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糙汉老公掐腰宠》 第1章 如果一切重来 林清屏死了。 死在她68岁这年。 她生了病,但是本可以不死的,是她的好侄儿拔了她的氧气管。 她是家里的老大,这一生都在帮扶娘家,帮衬弟弟。 她的亲娘哄着她,要她给她弟弟、侄儿侄女们买房买车;哄着她立遗嘱,把财产都给弟弟和侄儿继承;哄着她说,等老了,弟弟和侄儿会给她养老。 可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得到弟弟和侄儿一顿热汤热饭,她的好侄儿还把她的氧气管拔了。 那个时候她的病,医生说了,不是没得治,只是要花钱。 她的好侄儿就等不及了,夜里来她的单人病房里拔她的氧气管。 她难受得醒了,想要叫医生,被她侄儿捂住了她的嘴。 她侄儿露出狰狞的面孔,“姑姑,你已经快70岁了,人反正是要死的,何必再浪费钱呢?你要知道,你躺在医院里这每一天,浪费的都是我的钱啊!全是我的!”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下…… 问她这一生可有悔吗? 有啊…… 她最后悔的事,是没有好好待他——她的丈夫顾钧成,那个早早就牺牲了的男人,后来的许多许多年,她都再也没有遇上那么好的人了…… 侄儿狰狞的面孔在她面前渐渐模糊,在咽气的最后一个瞬间,她眼前浮现的是那黝黑硬朗的面容。 “顾钧成……”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一瞬,悔恨的痛充斥着她整个心房。 顾钧成,如果一切重来,我一定不会这么对你了…… 只是,林清屏万万没有想到,一切竟然真的能再重来。 她躺在顾钧成家旧房子的床上,看着灯光下贴着双喜字的窗户,心神不宁。 她回到了48年前,她20岁的时候。 这一年,她娘收了顾家100块钱彩礼,逼着她嫁给了顾家。 她不情不愿嫁过来,对自己的丈夫顾家老二顾钧成横竖看不顺眼。 嫌弃他皮肤黑,嫌弃他年纪比自己大七八岁,嫌弃他当兵粗鲁不斯文,嫌弃他带着个孩子,嫌弃他太远、什么都丢扔给自己,包括那个孩子…… 她在顾家作天作地,闹得顾家人仰马翻,还把顾家的东西尽往娘家搬。 几年后,顾钧成牺牲了。 尽管她作成这样,顾钧成的遗书里却还是留下遗言:抚恤金都留给她,很抱歉耽误她这几年的青春…… 她后来能开饭馆,从小县城开到市里,再开到大城市,那笔他用命换来的抚恤金,是她的启动资金…… 林清屏躺在床上思绪纷乱,天早已经黑了,顾钧成却迟迟不进房里来。 半年前她不情不愿嫁给顾钧成,为了不跟顾钧成做新婚夜那点事,她大冬天直接把自己冻病发高烧,第二天,顾钧成就因紧急任务归队了,所以,她跟他之间什么都还没发生的。 顾钧成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的心思在他面前一点也藏不住,知道她不愿意,所以上辈子的这一次探亲回家,他是找理由跟她分房睡的。 这一世他还会这么做吗? 她心里细细一算,距离他牺牲的时间只有四年了。 如果,这辈子注定还是这样的结局,那这几年里,她不管怎样,都要好好陪陪他。 思来想去,她心里一横,冲了出去。 顾钧成在冲澡。 她知道! 就在猪圈旁的冲澡房里,她听见哗哗的水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然后直冲过去,推开了那个歪歪扭扭毫无防备作用的门。 然后,她的眼睛就直了。 她跟他夫妻一辈子,竟然不知道他身材这么好! 虽然肤色偏黑,但他是军人好嘛! 那种健康的阳刚之气,完美的肌肉线条,完全可以和雕塑媲美!她上辈子眼瞎才会嫌弃他吧! 她的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顺着那些在他皮肤上滚动的水珠,一点往下看! 此时此刻,她就是小水珠本珠! 但,顾钧成迅速用毛巾将自己裹了起来。 “出去!”冷冷的一声呵斥,在命令她。 “我……我来拿你换下的衣服!”她不争气地红了脸,随手把他的衣服拿上,落荒而逃,出门的时候,手臂还撞在门框上,撞得她巨痛。 回到房里,以后,她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眼前尽是他身上的小水珠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乱滚。 她“嘤”一声,滑进了被子里,手臂再度一痛。 她心里暗暗叫苦,真是“男色误人”! 她把自己今天上午受伤的手臂都给忘了! 上午她在山里遇到村里的二流子了,要对她动手动脚,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划破好大一块。 本来伤处都已经止血了,她这么连撞两下,又开始渗出血来。 她痛得“嘶嘶”的,却听见房门响了。 他回来了! 她赶紧躺好。 只见门一开,果然是他进来了,什么也没穿,但用一块旧旧的布把自己裹起来了。 林清屏看着那块布,莫名觉得有些失望。 他却黑着一张脸,在桌上看见了自己的衣服。 “你把我的干净衣服拿走了!”他冷着声音说。 林清屏:…… 当时心里眼里全都乱成一锅粥,哪里顾得上是干净的还是脏的啊!本来就是借口! 但,不能让他占理! “谁……谁让你凶我?你一凶,我就……就……”她憋啊憋的,憋得两眼泪光莹莹,委屈极了的样子。 顾钧成:…… 顾钧成一时语塞,拿上衣服又出去了。 再回来时,已经穿上了裤子和背心,军绿色的背心,手臂和肩膀都露在外面,残留的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淌…… 林清屏看得失了神,直到他走到她床边站定了,才恍然回神。 他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 她的呼吸都凝滞了。 上辈子没有这一出! 空气里忽然全都是潮湿的水汽,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啊——”她刚想说话,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拉了起来。 她惊呼。 “痛?”他忽然问。 突如其来的低沉的压在喉咙里的声音打断了她乱七八糟的思绪。 第2章 痛吗 “没……”痛也要虚伪地咬紧牙关! 但显然,他不信。 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红色的药水和药棉,托着她的手,给她细细把伤处都涂了一遍。 药水凉凉的,刺激一下伤口,可真疼啊…… 她疼得咬紧了嘴唇,五官都皱到一起了也不吭声。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自找的。” 说完他就松开了她的手,将药水什么的收了起来,准备开门。 眼看他又要出去了,她急得大喊,“你去哪里?” 他被她喊得错愕,回过身来。 “你为我想过吗?你不跟我睡一个房间,你妈知道了会怎么说我?”她呛道。 “妈不会……” “她当着你不会!你走了后呢?”她一脸不高兴,“我不管!你今天走出这个门试试看!” 他似乎有些无奈,但终究还是没有走,只是从柜子里取了被子,打了个地铺,一声不吭地躺下了。 夜,死一般的寂静下来。 静得,她能听见自己慌张凌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她觉得,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按住狂跳的胸口,直接小声尖叫一声,跳下床就往他的地铺奔去,并且顺利地,和他挤在了一起。 他猛地坐了起来,黑暗中的眸子闪动着兽一样戒备的冷光,“干什么?” 像是她做了什么错事,审问的语气。 她整个人都是抖的,脑子却转得飞快,指着自己的床,“有……有老鼠……” 他起身打开灯,在她被子里翻腾了好一阵,回身冷着脸问她,“哪里有老鼠?” 铁塔一样的身形,虎视眈眈的锐利眼神,她顶着他给的威压小声嘀咕,“就是有……现在,可能跑了……” 他便杵在那里,铁塔似的,不说话。 她干脆眼睛一闭,你不说我也不说!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现在没有了,回你床上睡!” “哦……哦……”林清屏磨磨蹭蹭从他地铺上起来,坐到自己床边,再看着他关灯,看着他重新在地铺睡下。 她狡黠一笑,再度奔向他,熟练而又迅速地挤在了他身边。 “又怎么了?”他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 她明显听出他的不耐烦,但那又怎么样?她挤得更紧一些了,紧紧地贴着他,“还……还是怕,万一老鼠又回来了呢?” 顾钧成:…… “随便你。”他冷冷的一句,算是结束了今晚的谈话,睡得一动不动的,好像再也不想理她了。 她贴着他,闭上眼,嘴角弯起弧度。 他身上真的好热啊,大夏天的,她贴着他,就跟贴着个火炉似的,可她也没打算动一动。 然而,黑暗中,他却忽然开了口。 “这次我正好有几天假,我们找个时间,去把婚离了。” 林清屏:??? 什么意思?居然要离婚!?上辈子没这个事啊? 她豁地一下坐起来,直视着黑暗中的他,绷着脸直接爆发,“顾钧成!你可真够渣的!” 顾钧成被她骂得一懵。 林清屏一脸愤怒,“我已经跟你结婚了!婚礼也办得热热闹闹,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是你顾钧成的老婆?这才结婚多久?你就要跟我离婚!你让我往后怎么做人?” 顾钧成愣了一会儿,道,“我可以,跟外面的人说,是我的原因,是我不好。” “那又怎么样?要遭受别人唾沫星子的还是我!我好好一个黄花闺女,莫名其妙就要变成二婚!我还能嫁得出去吗?谁还要会要我?更何况,你还是部队上的,别人会怎么说我?”林清屏一顿抢白。 顾钧成顿时哑口无言了。 “我不管!我既然跟你结了婚,你就得对我负责!你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的,你对我有多亏欠你没数吗?你还跟我提离婚?顾钧成我告诉你,我跟你之间,只能我提离婚!你没资格提!”林清屏发作完就躺下了,背对着顾钧成。 听着背后那人的沉默,林清屏也觉得自己挺无赖的,但,如果不这样,又怎么能打消他离婚的想法? 哼!顾钧成,你可真是出息了!竟然提离婚了!上辈子可没这一出!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林清屏的脸都是绷着的。 吃早饭的时候,整个顾家气压都很低,尽管今早的早饭不错,因为顾钧成回来,每个人都加了个鸡蛋,也没有谁吃得很香。 就连林清屏的公公婆婆都不大敢出声,实在是,这个儿媳妇嫁进来这半年,摔盆打碗,作天作地,脾气真的惹不起。 默默吃饭的还有一个人:李志远。 李志远就是顾钧成的儿子。 但不是亲生的,是顾钧成战友的孩子,战友牺牲了,孩子没有人照顾,顾钧成就把他带了回来养。 现在应是五岁,来顾家快一年了。 因为这个孩子,顾钧成原本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都跟他黄了,才有了顾家一气之下“高价”娶了她。 李志远大概知道自己是顾钧成乃至是顾家的“麻烦”,所以,在顾家待得小心翼翼的,安安静静很少发出声音,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上一世,林清屏很嫌弃这个孩子,对他不曾有过几天好脸色,顾钧成寄回来的奶粉、营养品、男孩穿的衣服鞋子,她大多都拿去了娘家,这孩子一直是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长大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在她生病的最后那段日子,来医院看她,煲了热乎乎的汤,还给她钱,叫她……妈。 但就这点钱,最后都进了侄儿口袋! 林清屏看着瘦小的志远,心里酸得很,把自己碗里的鸡蛋给了他。 就这么个举动,差点吓得志远把碗都摔了。 其他人也都看着她,这真的很反常,从前的她,哪里谦让过,好吃的她先吃,好东西她带回娘家,尊老爱幼什么的,在她这里不存在的。 林清屏自己也觉得突兀了,清了清嗓子,“心里闷,不想吃。” 志远低着头,一点一点扒着那个鸡蛋,也不知道是不敢吃,还是舍不得吃…… “对了,成子,你们结婚那天,你走得急,回门都没去,等下吃了饭,你陪瓶子回娘家一趟。”婆婆刘芬看着林清屏的脸色,有点缓和气氛的意味。 第3章 娘家 林清屏小名叫瓶子。 顾钧成扒饭扒得飞快,“嗯”了一声。 婆婆和公公就赶紧撤了,去给他们收拾回门的东西。 等林清屏慢悠悠吃完,东西早都准备好了。 林清屏一看,四大块猪肉、一篮子鸡蛋、一只鸡、一只鸭、一尾鱼、两袋奶粉,还有两块新料子。 这在七十年代她们那个农村,已经是很丰盛的礼了。 刘芬对顾钧成说,“你再把红包包上。” 说着,还不时看看林清屏的脸色,看她是否满意,实在是,知道她是个往娘家扒拉东西的主。 顾钧成应了一声“好”,林清屏却站出来说,“等等。” 刘芬以为她嫌少,脸色一变。 林清屏先把两袋奶粉拿出来,放在一旁,“这个给志远喝,他长身体,喝奶粉好。”这年头的农村,奶粉是稀罕物。 而后林清屏从剩下的一大堆里面挑了一块肉,拎了一条鱼,交给顾钧成拿着,擦擦手,“就这些,够了。” 刘芬以为她看错了,瞪大了眼睛,顾钧成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走吧。”林清屏什么都没说,拉着顾钧成的胳膊就走。 林清屏的家在隔壁村,得走着去,顾钧成脚程快,林清屏哪里跟得上? 只要顾钧成走快了,林清屏就不走了,在原地瞪着他。 他走了好长一截,才发现她没跟上,就停下来等她,等她跟上以后,再一起走。 这样走走停停的,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林家。 这时候的林家,她奶奶还在,弟弟尚小,家里还有个二妹,比她小两岁。 她一进去,家里人便十分惊喜,尤其她奶,招呼得最热情,只是,目光却越过她往她身后的顾钧成看,在看到顾钧成手里仅仅只提着一块肉和一条鱼的时候,明显眼神里暗淡了许多。 顾钧成最是敏锐,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站着便有些不自在。 林清屏将他用力一拉,把他拉得坐了下来。 她奶把肉和鱼拎去灶房收拾去了,她娘便陪着她和顾钧成说话。 拉了会家常,说她爹、二妹和她弟地里干活去了,还没回来,然后,便开始说村里的东家长西家短,提到了正题。 “村东头那个林大娘家,你还记得不,闺女找了个镇上的女婿,给买了一辆自行车,可气派了。”她娘说得眼里放光。 “哦。”林清屏淡淡回应。 上辈子也是有这一茬的,她娘这么说以后,她逼着顾钧成给弄了张自行车票来,用顾钧成给的钱,立刻给娘家添了辆自行车,她弟每天骑着,到处游手好闲。 她娘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愣了一笑,又笑着说,“招娣差不多也要说清了,我们家里条件好些,也能说个好亲……” 是的,她妹叫招娣,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不言而喻。 前世,她妹不到二十就嫁人了,比她还嫁得“好”,“换”了五百块钱彩礼呢,哼,只不过,对方是瘸子,还打人,她妹两次怀孕两次被打流产,因后来再生不出孩子,挨打更成了家常便饭,最终,年纪轻轻就生病去世了…… “给二妹改个名字吧,招娣招娣的,多不好听。”上一世痛快掏钱的林清屏只道。 她娘一愕,笑道,“这都是小事,反正已经有你弟了,改就改吧,这自行车……” 她娘说着,便看顾钧成去了。 “这个事,我到时候想办法……” 顾钧成从善如流地要答应下来,猛然感到自己大腿被一只小手给掐住,还掐得很用力,而话头也被林清屏接了过去。 “这个事挺难的,没票,我们自己还没自行车呢!”林清屏眼前不由浮现出上辈子她娘怂恿她给她弟买车的情形。 一切,从现在就开始了的。 现在要自行车,要手表,后来,就要车,要房,要所有财产…… 她娘的笑容已经开始勉强了,“那林大娘家怎么能弄到票?她女婿是镇上的……” “那你当初为啥不把我卖给镇上的?要卖给一个当兵的?当兵的穷,没本事,搞不到。”林清屏直白地呛了回去,呛得她娘脸都涨红了。 卖,这个字眼,真的不好听。 她娘变了脸,顾钧成脸上也不好看了。 她不动声色,她自然知道顾钧成有本事,但要这些虚名干什么?上辈子她就是太爱虚名,才有求必应!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顾钧成不这么想,他又开口了,“虽然有点难,但……” “但是”还没说完,就被林清屏又给掐住了,恨不得掐他一块肉下来那种狠。 顾钧成…… 好吧,再次闭嘴。 林清屏却起身了,“我去地里看看爹和二妹,就回去了,家里事多。” 顾钧成于是准备掏红包,他的大腿,第三次遭殃。 于是,红包也没掏出来。 她娘起身挽留,“吃过饭再回去啊,等下你爹和招娣都要回来吃饭的。” 林清屏没有留,真去地里了,跟她爹打了招呼,就把二妹叫到一边说话,这才是她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 二妹一头大汗,晒得漆黑的,可见地里的活不轻,但正是农忙的时候,她弟却不见踪影。 饶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人生,林清屏心里还是堵得慌,看着瘦小的二妹说,“娘是不是要给你说亲了?” 二妹一愣,点点头,垂下的眼眸,掩去眼里的忧伤。 “别答应!”林清屏握着她的手,塞给她一些钱,“这个钱,你自己偷偷拿着,去买本子和笔,再看看能买到书不,买得到就买,买不到我来想办法,好好读书,要考大学!” 二妹简直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看着她姐:考大学是来村里的城里学生今年最爱说的话题了,但这种事,对于她这样的农村女孩来说,比上天摘月亮还难以想象。 “听我的!娘要给你说清你坚决要拒绝,不行你就来顾家村找我,我会给你做主!” 林清屏坚定得扔下这番话,再回看在地里干活的瘦小的二妹,眼里泛起了泪光,这一次,一定要改变二妹的人生。 第4章 背还是抱,你选 回去的路上,林清屏朝顾钧成伸出了手。 “什么?”顾钧成看着眼前这只纤细的小手不明所以。 “那个红包呢?”林清屏冷着脸问。 顾钧成说不话来,因为,红包在他临走的时候还是给了丈母娘了,里面有80块钱。 “交出来!”林清屏板着脸道。 顾钧成交不出来了…… “我说的是,你身上所有的钱,和工资折子!”其实,上辈子顾钧成也是交了的,就在这次探亲结束他回部队的时候,把所有家底都交给了她。 一听是交这个,顾钧成立刻利索地掏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放到她手里,“折子在家里,没带。” “嗯,回去再给我。”林清屏收了钱,“顾钧成,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顾钧成诧异地看着她。 “你常年在部队,这个家就靠我撑着,你还有个志远要养,花费大得很,所以,家里的事,一切都要听我的!你不得擅自做主!每用一分钱,都要经过我的允许!” 见顾钧成还在沉默,林清屏秀气的眉毛竖起,“你同不同意?” “同意。”顾钧成只要说话,一向都是这么干脆利落的。 林清屏满意了,“行了,回家吧。” 顾钧成明显松了口气,这是不追问红包的事了吧? 但,这口气,松得早了些。 顾钧成娶了个作妻,这是不争的事实。 即便林清屏重生,这个“作”的人设始终是不会改了,走了没几步,她又开始了幺蛾子。 她远远地落在了顾钧成后面,瞪着已经走远的顾钧成。 等顾钧成发现人又不见了,他如来时那样在原地等,但,林清屏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跟上去,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顾钧成只好往回走。 林清屏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挺拔的人儿,心里热热的。 他长得可是真好看啊! 五官俊美立体,轮廓清晰硬朗,她上辈子到底怎么瞎的眼,只喜欢那种白面书生…… “怎么了?”他站在她面前问。 她眼睛湿漉漉的,努了努嘴,“胳膊疼,走不动道了……” 还把胳膊上涂了红药水的地方给他看。 顾钧成:…… 胳膊疼和走不动道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他也不是很明白,但也硬着头皮应答啊! “那……我走慢点。”这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方法。 “走不了!”林清屏拖长了声音跺脚,眼睛还是湿漉漉地看着他。 “那……”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你背我!” 顾钧成愣住。 “不然,抱也行!” 顾钧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在背和抱之间,选了背。 林清屏如愿趴在了他背上,感受着他坚实的肩背,林清屏不由将头靠在了他肩上。 她能感觉到顾钧成在逃避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最初嫁给他时明显的嫌弃吧…… 但没关系,她重生回来,就是来挽回的。 她趴在他肩膀,更加清晰地看见他腮帮子上青青的胡茬、修剪利落的鬓角,还有他的耳垂…… 她忍不住对着他耳垂吹了口气。 而后,看见他的耳根子迅速红了起来。 “别闹!”一声严厉的发号施令的呵斥。 但并没有吓到林清屏,她反而在他背上笑出了声。 他就这样一直背着她回村,到村口的时候遇到邻居春婶儿,远远看到他们就喊,“成子,你们快去看看,你们家志远跟人打起来了!劝都劝不下来!” 再一看,他俩是这么个姿势,顿时哑住了,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顾钧成倒没顾及到这个,一心只在那孩子身上了,一听,将林清屏一方就跑了。 林清屏也急忙跟了上去。 打架…… 上辈子志远就栽在这两个字上。 这孩子很聪明,但在这个农村人还不那么重视教育的年代,他没有念几年书,顾钧成牺牲以后,公婆老了十岁,更是没心力再管他,他结交了一大批朋友,为人热血讲义气,总是替朋友出头,后来,终于惹出事端,将人打成重伤,他自己进了监狱……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这个阶段的志远应该很乖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就开始打架? 林清屏心急如焚,一直跑到小河边,果然看见志远和村里的大胖扭打在一起,几个大人在拉都拉不开。 志远这个时候才五岁,生得瘦筋筋的,只有大胖一半大,但是嗷嗷叫的居然是大胖。 走近了,才发现,志远狠狠咬着大胖的肩膀,不管大人怎么拉,都死不松口,大胖反而因为大人的拉扯,越拉越痛,嗷嗷大哭。 “李志远!”顾钧成走过去,威严一声冷呵。 志远立刻松了口,在大胖的哀嚎和村民的议论声中,被顾钧成拎回了家。 李志远的性子,骨子里是相当倔强的,不然也不至于以后闯出大祸,这会儿自个儿也被挠得满脸都是爪子印,但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说为啥要打架。 顾钧成罚他站墙角思过。 志远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回自己屋站去了,就是不说话。 没站多久,村支书来请顾钧成,为了村里修大坝的事,请他去商量。 顾钧成一走,林清屏试着跟志远说话,但她跟志远的关系在此之前都不好,彼此不搭理,这会儿要破冰,也得努努力才行,万事总得开头,不是吗? 林清屏是端了一杯冲好的热牛奶去的,递给他。 志远看了一眼,头又转过去了,没吭声。 “小孩子喝奶粉好,个子长得高,你不想长高吗?比大胖还高。”林清屏把杯沿碰到他嘴边。 志远犹豫了好一会儿,一口气喝干了。 林清屏微微一笑,“这就对了,以后啊,每天都要喝,知道吗?我不在的时候,就自己冲。” 志远不知为何,就红了眼,但小孩子自尊心强,转过脸把红了的眼睛藏起来。 “怎么了?”林清屏尽可能轻柔地问。 “我……我会走的,你不用这样。”到底是孩子,再倔强、再想忍住,说到这里,眼泪还是大串大串掉下来。 林清屏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刚想继续问,外面响起喧哗声。 第5章 你信流言吗 大胖的娘领着一大家子人来顾家找麻烦来了,在外喊得震天响,“刘芬!把你家的兔崽子牵出来!” 她听见婆婆刘芬硬着头皮出去了。 刘芬是个善心人,否则上辈子也会由着林清屏作天作地,可这样一个人,怎么是一群泼妇的对手? 林清屏只能把志远暂时放放,二话不说就开门,身后,志远小小的声音说了句:“你别……” 但后面的话被林清屏关在门后了,打架这件事必然有隐情,但现在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先把这波人打发了再说。 外面闹得更厉害了,一群女人围着刘芬,七嘴八舌的,说得刘芬招架不住。 “是赔点钱就了事的吗?把那个兔崽子给我叫出来!” “叫他出来道歉!磕头赔罪!” 刘芬还在陪着小心,“孩子知错了,现在他正在思过呢,成子一会儿回家,会好好教育他的。” 但对方不答应,就是要李志远出去。 林清屏冲上前,挤开那些女人,把婆婆先从人堆里捞了出来,护在身后,“有事说事,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会逃避,我婆婆也说了,该赔赔,该教育教育,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孩子还要在一块玩,何必闹得这么僵?” 大胖娘顿时跳起脚骂,“谁要跟野孩子玩?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孩子不跟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玩……”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大胖娘脸上挨了一巴掌。 打她的人是林清屏。 林清屏原本是想好好讲道理的,但显然,这道理是讲不通了。 野孩子…… 前世,这是志远最忌讳的话,这一世,虽然他才五岁,但早慧而敏感,“野孩子”这三个字,对寄人篱下的他来说,是扎心之痛! 林清屏站得笔直,凛然之气和顾钧成如出一辙,她甚至学着顾钧成眯了眯眼,怒斥,“野孩子?大胖娘,你给我听着!我家志远的父亲,为国捐躯!壮烈牺牲!你们今天能安安稳稳在家里种地,能东家长西家短说人闲话,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志远父亲那样不畏牺牲、视死如归的战士在守卫和平!在守卫我们美好的生活!你居然骂志远野孩子?你对得起那些舍生取义的战士吗?你对得起那些仍然在保家卫国的战士吗?我告诉你!我们志远不是野孩子!他是英雄的孩子!成子连队所有战士都是他的父亲!所有军嫂,都是他的娘!” 林清屏大义凛然的话,威慑到了大胖娘。 顾家多了这么个孩子,一直也没说是烈士的后人,现在大胖娘知道了,不敢再说志远,但也被气得够呛,恼羞成怒,当即就爆发了,“你是他的娘?你一个破鞋,凭什么当烈士后人的娘?” 婆婆刘芬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死死拉住林清屏,颤着声音,求大胖娘,“你别说了,我给你道歉,我等会儿上门去给你道歉,你别说了,求你了……” 林清屏被破鞋两个字震到了,但听着这话的意思,婆婆也知道点什么? 只听一声大喊从身后响起“别道歉!我没错”,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林清屏和刘芬前面。 志远居然冲了出来…… 林清屏把志远拎了回来,抱在怀里,死死按住,防止他挨这些人打,小家伙却情绪上头,在那狂叫:“一人做事一人当!有种来打我!不准欺负奶奶!” 还有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们便!老子就是没错!” 只是,嘴上叫得凶猛,一身英雄豪气,却出师未捷身先“死”,顾钧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拎着衣领子给志远拎了起来。 小东西在空中脚还乱蹬,“你放下我!你个怂包!你不问问她们,她们在村里都在说你婆娘什么!你不给你婆娘出气!你算什么男子汉!” 林清屏:???顾钧成婆娘?是说她吗?这里面有她什么事? 顾钧成将李志远一扔,扔回了家里,高大的身躯挡在林清屏和刘芬前面,将那群闹事的女人隔在他身后。 “你们也都回去,别出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穿破那些人的喧闹,轻轻地撞击着林清屏的耳膜。 林清屏摇摇头,“不……”她想知道大胖娘要说什么,破鞋这两个字,对一个农村女人来说,太重,太重…… “进去!”顾钧成严厉了些,是发号施令的语气,目光也变得威严起来。 林清屏犹豫着,顾钧成微微蹙眉,“你也要我扔进去?” 林清屏:…… 终究还是转身回家,顾钧成还把门关上了,林清屏、婆婆和李志远都被关在门内。 李志远在屋里还对着外面喊,“不准道歉!都不准道歉!谁再敢乱说,我听见一次还要打一次!” 和平时安静怯弱的小孩完全不一样,像被解开了封印似的,猛虎被放出来了。 门外,顾钧成傲然站立,目光在众人之中扫视了一圈。 整个人群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退。 顾钧成的威压力实在太强…… 但大胖娘不甘心,挺胸怒骂,“成子?怎么?说到你痛处了?要打女人了吗?你婆娘的丑事不让说吗?” 村里不成文的规定,女人之间打架也好骂架也好,男人是不能参与的,否则会被戳脊梁骨。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明明知道顾钧成在家,还敢来闹的原因。 外面大胖娘带来的那些人本来有些怵的,听了这话也不怕了,七嘴八舌嘲讽开了。 “就是!说怎么了?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林清屏本来就跟狗剩有一腿!早不清白了!” “狗剩都说了,林清屏胸脯上有颗痣!林清屏,你敢不敢露出来给大家看看!证明一下呗!” “成子!你别仗着你是军人就不讲理!你婆娘敢搞破鞋,别人还说不得?” “成子!绿帽盖顶的滋味好不好受?” 林清屏愣住了。 狗剩,就是村里的二流子。 昨天上午,她馋山里的野果子,想上山摘点,没想到,遇到狗剩,对她动手动脚的,吓得她拔腿就跑,摔了一大跤,直接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幸得一棵树挡住了,不然她得滚到山脚。 这一跤,她手帕掉了,滚下山的时候,衣服可能也掀起来了。 她当时根本没注意到,没想到,竟然传出这样的流言…… 这个年代,闭塞的乡下村子里,女人惹上这样的谣言,后果可想而知…… 第6章 这种事搁过去是要沉塘的 她不知道,顾钧成会怎么想,会不会相信这些流言蜚语? 但,外面沸腾的声音突然就没了,这几句话之后就安静下来了。 顾钧成做了什么? 好奇间,志远轻手轻脚过来,把门打开“窥探敌情”,外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志远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志远!”林清屏一急,也跟了出去。 只见远远的,一大帮子人走得浩浩荡荡的。 顾钧成走在最前面,大胖家叫来的一群妇女走在后面,志远这个小尾巴坠在最后面。 林清屏赶紧追上去,把志远拽在手里。 一群人倒是把志远忘记了,只追着顾钧成问,“成子!你要干什么?你们家的惹了事,还要打别人出去不成??” “成子,你今天敢动我们家人,我上哪都要把这个状给告了!” 大胖娘知道顾钧成不打女人,但是,生怕顾钧成是找大胖爹拼命的,一路领着人嚷嚷个不停,直到顾钧成走过了他们家,才停下来。 顾钧成是直冲着二流子狗剩去的。 在田坎上找到了人,灌了二两黄汤,正在那摊着肚皮打呼噜,被顾钧成直接拎了起来,一拳打在肚子上了才醒过来。 顾钧成的拳头林清屏上辈子是见识过的,当真跟铁拳一样,她亲眼看见他一拳下去,把门打了个洞…… 狗剩挨了这一拳,哭爹喊娘的,嘴里脏话瞬间就飙出来了,结果,腮帮子上挨了狠狠一拳,狗剩惨叫声中突出一口血来,血里直接带了颗牙…… 这委实是把周围围观的人给吓住了。 村里打架有,不过是女人们之间扯头发、挠脸,再厉害点的动口咬,这一拳把人牙齿打掉的实在是没见过…… 狗剩直到现在才看清楚打他的人是顾钧成,当即就指着顾钧成骂,“姓顾的!别仗着你拳头硬你就打人!我要告你去!” 一个清脆又炸裂的童音响起,“呸!你去告啊!你不去告你是怂包!你这是破坏军婚!你要蹲大牢的!” 林清屏看着在被自己牵着还蹦得老高的志远无语,这小家伙才几岁,怎么懂得这些的? 但这句话还真是管用,狗剩被吓住了,顾钧成又是一个拳头砸过去,狗剩被打得鬼哭狼嚎,开始嚎叫,“我没有啊!没有睡你媳妇儿,我是吹牛的!” “帕子也是我捡的,她掉到地上我捡起来的!” “她胸脯上没有痣,我瞎说的!别打了,瞎说的啊——” 他每嚎一句,顾钧成就是一拳一脚,再有个志远在一旁吆喝“打死他!打死他”,林清屏真的担心,在这么打下去,真的会把狗剩打死。 狗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跟烂泥一样,由着顾钧成踢过来踢过去。 婆婆刘芬也怕出事,上前死死拉住顾钧成,阻止他再打,对着被打得不成人样的狗剩啐了一口,“让你胡说八道!造谣也是要坐牢的!” 狗剩已经没反应了,顾钧成的目光从寒剑一样,从狗剩身上猛地转移到来闹事的一堆女人身上,瞪着她们,宛如杀神。 那些女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有的人还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顾钧成一张脸宛如黑面神,煞气冲天,只说了一句话:“再有谁胡言乱语,这就是下场!我顾钧成的拳头,可分不清男女!” 经此一闹,已近黄昏,暮色里,他站在那跟铁塔似的,目光扫过谁,谁都忍不住打冷颤。 围观的村民甚至开始窃窃私语了:“怎么回事?女人的事成子也管?” “是啊,还要打女人呢!成子不要脸面了吗?” 顾钧成直接无视这些议论,发完威,黑着张脸,往回去了。 刘芬则在后面善后,毕竟志远咬了人是事实,该赔钱的还是得赔钱,又许诺大胖娘,等会把鸡蛋和奶粉送去,给大胖补充营养。 林清屏早已经牵着志远提前走了,路上,只见一个绿色上衣的身影在一棵大树后一闪,她上前去看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顾不上那么多,觉得无非是看热闹的人,加紧脚步领着志远回家了,等顾钧成和婆婆回来,林清屏已经摆好饭了。 一家子默默吃饭,气氛沉默得令人心悸。 林清屏偷看了顾钧成好几眼,顾钧成脸色始终如一,她也不知道,顾钧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晚上,林清屏在洗澡的时候都还在想着顾钧成难以捉摸的态度,砰的一下,洗澡间的门被撞开了。 林清屏惊得赶紧挡住自己,再一看,门外站着的人,是婆婆刘芬…… “咦,你在洗啊,我以为没人。”刘芬说着,目光在她胸前扫过。 林清屏雪白的胸口,赫然一颗痣。 刘芬把门关上,走了。 林清屏于是知道,婆婆这误闯,只怕是故意的。 夜幕笼罩,整个村子都静了下来。 该睡觉了,顾钧成又是迟迟没回房。 林清屏等得辗转反侧,婆婆看见她胸口的痣以后,会不会跟顾钧成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去了外间,听得婆婆房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走上前,耳朵贴在门上听。 是婆婆的声音! “成子啊,我看啊,狗剩的话未必是假话,你也别瞒我了,你媳妇儿有没有痣你不清楚?” 顾钧成没有答话。 林清屏心想,他确实不知道,他还没碰过她呢,他哪里知道? 只听婆婆的声音又在说:“你在外面要护着咱家的名声,硬着头皮打得狗剩不敢胡说,但咱们娘俩自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刚刚去看了,你媳妇儿确实有颗痣,她要跟狗剩没有腌臜事,狗剩怎么知道?” “别说了!”顾钧成一声冷呵。 “这是我不说就行了的吗?你在家的时候,村里人不敢胡说,你走了之后呢?到时候我和你爹只怕被人戳脊梁骨戳得腰都直不起!” 顾钧成再次沉默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个儿媳妇我们是要不起了,娶回来跟供祖宗似的供在家里,她还处处不满意,成天家摔盆打碗、指桑骂槐,我们念在你常年不在家,也都忍了,可这事儿是忍不得的!这种事,搁过去是要沉塘的!” 第7章 林清屏,你给我老实点 无论刘芬说什么,顾钧成都是沉默,直到刘芬说了一句:“你还在想什么呢?当初去议亲她就不中意你,她喜欢的是那种斯文俊秀的小白脸,狗剩混不吝一个人,但生得白净,她就是……” 这段话不知道是不是戳伤了他的男人自尊,他终于开口了,极硬邦的一句“别说了”,里面就响起椅子倒地的声音。 他要出来了! 林清屏赶紧回屋。 重新躺回床上,林清屏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但,婆婆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她的确不中意顾钧成,也的确喜欢小白脸,可那是从前了啊…… 婆婆这么说,她并不怪责,刘芬本来就是传统的农村妇女,又是个耳根软的性子,容易听人挑唆,但也正是因为刘芬的软弱,林清屏上辈子在顾家作威作福,刘芬都容忍了她,尤其,在顾钧成的遗嘱里要把抚恤金都给她的时候,刘芬也没有闹,其实,刘芬是有资格闹的…… 就冲着上辈子林清屏在婆家舒舒服服的日子,她也不会怪婆婆今天有这番言论,而且,过日子本来就讲究来日方长、日久见人心,日子长了,婆婆很容易明白的,前提是,这个日子还能继续过去下去,也就是,顾钧成心里,到底怎么想…… 思绪纷乱间,房门居然开了。 他居然进屋来了! 她还以为他会去和志远挤一个屋了,可是,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提离婚的?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这样蒙受不白之冤…… 顾钧成跟前一晚一样,进屋后就铺了个地铺,自己睡下了。 林清屏心里满是委屈,一坐而起,冲着黑暗中他地铺的位置问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地铺上的人,沉默。 沉默是什么意思呢? 林清屏的眼泪差点蹦出来了。 她强忍着,跳下床,打开灯,问到他面前:“你说啊,你是不是不信我?” 问着,不知不觉,眼圈已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顾钧成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深得如夜空一般,探不清其中有什么。 林清屏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衣服下摆,刷的一下,直接把衫子扯开了,一时纽扣到处蹦,其中一颗蹦到他脸上,打得他眼睛眨了眨。 灯光下,她已是一览无余。 她一双眼睛含了泪,委屈极了,“你看,顾钧成,我的确有一颗痣,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跟别人有染?” 他终于不再那么冷静,眼睛慌忙看向别处,拉起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裹,语气紧迫又冷硬,“别闹了!睡觉!” “我不睡觉……” 被顾钧成这么一裹,她倒是整个人都跟顾钧成裹到了一个被子里,紧紧贴在了一起。 顾钧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林清屏顺势,柔软而火热地缠上了他,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又绵又软,带着哭音,“我可以证明,我跟狗剩之间是清白的,我跟任何人都是清白的,顾钧成,你来证明……”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一下一下地触碰着他的耳朵,热气喷在他耳根上,他全身一紧,防备状态拉满。 “林清屏!你给我老实点!”他全身僵硬,沉着嗓子低吼。 林清屏不说话,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隔着背心,都能感觉到他腰上肌肉一紧。 立刻,她的手就被他按住了。 他看着她,眸色如夜空,里面跳动着火焰。 他咬牙,“林清屏!你别自讨苦吃!” 她一张脸才巴掌大,满头青丝散落下来,下巴挑衅地翘着,一双眼睛水润润的,悬着两颗晶亮的泪滴,随时都能掉下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我要怎么证明呢?妈已经不相信我了,你也不相信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我当然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证明自己了……”她哭音一起,委屈得鼻尖都泛了红,眼眉、脸颊,全都染上了粉红色,宛如被雨打风吹的桃花,娇柔得仿佛要被揉碎了。 顾钧成要被她气笑了,绷着脸,“林清屏,看不出来啊,白天跟人对阵的时候气吞山河,这会儿这么缠人赖皮?” 林清屏:……想不到白天跟大胖娘对阵被他听见了…… 她眨了眨眼,眼泪顿时像珠子一样往下掉,“那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信不信这样的我?信不信……” 林清屏已经豁出去了,双臂缠着他脖子不放手,嘴唇贴在他耳侧,轻轻的,只有他听见的声音,“顾钧成,我明天就去村里嚷嚷,你不行!你不是男人……” “林清屏!” 她终于把他激怒了,他怒喝一声,直视着她。 “我……”林清屏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阵粗糙的温软堵住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 她觉得自己快被他碾碎了…… 呼吸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很快,脑子里也是了…… 就在她觉得晕晕乎乎,快承受不住,揪着他头发的时候,他忽然退开了,躺了回去,喘着粗气。 林清屏脑子里依然在嗡嗡直响,人也还有些迷糊。 “睡觉!”他低喝一声,关了灯。 林清屏只觉得嘴唇上麻麻的,粗糙的胡茬碾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炙热的温度。 许久,黑暗中传来低低的一声:“我信。” 她惊愕转身,这个人却不再说一字一句。 她微微一笑,抱着顾钧成的胳膊睡着了,内心:好不容易啊,把上辈子难过的事都想完了才挤出这么点眼泪……总算有收获了……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夏夜的雨,如撒豆般密集,但丝毫没有惊扰林清屏的睡眠。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毫无意外,林清屏又睡在了床上,地铺已经收起来了。 林清屏抱着被子,有点不好意思。 明明想要早点起床的呢?她觉得,这真的不怪她。 其实,自打重生回来,她就常常睡不好,总是做噩梦,梦见侄儿狰狞的面孔,梦见濒临死亡时窒息的感觉,反反复复梦见最多的,是收到部队发来的、他牺牲的电报,她拿着电报,哭得撕心裂肺…… 每每半夜噩梦醒来,梦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都会清清楚楚地在胸口震荡,她就很难在安睡,偏偏这两夜,明明睡在地上,却睡得如此踏实…… 第8章 他的青梅竹马 忽听得外面传来顾钧成说话的声音,好像又在命令他去站墙角? 她迅速起床梳洗,看见顾钧成从志远房里出来。 看见她,顾钧成咳了两声,目光看向一边去了。 林清屏:……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志远怎么了?” 顾钧成表情这才正常了,“臭小子,学会离家出走了!到村口被我给逮回来了!” 林清屏猛然想起志远昨天说的:他会走的…… 竟然是真走! 她仍然端着一杯牛奶进了志远房里。 志远小小的身体,军姿倒是站得很标准,小身板笔直笔直的,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也不回头。 “志远。”她叫他,“今天是不是还没喝牛奶?” 志远头微微一歪,没理她。 她跟志远之间,还没破冰。 自打她嫁进来,就对志远不理不睬,志远并不喜欢她,但是,志远很清楚一点,知道她是顾叔的老婆,是自己人,所以,外面有人诋毁她,怎么着也要维护,这是维护顾叔的脸面。 林清屏看着这个小萝卜头,心里很是怜惜。 “来,先喝牛奶、”和上次一样,喂到他嘴边。 这一次,他却没有喝,低着头,躲开了。 “怎么了?能告诉我吗?”她耐心地问,“我听你顾叔说,你要走?” 一个“走”字,终于让他动了,只是,头埋得更低了,“等顾叔回部队,我再走。” “你为什么要走?走哪里去?”她诧异地问。 志远又沉默了。 林清屏想了想,放下牛奶杯,“如果我说,我不让你走呢?” 志远一听,猛然抬起了头。 林清屏发现,这孩子果然,眼眶又是红的。 “我不让你走,志远、”她重复了一次。 “那……那你给我鸡蛋,给我奶粉……”小家伙结结巴巴的。 “这跟你走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懂了。 志远垂下头,“戏文里和说书的,都是这样的,给好酒好菜吃,再给打发点礼,就送客人走了……” 林清屏:…… 竟然是这样的误会。 敏感又早慧的孩子,真的思虑太多了…… “我……我……” 林清屏抱住“我”了半天的志远,“志远,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误会了,以后,每天你都有鸡蛋吃,有牛奶喝,我给你做,就在这个家里,给你做,我只是希望你长得高高壮壮的,像顾叔那样。” 志远没有说话,但林清屏感觉到了,她薄薄的夏衫,志远眼睛贴着的地方,湿润了一块。 志远,谢谢你叫我一声“妈”,这一世,咱们娘俩都重新来过…… 林清屏没让志远继续站墙角,看着他喝了牛奶后,又煮了个鸡蛋给他吃,然后开始忙活饭。 她前世就是做餐饮的,在烧菜这一块造诣不浅,只是她在顾家这段日子,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从来不干活不说,好吃的从来不让人。 但今天,她走进了厨房。 婆婆宛如看到太阳打西边出。 “那个……成子好不容易回来,我给他做点吃的。”林清屏解释,“你……你去忙别的吧,我来做。” 不管这个儿媳妇平时如何作天作地,对儿子有这个心,刘芬心里多多少少舒服了点,把厨房让给了她。 这个年代的农村,物质实在有限,油啊糖啊,婆婆都当宝似的,平时舍不得用,林清屏也不敢浪费,只仅着现有的食材,做了顿饭。 大南瓜蒸熟碾成泥,跟玉米面和在一起,做了满满一盆南瓜饼。舍不得用油炸,一点点油煎熟的,但很好吃,乡下自己种的南瓜本来就甜,做好后刚好是几十年后甜品流行时,大家钟爱的不太甜的甜度。 然后,豆腐直接烤熟,撒辣椒面和盐,虽然没有包浆豆腐爆浆的惊艳,但比婆婆只会炒豆腐,还常常炒黑的厨艺好多了。 扁豆却是铁锅炒糊的,青椒也炒糊,再混一起炒,香得婆婆以为她把厨房烧了。 在炒了一大盘白菜,饭就做好了。 端上桌,志远就盯着南瓜饼,眼睛发亮,婆婆也很震惊。 林清屏先给志远两个南瓜饼,对婆婆说,“妈,你先吃,我去叫爸和成子回来吃饭。” 她以为顾钧成在帮公公干活,但,到地里以后,发现只有公公在。 叫了公公以后,她继续去找顾钧成,在村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却看见村里人都往后山上跑。 “快!后山塌方,听说有人受伤了!” “走!去看看!” 村里的老少们还是很热心的,都往山上跑去,林清屏心里一凛,莫不是顾钧成也在山上吧?她这到处找遍了也没找到呢! 她拔腿就跟着村民们往山上跑。 很快到了塌方的地方。 林清屏是从下往上看的,只看见顾钧成吊在一棵树上,一只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拽着一个人:陈夏。 满山谷只听见陈夏的哭喊,“成子哥,成子哥,你别放手啊!我害怕……” 林清屏一棵心都悬在顾钧成身上,那棵他攀着的树已经摇摇欲坠了。 两个人离地其实并不高,顾钧成只要松开手跳下来,两人都死不了,但是,是否断胳膊断腿就难说了。 最重要的是,上辈子顾钧成是英年早逝的,林清屏心里已经有阴影里,受不得他遭遇任何危险。 她甚至不敢喊,就怕吓到顾钧成,他一个不慎掉下来。 村民们在塌方的山崖下拉开了渔网,对着上面的人喊,“成子,下来!我们接着你!” “好!我松手了!拉紧!”顾钧成大声道。 随后,顾钧成松手,两人一起掉进渔网。 看见顾钧成安然无恙坠入网中的瞬间,林清屏松了一口气,可是,网里的两人是怎么回事? 只见陈夏搂着顾钧成的脖子就哭开了,“呜呜呜,成子哥,谢谢你,呜呜呜,成子哥,真的吓死我了……” 林清屏发现陈夏穿了一件绿上衣。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大树后一闪而过的身影…… 女人的直觉,林清屏耳边警钟敲响。 陈夏就是因为嫌弃志远而跟顾钧成取消婚约的人。 但是,陈夏不是跟一个城里下乡来锻炼的年轻人订婚去城里了吗?那是在她和顾钧成结婚前的事,怎么现在又在这里? 第9章 亲兄弟似的 只怪她上辈子真的对顾家和顾钧成太不上心了,以至于,也丝毫没去关注陈夏。 村民们上前,把网里的顾钧成和陈夏扶了起来。 陈夏终于不好再挂在顾钧成脖子上,却捧起了顾钧成的手,“呀,成子哥,你手流血了,怎么办?都是我害得你。” 林清屏站在人群最后面,目光穿过人群,盯着这两人。 顾钧成这样敏锐度极高的人,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收回了手,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没事,一点小伤。” 村民们见人救了下来,也就各忙各的去了,农忙着呢! 后山,便只剩了顾钧成、林清屏和陈夏三人。 陈夏这会儿才看见林清屏,站在顾钧成身边,叫了声“嫂子”,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你也来了?” 林清屏不知道陈夏这惊讶到底是真还是装,笑了笑,看向顾钧成,“娘没跟我说过家里还有个妹妹啊?我怎么不认识她?” 顾钧成要说什么,陈夏马上接过去笑着道,“我和成子哥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今天都怪我,不应该和成子哥约着来叙旧,结果遇到塌方,害成子哥受了伤,对不住啊,嫂子!” 啧啧啧。林清屏心里连啧数声,这段位,真够高的! 林清屏微微笑着,挽住了顾钧成的胳膊,“成子,家里饭做好了,娘叫我来喊你吃饭,你朋友要不要去?” 陈夏的目光落在她挽住的顾钧成的胳膊上。 这年头的农村,夫妻俩这么当众手勾手的不多。 陈夏的目光暗淡下去,尴尬地笑,“不,不了,我还有事……” “哦,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林清屏挽着顾钧成,往山下走,不时抬头看看他,发现他鬓角有一棵枯草,笑着伸手给他拈掉了。 陈夏在他们身后,看着林清屏笑靥如花,眼神愈加暗淡下去。 ———— 林清屏知道顾钧成在看她。 自山上,她的手挽住顾钧成的那一刻开始,顾钧成就在看她。 但林清屏装作不知道。 回到家里,她把前天晚上顾钧成给她涂手臂的药水找了出来,坐在他面前,命令他伸出手来。 之所以要用命令,是因为,顾钧成这样的硬汉,手背上一点擦蹭,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这跟我们平时……”他完全不理她这套。 林清屏只好唬着脸,“我才不管你们平时训练怎么样呢!部队里,你的兵听你的,在家里,你就要听我的!” 顾钧成后来是多无奈把手伸给她的,她不管了,只小心翼翼地给他手背涂上药,一边涂还一边吹,顾钧成看着她低头认真的模样,有些无语。 林清屏才不管他怎么想,她涂得满意了,才放他去吃饭,她今天做的这一桌啊,志远吃好了还守着桌子舍不得离开。 他俩出去的时候,婆婆刘芬还在那说志远,“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啊!怎么还跑了呢?” 林清屏知道,志远喜欢吃今天的南瓜饼,只是,寄人篱下的孩子,之前又一直被她所不喜,难免敏感,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她跟志远留了两个南瓜饼,待会再给他吃就是了。 说起来,前世志远就喜欢吃甜食,他那样一个倔强刚硬,满身社会气的人会喜欢吃甜食…… 顾钧成,看着这桌饭菜倒是愣了一下。 换成是她也会愣的,毕竟,她自嫁到顾家来,整个顾家村的人都没见她干过活。 顾钧成吃饭一向快,她坐在他对面,一个南瓜饼没吃完,他已经干掉一大碗了…… “好不好吃?”她笑着问他,声音娇娇的,有点撒娇的意味。 顾钧成正准备吃第二碗,听见这话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吃了一口后才说,“她叫我,去帮忙弄果园,她哥脚受伤了。” 林清屏咬着南瓜饼,点点头,笑得眼睛弯弯的,“嗯!” 他这,到底是在回答她中午的菜好吃呢?还在向她解释山上的事? 这个她,自然是指陈夏呗…… 反正,他这个性子就是这样,闷闷的,心里有什么不会直接说,前世就是如此,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会每个月按时给她寄钱、寄农村买不到的好东西。 他在村里威望还是很高的,村支书认为他是部队上的,懂得多,他回来就啥事都征求他的意见,这刚吃过饭,就又把他请去了。 这一忙就忙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直接留顾钧成在家吃饭,还让人来请林清屏一起。 林清屏乐意啊! 高高兴兴就去了,结果,她前脚进们,后脚,陈夏就来了。 陈夏笑眯眯的,提了一块肉,说,“支书,我哥脚受伤这段时间,家里农活亏得有你们家帮忙,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我哥让我来谢谢你。” 然后,才一副惊讶的样子,“呀,成子哥和嫂子也在这里啊!” 支书笑呵呵的,“对,我留成子小两口吃饭呢,你也一起吃吧?” “这……”陈夏看了眼顾钧成和林清屏,“那敢情好,我都好久没见成子哥了,嫂子,你介意吗?” 林清屏脸上笑眯眯,内心呵呵呵。 村支书家里请饭,她来说介意?她不至于这么无礼吧? 再说了,就算她说介意,陈夏不也坐下来了吗? 菜端上桌,村支书又端出个坛子,是自家酿的酒。 这个年月,酒是个奢侈物,村里人怎么可能买酒喝?都是自己酿的酒,而且,就算酿酒啊,也不可能酿米酒,粮食多金贵啊,不过是山上的各种野果,野梅子、野葡萄、野李子等等,摘了酿酒,顾家村背靠大山,几乎家家如此。 支书热情地把酒给顾钧成满上了,但顾钧成说不喝酒,第二天要回部队。 一只手就伸了过来,端起了顾钧成面前的杯子,“成子哥有纪律,不能喝酒的,我来替成子哥喝了这杯吧!” 陈夏。 嗯?林清屏觉得,这人可真是有趣了。 陈夏一脸的单纯与无辜,看着林清屏,“嫂子,我跟成子哥,就跟亲兄弟似的,我替他喝了!” 第10章 要洗澡 林清屏:??? 真有意思啊!这个时代不会就有汉子婊兄弟婊了吧? 林清屏一笑,重新拿了个杯子,摆在面前,给盛满酒,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她一仰脖子,一口喝干净了。 旁边的顾钧成一把将她的杯子夺了下来,轻呵她,“你干什么呢?” 林清屏笑着说,“支书,我可要仗着年纪小,你不会怪罪我,说你的不是了。” 支书一愕,“我有什么不是?” “你这还没看出来吗?陈夏啊,就是想喝酒,但是你呢,是瞧不起妇女同志吗?竟然不给她倒,这不,连我家成子的酒都要抢着喝了,你说,你是不是待客不周啊?” 林清屏这会儿的确年纪小,开玩笑似的把这话说出来,直惹得支书哈哈大笑。 “没错没错,是我不周到了!来,满上满上。”支书笑着给陈夏斟满,然后看着林清屏,“那你……” 这成子媳妇刚刚说了不能瞧不起妇女同志,但这酒杯又被成子拿走了,所以,这酒到底还要不要满上啊? 林清屏笑,“我们成子的酒,我来喝!” “开什么玩笑?不许喝了!”顾钧成用手把杯子口给盖住了,郑重向支书表示歉意,真不能喝了。 支书当然不会勉强,只是,陈夏端着那杯酒,喝与不喝,都显得尴尬了。 不过,桌上不止他们几个,还有好几个村里的干部呢,支书又玲珑得很,招呼着陈夏一起,倒也热热闹闹的。 一起吃饭的,都是村里的熟人,要么是和顾钧成一起长大的,要么就是看着顾钧成长大的,吃着饭,说着话,就开始叙旧了。 说得最热闹的就是陈夏了。 “还记得我们几个小时候来支书家偷柿子吃吗?被婶婶抓了要打手我们手板呢!” “对,就你胆子小,吓坏了!”有个年轻人附和她。 “还说呢!就成子哥最好,说替我打,你们只会自己跑!”陈夏嗔怪地了这年轻男子一眼,给了顾钧成一个微笑。 年轻人便笑,“是你和成子傻,婶子只是逗我们玩,根本不会打好不好?” 这话说得,顾钧成也笑了。 沉闷的顾钧成终于在这忆童年的气氛里渐渐话多了起来,反倒是林清屏无话可说了。 顾钧成的童年和少年,她不曾参与过。 她一句话也插不上,他们说的她甚至有些不懂,尤其,陈夏还总是有意无意说小时候顾钧成这个当大哥的怎么护着她…… 尽管告诉自己她是重生而来的,应该有强大的心理,这也不是顾钧成的错,但还是被淡淡遗憾揪住了心口的位置,淡淡的酸。 在陈夏把他们穿开裆裤一起下河游泳那些事说出来的时候,林清屏的酒杯里多了酒。 她一杯一杯地喝着,顾钧成应该跟他们聊起了劲,也没注意到她了吧? 不知不觉,他们的聊天声终于听不清了,只剩下一片嗡嗡之声。 真好,终于不要听见讨厌的声音了! 只是,眼前的一切也都摇晃起来了。 她揉揉眼睛,头好晕,忍不住抓住了顾钧成的胳膊才稳住,最后,索性靠在他肩膀上了。 “顾钧成……我想回家……”她小声嘀咕着,心里酸酸的,眼里也酸酸的,声音仿佛搀了酒,又黏又软。 而后,好像响起大笑声。 一只胳膊搭了她腰上。 她整个人晕乎乎的,努力睁开眼,只看见许多模模糊糊的重影,他们都是顾钧成的朋友吧,好像都在笑。 是笑她么? “钧成……”人喝醉了,好像格外容易委屈,她委委屈屈的叫他,谁让他这么久只顾着和朋友说话不理她?他朋友还笑她。 而后,她就感到自己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她的脸贴在一堵坚实又温暖的地方,她抬头,只看见顾钧成的眼睛,黑得如夜空一般,里面倒映着光影点点,宛如星河。 她晕乎乎的,努力伸出手去够他的眼睛,笑得傻乎乎,“钧成,你的眼睛里……有……有星星……” 又是一阵大笑。 哼!为什么笑她? 但是,在一片混乱的声音里,她准确地听到顾钧成的声音了,只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然后,她就离那些喧闹声远了,感觉到了夜风吹拂。 凉风一吹,她才觉得脸那么那么烫。 “钧成……我……我醉了吗?”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让喝,还偷偷喝,我倒要看看你能喝多少。” 嗯?是顾钧成在讲话吗? 她抬起头,看见他好像在笑。 他也笑她吗? “不许笑我!”她哼哼唧唧的,闹起了别扭,趴在他胸口,不把脸露出来。 从支书家到顾家,并不远。 顾钧成教程又快,抱着她一会儿就走到了。 听得他不知道跟谁说了句“喝醉了”,就径直把她抱进了他们屋里,把她往床上一放。 林清屏却觉得很难受。 热,身上黏黏的。 她又从床上坐起来,“要……要洗澡……” 然后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顾钧成扶着她,“你这样你还怎么……” “不,要洗澡……不喜……不舒服……”她推开他,继续往洗澡房去。 整个走得S线…… 最终,还是顾钧成扶着她去的。 到了洗澡间,她还要自己提热水。 顾钧成看她的样子都怕了,让她站着别动。 她一个喝醉的人,哪里听得进道理?偏要自己弄。 顾钧成被她闹得没办法了,习惯性一声命令,喝道,“站住!给我立正站好!” 本来就是粗犷的人,在部队里喊口号喊习惯了,嗓门大,命令一下,更像打雷似的声音。 饶是林清屏一个喝醉了的人,也被震了一下,果真就在那乖乖站着不动了,然后低着头。 顾钧成把热水兑到事宜的温度,再叫她时,发现她站得乖乖的,在那低着头不动了。 刚刚还闹腾得不行的,怎么突然安静了? 他走过去,跟她说,“好了,可以洗了。” 却见她肩膀一耸一耸的。 顾钧成:??? 弯下腰一看,好家伙,在这啪嗒啪嗒掉眼泪呢…… 第11章 我好不好看 顾钧成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哭了?很难受吗?”莫非是喝多了头疼?胃不舒服? 林清屏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眼眶湿润润的,喝了酒,眉眼周围全是粉红色。 桃花带雨…… 还有软软的一句,“你又凶我……” 顾钧成:…… “我哪里凶……” “你有!” “我那是,就是说话声音大了点,我……” 顾钧成还没解释完,林清屏又不听了,红着眼睛摇摇晃晃去往澡盆边,顾钧成赶紧去扶她,还没来得及碰到她,她就开始脱衣服了。 顾钧成的手赶紧往回缩,结果,她没站稳,衣服一扔就往地上倒,顾钧成立刻上前将她抱住,入手软腻,却是不敢低头,脑袋昂得高高地,看上面的木椽子,“要洗澡,咱们就好好洗好不好?” “好……”倒是很听话。 眼看这澡,她自己是洗不成了,顾钧成心里一狠,这样闹腾,不如速战速决! 他手速飞快,三下五除二,然后将她放进了澡盆。 他闭着眼,打算最快速度给她洗完,但这个人这么闹,哪里能顺顺利利洗好? 在澡盆里动来动去,他抓都抓不住。 他满脑子都是剥壳的鸡蛋,睁着眼的时候,眼里是,闭上眼时,指尖是…… 偏偏这个人,还要一会儿唱歌,一会儿玩水,把水都往他身上泼,一会儿又说这个盆子不舒服,要浴缸才舒服,最好花洒也要…… 浴缸是什么玩意儿?花洒又是什么? 她就坐正了用手指在空中画给他看,葱白的纤细的手指,凝着水珠,在油灯豆大的光晕里,比灯还亮…… 她画完浴缸和花洒,身体又软趴趴软了回去,两只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叫他大名,“顾钧成,顾钧成……” 叫了好多遍。 他不答应,她就一直叫。 他没了办法,只好问一句,“干什么?” 她突然凑得近近的,冲他笑,淡淡果酱香直扑他脸上,“顾钧成,你说,我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呀?” 顾钧成:…… 顾钧成只管闭着眼给她洗澡,也没回答她,忽的,唇上一热,他猛地睁开眼,她的脸和他紧紧相贴…… 放弃了!就这样吧!不洗了! 用一块大棉布将她裹了,抱回房里,任她在他肩头还唱了一路歌,这个澡洗得,他也浑身上下湿透,跟着洗了一个澡! 而林清屏,这一回总算是老实了,放到床上以后,翻了个身,就嘀嘀咕咕睡去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不知是什么直觉,她猛然惊醒,坐起来一看,天已经大亮了,屋子里就她一人在睡觉。 糟糕! 顾钧成今天要走的!不会就这样走了吧? 她赶紧穿衣服下床,冲出去,果然,院子里也没了顾钧成的身影。 志远拿了个跟他人差不多高的扫帚,在扫院子。 “志远,你顾叔呢?”她急问。 志远诧异地看着她,“回部队了呀!刚走。”好像在说,你难道不知道吗? “啊?”林清屏拔腿就跑! 她一路抄近路去追,希望能追上。 前世,他也是一大早就走了,她不但没送他,前一晚还跟他发脾气,就是因为她娘家要买自行车,他答应得好好的,但是到他回部队了还没有把票落实下来。 她记得,自己说过很过分的话,类似于“你怎么这么没本事,我随便嫁个人都比你强”之类的。 后来,他一大早就这么走了,第二周,就有人送了自行车票来,连同买自行车的钱也都给她带来了。 这件事如今已经隔了生死隔了几十年的时间,她现在想起来还是想抽自己嘴巴,不知道,那时候的他,被他这样骂过,心里会多憋屈…… 但,好在,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从山上去追的,远远的,终于看见穿着墨绿短袖的他,走在出村的路上。 “钧成——顾钧成——”她大声喊。 他听见了,顺着声音来看她。 她拼命朝他挥手,一路狂奔着下山。 她听见他在说话,但耳边全是风声,她听不清,只一个劲往山下冲。 他也往山上跑,两个人在狭窄的山路相遇,眼看要撞上了,她也不收脚,就这么撞过去。 两个人直接撞了个满怀。 顾钧成训练有素,倒是没让林清屏撞疼,只让林清屏抱得他结结实实。 “顾钧成……”林清屏抱着他,认认真真地叮嘱,“顾钧成,你要小心,要注意安全。” 她追上来,只是为了说这句话。 前世,她作为他的妻子,这样的话一次也没说过。 这辈子,不能再忘了。 只愿顾钧成平平安安。 说完后,她就放开了他,“你快去吧,要赶路呢,别耽误了。”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个追着来?” “嗯。”这对她来说是顶顶重要的事。 顾钧成愣了一下,点头,“那行,那我走了啊,你快回去吧。” 林清屏向他挥挥手,“去吧。” 林清屏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了,才慢慢回顾家去。 在村口,她又遇上了陈夏。 陈夏主动叫的她,笑着问,“你是来送成子的吗?” 林清屏不想搭理她,径直往家走了。 陈夏却偏要跟着她,“我也刚刚送了成子。” 林清屏真的神烦,你送就送吧,她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人,还要到她面前来显摆,不是来恶心她的是什么? 她回头不客气地就怼上了,“你这个人可真奇怪,你自己有丈夫,不好好守着你自己的丈夫,天天来缠着别人丈夫干什么?” 陈夏的脸瞬间刷白。 应该是戳到陈夏痛处了,林清屏扭头就走,陈夏在后面委委屈屈地说什么“我和成子哥是一起长大的,跟好兄弟似的”这些话,她也懒得再听了。 一路回了顾家,才发现院子里堆了一堆刨木花,昨天还没呢。 “这是谁一大早做这么多木工活?”林清屏诧异地问。 志远看着她,不解,“顾叔做的,不是你叫他做的?” 林清屏:??? 她让他干啥了? 第12章 爱是什么? 志远带她去洗澡间看。 洗澡间的门修好了,她以为仅此而已,然而,志远把门推开以后,她震惊了。 洗澡间里怎么会多了一个花洒样的东西? 跟后来的花洒肯定不能比,原理跟烧锅炉差不多,在墙上高高地搭了个架子,做了个水箱,放在架子上,小锅炉给水箱里的水加热,再接上水管,就是个简易的淋浴了。 “还有这个。”志远领着去看太阳底下抹了桐油在晾干的大木桶,“顾叔说等干了救能在里面洗澡。” 浴……浴缸? 林清屏愣在了原地。 “这些是……”她抓住志远问。 志远有点奇怪的看着她,“这不是你要顾叔做的吗?” “我?”林清屏完全想不起来了。 “对啊!”志远歪着头,“你昨天喝醉了,跟顾叔要要这些东西,顾叔一晚上没睡觉给你做的。” 林清屏再次愣住。 因为她喝醉的随口一句,所以他一晚上没睡觉给她把东西做好…… 他真是,不管上辈子还是这一世,都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只默默把事情做了,上辈子是自行车,这辈子是这些。 反正,谁也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他从来也没说过喜欢她,爱这个字更加不会提,唯一只有一句“对不起”,一句“抱歉”。 所以,他对她,只有抱歉和对不起吗? 那他跟陈夏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往呢? 她重生回来,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比如,陈夏在上一世基本没引起她的注意,这一世,却频频在她面前晃。 所以,顾钧成回来都一直不碰她,还一到家就跟她提离婚,里面有陈夏的原因吗? 不知道……也猜不透。 不妥,她很快就想通了。 她说好了的,这一世回来,是要来报恩的,是要来好好和顾钧成过日子的,那就往好了过。 至于爱或者不爱这种事。 她都是从七十岁回来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透吗? 更何况,她自己也不知道爱到底是怎么滋味。 她上辈子活了七十岁,也没好好爱过。 上辈子跟顾钧成结婚前,心里有向往的人的样子,但是具体也没落实到哪个人身上,跟顾钧成做了几年夫妻,更是冤家对头,至于后来的几十年,倒不是没遇到过男人,但没有一个是纯粹喜欢她这个人的。 上辈子那样糟心的日子都过来了,重来一世,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有什么好瞎想的呢? 她心里瞬间释然了,就是她之前说的那样活啊,不知道他牺牲的那一关能不能过,先陪他把这几年好好过了。 她是来报恩的。 回过神来,发现志远一直在看着她。 “我昨天还说什么了?”她随口一问。 “你还唱歌了。” 林清屏:…… “嗯,还问顾叔,你好不好看。” 志远很老实,林清屏问什么,他都回答得清清楚楚。 “好了别说了。”林清屏真的老脸通红啊,她不会还有更过分的吧? 志远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立刻低下了头,“是……你叫得很大声,我没有偷听……” 林清屏:…… 老脸更红了! 什么叫叫得很大声? 看志远怯懦的样子,林清屏心里又是一软。 “我……我去捡野菜去……”志远小心翼翼的,拎了个背篓要走。 林清屏把他的背篓扯住了。 志远更害怕了。 “没事,志远,我没有生气。”林清屏心平气和地道,“别去捡野菜了,跟我回家吧。” 她打算给志远启蒙,志远资质聪颖,这一世,一定要让志远好好念书。 这个年代,顾家村的人还没几个重视读书的,她重活一世,没有谁比她更懂读书的重要性。 但她真的万万没想到啊,志远的确是聪颖,只是,这聪颖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是有辅导孩子经验的。 上辈子她自己没孩子,把弟弟的孩子,也就是她侄儿当自己的疼,也曾手把手辅导过功课。 她按着上辈子的记忆,给志远启蒙小学课程。 第一天的内容学完后,她就给志远布置作业,让他把今天学的数字和拼音每一个写一版。 布置完以后,她就忙去了,过了一会儿,发现志远在玩木头抢。 她这一检查作业,好嘛,确实是每个字写了一版,只不过,这一版,也只有一个字罢了! 海大的一个字,占了满满一大版! 志远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垂着头不说话。 “志远,你说,你这是不是明知故犯?明目张胆地偷懒?”林清屏指着作业问。 志远的头埋得更低了,然后低着自己站墙角去了。 林清屏:…… 这真是根深蒂固的习惯了,错了就去站墙角。 “先站,站完还得回来给我重写!”林清屏不打算在学习这件事上对他放松。 在他站墙角的这个时间里,林清屏也没守着他,忙自己的去了。 去地里摘菜,准备做饭。 其实她挺爱做饭的,主要是因为爱美食,不然也不会开饭馆,只不过,从前在顾家故意懒。 等她在地里摘了些辣椒和蔬菜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人——她妈带着她弟来了。 她进门的时候,她弟正端着一杯牛奶在喝,那是她下地前给志远冲的,准备放凉一点就让志远喝掉。 她妈和她弟面前的桌子上,拆开了一大包饼干,他弟就着牛奶,饼干渣掉得满地都是。 而她妈在干什么呢? 在说志远。 “你爸没了,不是还有你妈呢吗?你妈怎么不来接你走呢?你妈什么时候来接你啊?你这吃顾家的,穿顾家的,你家里也没拿钱过来?你就没有别的亲戚了?老住在别人家算什么事?” 林清屏进门就听见这话,当即就板着脸,“你跟孩子在说什么?” 说着,她就把那包饼干收了起来,只留了几片,放在盘子里,给他们吃。 她妈“啧”了一声,“你收起来干什么?这不趁你公公婆婆不在家,让你弟吃几块,剩下的我们带回去,你也真是的,这么好的东西,上回回娘家也不给我们带来,就带条鱼,村里溪里头鱼多得很,我们还稀罕鱼吗?? 第13章 帮我守好这个家 林清屏面无表情,“饼干是成子买给志远吃的。” “你这丫头,怎么不开窍呢?”她娘看她仿佛看傻子的表情,“这小野崽子配吃这么好的东西?一个外人,他吃了你得能什么好?他长大了还能记得你不成?” 林清屏听见这话,临死前侄儿狰狞的面孔在眼前再次重现。 是啊,一个外人。 偏偏啊,她要死的时候就是这个外人记得呢…… 嗯,当然,她倾尽一切去待的自己人们也记得她,只不过记得的,是她的财产而已…… 她看见,听见小野崽子这四个字的志远,头扭向了一边。 林清屏当即就把牛奶杯从她弟手里夺了下来,连同桌上那些饼干一起,全都收了起来。 “哎,你这是干什么?”她娘不高兴了。 林清屏将东西捡得干干净净,回头正色道,“小野崽子这四个字,我不想再听到!他是我们成子当亲儿子养的孩子!他就是我和成子的亲儿子!” 她娘讪讪的,“也不是我这么说的,周围几个村的熟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你还能一个个去管人家的嘴不成?” 林清屏冷笑,“别人怎么说,我的确是管不了别人的嘴!但是,这样的人,休想进我家的门!谁敢说到我面前来,我就是一个嘴巴打过去!” 她娘生气了,“这么说,你今天要打我的嘴巴了?为了一个小野……一个外人打我的嘴巴?” 林清屏顿了顿,先让志远出去玩,等他走远了,才道,“因为你是我娘,今天就算了,但有下一次,你们也不要来了。” 这样的母女关系,并不正向,她不希望小孩子看到。 她娘气得豁地站起来要走,被她弟拽了拽衣角拉住了。 她娘这才又坐下,顺了半天气,“算了,谁让我是你娘呢,母女哪有隔夜仇。” 林清屏就知道,她娘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也不问,等着。 她娘就开始说了,原来,不知听了谁的怂恿,想让她弟去参军,说部队如何如何好,要顾钧成帮忙给弄进去。 她看了眼她弟,说实话,她弟但凡是个有志气有能力的,她也希望他有出息,但农村里养得这么娇嫩的男娃儿真不多见,从小到大她娘惯着,她爹宠着,她和二妹顶着这个家,她弟连农活都不会,农忙的时候下地割会麦子,就累得不行,到树荫地下睡觉去了的。 就这样的,能吃得起部队的苦? 她只道,“行啊,这条出路不错,去呗。” “那成子……”她娘喜形于色。 “自己去报名,不能在任何地方提成子名字,不能打着成子招牌到处拉关系,让我知道了,顾家的门你们以后就不用进了。” 她娘脸色都变了,“那怎么行?成子不给关照,那进去以后训练不是很苦?你弟什么时候辛苦过啊……” 林清屏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你意思是要他进去部队享福的?” “那当然,我们有成子这样的关系,还用去吃苦?给他就安排在成子身边,在给个小小的军官当当……” 她娘在做什么梦呢! “你想什么呢?成子没这个本事啊,自己就是个普通小兵!而且,没有人进去不吃苦的,也没谁有这样的先例,公平公正,想走后门,不可能!”林清屏不客气地说。 这话,就把她娘惹毛了。 “行,我看是白养了你了!”她娘站起来扯着她弟要走,“你现在嫁得好了,就不把娘家人放眼里了,别忘了,没我们帮你说这门亲,你能这么好?行,你这门亲啊,我们攀不起,以后不攀了!” 林清屏看着她娘暴怒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这是她亲娘啊! “娘,让弟弟温习书吧,读两三年,争取考个大学。” 林清屏是知道她弟这辈子的路的。 后来是她逼着顾钧成找战友,给她弟找了个厂子上班,她弟成天在厂里混日子,再后来她生意做起来了,她弟从厂子里出来,找她要钱投资,基本就是个败家子,做啥都血本无归,后来,她干脆养着她弟算了,养了她弟一辈子,也养着她弟的孩子…… “哼!不帮就不帮!装什么文化人!行了,你清高了,有文化了,我们农村人配不上你了!以后这亲戚不走了还不成吗?”她娘将她弟拉走了。 林清屏暗暗叹息,这是她对她弟最后的建议。 她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几年考大学也不是很难,如果能通过读书走出一条路,也许能改变人生,但是…… 她摇摇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妹妹从悲惨的人生里拉出来! 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先做饭,然后去镇上买些东西,不知道妹妹学习用品准备得怎么样了,得去看看。 她去院子里拿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从地里摘来的一篮子菜没了…… 她苦笑。 她娘爱贪小便宜的性格啊,真是几辈子都改不了的。 她飞快做着饭,心里也在一点点盘算以后的路,饭做好,大致的规划也有了。 上辈子她遇见那么多的人,有的,是不想再见的,有的,是还要去找回的。 想着志远今天又受了委屈,做饭的时候,又做了他喜欢的南瓜饼。 做好以后就盛了饭,去地里给公公和婆婆送饭,再叫志远回来吃。 但找了一圈,却没发现志远。 想到志远有过离家出走的经历,她心里就慌了,满村子地喊,还是邻居听见了,告诉她,“志远不是在你们院子里趴着吗?你到外面喊什么?” 林清屏赶紧回去,果然,在屋子里后面一个老树桩找到了。 他正趴在上面写字。 林清屏轻轻走近,已经写好一版数字了,第二版拼音字母正在写最后一排。 稚嫩的笔记,很努力地,写得……歪歪扭扭。 她看着志远把最后一个字母写完,蹲了下来。 她先表扬了他写得认真,然后蹲着,看着他亮亮的眼睛。 “志远。”她声音柔柔的,“志远,以后,你帮我好不好?” 很明显的,志远黑亮的眼睛里露出诧异。 “你看,你顾叔在部队,经常不在家,爷爷年纪大了,每天又要下地干活,你是家里最年轻最顶用的男子汉了,你能和我一起,帮顾叔守好这个家吗?” 第14章 谁欺负你,我打他 她真的被这孩子离家出走这种事吓怕了,要知道,在前世,这家伙也是动不动就跑,一跑就几天不回来,这万一哪天受了气又跑怎么办? 让他知道,这也是他的家,这个家需要他这个小小男子汉,是不是他就有了责任感,不会再随便走? 志远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说,“谁欺负你,我帮你打他。” 林清屏:…… “志远,打人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而且,我并不是怕人欺负,我也很厉害的。”林清屏对志远这动不动打人的解决问题颇为担忧,以后还得好好跟他讲这个道理。 “那你怕什么?”志远也不理解了。 “嗯……我怕很多啊……”林清屏皱着眉头想,“比如,我怕黑……” 听到这里,志远就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理解。 林清屏:……还要继续编,“我还怕虫子,以后摘菜的时候,你能帮我把虫子拿掉吗?” 志远虽然觉得她怕的东西都不太能理解,但还是点头答应了,这些,都是小事! 林清屏笑了,还伸出手跟他拉钩,“你要一直帮我啊!一直一直。” “行!”志远不假思索地跟她钩了小指。 林清屏这才领着他回去吃饭。 他果然爱吃甜食,看见南瓜饼眼睛都亮了。 林清屏笑着说,“今天作业写得好,等下我们去县里,晚上回来,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志远听着,眼睛又亮了亮。 小孩子终归是爱吃的…… 林清屏要去县里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才买学习资料和学习用品,再者,想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法子,能比前世提早开始挣钱,也想去看看,能不能遇上前世遇到的人。 吃过饭,她就带着志远出发了。 先去的百货商店,实在是,志远这一身衣服,又旧又短,下盖磨破补了两个大补丁,补丁都又破了。 进百货商店的时候,林清屏发现这孩子对城里的一切都没有丝毫惊奇,好像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林清屏想到了他那个从不曾提起的妈妈,不管前生还是此世都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给志远买了两身衣服,两双鞋,想了想,又去卖毛线的柜台买了几斤毛线。 她织毛衣的技术不错,秋天到了,正好给家人里织几件毛衣。 经过女装柜台的时候,看见好看的一件红色女外杉,她立刻买了下来,这是给妹妹的。 就这么,她跟就提满东西了,等他们买完学习用品和资料,志远手里都拎着小件的东西了。 林清屏觉得有点遗憾,高考资料真的太少了,对比后来考生们把自己埋在书山题海里做题,真的太悬殊了。 她扛着大包小包去往最后一个目的地——国营糖厂。 这里住着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然而,却扑了个空,那人不在。 没办法,这个年代,没有手机,通讯真的不方便又不及时。 而且,这时候她们还是陌生人呢…… 算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她在糖厂的门市部买了两包糖,买了几个包子路上给志远吃,就带着志远踏上回去的路。 到家都快天黑了,家里,婆婆正在做饭,公公也收工回来了。 见她大包小包的,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林清屏洗洗手,也进厨房帮着做饭去了。 志远跟着进来,小小的人,在小小的厨房里,一会儿和刘芬撞一下,一会儿和林清屏撞一下。 刘芬笑着,“屁大点地方,你在这来挤什么?” 林清屏笑了,这孩子,不说别的,就说话算话这种义气,从小到大不变的。 她拿了把菜给他,“志远帮我摘菜好吗?” 志远点点头,立刻就拿了个小木盆洗菜去了。 林清屏今天特意做了个双皮奶。 答应给志远做的。 没想到那么爱吃甜品的志远,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林清屏问。 志远摇摇头,“留着,明天……” “吃吧,明天就坏了,如果你喜欢,明天我再给你做一份。” 志远听了,这才小口小口吃完了。 吃过饭,林清屏就把今天买的东西拿出来了,五斤毛线,都是深色,让公公婆婆挑颜色,喜欢哪一个。 直接把公婆震到了,看她的眼神,像看怪物。 林清屏“咳咳”两声,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成子交代我的,秋天了,给你们置几件衣服,我觉得我们乡下地方,要干农活,外面的衣服还是自己做,就只给志远置了两套,再过一两个月,天气就凉了,我给你们一人织件毛衣。”丈夫不在身边的唯一好处是,有什么事都可以赖他头上。 这个解释,虽然算是解释,但是,说服力显然不够,但公婆也没再说什么,只随便指了个颜色。 “那行,就这两个给你们二老,这个色给志远。”剩下的线,至少还可以织一件…… 她把线都收了起来,晚上没有事,她就可以开始织了。 这一天,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去了。 第二天,她还是先给志远上了两节课,时间也不长,一节20分钟吧,布置了作业,做了饭,当然,没忘记给志远做双皮奶,然后,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主要是为妹妹来的,她直接去的地里。 果然不出所料,妹妹在地里干活,瘦小的身体,烈日下弯着腰,像只虾。 “二妹!”她走近了叫她。 她爹先看见她的,一见她脸就拉了下来,看来她娘回来说了她不少坏话。 她才不管她爹脸色怎么难看,只把妹妹拉到一边,问她,“我让你准备的学习用品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二妹低着头没吭声。 林清屏忽然想到了什么,“钱没了是吗?” 二妹头埋得更低了,脸绯红。 林清屏确定了,这个钱,肯定被她娘收走了。 “算了,是我的错,没想周全。”她把包袱给她妹,“这里面呢,是一件衣服,还有一些复习资料和学习用品,你收着,自己好好复习。” 衣服,她特意买的红色,这样,她娘总不会拿去给她弟穿了吧? 谁知道,二妹却抱着包袱小声说,“姐,要不,算了吧……” 第15章 一笔“巨款” “什么算了?学习算了吗?”林清屏质问。 二妹被她问得,都不敢说话了,只把头埋得更低。 林清屏知道二妹的性子,的确软弱了些,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被欺得这么惨。 “读了……也没什么用……”二妹怯怯的,小声说。 林清屏就明白了,“是娘说的是吗?女孩子读了也没什么用?反正要嫁人的?” 二妹沉默了一会儿,表示默认了,还说,“而且,我怎么可能考得上。” 林清屏太懂她二妹这时候的心理了,如果她不是重生的,有人来跟她说,你可以考大学,她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女孩子,读什么书!反正要嫁人的,认得几个字就行了!” “就你也想考大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顾家村,或者说,更多农村,都是这个思想。 “招娣!”她娘忽然一声大喊传来。 然后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发现了林清屏。 “哟,我们高攀不起的人怎么来了?小心我们这地脏了你的脚!”她娘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但是,她娘显然是有急事的,都不等林清屏跟她吵,拉着二妹就往家跑,一边还数落,“你怎么把你搞成这个样子!赶紧给我回去好好拾掇拾掇!就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 拉扯中,招娣怀里的包袱开了,露出里面红色的外衫。 她娘一把拉出来了,“你姐给你买的?” “嗯。” “你姐这回可算是干了回人事!回去就换上!” 林清屏敏锐地觉得她娘反常,也不抱怨她只给二妹买东西不给弟弟买了,还要二妹打扮? 信号不要太明显! 她立刻跟了上去。 到了家里,果然坐着一个人——林家村的路子婶,林家村出了名的媒人。 前世就是她!把外村的胡家说得天花乱坠,哄得她娘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当然,最重要的,是那 500块钱彩礼。 500块,在这个年代算是一笔巨款了,她娘也不想想,会是怎样的人家要花这么多钱来攀林家这门子要啥没啥的土亲,这明显里面有坑啊! 当然,有没有坑的也不重要就是了,她娘根本不在乎,在乎的只有那500块钱。 她们仨一到家,她娘就推着招娣去洗脸换衣服,然后笑嘻嘻地陪着路子婶坐下。 “你也知道,我们招娣是全村出了名勤快的姑娘,家里地里一把好手,干活比男人还能干呢!人也老实,最是听话!至于长相,不是我吹牛,我吴阿秀生出来的女儿,十里八村都是顶尖的,你看看我们瓶子,多好看,招娣是夏天干农活晒黑了,一个冬天就白回来了!” 林清屏听着她娘拼命夸二妹,只觉得讽刺。 勤快、干活一把好手、老实听话,长得漂亮…… 这些所谓的美好品质,要么是为别人服务的,要么是取悦别人。 只听路婶子又说了,“这我怎么不知道?就是知道姑娘好,我才走这一趟不是?人家都已经拍板了,就看中招娣了!彩礼啊,这个数。” 路子婶伸出五个手指来。 “五……五十?” 林清屏看见她娘眼里的喜色了,所以,五十块就可以把二妹卖了是吗?如果知道是五百块,她娘不得喜疯? 果然不出所料,路子婶一脸得意,头摇得跟拨浪鼓,“什么50?是五百!” “五百!”林清屏她娘吴爱秀直接蹦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发抖了。 林清屏见她娘激动的那个样子,真怕她会一下子厥过去,得给她娘泼泼冷水,“该不是男方有什么毛病吧?出这么多彩礼?” 吴阿秀差点蹦过来打她嘴巴了,“你给我住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说完,对媒人陪着笑脸,“路子婶,你再详细说说。” 反正林清屏是看清了,说不说的,她娘现在已经决定好了的,哪怕对方是个老头是个瘫子,只要还喘气,她娘都会把二妹嫁过去。 路子婶有点讪讪的,但马上就恢复了神采奕奕,“你放心,我这个人做媒,最是实诚,绝不搞遮遮掩掩那套,这是当媒人最基本的不是?这个……男的年纪稍微有点大,30岁了……” 一听30,吴阿秀都松了口气,她是真的做好了准备60岁的…… “腿脚有点不方便……”路子婶一点一点往外放信息。 “是……多不方便?”吴阿秀试探着问:莫不是真的瘫子吧? “早两年受了伤,走路不方便,一高一低,不太好看。” 吴阿秀一拍大腿,“这算什么不方便!” 确实,跟瘫子比起来的确…… “还有最后一点……”,路子婶又道,“是二婚,先头有个老婆,但没孩子!招娣嫁过去,肚子争气点,生个自己的娃,跟头婚也差不了多少!” “这真是……”吴阿秀两眼放着光,一门太好太好的亲事了! 林清屏只能再来泼冷水了,“路子婶,他先头那个老婆呢?” “死了!” 林清屏又问,“怎么死的?” “这个……”路子婶就犹豫起来了,“是病死的。” “是吗?”林清屏不再陪着她们演了,“我怎么听说,是这个瘸子三天两头打人,把人打得半死,人家受不了投河了呢?” “这……你可别乱说!”路子婶变了脸。 林清屏冷笑,“我有没有乱说路子婶你心里最清楚,这样的媒你也来做,也不怕这个媒人钱拿了晚上睡不着觉?” “呸!”路子婶气得要走,“我是瞧得你们家起,才来走这一趟!阿秀,你们家丫头这嘴这么毒,我是惹不起了,这亲,我还是不说了,我把话放这里了,以后啊,你们家招娣的事,我也再不管了!” 吴阿秀还急了,上前扯着路子婶,一个劲地道,“你别走啊!别走啊!” 林清屏再度冷笑,“我今天也把话放这里了,谁再敢登我家门来给招娣说这些不靠谱的亲,把招娣往火坑里推,别怪我拿大扫帚打出去!” 林清屏说着当真就拿起了扫帚,挥舞起来。 路子婶气得,一边跳着脚骂,一边跑了。 吴阿秀回头就给了林清屏一巴掌。 第16章 跟我走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报应!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下贱玩意儿,我生你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你按水桶里溺死!” 她娘劈头盖脸朝她一顿猛喷,操起了门口的扁担就要打她。 一直在房里的招娣冲了出来,死死抱住吴阿秀,“娘,你别打大姐,别……” “你给我走开!”吴阿秀推开二妹,“今天我不打死她,她就不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 “二妹,你走开。”林清屏也想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在吴阿秀真的一扁担打过来的时候,林清屏牢牢抓住了,质问,“娘,我想问你,我和二妹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吴阿秀气得扯了扯扁担,没能扯回来,“我养了个什么不孝玩意儿!攀上高枝就不认爹娘了吗?” “如果是,你真的舍得二妹到那样一个家里去,被人做牛做马地使唤?被男人打得死去活来?”林清屏想起前世二妹瘦骨嶙峋、年纪轻轻就一头白发,最后孤单凄凉地死在医院里的情形就心痛如绞。 她娘被问得一噎,直起脖子,“挨打肯定是女人不对,好好的怎么会挨打?我们招娣这么听话,又勤快,嫁过去只有享福的?怎么可能挨打?” 受害者有罪论…… “享福?你把从早到晚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到晚上还要伺候老的小的洗脚叫享福?还是到地里一个人干两个男人干的活叫享福?都这样了还要三天两头挨打叫享福?这样的福气,你自己去享好了!啊——” 林清屏话没说完,额头一阵剧痛,一只大搪瓷碗砸到了她的头。 砸她的人,是从地里回来的她爹。 林清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额头淌下来,她摸了一把,是血…… 搪瓷碗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二妹被吓坏了,赶紧抱住姐姐,开始哭,“你们别打姐姐,别打,我……我答应……” “不准答应!”林清屏站得笔直,“跟我走!” 她死死拽住二妹的手,忽然就坚定了决心,是的,带二妹走,她不能时时守在这里,她一走,她爹娘指不定还是会收了礼金把二妹嫁出去,索性,带走! 最重要的,她带回去,才能让二妹真正有时间好好温书。 只是,她这一句“跟我走”说出来,把林家的人都震住了。 她娘先嘲讽她,“跟你走?我养大的女儿,你凭什么带走?” “凭,500块钱!”林清屏掷地有声地说,“你们不是想要那500块钱彩礼吗?我给你们500也是一样的,我带二妹走!” “你……真的有五百块钱?”她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林清屏真有。顾钧成每个月往家里寄钱,她婆婆都给了她,这次他回来探亲,也是把所有存款都给她拿着。 五百不是小数目,取出来得好大一叠呢,林清屏紧紧拽着二妹的手,“你们信我,就等着,我明天取了钱给你们送来,你们不信我,现在就跟我去,我们去银行取。” 昨天去县城,她就把折子带上来的,随时准备用大钱的,回去忘记放起来了,今天还在她的小布兜里。 在这种事情上,不得不说,她娘真的是雷厉风行,处事果断,马上一挥手,“跟你去取!” 这是同意她带走二妹了? “走吧。”明明是火热的天气,林清屏心头却是凉凉的,她的额头还淌血,但显然,她爹娘都不关注…… 有的人,两辈子,都是一样的…… 当即,她就牵着二妹,和她娘一起,去往县里取钱。 这个年代,她们乡里是没有银行的。 在出门的时候,她爹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但最终,咽了回去。 在县城小小的储蓄所里,林清屏将50张10块的纸币,跟她娘点得清清楚楚。 钱给出去的那一瞬间,她莫名有一种从此两清的感觉。 搂着二妹,如释重负,却也淡淡酸楚。 “行!招娣这门亲我就不说了,招娣,你跟你姐过去住一段日子……” “不是住一段日子,是以后就跟着我了!”林清屏纠正她。 她娘这会儿刚得了钱,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这么多钱,可以给儿子置办好多东西,一时半会也不跟她们计较了,“行行行,你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然后乐滋滋地揣着钱回去了。 倒是二妹,看着她娘就这么走了,靠在林清屏怀里,大颗大颗流泪。 毕竟是从来没离开过娘的孩子,毕竟,也才18岁。 “走吧,我们也回家,你姐夫反正长期不在家,你就跟我睡,我们姐俩,以后相依为命。”林清屏摸着妹妹干燥的头发,哽咽。 “嗯。”二妹在她怀里点点头。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快看,快得匪夷所思,但是,她真的不想早早地跟那样的男人结婚,然后被打死。 闹了大半天,林清屏也饿了,想着妹妹肯定也没吃东西,带着她去国营饭店吃了一碗面。 二妹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吃饭,只觉得到处透着新奇。 面上来了,也只觉得好吃。 林清屏看着她,心里稍稍安慰,微微一笑,“好不好吃?” 二妹有些羞涩,点点头。 “这个地方好不好?”林清屏又问。 二妹只会点头了,然后又因为自己没有见识过世面而红了脸。 “以后啊,姐能让你吃上比这更好的东西,去往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二妹,我们改个名字好不好?就叫……林清云,从此以后,平步青云。”林清屏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个名字。 二妹喝下最后一口面汤,点头,“嗯,都听姐的。” “走,那我们回家吧。” 林清屏领着二妹回顾家村。 此时冷静下来,才想到,自己做了一件有点逆天的事。 跟公婆那里暂时还好交代,她带妹妹回来住几天不是大事,但长期住下,以及给了娘家500块钱,可算是一件大事了。 她决定把这事跟顾钧成先说清楚,看看顾钧成怎么说。 如此一边想着,一边和妹妹手牵手回村,慢慢地,天就黑了。 到村口的时候,发现村口一团亮,晃来晃去。 第18章 这样的儿媳妇伺候不起 进了仓库,林清屏就知道,这是不知积压了多久的衣服了。 确实堆积如山,隐隐还有一种长期没有人照管才有的特有的味。 “嫂子,这个科长坑人呢,这都是往年的衣服了。”杜根小声跟她说。 林清屏看了眼杜根,想不到这家伙还是有点机灵的。 “没事,跟着我挑吧。” 好在,这些衣服一捆一捆,分门别类都码得挺整齐。 林清屏挑一件看看款,看中的就让杜根整捆抱走。 选了一圈,林清屏选了大概有几百件衣服,都拖到了仓库门口,然后风风火火去找那个销售科科长了。 顾有莲看着这一幕,要疯了。 她以为,她带着弟媳妇来,顶多是买个一两件穿穿,这,一买就买几百件!就是一天穿一件不重样,一年也穿不完啊! 想到这个弟媳妇是个往娘家刨东西的货,顿时猜测,莫不是弟媳妇要把衣服分给每个人几十件? 哪能任由她这么糟蹋弟弟的钱! 顾有莲马上坐在那几大堆衣服上哭了起来,不准林清屏买,否则就要拍电报给弟弟! 林清屏这会儿顾不上她,直往办公楼而去。 顾有莲一把抓住她袖子不让她走,哭着喊着,”我弟弟通共有多少钱啊!他也就是个拿工资的,不舍得花,都给了你,你要这么糟蹋,我……我今天就算吊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这么花钱!” 林清屏有点急躁起来,甩着袖子对杜根说,“管好你老婆!” 林清屏前世做到连锁餐饮店总裁,事业上雷厉风行颐指气使惯了,重生回来,言语间自然带了威严。 杜根被她一喝,倒是被慑住了,而且,他隐隐猜到林清屏想做什么,当即就把顾有莲从林清屏身上扯了下来,也低喝,“别吵!” 顾有莲对杜根言听计从惯了,心里再气,被杜根死死钳着,也没了办法,又不敢嚎,怕杜根熊她,在抹着泪,跟着林清屏而去,心里恨恨想着,这几百件衣服,林清屏休想全部带回娘家去!不然,她非得撺掇弟弟跟她离婚! 而林清屏已经回到了销售科。 科长姓付。 “付科长,你堂堂一个服装大厂销售科科长,就这么糊弄老百姓吗?”林清屏垮着脸,先发制人。 科长态度也不怎么好,“你这是什么话?” 林清屏将手里的衣服扔到地上,“你自己看看!这都什么品质?” 地上的两件衣服,都长了霉。 “你堂堂大厂,就把这样的东西卖给我们吗?”林清屏义愤填膺,“是不是看着我们是农民,觉得我们没见过世面,好糊弄?” “没有!哪里有这回事……”长霉的衣服眼睁睁摆在眼前,科长的底气也没那么足了。 “你就是看着我们是农村人,我们又都是女同志,才欺负我们!你自己看看,这都是几年前的衣服了!”林清屏怒斥,还顺带红了个眼眶。 杜根:???女同志?那我算什么? 科长被林清屏这么逼问,也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说,“这位女同志,你们要秋天和冬天的衣服,今年的我们也还没做出来不是吗?只有去年的了。” “这都不是去年的!”林清屏振振有词。 “那,你们这衣服还要不要呢?还是等新的?”科长只好问。 “等新的我们肯定来不及了!”林清屏假装纠结了很久,最后痛下决心,“我们还是要买,但是,你在价钱上肯定要给我们让让!” 科长想了下,挥手,“没问题。” 最后,林清屏拿到了超出她自己想象的低价,冬天的呢子大衣,才一块钱一件,其它的更加便宜得不像话。 林清屏各种款式一起拿了500件。 这下运输成了问题。 科长干脆好人做到底,同意他们先带一百件回去,剩下的,他想办法找车送去她们县里。 林清屏喜出望外,谢过这位科长。 科长哭笑不得,“这不是怕你又说我欺负女同志吗?” 杜根:???他这么大个杵在这里,横竖谁也没看见呗! 一百件衣服,他们四个人背,不是一件难事了。 别说,杜根在农活这件事上懒,跟着林清屏采购衣服却积极得很,一个人背得最多。 四个人加上一百件衣服,一路辗转坐车,到镇上时,借了平板车,几个人轮着在顾有莲时不时的哀嚎声里把衣服往顾家村推,回到顾家时,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熄灯睡觉了。 顾家二老也是。 听见响动披着衣服出来,看见这么多衣服,吓了一大跳。 顾有莲便把刘芬拉到屋里去说话。 当着林清屏的面不敢说,而且杜根对这件事也是一包子劲,她不敢忤逆自己男人,到了家里,便把林清屏把钱花光买了500件衣服的事说了。 刘芬一听就崩了。 “妈,成子是被什么迷了眼啊!把钱都这么给他媳妇管,她媳妇也太败家了!这哪是过日子的人啊!”顾有莲想着想着,又哭。 刘芬气得,直冲了出去,看见林清屏和她二妹,还有杜根守着那一堆衣服,拿起剪刀就挤了过去。 她真恨啊! 儿子的血汗钱,就被这么个败家娘们都给花了,她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谁这么花钱的! 刘芬拿起剪刀就要剪衣服,急得林清屏大喊“妈,你干什么”,刘芬才猛然清醒,这要是一剪刀下去,不但钱回不来,衣服也没了啊! 可是,他们乡下人,要这么多衣服干什么啊! 刘芬很绝望,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顾家的祖宗,“我这以后下去,怎么跟成子他爷爷奶奶交代啊!这么就娶了这么个败家货啊!成子啊,你到底是什么眼光,中了哪门子邪啊!” “妈……‘林清屏想要跟刘芬解释。 但,刘芬哪里听得进去,又喊顾钧成的爹,”老头子啊!怎么办啊!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你还是出面,把她退回林家吧!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家伺候不起啊!“ 公爹顾大富啪嗒啪嗒抽着焊烟袋子,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林清屏妹妹一直都不吭声,她只听姐姐的话,姐姐说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会儿也害怕了,紧紧贴着姐姐。 第19章 相信我一次 “大姐……”她小声叫着姐姐,心里做好了准备,如果姐姐真的被他们家给赶走,她们自己家也回不去,那她就跟姐姐相依为命…… 林清屏拍了拍妹妹的手安抚她。 顾有莲有了爹娘支持,也不怕了,冲到林清屏面前,杜根拉都拉不住。 “你还有多少钱?你……你都跟我交出来!”顾有莲说着,就来拉扯,要搜林清屏的身。 一团混乱,没有人愿意听林清屏嘴里在说什么。 直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使劲挤进林清屏和顾有莲中间,又脆又响的童音响起,“你们别吵了!我有钱!” “别吵了别吵啦——”小孩子拖长了声音,又尖又亮。 终于将这场混乱给暂时止住了。 “志远啊,大人的事小孩别管,你去睡觉去!”刘芬现在心痛如绞,眼泪流个不停。 志远没走,他靠着林清屏,眼睛亮亮的,将手里紧紧拽着的东西放在了那一堆衣服上,清清楚楚地说,“奶奶,你别骂……婶婶了,我有钱,我给婶婶买衣服,你们不吵架好不好?” 他在对林清屏的称呼上还犹豫了一下,最终叫的“婶婶”。 摆在那堆衣服上的,是一叠十元的钱,不知道有多少,但百往上是肯定有的。 小孩子的思维很简单,婶婶想买衣服,那就买好了,花了钱,家里没钱了,他有钱啊,他只想大人们别吵架。 刘芬一听,眼睛更红了,抹着泪,“傻孩子,哪能要你的钱,那是你爸留给你的,你自己拿着。” 但凡今天刘芬或者顾有莲动了志远这钱的心思,林清屏都不会原谅她们了,但她们没有,顾有莲还一把抓起钱往志远怀里塞。 林清屏便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她婆婆和大姑子,人不坏,只是接受不了她这个惊世骇俗的行为。 是的,这个年代,放眼整个顾家村,乃至整个乡、整个县,都没有哪家女人这么买衣服的,而她们的眼界,最宽只到县里。 “爹,娘,大姐,你们听我说。”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郑重其事地说,“你们,相信我一次。” 宛如在顾家投了个炸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连林清屏自己妹妹都惊呆了:姐姐这个想法,真的太惊人了! 杜根眼里闪着既兴奋又激动的光:他猜对了!只是,这个弟妹比他想的还要更好!他只想到了倒卖,弟妹居然还要改款? 只有志远是最淡定的,因为他屁都不懂,因为不懂,所以无畏,他还点着头,“我帮婶婶一起卖。” 这样,可以不吵架了吧? 刘芬和顾有莲都感到很绝望,绝望到哭都哭不出来了,骂也骂不出来了,她们笃定了这笔钱是砸水里了,谁会那么傻,买你这些衣服啊? 公公顾大富狠狠抽了一口旱烟,心痛如割,“那就,卖吧!” 还能怎样?死马当活马医! 全家人现在都是这个想法。 刘芬一把鼻涕一把泪,“瓶子啊,以后可不干这傻事了啊!有什么想法,要跟家里人商量!” 也不说要退回这个儿媳妇这种话了,毕竟,林清屏并不是图自己享乐挥霍掉了,而是,想挣钱。 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太年轻,异想天开而已。 谁年轻不犯错啊,心是好的,以后改了就行。 别说,顾家人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就雷厉风行。 刘芬话说完就蹲在这堆衣服旁,等着林清屏告诉她该怎么改。 顾有莲也蹲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林清屏哭笑不得,“娘,大姐,今天先睡了吧?明天再开始不迟。” 两人这下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现在就开始,那可是钱啊,好多钱啊! 林清屏怎么也劝不走这些人,行,那就先开始吧,从清洗开始。 其实,她扔给科长的那两件确实脏,但她挑的都是相对干净的,至少没有长霉。 一听第一道工序是清洗,连准备去睡觉的公公都不去了,缝衣服啥的他不会,洗还是会的! 看着一家人把对她的气和绝望都放下,风风火火投入劳动,林清屏心里有点热,不管怎样,顾家人齐心协力这股劲儿,还是让人羡慕的,也正是这样的家庭,才会养出顾钧成那么好的儿子吧…… 一百件衣服,一家人清理以后,已是后半夜,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睡去了,大姐两口子都没回去,也在娘家住下了。 林清屏却没有睡意,在纸上画图,构思着这几款衣服的改造想法。 她前世活了快七十年,经历了几十年时尚潮流,什么都见过了,在改造方向上,不敢过于超前,现在是七十年代末,马上就要奔赴80年代了,她就朝着80-90年代之间的流行趋势改,熬另一个晚上,大致构想得差不多。 公公婆婆起得早,见她还在那里写写画画,心里又软了几分,公公一早去地里干活去了,婆婆还蒸了个蛋给她。 林清屏看着那碗放了糖的鸡蛋,微微一笑。 第二天,开始正式投入衣服改款行动。 林清屏把她画的图给大家看,然后拿出一件来做示范,教她们怎么拆、怎么裁剪,怎么缝回来。 顾家的女人还有二妹,针线活都会的,平时的衣服也都是自己买布回来手工缝,林清屏裁了几件后,又手把手看着她们照样做了几件,就觉得差不多可以放手了。 顾家有缝纫机,林清屏结婚的时候置办的,她自己懒,没动过,婆婆却早已经踩了个溜熟,于是婆婆专门负责踩缝纫机。 顾有莲急啊,只觉得她娘一个人动作太慢,让杜根把自己家里的也搬过来,于是,家里两台缝纫机同时开工了。 至于杜根,不会裁缝的活,居然破天荒地跟着顾大富下地去了,只因,刘芬一天到晚坐在缝纫机前,顾家的农活跟不上了,杜根作为女婿,顶替丈母娘出工。 连志远都没闲着,帮着各种打下手。 林清屏看着志远小小的身影,又多了个主意…… 顾家缝纫机的声音,常常响到天亮。 这样密集地干了几天后,一百件衣服,顺利改造完成。 第20章 乡下人怎么了 林清屏还想办法借来个熨斗,把这些衣服熨得平平整整,就准备拿去卖了。 这个时候的熨斗,简单得很,就是铁皮,里面放炭,再加水,这样产生热气来熨。 而就在这个时候,剩下的衣服也到县里了。 杜根路子广,在县里有个熟人,他把这个熟人的地址留给付科长,付科长联系到顺路的货车,捎带着把衣服送到了熟人这里,熟人托了信来,让他们去取货。 林清屏不得不感叹,习惯了手机时代的迅速和便捷,现在真是太不方便了。 比如,他们现在把这一百件衣服拿出去卖,还得考虑运输的问题。 但只有一百件,他们怎么把这一百件拉回来的,再怎么弄出去呗! 也就是在此时,大家才知道,林清屏的目的居然不是县里,而是去省城卖! 顾有莲这辈子去县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去省城简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得多大胆! 但阻拦已经没有什么可能性,顾有莲只能随着大家一起忐忑地奔省城而去,忐忑的同时,莫名还有一丝激动和期待,要去省城了啊! 一起去的,还有志远。 林清屏要带他去的,去长长见识,但后来,他们才知道,带了志远去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且不说一行人如何辛苦带着这一百件衣服辗转几次专车到了省城,他们到的时候是清早,林清屏先找个地方让每个人都收拾一下自己,至少得洗得干干净净、衣服整整齐齐,然后就直奔省城的百货商店去了。 去推销他们的衣服。 但出师不利。 林清屏带着杜根和大姐带了几件样衣去到柜台,售货员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再也不搭理他们了。 杜根不甘心,一个劲地推销,“我们这衣服款式新颖,都是本地没有的货,价格也便宜,你们就看看吧?” 林清屏也道,“麻烦你引荐一下你们的主任好吗?我们就见一面就走。” 售货员只翻了个白眼。 “真的,我们有介绍信……”林清屏把支书给开的介绍信拿了出来。 售货员不耐烦了,开始赶人,“都什么人啊!乡下来的土包子,走走走,再不走我叫人来赶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顾有莲腰一插,就要上前骂架。 林清屏拦住了她,“算了,我们换一家。” 然而,他们连续换了好几家,都是被人干出来的结局。 到最后一家时,顾有莲已经气得不肯进去了,而且也不再抱希望,和志远一起在门口守着衣服,又是焦虑又是担心,红着眼眶,差点要哭出来了。 林清屏安慰了她几句,自己领着杜根和二妹进去了,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听得门口传来人争吵的声音。 她赶紧回去一看,一个男的指着顾有莲正在大骂,顾有莲在那慌得直哭,志远站在顾有莲面前,一副保护着顾有莲的样子,但是,毕竟是个孩子,也满脸都是惊慌失措。 “出什么事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林清屏立刻把顾有莲和孩子都护住了。 顾有莲见了她,仿佛来了主心骨,哭着说,“我没干啥,我就摸了下那件衣服,他就说我摸脏了……要我赔……” 林清屏看着顾有莲指着的那件衣服,灰色的,并没有任何脏污和破损的痕迹,不由也来了气,“我还没听说商场里的衣服不让摸的,摸一下就要赔是什么道理?” 那男的周围渐渐也围上了店里其他店员,看热闹的群众也越围越多。 那男的一副鄙夷的样子看着她,“不是不让摸,是有的人不配摸,不让你们摸是为了你们好,万一摸脏了你们赔不起知道吗?” “是吗?这衣服很贵?”林清屏问。 “对!很贵!不是你们能买得起的!”男的越发得意。 “赶紧走赶紧走,看看你们脚上的泥,别踩脏了我们的地!”另一个帮腔的店员嫌弃地要来搬他们装衣服的麻袋。 “这都什么破烂!别放我们店门口!” 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扔他们的东西了。 “慢着!”林清屏大喝,“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这个店门口贴的标语,为人民服务,怎么?我们乡下来的就不是人民了?” “你……” 两个店员都被这句堵得无话可说。 围观的群众里也纷纷说他们两个不对,不该这样狗眼看人低。 林清屏看向那件衣服,“这件衣服,我今天偏就要买了!” 那男的冷哼,“我们这可是全省最高档的商场,这件衣服多少钱你知道不?”男的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十块!” 三十块的衣服,的确是顶顶贵的了! 顾有莲连自己遭受的委屈都忘了,生怕弟媳妇一个冲动真的买了。 结果,怕啥来啥,林清屏当真掏出了3张钱,交到志远手里,对店员道,“看见没有?别狗看人低,我要试!” 顾有莲真的急了,连杜根都急了,完全不必要这样赌气花钱啊! 但林清屏哪里是听劝的人,拿着衣服就进去试了。 不但试,还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说是大了一点,要小一个码,男店员耐着性子给她拿了件小的,她又说太小了,还是要那件大的,然后又说颜色不衬她,把店里每个颜色都试了个遍。 男店员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但有林清屏之前那句“我们乡下人不算人民群众”的质问在前,又有这么多人围观,怕引起众怒,强忍着不爆发。 直到最后,林清屏穿回了第一件灰色,看着镜子感慨,“还真是好看呢!” “对啊,我们的衣服,不是我吹牛,全国最好的,海市的牌子。”男服务员得意极了。 林清屏笑着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是啊,真的挺好看,也挺贵,所以,麻烦你了,我还是不买了。” “你……”男服务员气得脸成了猪肝色。 “我就是故意耍你的!”林清屏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傲娇,领着妹妹等几个人,背着他们自己的衣服,昂首阔步离开了商店。 围观群众只当看了个笑话,嘻嘻哈哈给他们让了路,个别大爷好管闲事的,还点着男店员说,“可不能看不起人,得教训了吧?老话说的好,来的都是客!” 第21章 恍若隔世 这家店就位于一个大广场旁,今天凑巧是周日,广场上人挺多,玩儿的,摆了小摊儿做生意的,热闹得很。 唯有林清屏他们几个人,守着几个大包裹,满脸沮丧,尤其是顾有莲,整个人都萎靡极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这么多衣服,没有人要怎么办啊!” 一直在碎碎念,念得人心烦意乱。 杜根要她别念了,两个人还吵了起来。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带着瓶子去买那些个破烂衣服,也不会有这么个破事!”顾有莲吵着吵着就哭了起来。 杜根被她说得,一时无话可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确实是他。 林清屏看着广场里那些摆摊的人,有卖麦芽糖的,有卖锅碗瓢盆的,有扎着糖葫芦卖的…… 省城就是省城,做小生意的都活跃起来了。 她眼里闪着光,“都别说了!都站起来让我好好看看!” 大家不明所以,但都听了她的话。 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顾有莲和二妹皮肤稍微黑了点,但没关系,两人身材都很好,二妹青春,胶原蛋白无敌,顾有莲成熟饱满,五官跟顾钧成极似,很是好看。 至于杜根,倒是白净斯文,可惜,这次只有女装。 林清屏把二妹和顾有莲带走了,留下杜根和志远看东西。 半小时后,三个女人回到杜根和志远面前,直把两人看傻了。 杜根还推了推志远,“这是你大姨和婶子吗?我没看错吧?” 杜根不得不震惊,实在是这三人不知使了什么魔法,明明还是一样的长相,怎么就跟杜根在大城市见过的电影海报上的女明星似的了呢? 林清屏也没做别的,只是带着她们俩去理发店洗了个头发,吹得顺顺的、直直的,买了瓶雪花膏,三人都抹了一层,化妆品和化妆工具什么都没有,林清屏也只能做到把黑发卡烧热了,卷一卷睫毛,好在,顾家和林家的基因都是大双眼皮,睫毛天生长,稍微拾掇一下,明眸皓齿的感觉就出来了。 再换上她们自己改过以后的裤子和的确良衬衫,衬衫塞裤子里,抽出来一点点,就很好看。 但她们这次主打的就是秋冬,所以,一人还拿了一件大衣出来,披在身上,热归热,但为了卖货! 林清屏看见志远的时候,灵机一动,给志远换上了童装背带裤和白衬衫,再搭了件棕色儿童呢子大衣在外面。 搭完,俨然她和志远就是母子亲子装。 林清屏自己都觉得志远这气质瞬间变了,完全不输几十年后的童模。 最后一步,指挥杜根找几个纸箱子拼在一起,再罩一块布,就是个简易展示柜了,再用一块大纸板,写上:最新潮流服装。 林清屏回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摆地摊经历就开始了。 很快,他们的地摊就围满了人,照着林清屏他们身上穿的要。 卖得最快的就是林清屏和志远身上的穿搭,都是整套整套的买,很快,童装就卖空了,还有很多人没买到,挤在地摊周围不肯走,只盼着还能再找一套出来。 但,很快,别说童装了,大人的衣服也渐渐卖得见了底。 那些等着的人再不等了,赶紧下手。 这还没到下午,他们的衣服就全部卖空。 还有人很多人等着要,问他们什么时候再来出摊,林清屏想了想,新一批的衣服已经到县里了,这次回去赶工,下周日怎么也能出来一批,赶紧承诺了下周日再来,没买的那些人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来时满满当当的四大包,现在只剩空空的蛇皮袋。 林清屏、二妹、杜根和顾有莲四个人相互看看,眼里都闪动着喜悦的泪光,尤其是顾有莲,直接哭出了眼泪。 就在他们收拾摊位的时候,一位中年女人走到了他们的摊位前,“你好,请问,我想买件衣服,你们还有货吗?” 林清屏回头一看,这女人的打扮,倒是不俗。 “很抱歉啊,我们已经全部卖完了,下周日我们会再带一批货过来,到时候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再来看看。”林清屏笑着回应。 “下周日啊……”女人往她们几个身上看了一圈,“你们身上穿的不是吗?这几件卖给我吧?还有孩子身上这套。” “这个……”林清屏看一圈她们自己几个,真的全部买下的话,得一百多块钱呢,不是她跟商场里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店员一样,而是,谁真的会这么买?“这几件我们穿了半天,都是汗了,天热着呢!” 这也是实话。 可那个女人说没关系,一定要买下来,就是喜欢。 好吧,没有人把生意往外推的,既然这人要买,林清屏领着大家把衣服都换了,身上的样衣直接卖给了她。 如此,他们真的把所有衣服清空,一件也不剩了,又换回了来时穿的衣衫。 “走吧,我们先吃顿饭,然后回家。”林清屏微笑着说。 “嗯!”顾有莲拼命点着头,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 林清屏一手牵着志远,一手牵着二妹,走在前面找餐馆。 顾有莲走在后面,一直在哭。 杜根走在一旁小声安慰她,“怎么还哭呢?这衣服都卖出去了不好吗?该高兴才是啊!” 顾有莲抹着眼泪小声对丈夫说,“我就是高兴的!根子,我真的好怕,怕这么多钱都打了水漂可怎么办?我都恨死我自己了你知道吗?是我告诉弟妹有便宜衣服卖的,说到底,最坏的人是我……这几天,我都难过得要命……我一直在自责,我还不敢说出来……” 杜根看着前面走路轻快的女人,拍拍他媳妇儿的手,“别自责了,就算没有你,你家这个弟媳也会搞出别的事来。” 她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林清屏怀揣着一大包钱,不敢大意,更不敢炫富,带着大家草率吃了点东西,买了点干粮准备路上吃,就直奔火车站去了。 火车站人多,她把钱给到杜根,让他挤人堆里去排队买火车票,她们三个女人带着志远离人群远远的,紧靠在一起。 这个时候火车票难买,别说卧铺座位,能买到站票都万幸了。 看着火车站喧嚣的人群,林清屏想起前世拿着手机随时线上买机票买高铁票的日子,真的是恍若隔世了啊…… 第23章 喜上加喜 顾有莲是要直接找上门去干架的。 被林清屏阻止了。 “没事,别急,我们先做自己的生意。”林清屏像上次一样,他们几个自己当模特,穿上这次的新款。 顾有莲和杜根的女儿小麦也穿上了新衣,林清屏还给小麦梳了个漂亮的头发,小麦跟志远站在一起,简直比年画娃娃还招人,顿时吸引了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顾有莲自己都赞不绝口,“乖乖,这也太好看了!瓶子,你手咋这么巧呢?这头发梳的!” “是我们小麦本来就好看!”林清屏看着小麦,心里也满是喜欢,她前世就喜欢女孩儿,给女孩买漂亮好看的裙子,打扮得像公主一样,多好! 只可惜,前世她跟顾钧成没有孩子…… 林清屏很快就将那些惆怅的情绪放下,因为顾不上了! 围到摊位上的人越来越多,她们的生意比上次还火爆。 原本在商场排队的顾客纷纷都跑到林清屏这边来了,一个个还呼朋唤友的。 “快!来这边!这边才是原版啊!” “对对对!我上个星期就跟他们约好了的!老板说礼拜天会来,你们偏不信!” “哇!这次的衣服比上次的还好看呢!尤其丫头穿这套!我要给我闺女买!” “质量呢质量呢?” “质量我看了,半点不比商场里的差!哎,这件是我的!我要了,你别拿!” “我就看看还不行吗?” 吵吵闹闹中,林清屏带来的这一波衣服,又是还没到下午,就卖完了。 完全没有受到商场盗版他们款式的影响。 顾有莲只觉得出了一口大气,看林清屏的眼神充满敬佩,“瓶子,你可太厉害了!比他们商场里的人厉害一百倍!你就是出生在乡下了,不然,这些开商场的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林清屏倒是没谦虚,想起前世事业上的辉煌,弯了弯唇,“就算我们生在乡下,也不会比他们差!” 与上次摆摊一样的情况再次出现:在他们准备收摊回去的时候,来人了。 来的仍然是个女人,一头短发,是烫过的,看起来端庄又时髦。 这次来的女人不一样,先做了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美盛百货商店的经理,我对你们的衣服很感兴趣,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坐下来详细聊聊。” 顾有莲一下就想起来了,“是那家美盛啊!服务员冲我们翻了一百个白眼的!” 女人略微有些尴尬,但马上道歉,“很抱歉,我们的服务员服务态度欠佳,我会回去批评并且在以后的工作中改进的,但我今天来,是真的表达我对你们服装的欣赏,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 这种氛围是林清屏最熟悉的了,上辈子搞了几十年呢,做生意,主打一个“谈”,谈不谈得拢,那是下一步的事了。 她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女人姓向,叫向红英,请他们吃饭。 省城的饭店,林清屏跟着去,淡然自若就去了,一点儿也没有乡下人的拘束和怯场,让向红英高看了不少。 向红英只道这个农村来的女人装倒是装得挺像,她哪知道林清屏前世出入多少场合,省城饭店算什么?就林清屏自己的店都比这豪华多了。 饭桌上,都息了声,只有林清屏与向红英谈。 原来,向红英想打听她们在哪进的货。 林清屏笑了,“是我自己设计的。” 向红英震惊了。 林清屏也不瞒她,直接就说自己是将成衣做改款处理。 之所以不瞒,是因为,她相信向红英在这个方面是行家,一看就能看出来,隐瞒倒是没意思了。 向红英震惊了之后,狠狠夸了她一番,然后就跟顾有莲杜根他们说了会话,还逗了逗孩子。 林清屏不急,她知道,向红英在用这个时间考虑。 果然,说了一圈话之后,向红英就问了,“如果我要你们在十天内交300件衣服给我,而且还不能是你们这两次卖过的款,你们能做到吗?” “我想听条件。”林清屏冷静地道。 “每件衣服比你们零售的价格低三块,对你们来说的好处是,我可以自己上门拉货,不需要你们大老远地跑一趟。” 林清屏沉思了一阵。 也是打心理战吧。 最终,林清屏同意了,“我不能保证300这个整数,在250-320件之间。” “可以!”向红英也很爽快,“那十天之后,我在哪里接货?” 林清屏给的是县城的地址,“就在火车站吧。” “没问题!” 合作就此达成,安安心心吃完饭之后,向红英领着林清屏到美盛正式签了合同,向红英盖了公章,林清屏按了手印。 走出美盛之后,顾有莲长长吁了口气,“我的个娘哎,可吓死我了!哪里见过这场面,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饭,没见过这阵势,还签合同呢,瓶子,你懂不懂合同啊?我可是半句话不敢说,不会……坑我们吧?” “放心吧,我看过了,没问题。”签合同这种事,林清屏上辈子不知道签过多少了,笃定得很。 对于顾有莲来说,现在是,只要林清屏说的,全都对!只要瓶子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顿时,整个人都高高兴兴的了,“天啊,我居然也是在省城吃过饭的人了!我们小麦,还吃那个什么奶蛋糕!” “是奶油蛋糕!”杜根笑着纠正她,“看你那点出息!” “别说我,我们几个,除了瓶子,几个不害怕?”顾有莲不服气,但还是高兴,揽着小麦问,“闺女啊,奶油蛋糕好吃不?” “嗯,好吃。”小麦细声细气地说。 似的,今天吃饭,两个孩子都吃了奶油小蛋糕,这东西对大家来说是第一次见,稀罕得很,但,独独志远,却见怪不怪,很镇定的样子。 林清屏牵着志远的手,这孩子啊,有来历。 二妹倒是一直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贴着姐姐,大家都夸姐姐,她心里骄傲得不行。 就此回到顾家村。 顾家二老看到他们空着蛇皮袋回来,特别高兴,然后,喜上加喜地给了林清屏一份电报,“成子来电报了,你看看。” 第24章 要去探亲啦 林清屏一听,立刻就把电报从刘芬手里抽了过来。 电报内容很简单,就是说探亲已审批,要她半个月以后去部队。 和电报差不多时间来的还有一封信,写给刘芬和顾大富的。 刘芬和顾大富不咋识字,得林清屏念,林清屏料想里面有关于二妹的内容,所以等到大家都歇下了,才去找刘芬和顾大富,把信里内容念给他们听。 这事儿吧,真的不大合规矩,但是顾家一向是顾钧成说了算,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刘芬再不想答应,也没办法。 而且,刘芬这人有一个好,要么不答应,既然同意了,就不会亏待人。 这点林清屏还是放心的,她上辈子作死作活,刘芬依然不苛待她。 接下来的十天,全家人一起拼死拼活清理库存,终于在约定时间前把所有的衣服都改了出来,一点数,果然没有300件了,只有280件。 林清屏还是雇的那辆马车,在约定时间将所有衣服拉到了火车站。 没想到,是向红英亲自带了人来接货。 看了款式,点了件数,向红英也没说好不好,按数量给了钱,这次合作就算完成了。 林清屏再次带着满满一包钱回了顾家村。 看着原本堆满衣服的地方现在空空的,全家人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喜悦、激动、难以置信,百感交集。 接下来就是每次清空货之后的传统活动——点钱。 林清屏把前两次的钱全部归到一起点了一遍,发现一共是4900多块,离5000还差一点点。 “乖乖!”顾有莲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顾家的条件已经在村里算好的了。 但她又觉得可惜,“如果我们自己卖不是能赚更多吗?白让了3块钱给人家,有七八百呢!” 林清屏却笑道,“让出去的七八百,能给我们带更多的回来。” 顾有莲没理解她的话,只当林清屏还要继续做衣服。 林清屏开始给大家分钱。 拿出1000块给顾有莲和杜根。 这下把顾有莲和杜根都吓了一大跳,“跟我们干什么?” 异口同声。 “你们辛苦了啊!”林清屏说。 这二十多天下来,顾家人是如何和她一起连轴转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那不是应该的吗?我哪能拿钱啊!”顾有莲和杜根都是真的没想过要从林清屏这里分钱,他们想的就是帮忙,在他们的想法里,兄弟姊妹之间帮忙是很正常的事,农忙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你帮我、我帮你吗?尤其林清屏冒这么大风险,还间接是他们两个造成的,他们心里内疚后悔极了,无论如何都要帮林清屏把这个难关度过去。 林清屏却笑了笑,又分出了500,给刘芬,把刘芬吓了一大跳。 “我要你的钱干什么?”刘芬想都没想过还要拿儿子儿媳的钱!怎么也不肯收。 林清屏知道顾家人是实在人,但却是没想到要给钱出去让他们收钱都这么难。 她简直苦口婆心,“娘,大姐,这个钱你们无论如何得收下,你们不收钱,我们以后还怎么一起干大事啊?那以后我干啥都不带你们了!” 好一番来回推攘,林清屏才终于说服刘芬和顾有莲把钱收了。 顾有莲很是期待,“我们还要继续做大事啊?” “当然!”林清屏说完继续分钱,再拿出500来给二妹。 顾家母女因为自己已经拿了钱了,对于林家二妹也有500半点意见没有,人家这段时间也是很辛苦的! 最后,还抽了五张十块的给志远,“我们志远也辛苦了,当了两天模特,帮着卖了不少衣服呢!” 志远倒是最爽快的,一点儿不推脱,接了。 林清屏拿出25块,给小麦,“我们小麦也去了一天呢,都辛苦啦!” 小麦就不敢接,去看她爹娘。 “别看你爹娘,听舅妈的!你爹娘也得听我的!”林清屏道。 顾有莲听得一笑,开了口,“婶婶给你你就拿着。” 钱分好了,理所当然大伙儿就开始想下一步,顾有莲是最着急的。 她兴冲冲地问,“那我们啥时候再去买便宜衣服回来改?” “不改了。”林清屏笑道。 这句话震惊了所有人。 “为什么?”几乎异口同声。 “哪能一直这么没日没夜地干呢?人不垮了?”林清屏笑着对顾有莲说,“你自个的家,你不要了?天天搁我这缝衣服?” 要知道,这二十多天以来,顾有莲真的在娘家扎了根似的,恨不得24小时不眠不休干活。 “还有你。”她又说二妹,“我对你是什么期许你不知道吗?天天缝衣服你还有时间学习?” 理是这个理,但是,说好的大家一起还要做大事的呢? 顾有莲急道,“那怎么把让出去的七八百赚回来啊?”又说,“我有的是力气,我不怕累!” “大姐!”林清屏道,“所谓大事,就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家庭作坊能做出来的,得依靠很多很多人的力量。” “那我再去找更多的人来?”顾有莲哪里懂林清屏的脑回路? 林清屏不由笑了,“大家都别急,好日子在后头呢!现在啊,我要去探亲了,你们啊,也好好休息几天,有任何的动静,或者谁找上门来,都等我回来再说,还有,咱们有财不外露,千万不要再外面显摆我们赚了多少钱。” 只要是林清屏说的,现在没有谁说不好的,而且,林清屏要去探望顾钧成,这是大事,不管是当娘的还是当姐姐的,都希望顾钧成早点有后,他年纪不小了。 连续二十多天的热血沸腾之后,顾家终于进入短暂的平静。 原本是极累的身体了,林清屏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 她马上就要去探亲了,去看望那个娶了她,又躲着她,木头一样不开窍的老公…… “姐。”一样没睡的二妹靠了上来,“这个,给你。” 是那500块。 二妹也和刘芬和顾有莲一样,没想过要姐姐的钱,只不过之前当着顾家人,她听话地拿了,现在再悄悄把钱还给姐姐。 林清屏当然不会拿回来。 “我还差你500呢……”二妹指的是500块钱把她从家里带出来那事。 “少给我说这个,你是我亲妹妹,外人我都给了分红,哪有亲妹妹反而没有的?”林清屏又把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念书这类话说了一遍,给她描述外面的世界和未来的美好,“我去部队之前,先带你去把名字改了,林青云,不要三点水了,你一定要直上青云!” 第25章 林清屏! 林清屏在出发去部队之前,领着二妹去办了改名手续,去掉了她名字里的清,就叫林青云。 二妹,不,现在叫青云了,青云念书勉强念到初中,但这时候的高考没有几十年后考得那么难,无论如何,林清屏都要把青云供到大学,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天不行就三年。 林清屏给妹妹布置好学习任务,还给志远留了作业之后,才动身前往部队。 是真远啊! 火车就坐了两天一晚。 在火车上的时候,下起了雨,天气忽然就变得凉快了许多。 确实是该入秋了…… 这一次,林清屏倒是买到了座位票,还是靠窗的位置,火车每停靠一个站,窗外就有人推着小车买吃的,时隔数十年,再见这些画面,仍然觉得那些颜色漂亮的鸡腿看起来很好吃。 但她没有买,自己带了吃的,婆婆刘芬和顾有莲给她炒了一罐子肉菜,一罐子咸菜,还卷了饼,让她在路上吃。 一个人坐车,总是提着些心,但到了晚上,还是扛不住了,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结果,是被冷醒的。 深夜,气温更低了,不知谁开了窗没关,冷风夹杂着细雨往里灌,冻得她已经一身冰凉了。 她赶紧关窗,但这扇窗无论怎么关都有个缝关不实,她只能把衣服裹紧了些,抵御不断从窗风里钻进来的冷风,但似乎效果不大。 好容易熬到天亮,又坐到傍晚,才终于可以下车了,才发现,两只脚已经坐得浮肿了,而且,人也有些犯晕。 她拎着行李,汇入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里。 只是,火车并不是直达部队所在地的,她还得再坐汽车,然而,这个点,已经没有汽车班次了。 她拿着介绍信,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来。 在火车上坐了两天一夜的她,只觉得自己身上臭烘烘的,全是味道,她可不允许自己这样去见顾钧成。 她迫切地想要洗澡。 这个招待所里有专门的澡堂,但那天晚上,水怎么都不太热,她就着一点点热的水洗了头和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必须赶到部队,所以,她早早起来,就去汽车站赶车,一心只惦记着赶路,自己身体上的异常反而没注意。 又做了几个小时汽车,才终于抵达部队所在的县城。 天气愈加冷了起来,林清屏把所有的衣服都裹上了,还是冷。 出乎她意料的是,汽车站有人举了写着她名字牌子的人接她,是个小战士。 她一看到那抹军绿色,整个人都安心了,用力挥手,拎着行李往小战士那边挪。 小战士立刻跑了过来,接过她的行李,“嫂子,你是林清屏吗?” “是的是的,是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们知道我是这个时候来?”林清屏的手得了空,用力裹紧自己的衣服。 “顾团说你差不多是今天来的,嫂子,你叫我小田就好了,我们的车就停在外面。”小战士拎着她的行李走在前面,走得飞快。 林清屏加快脚步跟上去。 上了车以后,林清屏觉得稍稍暖和了些,小田开着车,往部队而去。 此刻,算是这两天林清屏最安心的时刻了,有种,终于可以松懈下来的轻松感,所以,靠着车座,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小田叫她,她才醒,睁开眼,觉得头有点重。 “顾团还没回来,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嫂子,你先歇一下。”小田看了看她,“你穿太少了,别冻着了。” 林清屏属实疏忽了。 前些天她们在省城卖衣服的时候,还穿单衣,谁能想一场大雨入秋,到了这里,简直是入冬。 “嗯,谢谢你小田。”她再次裹紧了衣服,大风里,她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小田将她带到临时家属院,把她的行李放下就走了。 家属院宿舍里整整齐齐,林清屏坐了一会儿,有点懵。 原本以为到部队就能见到他,以为能去他营房帮他做点什么,结果,一切都跟她想的不一样。 不过,总算是来了。 她笑了笑,开始收拾行李包里的东西。 刚把东西整理好,小田又来了,给她端了一碗面。 “嫂子,你中午没吃吧?先吃碗面热乎热乎。”小田来去匆匆的,放下碗就跑了,好像怕跟她说话似的。 林清屏确实是饿了,坐下来,一碗热汤面,吃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暖了些。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不知道干啥,索性躺进被子里睡觉,竟沉沉睡了过去。 “林清屏!林清屏!” 她是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吵醒的。 睁开眼,只觉得亮光刺眼,明亮的灯光下,依稀看见一张黝黑俊朗的脸。 “顾钧成!”她惊喜不已,大喊一声,起身想要坐起来。 然而,她以为的大喊,却只是发不出声的嘶哑,试图坐起来的她,更是全身无力,两耳嗡鸣,又倒了回去。 她怎么了? 她看着顾钧成,脑子里嗡嗡直响,“顾钧成……你回来了?” 她再一次努力说话,可这是她的声音吗?好难听,好粗哑,而且,她的喉咙好痛啊…… 顾钧成眼里好像在冒火一样,将她的被子一把掀开。 “不要……冷……”林清屏马上蜷成了一团,伸手去扯被子。 “你还知道冷,你……”顾钧成终是咽下了后面的话,环视了一圈,没有一件可以给她穿的厚衣服。 他二话不说,用被子将她一裹,连被子带人卷成一个蛹一样,一起抱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顾钧成,要去哪儿啊?我不去……”她其实都还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只知道顾钧成回来了这一件事,被他一抱,整个人浮浮沉沉的,更加像在云端了。 她生怕他把自己给掉地上去了,想要伸出胳膊来攀住他脖子,刚探出半个胳膊就觉得冷得不行。 “赶紧缩回去!脑袋也缩进去!” 外面好黑啊,黑暗中,他好凶啊…… 她老老实实把自己缩回那个被子卷成的蛹里面,委委屈屈趴在他胸口,“你又凶我……我坐了那么久的车来看你,你还凶我……” 第33章 被罚 这一声吼,把林清屏震得直接往后蹦了两步。 “林清屏!”顾钧成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点着头,在屋子里转着圈,“你挺行啊!挺能琢磨的!” “我……” “别说话!”顾钧成喝道,“你说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钧……钧……钧成……”都是她不好,是她说出来伤了他的自尊了……怎么办?怎么补救?“钧成……没事的啊,如果你很在意,咱们可以慢慢调理……真的真的,我认识一个中医,他很厉害的……” 她是真的认识一个老中医,不过,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了,但现在,他们可以主动去拜访,主动去认识啊! 她觉得不错,眼里闪起希望,“等你下次休假,咱们就去……” “林清屏!” 林清屏一句话没说话,就被他的怒喝打断了。 “给我站墙角去!” 林清屏:…… 行嘛行嘛,站就站嘛…… 她老老实实跟志远一样站到墙角,不死心,还回过头来说,“钧成……” “从现在开始给我背书!不准停!” 林清屏:…… “背……背什么?”林清屏懵了。 “随便你背什么!我不叫停不准停!”顾钧成说着话已经在房间里转了几个来回了。 林清屏绞尽脑汁,从《滕王阁序》背到《木兰辞》到《陋室铭》再到《出师表》…… 总之,亏得她上辈子帮侄儿辅导功课后自己对文化知识有了兴趣,积累了不少存货,不然,这个时候背不出几句。 这个晚上,她从墙角背到椅子,再从椅子背到床上,直到睡觉的时候还在嘀咕“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 迷迷糊糊的,仿佛还听见有谁来敲门找过顾钧成,惊得原本睡迷糊了的她又大声背了一句“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反正背就是了,至于有没有串,她哪里知道?她完全就是迷糊的。 第二天,她蔫蔫地去食堂吃早饭,又遇见雷素芳和几个嫂子,雷素芳笑着和她打招呼,还神秘兮兮地靠近她,问她,“哎,小林,你念过很多书吗?” 林清屏不知雷素芳为什么这么问,“在村里的学校……上过学。” “难怪……”雷素芳笑道,“我们老陈说你昨晚在背诗。” 林清屏背了一晚上,现在脑子还浑浑噩噩的呢,听了这话,也没过脑,摇头无奈极了,“别提了,背了一晚上书,脑袋都大了!” “为什么呀?”雷素芳觉得有些好笑,“你们……你跟顾团长在一起,这么爱学习的吗?” 原谅她落后了,这……两地分居的,好不容易在一起,就为了在一块学习吗?这觉悟,她和老陈都赶不上。 “还不是说错话被罚……”林清屏说到这里突然醒悟了,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雷素芳顿时哈哈大笑,“小林,你这有文化的人挨罚都不一样啊!” 林清屏无语,忍不住好奇心,又问雷素芳,“那你呢?老陈会罚你吗?” “这个……嗯……嘿嘿嘿……”雷素芳不说了,一顿笑。 顾钧成这一天都觉得不对劲,老陈看他总似笑非笑的,还有几个兄弟也是,一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就连小田都对劲了。 “小田!”一天的训练结束后,顾钧成把小田叫住了,“怎么回事?” 小田的眼睛不敢看团长,“没事啊!” “看着我说!” 小田睁大了眼,眼里就是不聚焦,“没事,真的没事。” 坚定的模样,很有骨气。 “行。”顾钧成不逼他了,让他走。 回去的路上,他却找到了答案——他的好兄弟,老石,看见他笑嘻嘻地凑上来。 顾钧成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没好话,不打算搭理他。 但是,老石不是他不想搭理就不搭理的,他不搭理,老石可就要放开嗓子说话了。 于是,老石的大嗓门响起,“顾团长!你跟弟妹……” “弟妹”二字一出,顾钧成就知道,这人不搭理是不行的了! 他动作何其快,在老石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捂住了嘴。 老石在他的“铁掌”下笑得眼尾的褶子都皱起来了。 “你可以不说了!”顾钧成松开了手。 那怎么行? 老石小声说,“这有啥,这不是好事吗?你跟弟妹晚上通宵达旦学习知识,提高文化水平的事儿都已经传遍了,这是多好的事啊哈哈哈!” 如果老石不加最后那个哈哈哈,顾钧成也就算了,“哈哈哈”一出来,顾钧成当即就去抓他,老石经验丰富,跑得快,哧溜一下就跑远了,一边跑,“哈哈哈”的笑声还在空气里一直回荡…… 顾钧成回去的时候,就看见林清屏拿了本子,在那写啊写的,他一进门,她就把本子捂起来了。 “在写什么?”他问。 林清屏捂着本子,“不告诉你。” 顾钧成没强求,拿了毛巾去洗脸,等他洗完脸回来,她自己却主动来和他商量了。 “钧成,我今天在食堂遇到雷素芳了,她说后天她家老陈请我们过去她家里吃饭,后来,几个姐妹就说,大家都去,一人出两个菜,你说我做两个点心怎么样?” 这个事,顾钧成是知道的,老陈今天跟他说了。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明天我休息,可以陪你出去逛逛,你看需要买点什么。” “真的吗?”林清屏欣喜若狂,“你真的可以陪我出去逛?” “有这么高兴吗?”顾钧成看着她。 当然高兴! 然后林清屏就在本子上继续写。 顾钧成看了一眼,不过是在写她要做的甜品所需要的材料。 “干什么?”林清屏觉得他这一眼有别样的意味。 “没什么。” 林清屏眉头一皱,分明是有什么!“你以为我在写什么?” “我以为……”顾钧成的声音也拖长了,“你在默写课文呢!挺自觉。” 林清屏:…… 看在你明天陪我“逛街”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第二天,顾钧成换了便服跟她出去。 第37章 见世面 这是一个谁都不会拒绝的条件了,但林清屏提出,她要分5成的利润。 这点在厂长这里不是问题,她出设计加上拉订单,5成不过分。 服装厂搞定了,接下来就要直奔省城去美盛百货见向红英了。 他们还是没能买到座位票,一路或站或席地而坐到的省城,但因为这一次既没有大包小包带着衣服,也没有带着大把的现金,虽然累,但是心理上却是没有包袱。 到省城的时候,仍然是早上,他们简单吃了个早餐,整理了一下衣服,清清爽爽不紧不慢地去了美盛。 跨进美盛大门,说明来意,就有人亲自带着去经理室,而得到消息的肖红英,直接下来迎接了。 顾有莲想着,就在上个月,她们来这儿还被嫌弃是泥腿子的情形,忍不住低下头,眼里浮起了泪光。 跟向红英谈得很顺利。 向红英盼林清屏已经是盼星星盼月亮了,这一次来,直接跟林清屏下了冬款的大单,里里外外加起来,一共2000件,其中已经上市的款式1000件左右,新款1000要1000件,连新款的样衣都没看。 向红英也向林清屏提了要求,“清屏同志,我这么大的单,也是担了很大的风险的,我有个条件,你不能再为别的商场供货,我得是独家。” 林清屏想了想,表示很为难。 向红英斟酌了一下,“那至少你得答应我,在我们本省,你不能再提供给别人,别的商场要货,得从我这走。” 其实,这就相当于后来的区域总代理模式。 林清屏还是很佩服向红英的商业灵敏度的,难怪能当经理,能瞬间想出这么超前的模式,很厉害。 “可以!”林清屏这下爽快地答应了。 2000件的单,在向红英提到签正式合同的时候遇到了问题,在那个年代,个人和企业签合同至少在他们这个地方,还没有过先例。 林清屏早有预料,笑道:“今天能跟向经理达成合作意向,真的非常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向经理你看哪天方便,我们厂长到时候过来签合同。” “厂长?