的肢体本能,绝对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他不喜欢玩球,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夸奖而高兴。 绝对! 安室透的手抚摸过小狗的头部,手指熟练的伸进颈部的皮毛,理顺毛发的同时又很好的按摩。小白狗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有种全身都放松下来的愉悦感,身后的尾巴甩成了花。 “没错,放松一点,就是这样。” 安室透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哈罗本来欢快摇动的尾巴,啪的一声放下来,几秒钟过后再次悄悄举起,然后小狗再气急败坏地把尾巴垂下去,几次之后恼羞成怒地去咬尾巴尖,在地上打圈。 今天哈罗的行为真的很反常啊。 明明前几个月,都是很懂事的样子,虽然走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嚎叫,但是只要他提高声音说不行,哈罗马上就会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安静下来,某种程度上比风见还要乖巧。 今天却突然像是听不懂指令了一样,发情会让狗狗变得更笨吗? 身体变小后,安室透在他眼睛里也大的可怕,盘腿坐在他对面,就像是小山一样。 那只宽厚的手向他伸来,乌丸羽再次向后躲去,可是这次清醒状态下的安室透,准确地拎住了他的后颈皮,拎到自己怀里,用身体和腿的夹角限制住他的活动。 乌丸羽挥舞着四肢反抗,最终却被无情镇压,至于嘴和牙齿,刚刚变成狗的小少爷根本想不到这条反击途径。 乌丸羽:他该庆幸这家伙套了条裤子吗。 但是薄薄的家居裤根本什么都遮不住,轮廓和触感清晰的印在他后背上,乌丸羽拼命用四只前爪去推对方的胸肌,安室透的脸在视线中越凑越近。 然后悲哀地发现,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他依旧觉得这张脸很帅。 这张脸真的很对乌丸羽的口味,不然他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把这个男人搞到手,后来还陪对方过了一整年普通人的生活。 更悲哀的是,这家伙对狗都比对他这个前男友要有耐心。 如果让他知道和这家伙谈恋爱最终会变成狗,那他绝对不会和这人建立恋爱关系,最多止步于□□关系。 他作为人类的时候,波本每次和他牵手都会火速松开,七年时间乌丸羽做到了完美金主的标准,给小黑脸买包买表买车买房,结果小黑脸本人却相当不敬业,连拥抱都非常吝啬,更不要提上床。 乌丸羽在这个家伙身上花了几个亿,结果到头来,连人都没睡到。 这家伙……小白狗看着现在抓着自己粉红色脚垫捏来捏去的男人,缓缓张大了嘴巴。 就像是他,是因为喜欢男人,所以从来都对女人没兴趣,会避免和女人接触,也拒绝了老爷子给他的所有联姻,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不结婚的打算。 所以安室透,和他保持距离,拒绝和他上床,难道是因为……喜欢狗??? 等等。 乌丸羽嗖地缩回前爪,组织里缺乏聪明人,但是从来都不缺乏变/态,就算是在组织中卧底的公安,也不排除变/态发育的可能,这年头和电饭煲结婚的人都存在,那么前男友的性癖是狗也不是没可能。 乌丸羽:……太可怕了。 乌丸羽慢慢想要从安室透屈起的两腿间滑出去逃跑,脱离魔爪,结果在前半身刚刚后仰着落到地板上的时候,突然感觉腰间一紧,被安室透用腿夹住。 小白狗以前脚尖着地的姿势,被抓在半空,他前爪在地板上徒劳地刨动。 这时候他感觉到安室透抓住了他的后腿,然后轻轻用劲向两侧分开,把他的肚皮暴露在了空气中,和他现在的体温比起来更凉的手,在小乌丸上捏了捏。 “没有发情的迹象,还是应该再观察一段时间吗……” 啪! 乌丸羽听到某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小狗脑袋里崩断的声音,倒控着的头开始充血。 安室透,我要杀了你—————— 变成狗狗的第三天 乌丸少爷虽然脾气差,但并不代表他是没有脑子的傻瓜,他现在只是一只狗,衣食住行全部都要安室透来提供,他作为一只身材娇小的宠物犬,甚至打不开公寓的防盗门,如果他真的咬死安室透,大概率半个月后,他自己也会被饿死在公寓里。 而且就他和这家伙现在的体型差来看,他冲上去,绝对还是他死掉的更快一点。 就算是惹对方生气,也可能会导致他失去食物和住所,在他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狗之前,他暂时还不想死掉。乌丸羽表情恹恹地重新趴回去,后背上的毛都变得暗淡下来。 安室透在厨房做饭的间隙,探头向卧室看了一眼,白色的小狗四肢伸展,舒适地趴在他白色床单的正中央,随着呼吸的频率,白色的胡须抖动。虽然只是日本随处可见的小柴犬,但是安室透总是认为,哈罗的脸型要比同种类的小狗更圆润,也更可爱一些。 哈罗也比别的小狗更聪明,虽然在遇到安室透之前都是在流浪,到家之后安室透也没有刻意训练过它,但它却从来没有在家里随处大小便,也不会随便跳到床上…… 算了。安室透嘴角抿了抿,最终还是没有斥责哈罗,回头继续准备自己的晚餐。虽然他不明白小狗脑袋里的想法,所以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哈罗反常原因,但从它的表现来看,显然它今天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今天就纵容它,允许它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吧。 男人转回身的瞬间,趴在床上的小狗耳尖突然动了动,然后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粉红色的鼻尖动了动。 好香。 这家伙原来会做饭?之前每次都是安室透选餐厅带他出去吃,所以乌丸羽也没了解过对方的厨艺,不过独居男人会做饭,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好饿。 说起来他从变成小狗,清晨从安室透的身体上醒来,到现在下午三点多,他一口食物都没有吃过,对于一只体重不超过十五斤的小狗,会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他看见安室透在房间角落的瓷碗倒了点狗粮,还从菜板上切了些蔬菜加进去。 乌丸羽在心里默念,他是狗吃狗粮不丢人,他现在套着小狗皮没人知道他是乌丸羽,这是混蛋安室透准备的狗饭不吃的话那家伙就可能会生气,生气他就会被逐出家门,逐出家门就会变更惨,狗吃狗粮很正常狗吃狗粮很正常…… 乌丸羽在短短几米的距离,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但在看到狗粮的瞬间,所有心理防线全部崩塌。 