你们……有厂?”向经理其实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是的,您看后天可以吗?”林清屏道。 “当然可以。”向红英不再说其它,2000件的单,不像之前小打小闹的一两百件,随便一个承诺她承担得起,她也想看看林清屏背后的实力。 于是,林清屏暂时没有回去,从美盛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打电话给服装厂厂长,把情况向他说明。 本来林清屏要费一番口舌来说服胡厂长,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坐今晚的火车就来省城。 林清屏于是领着顾有莲和杜根在省城住下了。 住的旅社。 顾有莲还是第一次住旅社,只觉得稀奇得不行,到处摸到处看,等稀奇劲一过,更多的沮丧涌了上来。 她在房里跟丈夫杜根叹息,“根子,你说,我们跟着弟妹短短一个多月,就见了几辈子没见的世面,坐了火车,到了省城,吃了大饭馆,住了旅社,往后,想再有这样见世面的机会,怕是不能了……” “怎么不能?”杜根不理解这话。 “你看啊,弟妹找胡厂长合作了,厂里那么多工人,哪里还需要我们做衣服?”顾有莲忧心忡忡。 “你忘了?弟妹不是还问我们是不是愿意跟着她干?怎么可能就不需要我们了?”杜根点她。 “这,哪里还用得上嘛!”顾有莲叹息。 “怎么就用不上了?”林清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瓶……瓶子……”顾有莲被逮了个正着,有点不好意思。 林清屏不跟她计较,只问杜根,“杜根,你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杜根跃跃欲试,“我说错了你可别笑话我?我乡下人没什么见识。” “说吧!”林清屏鼓励他。 “我想的是,你说了我们要越做越大,我原本想的是去邻市发展一下,邻市也有人特意坐车来买我们的衣服呢!但向经理不让我们卖了,那我们还可以去邻省啊!全国这么多省,我们的衣服可以卖到全国去!”杜根有着天然的货郎思维,他祖上就是走街串巷到处卖货的货郎,这是刻在他基因里的东西了。 “我们不用再做衣服了!我们只卖衣服!”杜根越说越有信心,这是他的专长啊! 顾有莲也来了精神,看着林清屏,“瓶子,他说得对不对?” 林清屏点点头,“大差不差,思路是对的,但怎么卖,我们要从长计议。” “这个当然!到时候我们都听你的!”杜根得到了肯定,特别高兴。 “走!我们先去吃饭。”林清屏兴致勃勃。 顾有莲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这住旅社在哪吃饭呢?旅社包饭吗?她可是看到瓶子付钱了,两间房付了一块钱一个晚上呢! 一块钱可以买多少吃的了! “旅社的饭,要钱吗?”顾有莲忧心忡忡地问。 林清屏一笑,“我们今天不在旅社吃,我们去吃点新鲜的。” 林清屏领着他们找到了一家西餐馆。 前世她就在这里吃过牛排,不得不说,虽然她也是经营餐饮的,但这家西餐馆的牛排是做得真好,她还常常跟老板切磋厨艺来着。 不过,这会儿餐馆老板还是老板他爹,她认识的那个老板,还是个毛头小伙子!没准还在叛逆期…… 她按照前世的记忆,来到牛排店所在位置。 作为一家百年老店,此刻的它还没有那么有格调的装修,门脸很朴实。 走进去,老板一张和气生财的脸,果然是毛头小伙子他爹! 顾有莲坐下来,左右看看,都不知道怎么点菜了。 “这……这都是吃的什么?”她比上次向经理请客还紧张,拉着杜根耳语。 杜根小声安抚她,“别急,跟着瓶子做就是了。” 然后又大大方方对林清屏说,“瓶子,你点吧,我们不懂。” 林清屏就做主了,点了三份牛排,一份沙拉,还有一份烤乳鸽,以及三份甜品。 第42章 人适当发发疯有利于身体健康 “噗——呕——”那人趴在地上,发出和冯得宝一样的呕吐声。 付科长闻讯而来,见到这场景,头疼的同时,也火冒三丈,冲到林清屏和顾有莲面前,将她们护在身后,指着冯得宝那伙人大骂,“你们一个个的,欺负两个人女人,算什么男子汉!工作中欺负人,就已经没有道德,生活里还要欺负人,你们的良心呢?被狗吃了?我看你们吃潲水都是轻的!你们就该去吃屎!” 付科长对着那些人大骂,激动得胖脸满脸通红,“还不快滚!是想去吃屎吗?” 那几个跟班就盯着林清屏的潲水瓢瑟瑟发抖,生怕她一个激动没有目标的攻击,泼自己一身潲水,这会儿一听付科长吼,顿时撒腿就跑了。 有一个稍稍讲点“义气”的,回头拽住冯得宝的衣服,把一身都是潲水的冯得宝拖出去了。 食堂里终于平静下来,但也,臭得不行。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呆住了。 从炊事员到围观群众,都忘了说话。 林清屏大大方方说了声“对不起,吓到大家了”,就开始从容不迫地打扫,清洗。 付科长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动手吧,帮着一起打扫。 食堂里打饭的大姐婶子也都过来一起清理了。 很快,食堂就打扫干净了,奇怪的是,全程没有人说话,更别说有人来骂她们弄脏了食堂。 只是,这饭的确是没法吃了,不说别的,林清屏自己身上都有股潲水味了,手上还沾了潲水。 林清屏洗了手,对顾有莲说,“走吧,我换身衣服,我们去外面吃。” 顾有莲真的遭受到了人生从未有过的刺激,就搁在农村,也没有谁家打架子泼潲水泼猪屎的啊…… 付科长很是歉疚,主动提出,他请两位吃饭,反正他也没吃的。 林清屏没有多想,就和付科长一起去了。 前世,她经营连锁餐馆,各种各样的应酬和社交免不了,其中不乏男客户,光明正大的,这有什么? 在县城里的国营饭店,付科长请她二人吃了一顿饭。 顾有莲反正是没吃出什么滋味来,一来,她是大省城大饭店都见识过的人啦,对于小县城的饭馆,已经不再像没见过世面那时候那样期待了,二来,实在是惊魂未定,食不知味。 吃完饭回厂里,付科长就回家去了,林清屏和顾有莲回单身宿舍。 路上,顾有莲拉着林清屏,拍着胸口,“瓶子啊,可把我给吓得,你说你怎么敢的啊?你就不怕城里人更加瞧不起我们?不怕他们怪我们搞脏了他们的食堂吗?我当时哦,真担心他们要我们赔。” 林清屏笑了,“这有什么怕的?人适当发发疯,别人反而不敢惹。” “那……那我之前要动手薅他们头发也可以?”顾有莲可是忍了又忍。 “没什么不可以,不过,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你要有把握你能赢,不然,他们好几个,打我们两个女的,体力上我们肯定赢不了。”林清屏说。 “所以你就……”顾有莲上下打量着她。 “嗯,适当发疯有利于身体健康。”林清屏唇角弯弯。 顾有莲听着,只觉得,实在是服了,只是这心情啊,实在难以平静。 晚上,杜根回来,她至少问了杜根十遍,她身上到底有没有猪屎臭。 杜根都被她问懵了。 但顾有莲自己还是觉得有,有的自卑,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她改不了。 当晚,她趴在桌上给弟弟顾钧成写信,她想问问弟弟,今天瓶子的行为到底好不好,对不对。 自打跟着瓶子进城,她打小建立的一些观念全都在塌,她真的迷惘了。弟弟是军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弟弟说的,一定就是对的。 这一晚,何止顾有莲心潮澎湃,整个服装厂都暗涌流动好吗! 食堂里的事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家属区,当晚,没有一家不在议论乡下来的临时工发疯的。。 这一晚之后,就是林清屏来厂里的第四天了。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一切,又好像不一样了。 一样的是,林清屏和顾有莲一大早就进车间干活,而车间里那些工人和往常一样坐在那里啥事不干。 不一样的是,那些人光坐在那不干活,不吃瓜子了,也不闲聊了,车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缝纫机的声音。 而冯得宝今天彻底不来了,那几个跟班没了领头人,蔫蔫的,不知道该干啥,而且离林清屏绝对远远的,仿佛她随时都能泼潲水一样。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低着画线、裁剪。 八点半,服装厂上班零响过半小时后,消失了几天没来车间的杜根终于出现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领了一串人。 说是一串,也就十来个吧,全是女的,年纪从姑娘到媳妇子到婶子都有。 林清屏笑着迎上去,“都来了?” 杜根大声说,“今天先来了一小半,还有十好几个,路远一点的,或者家里还要安排一下的,明天或者后天来。” 那些坐在车间里开了几天茶话会的工人,脸色瞬间变了。 林清屏根本不看这些人,只对着杜根带来的十来个人笑眯眯的,“你们好,我招你们来是为什么,杜根都跟你们说了吧?” “说了说了!”大家都点头。 “条件也跟你们谈过了吗?你们觉得可还行?”林清屏笑着问。 大伙儿都点头,“说了,我们都愿意。” “那行,那就从现在开始开工吧!你们先看我和顾姐怎么做,还有我这个图纸,你们先学会看。”林清屏开始当起了示范和指导。 车间里的工人才知道,原来,林清屏招这一批来,是来干活的,来替代他们的位置的! 有人心里相当不得劲,本来是受人蛊惑,想拿捏这个小丫头的,结果,人家根本不稀罕他们,不知道上哪弄了这么多人来,而且,明后天还有十好二十几! 有个按捺不住的,悄悄问了问最边上的大婶子,“你们来,白干活的?” “怎么会?”大婶子白了她一眼。 第48章 林清屏,我来晚了 林清屏说完“有证据”三个字之后,明显看见高大山的脸变了色。 “你……你有什么证据?”高大山的气势都下去了很多,但仍然坚挺着,绝对不能认。 林清屏微微一笑,“那些贴在墙上污蔑我的污言秽语,是冯得宝贴的啊!有人看见的啊!若要人不知道,除非己莫为的道理,高设计师有文化的人,这都不懂吗?” 高大山的底气忽然又足了,“有人看见?谁看见?你让他站出来!”他的底气来源于,黑灯瞎火半夜贴的,半夜厂区里能有谁?而且,冯得宝说了,他贴的时候看了,没有一个人! 一旁的小琴要说话,被林清屏按住了。 林清屏笑着说,“我当然不会把人说出来了,说了之后你好去针对他吗?我还有更重要的证据呢!” 高大山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如果眼睛里能藏刀,他恨不得已经将她千刀万剐了吧? “你的好小舅子冯得宝,爱喝两口对吧?好巧呢,我们一家三口也爱吃好的,你小舅子在饭店喝醉了酒,跟狐朋狗友大放厥词,要怎么怎么整我,让我在厂里待不下去,恰好我就听到了,刚好呢,我姐夫那天买了台新的收录机,我们在饭店玩呢,我很不地道地录了音,这算不算证据啊?”林清屏冷笑道。 高大山顿时脸如死灰。 “哦,对了,你的小舅子还特意说了,是你授意他这么做的,这些,我都录下来了,等警察来了,我会全部交给警察……” 林清屏不知道的是,一楼的人群里,已经悄悄让开一条路,然后楼梯,然后二楼过道,一条刚好过一个人的路,有人从这条路快步走了上来。 而林清屏这句话刚刚说完,里面就响起了女人的咆哮,“你这个娼妇!在厂里到处勾搭男人还不够吗?还到我家门口来撒什么野!” 然后,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就飞了出来,直冲着林清屏。 林清屏准备躲的,但,一只手挡在了她前面,稳稳地将这东西给挡下来了,掉在地上,当啷一声,发出巨响。 竟然是一个炒锅! 不过,林清屏已经顾不得去看地上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侧目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证实自己的确没看错! 真的是他! 居然是顾钧成! 她欣喜地喊出了声,“你怎么来了?”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冷冷的,憋着怒气,“我不来,还不知道你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林清屏想说,她哪里被欺负了?她自己搞得定好不? 然后,人群里涌起更多的骚动,楼梯上和一楼的人都散开:公安来了。 去报警的顾有莲也跟着来了,看见弟弟以后,嚎啕大哭,“成子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可算是来了!你媳妇儿可被这些害惨了!” 林清屏无语,这姐弟俩不愧是亲姐弟! 既然报警,那就要把所有跟这件事相关的人都带到派出所去。 在对事情经过做了初步调查后,高大山、林清屏、付科长和他媳妇儿,和付科长媳妇儿一起打架的几个人,全都去派出所了。 只差一个冯得宝。 今天的热闹差不多到这里就结束了,人群渐渐散去的时候,一个人跑了出来,要跟公安一起去。 “我!我看见了冯得宝那天晚上到处贴,我亲眼看见的……之前不敢说,是因为怕他们报复……” 来人是杜根的熟人,也就是看仓库的人,其实,也是小琴的爹。 “爹!你可算是来了!”小琴跺脚。 而冯得宝,其实已经在派出所里了。 林清屏到派出所以后就看见他了,蔫头蔫脑的,他的旁边站着小田和杜根。 “我在车上看见杜根在追这个人,叫小田下车帮忙一起追去了。”顾钧成在林清屏身边说。 “嗯!”林清屏现在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啊,但是,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说话的时间。 来派出所后,有既定的程序要走。 林清屏在跟派出所说明情况的时候,顾钧成就在外面等,但整件事,不管是林清屏递上的写满污言秽语的纸,还是她脸上明晃晃的伤,都证明她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情况说完,就让她离开了。 林清屏走出去,就看见吉普车里的顾钧成。 车窗开着的。 已经是傍晚了,夕阳的余辉笼罩着大地,也给他乘坐的车镀上一层淡淡金色。 他的侧脸框在窗框里,金色光线里,线条硬朗,轮廓灼灼生辉。 太好看了呀…… 车里的他忽然动了,转过脸,眉头微微一皱,“不上车还傻站着干什么?” “哦,哦哦!”她觉得自己确实看傻了,赶紧跑出上前。 他给她打开车门,她抓着他衣服,一个借力就上车了。 车门关上,她才发现,车里前排还坐着其他人。 开车的是陈政委,另一个不认识。 “是余师长,”他简简单单地介绍。 “余师长好!”林清屏有点窘,这样的气氛,怎么说话啊。 余师长倒是尽量和蔼,但是,林清屏心里还是打鼓啊! “磁带交了吗?要杜根去取了交给公安?”顾钧成问她。 “磁带?什么磁带?”林清屏一下子懵住了。 顾钧成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你不是说录了音?” 林清屏:…… 顾钧成猛然明白过来,“骗他的?” “兵……兵不厌诈嘛……”林清屏有点心虚。 顾钧成没说什么,倒是把余师长和陈政委逗得哈哈大笑。 余师长还说了,“小顾,你媳妇有点意思啊!” 余师长看起来都是长辈似的人物了,夸她也像是夸家里儿女似的。 顾钧成却头痛得很,“师长,你别夸她了,再夸她要上天了!” “林清屏!”顾钧成真的很头痛,“今天这情形,你说,如果不是我凑巧经过,你怎么办?” 说起这个,林清屏也好奇了,“对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过。”顾钧成闭了闭眼,“大姐写给我的信我全收到了,知道你们在这里,正好路过,师长说,让我顺便看看你。” 第49章 为什么不听话 所以,这真的是巧的不能再巧的见面。 是万分之一几率的见面。 她这辈子能遇上这样巧的见面机会可能都不多。 “所以,如果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顾钧成目光锋锐,盯着她。 “反正……反正不让高大山和冯得宝见面就是了,分开诈,在高大山面前说冯得宝已经说实话了,在冯得宝面前说高大山招了……”林清屏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感觉顾钧成眼里的火苗越窜越高。 余师长倒是听得再次大笑起来,“各个击破啊!不错不错,还是个有勇有谋的孩子!” “师长……”顾钧成都无语了,有师长在这,他都没法好好跟她说了。 顾钧成端正了容色,“我已经跟杜根说了,把你和大姐赶紧带回去!” “不要!”林清屏马上抓住了他衣服,急道。 顾钧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她的眼神也带了严厉,好像在斥责她:为什么不听话? 林清屏相信,如果不是有师长和政委在这,他肯定已经训她了…… 她急得抱住他胳膊不放,“你有你的志向和抱负,我也有我的!我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在后方照顾好家里照顾好爹娘,还带好志远,可是,我也是我自己,凭什么我的理想要被抹掉!” 顾钧成的目光落在她紧抱着他的手上。 林清屏讪讪的,马上把手缩了回去。 是不是在领导面前不能这么亲密啊?她又犯规了吗? 她老老实实坐好,不自觉嘟起了嘴,小声嘀咕着,“反正我不回去!” 顾钧成深呼吸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在控制脾气…… 而后,便耐心地跟她说,“你如果实在是不想在家待着,想要做一份工作体现你的价值,可以回村里,去村小教书,当人民教师也很光荣,或者,你想来城里,好好进个厂,当正式职工,不好吗?不比到处奔波安全?” “我不!”林清屏重来一世,什么都听他的,唯独在自己的事业一事上有她的坚持,“你自己说过,支持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的!” 她还怕自己这样强硬的态度,会不会在顾钧成领导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一边说一边偷瞄师长的侧脸脸色,还好,还好,师长好像并没有怒意。 顾钧成就有点怒了,强忍着,问她,“行,那你自己说说,以后你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你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法制社会,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直,我还不会用法律保护自己吗?”林清屏哼哼唧唧的,想抱着他胳膊撒个娇,但是,碍于师长和政委在,不敢放肆,只能声音更加娇柔些,“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好了!” 林清屏说完,就觉得顾钧成的目光盯在她脸上,更锋锐了些。 她脸上有脏东西吗? 她刚想摸一摸,后颈的衣服就一紧。 她被他拎着,挪到了后排座位中间,正对着驾驶室里的后视镜。 “你自己看看!你就是这么保护自己的?”他的声音,表明他已经在极力克制怒火了。 林清屏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和脖子上都被人抓了血痕,难怪有点火辣辣的痛,此前一直在高涨亢奋的情绪里,给忽略掉了……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再自言自语,“这……不会破相吧?” 顾钧成冷哼,“现在知道急了?迟了!” “那……如果破相了,你……会嫌弃我吗?”她拧眉看着他,嘟着嘴小声问。 师长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顾钧成不知道,但明显的,驾驶室里的老陈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顾钧成的表情更加板正了些,端着一张脸,“赶紧下去吧,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林清屏意识到:他们要走了。 她和顾钧成短暂的一面,就要结束了。 她心里很不舍,但她不能拖他后腿啊,能在这样的时候见上一面,她已经很满足了…… 但她心里还挂着一件事。 “那个……我,不回去哦?”反正,她是不会听他的,大姐和杜根回不回去她不管,但她不会就这么回顾家村的。 顾钧成板着脸不说话。 林清屏就懂了,这事儿吧,反正他不同意,但是,她非要坚持,他也无可奈何就是了。 就是同意啦! 林清屏心里高兴得不行,看着他板着的侧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帅。 真的舍不得哎…… 她眼睛咕噜噜转着,然后看向余师长。 自她眼珠子开始转悠,顾钧成就知道她心里在打鬼主意了,一看,好家伙,这目标是余师长啊,这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他刚想阻止,但她那个快,来不及,根本来不及,她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她说:“余师长,我可以申请,抱一抱钧成吗?” 顾钧成真的,恨不得从车里消失! 只听车里爆发出一阵爆笑。 老陈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大男人,笑得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余师长好歹端着个长辈架子,强忍着,看了看时间,“我们赶路也不能不吃饭,小顾,你跟你媳妇去食堂吃饭,给你半个小时时间,吃完来接你上车。” 然后,顾钧成下车以后,就听见吉普车载着满车的笑声开走了。 林清屏苦恼得很,拽拽顾钧成衣角,“对不起啊……我……当军嫂这个事,我也不咋有经验……” “没事。”顾钧成绷着脸,“去吃饭吧,看看厂里的环境。” “哦哦,好!”林清屏赶紧领着他往厂里食堂走。 只是,旁边杵着两个人,他们谁也没发现——顾有莲和杜根。 眼看弟弟和弟媳往食堂去了,顾有莲也想跟着去,正要大声喊来着,被杜根死死拉住了。 “干什么?我跟我弟说会话去!” 顾有莲又要喊,被杜根直接捂住了嘴。 “你行了吧!让他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杜根实在对妻子的一根筋感到无话可说,“我们两个找个别的地儿吃饭去吧。” “去饭馆?要花好多钱呢!”顾有莲想想都舍不得。 “我请你。” 顾有莲眉头一皱,“你请还不是花我的钱?”话虽这么说,人还是跟着杜根往小饭馆走了。 第50章 我说了……你又要骂我 一直在一旁站得笔直的小田:???? 小田看看已经呼啸而去的吉普车,再看看和嫂子并排走着的顾团长,他有点迷惘:他该何去何从啊?他这么大个出在这里,竟然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倒是林清屏不经意的一个回头,看见了还杵在原地的小田,招手:小田!过来呀! 小田这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忙不迭跟上去了。 食堂里,因为今天闹的这一大出,好多人连打饭都没顾上,迟了点,这会儿都还在打饭呢,排队窗口排了好多人,大家都还在议论刚才的事。 林清屏和顾钧成走进来,议论声便戛然而止,相互使眼色:别说了别说了。 林清屏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但顾钧成已经把眉头皱起来了。 “我去打饭,你在这等着!”林清屏毫无察觉,安排顾钧成在食堂在餐桌坐下,高兴地排队打饭去了。 顾钧成看了眼小田,小田马上会意,起身走了。 林清屏打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桌前只有顾钧成一个人了。 “小田呢?” “把他的饭装起来,我等会带给他。”顾钧成道。 “哦,好,你快点吃!”林清屏递给他碗筷,只有半个小时时间,得让他先吃饱! 顾钧成吃饭的习惯,一向都是快,而且不说话。 师长只给他半个小时吃饭时间,走进食堂五分钟,待会走出去五分钟,这一碗饭,他只用了三分钟就吃完了,期间,还把碗里的瘦肉都给了林清屏。 林清屏看着一碗肉,急了,“你别给我了!我本来就吃得比你慢,你还给我这么多,我吃不了了!” 林清屏眼看他碗里空了,急得大口大口拼命扒饭,不得不急啊,她不快点,他这一吃完就要走了! 于是,成功地噎着了。 “团长!”小田回来了,而且,递过来一个水壶。 顾钧成接过水壶,打开盖子,就给林清屏喂水。 林清屏打着嗝,看了一眼水壶。 “是我的!”顾钧成道。 “哦……”林清屏抱着水壶就喝了起来,她刚想的就是,这水壶是谁的?如果是小田的,那她喝就不方便了,既然是顾钧成的…… 咦,顾钧成的水壶? 她抱着水壶,凑近了,小声问顾钧成,“你路上都是用这个水壶喝水。” “嗯,你喝吧,喝完再灌就是了。”顾钧成以为她想的是,因为他路上要喝,所以,她怕她喝完他没有水喝了。 但显然,她的脑回路跟他的完全不同。 顾钧成看她眨巴着眼睛,露出不太正经的笑容,就知道她心里又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你瞎想什么?”他忍不住质问。 林清屏欲言又止,然后猛烈摇头,“没,没什么……” “你还敢隐瞒不报?”顾钧成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清屏努了努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我说了……你又要骂我……” 顾钧成一听,这还得了,这怕又是有什么离经叛道的想法,他更加要知道了! “说!”短促又严厉的一声命令,只有一个字,威慑力反而十足。 林清屏抱着水壶的手都被震得抖了抖,立刻脱口而出,“我喝你喝过的水壶,是不是就跟和你亲亲差不多?” 顾钧成:…… 小田:…… 小田:我是木头人,我是稻草人,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林清屏!”顾钧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看你看,我说了你会骂我吧?”她还挺委屈。 小田觉得,他要不消失吧? 但他手里还拿着药瓶和棉签呢,这不刚从医务室里取来的么…… “咳咳咳……”小田硬着头皮出声,“团……团长,这个药……拿回来了。” 顾钧成皱着眉从小田手里抢了过来,捏着林清屏的下巴,就要往她脸上的伤处沾。 林清屏哇哇大叫,“不要不要,脸上涂红的太丑了!” “住嘴!” “不!不要!会留疤的!不要!”林清屏哇哇的,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顾钧成都要气笑了,“这会儿害怕了?这会儿知道哭了?”之前一个人领着差不多全厂的人堵在人家门口的时候不知道害怕?被别人抓成这样的时候不知道哭? 但到底,还是松了手,只在她脖子抓伤的地方涂了红药水,可脸上的伤不处理肯定不行。 “这里这里,团长,还有酒精。”小田忙道。 顾钧成换了沾酒精的棉签给她涂,其实动作已经很轻了,但碰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嘶”了一声,泪汪汪的,跟他说“疼”。 他拿着那只棉签,就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忍着点,发炎了就麻烦了!”干脆不看她的眼睛,快速给她涂抹好,“自己一天要抹个几次,别不放在心上,发炎了脸可就烂了,到时候铁定留疤!” 小田暗想:团长说得这么可怕干什么,都把嫂子吓到了。 顾钧成脸色很是严肃,还要强调,“留疤了变丑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知道了知道了……”林清屏觉得他有时候也挺啰嗦了。 “你的各个击破策略……”顾钧成又道,“你自己不用瞎操心了,小田早帮你完成了。” “什么意思?”林清屏脸上还辣辣的,不解地问。 “那个冯得宝,小田早让他说实话了。”让人说实话这点基本的本事,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 “哦……”林清屏懂了,那这件事,等于就了结了,“谢谢小田。” 她冲小田笑了笑,笑的时候扯到了脸上的伤,又痛得她龇牙咧嘴的。 “行了,别傻笑了。”顾钧成道,“公安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们会秉公办理。” 林清屏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眼睛瞪得溜圆,“你才傻!” 顾钧成都懒得跟她计较了,看了眼她碗里,还剩一半的饭,对她说,“你慢慢吃,不急。” 然后,就起身了。 林清屏却急了,拽着他衣服,“你什么意思?让我吃饭,你就要走了吗?” “林清屏……”他欲言又止。 “还没到半小时呢!二十分钟都还没到!”林清屏不乐意了,抓着他衣服不放。 “林清屏。”顾钧成放柔了声音,脸色也软和了不少,“我有些事要处理,以后我不能保证你需要人保护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 第51章 忘了一件大事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了。 但林清屏的手却松开了,只因他那一句“有些事要处理”,总之,她是不会拖他后腿的,既然他有事要处理,那就去吧。 “我……我送你。”她忍住发热的眼眶里那些即将喷涌的液体,低着头小声说。 “不用,你在这吃饭就好,我们走得快。”他说。 哦…… 是觉得她走得慢会误事吗? 那好吧,她不跟去了。 “小田的饭。”她只把小田的饭装好,递过去。 “谢谢嫂子。”小田接了之后就跟着顾钧成大踏步离开了。 林清屏望着顾钧成渐走渐远的背影,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他在的地方,她像个悍妇一样,什么事都不怕,什么人都敢怼,只要他出现,在他的面前,就会变得柔肠百转起来。 “哎呀!”她抹了一把泪,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拼命去追。 还有一件事忘记了! 她还没抱到他的! 她可是在余师长那里申请过了,并且得到师长许可的! 怎么可以不抱呢? 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呢? 然而,当她跑到了食堂外面,却已经没有了他和小田的身影。 他们走路……当真挺快的…… 林清屏沮丧地回到了餐桌边。 顾钧成的确和小田走得飞快,而且边走边说话。 “找到了吗?”顾钧成问。 “找了,但是他们厂长出差去了,一直没回来,听说嫂子也是跟厂长比较熟,跟其他几个副厂长没有太多联系,再有就是那位销售科长,人本身没什么问题,根子还在高大山和冯得宝上,是他们挑起的事,让付科长媳妇有了误会,情况已经跟他们这个服装厂的刘副厂长说了,刘副厂长这会在办公室等你。” “行,去看看。” 小田于是领着顾钧成去了办公楼的副厂长室。 办公室里,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见了顾钧成后起身,笑着伸出手来,“你好你好,解放军同志。” 顾钧成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林清屏的爱人。” “我知道,我知道。”副厂长姓刘,很客气地给他倒茶。 顾钧成却道,“不,我的意思是,今天,我只是林清屏的爱人。作为她的丈夫,知道她在厂里的遭遇,你和我同为男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这个……”副厂长马上道,“很多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是吗?她来厂里这么多天,车间工人闹事就闹了三天,如果你们一点都不知道,那只能说明,你们厂的管理有大问题,假如这期间出了安全事故呢?你们当领导的不要负责?” 副厂长没有说话,心虚,其实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反正跟他没关系,一个临时工而已,还在厂里事儿多得不行,他才懒得管。 “林清屏同志总是充满信心地说,妇女能顶半天天,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这半边天要顶起来,会遭到另半边天的打压。”顾钧成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厂里很多人欺负她是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我相信刘厂长你不是这样的人,能领导一个厂,你必然能明辨是非,急职工之所急,所以,我也相信,你能给妇女同志一个公平的机会,对这件事有个公平的处理,以及,林清屏同志并不是厂里人说的污言秽语那样,她有丈夫,她清白坦荡,她并不是孤身一个人没有依靠。” 刘副厂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好…… 这一巴掌一个甜枣的…… 几分钟以后,刘副厂长送顾钧成出来,两人握了握手,顾钧成快速往厂外走去。 吉普车已经等在那里,两人迅速上车。 顾钧成一上车,车里的余师长和陈政委就看着他笑。 陈政委直接打趣他,“抱了没有?” 说完,陈政委又是一阵爆笑,这回,余师长也没忍了,直接笑出声。 顾钧成被他们笑得老脸发热,但还是一本正经汇报,“报告余师长,我刚刚去找了下他们副厂长,希望厂里秉公处理这件事。” 余师长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汇报这些。 “我倒是很欣赏这孩子。”余师长说的这孩子,是指林清屏,“现在国家改开已经轰轰烈烈展开,就需要更多像她这样有锐气、有闯劲的年轻人,你媳妇不简单啊,小顾,我看好她!” 顾钧成头疼,“实在是跳脱得很,让您看笑话了。” 余师长再次大笑,“确实,跟你完全是两种人,你怎么不跟你媳妇学学?成天板着个脸干什么?” 顾钧成:…… 余师长更好奇了,“顾团长,你在媳妇面前也这样板着脸?” “可不咋地!”陈政委笑着插话,“晚上还罚媳妇儿默写课文呢!” 顾钧成无奈了,“哪有这样的事?” “政委,是背诵。”不是默写!一旁的小田赶紧道。 “对对对,是背诵,我记错了。哈哈哈哈!” 余师长也爆发出大笑,“小顾媳妇还挺有文化啊!” 顾钧成老脸通红,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小田,小田在团长的眼神下低下了头。 小田:??我说错了什么? 顾钧成走后第二天,胡厂长就回来了,得知厂里发生的事之后,大发雷霆。 首先就把一众副厂长和科长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怎么好意思的?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20岁的小姑娘?她比你们有些人闺女还小呢!你们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不要跟我说你们不知道,你们就是看热闹!亏你们还坐在这个位置上,你们是怎么想的?觉得自己很安稳是不是?人家一小姑娘能把仓库里的积货翻十倍的价钱卖出去,我们能给职工发五倍以上的年终奖,这不是好事吗?你们谁有这个本事?站出来,只要有,我马上让小林同志走人!” 被骂的人鸦雀无声。 林清屏自打进厂以来的糟心事,到这里总算宣告结束。 顾钧成的到来,让厂里人看到了“原来她丈夫是军人,原来她真的是军嫂”,大家对军人天然的敬仰和亲切,理所当然地,会认为她也不会差。 第52章 受伤了 付科长带着妻子上门给林清屏道歉,给了赔偿,厂里开大会的时候,所有参与打人的还公开道歉了一次。 冯得宝因为破坏生产被厂里开除了,还被治安拘留了几天,可惜的是,高大山什么事都没有,冯得宝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担下来了,高大山一口咬定不知情。 虽然顾有莲和小琴都因为高大山没有受到惩罚而愤愤不平,但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后来的工作异常顺利,不但顺利交付2000件,服装厂里剩下的所有库存全都清空了,隔壁省的销路也已经打开,刚好赶上春节前,人人置新衣的好时机,厂里临时又按照林清屏的款式新生产了一大批货,卖得十分火爆。 算下来,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服装厂一共卖出去五六千件衣服,按均价10块的厂价,林清屏拿一半,开掉请临时工的一块钱一件,差不多是4块钱一件,她给顾有莲和杜根一人一块,也就是到手2块钱一件,也就是说,她和顾有莲两口子一人进账一万多。 万元户。 这个词才刚刚兴起,她和顾有莲就达到了。 顾有莲简直不敢相信,捧着存着的手都在发抖,做梦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钱啊! 她觉得林清屏分给她的太多了。 “我和杜根只是跑跑腿,衣服样子都是你的,你该拿大头,样子才是关键,没有你的样子,厂里那些衣服才能卖几个钱?之前都是一块钱一件!”顾有莲还是很能拎得清。 林清屏却摇摇头,“大姐,你拿着吧,我们以后还要合作更多的事业,到时候我一个人肯定顾不来那么宽,需要你们一起,以后我们会制定详细的章程。” “还要做得更大呢!”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顾有莲的想象了。 “那当然!但现在啊,我们要回家过年了!”林清屏高高兴兴地说。 然而,当她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林清屏打开门发现门口再次堆了很多东西。 这一次,可就不是垃圾了,而是各式各样的糖果和特产。 水果糖、白砂糖、片糖,苹果,在这个时候都是好东西,还有几瓶麦乳精和罐头呢! 小琴来送他们,悄悄和林清屏说,“这次厂里年终奖发了好大一笔钱,大家都可高兴了,都知道是你的功劳,原先那些跟你对着干的,不好意思当面感谢你,就悄悄放这了,你就收了吧,这还也不知道还给谁了。” 林清屏笑了笑,行,那就收了吧。 这一次可真是大包小包回家,厂里发了福利,职工们送了她东西,他们在县城又才买了一通,另外,他们卖了几千件衣服,怎么着,自己过年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吧?所以,新款的衣服,他们带了好几身回去,给家里人都穿上。 因为东西多,杜根帮着林清屏把东西送到顾家,然后也没停留,就带着顾有莲回自己家了。 林清屏拿了1000块钱给公公婆婆过年,刘芬看见这么多钱,怎么都不肯要,林清屏费了好多唇舌,才说服她收下,又把衣服分给大家,每人都有两套! “要欢欢喜喜过年才行!”林清屏规定,过年必须穿新衣! 顾家今年过年准备得格外丰盛,老两口鸡鸭鱼肉都备下来,还去县里称了奶糖,念叨着,过年不知道钧成要不要回来。 是啊,林清屏也在盼着他回来…… 自打上次见面以后,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中间什么消息也没有……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顾家欢欢喜喜忙着过年,做着完全的准备迎接顾钧成回家的时候,一封电报到了。 电报内容是:受伤,来医院。 刘芬听完电报内容差点晕过去,林清屏也慌张得不行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顾家,顿时愁云笼罩。 年也不用过了,林清屏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去他们军区医院,临走前,给了志远和林青云一人一个红包,算是给了压岁钱。 就在林清屏准备出发的时候,来了不速之客——陈夏。 陈夏手里拿着个包袱,来找她,“听说你要去看成子?” 林清屏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夏把包袱打开,“你帮我把这件毛衣转交给他啊!” 一件黑灰色的毛衣。 林清屏还是淡淡的,“不用了,他有。” 陈夏却一笑,“他有那也是穿了好几年的了,该破了吧?刘婶子和大姐都不会织。” “不用!他在部队都穿制服。”林清屏不想再跟她啰嗦。 林清屏拍了个电报,告诉小田自己是那趟火车,大概什么时候到,而后就出发了。 这次过去,是比上次探亲更寒冷的天气,林清屏做了十足的准备,穿得暖暖的,叮嘱自己她是去照顾他的,可千万别又生病了给他添麻烦。 到县城后,果然,小田已经在车站等着接她了。 两天一夜的火车,林清屏都焦虑得没合过眼,见到小田,就急着问,“你们顾团长怎么样?伤在哪里?” “嫂子……”小田好像不太敢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林清屏更加觉得焦心,这肯定是不太好!想到上辈子他牺牲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管,连他是怎么牺牲的都不知道…… 是不是受伤?是不是就是这一次?是因为她重生而提前了吗? 从县里车站到军区医院的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简直度秒如年…… 终于,小田的车停在了医院前。 “嫂子,下车!”小田帮她打开车门。 林清屏一下车,只觉得双腿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整个人都往地上滑去。 小田赶紧撑住她,“嫂子!嫂子你还好吧?” 林清屏强忍着眼泪,摆摆手,“没事,走吧!” 但她哪里能自己走?全程都靠小田撑着她。 最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她一眼就看见顾钧成头上缠着纱布,躺在那里。 “钧成!钧成!”她小声地喊着。 顾钧成紧闭了双眼,没有应答。 林清屏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嫂子……”小田轻声叫她,哽咽着。 第53章 顾钧成,你醒醒 小田和医生都告诉她:顾钧成自送进医院来,还没醒过来的。 小田还跟她说,“嫂子,你不要难过,顾团长一定会醒来的。” 林清屏点点头,但眼泪还是哗啦啦地掉。 小田怎么会知道她心里的担心呢? 上辈子他是受这样的伤吗?也是昏迷不醒吗?如果也是,那是谁在他身边陪着他?还是,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去?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哦,好像跟几个她那时认为的时髦的小姐妹去省城玩了,玩完回来,在顾家等着她的就是他的遗物了…… 想起往事,她心里就绞着痛, 顾钧成,我都死而重生回来了,还有什么奇迹不会发生呢?你一定要挺过来啊!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她可以难过,可以哭,但是,意志不能倒下,她得坚强起来,她得成为顾钧成的支撑! 怎么照顾病人林清屏是很懂的。 前世,她是娘家的顶梁柱,上至爹娘,下至侄儿,还有弟弟弟媳,谁生病住院都是她照顾,或者她请人照顾,可即便请人照顾,她也会经常在一旁陪着,就怕请的人不到位,当然,医药费也都是她出。 可即便是这样的付出,也没有换来真心,她最后倒在病床上,等来的却是那样的结局…… 林清屏没有继续想这些事,手脚麻利地开始照顾顾钧成。 首先是擦身。 受伤的地方医生肯定已经处理过了,但身上要保持清洁卫生。 可是,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在照顾病人,但她在解顾钧成衣服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她跟他结婚这么久,还没跟他坦诚相对过呢…… 小田在一旁原本想帮忙的,看见她的脸渐渐红了,觉得可能是自己在旁边不方便,于是说,“嫂子,我先出去,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叫我一身。” 小田说完马上就出去了。 林清屏:???你回来! 林清屏本来还想让小田来过这一关的呢…… 算了! 她眼一闭,只能硬着头皮上! 擦某个地方的时候,她都不大敢看…… 最后,终于衣服、被子重新整理好,她都出了一身大汗了,然后,才把小田叫进来,帮她一起给顾钧成翻个身。 她记得的,病人如果不醒,不能总是一个姿势躺着不动,每间隔一段时间要翻个身,不然要长褥疮。 小田看着她这大冷天里一头的大汗,什么也没说,转头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过来。 “谢谢,小田,先放着吧,我现在喝不下。”林清屏坐在病床边,凝视着顾钧成的脸,心里的忧急再度翻涌。 就这么一通折腾,他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么? 小田见她做什么都没心情,就不再打扰她,离开了病房,去做别的事了。 林清屏握着顾钧成的手。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刚刚给她擦拭的时候看见了,腰上也缠着绷带,有一只腿也裹着纱布。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他胸口、背上多处旧伤的疤痕…… 他这具身体,到底伤过多少次…… 林清屏将脸贴在他掌心里,想着想着,又湿了眼眶。 他的手很干燥,虽然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哪哪都是医院特有的气息,但贴近他的掌心,还是她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也是,一种能给她安慰的生命的气息。 虽然她心中很焦虑,但到底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加之长途疲惫,这样枕着他的手心,呼吸和他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她的眼皮还是渐渐沉重起来,最终,坐着睡着了。 睡着的她,开始做梦。 梦里的场景很熟悉,也很清晰,是她和几个穿着打扮都很时髦的姑娘去省城玩,这一趟出去,她见到了她从来不曾见识过的大世面,原来,在远离顾家村、远离县里的地方,有这样精彩的世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她,人在省城玩,视角却是在顾家村。 她看见婆婆村支书拿着一封电报匆匆来到顾家,把电报内容念给公公婆婆听,婆婆听完后直接就倒下去了。 林清屏听见了电报的内容,就是:受伤,来医院。 和这一次收到的电报内容一模一样…… 然后,画面一转,公公婆婆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婆婆流着泪问公公:“儿媳妇怎么办?怎么告诉她?” 公公当时又急又气的,“上哪告诉她?怎么告诉她?” 婆婆只能作罢,和公公匆匆出发了。 画面再转,就是医院了。 公公婆婆走进病房,看见的情形也和林清屏今天看见的一样:躺着一动不动的他,头上缠着纱布的他…… 她不知道公公婆婆在医院照顾了他几天,画面再往下转,就是开追掉会的画面了。 他没有再醒来…… 追悼会上,公婆哭得老泪纵横,而他穿军装的照片,摆放在灵堂里,年轻英挺,目光坚定。 原来,上辈子,她有这么多事都不曾看见……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上辈子顾钧成的遗书有三封。 一封给父母,一封给大姐,一封给志远。 给父母的信里,写的是不孝儿不能再尽孝,请他们保重身体,同时提到,抚恤金都留给林清屏,很抱歉耽误她这些年的青春。 给大姐的信也尽是抱歉,作为家里的主心骨,他没能为这个家尽多少力,以后更没有办法守护了,请大姐代他尽孝。 最后一封给志远,叮嘱他好好成长,最后一句嘱托是:关照一下林婶婶,等婶婶老了,有时间去看看她。 原来如此…… 难怪她在县里开餐馆的时候,被地痞流氓吃霸王餐,或者敲诈勒索,志远会横空出世,指着她和店铺说,这是我婶婶和我婶婶的店,各路兄弟们想喝酒,来找我,我请你们,但你们要打我婶婶店铺的主意,那就是跟我作对,别怪我不认兄弟两个字! 原来,他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知道她懒散,又贪玩,抚恤金给她,希望她衣食无忧。 不放心她一个人生活,估计也知道她不是安分的人,还交代小辈能照看她…… 第54章 顾钧成,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写了三封信。 给到了家里每一个人。 甚至每封信里都提到了她。 却偏偏的,没有只字片语留给她。 是……对她心寒了么? 她真都不值得他对她这么好啊…… 她上辈子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即便是在梦里,她都痛得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顾钧成,顾钧成,你为什么要这样? 梦里的林清屏哭得不能自己,却听得有人在叫她,“嫂子!嫂子!” 小田? 梦里面并没有小田啊? 林清屏梦里梦外糊里糊涂的,终于醒了。 醒过来后的她,就看见小田一双通红的眼睛含着眼泪,眼里却满是喜悦,“嫂子!团长醒了!” 什么? 林清屏大喜,立刻去看顾钧成,果然,看见他眼睛是睁着的,此时正看着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而且,不太能说话。 “钧成!钧成!你休息!好好休息!不用急着说话!不用……”林清屏一边忘情地说着话,眼泪一边哗哗往下淌,视线里,他的脸都模糊了。 顾钧成把自己的手微微抬了起来,他的手掌里,满满的,全是眼泪。 刚刚她做梦的时候哭的。 团长醒来,小田也开心得忘了形,说,“一定是团长听见嫂子哭,着急了,一着急就醒来了。” 林清屏有点儿难为情了,看着顾钧成满手掌的泪水,抹着脸上的泪痕,“我……我真的哭得那么大声吗?” “真的好大声!走廊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小田笑着说。 林清屏更加难为情了,顾钧成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把满是泪水的手掌放下,重新合上眼睛。 “钧成……”林清屏生怕他又昏迷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 顾钧成眼皮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林清屏忙道,“没事没事,钧成,你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她又怕自己呱噪,影响了他。 医生倒是十分理解林清屏的心思,笑着对她说,“没事,既然已经醒来了,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林清屏这才松了一口气。 体谅病人需要静养,医生在检查完顾钧成之后,就和小田都离开了病房,只留了林清屏在病房里陪他。 他始终闭着眼睛,林清屏有点不知所措,想握握他的手,怕碰到他,影响他休息;想和他说说心里话,更加不能了,那不是明显地影响到他了吗? 她甚至觉得,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都会影响到他。 于是,她就坐着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他好看,哪怕受伤了,也不影响他的颜值。 她看一会儿笑一会儿,看一会儿笑一会儿,顾钧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钧成?是哪里疼吗?”她赶紧问。 顾钧成皱着眉,很艰难地说出一句,“叫,小田,来。” “你是要做什么吗?我可以的。”她俯身靠近他,以便听得更清晰些。 他却不吭声了。 “没事?”林清屏什么也没听到啊! “嗯。”他闷着声音说。 好吧…… 林清屏坐回去,发现尿袋里满了,赶紧蹲下来,准备倒掉。 手刚伸出去,就听见他低哑的一声,“别动。” “啊?”林清屏吓一跳。 起身,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别……去……弄。” 还是不那么顺畅的说话声。 “已……已经快满了。”林清屏指指尿袋。 “让,你……别动!” “不行啊,太重会把管子沉脱落的!” “叫……小田。” 原来是这样…… 林清屏哼了一声,决定不搭理他,直接蹲下去处理了,有本事你起来罚我啊!在你倒是起来啊! 顾钧成现在还起不来,只能看着林清屏干瞪眼。 因为他醒来了这样的好消息,林清屏心里轻松不少,还挑衅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反正你收拾不了我! 我不趁这个时候闹,等你生龙活虎还有我闹的空间吗? 等她倒了尿,又洗了手回来,他还是那样等着她的态度,还是要她叫小田进来。 林清屏这回没意见,出去把小田叫了回来。 “团长!”小田在病床前敬了个礼。 顾钧成指指林清屏,“给她买火车票,让她回去。” 啊?! 林清屏:???? “为什么?”林清屏一下就站起来了。 小田也懵了,“团长,嫂子刚来没多久呢,很是不放心你。” “回去!”明明说话就艰难,还要发脾气。 林清屏态度很坚决,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小田送不走我的,不然你自己来,你把我扛去火车站呗!” “你……”顾钧成觉得,他今天如果真的死了,也能被她给气活过来。 他再次指小田,“小田,扛她,走!” 林清屏腰一插,“小田,你敢扛我吗?” 小田:…… 小田愁死了,求求两位了,别闹了…… 不过,林清屏这会儿的确打算离开一会儿,她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身上自己觉得都有味儿了,打算洗洗,换个衣服,再者,顾钧成身上穿着病号服,他之前不知道穿的啥,要不要洗洗。 林清屏便打开了病房里的柜子,里面放着顾钧成干净的军装,然后有一套便装是脏的,外衣外裤都是破的,还有血…… 这就是受伤时穿的衣服了? 他受伤时执行的任务是需要穿着便服的特殊任务吗? 这些都不是林清屏该问的,林清屏只取了衣服去清理,和外衣外裤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件毛线衣,看做工也是手织的。 林清屏全部拿出去了。 “嫂子。”小田追了出来。 “嗯?”林清屏回头。 “这些衣服都破了,我以为不要了,就没洗……” “那也洗干净再扔吧。”林清屏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她不喜欢在衣服上看到血,尤其,还是顾钧成的血。 全部要洗得干干净净! 就像他从来没过伤一样! “嗯,毛线衣还是好的,但我不会洗毛线衣,没敢乱洗。”小田自己洗过一件毛线衣,洗完后就小了一半,没法再穿了。 “好,我知道了,我来洗。”林清屏抱着盆子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浴房。 她自己先洗了个澡,然后开始洗衣服,毛线衣单独用了个盆装。 浸水的时候,她发现一个细节:这件毛线衣的针法,她看着有点熟悉…… 第55章 毛衣 耳边忽然回响起一句话:顾婶婶和顾大姐都不会织毛线衣…… 林清屏压着心里的疑惑,开始里里外外揉洗,然而,在反过来洗里面的时候,发现一个极容易忽略的细节。 在毛线衣左边下摆,缝着很小很小一块布,布也是黑色的,上面写着很小很小一个字,浅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那个字,她仔细辨认了,是一个“陈”字。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件毛线衣的针法眼熟了。 因为她就在不久前看见过。 陈夏捧到她面前,要她带给顾钧成的那件毛线衣,正是这样的针法。 林清屏心里宛如一把大锤狠狠地锤了一下,拿着毛衣发了好久的呆。 “咦?你也在洗衣服啊?你是顾团长家里的吧?”旁边来了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家属,长了一张甜美可爱的脸,笑吟吟地和她说话,手里抱着一盆子衣服。 林清屏笑了笑,“嗯。” “我是隔壁病房武天平是家属,叫梅丽,你呢?” “我叫林清屏。”林清屏已经洗得差不多了,笑着收拾东西。 梅丽点点头正在皱眉对着那一盆衣服思考,用手指头在里面戳啊戳的,看起来不太会洗衣服的样子。 见林清屏洗好了,忙笑着道,“好,下次再邀你一起洗衣服。” 然后继续对着那一盆衣服研究去了。 林清屏心里有事,也没再多和她聊,抱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走了。 因为天气很冷,医院里有烧锅炉给暖气片供暖,林清屏也就把衣服放在暖气片上烘着。 小田来叫她,“嫂子,你去吃点儿东西吧。” 林清屏心里堵得慌,回头看一眼顾钧成,他初初醒来时,她是如何的心潮澎湃,欣喜若狂,此刻都仿佛被一桶冷水浇了下来,浇得透心凉。 但顾钧成在怒视着她,好像知道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是小田说的吧? 其实,她何止一天没吃,自从在顾家村知道他受伤以后,她就食不知味,吃不下饭。 行吧,她去吃,免得他又要发脾气。 还是,这大晚上的了,食堂里已经没有饭了,她走出住院大楼,只觉得寒风浸骨。 “嫂子!”小田追了出来。 林清屏回头。 “团长要我带你去吃饭。”小田说完又补充,“一会儿没事的,有护士在。” 林清屏点点头,没劲跟小田坚持什么。 小田领着她,去了医院旁边的一个小馆子,要了帮她要了一碗热面条。 林清屏要了两碗。 小田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吃得多,饿得快。 小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清屏在小店里坐了下来。 老板给他们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面条时还送给他们一人一个鸡蛋,“今天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不开店了,过年咯!” 是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难怪外面的店铺都歇业了。 “小田。”吃面的时候,林清屏问他,“你们团长那件毛线衣,穿多久了啊?我看挺旧的了,怎么还在穿?他就没有别的衣服吗?” 小田想了想,“很久了吧?我来到团长身边的时候就看见的,团长天冷的时候便装出去,都是穿这件,挺爱惜的,应该舍不得扔吧。” 林清屏吃到嘴里面,瞬时如同嚼蜡。 她想起她给他也是织了件毛衣的,还特意赶在他生日前织好,千里迢迢来看望他,给他过生日,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 她刹那间想起了很多,也把许许多多的小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难怪,她说她要探亲,他让她别去;上回他回家,她满心欢喜要和他好的时候,他跟她提离婚。 那时候她还想,上辈子她都没提过离婚的事,怎么重生回来,他还提离婚了? 会不会是因为,上辈子陈夏去了城里后并没有回到村里来?而她的重生,连带着把陈夏的轨迹也改变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他提离婚的时候,她死皮赖脸不同意,各种言语威胁他,一心存了补偿的心而来,想好好爱他一次,谁知,自己是坏了他的好事吗? 后来,他再也不提离婚,是被她的那些强词夺理的言论吓到了?怕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娶了她就决定对她负责到底? 他确实是这样一个负责任的人啊…… 不然,上辈子他明明不爱她,还留给她那么多钱,还叮嘱家里人照顾她,就是因为对她愧疚。 再然后,又想起,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肯跟她有夫妻之实,是他真的不行?还是不想? 一时间,思绪万千,只有脑子在不停地运转,整个人的动作都是机械的,机械地一口接一口地吃面,机械地把每一口面吞下去,连碗里的面什么时候吃完了她都不知道,还在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筷子。 直到小田诧异地看着她,问她,“嫂子,你是不是没吃饱?不然再来一碗?” 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没……我吃饱了,走吧。”林清屏忙道。 回到病房的时候,顾钧成是醒着的。 林清屏看着他的模样,心里酸得厉害。 他从来都是这么板板正正的,在她面前总是很严肃,有时候还凶,她忽然很想知道,他在陈夏面前会是怎样,那个年少时的成子哥,也是这么不苟言笑吗? 说是来照顾他,其实现在他这个样子,她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不过就是给他看着吊瓶里的药水,隔一段时间翻翻身,再倒倒尿袋里的尿液。 人闲下来,特别容易被情绪裹挟。 林清屏不想陷在悲伤的情绪里。 病房里已经安置了一张陪护床,她便在床上坐下来,拿出包里的本子和笔,开始画图,画明年的春款,这是她答应了胡厂长的。 一直画一直画,直到护士来关灯了,她才把笔和本子收起来。 她没有忘记问顾钧成有什么需要。 他闭着眼,摇摇头。 林清屏就没说什么了,只提醒自己晚上警醒一点,别睡得太死,多醒几次。 而后,便躺进了她的陪护床里。 结果,她发现自己想多了,哪里能睡死?根本就难以入睡。 她只好在脑子里构想她的新设计,只有全心全意投入到事业里,才不会难过吧?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头却已经湿了。 她分明是在构思设计的呀? 第63章 此生自由自在 “小麦眼看五岁了,你姐肚子还一直没消息,杜家……哎,催得狠了,连带着对小麦也不受待见,你姐现在又成天往外跑,杜家就更加有意见。”晚上,在大家都休息了之后,刘芬和林清屏婆媳间说话。 “那杜根是个什么态度?”林清屏看够一世寒凉,婆媳关系怎样男人起到关键作用。 “也就是根子还成,一直帮着你姐,根子也是对你姐有愧疚,三年前你姐怀过一个,在地里干活掉了的,如果不是根子人懒,哪里需要她一个孕妇拼死拼活去地里干?自那之后,你姐就没再怀上。” 刘芬叹着气,偷看林清屏脸色,试探着说,“今儿傍晚我在菜园子里浇地,小麦一个人哭着跑来的,说家里要养弟弟,不要她了,小小的人儿,哭得我这心里难受。” “养弟弟?”林清屏寻思,小麦哪里来的弟弟?顾有莲不是没生了吗? 刘芬再次叹气,“你姐婆婆,要把她娘家侄儿过继过来,提好几回了。” 林清屏愣住了,这是她的前世翻版? “姐她同意了吗?”她忙问。 “当然没有,根子也不答应,但你姐一天不生孩子,这个事儿一天就不能了,哎……”刘芬愁得哦。 “娘,生孩子这事儿,也得靠缘分,你愁也愁不来的。” “我当然知道……我还愁……”刘芬又打量一眼林清屏,“愁小麦这孩子,在杜家难受……” 婆婆这试探的眼神,让林清屏明白了,“娘,你是想让小麦在咱家住?” 刘芬有点惶恐,“你姐姐姐夫在外面跑的时候,我担心杜家对小麦照顾不到,反正你那时候也在外面跑,我把孩子接家里来照顾,等你们回来,让你姐又带回去就是了,不给你添麻烦,养孩子的钱也从我这里出。” 怎么说呢? 林清屏上辈子是给人养过孩子的,结果没有好报,这辈子她已经在养着志远了,那也是因为她知道50岁的志远是什么样子,小麦目前是好的,以后怎么样她还看不到,但她不会阻止婆婆做这件事,仅仅只是因为小麦是顾钧成的外甥女。 至于小麦以后会养成什么样,看造化吧,总不能因噎废食,因为上辈子她的好娘家和好弟弟,这辈子就提前把所有人打成狼心狗肺,如果好竹出了歹笋,就及时止损好了。 “没有问题啊!正好志远在启蒙,让小麦跟着一起学。”她答应得很爽快。 刘芬显然再次震惊,这个儿媳妇,自夏天以来真的变化太多太多了,从前家里有个志远,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女娃娃哪里要那么早念书……”儿媳妇这么通情达理,刘芬很是感动,眼圈都红了,笑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女娃娃才要念书!娘,别人怎样我管不着,我们家的孩子,都要好好念书!”林清屏郑重其事。 “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刘芬有什么不答应的?念书这么好的事,儿媳妇支持,她当外婆的还反对吗? “对了,你过年没在家里,明天得回娘家去,杜根家里,过两天也要去走走,杜根的娘过整生日。”刘芬提醒她。 林清屏点头表示知道了。 和婆婆聊完天,林清屏就回房去了。 二妹还没睡,在对着她带回来的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一天下来,两姐妹也终于有了时间好好说话。 “我年三十回家过年了,拿了两包糖,一块肉,还给了50块钱,说是你让给的。”二妹跟她汇报。 林清屏一想,这样正好,她就不用再回去了。 林清屏便说起学校的老教师和这基本画册来。 “姐,那个老师,是大城市来的,他什么都懂,教了我和志远好多我们不懂的,还教我画画,姐,你说的没错,真的有美术学院,可以学设计衣服的,我要考这样的大学!”有了目标以后的二妹,眼睛里都是亮光。 二妹有了理想,林清屏没有不欣慰的,眼前的林青云和去年那个被太阳得又黑又红腼腆怯弱得话都不敢说的林招娣,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你是怎么跟老师熟悉起来的?志远带你去的?”林清屏记得志远可是把这位老爷子当秘密似的藏起来的。 “是志远的……”二妹想了一下,“忘年交,对,老师是这么说的,前些天老师生病,志远着急,拿着钱去乡里卫生院买药,被我发现不对劲,一路跟着才知道的,我见老师一个人住怪凄凉的,衣服也都破了,就帮他补了补,还做了件新棉衣给他,我觉得他教志远那么多字,感谢他也是应该的,姐,你说呢?” 林清屏点点头,知道二妹的意思,是在帮她的忙,因为志远是她和顾钧成的孩子。 “你觉得对的事,你就去做。”她希望她的二妹,此生天高地远,自由自在。 “姐,你不考吗?你跟我一起上学好不好?”林青云靠在她肩膀,和她很是亲昵。 “好啊!”她当然要考,她上辈子还没正正经经读过全日制大学呢,后来生意做起来虽然修了很多课程,但完全不一样。 杜根娘生日那天,杜根和顾有莲从厂里回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小麦来了顾家,顾有莲匆匆来娘家接孩子的时候,顾家一家子已经在去杜家的路上了,顾有莲跟他们在路上汇合的。 “娘……”小麦看见顾有莲,眼圈有些红。 顾有莲还不知道小麦为啥来外婆家了,林清屏把她拉到一边说话。 顾有莲一听小麦居然是自己一个人跑来外婆家的,心里就跟倒了酸水似的难受,林清屏再一提杜家要过继的事,顾有莲气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就想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林清屏不便给她做主。 顾有莲又气又伤心,但是,传宗接代必须男娃的思想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了,五年,她都没能生出孩子来,她心里更是难受,也觉得对不起杜根。 林清屏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动了心的。 第64章 顾家的人都是丧门星 有些事情,外人只能给建议,不能逼着人做决定。 而且,根子里的观念,要说服对方是很难的,只能自己去经历,去懂。 但林清屏还是把自己前世的事情编成一个远方亲戚的故事讲给顾有莲听了,顾有莲若有所思,却不表态。 林清屏也知道,顾有莲做不得主,还得跟杜根商量,但林清屏有一句话是一定要叮嘱的,“大姐,不管你们做什么决定,有一点你一定要把握住了,你的钱,要在你自己手里。” 顾有莲的眼皮子就跳了一下。 “你家里是杜根管钱吗?”林清屏不是不信任杜根,只是对杜根家里人的人品持怀疑态度。 顾有莲沉默。 好吧,林清屏觉得可能她想的还简单了。 “你不想说就算了。”林清屏只当不掺和这事了。 “瓶子……”顾有莲就拉住了她的手,“我……我之前忍不住,在婆婆面前炫耀了……” 林清屏明白了,“你们的钱,交给你婆婆了?” “一……一部分吧……”顾有莲低着头解释,“我……婆婆一直瞧不上我,说我不下蛋的鸡,我想狠狠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一把,就把赚到钱的事跟她说了,想让她瞧得起我,她就要替我们保管钱,杜根说,家里只有他一个,反正最终也是我们的,就给了她一部分……也是想让堵住她的嘴。” 林清屏笑了,“大姐,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建立在讨好上的,是在相互喜欢,相互欣赏,和你不交心的人,你对她越好,她反而越会得寸进尺,把你对她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 林清屏不知道顾有莲此时能不能领会这句话,如果不能,杜家总有一天会让她懂的。 边走边说话,也就到了杜根家所在的村子。 林清屏牵着志远,身边跟着二妹,顾有莲牵着小麦,顾家二老走在最前面,进了杜家的门。 杜爹杜娘欢天喜地出来迎接,见到这么多人来,倒也高兴。 过寿嘛,图个热闹,今天来的还有杜根妈娘家那边的亲戚,已经是满满一屋子了,还有好几个小孩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顾家的人一进来,屋子里就更热闹了,老人们相互打着招呼寒暄,相互夸孩子。 毫无疑问,志远和小麦是这一屋子小孩里最出众的。 林清屏刻意给他们打扮了,两人都大红的夹棉毛呢大衣,帽子和袖口都还镶了白色的毛毛,脸上给他们擦了儿童霜,白里透红的,格外招人喜欢。 杜根娘看着都有些眼热了,就笑,“难怪我们小麦总喜欢去外婆家,亲家可真疼孩子。” 话儿来了…… 杜根娘就开始叹息了,“可惜啊!这几年下来,有莲肚子里也没个动静,我们也心疼她,不想逼她,孩子也是命里带来的,逼也逼不出来……” 心疼?不逼? 顾家心里全都在冷哼。 杜根娘又说,“但是,家里总得有个儿子啊,不然以后根子和有莲连个摔盆的都没有。正好呢,我娘家哥哥有三个儿子,我好说歹说,答应过继一个给根子,以后就改姓杜了,金宝,过来。” 一个六七岁的胖小子过来了。 杜根娘指着杜根说,“以后要叫他什么,还记得不?” 金宝吸了吸鼻涕,“爹。” 杜根娘高兴得不行,“这就对了。” 杜根倒是很平静,没有很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然后,杜根娘又指着顾有莲,“这是娘。” 金宝应该早有人教他了,犹豫了一下,就利索地叫了“娘”。 顾有莲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眼眶都是红的。 杜根娘才不管这些,直接就让金宝跪下给杜根和顾有莲敬茶,先敬的杜根,叫了一声爹,杜根接了,喝了一口。 顾有莲看着他这样,眼泪再包不住,就下来了。 林清屏看不下去,就要说话,被自家婆婆刘芬给死死按住了。 而金宝跪在地上,茶递到了顾有莲面前,“娘”也叫了。 顾有莲还死死看着杜根,杜根握住了她的手,“孩子都叫了,就喝了吧。” 顾有莲眼里浓浓的失望,但,终究还是接了茶。 这就算礼成了。 杜根娘高兴得不行,拉着杜金宝到处改口,也来到顾家人面前,指着顾爹让喊外公,指着刘芬让喊外婆。 按本地的风俗,这样的改口,也是要给红包的。 顾家二老都给了。 到林清屏面前,杜根娘笑着说,“这是舅妈。” 林清屏一直闷着声,心里不爽,偏她婆婆刘芬一直在掐她的腿。 她懂婆婆的意思,这是杜家的事,他们不能掺和,而且,为了顾有莲的脸面,他们面子上还要过得去。 这是什么狗屁风俗啊! 她要气死了! 林清屏从口袋里掏了一分钱出来,给了杜金宝。 杜金宝反正不知道好赖,拿到手里都是钱,杜根娘的脸拉下来了。 嫌少! 她还挺有理由。 她心里想的是:亏得她儿子本事,在外面厂子里挣到大钱了,还顺带把顾家这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也带着一起拿了几个工钱,真不知道感恩!杜家有儿子这么大事,就给一分钱!难怪都说她名声不好!果然顾家娶了个丧门星! 顾家的人都是丧门星! 顾有莲也是!不然,为什么害得她杜家香火都要断了? 杜根娘牵着杜金宝趾高气扬地去了,完全没有想过其实是林清屏带着杜根赚钱。在她眼里就没有这个可能性!顾家那个好吃懒做作天作地的儿媳妇有这个本事?呸!她宁可相信屎壳郎不吃屎了!还是她杜家祖传的做生意的本事,才有这样的眼光和本事! 过继仪式完了以后,就开始吃饭了。 既是杜根娘的寿宴,也是杜家得了个儿子的喜宴。 坐成了两桌,大人一桌,小孩一小桌。 杜根娘人逢喜事精神爽,高兴得不得了,全程吹牛。 “根子在城里厂子里当工人了呢,还把有莲也带出去了,两口子在外面挣大钱了!” 娘家人听她吹这个,都听了好多次了,但还是捧着她的场,问她一个月挣多少。 杜根娘红光满面的,得意非凡,“那可不能说!”一看林清屏在场,马上又说,“瓶子也在呢,我们根子就是热心肠,自己发财不算,要带着一家子都发财,把瓶子也带去了。” 说完又得意对顾家二老说,“虽说瓶子干活不行,挣不了几个钱,但总比在家闲着强,多少挣点,也能贴补家用,瓶子啊,你就别介意啊,也别跟我们根子比,实在是,城里挣钱,只看本事,本事高的,挣钱就多,回头啊,让根子多照顾着你!” 第65章 我是你哥了,你家的钱都是我的 杜根娘吹得天花乱坠,嘴皮子直翻。 怎么能不吹呢? 好不容易让她可以扬眉吐气。 她家在村里被人瞧不起,老有人说她杜根好吃懒做,只有一副好皮相,是个绣花枕头,尤其顾家,家里有个吃国家粮的,又是军人,还当着团长,在方圆几个村里都有名望,她这么多年在顾家面前都抬不起头来,现在还不狠狠吹一波,把顾家踩在脚下吗?就兴你儿子有出息?我家儿子比你家的更强! 只这吹牛,实在是把杜根尴尬死了。 “娘!”杜根已经给他娘使了好几次眼色了,眼睛都快眨瘸了,他娘还没反应过来,他只好出声了,“别胡说八道了行吗?” 说完非常愧疚的眼神看着林清屏。 林清屏笑了笑,示意他别当一回事,她不在乎这个。 她确实不在乎。 低调,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闷声发大财没什么不好。 果然,马上,杜根表嫂眼睛闪啊闪的,就开始说了,“哟,根子,有本事还怕夸了?生怕我们来沾你们的光?” 然后瞟了一眼顾有莲,阴阳怪气的,“还是媳妇亲啊,把媳妇娘家人都拉拔上了,就是瞧不起我们呗!” 这话杜根娘听了怎么受得了?马上就继续说了,“这是什么话?我们根子是谦虚而已,怎么会瞧不起呢?你想多了,我们根子最亲外婆家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杜根表嫂就说了,“那根子,我弟弟正好也到年纪了,你看能把他弄进厂里去当工人不?” 杜根一句话没说呢,杜根娘就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包在我们根子身上,我跟你说,我们根子跟他们厂长处得可好了,跟兄弟似的!我们根子啊,打小就有这个天分,祖传的,就会跟人打交道……” “妈!”杜根终于将筷子一撂,“还吃不吃饭了?我没你说得那么有本事,我也是靠别人!” “哎哟,根子,不想帮就不帮呗!用得着发脾气啊?还亲戚呢!怎么?你短短几个月赚了五万块钱,我表弟跟着你赚个几十块钱工资你都舍不得?”杜根表嫂又酸又嘲讽的。 五万? 林清屏都要笑了。 这可真能吹的! 杜根脸都青了,老娘寿宴也不好掀桌子发脾气,看着林清屏,尴尬得恨不得钻地缝。 大人这一席热闹着,小孩那一桌也不闲着。 志远吃得慢条斯理的,小麦又过于懂事,杜根表兄弟家那几个小孩,吃得狼吞虎咽的,尽挑着肉菜吃,很快,一盘肘子就要见底。 还剩最后一块的时候,三个孩子一起去抢,被金宝的弟弟银宝抢到了,万宝就开始哭,金宝就要揍人。 志远慢条斯理插了一句,“你们为什么要抢着吃啊!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志远那副高傲的表情成功地把几个孩子激怒了,“你是没吃到才说不好吃吧?”猪蹄还不好吃么? 志远“嗤”了一下,“我家天天吃,都吃腻了。” “你就吹吧!”金宝根本不信!谁家能天天吃猪蹄啊? “不信你问小麦啊!我们还吃过西餐,吃过牛排和奶油蛋糕,可好吃可好吃了,在省城吃的,你没去过省城吧?你见都没见过奶油蛋糕吧?”志远小下巴抬得老高。 金宝愤愤不平,问小麦,“你真的天天吃猪蹄? 小麦点点头,又摇摇头。 金宝得意死了,”我就知道……“ 结果小麦说,“也不是天天猪蹄,有时候吃鸡,有时候吃红烧肉,也有吃鹅、吃鸭子的时候。” 金宝脸色变了,“什么?还有这些吃?那你也去过省城?吃过奶油蛋糕?” 小麦点点头。 志远就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来,包装纸亮闪闪的,一看就很高级,剥了塞进嘴里,一副很享受很好吃的样子。 金宝和他两个宝弟都可能呆了,吞了吞口水,“你这是什么糖?” 志远很牛逼地说了一句,“chocolate。” 几个宝:…… 金宝盯上了小麦,“你也有吗?” 小麦点点头,从口袋里把糖摸了出来。 “给我!”金宝忽然就凶了起来,要来抢。 “干什么?”志远见小麦怯怯的样子立刻就护住了她,“你敢抢!” 金宝偏要抢,仗着人肥个子大,不把志远放在眼里,冲过去就往小麦口袋里掏,被志远一脚踹过去,踹了个大马趴,当即,金宝就哇哇大哭起来。 大人那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 杜根娘心疼死金宝了,指着志远大骂,“哪里来的野孩子,怎么能打人呢!” 又是野孩子…… 在这之前,不管杜家人怎么折腾,林清屏能忍都忍了,到志远这,就忍不了了,在杜根娘手指快要指到杜根的时候,林清屏冲了过来,将志远和小麦都护到了怀里,正要开战,就感到志远在捏她。 林清屏:???什么意思? 低头,志远正对她眨眼。 林清屏:?? “就不给你就不给你就不给你!”志远还在林清屏怀里做鬼脸,“要你爸妈自己买去啊!这是我和小麦的!” 金宝气死了,在杜根娘怀里大声嚷嚷,“你别得意!我妈说了,我现在是你哥了!以后,你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钱也都是我的!我……我要把你赶出去!不给你房子住!不给你吃猪蹄!我拿钱去买糖!不给你吃!” 一屋子的人,脸色全变了。 顾有莲气得冲着杜根骂,“这就是你收养的好儿子?” 杜根也一张脸气得通红。 杜根娘赶紧捂孩子的嘴,杜根表嫂也凶他,“猴崽子你放什么屁呢!” 志远又说了,还带着小孩子的一脸天真,对银宝和万宝说,“咦,为什么他有你们没有?你们不是兄弟吗?” 林清屏算是明白这小子在搞什么鬼了。 这时候她就得给这孩子助个力了,说相声都得有个捧哏的呢,不能让这孩子唱独角戏,她假装斥责志远,“志远,你小孩子不懂,金宝已经过继给杜根叔叔了,就是杜根叔叔的孩子了,跟他们两个不是兄弟了。” 志远就装得更糊涂了,皱着小眉头一脸疑惑,“那为什么是金宝给杜根叔叔,不是银宝和万宝?那杜根叔叔家里每天买猪蹄吃,去省城吃大饭店,银宝和万宝都没有吗?是他们不喜欢银宝和万宝吗?” 这下炸了锅。 银宝和万宝顿时就哭了。 第66章 你不是来找我儿子的? 整个杜家都乱糟糟的。 银宝和万宝哭得震天响。 “我要给表叔当儿子!我要叫表叔爹!爹!爹!你要我吧!”银宝扯着嗓子喊。 “爹!爹!抱万宝!”万宝小一点,不知道嚎啥,反正跟着哥哥嚎。 金宝也急了,把万宝往后扯,扯着嗓子嚎,“这是我爹!滚开!都给我滚开!” 杜根表嫂去扯银宝,“哭丧啊你!你娘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杜根娘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好好地过个寿,你给我在这说哭丧,是什么意思? 但念在这是娘家人,又不好发作,铁青着脸不说话。 而银宝却把他娘给用力一推,“不要你!我要叫表婶娘!你穷死了!” “你……”杜根表嫂气得一巴掌就打在银宝脸上,银宝就哭得更凶了,“不要你,又穷又凶还打人!你老了我把你扔山里去!” 万宝也跟着用力嚎,“不要你!扔你到山里去!我一个人花钱一个人吃猪蹄!” 林清屏看着这一家子人闹得昏天黑地,低头看了眼志远,志远冲着她嘿嘿一笑。 行叭,你小子可以啊…… 这样闹着,这寿宴也没啥可吃的了,她正想和公婆说,要不他们告辞算了,外面来人了,“杜根娘!杜根他娘!有人找你们来了!” “谁啊?”杜根娘在屋里真的被吵得头晕,出去看到底是谁找去了。 到外头一看,是个穿着打扮一看就很讲究的城里人。 杜根原本一肚子火的,立刻笑逐颜开。 “请问这里是杜家吗?”来人很有礼貌地问。 杜根娘忙道,“是是是!你是……” “我是瑞祥服装厂的,我姓胡……” “哦哦哦!你是服装厂的胡厂长啊!”杜根娘的嘴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你是来找我们杜根的吧?他在里面呢!进来说话,进来说话!” 人领进来后,林清屏才发现是胡厂长。 但屋里这乱糟糟的一片,哪里是好说话的地方?胡厂长看着,都有点傻眼。 “赶紧把几个小崽子弄出去!”杜根娘只觉得丢人丢完了,吼她的侄儿媳妇。 杜根表哥就把三个小子全拎出去了,屋子里才算安静了下来。 杜根娘就倒了茶水过来,又要邀请胡厂长吃饭,搞得胡厂长老半天说不到正题。 杜根娘还在那一个劲地说,“胡厂长啊,我们杜根在厂里给你添麻烦了,感谢你这么照顾他。” 胡厂长:哪里哪里,没有没有…… 杜根娘:厂长啊,我们家人多,一个个都勤快又能干的,你看以后厂里招工,能不能看在我们根子的面子上,再招两个进去呢? 胡厂长:??? 杜根急了,“妈,你在胡说什么?人厂长来肯定是有事的!你让人家先说事!” 杜根娘:“哦哦哦。对,厂长,你来找我们杜根啥事呢?” 杜根:…… 胡厂长终于有几回插话了,看着林清屏,“小林同志,你看有没有地方方便单独聊一下?” “有!有!方便!我让他们马上都出去,你们聊!”杜根娘站起来,脸上的得意都快挂不住了,对林清屏两姐妹和顾家二老说,“亲家,不是我不客气,厂长要单独谈话,就请你们暂时出去一下,嘿嘿,别见怪哦。” 杜根要疯了,“娘!” 杜根娘瞪他,转头又笑着请顾家的人,“请哦!” 这下杜根表嫂脸上都充满了艳羡和得色,看来这姑姑家还真有面子。 顾家二老都是老实人,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站了起来,往外走。 杜根娘还不罢休,见林清屏还坐着,又得意洋洋地笑着,“小林啊,也麻烦你避一下。” 胡厂长:???? 胡厂长马上道,“不是,我想跟小林同志聊聊。” 杜根娘转头就对胡厂长笑着,“不用不用,她女同志懂什么,我们杜根在呢,有事跟杜根说就可以了,她一个女同志,在厂里表现不好的,也请你担待一下,我们杜根会好好说她的……” “娘!”杜根真的忍不住了,有外人在,也有厂长在,但凡她娘收敛一下,他都不想家里出这个丑,现在实在忍无可忍了,“人胡厂长就是来找小林的!” 杜根娘有点懵,“找小林干什么?”然后又自己给自己圆上了,一脸惊恐,“别是小林在厂里犯什么大错误了吧?” 她觉得这对了!不然,不是大错误厂长怎么会亲自找到家里来? 她马上变了脸色,“厂长啊,小林在外面犯了错,可跟我们杜根无关,我们杜根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人啊,小林在村里风评一向不好,又懒又作,贪图享受,爱占小便宜,她要偷了什么东西,跟我们没关系,我们是看她一个女同志可怜,才求了你个人情,让她进厂上班的,实在不行,你把她开除了,我们杜根没有意见的……” 杜根娘真的语速极快,几乎让人插不上话,而且,越说越离谱,说出来的话已经能让人震惊到呆住的程度。 所以,等她疯狂说了一大段后,顾家二老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有这么埋汰自家儿媳妇的吗? 二妹和顾有莲也气死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这是顾家二老、二妹、顾有莲,四个人异口同声。 杜根更是气得满脸通红,“娘,你再不闭嘴你就出去吧!” 只有林清屏自己,端坐在那里,看这一出好戏到底要怎样收场。 刘芬气得来拉林清屏的手,“我们走,今天这饭就不该来!” 林清屏公公平时最是老实,基本一句话不说的,今天一直在闷头抽旱烟,这会儿也怒气冲冲,“有莲,这婆子以后要欺你,你给我回家来!带着小麦一起!” 这意思,是要跟杜家决裂了,又怕女儿在婆家受欺负,先把丑话说前头,给女儿撑腰。 这阵势,实在是把杜根吓着了。 如果不是胡厂长还在这里,杜根都要给岳丈跪下了。 杜根气得脸铁青,“我们都出去!让胡厂长跟小林谈事情!”说完,又冲着她娘嚷,“娘,你搞清楚一点!厂长是来找小林的!小林才是厂里看中的人,我和有莲都是搭了小林的福,才有进厂当临时工的机会!” 杜根娘脸都变了色,惨白惨白的,“怎……怎么是小林呢?不是你吗?你……怎么是临时工呢?你不是厂里高工资请你去上班的吗?怎么是临时工呢?怎么是小林的本事呢?” 她早就在村里吹牛吹出去了啊!还放了话,村里谁家小子想去上班,都包在根子身上呢!这……让她以后怎么见村里人啊! 她脑袋里嗡嗡的,被杜根拉扯到外面,外面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第67章 是谁干的 外面的人早已经看了好久的热闹了,这会儿看着杜家一家子走出来,就有平时见不得杜根娘张狂的人问了,“根子娘,人家厂长来怎么不是来找你们家根子的吗?” 杜根娘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还有人追着问,“老嫂子,你家根子说话到底算不算话啊?我们家小崽子还等着去厂里当工人呢!” 杜根娘紫着一张老脸还要逞强,“怎么不算话?我们根子……” “不算!”杜根板着脸打断了他娘的话,“我和大家一样,只是个种地的,我在厂里也只是临时工,干不好就会被辞退,我没有什么本事。” “那你娘……” “我娘就喜欢吹,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话,一句都当不得真的。” 杜根娘死命给杜根使脸色,这往后让她在村里怎么做人啊? “我们根子是谦虚……” 他娘还要找补,杜根恶狠狠一句,“娘,你再胡说八道,从此以后我和有莲就不回来了!” 杜根娘才终于闭了嘴,在一众村民的眼神里抬不起头来。 而杜家,胡厂长和林清屏三言两语就把来意重点说清楚了。 原来,是她的新设计在订货会出了问题。 这次春款订货会在省城开的,众多采购和厂家都汇聚在一起,厂里本来是想拿着她的新款做主打的,版都打好了,样衣也做出来了,在订货会上,衣服样子却都变了。 林清屏脑中浮现出两个名字:高大山,冯得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两个人厂里开工那天就回冯家老家去了,至今没有回来。”厂长说,“现在要找出是谁把样衣全都掉了包可以暂时往后放放,最重要的是,你的春款订货会怎么办?” “难道美盛商场也不订?”林清屏跟美盛这几次合作下来,对方几乎是无条件信任她。 厂长无奈,“来订货的,人家主要还是看样品,你的两个系列实在是……”厂长都摇头了,“所以,我才紧急来找你,一是看看怎么补救,我已经让人回厂里去另取样衣了,但也要做好拿不回来的准备,二是,你要不要亲自出马,去跟从前的合作商场谈,我的面子,不够啊!” 林清屏懂了,二话不说,就决定直接去省城。 家里这边都不用她安排,公婆一听厂里有事,马上就支持她快去看看,“二妹和志远有我们呢,你放心去。” 杜根和顾有莲也要去。 林清屏看着杜根,“家里的事都办好了?确实可以出去?” “好了!没事!”杜根爱做生意的基因和天赋被林清屏激发了,现在事业心爆棚。 林清屏懒得跟杜家人啰嗦,目送顾家一家子带着小麦踏上回去的路,就奔县里火车站去了。 熟悉的车次,还是坐的夜车,站票,厂长和他们一起站。 路上,杜根告诉她一件事:过年后开工,林清屏的娘吴阿秀找到厂里来了,想让林栋梁进厂上班,现在已经进了。 “什么?”林清屏惊叹。林栋梁是她弟弟。 “这个事是我同意的,你不要有顾虑,小林同志,你为厂里创造了那么多的效益,你弟弟进来做临时工有什么不可以的?等以后有招工指标,我再想办法给他转正。”厂长很是诚恳地说。 “什么?还经过你了?”林清屏只觉得头晕。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人,尤其是村里人,讲究人情,看重亲情,杜根这么做其实是在为她好,照顾她娘家人,但是,她真的不需要。 林清屏点点头,“反正啊,以后他出任何的问题,惹出任何的事,你们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千万不要看在我面子放他一马。” 已经进来了,她弟绝对不是个省心的,等着收拾烂摊子吧! 但现在,最大的烂摊子就在前方! 第二天一早,林清屏一行抵达省城,和他们差不多时间到的,还有回厂里去取样衣的,失望地告诉他们:样衣没了,连版都没了。 这个年代不比后世有电脑,能存下所有能存的,在这个机械+手工的年代,没了,就真的没了…… 林清屏苦笑,今天,只能刷脸了。 今天,是订货会的最后一天了,现场很热闹。 林清屏在这里见到了高大山和冯得宝,还有付科长。 当然,也见到了自己那些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样衣。 高大山春风满面的,见了她还装模作样,“小林同志,你也来了?听说,你的设计,这次一个订单也没签下来啊?” 林清屏笑笑,“这么说来,高大山同志的订单不错?” “还好还好,小意思,我也和你一样,刚刚从老家赶来,听付科长说,勉勉强强吧。”高大山笑得格外绵里藏针。 付科长看着林清屏,一脸歉意,他手里厚厚一扎,的确全是高大山的订单,他是厂里的销售科长,没理由把送上门的订单往外推的理。 林清屏懂他,笑着点点头,只能直接去找美盛的向红英了,约她单独谈。 就在订货会现场外的早茶餐厅,林清屏努力地跟向红英介绍自己的设计,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顾有莲最是沉不住气,气愤填膺地咬定是厂里有人嫉妒林清屏,把样衣给换了。 向红英最初在订货现场听付科长介绍林清屏的新设计时,是真的有点失望的。 她这次来订货,最期待的就是林清屏的春款,没想到,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到了这一步,眼看林清屏如此努力地想要证明给她看,向红英微笑道,“小林同志,这样吧,我相信你,但是,我也要给我的同事一个交代,她是亲眼看过你的样衣的,就这样的衣服,我还下大单,我都无法说服他,等会他还以为我们之间有私交。” “私交?”林清屏反问,是她想的那种私交吧? 向红英点头,“对的,这次订货会,有人这么干,请吃饭,送红包,签订单。” 林清屏点点头,“行,向姐,不管怎样,我还是谢谢你,期待下次合作吧。”她尽力了。 向红英却道,“别啊,下回干嘛?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不能下大单了,但是,下个小单还是可以的,在我职权能达到的范围,我会尽力,我也想跟你合作。” 林清屏大喜。 顾有莲和杜根也喜出望外。 而就在此时,传来一声惊呼,“咦?林清屏?” 第68章 首都来的人 熟悉的声音。 林清屏回头一看,喜上眉梢,“梅丽!” 是梅丽,和一个看起来只比梅丽大几岁,但高挑端庄的女子,很漂亮,带着英气的长相。 梅丽特别自来熟,拉着女子直接过来和梅丽坐一桌了,“我还想呢,会不会在这里遇见你啊,果真就遇上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天平的姐姐,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林清屏。” —————— 这一顿早茶因为梅丽和武天骄的加入,又吃了一个多小时。 几个女人倒是有共同话题,聊服装聊化妆,林清屏有几十年功力,在这样的谈话里,饶是梅丽和武天骄来自首都,而她只是一个乡下女人,她也丝毫不逊色,而向红英作为省城商场的经理,也是大场面见惯,并不怯场。 倒是顾有莲,不知道说什么,而杜根一个男人,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夸夸其谈,这几个月跟着林清屏和厂里到处奔波,也学会了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索性为女士们服务。 等早茶散场,大家各自离去,顾有莲腿肚子都发软,挽着林清屏啧啧直叹,“瓶子,我真是服你了,怎么什么人你都认识,什么人你都聊得来啊?我真是,气儿都不敢出了,她们,可是首都来的呢!” 林清屏笑,“首都来的怎么了?也没有长四只眼睛两张嘴啊!” “话是这么说……”反正顾有莲觉得难以置信,她竟然跟首都来的人一张桌上吃饭了,从顾家村到首都,这中间隔着多远啊! “你啊!”杜根都笑她,“胆子小得跟老鼠似的!” 顾有莲绷着脸,挽着林清屏的手,没搭理他。 这两天都是如此,无论在火车上,还是在省城,顾有莲都没有给杜根好脸色。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 三人一起回到订货现场后不久,向红英也来到服装厂的展区,要订购林清屏设计的系列。 付科长和厂长都喜出望外,他们是真心希望林清屏的系列能热卖,只是,向红英下的订单量真的不多,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 相反,高大山又成交了两单。 虽然每个单的量也不多,但是,胜在订单多了啊,瑞祥服装厂这次的春季订货会订单全靠高大山撑着了。 高大山真的得意洋洋,“年轻人,千万要戒骄戒躁,因为一时的运气,投机取巧取得的成功,不能长久,不过没关系,胜在年轻嘛,好好学,以后还有机会的。” 冯得宝也在一旁阴阳怪气,“是啊,我姐夫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一个厂里,你虚心求教,我姐夫还是愿意指点你的,你弟弟不也在厂里吗?到时候一起关照你们。” 胡厂长板着脸,“行了,这么多客户在这里,少丢人。” “哪里丢人了?”冯得宝小人得志,这会儿得意得不行,“我们这是和同事搞好关系啊,厂长你没看见吗?我姐夫都要主动教她了,我们这还有错了?厂长你不能这么偏心啊!” 这小子在厂里就是个滚刀肉,从前没少在厂领导面前骂街,厂领导头痛不是一回两回了,拿着他也是没办法。 眼看厂长气得脸色发青,冯得宝和高大山得意地哈哈笑,林清屏则示意胡厂长,算了,别说了。 到这个时候,订货会基本接近尾声了,该签的订单都签了,有些远到来的厂,都准备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瑞祥服装厂也是,付科长已经在指挥人打包了,订货会现场又有了议论纷纷。 “说是小道消息,首都来的大商场负责人要来订货会,是真的吗?” “是啊,我也听说了,何止是首都,听说还有沪市的大商场也要来!” “不然我们再等等?” “嗨,首都和沪市的大商场应该看不上我们的衣服吧?” 已经将东西打包得七七八八的付科长又停了下来,问厂长,“不然,我们也看看?” 厂长兴趣不大,和一些不出名的小厂想法一样,我们这乡下县城里小服装厂,哪里能入得了大都市那些人的眼? 他看了一眼林清屏,觉得很是遗憾,如果小林同志的设计正常发挥,也许还有希望。 眼看厂长兴趣缺缺,顾有莲却很感兴趣,忍不住插言,“厂长?我们就看看呗!” 冯得宝冷笑,“看什么?难道你还指望你们那些奇形怪状的衣服被人看上?” 别说,顾有莲一听“首都”两个字,心里就跟打鼓似的有一种预感,这会儿,被冯得宝一激,这种预感更是高涨起来,一颗心都砰砰乱跳的,“你怎么知道没有这个可能?” 高大山和冯得宝顿时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听听她在说什么?做梦吧?” 杜根也觉得顾有莲沉不住气,扯扯她袖子,让她别说了。 顾有莲被他们嘲笑,整个人都气死了,可冯得宝这人,缺德得很,自己笑还不算,还跑到左邻右舍,甚至订货现场正中间大声嚷嚷,“哎哎,你看那两个不知羞耻的设计师哎,她说,她们的设计能被看上,就是那个衣服,你们之前看过的,那个,有伤风化,裙子到腰上,女人衣服的衣领低得露出胸脯那个!哈哈哈哈!” 一时,所有人都笑起来。 林清屏被换掉的那个系列的设计,别说在这些人眼里了,就在她自己眼里都是笑话。 “小姑娘,大城市里的人只是时髦,不是不要脸!哈哈哈!” “那种衣服,怕是旧社会窑子里的人穿的!哈哈哈!” 冯得宝还在那里装好人,“兄弟,别笑话,就是农村出来的妞,不知道天高地厚,没见过世面,哈哈哈哈!” “嗐!女人懂什么呀?好好回去伺候男人生孩子去!” “就是!哈哈哈!” 胡厂长和付科长是不高兴的,胡厂长直接板着脸说了,“行了,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家里也有闺女,在外面这么欺负个闺女好意思吗?” 顾有莲都要冲上去打人了,被杜根死死拉住。 只有林清屏,淡定自若,一声不吭。 而就在此时,人群中一阵喧闹,而后,又瞬间安静,只见订货现场入口,梅丽和武天骄走进来了,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 第69章 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 “看到没?我没吹牛吧?就是首都来的!” “听说这家,都是电影明星在她家买衣服的!” “乖乖,这要是被电影明星穿过的衣服,不得卖上百块一件?” “上百?瞧你那点见识!” “那还能卖到多少?乖乖,不知道会订谁家的货!” 各家服装厂议论纷纷的,眼看着梅丽和武天骄她们走向自己的位置,各家都露出希望和期待的眼神,然而,最终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走远。 最后,是走到了瑞祥服装厂这里停下来了。 惊叹声中,高大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按捺不住心里的狂喜,开始把手边准备打包的样衣拿出来给武天骄和梅丽看。 但武天骄和梅丽的目光却落在林清屏那些被调换了的样衣上。 高大山马上把那些衣服往地上扒拉,陪着笑脸,“这些都是我们厂的残次品,见不得人的!不用看了不用看了!” 冯得宝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对啊!那几件上不得台面,是我们厂里农村里来的大婶做的,没有一个人看得上!你看看这些,这些是我们厂精品,是这次订购会最畅销的款!” “是吗?”武天骄笑道,“这么畅销啊?” “对!”冯得宝拍着那一叠订单,“你看看!看看!我们说的你不信,订单总说不得谎吧?” 武天骄点点头,“确实挺多的。” 高大山大喜,“所以……” “所以,我就不要了。”武天骄笑着说。 “什……什么?”高大山一时不理解这道理,因为太受欢迎,所以不要了?这商场是不想赚钱了吗?受欢迎不代表买的人多吗? “是的。”武天骄笑道,“我就想要不一样的,所以,我要看这些。” 武天骄所指,被扔到地上的林清屏的样衣。 “这……真的不行!这些简直没法见人!”高大山一味地阻拦。 其实胡厂长和付科长有心帮林清屏,都没有这个勇气把这些衣服拿出来给人看,因为真的不好。 顾有莲和杜根心里却是有了底,从桌底把衣服捡起来,展示在桌上,高大山和冯得宝还想阻止,被武天骄喝住了。 “等等!”武天骄按住了这些衣服,笑容很是笃定,“我要看看这些衣服。” “这……”高大山想阻止,却也是无力了。 武天骄将每件衣服都展开来仔细看,然后皱起了眉头。 高大山又在那嘚瑟了,“是不是?我说这些衣服没法看!不行的!简直有伤风化!” 武天骄将衣服依然摊在那里,脸色并不好,问,“请问这些都是谁设计的?” 这个时候还没有设计师这个词。 甚至,连设计这个词都是模糊的。 武天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高大山和冯得宝立刻把林清屏往前推,“就是她!” “我不是说了吗?她就是个农村妇女,什么也不懂,还是厂里看她可怜,把她招到厂里来做临时工,结果她要整幺蛾子,非要来做衣服,你就别见笑啊!”高大山还装着一副维护林清屏的样子。 “对啊对啊,你们都是首都来的人,见过大世面的,别跟我们小地方的人一般见识,特别是农村妇女,也不容易。”冯得宝也跟着帮腔。 胡厂长和付科长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生意不成仁义在,做不做眼下这个首都来的人的生意不那么重要,但是,如果此人真的要为难林清屏,他们还是要管一管,毕竟是厂里的职工,而且也为厂里带来了不少效益。 武天骄看着林清屏,却是笑着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林清屏这么久了,才真正站在了最前面,看着武天骄笑,看着梅丽笑,尤其梅丽这个促狭的家伙啊…… 林清屏便和武天骄面对面,把衣服的设计初衷是怎样的讲了一遍。 武天骄看了她许久,点点头,却是对身边另外一男一女说话,“我打算定了,你们两个呢?” 那两人显然还在犹豫。 “我不管你们了,我先下单,你们到时候别想着从我这里匀货就行,要跟我调货的话,得加钱!”武天骄看着服装厂所有人,“你们负责人是谁?” 胡厂长正在目瞪口呆中:就这,就下单了?也不看样衣?不怕被骗了吗?就凭林同志一张嘴哎! “负责人?”武天骄又看了眼林清屏。 林清屏笑着把胡厂长推到前面。 胡厂长这才从呆滞的状态清醒过来。 然而,接下来,他更呆了。 因为,武天骄下单的数量,比这几天高大山订出去的总数还多。 付科长是管销售的,看着这数字也咋舌,有点担心,这能卖得出去吗? 结果,不但武天骄疯,跟她一起来的一男一女也疯,居然真的就跟着下一样大的单,还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输给你呢?天骄同志!” 付科长:???? 什么?做生意哎,难道是比输赢吗?这卖不出去就全是钱哎! 在正式签合同的时候,胡厂长和付科长见了他们的介绍信、公章,才知道,一个来自首都,两个来自沪市。 胡厂长这个人比较地道,还说了,“我们呢负责供货,但是,如果销量不好的话,我们可以承担退货的。” 胡厂长其实对林清屏比较信任的,如果这一批不好卖,退回来,他们改改再卖就是,这次啊,首都和沪市这三家可是承担了大风险了。 “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武天骄非常自信。 合同签完之后,高大山的脸色非常不好,整张脸铁青,看林清屏的眼神宛若林清屏挖了他家祖坟。 冯得宝直接嚷嚷开了,“不对劲!我怀疑你们之间有不正当来往!” 林清屏听了都要笑了,自己夹着一屁股屎怀疑别人都是臭的! 高大山经冯得宝这一提醒,也嚷开了,“对!不然这不合理!怎么可能你们连样衣都不看,就听她一番胡说,就下这么大订单?” 武天骄本来准备走了,听见这话,回头一笑,“你说什么?” 第70章 开厂吗 “我说,我怀疑你们有不正当交易!”冯得宝跳得老高,“林清屏,你说,你是不是送礼了?送了多少?”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 订货现场炸了锅:还有人这样操作?那可就太不要脸了! 有些厂家的经营人员更是大声喊了出来,“对!我真的听说有人走后门送礼的!不知道是哪个厂的,这么不要脸!” “把他揪出来!” “对!把他揪出来!送公安局!” 武天骄的目光在高大山和冯得宝脸上扫过,笑吟吟的,却透着莫明的杀气,“真巧,我也听说了有人搞小动作,搞不公平竞争,往大了说就是送礼行贿,我觉得啊,我们大家做生意的,也都不容易,有人这么干,我们就该报警,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 高大山的脸顿时煞白。 武天骄笑着转身问大家,“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我支持报警,让公安查个明白!” 冯得宝脸涨得紫红紫红的,还要说什么,被高大山死死拉住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污蔑别人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林清屏有没有送礼他们真的不知道,但他们自己可是真的送礼了的! “对了,林同志,我对你的才华很感兴趣,现在合同也签了,不知有没有兴趣一起坐坐,我们好好聊聊服装?”武天骄笑着对林清屏说。 梅丽冲林清屏调皮地眨眨眼。 林清屏暗笑摇头,答应下来。 林清屏带着杜根和顾有莲一起去的,胡厂长和付科长主动说不去了,而且订货会到现在,是真的结束了,胡厂长和付科长捧着一大堆订单,喜滋滋地,准备回去安排生产了。 当晚,胡厂长、付科长和高大山等就坐晚上的夜车回了厂里,而林清屏打算再待一晚,跟梅丽聚聚,第二天再走。 “没出息!怂包!”武天骄点着林清屏说,“都被欺到鼻子上了,就这样?” 武天骄的性子,很是杀伐果断,有几分军人风采的,不然,也不会连样衣都没看到,就听林清屏一番“忽悠”就把订单下了。 林清屏只是笑笑。 武天骄“嘶”了一下,“你是不是知道我会来给你下定啊?这么气定神闲的?” “没有。”林清屏认真说,“我只是对我自己有信心,因为有底气,所以不怕万人阻挡。” “呵!”武天骄看着梅丽,“你也没告诉我,她是这么个牛气哄哄的人啊,我还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呢!被人欺负了只会哭?” 梅丽是亲眼看过林清屏这个系列的设计图的,“才不是呢,她就是有才气,衣服可以调包,才华是偷不掉的!” “这倒是……”武天骄原本是欣赏林清屏的才气的,现在又多喜欢了一条:自信。 武天骄点着头,“你们厂里那个人,那个小丑,我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他干的事,嗯,收拾他还是小意思……” 但武天骄的重点不在这里。 “对了,你们厂里有这么个人你不闹心吗?听说你只是临时工,你没有别的想法?”武天骄问。 林清屏有的。 她上辈子就是餐饮界大佬,这辈子又能怎么甘心在一个厂子里当临时工?只不过等待时机罢了。 而且,她原本做服装改版,只是想赚一波快钱,真的没打算长久做下去的,但现在武天骄这么问,她却有了兴趣。 “武经理,你有什么想法?” 武天骄一挥手,“叫什么经理,就叫天骄好了。” 林清屏一笑,“好的,天骄,你有什么想法呢?” 武天骄却指指梅丽,“是她有想法,而且我告诉你,她就是临时起意,也就是刚刚,她突然产生的想法,不太靠谱。” 梅丽嘟起了嘴,“你到底是谁的姐,你怎么尽揭我短呢?” “我是武天平的姐!看着你两个猴子长大的!还不知道你的德性?”武天骄点着她的鼻子。 说完又对林清屏说,“她想开一个服装厂,跟你合伙,但是她这个人呢,又懒又娇,还没定性,一天一个主意,你就想想能不能跟她干吧!” 私企,自己当老板,这对林清屏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在这个年代,却是太新鲜了。 别说顾有莲和杜根了,就连沪市的两位都震惊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梅丽很不服气武天骄对自己的评价,“你们总说我爱玩没定性,现在我好不容易有定性来做件事,你又笑我!” “我不笑你,你自己和清屏聊聊吧。”武天骄戳她脑门。 在开厂这件事上,林清屏跟梅丽没有分歧,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但是,一家工厂的成立并不像摆地摊,支个摊子出去就可以,这其中还有太多环节和流程要走。 梅丽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你只管设计!” 林清屏没有很着急,她还想跟瑞祥再合作一段时间,瑞祥是她起家的地方,她还是很感激胡厂长和付科长当时对她这么一个农村妇女的信任。 没错,她就是一个农村妇女,高大山和冯得宝这句话没说错,所以,不管怎样,一个农村妇女能打开局面,瑞祥还是对她有恩。 她这么说的时候,武天骄都说她太重情义了。 林清屏也只是笑笑,也许吧,上辈子能握在手里的情义太少了,对她好的人太少了,所以,有那么一两个就格外珍惜,这辈子更是如此,珍爱对她好的人,和对她不好的人划清界限。 跟武天骄和梅丽一晚畅谈,开厂这个事是确定下来了,第二天,她就带着杜根和顾有莲回厂里去了。 顾有莲到现在都还很激动,跟首都和沪市的商场签了大单不说,还要自己开厂了! 林清屏也知道,他们两口子现在对做生意特别有兴趣。 但是,做企业和做小生意不同,做企业是要文化知识的。 她问他们两人,“既然你们一心想跟着我干事业,现在面临一个问题,我们都没什么文化,如果要干大事,文化知识是必须的,你们要想想,想不想考个大学,认真学几年文化知识?” 第71章 火爆 林清屏发自内心地劝过两人考大学。 但是,两人都拒绝了。 顾有莲实在是因为基础太弱,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杜根的想法也差不多。 林清屏没有勉强他们,反正,上辈子的她也没正经上过大学,真的觉得知识不够,想要学了,任何时候都可以开始。 回到服装厂以后,胡厂长召开了本年度第一次全厂职工大会。 会上,胡厂长还请林清屏上台来讲话,因为,她是这次订货会的功臣,给厂里揽下了大订单。 一个临时工,去大会上讲话,这在瑞祥服装城还是第一次。 林清屏在台上站着,没有给自己表功,没有宣扬自己有多能干,给厂里带来了什么,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台下所有的工人,其中,有她初来时抵触她的,有高大山和冯得宝,也有她自己的弟弟…… “同志们。”林清屏清越的声音通过喇叭回荡在会场上空,“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但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比别人十年还多。我想说的是,那些我们热血奋战,为厂里创效益的日子,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下面有稀稀拉拉的声音,声音最大的是小琴。 “大声告诉我!”林清屏突然地声音高亢。 底下的工人被她这嗓子吼得也情绪高涨,齐声大喊,“记得!” “好!”林清屏又高喊,“那些为我们自己挣奖金的日子,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 “那现在,我们有机会创造比从前更多的价值,你们愿不愿意干?” “愿意!” “我们自己能拿到更多奖金,你们愿不愿意干?” “愿意!” 这一问一答,可谓响彻云霄,热血沸腾。 林清屏看着台下,满意的同时,其实自己也很受鼓舞。 前世创业多么艰辛,不比现在遇到的阻力多?还不是一道道关越过去了! 她仿佛又站在了前世公司鼎盛时期的年会上,意气风发。 “同志们!钱,我们要挣!但汗水,我们也要付出!有付出就有回报!接下来的几个月,你们愿意一如既往地加油吗?”她继续高喊。 底下仍然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愿意!” “好!”林清屏的重点来了,“同志们,刚刚厂长也说了,这一次,我们的服装要走向沪市,走向首都,我们瑞祥服装的品牌就要打响,到时候,连电影明星都要穿上我们的衣服!所以,这一次,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是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回应。 林清屏向台下竖起大拇指,“大家都很棒!所以,我们是不是不允许我们的生产发生任何意外?” “是!” “如果人为的意外破坏了我们的生产进度怎么办?” 片刻的停顿。 小琴的声音率先响起,又尖锐又响亮,“绝不原谅!” 而后,群情沸腾,“对!绝不原谅!” “好!我们一起加油!相信,我们勤劳勇敢的瑞祥人一定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为厂里,也为我们自己!” 林清屏没有再说其它,只在下台之前,目光轻轻扫过高大山。 高大山的脸已经难看得宛如锅底。 那又怎样? 她暗示的就是他! 厂里工人也知道就是说他! 没有人说破,却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高大山能奈何? 最后,连厂长都发了话:一切都要从大局出发,从集体出发,如果有人损害了厂里的利益,不管是谁,都要按照厂规处置,情节严重的,送交公安局! 也许是这次大会起到了威慑作用,接下来的生产过程居然十分顺利,就连林清屏的弟弟,除了上班不那么勤快,偶尔迟到一会儿或者早退一会儿,上班的时候再磨洋工以外,没有出别的篓子。 很快,两个月过去。 这两个月里,武天骄和她沪市的两个朋友,先后两次来厂里追加了订单,也就是说,这一季的衣服,直接卖到脱销。 按照之前的合作模式,林清屏跟厂里仍然五五分。 林清屏的“五”里,再次支出了分给顾有莲、杜根和她请来的临时工的钱。 是的,那一批临时工,仍然在厂里干,只是,工资从林清屏这里出。 这是别的厂里还没出现过的情况,但是,瑞祥从上到下都没说什么。 毕竟,这批临时工怎么来的,大家清清楚楚,没那个脸赶人走。 再者,人家也不从厂里拿工资,职工们自己的奖金每个月都在增长,这个季度结束,还要发季度奖,这样好的日子,谁还闹啊?那不是傻吗? 而高大山的订单倒是发出去了,至于卖得怎么样,林清屏丝毫不关心,反正没有来继续加单的。 在这两个月里,林清屏不但盯着生产,还把夏款也设计出来了,样衣直接邮寄到了首都、沪市,还有向红英那里。 然而,订单还没到,武天骄和梅丽亲自来了瑞祥服装厂这个小县城——带来了一本杂志《大家电影》。 只见封面上的电影明星穿着的衣服,正是她设计的春款。 “怎么样?我没吹牛吧?”武天骄把杂志拍到她面前。 而林清屏也把这本杂志拍到了厂长面前,当天,这本杂志就贴在厂里平时贴光荣榜的宣传栏里。 全厂工人都沸腾了,人人与有荣焉。 这是他们的衣服! 就出自于他们中一人手中!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不是你就是他!或者她!还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这不让人沸腾吗?他们只是一个小县城的服装厂而已! 他们的衣服居然走进了大都市,还被电影明星穿上了! 这不振奋吗? 一时之间,厂里人人谈的都是电影明星穿上了他们的衣服,人人谈的都是林师傅。 高大山在人前走过,大家仿佛都无视了一般。 要知道,他从前才是这个厂里的师傅! 高大山气得脸都扭曲了,回去不是摔盘子就是砸碗。 而接下来的事就更令人热血沸腾了。 林清屏的夏款,订单爆了。 第72章 顾钧成怎么了? 不得不说,不管在哪个年代,明星的效应都不可忽视。 这个年代还没有代言,更没有广告,明星穿衣服也只是挑好看的穿。 林清屏的设计被明星穿着拍了杂志封面,无异于在全国的大城市里打了广告。 一时间,市场上出现无数同款。 而有些嗅觉敏锐的商场开始打听,这是哪家服装厂生产的衣服,他们要订夏款。 是的,机灵的商人会跟风,所以照着杂志上的款抄,而敏锐的商人会去捕捉下一个风口。 当得知这件衣服出自瑞祥服装厂,进而进一步打听这家厂的情况,发现在本省省城这家厂的衣服早就开始热销了。 特别是在美盛商场看到了林清屏的春款全系列、听说了冬款创造的奇迹,立刻,各省大商场的经理和采购人员奔赴瑞祥服装厂而来。 一波接一波的商场要订购夏款,这阵势,瑞祥厂里的人真的前所未见。 最初,高大山还兴冲冲地去接待,想介绍自己的衣服,结果,没有一家是冲他来的,全都是冲着林清屏。 结果是,他的一套也没订出去,而林清屏的夏款签下了前所未有的订单,比春款订单增加了十倍以上,这已经是瑞祥服装厂招架不住的产量了。 考虑到品质,林清屏及时叫了停。 虽然付科长觉得挺可惜的,但是,也没了办法,总不能接了单不交货吧?瑞祥只有这么大的生产量。 林清屏倒是一点不着急,还安慰付科长,“限量不是坏事,只会是好事。” 付科长一开始还不理解这个意思,到秋款的时候,才算是真正懂了。 因为夏款这一波限量,到秋款的时候,还没开始开订,他销售科的电话就已经被打爆了,更有好些销售商直接到厂里来堵,全都是夏款没有订到的。 眼睁睁看着别人赚钱,再眼睁睁看着顾客一个个来问有没有这样的衣服,心里那个难受,还能再错失秋装? 当然,不是没有仿的。 有! 夏款卖火了之后,就有服装厂跟着做款式差不多的。 但是,做生意肯定是最开始这一波风头更赚钱啊!而且,仿款多了以后,价格也下来了。 总之,先下手为强! 当然,这是后话了。 眼下,瑞祥服装厂已经热火朝天进入夏款的生产了,准备在最快的时间里交付第一批货。 而林清屏一边忙着把控质量,一边开始构思秋款。 毫无疑问,夏款过后,她存折里的钱又要增加一大笔,她算着,用不了两年,她的存款就要突破十万块! 这在当时,可真的是巨富了! 杜根和顾有莲都对她由衷的佩服,但她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她只是站在了时代的风口而已,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何况,她还是一只重生的猪。 她这只重生的猪,的确征服了很多人。 包括武天骄。 夏款出来以后,武天骄好像对她更亲近了一些。 梅丽这段时间常常过来找林清屏,为的是办厂的事。 一来是选厂址,二来梅丽真的没干过工厂,来瑞祥找她,也是想实地考察,学习办服装厂要怎么做。 于是,总有那么两回,武天骄会陪同一起来。 三个女人吃吃饭,聊聊天,很是惬意。 然而,某日,武天骄却自己一个人来了。 来找她。 她到了面前,武天骄却一句话也不说,犹犹豫豫的。 “怎么了?是要跟我退单吗?没问题啊!我这可以随时退!”林清屏开玩笑地说。 武天骄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神凝重。 林清屏心都沉下去了,这得是什么大事,能让武天骄这样一个飒爽的人这样沉重? “清屏……”武天骄握着她的手,“有件事,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你,你知道我弟……” 林清屏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武天骄吓得赶紧把她撑住,“清屏,你别吓我,你这样我可就不敢说了!” “没事!我是……”林清屏强自撑起,“太累了而已,这段时间一直没睡好。” 林清屏强烈的预感,就是与顾钧成有关。 武天平是军人,武天骄是他姐姐,武天骄来找她提起武天平,只会与顾钧成有关。 顾钧成自打从医院里离开以后,她悬着的心就没放下来过,哪怕她如此忘我的工作,只要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但她又没有别的办法。 她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也没有地方去打听他的消息,尤其,她不能打听他的消息。 现在……他怎么了? 林清屏闭着眼,心里在做着最坏的打算,他,是牺牲过一次的人啊…… 强忍着心里的抽痛,她哽咽,“你说,我能撑住。” “我弟这次,跟你们顾团长在一起执行任务,顾团长为了救我弟,受伤了……” 林清屏呼吸都停滞了,憋着一口气,等着她往下说。 “在医院,发现他脑袋里有旧伤的血块,加上这次新伤,根据病情,让他回你们省城的部队医院来了,现在,就在省城……” 林清屏紧紧抓着她,继续等,再等不到下文,艰难地问出两个字,“没了?” “没……没了……”武天骄都诧异了,“还有什么了?” 武天骄想了想,忙道,“哦,对,这次,我们全家都要感谢顾团长,我们会……” 林清屏哪里要什么感谢啊…… 她松开武天骄,摆摆手示意不用,整个人都虚弱了,软倒在椅子上,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没牺牲…… 没牺牲啊…… 太好了! “清屏,你……你怎么了?”武天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 林清屏摇头,流着眼泪,“我没事……真的没事……” “哦,对了,我之前之所以犹豫着不要不要告诉你,是因为你们顾团长说,不要让你知道,但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 “当然要跟我说!”林清屏斩钉截铁,“天骄,谢谢你跟我说,我这就准备动身去省城!” 顾钧成! 你好啊你,又要瞒着我吗? 林清屏心急如焚,但越急越不能乱分寸,这次夏款订货量这么大,可千万不能出纰漏,不然赔都得赔死! 她回厂收拾衣服,顺便把顾有莲和杜根叫来,有话叮嘱。 顾有莲这段时间跟杜根一直别别扭扭的,两口子的事,林清屏本就不想插手,现在,更没有时间管了。 她只把厂里的事叮嘱好以后,意味深长地抱了抱顾大姐,就跟武天骄一起,奔赴省城而去。 顾钧成,我来了。 第73章 不想要我来吗? 又是医院。 林清屏下火车就直奔医院而来。 坐了夜车,还是站票的人,形象真的没有多好。 已经是四月份了,天气开始潮热,火车上什么味儿都有,她难免地沾了些味道。 而且,林清屏上辈子的生活习惯,不管多有钱,旅途都喜欢穿得舒适。 为了坐车方便,她穿的就是从前在顾家村穿的那些很朴素的衣服,一夜车挤下来,一身都是皱巴巴的了。 进医院前,倒是随意绑了下头发,习惯性在脑后随便挽成一个丸子。 上辈子她就喜欢这样挽,但是,几十年后的潮流,随意挽着是一种松弛感,那时候,还有好些丸子头教程,教大家怎么把头发挽得更蓬松一点。 但现在可不是这样的审美。 反正,林清屏担心顾钧成,着急见到他,所以,进医院的时候,就是一身朴素的衣服,还有些皱巴,头发前额汗湿,在脑后随意挽着,还掉下许多发丝来。 用这个时候的眼光来看,是有些邋遢有些土的。 她背着的是也是顾家用的包袱,里面装着她的换洗衣服,在医院门口的小饭店里买了一份粥,两个鸡蛋,两个肉包子,就这样闯进了医院。 武天骄是陪着她一起来的,但是,到病房后就没有再跟她进去,想着他们夫妻见面,她在一旁不方便。 于是,站在病房门口的,就只有林清屏一个人。 林清屏一眼就看到了顾钧成的病床。 上次他住院的时候脑袋被裹成个粽子,她也一眼认出了,何况,此刻,他身上清清爽爽地靠在床头,只在腰以下的部位盖了薄被。 他看起来好像更清瘦了些,也显得侧脸的轮廓更加如镌如刻。 她一路心急如焚,此刻终于达到医院,原本该直冲进去,冲到他身边的。 然而,她的脚步却钉在了病房门口,迈不进去。 因为,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打扮很时髦,身上穿的是她设计的衣服,头发也烫了现下很时新的样式。 很漂亮。 此刻正把一个保温盒往他床头柜上放。 “早上熬好的粥,配了点咸菜开胃,你看看合不合胃口。”女人笑得明亮又温柔,“还有啊,我买了点水果,放在柜子里,都洗好了的,想吃的话拿出来就可以了。” “顾钧成!打针了!” 本在隔壁病床打针的护士给病人打好了,走过来给顾钧成打。 护士的身体挡住了林清屏完完整整看到顾钧成的视线。 林清屏便只看见护士弯下腰给他打针的背影,还有那个女人,也垂下头来看护士打针。 女人有没有帮着压棉签或者做其它的,林清屏反正看不到。 但从林清屏的视角看过去,女人的头快碰到他的了。 护士打针很快,打完后收拾盘子起身,去往下一个病人了。 女人便对顾钧成笑着说,“好了,顾大哥,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林清屏听见顾钧成说了一句,“谢谢。” “顾大哥,你不用客气,我中午再来。” 女人说完,就朝顾钧成挥挥手,笑吟吟地走了,甚至从林清屏面前经过,但,并没有看林清屏一眼。 而后,顾钧成就靠在床头不知道是在思考问题,还是养神。 林清屏慢慢走向他,一直走到他面前了,他才猛然发现是她,很是震惊,“你怎么来了?” 林清屏微微噘了嘴,“不想要我来吗?” 顾钧成一脸无奈,“我都跟武天平说了,不要通知家里,这小子……” “就是不想要我来嘛!”林清屏把包袱一放,把自己买来的早餐也往桌上一放,“要不要吃早餐?” 隔壁床已经打好针的病人家属正好在那跟病人说,“你这针刚刚打好,我去食堂买点早餐来给你吃,还是喝粥?” 病人点了点头。 林清屏马上喊道,“大妈,我这里正好有两份早餐,你就别出去买的,都是热的,没动过的!” 林清屏说着,就把那个女人留下的保温瓶递给了对面床。 “这……这怎么好……”隔壁床家属大妈还不好意思。 “没事啊!放这浪费也是浪费了。”林清屏直接把保温桶放在了隔壁床头柜。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顾钧成全程都在看着她,用一种林清屏也不懂的眼神。 林清屏坐回他身边时,他的目光还胶着在她身上。 她小声哼了哼,“看着我干嘛?舍不得吗?” “什么?”顾钧成不理解她说的什么意思。 “哼!”林清屏又哼了哼,看着他上半身好像都好好的,就想揭开被子看看他伤在哪里。 手刚刚碰到被子,就被顾钧成按住了。 “干什么呢?这么多人!”顾钧成低声呵斥。 林清屏:????? 转念一想,林清屏明白了,瞪他,“你才想什么呢?我看看你伤得怎样!”合着她在他眼里就这形象啊?女流氓的标签要撕不掉了吗? 顾钧成:…… 顾钧成还是压着被子,“没事,腿伤了。” 顾钧成有点沮丧,想起师长说的话:这小子这回伤了腿,不会再到处乱跑了吧?给我老老实实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回来! 林清屏的手在他被角的地方钻,“我要看看!” “你又不是医生,有什么可看的?”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林清屏一看,大腿缠着绷带,整条右腿打着石膏,上回腹部上的伤也留了一个大疤,顿时眼圈就红了,小心地用手碰了碰,“疼不疼啊?” “你看看你,我说了不让你看吧?看了又哭鼻子。”顾钧成把被子重新盖上。 “我哪里哭鼻子了?”林清屏抹了抹眼睛,手背给他看,“你看,哪里有?” 顾钧成根本不看,只扔给她两个字:“嘴硬!” “吃早餐吗?你什么东西都可以吃吧?”林清屏问他。 “嗯。” 林清屏就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许吃别人的!只能吃我的!” 顾钧成:……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哼!”林清屏哼道,“我有胡说八道吗?我都看见了。” 第74章 好你个顾钧成 “你看见什么了就胡说?” 林清屏不想为另一个外人跟他吵架,而且还是在他受伤的时候,不再回他,把早餐打开,一样样摆出来。 隔壁床的大妈这会儿笑眯眯地插话,“姑娘是从老家来的吧?” “是啊!”林清屏笑着把粥盛出来。 “老家人实在,厚道!”大妈称赞,又问她老家具体哪里的。 林清屏边聊边把粥吹冷了,笑着喂给顾钧成喝。 “我自己来。”顾钧成的手没事,完全可以自理。 林清屏不肯,噘了嘴,固执地举着粥勺,递到他唇边。 顾钧成便看着她。 “张嘴啊!不烫了。”林清屏的嘴噘得更高了一些。 再一次的,她在眼里看到了无奈。 “你啊……”他叹了一声,依了她。 一口一口的,终于是把这碗粥给他喂完了,鸡蛋也是剥了壳,喂给他吃的,肉包他就只吃了一个,林清屏自己吃了一个。 “一个包子你就够了?”顾钧成指指柜子,“里面有水果,有奶粉。” “够了,我不吃!”林清屏瞪了他一眼。 不是她多疑,女人的直觉,今天早上来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水果和奶粉都是这个女人买的吧?她才不吃! 顾钧成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是十分无奈了,“奶粉是武天平姐弟买的。” “哦!”林清屏响亮地“哦”了一声,“我去洗碗!” 去水房的路上,林清屏去找了一下医生,打听顾钧成的病情。 医生和护士才知道,原来她是顾钧成的爱人。 林清屏只觉得好几个护士的眼神都在她身上打转,看怪物似的,眼里的八卦藏也藏不住。 医生忙跟把病情说清楚了。 顾钧成这一次的外伤倒不要紧,腿部有外伤,加上骨折,主要在养,但是,他上一次的旧伤在脑部淤积的血还没有吸收,所以会经常头痛,这一次,必须完完全全康复,才能让他出院。 林清屏心里松了一口气。 听起来应该不严重。 她谢过医生继续去水房,隐约听见身后的护士开始议论了。 “怎么顾团长的爱人是这样的?” “不是啊,我还以为每天来看顾团长的女的是他媳妇儿呢!” “对啊,我也以为是,我记得是谁说的啊,有人是过,她是顾团长对象呢!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看起来这个还是乡下来的!” 林清屏没有再接着听下去,直接进了水房。 水房里,凑巧,隔壁床的大妈也来洗碗,见了她友好地笑笑。 “大妈。”林清屏笑着叫了一声。 大妈友好地问,“你是……顾团长的妹子?” 林清屏:????妹子? 不是!顾钧成你就是这么介绍我的?我是妹子?好你个顾钧成! 林清屏斟酌,怎么把自己不是妹子,是老婆,这句话好好说出来,大妈又继续说了,“顾团长已经住进来好几天了,你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吗?” “是啊!”林清屏笑着回答,心里却在咬牙了,好你个顾钧成!住进来好几天了!护士们也说人家天天都来照顾你! 你可以啊!顾钧成! 又来了几个家属来水房洗碗,林清屏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匆匆洗好后,跟大妈笑着说了一声“我先走了”,就拿着碗回病房去了。 都是家属,难免喜欢聊聊天,说说谁是谁的谁这样的话题。 林清屏刚走几步,就听见水房里的人也在问她是谁。 大妈热心地介绍,说她是某某床顾团长的妹子。 哼,顾团长,你妹子来了! 林清屏捧着碗了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大病房,一共住了8个病人。 林清屏回病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柜子里的水果全部取了出来,笑吟吟地把整袋水果全部分了出去,每个病人桌上放两三个,还特别热情地跟人家说,“别客气!我们买的多着呢!” 还有什么“一同在一个病房里住院,也是缘分,都是一家人,相互照顾,不用客气!” 反正,将社牛属性发挥到极致,顺便,把全部水果都散了出去,一个也没剩。 她两手空空地回到顾钧成身边坐下,顾钧成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林清屏两眼看着点滴瓶的药水,一点一点往下滴,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娇意,“怎么了?你想吃水果啊?我去买好了。” “我不想吃。”顾钧成道。 林清屏眼珠咕噜噜转,“那你盯着我干什么?不高兴啊?舍不得那点水果?”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顾钧成小声呵斥她。 林清屏转着眼珠,捏着嗓子,“好嘛,我错了,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大哥!” 她在“大哥”这两个字上格外用力。 顾钧成愣了好一会儿,伸手来摸她脑门。 林清屏躲开了,哼道,“我才没发烧!” 顾钧成嘶了一声,“林清屏,我发现,你不去当电影明星可惜了啊!这么会演?” 林清屏冲他摆出个迷人的笑,“那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夸我漂亮了?” 顾钧成哭笑不得,“得,给你杆儿你就顺杆爬了。” “那我不漂亮?”林清屏凑近了一些,“我和她,谁漂亮?” “她?”顾钧成只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她说的谁,自打今早林清屏来,就一直揪着这个不放,“你可别胡思乱想,她是我们退伍老领导的女儿,人家还是个大学生,才20岁。” “20岁怎么了?我也才20岁!”林清屏自己都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她重生回来,当然知道自己是20岁。 20岁啊,稚嫩的,任性的年纪。 只是,她平素行事,却总是忘记自己是20岁。 搞事业,挑大梁,操很多很多心,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才任性一点点,撒娇一点点。 顾钧成也被她这句话给说愣了,是啊,她也才20岁…… 林清屏和他说着话,眼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的时候,就知道,他应该是头疼了。 不再闹他,扶着他躺平了,让他休息。 过了一会儿,武天平和梅丽来了。 特意买了水果来看顾钧成的,但见他在休息,也就没有过多打扰,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俩走了以后,林清屏才发现,病床上有一串钥匙,应该是她俩谁掉了的、 林清屏赶紧拿起钥匙追出去,却听见楼梯口,武天平和梅丽在说话。 梅丽说,“就该通知清屏来的!天平那个傻子,还要瞒着瞒着!再瞒下去,顾团长都要跟别人结婚了!” 第75章 他们才像一家人 林清屏的脚步慢了下来。 武天骄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们男人,想问题就是简单!” “姐,你说,顾团长会不会……”梅丽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谁知道呢!”武天骄道,“清屏的家庭条件确实差了些,顾团长这次之后,不会知道会不会面临转业的问题,如果要转业,那……毫无疑问陆美芝能助他有更好的前程。” 原来如此…… 顾钧成居然面临转业吗? 所以,她的存在,其实是耽误了顾钧成的前程? “姐,你觉得顾团长会嫌弃清屏吗?”梅丽的语气听着有些气愤,“哼,我反正是认定清屏这个朋友的!如果顾团长真的不要清屏了,那……那武天平别想好过!” 武天骄纳闷了,“这事儿跟天平有什么关系啊?殃及池鱼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知道武天平是不是这种人?”梅丽愤愤的语气中,带着恃宠而骄的天真。 是真正的天真,很珍贵的天真。 不像她,芯子里是一颗被年轮蹉跎过的沧桑的心。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梅丽,这样坦率而简单地站在她这边,并不嫌弃她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农家女。 林清屏站着没动,直到武天骄和梅丽的声音渐渐远了,她才跑下楼,重新大喊着她们的名字追上去,把钥匙还给了她们。 梅丽的眼神看着她,带着欲言又止的心疼。 之前在病房里就是这样的眼神了。 只是,那时候林清屏没看懂。 林清屏笑了笑,“我现在也忙得很,等钧成好些了,我们再聚在一起喝茶。” 梅丽的眼神只差说“傻妞”了,但还是笑着拉她的手,说“好。” 中午,林清屏去食堂打饭。 打了饭回来,还在病房门口,她就听见里面有不属于这个病房的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顾钧成的声音。 她没有进去,在门外藏了身,往里看。 看见的是,顾钧成床边围了三个人,有她见过的年轻女孩,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起来是女孩的父母。 四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顾钧成也有问有答,倒和平日的少言寡语截然不同。 中年妇女又拎了一个保温桶来,从桶里倒出来一碗鸡汤,递给顾钧成,“钧成,已经不烫了,你试试。” “谢谢婶婶。”顾钧成端着碗,一口一口都喝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中年女人笑起来很温和,“从前你常常在我们家打牙祭来着,现在把我们当外人了不成?还谢?” 中年男人说话了,“还说呢,那时候小顾可没少被家里两个孩子伤脑筋。” “哪有的事?我小时候可乖了!都是哥哥调皮捣蛋!”女孩不乐意了,嘟着嘴。 “你比你哥还皮!也就小顾那时候能忍得了你们!”中年女人点了点她的脑门。 “行了,医院呢,病人都要休息,别闹,我们看看就走,别影响医生工作,也别耽误病人养病。”中年男人发话。 “我又没闹……”女孩嘟哝,还对顾钧成噘着嘴,“是不是?顾大哥?我最乖了!” 顾钧成冷峻的面容上此刻浮上的是暖暖的笑意,“是的,小美一直都很乖。” 呵…… 林清屏回想了一下,好像,顾钧成从来没有这样对她笑过,反倒是呵斥的多一些。 眼前这个女孩儿,一看就是家境优越,又乖又娇的女孩儿,是真正的20岁的女孩儿…… 她一个重生回来的68岁的老帮菜芯子,做起事来又凶悍又霸道,哪里能这样乖乖柔柔的呢? 即便有时候在顾钧成面前也会有撒娇柔软的时候,是不是也显得很做作? 中年妇人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女儿,斥责,“就你皮,顾大哥能拿你怎么办?还能说你不乖不成?” 里面的四个人都笑了。 那样的画面,看上去真的很像很像一家人…… 林清屏觉得眼睛里好像长了刺,那四个人的画面渐渐模糊起来。 也好…… 她也不想再看了…… 默默离开了病房,去了住院楼外面。 反正,这会儿里面那么多人,也不需要她。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三个人从住院楼里出来,女孩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挽着母亲,笑逐颜开。 真的是很幸福的家庭。 女孩妈妈手里还拎着两个保温桶,看来,是已经都吃空了。 等他们走远了,林清屏才重新上楼,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已经是笑吟吟的了。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放下饭,看看他药瓶里的药水,还有一半呢! 见他是靠着的,轻声问他,“顾钧成,你要不要躺下来?” 他摇摇头。 “行,那你要躺的时候叫我。”林清屏给他脑后的枕头垫垫好,就坐下来自己吃饭了。 她打了两份饭的,但显然,他不需要了。 米饭她肯定吃不了那么多,只装了一半出来,剩下一半留着晚上吃算了。 菜打得有点多,而且炒肉片里还有肥肉。 她皱皱眉,硬着头皮吃吧! 总不能扔了吧?这年头,浪费真的非常可耻,不,浪费在哪个年头都可耻。 她这次过来,不但带了画秋季设计图样的本子,还带了几本书。 已经四月份了,离高考时间不久了,虽然她很有信心,但是,还是临时抱佛脚,看看书,免得生疏。 好像她的治愈方法就是分心去做别的事。 不是事业就是学业。 只要将心思投在事业或者学业里,就能短暂地忘记一些事吧? 一边吃饭一边看书,不急不慢地,倒是把半份饭和所有的菜,全都吃光了。 她把书合起来,剩下的半份饭盖上,飞快去洗了碗回来,然后,继续坐下看书。 她没有发现,顾钧成的目光一直看着她。 直到现在,仍然看着她。 林清屏却在看一道数学题,皱起了眉头。 她上辈子没有念过几年正经学校,后来虽然上了各种成人班,也以文科为主,数学始终还是薄弱了一些。 拿着纸笔,算入了神,也没能算出来,时间却一点一点过去了。 病床上的人终于叫她,“林清屏。” 第76章 属于他和她两个人的家 “啊?”林清屏的心思和眼睛都还在书里,听他这么一叫,赶紧放下纸笔和书,站起来扶他,以为他要躺下了。 “我不要躺。”他说。 “哦!”林清屏忙拍了拍脑袋,“是要方便吗?” 顾钧成:…… “没有!” “那……”林清屏抬头看了眼药水,还有啊……那是要干嘛?她想了想,又道,“是要吃药吗?不用啊,有两样药是早晚两次就可以了,还有一样是饭前吃,我去食堂之前给你吃过了。” “终于提起食堂了。”他靠在床头,瞪着她。 林清屏不懂了。食堂怎么了? “你今天去食堂只给你自己打了饭?”顾钧成瞪着她问。 林清屏:???? 不懂,团长心,真的一点摸不懂。 “不是……我……”林清屏要怎么说?难道说我打了你饭但是因为你吃过了,所以我就把菜全吃了? 他看着她,呵呵一笑,“没我的份?” “不是……”林清屏结巴起来,“你……你不是吃过了吗?” 顾钧成笑了,“你看见我吃过了?” 林清屏摸了摸头发,“不是……我看见他们……就那个女孩儿,他们一家人,拎了两个保温桶……那,你都吃了两桶了,当然就不要吃食堂了……” “我吃两桶?”顾钧成反问他,脸色反正不太好看。 林清屏想起他在那家人面前笑容满面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楚,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吃了多少,如果你没吃饱的话,我再去打点来吧。” “不用了。”顾钧成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那……”林清屏也无奈了,“那你到底吃了没有?” “吃了。”他闭着眼睛,淡淡地说。 那不就结了! “我给你,冲一杯牛奶?”林清屏又试着问,算是摸摸炸毛的虎毛,安抚一下吧。 “不用。”他还是闭着眼睛。 “那,需要我做什么?”她觉得自己这是什么命啊! 网络小说里重生回来的女主不都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吗?重生回来后的老公也是把娇妻宠上天! 她呢?为什么重生回来是这个样子? 老公都要拣高枝儿飞了,她还在这里给他顺毛…… “不用了。” 行叭。 林清屏重新坐下,“那我忙自己的咯。” 继续算题。 但是,草稿纸画了两页,还没找到方法。 她眉心揪得都打结了,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拿过来。” 林清屏抬头,“什么?” “我说,把你的数学题拿过来。”顾钧成道。 林清屏眼睛都瞪大了,他还会数学题吗?他不是早早就当兵了吗? 但是,下意识的,还是把题目和本子都递给了他。 他看了一遍题目,开始在纸上算。 她盯着他的笔尖,跟着他的笔写出来的思路走,突然之间茅塞顿开。 “啊!这样啊!我会了!”不用他再继续算下去了,思路一通,后面的就都会了。 他瞟了她一看,把笔还给她,意思是,你来算! 林清屏拿着笔,在他写的步骤后面刷刷刷地继续写下去,顺利把结果算了出来,给他看,“你看,对不?” 他只看了一眼,“嗯。” 林清屏就好奇了,“你是怎么会的?” 他睨了她一眼,“部队有学文化的。” 那眼神,好像在问她:你当我是文盲。 林清屏耸耸肩,文盲倒不至于,但是,也没想到多有文化就是了…… 对不起,是我低估了…… “怎么想着要做数学题了?”他靠在那问她,刚问完,忽然又明白过来,“是想参加高考?” “嗯。”林清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点头。 他听了也点点头,“挺好。” 末了,又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凑合吧!”林清屏是有十足的把握的。不说什么名校,普通大学还是能考上的。 原本她还想过,等她考上了大学,她和他之间怎么办?怎么见面?工厂怎么办?以及,志远怎么办。 她是真的设想好了的。 反正她和他也是异地夫妻,她每年寒暑假都申请探亲去看他,他有探亲假也可以来学校看她。 她甚至打算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什么的,把志远带上,到大城市去接受更好的教育,他来看望她的时候也有个家可以落脚。 那是属于她和他两个人的家。 她都想过要把家布置成什么样子了…… 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也许,用不着她了吧…… 他用不着她了,志远也用不着她了。 嗯,只有工厂还是她的。 另外,家也是她的。 她仍然可以租房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把家布置成舒舒服服的样子,就她和二妹两个人,没有其他。 这样也挺好啊…… 果然,事业永远不会辜负一个人。 她想着,便笑了,笑容里淡淡苦涩,却也淡淡释然。 “林清屏?”他又叫她了,一双眼睛带着探究和思索看着她。 “嗯?”她回神,把书本给他看,“你再帮我看看这题吧?” 他看看本子,又看看她,忍不住道,“你在发什么呆呢?想什么?” “啊?我没有想什么啊!就在想这道题,不然我自己先做吧,实在做不出来我再问你。” 林清屏埋头做题去了,没有再去和他那双眼眸对视。 其实她想得很明白了。 她就是报恩来的啊…… 他有更好的前途,更好的未来,她不应该为他高兴吗?她肯定不会拖他的后腿。 当然,更不会在他受伤住院,脑子里还有血块的时候和他闹别扭。 他说什么做什么,她依着就是了。 他现在还需要她照顾,那她就照顾好了,就算是请特护,他给她的那些钱,都够她照顾他很久时间了。 等他这次好了,正式转业了,不需要她了,她就回去就是了。 回去继续她的赚钱事业,去考大学,然后去念书,和二妹一起,把她们这辈子过得好好的,精精彩彩的,就行啦。 难过吗? 心酸吗? 当然会有啊! 可是,谁一辈子没心酸过几回呢? 都会过去的啊…… 这个下午,林清屏除了照顾他,就一直在全心全意刷题。 都是自己做出来的,后来没有再问他。 终究是要靠自己的嘛,他也不能一直当她的老师啊!没准就只半个月,半个月以后,他恢复好了,她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问谁去? 她沉迷在做题里,一直到傍晚,食堂开饭了,她还在思考。 而给顾钧成送晚饭的人也来了…… 第77章 林清屏,你是来照顾我的 这次来的是陆美芝一个人。 很活泼的女孩,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响起了,跟护士打招呼。 