棕色的狗粮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绿色蔬菜的尸体,泛着清苦诡异的味道。 小狗耸耸鼻尖,迷茫、困惑、最后变成愤怒。 安室透,你喂狗吃西芹,你是魔鬼吗?! 安室透你去西餐厅偷偷往别人的餐盘叉西芹就算了,你现在连狗也不放过,你是什么西芹狂魔吗!! 本少爷不吃了! 小狗一脚踢翻饭碗,把刚才还在心里想的不要惹怒对方,完全丢到一边。 乌丸羽其实曾经也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西芹,但是安室透这家伙对西芹有种着迷般的喜爱,还热衷于向身边的人推荐这种食物,乌丸羽和他热恋的时候还能忍受,等到分手后,就干脆懒得掩饰,甚至开始变本加厉讨厌西芹。 或者说他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太喜欢那个人,所以开始讨厌所有和那个人有关的东西。 小狗绕过地面上的西芹碎和狗粮,钻进厨房,在安室透的背后跳上矮凳,直立起前半身,两只前爪搭在备菜台上。 备菜台上有切好的葱丝,装在盘子里的米饭,还有一块金黄色的炸猪扒,乌丸羽闻到的香味正是来源于这里。 咖喱猪扒饭? 那锅里正在发出咕噜声的,应该就是咖喱汤了,安室透这家伙只有一个人吃饭,但准备的食物却相当丰盛。乌丸羽晃晃尾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吃掉那块猪扒,就算是只剩下米饭,浇上咖喱后也足够安室透吃饱吧。 不过…乌丸羽心虚地再次看了眼背对着他系着围裙的安室透,不过很快就再次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既然养了宠物,就要好好为宠物准备食物,而不是用西芹碎这种看起来就会致命的食物,来暗杀自己家的狗,就算是狗狗也需要吃饱饭。他作为一只狗,当然没办法自己出门买食物,所以只能从主人的食物中挑挑拣拣。 小狗跳上备菜台,目标明确地对着猪扒张开嘴。 乌丸羽暂时还不能忍受把食物叼到地面上来吃,他能做出的最大退步,就是小心翼翼地咬住猪扒的一角,尽量不去触碰留给安室透的米饭,把猪扒从盘子里叼出来,放到菜板上吃。 小狗低头嗅了嗅,然后试探着咬了一口。 乌丸羽对油炸食物其实是有点心理阴影的,他在认识安室透之前,大部分时候都是陪着老爷子在家里用餐。 老爷子是在英国出生英国长大的亚洲人,直到中年才来到日本定居,现在年纪大了,就开始怀念年轻时候的口味,所以乌丸家的厨师是从英国聘请来的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叔,有一手地道的英国菜,最拿手的就是炸鱼和薯条。 薯条抛开不谈,炸鱼是他们家每周三午餐的必备食物,一次两次乌丸羽还能忍受,连着吃了两年后,乌丸羽闻到炸鱼的那种油腥味就想吐,每次炸鱼他连二楼都不下。 那种咬下去满嘴油的感觉,让乌丸羽对所有油炸食品都有些抵触。 如果不是乌丸羽觉得如果吃掉咖喱猪扒饭里的饭会让安室透真的想杀狗,他刚才就宁可选择白米饭,也不会选择油炸猪扒。 但是…… 小白狗抬起头,嘴角粘着几粒金黄色的面包糠,瞳孔缓缓放大,头顶都仿佛蹦出了不存在的小花。 好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狗和人类舌头有差异的原因,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被油糊住嘴的黏腻,只有酥脆和咸香,酥皮里包裹着的猪扒又是相当柔嫩的口感,汁水充盈。 因为从小被那些邪门的英国菜训练,所以食物是乌丸羽少数不会挑剔的东西之一,但能吃和好吃、好吃和爱吃在他这里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从最高标准来看,Tablecheck上东京的很多餐厅都在他的黑名单上,他经常会怀疑那些餐厅是不是买了水评,才能有那么高的评分。 炸猪扒看起来是最基本的配菜,但实际上油温非常重要,油温太高太低,都会导致酥皮发苦或者不够酥脆。 所以很多餐厅对于厨师的考核标准,都是炸一只天妇罗。 这家伙的水准,完全足够去应聘主厨了啊。 …… 土豆、洋葱、胡萝卜在炖煮锅中逐渐变得软烂,棕色的酱汁也变得粘稠且香味四溢,灶台上的计时器发出清脆的‘叮’声,安室透最后用汤匙尝了尝味道,满意关火。 他右手抓着勺子,转身去拿餐盘,想要把酱汁浇在米饭上。 安室透维持着转身的动作僵住,面前的餐盘里只剩下了米饭,菜板上有着可疑的面包糠碎屑。 白色小狗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的正中间,嘴巴上和前爪上还有油渍,蓬松的尾巴在两腿间摇晃。 几秒钟后,安室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har!!” 乌丸羽闭着眼睛,充耳不闻。 他叫的是har,和他乌丸羽有什么关系? 炸猪扒凭空消失,和他乖乖巧巧的一只小狗有什么关系?这种时候就要装死…… 小白狗眼皮下的眼珠乱转,尾巴也从轻晃变成了紧贴着后腿,显而易见就是在装睡。 安室透一把拎起它的后颈皮,怒到极致反而被气笑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狗偷偷把眼皮掀开一条缝。 …… 米花宠物医院。 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却莫名有股阴寒的气味,狗狗比人类灵敏几百倍的听觉,把模糊的嚎叫送进乌丸羽的耳朵里。 “妈——妈——救命啊!!” “肮脏的人类,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杀狗了!有没有人管啊——” 乌丸羽:…… 等等!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洗、洗澡?乌丸羽不确定地猜测,他没养过宠物,但大概知道有些宠物医院有洗护服务,难道是安室透看小狗胸前的白毛脏了,所以带他来洗澡? 小白狗强装镇定,挺着胸脯趴在安室透怀里。 安室透推门走进去,门口导诊的是一位年轻女性,看到安室透那张男女通吃的脸,眼睛先是亮了亮,然后热情道:“先生您好,需要什么帮助吗?” 安室透的目光在墙上的营业资格证上扫了一圈,然后才说道:“我今天早上给你们打过电话,本来没做好决定,所以就没有预约。” “哦哦,我记得。”因为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所以她还记得:“您说您家狗有发情迹象,说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乌丸羽没继续听下去,因为他被一只蹲在柜台上晒太阳的猫咪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只白色的加菲猫,身上有种年迈的气味,应该是只老猫。 那只老猫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嗓音意外粗嘎:“离我远点,狗崽子。” 这只猫的脾气很差劲,但这又是乌丸羽遇到的第一只会说话的动物,或者说第一只在现在的他听来,口吐人言的动物,白色的猫咪张嘴却是大叔的嗓音,这种感觉很奇妙。 “做不到哦。”乌丸羽说道:“你是店主饲养的猫?” “呵,我就是这里的店主。”老猫不屑地甩甩尾巴:“像你主人这样的家伙,会把一种纸送给我的仆人们,然后他们就会给我上供新鲜的食物和玩具。” 乌丸羽:…… 果然,这只猫好讨厌。 “那些人在养你而已,他们也是你的主人。” 老猫眯了眯眼睛:“他们不是我的主人,他们不能限制我的自由,也不敢像是对你们那样切掉**,反而要看我的脸色,所以我才是他们的主人。” “等会,切掉什么……” 乌丸羽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有另一双手从安室透怀里接过他,浅淡的消毒液味道,从抱着他的白大褂上传来:“别害怕哦har,我们去另一个房间,睡一觉就可以和主人回家了哦。” 【没有发情的迹象,还是应该再观察一段时间吗……】 【本来没做好决定,所以就没有预约。】 【您说您家狗有发情迹象。】 【也不敢像是对你们那样切掉**……】 在老猫嘲笑的目光中,乌丸羽听到过但是被忽视的线索,啪地合成一个答案。 他怎么给忘了,宠物医院收益地最基本项目,就是给家养宠物绝育!!! 白色小狗疯狂挣扎起来。 养了这条狗五个月都不做绝育,他一来就要安排绝育手术,安室透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安室透——我就吃了你一块猪扒,你太恶毒了啊!!我还给你还不行吗!!! 救命啊——— 变成狗狗的第四天 猪扒被偷吃,其实只是让安室透意识到对于精力旺盛的哈罗来说,就算是在他看来安全的家里,可能也充满危险,而绝育后的狗狗大部分会变得更安静,这样也会更适应城市的生活。 对于在城市里家养的宠物来说,绝育的好处远远大于坏处,可以从根本上避免宠物的许多疾病,延长宠物的生命并且提高生活质量,如果不是安室透最近半年因为各种事情忙到起飞,担心做过手术后,他没时间照顾哈罗,所以这件事才被拖到现在。 但现在那件事后,虽然贝尔摩德保下了事发时和乌丸羽同在天台上的安室透,但琴酒却仍旧在怀疑他,所以他被暂时排除在组织的任务之外,同时因为琴酒盯地太紧,公安方面的工作也不得不暂停。 总之,他最近有的是时间,刚好可以在家照顾哈罗。 安室透在来的路上是这样想的,但是当哈罗被从他怀里抱走的瞬间,手臂上的重量消失,心头也突然空了一下。 比起猫咪,小狗更短直的爪尖,并不能抓住他的手臂,只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几道浅淡的划痕,喉咙中发出可怜的呜呜声,有点像是安室透捡到它那天,它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呼痛声。 但显然专业的宠物医生,不太可能在抱小狗的时候,就让它产生什么痛苦,所以安室透很清楚,现在不过是这家伙在装可怜。 “har我们去那边玩,马上就回来了,看这个……” 医生温声哄着,但小狗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无论医生抱着小狗转向哪个方向,小狗那双黑豆眼永远朝向安室透,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倒影。 安室透看着看着就发现小狗的眼睛里弥漫起一层晶莹的水汽,小狗抽抽粉色的鼻尖:“嘤嘤嘤嘤——” 安室透:……………… 算了,淘气就淘气吧,大不了他多带出去散步,在家里多陪har玩就是了。这只不过是只小狗,既不是警犬也不是他的下属,没必要像是要求风见那样要求它。 安室透无奈扶额,冲着宠物医生怀里的狗狗伸出手:“算了,我们不做……” 就在这时,哈罗却突然一个精神,从医生的怀里猛的支起脑袋,冲着宠物医院玻璃门外的街道狂吠。 安室透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而形成的直觉疯狂报警,他回头向玻璃门外的那个方向看去,黑色的长风衣和高礼帽,银白色长发的男人看起来和街景格格不入,但似乎却又能无声无息的融入环境之中,那双森绿色的眼睛阴沉地盯着他。 又来了。 安室透皱了下眉,自从乌丸羽出事后,琴酒经常会出现在他周围,就算是时刻警戒,以琴酒的手段,安室透也不能确保自己能在对方的24小时监视下,时刻掩藏好身份,所以他在这段时间里,连风见都没有联络过。 他正在思考,这次用什么借口把对方打发走的时候,就听到医生轻生惊呼:“呀!har!” 白色的毛团在安室透的余光中一闪而过,踩着他的脚背向外飞奔,头也不回地留给安室透一个无情的背影。 安室透揣在口袋里的拳头捏紧,但他还是停顿了几秒后才迈步跟上,姿态从容,表情戏谑和门外的琴酒对视,似乎想要看这家伙为了一只狗而失态。 琴酒!!! 在经历了看光、被看光、以及险些被切后,这种时候看到琴酒,对于乌丸羽来说,不亚于背生双翼头顶圣光的大天使从天而降。 现在开始,这就不是Gin,这是他的Gd! 如果让乌丸羽列一张这个世界上最熟悉对象名单,琴酒一定有资格提名。 从乌丸羽七岁那年,老爷子把银发绿目的小琴酒领到他面前开始,他们两个人就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三天。与乌丸羽有关的事务,都是琴酒亲自完成,同样与琴酒有关的奖惩,也只有乌丸羽才能决定,就连老爷子都无权插手。 乌丸羽熟悉琴酒,就像是刀客熟悉自己的刀,飞鸟熟悉自己的翅膀。 而且他相信,对于琴酒来说也一定是这样。 所以就算是琴酒今天不能把他和小白狗联系在一起,他也有信心能让琴酒在三天内认出他,并且告诉老爷子……虽然不能改变他作为狗的现状,但至少生活质量会得到质的提升。 至少不用每天作为狗还要担心被自己的主人性/骚扰。 刀客信任自己的刀,不是因为相信刀的坚硬,而是相信当他挥刀的时候,手中的刀永远不会伤到自己。 所以当乌丸羽被一脚踩住,头顶传来上膛声音的时候,他愣住了。 他艰难的仰头,绕过踩着他的皮鞋,琴酒紧绷的下颌线比踩着他的鞋底更冷硬,目光漫不经心,十足的厌恶。 厌恶是针对安室透的,漫不经心才是对他的,因为他现在只是一只狗,对于琴酒来说,杀人和杀狗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无趣,但是如果是杀掉安室透的狗,在对方的脸面上狠狠踩上一脚,那才让人心情愉悦。 乌丸羽清楚,如果不是琴酒要留着他的命挑衅安室透,就这双鞋就足够把他踩成真皮地毯。 他有信心能让琴酒在三天内认出他,但他却忘了,作为一只波本的狗,他或许在琴酒手上活不到第三天。 “我可以理解你这是在恼羞成怒吗?”安室透笑嘻嘻地倚在宠物医院的门上,门内的宠物医生和几位工作人员紧皱眉头,想要冲出来阻止,却都被安室透不动声色地拦在屋里。 他对面站着的,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乌丸羽出事的时候,贝尔摩德因为某些原因给他作保,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包括那位先生都表示了暂缓处理的意思。 琴酒却感公然无视那位先生的命令,站在组织总部的大厅就掏出机关枪对着他扫射,如果不是那天安室透反应灵敏,现在他估计比乌丸羽凉的更快。 最后还是贝尔摩德拿出了几年前乌丸羽准备的纸条,才让琴酒暂时放弃了杀他。 以琴酒的性格,哈罗从安室透擦边而过,出现在琴酒视野里的那个瞬间开始,琴酒就能做到随时拔枪,一枪杀掉哈罗了。 拖到现在才动手,不过是想要看看这条狗,对于安室透来说,是什么样的分量。 这种时候他表现的越在意,哈罗也就死得更快。 安室透哂笑:“抓不住我的把柄,就用我的狗来撒气?手段太幼稚了吧,琴酒。” 琴酒抬眼看他,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这条狗是怎么回事?看来你最近确实很闲,还有时间养狗,” 安室透摊摊手:“没办法,没有工作只能尝试下普通人的生活咯,上上班养养狗的,如果没有变态跟踪,我的生活还会更美好。” “回答我的问题。”琴酒并不因为安室透的废话而分散注意力,或者说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些东西:“为什么养狗?” 宠物店里有和他联络的公安?琴酒的目光从趴在窗户的几人身上扫过,他们都不像是公安的人。 “真是的啊,我的任务为什么要讲给你听?” “因为和乌丸羽有关系,包括你。”琴酒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拿出,直接在人来人往的宠物医院门口掏出枪,二话不说顶在安室透头上:“说,三……” 身后的宠物医院里发出混乱的声音,安室透再回头的时候,大厅里所有人都躲进了诊疗室, 安室透也沉下脸,在琴酒的二字脱口之前,就说道:“为了和毛利小五郎接触,我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他确实有问题。” 他两句话把狗的问题带过,抛出了另一个让琴酒无法忽视的情报。 乌丸羽出事的大楼,在事后被组织翻了个底朝天,每块砖都被检查过,但除了二楼三楼之间连接处磨损严重的安全网外,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安全网的购买记录在先生名下的卡里,也就是说安全网是乌丸羽提前准备的,从购买到使用不过才两个星期,就算是每天都用这张安全网跳床,都不会磨损成这个样子。 所以就算是那个痕迹很像是自然磨损,但从他们这些人的本职工作来看,他们从来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这种意外,能够刚好把想要找刺激的继承人、公安的围堵、质量不好的安全网,几个不寻常的要素全部凑到一起,最后变成对某些人有利的意外。 公安、FBI、其他集团甚至是组织内部的某些人,任何有可能会在这件事中获利的势力,都是他们的怀疑对象。 毛利小五郎在乌丸羽出事前,曾经在银座的大楼和乌丸羽见过面,毛利小五郎身边的那个孩子,还单独和乌丸羽说过话,乌丸羽在事后,还在琴酒和贝尔摩德面前提过这个孩子。 琴酒沉默了两秒,然后收起枪转身就走。 安室透的声音却冷了下来:“我的解释说完了,难道你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差点杀掉我的狗,还在这种地方拔枪,把我牵扯到麻烦之中,你就想要这样走掉?” 琴酒冷笑:“所以呢?”对波本来说,从这件事中脱身就像是呼吸那样简单,而那只狗更是连毛都没掉。 “嗷嗷嗷嗷嗷嗷——” 琴酒话音刚落,狗狗的惨叫就从后面传来,叫声凄惨以至于琴酒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那只狗提着右侧前爪,一瘸一拐地向安室透跑去,身后的尾巴垂着,活像是重伤不治即将断气,跑到安室透脚边,然后直挺挺地倒下,发出‘嗷呜’一声,伸出舌头脑袋歪向一侧,彻底不动了。 琴酒:………… 变成狗狗的第五天 最后琴酒黑着脸走了。 安室透以狗狗受伤,影响他调查进度为由,从琴酒那里得到了对方的调查进度,组织的人现在已经能肯定,对安全网做出手脚的家伙,就是组织内部的人,那位先生已经准备要第二次大清洗了,组织里很快又会消失一大批人。 安室透看着琴酒离开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乌丸羽出事后,那位先生暴怒,处死了那天乌丸羽身边所有的安保人员,所有有关成员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组织中人人自危。安室透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是这种情况下,他的任何小动作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所以尽管他知道了大清洗的情报,他也做不了任何事。 那些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先、先生,您没事吧?”宠物医院店员的声音战战兢兢地从后面传来,等他发现那个持枪的男人真的走了后,他才敢探出头来:“您的小狗受伤了吗?我们已经报警了,请您到店里等待片刻,今天我们会免除您的所有费用。” 安室透低头,就看到小白狗维持着歪头吐舌的姿势,但是眼睛已经悄悄掀开一条缝隙,乌黑的眼珠在眼皮下乱转,显然是在装死。 安室透失笑,蹲下身揉了揉那柔软的白肚皮:“人已经走了,赶紧起来。” 小狗像是怕痒那样踢踢后腿,然后才慢吞吞睁开眼睛,和安室透对视两秒后,从仰躺的姿势变成侧身,伸长前爪抱住安室透的裤脚,委屈的发出嘤嘤嘤的声音,把身侧被踩的黑脚印恰到好处的露出来。 他都已经这么可怜了,就不要再做绝育手术了,就算是全部免费也不行,小狗也会心灵受创的。 这时乌丸羽却感觉抚摸他肚皮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去,男人依旧是嘴角含笑的表情,但那双烟紫色的眼睛却有些失神,明明是盯着他的方向,却好像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东西。 波本很少会露出这种表情,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个擅长使用hrap的波本,实际上是位彻头彻尾的骗子。