林清屏将书本随便一塞,抱着那装着二两饭的饭盒跳起来,“哎呀!该吃饭了!” 说完,抱着饭盒就冲出去了。 顾钧成斜靠在病床上,看着她的背影:…… 林清屏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梅丽,梅丽拎着个布包,里面全是书——给林清屏带的复习书。 “哇,这么多!辛苦你了!”林清屏喜滋滋地把书抱在怀里。 梅丽看着她,忍不住皱眉,“你还笑得出来呢!” “嗯?为什么不笑?”林清屏故意装傻。 梅丽欲言又止,到底是不忍心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只恨恨道,“我给你驼这一大摞书,肩膀都要瘸了,你怎么感谢我?” 还能怎么样? 林清屏想了想,“我请你吃饭吧。” 去外面饭馆吃。 梅丽没想过给她节约,实在是知道她是富婆。 两个人在医院外面的小餐馆吃饭,梅丽点了两个菜。 林清屏是真心要感谢梅丽的,不仅仅因为给自己带了书来,还因为,梅丽真心把她当朋友。 所以,觉得两个菜有点不够大方,又加了两个。 两个人吃四个菜,边说边聊天,梅丽一个劲鼓动她大学考到首都去,“那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聊天了。” “是吗?那我们的厂子怎么办?”林清屏好笑地问她。 武天骄有句话说得没错,梅丽小孩心性,创业这种事真的不定性。 梅丽被她问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把这茬忘了……那也没关系啊,最好的大学在首都,你一定要来啊!” 梅丽的内心想的是:哼,来首都!我给你介绍更优秀的男孩子,顾钧成算什么!陆美芝又算什么?到时候让你们全都仰望清屏! 两人东聊西聊,菜没吃几口,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每道菜都剩了不下一半。 “我不能吃了,我最近腰都肥了一圈了。”这个时代还没有减肥的概念,但梅丽走在时代前端,“再吃,我夏天的新裙子都穿不上了。” “行吧,那我打包回去了。”林清屏脱口而出打包二字,说完才想起这年头连打包盒都没有,还找老板借了个大碗,把所有菜都装在一个碗里。 梅丽最近对顾钧成意见大得很,不想看见顾钧成,帮林清屏把书背到科室外就走了,没进病房。 林清屏这顿饭确实吃得有点久,回到病房的时候,陆美芝都已经走了。 她背着书,又端着菜,艰难地进来。 先把菜碗放在床头柜上,再把书收起来,回头就把那碗菜盖住了,打算留着第二天早上再吃。 然后例行公事地笑着问顾钧成,要不要方便、要不要擦身等等。 他都说不要。 那林清屏就暂时坐下来继续看书了。 而后,她觉得顾钧成在盯着她。 她抬头一看,确认无疑。 顾钧成就是在盯着她,而且用一种看怪物似的、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她。 看得林清屏莫名有点发毛。 她合上书,脸凑上去,仔细端详他。 他到底怎么了? 下巴忽然一紧。 这个人居然把她下半张脸整个捏住了,捏着她两边脸颊的肉,把她的嘴挤得嘟了起来。 “你干什么?”林清屏被迫嘟着嘴,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吃过饭了?”他问她。 林清屏被捏着脸,只能点点头。 “那,那是什么?”他努了努嘴,示意那一大晚菜。 “是呜呜呜呜……”林清屏发出一串模糊不清的奇怪的声音。 顾钧成眉头一皱,松开了手。 “咳咳……”林清屏揉了揉被捏得发酸的两颊,“那是我明天早上吃的。” 顾钧成瞪着她,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林清屏可不懂,问他,“怎么了?” 他都笑了,匪夷所思地笑,“林清屏,我真的……我算是服了你,你这脾气,这天底下也只有你了。” 他觉得,他要开始相信村里那些人的传言了,他这个媳妇脾气不好,作天作地…… 林清屏的脑子在这个时候忽然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恍然大悟地问,“你……不会要吃饭吧?” “你说呢?”他看着她,反问。 “可是,你不是吃了吗?”她发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真的只是字面意思,就是他已经吃过了,绝对没有隐藏的第二层第三层意思,她这个人,不擅长出阅读理解题,就是直来直去! 但听在一个一句话要拐三个弯的人耳里,那就是在置气,因为陆家的人,她在置气,置气的方式,就是不给他饭吃了。 他点着头,有些无话可说的意味,“林清屏,我刚去部队的时候,陆叔是首长,我是他的警卫员,在部队成长过程中得到他很多关心和照顾,婶子对我也很好,把我当家人看待……” “嗯嗯!”林清屏并不爱听陆家的事,敷衍地点着头,她当然知道陆家的人对他好,还用说吗?可是,不用跟她说啊!她真的不爱听。 为了让他别说了,她把那一大碗菜端给他,还有她抱出去的二两饭,又给抱回来了,连同筷子一起递到他手里,“吃吧吃吧!” 他剩下的话就被噎回去了,“你不是留到早上吃的吗?” “嗐!”她大方地挥挥手,“吃吧!我跟梅丽在外吃不完的。” 顾钧成再次被噎住,愣了好一会儿,真的气笑了,“林清屏,你可以的,挺好,挺好。” “什么挺好?”林清屏又不理解了。 顾钧成摇头,还是一副被气笑的样子,“你说你来照顾我的,扔下我不管,和朋友去外面餐馆吃香喝辣?吃完把吃剩的带回来给我吃?哦,不,还不是给我的,是给你自己留的。” 林清屏真的,她都是为了他好不好!她和陆美芝撞见,那多尴尬啊!都是为他着想哎! “我这不是……你不是……哎,你有饭吃啊,人家家里做的比外面的补,对你身体好。”林清屏觉得自己真是太冤了,谁懂啊!不过,她马上想到一个可能性,“是不是,她家做菜不好吃啊?” 第78章 你是顾钧成的妻子 顾钧成:…… 顾钧成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低头开始吃饭。 然后,林清屏就眼睁睁看着他把一大碗菜和剩下的饭吃得七七八八。 林清屏好奇了,凑到他面前,“顾钧成,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三天没吃饭的样子啊?” 当然,三天没吃饭的可能性为零,只有一个解释:陆家的菜真的做得不好吃。 顾钧成一双虎目又瞪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把剩下的吃完了。 林清屏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咳咳两声,自觉退后。 他脸色并不太好,把碗往床头柜一放。 “我去打水来给你擦脸。”林清屏索性跑了。 温热的毛巾递给他,他盯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自己擦了脸。 林清屏准备把水倒掉,结果,那人说,“不擦身?” 林清屏:??? 他又说了,“林清屏,你照顾病人也挺随心的,大冬天寒风呼呼的,你要给我每天擦,现在大热天,你反而不积极了?” 不是,她想去就换盆水而已啊…… 得,既然如此,那你擦吧。 林清屏把病床之间的帘子拉上,重新拧了一把毛巾,还是递给他。 这一次,他只是腿伤了,不能动,没伤到手,到晚上,吊瓶也都打完了,所以,基本都是他自己擦脸擦身的。 但没想到的是,她热毛巾伸出去了,他没接。 “嗯?不擦了?”她不解地皱起眉。 他往后靠了靠,眉头也皱起来,“有点晕。” 这下林清屏紧张了,别是脑袋里的血块又在作祟了吧? “我去叫医生!”她毛巾往盆子里一摔。 “不用!”他拉住她的手,“躺下来休息就好。” “哦,那行。”林清屏赶紧把他扶好,平躺下来。 他的眉头才渐渐解散开了,但眼睛仍然闭着。 “好点没?”她小声问。 “嗯。”他躺着不动了。 就在林清屏犹豫,那还要不要再擦身的时候,他说,“你帮我擦吧。” 林清屏:??? 讲真,这有点不合适了。 他和她之间的夫妻关系,没准就要解了,还有这样的亲密接触好不好啊? “动作快点,别等下我睡着了,又把我弄醒。” 他还催上了…… 林清屏眼一闭,得!那就擦吧!又不是没见过! 林清屏心一横,拧了帕子就去解他上衣。 他倒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乖过,任她摆弄。 上次给他擦身,他不是捂着衣服就是按着裤腰,总之就是别别扭扭生怕她揩油似的。 林清屏都有点担心了,别不是晕过去了吧?这么乖! “顾钧成?”她叫了下他。 没反应。 林清屏急了,凑地更近了些,再叫,“顾钧成?” 还是没反应…… 完了! 林清屏准备叫医生。 刚要起身,后颈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而后,她的唇,便碰在了一团粗糙的温热上。 她不敢动。 他是伤员啊,她怕乱动会扯到他的伤处。 她只能由着他在她唇上辗转摩挲,甚至,被他冲开了唇齿,袭击进来…… 她能听见他渐渐粗重的呼吸。 她自己也有些昏昏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她甚至感觉到他的手指撩起了她衣服的下摆,在她腰间的皮肤上游移,并且慢慢往上。 她整个人都被包围在他的气息里,仿佛在云端一般,软绵绵的,连阻止他的力气都没有,或者说,舍不得阻止。 但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直到他放开她的时候,她还有些迷离,微微喘息。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擦好了,可以了。” 林清屏这才从迷乱中清醒过来,双颊通红,但还是记得说了一句,“顾钧成,下回别这样了,这样不太好。” 其实她自己是不在乎的,她一个68岁的老菜帮子芯子,他现在至少名义上还是她丈夫,就算发生关系又有什么? 但这个时代的人是不同的。 如果,他真的要和陆家的女孩在一起,她和他之间还是不要有关系的好。 看来,以后还得让他自己擦身,不然,她给他擦两下,他难免会兴奋,毕竟,他是个正常男人。 她起身,把挡在病床之间的帘子拉开,这样就安全多了吧? 她端着水盆再去水房倒水的时候,脸依然是热的。 水房里有镜子。 她照了一下,满脸通红。 匆匆回到病房,再不受他干扰了! 她拿了书本出来,命令自己进入学习状态。 但今天这个人,好像就是不想让她安宁。 她一页书还没看完呢,他拍了拍身边,“过来,我教你。” 她脸还是热的,小声说,“我自己会,不要你教。” “那我考你!你自己闷着头学,没有效率,我来检测一下。” 林清屏:…… 林清屏只好把书递给了他,但坐得离他远远的。 他“嘶”了一声,“离我那么远,我要吃人吗?” 林清屏内心:难说…… 但他是认真帮她复习的,这个晚上,抽题,抽背,出题,在这样正儿八经的学习氛围中,林清屏滚烫的脸,终于慢慢降温。 第二天早上,陆家的人没有来。 中午的时候,陆美芝来了。 而且,在林清屏出去打饭的时候,两人在楼梯上遇见了。 林清屏不记得自己和她有过面对面相互认识的时候,所以打算装不认识就走过去的。 结果,对方主动叫她。 “你是顾大哥家里的人吗?” 擦肩而过之后,陆美芝在她身后问。 林清屏停住脚步,回头。 陆美芝笑了笑,“你是顾钧成的妻子吗?” 好吧,对方是有备而来。 “是。”林清屏没有否认。 陆美芝再度一笑,笑得有些高傲,“你是他乡下的妻子?” 乡下这两个字是念得格外重的,也格外刺耳。 林清屏再度道,“是。请问你是……” “我是顾大哥的好朋友。”陆美芝道,“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他经常背着我去玩。” 呵,顾钧成啊,你的好朋友可真多呢…… “你来看他吗?他在病房,我去买饭了。”林清屏并不想跟她有过多交集。 “你可以离开他吗?” 第79章 一千块!你离开他! 林清屏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也有这么大胆的人。 她短暂的沉默,女孩就更大胆了,走到了她面前。 “你跟顾大哥是一个村里的吗?”女孩带着倨傲。 其实不是,但没有区别,这个女孩想强调的就是“村里”这两个字。 林清屏笑了笑,“是。” “你家里都是农民,你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对吗?”女孩倨傲中还带了得意,好像在说:你看,我轻轻松松就把你家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林清屏仍然回答“是”。 女孩便笑了,“你看,你们家这个情况对顾大哥能有什么帮助呢?我家就不一样了,我爸妈是什么人想必你知道了吧?” 林清屏依然笑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她还真不知道。 女孩诧异,“顾大哥没告诉你吗?” 顾钧成提过一点点,但没有说现在陆家人是做什么的,她也没兴趣知道。 女孩却道,“那我告诉你吧!顾大哥转业,我爸能给他安排到一个好的单位当领导,他以后的前途,我爸能提携他,你们家能做到吗?” 林清屏摇摇头。 不能啊,所以,她准备成全了。 “所以,你离开他吧,你如果真的为他好,肯定也希望看着他过得好是不是?你不会想着一直绑在他身上,想靠着他吃公家饭吧?那你就太自私了!”女孩狠狠地斥责。 “让他来跟我说!”林清屏笑着道。 是,她真的打算退出了。 她重生回来的想法就是报恩,而不是占有。 原本一心想跟他一辈子好好过是因为,她以为可以和他经营一段幸福美好的婚姻,但现在看来不是。 如果他要转业,那证明,重生后的命运轨迹真的发生了变化。 上辈子他是没有转业这一出的,他一直待在部队里,直到他们婚后第五年牺牲。 而这辈子,他既然要转业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不会再有牺牲这回事? 那该多好啊! 那她当然愿意成全,愿意他有更好的幸福人生,哪怕这样的成全,让她自己心痛如割。 只是,这句话,她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 她和他的婚姻只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开始和结束,都该是他们两人自己解决,其他人,她不想看见。 但她这句话显然让陆美芝不满意。 陆美芝很生气,“你就是欺负顾大哥善良是吗?他要开得了这个口,早就开口了!他顾虑这顾虑那,怕对不住你,心里不知道多煎熬,你要真的为他好,你舍得他这样左右为难?” 她舍不得,但是不需要告诉你。 原配和小三撕逼这种桥段,前世无论在现实里还是在剧里,抑或是新闻里,都见得太多了。 她从来就不打算撕这个女孩。 因为,她对顾钧成是祝福的啊…… 她笑了笑,准备转身去食堂。 但女孩不让她走,又冲到了前面把她挡住了。 “你说,你要怎样才肯离开顾大哥?”女孩又急又怒,“我给你一千块钱!” “一千块?”林清屏皱眉重复了一遍。 女孩得意了,“对啊!一千块!你们乡下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吧?我给你一千块,我还给你弄进厂里做正式工,转正,让你堂堂正正吃城里饭!” 林清屏笑笑,“谢谢,不用了。” 这打听消息都不全面啊!都知道她是服装厂临时工了,不打听她到底在服装厂是做什么的? 女孩以为她嫌弃条件不够,一跺脚,“给你2000!加进服装厂当正式工!你想清楚,你就算进厂当了正式工,一个月30来块钱,一年才300多,你得攒将近十年才有这么多!” “是吗?”林清屏还是一脸淡然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得去食堂打饭了,肚子饿了。” “你……”女孩气得跺脚,“你看看你,顾大哥受伤住院,你就顾着自己吃!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林清屏不想再跟她纠缠,加快了脚步,径直往食堂而去。 因为不想再遇见,所以,在食堂打了饭就在食堂坐着吃。 食堂的窗外,烈日高照,她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饭,却完全没吃出饭是什么味道。 心里好像梗了个东西,很是难受,每咽一口,咽下去的食物就在梗着的那一块堆积挤压,梗着的地方就更痛了…… 最终,痛到她再也咽不下去,只看着窗外发呆。 “妹子,你怎么了呢?”一个慈祥的声音响起。 林清屏抬头一看,是隔壁床的家属大妈。 “我……我吃饭呢,没事……”林清屏赶紧笑。 “傻孩子……”大妈笑着,手指在她脸上轻轻一刮。 大妈的指尖都湿了…… 林清屏这才醒悟,自己竟然吃着饭就流泪了,自己还不知道…… “呵呵……”她赶紧把眼泪擦掉,笑,“是外面太阳太刺眼了。” “你这傻孩子!”大妈叹息,“你啊,不是那位顾团长的妹妹,是爱人吧?” 林清屏顿了顿,低头,“嗯。” 大妈拍拍她的手,“听说你要考大学?” 林清屏一笑,“有这个打算。” “加油考!”大妈拍着她的手说,“考到首都来。” 这是第二个要她考去首都的人了。 林清屏笑道,“大妈,这可不是我想考到哪就能考到哪的!” 大妈嗔了她一眼,“加油,一定能!” 说完,大妈又跟她说,“妹子,我们要出院了。到时候,我们在首都见啊!” “你们,是首都的吗?”林清屏还以为大妈家里就是本地退休的首长。 “不是!儿子在首都,非把我们接过去,我们在老家其实挺好的!”大妈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的笑是遮不住的。 “那多好啊!一家人团聚!” “记得来了首都,就来我家玩!” 林清屏和大妈一路说说笑笑,回到病房的时候,情绪已经隐藏得很好了。 陆美芝也已经走了。 床头柜上摆放着几本书,上面还写着名字:陆美芝。 都是一些习题集,各科都有。 顾钧成看着她,眼神怪怪的。 他这两天总用怪怪的眼神看她,不知道为什么,莫非真是有话要跟她说,却开不了口? 第80章 他写给她的信 其实没关系啊,她不用他说的。 “吃过饭了?”半晌,他问她。 “吃了。”她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语气。 “又没我的份?”他这下连语气都怪怪的了。 “有……”她把铁皮饭盒打开,里面满满一盒饭菜。 他紧盯着她的眼神才松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林清屏把饭递给他的时候,真的确认了,陆家的菜不好吃,那他以后怎么办哦,吃啥?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简直傻,都这样了,还替他操心在别人家才不好吃…… “这几本书,是小美去年考大学时做过的习题集,你拿着练练,应该有帮助。”他一边吃饭一边说。 “我不要。”她淡淡的语气。 她时刻牢记,他是伤员,他是伤员,不要跟他置气,不要跟他置气,但是,她对陆美芝这个名字生理性反感,而且,他叫她小美…… 虽然,人家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叫小名没什么错,但她真的听了不舒服。 他是怎么叫她的? 连名带姓:林清屏。 所以,能保持淡淡的语气,已经是她在不断暗示自己:反正是最后的日子了,就当日行一善,才能保持的。 “你……”顾钧成耐着性子,“人家特意给你带来的,你还使小性子!” “我没使小性子!”林清屏心里的委屈一浪一浪往上涌。 “你还嘴硬,我还不知道你?”顾钧成一眼看穿她的表情。 “我就是不需要,你要你自己看去!我能考上!不需要她这些书也能考上!”林清屏翻着自己的书页,语气里有她的傲娇。 他被她这话给气笑了,“你还挺本事!” “我本来就有本事!你都不知道我多有本事!”林清屏想着自己存折上存款的数目,再想起自己上辈子风风光光的一生,就她,谁不说她有本事。 “行,我知道你有本事!本事大得很!”他终于不再强迫她收下那些书了。 林清屏抿着嘴,摇晃了下脑袋,比你那用2000块来打发我的小美有本事多了! 顾钧成吃完饭以后,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一时,床头柜就摆满了,一会儿护士来就得说了。 林清屏放下书本收拾东西,先是把陆美芝带的那些书给收进柜子里去,她不想看见这些书,但也不想被护士骂。 拿起书来的时候,里面的页面不经意打开,密密麻麻写了很多笔记,字迹清秀,显然都是陆美芝的字。 顾钧成居然想要她拿着这样的书来复习? 他是怎么想的! 打开柜子,把书往里一扔,没放稳,其中一本书掉了下来,里面掉出一张纸。 林清屏把纸张捡起来,一眼之下,那自己就明显不是陆美芝的了。 苍劲有力,是男人的字体。 这张纸里最显眼的是,让人一眼就看到,想不看都不行的,是最后一行的落款:钧成。 林清屏手一松,纸张再次掉落。 “什么东西?”顾钧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问。 林清屏重新捡起来,“没什么,笔记。” 她背对着他,在他看不见的方向,细细看纸张上的字,上写着:致吾爱小美,从前的小姑娘原来已经长大,回忆从前,只恨重逢太晚,可否愿意给我时间,让我处理完家里的事?等我可好? 字字入眼。 字字不能再看第二遍。 林清屏把纸张重新夹回书页里,匆匆把饭盒拿走,借洗饭盒的时间,让眼里的泪水慢慢退潮。 在水房里狠狠洗了一把脸,搓得脸都发红发痛了,才把那些字字句句从脑海里挤出去。 这个饭盒,她洗了半个小时,才让自己若无其事地回了病房。 顾钧成从她进病房就盯着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哦,遇到病友家属,说了几句话。”她把饭盒放好。 “你过来。” 林清屏以为他要方便,把帘子拉上,走到他面前,正要弯腰准备帮他方便,他却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搂在床边坐着。 “你干嘛?小心针头!”林清屏挣了挣身体。 “没事,这只手呢!”他搂着她不放。 “有话好好说话,我还看书呢!”她扭过头去,看窗外。 顾钧成的眉头皱了起来,“是不是我这次受伤以后变丑了很多?” 林清屏:???什么意思? “我没照过镜子,自己也看不到。”他一脸思索的表情。 “你要照镜子吗?”林清屏可以给他去拿啊!可他得放开她啊! 他却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脸,“真的变丑了吗?” 林清屏摇摇头。 “不丑的话,为什么你这回来,没有一次好好看过我的?” 林清屏:…… 几个意思? “林清屏,一直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其实真的没有。 她的确情绪不太好,但是,她只是自己难过而已,没有生他的气,相反,她发自内心地祝福他。 “林清屏,小美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就是个小姑娘,还没懂事,虽然也20岁了,但是哪有你能干?她就是被家里宠着,宠成这样的性格……” 林清屏听着他的话,脑子里一直在画问号:???? 所以,跟她说这些干什么?难道还要她也喜欢陆美芝? 这怎么可能? 莫非顾钧成你还想想齐人之福啊?! “我对她和她们家不感兴趣啊,我好多事情要忙呢,我坐回去了!”林清屏及时把他后面的话堵住了,真的不想听。 顾钧成没有放她,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林清屏脸上忽然一热,是被他亲了一下。 这又是何必呢? 只听顾钧成又说,“明天是陆家婶婶生日,我去不了,你帮我去一下?” 呵呵! 绕了一个大弯,居然在这里等着! “去一下吧?武天平应该也会安排梅丽去,到时候一起,你们有伴的。”他在她耳边继续说服。 林清屏想了想,答应下来,“好!” 就当最后的日子,日行一善。 反正一善也行了,多行几善吧! 行完,也就还完了! 第二天,陆美芝没来,林清屏拿着顾钧成给的地址去了陆家。 因为她这趟来省城是来照顾病人的,是真的穿的很普通,全都是方便坐卧照顾人的,到陆家以后,进门,就觉得跟里面的人穿着打扮格格不入。 第81章 你不是陆家的保姆? 陆家客人不多,都是女士。 林清屏看了一圈,没有自己认识的。 梅丽还没来。 连陆美芝的母亲都不在,在场的就是一些年轻女孩子。 她一进去,所有人都盯着她,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带着鄙夷。 “哎,美芝,叫你家保姆把这桌上收拾一下,我们来玩棋牌游戏吧。”一个离陆美芝最近的女孩说。 陆美芝看了一圈。 保姆?是指她吗? 陆美芝也看着她,露出一个尴尬的样子,“呃,这个……” 却并不解释她不是保姆,更没介绍她是谁。 另一个女孩就嚷嚷开了,“咦,你家保姆怎么架子这么大的吗?喊不动?” 旁边的女孩直接指着林清屏了,“说你呢!你怎么回事啊?还想不想干了?” 陆美芝出来阻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算了算了,你们……” 说到这里又不说了! 什么算了算了? 有心要劝阻或者解释是这样的态度吗? 女孩为陆美芝打抱不平,“美芝,你就是太善良了!连保姆都能欺负到你头上!” “就是!不行就辞了呗,有钱上哪请不到保姆,你请个这么懒的!”另一个女孩也哼道。 而陆美芝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出言解释,反而用一种看热闹的眼神得意地看着林清屏。 真幼稚啊…… 林清屏其实真的不想跟这个女孩针锋相对,毕竟女孩会是顾钧成的妻子啊,她那么盼着顾钧成好,怎么会跟他未来的妻子敌对呢? 但是,女孩真的太不聪明了。 林清屏没有在这些鄙视她的眼神里退缩,反而笑着走上前,“我是保姆?” “难道不是吗?”那些女孩直接就怼上了她的话,没有丝毫迟疑。 正常人在面对别人反问“我是保姆?”的时候,都会知道,对方肯定不是保姆了,多少会有些错愕。 但这些人,一口咬定她就是,可见,她们根本就知道她是谁,事先就受了陆美芝挑拨,故意来羞辱她的。 林清屏直面陆美芝,“请问,我是你家保姆吗?” 陆美芝被问得红了脸,“不……不是……” 旁边的女孩一看,马上护着陆美芝,对着她凶,“不是就不是,说清楚就得了嘛,你这么凶干什么?” 陆美芝适时地,红了眼圈,还挤出几点委屈的眼泪。 林清屏都觉得好笑,高段位的绿茶只会把眼泪留到男主面前流,顾钧成又不在这里,装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林清屏把礼盒往桌上一放,朗声说,“我受顾钧成委托,来送贺礼,既然,你对我和他这样的乡下人,这样看不起,那东西我放下,人,我就先走了,我也得告诉他,人家不稀罕我们乡下的玩意儿,免得他热脸贴冷屁股!” “你……你胡说什么?”陆美芝急了。 林清屏没搭理她,转身就走出陆家。 陆美芝却着急地追了出来,“你站住!” 林清屏转身,淡定地笑着,“怎么了?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顾钧成,我一块儿带回去。”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嫌弃顾大哥是乡下的?他跟你可不一样!”陆美芝急得真的眼圈红了。 “是吗?”林清屏笑,“那我可就告诉你,他真的跟我一样,和我一个地方来,差不多的文化水平,一样的生活习惯,哦,他穿的衣服,除了军装,也全都是我置办的,甚至,都是我给他穿上的……我知道的他,比你知道的多,我知道他身上每一处地方是什么样子……” “你……你不要脸!”陆美芝脸涨得通红,“那又怎么样?顾大哥不会喜欢你的!” “是吗?”林清屏在口袋里掏啊掏的,掏出一张折叠的白纸来,“对了,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这个东西,是不是你夹在书里忘记了啊?” 陆美芝一看,先是脸色一变,然后就开始得意,“你也看见了?没错,就是顾大哥写给我的!” 林清屏笑了笑,又把纸背回口袋里,“挺好,我正发愁找不到证据呢,现在白白送到我手上,我这就把它寄给你们学校领导,我要问问他们,女大学生插足别人家庭,破坏军婚,学校要怎么处理!” 陆美芝这下脸色真的惨白了,“你……你敢!我……我告诉顾大哥,让他……收拾你!” “他?”林清屏笑着压了压口袋,“只要这封信公布于众,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有个好前途?做梦吧!就算你爹,也保不他下来了吧?” 陆美芝这下真的要哭了,强忍着,装凶狠,“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顾大哥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忍心害他?” “我害他?是我害他还是你害他?难道不是你破坏军婚,违背道德良心才会害得他前途尽毁吗?”林清屏冷笑。 “我……我没有……我是……”陆美芝看着林清屏身后,忽然就不哭了,转了个小脸,冲着她身后叫了声,“妈。” 呵,女主人回来了。 “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陆母问道。 陆美芝马上说,“是林姐姐,要走,我留她吃饭,一直留不住,我都快急哭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心虚地看着林清屏。 “这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还是长不大。”陆母的眼神落在林清屏身上,笑着说,“是小林啊,哪有来了不吃饭就走的呢?显得我们家不讲究了,一起进来吧,马上就要吃饭了。” 说着,还来搀林清屏的手。 林清屏要不要受宠若惊啊? 和陆母一起的,还有好几个中年女子。 这些人,包括陆美芝,还有屋子里那几个陆美芝的朋友,穿的都很时髦得体,而且,都是林清屏设计的衣服。 进屋里以后,里面几个女孩看见林清屏和陆母并排走着,眼里还有些躲闪。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大大方方坐在了陆母给她安排的位置上。 这时候,梅丽终于来了,还是和向红英一起来的。 梅丽见了她就高兴地打招呼,立刻坐到了她身边,向红英也和她热情地招呼了一下,在她对面坐下。 “她们没有欺负你吧?”梅丽小声在她耳边说。 林清屏摇摇头,倒是想欺负,但没占上便宜。 第82章 顾钧成,再见 “我本来不想来的,我姐非要我来,还说,你会来,我怕人欺负你,我才来的。”梅丽趴在她耳边继续小声说,全然不顾别人的眼光。 陆母笑着说,“梅丽跟小林关系很好?” “是啊!顾钧成跟我们家天平是好兄弟,我跟清屏也是好朋友。”梅丽故意提顾钧成的名字。 不管是陆母还是陆美芝,脸色都微微一变。 看来,陆家的长辈是真支持自己女儿插足别人婚姻啊…… 陆母似乎不想再提顾钧成这个名字,把话题岔开了,开始聊衣服。 今天那么巧嘛,全都是穿的今年最流行最时新的衣服,还全都是林清屏设计的。 几个年长的女儿就揶揄向红英,“今年你们百货大楼效益可太好了吧?件件衣服卖到没有货卖!” “就是,我还有两件喜欢的,当时没买下,回头看她们都穿得好看,想再买,没有了!” 一说起这个,在座的好些人,都表示了遗憾:冬天的大衣,就没买着! 向红英笑,“都夏天了,还惦记冬天的大衣。” “可不是吗?向姨,我不管,今年秋天和冬天的衣服,一到了你就要叫我去试,再买不着,我一年都不开心!”陆美芝撒着娇说。 向红英笑着说,“你们啊,要最新的衣服,放着现成的人不找,来找我干什么?我还要求人呢!” 梅丽听到这里,冲林清屏眨了眨眼。 林清屏嗔了她一眼。 她可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 但一桌的人都好奇了。 陆美芝最先问,“找谁啊?还有向阿姨要求的人呢?我不信。”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向红英往林清屏这边指了指。 所有人都看着梅丽,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会是梅丽身边的林清屏。 “梅姐姐,是找你吗?”陆美芝的声音甜甜的。 梅丽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没这个本事。” “你没本事还有谁有本事?”陆美芝撒娇技能再次开启,“你可是首都来的呢!” 向红英笑着说了,“是梅丽身边这位,林清屏同志,我们商场最畅销的服装全是她设计的,你们身上穿的全是。” 陆美芝尴尬了。 在座所有人都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陆美芝身边那个嘴无遮拦的女孩惊呼,“怎么可能是她?这个乡下来的保姆!” 梅丽一听就不高兴了,“说谁保姆呢?” 女孩马上捂住了嘴。 “再说了,就算是保姆又怎么了?劳动不分贵贱吧?保姆就该被瞧不起?瞧不起你们把你们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啊!”梅丽一顿输出。 一时间,气氛都变得尴尬起来。 向红英觉得是自己这个话头起得不好,有点内疚,赶紧转移话题。 陆母也配合着打圆场,慢慢的,才把局面重新缓和了。 这顿饭,反正吃得是磕磕巴巴,但总算吃完了。 众客人告辞的时候,陆母叫住了林清屏。 林清屏望回去,陆母站在那里,欲言又止,显然有话要跟她说。 但梅丽陪在她身边。 陆母都无奈了,对梅丽说,“梅丽,我有话想单独跟小林说。” 梅丽不上这个当,搂住林清屏的腰,笑,“阿姨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听见的啊?阿姨跟清屏有秘密吗?我跟清屏是最好的朋友,没有秘密的,阿姨你就说吧!” 遇上梅丽这么个人,陆母也是没了办法,只好笑道,“算了,没什么,就是问问钧成恢复得怎么样了。” “哦,这个我知道!挺好的,阿姨你放心!”梅丽抢着说。 陆母眼看今天是什么都谈不成了,只能作罢,送她们离开。 “哼!没安好心!”梅丽出去以后,愤愤不平。 “好啦!今天谢谢你。”林清屏觉得,这辈子重生回来,最大的意外收获,应该是认识梅丽这个朋友吧。 女孩子跟女孩子的友谊,有时候更加地久天长。 回到医院的时候,林清屏对于陆家发生的事只字不提,顾钧成问起,她也只说挺好的,一切都好,礼物送到,顾家人很热情。 至于她口袋里那张纸,只是一张空白纸罢了。 她从来就没打算拿着这个寄给谁,也没想过毁掉顾钧成和陆美芝。 如果,顾钧成今天跟她开口,她马上头也不回地就回去了。 但是,顾钧成不说。 也许,真的如陆美芝说的那样,他在犹豫,在迟疑,或者说,开不了口。 那,就只能她来决断了。 一切,等他伤好出院吧。 然而,没想到第二天,小田来了。 小田还跟她说,“本来应该在团长身边的,但是有别的任务,拖到现在才来。”还请她谅解来着。 林清屏一向都很理解他们的工作,怎么会在意这个? 只是,小田一来,似乎就加速了她的某个决定。 当天,她把顾钧成的情况一一细细和他说清楚,“反正,照顾顾团长你有经验,这次的伤还没上次的重,最重要的是他脑子里的血块,一定要完全吸收才算康复,不然他总是头疼头晕。” “嗯,我知道的,嫂子。”小田点着头,没有意识到林清屏跟他说这些多话,是在做最后的交代。 次日早上。 林清屏把衣服和书都收拾好,如来时那样,装在提包里。 从平时当草稿纸的本子上撕下来一张,留了个言。 本来想写很多很多话的,但是,最终都揉成废纸团,只留下一句:顾钧成,再见。保重。 彼时,顾钧成还在睡觉。 其实他睡觉很警醒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天早上头疼的症状就严重一些,所以,昏昏的,会比平时睡得沉一些,而现在每天她都是这么早就起床,梳洗、打早饭,顾钧成也习惯了。 所以,顾钧成只当她仍然只是起床梳洗去了,即便听见动静也没放在心上,只继续闭着眼浅睡。 林清屏却拎着行李,回头看了一眼。 他隔壁病床的大爷和大妈已经出院了。 记得他俩出院时,大爷紧紧牵着大妈的手,两位老人家风雨几十年,相依相伴,从来不曾放开过彼此的手。 那样的感情,才叫做爱吧…… 林清屏凝视着病床上他的侧颜,明天,就让陆美芝正大光明地陪着你吧。 她眼泪一涌,扭头而去。 第83章 你不要我们了吗? 她知道,半小时后,小田就到医院了。 那样,顾钧成就有人照顾。 小田说过的,他会一直照顾顾团长到出院。 小田这孩子很好的,顾钧成身边有他在,她很放心。 至于她,已经在火车站排成长龙的窗口排队买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很幸运,她等到了别人的退票,顺利登上了回去的火车,并且于第二天下午回到顾家村。 一家人对她的突然归家都很欣喜。 婆婆立刻要去杀鸡,志远原本领着小麦在外面玩的,立刻风风火火地跑来回来,手里还捏着一把山里的野果子,要塞给她吃。 林清屏看着志远小小的双手捧着的果子,眼眶有些发热。 “婶婶,好吃的,不酸。”志远以为她怕酸。 小麦也在一旁点着头,“舅妈,真的不酸。” 志远拿起一颗,喂给她吃。 小小的一把果子啊,在他手里都被握得温温热热的了,塞到她嘴里,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林清屏吃在嘴里,眼眶终于湿润。 “婶婶怎么了?酸吗?”志远有种做错事的慌张。 “没有,很甜!婶婶……只是从省城回来,坐火车坐太久,累了。”林清屏抱了抱志远。 志远点点头,他也坐火车去过省城的,他知道坐火车很累。 “婶婶休息,我作业都写完了。”志远很乖地说。 林清屏心里愈加难受起来…… “我没事,傻孩子。”她没有休息,而是出去阻止婆婆刘芬杀鸡。 婆婆把鸡就抓在手里了,听了她的话很是吃惊,“这么晚还要回厂里去呢?” “是啊……”林清屏从婆婆手里把鸡接下来,放掉了。 人如果要走了,连鸡都舍不得了…… 这些鸡还是她和志远一起去买的鸡仔,志远天天喂,喂大的。 婆婆叹息,“你现在忙得啊,也不知赚这么多钱值不值……” 这个时候的人还没经历过市场经济时代,不知道以后的岁月是怎样,更不知道,以后一套房需要多少钱。 林清屏心里酸酸的。 自从嫁进顾家,婆婆对她可谓十分包容,哪怕这份包容是看在顾钧成的份上,她也觉得很是感激,尤其,还要加上上一世对她的好,毕竟,上一世的自己作天作地,把顾家搅得鸡犬不宁…… “娘,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把刘芬拉到房里,从随身的布包里掏了个存折出来,里面有她一半的存款。 她把折子交给刘芬,“娘,我这几个月赚了点钱,这些,你拿着,密码我等会写下来给你,你可要保存好,别给别人,也被别人给发现了。” 刘芬这辈子就没有过存折,拿着这玩意也看不懂,更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娘,你拿着它,有密码,就可以去县里的银行,把钱取出来。”林清屏一步一步教她怎么取钱。 刘芬皱着眉,把存折一推,还给她,“你们自己的钱,你们自己拿着,给我干什么?我一个乡下婆子,什么都不懂,回头丢了,我不要不要。” 林清屏一笑,心内酸得厉害,“那你就等钧成回来,交给他。” 怕婆婆还不肯接,只好说,“我一个人在外面,带着这么多钱更不方便,天天担心被人偷了。” 刘芬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这才收了折子,但还是说,“那就先放我这,我给锁起来,等你和钧成哪天要用,就来我这拿走。” “嗯!”林清屏点点头,眼中泛起了泪光。 这样,就算还清了吧? 顾钧成,我是不是,不欠你了? “娘……”林清屏凝视着刘芬慈祥的面容,哽咽。 “哎!”刘芬看着她,等她说下面的话。 林清屏忍着泪,“娘,谢谢你。” 谢谢你,将那样一个不堪的我,视作家人。 “你说什么话呢这是?你怎么了?瓶子?”刘芬盯着她,发现她不对劲。 林清屏赶紧摇头,“没有,娘,我想说,谢谢你收留了二妹。” “傻孩子!都是亲戚,说这个话干什么?”刘芬笑着说,“瓶子啊,今天真的要回厂里去?不然明早再走吧?” “不了,娘,明早就要进工厂,挺要紧的。”既然要走,就不想再多耽搁了,以后她就不是顾家人了,多留一天多一天不舍。 婆婆马上做了决断,“那你就快点收拾,早点出发,别等到天黑,不安全。” “嗯,好。”林清屏哽道,“娘,这一次,我想把二妹也带走。” “怎么了?”婆婆诧异地问,“你不是要她考大学吗?这要进厂了?” “我给她在县城找了个老师,突击教一下。”林清屏撒了个谎。 “那行!县城里的老师肯定比我们村里强,你俩在路上有个伴,我也放心一些。”婆婆说着,就去厨房给林清屏收拾东西了。 林清屏回房间以后,把自己的想法跟二妹说了,让二妹跟她去厂里,反正到时候考试也要在县城考。 林青云一点儿没怀疑,姐姐说啥就是啥,跟着开始收拾东西。 只有一个志远,林清屏面对他如今还异常单纯清澈的眼睛,不知该怎么说。 “志远……”她蹲在地上,双手握着志远瘦削的肩膀,不敢正视孩子的眼睛。 志远歪着头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林清屏忍着心里的酸意,努力微笑,“志远,你以后,要听顾叔和爷爷奶奶的话,记住,一定要好好念书知道吗?要考大学,做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志远这孩子,脸色忽然就变了,“婶婶,你不要我们了吗?” “怎……怎么会……”林清屏被孩子一句话杀了个措手不及。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敏感呢? 志远眼圈一红,“我……我妈走的时候,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让我听……听爸爸的话……” 妈妈和爸爸,是志远从来不提的两个人。 这会儿提起,嘴一咧,就要哭出来了。 “志远……”林清屏把志远搂进怀里,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努力控制,也没能控制住,眼泪还是无声地滑了下来,滴在孩子衣服上。 第84章 姐,你骂姐夫了 小麦在一旁看着,傻眼了,怯怯地叫,“舅妈……” 林清屏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抹去眼泪,冲小麦笑笑,又摸了摸志远的头,“婶婶没有不要你,婶婶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婶婶这一次,会出去很久,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看你,你自己在家要听话。” 志远这才放了心,点头,“我会听话的,婶婶,我每天都写作业。” 林清屏想到把二妹带走以后就没人教他了,不过,关系也不大,村里的小学不是还有个老爷子吗? 再者,志远很快也要上小学了。 林清屏捏着他的小手,尽量笑着,“嗯,如果,我说如果,你想婶婶了,可以叫小麦的爹娘带你来找我,他们找得我的。” 志远眼睛一亮,猛点头。 婆婆刘芬从厨房收拾了大大小小的罐子出来,见状惊讶不已,“这是怎么了?” 林清屏赶紧站起来,笑着说没事,还小声跟婆婆说,“刚志远提起他爹娘,把我招哭了。” 刘芬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把大大小小的罐子装好给她,“都是家里做的,你平常喜欢吃,带去厂里,食堂菜不好吃的时候开开胃。” 是刘芬做的干豆角、腌菜什么的。 这些菜,在顾家村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几十年后的林清屏真的馋这一口。 那时候,日子好了,山珍海味也吃过了,就觉得老家的腌制菜爽口,但是,市面上买的,她自己做的,都做不出婆婆这味道来。 所以,重生回来,她平时就爱吃这个。 往日她和顾有莲出去,婆婆也总给她们带几罐,那时不以为意,这会儿再接着这些罐子,心里已是百感交集了。 “谢谢娘。”林清屏摩挲着那些瓶子,小声说。 “这孩子!”婆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如此,就算是把该办的事都办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林清屏带着妹妹,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在顾家村村口,林清屏回望,已是黄昏,村里袅袅炊烟,尽是烟火气,只是,都与她无关了…… 这个前生今世都并没有住很久的山村,往后,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姐,你跟姐夫……”二妹不傻,终于敏锐地感觉到什么。 林清屏一笑,“不用管这些,好好念书就是,我们姐妹俩,以后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很好的日子要过。” “嗯。”二妹跟姐姐肩并肩,“反正,我永远站在姐这一边。” “走吧。”林清屏指着前方的马车。 她从县里回来时就租了来回的马车,没让马车进村,一直在村外等着。 从顾家村到县城,两姐妹一路看着夕阳西下,月亮爬上树梢,终于在最后一班汽车发车前赶到汽车站,再搭乘汽车去了邻县,回到服装厂。 这个时候,食堂肯定没有吃的了。 姐妹俩先在厂外的小餐馆吃了碗面条,才进的厂。 二妹初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弟弟,他在哪呢?” “职工宿舍。”林清屏给她指了指后面那栋,“住那栋,我们住这栋。你来了以后,不用想那么多事,三弟叫你做什么,你也不用管,只专心温习你的功课就行,这回,我还给你带了几本高考复习书回来,你好好看看。” “嗯,我知道。”二妹跟着林清屏进了宿舍,觉得很新鲜,“姐,我们俩睡一床吗?” “嗯。”林清屏放下行李开始收拾东西,“不习惯吗?” “没有啊!”二妹嘿嘿一笑,“我喜欢呢!” 林清屏一笑,“随便收拾一下吧,今天太累了,洗个澡早点睡觉。” 林清屏是真的很累,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心口一整天都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现在只想躺下来,让身体放松,也看看,能不能让紧绷的胸口放松一些。 可是,她乐观了。 即便她清醒的时候,努力不去想某个人,那个人还是入她梦里来了。 她梦见他跟陆美芝结婚了。 陆美芝穿得很漂亮很漂亮,是一件婚纱。 她莫名其妙出现在婚礼上,顾钧成还朝她笑,对她说:谢谢你给小美设计的婚纱…… 然后,她就在婚礼上非常丢脸地哭了出来…… 婚礼上所有的人都开始嘲笑她。 笑她穿得丑,笑她是乡下来的,笑她像个保姆…… 她看向顾钧成,希望顾钧成帮她说几句话,然而,顾钧成也跟那些人一样在笑她。 陆美芝挽着顾钧成的胳膊,笑得一脸娇羞,“顾大哥,走吧,我们不理这个乡下保姆。” 顾钧成就真的跟着她走了…… 林清屏气得,抓起婚礼上一个大瓷瓶就往那两人身上砸,在他们身后大骂,“顾钧成!你个混蛋!” “姐?” 林清屏被推醒了,睁眼,看见二妹焦急的脸。 天色已大亮。 林清屏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梦里的痛到此刻都还如此清晰…… “姐,你骂姐夫了……”二妹还是一脸担忧。 林清屏挥挥手,“那有啥,骂就骂了还怎么的!骂完心里爽了就过去了!我和他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大了还处理不好吗?要你瞎操心!” 二妹被她说得没话可说。 林清屏起床,洗漱的时候遇到顾有莲了。 她抢先跟顾有莲说,顾钧成没事,人好得差不多了她也就回来了。 不想再多说,也不想听见顾钧成这个名字。 顾有莲放了心,只笑着对她说“辛苦了”。 林清屏笑了笑,“准备开工了,大姐!” 跟顾钧成分开是一回事,跟顾有莲的关系是另一回事。 就这样吧!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林清屏就是个事业狂,一旦全身心投入工作,痛苦也好,伤心也好,她都有这个能力压在心底。 夏装盯生产,秋装新设计,梅丽来的时候,她还要跟着梅丽一起去跑厂,她还要准备高考,时间一天天的,过得飞快,眨眼,又是一个月半月过去,离高考越来越近了。 梅丽倒是从来不在她面前提顾钧成,这样挺好的,本来,梅丽也只是她的朋友而已。 那日,她跟从前一样下班回宿舍,宿舍门口却有不一样的动静。 第85章 姐夫! 她还在楼下,就能从沸腾的人声里,听出她娘的声音。 她娘怎么来了? 她加快脚步冲了上去。 宿舍走廊上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她挤进去,看见她娘站在门口拽着二妹,二妹则抓着门,死也不肯松手,她娘就在那里开骂。 “你个没良心的小贱人!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养大,你们就是这么报答老娘的!早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还不如把你们按进水缸里淹死,天杀的……” 她娘口才很好,骂起人来能半小时不重复,二妹已经被骂得泣不成声,抬不起头来。 林清屏等不得她娘骂半个小时,冲上去就站在了二妹身边,握住了二妹的手腕。 “姐……姐……”林青云看见了救星,抓住门的手抱住了林清屏的腰,眼泪全是泪,“姐,我不想嫁人,不要嫁人?” 林清屏把妹妹密密实实挡在身后,回头看她娘,目光凌厉,“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二妹的事你们从此不再管了吗?” 她娘被她这一瞪,不由自主退缩了一下,但马上腰杆子又直了起来,“我是她娘!我还能害了她害了你不成?你的亲事不是我说的?我不给说这门亲事,你有现在的好日子?” 顾钧成和顾家都很好没错,但是,如果没有那100块钱彩礼,这亲事能成吗?100块彩礼最后又去了哪里? 至于妹妹,上辈子那么惨,还能是为她好? 林清屏直视着她娘,冷笑,“是啊!为二妹好呢!能用她换500块钱彩礼是不是?把她卖给一个瘸子是不是?这么好的娘啊,你说去哪里找呢?” 她娘脸色一变,结巴起来,“那……那桩婚事,不是已经算了吗?礼钱都退了……这回,这回是真的找了护好人家……人齐齐整整健健康康的,村里多少姑娘想嫁还嫁不了呢……” “是吗?又给多少彩礼呢?”林清屏刺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花了500块把二妹赎身的事了?” 一时,看热闹的人群里响起了议论声。 “怎么新时代还有赎身这种事?” “这也太离谱了些……” 林清屏泛起嘲讽的笑,“是啊!当娘的为了500块彩礼要把小女儿嫁给瘸子,大女儿没办法,只好花500块把妹妹从亲娘手里赎出来,这样的事,稀罕不?”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哪有这样的娘啊!” “是亲娘不?” “就是,合着女儿养大了是拿来卖的?” 议论声中,林清屏娘的脸红成了猪肝色。 “所以,娘,这次你又把二妹卖了多少钱?我再出啊!我看,你倒是要卖几次女儿!要从我这里拿走多少赎金!”林清屏字字紧逼。 她娘终于没有话答,气急交加,手一挥,“把人给我带走!我就不信,当娘的要带女儿走还不行了!还有天理吗?” 林清屏都没想到,她娘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 除了她弟弟,还有好几个壮汉。 她弟弟倒是没什么,怂包一个,躲在娘身后,大气不敢出。 几个壮汉,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全都是她不认识的。 林清屏只能将二妹护在身后,一步也不放松,但心里还是慌的。 她娘来吵来闹,来要钱她都能应付,但是,论武力,她和二妹都不行,这是没办法的事。 “麻烦你们,去保卫科,各位同志,去保卫科,然后请保卫科的同志报警,叫警察来!” 她娘却嚣张得很,“现在知道怕了?” 林清屏不知道有没有去保卫科,紧急之下,她也在不断地看,哪里有脱身之路,只是,走廊只有这么宽,已经被堵得死死的,要跑,只有跳窗,那不死也得伤…… 紧急关头,顾有莲和杜根赶到了,火急火燎地站在了林清屏前面,要保护她们姐俩。 但是,杜根文弱,顾有莲是女的,又怎么是那几个壮汉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推开了,同时,一个壮汉来扯林清屏身后二妹的手。 林清屏死死拦着不让,于是,大汉一脚直接踹在了林清屏肚子上。 林清屏倒在了地上,只觉得钻心的疼。 而最紧要的是,二妹被他们抓住了,在往外拖。 二妹拼着最后的力气不愿意去。 林清屏咬牙爬起来,再一次将二妹紧紧抱住。 “小贱人!还敢来!我不打死你!”男人放出狂言,同时,一只大脚又踹了过来。 林清屏想躲,但是,因为抱着二妹不能撒手,眼看那一脚躲不开,又要挨上了。 她甚至闭上了眼睛做好准备挨踢,只盼着保卫科的同志来块一点,只要她还有这口气在,就不能让二妹被他们带走! 她可以受伤,她可以不考大学,她上辈子该念的书也念了不少,但二妹不同,二妹一定不能再走从前的老路! 心中带着这个执念,等着那一脚踢在她身上,也等着痛楚降临。 然而,她只听见一声惨叫声。 那一脚,竟然没落下来。 她背对着他们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妹却看见了。 她听见二妹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姐夫!” 姐夫? 林清屏有点恍惚,猛然回头,竟然真的是他…… 顾钧成。 想踢的那个壮汉,此时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在哎哟哎哟叫。 而顾钧成和小田站在了她和二妹身前,两个人,将她们和那些壮汉隔绝开来。 有两个壮汉不服,想仗着人多,再上来抢,手一挥,一个吆喝,几个人一涌而上,想搞群殴。 结果,林清屏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几个人全飞了出去,趴在地上起不来。 林清屏她娘看见这一幕也慌了,她弟弟更是躲在她娘身后瑟瑟发抖,对着顾钧成不断作揖,“姐……姐夫……不……不关我的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清屏她娘也直打哆嗦,但勉强仗着丈母娘的身份,还站得稳,还壮着胆子指着顾钧成说,“好啊……你……你莫非连我这个当娘的也要打了?” 顾钧成站在宿舍门口,将门堵了个严实,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 他本就不苟言笑,严肃起来威压格外大,更何况这时候还压着怒火,神色更加吓人。 第86章 你是我老婆! 只听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我姓顾,林清屏姓林,在我眼里,人只分两类,一类,是对林清屏好的,另一类,是对林清屏不好的!” 林清屏娘听了,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我……我是林清屏她娘!”说这话,底气就不太足。 顾钧成却道,“对林清屏好的,就是我的家人,其他,什么也不是!” “我……我只是要带二妹走!你……你就算是军人,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林清屏她娘鼓起勇气说。 “我今天站在这里,只是林清屏的丈夫,别的什么都不是!”顾钧成冷着脸,“如果我今天不来,林清屏会被你们打成什么样子,还用我多说吗?你就感谢你是她娘这个身份,不然,今天这几个,包括你,就不是躺在这地上这么简单了,我早把你们全扔到楼下去了!” 那几个躺在地上的壮汉一听,连滚带爬地就逃跑了,边逃还边喊,“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被她指使的!” “是啊是啊!说给我们十块钱来抢人的!我们钱还没收到呢!” 跑远了,还有个人鼓起勇气在楼下喊,“林家老婆子!钱没给我们,我们还受了伤!你要赔医药费!” 那几个人一走,林清屏她娘再没了依仗,不敢再如何,也知道,今天有顾钧成这尊大佛在这里,要把二妹带走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她开始陪着笑找补,“这……这话说得这么绝情干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再怎样,你也是林家的女婿……我……今天来……是真的……只是想带……带女儿回去相亲而已,人家是好人家……那个……不喜欢就算了嘛……下次回家,来家里坐啊……” 她边说边退,慢慢退到楼梯口,一溜烟就跑没了。 宿舍里,林清屏又惊又痛,一时还没缓过来,软倒在地上。 林青云想把姐姐抱起来,但是力气不够,急得哭,“姐,姐姐,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 顾钧成回身,凝视着这姐妹俩,“我来。” “姐夫……”林青云其实有点怕他,姐姐回来后就怪怪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跟姐夫吵架了。 “都出去,关上门,我来看看。”顾钧成蹲下身。 林青云自己一筹莫展,只能把这里交给姐夫,自己出去了,关上门,在外面掉泪。 小田和她站在一块,守着门,站得笔直。 宿舍里,只剩了林清屏和顾钧成两个人。 蹲下来的顾钧成,让林清屏感受到了压力。 她手掌撑地,准备自己起来,身体却突然一空,被顾钧成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就伸手,撑在他胸口。 “别动!我不保证能抱稳,再掉下去有得你疼!”严肃的语气,好像还压着怒气。 林清屏忽然想起他的伤,也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了,倒也不敢再大动。 只是,他不在省城陪着他的小美,到这里来干什么? 想着,心里还是一阵泛酸。 浑蛋顾钧成!我好不容易让自己不再去想你,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顾钧成抱着她,把她放到床上。 然后开始解她衣服。 林清屏赶紧捂住,却连同他的手一起按住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潮热,隔着薄薄的衣服,就这么将热度一阵阵传到她皮肤上来。 但她还是不敢动,捂得紧紧的。 他黝黑的眼眸带着锋锐的光盯着她,“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没……没事……”林清屏低着头,脸色开始发烧。 怎么能给他看?踢在小腹…… 她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得他笑了,带着揶揄的笑,“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害羞的时候?” 林清屏又羞又气,说得她跟不要脸上赶着似的!如果不是为了报恩,她会对他这样?反正,他现在有了更好的去处了,又来找她干什么?还要掀她衣服,把她当什么了? 他手动了一下,她使劲压住。 不给看!坚决不给看! “真的没事?”他反问。 “没事……”她正委屈着,说话声都带了鼻音了。 “没事的话,我可就要实施惩罚了!”他忽然严厉起来。 林清屏懵了,抬头看他,“罚?罚什么?”凭什么啊! “罚什么?”他冷笑,“罚站军姿!罚跑圈!罚跟着小田去拉练!” 林清屏都呆了,什么意思?这是要人命啊! 在她怔神的时候,他手下一用力,把她衣服扯开了。 林清屏一惊,捂住自己抗议,“你不可以!” “凭什么不可以?你是我老婆,为什么不可以?”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很快就不是了!”正好,趁这次他来,去把离婚办了吧! “是吗?”他的声音愈加有了压迫感,好像下一秒怒火就要喷发似的,“那,至少现在还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的了…… 然后,她的几颗扣子全都在他手下崩开了。 她想再遮挡什么也挡不住了。 淡淡的淤青在裤头的位置露出来。 “伤在这里?”他滚烫的大掌轻轻按在了小腹的位置。 “嗯……”反正也遮不住了,算了,看样子他不看到伤是不会罢休的,她就当自己是只死马吧,闭上眼睛。 “其他地方呢?有没有伤到?”他的手一点点在她皮肤上轻触,“这里呢?痛不痛?这里呢?” 他一点点地试,大概是想看她有没有骨折。 但她真的没有,她只是挨了小腹那一脚。 她闭着眼睛摇头。 “那就是这里了。”他解开了她裤子的扣子,往下拉了下,露出整个受伤的部分,好大一团青。 “去医院?”他问。 林清屏摇摇头,她自己伤成怎样她清楚,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并没有什么。 他叹了口气,手指还是在她小腹一点点地按,“痛不痛?难不难受?这里呢?” 她痛,但就是皮外伤的痛,顾钧成问的那些“想不想吐”等等症状一概没有。 “行。”他给她盖上被子,起身朝外走去。 林清屏这才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他的背影,猛然发现,他走路居然是一瘸一拐的…… 第87章 不能任你一直撒娇 他……残疾了? 不会吧? 顾钧成走到门口,打开门叫了声“小田”,交代了几句什么。 而后,就听见二妹在外面问姐姐怎么样了。 顾钧成回了句“无事”又关了上了门。 林清屏看着他再一瘸一瘸地走回来,忍不住问,“你的腿……” 他往床上一坐,“嘶”了一声,做出痛苦的样子,“刚才揍人,应该又伤到了。” “你……”林清屏忍不住坐起来,可是小腹一用力又扯着痛,“把小田叫回来,陪你去医院啊!你不好好在医院养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看着她,冷哼,“干什么?你说干什么?” 林清屏沉默了。 来找她离婚的吗? 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她点点头,“行。” “行?”他反问,“行什么行?” “如你所愿就是了……”林清屏躺了回去,“你的腿……” 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顾钧成瞪她一眼就去开门了。 小田在外头,递了东西进来。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不用在这守着了。”顾钧成拿了东西就要关门,倒是把二妹说得愣了一下。 二妹:??? 我能散去哪里?我就住这里的啊! 小田比较机灵,挠挠头,”不如,我们先去吃个饭,给团长和嫂子也带份饭来?“ 二妹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二妹和小田一起走下楼。 就林清屏和顾钧成这关系,二妹心里不担忧是假的。 小田算是头一次跟二妹见面,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团长的警卫员,叫我小田就好了。” 二妹便问了,“你们团长和我姐到底怎么了?” 小田被问得一头雾水,“他们……不是挺好的吗?” 二妹叹了口气,心说,算了…… “那你们团长的脚呢?怎么走路一瘸一瘸的?” 提起这茬,小田也很郁闷,“还在医院住院呢!终于脱了拐杖,能一瘸一瘸走了,就迫不及待要来,医生都说不行!” 说完又道,“不过幸好来了,还赶得很及时,不然,嫂子和你可就倒大霉了!” 房间里,林清屏可不觉得自己倒大霉了吗? 顾钧成板着个脸,跟她欠了他几百万似的,手里拿着药油,知道的他要给她揉肚子,不知道的,以为要把她煎炒炸煮了呢…… 林清屏拽着被子,“我……我……我自己来。” “你最好给我快点!别让我动手!林清屏,我这里你欠下一账本烂账了!我正要给你好好算算呢!”他满脸的怒气。 林清屏皱着眉,内心嘀咕:对别人就小美小美,那么温柔,对我就凶巴巴! 她一赌气,把被子揭了,再一次把自己当死马,任他摆布。 可是,哪里是装死能就能熬过的啊! 这什么药油!他要这么用力揉! 他手才刚刚碰到她的肚子,不过揉了一下,她就疼得哇哇地叫。 他就不敢动了。 等她缓过来,他又开始揉。 没揉两下,她又疼得不行,嚷着,“我不揉了!不揉了!你走开!” “忍忍就好了,你越怕疼我越不敢揉,越是半天揉不好!”他皱着眉头说。 “我不揉了还不行吗?它自己会好的!不用揉它也会好!”林清屏真的怕了他了,“你是铁砂掌吗?怎么那么疼啊!” 顾钧成要被她气笑了,“林清屏,你不是很勇猛吗?就这点疼都受不了?” 林清屏哭丧着脸,“我怕疼还不行啊?医生都说了,每个人的痛感不一样!谁跟你似的皮糙肉厚啊!我啥都不怕,就怕疼还不行啊!” 她确实,痛感比较敏锐,就是怕疼,上辈子能吃药绝不打针,连体检抽血都害怕。 “行行行!行!”他顺着她,“我知道了,我轻点就是了。” “你真的轻点?”林清屏都不信他了,“你再不轻点,我真的不让你揉了!大不了换个人揉啊!” 他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你想换谁来揉?” “换……换大姐啊,还有我二妹!”林清屏觉得这个人怪怪的,怎么一下又变脸了,“再不济,我自己也可以揉啊!” “少废话!准备好!”他低喝一声。 林清屏不动了。 这一次,他把手伸到她身体底下,等于一只手托着她,另一只手覆在她小腹上,开始用药油揉。 林清屏发誓,他根本没有轻一点! 他手托着她,只是为了更好用力,而且,他两只手一上一下这样夹着,她也就没有了挣脱的可能性! 她这一次再怎么大叫他都不放开了,一直揉到他满意了,才手一松,说了句,“好了。” 林清屏真的,心头一股火气,忍不住就一脚踹向他,“你说话不算话!” 他伸手那么快,哪里会想让她踢到? 如果,她都能踢中他的话,这么多年,他真的白练了。 他只一伸手,就轻轻松松抓住了她的脚踝,哭笑不得的样子,“我不狠点心,一直任你撒娇,今儿就揉不好了!” “谁撒娇了?”她真的是满肚子火气,所以,他哪只眼睛看见她在撒娇? “没有撒娇?”他还是一副好笑的神情看着她,“刚刚是谁在喊,怕疼,轻点儿?” 这就是撒娇吗? 真的气死了! 她心里吐槽了一千遍:听你的小美妹妹撒娇去吧! 她将被子往身上一拉,侧身一躺,不理他了。 可她的脚还在他手里呢,雪白的一截小腿,纤细的脚踝,被她这样握着,有点莫名其妙像是带了某种颜色。 呸呸呸!都要离婚了还想颜色! 林清屏连暗暗呸了好几下。 “你在想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红脸的?”顾钧成看着她,眼眸里还是带着好笑。 “我没想你想的那个!”林清屏真的,所以说,人不能有前科,她从前干了那么多占他便宜的事,她现在随便想点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不正经的想法了吧? “我想的是什么你又知道了?”他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林清屏瞪了一眼,“我不知道!” 她用力收脚,但被他抓得紧紧的,没能成功,还因为用力又把肚子扯痛了。 “你放开我!你把我肚子弄痛了!” 顾钧成其实有点无辜,他抓着她的脚,又没碰她的肚子…… 第88章 林清屏,我恨不得…… 但是,终于还是松了手。 林清屏把脚收回薄被里,转了身。 “你这是,真的生气了?”他的声音在问。 林清屏眼睛一闭,说不理就不理! 宿舍里,陷入了沉默。 半晌,都没有声音。 而后,林清屏感觉到被子被人揭起来了,有人在她背后躺了下来。 “喂!你……”林清屏猛地转身,果然见他已经躺下来一半了,身上的外衣也脱了,只穿了件背心。 她伸手推他,“你干嘛?”妈呀,他的手臂是铁做的吗?怎么这么硬! “休息一会儿,我也累了。”他靠在床头,把她挤到顶里面去了。 “顾钧成!”她怒视他。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靠在那里,看着她,不去开门,也不动。 “团长!”小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了。 “你倒是去开门啊!”林清屏憋不住了,推他。 顾钧成懒洋洋看她一眼,起了身。 门开,小田看他就穿了个背心,都不敢往里看,把饭递给他以后,就撒脚丫子跑了。 顾钧成:…… 年纪不大,想得挺多。 顾钧成拿着饭进来,林清屏就开始问了,“小田呢?去哪里了?我二妹呢?” 顾钧成没答她。 林清屏气得又想踹他一脚了,“说话啊!” “有小田在,没人能把二妹抢走。”他把饭盒揭开,连筷子一起递给她。 “那小田今晚住哪?”她没接饭,问题倒是很多。 顾钧成眉头一皱,“你关心的挺多啊,你不关心我住哪,关心他?” “不……不是……”她的意思,其实是:你咋不跟小田一起走啊?难道不是小田住哪他住哪吗?顾钧成,你可是要跟另一个女孩结婚的人了,你不会这么无耻吧? “吃饭!”顾钧成直接拿勺子,一勺子喂到她嘴边。 秉着“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去一样”的操守,她已经在顾钧成的各种威胁下让他看了自己的伤了,绝对不能再让顾钧成给自己喂饭,这真的,太亲密了…… 她头一偏,躲开他的勺子。 在他不悦的目光里,接过饭碗自己吃。 这么一通折腾,又吃了饭,天色也黑下来了。 林清屏担心二妹,忍着小腹的疼痛,起身去找人。 发现她就在隔壁顾有莲宿舍里,顿时也放了心。 小田此时也来了,来请示团长住宿的事。 他们有军官证,不用介绍信就可以在县里旅社开房间。 “开一间吧,住旅社。”顾钧成如是说。 林清屏总算松了一口气,跟顾有莲打声招呼后,就带着二妹走了。 林清屏没有洁癖,但是宿舍的床铺,她今天折腾一天,又还在地上打过滚,然后穿着脏衣服躺过的,怎么着也要把床单和被子换了。 于是叫二妹先去洗澡,她来换被子。 等二妹洗完澡回来,她床单也铺好了,只是,没力气缝被子,好在天气热,盖个毯子就行了。 “青云,你先睡啊,我去洗个澡就回来。”她交代了一声,也去洗澡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等她洗完澡回来,宿舍里待着的人变了。 顾钧成杵在里面呢! 而且,也已经洗过澡了,穿着便服,头发还湿漉漉的。 说实话,他就这么穿着个背心,一身的肌肉真的晃眼睛得很……不能把短袖穿上吗? 但现在不是讨论衣服的时候,她只想问,“二妹呢?为什么是你在这里?” “二妹在隔壁跟大姐睡,杜根去旅社了。”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好像这样的安排很正常。 林清屏转身就走。 但她哪里有他动作快? 他一个箭步就挡在了她前面,反手就把门关上了,“林清屏!闹起来很好看吗?” 所以,现在是她在闹吗? 林清屏点点头,“行,那不闹,有什么话就说明白吧!” 迟早有这一天的,不如早点说明白,难道他来的目的不是这个? “我也想弄个明白!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顾钧成也很严肃,指指床边,让她坐下。 他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 林清屏在想怎么开口,但是,他把一张纸甩到了她面前,“林清屏,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看了一眼,是自己在医院最后给他留的言。 “就是字面的意思。”她淡淡地说。 “我不太懂。”顾钧成指了指纸条,“再见?什么叫再见?是永远不见了?还是一会儿再见?如果是一会儿再见,你要偷偷溜走?两个月没有半点消息?林清屏,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默了默,“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你给我老实交代!”他开始发火了。 林清屏也怒了,你自己惹的事,你还凶我?你有什么资格凶我? “那你想怎么样?难道你还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吗?”林清屏脱口而出。 顾钧成被她这句话吼愣了一下,但立刻,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捏住了她下巴,“林清屏,你在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什么你懂!我不想再说!”她用力挣了一下,挣脱了他的手指。 “好,很好!”顾钧成气得频频点头,“所以呢?给我留一大笔钱是这个意思?离婚分财产是吗?” 林清屏默然。 就算是这个意思吧…… “林清屏……”他咬牙,“我有时候真的恨不得……” 她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干什么? 他忽然双手捧住了她的头,眼睛里的火快要燃爆了,“我真的恨不得看看你这脑瓜子里每天到底在琢磨什么!” 话音刚落,林清屏就觉得眼前光线一暗。 他整个人都俯身下来,而后,她的唇就被他咬住了。 真的是咬啊…… 又烫又痒又痛…… 她想骂他,一张嘴,就被他侵入了…… 她能感觉出来,他真的很生气…… 他从来没有这么粗暴地吻过她,好像要把她生吞入腹似的,不管她推他、打他、还是踢他,都没有用。 他反而越抱越紧,越吻越重。 最后,她双手被他钳住,双腿也被他的腿禁锢住,动弹不得,任由他一只手扯开了她的扣子。 第89章 我有老婆,我跟谁结婚? 纠缠了许久…… 直到他的手滑到她小腹,她痛了一下,哼出声来,他才冷静下来。 但仍然不罢休地在她唇上狠狠碾了几下,才放开她,翻身仰躺在床上,呼吸急促,久久不能平息。 林清屏穿着粗气,脑子有点混沌,但很快就找准了情绪,“顾……” “林清屏你先别惹我!” 她连他的名字还没喊出来呢,就被他粗声粗气地打断了。 凭什么啊! “顾……” “说了暂时别惹我!”他忽然身体一翻,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你再惹我,我不保证我还能冷静下来!” 他俯视着她,气息粗重,额头微汗,一双眼睛尤其亮得惊人。 林清屏不敢乱动了,但是,心里的委屈再也藏不住,凝视着上方这个人,眼泪说来就来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都要跟人家结婚,做人家的好女婿了,还要来欺负她? 她都放手了,祝他幸福了,还要怎样? 这一哭,就把人给哭懵了,“林清屏,你……你还哭上了?” 她为什么不哭? 她难过着呢! 她失恋她都忍了,没跟任何人哭,每天还笑呵呵,结果,他还要跑来招惹她干什么? 他两手撑在她肩膀两侧,她一气之下,扭头就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他没动,让她咬。 她反而觉得没意思了,一拳打在他肩膀,“你去找你的小美欺负啊!你去亲她啊!要离婚我也答应你离,你还要这样欺负我干什么!” “林清屏!”他皱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你都要跟人家结婚了!你还来凶我?顾钧成!你不要太过分!”林清屏眼泪哗哗地流。 “结婚?”顾钧成一声反问,“我XX有老婆,我跟谁结婚?” 林清屏心里冷哼,“你不是要做陆家的乘龙快婿了吗?你不是要转业了吗?人家给你的大好前途啊!我一个乡下姑娘能给你什么?” “转业?”顾钧成从她身上下来,躺在她身边,撑着头,居高临下地问她,“谁跟你说我要转业?” “哼!” 顾钧成:…… 顾钧成微微皱眉,细思,“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林清屏想起夹在书里那张纸条,鼻子都皱起来了。 “林清屏,你听着,第一,我不转业。第二,陆美芝只是我首长的女儿,仅此而已,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你能不能不要胡乱吃醋!” 是吗? 林清屏猛地转过身来,“你行李呢?”那,那张纸条怎么回事?她要把证据甩到他脸上! “干什么?”顾钧成这么问着,却起了身,把一个行李袋扔在她床前,然后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除了衣服就没别的了。 “那本书呢?” “哪本?”顾钧成盯着她。 “就是……你的小美送你的那本高考的……”林清屏哼哼唧唧快速说完,一边说一边发现顾钧成的脸色又变了。 “林清屏!”顾钧成被她折腾地又要气笑了,“林清屏,你倒是很喜欢把我往外推啊!我最后说一遍,我跟陆美芝之间没有任何瓜葛!你要再胡说八道,什么你的我的,那就真的别怪我不客气,我现在就把你变成我的!” 如果是从前,林清屏肯定马上配合躺好,指不定还要催促:你快点! 但是,这会儿气还没顺呢!纸条之谜也没解呢! 她眨着眼睛,“你有没有给陆美芝写过什么东西?信啊,纸条啊之类的。” 顾钧成再度被她说懵了,“没有。” 林清屏:??? 以她两辈子对顾钧成为人的了解,他是不会说谎的。 那那张纸条…… “不信?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要不要我发誓?” 林清屏翻了个白眼。 她虽然上辈子没什么感情经历,但也知道,男人发誓能信,猪都能上树了。男人是否可信,跟誓言没关系,只跟人品有关。 不过,她眼珠一转,脚伸出去,碰了碰他某个地方,“你发誓啊,你发誓,如果你欺骗了林清屏,你就一辈子不举!” 顾钧成一把抓住她的脚,笑了,念着她的名字,“林清屏,林清屏……”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特别是这样低声说话的时候,好像自带低音炮的音响啊,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她心上,每个字都能震出回音来。 她是有点受不了这个声音的。 她真的会心猿意马。 她不知道到底哪里撩到他了,他抓着她的脚,从她脚踝开始,一路往上…… 林清屏心里有点乱。 她有些相信顾钧成,但是,陆美芝那件事,又仍然还在她心里梗着,她还没彻底理清楚。 顾钧成今晚再这样下去,她有点担心自己本来就不坚强的意志很容易被他摧毁…… 当她听见自己轻轻哼出声来的时候,她心中立刻警铃大作,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顾钧成!”她猛然道,“我们,来复习功课吧!我有几个题不会!正好你教我啊!” 顾钧成:…… 但那只一直上行的手,还是停了下来。 “来吧!”他拿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甚至离她有些远。 林清屏一开始脑子里真的乱乱的。 她总觉得顾钧成这一趟来有点变化。 从前,她死缠着他要和他亲密,他各种矜持推拒,这次,有点主动…… 难道,是因为她要离开,他受了刺激吗? 占有欲? 不然呢?林清屏没觉得他有多爱自己,责任更多吧…… “林清屏,你在认真听吗?”某被迫上岗的老师,已经在警告了。 “哦,哦,在,你接着说。”林清屏赶紧回神。 “那你重复一下,我刚刚说了什么。”某人看穿她一切伪装。 林清屏:…… “你……你再说一遍嘛,我没听懂。”只能装傻了。 “最后一次!” 这个晚上,就在讲题中度过。 而且,林清屏一直缠着他讲,讲到快一个通宵了,他还精神抖擞的,林清屏自己撑不住了,上下眼皮打了无数次架以后,最后倒在了他肩膀上,睡过去了。 顾钧成低头看着搁在自己肩膀上这张脸,有些无语。 第90章 顾钧成,你为什么变得不要脸了 抱着她,把她放回床上躺下。 迷蒙中,林清屏梦呓着问,“顾钧成,你为什么变得不要脸了?” 顾钧成:…… 把她放平睡好以后,他自己也在她身边躺下。 关了灯,身边只有她均匀的呼吸,窗外,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虫鸣。 顾钧成轻轻揽着她,低声说,“林清屏,我好了,脑袋里的血块没有了。” 但是,林清屏没有听见。 第二天,厂里上班预备铃响的时候,林清屏醒了。 醒来一看,顾钧成已经不在身边了。 如果不是他的行李还在床边,还有床边的小桌上他帮她演算过的题还摊开着,她都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他没有来过…… 哦,还有,她小腹上油油的,看来有人已经给她抹过药了。 可是,有人给她抹药,她居然没有醒! 她睡得有多死! 但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发呆,马上要迟到了! 她匆匆忙忙洗了把脸就往厂区跑。 用下力,肚子还是会疼,而且,好像比昨天更疼了,但是,也顾不得那么多,要上班啊! 她一口气跑到服装制作车间,顾有莲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这话问得…… 顾有莲笑道,“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了!昨晚你们大半夜还在讲话,我还以为你们今天起不来呢!” 林清屏:???? 什么?隔壁居然连他们讲话也听得见? 顾有莲见她一脸呆样,以为她害羞了,推推她,揶揄地笑,“这有什么,小别胜新婚啊,你跟我弟,一年见不得几次面,少年夫妻,很正常!” 不是,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晚上真的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我……我们说了一晚上数学题啊!”林清屏努力解释。 顾有莲一脸“你不用解释了,我都了解的表情”,“好好好,做数学题做数学题。” 林清屏:…… 你看看你这是相信的样子吗? “姐,我们真的是在做题!”为什么说真话也没有信啊!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真诚了吗? 顾有莲都不稀得听了,“就算不是做题也没什么啊!你们合法夫妻!” 林清屏无语了,“可是,我们真的……” 顾有莲:“行啦,不管你们做什么,你们都辛苦了,我已经给你请假了,你回去休息吧。” “算了,我来都来了,不去休息了,我上班了!”林清屏进了车间。 忙了半个上午,林清屏正在对一件新样衣的裁剪提出问题的时候,有人来叫她了,“林师傅,外面有个人找你。” “找我?男的女的?”不会又是顾钧成吧? “女的。” “女的?”林清屏就以为是梅丽了,高高兴兴出去。 结果,在车间门口站着的人,居然是陆美芝。 陆美芝这一次来仍然打扮得很娇美,但是,没有再穿她设计的款式了。 她不知道陆美芝来这里找她干什么。 “姐姐……”陆美芝一脸娇柔。 林清屏:???? 这是演哪一出啊! 她真的很想说,你想演戏,你直接去找顾钧成演好不好?总是来找她演干什么啊!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陆美芝泪哒哒的,一看就我见犹怜,“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缠着我丈夫了?” 林清屏:????? 任何时代,都不要小瞧八卦的影响力。 陆美芝这句话一出,无异于平静的湖水里扔进去一个炸弹,车间里但凡听见这句话的,都把目光聚集在这里了。 没有听见的,也通过窃窃私语和口口相传,都知道了。 于是,车间里的人,不知不觉都往前面悄悄移动,占据了最好的听八卦位置。 陆美芝笑了,“我怎么没听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陆美芝开始嘤嘤嘤地擦眼泪,“姐姐,你都已经跟顾大哥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缠着他呢?他要跟我结婚了啊!” 这个时代其实还相对保守,作风问题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别说出轨小三这种,就连离婚,都能成为爆炸性新闻。 所以,林清屏已经听见身后有职工在议论了:“什么?林师傅跟她爱人离婚了?” “我们都不知道啊!她爱人不是军人吗?” 林清屏只是笑,“哦?我跟他离婚了?什么时候?” 陆美芝哭得很大声,当然,是故意很大声的,必须让所有人听见啊…… “是你嫌弃他离你太远,是你自己忍受不了寂寞跟别的男人勾搭,你们才离婚的!现在,他好不容易有我这个疼他的人,要跟他结婚了,你又来缠着他,你是为什么啊!你就不能好好过你的日子吗?” “是吗?”林清屏笑问她,“我嫌弃他?我跟别人了?谁告诉你的?顾钧成告诉你的?” “对!就是顾大哥跟我说的!顾大哥可委屈了!你嫌弃他我不嫌弃他啊!我只求你放过他好不好?他那么善良一个人,你再缠着他,他又不忍心不管你,可是,他都要跟我结婚了啊!”陆美芝越说越大声,恨不得全场都听见。 确实,全厂也快惊动了。 车间里的人都围了上来,被这个八卦震得鸦雀无声了,厂里其他车间的人也闻风而来了。 陆美芝见人越来越多,也说得越来越放肆,“林姐姐,虽然离婚这种事脸上不怎么好看,但是,我和顾大哥不会跟人说的,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来影响我们就行,好不好啊?” 林清屏:???什么?不会跟人说的?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啊!至于,好不好? 林清屏笑着看向陆美芝身后,朝着某个杵在那里的身影问,“你说好不好啊?顾钧成!” 陆美芝一听,脸色巨变,猛地回头,果然看见顾钧成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阴沉着一张脸。 陆美芝腿都软了,快站不住了,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顾……顾大哥……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顾钧成一步步走过来,走过陆美芝,一直走到林清屏身边。 第91章 瓶子,你受委屈了 没有什么悬念。 顾钧成只站在林清屏身边,眉头轻蹙,用一双凌厉的眸子看过去,陆美芝就无地自容了。 陆美芝双手一捂脸,转头就跑。 顾有莲得信赶了过来,冲着陆美芝的背影就骂,“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女人!我弟弟跟瓶子好好的,离什么婚啊离!” 然后转身握住林清屏的手,“瓶子,你受委屈了。” 作为护弟狂魔,顾有莲深觉这件事对她弟的声誉造成了影响,她必须跟厂里的人澄清。 “不知道哪里蹦出来坏女人!败坏我弟弟的名声!我弟弟可是军人!长年累月在守卫边防的!连我们瓶子一年都见不到他几次,怎么可能跟她有什么瓜葛!”顾有莲言辞凿凿,把顾钧成和林清屏的感情描绘得有多恩爱。 厂里的人这才慢慢散了,纷纷恍然,原来如此啊!并且窃窃议论,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风气不好。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有什么说的? 林清屏为什么不辞而别,答案显而易见了。 顾钧成看着林清屏,眼里的内容挺多的。 林清屏默默看他一眼,“我回去上班了。”转身就走。 手腕却一紧,被他抓住了。 周围还有人来人往,一时都盯着他俩看了。 这个时候,人们都还比较保守,像陆美芝那样的,真的凤毛麟角,夫妻俩在公众场合拉拉扯扯的真是少。 林清屏看着自己的手腕,顾钧成自己先不好意思,撤了。 “咳……”他咳了咳,“那个……林清屏同志……” 他罕见的说话不利索,也罕见地用非常正式的称呼。 “我……”顾钧成欲言又止,眼睛看着旁边来来去去的人,说不出来。 “算了,我进去了。”林清屏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你要进宿舍就先自己去。” 她看了眼他的腿,也不忍心说他什么,“午饭等我打回来给你吧。”他走路还瘸着,就不要走来走去了。 顾钧成手里拿着钥匙,眼睁睁看着她回了车间。 林清屏其实是有点累,昨晚奋战一晚数学题,能不累吗?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然而,顾钧成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很久。 中午下班铃响,林清屏和顾有莲肩并肩从车间出来,相邀着去打饭,却看见小田杵在门口等着她。 “嫂……嫂子……”小田冲着她笑,“团长说,中午不用给他打饭了。” “他在哪吃呢?”林清屏只觉得太阳刺眼,一身疲倦。 “他办事去了,让你别等他。” 好吧,林清屏习惯了他这样的作风,点点头,“那你呢?在食堂吃吗?” “我去找团长。”小田嘿嘿一笑。 “好吧,那我们走了。”林清屏和顾有莲一块去食堂了。 其实林清屏觉得顾有莲这段时间也很反常,老找她一块吃饭,怎么不跟杜根一起啊! “姐,杜根呢?”她不由问。 顾有莲脸色就不太好,“不知道。” “你们吵架了?”林清屏仔细观察顾有莲的脸色。 “没!”顾有莲嘴上说着没,脸上却是“有”的神色。 “到底怎么了?” “哎呀,吃饭去吧!我都饿了一上午了!”顾有莲把她的手一挽,挽着她往食堂去了。 她们到食堂不久,杜根也来了,看了她俩一眼,默默地排在另一队。 这还不是有问题才怪了! 林清屏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来回回,两个人都看向了一边。 杜根后来,但他那边队伍走得快,竟然在她们前面到窗口了。 今天中午食堂吃香辣卤猪肘子,顾有莲就爱啃大肘子,早就盘算着要买一份了,结果,到杜根那里,是最后一份。 然后,杜根就把最后一份打走了。 轮到顾有莲的时候,顾有莲傻眼了,忍不住就跟林清屏吐槽,“你看看!你看看!谁家好人这么干?” 林清屏暗暗好笑。 两人打了饭,准备回宿舍去,刚出食堂,就看见杜根在前面等着。 顾有莲翻了个白眼,就要走过去,杜根挡在前面,冲着她俩一笑。 他的饭盒里,明晃晃的两块肘子肉,简直亮晃晃地刺眼。 林清屏抿嘴一笑,“我今天困得很,先回宿舍睡觉了。” “别!” 这下,两个人还异口同声了。 林清屏看着他俩笑。 顾有莲说,“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杜根说,“瓶子,最后一份猪肘子,我怕别人买了你们抢不到,就索性我买了,给你,我筷子碗都是干净的。” 说着,要往林清屏饭盒里夹。 林清屏:??? 是给她吗?这不明摆着让她再给顾有莲吗?她对猪肘子又没有执念! 杜根也不说多的,给完就走了。 “怎么办?”林清屏把饭盒一伸,“我可不爱吃。” 顾有莲嗔了她一眼,“谁让你理他?你接的你自己吃!” 当然,最终,肘子还是进了顾有莲碗里,林清屏端着饭和她一起上了宿舍楼,她不由得好奇了,“话说姐,你跟姐夫不说话,那你们总归是在一个宿舍里住的啊,除了昨晚,姐夫去睡旅社,平时你们也没有多申请一间宿舍啊!” 顾有莲哼了几下,“他睡地上。” “你们还真闹起来了?到底为什么?” 顾有莲不愿意说。 下午,杜根悄悄来问她,顾有莲吃了肘子没有,林清屏才细问杜根,到底怎么回事。 杜根便叹息,“哎,也不知道钱到底是不是个好东西,从前没钱,家里反而和和睦睦,现在有了两个钱,反而个个都在置气。” “所以,到底怎么了?” 杜根犹豫了一会儿,道出了原委。 原来,杜根娘把杜根两口子这段时间赚的钱全都拿走,而且,给了娘家的哥哥和弟弟,理由是,本来说好要认儿子的,都磕头了,又不认了,说好要把娘家几个年轻人招到工厂来当工人,也不招了,那怎么办?她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杜根是个孝子,她娘哭哭啼啼一大通,要给他管钱,他没办法,就全部上交了。 杜根直到此刻还在说,“反正我家就我一个,我娘帮我管着最后也是我的,亲戚那边只是借钱,到时候会还的。” 第92章 顾钧成的浪漫 林清屏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两夫妻的事,外人其实真的不好插手,但是,杜根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家里以后不会太平的。 “那你怎么想呢?”林清屏问。 杜根叹道,“莲子要跟我把钱分开,她拿自己的,我拿我的。” “你同意吗?” 杜根点头,“我同意啊,就是觉得有点难过,好好的一家人居然要分彼此了。” 林清屏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了,“姐夫,不是我多嘴啊,我觉得,如果你想跟大姐把日子往好了过,一家子还是要分彼此的。” 话点到为止吧,说太多反而显得她离间杜家,杜根是聪明人,相信他能领悟。 倒也不是说一家人非得分个彼此,而是杜家有杜根娘存在,不分彼此是不可能的。 下午吃晚饭的时候,顾有莲还是跟林清屏一起,对等着她的杜根视而不见。 然而,出了车间,又遇上小田了。 小田说,“嫂子,团长叫你出去一趟。” “是吃饭吗?”林清屏直接问。 小田点点头,“是的。” “那就去吧。”林清屏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去啊,叫上顾有莲和杜根一起。 杜根先说他不去,但顾有莲没反应过来,挽着林清屏就往外走。 “顾有莲同志,请你好好思考一下。”杜根实在忍不住了。 顾有莲皱了皱眉。 杜根都无话可说了,“成子跟瓶子多久才见一次面?” 顾有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了手,把林清屏推走,“去吧去吧,你赶紧去。” 倒是让林清屏哭笑不得,就吃个饭而已,至于这样吗? 明白过来的顾有莲再也不肯跟着去了,趴在林清屏耳边小声说了句,“我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说完就跑掉了。 林清屏笑着摇头,让小田带路,她跟着一起去。 抱孙子? 林清屏脑海里想着这三个字,内心并不抵触。 她前世对侄儿尽心尽力,可以说几乎是包办了一切,其实是喜欢小孩的,这一世重生回来,她是真心想过,要跟顾钧成生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小孩。 只是,这一年过来,状况不断,连最初的工程都没法完成…… 林清屏跟着小田,发现小田既不往饭店走,也不往旅社走,反而越走越偏了。 “这是去哪儿啊?小田?”林清屏不理解了。 “嗯,去吃饭的地方。”小田指了指路,“嫂子你小心点,从这里上去。” “上……上山?”林清屏懵了,莫非,这个时代就有农家乐开在山里头了? “嗯!”小田说道。 秉着对顾钧成和小田人品的信任,林清屏没有质疑,跟着小田往山上爬。 林清屏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又上了一天班,整个都累得不行,勉强打起精神往上爬,可是,这山也不高啊,为什么那么难爬? 爬到一半,她几乎是连腿都抬不起了。 “小田,快到了没?”她也不好意思跟小田说她爬不动了,不然让人家小战士怎么办? “快了快了!”小田总是说,“还有五分钟吧,就到了。” 五分钟? 结果一个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 “小田……”林清屏上气不接下气,“你这五分钟,可真长啊……” 小田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他自己爬的话,真的只要五分钟就够了啊,谁知道嫂子速度这么慢…… 天渐渐黑下来了,林清屏回望自己爬过的路,觉得此时返回,不如继续往前…… 只能咬牙跟上小田的步伐。 当她终于爬到了山顶,双腿都快站不稳了,看见的景象是,漆黑的山上,顾钧成生了两堆火,还传来菜香。 他居然在山顶上炒菜! 他会炒菜? 关键是,他为什么要来山顶上来啊!他自己的腿现在还瘸着呢! 顾钧成听见声音,回头一看,也没笑,反正就是平时板正的面容,扔下一句,“马上好了,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然后,马上又一头埋进炒菜的事业里。 林清屏喘着气,看着小田,“你们……团长,怎么了?” 小田也是不懂的,两眼空洞又茫然。 “好了好了好了,可以了!”顾钧成喊道,“过来!” 林清屏慢慢走了过去,只见地上用转头垒了两个土灶,各架了一个锅子,一个锅子炒菜,此刻已经炒好了,三菜一汤。 而顾钧成揭开另一个锅子,里面是一锅饭。 饭还挺香的…… “不是,顾钧成,你告诉我你在玩什么吗?”林清屏真的不懂啊! 顾钧成把饭装给她,“吃吧,饿了吗?” 好吧…… 林清屏端着碗,配合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可是,她刚刚爬了这么高的山,都快爬吐了,哪里有胃口吃饭啊? 顾钧成见她这样,还问她,“没胃口吗?菜不好吃?” 林清屏也不知道是菜不好吃还是食不甘味,她只是不理解而已。 顾钧成看着并不享受的表情,也有点不自信了,问小田,“味道不好吗?” 小田饿死了好吗?这时候给他什么他都能吃下!“好吃!好吃啊!”他猛点头,大口吃饭。 小田这时候头脑忽然灵光起来了,记得要帮团长在嫂子面前长面子,还跟林清屏说了,“嫂子,我们团长手艺好的,从前我们在野外拉练,我们团长还亲自做过饭呢!” “哦……”林清屏的认可显得很敷衍。 “真的真的!我们在野外的时候,还吃过虫子呢,我们团长炒的虫子可好吃了,是他的拿手菜……”小田煞有介事地说。 林清屏正好把一块白乎乎的不知什么肉塞到嘴里,一听,顿时吐了出来。 顾钧成啧了一声,在小田头上一敲,“你说什么呢?” 顾钧成给林清屏夹蔬菜,“吃这个吧,夏天吃绿色的,去火。” 林清屏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她把碗一放,摇摇头,“我不饿。” 这可怎么办啊? 顾钧成皱起了眉。 而后,林清屏忽然觉得腿上痒,她用手一抓,好大一个包…… 有蚊子…… 一时间,觉得身上也痒起来了。 小田在这里,她也不好出声,总不能撂起衣服来看,只默默地抓着。 第93章 顾钧成的浪漫2 渐渐地,觉得全身上下没有地方不痒了。 林清屏已经没法挠了,皱着一张脸问顾钧成,“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啊!” “下山?”顾钧成认真把菜码在林清屏的碗里,说,“再等等。” 好吧,林清屏只好忍着身上的痒,僵直地坐着,继续等。 林清屏不知道他到底要等什么,三个人在这等着,又不说话,很尴尬啊,而且,安静的时候,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上痒这件事上,真的好难受。 “顾钧成,你在等什么啊?”她悄悄地在身上一处处挠。 顾钧成却一本正经,“等等你就知道了。” 那到底是要等多久啊! 早知道带一副扑克牌上来了,三个人还可以斗地主,哦,他们会不会斗地主啊! 林清屏难受地看着顾钧成,他那如同地上两只铁锅锅底的脸色,还有平时就少言寡语的性子,让林清屏觉得,大概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话来了。 她把希望寄托给小田,“小田,说说你们从前拉练时遇到的好玩的事呗。” 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啊,不然这浑身的痒怎么熬得过去? 小田一脸“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顿时说得眉飞色舞,“嫂子你知道,我们在野外如果赶上大青虫最肥美的时候可就幸运了,一会儿就能捉满满一兜,拿瓦片放火上一放,再把虫子放瓦片上一烤……” 林清屏听得脑子里嗡嗡嗡的,感觉无数只大青虫在她身上爬。 “换一个吧,小田。”她声音都在发抖了。 “好嘞!”小田立刻换了一个,“嫂子,你知道,在野外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吧?什么熊啊,野猪啊,蛇是最多的,有一天,一条蛇爬到我们战友帐篷里睡了一晚他都不知道,早上,蛇从他脚上爬过……” 林清屏整个人都僵硬了,此时此刻,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脚上爬过…… 她尖叫一声,本来十分疲累的身体,突然滋生出无穷的力量,一蹦而起,跳到了顾钧成身上。 还得顾钧成身手敏捷,将她抱了个满怀,稳稳给抱住了。 林清屏被他横抱着,双手搂着他脖子,一双脚却往天上翘着,反正绝不让自己任何身体部位着地就是了,同时惊恐大叫,“蛇!蛇!” 草丛里悉悉索索一声,没了动静。 小田定睛一看,“嫂子,是四脚蛇,哦,蜥蜴。” 顾钧成也拍拍她,“没事,是蜥蜴而已。” 示意她下来。 林清屏哪里还肯从他身上下来? 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双臂勒着他脖子,勒得紧紧的,已经开始哭了,“我不要在这里了,顾钧成,我要下山,我们还要等多久才下山啊!” 顾钧成耐心地安慰她,“不要怕,有我在怕什么呢?就算真的有蛇也……” “不——”林清屏现在根本听不得蛇这个字,一听就觉得身上寒气直冒,全身毛骨悚然,她虽然出身农村,但是最怕的动物就是蛇,“不要!我要回去了!顾钧成,你到底在等什么啊!” 顾钧成抱着她,认真回答她的问题,“等日出啊!” 什么! 日出?!! 那还要等一个通宵! 林清屏受不了了,全身的痒,还有黑乎乎的草丛里未知的恐惧,随时都会窜出来不知什么爬行动物的可怕,她再多待一秒,她都受不了! “我不要看日出了!不然……你实在想看,你让小田陪我回去,你自己在这里看,或者,我回去叫大姐和姐夫来陪你看,我……呜呜呜……”林清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以说,自打顾钧成认识林清屏以来,还没见她这么哭过。 “可是……”他看看周遭灌木丛里那些粉粉白白的花儿,还有地上做饭用过的锅碗:??? 武天平都给他出的什么主意啊! “别可是了,顾钧成,我求你了,放我下山吧……我换姐姐和姐夫来,好不好啊!呜呜呜——”林清屏哭得越来越惨,还求上了。 顾钧成也是无话可说了,“那就回去吧。” 林清屏一听,“好!” 立刻从他怀里跳了下来,一刻也不敢在原地停留,哭着就往下山的路跑。 这山路一路下去都是黑的…… 顾钧成也不敢再耽搁,指指地上,“小田,你收拾一下。” 说完就紧跟着林清屏而去了。 林清屏真的走得飞快,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一边走一边哭,无它,无论是全身痒痒,还是小腹隐隐还痛,亦或是一身的疲累,都抵不过她对蛇的恐惧,她只想赶紧下山,赶紧回去。 顾钧成虽然一只脚没有完全恢复,但体能强,只需另一只脚稍稍借力,单脚就能很快,不多时,就赶上了她。 “林清屏!”他叫她,“别哭了,我背你下山。” 林清屏一顿,她真的好怕啊,也真的不想两脚沾地,但是,她抽泣着看了一眼顾钧成的脚。 他自己都瘸着的,怎么能让他背啊? 她抽噎着,满脸都是泪,还抬头问了他一句,“不然,我背你?” 顾钧成:…… “那怎么办啊?”林清屏忍不住又哭了,“你这是为什么啊?” 他都瘸着个脚,为什么要来爬山,为什么要看日出,为什么搞这么多她搞不懂的? 顾钧成:…… 他也想问为什么? 林清屏哭着搀着他的手,“我扶着你走吧,慢点走。” 在他的脚伤和可能有蛇出没这两件事上,她选择了照顾他的脚伤。 大不了,她被蛇咬一口,但是,他的脚可是终生的事…… “我没事啊!”顾钧成抹着她脸上的泪。 “那就,走吧……”她哭得都打嗝了,搀着他,慢慢地走。 小田后来拎着锅碗瓢盆追上来了,看着前方相互搀扶的两个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 他到底该背团长呢? 还是背嫂子呢? 好像都不合适啊…… 其实,最合适的是,他不出现最好啊…… 一路,林清屏都走得汗毛直竖,草丛里一点点动静她都要心惊肉跳一番,但好在,有惊无险,总算什么动物都没见着地下了山。 第94章 惊喜?惊吓? 回到宿舍的时候,林清屏不仅仅腿软,整个身体都是软的。 她瘫坐在椅子上,满脸泪痕未干,又是眼泪又是汗水的,头发也全散了,狼狈极了。 顾钧成蹲在她面前,“瓶……瓶子……” 他基本都是连名带姓叫她的,忽然叫她瓶子,她还有些不习惯呢。 她抽噎了一下,看着他,等他说话。 顾钧成能说什么?他办的这丑事都没脸说出来…… 他眼见她一身的汗水,脸上还有脏污,“累得动不了吗?” 他深知,她是最爱清洁的,如果是从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但现在软倒在这里,毫无动静。 林清屏点点头。但不是累得动不了,而是吓的。 “那怎么办呢?我拎水到宿舍里来给你洗澡?”他试着问。 这么热的天,她不洗,睡着也不舒服啊…… 林清屏昏昏沉沉的,只听见最后几个字:给你洗澡。 又是一惊。 “我……我还是自己洗吧!”她赶紧站起来,这一惊,也把她的力气又重新唤回来了。 让他给她洗? 不行!她身上不知道现在咬了多少疙瘩,该多难看啊! 本来他就一直不肯碰她,再把她身体的第一印象也破坏了…… 不行不行! 林清屏勉强打起精神,去公共澡堂洗澡。 脱下衣服的瞬间,她自己都惊呆了。 背面她看不到,但是,她能看到的前面,手臂、腿、胸前…… 至少好几十个包包,有些因为她用力挠过,已经连成一大片,变成超级无敌大包了。 背后痒的程度不比前面轻,想来也是一大片一大片。 洗澡的时候,再经热水冲过,就更痒了。 而且,她脸上也痒! 简直欲哭无泪! 她迅速洗完澡,趁着厂里医务室还有人值班,去要擦蚊虫叮咬的药,但医务室里只有风油精。 好吧,她甚至不知道那小小一瓶风油精够不够给她每一个包包雨露均沾。 实在痒得受不了,她在医务室的注射间里先把能擦到风油精的地方都擦了,瞬时而来的凉意,让她舒服了不少。 谢过医生之后,她回了宿舍。 顾钧成也已洗好澡回来了,一身清清爽爽的。 但是,林清屏今天真的又累又不适,还哭了这么大一场,这会儿真的有点眼睛睁不开了,也没有精力再像昨晚那样跟顾钧成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顾钧成,我今天太累了,晾完衣服我就先睡了。”她说完,就放下了盆子,准备晾衣服。 顾钧成赶紧把她手里的衣服接过去了,“我来晾,我来晾。” 既然这样,林清屏也就不坚持了,去床上躺着去了。 顾钧成过了一会儿也上了床,此时林清屏还有些清醒,问他,“顾钧成,你今天到底在干什么?” 顾钧成没脸答,只敷衍道,“没什么,是小田,年轻人,想体验一下野炊,也想看日出。” “哦。”林清屏没深究,也没有精力深究,实在是太困了,“哦”完之后,转眼就进入了梦乡。 背着两口大锅下山的小田:反正锅我背了,我就是那个背锅的呗! 顾钧成见林清屏没有再追问,松了口气。 干什么?还不是武天平那个二傻子出的主意! 今天陆美芝的到来,让他看清了一些事,原来,林清屏之前在医院里说的种种,不是空穴来风、胡乱吃飞醋,而他当时不但不信她,还斥责过她。 今早陆美芝这一闹,她收了那么大的委屈,看着人也蔫蔫的,很不开心的样子,对他甚至爱答不理的。 他以为她在生气,也为错怪了她而感到内疚,想做点让她开心的事。 于是,他一大早就去邮局打电话,给此刻在首都休假的武天平,武天平给他出主意:你媳妇儿跟我媳妇儿玩得好,那她们肯定臭味相投,不不不,喜好相同。 武天平说,梅丽喜欢艺术,喜欢文学,爱看书爱读诗,还看了很多西方文学,所以,他要哄梅丽开心呢,就是要给她惊喜,户外晚餐啊,送花啊,陪她去看美丽的风景啊,他跟梅丽求婚,就是在看日出的时候求的,梅丽特别感动…… 所以,他才会准备了今晚一出。 户外晚餐? 日出? 那就正好整一起了! 户外晚餐他拿手啊! 在山顶开启炉灶,炒菜煮饭就是了! 吃完之后,就可以在山上等日出了! 他甚至还准备了毯子,怕她冷。 这个他是有经验的,他们站岗,晚上在山顶温度是比山下低的! 至于等一晚上日出很难等? 不存在的! 他们站一晚上岗,都是这么站过来的! 哦,还有花! 他可是挑了个绝佳的地点,看日出视角非常好不说,周围灌木丛,野花正盛开着呢! 谁知道啊谁知道! 真是万万没想到,惊喜是一点没有的,惊吓倒是很多,直接把她吓哭了…… 他甚至怀疑,武天平是不是故意的? 林清屏很快睡着了,但他没有睡衣。 她睡得很熟。 人在睡眠的时候是最放松的时候,这会儿,她背对着他,整个人都贴着他,身上的热度一点点往他这里传过来。 天气太热了…… 林清屏也觉得很热,而且,一热,身上的包包就更痒。 她本来安睡着的,也被这痒给弄得无法安宁了。 人倒是没醒,下意识地就用手到处抓,抓不到的背上就蹭。 迷迷糊糊的,竟然发现背后好像有一堵墙可以好好蹭,蹭起来还挺解痒的,就蹭地更加起劲。 顾钧成:…… 怀中这个火炉一样的人,在他怀里不停地扭动,是要干什么? ”林清屏?“他轻轻叫了一声,借着微弱的光,看见她脸上很痛苦的样子。 ”林清屏?你在做噩梦吗?“他轻轻拍她的脸。 林清屏”哼哼唧唧“了几声,在他怀里扭得更起劲了。 ”林清屏?“他一边叫她,一边伸手去推她。 他出了汗,手掌却是凉的,摸在林清屏裸露的胳膊上,林清屏忽然觉得清凉又舒服,只想这股清凉给她身体解痒。 于是,迷迷糊糊的拉着他的手往她衣服里钻。 第95章 我认罚 顾钧成手指触到她皮肤,只觉指尖火热。 “林清屏……”他以为她又生病了,另一只手去摸她额头。 她迷迷糊糊的,很烦,按着他那只在她衣服里的手揉,“痒,给我挠挠……” 声音黏黏糊糊的,像糖浆一样。 顾钧成只好给她挠。 但是,她一会儿说这里痒,一会儿说那里痒,身上都抓遍了她也不消停,也指不出到底哪里痒。 顾钧成只好打开灯,要揭开她的衣服看。 她这会儿却清醒了,一看顾钧成的动作,马上用手把衣服按得死死的,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顾钧成:…… 他眼前闪过当初在部队的时候,她如何每晚趴在他身上的情形。 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顾钧成一本正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看看你为什么这么痒。” 林清屏瞪着他,丧气地嘀咕,“你还不如说你就是那个意思呢!”结婚这么久,老公对自己从来没有那个意思,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顾钧成:?? 但林清屏痒啊,忍不住又自己挠起来。 顾钧成这会儿不惯着她了,上前就要扯她衣服。 她力气没他大,犟不过他,开始耍赖,开始泪哒哒,“不要!不给你看!” “你这是为啥?”顾钧成真的搞不懂她。 林清屏护着自己衣摆,可怜巴巴看着他,“我自己在洗澡的时候看过了,很丑很丑,会密恐的!” 顾钧成:?? “密恐是什么东西?”这对顾钧成来说可是个新鲜词。 林清屏瞄瞄他某个地位,脱口而出,“就是,你现在就不太行,看了之后可能会把你吓得更不行了!” 顾钧成:…… “林清屏,你最好过过脑子再说话!”顾钧成瞪着她,有种乌云滚滚的压迫感。 林清屏不说话了。 “我数三下!给我把手拿开!”好说歹说不肯松手,顾钧成的语气也变得有了威亚感,“一!” 林清屏松手了。 顾钧成:???还没数完呢? 然而,当他真的揭开她的衣服一看,被她身上那些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包给震住了。 “去医院!”他二话不说。 “只是蚊子咬的……” “这已经不是蚊子咬的了!很可能是过敏!林清屏,别懒!赶紧起来!”顾钧成把她拎了起来。 真的是过敏。 医生给她开了抗过敏药。 顾钧成在医院里就找医生借了水,让她服下了。 两人慢慢步行回去。 夏日的夜,总算是凉爽下来了。 街边有挑着担子卖绿豆汤的,准备收摊回家了。 林清屏看了一眼,有点怀念这个年代绿豆汤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滤镜,多年以后,怀念起童年和少年时吃过的东西,总觉得那时候的味道更纯正,即便她这个做餐饮的,也无法复刻一模一样的味道出来。 绿豆汤,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她怎么煮,怎么都没这个时候的味儿了。 “要喝一碗吗?”顾钧成问她。 她点点头。 于是,顾钧成买了两碗,和她站在马路上吃。 这个时候,还没有一次性碗筷呢,吃完还得把碗还给人家。 林清屏默默地喝着,清凉的感觉浸润心脾,她觉得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街边一丛一丛的,夜来香正开得艳。 但顾钧成的情绪看起来却不是很好。 他吃得快,三两口就吃完了,把碗还给挑担的老人家,站在那一大丛夜来香面前发呆。 “你怎么了?”林清屏端着碗问他。 他回头凝视了她一会儿,“今天,是我不好,我认罚,你想想怎么罚我吧。” “罚?”林清屏不理解,为啥要罚他? 顾钧成却看着她露出来的手腕上淡淡红斑,“如果不是我要带你去山上,你不会这样。” 说起这个来,林清屏也好奇了,“你为什么要去山上啊?” 顾钧成看着那一丛夜来香不说话,耳根却渐渐红了,哪怕他肤色如此黑,也肉眼可见泛起的红晕。 林清屏看看夜来香,再想想山上的事,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你该不是,想带我去看日出吧?” 顾钧成扭开头,脸色更红了。 林清屏把最后一口喝掉,把碗还给老伯,忍住笑,“顾钧成,我们回去吧。” 顾钧成默然,和她肩并肩走在回厂的路上。 “顾钧成,你是怎么想的啊?要带我看日出?”林清屏看着顾钧成紧绷的脸,忍住笑又问。 果然,顾钧成的耳根又红了。 “你不是说认罚吗?那我就罚你把你怎么想的说出来!”林清屏揶揄,能有个机会敲开顾钧成这个闷葫芦的嘴,可太难得了! 顾钧成显然没想到她是这么个惩罚方法,怔住了。 “不然呢?我怎么罚你?”林清屏抿嘴笑。 “我以为……”他以为是做俯卧撑啊,跑圈啊,站军姿啊…… “体罚么?”林清屏歪头一问。 顾钧成的神色告诉她:是的。 林清屏却挽住了他的手,“你的腿还没好呢,我可舍不得!” 顾钧成“咳咳”两声,好吧,她没有变,还是那么直白。 “是武天平!下回让我见到他,得让他爬不起来!”顾钧成冷哼,把武天平怎么跟他说的说了一遍。 林清屏快要笑得直不起腰了,“什么?户外晚餐?鲜花?看日出?” 顾钧成看着她,一脸疑问:有什么不对吗? “有没有可能,他的户外晚餐、鲜花和日出跟你的不一样?”林清屏觉得太好笑了,笑倒在顾钧成肩头。 顾钧成低头看着她的笑脸,得,高兴了就行,管他是不是一样,反正都达到效果了。 林清屏笑着抬头看他,“顾钧成,你说认罚的哦?” “嗯。”说完,顾钧成又警惕地看着她,“不是罚过了吗?”又出什么新花招? 林清屏笑着摇头,“你又没说只能罚一次。” 顾钧成:……竟然上了她这个当! “你说吧,还要罚什么?”顾钧成倒是很真诚。 林清屏停下脚步,站到了他面前,微风起,周遭是哗啦啦响的樟树叶。 林清屏扬起脸,眼里充满魅惑,“顾钧成,我还要罚你,在这里亲我一下。” 第96章 眼睛瞪得像铜铃 “什么?” 顾钧成的眼睛用后来的话来说,就是瞪得像铜铃。 “没听见啊,那我再说一遍。”林清屏冲他眨了眨眼,“我要你在这里亲我。” 顾钧成人都慌了,回头看了一眼,卖绿豆汤的老伯才走没多远,马路两边的小店还开着门亮着灯…… “顾钧成……”林清屏抓着他衣服摇了摇,声音娇得要滴出水来了,“说话算话,说了任我罚哦!” 顾钧成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左右看看,慌乱之下飞快在她嘴上碰了一下。 “你这……敷衍!”林清屏一脸不满。 顾钧成没了办法,哄她道,“等回去啊……” “好!你说的啊!”林清屏答应地很爽快,高高兴兴扣住了他的手指。 顾钧成:??怎么感觉好像又上当了? 林清屏牵着他的手,看着地上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猛地往前走几步,回头对他说,“顾钧成,看,我比你高了!” 顾钧成没说话,眼里是:行吧,你说啥就是啥。 林清屏笑着跳回他身边,月光洒满大地,夜的宁静,似乎也抚平了人心的浮躁,人也变得宁静起来。 她走在他身边,内心一个声音在说:顾钧成,既然和陆美芝的事是误会,那就让我们继续好好走下去吧!还是谢谢你会愿意找寻哄我开心的心意,哪怕你找的这个军师半点不靠谱,哪怕,你只是为了表示你让我受委屈的歉疚,这份心意我都领了。 两人回到宿舍时,林清屏身上疙瘩的颜色就浅了很多,也不再痒了。 林清屏把门一关,回头一笑,“顾钧成,你说好的认罚呢?” 顾钧成:…… 林清屏直接往他身上蹦,他下意识伸手就把她抱住了,她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双腿还盘住了他的腰。 “顾钧成……”她在他耳边呢喃,而后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她明显感觉到他全身都绷紧了。 “哈哈哈哈!”她大笑着从他怀里跳下来,“顾钧成,我要睡觉了!” 顾钧成:…… “林清屏!”他冷笑,“你先高兴着!” 有她哭的时候吗?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被子一拉。 不是不想,而是,和他这么重要的事,在宿舍这个地方吗?隔音还这么差…… 顾钧成的脚伤还没能行走自如,但是是符合出院标准的,领导的意思,是要他休养,把今年的假期干脆休完。 他这么多年在部队,几乎没怎么休假,轮休也该轮到他了。 领导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身体养好了,才能更好地保家卫国。 于是,顾钧成就在厂里住了下来,把小田还给赶回去了。 闲下来以后,他在林清屏上班时没事做,就把她的复习书和习题集做了整合,等她下班回来,就监督她做。 不仅要她做,还要二妹也一起做。 做好之后,就利用晚上的时间给她们讲课,惹得顾有莲都来看了好几回,然后跟林清屏说,“真是佩服!你们两个好不容易见面,竟然不好好想着生孩子大计,每天一块做习题?” 她甚至暗示了二妹,正在当着一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二妹精灵人儿,一听就懂,当晚就不去上课了,结果,顾老师亲自来抓,把人又给抓过去了。 顾有莲咋舌:原来不是二妹呆,傻子竟是她亲弟弟。 自此以后,她再也不管了,爱咋咋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滑过,转眼考试的日子近了。 她们是在自己县城报的名,所以考前准备回县里去。 林清屏拿着厂里给她开的介绍信,带着二妹于考前返县了,当然,同行的还有顾钧成。 第97章 不守妇道 要参加考试,得去领准考证。 然而,当林清屏和妹妹去领准考证的时候,却发现,妹妹的已经被领走了。 问负责人,人家只是说,“是你娘给你领了,拿着户口本来领的。” 这个消息对林清屏和二妹来说,简直晴天霹雳。 但也怪不上人家工作人员,因为,父母一起来领或者父母代领的,也不是罕见事,罕见的是她娘这么个人物。 林清屏只能回去找她娘要。 而且,没让二妹跟着一起。 只让顾钧成用他的证件在县上的旅社开了个房间,让二妹在里面休息,养精蓄锐,叮嘱她谁来敲门都不开,便和顾钧成租了个马车去村里了。 她娘果然是在家里的。 见了她来,便阴阳怪气的,“哟,我们家吃公家粮的回来了?小心我们这穷家脏了你们的脚哦!” 自打林清屏把二妹用500块钱赎出去,她娘对她就不冷不热了,再有了之前她娘来厂里抢二妹被顾钧成打走的事,她跟她娘之间的关系算是彻底僵了。 林清屏开门见山,找她娘要二妹的准考证。 “什么准考证?”她娘矢口否认,“我不知道。” “这么说,是县里的人胡说了?”林清屏转头就走,“那我现在就找县里那些人算账!是他们把准考证搞丢了的话,我就要告他们,让公安把他们抓起来!” 她娘这才眼神一慌,“就……这么个事还要抓起来?” 林清屏冷笑,“会不会抓起来你看着就是了!” 林清屏拉着顾钧成还是要走,她娘把她叫住了,“等等!” 回头,她娘一脸心虚,“是我拿了,又怎么样?当娘的还不能替孩子领了?还要把我抓去不成?” “那就拿出来吧!”林清屏不客气地伸手。 “不见了!”她娘耍起了无赖。 林清屏真的前生今世两辈子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她娘对她和妹妹的命运完全不在意,为什么会有母亲不盼着自己孩子好呢? “娘!”她忍不住问,“二妹如果能考上大学不好吗?儿女出息了不好吗?” 她娘却道,“女娃子,要念那么多书干什么?好好嫁人才是正经!我这个当娘的,给你们找个好婆家就是对你们好!我把你嫁给顾家,难道不好吗?不好的亲事我会给你们结吗?谁知道,养出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嫁了人就不认我这个娘了,我算是白把你养这么大了……” 说着,她娘还哭了起来。 如果她没有经历上辈子,如果她娘不是打算把二妹说给瘸子,她娘哭得这番真心实意,她真的会感动了。 上辈的她就是如此,她娘天天念叨她把她们姐弟三个养大有多么不容易,那时候她心软,只要娘一说一哭,她马上就会什么都答应下来,自己落了个不堪的下场。 “成子啊,不是我说自己家闺女不好!我养的这个女儿啊,真的是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就这么对我……成子你还是留给心,对父母不好的人,能对公婆好?能对丈夫好?你们都别被她骗了……”她娘哭得眼泪汪汪的。 林清屏:?? 她娘居然还挑拨她和顾钧成? 她自打进家门,就一直是自己应对她娘,顾钧成几次要说话,都被她按住了。 这回顾钧成被点到名了。 她娘继续在那哭,“成子啊!我这个女儿心大,还想考什么大学?她一个农村的,才上几天学?也能考上大学?她这是不安分,不守妇道啊!” 林清屏内心呵呵,连自己女儿不守妇道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林清屏忽然就不想和她娘对线了,她也想听听,顾钧成面对别人诋毁她会怎么做,毕竟,诋毁她的这个人,是她的亲娘。 她悄悄瞟了一眼顾钧成,只见他一如既往板着张黑脸,看不出一丝表情。 “不能让她去考!”林清屏她奶也从外面来了,翻着白眼,“好好的女娃,上什么学?去什么外地?早点寻个人嫁了才是道理!” 她娘眼看来了帮手,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劝顾钧成,“成子,要看好你婆娘,万一她有那个狗屎运,真的考上了,她就看不上你了,一脚踢了你!” 顾钧成终于说话了,只说了一句,“二妹的准考证,拿出来吧!” 简洁,铿锵有力。 她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变脸跟变戏法似的,“没有,被我撕了。” 顾钧成点点头,往前一步。 林清屏她娘是被顾钧成的拳脚吓到过的,见他一动,心里就慌了,跳起来就往后退,“你敢打人小心天打雷劈啊!我是你娘!” 顾钧成确实该叫她一声娘。 但顾钧成没打算揍她,只对林清屏道,去把村支书叫来。 “行!”林清屏立刻就出去了。 林清屏她娘起了警惕心,试探着问他,“你叫支书来干什么?” 顾钧成没回答,坐在了门口的凳子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他一直都不说话,反而闹得林清屏娘心里直打鼓,在那坐立不安,直到林清屏把村支书叫来了。 顾钧成起身跟支书握了握手,说明请他来的目的,而后转身问林清屏她娘,“岳母,你刚刚亲口说的,准考证是你撕了,对吗?” 林清屏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结结巴巴坚持自己的回答,“是,我……也不是故意,不小心。” 顾钧成点点头,“支书,现在你也是亲耳听到了。撕毁他人高考准考证是违法行为,虽然她是我岳母,我也不会包庇,请你把她送去相关机关,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什……什么?”林清屏她娘嘴张得能装下一个鸡蛋,“这……这个还违法啊?” 支书一听也生气了,“你怎么干这个事呢?娃娃要考大学该支持才是,国家现在就是要大力培养人才,你怎么尽干拖后腿的事?跟我走吧!” 林清屏她娘这会是真的哭了,“我不走……当家的呢?娘,我不走,你救我……我……我没撕,没撕,不算违法吧?” 这回是真的怕了。 第98章 婚姻自由 “那你倒是拿出来啊!”支书气道。 林清屏她娘怯怯地看了看林清屏,又看了看顾钧成,“不……不在我这里,在……在村东头老马家里……” “你怎么又跟他们扯上关系了?”林清屏淡定不了了。 村东头马家她知道,跟她家里差不多的情况,两个女儿是姐姐,还有个小儿子,叫马文武,跟二妹差不多大年纪。 这个小儿子跟她弟德性也差不多的,全家人娇惯,整日游手好闲,从村里游到县里,志远后来混社会,跟这个人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娘一定有是收了马家好处,要把二妹许给马家? 果然,她娘面对支书和顾钧成的压力,支支吾吾把缘由说出来了——就是要把二妹许给马家。 她娘彩礼都收了,这一次没有500那么多,200,就把二妹第二次卖了掉了,而且,在收彩礼的时候,直接把准考证押给了人家,就是拿这个做威胁,要二妹回来,把亲事答应下来,才把准考证还给她。 她娘还说了,“马文武那个孩子,多好啊!” 林清屏心里冷呵,好,确实好,和你儿子一样好。 “真是门好亲事,马文武也打算参加高考来着,到时候跟二妹一块上学,相互帮衬不好吗?”林清屏她娘说得天花乱坠的。 林清屏只问支书,“支书,现在是不是提倡婚姻自由?” “当然是!”支书道。 “那我妹妹现在不愿意这门亲事,我娘或者是马家能逼着她嫁?” “当然不能!” “行,那现在我们就去马家。”林清屏请支书先走。 林清屏她娘一看他们真的要去马家,人都快晕了,求助婆婆,“娘,这可怎么办啊?” 她收了马家200块钱礼钱,这个钱早都没有了,都给了儿子了! 她婆婆很配合,立刻往地上一躺,晕倒了。 林清屏她娘就开始哭了,“娘啊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二妹的婚事没了就气过去了啊!” 她婆婆:??? 你才过去了呢!不会说点好的? 不,她不会。 林清屏她娘继续哭,“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孙女好,婚事我们再商量,再商量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支书一看,好嘛,熟悉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一套除了顾钧成不熟,支书熟,林清屏更熟。 就在顾钧成要过来打算把人先弄去卫生院的时候,林清屏制止了他,“不用,我奶经常晕倒,我会治。” “你?怎么治?”顾钧成是真疑问,但听起来很像捧哏的。 林清屏一笑,“你去抽屉找两根针来,在我奶身上扎几针她就醒了,嗯,如果不醒的话,就一直扎到她醒为止。” 她奶一听这话,还没等针取来就醒了,讪讪的,“哎哟,刚才头晕,被娃他娘一哭又醒过来了,我没事……” 顾钧成也算是明白了,老家女人之间居然还有这样斗智斗勇的? 林清屏一拉顾钧成,“走吧,去马家!” 回头又喊道,“娘,我看你和奶奶至少要跟来一个的,免得到时候没有对证。 第99章 早花完了 两人不想去,但是不敢得罪村支书,磨磨蹭蹭地去了。 到马家之后,马家人一看林家的人来了,还以为是来商量婚事的,喜不自胜拉着他们坐。 “咋还劳动支书也来了呢?嘿嘿,快坐快坐,文武,看茶呀!”马母笑着招呼。 马文武这会儿还很年轻,但人高马大的,一直往林清屏他们身后看,没看到二妹的影子,还笑呵呵地问,“招娣没来么?” 林清屏不喜欢马文武这个笑容,总觉得他的笑容里透着贪婪和猥琐。 顾钧成往前走了一步,把林清屏遮住了,“没来。” 顾钧成个子跟马文武差不多高,但顾钧成看起来还没他壮实,显得瘦精精的。 顾钧成一开始也没表现出敌意,只问,“我岳母说,二妹的准考证在你们家?” 马家没防备,因为已经跟林家都说好的,而且,林家连彩礼都收了,难道还有什么意外不成? 所以马母马上笑着说,“是啊是啊!我跟你岳母都说好了,先去领证,然后,我们文武就跟招娣一起去考试,等考完了,再办婚礼!” 顾钧成的脸色便严肃起来,“这样,好像不太妥吧?” “这有什么不妥的?”马母笑着道,“我们也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家,就算招娣没考上,我们也不会悔婚的!” 林清屏都想不明白了,上辈子的混混头子,这辈子也没怎么见他上过学,就能考上大学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你能考上啊?”林清屏忍不住问道。 马母有几分得意,“那可不?算命的都说了,我们文武,是能文能武,文曲星武曲星都是我们!” 说完又道,“等招娣和文武领了证,我能保证招娣也考上!” 她看着林清屏,神秘兮兮的,“瓶子,听说你也要考?没事,等他俩登记,你也能考上!” 林清屏能信她这鬼话才怪了!合着登记结婚是什么神秘仪式不成?只要登记了就能考上? 顾钧成却再次把她往身后一挡,一脸正气,“这门婚事,我们不同意,还请把二妹的准考证还给我们。” 马家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 马文武是真的混,一听这话就冲上来要干架。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直接朝着顾钧成冲过来。 在他眼里,顾钧成比他瘦,还瘸着腿,绝对被他一拳就打趴。 然而,顾钧成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他的拳头挥过来,然后,谁都没看清怎么回事,马文武就已经摔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了。 马文武都摔懵了,一度怀疑是自己没站稳摔倒的,于是忍着痛,爬起来,朝着顾钧成再度扑过来。 这一次,大伙儿都看清了。 因为,顾钧成还是一动不动,但马文武一拳打出去,被顾钧成伸手包住了他的拳头。 是的,马文武牛高马大的身体,拳头也跟碗一样,被顾钧成小一号但却骨节分明、强劲有力的手一包,竟然动弹不得。 马文武已经满脸涨得通红了,顾钧成却依然纹丝不动,沉静而又威严地看着马母,“只要我手这么一扭,他这只腕子就废了,考试什么的,也全都考不成了。” “你……你敢!你怎么还打人呢?打人是犯法的!”马母急了。 “打人?”顾钧成一笑,“我这顶多算防卫!在座的可是都看见了的,我站在这里自始至终都没挪动过一步,我怎么打人?是他先动手的!倒是你们,不把准考证拿出来才是犯法!” 马母还在犹豫,顾钧成数起了数,“我数三声,他腕子断不断,你自己考虑!一、二……” 顾钧成才数好二,马文武就开始嗷嗷直叫,马母也慌了神,“等等!我……我拿出来没问题,但招娣还嫁不嫁?” “当然不可能嫁!我妹不愿意!谁也不能干涉她的婚姻自由!”林清屏说完又把支书架起来,“是不是啊,支书?” 支书也觉得今天惹了一包子麻烦,马家不是好惹的,当然,他这个支书也不好惹就是了,想了想,还得站在公理这边,“没错!婚姻自由是每个公民的权力!” 马母就不干了,嚷嚷起来,“那你们林家这是骗婚啊!还有什么脸上我们家来闹?” “骗婚?”支书又看向林家。 而林清屏她娘和奶奶这会让正想趁他们吵得厉害悄悄溜走,冷不丁被支书吼住,浑身一跳。 马母冲出来,“林家收礼物200彩礼钱!这时候说不结婚了,不是骗婚是什么?赶紧把我钱还回来!” “还有这事?”支书皱起了眉,“林家的,你自己说,有没有这回事?” 林清屏她娘支支吾吾的,到底抵赖不了,小声说,“早……早都花完了……” 马母又得意了,“退不出钱来就结婚!” 在这个物价几分钱起步的时代,林清屏想不通她妈200块能花哪里去,还有她之前给的500,看样子也都花了,不然不会在这里狗急跳墙要嫁二妹! 林清屏心里不气是假的,当即气得冲着她娘怒道,“二妹不可能嫁的!谁收的彩礼谁自己嫁!” 她娘气得指着她骂,“我是你娘,你浑说什么?” “我浑说?”林清屏也不想客气了,用力把她娘拽到马母面前,“200块钱,她没有,花完了,把她抵在你家干活,什么时候挣回来200块,什么时候放她走!” “天杀的林清屏,我养了个什么怪物啊!”她娘脱了鞋子就要扔她。 飞出来的鞋子,被一旁的顾钧成一个飞腿给踹开了。 “行了。”顾钧成一松手,将马文武给放了,“退钱还准考证,是不是这样?” 马母心底虽不愿,但今天不还,估计也讨不到好,再说还有支书在这里,“对!”看样子林招娣是死活不愿意嫁了,那把钱拿回来才是正理,不然,她拿着林招娣的准考证有什么用?难道她还去考试吗? 最终,这件事还是用退钱的方式解决了。 钱,是顾钧成掏的。 林清屏和顾钧成拿了准考证,立刻就往县里去了。 第100章 那一定是我不够好 离开马家的时候,还听见马母在后面跳脚地骂,“林招娣个贱丫头还想考上大学!你做梦吧你!等着我文武考上之后,拿鞋底子抽你的脸。” 林清屏一听,火冒三丈,转头就要回去骂回来,被顾钧成给拉住,“不必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早点拿准考证回去,好让二妹放心!” 没了办法,林清屏把刚刚逼迫她娘写的借条给了顾钧成,“你拿着!记得以后要追账!” 是的,她逼着她娘写了个200块的借条,她娘当时哭天抢地的,哭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再次“好心”提醒顾钧成“她女儿林清屏是个忘恩负义的,考上大学肯定会踹了他,让他提防着。 顾钧成有些无奈地手里借条。 “怎么?觉得我连自己娘都要写借条,有点儿无情无义?”林清屏哼着声问他。 “那倒也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娘说得对,我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啊?是不是觉得,等我考上了大学,就会甩掉你?” 顾钧成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 林清屏忽发奇想,“如果,我考上大学,真的把你甩了呢?你就不信我娘的话吗?” 顾钧成无奈极了,“如果她说,我就信,那不是小看你,是小看了我自己!” 林清屏努了努嘴,还挺臭屁!自恋! “可是,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我真的甩了你呢?”林清屏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顾钧成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那一定是我不够好。” 林清屏突然就无话可说了,这人真的,怎么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用以后的话来说,这就叫内耗。 林清屏哼了哼,“看在你给了个标准答案的份上,今天这200块钱,我就不和你算账了?” 顾钧成一听算账,马上掏口袋——给她钱,“这是这几个月的工资津贴什么的,你拿去。” 林清屏:??? 这也太自觉了吧? 她说的算账的意思,也不是要算他的私房钱啊! 林清屏本来想不拿的,她现在不缺钱。 可想了想,还是接了。 想想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他给她1000多块钱,已经是巨款了,然而短短时日,她却积累了这个数目的几十倍之多。 他从来不问她挣了多少钱,每个月的工资还是全部交给她。 这和那些只会索取的人,区别可真大啊! 所以说,重来一次,有些人依然还是那个人。 他们坐着马车,当天下午就赶回了县城,连午饭都没吃,第一件事就是把准考证交给二妹,让她务必收好。 第二件,就是出来吃东西了,顺便也要看看考场,熟悉一下环境。 二妹担心了一天,问他们,“姐,姐夫,你们还顺利吗?有没有为难你们吧?” 林清屏摇摇头,“为难倒是不怕,我就是觉得奇怪。顾钧成,你说,马文武家里为什么那么笃定他能考上?” 二妹都惊讶了,“他考大学?他别是连字都认不得几个!” 所以,林清屏也觉得奇怪,马家人哪里来的自信呢? 第101章 一切有我 顾钧成原本一直默默吃饭的,她姐俩聊什么,全然不存在,一听这话,才道,“你们只管考自己的,外面的事别管。” 说完,顿了顿又道,“但也要小心,考前检查一下东西是否都带齐,重要的一点,水壶不能离开自己视线,如果离开,里面的水就不能喝了。” 二妹完全不理解姐夫这个叮嘱是什么意思,但林清屏懂,当下严肃地点点头。 七月的天气,真热啊! 林清屏真的无比怀念前世的空调。 但这个时候,旅社里只有风扇,林清屏跟二妹晚上睡觉吹通宵。 考试这几天,顾钧成都是单独住一个房间,让她姐俩一起住,也是不放心二妹晚上一个人。 “马家那个男的,眼睛有股邪气。”顾钧成这么说。 二妹为此,晚上和姐姐一起睡觉的时候,还跟她姐说,“姐,姐夫真好。” 林清屏一听就懂了,嗔了她妹一眼,“想说什么就直说。” 二妹嘿嘿一笑,“姐,你要考哪里的大学?” 林清屏其实没有什么想法,她前世没有参加过高考,对于自己能考多少分并没有多少把握,但随便考个专科还是没问题的吧? “尽力而为,相信我们姐俩的实力!”林清屏不能说泄气的话影响二妹的士气,就算这次不理想,大不了明年再来! 二妹贴得她近了些,小声说,“姐,如果你考上了一个大城市的大学,姐夫怎么办?” “他还是你姐夫啊!还能怎么办?”林清屏戳了她一下,“你也跟着瞎想这么些没用的?” 二妹一听就高兴了,“我……也是瞎想嘛!姐,我是觉得,姐夫好,姐夫家好,姐夫家的人也都好。” 林清屏笑了笑,那当然是! “早点睡,不聊了,明天要考试了!”林清屏把灯一关,睡了。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心里不安稳,林清屏睡得并不踏实,一丁点动静就醒,后来,好不容易睡得沉一点,又因为隔壁房间突然一声响而惊醒过来。 醒来后,隔壁还有响动。 隔壁睡得是顾钧成! 她轻轻掀开被子,光脚,轻手轻脚跑了出去。 隔壁房间的门是关着的,此刻里面已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纵然顾钧成伸手非凡,但是,他毕竟现在腿没完全恢复,突然这么安静,林清屏还是担心,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她轻轻扣门,“顾均成?顾均成?” 几声以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顾均成完好无损。 林清屏松了口气,压低声音,“怎么回事啊?” 她往里看,只见里面地上躺着一个男人,被被绑起来了,嘴里塞着东西,在那挣扎。 “没事。”顾均成也小声说,“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考试呢!” “可你不说……” 顾均成忽然靠近,手臂圈着她拍了拍,“你还不相信我吗?一点小事,去睡吧,一切有我。” 得了他这句“一切有我”,林清屏也算安心了不少,在他肩头靠了靠,“嗯,你要小心。” 顾均成拍了拍她的头,“去吧。” 林清屏这才回了房。 自此,旅社里再无其它动静,林清屏一觉到天明。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想去隔壁看看动静,结果还没出门,敲门声反而响了,顾均成在外面叫她们,“林清屏?该起床了!” 她一个箭步过去开门。 门外只站着顾均成一人。 那个人呢? 她左右看看。 顾均成笑了笑,极低的声音,“送去派出所了。” 林清屏这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只两个人这样说话,倒是显得特别亲密,像在说什么悄悄话似的,把二妹看得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身。 “咳咳……”顾均成也意识到这个,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大声说,“你们东西收拾好没有。我来帮你们看看。” 林清屏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忍不住一笑。 顾均成还真的仔仔细细帮她们检查了考试用品,又陪着她们吃了早餐,一直送她们去考场。 到考场门口的时候,居然看到了马文武。 远远的,十分嚣张的样子。 二妹不想与这人打照面,就走到林清屏和顾均成身后去了。 顾均成个子高,林清屏也比二妹高一截,二妹个子小小的,一藏,前面完全看不到了。 那马文武居然还嬉皮笑脸上前来喊“姐”,“姐,姐夫!招娣呢?” 林清屏沉着脸,“谁是你姐?” 马文武根本没脸没皮的,继续在那嬉皮笑脸,“二妹怎么没来?是来不了了吗?” 林清屏:???? 马文武又笑,“姐,你放心,就算二妹考不上我也不嫌弃她的,你就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啊!” 这时候,藏在后面的二妹实在忍不住,站了出来,气得呸了好几声,“谁说我考不上?喝谁的喜酒?你做梦!” 马文武脸变了变,指着她,“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不是什么?”二妹和他争了起来。 林清屏却恍然大悟。 这么笃定二妹不会来,是因为昨晚闯隔壁房间的男人……? 是来绑架二妹的吗? 一定是!那间房是二妹的名字登记的! 她愤怒极了,看向顾均成。顾均成微微点头,表示她猜对了。 林清屏大怒,把二妹拉到一旁,想自己上来怼,被顾均成按住了肩膀。 “先考试!有我!” 低沉又有压迫力的声音,把林清屏的怒火压下去了。 没错,她自己倒是活过一世的人,什么都见过,二妹第一次经历高考这么大的人生转折,要稳住心态! 她压下怒火,牵住了二妹的手,“别慌,进去考试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无需理会。” 二妹得了姐姐安抚,也知考试才是此刻头等大事,不能分心。 她点点头,和姐姐手牵手进去了。 身后,还听见马文武和他娘在那说,“呵,就乡里土生土长的女娃也想考上大学,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不咋滴,墨水没喝几斤,吃黄土长大的!哈哈哈,不过我不嫌弃!” “我儿考上了,眼光可要高点!” 正是进考场高峰期,这会儿考生、家长全在门口,听她这么说,纷纷打趣,“你家娃一定能考上?” 马文武他娘眼皮翻了翻,说得唾沫横飞,“那是当然!等放榜啊,放榜我请全县人吃流水席!我儿一定高中的!” 声音老大了,连已经进考场的考生都能听见。 还有脸熟的考生跟林清屏俩打听,“这人,不是你们村的吗?她儿子那么厉害吗?” “不知道,我们也不熟。”林清屏呵呵笑道。 第102章 什么玩意儿 三天的考试。 考场里没有风扇,林清屏和二妹每天考完出来都是一身汗水,而只要她们跨出校门,都能看见顾钧成拿着两壶水在外面等着,只要她们一出现,他就会迎上来,第一时间站在她们身旁,仿佛唯恐马文武出现骚扰她们。 除此之外,顾钧成还负责了林清屏和二妹的一日三餐,都是他亲自端到房间里来,不让她们乱吃东西。 林清屏这三天每时每刻也都绷得紧紧的,不是因为考试,而是担心出事。 终于,第三天最后一堂考试考完,林清屏去二妹考场外等她,二妹走出来的瞬间,和她相视一笑。 “姐,我感觉,我还可以。”二妹在她耳边小声说。 林清屏笑了笑,挽着她往外走。 顾钧成和前两天一样,在校门外最显眼的位置站着,林清屏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松了口气。 马文武也从考场里出来了,她娘就在外面等他。 一见他,马上就问,“怎么样?” 马文武看了眼林清屏和二妹这边,趾高气昂,得意洋洋,“全部写出来了!” 马文武他娘喜不自胜,“儿啊!你真给娘争气!” 说完还给了林家姐妹这边一个白眼,“不像有些人,字认不得几个就要来考大学!大学也是你们这种泥腿子能考上的?搁过去,这就是中状元了!” 马文武推他娘,“娘,回家吧,累死了!” 他娘马上扶着他,“我儿辛苦了!我儿就是状元的命啊!我生你的时候,算命的就说了,你是文曲星下凡!” 是最后一场考试了,考场外全是刚考完的考生和来接孩子的家长。 马文武他娘简直逢人就说,“你儿子这回考得怎样?我儿子这回一定是状元了!” “你闺蜜考得不怎么好吧?没事,明年再来吧!” “你家的呢?看你这表情就知道考得不好,没事,放宽心,状元不是每个人都能考得上的。”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马文武也催着他娘快走,但他娘却冲着所有人大喊一声,“我家儿子这回肯定是第一名!状元!我说了,好摆流水席的!到时候你们考上的没考上的都来啊!” 马文去他娘还看着林清屏姐俩,摇头晃脑翻白眼,“有些人啊!给脸不要脸,但没关系,我儿状元,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到时候,也把喜气给你们沾沾,也许,明年你们就考上了呢?” 林清屏冷哼,“什么玩意儿啊!” “姐,走吧。”二妹都不想多看这母子一眼。 “走。”顾钧成给了这母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护着她姐俩从人群中离开。 终于考完了…… 二妹回到房间里,倒头就睡了过去。 这三天,真的绷得太紧,这会儿躺下来,才觉得全身发软,根本不想再站起来,饭不想吃。 林清屏便关了门,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去隔壁房间找顾钧成了。 她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顾钧成回头一看是她,“正准备叫你们去吃饭,今天可以到外面好好吃一顿了。” 林清屏看着他,抿着嘴微笑。 第103章 答应我三件事 顾钧成见她笑得怪异,以为有什么事,走近了问她,“怎么了?” 林清屏忽的踮起脚,出其不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顾钧成一愣,就听林清屏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倒是把顾钧成谢得不好意思了,“我没做什么……” 怎么没有呢? 支持她和二妹高考,事事周全,事事小心,事事呵护。 而且,她还知道一件事。 “我知道……”她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三天你晚上都没睡,一直帮我们站岗呢!” 考前那晚发生的事,任谁都不敢小觑,他虽然住在隔壁,但一直警觉,不曾合眼,也因为知道他在,所以,后面考试这几晚她都睡得很安稳。 他听了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对我们来说,小事一桩。” 林清屏当然知道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但对她来说,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了她保护和安心。 考完后的日子突然就轻松了。 林清屏的夏装系列又是供不应求,而且,因为服装厂的生产能力有限,这批夏装本就有好些商场没有订到货,如此,林清屏的秋款订货也开始提上日程。 时间很紧迫,她设计稿倒是忙里偷闲已经画好,就等她考完,进入样衣打版阶段。 