上一秒嘴巴里还能说出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下一秒利用完你所有的价值就会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所以当那双烟紫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某种真挚的悲哀,像是水一样温柔地蔓延开来,变成狗的乌丸羽都被吓了一跳。 真没想到……波本他居然真的这么爱这只狗,现在就算是他说明天要带着这只狗结婚,乌丸羽觉得自己都不会惊讶。 毕竟乌丸羽作为男朋友的时候,都没得到这种待遇,变成狗的时候却享受到了。 这样想想还真是耻辱,在各种意义上输给了一只狗。 乌丸少爷虽然从来都不需要察言观色,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这个能力,在寄人篱下的时候,他也可以很有眼色的。 小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用头主动去蹭男人的手,但尾巴微微垂着,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 【……我不清楚你和贝尔摩德那女人承诺了什么,能让她站出来帮你撒谎,等到乌丸羽苏醒,你们两个那愚蠢的谎话就会被戳破。】 乌丸羽的心脏怦怦直跳,巨大的惊喜几乎要将他冲晕,琴酒这话的意思,是他没死?他的身体还活着? 就在他沉浸在这喜悦中的时候,他感觉到四肢突然腾空而起,被安室透单手抄起,塞进店员怀里:“既然没受伤,就把正事先做了吧。” 乌丸羽:??? “汪汪汪汪汪——” 等等!他都这样了,还要切?安室透你不是人?! 小狗被抱进去,响亮的叫骂声安室透站在街道上都能清楚的听到,他头疼地揉揉额角,从早上被吵醒直到现在,他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疲态。 真是疯了。 刚才居然在哈罗的黑豆眼里,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之前从来没发现哈罗和乌丸羽竟然有些相似,以至于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了回忆中,就好像那双红棕色的眼睛就在眼前。。 刚认识的时候,安室透和他还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还是少年的乌丸羽比现在更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甚至有些娇气,借住在公寓里,唯一会用的电器就是微波炉,还因为把金属勺子放进去加热,险些引发火灾。 那时候少年每次做错事,就会抱住他的胳膊,把被烫伤的手指伸到安室透面前,可怜兮兮地说痛。那个样子,没人能面对着他再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所以最后总是乌丸羽蜷缩在沙发上吃水果,安室透认命地去厨房收拾。 因为少年的生活技能太差劲,所以安室透甚至会担心对方离开自己后没办法活下去。 乌丸羽这家伙,虽然处于强势的地位,但却总是能用那张脸做出弱势可怜的姿态,他从来都没有伪装失败过,只有他不想再玩下去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戳破用来伪装的皮,把狰狞的事实傲慢地拿到明面上,至于对方的想法和心情,他连半分都不会考虑,从来都只有别人迁就他的份。 娇气、傲慢、以自我为中心。 橘黄色的夕阳铺满了整片天空,刺目的光线一丝一丝的被迫收拢,最后黑暗骤然降临。 男人站在街角的剪影被夕阳拉长、变形、消失,最后融入黑暗之中,那种悲伤的表情,快速的在他脸上闪过,瞬间就被黑暗遮盖。 所以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少爷,那时候为什么敢跳下去呢? 就算是怀疑他,以对方的性格,难道不应该直接下达命令把波本抓起来,然后在保证自身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组织里有无数手段,只要乌丸羽想要就算波本变成死人,他们也能把小少爷想要得到的秘密挖出来。 为什么要把他带到无人的天台,用最危险的方式来试探,对于骨子里是商人的乌丸少爷来说,这难道不是最赔本的买卖吗? 波本不明白、安室透不明白,降谷零也不明白。 能告诉他们答案的人,现在正躺在组织某家医院的监护室里深度昏迷,他连见面的资格都没有,或许这辈子他都得不到答案了。 * 这次变得更有经验的店员,在接到小狗的瞬间,就用手抓住它的前爪,同时紧紧禁锢住它的的腰,完全封锁了他逃离的任何可能。 店员把他抱进一个灯光明亮的房间,塞进笼子里,转身去准备用具。 这是专门用于宠物寄存的地方,乌丸羽笼子的左右两侧都关着小动物,左边的那只柯基状态看起来格外可怖。 柯基头上带着蓝色的伊丽莎白圈,四肢软趴趴地伸直,死鱼眼半睁不睁,身上的毛发脱落,只剩下几簇,还糊满了一种难闻的药膏,半死不活地瘫在在乌丸羽现在看来阴森幽暗的铁笼里,像是张被处理过的狗皮。 “唉……” 拉长声音的叹息从他背后幽幽传来,神经高度紧张的乌丸羽,被吓得平地起飞,脊背上的软毛炸起。 他惊魂未定地看回去,他身后的笼子里,是一只胖到离谱的白猫,正在用爪子去抓乌丸羽因为不安而颤动的尾巴尖。 白猫长着双绿色的眼睛,熟悉的配色瞬间就让乌丸羽想到了刚才才惹过他的琴酒,顿时对这只猫也没有好感。 白猫抬起眼睛看他:“小狗崽,你主人送你来的?你在家闯祸了吧?” 乌丸羽:“……”被猜中了。 白猫一脚踩住乌丸羽伸出笼子的尾巴,大饼脸上深沉严肃:“每只狗都是这么来的,你旁边那只叫阿黄,它也是因为咬断了主人的充电器,所以被送来做大脑切除术。” “什么?!不是绝育吗?”乌丸羽的理智告诉他这只猫在撒谎,他想要从那张猫脸上找出证明对方撒谎的微表情,他能在微表情鉴识课上拿到满分,但这并不代表他能辨别一张长满毛的猫脸上的微表情。加上他身后那只阿黄,实在是形容凄惨,乌丸羽的情感开始无限趋近于相信。 “不。”白猫睁大眼睛,瞳孔在昏暗地光线下散发荧光:“如果只是绝育手术,为什么要把阿黄的头绑起来,那些人类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给阿黄做的实际上是开颅手术!做过开颅手术的狗都会失去反抗能力,彻底沦为人类的奴隶!” 乌丸羽:…… 他没养过宠物,刚才看伊丽莎白圈,猜测是宠物医生避免阿黄舔掉身上的药膏,但结果竟然是开颅手术的包扎吗?这种营业执照都不齐全的宠物医院能做开颅手术吗?宠物的医疗终究是比不上人类,他绝对会因为术后感染死掉吧!