想来,她只是一个完全靠着前世记忆闯入服装设计界的小白,最初可是连什么是版都不知道,全靠自己瞎摸索,这半年在厂里,跟着那些老师傅,也算学到了很多。 服装厂里有讨厌的人,但是,也有她喜欢的人。 小琴就是一个。 自她考完回厂,小琴看着她就怪怪的,好像突然就有了疏离感。 有天进车间,小琴腼腆地叫了一声“林师傅”,然后就想躲,被林清屏叫住了。 “这是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你了?”林清屏知道小琴的性子,故意这样说。 小琴一听就慌了,“没有啊!林师傅!” 林清屏含笑带着嗔意看着她,一直这样看着,终于把小琴看得红了脸,蹭到她身边,挽住她,“林师傅,等你上大学了,你还会记得我们吗?” “记得啊!当然记得!怎么会忘记呢?”林清屏牵着她一起往车间里走。 小琴听了很是高兴,但是很快又惆怅了。 “怎么了?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 小琴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了,“林师傅,我如果说,我很羡慕你和林青云,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好了?” “羡慕我们什么?”林清屏隐约猜到了什么。 “考大学啊!”小琴说起大学两个字,全是憧憬。 “那你也考啊!” 小琴呆住了,半晌吞吞吐吐,“我……我……我可以吗?” 眼里完全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可以?”林清屏一笑,“我和林青云还是农村出来的呢!你在城里上学,难道不比我们强!” “可……可万一没考上呢?”小琴眼里一片茫然。 “我和林青云也不敢保证这次就考上啊!青云说了,这次不行,她再考就是了!反正还年轻。” “那……那我的工作……”小琴犹豫了一下,“我妈说,我都已经是工人了,是铁饭碗,就算上大学,以后还是吃国家粮,还少几年工龄呢,不划算!” 林清屏却知道,服装厂工人可不是铁饭碗,多年以后,国营中小企业大批量倒闭,工人大规模下岗。 “小琴。”林清屏总不说自己知道以后的事,只道,“人只活一辈子,趁年轻,就去做想做的事。” 小琴听了她的话,陷入沉思。 林清屏也没催她,让她自己好好想吧。 结果,第二天,小琴就跑来了,跟她说,“林师傅,我考!” “好啊!”林清屏很为她高兴,真心为努力的女孩子高兴。 小琴不知道为什么,对林清屏特别崇拜,可以说是林清屏的迷妹,一旦下定决心考大学,就连考什么学校都想好了。 “我想学设计衣服,我听说有专门这样的学校!林师傅,我想像你这样厉害!”小琴眼里散发出火热的光。 林清屏听笑了,“你如果上了这样的学校,可就比我厉害多了!我算什么!” 学设计,其实是要上美术学校的,本来二妹有这个打算,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走这条路。 她觉得挺好,尊重二妹的选择,那二妹的那些美术材料可以给小琴用了。 高考完正是在等分数的阶段,二妹就在厂里住着呢,索性开始教小琴画画,也顺便帮她辅导功课。 而顾钧成,这时候却要回部队了。 林清屏看着他的腿,其实还没有完全行走自如。 “领导说有重要的事情,不一定是出任务,我回去就知道了。”顾钧成摸摸她的头发。 林清屏靠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不放。 她以为,他能一直陪她到八月。 但,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作为军人的妻子,就应该做好这个思想准备,他有召必回。 只是,还是会舍不得啊…… 顾钧成抱了抱她,就要把她从怀里拉出来。 林清屏却往他怀抱更深处钻,哽道,“就抱一会儿!再抱一小会儿!” 顾钧成无奈,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顾钧成……”她小声说,“下次见面,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 “第一,给我个浪漫的约会,像上次在山上被蚊子咬那种就不要了……” 顾钧成:…… 说起来,这回回去正好找武天平算账! “你答不答应?”她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好……”要怎么浪漫啊!头痛! “第二……”林清屏悄悄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色,极小的声音说,“我要你。” 顾钧成:???? 林清屏没下文了。 顾钧成还等着呢,一本正经,只差记笔记了!“要什么?” 林清屏脸一红,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要你!” 顾钧成:…… “咳咳咳咳……”可算是听懂了。 林清屏怒视他,“你再说要我矜持一点试试?” 顾钧成最终被她惹笑了,“我不说。” 林清屏瞪着他跺脚,“你心里想说!我看见了!” 第104章 我要你爱我 这都能看见? 不过,他这次真的没有想要说句,他发誓,他只是想说,“我习惯了……” 林清屏羞恼地一拳打在他胸口,他没事人似的,她的手还震得微微发麻。 “好了,第三呢?”他抓住了她的手。 “第三……我想想,等我们见面再告诉你。”林清屏仰头凝视着他乌黑深邃的眼睛,“顾钧成,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顾钧成也凝视着她,眼里闪过愧疚,这是他答不出来的问题。 林清屏叹了口气,捂住了他的眼睛,“顾钧成,不要用愧疚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欢。” 不喜欢你前生今世对我都只有愧疚。 顾钧成,我要你爱我。 再多的不舍,也要离别。 林清屏把他送去火车站,备了足够的吃食,足够到,顾钧成看到吓了一跳。 “天气热,多吃水果好,西瓜是切好的,不能放太久,先吃,香瓜、猕猴桃可以存放,你放后面吃,中午吃这份饭菜,不耐放,晚上吃馒头就着腊肉和咸菜,腊肉、香肠和咸菜可以久放,我也给你带得多了些,你明天单买饭就可以了……” 林清屏一句句交代,唯恐不周到。 “不用……”顾钧成想说,不用这么多,这包吃的都比他的行李包还大了,但看见林清屏湿漉漉的眼神和皱起的鼻子,剩下的话就吞回去了,把东西都接了过来,只答一个字,“好。” 林清屏这才笑了,柔声说,“上车吧!” “嗯,你也要保重身体,注意安全。” 人在临别的时候,似乎说的句句都是废话,但,句句又都是内心最重要的话。 “嗯。”林清屏看着他准备转身,踮脚飞快在他脸上又亲了一下。 把顾钧成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他慌乱回头的时候,林清屏却跑了,头也不回地挥手,大声喊,“顾钧成!保重啊!” 顾钧成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静,直到列车员来催上车了,才转身踏上列车。 林清屏听见火车鸣笛声才敢回头。 列车缓缓起步,他坐在窗口,似乎在向她挥手。 她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还是爱他啊…… 所以,还想什么呢?还在意什么呢?还是,珍惜这一次上天给的回来爱他的机会吧…… 顾钧成走后,日子就开始变得一成不变。 林清屏盯着厂里的样衣,而二妹就给小琴辅导功课。 下旬,分数出来。 林清屏和二妹跑回县里去查分。 顾有莲不放心,拉着杜根一起陪着她们来。 果然,在查分的地方还遇到马文武了。 彼时查分的很多,人来人往,林清屏倒也不怕。 林清屏记得,她侄儿高考的时候是可以电话查分的,而且,后来还有网上查分的方式,但现在,只能现场来看。 她们县,就把所有考生的分都贴了出来,张贴在宣传栏里,要一个个去看。 她们到的时候,宣传栏已经挤满了人,马文武的娘也在里面挤,一边挤一边喊,”让开!让开!别耽误我看我儿子成绩,他肯定是第一!“ 第105章 有什么不敢想的? 林清屏和二妹站在最外围,踮着脚往里看。 顾有莲和杜根也在帮着看,杜根还怕她们三个女孩子被挤到,用胳膊在她们周围把人跟她们隔起来。 马文武他娘拼命往里挤没能挤进去,反而被年轻力壮的考生们给挤了出来,退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林清屏和二妹也踮着脚在看。 马文武娘立刻就冲到她们面前,把她俩挤开了,一脸倨傲,“年轻人,一点不懂得礼性,不知道尊敬长辈,这种人啊,活该考不上大学!” 林清屏和二妹相视一眼,默然不出声。 马文武他娘就使劲往里挤,一边挤一边骂人家不尊重老人家不让她,一边又吹牛自己儿子这回考得相当好。 “我已经在县城饭店里订了饭了,今天你们在这看榜的,都去吃啊!”她笑眯眯凑到榜单前,从第一个看起。 第一个名字不是…… 然后一个一个往下找,直到找到最后一个了,还没有找到马文武的名字。 “怎么回事?不该啊!看漏了?”她重新开始找,第二遍找完,还是没有。 林清屏和二妹已经看好了,喜滋滋的和顾有莲、杜根准备回去了,听见马文武娘在人堆里喊,“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我儿的名字!他该考第一名的啊!这第一名是谁啊?林清屏?林清屏!怎么可能是林清屏?一定弄错了!第二,第三林青云?林青云是谁?没这个人啊!” 顾有莲早按捺不住喜悦,握着林清屏的手,高兴地直晃,“瓶子,你可真行!” “还有二妹,你这名字改得可真好!可不是要直上青云了吗?”顾有莲又说二妹。 而马文武他娘也冲了过来,一脸愤怒挡在林清屏面前,“你为什么能考第一?” 林清屏寻思这人问得太奇怪了,她考第几跟马家的人有什么关系? “你说,你是不是买题了?”马文武他娘叉着腰,气势汹汹。 有考生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来了。 “买题?有这种事?” “难怪考第一和第三呢,原来有题啊……” 林清屏顿时怒从心起,自古流言伤人,何况,还是高考买题这种大事上的流言!如果,今天不当场把这个流言破掉,一传十十传百,在县城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明天就传得人人皆知了,哪怕她清清白白,也在别人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她怒,顾有莲比她更怒,直接跳上去,一巴掌扇在马文武他娘脸上,破口大骂,“你今早出来吃了屎的吗?满嘴喷粪?” 马文武他娘被打得脑袋发懵,冲上来就要来抓二妹,“你是林青云?你能考第三?你凭什么考第三?你一个乡下吃黄土的,你能考第三不是有题是什么?” 顾有莲又是巴掌扇过去,扇在了马文武他娘头上,顺便抓住了她的头发,马母痛得哇哇大叫,“马文武!见你娘被打你也不动手帮忙的吗?” 马文武可是后来扫黑除恶的重点对象! 林清屏怕顾有莲吃亏,立刻揪住马母的胳膊先发制人,“你什么意思?你这么懂买题?你是不是买了题?” 林清屏已经有这个猜测了,不然,马母哪里来的自信天天说自己儿子中状元? 只是,高考题怎么可能买得到?怕不是上当受骗了吧? 马母顿时被问住了,瞠目结舌,连马文武这一次都没有发飙,反而显得心事重重,“娘,别闹了,回去吧!你不走我走了!” 林清屏心里更加确定了,在其他考生质疑的注视中,拉着马母的手臂不放,“既然你说买题,那我们就去公安局自证清白,我可以堂堂正正跟警察说我没买题,也可以接受一切调查,你呢?你敢吗?” 马母的脸瞬间白了,支支吾吾的,接不下话。 林清屏冷笑,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再次重复,“我再说一遍,我愿意接受公安任何调查,证明我没有买题,你呢?你敢不敢?” “我……我……我要回去做饭去了……”马母用力挣扎着,慌乱极了。 林清屏看向考生,朗声道,“现在,到底是谁心里有鬼,大家知道了吧?我还是那句,真金不怕火炼!心中无愧的人,经得起任何调查和考验!” 林清屏手一松,马母就涨红着一张脸,急急忙忙走了。 马文武在跟着他娘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林清屏,看得林清屏莫名发毛,不知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走吧。”林清屏挽着妹妹,离开了此地。 走时还听见身后考生在议论,“原来是那个要摆流水席的买题啊?” “她买了题,她儿子怎么还没考上呢?” “谁知道呢!都说高考是绝密的,怎么可能买得到,估计吹牛的吧!” 考生们的议论声渐渐远了,林清屏他们四人直接往车站而去,打算当天就离开本县,回厂里去。 路上,喜悦还是讲她们淹没。 二妹挽着林清屏的手臂,既兴奋又忐忑,“姐,你说,我们这个分数能够得上我们填的学校吗?” 这一年的高考,是先填志愿后考。 二妹曾经问她,想考什么样的学校。 不止一个人建议她报首都的学校。 她担心过自己的实力,一度犹豫,但想到自己都是重生一回了,还有什么不敢想不敢做的? 大不了就是考不上呗! 所以,她填了首都大学。 二妹一心想跟她在一起,也猛着胆子跟她填了一样的,但是,是不同的专业。 两个人胆儿都挺大的! 林清屏被妹妹这么一问,其实真的不敢确定,只能拍拍她的手,“不管怎样,等通知就是了,大不了明年再来,明年咱就有经验了。” “嗯!”二妹倒也不紧张,只高兴地点头。 顾有莲好奇,“你们报的什么学校?” 林清屏难得地胆怯了,主要自己闹笑话,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奔着全国最好的学校去。 于是卖了个关子,“姐!暂时保密!” 顾有莲完全不会放心里去,反而十分迷信地支持她,“做得对!心里还没把握的事先不要说,免得不灵了!” 杜根笑她,“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讲究!” “要你管?”顾有莲跟杜根已经和好了,但时不时还要呛他一句,杜根也只是纵容地笑笑,并不多言。 林清屏等人都以为马文武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没想到,几天后,公安来找她们。 第106章 原来他都安排好了…… 说是有案子需要她们协助调查。 她们有什么可调查的? 但林清屏和二妹还是跟着公安去了。 到了她们县的派出所,林清屏才知道,就是调查马家买题的。 因为林清屏她娘跟马家谈过二妹的婚事,还收了200礼金,又有只要二妹跟马文武结婚,二妹也一定能考上大学的承诺,再加上放榜时闹的那一出,公安把她们姐妹俩也叫来调查了。 林清屏问心无愧,有啥说啥,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 公安做了笔录后,就放她们走了,还特意跟她们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个笔录,把跟这个案子有关的所有线索都问一遍。 林清屏点点头。 准备和二妹出去的时候,又一个公安进来,见了她不仅脱口而出,“你不是顾团长的爱人吗?” 林清屏微微惊讶,“是啊,你认识我?” 公安笑了,“怎么不认识?你们结婚我还到喝喜酒呢!” 林清屏:???她怎么没印象? 也难怪,结婚的时候,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哪有好好去忍男方的亲戚朋友? 公安把她请进办公室坐,还给她和二妹倒水,“我和顾团长是战友啊!我姓杨。” 原来他叫杨建,是本县公安局长。 “这个案子啊,还是顾团长发现的线索。”杨建笑着道。 原来,顾钧成在高考前那一晚抓住的人,是马文武最铁的朋友,马文武花钱请他去旅社把二妹绑走,不让她参加高考,结果,房间里住的是顾钧成。 此人被顾钧成绑起来审了两小时,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但顾钧成是谁啊?都不用动武,让人服服帖帖都招了。 原来,此人不但帮马文武绑人,马文武买题也是他联系的。 顾钧成把人审出来后就往他这里一扔,交给他了。 杨建其实早就关注到有人打着卖高考题的幌子诓骗钱财,已经有不少人上当,但此人非常狡猾,杨建领着干警们一直没查到人。 所以,这么久以来,明知道马文武买题,都没有打草惊蛇,直到最近,把骗子抓捕归案了,才把马文武母子叫来配合调查。 这也是为什么马文武心不在焉慌慌张张的原因。 因为他才是那个买题的人,而他高考完后也从朋友那里知道,公安已经知道他买题了,所以惶惶不可终日。 “还得感谢顾团长。”杨建笑着说,“是他根据马文武朋友的描述,把骗子的画像画出来,我们才有了目标和方向。” 林清屏倒是被惊住了,顾钧成还会画画呢?她怎么不知道? 对于顾钧成,她真的了解得太少了…… 杨建是从局里来派出所专门盯这个案子的。 林清屏在他这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马文武他娘和马文武。 两人都蔫头蔫脑的。 马母还哭丧着脸说马文武,“我问你考得怎么样,你怎么还敢说都写完了的?” 马文武懵懵的,“我是都写完了啊!把答案全部写上去了!我哪里知道对不对?” 马母气得,“不知道对不对,答案是去年的你都看不出来?” “我哪里看得出来?我能看出来还用得着买题吗?” 马母握着心窝子,一脸愁苦,“这可怎么办?我可是夸下了海口你能考上的,我还要在全村、全县摆流水席的!这让我的脸往哪搁啊!” 第107章 都要走了吗? 成绩出来了,林清屏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不管是否会被首都大学录取,这个分数她自己还是满意的。 现在就是继续等待了。 加之,服装厂这两天样衣已经打出来,她觉得很是满意,后续与客户签订单的事不是她的工作范畴,一时倒也有几天清闲。 林清屏便带着二妹回了一趟顾家村,顾有莲和杜根也一起回去了。 顾有莲和杜根如今在厂里时间多,小麦基本都在顾家待着了,倒是给志远添了个伴,两人出出进进的,总在一起,志远还教她认字来着。 林清屏回到顾家的时候,这两小孩儿就坐在门槛上,一人拿着一朵小野花,在那一片片撕着花瓣学数数。 志远先看见她的,一见之下,惊喜不已,手里花朵一扔,就想跑过去接她,但生生控制住了,站在原地,远远地等着她,小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 “志远,小麦。”林清屏走近了,看着两个小孩笑,“怎么都傻了?不会说话了?” “舅妈!”小麦叫得很欢快,叫完以后就蹦到了自己爹娘怀里。 志远却叫得怯怯的,“婶婶。” 叫完就进屋去了。 这是怎么了? 林清屏这一会儿还来不及仔细询问,这孩子总是心事颇多,比别的孩子更敏感一些。 很快,公公婆婆也回来了,顾有莲一家子在顾家吃了晚饭才回杜家去。 林清屏和公公婆婆说了会话,婆婆体谅她从外面回来路途辛苦,让她早点睡觉,便各自歇了。 林清屏拿着在县里买的玩具去找志远。 在志远房间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人应答,想来是睡了? 林清屏摇摇头,也和二妹回房间歇了。 第二天一早,林清屏起来给志远做点心吃。 志远这孩子喜欢吃甜食,好像上辈子就是这样。 那时候她饭店被小混混找茬,志远帮她撑腰后,她请志远进店里吃饭,饭后上了炸地瓜丸子,他一个人吃了一盘子。 那就再给他炸地瓜吃吧。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油没有从前那么紧张,谁不爱吃油炸呢? 她做了炸地瓜,见到家里有猪肉,还做了一盘炸猪排。 志远这小家伙一开始还在屋里不肯出来,闻到油炸的香味,终于忍不住了,小老鼠一样探了个脑袋出来。 林清屏笑了,叫他,“志远,快来吃!” “这是什么?”志远眼睛都亮了。 “你吃吃就知道了!”林清屏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切开的猪排喂到他嘴边。 志远小小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嚼着,明明脸上的表情是觉得好吃的,嘴上却不说话。 “怎么了?不好吃啊?”林清屏故意做出失望的样子。 志远猛摇头,“好吃!” “那就拿去吃吧!”林清屏把两个盘子都给了他。 志远习惯性的,只吃了一半,地瓜丸和炸猪排都留了一半。 “是要送给老爷爷吗?”林清屏忍不住问。 志远顿了顿,点头,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好了。 “到底怎么了?爷爷有什么事吗?”林清屏从来不过问他跟学校老教师的事,但今天有点反常了。 志远低着头,小声说,“爷爷要走了。” “走?去哪里?”林清屏诧异。 “去首都。”志远低声说,“他的儿子和孙子要来接他去首都了,他老了。” 林清屏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那我们应该为爷爷高兴啊!回到亲人身边,有亲人陪伴和照顾,不好吗?” “好。”志远说这个字的时候,有种酸酸的果断。 林清屏以为他是舍不得爷爷,摸了摸他的头,“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 “那……我们给爷爷送点什么礼物吧?他会喜欢什么?”林清屏知道志远重感情,不然,前世怎么会为了哥们义气把自己弄进监狱里去?相处了这么久的老爷爷要离开,不舍也是正常。 志远却道,“就送吃的吧,爷爷喜欢吃好吃的。” 林清屏笑了笑,“好,那我明天做新鲜的,给爷爷带在路上吃。”至于今天志远留下来的这一半,是他自己吃了还是送给老先生,她都不管了,孩子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因为不知道老先生第二天到底几点走,林清屏下半夜就起来了,做糕点不难,就是耗时。 她一起来,二妹也起了,和她一起在厨房里忙碌。 七点多钟的时候,姐妹俩就把吃食都准备好了。 顾家的酱菜做得好,腊肉也很香,她和二妹各做了几个罐头瓶子,给他们在车上就饭就馒头,都好吃。 林清屏还做了松饼、蛋糕等甜食,老先生好像也爱吃甜食,用牛皮纸打包了好几包,一起装起来。 这一次,志远是牵着她的手去的学校,她也就大大方方去了,不像从前,刻意不干扰这一老一小的忘年交。 学校门口停了一辆吉普车。 老先生在两位年轻人的陪同下正从学校里走出来,看见他们,眼睛一亮,好像就是在等他们似的。 老先生招了招手,志远跑过去了。 老先生便和身边两位男子说,“我屋子里的书,就不带去了,都留给这个孩子了。” 其中一位年轻人道,“是,爷爷,我现在去搬。” 志远把手里抱着的蛋糕给他,“我婶婶说,给你路上吃。” 林清屏听了,忙和二妹上前,把松饼和菜也都交给老先生旁边的年轻人。 老先生看看二妹,很欣慰的表情,“不错,考得不错。” 二妹眼泪有些湿润,“我还没能好好感谢你,你就要回去了……” 很是舍不得。 “还要感谢什么?”老先生笑着说,“你考得这样好,就是给我最好的感谢了!” 一席话,说得二妹眼泪往下掉。 老先生又笑,“别难过,难过什么呢?说不准啊,我们又再见了!”说完,还对身边的年轻男子道,“看看人家,乡下这样的条件,还考得那样好的成绩!” 年轻男子笑笑。 老先生又看着林清屏,“吃了你那么多好吃的,谢谢你啦!” “啊?”林清屏完全没想到老先生会这样跟她说,因为她很少在老先生面前露面,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也没能好好给您做几回吃的呢!应该是我谢您才是。您对志远和林青云这么好。” 老先生没应答她这句,只笑道,“林青云,这个名字好,青云啊!我等着看你直上青云!” 老老少少们书说了一阵子话,年轻人和司机把书也搬得差不多了,都搬上车,然后连车带人,都给送回给顾家,老先生就乘着车,离开顾家村了。 望着老先生的车远去,志远蔫蔫地回了房间,甚至没有吃林清屏刻意给他留下来的松饼。 林清屏不放心他,跟着他进了屋,发现他躺在床上,眼眶有些红。 林清屏坐到床边,摸了摸他的脸,劝道,“志远,首都虽然远,但是,现在有火车啊,我们以后可以坐火车去看爷爷的!” 以后还有高铁呢!以后飞机航运也会很发达!距离都不是问题。 志远却并没有因这句话而得到安慰,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都要去首都呢?首都这么好吗?” “嗯?”这个“都”是什么意思? 志远眼圈微红,“你也要去是不是?” 林清屏愣住了,他怎么知道? “你听谁说我要去首都的?”林清屏记得自己报志愿和高考的事没跟公公婆婆说啊! “我反正就是知道!”志远身体一扭,背对着她了,“你和二妹姨都参加什么考试了,你还考了第一,你要去首都了!” 林清屏无言。 她没法说自己不去首都,虽然首都大学难考,但是万一呢?万一她录上了呢? “你去吧!”志远说,“我自己待着。” 然后就不理她了。 无论林清屏说什么,都不再说话了。 林清屏只好故意道,“你不说话,那我走了哦?” 她假装站起身,刚刚转身走了一步,就听见志远在身后哭了起来。 林清屏觉得心里挺难受的,转身将他抱了起来。 志远就哭得把脸埋进了她怀里,“是不是,是不是……去了首都的就都不回来了?” 说话都哽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会呢?怎么会不回来呢?谁告诉你的?”林清屏不知道小孩子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我就知道,不要人告诉我,我就知道,去了首都的人都不会回来了!”他哭得更大声了。 “不会!”林清屏发誓,“我绝对不会的!我的家在这里呢!我怎么会不回家?” “可是,我妈妈就是去了首都,就不见了!”志远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她不要我了!” 林清屏:…… 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先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志远,让他趴在她怀里哭,好好哭个够。 她真的怀疑,这个敏感而孤傲的孩子在母亲远离、父亲去世后,有没有好好痛快地哭一次。 如果没有,今天就痛痛快快地哭吧! 志远哭得,二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轻手轻脚进来看,林清屏暗暗对她摇头,她又出去了。 第108章 你刚刚怎么说的 前世,林清屏从来没见过志远的母亲。 前世志远有没有跟学校的老先生有交集,她也不清楚,那时候她对志远真的只有嫌弃,从没管他一分半毫。 但是,她记得有一回,志远到她店里来,带了一只首都烤鸭给她。 想来,他是去过首都的,只是,不知到底是去见的谁,为什么后来又会继续回到县里来跟人瞎混…… 这个孩子,无论前生今世都不曾提过母亲二字,尤其长大以后,很是凶神恶煞,小霸王似的人物,谁能想到,这样的人,其实爱吃甜食,其实,心里始终也有个角落是留给母亲的吧…… 林清屏抱着他,心里有个地方很酸。 她真的觉得,对不住这孩子在她临终前来看她时叫她的那一声“妈”。 志远或许从来没这样哭过,哭着哭着哭累了,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林清屏把他轻轻放下,看他睡得很安稳才出去。 本来准备回家看看二老和志远就回厂里去的,但今天志远这一闹,心里放不下,打算推迟回厂的时间,再观察志远一两天再说。 结果,志远这一睡,竟然睡了一天。 一直到吃晚饭了还没起床。 林清屏从外面回来,觉得不对劲,进屋子里一看,小家伙瘦瘦的身体,蜷成小小一团,还在睡。 “志远?”林清屏轻轻叫了一声,俯下身查看,只见他脸上红通通一片。 林清屏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前世照料小侄儿尽心尽力,当妈会的,她基本都会,一看之下就知道不妙,伸手一摸,果然,额头、脸、后颈,都是滚烫的。 这怕是有39度以上了! 她赶紧把志远抱起来就往外跑。 “这是怎么了?”婆婆刘芬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惊问。 “娘,志远病了,我得抱他去卫生院!”林清屏忙道。 “你等会啊!你怎么抱得起来?你等你爸回来!”婆婆忙道。 林清屏想了想,公公今天进县城买种子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者,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她觉得,如果志远醒来看见陪在旁边的是她,会很高兴。 “算了!”她道,“我抱着去就行。” 二妹下午也出去了,说是从前的同学找她。 林清屏让婆婆别担心,她一个人可以,就抱着志远直奔卫生院而去。 卫生院在乡里,这个时候交通不便,只能靠走的。 林清屏一开始抱着,志远人瘦小,体重轻,但也是六岁的孩子了,一直抱着,没多久手臂就受不了,她又改了背。 就这样,磕磕绊绊的,从村里到乡里,走了两个小时。 到卫生院的时候,她满头大汗,把人放下来,她腰都直不起了。 “大夫,麻烦给孩子看看,发高烧了!”她喘着气。 医生给志远一量,果然,39度5了。 马上给安排打针。 医生让他们暂时留在卫生院别走,要观察孩子情况,如果迟迟不退烧,反复发烧,最好去县医院。 林清屏点点头。 她明白的,这个时候乡卫生院条件有限,能引起小儿发烧的病可不仅仅只有感冒,还有多种病毒感染,如果耽误了病情,是很危险的。 林清屏带着志远在卫生院留观。 时间一点点过去,志远却没有退烧的迹象。 林清屏很焦急,不知去诊室问了多少次医生。 两个小时候,医生来留观室看志远,仍然没有退烧。 “孩子爸呢?”卫生院医生问。 林清屏不知道怎么说,就连她也不是孩子妈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部队。” 医生恍然,“你是军属啊!那可怎么办呢?最多再等一个小时,如果还不退烧,你就得把孩子送县里去,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同志……” “没事,我可以的!”林清屏马上道。 其实她一个小时都等不了,想马上就把志远带走。 如此忧心忡忡的,在留观室和医生诊室几个来回问问题,再回到诊室时,习惯性去摸志远的额头,却发现虽然温度仍然很高,但发根的地方有点点潮意。 她心中一喜,再摸他的脖子和后颈,果然,是真的有了汗意。 她心底一松,差点喜极而泣。 据她上辈子带侄儿的经验,孩子发高烧如果出汗了,就证明在退烧了。 她稍稍安心,坐在志远身边,为他擦着汗。 这一回,没再过多久,志远就出了一身大汗,体温也随之降了下来。 林清屏再给他擦汗的时候,他皱了皱眉,醒了过来。 林清屏大喜,“志远,你醒了?” 不知是不是刚醒来时不太清醒,志远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像洗过一样,格外清亮。 “怎么了?”林清屏冲他笑了笑,“不认识我了?” 说到这里,她还真吓了一跳,别是发烧烧傻了? 她正想去叫医生来,志远却开口说话了,声音还有些哑哑的,“这是哪里?” “是……是卫生院啊。”林清屏担忧地坐了回来,“志远,你知道我是谁吗?” 志远的模样倦倦的,抬眼看了她一下,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林清屏。” 林清屏:…… 这臭小子! 不过,却开心地笑了,孩子没傻!孩子好了! 林清屏赶紧从开水壶里倒了杯热水给他,“来,赶紧喝水,多喝水好得快!” 志远的嘴唇干涸得很,一大杯水被他喝干干净净。 喝完水后说话嗓子都清明了不少。 志远看了看窗外,“很晚了吗?” 林清屏点点头,“是啊!快半夜了呢!” “你一个人?”志远看了看周围。 林清屏笑着点头,“二姨和爷爷今天都不在家,奶奶我不让她来,在家给你做好吃的呢,你回去就有的吃。” 志远把头偏了过去。 “怎么了?还是,你不想我陪你啊?”林清屏故意说。 志远的眼睛倏地睁开了,看了她一眼,颇有几分老气横秋,“下回不要了。” “什么?”不要什么? “下回我生病,不要大晚上一个人送我来卫生院,我自己会好的。” 林清屏忽然明白他这一堆废话是什么意思了,这孩子,还是牢牢记着她怕黑这件事! “胡说八道!”她捏了捏他的小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涨,“下回别生病了!生病是什么好事?还下回下回的!” 回头想想,好像上辈子没有谁关心过她怕什么。 她做顾家儿媳妇的时候,泼辣不讲理,婆家没有谁会想她这么个作精还有怕的。 后来,顾钧成不在了,她一个单身女子,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所有人都把她当女强人,来她这里从来都是索取和求助,好像,她天生就是铜墙铁壁,是所有人的依靠。 倒是这么个小小孩子,竟然会关心她也有害怕的东西,她不是无坚不摧…… 虽然,其实,她并不怕黑。 志远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变得红红的,以为她担心他再生病,于是很认真地说,“真的,生了病自己会好的,你不要担心了。”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生了病自己会好? 林清屏眉头一蹙,“你难道生过病自己好了?” 志远点点头,“在我……就是他们告诉我,我爸牺牲那天,我也是这样,很热,头痛,难受,后来就自己好了。” 林清屏听得心里更加难受。 这孩子到底遭遇了些什么啊! 母亲早早扔下他不管走了,父亲又牺牲,那么小小的一个人,遭遇这么多打击,生了病还自己一个人熬…… 林清屏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只觉得这孩子又可怜又可爱,忍不住俯下身,飞快在他小脸上亲了一下。 志远明显愣了。 然后就不说话了,脸红得更加厉害。 林清屏笑了笑,拍着他的小手,“别再说什么生了病自己一个人好的话了,你自己不心疼自己,婶婶还心疼呢,以后有哪里不舒服,婶婶在的时候告诉婶婶,婶婶不在家就和爷爷奶奶说,不许自己偷偷藏着一个人好!” 志远愣愣的,依然没说话。 “听见没!”林清屏板起了脸。 志远看看她,红着脸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 林清屏笑了。 志远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清屏去找医生,告诉他孩子退烧了。 医生来看了后,也放了心,又给开了口服药,叮嘱她什么时间吃以及剂量。 这么一折腾,志远又倦倦的。 林清屏给他把毯子盖好,怕他出了汗再着凉,“生病了是很累的,你累的话就睡觉。” 志远眨着眼,忽然问她,“你刚刚怎么说的?” “什么?” “刚刚医生问你,我爸在哪里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林清屏微微诧异,“你听见了啊?” “嗯,好像听见了一点,你怎么说的?” “我说,在部队……”林清屏愣住了。 孩子为什么这么问呢?是她答得不好吗?她真的只是一时情急,不想把孩子父亲不在了的事说给陌生人听,既然医生把她当孩子妈,那她下意识就把志远的爸对标顾钧成了。 所以,孩子是敏感了吗? 触到他的伤处了?还是不乐意她这么说? “是这样的,志远……” 她觉得还是要跟孩子道歉,说清楚,别让孩子心里有疙瘩,然而,她没能把这句话说完,因为志远把她的话打断了。 “你怎么说的?可以再说一遍吗?” 林清屏愣愣的,喃喃又说了一遍,“我说,在部队。” 志远便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睡了。 第109章 往事不堪回首 志远病了三天。 三天后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林清屏要回厂里去。 走那天给志远做了一份双皮奶,志远乖乖地吃了。 吃完早饭后,顾有莲和杜根将小麦送了过来,两个小孩乖乖跟大人们说再见,林清屏、二妹便和顾有莲夫妇一起出发了。 志远再没提她要去首都一事,好像是接受了,又好像是听懂了林清屏的解释。 只是,这一回林清屏才回家几天,厂里又出了事。 确切地说,是她弟弟林家贵出了事。 林家贵被厂里保卫科抓起来了,原因是偷厂里样衣打算倒卖给别的服装厂,都已经招了,现在就关在厂里,也没送去派出所,是给了林清屏面子,等她来处理。 顾有莲听了这事,默契地和杜根没吭声。 这是弟妹家里的事,他们不方便多嘴,虽然对于弟妹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弟弟,挺想不通的。 两口子先回宿舍去了。 这次回家,婆婆又问起杜根,要杜根把工资交给她管。 杜根拿不出来。 因为,钱在顾有莲手里。 上一回两口子吵架,顾有莲要求各管各的钱,杜根不但同意,还把自己的钱都上交给顾有莲了。 两人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感情一直很好,哪有闹一辈子别扭的? 杜根服软,顾有莲也就收了钱,不再怄气。 顾有莲人心善,虽然一万多块钱被婆婆拿去贴补娘家,不可能再收得回来,但她想着只要肯干,哪有挣不来钱的理? 但没想到,这次回去又被婆婆气着了。 因为婆婆从杜根那里没拿到钱,话里话外挤兑顾有莲。 杀只鸡给儿子炖了吃,要冷嘲热讽一句“不下蛋的鸡不杀了留着浪费粮食吗”。 又说杜根,钱不给她这个当娘的留着干什么?都没有后代继承! 然后就在屋里摔盆打碗,说害得她杜家绝后。 顾有莲很生气,什么叫绝后?小麦不是杜根的孩子吗? 但这么说没有用,在婆婆眼里,女娃不是后。 所以,那日那个万宝又来了。 婆婆说,已经认了爹娘的,不能再更改。 为此,一家子又闹得不欢而散。 这会儿顾有莲心里还憋着气。 杜根也是发愁,好不容易跟媳妇和好了,如今又不搭理他了。 到宿舍以后,杜根就跟顾有莲表委屈,“媳妇儿,我妈瞎说那些话,又不是我说的,我还和她吵架了,我是跟你站一边的。” 顾有莲冷哼,“是吗?那你家那个万宝呢?他叫爹也没见你反对啊!” “小孩而已,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再怎么样也是亲戚,再说,咱们现在不是没钱,就算接个儿子来养着,也不是养不起,也给小麦多个伴嘛!”杜根陪着笑脸说。 顾有莲冷哼一声,从包袱里翻啊翻的,翻出来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个存折,存折她和杜根这半年的钱。 她把数目给他看,“你看着,这里有一半是你的,现在我们就去银行取一半出来,我还给你,你用你自己的钱去养儿子去!不要带上我!我不需要儿子,我的钱都是小麦的!” 杜根听她这么一说,又慌了,赶紧把存折合起来,往她怀里塞,“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的还不是你的?都说好的我们好好过日子,可别提你的我的这样的话了,行了行了,我们就一个闺女啊!” 顾有莲哼了一声,“那从下个月起,我把我的钱给你吧,一点点给,直到给平存款为止。” 杜根哭笑不得,也不说了,抱着顾有莲讨好。 顾有莲一开始气呼呼地挣扎了一下,但后来也就随他了,不管怎样,杜根是她自己挑的人,一直对她很好,也很听她的话,两人恩爱得很。 而林清屏却和二妹去了保卫科。 路上遇到小琴,小琴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清屏拉住她,“你有话就说,我们俩你还躲躲藏藏?” 小琴就弱弱地说,“师父,我觉得,你弟弟说的那些话,对你不太好,我又怕我多管闲事了……” “他怎么说的?”她弟的德性,她太知道了! “他说……”小琴小声道,“如果谁敢动他,你回来会算账,说你会离开这个厂,让大家都没饭吃。” 林清屏冷笑,还挺懂呢,知道她对服装厂的重要性,然后来拿捏别人。 上辈子他弟就是这个德性啊! 上哪都签单,走到哪里都是“我姐如何如何”,后来她侄儿也学会了这套——“我姑如何如何”,他们甚至不需要姓名,头上顶着的就是林清屏弟弟和林清屏侄儿这几个字,走哪横冲直撞,只管签单,每个月月底,一堆的酒店、夜店、餐馆、商场、各种休闲场所拿着账单来结账,每个月信用卡刷爆,短信发到她这里,她来还。 但怪谁呢? 怪她自己啊! 不是她自己纵容的吗? 林家贵坐在保卫科里,人保卫科的还好吃好喝供着他,还真怵了他那个威胁。 这事儿直接把厂长都难住了。 不处理吧,这明目张胆偷厂里设计去卖,怎么向别的职工交代? 处理吧,林师傅的弟弟,真不敢得罪,把林师傅惹毛了,厂里还靠她呢! 林清屏到保卫科的时候,还在门外就听见她弟在那咆哮,“这吃的什么东西?我不要!我要吃肉!还要鸡腿!” 呵!还嫌伙食不好。 保卫科长陪着林清屏来的,很是难为情,“食堂今天没有炒鸡肉……” 林清屏摇摇头,示意没事,“别管他。” 保卫科长稍稍放心,最近秋款要开订单,厂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做好保安工作,别像上次似的,样衣被调包! 保卫科长知道这事的重要性! 这可关系着厂里全体职工的福利呢!哪里敢大意! 天天带着人巡逻,明里暗里站岗,结果,把林师傅的弟弟抓住了。 这家伙一点不经审,一问,就全都招了,还把上回样衣调包的事也是他干的给招了,说是冯得宝给了他五十块钱,指使他干的。 厂长都被这话要气昏了。 五十块钱就破坏姐姐的设计,那可是亲姐姐啊! 但再气,也得等林清屏自己来了再解决这事。 林清屏这一回来,保卫科也有人去叫厂长了。 林家贵的声音在里面还很嚣张,“你们这么对我!等我姐回来,小心我跟我姐说,让你们全厂的衣服都卖不出去!” 他怎么敢的啊! 林清屏都不理解了。 她这一年来,对娘家的予取予求已经完全不搭理了,可以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了,她弟怎么还敢这么自以为是? 真的跟上辈子一模一样啊! 来公司里找财务随意提款,财务不肯,他就是这么嚣张的:等我告诉我姐,让我姐开除你! 上辈子的她真的好傻啊! 把他从财务那里拉走,用自己的钱补贴他,再去好好安抚财务…… 林清屏站在门外痛思从前的傻事,没想到二妹却忍不住了,推开门冲了进去,照着林家贵脸上就是一巴掌。 林家贵被打懵了。 林清屏也愣住了,因为这个妹妹最是温顺,吃苦耐劳,否则上辈子怎么会被一段婚姻吃得死死的,最后年纪轻轻得病早逝。 林家贵短暂地懵了一瞬后,捂着脸就发疯了,“二姐?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你?”二妹气得左右看看,寻摸可以继续打的工具,最后操起一把扫把往他头上劈头盖脸砸下去,“我不打你谁打你?我恨不得打死你!你还是人吗?你要这样害大姐?大姐那么辛苦,才奔出来现在的好日子!她通宵达旦做衣服改衣服的时候你看见了吗?她那么辛苦,你在这给她拖后腿!给我们家丢脸!你还是人吗?” 林清屏、保卫科长和后来赶来的厂长,都看着二妹追着林家贵打,看愣了。 保卫科长和厂长是不知道要不要劝,或者说怎么劝。 林清屏则是不打算劝。 本来这顿打该她来打的,但是,她很高兴看到二妹有了气性。 人还是要有气性的,不然,像上辈子那样,二妹性子软弱,这辈子哪怕念了书,她也担心这个妹妹会被人欺。 现在能有脾气,是件好事。 林家贵被追得满屋子跑,还跑到林清屏这里来,抓着林清屏躲来躲去,大声嚷嚷,“大姐,大姐,你看二姐,大姐救我!” 林清屏想起小时候。 林家贵被娘娇生惯养,爱惹事,人又弱,跟村里孩子打架打输了,哭着跑回来喊大姐:大姐,他们欺负我,大姐救我。 从小被灌输要爱护弟弟的她,拿起铁锹就奔出去拼命,给弟弟出气,哪怕自己被打伤了也要护着弟弟…… 想起来,心里还是痛的。 往事不堪回首…… “好了,二妹,别打了。”她阻止了妹妹继续拿扫把追赶他。 她弟以为他姐像小时候那样,会给他出头了,哭得眼泪啪啪的,“姐,还是你最好了,娘说你以后不会管我了,我不信,还是你最好……” 林清屏心中冷笑。 她弟还在那哭诉,“姐,你知道你不在,厂里人怎么欺负我妈?把我关起来,还不给我饭吃!你要狠狠给他们教训!不给他们设计衣服了!让他们衣服卖不出去!” 第110章 离愁 林清屏表情淡淡的,把自己的手从她弟手里抽了出来,脸上是淡漠和冷静,仿佛拉着她手的是个陌生人。 “厂长。”她对杵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厂长说,“既然是我建议你严加防范,那出了事当然是按照厂规处理,甚至,如果牵涉到违法的,该报公安就报公安,我没有任何意见。” 厂长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然后心里对林清屏肃然起敬。 他当了这么些年厂长,最难处理的就是人际关系,厂里枝枝蔓蔓的,谁是谁的谁,谁又是谁的谁,全是亲戚,要处理个人办件什么事,亲戚之间相互说情,下了谁的面子也不好,实在是太难了。 没想到,林清屏这么年纪轻轻,竟然能这么公道,那可是她亲弟弟啊! 亲弟弟也傻眼了,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他姐,这才想起他娘说的话:这个姐姐忘恩负义,捡了高枝,已经看不起家里人了! 林家贵顿时气得暴跳如雷,直呼她大名,“林清屏!你个吃里扒外的!你等着!我回去告诉娘,看娘怎么揍你!” 林清屏不再搭理他,跟厂长交代清楚后,就径直离开了保卫科,将林家贵的骂声都甩在了身后。 她这个弟弟,永远是这样的说辞,从前也是,但凡她稍微有一点不满足他,他就回去告诉娘,然后,娘再来要生要死哭着胁迫她。 其实,她上辈子做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也有过波折,难的时候也是负债累累,但他和娘不管的,就是吃定了她,她那时候借着钱也要满足他的要求。 二妹从后面追上来,叫“姐”,眼圈都气红了。 林清屏倒想听听她的想法,“二妹,我不管弟弟了,你觉得我无情不?” 二妹心里为这样的弟弟又气又伤心,但思路却很清晰,“还要怎么管?他在厂里仗着是你弟弟,根本没下几天车间,成天鬼混,厂里还照样给他发临时工工资!还要怎样呢?现在他自己做错了事,怪谁?考试做错题都要扣分,人做错了事,难道不要罚?” 林清屏听了,心内微笑。 所以说,人得读书,她平常也没教二妹什么,书读多了,自然,人就明白了。 这一次,她弟被开除了。 厂长还是给了她面子,没有报公安局去。 厂长说,没有造成后果。 林清屏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她和二妹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她们县真是厉害,她俩不但是县里前三,在省里都排在前面,她俩都顺利地被首都大学录取了! 第二名那个人,报的沪市的大学。 也许是对自己估计不足,不敢冒险,全省没几个报首都大学的,她俩分数又那么高,被录取简直毫无悬念! 真的要去首都了! 哪怕林清屏重活一世,拿着录取通知书依然很激动。 二妹更是,把通知书好好地包起来,生怕搞脏了,睡觉都抱着。 尘埃落定,林清屏才开始一个个告知。 其实也没几个人要告知的,顾钧成是第一个。 细细一算,她跟顾钧成又好久没见面了。 她借的厂里的电话打去部队的,没报希望能找到他,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会是小田,一听是她,马上就把顾钧成叫来了。 “顾钧成!”她叫着他的名字,窗外的太阳金灿灿的,照得人心里也格外灿烂。 顾钧成在那边上来就说,“考上了?” “你怎么知道的?”林清屏震惊极了。 “还用问吗?” 顾钧成的声音传来,即便隔着电话线,林清屏也能听出来,他也在笑,他也会为她高兴吧? 林清屏就有些小小的傲娇冒了出来,“你猜我考上哪了?” “首都?” 林清屏心里欢喜,反而一跺脚,“一点不好玩!你就不能猜错一次,让我得意一下吗?” “还要得意?”他倒是很爽快,“好,你重新问我一次,我重新猜。” 林清屏噗嗤笑了。 她就是想在他面前得意一下,骄傲一下,也只在他面前得意一下,骄傲一下,在外面,要矜持,要谦虚。 但是,倒也不用再重来了。 “顾钧成,我不但考进了首都,我还考上了首都大学!我和二妹都考上了首都大学!”下次见面,再在他面前好好嘚瑟! “你很棒,林清屏。”他在那端说,“祝贺你。” “嘿嘿,谢谢。”林清屏笑。 那个时候的电话,可不像后来,一打就打几个小时,聊个尽兴,没有人这么聊电话的,只把重要的事说了,林清屏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去找厂长。 要去上学了,就不再厂里做临时工了。 但是,还是可以给厂里设计新款的,只是不能来日日盯着了,这家服装厂,在她最初的创业路上,给了她机会,对她好的人,她是不会忘记的。 厂长当然会觉得遗憾,但是,更多的是为她感到高兴,出息了啊!那可是首都大学! 而就在这个暑假,梅丽那边的厂址也选好了,就在本省的一个地级市。 梅丽来找她的时候,厂子已经开始动工,手续也在办了,就等着最后批下来。 兴冲冲跑来,却得知林清屏要去首都了。 “你可真行!”梅丽一脸惊喜,“我说你行你就行吧?不过啊,你得请我吃饭,哼,我千山万水把厂开到你这里来,你却要弃我而去了!你说!你要不要请我!” “请!请!”林清屏高兴着呢,请梅丽吃了一顿大餐,顺便啊,还问梅丽,“话说,你家武团长,带着你喂蚊子啊?” 梅丽:???这她可就不懂了。 林清屏把上回跟顾钧成在山上等日出喂蚊子的事一说,梅丽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林清屏瞪着她。 梅丽挡住她眼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可别看着我了,你再这样看我,我要成为被饭呛死第一人。” 笑归笑,林清屏还是很担心的,“这个厂你真的还要办下去吗?我没有时间帮你了,只能画画图。” 梅丽摆摆手,“不用你操心!人我多得是,我就缺个优秀的设计师,你好好念书,好好给我画图就行了!” 林清屏觉得,既然是投资,那自己也是要入股的,只留了部分上学的费用,其他的钱,她都拿出来给梅丽建厂投产了。 梅丽想了想,没跟她客气,做生意,再好的朋友在账目上也是要清清楚楚的,到时候,还要拟个合同出来。 这边跟梅丽商量办厂的事,她要离开服装厂去上大学的事也在厂里传开了。 小琴是本来就知道的,顾有莲和杜根心里也有底,只有她和杜根在厂里职工跟她不对付的时候招的那批临时工慌了。 他们一个个都来找林清屏,满脸担忧。 “你们有什么想法呢?”林清屏索性摊开了说。 “我……我们想跟你一起去,你在哪里我们在哪里。” 这些临时工们消息真的很灵通,居然还知道了梅丽办厂的事。 林清屏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别说他们现在只是临时工,就算是正式的,未来也会下岗。 顾有莲反而消息落后了,到现在才知道! 听临时工们一说,也很是心动。 在服装厂里,她和杜根永远只是临时工,临时工的工资只有二三十,每次都是林清屏把她的钱分一部分给他们。 如果,去了林清屏自己的厂里,能做的事就多多了! 其实林清屏自己也想顾有莲和杜根过去的,理由和顾有莲的一样,不可能在厂里当一辈子临时工的,何况,这临时工还当不长久。这两口子能力都很强,杜根天生做生意的料,顾有莲勤快肯学,去了梅丽厂里,能做大事的。 于是,她又把顾有莲两口子和这波人带去见梅丽,梅丽那里厂还在建,但是,也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当即就拍板,跟她走!虽然还没有衣服可以生产,但可做的事多了! 林清屏又要去厂长那里,表达万分的抱歉。 厂长真的是极好的人,立刻放心不说,还恭喜她有自己的厂了。 说得林清屏心里反而酸酸的。 “胡厂长,没有你的支持,就没有我的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以后,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林清屏看着胡厂长已经开始花白的头发和一脸慈爱,心里难受起来。 胡厂长是真的有长辈风范的,不像她爹…… 只是,她上辈子不认识胡厂长,不是他最后是什么结局。 这些七七八八的事一忙完,她也差不多要准备去念书了。 于是,和二妹把东西全部整理干净,算是和瑞祥服装厂正式告别了。 她走的时候,居然好多人来送行。 特别是最初和她杠的那些工人,居然好几个都哭了,惹得林清屏心里也酸酸的。 “林师傅,有时间再回厂里来看看!” “是啊,林师傅,说走就走了,我们还在猜你的冬款要设计成什么样子,会突破多少订单呢。” 女职工们围在她周围,依依不舍。 “我会回来的!”林清屏和她们一一握手,“冬款我会设计的,到时候好拜托大家,把最美的衣型展现出来!” 一听还有冬款,大家伙的离愁才淡了些,林清屏挥了一遍又一遍手,终于踏上归途。 第111章 他从来不曾拒绝过 林清屏细细梳理自己在开学前有哪些事要做。 原本以为她弟被厂里开除,她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一定会来找她的,但没想到,居然一切风平浪静。 她仔细理了一遍,觉得就算自己走了以后她娘再来找麻烦,也找不上谁。 二妹和她一起走了,她娘应该还欺负不到公公婆婆头上。 唯独,还有个心结,她没解开。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手里揣着顾钧成给她的所有工资,成天在县城里跟一帮她认为时髦的姑娘吃喝玩。 约是在两年后,认识了糖厂一个姑娘,还是糖厂厂长的女儿,长得漂亮,家里条件好,被她娘看上了,要说给她弟做媳妇。 她那时候有求必应,立刻就把顾钧成叫回来去给弟弟说亲。 是的,逼着顾钧成请假回来的。 那时候,她根本不想念顾钧成,也不在乎顾钧成是否回来看她,甚至,巴不得他不回来,只要他汇钱回来就行。 但是,如果是娘家的事需要他出面,那她电报拍过去,他就必须得回来。 现在想来,他真的,对她前世无理取闹的予取予求,只要他能做到的,从来没有拒绝过…… 跟城里糖厂厂长的女儿说亲,就她家那个条件,她自己也觉得弟弟配不上人家姑娘,她家条件也没有好到让人姑娘嫁过来,可有顾钧成这个团长姐夫加持,面上一下就好看了。 后来,就是她逼着顾钧成去给她弟说的亲,姑娘家也确实是看在顾钧成的面子上觉得还不错,而后,姑娘的爹,也就是糖厂厂长查出大病,着急姑娘的婚事,匆匆忙忙就和她弟结婚了。 这是林清屏上辈子做错的又一件大事。 如果这个姑娘没有成为她弟媳,后来的命运一定不会这么糟糕…… 这辈子,沅沅一定不要嫁到她家来了。 只是,她这一年途经县城不止一次来糖厂找过人,都没见到她,她跟门卫打听,甚至糖厂厂长都不姓程。 或许,还没调过来? 她也不知道沅沅爹是什么时候来这里当的厂长。 她不死心,这眼看要上学了,她得再去一次。 没想到,这次却遇上了。 没遇上沅沅,遇到程厂长在糖厂外面的一家小店吃面条。 她拉着二妹,赶紧也进去了,要了两碗面。 二妹一脸懵,“姐,我们不是刚吃过?” 林清屏轻轻“嘘”了一声,一边等面条,一边打量程厂长。 眼看程厂长吃完要走,林清屏不能再耽搁了,叫住了他,“这位大叔。” 程厂长看看周围,除了他,好像没有别的大叔了,指指自己,笑着说,“姑娘可是叫我?” 林清屏心里一酸,程厂长笑起来可真慈祥,希望这一次他能逃过病痛的折磨,可以好好保护沅沅娘俩。 她忍着心里的酸意,笑着上前,“是的,大叔,冒昧了。” 程厂长不以为意,笑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林清屏假装打量他,“大叔,我看你脸色,觉得你应该身体不是很好,你去医院看看吧?” 程厂长笑了,“我身体好得很啊!没有哪里不舒服。” 确实,他看起来挺结实的,而且,据说还喜欢跟厂里年轻人一起打篮球,哪里都不像病人。 但是,林清屏知道他会生病啊! “大叔,你相信我!我家里是祖传中医,真的,不信你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林清屏急道。 程厂长笑了,“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说给大叔听听。” 得,把她当江湖骗子了? 不过,程厂长好心倒是真好心,把她当江湖骗子还问她难处,打算帮她渡过难关呢! “我没有难处!真的!”林清屏觉得自己大概率也像骗子,努力说服,“你就让我把把脉吧!我不收钱!就把一下脉,你也损失不了什么!” 程厂长似乎都无奈了,只好笑着坐下来,把手腕伸给她,“好好好,你给我把把。” 林清屏哪里会把什么脉啊! 装模作样鼓捣了一通,“大叔,你是不是常腹泻?” 程厂长微微一愣,还真让她说着了。 “大叔,我没诊错,你肠道上是有问题的,你一定要尽早去医院看看,县里如果查不出来你就去市里省里,请你相信我,如果有问题,就尽快手术,这种病拖下去会癌变,如果没有问题,你只当做了个体检,买放心。” 上辈子程厂长是肠癌晚期。 如果他好好的,沅沅未必会跟她弟结婚。 程厂长被她说得,还真的唬着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林清屏一看,来的是沅沅妈妈,蒋丽萍。 林清屏赶紧把这个病的重要性又说了一遍。 蒋丽萍看看她,再看看程厂长,二话不说拍了板,“这姑娘说得没错,去查查,就当花钱买个放心!” 林清屏松了口气。 这下好了,虽然程厂长现在还是将信将疑的,但有蒋姨的督促,这事儿不会耽误了。 林清屏不知道自己的常识对不对,只是听说过,肠癌早期是息肉,如果能早早发现息肉并夹掉,是不是就能避免它恶化? 二妹被她这出神叨叨的戏给惊住了,在程厂长夫妇离开后,小声问她,“姐,他们是谁?咱们又什么时候成中医世家了?” 林清屏不置可否,笑了笑,拍她的手,“你姐是天才,你知道不知道?” 二妹:…… 二妹:“姐,不如你给我看看呗?” 林清屏啐她,你好好的,身体健健康康的,看什么病! 这辈子不嫁给那个家暴瘸子,不会挨打,不会抑郁,当然不会再有病! 程家的人也重逢了,似乎该办的事真的办得差不多了。 她回了顾家村,这下,是真的开始准备上学的东西了。 她甚至打算提早去。 婆婆刘芬连续数日都惴惴不安,在她面前欲言又止。 林清屏隐约能猜到婆婆是为了什么,但婆婆不问,她也就不说了。 直到有一天,刘芬终于试探着问她,“瓶子啊,你去念书的事,成子知道不?” 来了…… 林清屏很坦然,“知道啊!我跟他说了。” 刘芬点点头,“那……成子咋说呢?” “他很支持,恭喜我来着。” 刘芬一听,笑了笑,走了,没再继续问了。 直到婆婆走远了,林清屏才听见远远传来的一声叹息。 婆婆的顾虑她明白,换成是她,她也担心儿媳妇去了首都,还是大学生,会不会跟儿子生分了。 林清屏不怕啊,这个担忧太正常不过了,人性如此,只是,日久见人心,婆婆以后会明白的。 除了婆婆以外,还有个人也闷闷不乐的——志远。 眼看就要去首都了,林清屏被叫去村里取电报。 她知道,电报一定是顾钧成拍过来的,赶紧就去了。 电报上只有几个字:志远一事没问题。 她拿着电报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可以开始收拾行李了! 家里的手提皮箱是敞开着的,里面最早是她收拾起来准备带去上学的她和二妹的衣服,每天想着要再带点什么,就再加点。 今天,她准备再加点东西的时候,发现箱子里多了一个小铁盒。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小木牌,上面很拙劣的字体,刻了两个字:平安。 特别简陋的手工,却看得人眼眶发热。 “是志远刻的,一天鼓捣这玩意儿,我还道在刻什么呢!”身后响起婆婆的声音。 林清屏将木牌放回箱子里,擦了擦眼角,回头道,“我知道,娘。” 这一回头,又看见婆婆手里抱了一堆瓶子,都是吃罐头和奶粉空出来的,里面装了婆婆做的酱菜、咸菜、肉干和油炸小鱼干。 “娘……”林清屏看着这个前两天还因为她要去首都唉声叹气的人,心里有点暖。 刘芬把瓶子往她面前一放,翻出叮咚的轻微碰撞声,“首都是大地方,肯定什么都有,都是好东西,我也没什么好的给你,这些家乡玩意儿,不值钱,但好在能放,封严实了,放个一月俩月的没问题,哪天首都的好东西吃腻了,想吃一口家乡味,也能换个口味。” 说完,又掏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来,里面装的全是十元纸币,这一袋子,少说一两千。 刘芬把钱袋子往她箱子里放,“我也没啥本事,不像你们年轻人能挣钱,这点,你拿着在首都买好吃的,人在外面,千万不要克扣自己,趁着年轻,想吃啥买啥,穿衣服也不要省着,得跟大家差不多。” 所以说,善良的人和恶毒的人办事方法是不一样的。 善良的人担心儿媳妇飞走,挽留的办法是千方百计对儿媳妇好,用“好”来留住儿媳妇。 而恶毒的人,挽留的办法则是千方百计毁了儿媳妇的前途,不让她变得更好,把人捆绑在身边。 婆婆心里再不痛快,再担忧,最终还是个善良的人。 林清屏怎么可能要刘芬的钱? 之前她傻乎乎要离婚,把钱分了一半给顾钧成的,放在婆婆这里,早就已经还到她这里来了,她尽数给了梅丽去办厂的。 但她现在也不缺钱。 因她离开服装厂,厂里把夏款的利润尽数付给她了。 她现在又有了一小笔财富。 第112章 你怎么来了 她把钱袋子拿出来,放回婆婆怀里。 婆婆还待强行给她,她一把抱住婆婆,在婆婆肩头撒娇,“我不要钱,我有钱,我只要菜,你都舍不得给我多做点菜,这几罐哪里能放一个月两个月?我一个礼拜就吃完了!” 她自重生回来后,虽然和婆婆相处融洽,但从来没有这样亲密地抱过她。 应该说,刘芬这辈子都没跟哪个这样亲昵过。 顾有莲是大女儿,懂事能干,作为大姐,早早承担起家中责任,与母亲也就早早没有了小女儿撒娇的姿态。 顾钧成就更别提了,硬邦邦跟石头一样的性子。 刘芬怎么也没想到,儿媳妇会这样抱着她撒娇,当下就愣住了。 身后传来老头子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几个破咸菜也不多做点,这么点确实不够吃!” 这是听见林清屏的话,再说婆婆了。 在林清屏眼里,公公的存在感不高。 早出晚归干活,回来吃个晚饭,早早歇息。 好像一年下来也没说几句话,此刻这句却把林清屏逗笑了。 婆婆也哭笑不得,“什么好东西不成?”然后点着林清屏,“先吃,过阵子我再做。” “婶婶还要什么?”志远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两条鱼,一身衣服都湿透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和鱼打架了吗?赶紧换衣服。”林清屏赶紧道。这一身水,可别又感冒了。 志远点点头,把鱼交给刘芬,“给婶婶做了吃。” 说完就进去换衣服了。 林清屏正想他是什么意思呢,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小麦小声说,“舅妈,志远哥是特意给你去抓的,抓了一下午呢,他听说,家里人要去很远的地方,要做一桌好菜送的,家里的鸡鸭都不是他买的,他就去抓鱼了……” 林清屏笑叹,“这孩子……” 等志远换了衣服出来,林清屏叫住了他,“志远,明天婶婶就要出发了,你帮婶婶看看,还有什么没带?” 志远一听,立刻就小大人似的来了。 还真的认认真真检查她的箱子,看见他自己刻的那块木牌,有点羞涩得红了红脸。 检查一遍后摇摇头,“没有了,都带了吧?” 林清屏却笑着道,“有,还有一样。” 志远不明白了,皱眉,“什么?” 林清屏走到他面前,突然伸手,把他举了起来。 志远脸蛋一红,不明白林清屏在干什么。 林清屏抱着他,站在箱子面前故意皱眉,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哎呀,要把志远放哪里才装得下啊!” 志远惊讶地看着她,“婶……婶婶……你说什么?” “我说,我还要把志远带走啊!可怎么装呢?”林清屏笑着说。 “什……什么……”志远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麦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大声说,“舅妈说要把你一起带去首都!” “真……真的吗?”志远忽然就哭了。 “当然是真的!小傻瓜!”林清屏把他放下来,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志远站在那里,又是抹眼泪,又是笑。 小麦小手指着他,“志远哥哥傻了。” 志远是高兴傻了,不管小麦怎么笑他,他都不会说话了,只是抹着眼泪笑。 刘芬得知后,也很高兴,好像忽然就吃了定心丸一样,觉得有志远跟着林清屏就不会变心了。 对于婆婆这样的心理,林清屏没有多理会,第二天,林清屏和二妹就带着志远一起踏上了北上的路。 公婆和小麦一直把他们送出村。 林清屏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担忧,尤其小麦,一直和志远挥手,很是不舍。 两个小朋友在一起玩了这么久,已经种下友谊了,突然要分开,尤其志远还是去首都了,不知道小麦心里会怎么想。 但是,林清屏不可能把小麦带去,毕竟小麦有爹娘的,而且,也许是她自私吧,吃一堑长一智,上辈子给弟弟养孩子,真的没有什么好下场…… 去首都甚至没有直达的火车,林清屏和二妹拎着行李,牵着志远,三天两夜之后到达首都。 学校还没开学。 林清屏不着急,带着介绍信在学校附近先找了一家旅社住下。 三天两夜的火车,连志远这么精力充沛的孩子都受不了,到旅社后洗了个澡,连饭都不想吃就睡着了。 林清屏洗完澡出来一看,得,干脆大家都先休息吧。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去外面的早点铺子吃早餐,才算是真正见识首都是什么样子。 林清屏上辈子常常来首都,但那都是多年以后了,这个时候的首都还是和十年后二十年后大不相同的。 走出旅社,就看见外面全是骑自行车的人赶着去上班。 两节的公交电车缓慢地行驶着,在公交站台停下,车里本就满满一车人,还有人拼命往上挤。 志远有些呆。 省城他一点不觉得稀奇,但首都是真的跟省城不一样。 林清屏找了一家早点铺子,先吃早餐。 都是志远没吃过的。 而且三天三夜没好好吃东西,大家都饿了。 志远看见什么都想吃。 林清屏便点了一大堆,糖火烧、卤煮、油条、油饼、包子、豆浆…… 看到有人在喝豆汁儿,林清屏起了促狭之心,也给志远要了一碗。 小家伙以为是豆浆,端起来就喝…… 林清屏等着他变脸呢,结果,这家伙面不改色,一口气喝了半碗。 ??? 林清屏不敢相信,“这……好喝?” 志远摇摇头。 “那你怎么……”眉头都不皱一下? 志远也迷惑了,“怎么?渴了,当水喝啊!” 林清屏:??? 她没听错吧?有人把豆汁儿当水喝? “这跟水的味道一样吗?” 志远思索了一下,“酸一些,不甜,其它不都一样?” 林清屏:??? 她俩的对话,二妹都好奇了,“这是什么味儿啊?” “你也想试?”林清屏问。 二妹点点头。 林清屏只好问志远,“等下二姨喝不下去,你还能再喝一碗不?” 志远一脸“为什么不能”,点头,“当水喝啊!” …… 好吧。 结果,二妹只用勺舀了一小口试,就开始对着一旁空地要呕。 林清屏:对嘛!这个才是对的反应啊!志远是什么小怪物! 志远“你们才是怪物”的眼神,默默把二妹这碗又喝了。 林清屏和二妹服了,尤其二妹,疯狂吃别的东西要把那个味道压下去。 三人吃得饱饱的,林清屏把钱一付,“回旅社拿点东西,然后我们就上街看看去!” 今天有个重要任务要完成。 然而林清屏回到旅社的时候,旅社工作人员却告诉她,有人找她。 “谁啊?”林清屏以为是梅丽,但梅丽不是在工厂吗? “哦,就是他,来了!”服务员一指楼梯。 林清屏抬头一看,手里的小包啪嗒掉在了地上。 居然是顾钧成! 怎么可能是顾钧成! “怎么傻了?”顾钧成从楼梯处朝他们走来。 一句话换醒梦中人! 林清屏如梦初醒,叫了一声“顾钧成”,便朝他飞奔而去,结结实实抱了他满怀。 顾钧成有些不自在。 即便在首都,大庭广众一下这样男女紧紧抱在一起的,也不常见。 顾钧成已经看到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 最逗的是志远,两手一捂,把眼睛遮住了,还对二妹示意,要她也捂住。 把二妹乐得:就你懂得多。 林清屏才不管别人的眼光,此刻注意力全在顾钧成身上,眼里也没别人,只抱着顾钧成惊喜不已地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脚好了没有?” 顾钧成知她性子,也知道,她只这样抱着已经算收敛了,虽然不自在,但也没推开她,先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好了,完全好了。” “那太好了!”林清屏绕着他转了一圈很是欢喜,欢喜到忘了继续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首都,反而转到另一个问题上去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 “猜的,你们肯定住学校附近。”顾钧成目光看向后面站着的两个人,低头对林清屏说,“我们上去说话吧,别站这了。” “哦对!我都高兴糊涂了。”林清屏拉着顾钧成,叫上二妹和志远,回房间去了。 回房间以后,志远问他,顾叔为什么来首都?是来看我们的吗? 林清屏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问题没答案呢! 她觉得肯定不是专程来看他们的,毕竟他那么忙,然而,顾钧成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你说啥?真的吗?” “嗯!”顾钧成眼里淡淡的笑,“没错,是真的,我也是来上学的。” 第113章 我们的家 林清屏要疯了。 高兴疯的! 不仅仅是因为以后有时间和顾钧成在首都见面,更重要的是,上辈子顾钧成没有来上学!三年半以后就牺牲了! 现在他来上学了,是不是不会再牺牲? “啊——顾钧成!”林清屏尖叫着扑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脖子,“你……你也太坏了!竟然不跟我说,你怎么忍得住的!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顾钧成一开始握着她手臂,似乎想把她从自己身上取下来,但是,她抱得那样紧,便放弃了,反而将她抱了起来。 “惊不惊喜?”他在她耳边小声说。 何止惊喜! 是真的高兴疯了! “顾钧成……”她的声音黏腻起来,像糖浆一样,黏得人心里也像是泡在糖浆里。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嗯……”她低吟一声,抓紧了他的衣服,“等等……” 二妹和志远还在这里呢! “他们出去了。”他哑声说。 林清屏:…… 林清屏反正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她。 林清屏趴在他胸口,脸红通通,唇也绯红绯红的,泛着莹润的光,像红红的水果糖。 顾钧成看着,又低头用力吮了一下。 喘不过来。 “我们还要出去看房子呢!现在就去吧?”林清屏嘴上说着,人却趴在他胸口不动。 顾钧成觉得好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那走吧。” “嗯。”林清屏答应着,又在他怀里赖了一下,才迈步准备出去叫二妹和志远一起看房子去。 然而,一颗心却砰砰乱跳着,脚一迈开竟然就发软,整个人都往地上倒去。 顾钧成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她才没摔跤。 “你行不行?要不缓缓?”顾钧成忍不住笑。 林清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你!赶紧走吧!等下让人笑话!” 她是不矜持,但是,那也仅限于在顾钧成面前好不好?她什么时候在外人面前奔放过? 瞪了他一眼,开门出去了。 二妹和志远在隔壁房间等,见了她都是一脸“你们刚刚在做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的表情。 二妹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姐夫”,志远也咧着嘴叫“顾叔”。 分明是很正常的对话,空气里就是有种莫名的你知我知就是不点破的诡异感。 顾钧成一张脸严肃又板正,“嗯”了一声。 林清屏一直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但现在看来,其实未必…… 她眼睛咕噜噜的,瞄了他好几眼,他恁是撞什么都没看到,在她肩头一揽,一本正经,“走吧。” 其实林清屏对这个时代的租房和买房政策不是很了解,这时候也没有房产中介,但是她知道有房管局,她原本打算去房管局和居委会问问的,看看有没有房屋出售或者出租,最好是能出售。 结果,顾钧成却带着他们仨直接就开始走了。 “我们去哪儿?”林清屏走在首都街头,此时的首都,繁华中还透着朴素的气息。 “你不是要看房子吗?”顾钧成道。 林清屏一愣,“不会吧?你已经找到房子了?” 顾钧成还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换来林清屏在他胳膊上一掐。 顾钧成将她带到了一条都是两层砖木平房的街道。 “就是这儿了。”顾钧成把她牵到一个朱红色的门前,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 “这……”林清屏呆在了门口。 这是一套维护十分完好的房子。 上下两层,深红色木地板,墙壁雪白,一点污渍也没有,窗户也是深红色木窗,也许,从以后几十年的视角来看,这样的色调和房子会显得土,充满年代感,但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很好的房子了。 林清屏手搭在顾钧成手臂上,“你不会告诉我,这就是我们要住的房子吧?” “当然是了,不然我带你来干什么?”顾钧成把钥匙塞到她手里,“你看看行不行,我也没有提前来看过,武天平家里人帮找的。” 难怪…… 在这个没有房产中介的年代,这样好的房子,没有点本地人脉,真不一定能找到。 林清屏立刻叫上二妹和志远进屋。 这套两层的房子,一共四个房间,楼下一个,楼上三个,有厨房,一个很大的厅,最重要的是,楼上楼下居然都有卫生间! 这在这个年代可太难得了! “顾钧成!”她兴冲冲地跑上跑下,看完了一遍,回到顾钧成面前,兴奋不已。 顾钧成还是那副淡定又稳重的样子,“怎样?还可以吗?” “嗯!”她用力点头,“太可以了!太好了!你已经租下来了吗?” “嗯,租金已经付了,只是,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房子和简单的家具,别的什么都没有,主要也是怕提前准备了我们不喜欢,所以,等女主人来。”顾钧成解释。 “这已经很好了!顾钧成,谢谢你!”她迫不及待就想现在去买东西,装饰这个房子。 顾钧成听了轻道,“说什么傻话!” 林清屏笑笑,就是要谢!一点不傻! 他怎么把什么都考虑好了啊?! 她还做好了准备要在这边找好几天房子呢! 顾钧成领着他们出去,先在周围走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 “这边,离我们住的地方几十米的地方,有幼儿园和小学,志远入学的事都联系好了,9月就能入园,先习惯一下,明年上一年级。”他又指了个方向,“这边过去骑车十几分钟能到你们学校,过两天去买两辆自行车,你和二妹可以骑车上学。” 林清屏走在他身边,默默听着他的安排,心里莫名安定。 好像,她从来没有这样一种安心的感觉,从来没有人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她只要坐享其成就行。 上辈子,跟他结婚的前五年,因为不甘不愿,对顾家予取予求,虽然顾家什么都满足她,但犹豫这股怨怼在,从没感觉到舒畅过。 后来,顾钧成不在了,她一个人打拼,一路艰辛,一路荆棘,虽然也闯出来一片天地,但是其中滋味,又有谁懂?即便是后来她财富自由,有了自己的餐饮连锁,仍然提心吊胆,一刻不敢松懈。 而她的家人,从来只会要她解决麻烦,从来不会为她着想,更不谈分忧。 她需要的,只能自己去想办法,大到生意,小到家里一瓶牛奶,一个水果,都是她自己去准备。 虽然自立自强,可谁不愿意被爱呢? 上辈子,她好像一直在冲锋陷阵,没有被谁爱过…… 莫名的,就被情绪击中了。 8月金灿灿的阳光里,她低下头,眼眶泛起了酸。 二妹和志远也很高兴,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林清屏低头走着,忽然觉得手被牵住了。 “怎么回事?”顾钧成的声音响起。 “没事啊!”林清屏眨眨眼,把泪水逼回去,冲他笑,“太阳太刺眼了。” 顾钧成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路上有卖糖葫芦的,二妹和志远被吸引了。 志远跑过来问他俩要不要,顾钧成一看那糖量就摇头。 于是,只给林清屏买了一串。 有时候吃一样东西并非要多它多好吃,只吃个应景。 比如,头一回来首都,走在首都的街上,看着这红艳艳的糖葫芦,就觉得这个时候该吃这个。 林清屏咬了一口,酸酸的山楂,外面裹着一层脆脆的糖,还是很好吃的。 后来啊,会延伸出各种各样的糖葫芦。 草莓、猕猴桃各种水果就不说了,有些饭店,连鹅肝山楂都做出来了。 林清屏举起糖葫芦串儿往顾钧成嘴里一送。 顾钧成对这个甜东西是真不爱,但一看林清屏水汪汪的看着他的眼睛,低头咬了一颗。 “好不好吃?”林清屏故意问。 顾钧成愣了一下,点头。 林清屏暗笑,倒也不必如此违心迎合。 他们先去的家具店。 林清屏心里已经有怎么打扮新房子的初想法了。 她想要一个满墙书柜。 说来好笑,前世她生意做得那么大,赚了那么多钱,却没花多少心思在自我需求上。总是想着娘家需要什么,怎样做会让她娘高兴,会让弟弟满意。 她也不止一处房子,但没有一处房子是按自己心里布置的,又或许,她根本没那个心力去布置房子吧。 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 她忽然意识到,现在这个租来的房子,竟然是真正意义上她的第一个家。 属于她的。 也属于她和顾钧成的。 哪怕它只是租来的。 于是,她更有劲儿了。 这个时候是不流行满墙书柜的,只有单个单个的柜子。 林清屏想了想,只能将就了。 于是买了几组柜子,回去自己拼吧! 床、衣柜和桌子这些,房子里都有,她选了几样自己需要的家具,给了送货地址,就转去下一个商场了。 选床品,这是最紧急的一件,铺好了床才能睡觉,但是,又让她受阻了,商场里床单那些她都不太喜欢,最后,去了棉布店,挑了她喜欢的棉布,打算回去自己缝。 缝纫这件事,对她和二妹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而后厨具碗碟,生活用品,各种装饰品,买了一大堆,午饭都是在外面下的馆子。 回家放了几次东西,一直买到晚上,才算把第一天的购物行程给结束了。 花了不少钱,但都是顾钧成付的。 第114章 你怎么什么都会 林清屏看着他理所当然付钱的样子,真的有个问题想问他:顾钧成,你知道我多有钱吗? 但她不动声色。 他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要他在,好像就把所有事情的责任都挑在了他肩上。 买了一天东西,其实挺累的,别的东西都先放下了,林清屏回到房子里,只把床品洗了出来,这是马上要用的。 这晚还是住的旅社。 而且,顾钧成是跟志远睡一个房,林清屏跟妹妹睡的。 也没什么遐想了,逛街真的是个巨大的体力活,四个人都是倒头就睡。 第二天正式开始打扮家。 早上到新房子的时候,前一天晚上洗的棉布就干了。 林清屏和二妹先干的这个。 因为布本来就是按尺寸裁好的,她俩都没用缝纫机,直接手缝。 林清屏简单跟二妹说了一遍怎么缝之后,她俩手脚麻利,很快就缝好了。 二妹见林清屏套被套的样子,还感叹了一下,“姐,你从哪学来的这么套被子的方法?这比我们老家那样的,方便多了!” 林清屏笑了笑。 而顾钧成在这个时间里,就带着志远,把每个房间又擦了一遍。 别说,不亏是军人,真的内务是一把好手。 林清屏第一件事,就是把楼上三张床都铺上,今晚,就可以在家里睡了! 棉布有多买,林清屏又和二妹缝了三个窗帘,花色和颜色都刚好跟床单一样,原本板正的卧室突然就变得温馨起来。 接下来就是下楼去整理林清屏想要的满墙书架。 她选的最高的柜子买的。 送进来的时候,她就请人摆在楼下厅里靠墙了。 但是,她现在看着这几个柜子,总觉得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坐在厅里地上,看着这排柜子发呆,心里想象着后来流行的原木书架的样子。 这个房子里用原木色肯定不行,和地板颜色不搭,现在买的这个色倒是挺合适,有种复古的美,只是样式真的不够理想。 “在想什么?”顾钧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坐下。 “这个柜子,我觉得还是不够好。”林清屏皱着眉。 “那退了?明天再去看看?” 林清屏摇摇头,“我今天就没找到更喜欢的。哎,算了,讲究吧。” “你想要什么样的?”他问。 “嗯,就是……”林清屏把自己想象的样子说了出来,“不要门,分格还要多一点,就是这样。” 林清屏在地上用手指画给他看。 他直接拿了纸笔来给她,让她画。 她画了个大概,递给他,“就是这样的。” 她想的是,让他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加入以后在哪里看到类似的,就搬回来。 谁知道他说了句,“你等等。” 然后就出去了。 林清屏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认命地叫二妹下来,开始摆书桌。 她的书桌,是一张木头的大长桌,有点像单位的会议桌,足足有三米多。 顾钧成都不知道她要这么大一张桌子干什么,但她既然要,那就买! 等他回来,发现书桌摆在一大排柜子面前,也是惊了一下,“我以为你这是当餐桌用呢!” 林清屏却发现他拎着一大袋工具,“你这是干什么?” 顾钧成将工具往地上一放,看着那一大排柜子,“给你改柜子呀。” “你……你还会这个?”林清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什么都会啊!“顾钧成,你到底有什么不会的?” 顾钧成认真想了下,“还真有。” “什么?”她想的是造飞机造大炮,这些他应该不会。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一会儿再告诉你。” 而后,便开始了柜子改造。 卸门容易,但卸门留下的孔不好看,他还得想办法修复。 现在这个柜子,每一次的层距不适合放书,也得改。 顾钧成心里默默盘算一番后,觉得干脆拆了重打更合适。 但,这不是一个小工程了,一天肯定完不成。 傍晚,顾钧成还在那一堆木材里忙碌。 原本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又是一地灰了。 幸好,房子是两层,楼上还干净的。 这个柜子,顾钧成打了两天,第二天下午,终于完工。 林清屏是亲眼看着符合自己理想的柜子一点一点呈现出来的,在这个过程里,她守着顾钧成,一会儿帮他递工具,一会儿帮他递材料,这会儿,她站在满地木屑里,觉得这个柜子简直在闪闪发光! 顾钧成也在闪闪发光! “是不是这样的?”顾钧成问她。 她猛点着头,“就是这样!一模一样!顾钧成,你怎么这么棒!” 顾钧成对于她过于夸张的赞赏已经免疫了,一点小事,哪里称得上棒? “你站过去,我把这里打扫了。” 林清屏想了想,一声“行”,就去厨房了。 今天,终于可以在新家吃饭了! 四个人,简单炒几个菜吧。 她做了个青椒炒肉。 这道菜,顾钧成很喜欢吃,她跟他一起去吃过为数不多的食堂,他都打的这个菜,志远也爱。 还做了个爆炒腰花。 她做的腰花,一点不腥,把里面白色的部分去除了,加豆瓣酱和葱姜蒜辣椒一起爆炒,特别开胃。 然后还炒了个白菜,打了个西红柿鸡蛋汤。 三菜一汤做好,顾钧成那边也打扫干净了。 房子里重新变得整洁干净,就是书架还是空空的,但以后,慢慢地会把书架填满的。 “吃饭啦!”林清屏笑吟吟一声呼喊,在楼上做大书房窗帘的二妹、一身木屑去冲澡的顾钧成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志远都下来了。 这屋子本来就有餐桌,很小,而且中间有一块烫黑了。 顾钧成见了,说,“早知道你那是书桌,我们就该在买个餐桌的,这个太旧了。” “不用啊!挺好的!”林清屏从二妹手里把刚刚缝好编的棉布盖在了餐桌上,“这样就很好了,而且,和楼下窗帘的颜色搭配,好看的!” 顾钧成一看,不得不承认,的确还行。 “来,都坐下,今天,算是庆祝我们乔迁之喜!我们正式住进新房子了!”林清屏把四瓶北冰洋汽水交给顾钧成,“打开!” 第115章 顾钧成,你不觉得有点亏吗? 这是林清屏入住新家第一晚。 是她和顾钧成两辈子第一次在属于自己的家里共度。 吃完饭之后,家里的气氛就有点不同寻常起来。 二妹吃完饭就撤离了,顺带把志远也叫走了。 本来热热闹闹的餐桌,突然只剩了顾钧成和林清屏两个人,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我……我去洗碗。“林清屏这个被贴上了”不矜持“标签的人,也有些心慌。 ”我来吧,你坐着。“顾钧成主动开始收拾。 林清屏点点头。 她知道,他从来就不是那种等着人伺候的大老爷们。 她忽然想起前世她强行把他叫回来给她弟提亲那一回了。 她和他为了这个事在县城住了两天。 他领着她去吃饭、住宿,也都是把什么都准备好,特别是在住旅社的时候,给她把洗澡的热水都打好了的…… 也许是他的纵容吧,前世她才对顾家人越来越过分,越来越嚣张。 有时候,她真的想不明白。 他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纵着她? 他明明有喜欢的人,她只是他娘给他说的媳妇儿,为什么要这么实诚? 她坐在那发呆的时候,他已经把碗洗好,也收拾妥当了。 “在想什么?” 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她眼前出现一张黝黑又英挺的脸。 她惊了一跳,忙笑道,“我在想接下来家里该怎么布置呢!” “想好了吗?说给我听听。”他在她对面坐下来。 林清屏指着超长大书桌后方空出来的一大块,“这里,我们摆一个沙发好不好?那种软软的,坐进去特别舒服的,前面摆一个电视机,以后一家人可以围着看电视。” 林清屏说完又觉得遗憾,所谓的一家人,他肯定是常常缺席的那个,她和二妹可以每天回来,但他不行。 顾钧成却听笑了,“你还想要电视机?” 林清屏这才想起,电视机在这个时候还是稀罕物呢! “还有呢?”顾钧成又问她,“这么大个书桌,你用得着?” “怎么用不着?”林清屏给他描述,“我、二妹还有志远,从学校回来都会在这个桌子上学习,气氛多好,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呢?到时候都围在桌子边写作业,我再准备些水果点心什么的,一边学习一边吃,多好啊!” 顾钧成看着她,忽然沉默了。 “我……我是说……如果,假如……”林清屏觉得有点羞恼,一看他一本正经的燕子,干脆破罐破摔直说,“孩子怎么了?不是我不矜持,我们是有本本的夫妻,盖章认可的结婚,有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林清屏看了他某个地方一眼,“除非你不行。” 顾钧成:…… 顾钧成咳咳两声。 林清屏听得身后一阵动静,回头一看,志远飞快跑上了楼。 林清屏:???孩子听不懂吧? “累了一天,洗澡睡觉了。”顾钧成起身,往楼上去了。 林清屏把这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共四个房间,二妹一间,志远一间,楼下这间没铺床,他往楼上去,这就很明显了! 她本来就不是矜持的人,跟着就上去了。 待她走到楼上,他正好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衣服,去卫生间冲澡了。 这个房子,唯一的不便之处就在于:二楼冲澡的地方不在卧室里面! 林清屏盯着他的背影愤愤地想,不然…… 她总不能在二妹和志远的众目睽睽下干那些个“禽兽不如”的事吧? 她索性回屋里拿了衣服去楼下洗。 等她洗好回房间,顾钧成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了。 这和林清屏想的香艳画面大相径庭嘛! 林清屏不由泄了口气。 她在顾钧成面前站了站,暗示,“我睡觉了啊?” “好。”他说,眼睛没离开书本。 林清屏:??? 有点气怎么回事? 她大步往床上一躺。 被子一裹。 那个人居然还没动静? 林清屏就琢磨开了。 从前还以为他是真不行,但是,他住这两回院她早就发现他根本就很有雄风啊! 不行,还得她再主动一点。 “啊——嘶——”她惊呼一声。 “怎么了?”果然,这下他动了。 “我……全身都疼,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软软的声音哼哼唧唧的。 他从座椅上起来了,“我看看。” 揭开被子,在她每一个关节处试,每试一处就问一次,“怎么样?这里呢?” 林清屏都摇头,她哪里疼啊,根本不疼。 “那可能是这两天搬东西累到了,肌肉酸疼。”他得出个结论。 搬东西?她这两天哪里搬了什么了? 有他在这,根本啥重东西都不让她碰! 唯一搬过的东西,是他不在的时候和二妹移了桌子。 但是,既然他说是,那就是呗! 她开始得寸进尺了,一脸委屈样,“嗯,应该是的,你给我揉揉吧。” “嗯。”顾钧成宽大的手掌已经在给她按了。 有力而炙热的手,在她背上、腰上、手臂、腿上,一一按过。 天气真的好热啊…… 他的手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每一处经过的地方,火热的温度都透过她薄薄的衣服渗透到她皮肤上,把她的皮肤也点着了。 全身上下都变得滚烫而燥热起来。 窗外的蛐蛐叫个不停,叫得人心里慌乱不堪。 林清屏甚至感觉到有一种陌生的异样的空虚在体内蔓延,想要狠狠抓住什么东西,却又怎么也抓不住,明明她都快把枕巾揪破了,那种没有着落的空虚感还越来越强烈。 “顾钧成……”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嗯。”他的手停了。 她听得他的呼吸好像也粗了不少。 “顾钧成……”她趴在枕头上,颤抖着叫他的名字,“你不觉得你挺亏的吗?” “什么很亏?”他没听懂她的意思。 她有点慌张,不敢转过来看他。 开玩笑!她是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好吗? 她说话再怎么不矜持,现在真的要付诸实践了,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她上辈子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那个……我把你全都看光了,你不觉得亏?”林清屏眼一闭,心一横,继续做言语的巨人!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 第116章 很痛 林清屏心里打鼓一样,完全没听出他说这句话时强忍的笑意,脱口而出,“你不想看我?” 说完林清屏就后悔了。 因为,听见他在喷笑。 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上当了? 她豁地坐起身,瞪着他,“顾钧成!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依然看着她笑。 “不许再笑!”她把枕头扔了过去。 他轻轻松松就把枕头接在手里,随手一放,在她身边坐下,“还疼不疼?” 林清屏“哼”了一声,举着拳头去捶他,被他抓住了手腕,而后,她只觉得身上一重,被沉重的火热给压住了。 林清屏想要说什么,却被灼热的湿润把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整个人很快被卷入火热和滚烫里,想说的话,渐渐忘记,脑子里只剩一片模糊与混沌,周身仿佛在燃烧一般。 什么时候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她也不知道,直到他拉开床边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来,响起撕塑料纸的声音时,她才清醒了些。 顿时一口咬在他肩头,恨恨的,“顾钧成!你个混蛋!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好故意装样子!你是不是就想看我不矜持的样子?” 他俯下身来亲了亲她耳朵,“很可爱。” 林清屏:…… 他关了灯。 黑暗中,他的眼睛真的亮得跟星星一样,从上而下俯视着他,她本来还想继续骂他混蛋的,莫名其妙就被吸入他眼睛里了。 她晕晕乎乎的,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她主动亲的他,还是他主动。 后来的事,和她期待的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她前世活到68,但在这方面却全是空白,所有的知识都来源于小说。 原来是真的很痛啊…… 她也不知道这房子隔音怎么样,不敢喊,痛得忍不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心里想的是:要痛一起痛! 谁知道,他被咬一口后不但不觉得痛,还更有劲了…… 林清屏觉得这个夜晚好漫长啊…… 真的很痛,到后来,她觉得自己要散架了,实在忍不住,问他,“你还要多久,好了吗?” 都要哭了,眼里水光一片。 “我尽快。”他抓紧她的肩膀,一阵快而狠的冲刺。 林清屏更加觉得受不住,呜咽声中,总算放过了她…… 全身仿佛在水里浸过一样,很是难受,她想起来洗一洗,却没有力气,坐不起来。 “等等。”他起了身,去重新烧了热水,给她端到房间里来,里里外外给她擦洗了一遍。 林清屏这才终于觉得舒服了。 两人重新睡下。 林清屏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这几天逛街布置新家多没有这么累,睡下后只觉得眼皮打架。 反倒是他,一点看不出疲累的样子,躺下后又搂住了她。 “睡了?”他小声问她。 “嗯……”她已经有些迷糊了。 “很痛?” “嗯……”她感到有什么潮热的湿润贴着她额头,她有些迷糊,推了推他,“是不是你不会啊?” 顾钧成:…… “你说什么?” 林清屏从小说里获得那几个知识点,知道第一次是痛的,但是这么痛就离谱了吧?而且,不是说只痛一下就好了吗? 她迷迷糊糊的,有些幽怨,“书里都不是这么写的!你知识水平不行!” 迷糊中的她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扔出来是什么后果,她实在太累了,说完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 伸手摸了一下,身边没有人在睡觉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的吧? 她翻了个身,全身酸痛…… 她确信是真的了,可是人呢? 隐约听见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他和志远。 心情忽然就很好。 昨晚他的那些喘息和热烈回想起来仿佛再一次灼烧着她的皮肤,她蒙着被子,忍不住弯唇而笑。 忽的,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回味。 “姐,醒了吗?吃早饭了。”是二妹在敲门。 为什么是二妹来叫她?他呢? “起了起了!”她赶紧道。 她穿衣服出去的时候,发现楼下三人已经围坐在餐桌了,桌上摆了好些吃的。 “我就下来!”她快速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 下楼的时候,走路的样子还是有些别扭,惹得志远一直看着她,还问,“婶子,你怎么了?” “啊?没事!我一点事没有!”有种欲盖弥彰的慌乱,然后瞟了一眼顾钧成。 他居然板着个脸,看都不看她一眼?! 装什么正经啊? 昨晚也没见你这么正经! 林清屏在他身边坐下,桌上豆浆白粥牛肉饼,还有油条大肉包子。 “好香啊!二妹你去买的吗?”不得不说,其实那事儿是个体力活,她昨晚晚饭吃的那点东西早消化完了,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 二妹笑着说,“不是,是姐夫去买的。” “是吗?”林清屏瞥了一眼他,某个人正臭着个脸呢! 这是怎么回事啊? 发生啥了? 她也没得罪他嘛! “快吃吧,吃完还要上街买东西。”顾钧成板着个脸说。 林清屏:??? 她满脑子问号,敲敲跟志远和二妹使眼色,两人均表示一无所知。 林清屏于是默默喝了一大碗粥,两个肉包,一个牛肉饼,还吃了一根油条。 她尤其喜欢把油条泡在豆浆里或者粥里,在将软没软的时候咬一口,那叫一个好吃! 她承认自己吃得有点多,但也不至于都看着她吧。 她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笑着说,“干嘛,不吃饱哪有力气逛街啊!” “你别去了,在家休息,我和志远去。”他开始收拾碗筷。 “啊?”她一脸“这怎么行?” 人家回她一句,“你有力气?” 林清屏被噎住了,脸也红了个透,“虽然……但是……也不至于……” “就这样了,家里不是一天能置办齐了,我先去把要紧的东西买了,日子还长,以后慢慢布置。”他收着碗去了厨房。 林清屏真的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不是只有内分泌不调才会喜怒不定吗?他这才调合过怎么…… 到了晚上,林清屏才终于知道答案…… 第117章 书里说的 夜晚。 林清屏做了十足的准备。 洗完澡,趁顾钧成去洗澡之际,她做了个护肤。 可惜,这个时代护肤品比较单一,她只能把黄瓜捣碎了,用黄瓜水当爽肤水用,再用黄瓜贴脸。 身体精油啊身体乳啥的也没有,她只能涂儿童霜。 仔仔细细涂了,还一直按到吸收,身上一股淡淡的甜香。 她觉得很满意,在听见顾钧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快速把黄瓜片从脸上卸下来,抹上面霜,还浅浅地涂上了一点点口红。 顾钧成推开门的时候,她已经浑身散发着香气,学他昨天的样子,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身上只穿了件紧身背心,薄被搭了一点点在肚子上,白皙修长的腿悠闲地搭着,整个人看起来惬意又火辣。 顾钧成进来看了一眼,脸绷得紧紧的,还转开了。 林清屏:?? 这是为什么? 林清屏眼睛盯着书,脑子却飞快转动。 而后,顾钧成就躺下来睡觉了。 ?? 就这? 没有下文了? 林清屏等了一会儿,身边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再等下去,要睡着了吧? “那个……”她轻了轻嗓子,“顾钧成。” 他睁了睁眼,表示没睡着。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她试探着问。 顾钧成重新合上眼,“楼下灯关了。” ??? 谁问你灯啊? “不是……”林清屏豁出去了,反正她在他心里就是个不矜持的人,现在还矜持什么呀!“那个……我们……有些知识,不经常复习,不会生疏么?”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很委婉的说话方式,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委婉了,他听不懂。 就在她琢磨要不要换个说法的时候,他转过身来了,面对着她,一张脸宛如上辈子她侄儿的教导主任,“是吗?林清屏,不愧是考上首都大学的人啊!” “你……你什么意思?”这话绝对不是什么称赞她的话!她确定! “学识渊博,知识水平出类拔萃。” 林清屏听着这话,怎么怪怪的呢?她信他是称赞她可就是傻子了!“顾钧成,你啥意思啊?” 顾钧成把她的书捡起来,看了看扉页,把书递给她,“你告诉我,书里是怎么写的?” 林清屏:??? 不是吧?这大好的晚上,两个人一起读文学史?顾钧成,你有没有毛病啊? “你……你该不会又要我默课文吧?”林清屏警惕之心起来了。 顾钧成都笑了,“成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默吧,背诵也可以。” “你……认真的?”林清屏瞪着他,觉得他不像在开玩笑。 “嗯,认真的。”他拿过书本,翻到其中一页,“就背这一页吧,背不出来就抄十遍。” 林清屏要疯了好不好! 她瞪大眼睛,把书推到他面前,“你闻闻。” 顾钧成鼻子被书一撞,还真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花样。 她把书用力从他手里抽走,抱住了他的头,把自己凑到他脸上,“你再闻闻我!顾钧成,你说哪个香一点?” 她柔软的峰峦直接压了他满头满脸,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笑了,反正听见他的声音闷在她胸口说,“林清屏,我真是服了你!” 而后,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倒在了床上,被结实的胸膛沉沉压住。 “不怕痛了?”他咬了一下她耳朵。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脸迅速滚烫,说话也结巴起来,“据……据说……第二次不痛了……” “据说?据谁说?” 林清屏觉得自己腰上的肉握住了,某人掌心的热度真的好烫…… 随着那温度在她皮肤上蔓延,她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书……书里说的。” “哦?刚刚那本文学史吗?” “不……不是的!”怎么可能! “是吗?是什么书?念给我听听?” 林清屏:…… 上辈子看的闲书,也是能在他面前说的?就他这张教导主任脸,不让她写检查才怪! 为了不让他追问,只能堵住他的嘴了! “顾钧成……”林清屏娇娇软软的一声,双臂环住他脖子,把他压了下来。 他果然不再说话了,便被动为主动,侵入她唇舌间,开始疯狂掠夺…… 是谁说的第二次不痛啊! 还是会痛的好不好! 她快把他背抓花了…… “书里是怎么说的?”他忽然贴着她耳朵问。 “啊?”什么啊?什么书?她脑子晕晕乎乎的,哪里想得起来什么书! “书里怎么说的?背给我听听!” “顾钧成!”林清屏要发飙了,“这时候你要我背课文,我跟你没完!” “不要你背课文,你背一背,你看的那些书里,是怎么说的?是这样吗?”他突然猛冲了一下。 林清屏被撞得差点叫出声来,用力咬住他肩膀,眉眼间一片粉红色,眼中更是水光盈盈,背什么书啊!她现在晕乎得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知道了…… “是这样吗?”他又逼着她问,“书里是这样写的吗?” “我……我哪知道是怎样!顾钧成,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是谁昨天说的?书里不是这样的?你得告诉我,书里是哪样的啊?” 林清屏:…… 她有说过这个话吗? 她傻到这种程度把那些带颜色的书说给他听? 她没疯啊! “顾……顾钧成……”她眼里泛着水光,软软地叫他的名字。 “这时候想找补?来不及了!” “顾钧成……”她好言相劝,“那些个黄色废料,真的不适合说给你听,免得污染你纯洁的心灵,啊——” 终于没能忍住,叫出了声。 林清屏捂住嘴,求饶的眼神水润润地看着他。 他气笑,“黄色废料?这个词不错,你果然博学多才!” 林清屏:…… 林清屏冤枉啊,这个词也不是她发明的啊…… “所以呢?难怪你的心灵一点儿不纯洁了?”他一边努力一边问。 “没有啊!我不是啊!顾钧成你听我说,我属于出淤泥而不染,因为见多识广,所以……”啧,不对啊,怎么越描越黑呢!“不是,你听我说……” 第118章 见多识广 他只是冷笑,“见多识广。” 林清屏:…… 怎么就那么能抓关键词呢?她说了这么一大堆,他就抓住这几个字了吗? 她干脆不说了! 爱咋咋吧! 但是,他仿佛与“书里怎么说”这件事杠上了,一定要跟书里拼个高低吗? 到了后来,林清屏是真的没力气了,在他的逼问下,迷迷糊糊说了句“比书里写的还过……”,就迷糊过去了。 顾钧成才算放过了她。 后来的事,她都没累得管不着了,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沉沉睡去,至于他怎么收拾怎么给她清理,她都没醒过来。 第二天,林清屏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醒来的时候,他和昨天一样,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洗漱完下去,下楼梯的时候,脚还是发软。 他正好上楼来,见她走路的模样,好笑地把她扶住。 她瞪了他一眼,还笑! 再瞪一眼,发现他已经干了很多活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居然把楼下的浴室给弄了个淋浴。 当然不是热水器。 淋浴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是挺稀罕,大宾馆有没有热水器林清屏不知道,但寻常人家是真的没有。 所以,他还是用的老法子,做了个简易版的家庭锅炉,烧煤,然后装了个水箱,这样就有热水淋下来可以洗澡。 林清屏记得哪怕到了2000年左右,还有一些老的理发店还是用的这个法子给客人洗头理发。 可是,他都不累的吗? 她瞄了几眼他紧绷的腱子肉,忍不住用手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硬邦邦的…… 他今天心情不错,和昨天的教导主任脸完全不同,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别皮。 牵着她的手,到楼下,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 顾钧成跟她介绍,“这是武天平给我们介绍的大姐,姓赵,来家里帮着看孩子,做家务的。” 保姆? 林清屏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请保姆? 赵大姐看起来很和善,林清屏不好当面说什么,只笑了笑。 顾钧成今天就要去学校抱到了,吃了中饭,就上楼去拿东西,林清屏也跟了上去,提出自己的疑问,“不用请的啊!为什么要找人帮忙?” 顾钧成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握着她的手,把她牵到自己怀里坐着,“你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带孩子的,志远已经够麻烦你的了……” “不麻烦啊!志远很乖的。”林清屏不认可他这个说法。 顾钧成却用下巴在她额头蹭了下,“志远不是你的责任啊,你跟我结婚,我带着个志远本来就对你不公平,你对他已经很好了,但是,你和二妹现在是以学业为主,你要住校的,一周回来一次就可以了,哪能让你白天上课,上完课回来还做不完的家务带不完的孩子?” 林清屏却哼道,“你不懂。” “嗯?”他等着她说,有什么是他不懂的? “我待志远好,才不是因为你,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志远比你可爱多了!”她冲着他哼了哼。 “是吗?”他故意沉了沉脸。 “是!”林清屏捏着他两边脸颊用力扯了扯,“志远笑起来多可爱啊!哪像你成天板着个脸,我看到你都吓得退后三尺!” “有这么夸张?”他把她的手扯下来,哭笑不得。 “顾钧成……”林清屏投进他怀里,“所以,你来之前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包括房子、包括给志远找的学校,所有的事,都先安排好了,就是因为这个吗?” 顾钧成没吭声。 林清屏便学着他把脸也板起来了,“你这是跟我见外是不是?” 见她生气了,他才终于开口,“不是见外,我怎么可能让你带着两个孩子在陌生的首都到处奔波找房子找学校呢?” 林清屏想了想那个画面:八月酷暑的天气,她汗流浃背带着志远在大街上奔走,看了一家又一家,找了一家又一家……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很正常啊,她上辈子找铺面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还有比这更辛苦的时候呢,都过来了。 可是,被他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点惨了…… “顾钧成……”她黏在他怀里,“你多久能回家一次?” 他是部队的学校,跟她不一样,出来都要请假的。 “现在还不知道,我可以出来的时候一定会回来的。”他斟酌着言辞。 林清屏叹了口气,她还不知道吗?只不过,只是想在他怀里多赖一会儿。 “顾钧成……”她绕着他脖子,贴着他脸小声说,“你再亲我一下。” 他愣了下,然后笑。 “笑什么?”林清屏豁出去了,反正她的人设已经立住了,“你不亲我,我就亲你呗,有啥呀!” 这一回,顾钧成是真的笑出了声。 在她快被笑恼怒的时候,他吻住了她。 然后,毫不意外,所有的恼怒就在彼此缠绵的呼吸里烟消云散了…… 林清屏觉得,他真的很会拿捏啊! 结果,他放开她的时候还说了句,“我走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把你那些黄色废料复习复习。” “怎么?你还要学啊?我看你不学都了不得了,学了还得了!”林清屏脱口而出。 他强忍住笑,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行了,我走了,单车明天送到,还有,电视机下午送到,到时候你让送电视机的师傅帮你装好,我来不及了。” “啊!你一上午办了这么多事吗?”单车!电视机!都是这个年代稀罕的物件! “本来我想直接带回来的,但是,单车今天没有现货了,买电视机正好遇到熟人,就都麻烦别人送过来了。”他解释完,拎着他的行李包下楼。 林清屏把人送到外面,陪着他走到公交站台等车,一直等他上了车,才回屋。 心里仍然很是舍不得,但比之前一个在顾家村,一个在边防好多了,至少,如今在同一个城市,他回家就是一张公交车票的事,总有假期回来的。 下午,电视机果然送到了。 二妹和志远就没见过这个盒子。 第119章 生机勃勃 两人围着它转圈,当师傅调试好,里面突然传出声音的时候,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志远盯着电视机里面的人,都吓愣了。 许久,志远指着电视里的人问,“他们是怎么进到盒子里去的?” 林清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说,“我也不知道呢,志远好好上学,以后长大了弄懂了再告诉我。” 志远听了,拧着小眉头认真点了点头。 林清屏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家里就没有顾钧成了。 赵大姐做的一手北方菜,尤其面食做得好,志远又是个爱吃面食的家伙,晚上做的一盘子花卷,他吃了四个。 接下来的几日,眼见他和赵大姐相处融洽,她心里放心不少。 月底,志远幼儿园先报到,然后才是她和二妹。 幼儿园报到那天,她把志远打扮得整整齐齐的,领着他去报到。 因为顾钧成都已经联系好了,所以很顺利。 到幼儿园直接填表分班,拿着报到单去班里去了。 幼儿园老师人挺和善,接了报到单就叫林清屏“志远妈妈”,叫得林清屏一愣,不过,她没有解释,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到手里牵着的那只小手僵了一下。 老师把入园要准备的东西一一交代给林清屏,林清屏记下来,算是完成了报名流程,然后,就带着志远去街上买入园要的东西,顺便还叫上了二妹和赵大姐一起。 去吃首都百年老字号烤鸭! 原本有些闷闷的志远听见这句,才有些了兴致。 先去的商场,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之后,就奔着烤鸭去了。 后来这家老字号开得满首都到处都是连锁,但这个时候有几家店,分别在哪里,林清屏纯纯的外地人只记得老店好像在某大街上。 于是,又领着志远和二妹第一次坐了地铁。 志远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为什么火车能在地下跑。 地铁带来的新奇感,完全驱散了他那点小小的忧虑。 从地铁站出来就是红墙,里面林清屏上辈子进去过好多次游玩,但志远和二妹没有。 赵大姐给他们介绍,这里面从前是皇帝住的地方,听得他们二人一愣一愣的。 “以后,我们抽时间来玩。”林清屏跟这俩许诺。 从地铁站穿过广场就是去某大街的路,林清屏凭着大致记忆,找到了这家老字号店。 店铺风格还是古香古色的,但是没有后来那么富丽堂皇。 他们四个人,叫了一个烤鸭套餐,鸭架让熬汤,志远这个小吃货直接吃了个肚儿圆圆。 晚上回去,晚餐都吃不了什么了,赵大姐简单给做了点面条,对付对付完事。 林清屏便拿出针线,给志远在衣服上、被子上绣名字。 志远搬了个凳子,老老实实坐在她旁边看。 “志远。”林清屏趁这个机会跟他聊,“你不要有压力,今天上午婶婶没跟老师解释,是因为……” “没有啊。”志远都没等她说完就急着说了,“我不是因为这个……没有关系,不用解释的。” “那你是因为什么?你今天不太高兴,婶婶可是看得出来的。” 志远默了默,笑着摇头,“没什么,婶婶,我没事的,就是要上学了,有点担心。” 林清屏笑了笑,“我们志远啊,最是稳重踏实,我们在学校,好好听课,学知识学本领,这才是最重要的,跟小朋友相处,要讲道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跟老师说,或者回来跟我和赵婶子说,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知道吗?” 志远这个性子,她不担心他被同学打,如果真有同学惹他,他不是吃素的,她反而担心,他把同学打伤。 志远认真地听着,也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婶婶。” 第二天,由于志远是第一天上学,林清屏还是先把志远送去幼儿园才和二妹去报到。 没骑自行车。 虽然自行车早就送到了,但是,二妹还没学会,反正不远,也不赶时间,林清屏便和二妹走路去的。 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已经很多人了,热闹极了。 而且,什么年龄的都有。 林清屏还看到抱着婴儿来报名的女大学生,丈夫陪着一起。 这就是校园生活,真好啊,到处生机勃勃。 林清屏跟二妹不在同一个系。 重生回来,林清屏报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 上辈子她白手起家,有了一些小钱后,不断充电,商业类的学习参加了不少,她曾经可是跟不少大佬都是同学的,所以,重活一次,她虽然努力在挣钱,但不打算再学一遍商科或者经济了。 她喜欢看书,那就遵从自己的喜好吧。 二妹却是报的国民经济管理专业,林清屏很支持,只要是二妹想做的,那就去做! 两人各自去不同的系报名,宿舍倒是在同一栋,但不是同一层楼。 她俩约好,报完名一起去学校附近买日用品。 这下买得可多了。 床垫被子、水桶脸盆、热水壶饭盆、洗漱用品…… 两人分了几趟买的。 饶是这样,最后一趟的时候仍然两手提得满满的,累得够呛,双手都快提不稳了。 恰恰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在学校宿舍前面的丁字路口,有人骑着车突然出现,差点撞到她们。 自行车主人倒是紧急刹车刹住了,但是林清屏手里的东西却因为这一惊全部稀里哗啦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同学。”自行车主人赶紧把车放好,过来帮她捡东西。 林清屏却呆在那里不动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男人的声音。 “实在不好意思,你看有没有损坏?如果有损坏的,我来赔……”那人把东西捡起交还给她,却在话没说完的时候愣住了,“林清屏?” 林清屏反应了过来,点头笑笑,“你好,是我。” “你……你怎么在这里?”那人眼里还闪过一丝慌乱,“你是来找人的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林清屏拿过她的东西,拉着二妹就走了。 二妹回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姐,于成智怎么也在这里?他也考上了首都大学吗?” “我不知道。”林清屏道,“就算考上了也没什么,没人规定首都大学只能我们能考,别人不能考啊!” “姐,我是……” “行了,你那些话不用说了,我跟你姐夫过得好好的呢!别瞎想。” 二妹这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于成智,下到她们村的知青,斯文俊秀,曾经是她心里理想的对象模样。 第120章 从前傻 那时候年轻,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没见过外面的人,看多了面朝黄土底朝天的黝黑汉子,突然从城里来了这么多有知识有文化,还白净斯文的学生,简直就像一股清流,流进了在林清屏眼里土得掉渣的村里,也流进了她心里。 她崇拜读书人,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她总爱往他们堆里跑。 他们有什么事,她也特别热心愿意帮忙。 其中,这个于成智是走得最近的。 她不否认,对他有过朦朦胧胧的好感,少女怀春,欲语还休,所以,在他那里跑得特别勤。 怕他在农村伙食不好,从家里偷了鸡蛋出去给他吃,在山上打了野鸡,悄悄炖了给他送; 觉得他是斯文的念书人,他的手那么白那么修长,是天生写字的,怎么干得了粗活呢?而她干活是把好手,一天干完自己的就去给他帮忙,三下五除二就帮他干完了; 后来,他宿舍的卫生她也常常去打扫,到后来发展成给他洗衣服…… 一开始他还客气,后来接受以后就变得理所当然,他自己什么都不做了,就等着她来做,也等着她给他带肉蛋来。 那时候她很开心,觉得他这是接受自己了才会让她去帮他做这些事,不然,为什么不让别人来做呢? 他有空的时候,会教她读书,给她讲诗里浪漫的意境,把她迷得一天到晚晕陶陶的。 村里好多人笑话她,笑她不要脸,去缠着人家城里学生,可是她不在乎。 那时候的她傻乎乎地把村里人都看扁了,觉得他们又土又俗气,哪里懂得诗里的美好? 她甚至认为,村里的姑娘们嫉妒她! 后来,他要回城了。 她心里充满了不舍,甚至做过会不会把她也带出去的梦。 谁知道,他走的时候她都不知道。 等她和往常一样去他住的地方找他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所有学生都走了,没留给她只字片语,就好像,他从来没来过。 她,又成了村里的笑话。 毕竟,在回城的消息在村里传开的时候,村里人当着她面或者背地里都在酸不溜丢地说“这下瓶子要跟着去城里享福了”这样的话。 那时候她趾高气昂的,把这些酸话都照单全收,只当他们嫉妒她。 结果,现实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 即便是这样,她还给他找借口:是不是车来了不等人,他来不及跟她说?他以后是不是一定会回来看她?他刚回城肯定有很多事情忙,不会太快来的…… 诸如这样的借口,前世那个傻乎乎的她想了一条又一条,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人的半点消息,反而等到了她妈定下的她和顾钧成的婚事。 顾钧成。 一个和于成智截然相反的人。 还是她最不喜欢的黑脸汉子! 可想而知,她当时反对得多激烈。 但是,前世的她拗不过她妈,最终憋着一口气嫁了过去,然而开始她在顾家作天作地的日子,一点不顾及顾家人会怎么看她,巴不得他们讨厌她,顾钧成最好主动提离婚! 上辈子,后来她还是见过一回于成智的。 那时候她的饭店已经开到省城了,于成智和几个当年一起下乡的来饭店吃饭,他们在饭店里遇上了。 那一次于成智并不知道她就是老板,见到她惊了一惊,但是很快就和同伴一起进了包厢。 是她,鬼使神差接了服务员的活去给他们点菜,在包厢门口,听见他们在里面哄笑议论,好像还提到她的名字。 “老于,刚刚那个不是你在乡下时的小媳妇吗?” “别胡说八道!” “怎么胡说了?现在久别重逢,你不跟她联络联络感情?没想到啊,她像是没什么变化,除了变得更漂亮时尚了。” “别胡扯了!” “胡扯什么?那时候你们在乡下不打得火热?你老实告诉我,你们那时候有没有……嗯?哈哈哈哈?” “没有!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乡下妞?只不过,她缠得紧,上赶着给我做菜洗衣服,还帮我干活,我不乐得轻松吗?” 包厢那一道门,林清屏最终没有推开,叫来服务员,自己开车离开了店里。 其实多年过去,青春里那些事早已经时过境迁,她在顾钧成去世后一心扑在事业上,基本就没再想起过这个人,但那时听见这些话,还是觉得恶心。 而后来,于成智竟然真的来找她,话里话外要叙旧的意思,林清屏只觉得讽刺,自然也没有好脸色给他,烈属的身份成了她最好的挡箭牌,拿出来义正词严,任何人都别想靠近她。 后来,便没再见过这个人了,没想到,重生以后,竟然在大学校园里再次见到他,而且,听这人说话的意思,好像还认为是她打听到他考上首都大学的信息,追到首都来了! 想什么屁! 林清屏把这人抛到脑后,跟二妹拎着东西回了宿舍。 女生宿舍是八人间,已经差不多都来齐了,室友来自不同的省,说着带口音的普通话,有两位直接说的方言。 林清屏在上铺,她的下铺是个淳朴的女孩,微胖,但很热情,从行李袋里把大包小包的特产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除了一个穿着打扮看起来十分优越的女孩疏冷地说“谢谢,我不吃”以外,其她人都热热闹闹地吃开了。 不管哪个时代,女孩子们的友谊都可以从美食开始。 一轮吃下来,大家对彼此都有了初步的认识,林清屏下铺的微胖女孩叫卢小雪,还有个林清屏的老乡,来自同一个省,叫贾芳芳,至于那个不愿意一起吃东西的女孩,床上贴着她的名字,叫谢薇,还有几个女孩,林清屏将她们的名字都记在了心里。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还没有课,林清屏不打算待在学校,主要担心志远第一天正式入园,怕他有什么不适应,于是在把学校的事情都安排好以后,她就准备回家了。 谢薇也要回家,这让室友们都很惊讶。 因为室友们知道谢薇是本地人,可林清屏不是啊! 第121章 想骂命运 “你家在首都吗?”老乡贾芳芳问。 “不是,我只是租的房子。”林清屏大大方方地说,“方便爱人和小孩一起住。” “你结婚有孩子了?”另一位室友叫钟晓晓地惊讶地问。 “对啊!”林清屏觉得初次见面,没有必要把家底说个清清楚楚,何况,志远在她眼里,是真的当成她和顾钧成的孩子来养的。 大家听了这话都吃了一惊,不过,这种情况在此时的大学校园里也不值得一惊一乍,高考恢复以来,已婚已育再来上学的不是个例。 林清屏在时候好奇的眼神里出了宿舍,去二楼叫上二妹一起回家了。 姐妹俩都考上首都大学这件事,也是颇让人称赞的,林清屏和二妹在彼此的宿舍一下就成了焦点。 刚好赶上幼儿园放学的时间,林清屏和二妹索性去接志远,再一道回家。 两人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开始有家长在接孩子了。 林清屏还在往里打望,想看志远在哪里呢,一个小小身影就飞奔了过来,站在她面前,红着一张小脸。 “怎么了?想我了?”林清屏故意逗他。 志远的脸更红了,小声地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有种盼着回家的柔弱感。 这在志远身上可不多见。 不过,虽然是特别懂事的一个人,但到底是孩子啊! 好多小孩第一天上幼儿园都哭得惊天当地的。 “嗯!回家了!”林清屏牵着志远的时候,一路套问他今天在幼儿园过得怎么样。 志远没怎么说详情,只说挺好的,就是有点不习惯。 林清屏问了好几遍到底哪里不习惯,志远也没说清楚,末了,志远还说,“婶婶,你放心好了,我第一天来呢,过几天我就好了。” 林清屏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挺正常,也就不再多问,免得把孩子问烦了,干脆跟孩子聊起了吃。 说起吃来,志远就开心了,一路跟林清屏商量晚上做什么。 林清屏笑着听,回到家,就占据了赵大姐的位置,下厨给志远做饭吃。 赵大姐还以为自己厨艺不符合她的口味了,忙问为什么。 林清屏笑笑,能有什么为什么,还不是想抚慰一下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失落? 给志远做了炸鸡,甜品做的是拔丝地瓜。 志远吃得特别满足,似乎把幼儿园的“不习惯”也忘记了。 第二天,林清屏还是先把志远送去幼儿园才去上学,今天是要进教室的了,林清屏万万没想到,会跟于成智考的一样的专业,甚至在同一个班。 当她在教室里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简直要骂给命运一顿好骂了! 好好的都让她重生了,干嘛还要她遇上这个人渣!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他,找了个边缘的座位坐了,旁边还坐了一个陌生的同学,她冲同学笑笑,然后低头开始看书,等老师来。 没看一会儿,就感觉身边的同学站起来走了。 林清屏抬头一看,竟然是于成智这人渣跟人说换座位,把人换走后,他自己坐了下来。 第124章 这样还给她? 林清屏把冰棍喂到他嘴边,带着点哄人的语气,“你要不要?吃一口?” 她发现他常常这样,有什么不爱吃的,最主要是甜食,问他他肯定说不吃,但是,只要喂给他,他肯定会张口,属于一种“我不喜欢,但我不能扫你兴”这种心理,所以,只要他肯咬冰棍,那就证明他不生气了。 她眨巴着眼睛,满心期盼地看着他。 只见他一低头,就张嘴开咬。 林清屏松了一口气,啃吃她喂的东西,就代表没生多大的气嘛! 结果,他咬着冰棍不放,等她终于抽出来时,发现剩下的大半根都被他一口咬完了…… 林清屏看着空空的冰棍签儿呆住了。 连志远都愣住了,愣了半晌,结结巴巴地说,“要……要不婶婶,我们再买一根吧?” 这是再买一根的事吗? “顾钧成!”她气得跺脚,用力在他胳膊上一拧。 但是,哪回她拧他,他痛过啊! 这回生气的是林清屏了…… 连志远都看不下去了,说顾钧成,“顾叔,你这也太……” 顾钧成含着一大口冰棍,摸了摸他脑袋。 志远还能说什么?只能摇头了: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善后吧! 林清屏不再搭理他,一路走回家之后,就拿衣服洗澡去了,洗完一头钻进了房间。 这个时候还没有电吹风,她只能用干毛巾一点点擦,手工擦干。 擦了好一阵之后,他也洗完澡回来了,看见她在擦头发就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一点一点帮她擦。 她绷着个脸,不吭声,任他给擦。 好一会儿,她觉得差不多了,听得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生气?” 林清屏哼了一声,将毛巾扯了回来。 “生气……那我还给你?”他站在那看着她说,眼里带着莫名的意味。 林清屏被他这句话问愣住了,“怎么还?”这都吃下去了还还?在买一根吗?她可不稀罕!这根本就不是一根冰棍的事儿!她还买不起一根冰棍吗? 只见他忽然走近,带着刚刚沐浴完的潮气和巨大的威压感,林清屏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但后面就是床了,她退无可退…… 而后,他便低头吻了下来。 唇齿间全是洗漱过后清晰的味道,呼吸里也都是香皂的香味。 林清屏有点站不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背心,他再搂住她的腰,她便彻底软倒在他怀里了。 脚下突然一空,她被抱了起来,昏昏沉沉中,身下一软,她仰跌在床上,身上压着他沉重的体重。 灼热的湿软在她颈间游移,烫得她全身都灼烧起来,粗糙的胡茬刺得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浅浅的吟哦也自她唇间溢出来。 “还你了,还气吗?”他重新回到她唇际。 她想说点什么,却被他唇舌侵入,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他说的还是这样还!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且,她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在他滚烫的身体底下,她觉得自己慢慢融化,化成了一汪温水……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像夜空里燃烧的烟花,爆开了,散落了,漫天星雨…… 可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问她,“今晚是不是很开心?” 林清屏现在的脑子哪里清醒? 她当然开心了! 他回来了就很开心! 这一次他们之间达到从前没有达到的和谐与美好,她更开心…… 她迷迷糊糊的,胡乱点着头,“嗯……开心……” 然后就感到他狠狠用力,她整个人都快被撞碎了的感觉,咬紧了唇还是叫出声来,指尖深深陷入他肉里…… “唱歌也开心?”他一口咬在她耳垂上,问。 唱……唱歌? 林清屏宕机的脑子有片刻清明,是指她在台上唱歌吗? “还……还好吧……”因为那个讨厌的人加入,并没有很开心。 “是吗?”他闷声问,“如果我不把你叫走,你是不是玩得更开心?” 林清屏:??? 为什么这么问啊? “没……没有啊,我本来也想回来了……”她眼里湿漉漉的,额头全是汗,眼尾两腮都透着纷纷的桃花色,声音更是破碎得连贯不起来。 “是吗?”他低哼,突然加大马力。 林清屏被席卷入又一波更深的漩涡里,晕头转向,不能自已,最后只能随波逐流,在不断卷起的巨浪里一波又一波沉沦,最后全身乏力,昏睡过去。 又是一个累到手指都不想抬的夜晚。 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她瞬间便沉沉睡去,他后续做了什么都再没有知觉。 这一觉也睡得格外沉,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快十一点了。 她拖着酸软的身体下楼,只有志远在看电视,问他人都哪里去了,他说赵大姐出去买菜了,至于顾钧成,则出去晨练还没回来。 晨练…… 他还有精力晨练…… 志远帮她把热在锅里的馒头和米粥端了过来,特意交代,“是顾叔给你热着的。” 林清屏白了他一眼,小鬼头!还挺能给顾钧成找补呢! 志远给她端完早饭又去看电视了。 林清屏发现这孩子最近太爱看电视了,她敲了敲桌子,“志远,电视看多了可不行,会坏眼睛的!” 志远一向听话,听她这么说,转过身来,小声哀求,“婶婶,那我不看,光听可不可以?” 林清屏觉得这话问得有点可怜兮兮的,想了想,算了吧,就让他听吧,反正是周末。 对,听,但一直看还是不行的! 她就着婆婆给她带的酱菜,喝着粥吃着馒头,门响了,顾钧成回来了。 她记得顾钧成昨晚问了她好多话,就跟审问似的,但现在一回想,好像又想不起具体什么了。 昨晚实在是太困了…… 顾钧成果然是去晨练去了的,上衣都跑得汗透了,手里却拿着个纸包,一回来就递给她。 “什么东西?”她狐疑着打开,竟然是三个冰淇淋! 林清屏:??? 这是赔给她的吗? “你上哪买的啊?”林清屏大声问那个已经上楼准备洗澡的人。 第125章 穿给我看 林清屏上辈子这个时候还没来过首都,还在老家作天作地呢,那个时候反正县城里是没有冰淇淋的,至于首都有没有,她不知道。 他们住的这条街,她没发现,只有推着四轮小车的奶奶卖冰棍来着。 林清屏看着冰淇淋这成色,觉得距离应该挺远,已经有些化了。 “你们收拾下,等下带你们去看看。”他说完就进房间拿衣服洗澡去了。 还得赵大姐,对首都熟悉,一看就知道了,“这个是在首都百货那边买的吧?这一个得好几角钱呢!” 在这个一碗面只有一毛钱的年代,花好几角钱买冰淇淋的确是挺贵了。 林清屏赶紧给志远和赵大姐吃一支,可别化掉浪费了! 但她最震惊的却不是冰淇淋的价格,而是,他居然从这儿跑到首都百货?这将近十公里吧? 这大热天的! 经过了昨晚半宿折腾,她走路脚都是软的! 他居然还有精力跑步到首都百货锻炼?! 简直没天理了! 她大口大口把冰淇淋吃了以示愤然。 顾钧成洗了澡下来,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衫,深蓝色裤子,整个人笔挺又修长,林清屏看着他下楼的姿势,都格外英气勃勃,她不敢想象,他在训练的时候该有多英姿勃发。 难怪几十年后,会有年轻女孩说,找老公要找帅的,吵架的时候只要看见他的脸,就不生气了…… 她现在就是,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作精不痛快情绪在面对这样的美色时已经烟消云散了。 顾钧成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帅? 充满阳刚和力量的美,她上辈子是真的瞎才会嫌弃这样的美色皮肤黑! 想着,便入了神,直到他走到她面前了,鼻子被他掐了一下才恍然醒过来。 “看什么看呆了?”他看着她,有点好笑。 林清屏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向来不是个含蓄的,她何止看呆了,简直流口水! 她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落在他裤子上,笑着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新裤子。” 她都不知道顾钧成要来首都,还是临时写信回去,让大姐从厂里寄了几套便装来给他,她给洗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放在衣柜里呢。 他看了她一眼,“小了。” “哪里小了?那是时尚好吗!”林清屏不服气,现在的裤子大部分都非常宽大,林清屏会把裤管稍微收小,当然,大姐寄来那几条却是码数偏小,但他穿着刚刚好呀!走路的时候会凸显他的翘臀,让人看得直想捏…… 林清屏知他接受不了,扒上他的肩,在他耳边轻轻说,“回来穿给我一个人看。” 顾钧成看她的眼神都无奈了。 “怎么了嘛?”这会儿就他俩在大书房里,志远去卫生间了,难免她就比较放肆。 “你可真是……”他捏了下她的脸。 “我怎么了嘛?”她凑上脸去,跟他贴得更近了。 他无奈地笑,在她耳边说,“有什么可穿给你看的?不穿的时候你不都看过了吗?” 林清屏:…… 好难得,这话居然从顾钧成嘴里说出来…… 不过,他懂什么! 不穿和穿得紧紧的,完全是不同种类的诱惑好不好! “好啦,我们走吧!”志远的声音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 林清屏赶紧放开了他,回应,“走啦!” 其实也没去什么新奇的地方玩,就是去了首都百货那条街。 周日,人挺多的。 “喏,就是在那买的。”顾钧成指了指一家装修偏欧式的小店。 “你怎么会想到跑这边来啊?”林清屏怎么看他也不像爱逛街的人。 他闷了一会儿,“武天平说的。” 林清屏:?? 这又是啥意思? 她脑筋转了几个弯,算是明白过来。 他肯定是问武天平,周末带家人去哪里比较好玩,武天平就给他指路这儿了,女人逛街的好去处。 “那你干嘛自己先来?”她现在越来越懂得和他交流了,全靠猜! “我晨练,顺便先来看下。” 林清屏点点点,好吧,符合他的习惯,啥都先来侦查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了,武天平也跟你一样在上学吗?”她好像从来没问过这件事。 “嗯。”他道,“对了,下周,武天平家宴客,到时候你去一下,武天平说他姐也会在的,你不用担心没伴。” 提起宴请,林清屏就会想起省城陆家那次宴客,可真不是好的记忆。 他似乎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上次,是我不对,大意了,这回不一样,你跟武天平和他姐都熟,我也会去的,但是会晚一点,你先过去。” “行吧。”她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哼了哼,“那你上次做错事还没接受惩罚呢!” 他愕然,但还是爽快地说,“你要怎么罚?都可以,站军姿?跑圈?” 林清屏斜了他一眼,“那都是你擅长的,叫什么罚?比如我,你要惩罚我的时候会想到给我一扎钱,让我去买东西吗?” 顾钧成被她这个比喻逗笑了,“那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林清屏指着前方志远的小身影,“这家伙,真是个社牛啊!在老家老少通吃,走在大街上也有这么多话跟人唠?” 志远很乖,不会到处跑跟他们离很远,但是会跟路边卖糖葫芦的、卖酸奶的、买爆肚的…… 见人都说几句。 顾钧成却疑惑了,“社牛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 “就是很爱说话的意思了,比如你,就是社恐!”林清屏想了下,觉得他也不是社恐,他只是不爱说话,随便什么场合,其实他都应付得非常完美。 走到首都百货门口,她拉着顾钧成进去了,她还真想巡视巡视自己服装的柜台。 然而,就在商场里,她遇到了不想看见的人——于成智。 他正在买衣服,买的还是瑞祥服装厂林清屏设计的款。 在跨近柜台的瞬间,林清屏就想走人不看了,结果被于成智看见了她,还叫她名字了。 她根本不想理的! 顾钧成这个没默契的,居然提醒她,“有人叫你,是你同学吗?” 林清屏气死,瞪了他一眼,身后,于成智居然追上来了,故意做出风度翩翩一派斯文的样子,到她面前来,文质彬彬打招呼,“林清屏同学,你也来逛街吗?” 这不废话嘛! “嗯。”为了不被顾钧成看笑话,她勉强应付。 要知道,她如今的人设是通情达理有智慧的人,如果莫名其妙跟一个刚认识的同学闹脸色,不是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顾钧成这个人看着不显,其实尤其精明,而且观察力非常敏锐,她可不想增加无谓的麻烦。 “你们是第一次来首都百货吧?”于成智笑得骄傲又热情。 “是。”林清屏的确是这辈子第一次来。 于成智便笑了,“这里衣服都挺贵的,你们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送你们啊,也算同学相识一场。” “不用了!”林清屏拉着顾钧成就走。 志远这小家伙都听懂了于成智话里的含义,也很不高兴,走的时候还特意跟于成智说,“我婶婶就是做衣服的!” 于成智笑了,叫婶婶啊,连后妈的名头人家都不愿意叫。 “小孩。”他说,“你婶婶做的那是自己家裁剪的衣服,上不得台面的,不比这里的衣服,高档。” “志远。”林清屏在前方叫了他一声。 志远飞快跑去了。 林清屏将于成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懒得跟这种人多说。 走了一会儿之后,顾钧成忽然道,“也不怎么样啊!” “什么不怎么样?”林清屏被他没来头的一句说懵了。 他笑了下,“我说某些人的眼光不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林清屏起了警惕心,怎么觉得他这句话在影射她呢?难道他知道点什么事? “没什么!我觉得他选的那件衣服不怎么样。”他解释道。 林清屏松了一口气,就是嘛,他怎么可能知道她以前的事?他们又不是一个村的!在她和他结婚之前,她根本没见过他,连顾钧成这个人都不知道! 再一想,不对! 她盯着他,“那我设计的衣服!你说不怎么样?” 顾钧成:…… 但被于成智这么一搅和,林清屏也没了追究他说错话的心思,更没了继续逛的心思,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提议去吃晚饭。 顾钧成今天就要返校,晚饭得早点吃。 他们于是就在这条街上选了家首都菜餐馆,叫了个炸丸子,一份爆肚,一份葱香羊肉,炒了个白菜。 三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这点林清屏一点不用愁,顾钧成和志远都是光盘大师,饭量相当不差,不会剩菜的。 吃完饭回去就五点了,到家差不多五点半,顾钧成收拾收拾就该回学校去了。 楼上的卧室里,林清屏在帮他收拾。 “楼下我还给你准备了肉干和酱菜,酱菜是妈给我带的,好吃,到时候你一起带回去……”林清屏一边整理他的衣服一边说, 然而,话没说完,就感到腰上一紧,被某个人搂住了,并迅速翻了过来,和他面对面。 他的眼睛,像夜空一样深邃,里面却跳动着火焰, 第126章 不能后悔了 林清屏被那火烫得身体发软,软软靠在他身上,他的吻却火一样落了下来。 “你别……你都要回学校了……”她轻轻地推他,声音却淹没在他火热的唇舌间。 林清屏抓住了他的衣服才避免自己软倒。 这两天的他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从前,是她一心想和他做真正的夫妻,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忙得似乎没有再去想这个事。 在首都找个新家里,发生的第一次。 然后,他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随时随地追着她看的时候眼里都带着火。 以前看的小说里说,这种事就不能有开始,一旦开始就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他便是这样吧? 他的怀抱真的好紧,好有力,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按碎了,他的呼吸,他唇齿间的掠夺,快要把她烫化了…… 好在,他还是有分寸的,明明已经将她衣服弄得乱七八糟,还是打住了,只紧紧抱着她,粗重地喘息着,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林清屏,是你先惹的,从现在开始,不能后悔了知道吗?” 她还晕乎着呢,说什么后悔? 没等她说话,他用力在她唇上吸了一下后,放开她,匆匆去卫生间去了。 她整理好衣服追出去,听见里面放水的声音,走到卫生间一看,在洗冷水脸呢…… 她噗嗤一笑,跑了。 他回到房间里来取东西的时候,眼里湿漉漉的,还有余烬在闪着光。 林清屏把东西交给他,抿嘴一笑,“我想到罚你什么了。” 他扬了扬眉,等她细说。 “罚你……”林清屏给他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眼神,“下次回来跟志远睡!” 说完,她就嘻嘻哈哈跑下楼去了。 顾钧成:…… 林清屏把楼下装好菜的瓶子也用个布兜给装好,他正好也下来了,带着莫名的心照不宣的眼神,林清屏噗嗤一笑,拎上菜,“走吧。” 还是跟上回一样,一直送他到坐公交车的地方,陪着他等车,看着充满年代感的两截电车慢吞吞摇摇晃晃而来,她猝不及防捏了下他屁股,算是做了想做的事,然后大笑着跑开,边跑边挥手,“顾钧成!下周见!” 她不知道身后的他是什么表情,应该是哭笑不得9,又无可奈何吧? 转眼就到了周六。 这时候还是单休,但这周六下午她没有课,打算早一点去武家。 顾钧成也没说这次武家宴请是为什么,第一次上门得准备点小礼物。 她知道武天平父亲是高官,首都这地方的高官,那可就真是高官,越是这样的,反而越不在乎东西本身的价值。 所以,这周没课的时候她已经去旧货市场转了几圈了,终于在昨天下午看到了一个满意的——一幅当代画家的画。 因为不是头部画家,更不是古画,所以价格并不贵,但是,她知道,几十年后这个画家的画是会增值的。 她现在看中的是这幅画本身的气质: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这几个字也好,或许能让老爷子产生共鸣。 她把这幅画包好,换了条裙子。 去赴宴嘛,总归要穿得正式些。 穿了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带了条发带,这个年代普通人化妆的很少,她只涂了润肤霜,让皮肤看起来滋润一些。 就这样,身边一左一右的钟晓晓和卢小雪就看呆了。 “林清屏,你好漂亮,衣服也很好看。”卢小雪赞道。 对面窗边下铺的谢薇哼了一声,“当然好看了,这件裙子可是要好几十块!大商场里才有卖的!” “天啊!”卢小雪和钟晓晓惊叹。 现在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不过二三十,有些还只有十几块,一件衣服居然这么贵吗? 这是服装厂生产的裙子,其实,她平时也穿的都是厂里的衣服,但颜色一般素净一些,没在宿舍引起轰动。 这么一来,她反而不好意思了,笑了笑,“就是件裙子了,没什么特别的。” 说完,就小心地把画拿好,跟室友们挥手道别,往武家去了。 还是坐公交车去的。 下午的公交车并不挤,她上车后顺利找了座位,只是,是双人座。 就在车要起步的时候,底下有人大喊,“等一下等一下!” 公交车停下,底下匆忙上来个人——于成智。 林清屏直叫晦气。 于成智却径直走到了她身边坐下了。 林清屏起身就要走,于成智的手臂一伸,挡住了她,“林清屏,你是怕我吗?” 知道他这是激将法,但林清屏一想,确实没什么怕的,总不能他到哪里她永远躲着吧?他不配! 她就要大大方方地在她的地方! 于是她又坐下了,大不了不理他就是了。 于成智这回倒是没干出什么令人恶心的事,一路坐姿都僵硬地端着,闭目不知在思考什么,还时不时深呼吸,看起来很紧张。 林清屏记着顾钧成给的地址,数着站,眼看下一站就要到了,她正准备让于成智起身,她要下车,谁知于成智竟然也起身准备下车了。 于成智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没问她去哪里。 这个人今天有点奇怪,不过,只要不骚扰她,都不关她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结果,下车以后也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这么巧? 两人彼此再看了一眼,仍然不吭声,各走各的,直到到了大院,林清屏说明来意,拿出顾钧成给她的邀请函,顺利进去了。 于成智却在门口被拦下。 林清屏按照地址找到武家住的小楼,敲门,出来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开门,她说明来意后,中年女人把她迎进去,说家里人都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她是保姆。 好吧,看来林清屏来太早了,主人都不在家呢。 不过,保姆人也很好,给她端上茶和点心,请她等一等。 刚坐下不久,又有人来了,保姆再次去开门,这一次,进来的人是于成智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于成智在看到她的瞬间,眼睛都睁圆了。 其实林清屏也挺意外的,于成智跟武家有什么关系了? 第127章 武家 和林清屏一样,于成智和他的同伴也被保姆安排坐下来喝着茶等。 他的同伴似乎跟武家比较熟,叫保姆“陈婶儿”,还问了好几句天平哥如何如何。 保姆叫他小旗。 保姆说了一会儿就去忙了,叫小旗的这个人坐姿随意,拿了只苹果开始啃。 于成智就显得拘束多了,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动不动。 那个叫小旗的,坐了一会儿后就对于成智说,“于成智,我下去一会儿,你自己在这坐会!” “好!”于成智站起来送他。 林清屏只当不认识他们,坐着不说话。 但于成智突然就不放过她了,盯着她的衣服开始评判,“你今天穿这身衣服来武老家里也太不合适了。” 林清屏:??? 关你什么事啊? 这是在别人家里,而且还是武家,怼起来真的不好看,也给顾钧成丢人,不然她真的想狠狠啐这男人一口。 结果,她不说话,他又接着说,“来人家里做客,怎么可以穿这么轻佻的颜色?就该庄重一点,黑白灰深蓝是最好,头上还戴个这个东西,都是跟电影画报里那些女人学坏了。” 林清屏:??? 突然不气了,反而有点想笑。 真想大喊一声:快来看啊,这里有个傻逼! “说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呢?”于成智小声问她,毕竟在别人家,他也不能大声喧哗,他好不容易跟学校社团里的高干子弟云旗搭上关系,才有机会跟着人出入这些场合。 但是林清屏为什么会出现? 会不会坏他的事? “你是跟着谁一起来的?”于成智知道,林清屏就是土生土长农民出身,别说首都了,就是县城里都没个亲戚的。 林清屏忍无可忍,冷笑了一下,小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于成智皱紧了眉,“我是为了你好,武家可不是你们村支书家里,要懂规矩,到时候闹笑话事小,得罪人事大。” 林清屏现在回想过来,于成智还有一点很渣,就是总说你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不停地打压你,还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把“你这么不好,但我还是不嫌弃你,愿意跟你做朋友”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从前她傻,什么都不懂,作为一个农村女孩,在他面前本来就自卑,再被他一打压,一心只想在他面前变得更好,让他觉得自己好,所以对他掏心掏肺,言听计从。 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不就是典型的后世的PUA吗? 林清屏用口型对他说:关你屁事! “你……”他被气到了,“林清屏,你这么粗俗,等会不要说认识我!” “我现在就不认识你,你谁啊?”林清屏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他! 她上辈子到底被什么戳瞎了眼,放着顾钧成这么好的人不喜欢,把这么个垃圾人当宝! 正说着,下面响起了小汽车的声音。 于成智起身往窗下一看,一辆车停在了楼下,从车里下个穿红衣的女子。 “天娇姐。”楼下跟几个年轻男孩说话的小旗跟她打招呼。 于成智立刻退了回来,坐到椅子上,郑重万分地交代她,“武家老大武天娇回来了,你可要注意你的言辞,别把你农村那套拿出来,丢人得很!” 林清屏翻了个白眼。 于成智气道,“不管你今天是托了谁的关系能到武家来的,你就算是不给人家丢人,你都要表现好一点!” 他一眼瞥到她带的礼物,一个朴素的长盒子装的东西,皱紧了眉头,又说,“你这是带了什么礼?农村的豆角还是茄子?还是金银之类的俗物?你可别送了啊!丢人!” 林清屏正想把一句“关你屁事”再扔给他的时候,武天娇的和云旗说话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于成智也不再说话了,坐得端端正正,还整理了一下着装,整理领子的时候手都在微微颤抖。 “把你头上绑的带子取了!难看!”于成智最后还低声呵斥她。 林清屏根本不搭理他,只看向门口。 随着爽朗的笑声响起,门开了,一身红裙,火一样的武天娇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林清屏,笑容更加灿烂。 于成智被武天娇的笑容闪花了眼,以为是对自己笑的,毕竟他一表人才,系草的名头也是女生封给他的,很少有女生见了他不被他外表迷住。 他心里一热,站起来笑着准备说话了,而武天娇也朝他的方向走去。 他心里那个激动啊,伸出手准备和武天娇握手,“武……” 一个“武”字刚说出口,武天娇却根本没看见他伸出去的那只手,越过他直接走向他旁边的林清屏,爽朗的声音说着,“你怎么回事?自己跑来了?” 一听这话,于成智就冷笑,这个林清屏,果然冒昧吧!不请自来,这下把人得罪了! 他看着林清屏,心想,这下你最好装作不认识我!别连累我! 只见林清屏站了起来,冲着武天笑,“那不然呢?” 武天娇一脸嗔怪,“我特意开车去你学校接你,结果扑了个空!” 于成智脸色一白:什么!林清屏跟武天娇是什么关系?居然能让武天娇去接?这可是武天娇哎!武老的长女啊!亲自开车去接? 林清屏笑道,“我也不知道你会去学校啊!不然我就等你了。” 很随意的姐妹间说话的方式,又把于成智给急坏了:这是什么回应?林清屏到底还是农村出身,有这么回应的吗?这不把人得罪了?好像还怪武天娇不通知她似的! “怪天平那个不靠谱的!我都跟他说了一定要转告到你。”武天娇吐槽自己弟弟。 于成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据他来之前做的功课,武家还有个儿子叫武天平,武天娇说的就是这位吧?看来林清屏跟武天平也认识,她跟武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思考着又觉得不可能啊,他在农村那么长时间,如果林清屏有这样的关系,早就告诉他了! 云旗一直跟在武天娇身后的,这会儿插话,“原来是天娇姐的客人啊,不介绍一下吗?” 第128章 气节 武天娇故作神秘一笑,“她啊!来头说出来吓死你!” 云旗一听眼睛都亮了,“天娇姐,你这么说,我可就真的好奇了!” “她跟你是一个学校的,你不知道啊?”武天娇就是不说。 “啊?”云旗大吃一惊,“这位姐姐请问您是哪个系的?” “汉语言文学。”林清屏大大方方地说,并不因为云旗叫她姐姐有什么反感之处,云旗看起来年纪确实很小,而她,是二十岁才考上的大学。 云旗更惊讶了,看了看于成智,“那不是跟你是同学?” 林清屏笑了笑,“我跟于同学并不熟。” 于成智的脸立刻黑了。 但他擅长伪装,很快便装着没事人的样子,跟林清屏假模假样搭话,“这位同学,太巧了,以后我们要多多交流啊!” 林清屏“呵呵”一声,不置可否。 恰在此时,外面又响起了说话声,云旗反应很快,“武伯伯武伯母回来了。”他还抢先去开门。 进来了两位鬓角斑白的老人。 女的齐耳短发,微微烫过,显得很知识很端庄。 男的走路好像有点不方便,但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不怒自威,目光矍铄。武天娇的长相就是像他,英气逼人的。 武天娇就拉着林清屏来介绍,“爸妈,这就是我说的林清屏同志,现在在首都大学上学的。”说完又跟林清屏说,“这是我爸妈,他们早就说叫你们来家里玩了,我说人家刚到首都,一切都还没安顿好,等等再看,所以,再推迟到今天。” 武老看着她频频点头,夸,“好孩子,有出息!” 武天娇妈妈却一脸歉意地笑,“实在是抱歉,家里来客人我们做主人的却都出去了,实在是武伯伯不争气,上去在家还能把脚崴,我陪他去了一趟医院,让你们久等了。” “徐姨,您可别这么说,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呢?”云旗抢着道。 于是林清屏知道了怎么称呼这二位。 徐姨还挺幽默,怼云旗,“我们是对清屏表示歉意,人家第一回来咱们家就空等,哪像你似的,小时候一天到晚赖在我们家里缠着天平哥哥玩。” “嘿嘿嘿……”云旗笑了笑,很是乖巧。 “好了,妈,别站着说话了,让人家坐下呗!”武天娇道。 林清屏适时把礼物拿了出来,武老还说了,“嗐,还带什么礼物!客气了。” “人清屏给你的,你就收着呗,人家第一次来咱家,难道真的空手来啊?清屏是这种人吗?”武天娇笑着和林清屏说,“下回来就不用带了。” 一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徐姨还点她,“就你嘴贫!” “说我贫啊,那我就要更贫一点!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武天娇在父母面前很是肆意。 是极好的家庭关系。 这一幕已经很显然了,武家十分重视林清屏这个客人。 而于成智已经被冷落在外,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接不上。 被忽视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林清屏到底和武家是怎样的关系?明显她也是第一次来,怎么人家这么重视? 今天这短短几分钟,这个问题已经在他脑子里过了无数遍。 这会儿武天娇说要看她送的礼物,他心里隐隐希望这个礼物送的不好,那样林清屏就丢人丢大发了,以后武家也不会待见她了。 只见武天娇把这个长行盒子拆开,从里面取出一卷画,展开来,是青松雪景图。 于成智第一眼就去盯落款,一看不是什么名画古画,顿时就放了心,内心冷笑:林清屏,你出丑的时候到了。 然而,武天娇却发出一声惊叹,“这……可太好了!爸你看,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你给我讲的故事啊!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你说的你们年轻时为了信仰挺直的脊梁和不屈的气节,在我展开这幅画时,那种感觉真的扑面而来。” 武老微微颔首,“这幅画,的确是画到我心坎里了,不错,林清屏小同志,这份礼我喜欢!谢谢你!” 林清屏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武伯伯,也算不上什么礼物,我其实不懂画,只是在看到这幅画时莫名被一种力量深深感动,所以就把它带过来,能得到您的共鸣,我这份感动又深了一层。” 武老虚空点点她,“你当然感动,因为你是军人的妻子!” 林清屏会心一笑,“是!武伯伯,我为成为军人的妻子而感到自豪!” 武老听笑了,“军人也会因为有你这样的妻子而自豪!” 末了又问,“你会下棋吗?” 林清屏会。 武老高兴了,“我上去拿棋!你坐会儿,我马上下来!” 徐姨笑着说,“提起下棋就来劲,让孩子们见笑。清屏,你坐,我去厨房看看。” 徐姨这是要准备晚饭去了,虽然家里有保姆,但她也得去张罗。 武天娇对林清屏笑着道,“我帮我妈把东西拎进去,一会儿来陪你。” “姐,我去啊!我这个现成的劳力你不用吗?”云旗跟着去帮忙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于成智和林清屏。 于成智此时心里酸得,忍不住道,“刚才真是太惊险了,如果礼物打开,武老不喜欢怎么办?” 话里话外透着对林清屏的关心。 林清屏根本不想搭理,因为她知道,武天娇这是在给她做脸,不管画打开武老喜欢还是不喜欢,武天娇都得让老爷子说喜欢! 当然,老爷子是真的喜欢。 于成智见她不答话,心里更不得劲,又酸又气,还带着点懊悔,早知道林清屏有这本事,当年也不该走得这么绝情,现在至少有转圜的余地…… 但谁知道啊!怎么也想不通林清屏一个乡下丫头有这样的缘法。 楼下再度传来说话的声音。 于成智再次走到楼梯口一看,居然是林清屏的那个土包子老公来了。 他看着这个黑不溜秋,土里土气的男人,心里酸气冒得更甚,如果不是他当初先不要林清屏,这里的一切怎么轮得到这个男人,只怕这种土包子男人连这大院的门都摸不到! 他心中冷笑。 但表面却装作很关心林清屏的样子,“你把你爱人也带来了?你可要注意了,他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到这种人家来,别给你出丑才好,最好让他不要讲话,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林清屏别的都忍了,诋毁顾钧成她可真的不能再忍了! 之前在首都百货暗里挤兑,今天给说到明面上来了? 她脸一沉,“你最好少说话!否则,我不管你跟谁来的,你站着进来,我就能让你爬着出去!” 于成智脸色巨变。 林清屏才懒得管他,打开门,飞奔下楼接顾钧成去了。 顾钧成已经走到楼梯上了,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 她像是燕子一样,欢快地奔向他,“顾钧成!” 顾钧成抬头,逆光中,她笑靥如花,眼里的光比今日的阳光更加明媚动人。 “你来多久了?”他冲她一笑。 “没多久!刚来!走,上去,武老说要跟我下棋,我们一起去!”她拉着他手往楼上走。 “好。”他握着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武家客厅,与于成智撞了个正着。 于成智看着顾钧成朴素的穿着,暗地里冷笑,就等着这男人出丑!就算不出丑,今天他创造条件也要让他出丑! 顾钧成完全没想到这里也会遇上这个人,多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武天娇这会儿从厨房切了一盘西瓜出来,看见顾钧成笑了,“正好,快来吃西瓜!” 武爷子从楼上找了一副象棋下来,看见林清屏和顾钧成两个人都来了,一笑,“得,你们自己商量,到底是小林同志和我下,还是你来和我下。” 武天娇故意插科打诨,“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为什么人家不可以两人一起上?” “你懂什么?一边去!”武老眼睛一瞪,一到下棋,也较真得跟孩子似的了。 顾钧成看着林清屏,“你会吗?” 武老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你小子,自己媳妇会不会下棋你还不知道?你还要问他?该批评啊!” 顾钧成一笑,“是,武伯伯批评的是。” “回去写检查!”武老指指他,然后对林清屏说,“我俩来!” “好!”林清屏高高兴兴坐了下来,和武老下棋。 于成智见了这情况很是高兴,这不,得罪了吧?挨骂了吧?土包子见过什么大场面?这种场合就是不知道也要装知道!土包子就是土。 林清屏棋艺其实不错,在跟武老下棋的时候,很是认真。 偏武天娇要来凑热闹,“爸,你这么光拉着清屏陪你下棋可不行。” “怎么不行?”武老正动脑筋呢,被打岔了很不乐意。 “你得有彩头啊!”武天娇笑道,“没彩头谁跟你下?” 武老眼睛一瞪,“什么玩意儿?好的不学外面那些歪门邪道都学来了?” 武天娇却道,“什么歪门邪道啊,咱们又不赌钱,就添个彩头赢了的高兴高兴呗!” 第129章 绝活 最终,在武天娇的拱火之下,决定下来:三局两胜,谁输谁就要拿出自己的绝活送给对方。 武天娇还说呢,“我爸绝活可多了!” “是吗?”林清屏笑,“那我们今天可要大饱眼福了!” 云旗也凑热闹,“武伯伯,见者有份哦!” 武老笑着斥他,“你小子!” 武老在下棋这件事上颇为较真,并不会因为林清屏是小辈而有所顾忌,而林清屏棋艺不错,得归功于上辈子的经历。 上辈子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把她的餐营业渐渐做大,其中不乏经营人脉,但她一个女人,在名利场里浮沉,却始终能保证全身而退,不与任何男性有不正当关系,其中也是费了很多功夫的。 对方喜欢什么,怎么投其所好,她动了许多脑筋,慢慢融进圈子,也渐渐学会了一些技能,便于在跟人沟通的时候有共同语言。 后来,那些她用来经营的却渐渐成了自己的爱好,从开始的被迫去学,到后来因为喜欢去钻研,几十年下来也是有一番功底的。 下棋也是如此。 而且林清屏棋风温和,步步为营,暗藏杀机,必有后招。 这和武老的棋风完全相反。 武老更偏向于杀伐果断,冲锋陷阵。 第一局,林清屏输了。 接下来不敢大意,第二局更加谨慎部署,结果不出意外,她赢了。 “咦?”武老很是惊讶,你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下棋这么老练沉着? 第三局,愈加下得激烈。 最后,武老输了。 武天娇高兴地哈哈大笑。 武老有点气鼓鼓的样子,“你老子输了你这么高兴?” 武天娇在父亲面前显得格外调皮,“谁让你逮着个人就下棋?你啊,赶紧准备绝活吧!” 武老哼了一声,气鼓鼓上楼去了。 “生气啦!”林清屏冲武天娇吐吐舌头,但她知道,武老并没有真的生气,反而这样真性情的老人家才特别可爱。 于成智这时候上眼药来了,“林同学,其实跟长辈下棋,还是谦让一些好,让长辈赢了心里高兴,特别是武老这样德高望重的人。” 意思是林清屏你也太不会做人了,别人求着和武老拉近关系都没机会,这样的棋局谁不是冲着输来的?你还敢赢? 于成智有点得意:这下把这话点破了,林清屏在武家的印象就差多了吧? 武家的空气忽然静谧了片刻。 武天娇多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没事的,我爸不是那样的人,他就喜欢别人和他认认真真下棋。” 云旗也拍了拍于成智,笑着说,“你多虑了,武伯伯不是这样的人。” 果然,武老在楼上叫他们上去。 要露绝活啦! 武老已经在楼上铺开了纸,要写一幅字送给林清屏。 武老指着顾钧成,“来,过来给我磨墨。” 顾钧成大大方方笑了笑,走了过去,站在武老身边开始磨墨。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武老微一沉思,已经在想怎么布局怎么落笔了。 突然,顾钧成磨墨的那只手,手肘被人一撞,墨条脱手而去。 顾钧成伸手快,当即就把墨条抓住了,但是,墨滴还是滴了好几滴在宣纸上。 雪白的宣纸,赫然几滴黑墨,很是刺眼。 原本已经准备好动笔的武老看见这墨滴也微微一愣。 站在顾钧成身边的于成智立刻出来,赔着笑脸,好像是在帮顾钧成说话圆场,“武伯伯,您别生气,林同学这位爱人是乡下出身,对书法这类文雅的事,不太擅长,不会磨墨,从前也没磨过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见怪。” 说完,好像还和顾钧成很熟似的,一脸为顾钧成好的样子道,“你快跟武伯伯道个歉,就说你是不小心的。” 林清屏不是傻子好不好! 于成智这个渣男,明里圆场,暗里拱火,几个意思她看不明白吗? 她眉毛都竖起来了,站在她对面的顾钧成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于成智心里暗暗得意:怎么样?欺负了这个大老粗,他果然都不敢吱声!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再说了,就算吱声又如何?说是他推的吗?呵呵,有证据吗?他不会承认的!还可以倒打一耙,说这个大老粗自己做错了事,他好心帮着说话,还被拉下水…… 顾钧成倒是从善如流,笑着跟武老说,“武伯伯,是我不小心了。” “嗐!”武老把笔往桌上一搁,“既然你说你不小心,那这个残局你来收拾。” 林清屏又想替夫出马,这一次被武天娇给挡住,冲她摇头,示意不要管。 林清屏忽然意识到,也许,这是武老在考他? 她便安静了,稳定心神看顾钧成怎么做。 反正,如果顾钧成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或者武老对结果不满意,她一定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的! “那好,我来试试。”顾钧成话不多,只盯着那几团墨看。 武老索性把位置让给了他。 顾钧成站在桌旁微一沉思,拿起了毛笔。 只见他泼墨挥毫,在脏了的宣纸上开始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林清屏真的眼睛睁得像铜铃。 她知道顾钧成的钢笔字写得好,遒劲有力,但是,真的不知道他会写毛笔字,还写得这么好! 最绝的是,他巧妙地把纸上的墨团全都覆盖了,却一点不影响字的结构,和这幅书法作品的整体布局。 他写的是: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安”字最后一笔写完,武老拍着手哈哈大笑,“好!好!好!” 看顾钧成的眼神充满喜爱,“字好,这几个字更好!想我们奋斗一生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八个字吗?小顾同志!好啊!” 顾钧成微微一笑。 他不爱说话,也不爱表现自己,但林清屏看懂了他这一笑,他笑容里的内容是:这也是我们为之奋斗的责任。 林清屏眼眶忽然就湿了。 为这样的他,为他的理想和责任。 武老非常高兴,还对顾钧成说,“说起你是乡下出身,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林清屏:??? 武天娇笑了,在林清屏耳边说,“我爸看样子又想显摆他的菜园子了。” 武老瞪她,“你一天天净说你爹坏话。” “这哪里是坏话了?”武天娇笑着说,“你一天到晚不就是显摆两件事吗?一件棋艺,一件菜园子?” 武老自己都笑了,招呼顾钧成下楼。 就在楼下后院,有一小块菜地,种了好些蔬菜。 武老将顾钧成带到黄瓜地里,指着那些个头小小的黄瓜,“你帮我看看,这黄瓜为什么不长个?” 顾钧成仔细看了看,又翻起地里的土,在手里捏了又捏。 “武伯伯,温度太高了。”顾钧成道,“要想办法降温,搭个防晒的网或者防晒的棚,朝棚上喷水,还有一点,武伯伯,土壤太湿了,黄瓜对湿度要求有点高的。” “我爸怕它们天热口渴,一个劲给浇水。”武天娇道。 这话自然又换来武老一番敲打,但看顾钧成的眼神更加满意了。 “行!”武老道,“本来想送你们一幅字,谈不上绝活,就是个乐子,但是不行了,那幅字变成你的绝活了,你这绝活我还真打算留下来,所以呢,就送你们点我自己种的瓜果吧!自己摘,自己摘,看中什么自己摘!” “武伯伯?那我可真摘了?”林清屏笑道。 “摘!”武老一挥手。 “好嘞!”林清屏钻进了菜园子,开始摘丝瓜和黄瓜,顾钧成也进去帮忙了。 于成智在一旁很不是滋味。 本来想让大老粗乡巴佬出丑的! 结果,竟然让他出了风头! “爸,钧成,你们在干嘛呢?”一个男子声音从楼上传来。 武天平从窗户里伸了半个身子出来。 武老一看见他就皱眉,“你不是和小顾一起回来的吗?你人去哪了?这么久不见人?人小顾都来一趟了!” “嘿嘿。”武天平一笑,“我跟钧成谁跟谁啊!我们是一起回来的,我这不先去梅丽家送了点东西吗?” “谁跟你谁谁谁的!小顾可是你救命恩人!真正救过你命的!混小子。”武老笑骂。 于成智彻底愣住了。 什么? 他一直以为这个土老帽大老粗是因为林清屏的关系才来的武家,而林清屏则是不知怎么投了武天娇的缘…… 却原来,这个大老粗跟武家儿子关系好?还是救命恩人! 难怪…… 他脸上很不好看,一时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前面闹出来的所有事不都是在自己打自己脸? 林清屏他们才不管他怎么想,一心在菜地在摘菜,后来,武老自己都也进菜园子里帮他们摘了。 等菜摘好,不管是林清屏几个,还是武老,都是两手两脚全是泥,但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反而一个个都乐呵呵的。 于成智就更加无法自处了。 到楼上洗了手,林清屏又道,“你们今天都出绝活了,我虽然没啥绝活,也献个丑,我啊,最擅长做菜。” 于成智心里鄙视心又起:到底是农村妇女,就算成了大学生也摆脱不了农村那一套。“ 第130章 岁月如春 林清屏做了一道“红烧肉”。 当那一盘色泽透亮,肉香扑鼻的“红烧肉”被端出来时,武老眼睛都直了。 徐姨是医生,武老因三高,如今被徐姨严格控制饮食,红烧肉这道菜已经从武家餐桌消失了,武老已经很久没闻到这么淳厚的肉香了。 这,今天看在有客人在、而且这盘肉还是客人亲手做的份上,能允许他开荤吗? 徐姨笑吟吟出来的。 武老放心了,看来今天他可以大快朵颐了 林清屏还说呢,“武伯伯,您试试,看我做的红烧肉味道怎么样。” “好!”武老毫不犹豫应道,并夹了一块放嘴里。 那一瞬间,武老的五官都舒展开了,仿佛尝到了极致的享受。 “好!好吃!就是这个味儿!太好吃了!”恨不得这个小林同志天天来给他做红烧肉吃,但是,这不可能啊!太遗憾了…… 徐姨笑吟吟地看着他,完全没提要控制饮食的问题。 武天娇也笑了,“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清屏做的可不是肉。” “不是肉?”武老回味着,这明明是肉的味道啊! “真不是肉。”林清屏笑了笑。 这是她做的素菜红烧肉。 上辈子她的餐饮企业里有素菜馆,她亲自研发的素菜,不同于市面上素菜的形似,连口感都可乱真。 武老听了后算是明白过来了,难怪今天老伴什么都不说呢! 不过,这么好吃的不是“肉”的“红烧肉”,那还不吃个尽兴? 大家热热闹闹入席,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今天武家设宴的目的,其实就是正式感谢顾钧成对武天平的救命之恩,本来没有外人,但云旗是个自来熟的,听说自小叫到大的天平哥哥救命恩人要来,报了餐要来凑热闹。 而开学以来,和他同在话剧社社团里的于成智是他新交的朋友,就把人一起带来了。 他心大得很,到现在为止都没觉得于成智有什么不对,在饭桌上很是活跃,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只是于成智就没这么舒心了。 他们说的话题没有一个是他能插嘴的。 他两次插言的结果都不太好看,武家人并没有表现出来对他有什么意见,一样热情地招呼他吃菜,但他还是觉得脸面扫地。 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该来的! 林清屏和她这个土老帽男人,莫非是他命里的克星? 这顿饭除了于成智,大家算是尽兴而归。 林清屏和顾钧成走的时候,武老还特意叮嘱她,“常常来玩,下周一定要来。” 徐姨说他,“你这老头,是馋人家手艺吧?人家哪有空周周来给你做菜吃?” 林清屏笑了,“没关系啊,只要武伯伯和徐姨不嫌我们闹就行。” “来来来,只管来,天天来都行!”武老赶紧道。 徐姨都无奈地笑了。 看得出来,武家这一家子是真的很喜欢他们两口子。 而云旗,真的太自来熟了。 从武家出来就帮着顾钧成和林清屏提菜,还对准备送他们回去的武天平说,“哥,我来送!我送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林清屏的意思,是谁都不要送,但武天平不肯啊。 最终还是武天平争赢了,把顾钧成和林清屏送回家中,路上又说起梅丽。 武天平说梅丽现在对厂子满腔热情,已经把他忘记了。 说话那神态,满是幽怨。 林清屏忍不住笑。 而另一边,云旗和于成智一块儿出去的,云旗还在那感叹呢,“天娇姐说林同学的来头能吓我一跳,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他自言自语。 于成智却冷哼了两声,“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罢了。” “是吗?”云旗这个人,有种钝感的天真,于成智之前在武家闹出那么两出他都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妥,但此时此刻,他却不高兴了。 因为,他护短。 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武家姐弟一起玩了,顾钧成是武天平的救命恩人,林清屏是顾钧成媳妇,还深受武家人喜欢,结果,于成智这么说人家? 他心里顿时就对于成智淡了,觉得以后不想跟这个人玩了。 所以,在送于成智出大院以后,转身就回去了。 又回了武家。 他对林清屏真的充满了好奇。 进去的时候,武老正和徐姨、武天娇夸林清屏两口子,“有大局观,有责任感,有硬本事。” 这是在夸顾钧成。 明知墨条脱手那件事是于成智搞的鬼,但是因为在武家做客,为了大局没有揭穿; 分明是别人的错,但墨条是从顾钧成手里出去的,顾钧成没有推卸责任,自己一肩扛了; 最后一条,有硬本事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胡乱揽责任又搞不定,那就是好大喜功,搞不好还会耽误大事! “爸,就这么点小事你还整出一套一套来的了?”武天娇说武老。 “以小见大!知道不?”武老今天心情很好,就是喜欢看到朝气蓬勃,又淳朴上进的年轻孩子,“我这双眼睛,看人准!你们姐弟俩这回交的朋友不错,这俩孩子好,那幅字……” 武老指指顾钧成写的那张,“裱起来,挂上。” 云旗回来了,嘿嘿笑着,“我也觉得好。” “你又知道什么!”武天娇笑了,她知道云旗回来的来意,但就是不告诉云旗林清屏是谁,“你自己猜去!” 云旗更加好奇了。 武家人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也没在云旗面前提墨条事件的真相,更没说于成智这个人如何。 周六的武家之行就这样结束了。 林清屏回到家里的时候,志远趴在大写字桌上写字,电视机却是开着的。 志远现在的习惯真是…… 在不让他长时间看电视以后,他就总是把电视机开着当背景音。 林清屏观察过,电视机的声音并没有影响他写字,便不再啰嗦,只仍然在默默关注着。 她把从武家带回来的点心装好盘摆在志远面前,还切了盘水果,叫了赵大姐一块来吃。 一家子围坐在大书桌旁,林清屏一边吃水果一边时不时看顾钧成,整个一星星眼,还时不时冲顾钧成眨一下。 但顾钧成不知道是真没看到,还是装做没看到。 连志远都觉得不对劲了,“婶婶,你眼睛怎么了?” 林清屏:…… 跟个木头眨眼睛真的是…… 她有多想不通! “顾钧成……”她笑眯眯叫他,“想不到你字写得那么好看,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过。” 志远却歪着头看着她,“婶婶,顾叔字写得好,你现在才知道吗?” 林清屏都傻了,问志远,“难道你知道?” 她心里琢磨着,也许是吧,这孩子在部队出生,在部队成长,见顾钧成的机会比她多多了,可能以前真的见过顾钧成写字。 “我知道呀!”志远脆脆的声音说。 “志远!”顾钧成却突然插嘴,声音里多了威压,这是不准他说的意思。 这就奇怪了…… 林清屏还非知道不可了! “志远,你说!婶婶给你撑腰!”林清屏瞪了顾钧成一眼。 “没什么,只不过在部队那么多年,跟老首长练的而已。”顾钧成轻描淡写地说。 是吗? 林清屏信才怪! 她仍然把目标锁定在志远身上,“志远,你不说以后婶婶做好吃的可不给你吃了,我明天啊,就做一道你从来没吃过的甜品!” 志远看向他顾叔:顾叔,我可说了啊,不然可没好吃的了! 顾钧成眼神:你敢,你说说试试。 志远:这可你说的,试试就试试! “婶婶,你和顾叔结婚的时候,家里的对联都是顾叔自己写的!”志远飞快地道,说完看着顾钧成:我试完了。 顾钧成都要被这小子逗笑了。 林清屏却锁紧眉头,陷入了沉思。 是吗?可是,那幅对联写的什么? 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应该说,她压根就没看过,甚至,她连家里贴没贴对联她都没留意。 因为,那个时候,是真的不愿意嫁给他,很讨厌做他的妻子,对婚礼更是毫无兴趣。 那时候的她,没在婚礼上当场闹场已经算是给了顾家天大的面子。 林清屏笑笑,“那不正好是过年前后吗?你顾叔是写的春联吧?” “才不是呢!”志远道,“顾奶奶都说了,顾叔以前从不给家里写春联的。” 林清屏再度愣住。 她猛然想起前生的一些事。 她和顾钧成结婚五年,他时常往家里寄钱寄物,过年前寄得尤其丰盛,基本她要什么就有什么。 反正,别人有的,别人没有的,她全都要。 其中包括高档服装,后来慢慢有了高档化妆品,再有时髦的家电,她用不用的,反正她必须有! 顾钧成驻地在边防,哪里能买到这些东西? 但是她不管,就是要,拍电报从来都是要东西。 他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只要她要的,一定会在不久后就给她寄来。 她那时候只管享受,从不去想他是怎么买来的。 后来,她自己事业做大了,遇到顾钧成曾经的战友,聊天时说起顾钧成,便说老顾那时候常常托他们家在大城市的这些人给买东西,买的全是女人的东西,还说他这个人可真是疼媳妇。 是吗? 她现在想起来,每年过年前寄回来的大包裹里除了她要的各种贵重物件,总是有一副春联。 第131章 年月长久 但那时候的她哪里稀罕春联啊? 只当他是买回来给家里贴的,看都没看就扔一边了。 不过,就算那时候知道是他写的,她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因为那时候的她根本不在乎啊,她只在乎那些手表、擦脸油、高档衣服……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真是很难受。 隐约记得有一年,他寄来的对联里,横批写的是岁月如春,还有一年写的是年月长久。 之所以能记得这两条,是因为他总把对联放在包裹最上面,她要拿下面的东西,得先把对联移开,而她通常都是随手一扔,对联必然就散开了,横批字少,她一眼就看见了全部,问他写的这两天她当时看了就觉得怪怪的,谁家对联横批这么写啊?不都是写的吉利话吗? 现在回想起来,倒真像是专门为她写的…… 只是,今年春节,他却没有再寄对联回来。 这是为何? 短短不过几秒的时间,她眼中已经瞬息万变。 再抬起头看顾钧成时,眼里晶亮,有液体的光芒在闪动。 “婶婶?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志远小心地问。 林清屏莞尔,“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些事而已,对了,你幼儿园现在就有这么多功课吗?天天写作业的?” 志远微一迟疑,“嗯。” 而后,继续埋头写作业去了。 林清屏手里拈了一块西瓜,前生今世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遍遍翻腾,许久过去,手里那块西瓜,仍然还保持原状在手里,不仅一口没吃,连拿西瓜的姿势都没变过。 还是顾钧成从她手里把西瓜拿走了,她才从发呆的状态清醒过来。 看着顾钧成手里那块西瓜,林清屏有些窘迫,失态得太明显,如果顾钧成问她在发什么呆,她甚至无法启齿。 难道说她是重生回来的,上辈子她对他只有怨怼吗? “我……我想起一些事,我先去洗澡了。”她匆匆离座上楼。 顾钧成坐在她坐过的座位上,轮到他沉思了。 志远看了又看,实在忍不住了,小声说,“叔,这个椅子,是有什么胶水吗?” 顾钧成眼神一晃,看着他。 志远吐了吐舌头,“那不然,你和婶婶,谁坐在这里谁就被黏得一动不动?” 顾钧成抬起手,假装要敲他,却只在头顶虚虚地敲了一下,想了想,问他,“你也看出你婶婶今天不对劲了?” “对啊!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志远道。 顾钧成沉默了。 “叔,你惹她生气了?”志远神秘兮兮地问。 “小鬼头,你懂什么!”顾钧成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怎么没可能是你惹她生气?” “不可能!”志远摇头,“我这么乖!而且,她是你们从武家回来后生气的,不是你惹她生气,就是武家有什么事惹她生气呗!” 顾钧成的脸色愈加黑沉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志远在他身后说了一句,“叔,你也要洗澡去吗?” 顾钧成:…… 志远一脸懵懂,“婶子在楼上洗,你在楼下洗呗?” 他是真的好心提醒顾叔,为什么顾叔看起来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顾钧成脸黑沉沉的,明显不高兴的燕子,志远看出来,赵大姐也看出来了。 两人都去楼上后,赵大姐还悄悄问志远,“吵架了?” 谁都不希望家里人吵架,一吵架的话,不管是家里的谁,都紧张兮兮的。 志远无可奈何,“可能吧。” 就这么件谁都看出来的事,林清屏恁是没看出来。 可能是因为顾钧成的脸总是这样板正的,也有可能,林清屏今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反正,林清屏没觉得顾钧成有什么异常。 反而她自己,心潮涌动得厉害。 她早早关了灯,躺在被子里,静静的。 顾钧成进来的时候,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上床,在她身边躺下。 然而,还没躺踏实,温润的柔软就滚进了他怀里。 他僵了一下,怀里的人却缠得更紧了。 “不是睡了吗?”他拥着她,把她往怀里更深处带了带。 林清屏没吭声,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脸。 “顾钧成。”她忽然问他,“如果一个人,给你写岁月如春,年月长久,这样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顾钧成愣了一下,“是……谁写过吗?给你的?” “没有啊,我就这么一问,我不是说如果吗?” 顾钧成沉默了一会儿,“那当然是,希望与这个人长长久久,日子温暖如春。” 林清屏陷入沉默。 顾钧成见她不语,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抱着她。 良久,他觉得背心的胸口好像有点潮湿。 他一凝神,果然,他没感觉错,她的身体微微抖动。 她在哭泣…… “林清屏?”他想把她扯出来看看她的脸。 但是,她却抱得那样紧,他越用力扯,她越用力缠。 他怕伤到她,最终放弃了,任她在他胸口哭。 良久,怀里的人泣声说,“顾钧成,我们一起年月长久,把日子过得四季如春,好不好?” 这突然而来的情绪…… 顾钧成有点措手不及,然而,他还没来及回应,下巴处就感觉到湿润。 某个埋头在他怀里哭泣的女人,这会儿却抬起了她的脸,亲他的下巴,亲他的唇角,亲他的脸颊。 亲得毫无章法,却将这夜搅得更混乱了。 “林清屏……”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停,只继续亲。 他腾出手来,捧住了她的脸,黑暗中,她的眼眸依然清亮如星。 “林清屏,你看清楚,我是顾钧成。” 这一次,她凑上去了,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随即,便是火一样的热情,回应了她。 这个夜晚,注定是燃烧的。 何止温暖如春…… 第二天早上,志远看着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吵架的两个人,在餐桌上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眼神浓得化不开,好像麦芽糖似的黏黏糊糊,都有些不理解了。 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啊! 顾钧成每次回家都只能在家中住一晚,周日晚上就要回校。 这个周末,就在短暂的相聚中结束了,周一早上,还是林清屏送志远去幼儿园。 志远跟林清屏挥手道别之后,刚在椅子上坐下来,就有人把他的椅子一抽。 第132章 爸爸来接我了 但,椅子没能抽走,志远的屁股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游戏”,自他上学以来,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他摔过第一次,摔过第二次,摔倒还被警告,不准告诉老师,不然,会狠狠揍他。 他没告状。 但是,不是因为怕揍,而是,他认为,男子汉靠告状来解决问题,不是什么好办法。 他要自己解决! 所以,从第三次开始,他再也没有摔过。 但是,整人的方法是层出不穷的。 比如,老师在课堂上教儿歌,教了几遍后,要选一个小朋友站起来单独念,就有人在底下喊,“李志远可以!” 他是真的可以。 他记忆力很好,老师教了一两遍他就全会了,而且,那些字都是他认得的,他站起来就背,声音响亮,声情并茂。 然而,他的表现并没有迎来老师的夸赞,而是,教室里小朋友的哄堂大笑和老师一脸莫名的表情。 “他在说什么呀!哈哈哈哈!” “是乡下的话吗?哈哈哈!” 老师也是尽量忍着笑,让他再说一遍,于是他又说了一遍,但这一次,他明显声音小了。 老师就让他跟着念,一句一句念,后来一个字一个字念。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努力去照着老师说的念了,发出来的声音却跟老师不一样。 最后,老师都放弃了,请他坐下。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在幼儿园开口说过话。 老师,也再没有叫他起来单独表演。 他成了班里最角落里的那个孩子,如果他不来,可能都没人知道的那种。 然而,即便他沉默了,风波却从来都不曾停过。 把他的小被子剪个破洞,把他做好的手工撕烂,抢他的鸡腿吃…… 层出不穷。 以那个叫云小山的胖男孩为首,几乎每天都要找他麻烦,对他的称呼从来都是“土老帽儿”。 他生气吗? 当然气! 如果是在顾家村,他早就开揍了,但是,婶婶说了不能打架,要听老师的话,他便沉默了,全部忍了下来。 只是,会自己在家偷偷跟着电视里的人学说话,电视里那些说的话跟云小山他们说的一样。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他想顾家村了…… 可是,他也舍不得婶婶…… 小小少年,将心事藏在心底,每天其实都不想上幼儿园,但是,又不忍心让顾叔和婶婶担心失望,只能强装笑脸,假装高高兴兴地去。 今天,他把凳子坐稳了,不知道云小山和他的那些伙伴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 小朋友们自己玩的时候,云小山就带着人过来了,拿了一块巧克力给他,“土老帽儿,想不想吃?你乡下地方没有的。” 志远看了一眼,没吭声。 巧克力,他怎么会没吃过呢?无论是婶婶,还是他从前的妈妈,都给他买过。 但其实他不爱吃巧克力,因为,他妈妈扔下他走的时候,就给了他买了一大堆巧克力。 那时候他挺开心,因为他就爱吃甜食,然而,没想到,那是他和他妈见的最后一面,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他仍然爱吃甜食,只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哪怕是婶婶给他的,他也只是不想让婶婶扫兴才吃的。 他在自己的往事里黯然神伤。 云小山却以为他没见过好东西,馋得发呆,得意地叉着个腰,“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把它给你吃!” 志远见过爷爷。 爸爸去世以后,他最先是被爷爷带回去的。 爷爷对他可好了,把肉和白面馒头给他吃,自己吃不知道什么糊糊。 他去爷爷家的时候,是冬天,爷爷抱着他在厨房灶灰里给他烤地瓜烤土豆吃,还给他唱村里的歌谣,告诉他别害怕,还有爷爷在。 可是,就是那个冬天,爷爷生了场重病,也去世了…… 再后来,顾叔来到村里,把他接回了顾家村。 爷爷是他心里一处想起来就温暖的存在,这时候被云小山这样说,他心里的愤怒已经按捺不住了。 偏偏云小山见他生气的样子更得意了,“怎么?不肯叫?那你叫你爸爸妈妈给你买呗!你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 志远的逆鳞被触到了…… 他转身就走,不想再待下去,因为,他怕控制不住要揍云小山。 但云小山没打算放过他,一巴掌搭在他肩膀,“喂!跟你说话呢!你走什么走?这么没礼貌吗?果然是乡下来的没礼貌!” 志远有点烦,抓住肩膀上的手用力一甩。 原本只是想甩掉那只手的,但云小山这么胖墩,比他高一个头,宽一半,居然被他这么一带就带倒了。 云小山倒在地上,气得“嗷”地一叫,一头就朝他冲了过来,想把志远撞倒。 但李志远双手撑在他肩膀上,云小山忽然就动不了了。 不管云小山怎么咬牙切齿脸都涨红了,也没办法撞到志远。 云小山一生气,转头就一口咬在志远胳膊上。 志远被迫松了手,用力去推云小山脑袋。 云小山这回却下了狠劲,就是不松口。 两人僵持着,直到有孩子看见了,去告诉老师,李志远和云小山打起来了。 老师匆匆忙忙赶来,才把两人分开。 志远的手臂上,被咬出来两排深深的牙印。 老师先给志远涂了药,然后问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志远手臂上的牙印不能说明问题吗? 云小山的声音却比谁都大,“是李志远先打我的。” “是吗?李志远?”老师看向李志远。 “没有。”他的回答简单而干脆,他不想跟外人提爷爷,也不想提爸爸。 “他把我摔地上!他们都看见了!”云小山指了指其他小朋友。 “是吗?”老师问同学们。 同学们看见的事实的确是如此,是李志远抓着云小山的手先把云小山摔地上的。 一排小脑瓜子频频点头。 “我没有,我只是想拍开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志远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解释。 身后再次传来哄堂大笑。 志远涨红了脸,闭紧了嘴。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班里开口说话了。 老师微微皱紧了眉头,“李志远,你只要说,是不是你先动手的就行了。” 很显然,志远说的话,老师没听懂。 志远摇头。 “李志远你撒谎!男子汉敢做不敢当!你都把我摔地上了,你看我衣服,这里,这里,全都是刚摔脏的!”云小山指着自己的衣服。 老师沉下脸,“李志远,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于是,李志远沉默了,无论老师再说什么,他都不再回应。 老师只好道,“李志远,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的,你跟云小山道个歉,我让云小山原谅你,这件事就过去了好吗?大家还是好同学,好朋友。” 李志远沉默。 他绝对不会跟一个骂他爹,要当他爷爷的人道歉的。 “你……”一般情况,这样做工作,基本两个孩子的问题就解决了,俩孩子再握握手,这事就过去了,但李志远竟然这样倔强! “李志远,老师这是在给你机会。”老师皱眉道,“不然,老师就要叫你爸爸妈妈来了。” 李志远皱紧了眉头。 不知道哪个孩子喊了一句,“李志远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他妈妈不要他了!” 志远的脸顿时煞白。 老师愣了愣,“那李志远……” 志远没有等老师说完,冲着云小山就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跑,跑到睡觉的房间,他自己的小床上去了。 身后,还是大家的笑声。 “李志远连对不起都不会说,哈哈哈!” “哈哈哈哈!” 志远不轻易哭,但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胳膊上被云小山咬过的地方在疼,可更疼的是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发涨,又酸又疼的,好像要把胸口都涨破了。 他忽然好想爸爸。 从前爸爸还在的时候,虽然总是不在家,但只要爸爸回来,就会把他架在脖子上玩,带着他去玩球,教他练拳…… “爸爸……”他哑着声音轻轻喊,“志远没有不乖,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呢?爸爸,如果你还能来接志远回家多好……”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李志远。” 是保育员阿姨的声音。 他装睡,没有睁眼。 保育员阿姨叹了口气,给他把小被子盖上。 他甚至没有起来吃中饭,一直睡着。 到了午睡的时间,其他孩子也进来睡觉了,李志远隔壁的床躺了个小男孩,长得圆头圆脑的。 “李志远,你在哭脸脸吗?”男孩问他。 李志远没有吭声。 “云小山坏坏,他也咬过我。”男孩把自己藕节似的胖手臂从那边床伸过来,胖胖的手指指着完好无损的手臂某处,“这里,已经好啦,李志远,你也会好的。” 志远看了一眼,把他的手臂塞回去。 这个中午,志远做了个梦,梦见他在幼儿园门口台阶上坐着,放学的时候,老师喊,“李志远,你爸爸接你来了!” 他飞快跑出去,真的是爸爸! 真的是爸爸朝他伸出双手,笑呵呵地说,“志远,爸爸接你回家!” 他跑过去,爸爸把他举得高高的,放在肩膀上,他回头,对着云小山和所有孩子骄傲地说,“我有爸爸!我爸爸来接我了!” 第133章 亲子 然而,老师来叫起床了,志远被吵醒,梦里的一切都没了,只有浸湿的枕头,贴着脸,凉凉的。 那只小胖手又伸了过来,“李志远,你别哭了,给你吃。” 志远盯着那只手,是一块奶糖,“我没哭。” 他移开眼睛说。 “李志远,巧克力我有的,我今天没带,你先吃这个,我下次给你带巧克力。”奶声奶气的声音说着。 “你自己吃吧,我不要……”志远默默地起床。 下午不能再躲着了,上完课吃了点心,赵婶婶就要来接他回去,不能让赵婶婶知道他在幼儿园过得不好,赵婶婶会告诉顾叔和婶婶的,那样他们会担心。 赵大姐下午来接他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半点不对劲了。 志远回到家跟从前一样乖乖写题,顾家村小学里的老先生给他留了好些书,林婶婶都给他搬来首都了,里面有一些习题书还是老先生自己编的呢,他很喜欢做,每天做得不亦乐乎。 连做了好几个小时,赵婶婶催他睡觉了,他才放下笔,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再照常由赵婶子送去幼儿园。 赵婶子通常只送他到门口,他自己进去,这天也是一样。 然而,志远到了教室里以后才想起来,老师说了,今天是亲子运动会,爸爸和妈妈至少有一个要到幼儿园来参加活动。 志远完全把这事儿给忘了。 看着教室里比平时多一半的人,小朋友都挨着自己的爸爸或者妈妈坐着,他有些茫然。 不过,就算他记得又怎么样呢? 他也没有爸爸妈妈啊,顾叔和婶婶都要上学…… 但是,这个什么运动会应该没他什么事吧?反正幼儿园什么活动都没他的事,老师不会想起他的,他坐在角落里就可以了。 他默默地走到属于他自己的最角落的位置。 然而,昨天那个小圆脸却跟着他坐在了他旁边,悄悄把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他手里,还压低声音和他说悄悄话,“你吃,我还有。” 真的给他带巧克力来了…… 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喜欢吃巧克力呢? 巧克力又不好吃,不甜,还苦。 小圆脸塞完巧克力之后,就飞快跑回自己爸爸身边了。 老师也开始讲话,请小朋友和爸爸妈妈都去外面小操场去。 志远想了想,没有跟去,就在教室里坐着,一个发呆。 不一会儿,操场上的广播就开始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 老师组织运动会的声音充满激情,而后,口哨声和加油声一起,外面简直就跟沸腾了似的。 志远有些好奇,爬到窗户上去看。 只见操场上正在跑步,爸爸和小朋友绑着一只腿在跑两人三足。 志远没见过两人三足,觉得很新奇,也很有趣,哪怕,这些有趣和热闹跟他并没有关系。 “李志远,你怎么不出去?在这趴着?”保育员老师发现了他。 志远以为他趴在这儿做错了,赶紧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得端端正正。 他从乡下地方来,已经被打击过很多次了,这样做不对,这样说话不对,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在别人眼里都是笑话。 保育员老师笑着过来牵他的手,“李志远,想看可以出去看啊,不用坐在这里的。” 志远摇摇头,坐在椅子上不动。 “来,我带你出去看。”保育员老师牵住了他的手。 志远犹豫了一下,跟着老师走了。 保育员老师把他带到自己班的方块里,“你就在这看就行了。” 志远点点头,想说“谢谢老师”,但想到自己说的那一口话,又不敢说了,闭了嘴。 操场上真的很热烈,就连给他塞糖的小圆脸也跟他爸爸一起在参加比赛,大家都在喊加油,最后,小圆脸居然跑了第一名,他爸爸把他举起来转圈圈。 志远看着,看出了神…… “马上下一个项目了,迎面接力,要家长和孩子全部上的,我们班的同学,来集合了!”老师拍着手召唤。 瞬间,方块里所有孩子和家长都随着老师的指挥站了出去。 方块里,只剩了志远一个人,显得非常突兀。 总想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的志远,这会儿想藏都没法藏了。 老师一眼就看见了他,“李志远,赶紧上来,就差你了!” 志远听了,不敢大意,立刻就跑了过去。 结果,跑到老师面前了,老师发现只有他一个人,“你家长呢?” “他……他们……”志远不知道怎么说。顾叔和婶婶算不算家长? “没来?”老师眉头蹙起。 确实是没来…… 志远默默点头。 老师突然就生气了,“李志远,你家长怎么这样啊?到底关心你吗?你本来从乡下来,样样都跟不上,班级搞活动你家长还拖后腿,太不负责任了!每个班是按孩子和家长人数报上去的,现在我们班少了一个人,怎么办?还跑不跑了?” 志远慌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更加不知道说什么。 班级队伍里,有小孩喊了一声,“李志远他没有爸爸妈妈,他不是好孩子,他妈妈不要他了!” 这是幼儿园第二次有人说,他妈妈不要他了…… 他妈妈的确是不要他了…… 老师听了也是愕然。 “老师,我们家父母都来了,不然我们家出两个家长吧,这样人数就够了。”有家长说。 志远一看,是牵着小圆脸的女人。 原来,小圆脸的爸爸妈妈都来了…… 小圆脸真幸福,真好…… “志远!”忽的,一个声音响起。 志远心里一跳,顺着声音看去,居然是林清屏! 居然是婶婶!她怎么来了? 林清屏快步跑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对老师说,“你好,我是李志远的妈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还来得及吗?” 林清屏今天整天的课,一大早就去教室占座去了。 上周去了武家以后,于成智这两天总算是消停了。 正在等老师来上课的时候,她却看见赵大姐的身影仿佛在门外闪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人影又出现一次,这次大概是搞清楚她在这个教室里了,直接在外面向她招手。 她赶紧出去。 “怎么了?赵大姐?” 赵大姐有些为难,“小林,你在上课啊……” “什么事你说。”林清屏忙道。 “志远幼儿园今天亲子运动会,我也是送完志远后听其他送孩子的奶奶说的,我本来想,我去参加得了,但是学校不让再进去,说我不是家长,必须家长参加,我只好来找你……” 林清屏没有犹豫,亲子二字对志远来说有多重要,她比谁都清楚! 她请了假,飞快赶来幼儿园。 第134章 妈妈 老师见人来了也就算了,只说了一句“家长还是要关注孩子成长的”,便开始排迎面接力队伍。 其实幼儿园这种迎面接力赛,还是娱乐居多,因为来的家长有爸爸有妈妈,在跑步的时候男女人数不均等,肯定实力不一样。 志远他们这个年龄的班,一共有三个。 三支队伍跑。 名次一直咬得很紧,渐渐到了最后,志远班上已经落在最后一名了,但是,好在跟前两名落下的距离不远。 老师、家长和孩子们都在跳着脚地喊加油。 云小山今天是爸爸来的,跑得很快,追上了第二名,把接力棒交道云小山手里。 但云小山自己是个胖墩,根本跑不动,憋红了脸跑,还是落到了最后一名,而且,快要到的时候,林清屏伸着手准备接棒,结果云小山却摔了一跤,掉棒了…… 大家都在喊:捡起来!快捡起来! 连云小山自己爸爸都在这么喊。 云小山听见爸爸的声音,哭丧着一张脸,把接力棒捡起交给林清屏。 林清屏接过之后使出吃奶的劲去追。 林清屏算能跑的,20岁左右的她,上辈子过的也是上山下河的生活,在村里一众年轻人当中,吃苦耐劳比男的还能扛,只不过,嫁到顾家去以后就开始作天作地摆烂了。 她的努力,只是缩短了和第二名的距离,当她跑到一半的时候,第一名已经在交棒了。 看着在前方做好了接棒和起跑准备的志远,林清屏再加了把劲,总算在交棒给志远的时候,第二名小朋友才跑出去五米左右,而第一名小朋友已经跑到了一半。 志远班上的老师和小朋友都有些泄气,这肯定是最后一名了…… “如果李志远跑得快的话,也许能拿第二。”保育员老师说。 另一老师接嘴,“嗐,他啊,干啥啥不行,瘦得跟猴子似的,指望他就算……” 而志远则在老师们这样的议论声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第二位老师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超过了第二名。 老师说了一半的话卡在那里,说不出来了,震惊得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 而志远还在往前冲,跟第一名的距离也越来越小。 操场上的加油声已经变成尖叫声了,几个班的老师、家长和孩子都沸腾了起来。 就连林清屏也紧张得不行,目光紧紧追随着志远,大声为他加油。 而志远,在最后十米,终于超过了第一,而跑到终点时,已经甩开原来的第一一截距离了。 “李志远!你太棒了!” 这声音很熟悉,志远回头一看,就是那个明明是云小山错在先还非要他道歉的老师,是那个不耐烦听他讲话、一听他的家乡口音就皱眉的人,是那个上课的时候从来不会把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他的人…… 这会儿,却在兴奋地拍着手,说他“太棒了”。 志远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本来应该高兴的,但他又莫名其妙高兴不起来。 年纪小小却十分敏感的他,在这短短一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上有很多人并不是因为你是谁而喜欢你,或者说,喜欢的不是你,只是因为你做到了他(她)需要的。 “哇,李志远,你跑得好快啊!” “李志远!我们第一了!” 那些从来都不跟他说话、仿佛他不存在的同学也都热情地围到他周围,热情地和他说着话,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都认识自己…… 志远的目光穿过这些喧闹,看向最外围的林清屏。 她也看见了他,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 志远眼里,便只剩她的笑了,那些喧嚣和热闹都不在了…… 因为亲子运动会的的缘故,下午幼儿园就休息了。 于是,志远中午就和林清屏回了家。 林清屏一路都很高兴,回家就开始给他做吃的。 赵大姐今天买了肉,林清屏便自己下厨,做了红烧肉,又切了一部分出来,剁碎了,做了茄盒。 再一看,赵大姐还在水盆里养了两条鱼,她也给处理了,鱼肉剁成了泥,捏成丸子,炸鱼丸吃。 再蒸了个芙蓉鸡蛋。 三个人,中午吃四个菜,把赵大姐惊着了,“这是有什么喜事呀?” “当然有!我们志远今天跑了第一!”林清屏自豪地说,“可不得庆祝一下?志远,高兴不?” 志远点点头。 他当然高兴,可是,却不是因为跑了第一。 志远眼前一遍遍闪过她从幼儿园外跑进来时的画面,还有那句:我是志远妈妈…… “快吃啊,志远怎么不吃?”林清屏催促他。 志远默默拿起筷子。 其实,整个中午,志远都显得心事重重的。 志远这边亲子运动会结束,林清屏也打算下午回学校上课了。 吃完后,她坐在书桌旁看书,志远也拿了一本书坐在她身边,但是,书本倒是翻了一页有一页,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快到上课时间的时候,林清屏收拾东西要回校了。 志远却站起来送她。 “我不用送啊,你自己在家玩。”林清屏摸摸他的头。 志远执意不肯,要去送她。 其实林清屏觉得这孩子今天一中午都是心事,也好,可能是有话想跟她说。 然而,都走到公交车站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陪着她走。 “志远,是不是有事想告诉我啊?”林清屏忍不住了。 电车已经晃晃悠悠地来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终于,志远小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只有生了孩子的那个人,才是妈妈?” 林清屏愣住。 志远的意思是…… “我……我可以叫你妈妈吗?”他说完这一句,脸已经红透,头也埋得低到胸口去了。 林清屏眼里有热热的东西滚动。 她蹲下来,看着他通红的小脸,含着泪,坚定地告诉他,“可以!当然可以!我很高兴,也很荣幸,成为志远的妈妈。” 志远低着头,眼泪快要掉出来了,但心中还有一丝疑虑,“那……那我爸爸怎么办?” 第135章 告状精 “爸爸依然是你的爸爸呀,你依然是李志远,顾叔那里,你愿意叫叔,或者叫爸,都可以,再不然,你叫干爹也可以,只要你愿意,叫什么都行的。”林清屏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 志远点点头,电车已经驶到站台停下。 志远红着脸,小声的,“车来了……妈妈。” 林清屏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赶紧回家!” 然后跳上了车。 志远红着一张脸,站在站台上,眼睛亮亮的,有点不知所措。 林清屏已经上了车,站在窗边,对他挥手,“赶紧回去啊!” 志远就兔子一样一溜烟跑了。 林清屏在车窗口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小小的身体进了家门,才坐好。 眼前浮现出上辈子临终前,四十多岁的志远,来医院看她的情形。 那时候,她已经不能说话了,他俯下身来,小声地在她耳边叫她“妈”,他说,妈,我来看你了…… 其实,上辈子她对他也没有顶好。 只是,念着他到底在她开店的时候帮过她几次,他在监狱里的时候,她去看过他两回。 上辈子的志远,没有别的亲人,她,是唯一去看过他的人吧。 就那么两次,他却记在心里那么多年。 不知道,上辈子她死了以后,他过得怎么样,只是后悔,应该在遗嘱里给他留一份的。 人,一辈子能遇到几个真心相待的人呢?不掺杂任何利益的那种? 她全心相待的,背叛了她,甚至害死了她,这么个小时候不待见,长大了也是泛泛之交的孩子,却是真心念着她,无论这真心是源于什么,就算是对顾钧成的承诺,可一个人能记住一份承诺几十年,也算是赤诚了。 而志远呢,怕是一个真心的人也没遇上,顾家的人算真心吧,但顾钧成早早就离世了。 而且,她记得,一直到她死的时候,志远都没有结婚,这一世,她一定要让他过得好好的,虽然是否结婚不重要,但这个选择得他自己做,他自己有选择结婚或者不结婚的能力,而不是因为他坐过牢,被人嫌弃,没人愿意跟他结。 第二天,志远去上学的时候,班里的气氛就有些不一样了。 多了几个同学跟他讲话,倒是那个给他糖吃的小圆脸,远远地看着他笑。 他还是去了最边上角落里他的位置,刚坐下来,小圆脸就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马上就跑。 他一看,又是巧克力…… 另一种包装的巧克力。 要怎样告诉小圆脸,他不爱吃巧克力呢? 他和同学们在教室里等啊等的,一直没有等来老师上课,今天怎么回事呢? 忽的,外面传来争吵声。 小朋友们都趴到窗户边去看,只见云小山在外面,被一个女人牵着,这个女人在指着老师骂。 “云小山的妈妈又来了!” 有小朋友说。 又?好像经常来似的。 保育员老师见状召集同学们回座位坐好,但大家都看得起劲,不愿意挪动。 云小山妈妈的骂声教室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你们是这样当老师的吗?不负责的老师就应该被开除!叫你们园长来!我要向她反映情况!这样的老师配当老师吗?” 园长已经匆匆赶来了,首先就是安抚云小山妈妈。 云小山妈妈更生气了,“园长,你这是在包庇你们的老师吗?我们家小山在这个老师手里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伤了,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脸上,这手上,摔成这个样子,你们幼儿园就是这样保证孩子安全的吗?你们知道这所幼儿园里的孩子有多金贵吗?” 云小山在同龄人中庞硕的体型,被他妈抓着拖来拖去,展示昨天亲子运动会摔那一跤的伤口。 “云小山就喜欢告状,摔跤也回家告状,他妈妈好凶。”小圆脸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志远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 “好了好了,小朋友们,都不要再看了!我们该上课了!”保育员老师把窗帘拉上,把孩子全都叫回了座位。 那天,老师很久以后才回到教室里来,进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原来老师也会哭的吗? 也会被人欺负? 在志远眼里,老师是最厉害的人了…… 云小山在老师进来后不久也进了教室,他妈妈还在教室门口大声说,“小山!谁要欺负你,不管是谁,你都不要怕!该打打回去!” 小圆脸很不以为意,小声和志远说,“谁还会欺负他啊,只有他欺负别人的!” 然后又有点怂兮兮地跟志远讲,“我们大家都怕云小山,打不过他,他还要告状,他妈妈太凶了!” 志远捏着手心里巧克力,默默不语。 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小圆脸又从隔壁伸过手来,“志远,我还有糖,给你。” 不知道小圆脸口袋里到底有多少糖…… 然而,这一回,志远还没接,一只胖手就突然出现,从小圆脸手里抢糖。 小圆脸发现了,捏紧了手不肯放,还涨红着脸小声说,“不是给你的……” “我偏要!”云小山站在小圆脸床边,压在小圆脸身上非要抢。 老师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皱起了眉,“云小山,请你回到自己床铺去。” 云小山反而大叫,“他们在说我坏话!我都听见了!” “云小山!”老师刚刚才被云小山的妈妈闹过,很是疲惫,甚至有些害怕,“云小山,你可以回到你自己床铺吗?老师给你讲故事。” “不要!他们讲我坏话,我要他们向我赔礼道歉!还要给我赔偿!我要让他们记住教训!”云小山大声嚷嚷。 老师开始头痛,所以说,小孩能说出什么话来,基本都是从家长那里耳濡目染的。这些话,云小山的妈妈差不多就在园长那里说了一模一样的,关键字:道歉,赔偿,教训。 志远眼看小圆脸都和云小山抢得脸都憋红了也不肯放手,当即伸手抓住了云小山手腕。 他人瘦,力气可不小,抓住云小山手腕的时候,瘦削的手背上青筋都看得见。 云小山被抓痛了,刚想喊,就听志远说,“你喊啊,哭啊,告状啊,你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你……”云小山刚刚要大喊的声音,吞了进去。 但是手腕痛啊…… 云小山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云小山,你妈妈不是叫你打回来吗?”志远又说,“你打啊!还是打不过我,准备喊你妈妈来打我?你只会喊你妈妈来打!告状精!” “我……我不是告状精!你才是告状精!”云小山气得脸通红,“你……你放开我……不然……不然我……” “你怎么样?叫你妈来吗?” “我……”云小山气哼哼的,忽然质问他,“你……你们背后是不是都笑我?昨天没跑好,害班上跑最后?” 志远才懒得搭理他这句,没有人想过这事。 “还有,你现在是不是得意了?是你追上去的,你跑了第一!我知道你们都在笑我!” 李志远懒得跟他废话,“以后不要再抢小圆……”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他不知道小圆脸叫什么名字,人家也不叫小圆脸,不过,眼看云小山真的痛得要哭了,还是放了手。 云小山气鼓鼓看了他一眼,“哼!我知道你们都在笑话我!你们等着瞧!” 终于回了自己床铺…… 小圆脸此时对志远已经一脸崇拜了,“李志远,你真棒啊!你能打赢云小山哎!”说完又道,“对了,小圆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吗?好听!你以后就叫我小圆吧!” 志远:…… 我只是单纯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志远觉得,人家这么热情,他总不理人也不好。 小圆脸却笑眯眯的,“叫小圆啊,你就叫我小圆好了,我喜欢这个名字!” 志远:…… 算了,反正老师平时会点名的,下次点名记住就好了。 此后两天,幼儿园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直到有一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云小山挪到志远身边,跟他说,“李志远,你今天敢跟我走吗?” 志远:?? “不去!”干脆利落。 “怂包!”云小山笑他。 志远干脆问他,“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啊,我知道幼儿园有个地方可以翻墙出去,你不会翻墙吧?怂包!”云小山再次笑他。 志远想了想,“好,我跟你出去。” 午休的时候,小朋友们都睡着了,小圆脸也是,志远感觉到有人蹑手蹑脚到他床边,他一看,果然是云小山。 “走!”云小山一挥手。 两人悄悄溜出午睡的房间,这个时间,老师也在打盹了,竟然没发现他们。 “就这里,翻出去就是外面了,你敢吗?”云小山指指围墙。 “翻出去干什么?”志远问他。 “就比赛翻墙啊,看谁翻得快!” “走吧,让你先上!”志远想了想,道。 “好!”云小山开始踩着墙壁上的砖坑往上爬,胖胖的身体,居然很灵活,“你快来啊!” 志远搓了搓手,上! 第136章 赢了 两小孩爬到围墙上坐着。 “你敢往下跳吗?”云小山指着脚下。 脚下是泥地,不知是幼儿园还是哪家单位的苗圃。 志远在地里跑惯了的,无论是从前跟着爷爷还是后来到了顾家,都下地帮忙干活的,地面泥土有样,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就这吗? 他心里笑了笑,用力一蹦,轻飘飘落在了他观察出来的“危险”圈之外。 云小山看着他若无其事的,呆了一呆。 志远站在地上,冲云小山笑,“云小山,你敢跳吗?” 云小山不敢。 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服输? 那不是要被李志远笑话? 云小山叉着腰,气壮山河,“有什么不敢的?你看着!” 他看着脚下的地,内心寻思:怎么李志远没踩着呢?我明明记得是这里的啊!难道我记错了? 算了!照着李志远跳的地方跳就没错了! 云小山闭着眼睛用力一跳,想象中是该落在志远落地的位置的,但是,他并没有志远那样身轻如燕的姿态,胖乎乎的他沉甸甸地落在了墙根处。 然后,志远就听见“哇”的一声大哭,云小山一屁股坐在土堆里,哭得震天响。 “臭……臭……臭死啦——”云小山哭着哀嚎。 所以,土里面埋着什么? 当云小山站起来,摸了一下屁股,摸到满手黄黄的东西,臭味传来,志远才知道,云小山一屁股坐在了屎里面…… 那些比周围松弛且湿润的泥土底下埋的是屎。 所以,这些屎原本是用来害他的? 云小山本来在大哭的,忽然指着志远,“就是他!帮我打他!” 志远警惕性很高,立刻回头,只见一个和云小山一样胖,但比云小山高一个头的男孩子已经冲到了面前,一拳头朝他打了过来。 志远人小但很灵活,而且,打小就在部队跟着他爸操练的,轻轻松松就躲开了。 “云小山!”志远跳开后大喊,“你就是告状精!” 云小山不服气,“我又没有告诉我妈!” “一样!”云小山急了,“不……不一样!” 那男孩却道,“别废话了,你为什么欺负小山?” “你是云小山请来的帮手吗?”志远直视着男孩。 男孩见他这么瘦小一个,到底大些,有些不好意思动手了,决定讲道理,“你们都是同学,要团结友爱……” “你是不是云小山请来的帮手?”志远算是知道了,云小山把他叫出来不仅仅是想摔屎坑这么简单,是想让打孩子揍他。 不过,就刚刚这一个交手,他心里就有数了。 “是!”云小山有点被自己一身屎吓傻了,这会儿还站在屎堆里,一动不敢动,但还记得要揍志远。 志远便说了,“云小山,你个怂包,自己打不过我,你就叫帮手!” “你就是个告状精!软蛋!” “云小山,你是软蛋!我瞧不起你!” 反正不管怎样,先把人激怒了再说。 云小山果然不经激,但又没有话回,眼看要急哭了。 志远便道,“云小山,我告诉你,你请来的救兵也打不过我,你信不信?” 这句话把云小山又给惹骄傲了,“不可能!李志远,我哥是第一!谁也打不过他!” 志远便道了,“云小山,你敢不敢打赌?” “打什么赌?”云小山一身屎臭味,想起有表哥撑腰,顿时牛气冲冲。 志远哼道,“如果我打赢了你哥哥,你和你哥哥都要叫我爷爷!” 云小山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答应他哥?“如果你输了呢?你要叫我爷爷!你还到这个坑里来滚一圈!” 不能他一个人沾一身屎! “好!”志远爽快地答应了。 云小山得意极了,站在屎堆里大声给表哥加油,“哥,快!给他点厉害瞧瞧!让他跪下来当孙子!” 原本云小山表哥孟小川只是打算陪小孩玩玩,警告警告,但真的动起手来后,发现事情居然没那么简单。 这个小不点个子小,但是异常灵活,而且滑不溜丢,根本抓不住,好几次,眼看要抓到了,也只碰到衣角,马上就滑走了。 孟小川不敢再大意了,他也是上二年级的人了,块头还不小,这要是连一个六岁的孩子也制服不了,这让他以后的脸往哪搁? 顿时聚精会神开始对付志远。 但,情况并没有改变什么,志远一个劲闪躲腾挪,孟小川半点也耐他不合,而且,志远真的太灵活了,就这么躲着闪着,还能抽空出来,时不时给他一下子,或者拿个石头扔他一是回头。 几个回合下来,孟小川已经脑袋已经被砸了一个包。 孟小川也是又急又恼了,云小山还在旁边一个劲的喊,“小川哥,你加油啊!你怎么回事啊!哎呀,你打不过就要叫李志远爷爷了!不行的啊!不能叫的啊!你赶紧打他啊!” 孟小川:……说得好像稳不愿意打他似的! 他一向以个子大,力气大为荣,并以此成为周边一群孩子的孩子王,却是没有哪个同龄小孩打起架来能打赢他! 今天居然被个瘦筋筋的乡下豆芽给戏弄了? 他一时恼怒,借着心里一股火,怒冲上去,没想到,志远躲开以后,一个扫堂腿扫过来,他胖乎乎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还摔了个嘴啃泥。 而后,志远使出从他爸那里学来的招数,膝盖一压,将孟小川手臂反过来一锁,孟小川这么大个子竟然被制服得动弹不得。 “服不服?”志远压着孟小川问。 孟小川涨红了脸想甩掉压着他的志远,但居然没能成功。 志远道,“你别费劲了!想挣脱是不可能的!你就说你服不服!”这一招可是他爸教他的,靠的不是蛮力,而是巧劲,事实上,他打架都是用的巧劲,否则,他这么小个个子,能打赢几个人? 云小山也呆了:他心里的大英雄小川哥哥,打遍大院无敌手的小川哥哥,居然被李志远一个乡下小土豆给打趴下了起不来!完了完了,要叫李志远爷爷了!这可怎么办啊! “小川哥哥,你……你……”云小山急得连自己一身的屎都忘记了。 志远见始终不能从孟小川嘴里听见一句“服”,于是将人一放,非常大气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来!” 孟小川现在已经顾不得对方只是个六岁小孩了!面子更重要!不叫爷爷更重要! 接下来真是拼尽了全力,但,并没能扭转局面,仍然被志远用同样的方法,摔了个嘴啃泥,然后起不来。 志远给了他第三次机会,这一次结局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摔跤的地点变了。 他一个嘴啃泥,摔在了云小山脚下,也就是刚才他自己亲手挖坑埋屎的地方,那些黄澄澄的玩意儿都到他鼻尖尖上来了,臭得他直作呕。 “现在服了吗?”志远再次问,“再不服,下一回你就要吃屎了!” 孟小川:…… 孟小川他现在有心说“服”,但是他不敢开口啊! 他只要一开口,这屎就进嘴里了…… “还不服是不是?”志远按住了他的头。 这一按下去,不吃屎才怪! 孟小川紧闭了嘴“呜呜呜”乱叫。 “嗯?有什么话你说啊!”志远按着他的头。 孟小川:我倒是想说啊! 最终,志远将他头发一抓,把他整个脑袋提起,还没逼问“服不服”,好不容易寻到说话空隙的孟小川立刻大喊,“服!” 生怕下一刻自己的嘴巴又被按到屎上去了!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面子什么的,跟吃屎相比有什么可比的? 志远一听就笑了,“你们两个,叫爷爷!” 孟小川和云小山面面相觑,谁也开不了这个口,彼此瞪着的目的也是:你叫,你叫了我就叫。 志远便嘲笑他们,“怎么?你们说话不算话吗?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这样的?云小山,你太让我瞧不起了!我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懦夫!怂包!” 志远骂完,迅速翻过围墙,回到幼儿园去了。 两位“屎”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露出嫌弃的眼神:你好臭! “小川哥,怎么办啊!”云小山看着自己一身屎以及一身臭味,不知道怎么回幼儿园,如果小朋友问怎么说”?摔到粪坑里吗? 他云小山以后在幼儿园就是人人都可以嘲笑的了,不行! 孟小川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他自己也是一身屎味和臭味,“我要回去洗!你也赶紧回幼儿园吧。” 孟小川总算还讲点“义气”,托起云小山,用手撑着他屁股用力推,总算把他推上了围墙。 “你赶紧跳下去吧!”孟小川看着自己一双手在云小山裤子上沾的屎,恶心得简直连自己的手都不想要了! 云小山回到幼儿园之后,立刻就被老师抓住了先行,见他这个样子,大吃一惊的同时头都大了,都要哭出来,“云小山,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老师真的,再经不起云小山妈再来折腾一回,再来的话,就算园长愿意保她,她自己都不想干了…… 第137章 秘诀 云小山先看的志远,志远远的,用嘴型对他说了三个字:“告状精。” 云小山气得抿紧了嘴。 志远又说了三个字:叫爷爷。 云小山气得直接扭过了头,绷着个胖脸对老师说,“给我换衣服,我不告诉我妈。” 老师一听,赶紧带他下去洗澡换衣服了。 自此,只要云小山出现在志远面前,志远就是三个无声的字:叫爷爷。 而只要这三个字一出,云小山嘴就一扁,要哭的样子,会立刻从志远面前抛开,甚至,连续几日都不再欺负同学了,因为每次云小山想要有所行动之前,都会不由自主看一下志远,只要志远目光一和他对接,他马上就会躲开。 小圆脸都觉得十分神奇了,“李志远,你会秘诀吗?为什么云小山一见你就跑了?” 志远附在他耳边,小声对他说,“告诉你一个秘诀,只要你说这三个字,云小山就会害怕。” 小圆脸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点着头。 志远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三个字。 小圆脸惊得张大了嘴。 当天,小圆脸就去验证了这两个字的威力。 在下午玩玩具的时候,小圆脸终于拿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木头卡车,但云小山看见了,跑过来就要抢。 小圆脸将卡车紧紧护在自己怀里,云小山的手都已经抓到小卡车了,眼看小卡车就要被云小山抢去,小圆脸大声喊了一句,“叫爷爷!” 云小山顿时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满脸通红。 小圆脸见状,觉得好像真的有效啊,于是又喊了一声,“喊爷爷!” 云小山脸憋得通红,玩具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小圆脸高兴极了,志远的这个秘诀真的太有用啦! 一天之内,“秘诀”传得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云小山觉得自己在班上已经待不下去了。 从前他所威风啊,想玩什么玩具都没人跟他抢,下午的小点心,他没吃饱,想抢谁的就抢谁的,都会给他吃。 现在呢,只要他一挨近同学,还没开始动手抢呢,他们张口就是“喊爷爷”。 那是他的奇耻大辱好不好! 李志远太欺负人了! 云小山终于气鼓鼓地把志远堵住了,“李志远,你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喊爷爷’这件事!” 志远呵呵笑着,“我又没答应你不说。” “你……”云小山无话可说了,可是,好像他说的也没错,他是真的没有答应…… “再说了,就算答应了又怎么样?反正你也说话不算话,你不是答应输了叫爷爷的吗?你叫了吗?你都不叫,凭什么我就不能说?我还要告诉大家,你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怂蛋!没人瞧得起怂蛋!”志远哼道。 “我不是!我才不是!”云小山气死了。他才不是怂蛋! “答应的事没做到就是怂蛋!” 云小山哇的一声哭了,“李志远,我换一件事答应还不行吗?” 志远想了想,“三件。” 云小山哭得更厉害了,但一想,要叫这么多小朋友爷爷,那还是答应三件事划算一些,“三件就三件!” 志远边说了,“不准欺负小圆,不准抢他的东西。” “好。”云小山伸出两个胖指头,“这是两件了。” “这是一件。” “你会不会数数啊!”云小山气得掰指头,“不欺负祝小海,不抢他东西,明明是两件!” 小圆脸的名字叫祝小海,云小山知道志远叫他小圆。 志远不可能答应,“不,我说是一件就是一件。” “你……”云小山拳头都捏起来了,“你欺负人!” “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志远哼道,“那你还是喊爷爷吧。” 云小山的气焰顿时又下去了,“行行行,一件就一件,你说了算。” “另外两件等我想到了再说。” 云小山委委屈屈的,“那,他们要再说喊爷爷怎么办?” “你已经用三件事把这句话换回去了,他们再说,都没有用了。”志远煞有介事地道。 云小山一听,这还差不多,耷拉着脸,委委屈屈回自己座位去了。 果然,下午放学的时候,又有人来试秘诀,在家长来接人的时候,还有男孩冲着云小山大喊:“喊爷爷,喊爷爷!” 云小山心里记着志远的话:这句话已经被换走了,谁说他也不害怕了。 于是哼了一声,不搭理这个男孩。 男孩觉得奇怪,怎么不灵了? 于是喊得更大声了,结果,被来接他的他爸一巴掌拍下来,“胡叫什么呢?要谁喊你爷爷?没礼貌!” 男孩摸着屁股:好委屈。 志远看着,暗暗觉得好笑。 这两天的事,让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人瞧不起你的时候,害怕是没有用的,躲在角落里更没用,只会让人更加想欺负你,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让自己不被人欺负。 林清屏也来接他了。 志远远远就看见了,朝着她飞奔而去。 又到了周末了。 这周,志远的心情比从前好多了,林清屏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那个总给他糖吃的小圆脸。 “婶……妈……”开口习惯性婶字,后来改成“妈”,“可不可以做一种可以带去幼儿园吃的,小小的糖?” “可以啊!” 林清屏得知他是想拿去幼儿园给小同学吃,第二天还特意去了糖果厂,买回来一些包糖的纸。 这个周末,顾钧成没回来,林清屏就在家里和志远一起做糖果。 做了巧克力太妃糖、榛子酥、核桃软糖三种。 等三种糖都成型以后,林清屏便把志远叫到餐桌,赵大姐也来帮忙,三人一起切糖块,再把糖都包起来。 包好后,堆在餐桌上竟有大大一堆。 林清屏分了好几包,一包给赵大姐拿去给家里孩子吃,一包准备带去学校,一包给志远留着。 志远周一的时候,就背了一口袋糖去的幼儿园。 小圆一大早来了,就和志远坐在一起,又在口袋里掏啊掏的。 这次,志远先掏出来一颗给他,“小圆,我也有糖,你试试我的。” “真的吗?给我的?”小圆很高兴,接过来剥开,居然是自己没见过的糖啊! 他迫不及待放进嘴里尝试,眼睛都亮了,“李志远,你这个糖是在哪里买的?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的,是国外买的吗?” 志远摇摇头,“不是,是我妈妈自己做的。” 小圆更震惊了,“什么!志远,你妈妈居然会做糖?这也太厉害了吧?” “什么糖?什么糖?”很快,有更多小朋友围了过来。 小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是李志远妈妈给他做的糖,可好吃了!” 小朋友对志远还是没那么熟,有胆子大的,试着说,“李志远,可以给我一颗吗?” 志远很大方地给身边的小朋友每人一颗。 一只胖手伸到了面前。 志远抬头一看,是云小山。 云小山也不说话,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就只伸着手要糖就是了,好像在说:李志远,你为什么给他们不给我?虽然我们打过架,但我们也比你和他们更熟一些! 志远倒是没有拒绝,把一颗糖放进了云小山的胖手里。 云小山哼哼唧唧剥开了一尝,明明表情都已经出卖了他了,这是多么好吃的糖啊! 但他云小山怎么可能服输? “哼!一般般啊,哪里特别好吃了?你们是没吃过好东西吧?这也好吃?”云小山哼道。 小圆脸不高兴了,“不好吃你别吃啊,你吐出来啊,我们想吃还不够吃呢!” 志远听他这么一说,又掏出一颗给他,“我还有啊,够吃的。” 云小山一看,咦,怎么给祝小海的和给他的不一样? 云小山顿时一拍椅子,“李志远,你居然偏心他?你给他的是不是好吃点?” “给你的也是好吃的,我吃过了的!你好胡说!”小圆脸气道。 “我不信!肯定是你这颗好吃点,不然,李志远你再给我一颗试试!”云小山的胖手又伸了出来。 志远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哪里是嫌糖果不好吃啊!分明就是觉得太好吃了,才变着法子又要…… 志远满足了他,给了他一颗核桃软糖。 云小山拿在手里,犹豫了再三,只吃了一半,另一半还用糖纸包好,塞自己裤兜里去了。 而后,还要冲志远翻白眼,“哼,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你看见没?我吃一口就吃不下去了!” 志远对这个人也是无话可说了。 但这个年纪小小的志远,只看透了云小山的贪吃,却无法预见,他给出去的糖,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第二天,幼儿园又又又热闹了。 因为,云小山的妈妈又来了…… 这一回,不但要找老师的麻烦,还要找志远的麻烦。 早上,正是老师准备上课的时间,云小山的座位还空着,老师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她的预感真的没有错。 就在她预感完的时候,教室门就被人撞开了。 是云小山和他妈妈。 云小山是被他妈拎着闯进来的,闯进来以后,云小山妈妈直接将半块核桃软糖拍在了老师面前,“你们幼儿园怎么可以给我儿子吃这样的东西?” 第138章 出事了 “妈——妈——”云小山一边看志远一边用力把他妈往外扯,快要急哭了。 云小山妈妈却根本不听,要老师给个说法,“你这个糖是哪里来的?有生产厂家吗?配方能公开给我看看吗?” “这……”老师都傻眼了,“这不是我们幼儿园发的糖。” 志远是个敢作敢当的性子,立刻站了起来,“小山妈妈,这个糖是我给云小山的,不是老师发的。” 老师看志远的眼神仿佛见了救星,“李志远,你快来跟小山妈妈说说,你这糖是哪里来的。” 全班同学雅雀无声,只因云小山妈妈太吓人了,好像不管是谁走上前去,都会被撕了一般。 可是,老师让志远上去。 志远其实也是有点害怕的,但糖真的是他给的,既然云小山妈妈来质问,他就必须去面对。 经过小圆脸身边时,小圆脸拉住他的手,小声对他说,“李志远,你别去!会被云小山妈妈打的。” 志远知道啊……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老师在台上向他招手,“李志远,你过来,好好跟小山妈妈说清楚。” 志远从小圆脸手里轻轻抽出手来,朝前方走去。 “李志远。”保育员老师牵住了他的手,“别怕。” 然后,陪着他一起走到云小山妈妈面前,跟云小山妈妈说,“小山妈妈,李志远同学分糖给小山吃,也是同学情谊,这个糖小山吃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小圆脸本来怕怕的,这个时候鼓起勇气大声说,“我也吃了!我好好的!” “你能跟我们小山比吗?你是谁家孩子?你有我们小山养得金贵?”云小山妈妈对着小圆脸就是一顿狂骂。 小圆脸瘪了瘪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志远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一步,“糖是我给的,是我家里自己做的。” 云小山妈妈一听立刻爆炸了,声音尖得差点把房顶冲破,“你自己家做的?你家什么人做的?有没有体检合格证就做东西给我们小山吃?你家里人有病吗?讲不讲卫生?怎么就敢做东西给我们小山吃的?” 云小山盯着志远,似乎忽然明白过来,更加歇斯底里,“你就是那个农村来的野孩子?你们农村里脏兮兮的,怎么可以把你们的东西拿给我们小山吃?” 说完又看着其他小朋友,“还有你们,还有多少人吃了都回去跟爸爸妈妈讲,农村人不知道带了多少细菌来!” 保育员老师正色道,“小山妈妈,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农村人怎么了?你身上穿的,平时吃的,哪样不是农村人生产出来的?请你不要在我们这里教坏别的孩子。” 云小山妈妈一听,气得脸都红了,指着保育员老师大骂,“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了!今天,你们幼儿园就要给我一个交代!我儿子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幼儿园要给我负责!” “云小山哪里有事了?看着不活蹦乱跳的吗?”保育员老师气道。 老师却使劲给保育员使眼色。 云小山也在那哭着抓他妈,“妈,我没事,我真的好好的……” 边哭还边看志远。 “你给我闭嘴!”云小山妈妈回头吼了儿子一声,指着保育员,“现在看着没事,有些影响是慢性的,长期的,你能保证吗?你能保证我们小山这一辈子都不生病吗?如果你能保证,我今天就放过你们幼儿园!” “这不无理取闹吗……” 保育员还想据理力争,结果,云小山妈妈直接上手推了。 志远觉得这是自己犯的错,怎么可以让保育员老师代替自己被欺负? 他立刻冲到保育员身前,把保育员老师挡在身后。 云小山妈妈这一推就推到了志远头上。 志远人小,而且,尊敬对方是大人,根本没想过和大人动手,哪里经得起这一推?当即就往下倒。 偏巧,后脑勺砸到了椅子角。 志远只觉得脑袋一痛,倒在了地上。 他还准备自己爬起来呢,就听见小圆脸的声音在喊,“血!李志远流了好多血!” 保育员老师把他抱起来,往教室外冲,一边大喊,“通知李志远家长!” 云小山妈妈第一次有点慌神,云小山更是嚎啕大哭。 小圆脸也哭,他哭着还瞪云小山:你又没摔着,你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都是你! 云小山根本不知道小圆脸这样瞪他,只昂着头扯着脖子大哭。 班主任被哭得心烦意乱,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幼儿园真的干不长了,就算园长不处理她,她自己也不想干了,换个单位吧! 人一旦豁出去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冲着云小山妈妈喊,“能麻烦你让下吗?别在这碍事了!” 她要去找园长,还要去翻班级手册,看看李志远家长怎么通知,云小山妈妈刚好挡在放手册的柜子门口。 云小山妈妈怼班主任老师怼习惯了的,老师从来不敢还嘴,这会儿居然还这么大声和她说话,她本来的那点慌乱也没了,气得乱吼,“你什么态度你?你当老师的就这个态度?” “你给我走开!李志远受伤了你没看见吗?”老师也气得吼。 云小山妈妈眉毛一竖,“受伤怎么了?不是送去医院了吗?多少钱我们家里出就是了!又不是出不起!” 老师看着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连哭都忘了的云小山,想象了一下如果云小山长大闯了祸也是他妈这个语气:多少钱我赔就是了,又不是赔不起,不由暗暗心悸。 班主任老师点点头,“行!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去打电话吧!” 老师越过云小山妈妈,冲出教室,冲到院长办公室,直接拨电话。 园长看了都惊了,“你这是干什么?是打哪里电话呢?” “出事了!”老师边流眼泪边说,等那边电话接通。 云小山妈妈这时候也牵着云小山来了。 一进园长办公室,就听见这个班的班主任老师在讲电话,“是,我是苗苗幼儿园,我们这里出事了,家长把学生打出血了,不是,是一位家长把别人的孩子打出血了,我打电话是报案的,对,能麻烦你们来一趟吗?” “什么?你居然敢报案?”云小山妈妈尖叫。 园长也急了,“你这是打给派出所啊?” “是的!”老师放下电话,抹了一把眼泪,“我就是打给派出所,他们马上就派人过来!李志远被云小山妈妈推到地上,脑袋摔了个窟窿!这个责任我和园长你都负不起!我还不报案吗?” “我看你是不想干了!艾老师!就这么大点事,你就报案,你不会觉得派出所会处理我吧?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我已经容忍你多少次了!我看,你这次真的给我滚蛋算了!”云小山妈妈破口大骂。 “我就是不想干了!”班主任艾老师也近乎崩溃的边缘,“我已经受够你了!我是老师,不是你家保姆!不是由着你呼来喝去的!这两年,我已经不止一次想说,我不干了!我讨厌你!我一直不敢!很好,今天,干脆一了百了,我就是不干了!园长你看着办吧!把我调走也好,直接开除我也好!都可以!只要不再看见这个女人!不再受这个疯女人的窝囊气!” “什么?你居然骂我疯女人?我……”小山妈妈脸色都变了,抓起东西又要打她。 园长还打算来劝,艾老师倒是把园长劝住了,“让她打!正好让警察同志来看看,这个疯女人打了孩子又打老师!” 一句话,把小山妈妈定在那里了,还真就打不下去。 云小山也在那里抱着他妈的大腿哀嚎,“妈,你别打,别打老师,别打同学,妈……” 一片混乱中,园长哄了孩子哄大人,脑壳痛得发涨。 而派出所警察就在此时到来了,既然有人报警,那就还是要把人带回去调查情况的。 云小山第一次跟着警察进派出所,吓得一路都哀嚎,任谁都哄不住,还不停喊着要“爸爸”。 不可一世的云小山妈妈进了派出所之后还在闹,闹着要见所长。 艾老师把情况和警察说清楚以后,就哭着对园长说,“李志远家长就拜托你通知了,明天开始我就不去上班了,现在我想去医院陪李志远,我唯一对不起的孩子就是李志远,如果我从前胆子大一些,这个孩子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今天更不会受伤。” 她一哭,云小山也跟着大哭,云小山一哭,他妈妈又大声吼他。 艾老师只觉得终于解脱了,良心的煎熬,懦弱的人格,今天总算吐了这口气,就算李志远和他家长都不原谅她,也不要紧,那是她胆小怯懦的结果,是她该得的。 而派出所里,云小山爸爸被通知到了。 老婆孩子都在派出所? 云小山爸爸云严接到通知的时候,实在是很匪夷所思。 匆匆赶到派出所,一看,好家伙,自己老婆把别人孩子给打了。 他老婆有多跋扈他是知道的,但打别人家小孩也太荒谬了吧? 而且,派出所所长老刘还是熟人。 他一进去,他老婆就站起来冲他喊,“云严,你赶紧叫刘所长来,我在这里说了半天了,这些人也不去请刘所长!简直岂有此理!” 第139章 道歉 云严看着自己老婆,有些无语。 他没这个脸叫刘所长来。 在了解完情况后,他更加没脸,先向园长道歉。 云小山妈妈指着他来找派出所所长给她出气的,结果,这人一来先道歉,把她给气着了,立刻就要说话,被云严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她气得扭过脸,但也不敢再说,云严平时脾气很好,但如果一旦认真,她也不敢惹。 云严又问对方孩子的情况,得知已经去了医院,便决定直接去医院看望孩子,如果孩子父母在,会在医院道歉。 对于这件事给派出所带来的麻烦,他也一再表示歉意,并没有提要见刘所长。 一出派出所,云严就准备去医院。 云小山妈妈震惊了,“你还真去医院给那几个乡巴佬道歉啊?” 云严一脸严肃,“你可以不去,云小山,你跟我去。” 云小山妈妈护犊子得很,搂着云小山不放,“关小山什么事啊?他们家孩子乱给小山吃东西,我还没找他们负责呢!” 云严压着气,“所以,小孩在幼儿园给儿子吃了点自己家做的糖,你就要找人负责?” “那不然呢?”云小山妈妈一脸骄傲,“我们小山是吃什么长大的?零食吃的可都是国外的!” 云严依然压抑着怒气,“我们才开放多久?你也就这两年吃了些外国东西,就把祖宗都忘了?” “那,有好的为什么不吃?现在小山已经养成吃好东西的胃口了,怎么能再让他吃回去?生病了怎么办?往后,儿子要生病,我肯定要找这家人负责的!”云小山妈妈气道。 “我看你先治治你的病!”云严怒道。 “云严,你说什么?”云小山气得跺脚,“反正,我不可能去道歉的!小山也不可能去!我不去找他们麻烦已经是仁至义尽!” “行!”云严气得点头,“云小山,你给我过来。” 云小山被他妈妈揽着,犹犹豫豫的。 云严一把将他拎了出来。 正巧,路上有卖烤红薯的,云严把儿子拎到摊前,买了一个大的,递给云小山,“现在就吃!” 云小山眼睛都亮了。 他每回经过路边,闻到这味儿都觉得可香了,但妈妈绝对不给他买的,他想吃,妈妈还会骂他,说这是穷人吃的东西。 今天,有这么好的事儿? 柳雁,即云小山妈妈见状都快疯了,在路上就尖叫起来,“云严!你过分!你怎么可以给他吃这样的东西?小山,不准吃!这东西吃了会生病!” “你给我闭嘴!”云严皱紧了眉,“这东西吃了怎么了?我云家,我们三兄弟小时候都是吃这个长大的!生什么病了?” 柳雁被云严一训,声音也小了些,“小山……如果你实在想吃这个东西,我们可以买回家自己做,弄干净些,你看看这怎么能吃啊?多脏啊!全是细菌,黑乎乎的,吃了真的要生病的!” “我们小时候直接从地里挖生的出来都吃了,这有什么吃不得的?吃!吃出问题我负责!”云严也是气着了。 卖烤红薯的大爷更气了,“我这地瓜,可是洗得干干净净再烤的,每天买的人这么多,也没听说有哪个吃生病了,你这么说,可就不地道了。” “真吃出病来就迟了!我丑话说前面……” 柳雁还在那跟卖红薯的大爷争执,云严已经牵着儿子走了。 公交车正好来了,云严牵着儿子上了车。 云小山已经开始偷偷吃烤红薯了,真好吃啊,真香啊,他心里甚至在琢磨:能不能在今天趁着爸爸跟妈妈吵架,把以前不能吃的东西全吃一遍? 这个念头简直来势汹汹,把李志远被他妈把头打破这件事都盖下去了。 直到,到了医院,他红薯也吃完了,终于想起李志远脑袋的事了,整个人又怂了下去。 林清屏已经赶到医院了。 园长在派出所打电话到学校,学校辗转叫正在上课的她去接电话,得知志远被人打破了头,她立刻就来了医院,至于对方是谁,怎么打起来的,都放在后面了。 打到头不是小事!她肯定要先看孩子! 志远的头被椅子磕破了口子,好在伤口不大,也不深,缝针就可以了,但要打破伤风针,这会儿已经做了皮试,正在等结果。 云严就是这个时候直接把云小山带到急诊来的。 保育员老师和班主任艾老师都在,林清屏现在已经知道大致前因后果了,云严的到来,使得所有人都看着这父子俩。 云严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在这样的目光里颇不自在。 “两位老师好。”他先跟老师打招呼,然后看了看林清屏和志远,先对志远一笑,“请问,你就是李志远同学吗?” 志远脑袋上包着纱布,点点头。 云严又对林清屏谦和地笑,“你好,我是云小山父亲,请问你是李志远同学家长?” “是的。”林清屏已经对云小山妈妈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对云严态度并不好,可以说,是十分冷淡的。 她没觉得自己错,儿子脑袋被打破,她还要对人客客气气吗? “对不起,我带云小山来,是来道歉的。”云严手里提了水果和奶粉,放到一边,“今天的事,是我们不对,李志远同学所花所有医药费和后续需要的营养费都由我们出,作为云小山的家长,我也在此对李志远同学道歉,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林清屏冷笑,“谁缺钱不成?不用了!” 云严一听,马上道,“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李志远妈妈,您误会了。我今天来,就是专程来道歉的,至于费用,是必须的,是我们应该出的。我也知道,孩子受伤,当家长的哪有不疼的?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过来,看看能为孩子做些什么,尽力弥补。” “不必,我也是认真的。”林清屏道,“前因后果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们家就是普通人家,跟你们这样的家庭不是同路人,往后也没有来往的必要,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见面,不来往,彼此远着点,免得再有类似事情发生,毕竟,下回到底是谁家孩子头上砸出洞来也不知道。” 云严一听,顿时尴尬了。 对方是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该表达的诚意还是要表达。 他笑了笑,“行,李志远同学受了伤,也需要休息,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小山,你也跟同学好好道歉。” 云小山看着李志远,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话呀!”云严推了下儿子。 云小山嘴巴一扁,就有要哭的样子,然后磕磕巴巴地说,“李志远,我再答应你三件事行不行?” 云严一听:你这是什么道歉的方式? 志远看看云小山,再看看林清屏。 林清屏沉着个脸没说话。 志远便道,“你先回去吧。” 云小山一听,更加要哭了,“那三十件行不行?三十件!” 志远都没不知道说啥了,“行行行,你先回去吧!” 云小山把眼泪一抹,点点头,“好,你这可是答应了!不准反悔!你自己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大人们都懵着,两个人小孩居然就说好了。 云严反正是一头雾水跟云小山离开的急诊,还问儿子,“你说的三件,三十件是怎么回事?” 云小山那件都不敢跟他爹说,支支吾吾的,“是……是我和李志远的事,你别管!” “行啊!”云严自觉这个儿子被柳雁管得跟个软疙瘩似的,难得有自己的主见,他也不再问了。 男孩子,谁没和朋友有几个秘密?只要不是坏事就行。 医院里,林清屏也觉得这俩孩子有问题。 “怎么回事啊?你跟这云小山难道平常还一起玩?”林清屏是真心不想志远跟这样的孩子接触,倒不是云小山怎么样,而是他那个妈太难缠了! 志远想了想,小声说,“我和云小山的事,可以交给我自己处理吗?” 说完,仿佛又怕林清屏生气似的,忙道,“妈,我知道你担心我,知道我受伤把你急坏了,但是,我和云小山,是另一回事。” 林清屏还能说什么? “知道了,我不管!但是,要保护好自己!以后可不好再给他吃东西了。”林清屏前世开饭店的,这种事简直是她的噩梦,店小的时候有来碰瓷的,吃坏了肚子非说是她店里吃坏的,还有带了蟑螂来往菜里扔,完了说是她的菜不干净,她不知道遭遇过多少这样的事,简直有苦难言,后来,店开大了,食品安全始终是她狠抓的问题。 她也知道有些当父母的,养育孩子非常精细,专用的水,无污染绿色食品,动物奶油等等,恨不得把孩子养在无菌环境里,但是,这个年代就出了这样的人,还真是她没想到的。 志远听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林清屏一眼瞥到云小山爸爸带来的水果和奶粉,“咦,东西怎么没拿走?” 她提起来,发现里面还有一叠钱。 第140章 顾钧成回来了 林清屏当天晚上做一个梦。 梦见青年时期的志远。 还是在老家那个小县城。 某个夜晚,她的餐馆已经打烊了,她正准备关店休息,志远突然闯进她的餐馆,身上带着伤,脑袋在流血。 他闯进来,面色苍白叫她“婶婶”。 外面有人在喊,“人怎么不见了?” “这家餐馆还亮着灯,是不是进去了?” “李志远跟这家还真是熟悉!” 林清屏彼时看着一头血的志远,心里很是害怕,而志远听见外面的声音,小声说了句,“别说我来过。” 说完,就熟门熟路走到后门,冲了出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只知那一晚上,整条街都闹得很,再后来,志远就被抓了…… 这是她心里不愿意回想的一幕。 那一晚,志远为什么会闯进餐馆里来,对她来说已经是不解之谜,但她重生后每每想起,总觉得,他是来求助的。 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那时候,她顾家的婆婆也已经不在了,公公又呆呆傻傻不能自理,她是他唯一亲近的人。 他那时候是来寻求庇护的吗? 但最终他却孤身闯入了风雨里,她没能护住他。 她后来去监狱看他,他红着眼睛问她,爷爷好不好,如果有机会见到爷爷,千万别告诉爷爷他坐牢了,只跟爷爷说,他去外面打工挣钱,回来孝顺他。 那时候她麻木地答应他好,但却终究没有回顾家村的机会,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等她终于回去,却是公公去世的时候。 她这个前儿媳的出现,没有人欢迎。 志远拖她转告的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去。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梦到这一幕,她甚至还梦到那些人在外面嚷嚷时的声音,似乎是在说“云少爷吩咐的,只要摆平这件事,云少爷有的是钱给!” 云少爷。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个称呼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甚至,她都不确定上辈子这个称呼是否真的出现过,因为那晚的记忆太混乱太遥远。 但,这会儿这个名字却突然入梦。 林清屏从梦中大汗淋漓醒来,不知道这算不算命运的示警。 云。 云家人。 上辈子一直在乡下和小县城的志远,不可能跟这样的人家扯上关系吧? 林清屏躺了回去,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林清屏以为这事儿到此就结束了,但是没想到,第二天,云严又带着云小山来了,而且,这一次,还是来的林清屏家里。 志远脑袋受伤缝针,医生说不需要住院,但林清屏怕他在幼儿园磕磕碰碰的,磕到头,所以给他请了假,让他在家休息几天。 结果,云严从云小山那里得知志远今天没上学,就又找了来了。 至于怎么找到林清屏家里的,她也不得而知。 林清屏因放心不下志远,这几天也没住校,下课就回家了,何况今天是周六,她中午就回来了,给志远做了不少好吃的安慰他。 所以,云严来的时候,是林清屏开的门,看见这父子俩,林清屏倒是想起来了,说了句,“你等等。” 说完,就把云严昨天留在医院的奶粉、水果和钱拎了出来,一并还给他。 昨晚的梦宛如阴云,依然笼罩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无论“云少爷”这个名字,是她日有所想夜游所梦的胡思乱想,还是上辈子真的出现过,她都觉得小心不为过,不跟熊孩子和熊家长来往有什么错?而且,云家这样的人家,反正也不会有交集,不是他们能结交的,不如不来往。 云严见她这样,很是尴尬。 “林同志,我们是真心对李志远同学感到抱歉的,今天过来,也是小山见李志远同学没去上学,带了孩子们爱吃的过来探望,两个孩子毕竟是同学……”云严笑着解释。 “没有这个必要。”林清屏语气很是生硬,“而且,云小山爸爸,现在受伤的是我儿子,你要道歉要补偿,那是你们家的事,并不代表我们就要接受,世上没这个理,是不是?” 云严被问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道理”,通常情况下,大家都是以和为贵,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原本不是什么大事,道个歉,握手言和,孩子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林清屏把东西放在门口,不打算让他们进来,已经准备关门了,“再者,同学之情什么的,也不必提了,我们打算给志远转学。” 云严脸色严肃起来,“林同志,这……有这个必要吗?如果我们家和小山给李志远同学带来困扰,那我们以后不打扰就是,转学大可不必。” “谁要转学?”夜幕中,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清屏一喜,居然是顾钧成回来了! 云严回头一看,笑道,“顾钧成同志,还是顾钧成同学?” “云教员?”顾钧成看见云严在自己家门口,也吃了一惊。 林清屏:??认识? 云严竟然是顾钧成学校的教员! 这点让林清屏有种无名之火无处发泄的憋闷感。 有了这层关系,云严自然就带着云小山进屋了。 云小山一进屋就哭丧着一张脸朝志远跑去了,“李志远,我都答应你三十件事了,你为什么还要转学?” 志远先是惊讶的,“我什么时候要转学了?” “你妈妈说的。”云小山扁着嘴。 林清屏正好经过,“对,是我说的,要转学。” 志远便不吭声了。 “你真的要转吗?”云小山问。 “我听我妈的。”志远最开始叫妈的时候还扭扭捏捏,现在已经很顺口了。 反倒是把顾钧成给惊了惊,这娘俩趁他不在,这么好了? 志远面前摆着一盘林清屏炸的鸡米花,还有一小壶梨汤。 秋梨初上市,林清屏煮了梨汤给志远当水喝,降燥。 云小山沮丧了一阵之后,指着鸡米花和梨汤问,“李志远,你这是什么好吃的?” 林清屏一听,立刻把两样东西都端走了。 云严见了,不由笑,“我这弟媳,看来是真不待见我们父子啊。” 他和顾钧成聊了这一阵,已经从师生关系变成兄弟了。 顾钧成不可能当着外人面质问林清屏,只悄悄给林清屏使眼色:干什么呢? 林清屏偏要给他点破,“顾钧成,你眼睛疼吗?” 顾钧成:…… 云严直接笑出了声。 林清屏真的不理解,且不说云小山怎样或者云小山长大后怎样,就现在看来,云严这个人有头有脸,人也讲道理,为什么愿意在这里坐冷板凳!被她这样落脸,还谈笑自如,没有自尊心的吗? 但林清屏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客气,吃晚饭的时候,只拿了四副碗筷,没有云严父子的。 顾钧成都无奈了,自己起身去拿。 林清屏虽然没有阻止他,但脸色不太好看就是了。 这顿饭,吃得最开心的要数云小山了。 林清屏反正是不高兴的,她一不高兴,顾钧成自然心头也有事,志远最和林清屏贴心,一看她不乐意,哪里高兴得起来? 至于云严,倒是看不出情绪,厚脸皮! 但是,林清屏真的奇怪了,就云小山妈妈那个语气,他们云家不应该每天都是山珍海味吗?什么好吃的没见过?就林清屏做的这点家常菜,云小山至于吃得满嘴流油,生怕别人跟他抢? 云小山吃了三碗饭。 云严都震惊了,“我家这个,在家吃饭是个大难题,几个人追着喂,喂不了半碗,今天出奇迹了!” “可能我家的菜合他的胃口,以后常来吃……”顾钧成话音未落,就感到大腿被人狠狠掐住了。 云严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笑眯眯的,“那我以后常带小山来。” 云小山一听,也高兴了,还对志远说,“李志远,你要转哪个学校去?我也转。” 这话一出,不仅林清屏气得无话可说,连志远都无语了:哥们,你这是图什么啊?图我把你弄进屎堆里?还是图我揍人疼?还是图我威胁你喊爷爷? 不管这娘俩怎么憋闷,云家父子是高高兴兴走了。 林清屏心里的不顺就只能冲着顾钧成来了! 不搭理他! 洗漱完毕后,她取了一床被子扔到沙发上,指指顾钧成,意思是,今晚这就是他的下榻之地,然后就上楼了。 志远同情他顾叔,小声邀请顾叔去他房间睡,顾钧成笑了笑,同样小声告诉他:用不着。 林清屏其实挺忙的。 梅丽在南边开厂,前阵子跟她说,在年轻时髦的女孩中开始流行一种穿在里面的罩子,她也想生产,甚至进了一条线,问林清屏知不知道这种东西,有没有设计得更优美的。 林清屏当然知道,不就是内衣嘛,只不过,这个时候悄悄流行起来的,还很保守,而且,是布的居多,后来,内衣发展起来,花样不要太多! 所以,林清屏就设计了几款给梅丽,从样式到质地,全都写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 这第一批货,林清屏直接让梅丽用丝绸刺绣。 梅丽按照她的设计,已经做了样品出来,按照她的尺寸给她寄了样衣,让她看看版型是否正确,还有哪里要改。 林清屏回房间后,就把梅丽寄过来的包裹拆开来看。 内衣光看自然不行,得试啊! 是否舒适,是否聚拢,都得试过才知道。 于是,顾钧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第141章 林清屏,你穿的什么东西? 林清屏全身就穿了这套内衣裤。 大红的真丝面料,用薄海绵做了衬,梅丽按照她的设计,把聚拢的效果做得很好。 林清屏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杰作,觉得这款内衣应该可以卖爆。 顾钧成便是在此时出现的。 一道卧室门而已,对他来说要打开轻轻松松。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门开以后会是这样的画面。 林清屏背对着他而站,一身雪肤,灯光下脂光如玉,仿佛凝了一层淡淡的光。 从后面看,只看见窄窄的一块三角形的布,遮住她丰挺的臀,鲜妍的红,愈加衬得她肌肤胜雪。 背上只有一根细细的带子,也是鲜红色,横在雪白的背上,触目惊心,让人不由浮想联翩,前面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 曲线蜿蜒,那一截雪白的腰,从未显得如此细,细得,仿佛他一只手就能掐住…… 仅仅只是惊鸿一瞥,顾钧成的眼眸里暗了亮,亮了暗。 林清屏听见门声,也从镜子里看到他进来了,下意识地双手抱胸,挡住了自己,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林清屏,你穿的什么鬼东西?!” “你进来干什么?”林清屏捂着胸质问他。 她可没忘记,今天安排他睡沙发的! 顾钧成黑着一张脸,“我不进来,怎么知道你在玩什么鬼名堂?” 黑沉的脸,斥责的语气,眼睛却盯在她身上不放。 林清屏原本是抱着胸的,索性放开了,转过身来,翘着下巴问他,“我玩什么名堂了?” 在她转身的这一瞬间,顾钧成的眼睛都直了。 比荔枝蜕壳更娇艳,比牡丹含雪更惊绝。 “林清屏!”他声音都粗了,“你要有点分寸!” 林清屏哼了一声,双手搭在他肩上,眼里波光流转,“我哪里没分寸了?你说说?” 顾钧成眼里要喷出火来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怒火的火,还是别的什么火…… 这火黏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烫融化了。 他的声音也愈加粗嘎,双手握住了她的腰,语气却严厉极了,“你穿的是什么东西?这种玩意儿你上哪弄来的?也能穿?” “我穿这个怎么了?”林清屏挑衅的眼神愈加明显,“是有伤风化吗?” 顾钧成抿了抿唇,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可不是我说的!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林清屏哼道,“我不穿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有伤风化?我这还穿了呢!” 顾钧成一噎,“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林清屏贴得他更近一些,大红丝绸托着的,轻轻擦过他的衣服,眼波刘转眼间,声音娇媚得快滴出水来,“既然有伤风化,你抓我那么紧干什么?我腰都快被你掐断了!” 顾钧成这才意识到,自己握住她细腰的双手,已经汗涔涔的了…… “小妖精!”他咬牙,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只能在我面前穿!” 林清屏翻了个白眼,难道她还能穿着内衣到处走不成? 但今天,她偏要逆反,“这有什么?人家还有内衣秀呢?啊——” 说话间,只觉得身体凌空而起,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并随之重重跌落在柔软的床上。 他炙热的唇已经落在她颈间,听见她这句,不以为意地顺口问,“什么叫秀?” “就是在舞台上走来走去给人展示,有音乐的,啊——”林清屏感到脖子一痛,竟然被他咬了一口,“顾钧成!你咬我干什么?痛啊!” “我咬你?我还要打你呢!”顾钧成撑在她身体上方,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这次是真的冒着怒火,“你刚刚说什么?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到台上走来走去给人看?林清屏,你给我再说一遍!” 林清屏扁了扁嘴,她知道,要跟这个年代的人讲维密秀,没有人会信,大概都会以为她疯了,更何况,还是顾钧成这个老古板! “我就这么一说而已,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她嘀咕。 “我一惊一乍?还是我的错了?林清屏,你这话讲到外面去你试试是什么后果!”顾钧成一脸严肃,是真的严肃。 林清屏知道,这个时候的作风问题,还是很严重的问题,就连一些小年轻学着穿喇叭裤,都有很多人看不顺眼,觉得有伤风化,她这话肯定不适合到外面说的,她也不会去说啊!这不是故意跟他叫板吗? 但林清屏哼了一声,“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那你打我呀?你不是说要打我的吗?你打啊!” 顾钧成:…… “哼,一个拳头要向老婆出击的人,还没错吗?还是我的错了?”林清屏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我什么时候……” “你刚刚就说了!自己说的话不承认了?敢说不敢当?顾钧成你是不是男人?” 顾钧成:…… “我那也就是随口一说,我怎么可能……” “我怎么信你是随口一说?你都说了,离做还有多远?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 顾钧成:…… 林清屏悄悄打量他,见他颇为苦恼的样子,哼了一声,用力在他身下挣扎,还硬生生憋出泪光盈盈的感觉来,“放开我,我……我要写信告诉妈,说你打我……” 顾钧成一脸无措再加无辜,“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刚刚还是讨伐他说了这句话,现在就变成事实了? “你就有,就有!”林清屏愈加挣扎得厉害。 顾钧成本来就因她今晚这穿着惹出一身的火,哪里经得起她再这样磨蹭,只觉得呼吸都是火热的,按住她,“别再乱动了,姑奶奶。” “我偏要动!你是要限制我的自由吗?连动都不让我动了?”她水盈盈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里面全是控诉。 顾钧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身下的人依然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他粗糙的手掌擦过她后腰,把她紧紧按向自己,“林清屏,这看是你自找的!” “不行!”林清屏双手撑着他肩膀,把他用力往外撑。 “为什么不行?”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事儿还没说完呢!我不高兴!” 顾钧成无奈,勉力控制住自己,“你要怎么才高兴?还有什么没说?” “写保证!” 顾钧成:…… “保证这辈子都不会打我,还有,你答应过我的,家里的事我做主,你今天就没做到,你要好好反省。”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说的是他让云严父子进家里吃饭的事? “要认识深刻,写六百字,不写完不准回房间,不,写完了也不能回,更不准破门而入,我累了,要睡觉了。” 顾钧成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磨人的东西,他可以不顾她的想法强行满足他自己,他也相信,如果真的这么做,她是无可奈何的,甚至,可以被他带得欢愉起来。 但,最终,他还是败在她委屈巴巴的眼神里,败在她高高嘟起的唇上。 “你可真是……”他用力吮吸了一下她嘟起的唇瓣,从她身上起来,“好,我下去。” 人终于走了。 林清屏起来换回睡衣,空气里却依然燥热得厉害,全是他留下的几欲窒息的气息。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火热。 要顾钧成保证不打她,不过是撒娇而已,她从来都相信他,绝对不会动她一个手指头,但是,云严父子真的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云严是他学校的教员,面子上肯定不能过不去,这也是她今天为什么到底不阻止他们进家门吃饭的原因,但是,不要再有深交了,志远和云小山不要有太多交集了…… 她在胡思乱想中进入了梦乡。 清晨,下了几颗雨,难得凉爽的周末早晨,林清屏睡得很是舒服,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我进来了?”外面的人说。 林清屏醒了,但是没吭声。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我进来了?” 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儿,确实也没等来她说话,也确实就真的当她答应了,推门而入,并且从里面反锁了门。 “你干什么?”林清屏翻身警觉地问。 “交作业啊!不,交保证书。”顾钧成把一张纸交给了她。 他还真写了…… 林清屏伸出雪白的胳膊,一把抢了过去,检查。 先是一个个字数,看有没有600字。 一数下来,竟然有八百以上。 “废话多!凑字数!”林清屏哼了一声,但从字数上确实挑不出毛病了,就看内容。 先是写保证不打人,这一点写了大概400字,然后就写的往后尊重她的想法,不会和云家走得太近。 “这是真心话?”林清屏把保证书还给他。 “当然是。”他点点头,“其实我昨天就是这么想的,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昨天因为人家已经到家门口来了,我又凑巧回来,不让人进门说不过去,但是,以后的分寸我会把握好的。”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们吗?”林清屏不能说因为自己一个梦和前世不太真切的回忆把人划为不可交范围。 “你想说就告诉我,不想说也没关系。”他说着,便坐在了床沿。 “我不说!” “行,那就不说。” 林清屏后知后觉地发现,此人已经从床沿挪进了被子里,她的身上,也多了一双炙热的手。 “顾钧成!”她小声道。 “怎么不穿了?”他在她耳边小声说。 林清屏:…… “顾钧成,你昨晚是怎么说的?” 他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的皮肤,“我说,只能穿给我看。” 林清屏努力抵御着他手指激起的阵阵颤栗,踢了他一脚。 “顾钧成,你才是有伤风化,你不要脸!” “顾钧成,你说,你是不是为了这个,保证书才写得这么诚恳的?” “顾钧成,你放开我……” 无论她说什么,这一回,顾钧成都没有再放过她。 在她越来越小的声音里,她知道自己也在炙热中沦陷,昨晚因一场雨而退散的热气,这个早晨重新点燃。 林清屏最后只剩后悔。 早知道,昨晚顺了他的意好了,也好过被折腾整整一个上午。 大白天的,志远和赵大姐都在家,她根本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情难自已时,也只是在顾钧成肩膀上咬了一个又一个牙印。 可那又怎么样呢? 一上午,早饭也不下去吃,午饭也不下去准备,志远小屁孩什么都不懂,赵大姐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简直,太丢人了! 最后,林清屏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在只有粗重喘息声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惹得顾钧成不禁一笑。 “你再笑试试?都是你!”林清屏眼眉间尽是绯色,埋怨的眼神看着他。 他俯身亲了亲她,“我去给你把饭端上来吃。” “不要!”像什么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干啥吗? 林清屏狠狠瞪了他一眼,忍着酸软起了床,洗完澡下楼的时候,脸上仍然是红扑扑的。 赵大姐不会说什么,都是过来人,心照不宣。 倒是志远,看了她一眼,突然紧张起来,“你们……不会打架了吧?” 林清屏:…… 这孩子说的打架,是她想的打架吗? 志远脸色很严肃,“你打不过他的啊!下次打架你叫我,我帮你!” 林清屏:…… 好吧,她错了,都怪顾钧成,她脑子里现在全是黄色废料! “我们,没打架,别瞎想了。”一个和睦的家庭,有利于孩子健康成长,再说了,他们真的没打架。 赵大姐端菜过来,给她使了个眼色。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摸了摸自己脖子…… “不是打架的,是被虫咬的,昨晚睡觉没关窗户。” 志远瞪大了眼睛,“什么虫子咬成这样?” “臭虫!”林清屏不假思索地说。 正下楼的顾钧成:…… “那……你们合好了吗?”志远瞟了一眼顾钧成,小声问。 “算是吧。”林清屏喝了一口粥,觉得咕咕乱叫的肚子总算又了慰藉。 志远老成地点点头,“这还行,昨晚他写保证书写了八百字。” 林清屏:…… “你还关注得挺多!”林清屏敲了敲他的头。 “我顾叔说的啊,让我学着点,以后上学了多的是机会写这玩意儿。” 林清屏:…… 第142章 顾钧成,你是这么教小孩的? “顾钧成!你是这么教小孩的?”林清屏都无语了。 顾钧成看着志远,也是无奈。 志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住了嘴。 顾钧成坐到志远身边,林清屏瞪了他一眼,去拿婆婆做的酱菜出来吃,顾钧成便小声对志远说,“也不是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告诉她的……” “顾钧成!你背着我在胡扯什么?”林清屏拿酱菜回来,怒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志远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撇得干干净净的。 顾钧成:…… “你们娘俩现在是一致对外了吗?这个‘外’就是我?”顾钧成说话带着点酸气。 “知道就好!”林清屏把酱菜放下,就着酱菜喝粥,几口下去,才觉得体力恢复了些。 婆婆做的酱菜真的好吃,就这么几罐,她带去学校和同学一起分享,已经快吃完了。 今天下雨,天气凉快了不少,再加上上午这一番“运动”,林清屏觉得懒得很,顾钧成问她下去要不要出去逛逛,她也没精神,只待在家里做了些小零食。 一碟子多味蚕豆,一碟子炒米糖。 端出去的时候,顾钧成也伸了手来拿。 林清屏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不给你吃,给猪吃也不给你吃。” 正拿着一块炒米糖咬的志远:…… 林清屏见状,想起上辈子网上的段子,忍不住一笑。 下午,她在大书房的窗边摆了个单人沙发,拿了本书,窝在沙发里看书。 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她捧着书,看了几页,书上的字却渐渐变得模糊,手一松,书掉落在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朦胧中,听见雨声,还有顾钧成和志远说话的声音。 两人好像在说什么飞机坦克,听不太真切。 不知睡了多久,身体忽然腾空。 她眼皮沉重,勉强睁眼一看,入眼,是熟悉的顾钧成的胸膛,她便放心地再次睡了下去。 她知道顾钧成把她抱进了房间,放在了床上,还给她盖上了被子。 天气凉爽下来,柔软的被子里就是最舒服的,她终于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林清屏有些恍惚,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等她想明白她只是睡了个午觉,起床下楼时,楼下只剩志远在看电视,赵大姐在收拾屋子。 “志远,顾叔呢?”是的,志远叫她妈妈了,但还是叫顾钧成顾叔。 “他回学校去了,说不让我们吵醒你。”志远抱着那盘炒米糖。 赵大姐也笑盈盈地说,“让我把饭给你热着,你快吃吧。” 好吧…… 志远看了她一眼,摇头,“顾叔回来,你又跟他吵架,顾叔走了,你又舍不得,真是……” 林清屏脸一热,“小鬼头,谁说我舍不得了?” 赵大姐笑着说,“这叫打是亲骂是爱,小孩子就不懂了。” 志远一脸“我确实不懂”的表情。 赵大姐帮她把饭端了出来,果然还是热的。 她慢慢吃着,回想这个顾钧成好不容易回来的周末,觉得什么事都没干,又觉得好像什么事都做了…… 平平淡淡。 但想起,却忍不住莞尔。 生活本来就是平平淡淡的啊…… 第二天周一,志远头上的伤虽然还没全好,但他执意要去上学。 林清屏便自己送他去了幼儿园。 到了幼儿园,发现带班的依然是艾老师。 艾老师没有调走,可见云小山的妈妈的确没有再无理取闹,云严确实在云小山妈妈面前有威严。 但是,这并不代表,林清屏就愿意和云家来往。 所以,再次叮嘱志远,不要和云小山玩。 其实,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不应该干涉志远和谁玩,她也知道顾钧成的想法,男孩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人家妈妈不讲理,但是人家来道歉了,握手言和还是朋友,哪怕现在顾钧成给她写了保证书,那也只是尊重她的想法而已,内心的观点并没有变。 也许顾钧成是对的吧,但是,她就是这么不理智了,就是不想志远再走上上辈子的路,所以从根子上杜绝一切可能性。 她交代完志远以后,艾老师也走过来了,还跟她道歉,“志远妈妈,对不起,我以前没有照顾好志远,我以后会用心的。” 好像发过一次疯以后,艾老师也就无所畏惧了。 从前真的是怕了云小山妈妈来闹,所以,只想息事宁人,有时候确实处事有失偏颇。 林清屏笑了笑,没说什么。 志远是带了零食来的,一小包蚕豆和一小包炒米糖,都用牛皮纸包了,要在下课的时候给小圆脸吃的。 但志远觉得,为什么整个上午一直都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他到处看,隐约觉得这目光是从云小山那边过来的,可他每次看到云小山,云小山都坐得端端正正的,看着前方。 志远便不以为意了。 今天上课,艾老师却是让大家展示才艺,看看孩子们都会些什么。 孩子们有会唱歌的,有跳舞的,还有举手说自己会弹琴的。 突然有个声音大喊,“李志远!让李志远来一个!” 志远来自农村,同学们表演的东西他一个都不会。 而这个声音,正是来自云小山。 志远看向云小山,这小子,又开始和他作对了? 云小山冲他做鬼脸,“李志远,你会什么?去表演一下啊!唱歌跳舞别人都演过了,你来个朗诵呗!” 班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谁都知道,李志远一口家乡话,朗诵谁听得懂? 小圆脸气死了,冲着云小山嚷,“云小山,你为什么还要欺负李志远?” 云小山一听,更气了,“我怎么欺负他了?他什么都不会是我的错吗?只怪他自己,从乡下来,除了玩泥巴会什么?李志远,你表演个玩泥巴也可以!” 班里又开始大笑。 艾老师这次终于没有任志远被人嘲笑,她笑着安慰志远,“志远同学,不会唱歌跳舞也没关系,以后老师可以教你,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也有自己不擅长的,我们志远同学的优点是跑得快,以后运动会我们志远再大展身手。” 李志远却站了起来,朝台上走去。 “李志远?”小圆脸急得喊他,怕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唱得不好或者朗诵得不好,别人又笑他。 志远却冲他一笑,继续走上台,问老师,“会什么都可以吗?” 艾老师也有些惊讶,但孩子勇于展示当然是好的,她打定了主意,不管李志远表演出什么样子,她都会帮他说话,“是的,什么都可以,李志远同学,你要表演什么呢?” “武术!”志远铿锵有力地说出这两个字。 话音一落,他就在台上开始施展拳脚。 他两岁开始就跟着他爸打拳,那个时候纯属瞎打,他爸没空的时候,他也跟着部队别的叔叔们练,后来到了顾家村,也没耽搁下,早上起来跑跑步,没事的时候复习一下拳脚,全当是对爸爸的怀念…… 此刻他在台上将一套拳打得行云流水,中间还有后空翻和侧空翻,把台下的孩子们看得惊呼连连,尤其男孩子,看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连艾老师都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精彩的武术表演! 至于云小山,完全张大了嘴,震惊了。 当志远最后收拳下台的时候,班里掌声响了好久。 艾老师激动了,本来今天就是在为文艺晚会选题材,在这之前,她还没想好到底是合唱还是舞蹈,现在,她拿定主意:武术表演! 她让志远教大家打拳,还说了,“学得好的小朋友,就能选上参加文艺表演,大家一定要好好学。” 于是,从这天开始,志远每天都会在下午活动时间站在最前面一招一式教大家打拳,艾老师则在底下纠正大家的动作。 只有一个人,非常不配合——云小山。 云小山不是捣乱,就是站着不动,有时候还故意在身边的同学站马步的时候,把人家绊倒。 艾老师批评他,他梗着脖子不服气,“我不学,我凭什么要跟他学?我爸爸是他爸爸的教员,他不配教我,我跟我自己爸爸学!” 最终,艾老师也没能说服云小山一起学,云小山自己也很生气,只要到了学武术的时候,他就去玩具教室玩。 偏偏,他又不好好玩,还要用球来扔学武术的孩子,他这样的捣乱,倒是让越来越多孩子跟志远亲近了,无他,男孩子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谁不崇拜会武术的英雄? 于是,云小山就更气了,尤其,其中还有些他的死党,也跟志远走得近了。 幼儿园这些变化林清屏并不知道,这天下午,二妹却来系里找她了。 自从二妹上大学以后,就好像海阔凭鱼跃,进入了一个非常广阔的天地,如鱼得水,连周末都很少回家,林清屏都有日子没见她了。 这一次二妹过来,却是来邀请她的。 “你还记得顾家村村小那位老教师吗?他不知怎么,打听到我考上首都大学了,让家里人来学校找我,请我们周末去他家做客。” 第143章 乡下来的 林清屏怎么不记得? 她还记得,这老先生特别爱吃她做的甜食呢! “好啊!那去呗?带上志远一起。”林清屏知道老先生最喜欢志远。 转眼就到了周末。 林清屏、二妹和志远高高兴兴准备去做客。 头一次去别人家里,还是要带些礼物的。 二妹要自己准备礼物,林清屏把消息告诉志远的时候,志远也说他要自己准备礼物,林清屏想到老人爱吃自己做的甜食,便打算做点好吃的给老人家带去。 周六的时候,二妹回来了,约好第二天一起去老先生家。 “对了,老先生姓什么呀?”林清屏鲜少跟他打交道,琢磨着明天到人家家里该如何称呼。 二妹一愣,摇摇头,“不知道。”她一直叫老师来着。 看志远,志远也是一愣,“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叫老爷爷。” 林清屏:…… 得,真够迷糊的。 第二天周日,林清屏原本打算带着二妹和志远坐公交车去的,没想到,人家居然来家门口接他们了。 还是他们在顾家村见过那个小伙子,接老先生回首都的那位,很是友好热情。 林清屏也不好意思问人家家里到底姓啥,等下人家还说哪有这么不懂事的人,都上门做客了还不知道主人家姓啥? 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着人去了家里。 还在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老爷子怎么又把那些乡下的朋友招到家里来?真是的,我下午还要招待朋友喝下午茶呢!他们什么时候走?” 另一个声音说,“你够了啊,老爷子在乡下的时候,人家对老爷子照顾有加,人要懂得感恩,你别把你那套在人面前表露出来。” 来接林清屏他们的小伙子脸露尴尬,朝林清屏一笑,想提醒里面的人,结果,里面的女声继续在说,“那得他们识趣,吃了饭早点走人啊,我下午还要招待贵客喝下午茶呢。” “什么贵客?来了一块招呼得了。” “那怎么成?等乡下人走了,我还要全屋消毒的,贵客讲究得很。” 这下可真听不下去了。 “大哥大嫂。”来接林清屏的小伙子喊了一声。 此情此景,林清屏是真的不想再进去了,二妹脸色也不好看,但考虑到老先生,如果他们就此走了,老先生肯定会失望。 接他们的小伙子也一脸难堪和歉意,“很抱歉,我嫂子和我哥最近有矛盾,在吵架,他们并不是在说你们……” 林清屏眼看这小伙子都快哭了,心里到底还是一软。 “我爷爷一直等着你们呢。” 行吧,看在老爷子份上。 林清屏一行三人在小伙子的带领下进了屋,也终于见到了声音的主人——云小山的爸爸云严和妈妈柳雁。 柳雁看到他们眼睛一瞪,“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就是爷爷请回来的客人。”接林清屏等人的小伙子很严肃的态度了,意思是要他大嫂礼貌一点。 结果柳雁一见是他们,反而更加肆意,“我当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呢!”本来就得罪了,现在更不用装了。 “柳雁!”云严一声呵斥。 柳雁翻了个白眼,直接上楼上去了。 云严一再道歉,请他们入座,而门口,响起老先生的声音,笑呵呵的,“今天,你要被我的小朋友给比下去!” “是吗?那我可要等着瞧瞧!” 都是熟悉的声音。 随着两位老人爽朗的笑声,老先生和武老一起进来了,陪着武老来的,还有武天娇,以及被老先生牵在手里的,还有云小山。 一时,云小山大喊“李志远”,武老和武天娇喊“小林同志”和“瓶子”,热闹得不行,倒是谁也听不清谁喊的谁。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熟人,林清屏也很是惊喜,因为柳雁而产生的那些不快都淡了下去。 武天娇冲着林清屏眨眼睛,武老则指着林清屏三人笑着问老先生,“这就是老师今天请的客人?” 所以,老先生还是武老的老师吗? 算算年纪,倒也有可能,虽然叫着武老,但武老还没退休呢。 “是!”老先生也很惊讶,完全没想到他们都认识。 其实武老也只认识林清屏,另外两位没见过,他听老先生的语气,今天重点介绍的对象还是那个孩子,不由笑道,“你得好好给我介绍一下,是谁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柳雁是这时候下来的,听见客厅里的动静,好像是有武老和武天娇的声音,就赶紧下来了,正好看见武老要老爷子介绍的声音,当即脸色就不太好看,还给云严使眼色,意思是:老爷子怎么把什么人都往武老面前领啊! 云严根本没看她,只乐呵呵地看着屋子里热热闹闹这些人。 老先生便开始神秘兮兮地介绍了,“这是我的关门弟子,聪明伶俐,很有天赋,你等会就知道厉害了,这位呢,我辅导的时间短,但是,可是考上了首都大学的,和她姐姐一起,都是首都大学的高才生。” 柳雁听见老爷子这么介绍,以为这一家子乡巴佬都是初次和武老见面,心里着急得很,她明明是下午请武天娇来家喝下午茶的,结果,老爷子把武家的人现在就带来了,还献宝似的介绍给人家,也不怕丢人!有这样的乡下朋友很光荣吗?别人家里撇还来不及呢! 这么想着,就对武天娇使眼色,示意武天娇跟自己走。 武家跟云家倒是通家之好,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武天娇跟柳雁并不是特别熟的朋友,但看在两家多年关系的份上,柳雁请她,她肯定会来,没想到,云老爷子居然来家请她爸一起过来,那她就干脆提早陪着她爸来“混”午饭吃了,就两家这关系,云旗小时候不知道在她家吃过多少饭,所以,她一点不客气。 武天娇见柳雁对自己使眼色,以为要自己帮什么忙,于是走了过去。 结果,柳雁把武天娇往楼上带。 柳雁想的是,老爷子丢的人,她一定要在武天娇这里找补回来。 而此时,林清屏三人已经把礼物交给云家去接他们的小伙子了。 老爷子眼尖,一看就看出来林清屏带了吃的,忙叫住,“云正,看看带了什么好吃的。”说完还对武老说,“我在乡下的时候,馋得不行,亏得这两姐妹给我做好吃的解馋。” 云家第三代三兄弟:云严,云正,云旗。 云旗是最小的,而去顾家村接云老爷子的正是云正。 云正笑着答应,找了个盘子把林清屏做的吃食给端了上来:两份舒芙蕾,每份四个绵软的松饼,一份铺满水果,一份焦糖核桃,旁边还有单独装的打法好的奶油。 云正笑眯眯问林清屏,“姐,这个是怎么吃的,我还不会。” 林清屏笑着把奶油倒在水果松饼上,“就是这么吃的了,如果老爷子觉得好,下回我再做别的味道。” 准备上楼的柳雁一看,赶紧把在一旁看得快要滴口水的儿子叫了上来。 云小山眼睛粘在松饼上,十分不愿意,柳雁凶巴巴地瞪他,还做出要打他的架势,云小山才委委屈屈地来了。 站在楼梯上的柳雁小声跟云小山说,“我们上楼吃真正的好东西,那些乡下人做出来的脏东西可不能随便吃,有细菌的!他们做东西吃的时候都不洗手的,不干净!” 柳雁真的说得太投入了,都没注意到武天娇微微一变的脸色。 柳雁跟儿子交代完,转头又跟武天娇笑,“让你见笑了,老爷子从乡下回来后就一直惦记着在乡下照顾过他几天的人,这是老爷子知恩图报,我们当小辈的也没有办法。就是老爷子请客事先也没告诉我,要不然我绝对不会在今天请你的,这下撞上了,希望你不要见怪,我们去楼上吃我们的茶点,那都是我精心准备的,干净不脏,等会午饭我们也出去吃,就不跟这些乡下人一块了。” 柳雁道听途说武天娇和梅丽在开服装公司,她也想搭上这层关系,看怎么能发展发展家里的经济,而且,武家现在地位越来越高,她从前跟武天娇不熟,是因为武家和云家来往最密切的时候,她还不认识云严,后来跟云严结婚,那几年两家人分散各地,而云严成天忙着他的事,从不说带着她去社交,现在,她要自己社交起来,所以,今天一定不能让武天娇感到不舒服。 然而,武天娇听了她的话,却只是轻轻一笑,“是吗?” “是啊,这几个乡巴佬吃完午饭就会回去的,到时候我回来会把家里彻底消毒,改天我再请你在家吃饭喝茶。”柳雁笑着说,她知道武天娇的妈妈是医生,一定很在乎卫生的。 武天娇笑道,“可我啊,还就想吃他们带来的这新鲜玩意儿!” 武天娇说着就跳下楼梯,跟她爹一起抢云老爷子的甜点去了。 至于她和林清屏的关系,在看了柳雁的表演后,她也暂时懒得点破,而且,很快,她也没嘴点破了,只因,这甜点也太好吃了吧? 第144章 谁赢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松饼蓬松绵密的口感让人恨不得一口吞掉一整个。 “这也太好吃了吧!”武天娇看林清屏的眼神带了不满,“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也不给我送点?” 林清屏笑,故意揶揄她,“吃了长胖!”武天娇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说要控制体重,不然林清屏设计的好看的衣服她穿不上了。 “长胖我也要吃!”武天娇瞪了她一眼。 站在楼梯上的柳雁顿时气红了眼,她一心想和武天娇交好,还从西餐厅定制了特别高档的甜品,却被一个乡下女人轻易用那点乡下东西就截了胡! 她对武天娇也生了怨气,什么高干家庭,也不过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点东西就挪不开眼了。 偏偏云小山也在她手里挣扎, 松饼看起来软软弹弹,加了水果和奶油在上头,大人看着都有食欲,小孩子哪里抗拒得了? 云小山挣了几下没能挣脱他妈的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云严这才注意到他们母子,一看之下就知道这母子二人怎么回事。 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多言,笑着走过去,把云小山拎起来,带到大家伙儿中间,让他跟志远玩。 云小山脑袋昂得很高,一张胖脸很是骄傲,不屑与你玩的样子,但他爹把一块水果味松饼放到他面前,跟他说“快吃,再不吃可就没有了”以后,骄傲跌得粉碎,立刻开始大口大口猛吃。 真的,太好吃了! 志远自己面前有一块,是焦糖核桃味,还没动的,见他吃完还在意犹未尽,就把自己的给他。 “我……我才不要你的!”云小山舔着嘴唇哼道,但眼睛却牢牢盯着松饼上的浇汁,只差把“肯定很好吃”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你吃吧,我在家可以天天吃。”志远也是一脸高冷的样子。 长辈们看小孩子的交往,都不会过多干涉,尤其云家老爷子和云严,特别希望家里这个娇养的云小山能和志远多接触,所以只笑眯眯看着他俩。 倒是把两个人女人急坏了——林清屏和柳雁。 