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活着,那么就代表他有很大的可能还能变回人类,说不定只要坚持到他人类的身体痊愈,某天一睁眼,就是组织医院的天花板,他还是肩宽腿长的乌丸少爷,谁敢叫他吃狗粮,他能把那个人的脑袋塞进狗笼子。 小白狗惊恐地用爪子去扒拉笼子上的锁,同时凄惨地嚎叫起来。 安室透!他后悔了,绝育对狗狗的健康也有好处,只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心一横的事…… 因为他凄惨的叫声,那边的店员也加快了速度,几分钟后就再次走向他的笼子。 小白狗发出戒备的呜呜声,同时向笼子的深处缩去,他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做任何手术—— 三分钟后。 乌丸羽被七八只手按进了温度适宜的水里,他清楚地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绝望的抱怨。 “天呐——这只狗是疯了吗?洗个澡像是要它命一样,这才刚按进水里,等下打沐浴露要怎么办?” 乌丸羽愣了两秒,然后像是动画片里的向日葵那样猛的回头,怒瞪那只白猫。 他以后再相信任何一只猫说的话,他就是狗! 12.变成狗狗的第六天 [] 男人穿着米白色的衬衫,腰间系着深蓝色的围裙,袖口向上折到小臂,露出小麦色的肌肤。他用手支着桌角,稍稍弯着腰,脸上的笑容亲切温和,就连因为动作吹落的细软发丝,都带着阳光的金色。 啊,今天安室先生也是状态满分呢。 旁边的咖啡机突然传来报警的滴滴声,榎本梓猛然回神,伸手关掉了开关,把安室透因为疏忽而煮过头的咖啡端下来,她挑挑眉毛,哦不对,今天不是状态满分的安室先生,应该是九十九分才对。 如果不是她已经和对方共事了一年多,她大概也像是那些客人一样,不会发现这个谈笑风生的帅气服务生,实际上是在心不在焉的走神吧。 她知道安室先生是足够细心的人,如果是正常状态,绝对不会犯这种把咖啡忘在咖啡机上的小错误,安室先生也会遇到棘手的找麻烦吗? 等到安室透把客人点好的菜单拿回来的时候,榎本梓已经擦掉了台上的咖啡渍,洗干净了玻璃壶,把装满咖啡的玻璃壶重新放在了机器上。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安室透的目光在操作台上快速扫视后,就马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抱歉,是我疏忽了,浪费掉了那壶咖啡。” “欸,果然被发现了。”榎本梓笑起来:“明明我动作已经很快了,为了不让安室先生发现,还刻意在玻璃壶里加了差不多高度的水,安室先生是怎么立即就发现,这不是原来的那壶咖啡?明明看起来都一样嘛。” 安室透从冷藏柜里拿出蛋糕,修长的手指拿着勺子,在浅碟上用焦糖酱简单的涂抹,就让整盘蛋糕变得漂亮起来,他分心回答道:“温度不同。” 这句话说完后,咖啡机上的咖啡才终于沸腾起来,发出温暖的咕噜声。 榎本梓恍然大悟,她能控制壶里液体的高度、能在安室先生回来前,把操作台上外溢的咖啡擦干净,但却没办法让冷咖啡在一瞬间沸腾起来。 榎本梓把加热到刚刚好的咖啡倒进白瓷杯,放到托盘里,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感觉裤脚被什么东西蹭了蹭,她低头就看到三花猫颜色漂亮的背毛,她惊喜道:“啊,是大尉回来啦。” 大尉是养在他们店里的三花猫,平时喜欢懒洋洋地趴在玻璃窗前晒太阳。 但是最近逐渐进入秋天,猫咪发情的季节,大尉也变得很少在店里停留,榎本梓也只能靠着猫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减少的猫粮,才能判断大尉虽然不露面,但实际上每天都有回来吃饭。 上次见到大尉还是三天前,在两个街角外的区域。所以这次在白天就在店里看到大尉,很让榎本梓惊喜,或许这就代表着猫咪的发情季节马上就要过去,大尉又会变成喜欢趴在店里的乖宝宝。 榎本梓领着大尉来到店门口,把白瓷碗里装满猫粮,大尉仰着脸‘咪呜’一声,像是在道谢,然后才低下头大快朵颐起来。 榎本梓回到操作台洗手,转头发现给客人送完蛋糕的安室透,居然少见地在盯着大尉发呆。 “嗯?有什么问题吗?”因为每次看到男人这个表情,实际上都会发生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榎本梓也条件反射的紧张起来。 “啊,没有。”安室透就算是没有看她,也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迟疑,他解释道:“我只是在想,大尉在猫咪里真的算是性格很好的类型了,如果哈罗也像大尉一样懂事就好了。” “哈罗是……?” “咦?我没提到过吗?”安室透眨眨眼睛:“是我家里养的小狗。” 没想到安室先生家里居然还有宠物,明明每天既要在店里工作,还要跟着毛利先生学习,她以为已经足够忙碌,结果居然还有时间养宠物吗?安室先生真是超人一样的存在呐!榎本梓在心里感慨:“通常来说狗狗的性格会比猫咪更好才对,安室先生家里的哈罗很淘气吗?” “之前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安室透皱起眉头,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或者说哈罗之前的性格都很乖巧,但现在却……变得很娇气了。” “娇气的狗狗?”榎本梓有点难以想象:“是狗粮和零食一定要吃某个特定的牌子吗?” 安室透这次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只是那样的话,也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已经不是零食牌子的问题了,哈罗它开始拒绝吃任何的狗粮和狗狗的食物,反而开始对我的食物充满了兴趣,尤其是海鲜速食面。” “海鲜、海鲜速食面?!” “是啊,每次煮的时候,如果不给它吃的话,就会闹腾一整天。”安室透本来是想借着这个话题,让榎本梓提出把哈罗带到店里照顾,然后他就能借机让哈罗接触毛利小五郎,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把当时和琴酒说的谎话落实,但说着说着他开始忍不住真的头疼起来。 吃太多含有调味品的人类食物,对狗狗来说并不是好事情,对它们的肾脏和肝脏都会产生额外的负担,还有可能会引起高血脂、高血糖,这些安室透都清楚,但他却发现在这件事上,他久违的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哈罗总是能从家里的各种角落,翻出连安室透都忘记的食物,然后咬开包装袋吃掉。 在偷吃到他某天煮给自己的速食面之后,它就变得变本加厉起来,趁安室透不在家,把成箱的速食面从架子上推到地面上,然后用牙齿咬开包装,干的速食面也吃得津津有味。 当安室透打开公寓门,面对着地板上、桌上、床上的碎屑,和把自己滚满调料的小白狗,安室透感觉自己的血压瞬间升高。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也是非常懂事狗狗,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得寸进尺的趋势,安室透叹息道:“或许是因为,我作为主人真的很差劲吧。” “才不是呢。”榎本梓扑哧一声笑道:“安室先生不仅不是差劲的主人,而且一定是在狗狗眼中超棒的主人。” “大尉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每天都会跳上客人的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但是现在却连摸一摸都不愿意,因为知道就算是不做那些事情,猫碗里也会有它的食物,所以就变得任性起来了吧。”榎本梓把咖啡倒进玻璃杯:“狗狗就和小孩子一样,只有在它们绝对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变得肆无忌惮的淘气,哈罗从小心翼翼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恰恰是说明它现在能感受到自己是被宠爱着的。” 大尉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猫碗里抬起脸,懒洋洋地摇摇尾巴,算作是回应。 虽然安室透清楚,在榎本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最好的回应因该是一个百分之三十释然百分之三十幸福百分之三十恍 13.变成狗狗的第七天 [] 乌丸莲耶作为乌丸集团实际的掌权人,从四十多岁就创立了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后来更是在权力平衡已经稳定固化的日本,用强硬的手段从本地政权手中,生生切走了一大块蛋糕,他可以说是在权力顶尖的金字塔驻足了将近一个世纪。 而乌丸羽作为他唯一承认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被他捧到了相同的地位,从还不会说话的婴儿时期,就在讨好乌丸家族的人的吹捧中长大,组织里的其他人,以贝尔摩德为首更是对这个小少爷绝对纵容,如果不是乌丸莲耶在对乌丸羽的宠溺中,还幸存了三分理智,那么很难形容今天的乌丸羽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乌丸羽对朗姆说看上了他手下新来的那个叫做安室透的家伙时,朗姆的第一反应是不以为意。 那个新人朗姆很看好,不论是脸还是性格,都是天生吃他们情报组这碗饭的材料,所以小少爷能看上他,朗姆并不奇怪,那人看起来就长了张很讨小孩子喜欢的脸。 虽然那家伙并不是什么好的伴侣,但是有他们在旁边看着,料想那家伙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等到小少爷玩够了,他再把人要回来给个代号,那家伙也不算吃亏。 朗姆很快就盘算好,回答道:“您哪天有时间,我把他叫来陪您。” 当时只有十七岁的乌丸羽皱紧眉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追他。” “噗——”坐在他旁边高脚凳上的托卡伊,一口酒喷了出来。 朗姆:“啊……啊?” “他看起来很特别,我觉得我喜欢他。”乌丸羽捧着装着甜牛奶的玻璃杯,在酒吧昏暗的光线里,语气认真:“贝尔摩德说喜欢一个人,就要认真追求。” “贝尔摩德这个傻……啊。”托卡伊不像是朗姆那样不敢说某些话,他和琴酒是和乌丸羽一起长大,所以总是要更特别一点,所以也更敢说话,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乌丸羽当胸一记肘击,生生把脏话憋了回去。 托卡伊暴躁地抓抓头发,站起来直接拔出枪开了一枪,打爆了天花板上旋转的灯球,冲台上的人喊道:“把音乐关了,都滚!” 这里虽然看起来是酒吧,但实际上是组织名下的安全点,所以这里没有人不认识托卡伊,没有人有任何异议,迅速消失,等到酒吧里明亮的备用灯打开的时候,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托卡伊再次坐回去,长腿踩在乌丸羽的凳子上,直接把他的高脚凳勾的更近,仔细端详这个发疯的小少爷,伸手指指头顶:“现在天亮了,少爷您醒了吗?” 乌丸羽不爽地啧了一声:“老爷子都说我十六岁之后就可以恋爱,怎么你还想管我?” “这是两回事。”托卡伊眯起眼睛,这个表情让他本来就狭长的眼睛更加细长,像是只红毛狐狸:“安室透这个人我见过,原来是在北海道那边做情报生意的,城府深关系网也混乱,直到现在我们都没调查清楚他的背景,这种人当作手下还好,放在身边太不安全……之前我给你找的那些人呢?一个都没看上?” “嗯……没意思。”乌丸羽:“看见我就像是老鼠看见猫似的,吃饭的时候都不敢和我对视,总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和他们是两个物种,我说这些人你都是从哪找的?他们真的是自愿的?” “这件事赖我吗?他们胆子小,不敢和你说话也要怪我?” 自愿当然是自愿。托卡伊提起这个也无奈,乌丸羽说想要找伴侣,他自然是从知根知底的合作伙伴的家族里选,那些家族倒是迫不及待就把人送了过来,但是送过来的人也都清楚乌丸羽的背景,和乌丸羽相处的时候唯恐说错半句话,惹怒这位少爷转头就切断和他们家族的合作。再加上琴酒那个疯子,在他们见乌丸羽前,还专门去恐吓了一圈,所以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像是兔子一样。 那边半天没说话的朗姆斟酌道:“就算是……追求,也总要先认识,不然明天把他叫出来吃饭,大家先见一面。” “不用,我已经想好了。”乌丸羽掏出手机,开始翻找任务:“我记得因为山本医疗集团制作的成瘾性药物的事,有位事务次官来找过我们……啊,在这里。这人虽然刚上位不长时间,但他的夫人是邮政大臣的女儿,他背后站着的邮政大臣我们不得不卖个面子,对方说警察和公众舆论方面的事情他会处理,保证我们当天遇不到任何一个警察,所以也没什么危险,托卡伊你带着他去这个任务吧。” 朗姆的声音小心翼翼:“您是想……” 乌丸羽从口袋里开始套证件,啪啪啪在吧台上摆了一排:“我已经伪造好了假身份,到时候我就是山本医疗集团某个员工的孩子,托卡伊你要装作不认识我想要杀掉我的样子,让那家伙来救我。” 托卡伊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你最近是不是又跑去和雪莉那个姐姐,叫什么明美的,她又带你看狗血八点档了是不是?刚才让你追人的那话根本就不是贝尔摩德说的,是宫野明美告诉你的吧?