这两人在俩孩子的事上极为难得的达成一致——坚决不同意这俩孩子一块玩! 所以,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俩男孩,眼里 全是护犊子的母兽眼神。 但先崩溃的是柳雁。 因为“不争气”的云小山一听立刻就把志远的盘子扒拉到自己面前,“是你自己要给我的!不是我要的!” 他还一脸“我给你面子才吃”的表情,只是,狼吞虎咽的吃相出卖了他伪装的骄傲。 男人们看这俩孩子哈哈大笑,差点把柳雁气死:吃这个乡下人做的脏东西也就算了!居然还吃乡下小孩吃过的东西!这儿子真的太不争气了! 两份超大松饼,很快吃完,云老爷子迫不及待拉着志远和武老对弈去了。 “我亲自教出来的,极有天分的孩子,我今天全押这孩子身上。”云老爷子对志远很有信心。 武老笑了,“是吗?您可别后悔!云严,云正,你们也来,说,你们押谁!” “这可是赌博啊!”云严笑着说。 武老横了他一眼,“不赌钱!赌饭!输了一起下周请客吃饭!” “行?那我就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武伯伯。”云严笑道。 武老哼了一声,“言不由衷可不行!” “那行!我押志远赢。”云严马上变了卦,把武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大家都知是好玩,都押了志远凑趣,柳雁却看不得这么多人捧着一个乡下小子,走过来笑着说,“小孩子而已,哪能劳动武伯伯亲自和他下?让小山和这孩子下就行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小山和他下都是抬举了他,一个乡下小子,会下什么棋?如果不是因为武老在这里,她才不会委屈小山和乡下小子下棋,正好,也在武老面前显摆一下自己儿子。 然而,她这句话刚说完,周围的空气就凝滞了一下。 柳雁不聪明,但这个时候偏又灵敏了,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云老爷子还得给自己孙媳妇打圆场,“柳雁你不知道,志远的棋艺可是我亲自教的,跟你武伯伯有得一拼!小山可不是对手!今天我专程请志远来跟武伯伯会一会的!” “这样啊……”柳雁脸僵了一僵,“那我就相信武伯伯了,武伯伯,下周我有没有饭吃就靠您了!” 武老大笑,“还是你有眼光!” 云小山也冲着志远皱眉头,“你肯定输!”跟着他妈站在了武老这边。 柳雁心里的气总算平了一点。 这边下棋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武天娇看了一会就没兴趣了,把林清屏拉到一边说话。 “让我看看你今天穿的什么!”武天娇压低声音,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 林清屏嗔了她一眼,“就你眼尖!”她今天确实穿的内衣。 武天娇扬眉,“我正关注这个呢!”正在关注这个新出现的潮流,再加上是穿的背心还是内衣,是瞒不过她的火眼金睛的,一下就能看出区别。 “梅丽的新生产线。”林清屏小声说。 “好啊你!有新东西不给我先试?梅丽也是个吃里扒外的,给你不给我!”武天娇故意道。 “还在打样阶段,等定了版还能少了你的?”林清屏嗔道,“这不比衣服,半点样都走不得,不然效果就差很多。” 武天娇便笑,“你们家顾团长看见你穿这个有没有流鼻血?” 流鼻血倒没有,但那一整个上午的荒唐…… 林清屏现在想起来都脸红。 武天娇顿时大笑,“你看看你看看!暴露了吧?” 林清屏无语了,红着脸看着她笑。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柳雁的注意,柳雁心里十分不得劲,暗暗愤恨:这个乡下女人就是来恶心她的吧?什么都和她作对!她好不容易请来的武天娇,竟然给乡下女人搭桥了! 柳雁忍着气笑盈盈地走向武天娇,“天娇姐,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武天娇与人交往,尤其相信眼缘,如果这个人第一眼不合眼缘,那就注定不可能深交。 她喜欢林清屏就是凭着眼缘,此刻不喜欢柳雁,也是如此。 第145章 她才是 但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毕竟,云老先生是父亲的老师。 武天娇于是笑了笑,“没什么,说衣服呢!” 柳雁便道,“说起衣服,那你可是行家,我也正好来接受熏陶。” 说完盯着武天娇身上的衣服看,“你身上这套是瑞祥最新款的吧?” 武天娇略微谦虚,“也算不上最新,秋款已经上了一阵了。” 柳雁便笑着说,“对于你来说当然不是最新,你永远都穿的最新!谁跟你比啊!第一女经理。” 说完,与有荣焉地对林清屏说,“天娇姐是我们首都最有魄力的女经理,她身上穿的瑞祥的衣服,领先首都潮流,别的店全都以她的店马首是瞻,跟着她的潮流跑,是我们首都女性的风向标!” 然后又跟武天骄说,“天娇姐,你们家女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能干呢?梅丽也是,一声不响就开厂去了,真让人羡慕。” 武天娇笑了笑,“真要一声不响,哪里能让你们都知道了,那丫头,事儿没办成,先到处嚷嚷了。” “这还叫没办成呢?”柳雁转头对林清屏说,“梅丽是天娇姐的弟媳,把服装厂都开起来了,目标啊,就是超越现在最火的品牌瑞祥,我看,梅丽一定成!有天娇姐您在后面撑腰啊,一定能干成!” 武天娇看了眼林清屏,笑道,“梅丽能不能成功,撑腰的可不是我。”是你眼前这位乡下女人啊!武天娇只觉得逗。 但柳雁不知,柳雁只笑着吹捧武天娇,“不是你是谁啊?当然,梅丽自己也能干的,天娇姐,什么时候介绍我去梅丽厂里参观参观,让我也沾沾光,和梅丽一起创业呗?” 武天娇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合不拢嘴,“能决定你是不是可以和梅丽一起创业的也不是我。” “是梅丽呗?下回梅丽回来,我要好好招待她!”柳雁言语间愈加热情,笑容也更谄媚。 武天娇笑着摇头,“梅丽也做不了主,梅丽就是个没主见的。” “那……还能是谁?”柳雁有点吓着了,开玩笑地问,“难道背后还有高人不成?” 武天娇笑着点头,“确实有高人,这个高人啊……”她指指林清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柳雁:…… 柳雁懵了,指错了吧? 可她往林清屏的方向看了又看,没看到任何人。 林清屏反倒是被武天娇这一抬有点不好意思,瞪武天娇。 武天娇偏要把她推出去,对柳雁说,“你所说的瑞祥也好,梅丽的工厂也好,真正的高人都是她。” 眼看柳雁瞠目结舌的,武天娇索性道,“我来给你介绍吧,林清屏同志是瑞祥所有热销款的设计师,梅丽的工厂真正掌舵人也是她。” 柳雁的脑子乱糟糟的,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转动,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家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有个声音夸张的响起,“原来清屏姐来头这么大!天娇姐,你还一直瞒着我!你真是的,太不够意思了!早点告诉我,我也好在清屏姐这里走走后门,多买几件衣服啊!” 云旗回来了。 武天骄啐他,“想花最少的钱买最好的衣服?做梦!” 云旗嘿嘿一笑,“谁让我爹给我这么少的零花钱呢!” 云旗说着,亲昵地坐在林清屏身边叫“姐”,“姐,早知道我就坚持去顾家村接你们的!害我错过早点认识姐的机会!都怪云正跟我抢!” “胡说八道什么呢?”云正在看武老和志远下棋,也不禁惊叹这孩子脑瓜子真的灵。 云旗的目光便落在了志远身边的林青云身上,“姐,那是我爷爷的小朋友吧?旁边的姐姐呢?” “别瞎认姐姐!”武天娇骂他,“那是瓶子的妹妹,人家可比你小!也是首都大学的!” “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云旗为自己信息的落后愤懑。 到了这个时候,柳雁如果还不知道武天娇早就和林清屏这一家子认识,她就真的是傻子了!不过,现在这情况,和她是傻子也差不多!想着自己在林清屏面前卖弄自己和武天娇的关系,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天娇姐,我去看看家里菜准备得怎么样了。”柳雁紫涨着一张脸,匆匆走了,但心里还是愤恨,为什么林清屏明明是个乡下女人,却能和武天娇这些人关系这么好,还能混上什么瑞祥的设计师,她真的不信! 武天娇看着柳雁的背影,感叹了一声,“所以说,男人啊,美人关过不去就真不行!” 云旗啧啧,“天娇姐,你说谁呢?” “说你!”武天娇瞪了他一眼,“别动歪脑子我告诉你,瓶子姐妹俩都是好姑娘!” “谁动歪脑筋了?我也是好孩子啊!”云旗不满地嘟哝,起身看武老下棋去了。 武老原本只是陪着云老先生来玩玩的,不信一个孩子能有多好的棋艺,然而,真正跟志远棋局一摆,发现天赋这个东西,真的不得不信。 从进门开始,一直下到下午两点多,连云家饭都准备好了,叫了几次吃饭,武老都没能从棋桌上下来,几局对弈,武老只赢了一次,全是志远赢的。 后来,还是武天娇不许下了,先吃饭再说,才算结束了今天的博弈。 武老对志远十分喜欢,饭桌上点着林清屏数落,“上回来家里不带来给我瞧瞧,要藏着掖着还是怎么的?” 一直到这个时候,其实武老还不知道志远跟林清屏的关系,看林清屏的年纪,不像是生了这么大儿子的,但志远又叫她“妈”,便寻思难道是顾钧成前面老婆生的? 但这是人家家务事,他也不好打听。 林清屏便笑着说,“小孩子闹,怕烦着您呢!” 武老不高兴了,“以后常来!带孩子一起来!” “爸,你这找免费棋搭子呢?”武天娇戏谑。 “又有你的事!我还不能有个忘年交啊?”首先云老爷子认证过的人品,武老信得过,再者,这孩子的确聪明又懂事,招人喜欢。 一听忘年交这个词,柳雁脸都变了:武家这一家子到底什么毛病,怎么个个跟乡下人这么投缘! 第146章 脑子杀杀菌 武老又看着林青云,也觉得喜欢,就喜欢这样大大方方,又不浮躁的年轻人,已经在脑子里开始把认识的年轻男孩子过滤一遍了,“都是好孩子,在农村这么多年还坚持念书,不简单,青云以后也要常来伯伯家玩,你姐姐把你宝贝似的藏着不让我们知道,我偏要介绍更多好孩子给你认识。” 这就很明显了,要介绍对象。 云旗一听急了,“武伯伯,你看看我,看看我,是不是好孩子?” 武老看看云旗,再看看林青云,哈哈大笑,“那我说了可不算,得人家说了算!” “行嘞,武伯伯,您别给我捣乱就成!”云旗哼道。 两人打哑谜似的,懂的自然懂,不懂的如志远,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被林青云给死死按住,不准问了! 好吧…… 志远默默吃饭。 尽管这次聚会有柳雁这么个不讨喜的因素,但故人相见,更多的还是欢喜,总体也是开心的。 回去的时候,云旗要非常积极要送林清屏一家三口,云老先生也鼓励他去送,最终还是让他达成了所愿,乐颠颠送去了。 武家人离得近,自己回去,武老便和女儿说起志远。 武天娇是知道志远的来历的,她原原本本把志远是烈士遗孤的事说给父亲听,武老听了更加感慨,“真是好孩子啊,都是!” 自此,对顾钧成、林清屏和志远更加喜爱和看重。 但云家却没有这么和谐。 客人一走,柳雁就把云小山拖进房里,准备了一把消炎药、抗菌药、抗病毒药、护胃护肝的药,要给云小山吃。 小孩儿最讨厌吃药,云小山觉得自己又没生病,为什么要吃药? 一时间和妈妈争执,又哭了起来。 云严今天心里本来就因为柳雁不痛快,听见哭声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由皱眉,“好好的吃什么药?” 云小山一看爸爸站在自己这边,马上抱着云严大腿哭,“我没生病,不吃药不吃药!” 云严也莫名其妙看着柳雁。 柳雁发火,“今天吃了那么多乡巴佬带来的东西,还吃了乡巴佬吃过的,不吃点药杀菌怎么行?” 云严一下子火了,“柳雁你要不要给你脑子杀杀菌?你有病吧?” “你还骂我?”柳雁委屈得眼一红。 “我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根子里就是土里土气的乡巴佬,这辈子都洗不掉土气,你把我也赶走吧!我配不上你京城大小姐!”云严冷着一张脸把云小山推出了房间,让他去找祖爷爷玩,别在这里听柳雁那些言论。 柳雁气得把药全部扔地上,“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偏着那些乡巴佬!你爷爷是,武家的人是,你竟然也是!你竟然为了乡巴佬外人和我吵架!” “柳雁我告诉你。”云严盯着她正色道,“你这些话最好不要让爷爷听见,也不要让外面的人听见!你知道志远是谁?他是烈士遗孤!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平平安安作天作地,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像志远父亲那样不惧牺牲舍生赴死保家卫国的子弟兵!从今往后,再让我听见你有半句不敬,柳雁,你知道我的底线的。” 柳雁被他这么一凶,眼泪啪嗒啪嗒掉,“我……我哪里知道啊!你又不说……” “至于顾钧成,是志远父亲的战友,也是武天平的救命恩人,他们两口子都是值得尊敬的人,这家人,我喜欢,你不喜欢,也请尊重。”云严严肃地道。 柳雁听到这里,忽然茅塞顿开,难怪林清屏和武家的人关系那么好,原来她丈夫是武天平的救命恩人,这就说得通了,所以林清屏才有可能搭上武家,和梅丽一起开场,说不定,也是因为武天娇的关系,才能在瑞祥上班,还说什么瑞祥设计师,估计都是吹的,是武天娇捧的!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没什么本事,也不信别人有这个本事,从而认定别人的成就都是开后门搞关系不正当途经走来的。 柳雁突然不难受了,找到了心理平衡的点,那个乡下女人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有个走狗屎运救了武天平的军人老公,还不是靠男人! “乡下女人”林清屏已经回到家,今天的松饼大受欢迎,让她萌生了新的想法,她对自己的厨艺一向有信心,可以说比设计衣服有信心多了,毕竟她上辈子是做这个起家的。 她打算在学校附近开一个甜品店。 只是,她一个人应该忙不过来,她得再培养一个甜品师。 她“盯”上了赵大姐。 赵大姐做面食一绝,相信学做甜品不难。 她把这想法和赵大姐一说,赵大姐当然愿意,只是担心她本来是来做保姆的,去开店了谁照顾家里? “放心,志远上学,晚上才回来,你只要负责做甜品就好了,店员另外找人的。”林清屏道。 “好家伙,店还没开呢,请人就先花一大笔。”赵大姐感慨。 林清屏笑了笑,有些开支省不了的,哪有开店不请店员的?她上辈子还请职业经理人呢! 自此,林清屏又开始了风风火火开甜品店的事业,找店面,办执照,装修,培训赵大姐,这一路忙下来,一个学期眼看就要结束了。 步入新年,意味着八十年代的步伐又往前迈了一步,全国各地更加活力四射。 林清屏的店还没准备好,她想着新学期开业的,于是和顾钧成商量,放寒假不回去了,让二老到首都来过年。 顾钧成自然觉得这个想法好,于是林清屏给大姐顾有莲写信,请她给二老买火车票来首都过年,如果她和杜根不忙,那就跟杜根一起带着小麦也来。 刚把信寄出去,林清屏就发现隔壁的房子放出了要卖掉的信息。 林清屏不要太高兴! 她第一天来首都就想买房子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这条街上两层的平房,她特别喜欢,而且,以后会拆迁啊! 她转头就去找房主谈,非常顺利,主人连房子带家具都卖给她了,价格也很合适。 第147章 来过年啦 于是,在春节到来之前,她便把隔壁自己的房子打扫布置完毕,准备迎接公婆来过年。 年底的时候,瑞祥服装厂给她的分红到账了,她刚刚买房后的经济压力顿时一轻,而年前,梅丽那边的内衣系列上市,有武天娇在,迅速占领首都和沪市市场,并且一上市就卖爆,这波看来又赚了一大笔。 这可是林清屏和梅丽自己的事业!与瑞祥合作不一样! 快到春节的时候,收到了顾有莲和杜根的来信,他们也将和顾家二老一起远赴首都,全家首次在外过春节。 林清屏收到信的时候,一算日子,发现离他们出发的时间已经没有几天了,赶紧和顾钧成、志远去大采购,买了许多年货。 志远居然也跟个小松鼠似的,屯了不少货。 到了顾家二老到首都的那天,一家人一起去火车站接站。 火车是下午到的,随着出站的人流奔涌而出,林清屏远远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老家五个人,每个人都大包小包挂了满身,就连小麦小小的个子,都背上背了一个,怀里还抱了一个包袱。 “爹!娘!大姐!”林清屏踮起脚尖,大声喊。 喊完之后,莫名觉得身边的人眼睛有些异样。 她侧目一看,果然是顾钧成在盯着她看。 这一个学期上学,感觉他又瘦了不少,一双深目,愈加显得凌厉。 “怎么了?看着我干什么?”她小声问。 “没什么。”顾钧成摸了摸她的头。 说话间,顾家人却已经走近了,小麦欢欢喜喜跑到志远面前,抿着嘴笑了笑,小声叫他,“志远哥。” 志远便一副哥哥的派头,点点头,“小麦,你们可算来了。” 顾家二老和顾有莲夫妇也上前和林清屏热情地打招呼,倒是都没跟顾钧成说话,他这个人,的确沉闷又寡言,家里人都厚些怵他。 顾钧成便只默默接过老爹老娘身上的包袱,一共四个…… “爹,娘,大姐,你们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林清屏也吓到了,“不是所不用带什么吗?衣服我都给你们置办了新的,生活用品一应都有,只要来个人就行。” “你爹,给你们带了些家里的土产。”婆婆说着,还带着嗔怪,“我都说了,首都是大地方,什么都有,不比我们农村的东西好?你爹非带!” 一家子说着话,一边出了站。 出站之后,婆婆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首都是大地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双眼睛应接不暇,尤其在看见外国人的时候,紧紧抓住了女儿的手,声音都是抖的,“看!看,那可是外国人!” 少言寡语的公公还数落婆婆了,“别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似的,丢人!” 林清屏笑了笑,“娘,没事,咱大大方方看,你还可以去跟外国人说声哈喽!” 婆婆一下怵了,连连摇头,“哈什么罗,不不不不!等下人家以为我是疯婆子!给国家丢人!” 一家子哈哈大笑。 顾钧成和林清屏领着他们乘坐公交车回家,一路上,连去过省城见过世面的顾有莲都看得眼珠子都圆了。 首都就是首都! 当林清屏把他们带到家,得知两栋平房都是他们的家时,顾有莲再次惊呆,“瓶子,你们真的打算在首都安家了?这么大两栋房子,得多少钱啊?” 林清屏跟他们解释,只有一套是自己的,一套是租的。 可这,也足以让顾有莲内心不平静。 林清屏把他们迎进自己买的那套房子里,打算让顾家人在这里暂住。 一进家门,就开始整理从老家带来的大包小包。 顾家二老还是听话的,确实没带什么衣服和生活用品,带的全是吃的…… 腊鸡腊鸭腊鱼,腊肉香肠酱菜,这些就足足带了五大蛇皮袋,剩下还有地里的蔬菜两大蛇皮袋。 顾钧成看着那些蔬菜有些不能理解,“不难背吗?这里没有菜买?” “你爸说了,你们在首都生活,什么都贵,自己能带多少带多少过来,也能省点。”婆婆解释。 “那这些呢?”顾钧成指着一大包土豆,一大袋地瓜,还有两个大冬瓜,两个大南瓜,简直头疼,“这些不重?” “还有这些!”顾有莲把一个一路上都当宝似的呵护的包袱打开,里面全是鸡蛋…… 顾钧成都气笑了,“你们这一路,也跟押送地雷差不多了。” 林清屏却不许他再说了,只抱着婆婆的胳膊,“娘,你别听他的,我喜欢,土豆地瓜都是我喜欢的,谢谢你们,就是累着你们了。” 婆婆一听就高兴了,“就是你喜欢,才给你带的。” 他们怕什么累啊,原本还担心,这些土疙瘩到了首都,林清屏未必会看得上眼,但是,他们这么多人来吃吃喝喝的,不得花很多钱?能省则省,没想到,儿媳妇一点不嫌弃。 送人东西,还有人比对方高高兴兴收下更让人开心的呢? 林清屏欢天喜地把公婆带来的东西整理好,顾钧成都笑她,这点东西就高兴成这样,也太好养活。 顾钧成哪里知道,她上辈子刷那些过年的短视频,看到儿女回家过年返程时,老家的父母把车子后备箱塞得满满的这种视频,心里多失落,多遗憾。 她也曾独自在外面打拼过,每次回家都是满满一车东西给父母,给弟弟,但是,她回程的时候,都是空车回的,什么都没有。 她的父母和弟弟在没有搬到省城来的时候,也时常来看她,但是,没有一次给她带过东西的,每次来都是索取,都是她不停买买买,后来,直接买了房子给他们住…… 土豆地瓜的确不值几个钱,一路背着来还很重,可顾钧成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在林清屏心里更重,很重很重…… 她让公婆和大姐几个现在客厅休息,让顾钧成陪着说话,她自己去了厨房,准备先简单弄点吃的给顾家人填填肚子。 刚架上锅子,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她听出来是顾钧成的,还没开口说呢,顾钧成从后面抱住了她。 第148章 林清屏,你偷偷看什么书,给我看看? 林清屏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角,忍不住一个激灵,赶紧回头看,生怕大姐和婆婆过来看见。 “看什么?你还会害羞?” 他在笑她! 林清屏瞪了他一眼,知道她这人设在他面前的确不太正经,但是她必须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在你面前……” 罢了,这样辩解还不如不辩解…… “在我面前怎样?怎么不说了?” 林清屏哼了哼,不说话了,就是来嘲笑她的! “生气了?”他还是搂着她的腰不放。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她都没法干活了!水开了,她要下饺子呢! “我发现啊……”他语气悠长起来,“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身边的人都变成你的人了。” 林清屏听不懂了,仰头看着他。 “志远改口叫你妈了,还是叫我顾叔。”他话里话外透着股酸意,“还有啊,你什么时候叫我爹娘叫得这么亲热的?不知道的,以为我爹娘有两个闺女,我是那不上道的女婿。” 林清屏一愣。 是了,上辈子她跟顾钧成五年夫妻,从来就没叫过他父母一声“爹娘”…… “顾钧成……”她想问问她,她在他心里是不是顶不好的姑娘? 然而,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身后就传来顾有莲大惊小怪的声音,“哎哟,我还说来厨房帮忙呢,看来我是多余了。” 林清屏赶紧从顾钧成怀里挣脱出来,脸已经红了,“不用帮忙,我就是煮饺子,水开了扔进去就行。” 顾有莲笑,“确实不用我帮忙!你们俩忙吧!” 你们俩三个字,说得特别重…… 说完,顾有莲就跑了。 林清屏瞪着顾钧成,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腰。 顾钧成咳了两声,“我来煮吧,你也去休息。” 说着,顾钧成就把冻好的饺子一个个扔进锅里,煮了一大锅。 他们都是南方人,其实南方人没有吃饺子的习俗,特别是这个时候,还没有春晚的,也没有什么电视节目时不时提及吃饺子的习俗,甚至,对于许多南方人来说,不知道饺子这个东西。 但顾钧成在部队是吃的,也会包。 这些饺子就是顾钧成和赵大姐包的,有韭菜鸡蛋馅儿、素馅儿和猪肉白菜馅儿,包好以后没有冰箱冷冻,那也不要紧,外面冷着呢,都零下了,直接把饺子放阳台上,一个晚上冻得硬邦邦的。 顾钧成在顾家是个宝,家里有老母亲和姐姐,可以说从小到大不沾家务,而且在顾家村的传统观念里,家务是女人干的。 但顾钧成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早就独立,内务更是一把好手,包饺子都不在话下,煮饺子这点事,太容易了。 林清屏便任他干活,但她也不走,在一旁看着。 记得从前上网,常常看到有人说“干家务的男人”最帅,她上辈子活了几十年,也没有男人帮她干过家务…… 屋子里暖气很足,顾钧成只穿了件短袖,有点紧身,随着他的动作,肌肉的纹理在薄薄的布料下凸显。 他穿了条很宽松的裤子,但仍遮不住挺翘的臀部弧度,往上,则是精瘦的腰…… 林清屏从前读小说,常常看到男女主在各种场合做喜欢做的事,厨房、客厅、书房…… 好像她和顾钧成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废物东西,这个时候会想到这些,而且,还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捏了一把他的屁股。 等他回过头来看着她的时候,她头都不敢抬,胆子却大得很,红着脸小声说,“顾钧成,你说,他们在厨房里做是什么体验?” “厨房?做什么?”纯洁的顾同志没听明白。 “就是这个啊……”她像他刚才那样,环住了他的腰,手还十分不老实地往不该伸的地方伸。 顾钧成:…… 林清屏没听到声儿了,脸热热地贴在他背上,直到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林清屏。” “啊?” “你这知识面丰富到有点超纲了!” 林清屏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到底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她有点想溜。 但顾钧成显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冷笑,“他们?在厨房?” 林清屏:…… “不……不是……” “哪个他们?”顾钧成声音都严厉起来了。 “没……没他们啊……我……我去给爸妈拿点零食吃……”还是跑吧!说不清楚了! “站住。”他平静的一声。 林清屏:…… 这平静的背后可一点儿也不平静…… “谁?”一个字的逼问,他逼近了她面前。 林清屏:…… 好想扇自己啊!让你管不住嘴! “还不都是你!”她决定强词夺理,占领道德高地。 “我?”他气笑了,难道是我教你的? “就是你!”林清屏声儿都大了,不管,反正有理就在声高,“要不是,肌肉这么诱人,我怎么会胡思乱想!” 她说着,用手去戳他的胸肌,“比我还大呢!” “林清屏,别来这套,我能上你的当?”顾钧成看了一眼她到处乱戳的手指,冷静得很,“今天你得把这个谁说清楚。” 林清屏:…… “还……还不是书里的……”算了,躲不过去了,破罐破摔吧! “又是书里的?”顾钧成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林清屏,你看的书可真有深度,到底是哪本呢?拿出来给我也看看?” “饺子熟了!”林清屏赶紧指指锅子。 沸腾了,该加冷水了。 顾钧成泼了一瓢冷水进锅里,回头再看她的那一眼,林清屏莫名觉得很危险。 “大姐!”她决定求助,“来帮忙端一下!” 她听见顾钧成“呵”了一声,大约是暂且饶过你的意思吧。 暂且就暂且呗!过了眼下再说! 她拉着顾有莲在厨房,美其名曰教大姐调酱汁,实则不时对顾钧成做鬼脸。 酱汁调好,第一锅饺子也煮好了,顾钧成装了三大盘,大姐先端了两盘出去,林清屏端上最后一盘,从准备煮第二锅的顾钧成面前走过,盯着他的胸口看了好几眼,靠近他小声说,“我刚刚比了一下,那还是我的大……” 顾钧成笸箩里的饺子差点全部洒了…… 林清屏给他一个促狭的笑,跑了。 外面,公婆、顾有莲夫妇和志远已经说了一阵话了。 刚进屋时,婆婆和公公怎么都不肯脱棉袄,这会儿却被热得穿不住。 “瓶子,这首都可真奇怪,外面冷得跟冰窖似的,屋里怎么这么热呢?”刘芬感叹。 林清屏笑着把饺子放下,“是这样的,屋内烧了暖气,热乎着呢,你没看顾钧成就穿了个短袖吗?志远也只穿单件。” “我还担心志远感冒呢!”婆婆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脱了棉衣不说,把小麦的棉袄也脱了,看见林清屏和顾有莲端上桌的饺子,也是没见过的,“这又是什么呢?瓶子,你尽鼓捣些新吃食。” “这可不是我新鼓捣的,是北方人的传统,饺子,在这儿,过年都包饺子吃呢!有馅儿的,我做了几种酱,你们试试。”林清屏给每个人分了一只小碗,又装了一碗酱菜,切了盘酱牛肉,把做好的醋汁儿、辣椒酱、甜辣酱和糖醋酱都端了上来,让他们自己沾着吃。 刘芬一口吃到猪肉白菜馅儿的,就惊叹,“好包了肉呢!乖乖,这得包多少肉!” “你就吃吧!”林清屏笑道,“今天包了三种馅儿,还可以包羊肉馅,三鲜馅儿,鱼馅儿,除夕的时候,看你们喜欢吃什么馅儿,我们现包。” 作为南方人的顾家人,居然很喜欢吃饺子,公公沉默寡言,胃口可不小,吃了快四十个,其他人至少二十个打底,连小麦都吃了十五个! 原本林清屏打算晚上做饭炒菜的,结果,顾家人见到阳台上还冻了有饺子,试探着询问林清屏,“我们三十晚上反正还得包,那这些能今天先吃了不?” 林清屏一听,哪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还更省事呢! 于是,晚上又吃的饺子。 顾家人再看着这两层的房子,在屋子里的干干净净的厕所,都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慨。 林清屏安排她们住这套房子,她和顾钧成却是要回隔壁去的。 然而,陪着顾家人说了一晚上的话,她和顾钧成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婆婆刘芬却把顾钧成叫住了。 只叫了顾钧成。 显然,是有话要单独和顾钧成说的。 林清屏便识趣地先走了。 如果林清屏不是重生一回,这种把儿子单独留下来说话的行为,她是会不舒服的。 其实,现在也有些不舒服,有什么话要瞒着儿媳妇呢? 真要瞒着,那就瞒得彻底一点,干脆不要让她知道他们娘俩说体己话了。 不过,她不打算计较。 重生一回不容易。 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重生的目的,就是跟顾钧成好好过日子的,无论婆婆说什么做什么,且看顾钧成怎么做就得了。 有的人不是说吗?婆媳关系合不合,最重要的是丈夫在中间起什么作用。 她回隔壁以后,自己先洗了个澡,躺下睡了。 而顾钧成竟然回来得这么快,而且直接朝房间里而来。 林清屏见他走得十分着急的样子,忙问,“你妈和你说什么?” 第149章 林清屏老师,请你教教我 顾钧成进来,眉头微锁。 “是很为难的事吗?”能让顾钧成皱眉的事情,两辈子想想都不多,前世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多难搞定的事,他都能不声不响就化风波于无形。 这么一想,她倒是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她弟闯了一件大祸,把隔壁村的牛偷了卖掉,被人查出来送进了派出所,说是要坐牢的。 这对于农村人来说真的是顶天的大事了,她妈来找她哭诉,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打电话给顾钧成,不依不饶要他想办法,还放话,如果不能让她弟出来,她就和他离婚,这样没用的丈夫她不要。 后来,她弟平安无事出来了。 那次,顾钧成临走时看着她,欲言又止。 而她,却转身就走。 没说一声谢谢,更不会有“你辛苦了”,甚至,他走的时候,她也没去送他。 她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把她弟弄出来的,也不关心。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良善,她也知自己任性过分,但那时候的想法是,那又如何?是他们该受的!而且,他越是纵容,她越是得寸进尺,越是觉得理所当然。 但那一次,那一眼,那一刻的欲言又止,是她唯一一次在“理所当然”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的,也是唯一一次不敢和他眼睛对视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是交了一大笔罚金,等于把牛赔给人家,人家才肯放过她弟。 那一刻他欲言又止的时候想说什么呢? 她只记得他转身离开时眼里的疲惫和萧瑟孤单的背影。 那是她第一次用离婚来威胁他,他其实可以答应的,离婚了不就解脱了吗?可他没有。 之后,她就总是提离婚,一有什么不高兴就要离婚。 好像,他牺牲前几天,她还因为某个事又要离婚…… 至于是什么事,她现在想不起来了,也不想去想了,因为心里酸痛得厉害,刚刚婆婆拉着他单独说话的不悦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男人,她眼眶一热,抱住了他的手臂,“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顾钧成,对不起,这一世,千山万水,千难万险,我们一起淌过…… 顾钧成“嗯”了一声,“是有点为难。” “是……要钱吗?”林清屏已经开始盘算了。如果需要很大一笔钱,她和顾钧成刚刚买了房子,的确有点困难,要不然甜品店晚点在做,不装修了,先把钱挪出来用用。 结果,顾钧成摇头,说不是。 “那还能有什么为难事?”林清屏都想不通了。 “这件事还非你不可了,你会愿意吗?”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林清屏狐疑了,还能有什么事非她不可?她除了会赚钱,也不会别的了…… “愿不愿意?”他俯身下来,和她贴着脸,说话间,暖暖的热气浸染她皮肤。 她呼吸一紧,心跳莫名就增快了,“你倒是先说啥事儿啊……”这么诡异的,让人心里不安。 “嗯……”他轻轻抬了抬下巴,就碰到她嘴唇了,“妈问我们,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孩子……” 林清屏脸腾地一热,“那你怎么说的啊?” 催生,是许多父母不变的话题,哪怕几十年后,父母也在这个问题上颇为执着。 她不抗拒生孩子,但是,上学期间还是不想生的。 “你觉得我会怎么说?”他反问她。 她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常看的那些书里,有没有教你怎么说的?”他说着话,跟她贴得更近了。 林清屏:…… “什么书……嘿嘿……哪有什么书?”为什么又绕回来了? “又没有书了吗?那无师自通,林清屏,你是大师啊!”他的声音暗哑起来,“林清屏老师,你教教我。” “我教你什么呀……” 她的那些声音,消失在他唇齿间,深深浅浅的缠绵里,他偏偏还时不时要问她一句,“接下来怎么好?教教我……” 她被问得烦了,特别是在关键的时候求而不得,简直就是在戏弄她嘛! 她气得不假思索,“我怎么知道嘛!我也只是纸上谈兵!又没跟人试过!” 说完她就觉得大事不好。 果然,他声音都变了,“是吗?你还想跟别人试?” 林清屏:…… 反正,后面教不教的,已经不重要了,他问她话,她稀里糊涂答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唯一坚守的,是没有说出自己是重生的…… 自始至终,林清屏都不知道顾钧成到底怎么回答婆婆关于催生的问题,但是,第二天,她知道了。 第二天是二十八,离除夕只有两天了。 婆婆刘芬提出要去买菜,其实家里什么都菜都备齐了,但反正现在一家子都没啥事,林清屏便领着顾钧成和志远一块去了,就当是逛街。 大姐和小麦也去了。 志远在小麦来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屯的吃食拿出来给小麦分享,今天逛菜市场,志远也带着小麦四处看,把南方没有的稀奇玩意儿指给小麦看。 林清屏怕他们走丢,一直跟着俩小孩,不自觉就和婆婆她们走散了。 好在婆婆和大姐知道到菜市场门口来汇合,林清屏领着俩孩子等到了刘芬,然后又等到三个人男人。 这一波逛市场,竟然分成了三波人…… 林清屏以为是无意走散,谁知道,竟然是婆婆蓄意的…… 当天做晚饭的时候,婆婆和顾有莲就自告奋勇她们来了。 “瓶子你都忙两天了,哪有一直让你干活,我们光吃的理儿?今天就我和娘来做饭啊!”顾有莲把林清屏按在沙发上坐下。 刘芬也是这么说的,“瓶子,你厨房里那些东西我已经看会了,我和你姐来就行。” 既然都这么说了,林清屏乐得清闲,坐在茶几前,和大家一起看电视,顾钧成则在一旁剥花生剥栗子。 公公见他把花生和栗子仁剥出来就习惯性往林清屏面前推,皱了皱眉,有话想说,还是忍住了,闭了嘴。 一顿饭做好,整出来六个菜,有五个是素菜。 除了一道炒肉片,其他土豆的做法有两道,萝卜的做法两道。 顾钧成一看,“娘,我们不是买了很多菜吗?” “你们在首都生活不易,开销大着呢!今天我去市场,就白菜都卖好几分钱!我们都直接地里扒就行了!城里生活,样样都是钱,可不能因为我们来了就大吃大喝!”刘芬一辈子节约惯了,今天去菜市场顺便了解一下物价,很是为儿子媳妇操心。 林清屏知道婆婆这是好意,也不多说,反正,公婆只来几天,后续如何过日子是他们自己的事。 本以为就这样开饭了,谁知道,刘芬转头去厨房,端了一碗汤来,特特端到顾钧成面前,给顾钧成喝的。 顾钧成以为是他娘给他开小灶的,端起碗就要给大姐都匀一点。 刘芬急得捂住她和老伴的碗口,“我们不喝,你喝,就是给你喝的!” “娘,咱们家不是一点汤都喝不起,我和瓶子在首都日子过得还算宽裕的,真不至于这样,不信你问大姐和姐夫。”顾钧成从小就是被他娘娇养长大的,是家里的小儿子,家里好吃的好用的,都先紧着他,他也是去部队后才成长了的。 顾有莲听了这话,赶紧把头低下,捂紧了自己的碗,打定主意不做这个证明人。 顾钧成:…… “大姐……”这是什么见不得的人事吗?不肯给他说话。 顾钧成目光看过这些人,杜根是过来人,隐约猜道些什么,暗暗好笑,但是也捂紧了自己的碗就是,“成子,给你喝的就喝就是了,我们不用。” 一向敏锐的顾钧成在这件事上偏偏迟钝了,杜根的态度在他听来成了客气,他娘专门煲的给他的汤,杜根不好意思要。 顾钧成有点不无奈,把汤匀给了林清屏。 林清屏哪知道这里面什么弯弯绕绕啊! 直把刘芬急坏了,“瓶子不能喝!” “有什么不能喝的?有我一口饭,就有瓶子一口汤!”顾钧成不乐意老娘区别对待自己和媳妇,说完,又要把汤给志远和小麦。 俩孩子懂啥啊,坐端正了准备接汤,刘芬可就真急了,“这汤孩子真不能喝,这是……” “这是什么?”顾钧成狐疑起来。 杜根看不下去了,提醒他,“男人喝的!” “噗——”正在端着碗大口喝汤的林清屏,把满口的汤都喷了出来。 顾钧成:…… “妈,你这是整哪出啊!”顾钧成无奈了。 更无奈的还在后面。 饭后,林清屏和刘芬、大姐一起收拾碗筷,刘芬在厨房里把一张纸给了她,小声叮嘱她,“瓶子,你照着这个方子,给成子炖汤喝,一定要坚持。” 林清屏一脸懵。 顾有莲也说了,“瓶子,这可不是小事,你也不要害羞,成子的问题,的确是委屈你了,但只要用心调养,保准没问题的。” “调养?”林清屏现在已经知道这汤大概跟男人的威猛有关,心想,他不喝汤都那样了,再喝她还有活路吗? “不不不,大姐,我一点也不委屈。”她忙道。这是实话,她真的不委屈。 第150章 除夕 大姐看她的眼神更加同情了,内心感慨:真是个实心人,都这样了还给弟弟留面子,一个劲维护弟弟呢…… 她也不再继续和林清屏争执这个事,既然弟妹要维护,那就维护吧,只这汤,还得给弟弟喝。 “反正啊,你记得煲给成子喝就行了,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噢噢。”林清屏虽然狐疑为啥这母女俩执着于给顾钧成补这方面,但亲妈和亲姐姐总不会害他就是了…… 想着自己也曾误会过顾钧成那方面受过伤,不太能行,所以,这母女俩是不是也有什么误会?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姐,你们怎么知道成子他……额……”她还有点说不出口呢,斟酌着措辞,“他需要喝这个汤?” 顾有莲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自己说的!” 行了…… 林清屏还要问什么呢? 都是他自己说的了!难道还有假? 可是,从他的表现来看,真的不像啊…… 婆婆刘芬苦口婆心的样子,“这个方子,是传统老方子,食补的,村里老人传下来的法子了,食补比药补好。” 林清屏:???还药补呢? 难道顾钧成平时是靠药补的?! 她把方子一收,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当天晚上,回隔壁以后,林清屏就在家里到处找,从卧室找到餐厅,再到大书房,包括顾钧成背回来的包。 任何可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也没找到可疑药丸。 “你找什么呢?”顾钧成发现她折腾了一晚上,忍不住问,“要我帮你吗?” “不用不用!”林清屏赶紧道。他都靠吃药在她面前维持正常了,她还能戳破他吗?“我找一本书,找不到了,应该是我拿去学校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清屏没有像平时那样窝在顾钧成怀里,而是跟他隔了段距离。 对,保持距离,不能让他过度消耗自己,得养养身体。 但是,他的手臂却伸了过来,要将她抱过去。 “不要……”她赶紧推拒,“我……有点累,不太想。”还不能说是为他着想,只能说自己不想,照顾他的情绪…… 顾钧成血气方刚的年纪,晚上还被迫喝了一大碗不知什么汤,这会儿呼吸都是滚烫的,将她搂过来,火热的唇便贴了上去。 林清屏也觉得好热啊,整个人都悸动了,但不行! 她努力推着他,“顾钧成,别,改天好不好?我不太舒服。” 顾钧成真的有种箭在弦上的急迫感,但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强迫她,只亲了亲她额头,“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太累了。”她含含糊糊地说。 “行,那你好好休息。”顾钧成松开了她,离她远了些。 两人就这样,一晚上始终没有皮肤接触地睡了一觉。 除夕那天,一家人团团圆圆吃年夜饭。 婆婆刘芬和大姐顾有莲按照顾家村的习俗,一大早就开始忙了。 林清屏过来后帮着一起准备,顾钧成也跟着进了厨房。 刘芬和大姐一向惯这个顾家独苗,不让他干,林清屏其实也不想他这个时候来帮忙,平时回家帮帮她打下手也就行了,在婆婆和大姐面前这样,到时候这俩人还怪她亏待她们的宝贝独苗。 所以说,人就怕理智。 上辈子她只顾发疯,顾家人怎么看她,她一概不在意,这辈子不行了,她想跟顾钧成好好过日子,想善待他的亲人,顾虑反而多了。 但他却振振有词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男人不进厨房呢?我们部队可没有这个规矩,炊事班里都是男的。” 把部队搬出来,这母女俩就不好说什么了,也不会怪到林清屏头上来,就算怪,也不敢说出来吧。 忙了大半天,整出来一大桌菜。 这年夜饭,刘芬总算不吝啬了,十分丰盛,鸡鸭鱼肉全都上了,林清屏还烧了个金玉满堂,是后来酒席上常有的菜,一整个大肘子,表皮炸得酥脆,再蒸软,入口即化,满口流油,成为年夜饭最受欢迎的菜,上桌就吃完了。 早早吃完饭,一大家子人就围坐在一起,聊天,看电视,打扑克玩。 大人是要守岁的,俩小孩也不肯去睡觉,要等着放鞭炮、包饺子。 聊天的时候,林清屏回答了顾有莲好些问题,包括志远上学的学校,她的甜品店计划等等,顾有莲听得很是入神。 林清屏数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开始叫大家一起包饺子,这回,除了最为守旧的公公坚持男人不碰厨房以外,连杜根都参与进来了。 除了林清屏两口子和志远,都是第一次包,闹了各种笑话,倒是格外有趣,志远还耐心地手把手教小麦包,顾有莲看在眼里,愈加入了神。 零点一到,顾钧成就和公公到外面点燃了除旧迎新的鞭炮,这个时候还没禁烟花爆竹的,全城爆竹声此起彼伏,响了大半个小时才停下。 林清屏买了好看的烟花,顾钧成带着志远和小麦在外面放,火树银花中,新的一年正式到来了。 吃了饺子,放了烟花,还要给压岁钱。 林清屏用红纸包了红包,是要给每个人一个的,包括公婆,大姐和姐夫。 她没想到的是,公婆和大姐居然给她准备了压岁钱。 “你是最小的,我们自然要给你,钱不多,就是个意思,你可别嫌弃。”婆婆和大姐口风都是一样的。 林清屏接了。 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向好的。 顾家人一直在首都过了元宵才回去,林清屏带着他们逛庙会,游览从前皇帝住的地方等等,把每一天都安排了景点,排得满满的。 回去的时候,林清屏还给他们准备了许多特产,让他们风风光光地回去,在老家人面前倍有面子。 然而,就在要回去的前一晚,顾有莲却来找她了,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姐,你有话就直说,咱们姐俩不用藏着掖着。”林清屏道。 “那我就说了啊!反正,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觉得不合适你就拒绝我,我不会介意的。”顾有莲心一横,道。 “嗯,你说吧。”林清屏做好了大姐要借一大笔钱的心理准备。 之所以做这个准备,是因为,这次她看顾有莲和杜根感情很好,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不会是别的事。 顾有莲便说了,“瓶子,说实话,这半个月看了你们的生活,又看了志远的学校,小麦也听志远说了好些学校的事,我心里就不平静了,或者说,不满足了。” “大姐,你的意思是……”林清屏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瓶子,你不是要开什么甜品店吗?我听你的意思,就是做糕点呗?”顾有莲道,“我觉得,糕点也就是厨房里那点事吧?我觉得,我做糕点要比做衣服拿手,现在杜根在梅厂长那里,干得很是顺手,但我除了做衣服,不会别的,我不会像你那样设计新款,也不会像杜根那样会卖衣服,但我厨房里的事没问题的……” 林清屏听她说了一大堆,始终欲言又止的样子,干脆道,“大姐,你想到我甜品店里来帮忙?” “就是这个意思!”被点破后,顾有莲也就不绕弯子了,“瓶子,我跟你说实话,我就小麦这么个闺女,估计以后我也生不出孩子来了,你也知道,小麦在杜家一直被瞧不起,我心里不服气,我这一个闺女怎么了?我自己觉得,我小麦比他们杜家那几个草包孩子都强!瓶子,我就像争一口气!志远如今在这么好的学校,这么好的地方,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的,我也想为我小麦争取一把,送她上好的学校,让她有大出息,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你跟姐夫商量过了?”林清屏问。 顾有莲点点头,“说了,他说,我来决定就行。” 这也是顾有莲对这段婚姻唯一还感到安慰的地方:那就是杜根始终听她的,站在她这边。 “那你们可就两地分居了?”林清屏提醒她,她清楚,顾有莲对杜根的感情很深,两地分居可不利于夫妻感情。 “我们现在也差不多,他现在忙,总是出差,十天半月见一回,他说了,如果我留在首都,他一个月来看我几回就是,现在我们也不缺这个车票钱。”顾有莲竟然十分坚定,怕林清屏觉得她占便宜,马上说,“瓶子,我的确是看着你这有两套房子,我知道有一套你是租的,两套,不管你住哪套,另一套我付租金,这点我还是拎得清的,我们各是各的家,亲姐弟,明算账的,至于你店里,你就当请了我给你干活,按市场开工资就可以。” 林清屏点点头,这些话的确要说在前头,她上辈子养了弟弟一家几十年,这辈子,能有个拎得清的姑姐,真是省事很多。 至于顾有莲跟杜根的感情,如果杜根真的人品不端,那即便在一起要有感情危机,一样会有,她不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但有一点她想提醒顾有莲。 “大姐,你追求进步,对小麦寄予厚望,我听了还真挺高兴的,但是,有一点我得先说,你不能因为你要争这口气就逼小麦,孩子是多种多样的,假如,我说假如,小麦没有成长成你希望的样子,你可不能因为失望或者心理不平衡就逼小麦。” 第151章 行不行? 顾有莲细细思索后,跟林清屏表态,绝对不会。 “我有手有脚,只要我肯干,我就不信挣不到钱,我只有小麦这一个闺女,横竖我挣的都是她的,她不行,我就拼命多挣点,绝不至于比杜家那几个儿子差了!”说到这里,顾有莲眼神更加坚定,“瓶子,你这一说,我可就更加想要留在首都了,地方越大,挣钱的机会也越多啊!” 顾有莲是跟着林清屏从村里走到县里,走到省城的,是真的见过了世面,朴素地认定一条浅显的道理:就瓶子那卖二三十一件的衣服,搁顾家村谁买?县城里也鲜有人敢买,但省城就不同了,多得是人抢!首都比省城更大,她听说也好卖得很! 这不就是地方越大,越好挣钱吗? 理倒也确实是这个理。只是,林清屏更惊讶的是,顾有莲居然有这样的意识,这不就是几十年后“鸡娃不如鸡自己”的家长吗?娃不成才,那就让她当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 成!就冲顾有莲这意识,她也得拉顾有莲一把了! 而且,她的主业是学习,甜品店只是副业,最终也得请人,顾有莲她信得过! 于是,回去的人便只有三个——公婆和杜根。 能留下来,小麦是最高兴的,虽然她舍不得外公外婆,但是,她也喜欢舅妈,喜欢和志远一起上学。 公婆回去以后,林清屏就带着顾有莲熟悉甜品店。 这时候烘焙店还算凤毛麟角,后来某很有名的做所谓的高端蛋糕的品牌也是九十年代初成立的,所以相应的,材料没有那么容易,相对会贵一些,但好在还在林清屏预算成本范围内。 既然把烘焙作为事业,就不能像自己在家做蛋糕那样用锅蒸了,烤箱是必须的。 林清屏托武天娇的途径进口了两台商用烤箱和咖啡机,也找到了专门卖进口产品的商店,买一些原材料。 烤箱漂洋过海而来,在送到店里那天,林清屏带着顾有莲和赵大姐去店里接货,当场就演示了一番怎么做面包。 两人眼看着林清屏把成型的面团放进烤箱,得知只要等着就行,都表示不难。 确实,对于勤劳善良的劳动妇女来说,就是和面发面的事。 面包在烤箱里烤着,渐渐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不仅顾有莲和赵大姐被香得直说馋,还吸引了店外的人。 “这是在烤面包吗?这也太香了!”一个声音响起。 林清屏回头,居然是他…… 呵呵,好久不见。 算是她前世的“弟弟”。 前世她开餐饮集团,此人家中经营西餐厅,而且是老牌西餐厅,她与这个人的父亲算是忘年交,也就认识了这么个“弟弟”。 其实他们这辈子见过,她领着顾家人第一次去省城吃牛排,就是去的他家的餐厅,那时候她是顾客,他是店主儿子,匆匆撞见,她认识他,他不识得她。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首都呢?上一世他仅有的几次去首都的经历都是旅游。 “你好你好,请问,你可是姓林?”风华正茂的男孩,比林清屏还小两岁,笑着进来做自我介绍,“我是对面西餐店的,我叫梁嘉琦,很高兴认识你呀,林老板。” 林清屏笑了笑,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西点对于粱嘉琦来说,不是新鲜东西,但是,对林清屏烤出来的面包还是赞不绝口。 四个人在店里算是喝了个下午茶。 顾有莲和赵大姐完全不理解这下午茶是个什么玩意儿,叫咖啡的那个东西还贼苦,跟喝中药似的,加了半杯糖也还是苦,不理解林清屏怎么一点糖不加黑乎乎就喝下去的。 下午茶短暂的聊天时间,林清屏得知粱嘉琦居然也在首都上大学,只是不和她同一所学校,他在隔壁学校。 林清屏有点意外,因为上辈子的粱嘉琦前三十岁真的是个不学无术,只会花钱,还天天和老爹杠的纨绔。 她这一重生,大家的命运都变了? 不过,能变得踏实向上,努力进学,林清屏还是为他高兴的。 如今顾有莲住在林清屏新买的房子里,执意要交租金,还说,“瓶子,我知道你现在住的地方也是租的,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们一码归一码,在钱上清清楚楚,才能处长久。” 林清屏当然不在乎这点租金,但是,这话说得很在理。 不过,吃饭却是在一处的,顾有莲也说了,“你和成子基本不在家,赵大姐带着志远何必单独开火,咱们就一处吃了,伙食费算清楚就是。” 林清屏觉得,也成。 总之,丑话说前面,账目算清楚,情谊归情谊,就是长久相处之道。 当晚,林清屏和顾钧成还是在隔壁吃饭的,照例,林清屏按照婆婆和大姐的指示,给煲了一锅大补汤。 她还发愁来着,明天顾钧成就要返校了,这汤可咋办?能送去吗? 吃了饭志远还要留下来玩,林清屏打算为顾钧成整理整理回校的东西,便和顾钧成先回了隔壁。 谁料,刚进门,顾钧成就把她抱起来了。 “顾钧成!你干什么呀?我还收拾东西呢!”林清屏吓一跳,赶紧抱住他脖子。 顾钧成一句话也不说,抱着她就往卧室去。 自他爹娘来首都那日开始,林清屏以各种累、忙、困等为借口,一次次拒绝他,再加上中间还有个生理期,他这个寒假几乎就没碰过她,关键,他还一天天大补汤的喝着,再不释放,他怀疑自己要爆了! 明天寒假就结束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把她办了! “顾钧成……”林清屏习惯性拒绝,但是某人没让她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久违的热情,迅速在她身上点燃。 她觉得除了补汤,今天顾钧成应该没有时间吃药的,忍不住在呼吸的间隙问他,“顾钧成,你今天行不行……” 她用手碰了一下,有点吓人,赶紧把没说完的话收住了,。 看来婆婆的这个补汤的确有效果的…… 只是,这句话却触“怒”了某个人…… 第152章 对我有恩 “你说什么?”顾钧成将她扔到床上,迅速压了下去,“林清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清屏不知道了…… 很快,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且,她也不想知道,不得不说,忍了这么久,其实她自己也挺想的……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顾钧成撞碎了…… 但是,从她在这方面贫瘠的知识来思考,她觉得这种事多了是肯定伤身的,所以,尽管云里雾里脑子一团乱麻,她还是有一件事没忘记——不能让顾钧成一直折腾。 所以,一次之后,以志远马上就回来了,她要去开门为借口,便从他怀里逃走了。 事实上志远确实已经回来了,但他自己有钥匙,赵大姐还陪着他一起回来的。 但气氛跌落到这儿,后来也就没继续下去。 林清屏还是在楼下给顾钧成收拾了返校的东西,整理一番再上楼,发现顾钧成已经洗完澡睡着了。 她叹了口气,愈加认定他这累着了,体力透支,所以,从前他真的是强撑?看来有些事真的要节制。 她也取了衣服去洗澡,回来躺下就睡着了。 真的挺累的,又要忙店里,刚才又疯狂了一回……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睡着后,顾钧成却睁开了眼睛,侧身看着黑暗中的她,沉默不语。 林清屏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一个激灵醒了。 糟糕! 没有送他! 她起床下楼,发现楼下果然没有了顾钧成的踪影,只有志远和二妹,连赵大姐都不在。 “人呢?”林清屏沮丧地问。 “赵大姐去隔壁了,跟姑姑和面呢!”志远在收拾他的宝贝玩具,一件件往袋子里装,看样子也准备去隔壁找小麦玩了。 “我是说你顾叔。” 志远看了她一眼,很是奇怪,“顾叔今天回学校啊,你不是知道吗?” 林清屏:…… 她的确是知道,可是,她没送他啊! 这是他们来首都上学以来,他去学校她第一次没有送他…… 也许是顾钧成体恤她累,没有吵醒她吧,但是,没送他,就莫名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算了,是她想多了。 志远拎着他的宝贝果然出去了,林清屏坐在二妹对面,“你昨天几点回来的啊?” 二妹昨天跟提前返校的同学出去玩了,直到她睡觉也没回家。 “差不多十一点吧,别问我了,大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二妹好奇地看着她,“你别多心啊,我一直想问来着,但是不敢。” “有什么话你就问啊,我们姐俩还有什么不能说?” “姐,我觉得这一年多以来,你变了很多。”二妹看着她,“你从前对爹娘,对弟弟不是现在这样的。” “这个嘛……”林清屏满脑子找词,“我结婚了,当然要以自己的家为重,再说了,我跟你姐夫结婚以后,他给我看了很多书,我从书里懂得的道理,人要自强自立,不能老依靠别人,我觉得我们弟弟是男子汉,应该挑起家里担子,过好他的人生……” 林清屏东扯西扯,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但她不能告诉妹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上辈子的惨痛教训给的经验。 她不知道的是,志远出去的时候没有关紧门,这时候,顾钧成回了家,站在了门口。 “可是姐……”二妹促狭地瞟了她一眼,“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欢姐夫,为了不跟他结婚,你都差点上吊了,怎么现在……嗯?” 林清屏一怔。 “我不是姐夫不好啊,姐夫他很好,但是,我就是好奇嘛。”二妹忙道。 林清屏目光深邃起来,“你姐夫不但是个好人,他对我还有恩。” “有恩?有什么恩?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管那么多了。你吃早饭没?还有昨天我在店里做的面包,我给你拿点来。”林清屏去了厨房。 二妹托着腮,自言自语,“有恩?什么恩?难道因为恩情,就要用一辈子的婚姻来还吗?” 林清屏没有听见这句话,但门外站着的人,将准备推门的手,收了回去。 第153章 她在笑 顾钧成在外伫立了好一瞬,终转身离开。 原是忘了件东西,回来取,但……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取也罢。 再过几日,林清屏也要开学了,这几日忙得很,要盯着店里装修收尾,要带着顾有莲和赵大姐学基础的烘焙。 作为开业准备,她不可能亲自来店里烤蛋糕和面包,晚上闲下来,干脆把店里要出售的甜品列菜单出来,把每一种的做法写上,让顾有莲和赵大姐可以学。 至于咖啡,她买的咖啡机,交给顾有莲用法即可,她估计这个年代,能接受咖啡的人应该不多,大部分人对咖啡的反应会和顾有莲和赵大姐一样,觉得是在喝中药,所以,只是作为饮品的一种选择,不打算把它作为主要单品。 她倒是想起后来的奶茶,十分受欢迎,所以,重点放在茶饮和果饮上。 顾有莲看了她列的单子后,又提出,老家传统的糖水也很好喝,既然是甜品店,能不能也卖糖水? 这让林清屏想起了后来的X记以及XX山,都是辉煌一时的企业,但她现在一个小小的甜品店开发不了这么多产品,于是列了几种材料易得的品类,像有些品类,比如杨枝甘露啊,榴莲班戟什么的,芒果和榴莲现在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至此,甜品店初步分类就定好了:饮品类,甜点类,面包类,糖水类,奶品类。 每个品类里5-9种,就这些,已经够林清屏教,以及顾有莲和赵大姐忙了。 此外,小麦还要上学。 当然,这个不用林清屏操心,顾钧成已经联系好了,只要带着去报名就行,跟志远一个班。 把这些事七七八八办好,林清屏就开学了。 而甜品店也开业在即。 她选了个周末开张。 当天,她和顾有莲、赵大姐,四点钟就起来了,把家里半夜就熬好的糖水带了店里,再开始和面、烘烤、做甜点。 一直忙到十点,品类差不多配齐,开门营业。 既然要开业,当然得热热闹闹的。 她搞了个不小的开业仪式,差不多大半个学校的师生都知道有家叫做“糖蜜”的甜品店开业了。 当然,她自己没有到前头来露面,只是在后面盯着开业的情况。 目前看来很不错,至少从打开门做生意那一刻开始,店里座位就没空过,居然还有排队的! 所以说,排队这种事真的跟年代无关,人都喜欢猎奇。 林清屏临时划了排队区,用挡风帘隔起来,还烧了炭火供暖,并且给每个排队的客人发了热乎乎的糖水。 这就更加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了,免费的糖水都这么好喝,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样的甜品店对于大多数人来的确是比较新鲜的,在几十年后物质和食品都十分丰盛的年代,店里许多品类都能引起全国范围的风潮,除了营销,食物本身也确实是受欢迎的,更何况在这个时候。 林清屏还推出了会员制,只要在店里办了会员,就有会员价。 一时间,登记会员的本子,一会儿就写了好几页。 在这个没有电脑可以管理会员的年代,这可真是一件大工程。 店里热热闹闹,她在后面坐着,泡了一壶热茶,迎来一个看热闹的人——粱嘉琦。 粱嘉琦直奔她而来,惊叹,“你这生意也太好了!我的店开业跟你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门庭冷落!” 夸张了,他家比她早开业三天,生意也很好! 林清屏笑,“我这都是做的小本生意,几分钱一杯的饮料,跟你的不能比。” 粱嘉琦却连连摇头,“林老板你可太谦虚了,我要向你学习。” 两个人便坐在后面,边喝茶,边聊怎么开店,林清屏前世做得大,倒也不是刻意指点,只是在聊天的时候话赶话说到了,便给他提了几点。 粱嘉琦拍手直呼妙! “你真是天才!”粱嘉琦夸她。 两人聊得一壶茶喝完,又加了一壶。 顾钧成是在店里最忙的时候进来的,她姐在收银台忙着登记会员,没时间招待他,指了指后厨,“瓶子在里面呢!你自己去找。” 顾钧成便穿过店里人挤人的场面,去到后厨。 没进去,只在门口一晃,就看见了林清屏和一个小伙子坐着喝茶聊天,说得很投机,神采飞扬。 他脚步一顿,没进去。 退回店里,座无虚席。 赵大姐收拾完一张桌子,见了他,“咦,瓶子在后面呢,没找到吗?” “找到了,她忙。”他简单地说了句。 “那,那你坐这吧,你也尝尝我们的新口味,你没吃过的!”赵大姐兴冲冲地说。 她在这个店里可是投了不少心血,这种感觉跟当保姆不同,虽然新时代,靠劳动赚钱都光荣,但是,她就觉得在店里干着特别有冲劲儿! 顾钧成原本还看着店里特别忙,他就不占座了,结果,门口,武天娇、武天平和梅丽都来了。 他们肯定要招待的,他们一进来就看见顾钧成,直奔他就来了,四个人,坐了这张四人桌。 赵大姐这会儿正好发现奶油蛋糕快卖完了,进来通知林清屏。 林清屏就和粱嘉琦说,“我得忙去了,你自己坐会儿啊!” “好嘞!”粱嘉琦很自得其乐。 林清屏戴上帽子开始把发好的面拿出来整形,赵大姐出去一看,这不是武家的兄妹吗?又准备回后厨去告诉林清屏。 武天骄把她叫住了,“赵大姐,不用,让瓶子忙,我们和顾钧成说说话一样的。” “那行,你们自己坐会儿啊!要吃什么我给你们上。”赵大姐乐呵呵地继续忙去了。 “我们去点东西吃。”武天娇冲梅丽眨眨眼。 她们是知道店里会员制的了,作为好姐妹,这不得支持一把? 充钱去了! “那我也去。”武天平虽然不爱甜食,但是也很好奇,成子媳妇儿到底开了个啥店,生意这么好? 而此时,粱嘉琦出来了。 他是出来帮忙的。 眼见店里赵大姐和请的服务员忙得脚都不沾地了,他反正闲,自己店里没到饭点没啥忙的,干脆帮着跑腿呗,于是,来到顾钧成面前。 第154章 他是你丈夫? 店里大多数客人都在吃吃喝喝了,顾钧成这桌最显眼,因为他一个人单坐着,也不点单,也不在吃,热心的粱嘉琦自然要来招呼他。 上来就很有礼貌,“大叔,请问你要吃点什么?” 大叔? 顾钧成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再看看眼前男子的笑脸。 他在穿着上一向不讲究,身上就是件非常老干部的老棉衣,还是去年的,略微有些褪色了,再加上他皮肤黝黑,且粗糙…… 可能真的跟在座的这些青春洋溢的年轻人,不像一辈人。 尤其,眼前的男子还烫着时髦的卷发,皮肤白皙细嫩,身上穿的,也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他忽然想到林清屏设计的那些衣服,再想到刚才在后厨看到的两人谈笑风生的画面,莫名有种自己和这个店格格不入的感觉。 “大叔……”粱嘉琦陪着笑,心里在犯嘀咕:这么古怪的大叔是来干什么的?这么盯着他看干嘛?眼神怪吓人的,别是来找麻烦的吧? 顾钧成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摇摇头,“不用,我就坐坐。” 粱嘉琦:???就坐坐?这可更奇怪了! 要冲会员的人很多,武天娇他们老老实实排着队,不打算搞特殊。 粱嘉琦却跑进了后厨,如临大敌,跟林清屏汇报,“林老板林老板。” 林清屏觉得自己是学生,他老叫自己林老板挺奇怪的,笑道,“你就叫我名字吧,林清屏。” 粱嘉琦这时候哪里顾得上称呼,一着急叫“林姐姐”了,“林姐姐,林姐姐,外面有个大叔,很奇怪,也不点东西吃,坐在那里到处张望,我感觉,他是来使坏的!” “大叔?”林清屏诧异,“走吧,去看看。” 林清屏上辈子开餐馆,可是遇到不少来砸场子的,这里是首都,她本觉得不会有这样的人,但是,看看总放心些。 结果,粱嘉琦指给她看的时候,那个座位已经空无一人了。 “咦,刚刚还在这的呢!”粱嘉琦摸了摸头。 林清屏却已经看见了武天娇和梅丽,笑着走了过去,“好啊,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刚刚交了钱,在登记名字,一看她,哈哈大笑起来,“已经登记完了,怎么?我们这么好的关系,难道你要取消我们的会员资格?” 林清屏无语了,“你们来,还要充钱,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顾有莲这才知道,这都是瓶子的好朋友,一时急了,“这,这怎么使得?”两人还都充得很多,是店里收到的最大额会员。 “不行!这叫彩头你知道吗?可不能退回,不然影响财运的!”武天娇直接把她架上去了,影响财运的事,生意人可不能干! 武天娇又道,“放心,我只充这一回,天天来吃,带着全家来吃,吃完后我就不充了,以后都白吃!” 林清屏拿她没办法,嗔了她一眼,笑看梅丽,“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们提前说。” “给你送分红来的!亲自来给老板汇报工作!”梅丽笑道。 几个人边走边回到座位,发现顾钧成人不见了。 “咦,成子呢?”武天平道。 林清屏惊讶,“顾钧成也来了啊?” “可不是吗?你今天开业,那家伙昨晚就开始做准备要请假出来了。”武天平道。 赵大姐端着托盘路过,忙道,“成子啊,刚跟我说了,他临时有急事,先走了。” 武天平一听“啊”了一声,“他能有什么急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候,粱嘉琦站出来了,“你们说的成子,是刚刚坐在这里的大叔吗?” “大叔?”武天娇惊讶地问。 “就是留个平头,穿……”粱嘉琦把顾钧成的外貌形容了一下。 武天平点头,“就是他!” “就是这个大叔。”粱嘉琦转头跟林清屏说,“我说的就是他!” 林清屏:…… “他走了多久了?”林清屏抓住赵大姐问。 “刚走!” “我出去看看。”林清屏交代武天娇等几人,“你们先坐,我马上回来。” 林清屏拔腿就跑出了店外。 她知道顾钧成走路很快,所以,是骑了自行车追的。 幸好她今天为了驼糖水,把自行车骑来了! 果然,在公交车站看见他了! 彼时,公交车已经到站,再晚来一步,他就上车走了。 “顾钧成!”她蹬着自行车大声喊。 顾钧成是军人,礼让成了习惯,上车也排在队伍最后一个,听见她的喊声,回头看她。 前面的人已经上了,售票员催他,“这位同志,你还上不上了?” 林清屏正好骑车感到,大声回,“不上了不上了!” “好嘞!”车门一关。 林清屏一路猛骑过来,鼻尖和脸颊都被吹得绯红,说话吐着白汽,“顾钧成,你怎么突然来了,又突然走了?” “我……突然有点事。”他凝视着她的脸,这么冷的天气,她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什么事这么急?连进去跟我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林清屏语气里带了幽怨。 “我,跟赵大姐说了。” “我知道你跟赵大姐说了啊,你都有时间跟赵大姐说,没时间进来看看我?”林清屏说到这句,莫名就觉得委屈了,眼眶也泛了红。 顾钧成默默把目光移开,“你店里这么忙,我怕打扰你。” 林清屏不说话,抿着嘴瞪着他。 “你不是忙得很吗?送我这一趟,耽误多少事。”顾钧成又道。 林清屏眼眶红红的,瞪着他,“我和你不一样!对我来说,见你一面,比多卖十个蛋糕重要!” 顾钧成:…… “你呢?有什么天大的事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看我一眼只需要一秒钟,有什么事是一秒钟都不能耽搁的?你告诉我?”她的眼睛愈加红了起来。 顾钧成沉默。 “你说话呀?”林清屏这几天连续熬夜,本就是个兔子眼,这会儿红得让人不忍看,偏还要追着他问,“是为部队的事吗?如果是部队的事,我原谅你,但是,你要发誓,不能说假话。” 第155章 不要对我太好 顾钧成无话可说。 如果不能说谎。 “见我一下有那么重要?”他耳边犹自环绕着她那句话:对我来说,见你一面,比多卖十个蛋糕重要。 “很重要!”重要到她跨越轮回,隔世重来,只为再与他相见。 顾钧成深呼吸,给她抹了抹额头的细汗,“走吧。” “去……去哪儿?”林清屏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还要走。 “回店里去啊!你那么忙,我给你当服务员去。”他道。 “你不忙了?”林清屏抿嘴笑了一下。 两人回到了店里。 顾钧成这样的“劳动力”当服务员就太可惜了,他力气这么大,和面是一把好手啊!后来,连武天平也来了后厨和面。 反正不是啥技术活,有力气听指挥就行! 这一天,面包烤了一炉又一炉,蛋糕出了一波又一波。 是忙碌到极点的一天。 晚上,就近去了对面粱嘉琦的店吃晚饭。 席上,粱嘉琦举杯跟顾钧成道歉,“顾大哥,是我无知又无礼,小弟借这杯酒道歉。” 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青葱稚嫩,意气风发,笑起来阳光灿烂。 顾钧成微微一笑,喝了这杯。 他一个老男人,怎么会跟小孩计较? 回头看林清屏,她正跟梅丽在说话,不知说起什么了,笑得一脸灿烂,灯光照进她眼里,有光。 是开心的一天。 大家都很开心。 粱嘉琦开了酒为大家助兴,武天平是个人来疯,情绪上来没人拦得住,于是,这顿饭便喝多了,顾钧成也喝多了。 林清屏回忆跟顾钧成相处不多的往事,好像他一直是一个克己的人,几乎没见他喝多过。 他本来就话少,喝起酒来就是喝闷酒,一杯又一杯,看得林清屏都有点担心了。 “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学校吗?”她记得他通常都是周六下午回家,周日晚上就回去了。 “不用。”他说完,又喝了一杯。 这样下去还得了! 林清屏以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为由,结束了这顿饭。 她总觉得顾钧成今天不对劲,等下回去要好好问问! 回去的路上,她扶着他,生怕他喝醉了,还问他,“顾钧成,你有没有事?还行不行?” 这句话,非但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还肉眼可见地发现他黑了脸,走得飞快。 林清屏:…… 这是要证明什么吗?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林清屏就开始给他熬醒酒的汤。 正在她翻箱倒柜找熬汤材料的时候,顾钧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干什么?” “我找东西给你熬个醒酒汤。” 她闷头继续找着,身后的声音却在说,“你不累吗?” “还好了……”累肯定是累的,谁马不停蹄转一天不累呢?但是,他的汤…… 她内心的想法还没想完,身体就腾空而起,随后,被铺天盖地的酒味席卷。 他真的喝了很多啊…… 他这么抱着她,她就已经觉得那些酒味冲得她头晕目眩了。 她知道他要干什么,果不其然,他抱着她直上二楼,而且进了房间。 对于这件事,林清屏现在下意识就是拒绝,因为婆婆走的时候千交代万嘱咐,顾钧成要多养,要有节制。 但他今天喝醉了,力气实在太大,她被他压着,动都不能动,脱口而出,“顾钧成,你今天不累吗?我真的很累了……” 只一个累字,顾钧成就停了下来。 林清屏都已经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急促的呼吸,但是,他仍然停了,喘着气,从她身上起了。 “我去洗澡。”迅速消失从房间消失。 林清屏莫名就觉得,也许刚刚不应该拒绝? 隔壁卫生间已经传来水声,她摇摇头,算了,先给他熬醒酒汤再说。 然而,等她把汤端上来,他已经睡了。 “顾钧成?”她轻轻喊了一声,睡着的人没有反应。 看来是深醉了,不然以他睡觉的警醒程度,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 林清屏只好放下汤,自己去洗澡。 志远这时候也正好回来,赵大姐去隔壁把他接回来的,一起来的还有二妹。 白天店里忙,怕两个孩子带去店里不方便,便让二妹带着他们在隔壁家里玩,赵大姐回来先去隔壁接的人。 店里的甜品自然也有打包带回来的,志远现在抱着一块小蛋糕,开心得不行。 “晚上吃了甜的记得刷牙,不然可是要蛀牙的。”林清屏笑着叮嘱他。 “我知道的!妈,你先去睡吧,你和找婶子都去睡,我自己会洗澡睡觉的。”志远知道她们今天累了一天。 “行。”林清屏笑。 她是真的累了,洗完澡,躺到床上,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只是,正因为太累,睡得也十分酣甜,不知不觉就往顾钧成身上靠去了。 顾钧成已经洗漱过了,但他自己仍然闻得到自己身上淡淡的酒味,今天的确喝得有点多,但是,他没有醉,也没有睡,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看着这个一个劲往自己怀里拱的女人,他目光愈加深邃起来。 最终,她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在了他怀里。 最终,他还是将这个女人搂入怀中,任她满头乌发,散落他肩膀。 “林清屏。”他低声叫她的名字,“不必对我太好,不过五年,不值得你一生来报。” 第二天林清屏要上课,所以定了闹钟,而且定的六点起床,但她万万没想到,就这么早醒来,顾钧成还是走了。 “他要赶学校早操,所以四点多就起了。”赵大姐告诉林清屏,之所以她知道,是因为她也是四点多起的,实在是太兴奋了,一心只想炖糖水,和面,做蛋糕。 说这话的时候,赵大姐已经把糖水收拾好了,正准备去店里。 好吧,林清屏有点郁闷,昨晚还打算问问他,他到底怎么了,还没来得及。 这周林清屏超级忙。 每天学校、店里、家,三点一线,几乎脚不沾地。 偏偏这么忙的时候,店里出了问题。 倒不是生意不好,而是生意太好了,原材料消耗得相当快,一周下来,半个月的量用得差不多了。 林清屏原本觉得没事,材料没了就去店里买就是,然而,当周末她跑去采购的时候,店里居然没有货了! “存货本来就不多,被一个老板一次性买走了。”店主对她说,“不过不要急,我新进的货已经在路上了,过几天就到,你先撑几天。” 林清屏还能怎么样?只能等。 主要是,她自己做了一辈子食品,对食品质量有要求,她的蛋糕,跳过了很多人小时候吃过的植物奶油蛋糕阶段,直接全部用的动物奶油,这个时候,卖动物奶油的店真的很少,除此之外,咖啡豆等等都是从这家进口店买的。 她到处跑,几乎把食品原料店都跑遍了,东买西买凑到一些,再加上自己用她的土法子,用牛奶加工一些,但这土法子,供家庭版够了,开店的量哪里是自己手工加工能够的? 就这样,她死命撑着,又撑了五六天,估摸着老板的货应该到了,跑去店里问老板。 结果,老板告诉她,货还没到,船在海上遇到台风,进港避风了。 再问什么时候能到,老板这下摇头,不清楚,看天气状况。 林清屏这下要疯了。 店里拼死拼活只能再撑两天。 她顿时慌了神。 她上辈子开店,是从快餐店炒小炒起家的,还真没遇到原材料短缺的情况。 没办法,只能从外地想法子了,这事儿,就连武天娇都帮不了她,就算武天娇有进口的渠道,那运过来也是要时间的。 第156章 你就是她的老男人丈夫? 她最近真的十分忙,但凡有点空闲就在跑原材料。 周日顾钧成回来,没见到她人影,而他也不能在家久待,在家坐了会,又在店里等了一下午,没等到人,只能回校。 他姐在店里忙成陀螺,还跟他说,“瓶子太忙了,你帮不上忙也就不要给她添乱,自己找地方吃饭,我们真没空招呼你。” 添乱? 不过,他本来也是要回学校的。 第二周,供货渠道的货遇上台风,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林清屏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周五的时候,粱嘉琦来这边闲逛,见店里顾客少了很多,冷清了不少,好奇地问顾有莲,“大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粱嘉琦才得知,原来这周以来,林清屏竟然如此艰难,原料供不上,产品出不来。 “为什么不找我啊!”粱嘉琦大声道。 林清屏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店的,正好听见这句话,心中一喜,“对啊,我怎么把你忘了!” 粱嘉琦家里是做西餐生意的,肯定有专门的进货渠道。 只是,省城离首都这么远,如果要靠那边邮寄过来,至少要一个星期,现在的效率可比不得后来的速运和快递。 林清屏下了决心,“粱嘉琦,能不能拜托你跟伯父说先准备好货,我明天没有课,我现在就出发直接过去取?” “你去取?”粱嘉琦明白了她的意思,确实,邮寄过来不如自己跑一趟快,或者是叫老爹送过来,但是,这个可能性不大…… 想明白后他马上道,“好!我现在就去邮局打电话!” 粱嘉琦按照林清屏给的单子通知了父亲,就和林清屏一起往火车站而去。 他的理由很充分:东西很多,也很重,她一个人不一定行。 这倒是在理,而且,粱嘉琦还加了个理由:他想回家了。 行吧,林清屏也不能阻止人家回家。 于是,当晚,他们就坐上南下的火车,当然,是买的站票,坐票是买不到的。 周六下午,顾钧成来到店里的时候,林清屏已经南下一天了。 “和粱嘉琦?”顾钧成微微皱眉,眼前浮现那个年轻小伙子阳光般的笑脸。 “是啊!这回小梁可是帮了大忙了!”顾有莲见她弟脸色不愉,忙道,“你可不许胡思乱想,小梁还小呢,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回来可不许跟瓶子生气!” 顾钧成嗯了一声。 “你别敷衍我啊!别把顾家村那套老封建思想带到首都来,媳妇子跟男人多说两句话就要被人戳脊梁骨这种,到了首都可不兴!”顾有莲如今见了大世面,思想也和在顾家村时大不同了。 “知道了。”顾钧成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顾有莲道,“哎,瓶子不在这里,你还坐这干嘛?今天店里也不忙,你回家休息去吧。” “我等人。”顾钧成自己倒了杯水,坐着喝。 有女学生三三两两进来,在他附近的桌子坐下。 “哎,听说这家店是林清屏开的是吗?” 顾钧成听见这个名字,不由侧目看了一眼,其中有一人他好像在迎新晚会上见过,应该是林清屏的室友或者同学。 只听她道,“嗐,表面是,但据说实际老板不是她。” “那是谁?” “呵,你们觉得林清屏有这个实力开店吗?一个乡下来的土妞而已!据我所知,真正的老板是对面那家开牛排店的。” “你这么说我算是对上号了!难怪牛排店那个叫啥来着,粱嘉琦!一天天的,不守着自己的牛排店,在这里转悠呢!我还觉得奇怪,你这么一说,我对上了!” “可不是吗?粱嘉琦家里就是开西餐厅的,据说祖上从民国时期就开始营业了的,家里还有亲戚在南洋呢!” “我跟你们说,你猜我看见什么了?周五晚上,我亲眼看见林清屏和粱嘉琦一起去火车站坐火车!” 另一女孩狐疑地说,“不是吧?林清屏不是军嫂吗?她丈夫是军人呢!” “重点就在这里!”林清屏宿舍里那女孩神秘兮兮地说,“聚少离多的婚姻,林清屏耐不住寂寞了吧?而且,林清屏丈夫也是农村的,年纪大,皮肤黑,还没钱,任谁都会选西餐厅老板的儿子吧?年轻帅气又有钱。” “也不是这么说……难道真爱抵不过年轻帅气有钱吗?” “抵得过,但要看什么人啊!林清屏天天和粱嘉琦在一起,你觉得她对她的军人丈夫有真爱?” “说的也是……” “所以啊,这家店根本就是粱嘉琦拿钱给林清屏开的,就她和她的军人丈夫也没这个钱开店啊!你看着装修,得不少钱吧?还有那些设备,我可是认识的,都是国外进口的,可贵了!” 女孩们聊天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刚好顾钧成能听见。 “谢薇,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原来林清屏宿舍这个女孩叫谢薇。 谢薇自得地笑了笑,“我自然是有小道消息!林清屏这个人可不简单,前前后后不知道跟了多少男人了!见利忘义,这种人我最瞧不起,她那个军人丈夫,也不是她第一个!” “原来首都大学的学生,是这样的素质。”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谢薇等几个女孩往旁边一看,是个男人…… “你们刚才的话,我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了,不知道首都大学对于造谣诽谤,诋毁军婚的行为会作何处理?” 谢薇脸色一变,“你谁啊你?谁造谣诽谤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证据呢?”男人的声音愈加冷漠。 谢薇语塞,噎了一会儿,强词夺理,“大家都知道的事,要什么证据?大家的眼睛就是证据!” “哦?也就是你并没有证据支撑你刚才的言论?但我却有证据,证明你造谣诽谤。”顾钧成看了这几个女孩一眼,“在座的都是人证。” 女孩们有点犹豫,也有点惊,什么时候她们成人证? “哦,不,你们也不全是认证,你们中有人参与了一起造谣。”顾钧成的目光从每个女孩脸上扫过。 有女孩首先站了起来,“我没有,我可没造谣!是她们说的!” 好不容易考上的首都大学,如果因为几句话就被学校处分,那可太不值得了!女孩第一时间划清了界线。 接下来几个女孩都醒悟过来,纷纷起身,“我们也没说!是谢薇说的!” 一瞬间的事,几个女孩的立场都变成了人证。 谢薇气得咬唇,“你们……太不够义气了吧?” 不是义气不义气,而是人性如此。 “我们不吃甜品了,走走,回去学习去,作业还没写完呢!” “等等。”顾钧成将一个笔记本往前推了推,又道,“这里记录的,是今天你们说的话,一直不差,你们看看可对?” 女孩们看了看,发现连每句话是谁说的都分得清清楚楚,看完都发现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过火的,点头承认,“对,没错,我是那个甲。” “我是乙。” “我是丙,她是丁,谢薇是戊。” “好。”顾钧成把备注写上,“本来我现在就可以去派出所,请他们帮忙调查,毕竟,林清屏的婚姻是军婚,到时候应该会请你们在证词上签字,但是,你们到底是学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不要跟任何对你们不利的事有关联,所以,只要以后你们仍然坚定立场,不行造谣之事,我就不会麻烦你们。”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女孩子们齐齐表态,散去。 徒留谢薇气得拍桌子,“你就是林清屏那个老男人军人丈夫吧?你一个戴……” 到底被顾钧成冷硬的态度和他手里那份证词唬住,不管再说不该说的话。 顾钧成待她就没有对其她女孩说话那样客气了,“从今往后,只要学校有任何对林清屏不利的流言,我都会来找你的。” “你……”谢薇快尖叫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她!别人说她你也要赖我身上?” “我不管!”语气硬得像石头。 “你讲不讲理啊!你这么厉害你倒是管好你老婆啊!”谢薇气死了,拔腿就往外走。 但顾钧成挡在了她面前。 谢薇暴躁起来,“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顾钧成这才让开。 谢薇边做边跺脚,气死了!自己戴绿帽,不去找老婆算账,找她麻烦干什么? 但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了。 顾有莲悄悄站到了顾钧成身边,也很生气,“气死我了!不是大学生吗?为什么嘴巴这么坏啊?听得我简直想给她一个大比兜!” 顾钧成目光深邃,淡淡的语气,“那就给她一个大比兜!”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军人,行为上是受局限了些,但是他不能做的事,不代表别人不可以做! “真可以吗?如果我不是怕给瓶子带来不好的影响,我早扇了!”顾有莲就是估计到自己弟妹,这些都是大学生,而且,这里还是首都大学,她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大学生遇到这些事该怎么处理,就怕坏事。 “真的可以!”顾钧成看着前方,“我先出去看看。” 第157章 等 顾有莲不知道弟弟去看什么了,她也忙着呢,虽然店里冷清了不少,但是,做食品行业,琐碎的事不少,她又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就算闲着,店里卫生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打扫。 林清屏是周日晚上半夜回来的。 从周五到现在,林清屏几乎没合过眼。 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又到了刚开始倒腾服装的时候。 很累,但是内心却很丰盈,充满希望。 倒是粱嘉琦,鲜少有这样苦的日子,在火车上的时候,一路呼呼大睡。 快到的时候,还是林清屏把他叫醒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他俩临时买票,买到的都是站票。 火车上挤得水泄不通,站着的,坐地上的,睡椅子底下的,粱嘉琦出门一向都是卧铺,他爹能给他买到票,这样的场面,真的没见过。 一开始,他还有点嫌弃,但很快,疲倦主导了一切。 去程还好,返程就真的撑不住了,随意拿纸垫在地上坐着也就睡着了。 “林姐姐,对不起,我……”他觉得这一路没有照顾好林清屏,耳根子都红了。 林清屏一笑,“没事啊,累了就睡嘛,大家都是这样。” “不是啊,出门在外,应该男士照顾女士的。”粱嘉琦很懊恼,火车上肯定要有人看行李,他睡着了,林清屏肯定没合眼。 “到啦!”林清屏笑道,“收拾东西,我们准备下车了。” 粱嘉琦羞愧不已,这可不敢再让林清屏劳累了,赶紧把所有的货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跟着人群一起下车、出站。 出站口,顾钧成在等。 今天从老家省城北上的火车一共三趟,抵达的时间分别是早晨6点、下午四点和半夜这个点。 他已经来火车站三次了。 第一次,从六点等到八点,因为火车晚点。 第二次,从四点等到五点,车达到后半个小时,确认没有一个人没出战,他才走。 第三次便是现在,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他站在出站口,看着人流出来了一波又一波,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林清屏,可她身边的粱嘉琦。 粱嘉琦肩上扛着很大一包,应该都是原料,看起来很重,粱嘉琦扛得很吃力,林清屏在一旁帮他扶着,替他减轻重量。 “林清屏!”顾钧成在站口喊。 人很多,她没听见,只是和粱嘉琦一起有说有笑。 到站口的时候,人挤人,有人把粱嘉琦撞了了一下,粱嘉琦扛着那么大一袋,瞬时失去了平衡,人往负重这边倒,而且,没能再稳住,摔倒在地,同时,把林清屏也压在底下。 顾钧成忙从门口挤过去,而周围的人已经把粱嘉琦和林清屏扶了起来。 粱嘉琦连连对周围的人道歉。 旁边的热心大哥说,“没事儿,我们都没什么事,你看看你媳妇儿,压在最底下,看有没有受伤。” 彼时,顾钧成正好赶到,听见也正是这句话。 粱嘉琦经这一提醒,着急林清屏,情急之下直接问,“你有没有受伤?我看看!” 第158章 谁送来的? “没事,我没事!”林清屏被一大蛇皮袋原料压着,人没事,只是起不来。 一双肤色黝黑、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蛇皮袋上,林清屏大吃一惊,这明显不是粱嘉琦的手。 她抬头一看,顾钧成黑沉的脸,映入眼帘。 “顾钧成!你怎么来了?”她身上一轻,是顾钧成把蛇皮袋挪开了。 “嗯。”他简单的一声“嗯”,轻轻松松把大蛇皮袋扛上肩膀,“走吧。” “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这趟车回来啊?”林清屏像之前帮粱嘉琦托着一样,也托着他的蛇皮袋。 “顺路。不用托。”顾钧成道。 “哦。”林清屏见他扛着的确挺轻松,便松了手。 粱嘉琦在一旁嘿嘿一笑,“还是顾大哥厉害,我太弱了。” 林清屏对粱嘉琦是真的心存感激,这一次,没有他提供的货源,她店里真不知道维持下去了,从营业这段日子来看,最受欢迎的产品最重要的原料就是稀奶油,覆盖了甜品、茶饮、咖啡等多个品类。 所以,她很真诚地对粱嘉琦说,“不是啊,粱嘉琦,这次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太感谢你了,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一样嘛,你没干过重活,拎不起来很正常,我还觉得麻烦你了呢。” 她没注意到,她这么说的时候,顾钧成的脸又黑了几分。 顾钧成扛着原料,大步流星走得很快,林清屏和粱嘉琦在后面追赶。 粱嘉琦家里祖辈做生意,在运货发货这方面比较在行,已经提前约了给他店里送货的司机,来车站接站。 所以,顾钧成走在前面,并不知道后面两人已经见到接站的车了,直到听见林清屏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回头,看见林清屏和粱嘉琦站在一辆面包车旁,向他招手。 他扛着蛇皮袋走过去,小面包司机对他吆喝,“这边这边,放这边!” 放好货以后,粱嘉琦就坐到了司机旁边的位置,后排林清屏先上,刚坐下就听小面包车司机喊,“关门,走了!” 顾钧成正打算上车。 “哎,等等啊,还有人没上车呢!”林清屏忙道。 “哦。”司机这才道,“他也去啊,我还以为就你们小两口去呢。” 把顾钧成当成搬货的了。 林清屏听了可就不高兴了,“师傅,你弄错了,这是我丈夫。” 她拉着刚上车的顾钧成的胳膊。 “啊?”司机的目光在他们三个脸上看了好几遍,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弄错了……”还把人当成搬货师傅了,不过,明显这两个年轻的更配啊…… 师傅最后一眼是在林清屏和粱嘉琦之间扫了一圈,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 顾钧成看着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林清屏的手,白皙柔软,肌肤透着年轻的光泽,而前方的粱嘉琦也是一张青春焕发的脸,从后座,都能看清他和林清屏一样白皙红润的侧脸皮肤。 而他自己呢? 顾钧成盯着自己黝黑的手,粗糙的皮肤,粗大的骨节,都是他出生农村,历经风霜的标志,而且,他年纪也比她大许多。 别人来首都念大学都是二十左右正好的年纪,他是来部队指标过来进修的,和这帮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一起,本来就十分违和。 林清屏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林清屏再一次谢过粱嘉琦,把东西卸了就准备回去,第二天再来收拾吧。 实在是,太累了…… 累到林清屏洗澡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洗完躺上床,再次倒头就睡,再次,在睡醒的时候没见到顾钧成。 周一下午,她去甜品店,看见柜台里各种品类重新充盈齐全,心里踏实了不少。 顾有莲看见她一脸疲倦,心疼地对她说,“你这趟辛苦了,其实只要你晚去两个小时,就不用过去了。” “怎么?”林清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顾有莲带她去冰箱看,冰箱门一打开,里面满满的,全是稀奶油。 “这是哪里来的?”林清屏发现,这并不是她订购供货商提供的进口包装,全是塑料包简装的,上面贴着无菌密封的字样。 “一个送货的人送来的,说已经给过钱了,不是你买的那家送的货吗?”顾有莲把冰箱门关上,“这能用上半个月了吧,送货的人说,老板让他带话过来,半个月以后再送,会长期给我们供应,让我们别急。这不是你找的那家老板还能有谁?” 的确,还有哪家是已经付过钱,而且能长期供应的? “这包装,不像啊……”林清屏心里还狐疑。 “原来还有大纸箱装的,上面写了好多我不认识的字,是外语吧?被我取出来,周六的时候买废品一起卖掉了,可能人家看你用得急,换厂家了呢。” 这么说起来,倒是说得通了。 算了,原材料能保证就行了,林清屏本来已经和粱嘉琦说好,以后从他那边一块儿长期进货,但这样一来运费高了,二来太麻烦人家,能有供货商直接供货当然更好。 甜品店的风波总算平息下来,然而学校里关于林清屏的流言蜚语却开始弥漫。 林清屏自己还不知道,只是觉得室友们好像跟自己不那么亲密了,具体体现在不管是在食堂,还是在宿舍,她们几个本来头碰头在聊天的,她一出现,聊天立刻停止了,各自闷头去做她们自己的事了。 林清屏还开玩笑,“是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除了谢薇,每个人都猛摇头,独独谢薇,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冷哼。 谢薇这样,林清屏倒是不奇怪,谢薇从来就没看自己顺眼过啊,虽然她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谢薇。 直到有天吃晚饭的时候,她打了饭一个人回宿舍,路上被钟晓晓追上来了。 “林清屏,你怕冷不?不怕冷我们在花园里坐着吃?”钟晓晓端着饭跟她说。 “好啊!我不怕冷。”林清屏也想知道这两天怎么回事。 第159章 谣言 两人在花园中间的石桌前坐下来。 “林清屏,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讲啊!”钟晓晓欲言又止的,“如果我说错了话,说得不好,你不要介意。” “你说吧!”林清屏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钟晓晓一狠心,“那我就说了?” “说!” “林清屏。”钟晓晓认真地看着她,“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是结过婚,有孩子的,像我们这样来上大学的,真的不容易,我很体谅你,我自己也有困惑,但是,还是要注意一点,别让人说闲话呀,到时候学校和老师知道了,会影响毕业的吧?” 好吧,林清屏算是确定,真的是有她不能知道的秘密了。 看着林清屏懵懂的样子,钟晓晓明白过来,“林清屏,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大家都在传你跟经济系的粱嘉琦有不正当关系,说你一个结过婚,丈夫还是军人的女人,不自爱,耐不住寂寞。” “是吗?”林清屏对这种事一点不陌生,她在思考,是她开甜品店风头太盛了吗?上辈子这样的事,她遇到过不止一次。 她开饭店开得风生水起,却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相信女人有这个能力能干出一番事业,总认为一定是背后男人的支持,隔三差五就有黄谣,甚至还有听闻黄谣后的太太,打到她店里来。 那时候她是不怕的,她相信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斜。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她是学生,像钟晓晓说的,她得考虑,这样的流言传开,会让老师同学怎么想她,会不会影响学业和毕业。 再者,她还是军嫂,不能给顾钧成抹黑。 “林清屏,你到底怎么想的?”钟晓晓对于她的反应感到意外,好像没事发生似的,难道真的不在乎吗? 林清屏笑了笑,“我在想怎么办啊。” “你还笑呢!”钟晓晓瞪了她一眼,“换我,我会急死,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暂时,也没想好。”林清屏坦然道。 就在此时,花园外,出现了粱嘉琦的身影,叫她,“林姐姐!” 看来,粱嘉琦也听到风声了。 “来了!”林清屏站起身就准备走。 钟晓晓拉住了她,很是着急,“林清屏,你还跟他走呢?” “怎么了?”林清屏笑着问。 钟晓晓那个焦急,“你跟他本来就说不清楚了,你还跟他在一起,那不是给人说吗?你怎么不避避嫌?” 林清屏一愣,看出来钟晓晓是真的为她着急,笑道,“如果因为别人要说闲话,我就什么都不做了,那活着多没意思?” “可是……”钟晓晓愣了愣,“可是,别人要说啊……” “可是,我快快乐乐地生活更重要啊!问心无愧就行。”林清屏笑着说,“晓晓,谢谢你今天来提醒我这件事,我先过去说下话,有空来我店里找我玩啊!” 钟晓晓愣愣地看着她,连“好”都忘了说。 真的可以吗?人,真的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吗? 钟晓晓看着林清屏朝粱嘉琦走过去,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粱嘉琦的确是为这事来的,满腔怒火,“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传的!气死我了!”说完,又安慰林清屏,“林姐姐,你别着急,我会去澄清的,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乱说话,我弄死他!” “你打算怎么做?”林清屏问他。 粱嘉琦想了一下,“我会跟去我们两个系办公室跟老师解释清楚的,我也会……” 他面色有些沮丧,“我会跟你保持距离,林姐姐,以后我就不来找你了……” 年轻人,说到以后不再见面,还有些不加掩饰的难过,但是,她是军人的妻子,他不能让她陷入麻烦里。 两人说着话,林清屏宿舍的贾芳芳跑来了,看见她大声喊,“林清屏!不好了!你妹妹,跟人打架,被带去学校保卫科了。” 林清屏顾不得再和粱嘉琦说话,拔腿就往保卫科去了。 保卫科里,二妹头发散乱,脸上被抓花了,另外一个女孩,和她差不多,脸还肿得老高。 二妹一见到她,就紧张了,拧着眉问她,“你来干什么?” “这是怎么了?”林清屏不相信二妹会干出打架这种事,二妹上辈子那么懦弱的一个人,就算这辈子改了命运,也不至于连性格都变得这么两极。 二妹不吭声。 另个一个女孩嘲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是姐妹,不要脸的凑成一家子!” “你给我闭嘴啊!”二妹撸起袖子,又要打过去,被林清屏死死抱住了。 保卫科的看林清屏的眼神也不友善,说了一通是是而非的话,教育了一番,让二妹写检查,就放他们走了。 二妹不乐意,“凭什么只有我写?她胡说八道不更应该写吗?” 保卫科的冷下脸来,“如果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上报你们系里学生处,按校规处理好了!” 林清屏把二妹拉走了。 陪着笑脸,一个劲道歉认错把人拉走的。 她不希望二妹的大学生涯有黑点,如果真的挨了处分,档案里记一笔就不好了。 二妹很不服气,出去以后还警告那女孩,“周群,你给我记着,你再胡说八道,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能让二妹这么气愤的是什么事? 林清屏问过以后才知道,原来,也是为了她和粱嘉琦的流言。 “说得太难听了!”二妹很气愤,“我没揍得她爹妈不认识,是我不够狠!” 林清屏头疼,一个二个都是揍人…… “先回去再说吧,这事你不用管了!你给我老老实实上学,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林清屏命令的语气跟二妹说的。 二妹表面气哼哼地答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会照做,反正是回宿舍去了。 粱嘉琦说不再与她来往,从保卫科出来后就真的自己先走了。 林清屏摇摇头,回了店里。 店里,坐着武天娇。 见到她之后立刻拉着她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举报性都写到部队去了?” “什么意思?”林清屏这才觉得问题严重了。 “你和大学同学,有不正当关系的举报信,写到部队去了!武天平回来告诉我!” “那……顾钧成也知道了?”林清屏大惊。 第160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顾钧成更好了 “是!领导都找他谈话了,不然武天平怎么知道!”武天娇为她着急,“瓶子,你跟我说实话,这事儿你是真有还是假有?” 林清屏瞪着眼睛看着她,居然这么问? 武天娇叹了口气,“你别怪我不信任你!军人妻子不好当,我很清楚,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遇到可以分担的人,我理解,但是,你告诉我实话。” “我当然没有!”林清屏朗声道,“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顾钧成更好了!” 武天娇原本一脸严肃的,听了她的话噗嗤一笑,“他有这么好?我看未必。” 林清屏斜睨她一眼,笑说,“他的好,当然只有我知道!”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了。”武天娇就是专程为这个事来的,“既然是子虚乌有的事,那我就回去了。” “你原本打算怎么的啊?”林清屏好奇地问。 “如果你真有此事,那我就要和顾钧成好好聊聊,你和他是军婚没错,但是,只要他自己不追究,就不会有大问题,再者,学校这边肯定也要捂紧了,不能影响你学业。”武天娇都已经想到了。 林清屏是很感动的。 武天娇竟然完全站在她这边,为她着想。 “得得得,别给我做这模样啊,我可不要你的感动,我这个人你应该知道的,在商言商,最讲利益,我啊,还在打你的主意呢,以后再和你细说!”武天娇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拍拍她肩膀,走了。 林清屏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顾钧成知道流言了。 她不能让他误会! 她得想办法,抓住这个流言的根源,还自己清白!要把事实摆在顾钧成给他看!事实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夜晚。 自习室。 晚自习结束,林清屏收拾书包第一个离开,身后,响起班上同学的窃窃私语。 “林清屏可真积极啊!又是第一个走。” “急着去见粱嘉琦呗!” “真替她当军人的老公可怜。” 林清屏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走了。 “你们背地里说人家好吗?”钟晓晓忍不住站起来说了一嘴。 立刻有人就回她了,“钟晓晓,你不会跟林清屏一样,考上大学就瞧不起以前的男人了吧?” “就是,又没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别是说中你心事了?” 钟晓晓脸涨得通红,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泄了。 教学楼外,是微亮的路灯照耀的幽暗的校园,暗黑的大树底下,有人推了辆自行车在等,看见林清屏出来,按响了自行车铃。 “嘉琦!”林清屏笑着挥手,朝大树底下走去,而后一蹦,蹦上自行车的后座,抱着前面人的腰。 自行车铃声再一响,载着林清屏而去。 教学楼前的十字路口,林荫道的尽头,顾钧成走了出来,看着自行车远远而去,后座上的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妻子,此刻正抱着前面男子的腰,脸贴在男子背上。 那个男子,身上那件衣服也是他见过的,是粱嘉琦身上那件没错…… 顾钧成没有再追上去,退后,转身,隐没在黑暗里。 连续几个晚上,都是这样,粱嘉琦骑着自行车来教室门口接林清屏,两人再一起骑车不知去了哪里。 而顾钧成,却再也没有出现。 周五,学校露天电影院会放电影。 林清屏是和钟晓晓一起看的,两人肩并肩拿了凳子坐着,还靠在一起讲悄悄话。 钟晓晓说她,“林清屏,你是真的打算和那个开牛排店的在一起了吗?那你们是不是也要注意一点啊,至少隐蔽一点,你这不是给人提供证据吗?” 林清屏笑笑,“放心吧!” “哎,林清屏,你知不知道有人告到经济系那边了,经济系学生会主席说没证据不处理,你现在这样,是生怕人家抓不到你的证据啊!”钟晓晓是真的为她担心。 林清屏拉拉她,“快看电影吧!” “你可真是……”钟晓晓都不知道怎么说她了。 电影结束,林清屏把凳子给钟晓晓,请她帮忙带回去。 “你去哪儿?不会又……”钟晓晓都不好说了! 林清屏冲她眨眨眼,走了。 钟晓晓远远看着林清屏的背影,看着她朝远方的男子走去,那男子分明是不是她的军人老公,而是粱嘉琦,心里不禁为林清屏狠狠捏了一把汗。 这可怎么办啊! 钟晓晓狠狠一跺脚,只能回宿舍去了。 这天晚上,林清屏没有回宿舍,然而,宿舍还有一个人,竟然也一夜未归。 这个人是,卢小雪。 林清屏不回来,除了钟晓晓忧心,大家都有点习以为常了,因为她时常回家,不在宿舍睡,但卢小雪还是第一次不归。 连谢薇都有点不安起来,一直拿着书在看,宿舍门口有动静就会关注。 谢薇是个清高的人,宿舍里的人她都瞧不起,就连林清屏也是她眼中钉,这段时间却和卢小雪关系不错,还把自己不穿了的衣服给了卢小雪几件。 卢小雪晚上未归,谢薇也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 第二天早上,辅导员来到了宿舍,请谢薇去一趟学生处。 谢薇脸色一白。 “我……我不去,我今天没空,我要去上课,上完课我要回家,我爷爷今天……生日。”谢薇的爷爷,也是有威望的人,她时常把爷爷挂在嘴边,系里人都知道。 辅导员面露为难,她也不想逼谢薇,但这一趟必须去,“谢薇同学,还是去一下吧,有什么话说说清楚就好了,公安也来了。” 一句话,整个寝室都震惊了。 什么事把公安都惊动了?! 谢薇一听,更加不肯去了,眼泪也漫了出来。 辅导员没办法,只好道,“不然,你打电话把你爷爷或者父母请来,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 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既然你爷爷这么有权威,那就让你爷爷来给你撑腰。 谢薇一听,脸色更白了。 怎么可能?爷爷那么正直一个人,如果知道她做的这些事,那她不是更惨! 第161章 为什么这么做? 谢薇最终还是去了学生处。 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 林清屏、林青云、粱嘉琦,还有经济系学生会会长云旗。 此外,学生处处长,和两个穿公安制服的人,都在。 却独独不见卢小雪。 谢薇看了一圈,打定主意一句话不说,无论他们问什么她都不说话。 “关于林清屏同学作风问题的谣言是不是你放出来的?” “是不是你叫人跟踪林清屏,并且拍她和别人的照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诸如此类的问题,她一个字都不答,只是苍白着一张脸坐在那里。 直到学生处处长把桌上的一个收录机打开,里面传出来卢小雪带着哭腔的声音。 虽然带着哭腔,但是字字清晰。 “不是我……我只是……只是帮别人。是我们宿舍的谢薇,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跟我说的,她说林清屏丈夫是军人,说林清屏开店用的是男人的钱,说林清屏跟经济系粱嘉琦有不正当关系,还说林清屏和粱嘉琦周末双双坐火车出去玩,说哪个正经女的会跟男的私奔跑这么远?还有,林清屏在首都有家,房子是粱嘉琦的……这些,都是她跟我说的,我只是转述出去而已……” 谢薇的脸色,在这一刻已是煞白了。 收录机里卢小雪的声音还在继续说,“今天也是谢薇给我的相机,让我晚上跟踪林清屏去拍她和粱嘉琦约会的照片,因为,经济系学生会说,没有证据的事,捕风捉影,不能信。” “我没有。”谢薇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但是,仍然否认,“我没有指使她!她栽赃!亏我平时对她这么好,她居然栽赃我!” 林清屏看着她,平静地告诉她,“卢小雪昨天跟踪我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相机偷拍,相机这种精贵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可不是智能手机时代,人人都可以拿着手机拍,现在甚至连数码相机都没有,大部分还是老式胶卷机,就这,仍然是个奢侈品,一般人没有的。 谢薇下定了决心不承认,这会儿也不承认相机是她的,“那又怎么样?那也不能证明是我的!怎么?因为我和卢小雪走得近就是我的了?那你和粱嘉琦走得近,说你和他不清不楚有什么问题?” 林清屏笑道,“昨天我也是这么问卢小雪的。她说相机是你的,我说我不信,你猜她怎么说?” 谢薇面色紧绷,“我怎么知道?” “她说,相机里这卷胶卷,前面好些都是你自己家拍过的,洗出来看就知道相机是谁的了。”林清屏笑了笑,“你的私人物品,我们不便处理,所以,我报了警,现在,在警察的见证下可以洗出来看看吗?” 谢薇顿时双腿一软,嘴唇都发起抖来。 “谢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并没有得罪过你。”林清屏不理解。 谢薇在短暂的气短之后坐直了,反而更加凌厉起来,“那又怎么样?你一个有夫之妇,还是军人的妻子,不知廉耻在学校勾勾搭搭,我检举你怎么了?我只是为军人鸣不平!跟踪你也只是为了拍证据,把你的丑恶面目公诸于世!” 她还变成正义的了…… “是吗?”林清屏笑着反问一句。 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谢薇。 谢薇气急,“难道不是吗?你和你的野男人每天晚上在学校骑着车招摇过市,谁没见过?你们不是要洗照片吗?那就去洗啊!看看相机里昨晚拍出来的你和粱嘉琦是什么样的丑态!” 学生处里安静极了,众人看她的眼神,还是透着古怪。 只见云旗将一件衣服搭到了二妹身上,二妹又把自己头发盘上去,戴了个帽子,这一年她跟着林清屏营养好,身高长了一大截,虽然没有粱嘉琦高,但是远看,却也能糊弄人。 谢薇倒吸一口气,整个人都跌坐在椅子上,“什……什么意思?” 林清屏自打前几天知道流言以后就在想,到底是从什么人那里开始传的。 粱嘉琦要去跟学院老师解释,但他不可能跟每一个人解释,想要贴小报澄清,但是效果只会是信的人信,不信的人仍然不信,参考后来明星们发的律师函。 还得从源头解决问题。 所以,必须排查是什么人会造这样的谣。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熟人。 不是林清屏身边的人就是粱嘉琦身边的人。 林清屏身边的人有异常的就是卢小雪。 卢小雪突然和清高骄傲的谢薇好上了,而且,手上花钱忽然开始大方,身上穿的,平时吃的,都明显阔了不少。 林清屏他们首先就把目标锁定在卢小雪身上,其实,是锁定在谢薇身上,只有谢薇和林清屏看不对眼。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这两个人,但没关系,法子是一样的。 因为散播谣言这个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抹黑林清屏或者粱嘉琦! 他们索性找到云旗,放出风声来,说有人把粱嘉琦的事告到经济系学生会了,但是云旗回复只是子虚乌有的谣言,不可信。 然后,林清屏再让二妹每天晚上假扮粱嘉琦,来自习室接她,两人骑自行车亲亲密密在校园里逛一圈,就是为了引幕后这个人出来。 果然,卢小雪在看电影那天晚上带着相机来偷拍证据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躲在暗处的粱嘉琦和云旗将卢小雪当场抓住。 用收录机录下卢小雪的话以后,林清屏等人就在今天直接来到学校学生处,并且以有人诋毁军婚为名报警。 林清屏态度特别诚恳,还先承认了错误,自己找妹妹假扮粱嘉琦引诱背后的人出来方法可能不合适,但是,她一个女人,一个军人的妻子,背负着这样的流言,真的很痛苦。 为了体现自己的痛苦,她还狠狠哭了一场,诉说自己的不容易,甚至说,这样的流言在旧社会可是要沉塘的,现在是新时代,可人言依然可畏,如果不是她妹妹和朋友都开解她,不是她憋着一口气要证明清白,她都跳楼了。 她的哭诉,赢得了同情,而且,这件事,本身她就是正确的一方,于是,学生处请辅导员把谢薇叫了过来。 谢薇眼到了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上了当了! 但是,她不可能就这样认错。 她仍然坚持自己的出发点是出于道德,她十分激动,尖声争执,“我是为了替军人说话!战士保家卫国,为我们的安宁付出一切,他们的妻子就应该安分守己,帮他们守好后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清屏好!为了林清屏的丈夫安心!” “我安不安心,跟你有什么关系?”学生处门外,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第162章 入眼是他 顾钧成来了。 身穿军装,身形挺拔,眉目硬朗,出现的那一刻,当真如青松劲柏一样,瞬间吸引了林清屏的目光。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早扑上去和他说话了,说她这段时间被如何被流言中伤,说她如何担心他知道会误会, 入眼是他,然后才发现,和顾钧成一起来的还有两人,一人同样穿军装,年纪稍大一些,看肩章,应该是领导。 还有一人,居然是于成智。 于成智不知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十分狼狈,低着头,很是萎靡,目光和她在空中一撞,迅速转开去。 学生处老师见到两位穿军装的,大概猜到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事而来了。 果然,一眼是领导的那位来握手,介绍了一番来意。 他就是顾钧成的领导,也是教员,姓吕。 他和顾钧成来这趟正是为了林清屏被造谣一事。 他们处理,可就比林清屏他们这种自己搭建的“调查小组”正规严谨详尽得多。 调查资料整整齐齐,只怕连于成智的祖宗十八代都清清楚楚。 据顾钧成这边的调查,造谣一事真正的始作俑者其实是于成智,而且,于成智交代了,他和谢薇有恋爱关系。 这点简直震瞎林清屏双眼,谢薇是怎么看上于成智的? 不过,她自己也曾经眼瞎过,没资格说别人…… 可是,她那时是农村女孩没见识,见到个清秀斯文的就认为与众不同,谢薇什么场面什么人没见过啊! 据调查,关于林清屏的一切谣言都是于成智说给谢薇听的,甚至加油添醋把林清屏说成阿谀逢迎之辈,踩高捧低,靠着男人一步步从乡村走到现在的首都大学,还深深为自己曾经一起下乡的同学报不平,因为林清屏嫌弃他同学穷,为了一百块钱把人家甩了。 他信誓旦旦对谢薇说:不信你可以找个林清屏村里的人问问,她嫁给她的军人丈夫是不是收了100块钱。那时候她在农村没见过钱,一百块就算多,就能把自己卖了,现在到了首都,见识到更有钱的人,再蹬了她的军人老公根本不在话下。 谢薇根本不去问就相信了男朋友的话,因为林清屏就是乡下来的没错,每个人的履历都登记在表格里的,林清屏家里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军人的工资也有限,但她穿瑞祥的衣服,用好的擦脸油,还能开起一个甜品店,这些不是粱嘉琦给的钱,她不信! 于是,她选择了“主持正义”…… 于成智是昨天晚上撞上顾钧成的。 应该说不是撞上,而是顾钧成在等他。 昨天学校放露天电影,大部分同学都看电影去了,他去了自习室。 晚上他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路上人就很少,他匆匆忙忙走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骤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当即就被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更惊吓了。 林清屏的军人老公,黑面神一般,伫立在他面前,那张脸,路灯下透着的冰冷和威慑力,让他不由倒退两步,全身不由自主发寒。 他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喊,就被带走了。 那是他永远都不愿意再回忆的一夜。 明明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没有打他,也没有凶他,但是,却恐怖得让他绝不想再回想…… 他终于明白,有些人是他不能惹的。 他交代得清清楚楚,前因后果,包括在村里的时候林清屏给他做了几双鞋,煮了多少次饭,打扫过几次房间,甚至,连林清屏每次来找他时,穿的什么衣服,那些原本他已经忘记的细节,全都一点点重新想起来,并说得明明白白。 什么校草,什么文化人,什么风骨,他自以为是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在这个漆黑的夜晚,被敲得粉碎,散落得干干净净。 今天,被顾钧成带到这里,面对林清屏,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丧家犬。 “是,是我。”他再一次认了,“都是我做的,是我告诉谢薇的,谣言是也我散布的。” 昨晚已经认过了,今天还有什么狡辩的?而且,他敢狡辩吗? 谢薇却见不得他这样,心疼得要命,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校草才子,怎么变成这样的落魄模样? “你怎么样?他们打你了吗?”谢薇气得很,如果不是挨打了,她骄傲的才子怎么会这样? “没有!没有!”于成智赶紧摇头,也的确是没打。 谢薇见他完好无损,一点擦伤都没有,只能相信他的确没挨打,但她却心疼自己的男友,转身就对林清屏等人说,“是我!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你们要处分,处分我好了!跟于成智没关系。” 林清屏再次惊呆,谢薇居然是个恋爱脑!可于成智那样的人真的不值得啊! 吕教员和顾钧成把人送过来,且已经把事情讲清楚了,吕教员便准备离开。 他对公安和学生处长说,“因为这件事关系到在役军人的婚姻,所以我们配合学校做了调查,现在已经将调查报告完整呈上,至于怎么处理,我们就不干预了,后续的工作要麻烦你们。” 在握手告别后,吕教员就带着顾钧成要回校了。 林清屏都还没来得及跟顾钧成说一句话的。 顾钧成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跟上吕教员的步伐转身就走了。 林清屏莫名觉得这一眼,好像在她心里挖了一刀似的,很是难受。 她顾不得眼前的一切了,立刻追了出去。 他们走路的速度不要太快,转眼就不见人了,林清屏努力追,才在停车的地方,看见他们两人准备上车。 “顾钧成!”她大声喊。 吕教员停下来回头看,没有继续上车,是在等她了。 林清屏跑得更快,终于跑到顾钧成面前,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的眉眼,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他的内心活动来。 但是,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她什么时候看懂过他? “我先上车。”吕教员坐上了车,并且把门关上了。 “顾钧成……”林清屏叫了他一声,只觉得他眉眼间全是疏离。 她跑得热气腾腾的,来到他面前,他的目光却跟这倒春寒的天气一样,冷得让人望而生怯。 第163章 他从不曾缺席 所以,其实他是误会了吗? 她眼眶不由自主泛红,“顾钧成,我没有,我……” “回去吧。”他说。 如果他误会了,她怎么甘心回去? “顾钧成,你听我说,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相信。”他打断了她。 她一怔,内心里充满了迷惘,如果你相信,为什么你是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知道你跟他没有什么,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打开车门,上了车。 林清屏怔怔的,不懂他的意思,只眼睁睁看着他的车离开,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他说他相信她,她也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但是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哪怕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哪怕上辈子他被她折腾得疲惫不堪的时候,眼神都不是这样的疏离和冷漠。 林清屏怅然回到了学生处。 所有人都还在那里,在考虑怎么处理谢薇和于成智。 林清屏把失魂落魄的情绪隐藏起来,提出自己的要求:在全校集会的时候道歉。 必须道歉! 她是如何成为全校议论的对象的,就要如何被正名! 但这个要求明显让谢薇接受不了,“林清屏,你不要太过分了!全校面前道歉,我们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待下去?我们的脸往哪搁!” “原来你也知道要脸?原来你也知道会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你在造我谣的时候,你在四处诋毁我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在学校里待不下去吗?你有想过你可能逼死我吗?”林清屏绝不是那种因为流言蜚语就自杀来自证清白的人,但是不妨碍把这套拿出来当说辞。 谢薇却抢白,“你行得正坐得直,还怕人说吗?你敢拍着胸脯说你身上的衣服,你用的擦脸油,你开的店,是花的你自己的钱?” 到现在为止,谢薇还坚持她的观点——林清屏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活成现在这样。 “我,今天就敢拍着胸脯发誓,我花的就是我自己的钱!”林清屏环视学生处老师和警察,“正好,今天老师和警察都在这,我敢说这话,就经得起任何调查!以及……” 她顿了顿,“全校大会上道歉,是我能接受的最低条件,如果你觉得不可以,那你可以选择不道歉,军校那边所有调查材料全部齐全,我会直接申请起诉,到时候你们等着接法院传票吧。” 法院传票…… 谢薇不敢想,如果真的有传票寄到家里,该有多丢人…… 可是,这比起在全校面前丢人,还是好一些吧? 正在她权衡的时候,于成智却低着头说,“我道歉,主导这件事的人是我,我道歉。” 谢薇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感激的眼泪。 林清屏只需要谣言停止,证明她清白就行,至于他们俩谁去道歉她并不在意。 于是,学生处就定在下周一早上集会时,于成智公开道歉。 造谣事件到此就算结束了,林清屏心里却并不轻松,顾钧成刚才离去时的眼神,在她心里结了冰,怎么都跳跃不起来了。 她上午上完课以后回到店里,店里正好有人在送稀奶油,正是上次同样的简装,只是,这一次外壳纸箱子还在。 林清屏发现,这真的不是她订购的那间店的货源。 送货的是位大叔。 是她没见过的陌生人。 顾有莲看见她忙道,“瓶子,你回来了!就是这位大叔,又来送货了。” 正在搬货的大叔回头一笑,很是忠厚老实的模样,“你好。” “你这是……”林清屏真的可以确定,这位大叔都不是本地的,普通话带着口音。 “哦,还没到送货时间,因为这次正好有事来首都,就顺便带了点,看你们需不需要……”大叔解释的是,他为什么提早送货。 但是林清屏根本连他为什么来店里送货都不知道,不过,林清屏倒是很满意这一批的稀奶油,真的质量很好,只是她有点懵啊! “我们需要!”她赶紧点头,“但是,我还不知道你们这是哪里来的呢……” 大叔脸露讶异,“顾团长没和你说过?” “顾……顾团长?”这里有顾钧成什么事啊? 大叔扶了扶自己的帽子,笑着说,“是顾团长联系我的,问我们那里有没有稀奶油,我们旗有大片牧场,稀奶油我们当然有啊,但是这玩意儿也没有人买,顾团长说他媳妇的店里需要,正好我们来首都办事,就带了些过来。” “你们是内蒙古的?”林清屏看见纸箱上有汉字,也有蒙文,难怪顾有莲上回说写了不认识的字。 大叔猛点头,笑道,“你看,我这都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就是内蒙古的,以前跟顾团长在一个团,他入伍的时候,我都是老兵了,后来,我退伍回家乡,这两年,我们打算把乳业搞起来呢!以后你在乳品方面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 她一个开甜品店的,对乳品可太需要了,除了稀奶油,还有鲜奶,只是,她一个店能消化多少啊! 大叔还给她留下了好几桶奶粉,是他们的产品,让她帮忙提提意见。 “我们刚开始起步,也不知道好不好,你们在首都,见多识广,帮我们比一下差距!”大叔乐呵地走了。 林清屏心里却两种情绪交织,一种为大叔身上蓬勃向上一心发展经济的欢喜感染,一种则是因“顾团长”这三个字,一颗心起起伏伏。 他真的,在她需要的时候,从不曾缺席。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 前生她那么多无礼的要求,只要她说,就没有他没做到的…… 这辈子原说她来还恩,来回报他的,然而,他仍然无处不在,填补着她生命里需要的空白。 她被人造谣诋毁,她本以为自己开动脑筋就能抓住源头,她做到了,没想到的是,不在身边的他悄无声息也揪了一个出来。 就连店里缺稀奶油这件事,他都能关注到,并且认认真真想办法给她解决问题。 他明明在封闭式的学校,他明明基本都不在她身边,这一世,她甚至不再向他提任何要求,可是,他仍然能事事俱到。 顾钧成,这样的你,为什么要用那样冷淡的眼神看我?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责任? 林清屏坐在甜品店的椅子上,眼睛发酸。 直到顾有莲来叫她了,“瓶子,你在发什么呆啊?” 林清屏恍神,顾有莲已经到她面前,看见她的样子大吃一惊,“瓶子,你怎么哭了?” 林清屏会哭,是真的顾有莲意料。 这个弟妹,在她心里能干得不得了,又聪明又强大,跟“哭”这个字完全挂不上关系。 “是不是成子欺负你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弟弟,表情大有如果真的是弟弟惹了弟妹生气,那她可要好好说道说道的意思。 林清屏抹了下眼泪,摇头,“没有。” “那就是你们学校那个坏学生欺负你了?”顾有莲想到那几个在自己店里说林清屏坏话的女孩,撸起袖子发火,“我当时就该扇她几个巴掌的!” “大姐,扇什么?扇谁呀?”林清屏并不知道店里发生的事。 “你们宿舍那个!成子知道!在我们店里编排你,被成子训了好一顿!”想起来,顾有莲还为自己那天没有扇谢薇后悔。 林清屏却再一次愣住,怎么又有顾钧成…… “瓶子,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又欺负你了?我下回看见她铁定给她一顿好削!我问过成子了,成子说可以的……” 顾有莲话没有说完,林清屏却扭头就跑出了店。 “哎,瓶子!瓶子!”顾有莲在后面大喊,也没能喊得她回头。 林清屏一口气跑到公交站台,打算直接去顾钧成学校,这一刻,她很想见到顾钧成,一定要见到!一天,一时,一刻也不能耽误那种! 顾钧成在回学校的车上,已经快到了。 吕教员这一路,已经看了他好几眼了,直到现在还在看,最后,实在憋得没办法了,终于开口道,“你们师长给我推荐你的时候,把你夸得样样好,天生的鹰,地上的狼,都被他拿来形容你了,怎么有个最像的他没说?” 顾钧成疑惑,“什么?” “我们食堂的焖锅。” 顾钧成:…… “我跟你走这一路,一来一回,你恁是一句话没说啊!”吕教员感叹,“什么都闷肚子里,都焖熟了焖烂了也不说一句,话说,你媳妇到底喜欢你什么?这么闷!一点趣味都没有!” 顾钧成拧眉,更沉默了。 吕教员叹了口气,“你媳妇在学校受这么大委屈,我特意把你留下,打算我自己回来的,你倒好,把人撂下跟我回来就算了,话也没有一句窝心的,就一句‘回去吧’就结了,就这?” 顾钧成看了他一眼,“教员,你还偷听我们说话呢?” 吕教员:…… “重点在这里吗?”吕教员的脸都绷了,“我用偷听?我不是光明正大地听?” 质问完以后,又苦口婆心,“小顾啊,女人,喜欢听软话,喜欢听好听的,你要多哄哄,把人哄得高高兴兴,我们跟妻子本来就聚少离多,你还不让人高兴……” 此处省略哄妻攻略一百条。 说完,吕教员问他,“记住没?” 顾钧成淡淡的,“老师果然是老师,样样都能为人师。” 吕教员:…… 第164章 人间四月 林清屏坐公交车辗转到顾钧成学校的时候,还是中午。 不出意料,她进不去。 她求了很久,表明她的身份,她真的是学校学员的妻子,只后悔把结婚证带出来了。 没有用。 她知道顾钧成学校非同一般,纪律严明,但她不甘心,蹲在旁边,也许,能等到顾钧成回家?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幸运,顾钧成她没等到,但是,她等到了武天平。 武天平这是请假出来了,准备回家。 “武天平!” 林清屏忽然的一声大叫,把武天平给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她,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成子呢?” “武天平,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顾钧成吗?我找他有事。” 武天平是知道她最近惹上的事的,一听,以为她是来找顾钧成解释的,马上答应了,“好!我去帮你叫!” 林清屏舒了口气,满怀希望在外面等。 十几分钟过去,武天平回来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武天平的身影了,但是,也只有他的身影,没有第二个人。 “林清屏……”武天平眼神有点闪烁,“他……下午有训练,明天也有训练,出不来……” 林清屏在他的眼神里抓住了重点,“他不愿意出来见我是不是?” 武天平被她突然这么一问,没隐藏好,“啊”了一声,马上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的事,他真的有训练……” “我知道了,谢谢你。”林清屏笑了笑,准备回去。 “林清屏……”武天平看着林清屏笑起来酸酸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把顾钧成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嘴上还要问他讲话,“他确实是……” 回答他的是林清屏肚子的咕噜声。 林清屏有点尴尬,她还没吃午饭的,她忘了…… 武天平也听见了,“你还没吃饭吧?不如……” “不了,我回去吃,家里人还等着我呢!”林清屏再次向他道谢,转身往公交车站跑去。 武天平看着她的背影,只能唉声叹气。 这周,顾钧成果然没有回来。 周日,林清屏在店里忙,谢薇找上门来。 林清屏并不想见她,她却径直走到后厨,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甩在了林清屏面前。 林清屏猜测,里面是钱,很多的钱。 “林清屏,你这里,一杯咖啡最贵的才两毛多钱,这个信封里的钱,够你卖十年咖啡!” 就这点钱是不是林清屏要十年才赚到倒是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谢薇这么盛气凌人的态度是要干什么? 林清屏正在和面,满手都是面粉,凝视着她,“谢薇同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是来求我的吧?求人,不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谢薇倒吸一口冷气,气得脸色发红,但是没办法,她的确是来求人的。 对于骄傲的她来说,要低头求林清屏实在是需要克服太多,但是,为了男友,要她做什么她都能豁得出去! “好!林清屏,我求你。”依然是高傲的姿态,终于是将这个求字说出了口,“可不可以答应,明天让于成智单独私下跟你道歉,别再大会上道歉了,这些钱都是你的。” “我不缺钱。”想都不用想! “我可以再加!”谢薇绷着脸道。 林清屏继续揉面去了,“我说了,我不缺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们道歉啊!如果于成智不愿意道歉,你上去也可以啊!” “林清屏!你不要欺人太甚!”谢薇怎么可能上去道歉? 林清屏淡淡的,“欺人太甚的好像不是我,谢薇同学,你弄错了。” 谢薇深吸一口气,吞下今天这欺辱,只能继续求她,“林清屏,你答应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在毕业以后找个好工作,不管你想做什么工作,想在哪里,都可以,留首都也没问题。” 林清屏真的不理解了,抬头问她,“于成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虽然林清屏也曾被于成智这个人短暂地迷惑过,但是,那时候的她不是没见过世面吗?就谢薇这样的家世,为什么会被于成智迷惑? 说起来,于成智此人品行真的不行,上辈子她与他在她的餐馆重逢后,他后来又来找过她几次,得知她单身,隐隐露出要和她再续前缘的意思,想让她当情人,被她狠狠拒绝,后来再也不见他,但她却听说过的,于成智在外彩旗飘飘,可不止一个女人。 “你懂什么?”谢薇怒视她。林清屏这种掉进钱眼里的人哪里知道于成智的好?他英俊多才,温柔体贴,会写很美的诗、很长的情书给她,文采好得让人心醉,还对她好,比如这次道歉,就舍不得她上去丢人,他自己去了。 林清屏点点头,她不懂,她确实不懂,“行,我说过的,我能接受的最低条件就是当众道歉,没有别的下限了,你说的,我不答应。” “林清屏!你不要太过分!” 又来了…… 林清屏不由叹息,“过分的从来不是我。还有,于成智真都不是什么良配,你……” “放屁!” 林清屏话没说完,就被谢薇打断了,谢薇义愤填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于成智说的那个朋友是他自己!他对你那么好,教你读书认字,教你做题,你却在他最困难、拿不出钱来的时候,为了一百块彩礼抛弃了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没有他你能考上首都大学?你现在还来诋毁他!林清屏,你太不要脸了!你不配他那么喜欢你!” 林清屏惊呆,原来事情黑白可以颠倒至此吗?而且,居然还有人相信? 行吧,她该说的也都说了,好言不劝要死鬼,拉不回来的人,她也没办法。 林清屏沾着面粉的手一伸,“请吧,明天见。” 明天全校大会见。 谢薇气得跺脚,“林清屏,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谁不要脸!” 谢薇话没说完,就听一声怒喝,是顾有莲举着个扫把朝谢薇劈过来了。 谢薇回头一看,这么个凶神恶煞的悍妇,尖叫一声,逃出了后厨。 顾有莲边追边打,谢薇可以说是抱头鼠窜了,还是有好几扫帚打在她头上和身上,她一路尖叫着,总算逃出了甜品店。 如果不是店里有顾客,顾有莲还要给她一番好看,这已经算很收敛了! 打完后打算回后厨看看林清屏,看见案板上那一叠钱,又拿起追了出去,一路狂奔,追上谢薇,把信封往谢薇头上一扔,大骂,“把你的臭钱拿回去!我们可不稀罕你的钱!不要脸!” 顾有莲可以说大获全胜回店里了,先跟店里的顾客道个歉,再回到后厨,跟林清屏说,“总算出气了!不揍这小坏东西我心里不得劲!” 然后想起那一包钱,有点心虚,她给扔了,弟妹不会怪她吧? “那个钱……”她忐忑地问。 林清屏笑了下,“做得对,咱不差钱!” 顾有莲心里舒坦了,就喜欢弟妹这霸气!咱不差钱! 周一早上全校大会,于成智当众道歉,在全校师生面前承认他造谣,诋毁军婚。 师生一片哗然。 林清屏正色站在队伍里,收到谢薇愤恨的目光。 她并不在意,人生的路是靠自己走的,无欲则刚,她行得正,坐得直,丝毫不惧怕。 这件事以后,林清屏在宿舍和室友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钟晓晓开始有意亲近她,贾芳芳看她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敬意,恨她的人也有,跟谢薇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卢小雪应该也是讨厌她的吧。 这件事之后,原本给谢薇当跟班的卢小雪忽然失宠,没有了利用价值以后,谢薇根本不就带搭理她,甚至,可能还怪上了卢小雪,办事不力,那卢小雪不敢对谢薇如何,自然就把这股怒气转嫁到林清屏身上。 林清屏才不管这些。 重来一世,除了她在乎的人,其他人都是路人,能不能同行一路全靠缘分,绝不强求。 只是,她在乎的那个人啊……、 她也许久没见了。 自在学校学生处一别,转眼两个月过去。 人间四月,万紫千红,暖意袭人。 林清屏却已两月没见顾钧成。 她知道他是军人,和她们普通学校不一样,俩月半年见不着,或许就是正常的,但是,这事儿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就是那么不正常。 然而,她没有办法。 他不回来见她,她就见不到他。 四月,是她生日了。 也是她这辈子嫁给他以后的第二个生日。 去年生日,他在部队,但是有寄礼物到服装厂。 细细想来,上辈子每年她过生日,他都有寄礼物回来,只不过,那时候都是她找他要,好不容易逮到个名目,还不尽要贵的? 她先后要过收录机、缝纫机、手表、电视机…… 当然,这些东西最后都被她搬去了娘家,她娘家是全村第一个有电视机的。 今年生日,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那天仍然是周日,她没事人似的去了甜品店。 她的生日,两辈子除了顾钧成给她寄礼物,都没有人记得。 她是女儿,是家里的大女儿,从小她娘就不会给她过生日,在她们家,只有她弟年年过生日,有些事情,一旦成了习惯,好像就成了理所当然。 第165章 林清屏,今天是你生日啊 没有人记得,林清屏也就没吭声,就当它是个寻常日子,和平常一般无二去了店里。 周末的时候,店里总是最忙,林清屏全天都在后厨和面、烘烤,忙起来也就忘了,不再去想这个日子的特殊。 一直到傍晚了,店里人依然很多。 看着店里不断增加的顾客,林清屏跟顾有莲商量,再烤最后一波,再供不应求也没办法了,她今天和赵大姐两个人揉面胳膊都揉酸了。 还是几十年后好啊,和面机拯救双手。 当她又回到后厨开始揉面的时候,第六感告诉她,有人在门口看着她。 她猛一抬头,和顾钧成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和面的手,便停住了。 两个月没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感,委屈、难受、眼热,和加速的心跳一起,混乱地撞击着她,最终,所有情绪化作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见到她哭,他神色一变,走过来,叫她,“林清屏……” 林清屏憋了满肚子的话,看着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泪失禁了一样,只有眼泪横流,最后往旁边一站,冲他大喊,“和面啊!看着干什么!” 他张了张嘴,有什么要说的最终也没说,去洗了手,返回来用力和面,林清屏就在一边哭。 他一边和着面,一看时不时看她一眼,只是不敢说话。 等面团在他手里摔打得差不多了,正好一波蛋糕烤出炉,她取出来,放在一旁准备裱花,再把面团放进去醒。 等蛋糕全部裱好、切好,面团也发得差不多了,她拿出来重新揉。 刚一上手,他就过来,把她挤开,抢了她的位置,继续揉。 直到她说“好了”。 然后,她接着揪面团,再整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放回烤箱里去。 全程两个人,你干活的时候我看着,我干活的时候你看着,什么话也不说。 起初林清屏还哭的,慢慢的,冷静下来,也不哭了。 顾有莲进来取裱好的蛋糕,见状,对他俩说,“你们先回去吧,烤完这波就没有了,剩下的事我和赵大姐能忙得过来。” 林清屏没说话,洗了手,拎着布包就出店了。 顾有莲问她弟,“怎么回事啊?”这都快两个月没见了,一见面就吵架? 顾钧成一言难尽,跟着追了出去。 在外面,他还看了下对门的牛排店,里面顾客满座,粱嘉琦也在忙着。 林清屏却已经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家了。 “林清屏!”他喊了一声,追上去。 林清屏没有理他,继续往前骑。 “林清屏!”顾钧成一路追。 她就是不回头,但是他跑得很快,她本身也没骑出去多远,骑着车的她忽然就觉得后座一重,回头,他跳上了后座架,还抱住了她的腰。 她立刻停住了,直接把车扔给他算了,自己大步往前走。 “林清屏,今天是你生日。”他在身后忽然说。 她身体一僵,那股委屈劲又上来了。 原来,记得她生日啊! “林清屏……”他推着单车,走到了她身侧,犹犹豫豫的语气,“你的生日,不过?” 林清屏气不打一处来:谁给她过? “我以为……”顾钧成欲言又止,“我以为……你们同学会一起过。” 林清屏脑中灵光一现,忽然参到了他这句话隐含的意思。 她猛然回头,怒视他,“顾钧成,你的意思别是我会跟粱嘉琦一起过吧?” 顾钧成眼神一暗,但马上否认,“不……是的。” 否认得这么拖泥带水! 林清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转身就往学校走,“行,顾钧成,这是你说的,我现在,就去告诉粱嘉琦我今天生日!让他给我办个生日会!” 她当然没走成。 她手腕被顾钧成握住了,还用力一拉。 就他那个力气,她这身板哪里能抗?一拉,不但被他拉了回去,还撞到了他怀里。 他一身肌肉硬邦邦的,她肩膀撞在他胸口,给她撞得生疼,本来在店里就哭完了的,这下眼泪又出来了。 “他不知道你生日?”他握着她的手腕问。 “他为什么要知道我生日?”林清屏抬起头,怒视他,眼眶绯红,眼里还全是泪水。 他被她问得答不上来。 林清屏愤怒,“顾钧成,原来你说的相信我,就是这样相信我的!顾钧成,我没有被于成智和谢薇侮辱到,却被你侮辱到了……” 她没能说完,因为顾钧成粗糙的手指轻轻堵住了她的唇,“没有,我是真的相信你。你和他没有发生过什么……” 但是,他的眼神在告诉她:他认为,她和粱嘉琦以后会发生什么。 林清屏心里那个气,直接一低头咬上他的手指,用力狠狠一咬。 他应该是痛的,但只皱了皱眉,默默忍了,让她咬。 “顾钧成,这是你允许了的是吗?那我就去找他了?” 他没有允许,所以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 她含着泪,愤怒地看着他,“怎么不松手?” 他用力一拉,将她拉入怀里,“给过你机会了。” “什么时候给过我机会?什么时候?”她在他怀里挣了一下,他反而抱得更紧了。 她满腔委屈和怒火无处发泄,一口又咬在他肩上,反而赢来他一声笑。 “你笑什么笑!笑什么笑!”她用力捶着他胸膛,“顾钧成,我快被你气死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任她打,任她踢。 “误会我!两个月不理我!是一声对不起就算了的吗?” “没有误会你,也没有不理你,这两个月我是真的不能出来。”顾钧成的解释都很简短,一丁点花言巧语都没有,而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生日快乐,林清屏。”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林清屏傲娇了,不收,也不去看。 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个男人,真的木讷得很。 “不然,我们现在去逛一下首都百货?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他默默把盒子收回。 林清屏也是无语,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只会买东西给她吗? 第166章 感谢命运,让我再次找到你 她故意脸一沉,“你工资不是都给我了吗?哪里来的钱买这买那?” 他神色顿时变了,“立功……领了奖励。” 说完,从口袋里把剩下的钱掏了出来,递到她手里,见她眼眶还红着,另一只手笨拙地给她擦眼泪。 他手里那些钱,对她来说,真的可以说是没几个,但她还是一把拿过来了,任他粗粝的手指在她眼角摩挲。 “还有呢?”她伸出手去。 他眼神一懵,“没了。”所有钱都给她了。 林清屏斜睨他一眼,“刚才的盒子,送我的东西还打算拿回去?你不是诚心送的啊?” 这可就真是冤枉他了,不过,林清屏什么时候讲过理啊? 他连连否认,把礼盒拿给她,小小的,林清屏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她拿到手里打开一看,夜幕下,盒子里的东西金光耀眼。 竟然是一条金项链。 她细看,还是首都一家老字号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不是两个月都没出来吗?这家老字号好像是订做为主,就是老黄金匠人现打,得提前去订呢。 “我出不来,托武天平给我去定的,今天下去去取的。” 林清屏哼了哼,“那如果我今天跟别人过生日去了呢?这项链你打算怎么办?” 他沉默。 “顾钧成,你别给我说谎话!”她先警告上了。 “让大姐给你。”他老老实实说。 林清屏又是生气又是无语。 生气的是,原来他是真的做了打算,如果她和别人了,他就放手。他说的“给过你机会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顾钧成!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她怒瞪着他。 他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睛,第一次说了心里话,“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林清屏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对自己没有信心!是因为他男人的能力不行所以没有信心吧? 她有些懊恼起来,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忽视了,而且,这两个月他不回家,她也没法按照婆婆给的方子煲汤给他喝…… 顾钧成看着她的眼神一秒钟变了八百回,隐隐觉得奇怪,就见她挽住了自己胳膊,很是关心地说,“顾钧成,你不要这么想,我在乎的是顾钧成你这个人,不是别的,只要你人好好的,对我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顾钧成心里渐渐泛起了潮意,罕见地吐露心思,眼中有隐忧,“你们都很年轻,朝气蓬勃,我……” 这话林清屏可不爱听! 马上打断了他,“顾钧成,你这么说是看低我呢?我是那种只知低级趣味的人吗?我这个人更加看重的品行的端方,志趣的相投,灵魂的契合!” 别的事……至少他力气是很大的,以后就算不吃药,不能经常……而且也不用经常,反正他不在家的时候多。 “所以,林清屏,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能再后悔。”他牵住了她的手。 她当然不会后悔! 她把项链递给他,“给我戴上!” 顾钧成依言,给她戴好。 林清屏转过来,臭美地问他,“好不好看?” 他微微一笑,点头,“好看。” 林清屏哼了哼,“幸好你刚刚没说如果看到我跟别人一起过生日,你就拿去送给其他人!告诉你顾钧成!你这辈子只能给我送礼物!” 那一刻的长街灯火,倒映在他黝黑的眸子里,比星辰更闪烁。 他跨上自行车,轻道,“上来。” 林清屏一跃,上了后座,抱着他的腰。 是四月天了,不再寒风刮脸。 风暖暖的,送来不知何处的花香,空气甜得腻人。 金项链贴在林清屏脖颈上,微微的凉。 恍惚间,她想起来,上辈子她也跟顾钧成提过要金项链。 那是她和他夫妻关系存续的最后一年,她生日过了后没多久。 她不满意他给她寄来的生日礼物,看见县城里混的那些小姐妹有人戴上金项链了,在她面前显摆,她心里气得很,立刻就给顾钧成拍电报,要他买金项链。 这是上辈子顾钧成唯一没替她办到的事——因为,就在她这封电报拍出去没多久,他牺牲了…… 她没有收到他寄来的金项链,到她手里的,是他的遗物。 后来,终她一生,她给很多人买过金项链,母亲、弟媳、侄女、朋友…… 都收到过她送的金项链,只有她自己,从来没有戴过。 没有人给她买,最重要的是,好像冥冥之中,她一生都在避讳着这三个字,甚至,一生没戴过金饰,即便她后来财富自由,她也只戴玉。 时隔一世,这条金项链最终还是由他给她戴上…… 她抱着他,脸贴在他背上,莫名,眼泪便湿了他衣裳。 顾钧成,感谢命运,让我再次找到你。 顾钧成原本想着带她去外面吃点东西,但是,林清屏想着家里还有志远和小麦,还是让他回家了。 不过,路上她打包了一只烤鸭,并顺路去了家附近的菜场,正好遇到有买新鲜羊肉的,有顾钧成这个劳动力在,她直接买了半只,再买了一大块牛肉,以及土豆等等别的菜,自行车上载一些,顾钧成扛一些,两人走回了家。 志远真的很乖,她和二妹要上学,赵大姐和顾有莲看店,他就带着妹妹在家里玩,甚至愿意陪妹妹翻花绳,跳房子。 她和顾钧成回来的时候,他正和小麦在院子里跳皮筋,将皮筋一头系在树上,一头套在志远腿上,小麦跳得一头的汗。 看见他俩回来,两个小朋友都很开心,帮着一起搬菜。 “今天,我们来吃烧烤好不好?”林清屏兴致勃勃的。 志远和小麦都没吃过呢,很是兴奋,顾钧成倒是在野外拉练的时候有野炊的经历,也烤过东西吃,但是和正儿八经烧烤差得远。 他在吃上头没有讲究,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吃两大碗,但是她想吃,还有什么可说的?而且,她还尤其会吃。 顾钧成按照她的“指示”,把羊肉分离,羊排和羊腿腌制,羊肉串成串,牛肉也切小块串成串,再有土豆切片,血肠切片,韭菜等各式蔬菜洗好,还把年糕装盘…… 然后尽数搬到院子里去。 第167章 补身体的 院子里,林清屏已经领着两个孩子把炭火生起来了,铁架也架好了,上面还架着一个陶罐,浓浓的药味漫开。 “是谁要吃药?”顾钧成走过来,盯着林清屏看。 “没人,是炖的汤,补身体的。”林清屏总不能当着孩子们说给你喝的男人汤吧?“肉来啦!我们可以开烤了!” 志远和小麦拍着手,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 羊排和羊腿要烤很久,林清屏把它们放在烤架上慢慢烤着,其余肉类,各拿了一把,上架快烤。 志远和小麦一人拿了一串,在那儿慢慢烤着,顾钧成则在小心地“伺候”羊排和羊腿,给它们不断撒调料。 林清屏爱鼓捣吃的,就算豆腐都能鼓捣出肉味来,志远已经习惯了只要林清屏在家,就一定有好吃的,但小麦不一样。 老家过日子,不管是顾家二老,还是顾有莲,都是节省惯了,更别提本就不待见小麦的杜家人,就算有好吃的也轮不到小麦,而且,以前就算想吃肉,因凭票购买,能买到也是有限的,所以,哪怕现在肉敞开卖了,在小麦的认知里,吃肉也是很难很难的事,家里只有舅妈周末回来才吃吧? 今天这么多肉,小麦震惊的同时,也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吃,自己烤了一串,从林清屏手里接过一串,就不敢再吃了,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林清屏闷头烤呢,没留意她,烤好就往两个孩子面前放,意思就是给他们吃的,但忽一抬头,发现小麦面前的烤肉堆得高高的,一串都没吃。 “怎么了?不好吃吗?怎么不吃了?”林清屏自己吃得挺欢,感觉味道挺好啊,“是不是太辣了?” 小麦摇摇头。 “那怎么不吃?快点吃,凉了就不香了!”林清屏指着她面前那些烤肉。 小麦还有些不相信,“全……全吃?不留着明天?” “留什么呀?敞开吃,吃到你们的小肚肚装不下为止!”林清屏爽快地说。 小麦眼睛都瞪圆了,这……这么多肉啊! “这是羊肉,这是牛肉,在老家我们很少吃到,这是猪五花肉,你们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再过些年,牛羊肉在老家也不稀罕了,但现在这俩孩子确实没怎么吃过。 林清屏还给俩孩子各打开一瓶北冰洋汽水,自己也拿了一瓶喝,唯独没有顾钧成的。 顾钧成手里拿着小刀,从羊腿上搁下一小块肉来,喂到她嘴边,“怎么没有我的?” 林清屏一口咬住羊腿肉,真的不要太好吃了!肥而不腻,焦香软嫩,吃到嘴里直接爆油。 她戴着副纱手套,把陶罐里的药汤倒出来,递给他,“这个,你喝的。” 顾钧成:??? “这什么玩意儿?” 林清屏不假思索地回答,“给你炖的药汤啊!妈交代的!这两个月你不回家,都没法喝,断了这俩月,也不知道妈会不会怪我。” “什么东西?”顾钧成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我妈交代什么了?” 志远眨巴眨巴眼睛,远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他,“我知道,是男人喝的汤!” 顾钧成:…… 志远还问林清屏了,“我能喝的吧?我是男人。” 林清屏噗嗤笑了,“你是男孩!” 顾钧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脸就不好看了,但是,也不能当着孩子发作,低头继续烤羊肉。 夜色愈加浓烈,虽然开着灯,但光线并不明朗,他黑沉的脸也隐藏在了黑暗里。 林清屏端着杯汽水,在顾钧成装着汤药的杯子边缘一碰,“顾钧成,你不敬我一杯吗?” 顾钧成:…… “你喝汽水我喝药?” 林清屏噗嗤一笑,“是妈交代的,我必须照办。嗯,应该不能喝凉的吧?就跟女人宫寒差不多……” 当然,后面的话都是她自己胡言乱语。 “林清屏……”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干嘛?”她没听出来,脑袋一歪,看着他,“你不跟我干啊?” 顾钧成深深看她一眼,举杯和她的一撞,一口气把汤药全部喝干了。 “顾钧成……”林清屏坐在院子里,四月的夜晚也是温暖的,院子里满是烤肉的香气,最在乎的人就在身边,氛围有点好。 她望着天上的明月叫他的名字,“今晚我们应该喝红酒的。”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就你这酒量……”他可是记得在顾家村支书家里那晚,她喝完酒是什么酒品…… “我酒量怎么了?”她不服气,“白酒不成,红酒我还是能喝的。” “那我现在去买……”他站起来准备去洗手。 “算了。”她拉住他,“你喝了药汤,不能喝酒。” 不能提汤药,只要一提这个词,顾钧成就脑门痛。 他看了林清屏一眼,见她仍然无所察觉,内心哼了哼,重新坐下来片羊腿肉。 林清屏还把买的烤鸭也放到架子上复烤,面皮都烤得焦焦的了,吃起来,又是另一种风味。 四个人,也不急,慢慢地烤,慢慢地吃,不知不觉,月上树梢,顾有莲和赵大姐也回来,围在一起又吃了一波。 林清屏始终没说今天是她生日,也不让顾钧成说。 上辈子就只收到过顾钧成送她的生日礼物,这辈子,她也只在乎他。 只要他记得,就好了…… 这顿烧烤,吃到夜露渐重,小麦和志远开始打呵欠了,才算收场。 匆匆把院子里收拾干净,顾有莲就把小麦带去了隔壁。 这边,志远现在都是自己洗澡了,不再需要人盯着他作息,很快,林清屏这边的房子里也陷入了夜的宁静。 林清屏和顾钧成已经有两个月没见,但其实,自过年以来肌肤之亲就少之又少,因为婆婆叮嘱过,喝药汤期间要节制。 她也是紧张的。 怎么可能不想呢? 他躺下来的时候,闻到他身上香皂的气息从身体到心都是热的。 但是…… 她脑子千回百转的,一个“但是”还没完,就被他抱住了。 “顾钧成……”她紧张地用胳膊搁在她和他之间。 第168章 你就是药 顾钧成也是忍耐了许久了,加之今晚又给他喝了一碗什么劳什子汤,这会儿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林清屏觉得他身上好烫啊…… 呼吸喷在她皮肤上,灼热得像要将她点燃一样。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都粗了起来,撑在她和他之间的胳膊绵软无力,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顾钧成……你……”她的内心在挣扎,这会儿,她也想他紧紧地拥抱她。 “我什么?”他燃烧的不仅仅是身体里的火,还有满腔怒火,“我哪一次的表现让你觉得我是有问题的?是需要喝汤药的?” “难……难道不是吗?你自己说的啊……”林清屏记得很清楚,是顾有莲说的,他弟自己跟妈说他有问题,他妈才去按照药方去寻摸材料。 顾钧成哭笑不得,“所以,你和我妈背地里是在说我的?” “就……就是那个意思啊,你懂的……”还用问吗?她也不想说出来伤他的自尊心。 “我是怎么样的,你难道不清楚吗?”他忽然一个大动作。 林清屏双眼圆睁,差点叫出声来。 “还是,我从前太温柔了?” “不……不是……不是……”林清屏有种预感,她今天应该不会好过了……但是,这真的不是她的错啊!“这……这不是你妈说的吗?” “那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这么说?”他晶亮的眼睛盯着她,里面跳动着火焰。 “我……我哪知道啊……不是你告诉你妈的吗……”林清屏声音越说越小,眼眸也低垂下来,不好意思看他。 “因为我妈问我,怎么还没有孩子。你还在上学,怎么怀孕生孩子?但是老人家不会理解的……” 林清屏先是听怔了,而后恍然,“所以,你干脆跟你妈说你有问题?” “嗯。我说在吃药调理,但是不一定有效,要时间。” 林清屏惊呆了。 天啊!这是多么惊人的误会! “那……那你喝那么多药汤,不会有事吧?”林清屏担心起来,连那些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有事。”他盯着她,认真地说。 “啊?那怎么办?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吧!你明天还能请假吗?如果不能,下周请假回来,一定要去看看……啊……你……” 林清屏惊呼,慌乱之中已经被他滚烫粗粝的手侵入。 “不用去医院……”他低头,在她皮肤上烙下灼热的印记,“你就是药……” 林清屏:…… “顾钧成……”她的身体顺着他灼热的呼吸所经之处蜿蜒,唤他的声音娇软又无力,但是,还是担心他,“汤药也不能乱补的,只怕有副作用,你还是……” “我的副作用我自己知道。”他吻住了她的唇,让她不能再喋喋不休。 长长的,紊乱的呼吸。 林清屏好不容易喘口气,“是……是什么?”已是双眼迷离,双颊艳若桃李。 “就是,憋得太难受了……”他牵着她的手,下移。 林清屏:…… 林清屏的脸色血一样红,“那……那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说,一直憋着……” “我以为你不愿意了……”他的唇贴在她耳边,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所以我说,给你再选择的机会……” 林清屏揪紧了他的衣服,心里忽然有点酸。 她就是为他而来,怎么会选择别人? “但是……”他在她耳边又吐着热气,“我还是那句话,机会给过了,你没要,以后就没有了,林清屏,不能再后悔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开一合,轻轻触碰着她的耳朵,每一次触碰,都激起颤栗阵阵。 她微微颤抖着,抱紧了他,“顾钧成……今晚,我都听你的……” “真的?” “嗯……” 话音未落,林清屏就被卷入一场疾风骤雨里,在风中腾云,在雨中坠落,最后,宛如一片羽毛,轻飘飘的,已经不知自己在何处…… 顾钧成不知道是憋得太久,还是被汤药刺激的,到了后来,林清屏真的后悔无比,为什么要说那句“我都听你的”。 一次次冲上云端,再一次次回落之后,她再受不住了,无力地瘫软着,长发散了满枕,声音细弱无力,黏在喉咙里化不开,“顾钧成,还没好吗?” “马上好了。”他抱着她亲了亲,“辛苦了。” 她是真的很辛苦,她闭着眼,困得不行,喃喃说,“顾钧成,这可比在店里揉一天面还辛苦……” 后来再发生什么,她再也不知道了,隐约听见顾钧成一声轻笑后,她就进入了梦乡。 今天就是天塌下来她也支撑不住了,让顾钧成去顶吧…… 第二天要上课,她平时都是可以自然醒的,但这次睡得太沉了,亏得顾钧成给她订了闹钟。 醒来的时候,顾钧成已经走了。 连志远都已经去幼儿园了。 她躺在床上,暖融融的,浑身清洁干爽,全然不是昨晚汗湿泥泞的样子,也不知道顾钧成是什么时候给她收拾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伸了个懒腰起床,只觉得全身酸痛。 这种事真的是体力活啊…… 她不敢再赖床了,得赶去学校,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满身痕迹,昨晚顾钧成真的太狠了! 下楼,桌上有一张字条,顾钧成留的。 林清屏:我先去学校了,锅里留了包子,如果实在不舒服,就请假。顾钧成。 什么叫不舒服就请假? 他也知道她不舒服吗?昨晚那么狠…… 她拿着纸条,看着他遒劲有力的字,手指在“顾钧成”三个字上滑过。 他们之间好像总是直呼大名,顾钧成,林清屏,没有什么昵称…… 上辈子他们也是这么称呼的。 她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夫妻是不是都是这样,跟几十年后的年轻情侣们完全不同? 不过,她喜欢这样叫他的名字:顾钧成。 顾钧成,是他的标志,是她回来的方向。 清晰而明确。 她把纸条折起来,收好,进了厨房。 这时候,家里基本都是烧煤,煤火是一直不断的,最小的火,烘着炉子上一大壶热水,她的早餐就用一个碗装着,搁在水壶上,拿在手里,还是热的。 她冲了一杯奶粉,就着包子,边吃边回忆着昨晚的点点滴滴。 外面是晴好的天气,一如她今日的心情,明朗瑰丽,只是,这一别,又要什么时候才见顾钧成呢? 第169章 不速之客 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话也不方便的时代,未来的一切,好像都是一种意外。 直到现在,林清屏还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比如,如果可以,她就很想手机联系顾钧成,问他这个周末是不是回家。 但是,只能在未知中期待。 不过,她又觉得,这样的期待也别有一番趣味,在不能预知的思念里,生出更加悠长的韵味。 周五的时候,她就开始为顾钧成回来做准备。 隔壁她买下来的房子院子里种了花,原房主人连花一起都交给她了。 这会儿繁华盛开,她搬了几个盆景进家里,春夏的气息瞬间涌了进来,屋子里洋溢着属于这个季节的欢喜与热闹。 周六只有上午有课,她先去了店里。 顾钧成如果回来,发现她不在家自然会到店里来的,然而,一直到下午他都没出现,看样子这周忙了。 林清屏便在幼儿园放学时间去接了志远和小麦,把他们一起带到店里,吃过晚饭,关店以后,再大家一起回家。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没有等来顾钧成回家,却等到不速之客。 三个大人两个娃儿回家的时候,途经那一排的两层平房,忽的,一户邻居院子里传来声音,“看,那不是林清屏回来了吗?” 林清屏诧异地看进去,竟然发现她娘和她弟在人家院子里坐着! 她娘看见她也是一喜,跟邻居说,“我女儿回来了,谢谢你啊!” 说完一路跑过来,冲着林清屏直挥手,“瓶子!瓶子!娘可想死你了!” 林清屏:??? 她绝对相信她娘说的是真的,她娘真的会想她,只是啊,被她娘想,可不是什么好事。 邻居特别讲礼节,还把她娘和弟送出来,笑吟吟地和林清屏说,“老人家不容易,大老远地过来看你们,叫她一起吃饭她也不肯,一定要等你们回来,还给我们一袋子土特产呢,谢谢了!” 林清屏心想,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娘居然这么大方?舍得送土特产给人? 一看,好嘛,一袋子鼓鼓的,看样子不是土豆就是地瓜。 在外人面前,林清屏真的丢不起这个人,还要跟邻居道谢,然后看着她娘乐颠颠地带着她弟进了自家院子。 林清屏没有打开家门,让顾有莲把赵大姐和两个孩子都领到隔壁,她在自家院子里站着,问她娘,“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啊!”她娘笑嘻嘻的,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你和二妹出息了,娘也替你们高兴,家里没什么带的,你小时候喜欢吃烤地瓜,给你带了两大袋呢!是家贵一路扛过来的,把他肩膀都扛红了!我在家的时候就说,他扛不了这么多,少扛一点,他说不,说太久没见姐姐了,要给姐姐多带点好吃的……” 她娘说着,还推了她弟一把,“家贵,你说呀,你在家不是说得挺好的?到你姐面前怎么不吭声了?” 说完,见她弟没反应,还挣了一下,她娘又赔着笑说,“害羞了,在家天天念着姐姐呢。” 林清屏信她才怪了! 这次来不知又打什么主意!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林清屏记得自己并没有给娘家说过自己如今的住址。 她娘眉飞色舞地说,“嗨,在首都火车站一打听就知道了!我闺女和女婿这么能干这么有名怎么会打听不到呢?全首都的人都认识你们呢!” 林清屏:…… 这牛可就吹大了! 她娘当首都是村口的杂货铺呢?吃了饭往那一坐,全村的八卦全知道了? 吴阿秀见女儿似笑非笑的神色,估摸着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对,但她总不能说,地址是自己假装去顾家走亲戚,看见林清屏寄到顾家的信,就把信封偷了,照着信封上的地址找来的吧?她拿着信封从火车站一路问过来,费不少劲呢! 林清屏点点头,“先去吃饭吧。” “吃……吃饭?好啊!”吴阿秀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煮了几个地瓜和鸡蛋路上吃,也都顾了儿子,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吃饭,就准备往屋里钻。 林清屏拦住她,“家里没做饭,去外面餐馆吃吧。”这倒是实话,今天是在店里吃的饭,家里这个时候的确没有饭吃。 吴阿秀一听,高兴了,她大老远来,女儿请她去饭店吃,真客气!话说,她还没在饭店里吃过饭呢! “走吧。”林清屏领着她和弟弟往外走。 这条街拐个角就有旅社,也有饭店。 林清屏领着他们进了饭店,把菜单给她娘,让他们自己点菜。 她娘又把菜单给她弟。 林清屏也没说啥。 她弟学习不好,但点菜的字还是认识的,点了烤鸭、葱爆羊肉、红烧丸子、福寿肘子、京酱肉丝…… 一共点了八个菜,全是荤菜。 店老板大叔实诚,还问他们几个人吃饭来着。 她娘说,“两个,就我们两个,她吃过了。” 指着林清屏,说着方言。 大叔就说,两个人这菜点多了,吃不了。 林清屏笑着道,“没事,大叔,我娘和弟弟从老家来,让他们尝尝首都口味,吃不了我带回去就是了。” 大叔对她竖大拇指,夸她孝顺。 吴爱秀又得意起来,“我生的孩子,当然孝顺。” 林清屏笑了笑,没接话。 一道道菜上来,吴爱秀惊呆了,不说村里了,就说县里最富的人家,都没这么吃肉的。 一点儿不客气起来,不停地招呼林家贵多吃,“吃,你姐请的,你使劲吃!” 吴爱秀自己也不多让,大快朵颐,吃得直打饱嗝也不停。 林家贵虽然也贪吃,但只吃好的,吃到把自己撑了也不那么想吃了,吴爱秀还一个劲往他碗里夹,“吃啊!快吃!不吃浪费了。” “不是说吃不完带回去吗?”林家贵实在吃不下了。 “你傻啊!”吴爱秀低语,“带回去不是明天吃剩的吗?今天全部吃完,明天你姐又带我们吃更好的!” 林家贵从小就没挨过饿,家里谁都可以没饭吃,他林家贵从来不亏,所以没听他娘的,饱了就怎么也不肯吃了,只有吴爱秀,一直吃到食物齐了喉咙了。 第170章 劳动不分贵贱 结账的时候,店老板大叔都呆了一下。 八道肉菜,两个人居然吃得七七八八了…… 林清屏什么也没说,只高高兴兴付了钱。 吃完饭,林清屏把她娘和弟弟领到隔壁旅社,给开了房间,让他们住。 她娘眼珠子都鼓出来了,“这不住家里?住旅社?” 这旅社也是她从来没住过的,还是首都的旅社,看起来可真高级。 林清屏笑了笑,“家里睡着拥挤,你们来一趟不容易,住旅社里宽敞舒服。” 吴阿秀听了心里顿时舒畅无比,之前一直觉得这个女儿变了,她拿捏不住了,看来,还是那么好说话嘛! 林清屏给他们安排好房间以后就回家了。 吴阿秀在旅社房间里左摸摸右摸摸,啧啧叹个不停,只觉得,这床单这么这么雪白,这地怎么这么干净,又去外面公共浴室和厕所看了一圈回来,跟林家贵叹息,“这旅社里的厕所,都是香的!还是你姐会享福!我这趟没白来!你爹就是个吃黄土的命,天天守着那两亩田有什么用?” 吴阿秀得了女儿地址,要来首都找女儿,家里老头不肯,要忙地里,吴阿秀觉得死老头子不开窍,天天刨黄土能刨出大女儿这样的生活来? 林家贵嗤了一声,“你享受了又怎么样?回去还不是打回原形!” “谁说的?”吴阿秀哼道,“凭什么他老顾家的就能一直住这里?我们就不行?” “等着大姐夫把你打回去吧!”林家贵不信他娘的话,倒是对顾钧成的拳头心有余悸。 吴阿秀眼神锋利,“我自然有办法!” 第二天是周日,林清屏店里照常营业,她细细叮嘱了赵大姐和顾有莲,锁了门,把两个孩子也带去了店里,她则去旅社,带吴爱秀和弟弟游首都。 路上遇到邻居和饭馆大叔,都亲亲热热打了招呼。 旅社前台已经换了服务员,她领着吴阿秀和弟弟出去的时候也笑着说了话。 白天带着她娘和弟弟游了首都几个景点,吴阿秀大开眼界,回来饭馆吃饭直跟大叔吹牛显摆,说自己见到了皇帝住的地方,游了皇帝的园子。 到旅社的时候,又跟旅社的服务员吹嘘。 林清屏送他们安顿好,告诉他们她白天要上学,不能回来陪他们吃饭,他们可以在隔壁饭店随意吃,而后她才回家。 第二天,她一整天的课,晚上还有讲座,讲座结束就很晚了,她没有再回家,睡的宿舍。 然而,这会儿她的家里,却热闹的不行。 林清屏她娘和她弟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水果、零嘴、瓜子花生摆了满桌,她娘抓了一把瓜子磕得正欢。 地上一地的瓜子花生壳,茶几上满是西瓜水和西瓜皮。 顾有莲坐在一旁不吭声,赵大姐在厨房里忙碌。 顾有莲的目光看着家里这一地狼藉不说话。 晚上她和赵大姐领着俩孩子回来,就看见这娘俩蹲在家门口。 她是顾钧成的姐,林清屏的姑子,对林清屏的娘自然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林清屏她娘也说得很动听,要回家里来等林清屏。 彼时邻居都在路上散步,还有认识的大爷大妈走来走去,顾有莲是真不敢做什么过激的事给林清屏或者她弟招来不好的风评,这要是传出去,她不让弟媳妇的娘进门会是什么好听的? 于是开门让他们进来了,只是,让志远和小麦去了隔壁。 这娘俩进去之后又说没吃饭的,让赵大姐给做饭吃。 赵大姐累了一天了,他们都在店里吃过晚饭了,但林清屏的娘要吃饭,她一个当保姆的当然要照办,于是开锅炒菜。 两人,她原本寻思炒三个菜差不多了,结果,林清屏她娘直接从家里把各种肉菜搜出来,整了六七样。 赵大姐也炒了。 等吃了饭,那娘俩将碗筷一扔,坐下来看电视,自己把瓜子掏了出来,看见有西瓜香瓜,又指挥赵大姐切。 然后,瓜子壳西瓜皮随意扔。 顾有莲看着这满地狼藉,脸上多少带了点情绪,在林家贵把一块西瓜皮往桌上一扔,结果没扔中,掉到地上的时候,她脸上有点不太好看。 这地板弟妹可爱惜的很,沙发这一块还铺了地毯,两个小孩最喜欢坐在地毯上玩,此刻,这地毯上也满是瓜子壳和西瓜汁。 林家贵好像意识到她的目光,顿了顿,悄悄地把手里的瓜子放了回去。 她娘吴阿秀眼一瞪,“吃啊!这都是你姐的东西,难到你姐难道还不让你吃?” 林家贵脚下下意识踢了踢,把脚周围的垃圾踢出地毯。 吴阿秀又瞪了下眼睛,“你急什么?你姐家里有佣人的!叫佣人来扫就是了!” 赵大姐在她眼里成佣人了…… 林清屏陪着笑脸道,“亲家,现在可是新社会新时代,没有佣人这一说法了,赵大姐来家里工作跟我们是平等的。” 吴阿秀脸色变了变,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嘴依然硬,“那意思不都是一样吗?帮我们家干活的人?” 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吴阿秀还喊开了,“赵大姐!赵大姐!” 赵大姐两手全是油,从厨房里出来,“哎!” 吴爱秀脸拉得老长,“你怎么干活的?就几个碗,洗到现在还没洗完?赶紧洗了,把这里都打扫干净!” 吴阿秀指着满地的瓜子壳和西瓜皮。 赵大姐眼圈一红,敢怒不敢言,欲言又止。 “赵大姐,不用你打扫,厨房里的碗你也不必洗了,你洗洗手休息吧。”顾有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亲家,等下我来扫吧,赵大姐今天却是累一天了。” 吴阿秀眼一瞪,“有莲啊,这你就不知道了,佣人哪里还有休息时间?主人半夜想起夜她也得起来端马桶!” 顾有莲看着赵大姐涨红的脸自己的脸都通红了,“亲家,这话你可不敢胡说!我说了,现在都是新时代了,你那是老思想!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任何一份职业都很光荣,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吴爱秀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赵大姐,你今天已经很累了,休息吧,我来扫,我现在就来扫。”顾有莲起身找来扫帚。 赵大姐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打扫?也跟着来帮忙。 第171章 这样的家 林清屏第二天还去店里了,特意问顾有莲和赵大姐,这两天家里怎么样。 顾有莲和赵大姐都笑着说好,只是在林清屏转身后,愁眉苦脸起来。 跟林清屏告状好吗?会不会让她们母女不合吵起来然后怪责她俩嘴巴多呢? 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心想算了,反正人家只是来玩的,忍几天也就过去了,不能让林清屏难堪。 林清屏晚上回家的时候,去旅社找她娘,结果,到旅社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走了。 问前台,前台还说,“她说去女儿家里住了,还把剩下的房费和押金都退给她了。” 前台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欲言又止的为难。 “是还有什么事吗?”林清屏看了出来。 前台便道,“客人走的时候把杯子和拖鞋都带走了,按规定是要扣押金赔偿的,但是他们不承认,在这儿闹……我们也就算了。” 林清屏不由一阵汗颜,这的确是她娘能干出来的事…… “多少钱,我赔给你们吧?”林清屏真的不好意思。 前台服务员却摇头,“算了,反正这个事已经过去了。” “那,谢谢你们。”林清屏匆匆离开旅社,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她娘和她弟正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瓜子壳满地,这会儿还在磕,一口一个,再“噗”的一声吐出壳儿。 “瓶子,你回来了!”她娘高兴得很,跟她说,“你可真会享受啊,瓶子,还请个佣人!” “你们怎么从旅社回来了?”林清屏都懒得纠正她娘的用词。 她娘笑着横她一眼,“当然是给你省钱啊!旅社那么贵,你这房子这么大,何必花这么多钱去外面住呢!我已经看过了,你这房子,足够我和你弟住!” 林清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快步走到一楼赵大姐的房间,果然,她娘的臭袜子脱在床上,不知几天没换了,气味一言难尽。 她娘还十分得意地走到她身旁,“我已经安排好了,这间房我住正好,我年纪大了,以后爬楼辛苦,就让你们年轻人住楼上。” “我们?年轻人?所以,你也动了志远的房间了?”林清屏转身就往楼上走。 果然…… 志远的书和衣服都不见了。 “你们把志远的东西放哪里去了?”林清屏有点冒火。 她娘还一脸得意的样子,“拿走了!你这房子,我们家住刚刚好,楼下我住,以后你爹来了跟我住一屋,你们姐弟仨住楼上。” 林清屏都气笑了,无论哪辈子,她娘都这么理所当然啊! “娘,那顾钧成住哪?”林清屏忍着,故意问。 她娘扁了扁嘴,“你男人一年到头都在部队里头,回来一两天不和你一个屋吗?” 她娘还说完还特意压低声音和她说,“往后你二妹反正也要嫁人的,等她嫁人就搬出去了,你弟结婚后就住你这里,把这房子当新房,生了孩子就住二妹那个屋。” “娘,你可真会盘算啊!”林清屏的语气冷下来。 她娘得意地晃了晃头,“不然呢?这么大屋子,给佣人住,给外面的野孩子住,也配吗?” 说着,还跟她说起了悄悄话,“你可真傻,养个野孩子,让他住进这么好的房子,便宜外人的事你怎么做得出来呢?便宜了顾钧成领回来那野孩子,还不如偏了自己弟弟呢!往后啊,你弟弟生了孩子,你亲侄子,跟你一个姓的,还不孝顺你?” 呵呵,来了,又是这套说辞! 上辈子她就是被她娘这套说辞洗脑的:养个野孩子能有自己侄子亲?你那么多钱,不知多少人盯着呢,还不如给侄子买个房,他记着你这个当姑姑的好,一辈子孝顺你。 她娘见她不吭声,继续说着,“你男人常年在外面,能照顾到你吗?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能靠得上你婆婆不成?我告诉你,天下的婆婆没有一个好心的,都是大坏人!只有娘家人靠得住!所以啊,我们一家子住这里,也好照顾你,不说别的,你弟在眼前,端茶送水的人总有一个,不好过你那个一年四季不在家的男人?” 是啊,端茶送水,最后拔掉她氧气管,把她送上黄泉。 不过,她娘这么一说,倒让她想起一些往事来。 她和顾钧成夫妻近五年,这么长时间,没个头疼脑热不可能。 还记得有一年她在县里玩了好几天回来,路上没带伞,淋了雨,到家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那一晚,时不时起来摸摸她脑门,给她端茶送水熬药的人,还真是婆婆刘芬…… 她至今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刘芬。 要说刘芬特别喜欢她,特别疼她,似乎不合乎人性,毕竟她不是婆婆的亲生女儿,但婆婆对她是好的,这个好是因为,她是顾钧成的妻子,她是因为爱儿子,所以爱屋及乌。 但这已经够了。 虽然她上辈子没看到这种好,虽然,这一点点好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但有的人,真的是从小到大,从生到死都没有被家里人好好爱过,所以,别人的娘对她那点不多的、一点点的好,让她到了这辈子,仍然记得,也愿意去回报。 “行,你们暂时住这吧。”林清屏也不再多说。 “那,你不住这里?”她娘惊讶地问。 “我和二妹都住学校。”林清屏道。 她娘还不满足,问她,“那隔壁……” “隔壁可是顾大姐的房子,是顾家的。”林清屏道。 她娘听了,显然有些不高兴,有种凭什么顾有莲也住这么好的房子的意思。 林清屏懒得跟她说了,“我平时都上课,很少会回家,我现在就回学校去了,晚上还有课。” 她在不在的,吴阿秀根本不在乎,而她弟则一直在看电视,甚至没起来叫她一下。 林清屏心已经麻木了,没有心酸,没有心痛,直接出门回学校去了。 还是先回的甜品店,看着顾有莲和赵大姐,心里难免叹气,“你们居然一个字都不告诉我!” “这不是……”顾有莲一脸为难。 第172章 凭什么赶我们出去? 林清屏理解她的立场,就好像,她明明知道顾有莲婆婆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不便直接出面。 林清屏点点头,“我知道,我来只是想说,这两天就让赵大姐和志远住你那吧,以后我们可能要挤一挤了,对了,大姐,房租以后你也你不用付了。” 顾有莲倒是想起一事,“对了,瓶子,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想起个事来,我来首都这么些时间,我还挺喜欢,也挺适应这里的,你人面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有没有房子卖?我也想买一套。” 林清屏暂时不知,但赵大姐却是知道的,忙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就我们那条街,过去三户,那家保姆不做了,之前和我一起买菜的时候跟我聊的,原因是这家的儿子去了沪市发展,在那边安家了,老两口也要搬过去,打算把房子卖了,不知现在卖掉没有,回头打听一下。” 顾有莲很是高兴,“那就拜托你了。” 这两天,她和杜根跟着林清屏赚了不少钱,起初那些钱被杜根娘搜刮了去,后来她就跟杜根闹,无论如何钱要分开,自己存自己的,但杜根还是把钱都交给了她。 自杜根两口子去跟着梅丽创业,梅丽待他们不薄,他们出了部分资金,梅丽给他们按股份分红的,也有所小赚。 顾有莲在林清屏家里住一阵后更加喜欢首都,她想好好培养小麦,在这里扎下根来,又有骨子里的思想,租别人的房子住总不是自己的家,所以跟杜根商量后,决定在首都买个房子。 林清屏大力支持啊! 顾有莲此时只想在陌生的城市有个自己的窝,林清屏却是知道的,往后这房子值多少! 顾有莲想问林清屏到底打算如何安排吴阿秀,但想了下,还是觉得不合适,闭了嘴。 周六的时候,赵大姐和顾有莲去了店里,志远和小麦下午放学早,顾有莲便提前离了店,去接两个孩子。 接回家的时候,发现林清屏家里吵闹得很。 她经过一看,只见吴阿秀正躺在地上蹬脚撒泼,哭得震天响的,“没天理了啊!首都人居然是强盗土匪,要抢家了!要把人从家里赶出去啊!大家来评评理啊!没天理的首都人!黑心的首都人!不让人活了啊!来人评评理啊!” 院门外已经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 顾有莲赶紧让两个孩子先回隔壁,自己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吴爱秀一见她,立刻爬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拉着她指着对面的人控诉,“莲子,你来了可太好了!这几个人!这几个人要赶我出去!说这是他们的房子!你来说说,这是你弟媳的房子!这伙强盗!诈骗犯!你快把他们赶出去!” 被指着的男子一脸茫然与无措,“这房子本来就是我的啊!是租给一户姓顾的人家,家里还是军官来的,当时只付了半年房租,这个月已经要付房租了,但这家人说不续租了,今天我来收房。” “什么你的房子?这明明是我女婿的房子!”吴阿秀一把拉住顾有莲,“快,莲子,你告诉她,你快跟她说!” 顾有莲有些为难,但总得实话实说,“这个……这房子真的是租的,不是我弟弟的……” 吴阿秀一听,暴跳如雷,“哪有这样的事?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乡下老婆子吗?这房子就是我女儿和女婿的!谁今天敢让我走,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她往地上一躺,又开始撒泼。 顾有莲看着吴阿秀心里急死了,若按照她平时的为人,这可是弟妹的娘,她怎么也要照拂的,但是林清屏的叮嘱声声在耳:你千万不要说隔壁的房子是我得,你要一口咬定是你的,如果看见什么闹腾的事,你也不要管,等我来处理。 顾有莲只能忍了又忍。 来收房子的人也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喃喃道,“可是,这是我的房子啊……” 其实邻居们也知道这房子是租的,纷纷开始议论,“这房子的确是租的,租金到期哪有不退房的?” “隔壁小林平时看着挺讲道理一人啊,怎么突然这么野蛮?” “这是小林的妈,前几日来的,乡下来的不懂,可能弄错了。” 有人看不下去了,劝吴阿秀,“大妈,这房子真是这位父母的,我们在一块住很多年了。” “是啊!去年租房子的事我们都知道,确实是租的。” 有人说话不客气一点,直接说,“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啊?撒泼吗?就算你们撒泼打滚,这房子也变不了你们的啊!” “是啊是啊,还是把房交了吧?这样多难看!小林丈夫还是军人呢,军人是这样的吗?” 顾有莲一听,这都关系到自己弟弟名声了,还是得劝劝吧? 她走上前,小声道,“亲家母,这房子,咱们还是交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影响多不好,瓶子和成子脸上也不好看……” “实在不行的话,报派出所吧!哪有强占着人家房子不让的理儿!” “是啊!太野蛮了!你就报派出所吧!” 房主还在犹豫,吴阿秀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拿起铁锹就往窗户上铲,往墙壁上砸,嘴里一边疯狂地大喊着,“让你们逼我!让你们逼我!谁都不住好了!谁都不住了!我把这房子拆了,我看谁来住!” 这番操作,真的把吓坏了,这可真是谁都没见过的场面。 顾有莲上前想拉住吴阿秀,被吴阿秀一个猛推,连连倒退好几步。 “娘,你在干什么?”林清屏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吴阿秀一看,铁锹挥得更加起劲,“瓶子!这些人欺负我们乡下人!我要他们好看!” “娘!你铲人家房子要赔的!报派出所你要被抓起来的!”林清屏急忙托住她娘的手。 怎么又要抓? 吴阿秀拿铲子的手顿住了,顾有莲一个眼疾手快,把铁锹抢了下来。 吴阿秀如梦初醒的样子,抓着林清屏的胳膊,“他们说这房子不是你的,是租的?” “本来就是租的啊!”林清屏一脸无辜的样子,“我早就说了这房子不是我的,你现在把人家房子破坏成这样,要多少钱才能赔得起啊……” “啪!” 林清屏话未说完,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林清屏脸上被吴爱秀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顾有莲见状马上把林清屏护在怀里,“亲家母,你这是干什么?干嘛打人啊!” “打人?”吴阿秀怒气冲冲,“我还要打死这个小贱人呢!” “哪有当娘的骂女儿小贱人的?你来首都,瓶子自己还是个学生,好吃好喝待着你,你还要怎么样?”顾有莲一向护着林清屏,这会儿也顾不得吴阿秀是林清屏母亲的身份了。 “好吃好喝待我?给我住这个马上要还给人家的房子叫好吃好喝地待我?害我要被人赶出去,叫好吃好喝待我?这种没良心的女儿我就不该信她!” 林清屏缩在顾有莲怀里,完全一副弱小无助被欺负的样子,捂着挨打的脸,泪光盈盈,“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这房子不能再住,给你安排了住旅社吗?”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饭店大叔也被吸引过来了,听了后赶紧为林清屏证明,“小林确实在我饭店旁边的旅社给老人家开了房间,还跟我说了,她要上课,会比较忙,拜托我让她娘在我饭店里吃饭,她来结账。” 围观的人群里还有下班的旅社前台服务员,也在人群中大喊,“是啊是啊!就是住我们旅社!这位林同志可好了,一连给开了十天的房钱,还说,如果十天后老人如果要续住的话她再来交钱,林同志还带着老太太游首都呢,只是后来,林同志要上课了,这老太太就来前台闹着要把剩下八天的房费都退给她!哎,林同志,老太太把房费给你了吗?” 第173章 好像上了当 林清屏缩在顾有莲怀里,一副弱小不敢说话的样子,贝齿咬紧了下唇,眼睛泛着红。 这模样还有谁能不明白的?肯定没给呗! 那旅社职工就大笑着说了,“看样子就肯定没给啊!就这老太太的德行,能给吗?退房的时候,还顺了我们旅社的拖鞋和水杯,还抵赖,在我们旅社也是这样躺地撒泼,最后我们只好自认倒霉,拖鞋和水杯都不要了,只当送给她了!” “谁?谁拿了你的拖鞋和水杯?你有证据吗?就睁眼说瞎话?”吴阿秀已经隐隐觉得,好像上了林清屏的当,难怪这次林清屏态度和从前比大拐弯了,她原先还只当自己又把女儿拿捏住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等着!这满条街的人只怕都没人说这小贱人不好! 旅社职工指着她脚上,“这就是我们的拖鞋啊!我还不认识自己家鞋吗?” 吴阿秀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慌乱,然后戾气闪过,抓起脚上的一只拖鞋就朝人群中说话的方向扔去,“这是你们的拖鞋吗?写着名字吗?你叫它,它能答应你吗?” 那人捡起拖鞋,捏着鼻子说,“这鞋子还真写着名字,不信你看,春风旅社,这不是吗?” 众人一看,顿时哈哈大笑。 吴阿秀能认识字,但是认得不多,这拖鞋的春风旅社的字是用拼音写的,吴阿秀当然不认得。 她被笑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忽而又开始朝林清屏发难,“你个小贱人!挖坑给老娘跳是吧?看老娘不收拾你!我打死你个小贱人!我打死你!” 吴阿秀脱下另一只拖鞋劈头盖脸朝林清屏打去。 顾有莲当然要帮林清屏,林清屏的哭声便从拖鞋拍打声和顾有莲的格挡声中传出来。 “大姐,大姐你别挡了……我娘她今天丢了人……打打我,给她出了气,她就好了,大姐呜呜呜,大姐,你别挡着了……” 年轻女孩委屈的哭声,哭得人心里怪不忍的。 终于,有围观群众看不下去了,劝道,“别打了,哪有这么打孩子的?听着怪可怜的!” “就是,孩子还是首都大学的学生呢,我家孩子要这么有出息,我给供起来都行,哪里舍得这么打孩子!” 吴阿秀听了气得半死,这首都的人都有毛病是吧?她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 砸房子不能!为啥不能?她们乡下打起来砸烂院墙能有多大事? 行!就算不能吧!她打自己闺女也不行了?这些首都人不要管得太宽了! 她心里是真的有气!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又还是首都,她一番撒泼,多少有点畏惧了,不敢太得罪首都人,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如果这房子砸烂的地方真的要她赔怎么办? 她不想赔,但心里又有点害怕,心里虚起来,又不服气,又憋又气的,快要爆炸了,只好把气撒在林清屏身上,好挽回一点自己的自尊。 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很凶悍,不讲道理,但是这种凶悍真的遇上更强的人,又开始害怕,偏偏还要维护自己的面子,绝不能服输,那为了维护自己权威的方式,就是将这股怒气朝更弱小的人发泄,往往孩子就是那个弱小的。 林清屏今天扮演弱小白花的角色,以及自她娘来以后就扮演懂事孝顺女儿的角色,就是为了此刻,舆论能站在她这边。 人都喜欢同情弱势的人。 林清屏在演了几天好女儿以后,今天这么惨兮兮哭唧唧地在她娘面前表演,足够让所有围观的人觉得她娘这个人不行。 演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她再白花一点点,煽动一点点,挑起众怒,想办法让矛盾进一步激化,围观群众就会去报派出所,到时候占稳道德高地的她就能正正当当把她娘和弟这两块牛皮糖打包走。 然而,还没等到她的表演和煽动继续下去,就见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有人黑沉着一张脸,带着十足的压迫力走了进来。 顾钧成回来了。 “成子!快!快来护着你媳妇儿,快被打惨了!”顾有莲仿佛看见了救星。 第174章 我打得过他? 林清屏其实并没有被打着,她娘叫得凶,但没有一下落在她身上的,她自己闪掉了一些,顾有莲“铁臂”挡掉了一些。 但是,不妨碍林清屏一脸可怜兮兮小白花的模样,仿佛挨了什么毒打似的,围观的人都觉得看着不忍心,更别提顾钧成了。 顾钧成两步跨到了吴爱秀面前,将顾有莲和林清屏挡在身后。 铁塔一般,带着戾气。 彼时,吴阿秀正一拖鞋舞过来,看见顾钧成,心里一凛,想要收回,但已经收不住,连人带拖鞋都朝顾钧成扑过去。 顾钧成手往后一捞,带着林清屏和顾有莲一闪,吴阿秀直接扑倒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吴阿秀摔得哇哇大叫,吐出满口泥土来,也不打了,赖在地上不起来,还嚎开了,“杀千刀的!军官打人了!军官打人了!欺负老百姓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都是热心的人,一看之下纷纷道,“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们这么多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没人打你,你自己摔倒的!你可别看人家是军人,就赖在人家身上!” “对啊对啊!今天我们在这里暂时不走了,真要报警了我们给作证,今天这事儿前因后果我们可是全都清清楚楚!” 吴阿秀一口气憋喉咙口,差点憋过气去,听见所有人都这么说,顿时捶胸顿足,“首都人欺负人啊!要出人命了!首都人联合起来欺负乡下人啊!我要告状!告御状!” 哀嚎声简直惊天动地。 林清屏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靠在顾大姐怀里只会抹眼泪,俨然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 有人又说了,“还告状呢!正好!那就报警啊!看看这事怎么了!打坏的房子怎么赔!赔多少钱,都交给警察来处理吧!” 吴阿秀的哭声戛然而止,看着周围围满的人,觉得怎么从前在老家使的招数不好使了?在老家只要她这么一躺,一叫一骂,一打一砸,反正只要够凶悍,就没人敢惹她! 她眼睛咕噜噜看了周围一圈,觉得还是顾钧成是最好拿捏的。 虽然他的确武力吓人,但是不会打她这个丈母娘!不孝可是要天打雷劈的!而且,这女婿从前还是好拿捏的,几次管他出钱,他都给了…… 这个时候,她脑子已经混乱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起初她是不想让房子,后来是不想赔房子,再后来是不想下不来台,不想丢这个人。 现在已经完全疯魔了,只想闹,只想干翻这批首都人!只想把他们踩在脚下扬眉吐气! 从来不知低头为何物的吴阿秀,想到一个最愚蠢的法子。 她当然不会去打顾钧成,他那么个铁塔似的人,她能打得动吗? 她还是选择了打自己的女儿! 林清屏今天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忘记了林清屏曾经也不好惹。 吴阿秀爬起来突然就低头朝林清屏冲过去,她想撞翻林清屏,然后骑在林清屏身上揍她,这是她的绝招,在老家跟那些妇女打架,百试百灵。 如果顾钧成让她别打了,她就正好提条件,至于提什么条件,她还没想好,只要先把这个面子扳回来再说! 然而,她忘记了顾钧成的实力。 顾钧成怎么可能让她碰到林清屏? 吴阿秀撞到的是一股巨大的反弹力,直接将她弹回了地上。 是顾钧成,站在林清屏身前,只伸出手掌一挡,手上的反弹力就将她弹了出去。 吴阿秀看着顾钧成冷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尤其她还是躺着,顾钧成还是站着,高大得像一棵大树,不苟言笑的脸此时带着愤怒,一眼之下,威慑力就让人忍不住一抖。 但是,她天生好强,从来没有服过输,于是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撒泼打滚的老办法。 “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女儿啊!害我受这样的苦!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你就伙同你男人打我啊……我把你养出息了,养到读首都大学,想跟着你来享几天福,你嫌我乡下老婆子丢脸也就算了,还要伙同你男人来打我……你男人还是军人呢!军人欺负老百姓,打丈母娘,这世上还有王法吗?林清屏!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把你养这么大,你两腿一张,就勾引着男人来欺负你娘……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这个卖XX的……” 一声高一声低,宛如唱戏似的,没有眼泪,只有嚎,言语肮脏无比。 听见的人都傻了,这么脏的话,真的前所未闻,就算有,那也是烟花柳巷里才有的,怎么用这种话来骂自己女儿? 顾钧成听了这话,将身上军衬脱了,交给身后的林清屏,身上这剩个背心,一身腱子肉阳光下黑得发亮。 “各位邻居,真的很难为情,让大家看到我们家的笑话,但是,既然都见着了,也就请大家做个见证,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了,我就算拼着这身军装不穿了,我也要让这个事永绝后患!” “你要干什么?你还真打人不成?我可是女人!我是你丈母娘!”吴阿秀之所以能在老家横行,就是因为老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男人不打女人,晚辈不打长辈,这下,这顾钧成当了几年兵,要把老家的规矩都忘了,两条都要犯吗? 吴阿秀开始真正害怕了,坐在地上,一点点往后爬,只见顾钧成摩拳擦掌,手臂上肌肉一鼓一鼓,她开始大喊,“家贵!家贵快来救救妈!家贵,你姐夫打人了!”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林家贵这么长时间都仿佛没看见,只端着盘瓜子在那看电视,因为,他娘在村里不是跟这个吵,就是跟那个闹,一天吵上八百回!他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但是,他娘很少叫他的,因为村里的规矩,女人的事男人不掺和。 这回他听见喊声,往外一看,好家伙,他姐夫要揍人了。 他姐夫那拳脚,他不是没见识过,谁能抵得了? 上回在服装厂宿舍被揍那几个人,他看着都胆战心惊,替他们疼…… 不就是这房子不能住吗?他还不想住这里呢,他对首都没有那么大兴趣!讲话听不懂,路不认识,有什么好玩的? 他走出去,他娘以为他是来救她的,奔向他就揪住了他的胳膊,慌里慌张,“家贵,家贵,你姐夫要打人了!要打人了!” 林家贵对他娘根本没有好脸色,“姐夫打人,你觉得我能打得过他?” 第175章 如果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好 吴阿秀一听,愣住了。 ‘“你放开我!别丢人了!”林家贵用力一甩,将他娘的手甩下走了。 林家贵直接冲出人群,去了外面。 吴阿秀慌了,追着喊,“家贵!家贵!家贵!等等我!” 围观群众突然将大门堵得死死的,吴阿秀钻了几个缝都没能冲出去,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顾钧成,一时脸如土色。 林清屏其实真的挺担心的,怕顾钧成真的动手,担心动手的话传出去会不会对顾钧成有影响,虽然顾钧成自己说,拼着这身军装不要了,但是,她不能真的让他丢军装,因为,保家卫国,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一直都是他的理想。 她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钧成,算了。” 吴阿秀仿佛看见了救星,“瓶子,瓶子,你救救我,我怎么说也是你娘啊!” 顾钧成却按住了林清屏的手,意思是让她别管。 “你说你是当娘的,别的我就不想说了,你两个女儿,一个清屏,一个二妹,我只说你是怎么对待这女儿的。二女儿林青云,明明聪慧过人,你非但不让她好好念书,你还500块钱把她卖给一个瘸子当媳妇,如果不是我媳妇清屏500块钱把她妹买下来鼓励她继续上学,二妹今天能在首都大学读书?” 顾钧成平时并不爱说话,今天沉着脸说话,跟训话时的架势一模一样的,铿锵有力,声势逼人。 这番话一出来,议论声就起了,“天啊,这是什么人啊!把女儿当什么了!商品吗?” “是啊!能考上首都大学的女儿呢!居然要卖给瘸子当媳妇?还500块?” “还把女儿卖给大女儿!真是头一回听这样的,真的长见识了!” “是!”顾钧成接着道,“尽管这样,高考的时候,我这位岳母,还偷领了林青云的准考证,以准考证为要挟逼她嫁人!”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天啊!竟然有这样的母亲!” “真是闻所未闻!” 顾钧成脸上一片怆然,“是,我是军人,但我也有要珍爱和保护的私人感情,本来以为娘亲那里,是孩子最好的避风港,可没想到,却是最大的狼窟,如果,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我又怎么配做男人!” “是!小顾,我们支持你!” “小顾,你放心,今天的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怎么去做,我们都会站你这边,你这身军装,不会脱下来的!” 林清屏:…… 没想到,顾钧成也会打感情牌…… 顾钧成眼神黯然,“谢谢大家,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做儿女的,不到最后一刻,谁愿意和娘亲决裂?我们一忍再忍,都只因为念着那点孝道,念着那点恩情,但是,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小顾,我们都懂!你这岳母实在太过分!”邻居回应得很紧。 顾钧成已是一片神伤,“可就算这样,我们也只能把她送回去,只是,我经常不在家,今天,小顾也拜托邻居照看一下林清屏,她一个女人,胆子小,体力小,待人和气惯了,被人欺上头只会哭……” 吴阿秀眼睛都瞪大了,这是说的林清屏?胆子小?力气小?待人和气?只会哭?这四句里哪一条和她有半点关系? 林清屏自己也觉得有点汗颜,好像说得有点过分了呢? 顾钧成继续说,“如果再有不明不白的人找上门来,不敢麻烦大家太多的,就报个信,让林清屏暂时别回家,找个地方躲着就行,等我回来再处理。” “那哪能啊!我们都是街坊,街坊不就是互相帮助吗?俗话还说了呢,远亲不如近邻!我们肯定会护着林清屏的,不是通风报信就算了的!”邻居们纷纷道。 “那就感谢大家了!”顾钧成深深表示谢意,一只手便钳住了吴阿秀的胳膊。 吴阿秀只觉得自己胳膊仿佛要断了,尖叫出声。 众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替顾钧成感到委屈,“小顾你这是要怎么做呢?需要我们帮忙吗?” 顾钧成一脸难过,“我去买票,把岳母和妻弟送回去吧,不管怎么样,也是亲戚,谢谢你们,帮我安慰下林清屏就好了。” 众人叹气,只说小顾和小林摊上这样的娘,真是倒八辈子霉,又说到底小顾还是善良,这样还放不下这份亲情。 只有吴阿秀手臂痛死了,在那直嚷嚷,“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众人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小顾都这样好了,这人还不知好歹呢!纷纷让开一条路,让顾钧成走。 顾钧成拉着她,五指如铁,一直将她拖到拐角处,手一松。 “哎哟哎哟哎哟……”吴阿秀捂着自己手臂,叫个不停。 顾钧成的脸色已经瞬间变了,从最初的一脸神伤,变得冰冷无情,连眸子都透着深深的冷意,“这就痛了?” 吴阿秀不知道自己手是不是断了,只管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顾钧成面色如铁,“岳母,你知不知道,我从前上阵对敌,这里,这里,这里……”他一个一个地方指自己身上,“连中五枪,那才叫痛啊……痛得我每走一步,血就往外喷一股,我觉得我再走下去,血就流干了,可是,我还是跑过去,把开枪那人给……” 吴阿秀背上寒气一起,抬头看顾钧成,只觉得这人面目可怖无比,顿时整个人都跟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她身上最多地方也痛起来了。 顾钧成一笑,“岳母你想什么呢?我只是狠狠将他摔在地上,用枪指着他头而已,我的血染了他满脸,他整张脸都泡在血水里,只露出两个眼睛,像两个大窟窿。” 吴阿秀嘴唇发白,眼前的他脸上仿佛流满黑红的血,眼睛两个大窟窿。 “还有一回,我被人敲断了骨头,我听见我骨头咔嚓断掉的声音了,我对自己说,我就是怕也要爬过去把人干掉……” “啊——”吴阿秀捂住耳朵,觉得戏文里见过的黑面阎王长得就跟顾钧成一模一样了,两腿抖个不停,两腿间一热,竟然尿在了裤裆里。 顾钧成看着地面的湿印,冷笑。 第176章 你的容光,胜过人间无数 “岳母,我可是在枪林弹雨、血海尸林里爬过的人啊……” 这话此时此刻从顾钧成嘴里说出来,配合着他冷笑的表情,看在吴阿秀眼里,比山村遇鬼还可怖。 “我我我……成成成……”吴阿秀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顾钧成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却显得比冰冷的脸更加可怖,“岳母,你现在最好跟我走吧。” “去去去……哪里?”吴阿秀愈加抖得厉害。 顾钧成也不说话,只往前走。 吴阿秀本来磨蹭着想溜的,顾钧成一个回眸,冷眸如刀,她一个激灵,赶紧跟上了。 前方有老头摆了象棋盘在下棋,一群围观的在那里看,还会下个小注助兴,林家贵就蹲在那里。 顾钧成走到林家贵身后,铁掌落在他后颈。 林家贵回头一看,吓得魂飞胆丧,被顾钧成拎了起来。 火车上。 向南而驶的火车。 吴阿秀和林家贵挤在人挤人的车厢里,一脸憋屈的样子。 他们被顾钧成带到火车站,给送上回家的火车了! 关键是,这火车票的钱,还是吴阿秀自己出的! 吴阿秀本来想不出的,但那个天杀的顾钧成不知从哪里寻摸出来一块砖头,她以为要用砖头砸自己呢!结果,他一只手,就把砖头捏碎了…… 这比用砖头砸她还可怖! 她忙不迭地就买了票,和林家贵一起上了火车。 但这上了火车以后,她心里越想越不舒服,这是她这辈子以来输得最彻底的一次!来首都本来是想拿捏女儿的,结果,丢了个大人!这让她怎么忍得了? “哎呀,这火车里怎么这么臭啊!一股尿骚味!”旁边有人在抱怨。 “哎,是厕所里传来的吧?天气热,你就忍忍吧!”有人劝。 “这臭味也太近了,好像就在旁边!我们这离厕所远着呢!” “是吗?别是有人就在这里撒尿了吧?” “那也太不要脸了吧?” 原本吴爱秀还没留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当她忽然感到自己裤裆里湿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顾钧成吓尿了,这些人骂的就是她! 居然吓尿了…… 太丢人了!简直是她这一生的奇耻大辱! 她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这要让村里知道,她还怎么做人? 一想到顾钧成回去跟林清屏说她被吓尿了的画面,她恨不得这泡尿淋在顾钧成头上!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不能再忍下去了! 无论如何,这泡尿都要溅到林清屏两口子身上她才能平复这怒火! 车到下一站的时候,她抓住林家贵的手,“快!跟我下车!” “娘,你又要干啥?”林家贵已经很不耐烦了。 “下来!”吴阿秀不由分说,一直紧拽着林家贵,把他拽下了车。 林家贵在月台上跳脚,“娘,你丢人还没丢够吗?我可不要再去丢人了!说得好好的,来跟着大姐吃香的喝辣的享福,日子还没我在县里舒坦!” 吴阿秀冷笑,“这次,保管要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啊,还要给你找个首都大学的媳妇!让她天天伺候你,你就等着过舒坦日子吧!” 林家贵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娘,一路问着怎么再转车去首都。 顾钧成送完吴阿秀两母子回到家中的时候,围观的邻居已经散了,房东也不见了,屋子里亮着一盏灯,浓浓的肉香飘出来,拉上的窗帘内,映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进门,林清屏穿着一件简单的棉布裙子,长发松松地挽了个丸子在脑后,颈间戴了一条细细的链子,不是他送的那条,细细的,银亮银亮,在她皮肤上闪烁,衬得她皮肤愈加白皙,脂光如玉。 她听见门声抬头,看见他,灿然一笑,“你回来了?” 就这么一笑的容光,盖过了人间无数。 他走过去,轻轻拥住她,只觉得她纤细的身体在他怀里,不盈一握,“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条?” 林清屏戴的是一条银链子,更朴素一些。 她回头一笑,“你送的那么老粗一根,我可不好意思戴,太显眼了。” “我的,很粗吗?”顾钧成绝没有别的意思,低头看着她颈上这根银链,心里在比较。 但林清屏却莫名其妙想到了别的东西,脸一红,挣开他,回头嗔他一眼,“流氓!” 顾钧成:…… 看着她匆匆跑进厨房的背影,他忍不住跟了过去,“那你说是不是啊?” 林清屏:…… 原本没有什么的,一个平平常常的傍晚,就因这一句,生出许多旖旎滋味。 在林清屏再一次被顾钧成拥住了的时候,林清屏把最后一道蔬菜端了起来,“别闹啊,我还有正经事跟你商量呢!” 顾钧成这才放开了她,环顾一圈,“孩子们呢?” “大姐和赵大姐带出去玩了,说是就在外面吃小摊儿,不回来吃了。”林清屏看见他刚才进门时放下的袋子,“你这买了什么回来?” 再细看,两瓶红酒。 “你还真打算跟我喝酒啊!”她惊叹。 他微微笑了笑,眼里闪过别样的深意。 “对了,我娘和我弟呢?”林清屏问他。 “送回去了。”他道,“不过,岳母应该不会就此罢休,再来找我们应该不太敢,你要叮嘱二妹,做点准备。” 住要他不能每天在家待着,只能让姐妹俩防范于未然。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们自己拿她没办法,可以去武家求助,你跟武天娇不是好朋友吗?” 林清屏道,“我们自己可以的,今天就算你不回来,我也能搞得定。” 她偷瞟了他一眼,“我做那哭兮兮的样子都是演戏呢!” 在这件事里,既然惊动了邻居,她就必须当弱者,因为我们的道德规范里,孝道大于天,不装无辜小白花,在舆论上得不到同情,她自己无所谓,就怕影响顾钧成的名声。 “知道你行。”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黯然,“但总归是我不能经常在你身边,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那么多,是我不好。” “你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我有怨过你吗?你的工作是为了什么?为国,为大家,我有这么小气?”林清屏瞪他一眼,“好了,倒上酒吧,正好,我有件我们自己小家的事要跟你商量。” 第177章 你喝了酒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餐厅亮着一张橘黄的老式灯泡,温暖的灯光从顶上倾泻下来,给整个餐厅都笼上一层温馨。 林清屏自己剪的方格子布,锁了边,铺在餐桌上。 餐桌中间,摆了一个喝完麦乳精的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支月季。 顾钧成给她把红酒斟上,用的就是小卖部里买的便宜玻璃杯,杯子上还印着喜庆的花样,和林清屏上辈子喝红酒用的高脚杯完全不是一个气质,但,那些杯光觥筹、衣香鬓影的日子并不比这一刻更温馨。 顾钧成端起杯,轻轻和她的一碰。 林清屏按住了他的杯子,“有件事,我得先和你说,免得你喝醉了以后答应的事,第二天反悔。” 他笑了下,“你以为我喝完酒和你一样吗?” “我喝了酒啥样啊?”林清屏忍不住怼他。 他目光凝视在她脸上,眼里流光浮影,似笑非笑,似乎在找形容词,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可爱”。 林清屏瞪了他一眼,得,她想起自己在顾家村醉酒的事了,那是可爱吗?那是出尽了洋相好吗? 他笑了笑,怕揭她的短,惹了她生气,紧接着又说,“什么事?你说。” “这房子,我们原本不是说租一年吗?我们当时只付了半年的房租,我也是突然决定不再租的,本来对房主还很歉意,打算补偿他一些,结果他今天说,不用,本来他也是打算卖房子的,只是因为我们一直租着,他打算等租到期再说,既然我们决定不续租了,他就打算现在卖。” 顾钧成一听就懂了,“所以,你打算买下来?” 顾钧成算是发现了,他媳妇儿有买房子的瘾,尤其是首都的房子,原来在老家也听说她要买老家的房子或者省城的。 “对!”林清屏忙点头。 “这有什么啊,想买就买,如果钱不够的话……” “顾钧成。”林清屏打断了他的话。 “嗯?”顾钧成看着她。 林清屏想了想,“的确是钱不太够……” 顾钧成便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这个房子的价格他大致知道,因为林清屏买隔壁那套的时候,过程他是知道的,应该已经花光家里所有积蓄了,她带着志远在北京生活,还有二妹、他姐、小麦都靠着她,她日子不知道过得多艰难,他那点工资,只怕仅够开支…… 在顾钧成的计算里,成功地忽略了林清屏是个赚钱的人…… “林清屏。”他道,“没事,我来想办法,我明天就把钱给你,你跟房主聊好就行。” “你工资不是都交给我了吗?哪里来的钱?”林清屏故意挤兑他,但是也是真的诧异。 “你放心好了,我能想到办法,你别操心了,来,干杯,为我们又要添个新房子!”顾钧成举起了杯子。 林清屏却仍然按着他的杯子,“顾钧成,我还没说完……” “嗯?”他一脸耐心地,等着她说。 “如果,我说,这房子,我想买给二妹呢?”林清屏盯着他,看他的反应。 只见他一脸恍然,拍了拍自己的头,“看我糊涂的,怎么把二妹忘记了!没错,在首都这样的大城市,二妹自己有个房子,有个家,以后谁都欺负不了她,走到哪里,跟谁在一起,都胆气十足!” 说完,他也明白过来,“原来你是这样才怕我反悔?” “嗯……”林清屏点点头。 他失笑,“我们俩能住多少房子?你可真是……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行了,明天我给你钱,你把房主约来,手续得后天办了吧?明天不上班,到时候你和二妹自己去办。” 林清屏一笑,是啊,她怎么把他想成这样的人呢?上辈子她只差把顾家搬空了给娘家,他也没说什么,他送她的那些贵重东西,最后不是都进了娘家吗?下次她要,他还是送…… 怎么世界上有这么傻的男人呢? 上辈子那个蛮不讲理的她,有什么值得的呢? “顾钧成……”她小小的声音叫他。 “嗯?”他笑,“这酒还不能喝呢?” “嗯!”她用力点头,“你还没问我差多少钱呢?” “差多少?”他随口一问,心里想的还是要把全部房款从他这里出,她就算有点积蓄,也该留着给她傍身。 “嗯……”林清屏眼睛咕噜噜一转,“我算了,差两百块哦……” 顾钧成:…… 看着顾钧成的呆样,林清屏忍不住喷笑,“你是不是觉得差整个房款?” 顾钧成:……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现在才明白,他媳妇是在逗他,买个房子,差两百块,能叫差钱? “顾钧成,这就是你不对了!”林清屏一副要狠狠批评他的样子。 顾钧成挺无辜的表情,明明是她戏弄他,怎么还是他不对了? 林清屏点醒他,“你,完全不相信你媳妇的赚钱能力!” 顾钧成:…… 顾钧成可以说是无话可说,他倒不是不相信他媳妇的赚钱能力,而是,从来没想过家里花大钱的时候要靠他媳妇,他是男人,撑起这个家是他的责任。 林清屏当然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故意逗他而已,说完又笑了,“顾钧成,据我天天看报纸,以及对照国内外经济发展史得出一个结论,以后房产业会飞速发展,我们这房子,一套可能会值很多很多钱,多到,我们一辈子都想不到的钱,到时候,这钱可就是二妹的了,你真不后悔?” 顾钧成从来就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更不是一个重钱财的人,听她这样说,只道,“我只知道一件事,这酒,你再啰啰嗦嗦不喝,等下有你后悔的!” 林清屏:…… 杯光摇曳,林清屏端着杯子,透过红酒的酒液,偷瞄他的脸,只见他端着杯子,仰头,一口喝尽,吞下酒液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林清屏嘴里那口酒,咽下去,也烧到了心里。 是因为氛围吗? 她上辈子喝红酒,一瓶下去都没事,今日,不过两杯,眼前就开始旋转了,眼前的顾钧成,变成了两个重影,但无论哪一个,乌黑的眼眸里,都有星辰闪烁…… 第178章 喝酒后的她 “两个顾钧成……”她伸出两个手指,又开始犯迷糊了。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顾钧成在笑。 他皮肤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睛的弧度会微微弯起,里面眸光潋滟。 林清屏便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走到他身边去,但起身的瞬间,没能站稳,一个趔趄,扶住桌子才站好。 她扶着桌子看过去,只见他的笑容仿佛更大了。 她嘟起了嘴,生气的样子,“你不扶我!你还笑!” 说着,扶着桌子往他那边移。 顾钧成站起来要扶她,却被她用手一指,“不用你过来!我自己可以!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动!不许笑!” 顾钧成笑容裂得更开了,站着不动,但也做好了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林清屏扶着桌子,走到他面前,手一松,整个就掉进他怀里了,被他抱了个满怀。 林清屏摇晃的身体终于找到了结实的依靠,很是安心,全身都踏踏实实地靠着,仰头,双手捧着他的脸。 顾钧成已经不笑了,只低头看着她。 她有些扫兴的样子,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又捏着他脸颊往两边扯,嘴里不满地哼哼唧唧,“顾钧成,你怎么不笑了……你笑起来好看呀……” 顾钧成的脸被她捏得强行裂开嘴露出牙齿来。 她这才满意地跟着笑,“这还差不多……顾钧成,你以后多笑一点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总是黑着个脸,跟黑面神似的,让人心里害怕……” 顾钧成握住她乱捏的手,呼吸里全是她说话时吐出的酒味,她喝下去的那些酒,仿佛浸入了眼睛里一样,琥珀流光,一眼沉醉。 “我就那么可怕吗?”顾钧成凝视着她嘟着的喋喋不休的粉嫩唇瓣,声音暗哑下来。 “是啊……”林清屏趴在他胸口,一下一下点着他胸膛地数,“我告诉你,你就是很凶,你老说,林清屏!看我怎么收拾你!林清屏!你等着!林清屏!你再惹我!林清屏……” 顾钧成:…… 顾钧成哭笑不得,这些话都是什么时候说的?不都是她撩他的时候吗? 门响,有人进来了,正好将这段话听在耳里,稚嫩又仗义的声音就响起了,“顾叔!你怎么可以凶我妈?” 顾钧成:…… 这一个顾叔一个“我妈”的称呼就够让人呕的了,还替他妈出头呢? “你小孩子懂什么?”他唬起了脸。 这可直接让志远抓到证据了。 志远马上道,“你看你看!你现在就是我妈说的黑面神!” 林清屏抬头一看,可不是吗?又摆臭脸了! 林清屏马上揪住了他的脸,往两边扯,“不许凶我儿子,你要当个慈父……不,慈叔叔……” 顾钧成真的呵呵了,你们母子一心也就算了,你都喝成这样了,“慈父”和“叔叔”倒是分得清清楚楚! 那边志远也在说,“顾叔,不许凶我妈!” 得,他在这个家里,地位已经到最低了呗…… 赵大姐跟着进来,看见这一幕,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低着头把志远牵进去,“好了好了,你妈和你顾叔好着呢,你小孩子不懂。” 志远迷惑不已,这也跟他是小孩子有关?和一个人好不就是好好跟她说话,不舍得打她骂她吗?怎么大人好的方式,是凶? 志远带着这个迷惑被赵大姐拉走,顾钧成一看四下无人,小声问她,“吃饱了没?” 林清屏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刚才不是在说凶的事吗? 她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那就……”他话没说完,直接把她扛了起来。 “顾钧成!你干什么?”林清屏捶打着他的肩膀。 “收拾你啊!” “顾钧成!你……不知错!你还凶!” “我知错啊!” “那你还说这么凶的话!” “嗯……知错,但是不改……” 随着“不改”两个字,二楼房间的门一开一关。 林清屏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头有些重,还有些昏沉。 作为学生,醒来后窜进脑子里的第一件事是:今天有没有迟到? 然后迟钝的大脑慢慢反应过来,今天周日,再然后,脑子里一点点回放昨晚的事——她和顾钧成喝红酒,好像喝断片了。 上次在顾家村,她喝多了就很失态,不知道,昨晚她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没有?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酒量怎么也随着重生退步了呢? 起床穿好衣服,还坐在床上呢,房间门开了,顾钧成从外面进来。 他应该是从外面回来,衣服已经汗湿了,进来后,交给她一个塑料包,转头就拿了件背心去洗澡了。 “什么东西啊?”她问了一句,但是话没说完,他人已经出去了。 林清屏皱皱眉,打开塑料包,里面又包着报纸,再打开,竟然是一大包钱…… 林清屏混沌的脑子总算清明了:昨天她跟他提了买房子的事,他说钱的问题交给他,结果,他就真的给她把钱弄来了。 就是这么个人,前世今生从来如此,不管她要什么,他就能满足她,但是,他在金钱方面又有多少呢?他是个拿工资的,工资还交给了她…… 她有些内疚,昨天不该跟他说那些话,她又不是真的没钱。 等他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她就问他,“顾钧成,你哪来那么多钱?” 她相信他的人品,不会做违背原则的事,但是,她想不出来他能上哪弄钱,如果是去借的,真的没有必要,她有钱啊,他知不知道他傍了个小富婆? “你要说实话!”她追加了一句,就怕他说他那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的说辞。 他便说了,“之前送稀奶油给你的大叔,你还记得吗?当初他想发展乳业,没有资金,找我借了一笔钱,上次他就说还我的,我没来得及收他的,我早上去邮局给他厂里打电话,厂里人说他人就在首都,我就去找他了。” 林清屏心里算账,他入伍已经十余年了,刚进去的时候,工资没几个钱吧?就算几年后升到排长,也就50多块,随着当兵年数增加,职位不断升高,现在她倒是能清清楚楚看到他工资上的钱。 也是好在现在房子真的便宜,顾钧成这么说倒也合理。结婚后他交给她的工资只有一年多的收入,看来前面的钱都借给大叔了。 “我基本不怎么花钱,工资都存起来了的,给我妈她也不要,再加上过去那些年立功不少,奖金加在一起,就都借给他了。” 第179章 酒品不行,醒来不认账 他想了想又道,“说起来还是愧对你,说亲是我妈去说的,等我回来知道彩礼只给了这么点的时候,我觉得挺对不起你们家,所以……” “所以我妈说什么你都听,要什么你都给!”林清屏接了嘴。 他笑了笑,称是。 “挺好的!交给我不比给我妈强!”林清屏哼道。 顾钧成扬了扬眉,没啥可说的,之前也不知道岳母是这种人。 林清屏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上辈子的后来,他不是知道她娘是这样的人了么?不一样任她娘予取予求,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顾钧成摸了摸她的头,“反正现在是你当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清屏在他抬手的一瞬间,看见他身上背心动了一下,露出背心底下一个红红的印子。 “你这是怎么了?”她把他背心扒拉开一看。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身上怎么这么多红印子?被什么蜇了吗? “你……上午上哪去了?这是被什么叮了?还是过敏了?”林清屏看得密恐都要犯了,从胸膛到腹部,全都是红痕! 他笑了笑,“是啊,被叮了。” “被什么叮了?蚊子吗?我们家哪里这么多蚊子?”林清屏狐疑,“我自打来了北方,觉得蚊子都比我们南方少很多。” “嗯,蚊子,好大一只蚊子!”他眼眉间透着促狭。 林清屏:??? 这表情不对劲啊! “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说!”她端起了脸。 他哭笑不得,“作案者还要审问受害者了?” 林清屏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我?” “不然还能是谁?总不会是我自己咬的吧?我也够不着了啊!”他掀起背心,给她看她的杰作。 “我……我怎么会咬你?我……”林清屏咬住嘴唇,皱着眉,拼命摇头。 她努力回想,倒是记得顾钧成把她扛进房间里,印象里是半宿旖旎,但具体过程,却是一点也记不起了。 “不承认?”他坐下来,学她昨天的样子,把她的脸捏成个元宝状,“果然酒品不行,醒来就不认账了。” 她拍打着他的手,“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你冤枉我!” “那我这一身,怎么解释?”他指着自己。 林清屏看了一眼,确实无法解释…… 皱着眉,闷不出声了。 他牵着她的手,在他每一个红痕上点过,“昨天,不知道是谁,就是这样,一下一下地点在我身上,每点一下,就咬一口,说‘这里是我的,我要做记号,这里也是我的,我要做记号’……” 林清屏呆住了。 怎么可能! “再耍赖的话,下回我要拿收录机把你说过的都录下来!” 林清屏的脸顿时腾地通红,立马抽回手,整个人往下一缩,缩回了被子里,并且把被子一拉,盖住了头,整个人藏在里面不肯在出来。 她现在信了,相信自己真的这么干过,只是,也没脸再见人了…… 顾钧成在扒拉她的被子,还在外面喊她。 她扯紧了被子就是不出去。 而后,她就感到她连人带被子都被顾钧成抱进了怀里,她的手被他这样禁锢在被子里,她反而不能挣扎了,他便一只手把她的脸从被子里扒拉了出来。 她满脸通红,一头长发乱蓬蓬,闭着眼睛装死。 顾钧成在笑,“这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挺……勇敢的吗?” 林清屏:…… 他这话的意思她还不懂了?就是说她平时挺不害臊的呗! 她闭着眼睛猛摇头,“我就是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他笑出声,“不不不,你昨天在行动上也是巨人。” “啊啊啊……不许再说了!”再说她又要当缩头乌龟了。 “好了好了,不要害羞了,男子汉大丈夫,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当的?”他用一只手给她理蓬乱的头发。 她要哭死了好吗?“我就是小女子,我就是不敢当!” 他再度笑出声,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句话。 林清屏眼睛顿时就睁开了,“顾钧成你说什么?” 顾钧成看着她不说话,眼眸里深深笑意。 “好啊,我还以为你顾钧成浓眉大眼的是个老实的,原来你也是个不正经的!”林清屏脸颊滚烫。 顾钧成一笑,“今天还聊不聊房子的事了?你打算在这赖一整天?” 对!差点把正事忘了! “都是你!”林清屏哼了一声。 顾钧成似笑非笑,“好好好,都怪我!” 林清屏:…… “你这是敷衍!认错态度根本不好!”林清屏点着他肩膀上坚实的肌肉。 “那要怎么样呢?写检查?站军姿?”他贴着她耳朵又小声说了句。 “你可真是!不正经!”林清屏将他用力推开,红着脸开门下楼去了。 林清屏其实昨天就约好了房东今天来家里谈,为此,还特意跟赵大姐说了,今天上午不去店里,还拜托赵大姐去学校告诉二妹一声,让二妹回来。 十点半左右的时候,二妹和房东差不多时间来了。 二妹一看这架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挨着她姐坐下,“姐,怎么了?”房东她是认识的,如果是要交房租,还需要她来干什么? 林清屏便把事情跟她简单说了。 别说二妹大吃一惊,连房东都觉得震惊,姐姐给妹妹买房子,还这么当着姑爷的面聊,不怕姑爷有意见啊? 二妹急坏了,偷偷瞧了眼厨房。 她姐夫正在厨房里洗菜呢! “姐,你……你这么做怎么行?我自己的前程,我自己以后奔,你帮我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你给我买房子!”她压低了声音,生怕厨房里的顾钧成听到。 林清屏拍拍她的手,“你未来要买房子也许不难,但能那么巧就买到跟姐一起?” 二妹听她姐这么大声说话,都慌神了,“姐,你小声点吧,你是生怕姐夫听不见啊!” “这有什么啊?”林清屏回头叫顾钧成,“顾钧成,你出来下。” 第180章 世界上的事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厨房里水声停了。 顾钧成走了出来,“怎么?是有什么问题吗?” 还以为谈不拢来了。 “没有,买房子怎么说也是大事,你也坐下来一起聊聊啊!”林清屏拍拍身边的椅子。 二妹再度惊呆。 所以,这件事是姐夫知道的? 那她更加不能占这个便宜! “姐夫。”她忙道,“这个房子,你们买下来还给你们自己就好,我在这里有一个房间,就已经很满足了,等我自己毕业以后,工作赚钱了,我会自己买房子的,真的不用你们专门替我买,而且,单位一般都会提供房子的啊。” 林清屏心说确实,这个年头买房子的人很少很少,单位都会提供福利房,像林清屏这样买了一套又一套的人几乎绝无仅有,所以,房价才是出奇的便宜啊! 顾钧成坐下来,正色道,“你刚毕业能有几个钱?就要自己买房子了?刚刚工作的年轻人,不买点好衣服穿?不需要有年轻人的爱好?都要花钱。再说了,单位的确会分宿舍,但是你姐现在给你买的这个房子,总归是比宿舍宽敞,也有自己的空间。这个事你不必再推迟了,是我和你姐商量过的,就这样吧。” “可是,姐夫……” “没有什么可是了,都是一家子,你好好上学,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听你姐姐的话。”顾钧成给下了定论。 二妹内心:好家伙,买房子这么大的事在姐夫那里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心里涌动得更多的,是感动。 她何其幸运,有这样的姐姐和姐夫。 说服二妹以后,林清屏就和房主把买房子这事定了下来,约好下周某个时间,她和二妹都没课的时候,去办手续。 既然来家了,林清屏便留房主中午一起吃饭。 二妹很自觉,知道要做饭,便准备进厨房去,结果,有人比她还快——顾钧成已经回厨房继续写他没洗完的菜了。 “姐夫,我来吧。”她一边说一边撸袖子。 “你到外面坐着去,我接着洗。”顾钧成头也不抬地说。 她姐也让她出去。 二妹悄悄把她姐拉了出去,在外面小声嘀咕,“姐,你怎么让姐夫回来做饭啊!” 林清屏一脸疑问,“为什么不能做?” “哪有男人下厨房的!”二妹心里根深蒂固的思想和习惯,厨房里是女人待的,至少在顾家村、在林家村,她都没见过男人下厨房,“这件事我早想提醒你了。” 林清屏笑了笑,“这世界上的事,除了生孩子男人不能做,有什么是他们干不了的?” 二妹见她油盐不进,嘟嘴道,“还有奶孩子!” “不,奶孩子都可以!奶粉喂养!”林清屏点了点她噘起的嘴,“你要记住,世界上的事没有什么是谁不能做的,关键在于,他愿不愿意为你做。” 二妹听了,若有所思,但还是担忧,“你就不怕,万一哪天来一个把姐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人把他给抢走了?” “亏你还是大学生呢!”林清屏戳在她脑门上,“如果他这么容易就被抢走,那他也不值得我去抢了。” 二妹再度一愣。 她姐真的,说话跟从前太不一样了,跟周围的人也都不一样。 她从前在村里,洗衣服的时候听那些媳妇子说话,说的就是要怎么怎么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好像抓住了男人的心才是值得骄傲的。 她姐也和她一样是从村里来的,并没有比她多读多少书,怎么说话行事就完全不同了呢? 顾钧成在厨房里洗菜备菜,他刀工很好,切的丝儿又细又均匀,剁肉泥又快又细腻,等他把菜备好,林清屏就来炒菜,他在一旁帮着切佐料、准备盘子,倒也配合得非常默契。 二妹看了几次,觉得没有自己插进去的地儿…… 她确认在姐姐姐夫同时在的地方,她是个多余…… 所以,干脆到外面和房主聊天去了。 中午就他们四个人吃饭,志远已经和小麦一起被赵大姐及顾有莲带去了店里。 林清屏和顾钧成两个人炒了好几个菜,先留了一部分出来,准备送到店里去。 待午饭吃完,林清屏便和顾钧成一起去店里,二妹则要去学校了。 林清屏把她娘吴阿秀来首都的事跟二妹说了,也遵照顾钧成所说的,让她提防着点,别给二妹带来不好的影响。 二妹听见这件事,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没有人能在割断亲情,特别是母女情的时候能铁石心肠。 娘亲和弟弟,永远是二妹心头的一根刺,扎得很深很深了,拔不出来,时不时要痛一下。 林清屏理解她。 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经历过一辈子,她也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想着:毕竟是她娘,生她养她的娘。明明娘最喜欢的是弟弟,可她仍然会不断地付出,不断地讨好她娘,有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她娘能对她开个笑脸吗?还是已经成为习惯? 而二妹没有像她一样重生,不能预知她的上辈子,只怕心里多少会念着:那是娘。 “青云,你记住,姐不会害你,娘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如果你一直忍让,一直念着她生你养你,后续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比五百块把你卖了、偷取你准考证,更严重的事。”林清屏郑重其事。 二妹听了点点头,“我知道的,姐。” 二妹决定就一个准则:凡事听姐的! “嗯,那你回学校吧,我去店里了。”林清屏稍稍放心。 到店里后,顾钧成很自觉,进后厨和面去了,和面这种力气活,只要他来店里,他就非常自觉地接下来了。 林清屏觉得好笑,把饭盛出来给顾有莲、赵大姐和两个孩子吃。 顾有莲知道林清屏不再续租房子,那么就意味着林清屏得搬家了。 “瓶子,过两天杜根会回来,我让他把家给搬了,你也好搬进来。”顾有莲主动道。 她买的房子,房主已经交房了,只要打扫一下卫生,就能进去住,她搬了,正好把林清屏自己的房子腾出来,让林清屏搬进去。 “好啊!”林清屏也有这个打算。 转眼间,他们这几个从顾家村懵懵懂懂闯进首都城的“乡下人”也在首都扎下根了。 似乎是我们的传统思想,不管是哪个年代,有了房子,才算是落地生根。 趁热打铁。 周一下午,林清屏就和二妹、房主一起去办买房手续。 林清屏用的自己的钱,把顾钧成交给她的那一包全部存进了顾钧成的折子里,那里,还存有顾钧成的工资。 虽然顾钧成真的给她拿来了买房的钱,但是,给自己妹妹买房,还是用她自己的钱吧。 他的心意是他的心意,她不能这么理所当然。 杜根就是在这天回来的。 一回来,就把家里卫生全部打扫干净了,第二天就把家搬了。 说是搬家,其实东西不多,家具原本就是用的房里现成的,只要把衣服和生活用品挪过去就行,杜根一个人忙了一天,也就忙得差不多了。 林清屏其实是有些舍不得现住这套房子的,那毕竟是她和顾钧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里面的一片窗帘,一块桌布,都凝聚了她的心血,更别提她钟爱的大书桌,顾钧成专门为她做的淋浴。 不过,本来人生就无不散之宴席,二十年后,这些房子全部要拆,这样想想,也就释然了,而且,大书桌和淋浴也可以搬过来,只等顾钧成回来就成。 于是,周四下午,林清屏和二妹都回来把家搬到了隔壁,自此,真正住进了她自己重生后第一套房子里。 也就是在周四,在二妹回来搬家的时候,她娘吴阿秀和林家贵出现在了校园里。 这一次,她娘没有去找林清屏,也没有去二妹宿舍蹲二妹,而是去了男生宿舍,在男生宿舍门口,她蹲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蹲到从图书馆回来的云旗。 她这次倒是打扮得挺洁净,虽然衣服不新,但是,是她在村里去吃席的衣服,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倒像个朴实的农村妇女。 一看见云旗,她就大踏步冲上去,直接冲到云旗面前。 云旗被吓了一大跳,一看,是个陌生的大娘以后,还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他以为是自己走路没看,冲撞到别人了。 说完,他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衣服被吴阿秀抓住了。 “大娘,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云旗礼貌地问。 “我是,林招娣她娘。”吴爱秀拽着他不放。 林招娣?云旗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是什么人。 林家贵在一旁道,“林青云。” “对对对,林青云!”吴阿秀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个死大女儿给二妹改名字了! “哦——”云旗这才反应过来,细细一看,林家贵倒是跟林青云有几分相像,心里已经信了一半。 吴阿秀又从包袱里面取出一封介绍信,“这是我们村里开的介绍信,不信你看看。” 第181章 青春心事 云旗一看介绍信上盖着的村支部大红印章和写着的名字:吴阿秀、林家贵,心里更是相信了几分。 吴阿秀又说,“我两个女儿都在首都呢,大女儿叫林清屏,她男人也在首都,叫顾钧成,顾钧成姐姐也在首都住着,叫顾有莲,还带着个女儿小麦。” 这下还有什么怀疑的? 样样都对得上! 云旗忙道,“这样,我是林青云的同学,我带您去找她吧,她今天回去搬家去了。” 搬家? 吴阿秀心里倒是对上了,林清屏的房子租期到了,确实要搬家了。 “搬去哪里?”吴阿秀忙问。 “哦,听青云说,就搬到隔壁。”云旗如实说。 “隔壁?”吴阿秀蹙眉,那不是顾有莲的房子吗?吴阿秀心里极度不平衡起来,那么好的房子,为什么是顾家的!不,这都得是杜家的了! “对啊!我现在带你们去吧!”云旗很热情地说,本来他就想帮林青云搬家的,但是,林青云不准他去…… 他也没办法啊,林青云说什么都不让他做的事,他也不敢…… 吴阿秀却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在学校等她来吧,她们姐妹俩跟顾家的人住在一起,我去打扰不好,给瓶子添麻烦呢!” 吴阿秀这两天可是尽跟着二妹了,发现,二妹跟眼前这个人走得很近,以她这么多年看村里男男女女的经验,这个男的绝对对二妹有意思! 她私下里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个男娃叫云旗,是首都高干子弟! 首都高干啊! 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对吴阿秀来说,县里的干部就已经是云端上的人了!这首都的干部,得是什么神仙啊! 顿时,顾钧成在她眼里就不值钱了,顾家村的土玩意儿,什么东西!能有首都的干部值钱? 而且云旗长相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城里人的样子,跟老家乡下的男娃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所以,林清屏别的事没干好,这件事倒是做对了的!让二妹考大学,没错!不考上大学,哪里遇到首都干部家庭的孩子啊! 云旗最近跟二妹确实走得很近。 二妹在教室上自习,云旗给她占座;二妹去食堂吃饭,他先给把她喜欢的菜打了;二妹有社团活动,他陪着一起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家中连爷爷都支持他,但是,他不敢跟林青云表露心迹,怕林青云拒绝他,连在林青云身边他也待不成了。 现在,林青云的妈来了,他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他想了一下,确实,清屏姐和顾家人住在一起呢,还有志远和赵大姐,确实没有大娘和弟弟的住处了,他赶紧道,“那这样吧,我领你们去招待所住。” 学校旁边是有招待所的,志远先领着他们去办理入住,先付了几日的房费,还把自己学生证压在招待所,暗地里叮嘱服务员,“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房费管我要就行,别找他们要。” 服务员见学生证上什么信息都有,不怕找不到人,也就点头同意了。 吴阿秀这回脑子清醒得很,也学乖了,到房间里以后,假意把房钱给他。 云旗肯定不会收,推来推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阿秀得意地把钱收了起来。 云旗又带他们去吃饭。 自打从林清屏的屋子里离开,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这顿可算是吃了满足,最偶放下筷子打嗝的时候,满嘴油光,全是肉味。 云旗倒是没放在心上,又把他们送回招待所。 二妹是第二天早上才从家里来学校的,直接去了教室上课。 早早的,云旗就已经给她占好座儿了,朝她招手。 二妹其实不傻,云旗刻意的亲近她怎么不知道? 至于她内心,这样美好的年纪,有这样一个家世优越,人品优秀,长相出色的人对自己示好,很难不心动。 但是,云旗不说,她也就假装不知,只在每日这样暧昧的情绪里,倒也十分甜蜜。 坐下来以后,云旗就跟她说,“爷爷说,你们好久没去家里做客了,这周有空的话,和瓶子姐、志远一起去家里坐坐呗?老人家挂念志远呢。” “好啊!”面对老爷子的邀约,二妹欣然应允,她、志远和老爷子,在顾家村结下的往年情义,可是很难得的。 她没想到的是,云旗接下来说,“还有,你妈和你弟弟,昨天来学校找你,你不在,我带他们去招待所住了。” 二妹的笔掉落在桌上。 “怎么了?”云旗见她惊大于喜。 “哦,没什么……”二妹捡起笔,喃喃,“太意外了,没想到……” “是啊!”云旗也笑着说,“大娘应该从来没出过远门,我看着他们一头雾水的,就带他们先住下了。” 二妹脑子里嗡嗡嗡的。 每一次她娘和她弟出现,真的没有好事。 她姐千叮咛万嘱咐,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忽然有些难过,系里也有好些女生的,她们收到家里的来信都很高兴,提起爹娘,都是想念,为什么,到她这里,是这样的尴尬。 “青云,你怎么了?”云旗发现她神色不对劲。 “哦,对了,住招待所多少钱?我给你。”林青云自知家庭和云旗家差距很大,所以,在钱这方面,铁了心不会亏欠他,不能让云家的人瞧不起自己。 这种心理,与其说是为了维护自尊,不如说,归根到底,其实是自卑。 是的,她一个乡下丫头,闯进大首都,本来就惶惑,更何况,中意的男生还是首都干部家庭,她思来想去,除了同在首都大学念书,没有哪点能比得上他。 云旗当然不想跟她算得这么清楚,但是,二妹的态度太坚决,甚至说出来,如果不收钱,她就不去云家了,以后也不会再和云旗来往。 云旗这才慌了,把钱数一分不差地告诉了她。 二妹的钱,主要来自大姐。 跟着大姐卖衣服的时候攒了一些,每个月大姐会给她生活费。 她本来拿着大姐的钱就觉得沉甸甸的,大姐并没有比她大多少,已经这么能赚钱了,她却还要大姐养。 第182章 想吃天鹅肉 她一贯很节省,但在这件事上,决不能省。 她将房费连同饭前都给了云旗。 云旗总觉得她突然一下心事重重的,问了几遍,二妹也不肯说。 她怎么能说呢? 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做了那许多的事,她怎么好意思让云旗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她和云旗还不是啥都能说的关系。 云旗见她一再含糊其辞,也就不再问了。 中午,下课以后,二妹打算独自一人去了招待所,没有让云旗跟随,她也没有去告知大姐,大姐已经够忙了,就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了。 谁知道,她却在教学楼门口见到了她娘,和她弟站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她赶紧走过去,挡住他们的视线,“娘,你们怎么来了?” “招娣!”她娘抓住了她,一眼却又看见紧随出来的云旗,忙高兴地招手,“云旗!” 云旗一笑,走了过来,“大娘,家贵。” 好吧,这样下去二妹又没法和她娘好好说话了。 她转头对云旗说,“你不是说,中午老师叫你有事吗?你还不去?” 云旗:…… 好吧,这是赶人了。 “行,那我先走了啊,大娘,家贵,再见。”云旗知趣地走了,只当林青云要与家人说体己话。 学校不止一个食堂,二妹刻意避开了大姐常去的那个食堂,带她娘和她弟去吃饭。 去食堂的路上,她娘和她弟就一直在东张西望地看,进了食堂以后,二妹给他们找了个座位让他们坐着等,他们仍然是在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看。 “家贵,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屁股大,好生养。” “怎么不找头猪啊?” “啧,你懂什么,你可是我们林家的独苗苗,根儿不能在你这里断了!再看这个,走起路来精气神不错,一看就身体很好。” “还有这个这个,家贵,快看啊!这是这两天最漂亮的了!” 林家贵没理他娘,只盯着一个又一个走过的女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二妹打饭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俩不知道还在看什么,她娘眼里都看得冒精光了。 “吃饭吧。”她把饭盒往他俩面前一放。 菜不错,有肉,还是大块的肥肉。 林家贵一看,目光就收回来了,也不管他娘他姐吃不吃,自己抱着饭盒扒了起来。 二妹端端正正坐着,说,“等会我就陪你们去火车站买票,你们回去吧。” 吴阿秀这会儿兴奋得很,一听二妹这话,一桶冷水浇下来,当即就开始变脸,眼泪汪汪,“招娣,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娘只是想你们姐俩了,带着弟弟来看看你们,还给你们带了老家的特产,都放你姐那里了,你却要赶娘走,要让你们学校同学知道你是这么个不孝顺的,你同学和老师会怎么想你?” 二妹被她娘这句话给噎到了,她相信她娘做得出来,此时,只要她强行请她娘回去,她娘两腿一跳,坐地上就能一边哭一边唱她和大姐如何不孝。 是,她也可以把她娘干的那些事都说出来,让大家站在她这边,可是,有这么个娘难道又是多么光荣的事吗? 吴阿秀见她不说话,顿时觉得,这个二女儿比大女儿好拿捏多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又说,“从前是娘错了,可是娘也是为了给你们姐妹俩一个好前程,给你找的两门亲都不差,至少家里是有钱的,你过去只有享福的,你看你姐,现在难道不好吗?娘就是见识短,什么时候害过你们啊?我也不知道我两个闺女都这么本事,能上首都大学,我要早知道,能让你姐跟姓顾那土疙瘩结婚?来首都找个干部不好吗?” 如果是从前的二妹,早就被她娘打动了,她看着她娘表演,只冷声质问,“是啊,为我好,五百块钱把我卖给亲姐!为我好,叫彪形大汉来厂里强行抢我!为我好,家里肉和蛋从来没有一口给我吃!为我好……” “好好好。”她娘打断她,“你现在是大学生了,我说不过你,我不说了……” 她娘说着又哭起来,“可是,我想你们姐俩也是真的啊,不然,我大老远花钱买票来首都干什么?” “那现在你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二妹硬着心肠。 “首都这么大地方,我也想多见识一下啊,不然,等我和家贵在首都玩几天再回去?我们不麻烦你,真的,我们自己玩。” 二妹没吭声。 吴阿秀眼珠子一转,“你没说话就当答应了啊?” “吃饭吧。”二妹道,“我下午还有课。” 吴阿秀看着二妹板着的脸,谄媚地笑了,“招娣,你看,你这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以后就是吃国家粮的人了,你和你姐都出息了,可你弟呢,还是个乡下刨土的小子……” “他不是在服装厂上班吗?” 吴阿秀一噎,结结巴巴道,“那……那和乡下小子有什么区别?” 二妹知道她娘这么说肯定又有新花样了,新花样通常都是坑大姐的,只有大姐在赚钱。 她不为所动,“那你让他考大学呗,复习资料我和姐都有,他照着复习就行。” “我看见书头痛!”林家贵已经吃了大半饭了,饭盒里肉已经吃光,只剩白菜,他将饭盒一推,筷子一扔。 “我给你和娘两人打的饭,你一个人把肉全吃了?”二妹说完,就觉得自己是多此一说,这完全是她娘给她弟从小养成的习惯。 果然,她娘赶紧把饭盒扒拉过来,“没事没事,我吃白菜就行。” 二妹:……得,就知道。 她娘却看着自己儿子,满意得不得了,“招娣,你看你弟弟,是不是长得一表人才?我刚刚看了一下,你们学校的男大学生也没有几个比他长得俊的!” 二妹没说话,她弟什么德性她能不知道?绣花枕头一个! 她娘眼里却闪着算计的光,十分得意,“招娣,我觉得我们家贵这人才,配你们学校大学生足足能配得上,你看你弟现在对象还没有一个,你同学里有没有长得好,家里好,最好是首都干部的女娃,给你弟介绍一个?” 第183章 成为笑话 简直了! 二妹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娘到底脸有多大啊! 看着她娘满是算计的眼睛,二妹忍不住扔下一句,“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做!” 她娘一听就怒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给你弟介绍对象就伤天害理了?你弟怎么了?你考上大学就瞧不上家里了?没有我和你爹,能有你?” “吃完了吗?我下午还有课,我得上课去了!”二妹没接她娘的话。 她娘气呼呼的,三下五除二,把林家贵吃剩的饭都吃完了。 “走吧,我陪你们回招待所。”二妹起身。 她娘吴阿秀一肚子气,但也只能跟着二妹走了,还没到和二妹闹翻的时候,不能把那个姓云的首都干部子弟得罪了! 接下来几天,吴阿秀还真是挺消停的,既没找二妹,也没林清屏,以至于,林清屏根本就不知道她娘来过学校且住在学校招待所。 周六下午,二妹去看她娘,还陪她娘吃了晚饭,问她娘第二天周日有什么打算。 她娘手一挥,“我有安排,都和你弟安排好了,不用你管,你不用管我!” 二妹原本想周日陪她娘和弟弟出去玩的,既然她娘这么说,她也就作罢了,如约前往云家,看望云老爷子。 因她要回家接志远一起,就没让云旗等她,跟云旗说,他先回去就行,等会儿她自己带着志远直接去家里。 云旗答应了。 而二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到达云家的时候,云旗站在云家大门外的台阶等,和云旗站在一起的,还有她娘和她弟。 二妹脸都白了,“你们,怎么也来了?” 云旗笑嘻嘻的,“想给你一个惊喜。” 是挺惊的…… 要惊出人命了…… 但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没有退路可以走了。 把她娘和她弟赶回去吗? 看在云家人眼里,多么奇怪! 人家问她,她怎么答?说她娘是个滚刀肉?沾上就揭不下来? 那她也不要做人了…… 她甚至想着,干脆自称有事,让志远自己上去,她带着她娘和弟弟走算了。 正这么盘算着,头顶传来云老爷子的声音,“志远和青云来了?怎么不快点上来?青云,你娘还是第一次来家做客,快一起上来。” 竟然已经见过了? 云旗邀功似的朝着她笑,“大娘先来,已经见过爷爷了。” 二妹眼前一黑,差点没能站稳。 这是真的退无可退了…… 志远牵住了她的手。 小小的一只手,却是给了她力量,她紧紧抓住了。 云旗高高兴兴招呼,“走啊!” 二妹暗吸一口气,只能走了…… 周日,云家人都在。 柳雁在林清屏姐妹面前是丢了大人的,耿耿于怀,但偏偏云家一家子都对林家的这几个泥腿子青睐有加,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林家人也真有意思,姐妹俩带着拖油瓶来打秋风套关系也就算了,这一回,还把老娘和弟弟也带来了,真是不要脸到极点! 连带着,柳雁也怨上了老爷子: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带,这个家就跟垃圾站一样了! 二妹一进家门,就遇上柳雁的目光,那目光里的嘲讽和鄙夷,毫不掩饰,刺得人心慌。 柳雁嫌弃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吴阿秀和林家贵,他们踩过的地毯、坐过的沙发,她都觉得脏透了。 云老爷子和志远算是棋友,叫志远来,就是想和志远“杀”两盘。 不过,客人刚来他就一头钻进棋盘里也不礼貌,于是坐下来,与孙子云严云旗一起,和二妹一家子说话。 吴阿秀早已经被这宽敞的屋子看花了眼,这可是,比林清屏那个屋子漂亮多了! 她一颗心扑通乱跳,十分兴奋,仿佛,她也即将成为这样的屋子的主人! 吴阿秀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了,只要她儿子林家贵娶上首都干部家庭的女儿,她以后就是老太君了!住这样的房子不是轻而易举? 一时洋洋得意起来,听见云正问她“林小弟现在在哪里念书”后,眉飞色舞,“我们家贵还小呢,还没考大学,不过啊,我们家贵从小就聪明,考试一直都是全县第一,后来,不念书了,也比两个姐姐强,两个姐姐在学习的时候,不会都问他,他全能答出来!” 二妹:???我滴娘,你这牛皮不要吹得太大了! 云正听了,很是高兴,为人兄长者,总喜欢看到小弟们聪慧勤奋嘛!自己弟弟云旗对林青云是什么想法他这个当大哥的再清楚不过,林青云两姐妹都很出色,如今又还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弟弟,这家子真不错。 “那今年高考,林小弟打算考吗?”云正又问。 “打算!当然要考!我们家贵可是全县第一!怎么能不考呢?这一回高考啊,还要考全省第一呢!”不怪吴阿秀牛皮吹上天,实在是林清屏两姐妹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没见她们念几天书啊,都能考上首都大学,她儿子林家贵比她们聪明多了,凭什么考不上? 云正看着林家贵,眼中满是欣赏,“林小弟一表人才,气宇轩昂,真是才貌双全,青年才俊,难得,难得!” 云正这个夸奖,把吴阿秀给捧到天上去了,得意洋洋,“那可不是吹,我们家贵是十里八乡的俊小伙!” 这也算是吴阿秀唯一没有吹牛之处了,林家人确实外形都不错,林清屏和林青云都长相出众,弟弟林家贵也不会差。 云老爷子插了一句,“林小弟会下棋吗?” 吴阿秀刚想接着吹,被林家贵死命扯了扯,吴阿秀才想起来,这家里的旁听就摆着棋局呢,这要是谁心血来潮邀林家贵下一局可就露馅了,马上改口道,“我们家贵一心只想好好学习,想像她两个姐姐一样考首都大学,所以不怎么玩别的……” 站在二楼的柳雁实在看烦了楼下这个乡下农妇的自吹自擂,招招手叫来儿子云小山,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云小山立刻找了一本书下楼去了。 他挤到林家贵身边,指着翻开的书本,“哥哥,你帮我看看,这个题目怎么做?” 第184章 孤独吗? 云严何等精明,立刻知道是自己妻子和儿子在捣乱。 他不理解柳雁到底怎么回事,人家夸夸自己孩子,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是,礼节上附和一下有什么问题?非要给人难堪?这是弟弟看中的人家,礼节上尊重一下很难吗? 他脸色微微沉了沉,“小山,大人说话,别来捣乱。” 云小山扭了扭屁股,“不嘛,我想要哥哥教一教我!” 云小山也挺狡猾,这是吃定了他爹不会在客人面前揍他! 二妹真的要尴尬死了,他弟能会什么? 吴阿秀还没觉得有什么,林家贵不会下棋她是知道的,但怎么说林家贵也是念过书的人,难道连这小屁孩子的题都不会? 她一脸显摆和期待地看着她儿子,“家贵,给孩子算一算!”眼神里的得意在说:快显摆显摆,到时候相个首都干部媳妇儿! 二妹瞟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人家在为难,这题根本不是她弟会的!她娘还真当这是幼儿园题呢? 这时候难道她出面来教云小山吗?可这不就等于承认了她弟无能?她娘在吹牛?她脸上又有什么光?而且,如果人家真的存了刁难的心,说一句“我不要你教,我就要他教”,怎么办? 而云旗接下来的行为印证了这一点。 云旗笑呵呵地开口,“过来,我教你,别烦客人。” 云小山果然头也不回怼他小叔,“我不要你教,我喜欢哥哥,我就要哥哥教!” 这情形,只有揍孩子才能扭转局面了…… 就在此时,志远冲了过来,将云小山的书一扯,“我知道!这道题等于零!” 云小山愣住了,抬头看他妈。 楼上的柳雁也没想这出,这屋里随便哪个大人去接茬云小山,都可以有话说,她总不能去跟小孩子争,回头云严得骂死她,而且,她不就跟楼下的村妇一样了? 云小山没得到他妈回应,愣愣地看着志远问,“你怎么知道是零?” “这不是一看就知道了吗?这都不会?老师教过的!”志远张口就来。 云小山:…… 云小山并不知道老师是不是教过,一时懵得很。 志远抬头看着柳雁,脸上挂满笑,特别有礼貌,“阿姨,这题老师上课真的讲过呢,我们班同学都会!” 柳雁:…… 柳雁气得牙都咬紧了。 什么意思?班上同学都会,就小山不会,凸显小山笨吗? 柳雁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打算直接让志远讲过程。 谁知道,志远又扬起头,笑着问她,“阿姨,您觉得我的答案对吗?如果不对,能请您说说错在哪里吗?” 柳雁被将一军。 这个球居然被丢回到她这里来了! 其实她也不会…… 她只读到初中…… 为了碾压那个吹牛的乡下人,她才拿了云旗的书给云小山去为难对方的。 可就算她会又怎样? 总归这个球是踢到她这里来了!她来判对错,对,则抬举了志远,错,则她来讲题,她的计划落空了! 被林家这个臭小子给搅和的! 她绷着脸,心里气得爆炸了,只能训自己儿子,“小山!长辈们在说话你去捣什么乱,快上来!” 小山委屈的啊…… 才不是他要去的呢! 为什么要骂他? 小子不高兴了,将书一甩,“是你要我来问的啊!为什么又骂我?” 柳雁的脸顿时惨白,眼看着云严的目光扫过她,她只能抵赖,“你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揍你!我让你去问小叔!” 一听要挨揍,云小山更不干了,哇的一声直接哭出来。 云家一瞬间热闹极了。 云老爷子心里不舒服,对云严道,“你们不是要去逛商场吗?孩子在家待着闷,赶紧带出去玩去吧!” 云严忙道,“好。” 责怪的眼神却看向了楼上。 但这一家三口还是出去了。 云老爷子很诚恳地跟林家人道歉,尤其是对着二妹和志远说,“不好意思啊,是我的错,让你们受委屈了。” 已经非常明显了,老爷子也不想藏着掖着,让二妹和志远受委屈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云旗忙道,“爷爷,不是叫志远来下棋的吗?赶紧来,今天我可要赢钱的!” 云老爷子点点头,“来吧!” 一老一小下棋,吴阿秀和林家贵又看不懂,云旗便继续陪着吴阿秀母子说话,二妹生怕她娘说出什么不当的,便也坐在一起。 于是,云老爷子倒是和志远有了单独的相处空间。 云老爷子看着志远,突然问他,“那题,过程给我讲讲?” 志远正在思考棋路呢,被突然这么一问,棋子从手里掉了出去。 抬头,云老爷子正睿智地看着他。 志远低头,一副认错的态度,“我……我不会。” “那你说等于零?”云老爷子脸上带了微笑。 “我瞎说的……”志远在老爷子面前老老实实。 “为什么瞎说?”老爷子故意沉了脸。 志远犹豫了一下,和盘托出,“林家哥哥什么都不会,婆婆吹牛呢,我怕他答不出来,当时的情况,谁说话都不好使的样子,我就抢着去胡说了,我是小孩子,胡说没关系,谁说我说错了,谁就来讲正确的呗。” 说完又低落地道,“爷爷,对不起,我可能惹小山妈妈生气了。” 云老爷子对这个并不在意这个,只道,“你很维护你林家哥哥吗?” 志远不吭声了,摇了摇头,并不想维护。 老爷子一生历经风雨,阅人无数,谁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知道了,怎会看不清吴阿秀和林家贵与林青云两姐妹并不一样?“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志远抬眼看了一眼老爷子,“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看到青云姐难堪。” 老爷子笑了,“你还挺有大局观,怎么?你和青云是一家,和我就不是一家了?” 志远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其实,他喜欢爷爷,但是并不喜欢来爷爷家。 他可以把爷爷当家人,但是爷爷的家不是他的家。 就比如,今天青云姐姐他来这里,他并不是很想来,但是,想到爷爷期待看到他,他还是来了。 “爷爷。”他忽然道,“你在这里住着,觉得孤独吗?” 老爷子被他这句话给问住了,忍不住道,“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孤独?” “为什么不知道呢?一个人,没有人和你玩,就是孤独啊。”志远的解释带着稚气,“书里说的。” 老爷子哭笑不得,哪本书里这么定义“孤独”的?没有人玩就是孤独?“为什么你会有这个想法?我在这里有三个孙子,还有重孙,家里这么多人,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孤独?” 志远歪着脑袋,“因为,虽然这里人很多,但是,你跟他们并不熟啊。从前,我刚到顾叔家的时候,就是这么感觉的,虽然顾家村很多人,但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没有人和我玩,我在顾叔家里也是,顾家有爷爷奶奶,有我妈,那时候我还没喊她妈,可是,我是外面来的,不是这个家里的,我就是觉得孤独,直到后来我妈对我好,然后又遇上你。” 老爷子沉思了一会儿,摸了摸志远的头,“下棋吧。” 林家人在云家吃了午饭,老爷子又拉着志远下了两个小时,本来还想留晚饭的,但二妹说什么也要回去了。 老爷子便不再留他们。 在林家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云严等三人却回来了。 柳雁显然跟云严在外面吵过了,看见他们回去也勉强打了声招呼,然后进里面拿了两样东西出来,给吴阿秀,说,“第一次来我们家,也没什么好给你们带回去的,这些拿着,是个意思。” 吴阿秀受宠若惊,赶紧接在手里,一个劲地道谢。 云严的脸色却变了,给了云旗一个眼色。 云旗立刻会意,冲他哥点点头,送林家一家子出去了。 门一关,云严就质问柳雁,“柳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了?你让我以礼相待,我没有做到吗?东西也送了,好话也说了,你还要我怎么着?”柳雁说完就转身打了一桶水出来。 水桶里半桶水,散发着消毒液的味道。 只见柳雁拿着沾了消毒液水的布,在林家人坐过的地方,不停地抹。 云严一下火了,“柳雁,你够了啊!” 柳雁继续使劲擦。 云严将她手里的布一抢,扔掉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嫌乡下人坐过的地方脏!别有细菌,回头害小山生病!”柳雁气呼呼地道。 云严一听,火冒三丈,“我也是乡下来的,我云家的根就在乡下!你是要把我消灭了还是把我家祖宗消灭了?” 柳雁一愣,不敢说话了。 云严继续道,“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就是你随便打发的?把我们家不要的东西给人家,你不嫌丢人?” “丢什么人?我们家再差的东西,也比他们拿来的垃圾强!”柳雁指着林青云带来的糕点,“这都什么玩儿?吃了会不会得病?我可不敢吃,回头都得扔!” 第185章 失落 “柳雁!”云严怒道,“你不要太过分!你明知道云旗对林青云同学有想法,你的大小姐架子不能放下?” “我不知道!”柳雁听了这话简直要崩溃了,“我只知道,要跟那个乡下丫头做妯娌,要跟那些乡下人同桌吃饭,我得发疯!云旗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但要跟那个乡下丫头,我不同意!” 柳雁说完,拎起二妹买来的糕点,打开门就往外扔。 而云严的怒斥在身后响,“云旗要跟谁在一起,你有什么权力说不同……” 然而,云严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打开的门外,站着林青云和志远。 柳雁扔出去的那一包点心,正好扔在林青云身上,从林青云身上坠落在地。 柳雁愣住了。 云严也愣住了。 倒是林青云微微一笑,“忘了东西,所以回来取。” 敞开的门内,可以看到沙发边放着水桶,还有扔在地上的抹布,应该是擦他们刚刚坐过的地方。 她停住了自己进去的脚步,也按住了准备进门的志远。 志远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对柳雁身后的云严说,“云大哥,我书包忘记拿了,能不能请你帮我拿出来?” “好。”云严笑着回应志远,但转过身的时候,脸色却极难看。 最后,是云老爷子把书包给他拿出来的,和蔼地笑着,拍拍志远的头,“下回,爷爷再去找你玩。” “好。”志远接了书包,非常有礼貌地跟云老爷子和云严说再见,而后牵着了林青云的手,转身离去。 在经过那一包扔出来的点心时,林青云弯腰,拾起来,拎走了。 云严和云老爷子看着这一幕,默然。 云家的大门,再一次关上。 片刻的静寂后,云严叫柳雁跟他上楼,这是有话要严肃地跟柳雁谈了,要避开儿子和老爷子。 但是,老爷子叫住了他们。 “云严。”他叫的孙子。 “爷爷。”云严回头。 “坐下来聊聊。”老爷子说。 云严看了眼柳雁,柳雁低头,自己上楼去了,云严便和老爷子面对面而坐。 “云严。”云老爷子道,“我有个想法,我说了后你先别着急。” 云严已经知道肯定跟今天的事有关了,神色严肃起来,“爷爷,您说。” 云老爷子便道,“云严,其实,我这个想法已经由来已久了,我们在郊区不是还有我和你奶奶住的老宅吗?我想搬到郊区去住……” 云严一听就要表示反对,云老爷子制止了他,“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只是啊,我年纪大了,怀旧,你父母都在外地,我跟你们住一块确实是好的,但我在乡下这么多年,习惯了自己侍弄侍弄菜园,养个鸡鸭什么的,是乐趣,这里不方便,再者,那里有我和你们奶奶生活的回忆,还有几个和我一样的老家伙做邻居。” “可是你一个人去我们怎么放心?”云严坚决不同意,“你也说年纪大了,这要是哪里磕着了碰着了,我们都不知道。” “你放心好了!我手脚灵便得很,有邻居在,就算真摔倒了也有人发现的。” 老爷子又说了许多理由想要说服云严,但云严没有松口,最后只说,“让我们几个好好想想。” 老爷子无奈,耳边回响起志远的话:你不会孤独吗? 林青云带着志远走到院子外,那里,云旗带着吴阿秀和林家贵在等她。 “我们就回去了。”林青云微微笑着,和云旗说,“谢谢你,不用送我们了,你也回去吧。” 云旗呆住了,为什么不要他送了?刚才还说得好好的呢! 林青云很平静地笑着,“我突然想到,要带我娘和我弟去一个地方,你不方便跟着去,不好意思。” 这话说得其实有点失礼了,云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好,那我就送你们到这了,你们路上慢点。” “嗯,谢谢。”林青云突然特别的客气,客气得让云旗不太习惯,甚至,有点失落。 他们朝公交站走去。 “我们要去哪里啊?二姨?”志远问。志远在云家人这里辈分都是很乱的,叫林青云姨,但又叫云老爷子爷爷,跟云严云旗他们是同辈。 云老爷子也从来没纠正,乱就乱吧,各论各的! 林青云说,“去学校。” 志远奇怪了,“那为什么不让云旗哥哥送呢?云旗哥哥刚才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 第186章 怎么了? “嗯,太晚了,不好麻烦人家。”林青云轻描淡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指着前方,“公交车来了,准备上车吧。” 她回望云家住的院子,只见云旗还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这边的方向。 她心里一横,扭头上车,这一刻,算是掐灭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心中澎湃的酸意,刺得她双眼也跟着发酸,但是,却不足以让她再回头看那人一眼。 还是去食堂吃的饭。 林青云去排队买饭,让他们三个坐下来等。 然而,等她打完饭回来,却发现她娘在那吹牛,这桌已经坐满了学生在听了。 林青云看了一圈,吃饭人很多,这几个女生应该是找不到座位了,才去她娘那桌的空位去坐的。 “看见没?这是我们姑爷家给的,都是最好的东西,是干部家里才有的呢!”吴阿秀显摆从云家拿回来的东西。 “阿姨,你这个东西,好像快要过期了。”一个女生指着盒子说。 吴阿秀并没有听懂过期是什么意思,在乡下,能吃饱饭已经不容易了,也没闲钱买这些个高档玩意,就没有过期一说。 听不懂的话,她自动掠过去了,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我们姑爷还给弟弟一个见面礼呢,看看,一百块钱呢!” 一百块钱在这个时候真的很多了,可是,林青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家人给了她娘红包,她娘不但收了,还拿出来炫耀,一如在村头洗衣服时在一群妇女中间炫耀一样。 可是,这里不是村里,是大学!姑爷姑爷的,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林青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涨红着脸快步走到她娘身边,一伸手就把红包抢在手里了。 那几个女生她并不认识,这会让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笑意,她此刻也分不清人家眼里的笑意是善意还是恶意,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端着饭对他们三个说,“我们出去吃吧!” 林青云也不等他们了,自顾自地走了。 她知道,她娘一定会跟来的,因为钱在她手里。 吴阿秀被抢了红包以后,简直如同要了她的命,忙不迭地就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喊,“死丫头!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 惹得食堂里众人都在看。 林青云一路狂奔,她娘在后面猛追,但是,到底年纪大些,跑不过她,她弟又是个懒到极点的人,绝不会死命追的,林青云一直跑到了招待所的房间里,把饭一放,等着她娘来。 吴阿秀觉得自己快要跑断气了,才追到房里来,见了林青云劈头盖脸就要打。 林青云没防备,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死丫头,你给我把钱拿来!”吴阿秀又是一巴掌要打过来,结果,面前突然窜出来个小家伙,一头撞在她肚子上,直接把她撞翻在地。 吴阿秀又开始玩老一套,哭天抢地,骂林青云不孝,要天打雷劈,要遭报应。 志远站在林青云身前,刚才那一撞就是他撞的,见吴阿秀这样,他大声说,“是我撞的你,跟二姨没关系!我也不会遭报应!你又不是我娘!你是坏人!只有坏人才会遭报应!” 吴阿秀一听,懒得跟个小孩计较,直冲着林青云叫嚣,“把钱拿出来!” 林青云捂着脸含泪摇头,“不,我不会给你的!那钱不能收!我要还给云家!” “那是给我的钱你凭什么拿去还?”吴阿秀尖叫起来,“他们家要聘你不得出钱吗?凭什么要还回去?” 吴阿秀一顿尖叫,林青云态度坚决,绝不可能把钱给她,而且正色告诉吴阿秀,她和云旗只是同学,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别乱说。 吴阿秀最看重的就是钱,林青云和云旗成不成的还在其次,眼见林青云不给,便上前来抢,结果志远这家伙人小却有两下子,一个扫堂腿又把吴阿秀给半岛了。 吴阿秀摔得哇哇直叫,怒斥林青云,“你看着这野种打你娘,你不管吗?我打死这个野崽子!” 吴阿秀拿着椅子就要砸。 “打坏了要赔钱的。”林青云一句话把她娘定住了。 她看着她娘摔两次她心里好受吗?她也难受啊,她心里可能比吴阿秀本人还难受,可是,为什么她要摊上这么个娘呢? 林青云把钱捂得紧紧的,“招待所的房费,付了一个星期,住满后,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回去,再不走,我不会再给你们付房钱的!” 林青云拉着志远就要走,她娘在后面大呼小叫扑上来,“你敢,你今天不还我钱,我就去你们学校告你!你要赶我回去,我就去你同学那里臭你!说你跟别人搞破鞋怀了孩子,云家不要你了!” 林青云眼泪哗哗地下,这就是她娘,是她亲生的娘啊…… 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哭。 哭着,却也坚定无比,“随便你!我拼着不上这个学了,拼着被学校开除,也不会再被你拿捏!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至于云家那边,她本来就已经放弃了!还在乎云家人怎么看她吗? 说完,她拉着志远冲出了招待所。 眼泪依然在哗哗地淌,心里却忽然轻松了,原来,当一个人真正不顾一切豁出去了,也就不会再害怕了,当一个人心中无欲无求了,也就不会再被人拿捏了。 林青云把志远送了回去,叮嘱志远不要把今天在云家的事告诉姐姐。 第二天,她在教学楼外等到了云旗,把一百块钱还给他。 云旗从昨晚到现在都很是错愕,“怎么了?青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林青云正色道,“你很好,只不过,无功不受禄。” “可是……”云旗觉得一切都是从昨晚开始变得不同的,就连爷爷都要搬到郊区去住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家里人并没有告诉他。 “上课了,我进教室了。”林青云笑了笑,进了教学楼。 云旗跟进去以后,发现林青云左右都坐了人。 这不是出了问题才怪! 第187章 出大事了 林清屏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她和二妹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仅仅遇上的几次,都发现二妹有点闷闷不乐。 问了问,二妹也只是说近来学习太累。 林青云是真的以为她娘和她弟已经回去了,招待所里已经退房,大姐这边没有动静,试探云旗,云旗也没说还见过他们。 就这样,吴爱秀闹哄哄地来了一趟,悄无声息地走了。 至少,林青云是这么认为的,她的闷闷不乐,主要还是源于因为是同班、不得已与云旗日日相见的汹涌与克制。 但是,她真的低估了她娘和她弟闹腾的能力。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末,离吴阿秀和林家贵无声息已经快两周了。 天气越来越热,北方夏天的脚步也渐渐近了。 林清屏店里推出了夏季甜品系列,生意愈加火爆。 那日,正是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店里店外都是满座,还有人在排队买了带走。 忽然,就有几个彪形大汉推开排队的女生,冲了进来,直接在店里开始砸东西。 店里开始混乱起来,女生们尖叫着离座。 林清屏前世开店,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只是,她从前开在闹市,难免鱼龙混杂,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现在她开在学校附近,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她怕女生们受到伤害,赶紧先护着顾客们离开。 那些人看起来倒也无意伤害无辜顾客,一通打砸之后,大摇大摆在座位上坐下来。 林清屏应付这种局面算是有经验了,也没什么怕的,倒了几杯水,用托盘托着,送到他们桌前,笑问,“几位大哥,来的都是客,天气热,先喝杯水。” 那几位斜眼看了她一眼,“你是老板?” “是。”林清屏笑答,“几位大哥,我们素未谋面,不知道这么大阵势,是为了什么?” 那几位还是没正面回答,只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姓林?” “对。”林清屏觉得有点不妙了,这是冲着她来的,就是来找她的!和上辈子那些想混个白吃或者讹点零用钱的小混混不一样,上辈子那些人进店是随机的,只见她是个弱女子,觉得她好欺负才找上门。 为首的大块头把几张纸往桌上一拍,“欠债还钱!林家贵欠了我们钱,你是他姐姐,弟债姐还!” 林清屏脑袋里轰然一响。 这个桥段她挺熟悉的。 她弟一生吊儿郎当,吃喝嫖赌,欠账不是什么稀罕事,上辈子,她不停地赚钱,也不停地给她弟还钱。 但没想到,这一世,这个桥段来得如此之快。 这几个人能找到这里,她就信了七八分,欠钱这事儿是真的,一眼看过去,借条上写的字跟鸡爪子刨的一样,也是她弟的字迹,底下落款还印着手印。 但是,她不能认下。 不能再向上辈子那样,用她的血汗钱去填那个无底洞。 她依然笑着,“几位大哥,我弟弟人呢?总不能你说欠钱我就给钱是不是?假如有个不认识的人跑到你们面前,说谁谁谁欠了钱,要你们还,你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啊!” 为首的人当下就火了,“老子还诳你不成?你自己看看!林家贵亲手写的欠条!一共五万块!拿不出钱来,就拿店抵!” 五万块…… 林清屏连怒火都没了,被她娘和她弟折腾了一辈子,再听见这个数字,也只是唏嘘。 这是个万元户就是巨富的时代,五万块…… 这钱,她是绝对不会还的! “不管怎样,我都要先见到我弟弟,确认这件事的真假。”林清屏暂时拖延,面对这么几个彪形大汉,她还没威武到觉得自己能硬刚。 这话一出,为首的大汉就将桌子一拍,“你XX我要能找到你弟弟我能上你这来?这王八蛋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借钱的时候‘我姐在首都大学开店,有的是钱’,还钱的时候就乌龟王八蛋躲起来!” “给我点时间,我找他。”林清屏直面大汉的怒火,“大哥,你最终是为了拿到钱,不是砸店是不是?你今天就算把我店砸了也拿不到钱啊!现在可是法制社会。” “对啊对啊,大哥,我们小本生意,也拿不出五万块钱来。”顾有莲也跑过来哭穷,“你看看我们这的东西,一杯冷饮一毛钱,这一毛一毛的,要多少年才能卖够五万块!我们这店才开了几个月而已!” 桌上就摆着餐单,那几个大汉一眼就看到了定价,的确,均价就是差不多一毛一份的东西。 为首大汉阔步朝收银台走去。 现在还没有收银机,就是个桌子,钱都放抽屉里。 大汉一把拉开抽屉,看见的全是毛毛钱,顿时眉头皱得铁紧。 他指着林清屏,“给你三天时间,找不找得到林家贵我不管,五万块钱我必须看见!否则,你这店,也就别开了!我们干这个的,可不管法制不法制,小姑娘,你也别唬我!” 一行人声势浩大的来,声势浩大的走了,临行,还拎起啤酒瓶,狠狠砸在门上,举着破碎的酒瓶对着林清屏示了个威。 人一走,顾有莲就跌坐在地上。 人早已经吓坏了,只是为了给林清屏撑腰才强撑着,这会儿人一走,她也虚脱了。 这情形,店也开不下去了,林清屏让赵大姐先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把顾有莲扶了起来。 “瓶子……”顾有莲担心她,“这可怎么是好呢?别说我们都才买了房子,就算不买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顾有莲想了想,又道,“我这里还有几百块,回头我找杜根问问,看看他有多少,咱们凑凑,看差多少再想办法。” 林清屏凝视着顾有莲,心里百感交集。 上辈子她不关心顾家人,是真的不了解顾有莲,甚至,结婚几年,这个大姑子的面她都没见过几次。 兄弟姐妹之间,因财物不均心生嫌隙,甚至大打出手的例子,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见过不知凡几,顾有莲只是她的姑子,这会儿却愿意帮她凑这个钱,反观她自己娘和弟弟…… 即便已是活过一世,看尽炎凉,此时的她,心中还是泛起了潮湿。 “大姐,这钱,我们不还。”她握住顾有莲的手。 第188章 相信你没有 顾有莲很是惊讶,“不还?” 林清屏点点头,“嗯,不还!不是我欠的钱,为什么要我还?” “可是……”顾有莲看了一圈店里,欲言又止。 “别怕,欠债还钱没错,但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法律没有哪条规定弟弟欠的钱需要姐姐来还的!” 顾有莲还是一脸忧虑,“可是他是你弟弟啊,这么多钱,他哪里还得起?你就不管了吗?”顾有莲觉得不可思议,姐姐帮助弟弟,不是默认的吗?如果顾钧成需要她帮助,她肯定会帮的。 林清屏眼神深远起来,“不是所有兄弟都值得帮,每个人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她弟能欠下这么多钱,绝对不是啥好事。 “大姐,今天先关店吧。”林清屏叮嘱完毕,自己往学校而去。 她去找二妹,她想问问二妹,对她们娘和弟弟的事到底知不知道。 然而,林青云并不在宿舍,今天有个社团活动,林青云在校园里做宣传。 林清屏从二妹室友那得知具体地点后,直奔宣传点而去。 宣传点此时热闹无比,林清屏赶到的时候,只见已经围了许多的人。 隐隐的,还有激动的女声传出来,好像是有人在吵架? 林清屏心中隐隐不好的预感,快步挤进了人群,入眼的一幕,让她脑袋里嗡的一响。 果然,她的预感没有错。 的确是有人在吵闹,而这吵闹的中心,竟然是二妹…… 确切地说,是二妹被人指着骂,而这个人,就是柳雁。 此刻的情形,是二妹已经被她骂得满脸苍白,两眼含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清屏压住心里的愤怒,站到了二妹身前,柳雁的手指都指到林清屏鼻尖来了。 林清屏握住她的手指,强行给拉了下来,“柳雁同志,用手指着人说话,并不礼貌。” 柳雁冷笑了,“那敢问尊贵的女大学生,大把大把找男人要钱,是不是礼貌?” 林清屏脑子里有根弦断了,嗡嗡直响。 柳雁说的男人,是指云旗吧? 作为姐姐,她也看得出来,云旗和二妹走得很近,但是,她真的可以用人头担保:二妹绝对不会找云旗要钱! 但,柳雁敢这样找上门来,如果不是误会,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弟。 林清屏忽然觉得很绝望,她总觉得与娘家断连,不再来往,就能避免上辈子那样被纠缠,但亲情这两个字,连在她们和娘家之间,使得她娘和她弟就像水蛭一样,甩不掉,扯不断,哪怕诉诸法律,她和二妹都对她娘和她爹有赡养义务。 但不管怎么样,柳雁站在这里说二妹找男人要钱,她是不会承认的! “柳雁同志。”林清屏站得笔直,将二妹牢牢护在身后,“请问你说的女大学生是谁?找男人要钱,又是找谁?在哪里找的?你看见了吗?要了多少钱?你有证据吗?” 一连串的提问,倒是把柳雁问得愣住了,但转瞬又言辞激烈地指着林清屏身后,“我说的就是林青云!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找云旗要钱!至少要走两千块!” 人群中一片哗然。 两千! 这也太不要脸了! “天啊!看不出来,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对啊!她怎么还有脸在学生会当干部?” “还参加演讲比赛呢,说什么要做独立自主女性,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她怎么不脸红啊!” 人群中已是议论纷纷。 林清屏能感觉到,身后的二妹拽着她衣服的手在发抖,很小的声音哽咽着在跟她说,“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林清屏当然知道她没有,她将妹妹护得严严实实的,坚定的声音穿透所有议论,“是吗?那我现在也可以说,你柳雁同志是因为我瞧不上你的人品,不愿意跟你合作做事业,你心生恨意,信口雌黄,诬陷毁谤,来这里诋毁我妹妹的名声报复我!” “你胡说!”柳雁怒道。 “我没有胡说,这还是去年的事了,去年,就在你家里,你不是在我面前求我吗?想跟我一起办厂,我当场就拒绝了你,你很难堪,从此怀恨在心!” “我没有!”柳雁大声反驳。 “你有。”林清屏很平静,“你看,我有时间,有地点,有事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有证人,当时天娇就跟我们在一起,前因后果她都清清楚楚!你呢?你污蔑我妹,你就凭一张嘴,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让你还钱?我说你欠我十万!” 林清屏说完,又对围观的学生说,“或者,我现在跟你说,你拿了我的钱,请你还给我。” 那学生愕然,也怒了,“我什么时候拿你钱了?” “对啊。”林清屏道,“没有任何证据的攀扯,嘴巴一张就来,谁不会呢?但是,谁又信呢?” 人群中已经有人动摇了。 “说的也是……” “你说林青云拿了云旗的钱,有什么证据啊?谁看见了?有字据吗?” 柳雁当然拿不出来,气得脸通红。 “或者,把云旗叫来问问呗,你是云旗的什么人?” 柳雁不知道云旗在哪,知道也不会叫,云旗肯定是护着林青云的啊! 永远不要陷入自证的怪圈。这是林清屏的心得。 柳雁污蔑二妹,就算二妹剖开肚子证明自己只吃了二两粉,不信的人还是不信,倒不如把这个球扔回去,柳雁你自己自证去吧! 林清屏见舆论有所反转,又正色道,“柳雁同志,你来我们学校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林青云的名誉已经受到了损害,我们是学生,真的很惶恐,请你跟我们一起去学校说清楚吧,林青云不能一直背着这个骂名!” 柳雁到现在其实都是认定了林青云找云旗要钱了,但她也是真没证据,林清屏提去找学校,她求之不得,马上同意,“去就去……” 话音刚落,就听有学生在喊,“云旗来了!” 云旗是跑来的,跟疯了似的跑,人群自动让开另一条路,让云旗进圈子。 云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着柳雁怒吼,“你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第189章 我们乡下人的光荣 柳雁一见他,明知道他会站在林青云那边,还是端起了大嫂的架子,“云旗!你自己说,你昨天怎么跟你大哥坦白的!你的钱都上哪去了?” “我说我借出去了啊!我说我借给林青云了吗?”云旗瞪着她,“还有,我问你,你跑到我学校来干什么?” 柳雁双眉一竖,“我怕你被人骗!乡下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专门钓你这样的干部子弟!你别被骗了还帮人数钱!人财两空!” 柳雁这话一出,既有围观学生不乐意了,“乡下人怎么了?大姐?我们乡下人可是光荣的劳动人民,你们干部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可都是我们种出来的!” 柳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不是说你们,不是说所有的农民兄弟姐妹,我是说那些不知廉耻,给大学生丢人,找男人要钱的乡下女人!” “请你把嘴放干净些。”云旗已经很不客气了,哪怕这是他的大嫂,“你在家里作威作福,甚至把爷爷都赶到乡下住去了,我敬你一声大嫂,不和你计较,我也搬去陪爷爷就是,但是,你还要跑到我面前来挑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云旗!我什么时候赶爷爷了?”柳雁气得脸都白了,明明是那个老头子自己要去的,现在家里人人都怪她! “家务事我不想跟你在学校说。”云旗一张脸严肃无比,“你凭什么说林青云找我要钱了?林青云和清屏姐用得着找我要钱吗?” “她们……”柳雁很少看到云旗这么严肃凶恶的样子,气势矮了一截。 云旗看了一圈周围的同学,朗声说,“上回为旱灾和洪灾灾区捐款,清屏姐和林青云两个人就捐了两千!林青云用得着找我要钱?” 云旗的声音,炸裂般响起,余音阵阵,震得在场所有人半晌没反应过来。 良久,有声音响起,“你怎么知道她们捐了这么多?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是学生会主席我怎么会不知道?”云旗道,“林青云拿着钱来找我捐,说是她和姐姐的心意,捐给旱灾和洪灾灾民,但是她们不想闹得大家都知道,让我帮她们匿名,现在学生会的账目上都还可以查到记录!” 这还有什么说的…… 大部分学生都知道林青云开了个甜品店,是学生们都喜欢去的场所,这会儿反应过来,也觉得林青云确实没有向别人要钱的必要,自己家不差钱呢! 柳雁还在瞪着云旗。 云旗这段时间花钱特别厉害,昨晚云严觉得不对劲,拷问他来着,她听了个大概,云旗就是说钱借给同学了,后来,又听见林家、林青云什么的,她便认定云旗就是借给林青云了。 不,到现在为止,她仍然相信,云旗绝对是把钱给林青云了,只是他不承认,她也没法。 不但没法子,还迎来一阵奚落。 “嗐,别以为自己是干部出身就了不起,瞧不起我们泥腿子了。” “就是!往上三代,谁不是乡下人?” “工人和农民,都是国家的主人,有些人高贵个什么劲儿!” “就是!劳动最光荣,我们劳动人民靠双手吃饭,为国家做贡献,谁敢瞧不起?先看看自己为国家奉献了什么吧!” 柳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围观学生慢慢散去,还有为林清屏两姐妹叫好的。 “林清屏,林青云,我们乡下人的光荣,加油!” 柳雁的脸宛如被人打肿,更加难看。 “我希望,你现在,立刻,自己回去,别让我叫大哥来逮你回去!”云旗一张脸气得发青。 柳雁僵着脸,一口气咽不下去,但看着云旗发青的脸,终究是将这一口气狠狠憋住,再狠狠瞪了一眼林清屏,转身走了。最近云严对她意见很大,两人一直在闹矛盾,如果知道她来学校闹,只怕没她好果子吃…… 终于,宣传点只剩云旗、林家姐妹和经济系社团几个成员。 林清屏看看云旗,再看看二妹,道,“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云旗低着头,默然。 最终,林清屏还是把两人带回了自己店里。 