我早就说该杀掉她,现在好了,把雪莉和你都教成傻瓜了。” “说什么让那家伙来救你,如果那家伙说‘前辈,我来帮你。’,然后一枪干掉你怎么办?”托卡伊恨不得把手里的冰酒泼到乌丸羽脸上,让他好好冷静冷静,组织里的货色他再清楚不过,安室透虽然是个新人,但心黑手辣的程度压根不逊色于代号成员,射击成绩在训练场上还是少见的满分,如果近距离开枪,就算是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拦住。 乌丸羽懒洋洋地拉长声音,用手指勾勾托卡伊的衣领:“那就请托卡伊大人保护好我的安全哦。” 托卡伊嘎嘣一声嚼碎了嘴里的冰块,冷冷道:“算我倒霉,不过我最后奉劝你一句,这件事别让琴酒知道,不然你的宝贝恐怕是活不到那天。” 当时乌丸羽没把托卡伊的话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这家伙果然是狐狸成精,当时阻拦他犯傻的每句话都是至理名言。如果自己当初没去追人,后来就不会拒绝去美国,再后来也不 14.变成狗狗的第八天 [] 说实话,乌丸羽是不太敢从床底下出来的。 厨房的半面瓷砖墙都已经被熏黑了,微波炉完全变成了堆废铁,就算他现在躲在卧室里,还依旧能闻到变成碳的烤鸡,那种又苦又香的焦味。 换位思考,如果有谁敢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把他的厨房搞得一团乱,他绝对要扒了那家伙的皮——虽然他本人完全不会使用那片区域,但那也是他的所有物,贸然被人破坏,就会产生一种私人领域被入侵的恼火。 波本也算不上是脾气很好的家伙,曾经他想要拿对方的手机来玩,只不过是刚刚摸到,就被大声地吼了一句,可见他也是对私人领域很看重的那个类型。 现在他趴在低矮的床下,浑身的绒毛都因为沾满灰尘,而有些粘腻干涩,让乌丸羽简直是浑身发痒,但是他依旧一动不动。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安室透穿着家居鞋的脚,裤脚上还被蹭上了黑色的脏污。 “haro,出来。” 安室透的声线放的很平,以至于在乌丸羽看不到对方表情的情况下,根本不能判断他的情绪。 刚才他还听到这人进了厨房,叮叮当当地拿了什么东西。乌丸羽缓缓打了个哆嗦。说不定这人虽然语气听起来平稳,但实际上在自己看不到的上半生,正拎着把菜刀,等着他探头就剁掉他的狗头。 乌丸羽打算等到安室透没耐心离开后,他再钻出来看看情况,如果安室透这家伙真的打算杀狗泄愤,他就想办法跑掉,外面的世界虽然危险,但也比直接死在这里强。 但他似乎每次都会低估安室透这人的耐心,一直等到他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外面的安室透才终于动了,乌丸羽还没来得及惊喜,就看到那双家居鞋再次返回,同时放下了一把椅子,紧接着就传来笔记本电脑键盘敲击的声音。 显然这人为了蹲守,把工作也搬到卧室来了,就为了等到他出来,第一时间就能抓住他? 这家伙肯定是要揍他了!乌丸羽后背上的毛都炸开了,彻底变成了只炸毛的毛线球。 和安室透相反,虽然乌丸羽在媒体前的形象时成熟温和的形象,但实际上他本人的耐心相当有限,骨子里有种家族遗传的疯劲,只要是超过他耐心下线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想要掀桌。 反正他是乌丸羽,无论桌子那端坐的是谁,他掀桌之后都不会对他本人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之前二十多年,他都是这样做的。 但是现在他突然变成了只小狗,就算是表情凶悍的呲牙跳上桌,说不定桌子对面的家伙,都会以为他是在装可爱,没有任何威慑力。 小狗脑袋上无数小乌丸在叫嚣,跳出去和这个敢把他堵在床底下的家伙拼了,他还没受过这种委屈,从前敢骂他的人已经在海滩的水泥柱子里,兢兢业业工作好几年了,现在他竟然沦落到被人堵着挨揍的地步,这样想想活着也没意思,还不如跳出去拼命,说不定死掉后反而能回到人类的身体里。 但是最后这些念头,都被他的理智一个个的拍死了。 他现在冲出去,不叫拼命,叫送命。而且他的灵魂进入这条小土狗的身体,那小土狗的灵魂呢?是在他进入小狗的身体前,这条小土狗就死掉了,还是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沉睡,就像是人格分裂那样和他共处在一个身体中……如果他尝试失败之后,不仅回不去自己的身体,还要搭上小土狗的命,那简直是太不划算了。 这倒不是说他有多在乎这条小土狗的命,只不过他是个商人,现在小狗的身体是他的所有物,那么小狗的灵魂自然也属于他,天平这端的重量压过另一端,他就会去选择更有利的那端。 ‘叮。’ 从厨房传来清脆的一声,安室透打字的声音停了下来,两条长腿微微岔开,手撑在膝盖上,上身稍稍前倾:“haro出来吧,我不会打你的。” 小白狗瘫着脸用爪子蹬了下耳朵,这和说我保证不打死你有区别吗?这种骗人的话,狗都不会相信。 安室透:“haro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可就要走了哦!” 小白狗的耳朵尖动了动,继续面无表情的蹲坐在原地,今天只要没有亲眼看到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离开这间屋子,他是绝对不会从床底下出去半步的。 几分钟后,从上方传来无奈的叹息声:“好吧,我要出门找人来修理厨房,你这次要乖乖呆在家里哦。” 说完这话,鞋尖转向门口,家居拖鞋的软底和地面摩擦出的沙沙声越来越远,最后在防盗门口停留,金属门锁被打开,然后再次被关闭,脚步声彻底消失了。 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乌丸羽这才松了一口气,甩甩已经趴麻的四肢,用脑门顶开下垂的床单,从床底下钻出来。 白色的麻布床单从脸上扫过,清新的海盐洗衣液的味道,和某种浅淡的焦糖味。 这种味道他并不陌生,安室透这家伙很喜欢做甜点,兼职的工作也和甜品有关,所以身上和手上总有种焦糖的甜味,这点早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乌丸羽就发现了,因为很喜欢这个味道,所以记忆点也很清晰。 乌丸羽:…… 小白狗低头就向后缩去,但是还是慢了半步,一只手从上方伸来,准确地扣住了他的后颈皮,把他从地板上整只提了起来。 乌丸羽整只狗都拉长成小狗面条,生无可恋地和那个盘坐在床铺上的狡猾家伙对视,怎么会有人为了抓狗,还用上计谋啊!装作走掉的样子,然后屏息凝神,脱掉拖鞋在他的视线死角回到床上,就为了把他抓出来。 完蛋了。 安室透的鼻子几乎贴在小狗的鼻尖上,那双紫灰色的眼睛严肃地盯着小狗的豆豆眼,甚至于显现出几分规矩的认真,这目光把乌丸羽盯地紧张起来,左右扭动试图逃避对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