店门已经关了,只有顾有莲和赵大姐在后厨做清洁,林清屏带着他们俩随意坐了张桌子,“说吧。” 云旗和二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低下头。 “云旗你先说。”林清屏道,“你也别瞒我了,我知道,肯定是我弟弟找你要钱了。” 这句话说出来,林清屏自己心里难受得要命,就想她方才把柳雁怼得无话可说的时候一样,心里苦水在流,柳雁说得没错,林家确实拿钱了,她们家真的不冤! 云旗知道瞒不过去了,点点头,“还不忘强调,是借的。” 林清屏叹了口气,“拿了你多少?”什么借啊,根本就没有还回来的可能! “两……”云旗看了眼林清屏,声音更小了,“五千……” 呵! 林清屏冷笑,她就知道,两千还保守了! 云旗见她这样,忙道,“清屏姐,你别生气,林小弟是跟我说拿钱和人做生意周转一下的,没事啊,等他赚到钱,他会还我的。只是……” 他看了眼二妹,“只是让我大嫂误会了林青云,让青云受委屈了,对不起。” 林清屏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看着云旗摇头,“云旗,你说,但凡我弟弟是需要钱去做正经事,我能不支持?他还用到你这来借?” 云旗噎了噎,欲言又止。 “你说!他到底怎么说的?”林清屏道。 “清屏姐,我说你可别生气?”云旗小心地道。 呵!她两辈子受的气还少了吗?现在还有什么能气着她?“说吧。” “是大娘说的,林小弟和大娘一起来找我的。”云旗小声道,“大娘说,你和青云聪明,打小念书好,家里全力培养你们姐俩了,林小弟从小被你们瞧不起,特别是你们现在是大学生了,更加瞧不上弟弟和娘家人,林小弟也想争口气,想和大姐一样挣钱,让你们瞧得起,正好,这次来首都遇到一个特别好的机会,可以挣钱……” 第190章 要我扛你上去? 林清屏不想说云旗天真,善良并不是错,实在是,谁家有这样的娘和弟弟呢? 什么全力培养她和青云,什么瞧不起弟弟…… 她娘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不起。”林清屏低声道,“云旗同学,让你看笑话了。” 云旗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说,清屏姐,不存在的!” 林清屏心里有一种无力感。 她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和娘家再有半点瓜葛的,但是,此时此刻,她面对云旗,面对二妹那份小心翼翼的感情,她怎能让二妹在云旗面前抬不起头来? 无论二妹与云旗最后如何,云旗借出去的这笔钱,都得还,而且是现在就要还,立刻,马上。 你看,她又走上了为弟弟还钱的老路。 她都重生了,难道还改变不了这个致命点吗? 但是,她不能不还。 今日来店里打砸那些人,逼着她还账,她绝对不会还,但是,云旗这边的钱,她是一定要还的,她舍不得打老鼠伤了玉瓶,舍不得二妹在意中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垂眸思索了一瞬,叫来二妹,“你在这和云旗说说话,我出去一下。” 林清屏是出去取钱的,取了五千出来,匆匆返回店里。 云旗和林青云正在店里相对而坐,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气氛透着浓厚的压抑感。 林清屏的到来,打破了这压抑,云旗赶紧站起来,叫“清屏姐”。 林清屏把那一大包钱递给了云旗。 云旗怔了怔,“姐,不用这么着急,我……” “要的。”林清屏放进他怀里,“必须要。” 林青云也道,“你必须拿着。” 林青云如今都很少跟云旗说话了,就刚刚坐着这么久,也没说几句,跟林清屏一样,林青云也是跟他道歉。 云旗无奈。 他看着林青云,“你知道,但凡你说的话,我都会听,所以,你叫我收,我就收,但其实,这件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轻信人,反而给你们带来了麻烦。” 云旗是失魂落魄地离开甜品店的,离开的时候,他跟林青云道别。 他说,“我先走了,青云,再见。” 林青云看着他,眼里波澜不动,淡淡的一句,“再见。” 再没有其它。 云旗眼眶都红了,好像他和林青云之间的距离在此事之后忽然隔了天地那么远。 这一句再见,就好像真的再也不见了。 他抱着钱,红着眼离去。 他不知道的事,在他离开以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林青云的眼角也滑落一颗泪珠。 林清屏抱住了二妹。 林青云那颗泪终究滴在了林清屏肩膀,她哽咽,“姐,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 林清屏已经猜到了,拍拍她肩膀,“娘和林家贵来找过你是吗?” 二妹点头,把她娘找她那些事都说给她听,包括在云家发生的事,“你本来就够忙的了,我怕给你添麻烦,以为他们走了就没事了,没想到,惹出更大的事。” “他们要惹事,不是我们想干预就能阻止的。”林清屏安慰妹妹,“你和云旗……” “不可能的,姐。”林青云忙道,“我和他,和他家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林清屏想到云家的柳雁,默默点头,有些事,时间会给答案吧。 这一天结束,林清屏一身疲惫。 回家后在顾有莲家吃的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默契地对下午的事闭口不提,只说着明天周日,店里肯定又很忙,得多备哪些哪些原料。 正吃着饭,响起了敲门声。 “我去看看。”顾有莲去开门,却是顾钧成回来了。 “到家一个人没有,都在这边吃饭呢!”顾钧成的目光掠过屋内诸多人,落在了林清屏身上。 林清屏看见他,忙道,“回来了?我去给你拿碗吃饭。” “不用,我自己去。”顾钧成进厨房洗了个手,拿了碗筷出来,坐在林清屏身边。 一桌人重新开始说说笑笑吃饭。 等吃完,林清屏便起身收拾碗筷。 “我来吧。”顾钧成熟练得很,平时他若回来,这些活他也会抢着干。 通常林清屏就任由他干活了,但今天,她却把他按下,“不用不用,我来。” 于是,林清屏在厨房忙开了,也不让人给她帮忙,一个人干得热火朝天。 顾钧成看看他大姐,再看看二妹:这是怎么了? 二妹低下头,顾有莲叹了口气。 林清屏从厨房出来,脸上笑嘻嘻的,对顾有莲说,“大姐,那我们就先过去了,明天再见。” 现在赵大姐一般住在顾有莲这里,因为顾有莲母女俩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独住,赵大姐给她俩作伴,林清屏带着二妹、志远和顾钧成回了家。 到家以后,林清屏安排他们各自洗澡,自己又开始拖地。 林清屏上辈子就是这样,遇到事的时候喜欢让自己忙碌起来,手里不停,一边忙碌一边思考怎么办。 二妹和志远站在一旁看着她拖地,表情很是难过。 二妹上前对她说,“姐,你去休息,我来拖。” 她心里很是内疚,一直在自责,如果不是她,林家贵不会找云旗借钱,如果她早点把她娘和弟弟送回去,她弟就不会欠下这么多的钱,都怪她…… 林清屏却充耳不闻。 顾钧成挥挥手,让他们两个各自回房。 二妹牵着志远,咬咬唇,最终把空间留给姐姐和姐夫。 顾钧成站在了林清屏面前,林清屏的拖把差点怼到他。 她抬头一看,粲然一笑,“你先去洗澡,把衣服换下来。” 灯光下,顾钧成凝视着她,握住了她手里的拖把。 “干嘛?说了不用你们帮忙,我今天想干活……”林清屏话没说完,手里的拖把就被抢走了。 “顾钧成……”她蹙眉。 顾钧成把拖把一扔,“你上楼去,洗澡,休息,睡觉。” “我现在还不想……” “要我扛你上去?” 林清屏:…… 像什么话?二妹和志远都在家。 “我帮你洗?” 林清屏:…… 林清屏愣神的这一瞬间,顾钧成上前一步,就要把她扛起来。 “别别别,我自己上去。”林清屏赶紧挡住他的手。 她确定,二妹和志远这时候都在关注着客厅。 第191章 我给你洗 林清屏在顾钧成的逼视下飞快上楼。 进房间,一颗心沉下来,坐在桌前,桌上的圆镜子里,映出她疲惫的容颜。 她托着腮,看着镜中二十多岁的自己,陷入沉思。 然而,低沉而又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去洗澡!” 林清屏简直吓了一大跳,“你是魔鬼吗?催得这么紧!” “行,那我不催你。”顾钧成二话不说,进屋打开衣柜,从里面取了她的衣服出来。 林清屏看着自己的贴身衣物捏在手里,那画面莫名视觉冲击有点强,小巧的洁白的一团,被他黝黑的大手捏着…… “你……你干什么呀?”她不由问。 “我说了,你不洗,我给你洗。”他来牵她的手。 她手一缩,抢了自己的衣物就跑,“我自己洗!” 顾钧成看着她关上浴室的门,才算数。 顾钧成其实实在学校洗完澡回来的,但天气热,吃个饭还是觉得有点黏,浴室下楼去了院子里,直接穿着衣服,就着冷水管冲了个澡。 回到楼上来时,林清屏还没洗好,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擦了擦头发,在房间里等她。 又等了十几分钟,她回来了。 洗了澡,也洗了头,脸红红的,携着一身的清香。 顾钧成看了看她,深呼了一口气,起身出去了。 林清屏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心里却在想事,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就躺了下来。 然而,刚刚躺下来,就听顾钧成的声音再次响起,“先起来!” “啊?”林清屏今天一晚上都在神游,顾钧成说话嗓门又天生大,被他一喊,她整个人都蹦起来了。 顾钧成已经走到她面前,手里拿了条超大毛巾,单手将蹦起来的她抱住。 “头发这么湿就睡,也不怕生病?”他将毛巾劈头盖脸往她头上一罩,开始给她擦头发了,“坐下。” 他又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这个时候,家里还没有吹风这种东西,洗头后头发都是自然干,或者,有耐心一点的,就用毛巾一直擦,擦到不再滴水为止。 他常常不与她在一起,其实她自己若是哪天要洗头,会早早就洗了,然后自然风干,自己是不会有那个耐心一点点擦头发的。 她想了想,好像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除了理发师以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擦头发。 “顾钧成……”她今天情绪是有点低落的。 自重生以来,她努力生活,一直向上,最难过的时候,是在省城那次,她想成全顾钧成和他领导的女儿。 这是第二次。 “嗯?”他低低的一声。 林清屏的头靠在他身上,甚至感觉到他胸腔因为这一声而微微震颤。 “有话跟我说?”他等了半晌,没等到她继续的声音,开口问。 林清屏倒也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点想叫他而已。 她觉得他是真的在一根根擦她的头发吧,如果他是个话痨的话,指不定会跟她每一根头发说话,但他不是,他只会一点点擦着她的湿发。 擦了好久好久啊…… 她都有点倦了,靠着他,就有种什么都不想管了的感觉,打了个呵欠,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其实,她今天经历得够多了,也够累了。 她不知道顾钧成是什么时候把她头发擦完的,但顾钧成抱她起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醒了。 她知道顾钧成把她放到了床上,也知道顾钧成躺了下来,并且搂住了她。 她顺势钻进他怀里,听见他说,“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好睡觉,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嗯。”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到底指什么,但这句话,她觉得很安心,“嗯”了一声之后,就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清屏知道不早了。 虽然窗帘还关着,但阳光透过窗帘细小的缝隙,钻进来闪闪发亮,这两度,至少九点往上了。 身边没有顾钧成。 如果不是她清晰地记得,昨晚是顾钧成给她擦的头发,她得怀疑顾钧成根本没有回来过。 他习惯早起,她知道,但是,楼下也没有他的声音。 志远说,顾叔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 林清屏以为他去了店里,结果,她赶去店里的时候,店里也没有。 奇怪了…… 她暗暗嘀咕,今天周日,他又不用那么早回学校,能去哪里? 店里生意今天很好,但顾有莲看起来有点惶惶不安,林清屏猜测是被昨天要账那几个彪形大汉吓着了,惶惶不安。 在顾有莲连续打碎两个盘子之后,林清屏去安慰她。 果然,顾有莲就是害怕这个,“瓶子,三天时间,要么交人,要么交钱呢,怎么办?今天第二天了!” 林清屏让她别担心,“没有钱,也没有人,敢来,就报警,我们规规矩矩做生意,还怕什么恶势力?” “可是报警,万一,你弟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顾有莲压低声音,“也是要被牵连的,怎么办?” “该怎样怎样!”林清屏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拿钱出去填坑了。 郊区某个破烂的小屋。 已经是暮色降临,灰暗中一个大娘悄悄摸摸紧紧搂着怀里的东西,扣响了小屋的门。 “谁?”里面传来紧张的问话声。 “我!是你娘,家贵开门!” 吴阿秀左右四处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 门从里面打开,吴阿秀灵活地钻了进去,将门迅速关上,从怀里掏出报纸包着的一团东西,“快,娘给你弄了吃的来,快吃!” 打开报纸,里面四五个馒头。 林家贵一看,瞬间没了胃口。 吴阿秀看着林家贵,心疼无比,劝道,“儿啊,快吃吧,都饿瘦了。”说着,还用手去摸他的脸他的脖子。 林家贵厌烦地扭开头,“好歹拿个包子来也好啊!这破馒头,有什么可吃的,都好几天没闻到肉味了!” 第192章 找我! 吴阿秀眼泪就上来了,“儿啊!现在我们哪里还有钱吃肉啊!这几个馒头,还是我找人家讨来的,说了一箩筐好话呢!” “要吃你吃,我不吃!”林家贵又躺回了那张破床上。 吴阿秀看看那几个馒头,再看看这破烂的屋子、破烂的床,还有她宝贝儿子蓬乱的头发、干燥的皮肤,便想起了林清屏和二妹过的好日子,大肉随便吃,住香喷喷的房子,可是,她和家贵却躲藏在这样的地方,连买馒头的钱都没有! 凭什么! 吴阿秀眼里升起了愤恨:凭什么那两个丫头过得那样滋润!她和儿子要受这份苦?她们只是丫头而已!儿子都过不好,凭什么丫头能过好? 不行!两个姐姐必须为儿子付出!她这就去找林清屏和林招娣!要她们把这笔钱还上!不管有没有! 她再一想,如果没有,就要姐妹俩找她们男人闹,让男人去想办法! 至于男人能不能想出办法来,吴阿秀没考虑,那不是她考虑的事,反正,女儿就是要照顾弟弟的,不然,这两个女儿养大有什么用?白吃这么多饭吗? 她甚至想好了,先从二妹入手,因为二妹性子比林清屏软和,最重要的是,二妹找的男人,是首都干部子弟!有钱!而且脾气也好,不像顾钧成那个煞神…… 想起顾钧成,吴阿秀还是有点肝颤的,但一想到云旗,心里一片火热:二妹那个男人,能拿得出手五千,就拿得出五万!首都的干部呢! “你等着!我去找你姐!”吴阿秀不信治不了这两个死丫头! 林家贵躺在破床上,哼了一声,“你能从姐姐手里挖出钱来才怪!” 一句话,点燃了吴阿秀的斗志,“我怎么?我是她们娘!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东西,还要翻天吗?” 吴阿秀想起在林清屏之处受到的屈辱,更是气得咬牙,“我现在就去收拾她们!” 吴阿秀冲到门口,将破屋的木门用力一拉,憋足了气要去女儿面前“大展拳脚”,狠狠发一通威,一定要把两个女儿狠狠踩在脚下碾几脚! 然而,这股气,在刚打开门的瞬间就泄了…… 外面是漆黑的夜,她一副见鬼的表情,瞪大了双眼,盯着门外,连连倒退,“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林家贵在床上极不耐烦,“不是去找我姐吗?怎么?不敢了?” 林家贵扭头看向门外,这一瞬间,也僵在了那里,嘴巴张得老大。 门外墨一样黑的夜幕,顾钧成就这么站在门口,身形高大,面冷如铁,眉眼间的威压,宛如索命的阎王,一双黑眸,黑夜中却亮得惊人,目光所及,宛如寒刃。 顾钧成往前跨了一步,跨入破屋内,关上了门。 屋内连点灯都没有,顿时一片漆黑。 吴阿秀后退的时候控制不住地脚下发软,随着顾钧成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最后退到破床边时退无可退,两腿一软,滑到了地上。 “你……你你还敢打人不成?”吴阿秀颤着声音问,身体都在发颤,“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不要无法无天!” 听见无法无天这四个字,顾钧成冷笑了。 到底是谁无法无天?! 顾钧成上前一步,吴爱秀以为顾钧成要打她,往地上一躺尖叫起来,那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痛。 然而,随即响起的是另一声惨叫。 吴阿秀正疑惑为什么没有拳头落在她身上时,只见一团黑影从她脑袋上飞过,惨叫声便是此时起的。 “姓顾的!你放开我儿子!”吴阿秀尖叫。 轰然一声巨响,林家贵被顾钧成重重地扔到这破屋子的墙上,将摇摇欲坠的窗框给撞散了架,林家贵也随之重重落在地上,惨叫声中,像蛆虫一样在地上扭动,爬不起来。 “姓顾的,你打我儿子,我……我咬死你!”吴阿秀冲上来。 顾钧成轻轻松松避开,将地上的林家贵再次拎了起来,破屋内,便只剩下拳打脚踢声和一片惨叫哀嚎声,惨叫的是林家贵,哭嚎的是吴阿秀。 林家贵被揍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起初还能惨叫,后来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吴阿秀吓坏了,一个劲尖声叫着,“你打死他了!你打死了他了!你给我儿偿命!”顾钧成看着她,“他不会死。” 吴阿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只是抱着被打得说不出话来的林家贵哭,她的宝贝儿子,她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连家里老头子骂一句,她都要和老头子拼命的,这会儿却被打成这个样子。 然而,顾钧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顾钧成冷冷的声音说,“如果,我真要打死一个人,是不会让他身上有看得见的伤的。” 吴阿秀全身一寒,哭声瞬间就冻结了。 好半天,才哆哆嗦嗦警告顾钧成,“你敢,打死人是犯法的!” “所以,我不会打死他。”顾钧成冷笑之后,骤然一声爆喝,“但是,赌博?欠债?他这个样子,你不打,我不打,迟早在外面被人打死!” 吴阿秀刚刚见识了顾钧成的拳脚,这会儿又被他这一声爆吼,吼得瑟瑟发抖,只敢搂着林家贵哭,“姓顾的,你是我林家的女婿,你就这么对小舅子的?我回去讲给村里人听,你小心被人戳脊梁骨!” “我不在乎。”顾钧成冷笑,“我只在乎,林清屏有没有被你们欺负,林清屏有没有因为你们不高兴,今天这一顿打,就是告诉你们,你们老实本分,不整幺蛾子,我们相安无事,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顾钧成说完,开门就打算出去,到门口时,又回头补充,“从今往后,不允许你们出现在林清屏面前,任何事,找我!” 在吴阿秀又想要说什么话的时候,顾钧成打断了她,“当然,如果是今天这样的事,找我,就等于找打就是了!所以,最好给我安分!你们也要记住,我要找一个人,没有找不到的!” 吴阿秀在顾钧成的警告里本就在发抖,待顾钧成打开门,吴爱秀再次尖叫出声。 门外四个大汉,和顾钧成相对站立。 “果然躲在这里!”为首的大汉道,一脚跨进来,“还钱!” 他注意到还有个不认识的男人在,示意门外三人将这人堵住,目光在黑暗的屋子里一扫,“谁还?” 第193章 林清屏,你知道错哪吗? 吴阿秀看着这四个大汉,内心的恐惧达到了极点,全身跟筛糠一样地抖,指着顾钧成,“这……这……这是我女婿。” 四个人的目光看向顾钧成。 “冤有头债有主。”顾钧成冷然道,“谁借的钱找谁还!” 但这几个人又怎么能让他走?他们太清楚吴阿秀和林家贵,这俩货已经拿不出一分钱了!但凡他们还有钱能窝在这里藏着?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个冤大头?不拦着,让人跑了他们去哪里收钱? 门口三人迅速朝顾钧成围拢,将顾钧成围得没有可能再走出去。 吴阿秀刚被顾钧成这么一吓,宝贝儿子还被揍成这样,心里对顾钧成恨得要死,这会儿恨不得这几个人把顾钧成往死里打,也算给她儿子报仇了! 但这个想法只敢在心里想,不敢说出来,这万一顾钧成没被打死,往后再来找她麻烦,她可经不起吓。 “怎么?想动手?”顾钧成冷目森森。 这四个人根本不把顾钧成放在眼里。 顾钧成个子确实很高,但是,整体匀称,一身腱子肉很结实,但线条均匀,属于穿衣显瘦类型,和这四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一比,显得颇为单瘦。 连吴阿秀都是这位认为的,顾钧成再厉害,能打赢四个? “揍他!揍死他!”吴阿秀在心里默默祈祷。反正他也不会帮她儿子还钱了,干脆揍死他吧!把他揍死了,她还能去拿捏林清屏! 顾钧成昂首挺胸往外走,门口的三人果然将门堵得死死的,纹丝不动,其中一人甚至伸手来推他。 然而,手还没挨到顾钧成肩膀,就被顾钧成扭住了手腕,顿时痛得嗷嗷直叫。 “哟,还是个会家子!”另一个大汉道,但仍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毕竟自己这边四个人。 随着一声“上”,另外三人都朝顾钧成扑过来,顾钧成腾空一个飞旋腿,只听啪啪啪连续三声,三人全部倒地。 顾钧成把手里扭着的这位往前一扔,四个人跌在了一处。 黑暗中,顾钧成冷冷凝视着这屋子里所有人,“还要来吗?” 这话问的是四个大汉,还要较量吗?也问的是吴阿秀和林家贵,还要给林清屏找事吗? 四个大汉是来要钱的,并不想惹这个硬茬,面面相觑,不再吭声。 吴阿秀失望和恐惧在内心交错,刚才还盼着顾钧成死,这会儿顾钧成要走了,她更是害怕,好歹顾钧成再狠,也不会打死人,这四个人,可真是要命的啊! “你不打,我不打,自然有人会打死他!” 顾钧成的话,魔音一样在她耳边回响,此时,她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成子……成子……你可不能走啊……你不丢下我和家贵不管,我们真的会被打死的啊……”吴阿秀爬着去求他,但是又放不下林家贵,在地上爬来爬去,哭个不停。 顾钧成没有再搭理,转身走出了破屋,飞快融入黑暗里。 破木屋的门,再次关上。 里面传来大汉的怒吼,和吴阿秀歇斯底里的呼喊。 顾钧成站在外面,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是大汉逼着这母子俩还钱,这母子俩没有,在那苦苦哀求,然后,不知是吴阿秀还是林家贵又挨了打。 吴爱秀哭着喊,“别打了别打了,我们还钱就是了,我们还钱……” “又来这套?这句话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你以为我们还信?当我们是傻子吗?”大汗怒吼。 “真的真的!”吴阿秀哭着道,“这次肯定是真的……给你我们三天,真的三天,三天后我们一定还!” “是吗?三天后又藏起来?”大汗怒喝。 “不不不,这次真的不了……真的不了……”吴阿秀哭着说。 “行!那就立个留个信物给我们吧!也好让我们相信你!” 吴阿秀结结巴巴的,“要……要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了!” 里面短暂的安静,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来自于林家贵。 而后吴阿秀狂哭,“家贵!家贵!你们怎么能把他的手指头砍了啊!他以后要考大学的,还怎么写字!他还要娶干部家女儿的,这下人家要嫌弃他了!家贵,家贵你还好吗?疼不疼啊家贵!” “一根手指头而已,三天后再不还,我们再砍另一根!我看你们能有多少手指头够砍的!” 顾钧成看着朝着破屋急驰而来的有着公安标识的车,知道自己可以隐退了。 警,是他报的。 林家贵的下落是他查的。 四个大汉,也是他通知的。 教训肯定要给,但是,坏人也一定要抓。 瓮中捉鳖,一个也跑不了。 此时此刻,相信另一队公安已经奔赴另个一方向,将私设赌场那波人一网打尽! 顾钧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志远已经睡了,林青云回了学校,只有林清屏在家,已经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拿了本书,也不知道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看书。 门响,她回头一看,竟然是他,颇为意外,“你一天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回学校了!” “我去处理林家贵的事了。”他不打算瞒她,让她知道此事已了,她也好放心,“全部处理好了,人,该抓的抓了,不会再有人来找你要账,你娘短时间也不会再来骚扰你。” 林清屏微怔,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他竟然在外面一天,就是去解决这事了? 她想了想,应该是顾有莲跟他说的。 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先问的他,“你还没吃饭吧?我……”她没问过程,是想先让他吃饭,然后坐下来两人慢慢说。 结果,顾钧成脸色并不好看,随手捡起一根志远用来写生字的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圈,“站进去。” 林清屏:??? 他指着那个刚好可以站一个人的圈,“林清屏,给我站进去!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第194章 将功补过 林清屏:?? 到底啥意思啊? 她瞟了眼顾钧成的脸,没像在开玩笑…… “林清屏,我数一二三,别让我扛你进去!”顾钧成板着个脸,很是严肃。 林清屏脑袋都是懵的啊…… 怎么了啊? 她在他的咄咄逼视下糊里糊涂挪进了圈子里,还想着他今天应该一天没吃东西,“你……不吃饭啊?” 他见她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话了,只道,“好好思过!想好了告诉我。” 说完,他自己就进厨房里去了。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天气热,这个年代,冰箱还没普及到家庭呢,林清屏要么在顾有莲家里蹭饭,要么就只做刚好够吃完的,有时候,甚至是在店里吃,这会儿厨房里一点剩菜没有。 “你吃啥啊?我给你做呗!没有剩菜了。”她踮着脚,在圆圈里说。 “不用!”他熟练地架起了锅,烧了半锅水。 “我给你做啊!”林清屏声音又甜又软,“你今天辛苦了,我……我就算有什么错,也算将功补过了。”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 他头也不回,拿了一颗西红柿在水下洗,“想出来错哪了吗?” 鬼知道她错哪! “没有……” “连‘过’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将功补过,补什么补?”他拿起刀,一刀刀把西红柿切块。 林清屏:…… 林清屏看着他的背影,道,“你要做西红柿打卤面吗?卤子不是这么做的,我……” “你什么你?你好好站着!站端正了没?”他回过头,目光如炬,“立正!” 她啪的一下站好了…… 完全属于条件反射…… 站好后才反应过来:他搁这练兵呢? “顾团长!我不是你的兵!”林清屏气鼓鼓的。 “亏你不是!你要是我的兵,不是站军姿就能了事的了!”他打开锅,将西红柿块扔进沸水里,再扔了一把面条进去。 “我们家猪食都不这么煮!”林清屏嘀咕了一句。 顾钧成手一顿,眼神看回来。 林清屏缩了缩脖子,闭嘴了…… 顾钧成往锅里下盐,搅和搅和,觉得差不多了,就把整锅面,连面带汤,都盛进了大碗里。 他端着面在林清屏对面的饭桌上坐下,把面挑了挑,热气腾腾的,抬眼看了她一下,“你要吗?” 林清屏把脑袋扭开,“我才不吃猪食……” 不是她说,顾钧成这个人勤快是真勤快,家里的家务活儿,做饭时候厨房里的事,他都能干,也乐意干,只是做饭那个水平实在是…… 嗯,也就他自己吃得下吧。 顾钧成连续被她揶揄两次,面不改色,一碗只有西红柿和盐的面条,他三下五除二就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不剩。 吃完面条,他自己去洗了碗,再出来时,在她面前站定,“想好没?” 林清屏哼了一声,不理睬他。 “行,那就继续想,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来找我。”他移步往楼上而去。 “那我一直没想好呢?”林清屏冲着他背影不服气地问。 “那就一直站着!” 林清屏:…… “我到底干啥了呀?”林清屏跺脚,“你倒是给我提醒啊!” 顾钧成没理她,进房间去了,一会儿又见他开门出来,手里拿着衣服,进浴室洗澡去了。 楼上浴室里,哗哗水声响起,林清屏听在耳里,又不服气,又焦躁不安。 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要她站圈里她就站圈里? 要她思过她就思过? 她什么时候有“过”了啊? 她眼珠一转,从圈子里跳了出来,一溜烟上楼了。 经过楼上洗澡间的时候,里面的水声还在响。 林清屏放慢了脚步,听着里面的动静,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顾钧成一身匀称的肌肉在水底下冲的样子,尤其想到他挺翘的臀,心里莫名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有种想要捏一把的冲动。 说干就干! 林清屏轻轻推开洗澡间的门,水声愈加放大了,配合着她扑通乱跳的心跳,她顿时觉得两耳火热。 顾钧成那么机警一个人,能不知道是她来了? “谁?”一声低喝,穿透水声。 林清屏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一个色胚,将门一开,再一关,就跳了进去,“除了我还能有谁?” 顾钧成根本就不用转身看,早就知道是她,但还是语气威严,“想好了?” 再威严,在这样的环境还能威严得起来? 林清屏盯着自己刚刚想象中的翘臀,眼睛放光,看起来比她想象中还好捏呢! “想……想好了……”她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猛地上前,一把就捏了上去。 然而,她并没有捏到想象中的软弹,她的手腕,被顾钧成反手抓住了。 林清屏不乐意了,额头顶在他宽阔的背上,抱怨,“顾钧成!你背后也长眼睛吗?” “我如果能让你得手,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顾钧成关了水,转身,发现她额头、脸和头发都被淋湿了,脸沉得更黑了,“谁让你进来的?想好了?” 林清屏没回答他,只抿唇,下手一个稳狠准! “这一次抓到了吧?”林清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顾钧成闷哼一声,低头看着那只白嫩的小手,这会儿抓得紧紧的…… 顾钧成都气笑了,“让你思过,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东西?” “想这个东西啊……”林清屏仰头望着他,看着他深邃冷峻的五官,踮起脚来,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顾钧成……”她靠在他身上,柔软而滚烫,连声音都变得娇软黏糊起来,“我做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将功补过呗……” 这一次的将功补过,就不是给他做饭了…… 顾钧成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咬牙,“林清屏,你别后悔!” 她双颊已经染上桃花般的粉色,眉眼间尽是情动,踮脚挽住了他脖子,贴上去,“我才不后悔呢,我馋好久了……” 顾钧成:…… 顾钧成真的哭笑不得,“林清屏,你这不矜持的毛病,是不打算改了!” “为什么要改啊?”林清屏挂在了他身上,“你不喜欢吗?” 第195章 到底错哪里了? 顾钧成半辈子严肃古板,实在是不知道女子能有这般调皮蛊惑人。 林清屏还问他喜不喜欢…… 他要怎么说? 他直接用行动来说…… 顾钧成让她别后悔,林清屏后不后悔暂且不说,反正顾钧成身上她抓的、她咬的,痕迹无数。 最后,她软绵绵躺在被子里,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顾钧成指着自己身上的痕迹,让她看,“这是将功补过?我怎么觉得受伤的人是我?” 这句话莫名有种九十年代的感觉,林清屏听了一笑,勉强抬起手,在他那些痕迹上摸了摸,“我做记号了,是我的,别人看见,就知道你有主了。” 顾钧成一巴掌拍开她的手,“还有谁能看见?” “我就那么一说嘛……”林清屏滚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 夏天了,有些热。 她这个人怕热又怕冷的,冬天还好,有暖气管,夏天,现在还没有空调,她便要整夜开风扇,但是,风扇对着吹,又会凉。 这样最好了,开着风扇,抱着他,又舒适,又不冷。 “顾钧成……”林清屏觉得自己仿佛睡在云端里,柔软舒适,整个人都是飘的,“你之前说我错,我哪里错了呀?”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这茬,顾钧成又要把她拎起来站军姿了。 “你好好说!”林清屏紧紧抱着他不放。 “林清屏。”他十分认真严肃的语气,“我发现你有一个特别不好的毛病。” “什么?”林清屏抬起雾蒙蒙的眼睛,“不矜持吗?可是,你洗澡之前我一直都很矜持啊……” 顾钧成再次被她气笑,双手捧着她的脸,想用力一按,但最终还是轻了轻挤了挤,“把你那些乱七八糟带颜色的东西都给我挤出去!” “那、你到底、说什么?”林清屏嘴唇被他挤得嘟着,说话吐辞不清了。 “林清屏。”黑暗中,他看着她,眸光晶亮,“你有没有发现,你无论什么事情,从来就不主动跟我说?遇到难处,你宁可求别人也不告诉我?你这什么毛病?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我什么时候求别人不求你了?”林清屏觉得自己冤枉。 “行,今天我们就梳理梳理,一二三四列清楚。”顾钧成这是做好开长会的准备啊!“上次你店里缺原料,你和我说了吗?你去找那个卖牛肉的!” 林清屏噗嗤笑了,“人家是开牛排店,才不是卖牛肉!” “你少打岔!有区别?” 区别大着呢…… 林清屏懒得和他争这个,好好跟他解释,“我没有找他,真的,不是主动找他的,当时原料真的很缺,原料要得急,店里快支撑不下去了,是他自己发现的,他店就在我们店对门,我这边有什么动静瞒不了他呀。我也不知道你有门路,你在部队封闭的时间多,我以为你跟社会上这些商家,没有来往,想着,反正告诉你,你也帮不了我什么,还要你跟着着急,所以……” “是吗?”顾钧成打断了她的话,“那这次呢?这次这么大的事,涉黑团伙要账都要到店里来了,你不跟我说?昨晚我还问你,你是不是有话要告诉我,你说没有。” “这个……”林清屏搜肠刮肚想理由,“因为是我娘家惹出来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啊——” 她话没说完就一声轻呼,因为顾钧成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还掐得挺重。 “跟我没关系?”顾钧成这话里就透着怒气了,“我是你什么人?跟我没关系?就凭你自己,你能对付那几个涉黑的东西?你以为他们跟做生意那些人一样,能好好跟你说话?” “我……我可以报警啊……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们学校附近就有派出所,他们要敢闹,我就报警好了……” “他们把林家贵的手指砍了一根。”他沉沉地说。 林清屏:…… “我可以阻止的,但我没有。”他摸了摸她散落满枕的长发,“你会怪我吗?” 林清屏摇摇头。 “只要他命还在……”顾钧成道,“我怕你觉得我无情。” “不会。”林清屏道,“那是他该付出的。” 上辈子她弟弟林家贵也是如此,被人逼债,逼到走投无路,那时候她生意遇到问题,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给他还债,她娘天天逼她,她只能出去找人借。 借钱哪有这么容易? 她一个单身女人出去借钱,遭遇多少冷眼,那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一个啤酒肚的中年人拿着一叠钱扔在桌上,让她陪他睡,睡一次多少钱,明码标价…… 那是她最屈辱的一刻。 她逃出了包厢,想着一路走来的孤独艰辛放声大哭,但没有人同情,她回到家里,她娘劈头盖脸给她一顿打,抓着她的头发臭骂,什么难听骂什么,说她没用,害林家贵被砍了一根手指。 那时候,她好想抱着一个人诉说自己的艰难,好想有人抱着她安慰,哪怕只是说一声“林清屏,你辛苦了”…… 没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那时候,顾钧成早已经不在了,二妹自己都在水深火热里,志远……志远在监狱里。 哦,对,后来,探视日的时候,她去监狱里看志远。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最低谷的那段时日,她会想着去看志远。 志远在铁窗内看着她,说了一句,“婶子,你好像瘦了。” 她真的孤孤单单走了好长好长的路程了啊…… 只得这一句“婶婶,你瘦了”。 只有这么一个人,发现她瘦了…… 那一刻,她在铁窗外泪如雨下。 泪眼迷蒙中,志远说,“婶婶,别哭,我会努力减刑的,等我出来。” 她不知道志远说等他出来干什么,是陪伴她?赡养她?还是和她一起开店? 后来,志远真的减刑出来了,只是,那时候,她已经重新东山再起,而且生意越做越大,志远来看了她一次之后,便从她生活里消失,只偶尔还会遇见,偶尔会再来看看她,没有陪伴,没有赡养,也没有陪她一起奋斗。 她上辈子快临终的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志远后来反而和她疏远了…… “在想什么?”顾钧成问她。 “我……想志远。”她眼里有些泪光。 顾钧成:…… 她隐隐感觉,顾钧成又要发飙了…… 第196章 是不是曾经过得很不好? “顾钧成!你不会连小孩的醋也要吃吧?”情急之下,她忙道。 吃醋? 顾钧成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咳咳两声,只道,“你现在跟志远倒是处得真好。” “那当然!”林清屏还陷在上辈子的回忆里,她只知道,志远出来后的日子,回了顾家村,和顾家二老在一起。 想来,她上辈子对顾家二老也是愧对的,两位老人家性格和善,对她宽容,但后来,她搬离了县城,搬去了省城,便再没回去看过他们…… “林清屏。” 黑暗中,她听见他叫她的名字。 “嗯?” “你是不是,曾经过得很不好?”他目光深远,手指穿过她散落的发丝,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皮。 林清屏被他这样摸着很舒服,昏昏欲睡的,像她上辈子后来养的一只猫,她也经常给它顺毛。 哦,对,那只猫,她病入膏肓的时候,请志远去家中带走,让志远好好善待它来着,也不知道,她弟有没有把猫给人家。 应该是给了吧? 她弟又不爱这只猫…… 至于她是不是过得不好…… 她是真的过得不好啊! 不过,顾钧成问的是她二十岁以前吧? 见识了她这样的娘和弟弟,顾钧成应该是猜到她前二十年过的什么日子。 可他不知道,上辈子的她,才是不好。 她风风雨雨几十年,冰天雪地里送过盒饭,在一群饿狼似的男人中抢夺一席谋生之地,她的确是成功了,但是,每一分钱真的是她的血汗钱。 说来好笑。 她在跟顾钧成婚姻期间,大手大脚霍霍顾家的钱,要买什么昂贵的东西从来只会找顾钧成开口要,等她自己终于赚到钱了,她反而舍不得花了。 她舍不得花的,全部填了娘家的无底洞。 自己落得个油枯灯尽孤零零的下场。 唯一的陪伴只有晚年养的那只猫。 顾钧成质问她,为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告诉他,要自己一个人扛。 那是因为,她几十年已经扛习惯了啊…… 有谁能替她扛呢?只有她自己。 无论是生意上的还是生活上的,大到生意失败、一穷二白,小到灯泡坏了、水管漏水,全都得她自己扛着,不仅仅要扛自己的生活,还要扛着全家,扛着她娘和她弟无止尽的要求和索取…… 从来没有人可以依靠,也习惯了不依靠任何人。 也许,是她的报应吧? 谁让她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呢? 她笑了笑,眼角有些湿,在顾钧成怀里,手指轻轻抠他的背心,“顾钧成,有你,我就过得很好了。” 她伏在他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的手臂用力抱了抱她,而后,温软的唇在她耳边轻轻说,“以后,会更好的。” “嗯……”肯定会越来越好啊!“顾钧成,你明天是不是一大早就又走了?” 他通常周日晚上就会回校,如果哪天请到假没回,第二天就会很早很早就去了,要去赶早操,她每次醒来他都不在身边了。 顾钧成顿了顿,“是……” “没事。”林清屏伸手捂住他的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走的时候,叫一下我好不好?就跟我说一声,虽然我不一定能醒来,但是我能听见的。” “好。”他答应了,收拾继续在她发间穿梭,“睡吧,不累吗?” “嗯。”她早就昏昏欲睡了,在他手指的按摩下,更是睡意朦胧,迷蒙间,模模糊糊说了一句,“顾钧成,我曾经养过一只猫,它叫成子……” 顾钧成的手指在她发间微微一顿。 第二天顾钧成天没亮就要回学校了,衣装穿整齐以后,站在床边,熟睡的林清屏不知什么时候抱着他睡过的枕头,两颊睡得粉红粉红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弯下腰来,在她脸上亲了亲,“林清屏,我回学校了。” 结果,只听“啪”的一声,她睡梦中一个巴掌挥过来,打在他脸上。 “蚊子!”她闭着眼睛嘀咕。 他捂着脸,哭笑不得,说好的能听见呢? 他起身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他并没有想到,今天学校还有人要找他。 因为他协助公安破获了一起私设赌场案和涉黑案,公安将来进一步取证调查,而他,将会因为立功再次获得嘉奖。 林清屏起床的时候,又是一脸懵的状态:顾钧成又悄无声息走了?说好的叫醒她的呢? 楼下,志远正在吃面条,赵大姐等着他,一会儿一块送志远和小麦去幼儿园。 小麦看起来不太舒服,面前放着一碗面,一口也没动。 “怎么了小麦?”林清屏下来看见问她。 “不想吃……”小麦声音小小的。 正埋头吃面条的志远忽然说,“你再不好好吃饭,就要罚站圈圈了!” 志远指着的,正是昨天顾钧成画的,林清屏站过的圈圈。 林清屏:???臭孩子你在说什么? 赵大姐可不知这里面的典故,诧异道,“这是什么圈?我正打算擦掉呢!” “别擦别擦。”志远说,“你擦了,下回我妈做错事,顾叔怎么罚她站圈圈呢!”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林清屏不能忍了。 赵大姐忍不住笑出声,“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志远一边偷看林清屏的眼神,一边快速说,“是我顾叔,罚我妈站军姿用的!昨天晚上,在这站了半小时呢!” 赵大姐简直了,笑弯了腰,“哎哟,可逗死我了,清屏你到底做了什么事,顾团长要罚你站半小时啊?” “你听志远胡说呢!”林清屏拿起一根鸡毛掸子就冲着志远去了,“臭小子,让你胡说八道!” 志远大叫一声,绕着房间到处跑,“救命,我妈要打我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林清屏哪里是真打他,不过是吓唬他而已,追了一圈,恨恨地道。 小麦看着这一幕,也笑弯了唇。 自此,林清屏在家站圈圈的笑话,就传开了,连顾有莲有时候碰到她弟回来,都要叮嘱两句,“你可别动不动罚瓶子站圈圈啊!人家有不是你的兵!哪有把媳妇儿当兵管的?” 第197章 你想不想吃糕点 小麦这天是不太舒服,赵大姐说是着凉了。 早上那碗面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林清屏便让她带了些糕点,到幼儿园去吃。 怕她胃口不好,特意带的酸酸甜甜口味的。 幼儿园现在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六一排练节目上,而志远这个班,这一次表演的节目,就是志远的武术。 本来,老师在迎新年的年欢会上就打算上这个节目的,但是,那时候来不及了,排练时间太短,班里娃娃一时半会练不好,但老师真的很喜欢志远耍拳时的精气神,就每天上课前让志远带着孩子们练。 其实也没有练多硬的功夫,就是耍耍招式,跟广播体操也差不到哪里去,这小半年练下来,已经卓有成效了,反正,花架子是有了的,可以上台表演了。 这天早上,又是志远带领大家练拳的时间。 小麦因为不舒服,志远举手跟老师请了假,让小麦在一旁看。 小麦手里握着糕点,坐在花坛边,看着志远在前方带拳,觉得志远真的威风极了。 然而,她正看得入神,手里一空,糕点被人抢走了。 她一看,抢糕点的人是云小山! 说起来,幼儿园节目,一般是全班一起上台表演的,小麦也要上,只不过小麦今天感冒,所以暂时休息,但云小山,却是个例外。 只因老师真的怕了云小山妈妈。 记得小班的时候,孩子们练一个舞蹈,因为有在地上滚的动作,排练的时候,被云小山妈妈看见了,立刻就冲出来,指责老师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动作给孩子?地上脏,那么多细菌! 很巧,云小山那几天还有些拉肚子,云小山妈妈立刻就找到了根源:就是在地上滚,手上沾了细菌,再拿东西吃,导致云小山拉肚子! 不得了…… 那一次,幼儿园赔偿了医药费和营养费才算了事。 所以,后来的所有汇演,老师长了记性,一定会先跟云小山妈妈说,这个节目是怎样的,云小山是否参加。 通常情况下,合唱之类的,云小山会参加,舞蹈什么的,基本就不参加了。 云小山妈妈的口吻:我们小山要跳什么舞?学舞蹈?那是跳给别人看,供人娱乐的!我们小山需要供谁娱乐?我们小山是学高雅音乐的! 所以,幼儿园的集体活动,柳雁一向是一百个看不上,这次的武术表演,老师也通知柳雁了,柳雁还是那句话:不参加。 但云小山这次却很不听他妈妈话,一定要参加,在家里闹了好几次。 柳雁后来想出来的折中办法是:没错!集体活动,凭什么别的孩子都能参加?她孩子就只能看着?小山也要上!当然,不能上他们那个武术!我们上高雅音乐!小山要来个小提琴独奏! 本来一个班只有一个节目的,老师都愁死了,到园长那里去说,园长想来想去,还是破了例,给他们班一个破例的名额,再加一个节目——云小山的小提琴独奏。 奇怪的是,其他班老师也都没意见。 一问,云小山家长要求的啊…… 那没事了,上吧上吧…… 于是,在各班都在紧锣密鼓排节目的时候,云小山就成了个闲人。 因为,也没人能辅导他小提琴啊!人妈妈可是说了,云小山的小提琴,都是请的大师级别的老师给上课,水平不是你们幼儿园水平的老师能仰望的。 小麦也没想到,云小山要来抢自己糕点。 云家和志远之间的渊源,小麦原来在顾家村的时候也知道一点,但是,后来,云老爷子回首都,小麦就没再见过他了。 志远也只仅仅去过云家两次,但就这两次,再加上云小山妈妈在幼儿园出现时引发的混乱,足以让小小年纪的志远,对云家有了隔阂。 他没有把云家那些事详细说给小麦听,但是,严肃地叮嘱过小麦几次:不要和云小山有来往,离云小山远点,如果云小山要惹她,第一时间跑到他身边来! 小麦一直都把志远的叮嘱记在心里,可现在云小山抢了她的糕点怎么办?志远正在领着大家练拳,她也不能去打扰。 小麦从乡下来首都,本来就像一只雏鸟,初入广博大森林,带着敬畏和害怕,处处谨慎小心,现在突发状况,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在花坛边站了坐,坐了站的,犹豫再三,决定算了,那块糕点她不要了,就给云小山吃吧! 然而,她都已经打算放弃了,云小山却又花坛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小麦,你的糕点,你还要不要了?” 拿着糕点的手,在那晃啊晃的。 小麦看了他一眼,不理他。 “小麦,小麦,你过来,我把糕点给你呀。”云小山在那继续吐舌头,晃糕点。 小麦是很怯懦,那是从小在奶奶家就养成的性子,因为是女儿,奶奶不喜欢,反而是奶奶家那些亲戚的男孩更受宠,这不,还要把她爸爸也分给别人吗? 但是,她骨子里也有顾有莲的倔强,她一直不理云小山,但云小山却偏要一直挑衅她,她也来了脾气,跳起来就往云小山那边走。 “你要干什么?”小麦问。 云小山把她的糕点放在他手心里,“叫声哥哥,我就把糕点还你。” 不知道是小麦跟着志远练了一阵功夫手脚格外灵敏,还是云小山疏忽大意,亦或是云小山人胖反应慢,反正,小麦不耐烦地一出手,就把糕点从云小山手里抢过来了。 云小山都呆住了,盯着自己手心,不敢相信的眼神。 小麦懒得搭理他,糕点抢了回来,就打算继续回去看志远他们练拳,结果,衣服被云小山拉住了。 “云小山,你到底要干什么?”小麦扯了几下衣服,都被云小山拉得紧紧的,扯不出来。 云小山哼道,“你喜欢糕点?我告诉你,我有超级好吃的国外的糕点,你吃不吃?” 小麦:?? 小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云小山会给她吃糕点? “不要!”她才不是贪嘴的人!家里舅妈做的糕点可好吃了! 第198章 脸往哪搁 “我家的糕点比你的好吃多了!很贵很贵的!”云小山揪着她的衣服不放。 “我不要!你放开我!”小麦牢记着志远对她的叮嘱,很着急,一心想离这个云小山远点。 但云小山却十分执着,“你没吃过,你怎么知道不好吃呢?你肯定想吃的!” 小麦都觉得这个人简直听不懂人话了,她都说不要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云小山一脸得意,“我告诉你,你跟你哥说,让我也参加武术表演,我就把我家最好吃的糕点给你吃。” 小麦逐渐暴躁:“我说了不吃!” 甚至于,连云小山前面那个条件都没清楚,而且,小麦是真的只是想把自己的衣服从云小山手里解救出来而已,眼看云小山的小胖手一直拽着她衣服,她一急之下,就捏着云小山手腕一个翻转,云小山应该是没站稳,也没防备,竟然就被小麦这么一带,摔到了地上,自然也松开了小麦的衣服。 云小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老师,也让小麦震惊在原地。 小麦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云小山这么胖一个人,是她随随便便就能撂倒的吗? 老师是最害怕的,跑过来都不敢碰云小山,蹲在一旁问,“哪里痛?云小山?有没有哪里痛?” 云小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起来,嘴里只嚷着,“我要告诉我妈,我要告诉我妈!杜小麦打我!杜小麦打我!” “告诉我妈”这四个字,简直像是老师头上悬着的一把刀,老师一听整个人都慌了。 不过,“杜小麦打我”这句话云小山是怎么说出来的? 杜小麦才只有他一半大,还是个女孩子。 小圆脸忍不住道,“云小山,你连小麦都打不过,还哭,你不丢人吗?” 云小山一个鲤鱼打挺,想挺起来,但是没挺成功,又倒下去了,红着一张脸争辩,“她练过武术了的!她哥哥是李志远!我怎么打得过?” 谁打得过谁这种问题根本不是老师关心的,老师只关心云小山到底又没有伤到,如果伤到了,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志远一直站在小麦身边,拉着小麦的手。 小麦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慌张,手都有点抖了,小声跟老师认错,“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扯出我自己的衣服……” “是我。”志远这时候道,“就说是我打的吧,老师,如果说是小麦打的,人家也不信啊,小麦这么小。” “我可以不告诉我妈妈!”这时候地上的云小山坐了起来,“但是,我有个条件!” 云小山仿佛抓住了志远的软肋,站起来,冲着志远就说,“必须让我加入你们武术表演,不然,我就……我就跟我妈说,你和小麦联合起来欺负我!” 老师一直在观察云小山的动作,直到此时,发现他活蹦乱跳的,才终于放了心。 在反复确认云小山真的只是摔了一跤,并没有哪里磕破摔伤以后,老师才正面面对云小山提出的要求。 谁敢轻易让他上武术表演? 老师思来想去,还是在下午放学时跟云小山妈妈交流,不出意外,再次遭到云小山妈妈的强烈反对。 云小山是哭着离开幼儿园的,第二天来幼儿园的时候也是哭着来的,还和老师置气:你为什么要跟我妈说?为什么要跟我妈说?我悄悄练不就行了吗? 老师还得安慰他,“没关系啊,虽然不能参加武术表演,但是,你不是还要上一个小提琴独奏吗?一样有上天机会。” “我……我……”云小山眼睛憋红,瞟了一眼远处的小麦,“我连杜小麦都打不过!我要练个破琴有什么用!” 云小山原来是班里一霸,在志远那里受挫无数,至今还欠着志远一声“爷爷”没叫,唯恐哪天志远突然翻旧账,导致本期他在幼儿园都收敛了不少,不敢肆意横行了,现在,居然连一个瘦筋筋的小姑娘都打不过! 他云小山的面子以后往哪里搁! 志远和小麦哪里知道云小山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每天上学放学,日子简单而快乐。 直到那日回家,发现云小山爸爸来了。 志远第一反应就是,完了,云小山又跟他爸告状了!这下子,人家找到家里来了! “你先回你自己家,我来对付他!”志远第一个要保护的就是小麦,把人往顾有莲那边院子里一送,还叮嘱赵大姐看住小麦,千万不要出来,他自己返回了家中。 志远是懂先礼后兵的,进家后先叫了一声“云伯伯好”。 云严笑眯眯的,还往他身后看了看,说,“那位力大无穷的小女侠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完了! 志远暗想:云小山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竟然真的跟他爸告状了!还把小麦摔他的事也说了! 林清屏还没听懂这对话什么意思呢,笑问,“你们在说什么暗语吗?” 云严笑道,“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回来说,被个小姑娘给扭摔到地上了,也不嫌丢人。” 林清屏脸色微微一变,意识到这小姑娘是小麦,志远也一脸紧张,正准备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就听云严哈哈大笑,“放心,他妈不知道,小山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我只是好奇,云小山那块头,要掀倒他也不容易,到底是怎样的姑娘?” 林清屏和志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志远吐辞清楚地回答,“她回她自己家了。” “嗯,好,那下次有机会,我再见见小侠女。”云严的语气,显然今天来不是为这事,还有更重要的事。 志远一听便回自己房间了,剩下林清屏和云严交谈。 林清屏用瓷杯给他泡了一杯茶水,云严忙道,“不用客气,我也就不绕弯子,有事说事了。” “好,您说。”林清屏点头。 林清屏万万没想到,云严来,竟然是为了她弟的事。 她弟参与赌博被抓了,她娘竟然在派出所大肆叫嚣:她背后有人。 而且,还把云家的人说出来了。 第199章 真的很抱歉 云严来的意思是,林家贵是参与赌博,这件事可大可小,他想来听听林清屏的看法。 云严这样的人,都是人精。 林家几口人他差不多都见过了,对林家每个人是什么样的性子,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若是依着林家大娘和林家贵的品性,云严是不会有过多来往的,但林家这两姐妹倒是歹竹出好笋,而且自家弟弟又对林青云颇有想法,所以,这个关系,他得掂量着来。 林清屏此时却是无地自容。 她拼了命地,想要捂住自家那些腌臜事,拼了命地,想要在云家人面前维护二妹的自尊,可她娘,每次总能把她努力糊上去的那层皮揭下来,跳梁小丑一般,在云家人面前出尽洋相。 她不敢想象,如果二妹此时在这里,会是怎样的难受。 “云严同志。”林清屏深吸一口气,道,“真的很抱歉,我们家这么难堪的事,把你连累进来……” “不不不,别这么说。”云严忙道,“如果我觉得为难就不会来找你了,都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林清屏摇摇头。“我背后有人”这种话,搁二三十年后说,能“火”遍全国,影响太恶劣了! “云严同志,很感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林清屏低声道,“我还是要为我娘的行为向你道歉,另外,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我弟弟既然敢去赌博,就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公事公办就好,没有必要为了他违背原则。” 云严听得微微一怔。 这和许多人的想法不同啊。 有些人家里有人犯了事,削尖了脑袋去想办法,连柳雁都是如此,娘家有什么麻烦事,都是来找他解决的。 林清屏苦笑,是人都会觉得她不近人情吧?至亲的弟弟,就这一个弟弟,能帮都不帮? 她上辈子,可被这句话绑架得太久了…… “你就一个弟弟”“你嫡亲的弟弟”,诸如此类的话,都是她不遗余力掏钱的法宝。 “你确定?”云严再次重问。 “确定。”林清屏道,“麻烦你说跟我娘不熟,或者不认识,请公事公办。” “行。”云严便换了话题,还把志远叫出来聊天,走的时候说,“以后要带小山常来你家玩,让他跟志远多学习。” 看着林清屏和志远僵硬的笑容,他更乐了,“我们小山有这么不招欢迎吗?” 如林清屏要求的那样,云家人最终没有管林家贵的事,林家贵因为赌博而被送劳教,在手指伤好后正式前往劳教所。 吴阿秀哭得心肝俱碎,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林清屏身上,认为就是林清屏害得林家贵受这个苦。 于是,吴阿秀还是找上门来,在林清屏现在所住的房子破口大骂。 各种各样难听的话,污水一样骂个不停,骂得左邻右舍都出来观看。 “咦,这个不是上次要拆房子的女人吗?” “对对对,就是小林同志家里的,把女儿五百块钱卖掉的那个。” “怎么又来了!” “小林同志在家吗?摊上这么个娘,也是真够闹心的。” 林家的事,作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反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林清屏把门打开,她娘操起一把扫把就朝她打过来。 林清屏没让她打着,吴阿秀没收住脚,继续往前扑,一扫帚把一个花盆打碎了。 “花盆五十块,赔钱。”林清屏冷眼道。 “你说什么?我是你娘!我打烂你一个花盆你让我赔钱?”吴阿秀气得语无伦次,根本抓不到来这里的重点了。 “这不是我的花盆,这房子是顾家的,你打碎的是顾家的花盆!”林清屏指着墙壁,再指着窗,“这里,这里,要继续砸吗?你砸,我计数就行了,到时候只管把钱拿来。” 钱这个字,简直就是戳吴阿秀肺管子了! 但凡她要有钱,儿子也不会这么可怜! “林清屏!我掐死你!”吴阿秀扑上去,“我砸不了别人的东西!我自己生出来的我还对付不了吗?” 但林清屏和她比,林清屏年轻多了,哪里能让她扑到? 母女俩在纠缠的时候,院门开了,二妹的声音响起,“姐,人来了。” “你在闹什么闹?”一声怒火,来自林清屏的爹。 她爹来了,和她爹一起来的还有村支书。 没错,林清屏拍电报回去了,请支书带着她爹过来。 她爹昨天就到了,她给安排住在旅社里,二妹刚刚去把人请过来的。 吴阿秀看见林爹,顿时嚎啕大哭,“老头子啊,我们苦命的儿子可怎么办啊!都是这两个死丫头,这两个死丫头害的!她们两个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过富贵日子,把我们家贵害了,害得去坐牢了!老头子,怎么办啊……打死这两个死丫头也救不了家贵了……” 林清屏任她嚎,只对支书道,“支书,这次真的太麻烦你了,这么大老远让你赶过来,实在是,再由着我娘闹下去,只怕闹出更大的事来,到时候给村里添麻烦。” 林家贵赌博被劳教一事,昨天林爹和支书到的时候,林清屏就已经说了,她爹抽了一袋又一袋旱烟,熏得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林清屏拿出云旗那边那张五千的借条。 “这笔钱,是林家贵借的我同学的,人家催着要还,我还不上,已经求着我大姐把房子典给别人,才勉强凑够,给还上了。”林清屏假装一脸悲怆,“娘说我不管弟弟,我要管到什么程度才算管?是我带着他去赌博的吗?是我要他找人借钱去赌的吗?” 围观邻居中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天啊,赌博啊,怎么敢的!” “是啊,一家子,两姐妹考首都大学,弟弟却做违法的事,这是怎么生的!” “五千块!这得工作多久才能有五千块啊!小林同志也太傻了!” 吴阿秀听得议论不对,跳着脚骂林清屏,“五千块怎么了?你一个当姐姐的,只顾自己过好日子,五千块帮弟弟都不给吗?没有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你有今天的好日子?” 第200章 女娃子 “你也说了一把屎一尿把我带大,那你这些年的米和肉都喂了谁?”林清屏质问。 “你……”吴阿秀涨红了脸,“我就是这么一说!不给你吃你是怎么长大的!” “是,我和二妹吃糠、吃红薯,弟弟顿顿白米饭,有蛋有肉,我们吃完去干活,从早到晚,烈日寒风,从来没有休息,好米好肉吃着的弟弟从来什么都不用干!所以,为什么我和二妹能考上首都大学?是因为我们吃的苦多吗?”林清屏只恨不能把后几十年的事拿出来说。 她爹听到这里,只觉得老脸臊得很,怒吼一声“住口!” 她爹这个人,死要面子,到哪里都不能丢了他的脸面,家里的事被这样拿出来掰扯,她这个当女儿的首先就错了。 “你一个女娃子!能养大就不错,你还想怎样?”她爹吼她。 林清屏哪怕重来一世,听见这话依然觉得心里凉透了,她幽幽一笑,道,“是啊,女娃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又来找我干什么呢?想要我怎么样呢?难不成有好事儿女娃子靠边站,有坏事了就叫女娃子来兜底?” “你……”她爹本来就不善言辞,被她反问,气得拿着烟袋要来敲她。 支书将她爹劝住,又好言好语跟她娘说话,林清屏才道,“支书,各位邻居,真的很不好意思,俗话说家丑不外扬,但我们家的丑事真的让大家看了一次又一次。” “但是支书。”她看向支书,“我真的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因为,这次的事,我们也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支书知道林家贵赌博被抓了,这都违法的事了,小林同志一个学生,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点点头,“我也正是为这个事来的。” 村里出这样的事,他村支书脸上不好看,但他既是村支书,又是乡亲,林家贵劳教去了,放任吴阿秀一个人在首都不像个事,林家老汉又从来没出过远门,林清屏邀请他,他便陪同来了。 吴阿秀哪里甘心就这么息事宁人,跳出来,拉着林家老汉,指着林清屏大骂,“她害家贵被砍了一根手指头!是她害的!要她赔手指头!” 她爹脸都青了,林家贵是他老林家的根,这手指被砍掉一根,这根都废了! 眼看她爹又要翻脸,林清屏冷声道,“这根手指是怎么被砍掉的,你先问问清楚!免得我娘的手指也保不住!” 吴阿秀听了,想起那日林家贵手指被砍的恐惧,情不自禁一个哆嗦。 林清屏直视着她爹,“林家贵,你们的宝贝儿子,参与赌博,不仅仅欠下二妹同学这五千,还欠下外面五万!” 围观邻居惊了,“天啊!五万!” 之前的五千,就已经让大家震惊了,这五万的数字一出来,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这是个万元户都是巨富的时代! 这得什么样的败家子才能败家成这样? 她爹的脸从暴怒,渐渐变得惨白,人都倒退了好几步…… 五万…… 这要多久才能还上啊…… “所以,支书,也请你说句公道话,这个钱,就算砸锅卖铁,也没有人能还得上了吧?”林清屏认真问道。 支书听了,叹了口气。 “而且,支书,我弟人是进去了,但钱是明明白白借了有借条的,人家说了,三天要钱,还不起就砍一根手指头。” 林清屏看着她娘道,“娘,眼看这期限又过了吧,人家满城在找你呢!还不上钱,你打算把你自己的手指头送上去砍吗?” “那……那几个人不是被抓了吗?”吴阿秀颤抖着问。 “人被抓了,账还在,你猜还会不会有别的人找你来要钱?” 她娘吓得缩在林老汉身后开始发抖,但仍然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放过林清屏,躲在林老汉身后指着林清屏骂,“你个没良心的!自己弟弟都不救!你还在这里唬我!我……我要去你学校告你去!还要去你女婿部队去告!” 林清屏冷笑,“告什么呢?” “告你们不孝顺父母!”不孝顺,可是很大的罪名!至少吴阿秀是这么认为的。 “那怎么算孝顺父母?”林清屏问道,“要把违法赌博的弟弟想尽办法走后门捞出来才算吗?” “是!你们明明有办法,却不捞!”吴阿秀大声斥责。 林清屏笑了,朗声道,“且不说我们真没有办法,就算有,顾钧成也不会去做的。顾钧成身为军人,他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是保千家平安!保万户安宁!是保卫祖国领土不被侵犯!而不是,用他手上一点点的能力,去帮违法分子开脱!这和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是相违背的!” 林清屏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字字敲在围观者心中。 围观邻居顿时鼓起掌来。 “说得好!小林!我们支持你!” “小林同志!顾团长是好人,你也是,给你们鼓掌!” 林清屏并没有夸大其词。 顾钧成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一生的志向都是保家卫国,她绝不可能让他去做违背原则的事,污了他的人生和理想。 在一片掌声中,支书都有些讪讪的,林老爹更是下不得台来,吴阿秀还要说什么,被林老爹一声吼,“你闹够了没有?” 吴阿秀气得冲老头子发威,“你居然说我?你居然说起我来了?” “不说你说谁?好好的一个儿子,全让你带坏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好高骛远,服装厂工作不好好干,工作没了,来首都不学好,不全是你在带着?” 林清屏看着她爹骂她娘,并没有感到多少快意。 她爹就是这样一个怂蛋,死要面子,又没本事撑起面子,出了什么事都只会怪别人,此时自知儿子养废,不承认自己教育无方,把责任全推在了吴阿秀身上。 支书怕这老两口在这里打起来,上前劝架,苦口婆心,最后使出杀手锏,“我看啊,我们还是尽快回去为好,万一这讨账的真的来了……” 吴阿秀一听,宛如被使了定身术。 支书拽着那两人走了。 林清屏相信支书会把后面的事情办好的,一定会把她爹娘带回去的。 昨天她接支书和她爹来旅社的时候单独见了支书一面,当时就给支书封了个大红包,支书之前客气不肯收,她可是假装弱女子,哭着求支书收下的,“我弟弟闹出这么大的事,我娘再不是也是我娘,她在首都到处乱晃,再出个什么叉子,或者真的被人砍手砍脚,我可怎么办啊?” 支书见她那样,就把红包收了。 那人钱财,自然会手短,也会偏着林清屏,把她爹娘带回去以后,往后在村子里,也能看着她爹娘一二。 当晚,林清屏还做了一件事,让她爹娘第二天马不停蹄地就回村里去了。 第201章 是我自己要上去的 入夜。 旅社里人都睡了。 吴阿秀其实也睡得呼呼的,这几天担惊受怕,又在外面风雨飘摇的,好容易有个安乐窝,跟林老汉吵了几句之后就抵不住睡意,睡着了。 但睡到半夜,忽然被走廊上的声音吵醒。 窗帘上印出几个大汉的身影,在门外大叫大嚷,甚至还拍门,“是这里吗?姓林的住这里?” “什么姓林!姓林的被抓了!他老娘姓吴!” “就是这里!我听说是住这里的!开门开门!开门还钱!” 吴阿秀惊醒了,吓得紧紧挨着林老爹,全身打颤,“老头子……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林老爹也很害怕,一动不敢动。 外面的人还在吼,“姓林的!不,姓吴的!开门还钱!再不开门我们闯进来了!” 林老爹蒙猛着胆子回了一声,“你们敢!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门外的声音倒是停了,有人在说,“咦?怎么是个男的?不是女的吗?” “是啊,难道真的敲错了?” “里面的人姓林还是姓吴?” 林老爹这会缓过来一点,“都不是!” 这时,服务员也上来了,“请问你们在找谁?晚上客人都睡了,请保持安静。” “我们找人……找人啊……”大汉的声音低了很多。 “那可能真的搞错了?走!明早再好好问问!” 吴阿秀在里面差点吓得尿裤子,憋了一晚上也不敢出去厕所,第二天一早,就催着老头子和支书赶紧回乡下去。 这些人当然是林清屏雇的。 自此,林清屏这边终于消停下来,除了二妹待云旗越来越疏远之外,日子重新进入正轨。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六一近了。 这是志远他们幼儿园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今年九月就要上小学了,六一汇演也等同于他们的毕业汇演了,老师和家长都挺重视的,家长还被邀请进园观看。 林清屏自然要去的。 她早知道了,今天志远班上的表演是志远领头,表演中华武术,全班都做了一样的衣服,这衣服,还是林清屏给做的呢,一大早,她和顾有莲就带着穿着表演服的志远和小麦进幼儿园去了。 云小山今天穿的是小西装白衬衫,带着一个红领结,被他妈妈牵着,他妈妈还背着一个琴盒。 老师们忙着给小孩子化妆,化的都是统一的两朵大红脸蛋,额头上再点一点的妆容,而且,老师一再强调,脸上要越红越好。 林清屏看着直想笑,但是她不打算用后来的审美来指点老师,小孩子们长大了看到自己“猴屁股”一样的妆容,也是另外一种乐趣。 但柳雁是不允许她儿子到老师那里化妆的,她自己在家就给云小山画好了,而且,自带了补妆的工具,时不时给儿子补补口红,再补补眉毛什么的,还一脸嫌弃地叮嘱云小山,“待会儿你可别去老师那里化妆了,不知道用的什么劣质东西,把脸画坏了就麻烦了!” “那别的小朋友都是在老师那里化怎么不坏?”云小山心不在焉,一双眼睛到处乱转。 “别乱动!”柳雁稳住了他的脸,“别的小朋友跟你一样吗?你是妈妈精心娇养的,他们都是放养长大的,满院子玩泥巴!” 柳雁说完,尤其瞪了一眼林清屏。 顾有莲还没怎么领教过柳雁的,对于她这莫名其妙的一瞪还有点疑惑,推推林清屏,“这是什么毛病?” 林清屏抿唇而笑,“没事,别管。” 小朋友的节目都很精彩,没想到,志远班里的武术表演是倒数第二个节目,最后一个是云小山的小提琴独奏。 这也让柳雁很自豪,最后一个嘛,才是最具分量的! 轮到志远班级的武术候场了,穿镶金边红衣红裤的孩子们纷纷起立跟着老师走了,云小山也站起来,“我要上厕所去。” 柳雁拉住他,“这时候上厕所,我陪你去。” “不用!男厕所,你女的去干什么?”云小山一窜,人就不见了。 柳雁想想也是,再加上背着琴盒不方便,放下琴盒她又不放心,万一谁使坏,在琴上动手脚呢? 这个想法一起,她又瞟了一眼林清屏,好像林清屏就是这个会在琴上动手脚的人…… 林清屏压根就没看她,只关注着那群红衣娃娃。 这个节目很快表演完,报幕员已经报出下一个节目的名字了:中华武术。 红衣娃娃们在呐喊声中虎虎生威地上场了。 柳雁有些着急,云小山怎么还不回来?该他候场了啊! 正当她四处张望的时候,不知哪个家长喊了一声,“那不是云小山吗?” “不可能!”柳雁不满地接话,她家小山怎么可能上台表演武术?他要拉小提琴的! 结果,她定睛一看,还真是云小山没错! 这会儿笑得像个年画娃娃似的,在那打拳,还地上滚! 柳雁脸都青了,喊起来,“停!停!停下来!” 但音乐声很大,她的声音基本淹没在音乐声中,只有临近几个家长听见了,纷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柳雁气得就要冲上台去把云小山抱下来,被林清屏拽住,“你想干什么?有人在拍呢,你想被拍进去?” “可是,小山他!我不允许!”柳雁气得大叫,指着林清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第202章 他们都不喜欢我 林清屏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会这么好心?” “好啊!你承认是不是?你就是对小山怀有坏心眼!你就是见不得小山好!”柳雁可算逮着人出气了。 林清屏冷哼,“如果我对小山怀有坏心眼,这时候我绝不抓着你!我就让你去抱人,然后把他们幼儿园最后一次表演破坏掉,让小山心里永远留有这个遗憾!让小山恨你这个妈妈!” 柳雁脸色瞬间白了,“怎么可能?小山不是你们逼着上台去的吗?” “谁逼你家儿子了?”顾有莲抢白道,“你家儿子是拳打得特别好,还是跳起来特别高?这个表演非你儿子不可?” “你……”柳雁被顾有莲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小山那么优秀,人中龙凤,竟然被这个乡下妇人说得这么不堪!是,小山是不会打拳,可是,他笑起来可爱啊!他会的那些高雅艺术这些土孩子会啥?她气不过,指着顾有莲,“我告诉你……” “你别告诉我了!我要看表演,你挡着我了!闪开!有点素质!”顾有莲嫌弃地道。 柳雁要气吐血了,一个村妇,居然敢嫌弃她! 但班里所有家长几乎都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你挡着我们了! 为什么家长都是这种眼神,因为爱显摆的柳雁坐在班里第一个。 甚至有别的班家长在喊了,“那是哪个班的家长,能不能不要站起来?” 柳雁的脸红得要滴血,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台上,儿子居然一脸傻笑地跟那帮土包子孩子滚作一团,柳雁越看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终于,这个糟心的武术表演结束了! 柳雁气得冲进后台,直接把云小山扯过来打了两下屁股,怒骂,“谁允许你表演武术的?谁让你来的?说!” 云小山哇的一声就哭了,说也说不明白。 柳雁把在外面家长那里受的气全都发泄到儿子身上,连续打了好几巴掌,“让你不听话!让你不争气!让你跟野孩子一样!” 这话亏得外面家长没听见,不然都得生气,骂谁呢?谁家是野孩子? 外面家长们正陶醉在一片掌声里,谁不说着武术打得好? 报幕员已经在报下一个节目了,柳雁还在打孩子,老师看不下去了,来提醒,“云小山妈妈,该小山上场了。” 柳雁气得指着老师,“你就是这么当老师的!等我待会儿再来找你算账!” 柳雁现在没功夫再纠结了,赶紧给云小山换衣服,推他上场。 云小山刚刚挨完揍,脑袋都是懵的,被他妈推到台上,该拉什么怎么拉,脑子里忘得干干净净。 眼看他妈在舞台侧面急得又要揍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舞着琴弓就开始乱拉。 一阵噶几噶几的声音在台上传开。 柳雁差点昏死过去。 这都是拉的什么玩意儿? 柳雁在舞台侧面轻吼一句,云小山的“咯吱”声多了一个颤音,云小山于是更不会拉了,又不敢下台,又害怕他妈,顿时在台上就开始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噶几噶几”。 那画面有多好笑? 台下的家长们先是愣住了,转瞬一个个捧腹大笑,但这大笑并没有什么恶意,纯粹是看着孩子可怜又可爱,到了后来,家长们干脆齐齐拍手,给云小山的“噶几”声伴奏打节拍。 于是,云小山一边哭一边在家长们的节拍里胡乱噶几,连老师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忍俊不禁。 柳雁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云小山的爸爸云严不知什么也来了,混在家长堆里给他儿子拍手伴奏,乐呵呵的。 云小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噶几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他妈不说他也不敢停,直到他爸觉得“丢人丢够了”,走到台前来,朝云小山伸出胳膊,喊道,“好了儿子!今天的弹棉花表演到此结束了!” 一声弹棉花,让家长们再度捧腹,连云小山自己都笑了,笑出鼻涕泡。 云严把儿子抱下来,给儿子擦擦眼泪,再擦擦鼻涕,然后他媳妇儿从后台出来了,绷着一张脸,指着云小山就要扇过来,“你学了那么久小提琴,你都拉的什么玩意儿?” 云严这会儿却很是护着儿子,而且也是要脸面的人,平静地看着柳雁,“在外不打孩子,有话回去再说。” “什么回去再说?回去再说还能找这些烂心肝的人算账吗?”柳雁激动得很,目光在所有家长脸上扫过。 云严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但仍然忍着,“柳雁,不要在外面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柳雁大声喊道,“这里每一个人,每一个家长,所有老师,都不安好心,我明明不让小山参加无数表演的,他们非让他上台,打完武术再拉琴,能拉好吗?今天我就要找他们算账!谁让小山上台打武术的,我要投诉到底!” “是我。”云严平静地看着她。 柳雁一愕,宛如被噎住了一般,“你……你为什么……” “因为儿子喜欢。”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他喜欢小提琴,画画,他喜欢高雅艺术,怎么可能……” “妈,我喜欢武术,是我自己要去的……”云小山终于抽抽噎噎接了腔。 柳雁两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最后一个节目表演结束,文艺汇演就算全部结束了,接下来各班合影,毕业班还要拍纪念照,这个时候的照片还是黑白的,但孩子们都拍得很起劲,还几个小朋友几个小朋友邀着拍。 小圆脸就拉着志远和小麦一起排队等相机伯伯给他们拍照,云小山在一旁站着,跃跃欲试,却又站着不敢动。 云严鼓励他,“儿子,你想跟谁拍,就去跟谁拍啊?” 云小山一听,又要哭了,“他们,不会和我拍的……” “为什么?” “他们,都,不喜欢,我……”云小山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又要爆发了。 柳雁在一旁本来就窝囊得要命,一股气堵在心里出不来,都是云严压着她,不然她今天非得全场闹翻! 现在,柳雁一听这话,更气了,“谁敢不喜欢你?你稀罕这些土包子喜欢啊?你……” 第203章 自己解决问题 云严一个眼神横过来,柳雁余下的话颤了颤,没说完,但是,柳雁从来不是一个退缩的人,她回瞪云严一眼,继续教训儿子,“你需要跟那些土包子喜欢你吗?你有那么多好朋友!比如……” “柳雁!”云严已经忍无可忍了,但是不能在儿子争吵,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人,这一声呼喊的分量,可想而知。 柳雁和他夫妻多年,什么时候他真动怒她还是分得清的,她从他冒火的眼睛里已经读出了这句话后面的内容:柳雁,你再多说一句,你就给我滚回去! 柳雁嘴唇一颤,终于没有再出声音,但委屈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云严低头和儿子说话,“小山,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你有想过吗?” 云小山挠了挠头,小声说,“我抢他们东西,还打人……恶作剧……可是后来我没打了……” “后来为什么不打了呢?”云严问道。 “因为李志远来了,我……打不过了……”云小山又是无奈,又是丧气。 云严有点想笑,忍住了,用一个眼神制止了柳雁因为儿子挨志远打又要发飙的冲动,继续和儿子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是不是?他们已经不跟你玩了?” 云小山点点头。 “没关系啊,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事情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心里想什么,就去做什么,想要说什么,就去说,该怎么做怎么说,自己动脑筋。” 云小山看着他爹,嘟着胖脸,“那,如果我去了,说了,他们还是不和我拍照呢?” 云严道,“如果他们和你拍照了,那代表他们原谅了你,如果他们还是不和你拍照,那是你自己从前欺负同学应该付出的代价,男子汉大丈夫,要对自己行为负责。” 云小山嘴一扁,又要哭了,他不想当男子汉,也不想负责呢?可是,他又好想拍照呀? 他看看他爹,他爹是不会去跟志远他们说的,再看看他妈,他妈正生气呢,而且,他妈也不喜欢志远…… 他犹豫再三,还是摇着小胖身体过去了。 小圆脸看见他就很警惕,“云小山,你来干什么?” 云小山吞吞吐吐的,“我……我想和你们拍照。” “为什么要和我们拍照?”小圆脸如今跟着志远,有志远撑腰,面对云小山说话声气都大了,因为,志远现在是全班的教员呢!是大家心里的英雄来着! “我……我我也是参加了打拳的,我也和你们一样的……”云小山现在和小圆脸比起来,气势倒是下去不少。 “可是,我们不想和你拍照啊!”小圆脸直接说。 云小山挠了挠耳朵,“小圆,从前是我不好,我以后不欺负你们了好不好?” 小圆脸微微惊讶,“你这是道歉吗?”云小山也会道歉? 云小山点点头,“是呀,对不起,小圆,对不起,李志远,对不起,杜……”刚要说“对不起杜小麦”,马上摇头,“我可没欺负杜小麦。” 小圆脸看了看志远,志远却道,“你来定吧,我随便。” 志远觉得云家的人很奇怪,有小山妈妈那样不讨人喜欢的人,又有云爷爷那样好的人,云爸爸和两个云叔叔怎么样,他不熟,不好说。 小圆脸想了想道,“那行吧,就一起拍吧!以后可不能欺负我们了。” 云小山一听,眉开眼笑,“真的吗?好!” 小圆脸又道,“算了,反正以后你也欺负不到了,我们没准见不着了。” 刚刚高兴没一秒钟的云小山“啊”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上小学了啊!谁知道还在不在一个学校呢!”小麦插嘴说。 小圆脸点点头,“拍吧,到我们了。” 这个消息,给好不容易争取到拍照机会的云小山都给整不高兴了,拍照的时候也耷拉着脸。 另一边,云严看着云小山,脸上浮现笑意,他身边的柳雁可就不高兴了,对云严抱怨,“你可真是,竟然让儿子跟这些土包子低声下气,你不丢人啊?看着我都心疼了!你不心疼?” 云严的笑容收敛起来,“我心疼!但我心疼的是,所有孩子都在一块高高兴兴玩儿,我们儿子一个人落了单,没有朋友,没有人搭理他,甚至还人人讨厌他!我心疼的是这个!” “那又怎么样?谁稀罕跟这些人做朋友,云严不是有朋友吗?那些小朋友家里都是高管……” “柳雁,做人不是这样做的。”云严颓丧极了,“行了,你先回家吧,儿子在这里我不好说,你现在就回家,在我发脾气之前!” 柳雁真的要被气死了,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云严,刚要说话,就见云严脸现戾色,是真的要发脾气了,她敢怒不敢言,一跺脚真的走了。 几个孩子一块拍了合影,又拉着别的小朋友一起合影,虽然云小山并没有显得很高兴,但是每张合影里都有他了! 孩子合影完了,居然还敢拉着家长合影,志远他们这一波就和林清屏、顾有莲一起拍照了,云小山也要他们和自己爸妈一起拍,但是,他知道自己妈妈不会同意的,但他发现妈妈走了,马上就过来牵他爸,“可以跟我们一起拍吗?” 云严欣然应允,还去征求小圆脸同意,“看起来你是做主的,我能和你们一起拍吗?” 小圆脸脸都红了,“我不是做主的,拍吧,拍吧。” “好嘞!”云严一把把小圆脸举了起来,拍了一张。 小圆脸还怪不好意思的。 拍完照,活动也就结束了,下午放假,是自由活动,各家家长领着自己孩子回家去了。 云严忽然问,“志远同学,你有多久没去看爷爷了?” 志远被问住了。 他真的太久没去了,自从上次离开云家,他就不想再踏进云家的大门。 “爷爷已经搬到郊区去住了,我和小山准备下午去看看,你们愿意的话,一起去玩?”云严笑着提议。 志远犹豫了一下,看林清屏。 林清屏在这件事上,是尊重志远自己意愿的。 志远想了想,问,“就我们几个吗?” 我们几个的意思是,除了柳雁,因为她此刻不在。 “是的,就我们。”云严道。他那个媳妇儿也不会去郊区的。 “行!”志远点头,“那就去!” 第204章 你也觉得他好? 当天下午,林清屏索性通知赵大姐甜品店放假一天,几个大人孩子,还叫上了林青云,结果云旗也在这里,一帮子人在云爷爷的郊区院子玩了一整天。 郊区院子挺大,种了菜,养了鸡鸭,还有一片玉米地。 几个孩子玩疯了。 在地里疯跑,在院子里追鸡赶鸭,结果,云小山被一只大公鸡追着啄,连摔好几个嘴啃泥,最后被他爸给解救了,在云严怀里哇哇大叫。 可看着大公鸡悻悻而走又乐得直笑,一张白乎乎的胖脸透着运动后的红晕。 “好不好玩?”云严问儿子。 云小山点点头,“我们下次再来吧?” 云小山从来没这样撒欢着玩过,妈妈带着他,不是去这家喝茶,就是去学这样学那样,哪里有这样好玩? 看着儿子一身脏乎乎的,云严失笑,“好。” 等孩子们玩累了,林清屏便在院子里支开了铁架,烧了炭火,虽然是热天,可烤玉米、烤土豆、烤各种肉也挺好吃啊! 吃完了烧烤,林清屏又和顾有莲下厨,做了水果捞,不但孩子们一个个吃得满足,连云严和云老爷子都叹: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小圆脸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呢,对志远道:“原来你们家这么好玩,从前你都不请我!” 志远也没想过要请小朋友到家里来啊,他嘿嘿一笑,“下回请你。” 云小山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插嘴,“李志远,你家经常玩这些吗?” 志远点点头。 小麦还补充,“我们还烤羊腿呢!这么大一只!我舅舅给我们烤,片给我们吃!” 云小山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我都没吃过。”然后仰头看他爸,“爸,我们家也烤吧?” 云严笑道,“行啊!等冬天,我们来太爷爷这里烤,到时候啊,把小朋友们都请来!” 云小山这才开心了。 机智的小圆脸发现了一个问题,“咦,云小山,怎么你叫太爷爷,我们叫爷爷,那你不是要叫我们爸爸?” 云小山:…… 云严:…… 大家:…… 然后全场爆笑。 云小山脸涨得通红,“不可能!不可能!我有爸爸!” “那……”小圆脸算不清这个辈分了。 “应该是叫叔叔。”云严笑着纠正他。 云小山先不答应了,“不行!不可以!” 志远看了云小山一眼,用嘴型说了个“爷爷”。 云小山吓得捂住了志远的嘴,憋了半天,委屈地说,“那……叔叔就叔叔吧!” 叔叔总比喊爷爷好! 虽然大家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突变,但还是笑着说,“你们各论各的,志远怎么喊老爷子不要紧,你们同学之间还是平辈。” 云小山这才松了手。 不管这样,这都是一个愉快的下午,只除了云旗和林青云。 两人全程几乎没说过话,云旗几次欲靠近她,她都躲开了去。 云旗也怕自己惹了她厌烦,让她不开心了,自觉地远离开,只隔着好几个人关注她。 到天色擦黑,大伙儿要回去了,云旗还呆呆地看着林青云,不敢出声。 云严都急了,怒斥他一眼,“笨脑袋!” 云旗被他哥一训,更是萎靡。 “算了!我懒得理你!”云严说不理,但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来提醒他,“你从小到大,算是一路顺风顺水,但你要知道,世界上的事,不是每一件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成所愿的,至少要努力过,才不后悔!而不是等着天上掉馅饼!” 云小山已经在叫他爸了,“爸,你快点,我们就等你呢!” “我先走了,好自为之!”云严瞪了他一眼,朝儿子走去。 二妹直接回学校去了,云严还要送小圆脸回去,林清屏和顾有莲则带着志远和小麦回家。 “我和小麦就直接回去了,不去你那了啊,明天见。”顾有莲和林清屏说。 “好嘞!拜拜!”林清屏说话现在有时候不自主带出上辈子的习惯。 顾有莲白了她一眼,“又和我说洋文!不知道我文盲吗?” 顾有莲现在对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林清屏嘿嘿一笑,进院,发现家里亮着灯,起初以为是赵大姐,结果,打开门一看,发现门口有一双男士鞋子。 “顾叔回来了!”志远高兴地跳进去。 顾钧成端着碗面从厨房里面出来,“去哪里了?家里店里都没人。” 林清屏笑了笑,“卷了财产跑掉了,你信不信?” 顾钧成一脸“懒得理你”的表情。 林清屏一看他的碗,揶揄道,“又吃猪食啊!” 又是一碗乱七八糟的面! 顾钧成坐下来,拌了拌面条,“我倒是不想吃猪食啊,人都不见了!” 志远以为他顾叔生气了,坐下来和他讲,“顾叔,我们今天六一,上午文艺表演,下午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看云爷爷了。” “哦?同学们都去了?”顾钧成觉得意外。 “嗯!”志远点头,“是去的郊外云爷爷的家,可好玩了,这么大的院子,还有玉米地,还有柿子树,云爷爷说,等柿子熟了叫我们去摘柿子吃。” “难怪!”不然,这么多人去云家,云家云严那个媳妇儿不摆脸色? “顾叔,你说人跟人怎么那么不同呢?”志远道,“云小山爸爸和妈妈真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志远:…… “不是,我是说云小山妈妈那么奇怪,云严爸爸怎么那么好呢?连云小山跟他爸在一起的时候都变可爱了。”志远若有所思。 “是吗?人跟人总是不一样的。”此时,顾钧成还没有什么异样。 林清屏把话接过去了,“确实!云严这么好一个人,怎么会相中这么个媳妇儿呢?我不是说柳雁不好的意思,而是他们两个不搭,性格、思想都不一样,怎么合得来呢?” 吃面的顾钧成眼皮抬了下,看了她一眼,“是吗?你也说他好?” “可不吗?为人大方,有耐心,脾气好,还会教孩子……”林清屏冥思苦想着,想再找出点形容词来形容一下他,“嗯,当然,长得也挺帅……” 然后,就发现顾钧成脸色不对劲了。 第205章 他真的很帅? 就听顾钧成“呵”了一声,“他有这么好?” “是啊!”林清屏没想那么多,这会儿甚至有点一根筋,“真的跟柳雁截然不同,而且待人有礼,温文尔雅,相处起来,简直让人如沐春风……” 顾钧成便不吭声了,一心一意埋头吃面。 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面条吃完以后,端着碗进厨房洗去了。 志远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碰了碰林清屏的胳膊,小声嘀咕,“妈,我怎么觉得顾叔好像不高兴了。” “是吗?”林清屏一想,点头,“确实,好像有一点。” 志远瞟了她一眼,“我觉得你,可能又要站圈圈了。” 林清屏:??? “什么好儿子?盼着我站圈圈?你才站呢!我今天要是真要站,你替我站!”林清屏怒道。 志远摊了摊手,“你觉得顾叔会同意我替吗?” “不可能!怎么是我站圈圈?肯定是你惹他生气了!”林清屏轻轻拧他脸蛋,“说,怎么惹你顾叔了?” 志远嘴一撇,“我才没有呢!我跟顾叔说话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就是你把话接过去以后顾叔脸色就不对了!” 两人正说着,顾钧成洗好碗出来了。 志远见状,决定先溜为上,不过,走之前,他贴心地帮他顾叔和他妈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圈儿,还指了指,“画好了,尽管用!” 林清屏敲敲桌子,“这就是养儿子的好处啊!给我回来!你自己给我站进去!” 志远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回屋里去了。 只剩林清屏和顾钧成了,她莫名觉得心里很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虚…… 她赶紧冲顾钧成笑了笑,“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对了,面条是不是吃不饱?不然,我再给你炒个蛋炒饭吧?” 顾钧成看着她,蹦出一句,“林清屏,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啊?”她笑眯眯的,特别温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清屏:…… “所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在她对面一坐,倒像是审问的架势。 林清屏桌子一拍,“就知道不能对一个人太惯着!和你好好说话,你还翘上尾巴了!” 林清屏说完,起身上楼。 洗澡去了!热了一天。 然后,刚刚把头发打湿,浴室门就被推开了。 林清屏:…… “我和你不同,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你出去。”林清屏白了他一眼,跺脚。 他哪里会听她的? 关上门,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林清屏头发湿了一半,搭在脸上,她下意识捂住自己胸口。 顾钧成便走到水底下来了,伸出双手。 林清屏不知道他要干嘛,不由自主往后缩,被他捧住了脸。 而后脸上的湿发被他手指分开,露出沾湿水之后的脸。 “你……要干什么呀?”林清屏把自己捂得紧紧的。 他气笑了,“捂那么紧干什么?你惹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矜持了?” 林清屏:…… 这不是矜持不矜持的问题好不好? “我帮你洗头发。”他说着,便用手撩起她的长发,在水下一下一下地梳洗着。 别说,他手指每次穿过她头发,都会在她头皮上按一下,效果跟上辈子做头疗差不多,真舒服…… 她忍不住闭上眼,哼哼唧唧的,“顾钧成,你给我多按按头,就像这样子,对……对了,多按一下。” “这样?”他的声音透过水声传出来,“很舒服?” “嗯,舒服……” 她享受了没一会儿,就听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真的那么好?” “啊?”这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他是谁?谁那么好?林清屏已经把之前的话都忘了好吗? “他温文尔雅,待人有礼,还会带小孩……” 林清屏:!!! 终于想起来了! 云严! 没想到,顾钧成这个人居然这么小心眼,几句话真生气了,还记到现在! 她急道,“不是……” “我呢,是个当兵的,不能常常陪伴小孩,我甚至还没和你生一个孩子,我不白净不斯文,还很粗鲁……” “我就喜欢粗的!” 林清屏:…… 顾钧成:…… 时间静止一秒。 “不是,你……你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喜欢粗鲁的……粗……鲁……的……”林清屏艰难地解释着,脸上爆红,“我说快了……真的……我一着急就……说快了……” 顾钧成看着她,似笑非笑。 林清屏脸一捂,倒在他胸膛,“你笑吧笑吧,你笑一下我还踏实了,你这要笑不笑的,我不要见人了!” “你要见谁?你说这话的时候还要见谁?”他一只手搭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后脑勺,一个用力,将她完全贴合在他身上。 “谁都不要见!没脸见了!”她用力在他身上一掐,“都是你!” “我怎么了?我又不帅。” 林清屏:…… 得,今晚这事过不去了! “你帅啊!你不帅,我这个颜控怎么看得上你!”反正脸丢完了,也没啥怕的了,啥马屁都能拍了! “是吗?那他真的很帅吗?” 林清屏:…… 还没够啊?!还不如让她去站圈圈呢! 她捂着脸,从他怀里起来,手指张开一条缝,露出眼珠子,马屁不要钱的往外蹦,“他帅和不帅都跟我没关系!在我眼里,我老公顾钧成才是天底下最帅的!或许世上帅哥有很多,但在我心里,只喜欢顾钧成这一个!没有人可以替代!” 这样够了吧? 结果,他把她的手从她脸上拿下来,“眼睛看着我说。” 林清屏:…… 难不成她还讲假话不成? 哼,豁出去了! 她看着他乌黑的眼睛,忽的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唇,“顾钧成,我爱你。”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说“我爱你”,说出去的那一瞬,她自己心里也猛的一荡。 顾钧成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被他粗狂而热烈的吻吞没了。 良久,她的手被他抓住,牵引至某个地方,耳边响起他灼热的呼吸,和低哑的声音,“粗不粗?” 林清屏:…… 第206章 我守护你啊 林清屏这个晚上真的,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这个人每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就要问她一下“这句”,她被悬在那里,手指快把他肉掐下来了,他也要听答案…… 她发誓,她以后说话一定要过脑子! 最后,好不容易放过了她,她在浮浮沉沉中看见上方他的眼睛,里面仿佛有烟花盛开。 “顾钧成……”她呢喃着,绕住他脖子,亲了亲他。 她的声音都嘶哑了…… 顾钧成将她紧紧按入怀里,久久不能平静。 后来,两人清清爽爽重新认真睡觉了,顾钧成抱着她,说起了正题,“对了,武天平跟我说,她姐商场重组,准备在商场里开一个你那样的甜品店,你觉得怎么样?” 这就是直营店模式的开始啊,这才哪一年?开始得未免太早了吧? 不过,林清屏拧着眉,“我跟天娇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拐个弯,找武天平来问你?” “不知道。”他有些恹恹的,“可能觉得我是一家之主,在你面前说得上话,实际上,我在家里什么都不算!” 林清屏听这语气,忍不住趴到他身上,笑,“怎么听着有点怨气啊?” 他自己都笑了,“吃不饱当然有怨气!” 林清屏想起他吃的那碗“猪食”面,刚“运动”这么久,应该已经消化掉了,捂着嘴笑,“那我再给你煮点吃的?” 顾钧成看着她,突然翻身将她压住,“我是说这个吃不饱!” 林清屏哈哈大笑,用手挡着他,“别闹了,我不行了,真的,太累了……” 他听了后也没再勉强她,只抱着她再一个翻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嗯,你考虑下,如果可以,武天平说,趁暑假你有空,就把它筹备起来。” “当然好!有钱赚怎么不好?”林清屏高兴得趴在他胸口,“你知道我们家有多少钱吗?” “不知道。”他如实回答。 林清屏想了想,确实,他从来不打听她有多少钱,反而把他的身家都给了她。 “顾钧成……”她往上爬了爬,离他的唇很近很近,小小的声音,黏糊糊的,透着刚刚欢愉后的旖旎,“你把钱都给了我,你就不怕我把你钱都乱花掉了?或者给我妈骗去替我弟还赌债?” 她说话的时候,都快碰到他唇了。 红润润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像小时候在山里摘到的熟透的桃子,一口咬下去,汁水直爆。 他按下她的头,用力吮吸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交给你就是给你花的,随便你怎么花,你是家里女主人,你做主就行。” 林清屏原本被他吻得有点晕乎,其实也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是亲耳听见他再一次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上辈子她就是这么瞎花,把他的工资都花在了娘家…… “你是不是傻呀,顾钧成?”她鼻子酸酸的,捏了他一把。 “我只怕,我的工资不够多,你一个人带着孩子,首都花销这么大,委屈了你。”他有些无奈,身在部队,只有工资这一项收入。 林清屏心里更酸了,骂他“傻瓜”,“我们家有很多钱。” 她的钱是真的越来越多了。 她原本不想再给服装厂设计衣服,但是,厂长和付科长一再对她发出邀请,他们对她也算是有知遇之恩,所以,每一季都没停过。 她其实也害怕,自己是占了重生的便宜抢的先机,但真的是个门外汉,早知道要长期吃这碗饭,她就报服装设计系了。 现在被架在这上面,她只能自己课余再钻研,以应对不断发展的市场需求。 好在她很幸运,每一季都出爆款,而服装厂和她最初签的合同,真的是她占大便宜,是按销量分成拿的,可想而知,她每一季都进多少钱! 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跟厂长说,不然,就给她按设计师聘请的工资开钱,但厂长没答应,说既然签了合同就按合同走,不做不讲信用的事。 林清屏只能更加用心,不负这份信任。 而梅丽的工厂,是她投了钱进去的,也是她主设计,梅丽还搞了两条线,一条内衣线,一条成衣线,做得风生水起。 再加上甜品店,虽然是一两毛,最多五毛的东西,但量大利润高,生意也还是不错的,至少足够维持日常开销。 现在武天骄还要她入驻商场,钱只会越赚越多。 她捧着顾钧成的脸,“顾钧成,我守护你啊!” 顾钧成一听就笑了,“你傻啊,我是男人,应该我守护你才是。” “不。”她笑着贴上他下巴,感受他硬硬的胡茬扎着她的脸,“我守护你。你守护国家,我守护你。” 顾钧成:…… 顾钧成沉默了,良久,摸着她的头发,“林清屏。” “嗯?” “你可真是……” “怎么了?” “叫我怎么舍得……” 林清屏一听就怒了,双手撑起来,杏眼圆睁,眉目间皆是娇嗔,“你要舍了我?你是什么意思?” 顾钧成:…… “没有的事!”顾钧成立即否认,凝视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些绵长的悠远,眼神仿佛放空了,“怎么会……” 莫名的,林清屏从他后面放空的这句,听出不确定。 这家伙还真的想过放弃!她就知道!难怪她重生回来第一天,他跟她说离婚! “顾钧成!”她开始闹了,“我这么好,你居然还真舍得我?你是怎么想的?你给我去站圈圈!” “你太好了,我怕你不愿意。”他仰视着她,眼眸里如同星辰闪烁,“我不够好,长得黑,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事都帮不了你,还带着个孩子……” 林清屏可以确定了,还真就是婆婆给他挑的媳妇儿,挑中了她! “现在呢?”林清屏在他身上晃。 “现在?”他按住她,“我早说过了,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林清屏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你下次再有什么要舍弃我的念头之前,我先舍弃你!然而去找年轻小学弟!” “你敢!” “我偏敢!”林清屏在他身上动个不停。 “姑奶奶,别动了!” “我偏要!” “再动试试!” “……” “再动我可就控制不住了!” “……” 第207章 亲闺女似的人 6月之后,就朝着暑假的迈进了。 很快到了考试季,顾钧成几乎不再回来,林清屏也忙着考试,忙碌的日子过得格外快,随着一科科考试考完,就是暑假了。 暑假怎么过? 二妹不打算回去,可以说老家已经没有值得她回去的人了,她打算待在首都,看看有什么零工她可以做的,就当社会实践了。 林清屏其实也不怎么想回去,但她顾忌到顾钧成,结果,她忽视了一点,顾钧成是常年在部队的人,一年到头本来就难得回一次家。 于是她撒了个娇,暑假就待在首都,她和他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在一起…… 顾钧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最终,只有顾有莲带着小麦离开了首都了,因为暑假甜品店生意冷清了很多,顾有莲完全可以闲下来,回家探一次亲,先去看杜根,然后再回家看爹娘。 林清屏于是全身心投入武天娇商场里的甜品二店。 而顾钧成,则带着志远在家里当起了泥瓦工、园丁、菜农、电工……等等。 林清屏现在所住的房子,可真正就属于他们自己家了,她想把院子按照她设想的翻新一下,这活儿原本可以找工人干的,但是林清屏上学时一直忙,顾不上,现在顾钧成在家,什么活儿是他不会的?他全包了! 于是,在林清屏的指挥下,顾钧成把院子做了分区,花圃、菜圃、休闲区、烧烤台,住要四个大的分区,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和志远两个人挑涂砌砖,终于在一个月以后,做出了基本雏形。 林清屏抽时间去花鸟市场买了花,还买了菜籽回来,当然,“种”这种事又是顾钧成的。 当一切大功告成之后,林清屏在院子里摆开了餐盘,一家三口点了蜡烛,享受夏夜的烛光晚餐。 林清屏很是得意的,她指着蜡烛,“顾钧成,这才是烛光晚餐,你买的什么烛?” 山顶那一晚,他买的那蜡烛一点,仿佛在设灵堂…… 顾钧成一看,真是稀奇玩意儿,蜡烛还有做成花型的。 林清屏得意地点点头,这可是她从武天娇那里抢来的! 林清屏还给顾钧成倒上红酒,“来吧!正式开始我们的烛光晚餐。志远,那是你顾叔的酒,你喝北冰洋!” 已经喝了一大口红酒的志远,“哦……” 顾钧成看着这环境,周围都是花花草草,他们在中间点个蜡烛吃饭,他实在没看出来跟他上次“精心”筹划的有什么不同。 “顾钧成你浪漫过敏吗?”林清屏忍不住又冒出后来的词汇。 顾钧成:……确实漂亮,不错,值得多喝两杯。 “这还差不多!”林清屏一笑,忽的,脸色一僵,在腿上“啪”了一下。 “怎么了?”顾钧成问她,“蚊子?” “不……不是吧!”林清屏支吾起来。 顾钧成笑道,“我还以为这么高级的烛光晚餐没有蚊子。” “当然没有!”林清屏话音刚落,又是“啪”的一下。 顾钧成:…… “不然我们进去吃?”顾钧成问她。 “不!”她准备的烛光晚餐,就是要给顾钧成打样的!怎么可以就这样草草结束? 接下来,肉没吃到口两块,林清屏一直在“啪啪啪”。 最终,她忍无可忍了,问他俩,“你俩没蚊子咬吗?” 志远摇头,还来了句,“妈,你香,蚊子叮你,我和顾叔臭,蚊子不喜欢。” 林清屏今天为了搭配这烛光晚餐,还穿了一件露肩膀的连衣裙,在她又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之后,低头一看,肩膀上好几个红疙瘩了。 再伸出双腿,已经密密麻麻,要犯密集恐惧症了! “林清屏,别逞强了,进屋去!”顾钧成严肃起来,“你忘了你上回被蚊子咬生病好几天?” 林清屏不愿意就这样结束烛光晚餐,但是也不想吃那个苦了…… 只能任由顾钧成把菜和她都端了进去。 他还拿了蚊子药出来,给她满是包的皮肤上全部细细涂上。 “别不高兴了。”顾钧成涂完药拍拍她的脸,“冬天吧,等冬天,我陪你在园子里烤肉,也浪漫的。” 浪漫这个词,他都学会了。 只能这样了?还能如何?林清屏看着自己那份一口没来得及吃的牛排哀叹,“那明天,你把后面院子也整整?” “好!没问题!”顾钧成对于她提的要求一向答应得很爽快。 然而,第二天傍晚,顾钧成在整看一天院子之后,收到从老家来的一封电报:母病,速归。 电报是顾有莲拍来的。 刘芬病了。 林清屏紧接着就回家了,两人一商量:马上回家! 电报字数少,林清屏和顾钧成只看见“母病”两字,并不知道什么病,到什么程度,但都拍电报通知他俩了,肯定手机十分严重的了! 两人不敢耽搁,买了目前能买到的最早的一班火车票回了家,直接就去了县医院。 但见到刘芬时,发现她虽然是病了,但是并没有严重到危急的时候。 两人陪刘芬说了会话,顾钧成又去找了两趟医生,便带了志远出去,买饭来给林清屏吃了,刘芬的饭自有顾有莲送来。 林清屏于是坐下来给婆婆削苹果吃。 旁边病床的人,看了,好奇,问这是谁。 刘芬便说了,是自己儿媳妇,刚才出去的是儿子。 旁边的病友很是赞叹,“你可真是好福气,个个儿媳妇这么孝顺。” 林清屏:个个儿媳妇?莫非刘芬还有一个儿媳妇? 刘芬道,”那是女儿。“ 哦……说顾有莲啊! 林清屏继续削苹果。 一个苹果没削完,有人来了,带着一个保温桶。 旁边床的病友马上笑着说,”我就是说她,比亲女儿还亲的这个!“ 林清屏:???? 来人是陈夏! 陈夏上来就说,“今天在河里打到几条鱼,我给你炖了鱼汤,来补补身体。” “不用不用,我给我娘炖了鸡汤呢!谢谢你啊!” 陈夏身后,顾有莲挤了进来,冲着林清屏使眼色。 第208章 林清屏会不高兴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陈夏倒是笑笑的,“那这鱼汤我都炖好了,就放在这里,大家一起喝了吧,今天这么多人在这,瓶子也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也不影响病人休息了,我先走了。” “不用不用,你拿回去吧!天热,我们这喝不完,下午馊了就浪费了。”顾有莲把保温桶往陈夏手里塞。 陈夏叹了口气,“姐,你不用跟我这么见外的,从前,大娘待我和亲生女儿没两样,我这也是报恩,成子和瓶子都不在,我帮着来尽尽孝没啥,况且是昨天大娘说的,想吃鱼,我今早特意去河里打的……” 刘芬听了,脸上露出不忍,“算了算了,也是小夏一片心,放下就放下吧,我也确实想喝两口鱼汤。” 陈夏一听,高兴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养身体,我明天再来看你,明天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这回,顾有莲没让自己娘开口,抢着说,“不用了,我弟弟和弟媳都回来了,而且还有我在呢,哪敢劳动你啊,不用了。” 陈夏还是满脸笑容,“那好,那我就回去了。” 陈夏走后,顾有莲道,“娘,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跟陈夏说你想吃鱼呢?你把成子和瓶子放哪放?” 刘芬被女儿说得,显得很是委屈,“这不是,他俩都不在家吗?” “那不还有我吗?你去麻烦一个外人算什么事?”顾有莲道。 “那你不是嫁人了吗?你老顾着我,杜家人会怎么想?”刘芬还一脸为顾有莲考虑的样子。 “你是我娘!我是你闺女!再嫁人不比一个外人亲!”顾有莲都抢白她娘了。 林清屏听着,倒是想说:姐,你真是我嘴替。 她心里另有心思,于是道,“妈,姐,我出去看看顾钧成买饭怎么还不回来。” 说完,就溜出去了。 病房里,顾有莲和她娘还在继续说。 “娘,现在弟妹回来了,你可别再叫陈夏来了,等下搞得弟妹心里不舒服。”顾有莲叮嘱她娘。 刘芬叹了叹,“我也是不忍心。陈夏说的也没错,原先,我是把她当闺女来看的,那时候以为她要和你哥结婚,谁知道后来发生变故呢?现在陈夏过得也不好,娘家哥哥嫂子嫌弃她,我看着也可怜,如果当初,她跟着成子,哪里能成这样?” 顾有莲知道她娘容易心软,没想到软成这样,气死了,“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成子辜负了她似的,明明是她辜负了成子!有什么好可怜的,都是她活该!” “她都说了,不是她自己的意思,是她爹娘逼的。”刘芬道。 顾有莲真的要被她娘气死了,说理都说不通的吗? “反正,不许她再来我们家!”既然说不通,就直接下命令好了!“再来,我可没好脸色了!” 林清屏走出病房,在楼梯口就听见陈夏和顾钧成说话的声音了,果然被她料中了,陈夏这会儿出去,正好赶上顾钧成买饭回来。 “成子哥。”陈夏叫他的时候,声音甜甜的,末了,还叫志远。 顾钧成只“嗯”了一声。 陈夏便道,“成子哥,我刚从病房看顾大娘出来,她想吃鱼,我大早上给她抓了两条鱼,炖好了刚好赶上午饭。” 只听顾钧成的声音在说,“你费心了。谢谢。”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吗?我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大娘可是把我当儿媳……”或许她意识到这么说不妥了,改了口,“当女儿养的,我很感激她从前对我的好。” 顾钧成“哦”了一声,“那是从前,现在不好再麻烦你了。” “没事啊,不麻烦……” “麻烦的。”顾钧成却打断了她。 “啊?” “我顾叔会很麻烦,到时候林清屏应该会不高兴。”志远忽然插嘴。 默默偷听壁角的林清屏:…… 空气凝滞了一秒。 陈夏吞吞吐吐地问,“成……成子,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确实是这个意思。”顾钧成道,“她会误会,到时候我很麻烦。” “还会站圈圈!”志远又插嘴。 林清屏:……她什么时候罚顾钧成站过圈圈了? 陈夏却懵了,“站圈圈的意思是?” “就是如果我顾叔犯了错,就要在地上画个圈,在圈圈里站军姿一小时。”志远响亮地跟她解释。 “这……”陈夏的语气听起来,完全就是给整不会了。 志远又道,“像你老来找我顾叔这种错,估计不站三小时完不了事!” 林清屏听着觉得好笑,顾钧成也由着这小子胡说? 陈夏听着却很难受,强笑道,“成子哥,想不到你结个婚在家里这么惨,林清屏也太粗暴无礼了吧?你是军人啊,她都不尊重你的?” “没有。”顾钧成此时马上否认,“她很好,她对我怎样都是我自愿的,所以,才会对你说,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可是,我们是好兄弟啊!”陈夏有些哽咽了,“过去那些情分,你结个婚就都不要了吗?” “你也说了,那是过去。”顾钧成道。 “成子哥,你这么无情无义的,林清屏知道了也不会喜欢吧?” “不会不会!林清屏可喜欢我顾叔了,她都在我顾叔身上做记号了,只能她看,不能给别人看!”志远忙不迭地插嘴。 林清屏:……这小子一天天的,都在琢磨个啥? 这回连顾钧成都无语了。 陈夏更是听不得这些,“行,成子哥,那祝你和林清屏幸福吧。” 楼梯上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想是林清屏走了。 而后,顾钧成和志远的脚步声就向上而来。 “你可真够行的啊!”这是顾钧成在说志远。 志远在他面前皮得很,“谢顾叔夸。” “我这是夸你?” “我就当做夸了!我这么机智,难道不值得夸吗?” “你不是机智,你是林清屏的狗腿!” “那不然呢?我不向着我妈,难道向着外面的女人?” “下次编故事别编得太离谱?我站三个小时圈圈?我什么时候站过?” “哦,你要跟这个姓陈的多来往几次,我看你离站圈圈就不远啦!” “回首都你先给我站三小时去!” …… 林清屏听着他二人斗嘴,抿唇一笑,悄悄隐去,假装从来没偷听过。 第209章 你这儿媳妇 林清屏若无其事回到病房,病房里母女二人的谈话也结束了,顾有莲看着她进来,笑着问,“成子买饭回来了?” “嗯,回来了,在后面呢。”林清屏此刻心情很好,陈夏也好,婆婆也好,种种她都不计较了。 说话间,顾钧成就到了。 买了好几个菜,好几个搪瓷缸装着,还有两缸饭,他和志远两个人手里提得满满的。 “哪里来这么多缸子?”刘芬问。 “借的老板的,吃完还还回去。”顾钧成说着,又掏出几个碗来,都是借的,给了林清屏一个碗一个筷子,“快吃吧。” 说完看他姐,“你还吃吗?” “我吃过了,你们仨自己吃,娘这里有我炖的鸡。”顾有莲道。 林清屏三人便开始吃着顾钧成打回来的饭菜。 “有鱼汤,成子你吃点。”刘芬突然道。 “不了,我不爱吃鱼。”顾钧成将一块瘦肉夹到林清屏碗里。 刘芬噎了噎,道,“那志远和瓶子吃?” 志远早听见那鱼汤是怎么来的了,他要是吃了,等对得起他妈吗?他顾叔都知道不吃了,他能比不上他顾叔的觉悟? 志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吃不吃,我不爱吃鱼。” 刘芬才不信,“从前你在村里的时候,见天去河里抓鱼吃!你现在说你不吃鱼?” “那是从前。”志远现学现卖了一句词。 顾钧成吃着饭差点噎着。 林清屏快要乐死了,对刘芬道,“娘,你不是也喜欢喝鱼汤吗?你就自己喝了呗。” 刘芬心说:这香喷喷的鱼汤,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她喝,喝着也不香了,再说,还有闺女炖的鸡汤呢!不喝的话,闺女会不会不高兴? 林清屏却道,“大姐,你炖了多少鸡汤?不然给我一碗?” 顾有莲当然乐意给她喝,看样子,她娘中午还是喝鱼汤得了,不然,这鱼汤今儿没办法处理,于是连肉带汤给林清屏舀了一大碗。 后来一想,干脆又给弟弟和志远一人一大碗,直接把鸡汤分完了,也不管她娘是否还想喝了,就算想又怎么样?该!谁让她爱多事的! 吃完饭,顾有莲便哄着他们仨回去,“都回去,这里不用你们,有我呢!你们刚从首都回来,坐两天车,累着了,回去休息吧。” 林清屏还打算再多留一会儿,顾有莲不客气了,“我都说这么明显了,你们坐两天车,这一身都该换了!医院里讲究卫生,你们先把自己洗干净了!” 林清屏忍俊不禁,这个大姐哟! “好吧,那就辛苦大姐,我们先回去换洗一下。”林清屏笑道。 “洗了就在家休息,今天不用再来了,妈情况还好,晚上不用人管,我陪着打完针也就回去了。”顾有莲这回是认认真真叮嘱。 林清屏应了,再和刘芬和病房同病友告别,而后跟顾钧成和志远出去了。 顾有莲陪着刘芬打完针,再待到四点钟,医院食堂有饭了,去食堂买了个饭给她娘吃,再帮她娘擦擦身,也就回去了。 刘芬中午吃了一保温桶鱼,这会儿还没消化,食堂打回来的饭便放在那没吃,隔壁床的病友大妈便来问她,“晚上就吃这个了?” 刘芬点点头,“也不饿。” 隔壁大妈扁了扁嘴,便道,“要我说,还是那姑娘好?” “啊?”刘芬没听明白她这是说的谁。 “就是给你送鱼汤的。” “哦,你说夏夏啊?”刘芬恍悟,“她怎么了?” 大妈一脸八卦样,“我现在可算是搞明白了,这个夏夏不是你女儿?是你儿子原先的对象?” 刘芬叹道,“可不是吗?从小一块长大的,原本以为十拿九稳,我也是把她打小就当自己家孩子疼的,后来,我家成子去当了兵,这姑娘就先嫁人了。” “那是为什么啊?”大妈惊道。 “说是她父母逼她的,她也没办法。” “那真是可惜,这么好一姑娘。”大妈扼腕,“话说,你后来娶的这媳妇儿,花了多少钱?” 刘芬竖起一根手指。 “十块?” “一百。” “什么?一百?这么多钱?”大妈咋舌。 “嗯,一百,还有个缝纫机。” 大妈啧啧啧几声,“这你可真是……花了大价钱却娶来个……哎,老大姐,我这人直,说了你可别不高兴。” “你说。”这个年纪的妇女闲了待在一块,不就是说东家长西家短吗? “要我说,你儿媳妇可真比不上这夏夏姑娘,你看夏夏,对你嘘寒问暖,给你揉肩敲背,一天三顿送两顿,你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上哪找这么贴心的姑娘去哦,再看看你儿媳妇,来了什么也不做,在那干坐着,还要你儿子去买饭,买了饭来,还要把饭碗给到手上,你儿子还给她夹菜吃,她怎么不给你儿子夹菜?尽是大老爷们伺候她了!” 刘芬被她说得回不了话。 大妈又说,“照这架势,难不成,在家里还要大老爷们做家务伺候她呢?要你儿子做饭呢?” 刘芬回忆了一下,“倒也不是儿子做饭,但是,洗菜切菜洗碗都是他。” “合着你儿媳妇就去挥两下锅铲?” 刘芬又没话可说了。 “哎哟!”大妈气得,仿佛林清屏是她儿媳妇似的,“那是你这个当婆婆的太善良了,要我,非得给她立规矩不可!得伺候男人,得在我面前服服帖帖!你看看,你看看,让回去就真回去了,也不来看你了,连晚饭都不给你送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就出现三个身影。 “妈,吃饭了。”林清屏笑着进来,身后跟着拎搪瓷碗的顾钧成和志远。 隔壁大妈讪讪闭了嘴。 林清屏走到病床前,“妈,也没问你要吃什么,给你炖了老鸭汤,加了酸萝卜,夏天开胃。” “莲子已经给我在食堂打饭了,不用,你们不是回去了吗?”刘芬看见他仨来,还是高兴的,至少隔壁大妈的话她听着不舒坦,林清屏来了,也就打了隔壁的脸了。 第210章 有些人 “没回去呢!回去了我们怎么照顾你?”林清屏笑道,“我们住县里招待所。” 刘芬点了点头,看见老鸭汤里的酸萝卜,倒是胃口大开。 林清屏连肉带汤盛了一大碗,她都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食堂里打的饭就剩下没吃了。 刘芬有点难为情,艰苦朴素惯了的人,怎么就在子女面前贪图好吃的呢? 刘芬从小就接受的耳濡目染,好东西是要给丈夫和儿子吃的,一时看着剩饭有点脸红。 “食堂的就不吃了,给顾钧成吃吧。”林清屏笑着把饭盒递给顾钧成,“晚上你饿了吃。” 顾钧成反正不管是什么,都能吃得呼呼的。 还剩了一半老鸭汤,林清屏给盖上了,让刘芬晚上如果饿了再吃,还特意强调,“妈,天气热,过了夜没吃,明天就不要了啊,不然吃了坏肚子。” “你们呢?你们吃了啊!”刘芬忙道。 林清屏却道,“我们已经吃过了,你就留着吃吧。”本来就是在外面饭店买的饭菜,他们三人吃了一半老鸭,留出来一半给刘芬。 陪着刘芬坐了一会儿,一家三口就回招待所去了。 隔壁床大妈的儿子来送饭,送的是一碗肉沫蔬菜汤,零星几颗肉沫黏在蔬菜叶子上,蔬菜还煮黄了,空气里却还飘着老鸭汤不曾散去的香味,大妈脸拉了老长,筷子一放,“没胃口,不想吃。” 刘芬一听,就道,“我儿媳妇买的这个老鸭汤真的开胃,我本来没胃口,一吃就停不下来了,正好剩下的我吃不了,你不嫌弃的话,就吃了吧?都是干净的。” 这话正合大妈心意,扭捏一阵后,就把剩下的鸭肉鸭汤全给干掉了。 吃完之后,心里感叹,到底是好日子。 于是看自己家的肉末汤更加不顺眼,心里也愈加不平衡,都是农妇,凭什么她就能有这么好的伙食? 扁了扁嘴,又和刘芬道,“你这儿媳妇啊!可真是不把钱当钱啊!” 刘芬笑得有点勉强,“他们日子还过得可以。” 刘芬是知道林清屏卖衣服赚了点钱的,当初林清屏还把一个折子放在她这里呢,但是后来怎么样,她就不太清楚了。 大妈却开始絮絮叨叨一大通。 “日子再可以也不是这样花钱的!这搁从前可是资产阶级小姐作风!” “居然在县里住招待所,这得花多少钱啊?我们村里可没有这样的媳妇子!” “在县里住,怎么生活做饭?不得顿顿在外面吃?多花钱啊!” “还有啊,给你送饭之前,自己先吃了!没有一点礼数。” “不吃的就给你儿子吃,那在家里不也是好的都给儿媳妇吃了?剩下的给老爷们?忒不像话了。” “我看啊,还是那个夏夏好,每天村里往返,风里来雨里去地照顾你,才是对你好,人又节俭朴实,这才是好儿媳妇。” 刘芬本来一顿鸭汤喝下去舒舒服服的,被大妈这一顿胡说给搅得连鸭肉都梗在心里了,脸上也不大好看了,甚至隐隐觉得大妈说得有道理,林清屏过日子真是太不会打算了一些,首都那个家里,那个漂亮豪华…… 刘芬和隔壁大妈都不知道的是,病房门外,林清屏、顾钧成和志远靠墙而站,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是想起忘记问刘芬第二天想吃什么了,刻意回转,想再问一下,结果,听到这么精彩的一出。 顾钧成脸绷得很难看,抬脚就要进去。 林清屏按住了他,朝他嫣然一笑,意思是:我去! 这世界上就有那么一些人,自己稀烂,还见不得别人好,别人好了,就非要当个搅屎棍,把别人也搅烂,而这样做对自己又什么好处都没有。 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林清屏是踩着隔壁大妈最后几个字——“好儿媳妇”进去的,出现在刘芬病床前的时候,刘芬和大妈都惊了一跳。 林清屏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笑着对刘芬说,“娘,我忘记问了,明天你想吃什么?” 刘芬刚刚才听人编排自己儿媳妇,心里正虚得很,琢磨着林清屏应该没听见吧?心不在焉喃喃道,“随便,都行。” 林清屏看了眼隔壁,又道,“娘,刚刚剩下的老鸭,我想了下还是带走吧,招待所后院有口井,我到时候用井水湃着,不容易坏。” 话音一落,就见隔壁大妈浑身缩了一缩。 刘芬也讪讪的,“没了,没剩了,我刚刚给隔壁这位大妈吃了,天热,她也没胃口,我想着酸萝卜开胃,都给她吃了……平时,老大姐也挺照顾我的……” “噢……”林清屏笑了笑,“没事没事,吃了就好,坏了才可惜。” 说完,看着红了半边脸的隔壁大妈,一脸无害的笑,“大妈,怎么?你家里人没给你送饭来吗?” 大妈挤出一丝笑来,“送了……送了……” “送的什么菜啊?”林清屏看了眼还没收的蔬菜肉汤,煮黄的叶子沾着几粒肉沫,“咦,这碗泔水怎么不倒掉呢?放这多难闻啊!” 林清屏从来不歧视穷人,她自己也是从穷人起步的,而且,很多人,经济上虽然不富裕,但是人品善良正直,而不像有的人,一肚子全是算计和坏水!对这样的人,就犯不着尊重了!人品才是根本! 大妈听了这话,脸红得跟猪肝似的,赶紧阻止,“不不不,不倒……” 生怕林清屏把它当泔水倒了…… 林清屏便笑道,“哦,原来这是你家里给你的送来的晚饭啊,怎么不做点好的过来呢?生病了要补身体,多吃鸡鸭鱼……” 眼看着大妈脸越来越红,她笑着说,“是你们家不想给你做吗?” “不是!当然不是!我想吃清淡!”大妈梗着脖子道。 “是吗?可老鸭汤也不清淡啊,大补的。”林清屏故作懵懂。 “瓶子。”刘芬这个老实人也终于听出来了,林清屏就是在挤兑大妈呢,马上叫停了。 林清屏回头一笑,“娘,明天给你炖个猪肚怎么样?猪肚鸡吧!” 第211章 不和谐的人 回头又问隔壁大妈,“大妈,你们明天吃什么?让我学习一下怎么给病人加强营养?” 大妈被问得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 林清屏笑了下,“不会还要清淡吧?太清淡也不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林清屏也怕话说得太多把隔壁大妈再气出病来,不过,有这么在背后编排人的劲儿,想必病也好了。 林清屏说完就打算走,一回头,撞到一堵肉墙上,她捂着额头一看,顾钧成怎么进来了?不是不让他进来的吗? 她正懵着,顾钧成厚实的手掌便盖在了她额头,给她轻轻揉了起来。 和手上的温柔相反的是,他一张脸却板着,对着他妈道,“娘,鸭汤可能是别人家的好喝,媳妇可是自家的好。” 这话啥意思,在场的人就算听不明白的,心里也七拐八拐琢磨了好几道弯,也琢磨出来个七七八八——这是刚刚的对话被听见了,男人来给媳妇儿撑腰来了。 刘芬反正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隔壁大妈也一张老脸通红。 顾钧成便牵着林清屏的手出去了。 林清屏其实知道,顾钧成不是这样外露的人,尤其,他还是军人,在外面是很注意的,鲜少跟她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今天这样“秀恩爱”,真是非常反常了。 但是,作为女人,林清屏还是莫名很享受刚才那一刻。 她今年才二十出头,她也活得越来越像二十出头了…… 出去以后,她才问他,“顾钧成,别人都说,不要在当娘的面前对媳妇太好,不然,娘吃醋了,可没媳妇好果子吃。” “我娘听我的。”顾钧成面不改色,“我重视的人和事,我娘不会亏待。” 这点林清屏信,他就是顾家的小祖宗呗!顾家人谁不看他脸色行事啊? “可是,你总有不在家的时候啊?而且,你老不在家!”林清屏白了他一眼。 顾钧成一听都笑了,“我不在家,我娘能欺负到你?” 林清屏推了他一下,“万一呢?如果呢?你信谁?” “如果真有这一天,我相信道理在你这边。”顾钧成毫不犹豫地说。 林清屏惊讶了,“为什么?这么信我吗?” 顾钧成便认真起来,“我娘那个人,心软,人没有坏心思,不会害人,但是,耳根子也软,别人说什么,很容易就能被带跑偏,所以,如果你跟她之间有什么冲突的话,肯定是她被人挑拨了。” 林清屏本来只是矫情一番的,被他这么头头是道的一番分析,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如果有这种事发生,我在交给我,我不在,你能跟我娘辩清楚就辩,辩不清楚别搭理她,告诉我,我来解决就是了,我娘就算万般不是,也有一个优点,就是听我的。” 算了算了,她这想矫情都没处可矫情了。 第二天,林清屏果然给刘芬送了猪肚炖鸡,接连几天,都是换着花样的炖营养汤,隔壁大妈再不好意思多喝一口。 只是萍水相逢的一个路人而已,林清屏怼完也就完事了,反正往后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认识谁。 一周后,刘芬出院了。 林清屏和顾钧成把她接回顾家村,顾有莲带着小麦也回了娘家,碰巧杜根也回家来了,一大家子在顾家团聚,热闹得不行。 顾钧成难得回来,更是和杜根一起,陪着他爹开了瓶酒,要来上两杯。 这样合家欢的场合,偏偏的,要出现不和谐的人。 陈夏又来了。 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撕裂了一道口子,手里拎着一只山鸡。 她出现的那一刻,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凝滞了。 顾钧成的目光自然而然越过众人落到她身上,其他人亦然。 只林清屏,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陈夏瘦削的胳膊袖子挽着,手臂上还有几道血痕,把山鸡放下,挤出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成子哥和嫂子也在,我以为你们……回去了,我……我只是听说大娘出院了,上山捉了只野鸡,给大娘补身体。” 顾家短暂的沉默。 陈夏眼里浮起了泪光,慌乱又怯弱,“我……我马上就走,不耽误你们吃饭,我……我真的只是来看大娘,我真的不知道成子哥在,大嫂,你别生气……你别怪成子哥,是我自己来的,不关成子哥的事……” 说着就要哭起来,好像林清屏欺负了她似的…… 顾钧成已经三杯酒入肚,脸上泛起了酒后才有的红,打算起身,被顾有莲喝住了。 顾有莲拎起那只山鸡,还给陈夏,“夏夏,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鸡就不用了,这年头,谁家也不宽裕,你拿回去,给你自己爹娘补补身体啊,还有你的小侄儿,也正是馋肉的年纪,只当我们家已经收了,杜根,再去拿一块肉来,谢谢夏夏的心意了。” 杜根应着,就去了厨房。 陈夏却在此时哭了,“姐,你也讨厌我吗?我被休了回来,人人都讨厌我,我爹,我娘,嫌我丢人,我哥嫂嫌我累赘,村里人也看我笑话,只有大娘,只有大娘不嫌弃我,我不过是念着从前大娘疼我,想着你们都不在家,来她跟前逗逗她开心,只有她还待我和从前一样,现在她生病康复,我给她捉一只鸡来也不行么?就算嫌弃我,这鸡却是山上野生野长的,干干净净……” 陈夏在这哭得委委屈屈,一个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朝着顾家人就喊,“顾钧成!你什么意思?我们过去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你现在出息了,当军官了,娶漂亮媳妇了,我们这些人,都不在你眼里了是吗?” 林清屏一看这情形,暗暗好笑,这陈夏刚还说人人都讨厌她瞧不起她呢,那这个算什么? “大周,好好说话,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顾有莲叫这小伙子名字。 大周将鸡从顾有莲手里夺过来,“不要就不要!陈夏为了给大娘抓这只鸡,衣服摔破了,手摔出了血,顾钧成,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把人往外赶?我顾家村就没有客人上门把人赶走的理!今天,我和陈夏走出这道门,我们和你顾钧成就算恩断义绝了!” 第212章 一刀两断 陈夏却作着一副可怜样,把划有血痕的手臂往背后藏。 大周看在眼里,更加愤恨。 “大周,算了,我们走吧,别耽误人家吃饭,我本来就只是来看看大娘就可以了的……”陈夏轻轻去拽大周的袖子,“大周哥,我们走吧……” 她越这么说,大周自然对顾钧成越有意见,一脸怒气杵在那里,就是要等顾钧成一个说法。 林清屏真的不理解陈夏的脑回路了。 说什么不知道顾钧成和她在家,这明显撒谎啊! 说什么就是来看刘芬的! 这也是撒谎啊! 但是她来自讨没趣有意思? 难道她以为讨好了刘芬,刘芬就能做主让她和顾钧成离婚娶她? 还带个大周,难道大周能帮她把顾钧成抢回去? 顾家这会儿正僵着呢,等着做主的人说话。 顾家做主的人只有两个:顾钧成或者顾老爹。 “既然来了,就坐下吃饭吧。”顾钧成正色道。 大周这才一脸胜利者之色,对陈夏柔声道,“夏夏,别怕。” 两人坐下。 刘芬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来添上。 顾家今天的饭菜很丰盛,跟吃席也差不多了。 大周看了一眼就夹枪带棒的,“我们顾团长的日子,现在过得可是真红火,难怪啊……”说着又呵呵两声,“想当年,我们兄弟几个在山上打到一只野雀都是谦让着吃的,通共小小一只,最后都是让给夏夏。” 林清屏笑了,“你现在仍然可以让给她啊,大周。” “闭嘴!男人说话,有你女人插嘴的份?”大周居然这样怼她。 林清屏算是明白了,大周这帮人,对兄弟是不会有意见的,只是对她有意见而已,认为是她的离间,导致兄弟离心。 只是这话,某些人不爱听了。 顾钧成把筷子一放,眉目间不怒而威,“大周,我们兄弟几个,你要说什么随意,但要对林清屏无礼,就别怪我不念兄弟情。” 大周显然震怒了,“顾钧成,你什么意思?为了个女人?这么和兄弟说话?” 顾钧成的脸色也黑得吓人,“她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女人,是我顾钧成的老婆!” “顾钧成!”大周一拍桌子,“我们穿开裆裤就有的交情,你和这女人才认识几年?她就能凌驾在我们之上吗?” 顾钧成盯着他,脸色黑沉,不紧不慢,“没错,我和她结婚,不过两年半,但是,她甚至可以踩在我头上。” 大周脸色彻底变了,也算是彻底翻脸了,将手中筷子啪的一折,给折断,“好!好!顾钧成,我们的兄弟情,到今天为止,就一刀两断了!我大周,不配和你大团长做朋友!夏夏,走!” 林清屏全程都只当看客,此刻看着陈夏的表情不由暗暗好笑。 大周啊大周,你们的小团宠夏夏可一点也不想一刀两断呢!你这事儿办得,没拍到马屁上,拍到马蹄子上了! 大周和陈夏走后,顾家的气氛一时没能缓过来。 尤其刘芬,有点愁眉苦脸的。 直到顾钧成开口,“继续吃饭吧。” 刘芬便小心翼翼地说顾钧成,“成子,也没必要这样,咱们乡里乡亲地住着,把关系闹太僵没什么好,你平常不在家,你小时候一起玩那些娃娃对我们也是亲热得很,这闹得……” “娘,那你说要怎么办?”顾钧成直接问。 刘芬叹了口气,“就随便应付敷衍一下,和和气气把这顿饭吃完就算了,反正过两天你们也要回去了。” “娘。”顾钧成道,“我刚才就是刻意要这么说的,不仅说给大周听,也是说给你听的。” 刘芬脸色就变了。 “娘,我希望你能分得清亲疏,谁是自家人,谁是外人,分个清楚,人心只有一颗,要向着自己家人。”顾钧成道。 “可是……”刘芬别别扭扭的,“大周和夏夏他们也不是外人,跟你好了那么多年……” “他们是外人。”顾钧成一语敲定,“当然,外人当中也有亲疏,有好朋友,有陌生人,跟我们自家人一条心的,就是好朋友,其他,就是陌生人,至于要针对我们自家人的,那就是有坏心思的人了,更要远离。” 刘芬终于不说话了。 顾钧成还不放过她,逼问了一句,“娘,你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刘芬小声道。 “好了,吃饭吧。”顾老爹终于发话了。 一家子才继续吃饭,又一轮酒之后,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方才的插曲像是没发生过。 刘芬身体一好,林清屏和顾钧成确实打算回首都去了。 转眼已是8月月中,离开学时间不远,顾有莲也在考虑回首都,所以,后续这两天得回杜家去。 走时林清屏送她去村口,她和林清屏说,“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拎不清,你别和她计较,之前我也是看陈夏跑得太勤,心里着急,毕竟村里这个地方,闲言闲语说起来,不太好听,所以把你们叫回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哪有的事,应该的,姐,你看哪天回去,我们一块儿买票。”林清屏笑着道,心里却说,不辛苦,一点不辛苦,也就买菜买饭而已,而且,全是顾钧成自己去张罗的。 在顾家村村口那块大石头处,林清屏和顾有莲挥别,在小麦一声声“舅妈首都见”的道别声里,她往顾家而去。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又遇到了陈夏。 她感觉陈夏是在等她的。 她根本不打算搭理陈夏,但陈夏不是啊,陈夏挡住了她的路,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她。 这是要干什么?搞得好像她是个负心汉负了她一样! 林清屏无语了,站在原地,看她到底想干嘛。 “你现在,很高兴?”陈夏红着眼睛瞪着她。 林清屏:??? “我每天都很高兴,过去,现在,以后,都很高兴。”林清屏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我有关系!”陈夏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你的幸福,你的高兴,本来都是我的!是我的!” 林清屏怎么记得,当初是陈夏不要顾钧成的啊!现在后悔了? 林清屏点点头,“跟我来!” 陈夏:???去哪里? “去问问顾钧成啊,看我这份幸福和高兴是不是你的,如果他说是,我就还给你。”林清屏笑道。 陈夏脸唰的白了。 她当然不敢去,也不会去…… 陈夏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她,“你得意什么?你这个不下蛋的鸡!” 林清屏:???? “哦,所以,你是会下蛋的鸡?”林清屏笑了,“你下个给我看看?不好意思,我是人,不是鸡,还真不知道人怎么像鸡一样下蛋。” 陈夏红着眼,忽然捂住了肚子,“我……怀过成子的孩子。” 第213章 再见 这句话对于林清屏来说真的是晴天霹雳。 她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前情。 眼前的陈夏,眼睛里已经隐隐露出笃定的喜悦。 但也仅仅只是短短一瞬而已,林清屏便理清了思路。 她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村大队就在前面,这一回,她是拉着陈夏走的了,不走也得走! 陈夏被她一路拖着,到了村大队部。 大队部里,有村里工作人员在。 林清屏看见桌上一台收录机,跟工作人员说借用一下,然后,还找到一盒空白的磁带,也借用了,放进收录机,开始录。 “来,把你刚刚讲的话再讲一遍。”林清屏道,“前后经过,前因后果,都讲清楚。” 陈夏脸色惨白惨白的,抖抖索索。 林清屏还跟工作人员说了,“也请你在这里见证一下。” “不,不不!”陈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工作人员很惊讶,“到底怎么了?” 林清屏解释道,“是这样的,刚刚陈夏在路上和我说,她嫁人前怀过一个孩子。” “不——”陈夏惊恐地尖叫起来。 “你就是这么说的啊!”林清屏道,“你跟成子他们打小就关系好,你能把我当嫂子,把这些私密事情都告诉我,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我一定要为你做主!现在开始吧!” 陈夏惊慌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开始。 林清屏拿了两份纸和笔,一份给工作人员,一份自己拿着记,“现在我们两个一起记,同时还同步录音,保证记录的真实性。” 工作人员一听是这样的事,也瞬间严肃起来。 “陈夏,孩子呢?当然,肯定没有生下来。你是哪个医院或者卫生院流的?是哪个医生给你流的?”林清屏俨然认真记笔记的样子。 陈夏语无伦次,“不……不记得……不,不是……我没有……我……” “你别怕啊,我们会给你做主的,到时候带你去找妇女主任,找公安局,还可以找部队,该负责的人,一定要负责!但是,在此之前,得核实清楚啊!”林清屏一脸关心她的样子,“如果你记不得在哪个医院流的也可以,我们现在陪你去医院做检查,现在的医学手段很厉害的,只要流过,大夫就能检查出来,连什么时候做的都能检查出来!我们现在去医院吧,我带你去最好的医院!” 现在的医疗手段能不能查出来,林清屏也不知道,反正信口开河,谁不会啊! 陈夏却更加退缩了,含泪摇着头,“不要,我不去……” 林清屏点点头,“嗯,你可能不好意思,那也没关系,你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怀的这个孩子?” 陈夏眼珠子乱转,“7……78年……不,不,我没有,我根本没有……” 说完,转身就跑了。 林清屏跟着追了出去。 外面,陈夏跑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林清屏叫她,她也不停。 林清屏气得一股作气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扭过来,顺手一个巴掌就甩在了陈夏脸上。 “陈夏!”林清屏气得手下用力,实实在在地在陈夏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你平时跟个蟑螂似的,暗暗戳戳干不少恶心人的事,我都懒得跟你计较,今天,你既然敢用这样的事儿来我面前膈应我,那我就要较真到底了!” “你要干什么?林清屏,你不要欺人太甚!”陈夏捂着脸呜呜哭着。 “你不是怀孕了吗?走啊!去开全村大会!找出那个奸夫是谁!”林清屏用力拉着陈夏走,“你可别再不要脸地咬着顾钧成不放了!78年,顾钧成说了,78年他整整一年都没回来!你跟鬼怀的孕啊!就算是跟鬼,今天,我也要把那个鬼给你找出来!” “我……我不去……”陈夏用力往地上坐,“那样我就没法做人了!林清屏,你别太过分!” 她居然还有脸说别人过分! 偏偏的,还真有跟她一样的人。 一句“林清屏,你别太过分”同时响起。 是大周来了。 林清屏暗道,来得好! “林清屏,你在干什么?” 面对大周的不礼貌,林清屏把陈夏往他怀里一送,“我可是在为你们的好妹妹寻求公道,陈夏说,她出嫁前曾怀过一个孩子……” “什么?”大周脸色变了。 “哎!可别赖在顾钧成身上啊,陈夏说是78年怀的,78年顾钧成连续两年没回家,这点你们这些所谓的兄弟可都是知道的!”林清屏道,“还有,也别说你记错了。你可以记错,但是医学不会错的,只要去医院检查妇科,一切就水落石出!” “夏夏,你……”大周扶起陈夏,眼里都是惊讶与疼惜。 “最后一点,别忘了,顾钧成是军人,污蔑诋毁军人是什么后果,陈夏你先去打听打听再说。”林清屏拍拍手,对大周道,“你来得正好,我也不想再管这档子事了,你们关系这么好,大周,你接着帮她吧!我走了!” 倒也不必开村大会这么周折了,陈夏怀没怀孕,或者怀的谁的,她不关心了,但这件事,肯定会在村里流传开的。 当然会对陈夏名声不利,但是,这不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吗? 只要对顾钧成的声誉没有伤害,林清屏也就不在乎了。 婆婆有句话说得对:反正他们要回首都了。 再见! 第214章 秋天的傍晚 林清屏和顾钧成带着志远离开顾家村回首都的时候,村里关于陈夏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但顾钧成并不知道这个变故,他们,已经在开往首都的火车上。 顾有莲因为杜家还要处理一些事,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北上。 回首都以后,林清屏很快投入到忙碌的生活中。 武天娇商场里的甜品店要筹备,随着学生渐渐返校,林清屏自己的店在休息了一个暑假之后也要准备起来。 紧接着,便是顾钧成返校,而后志远正式进小学报名,而顾有莲就是在这个时候回首都来的,而且,并不仅仅是她和小麦回来,当然,有杜根一起,但除了杜根以外,还有个杜根家的远房亲戚,女孩,看起来二十左右的年纪,叫丽芬。 “我婆婆,非让我带上的,说是眼看着我们都出息了,小姑娘也想到首都来奔个前程,哪怕在我们家做保姆长长见识也好。”顾有莲抱怨,“我一个贫农出身的人,哪里需要什么保姆?平时就我和小麦两个人,更不需要保姆,杜根说不过他娘,没办法把人带来了。” 林清屏见丽芬人长得很机灵,一双眼睛更是清丽灵动,嘴还甜,见了林清屏叫“姐”叫得十分热情,唯独一样,眼睛过于灵活,时刻都在东张西望,带着渴求与野心。 有野心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得看这野心在什么人身上。 林清屏重生一世,信眼缘,这个姑娘并不合她眼缘,但是,毕竟是杜根家的亲戚,她不好说什么,只能慢慢看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丽芬没什么异常,人很勤快,说在顾有莲家做保姆就真的做保姆,买菜做饭接小孩,还给店里的顾有莲她们送饭,真是帮了大忙,顾有莲慢慢地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顾钧成这个月却非常忙,一次也没回来过,连国庆节都是林清屏她们自己过的。 国庆后的那个周六,首都已经披上淡淡秋意。 天气晴好,傍晚时分,晚霞将林清屏住的这条街道染上一层金色,树影婆娑,十分美丽。 丽芬刚去店里送了饭回来,这会儿骑着辆自行车回家。 自行车是顾有莲的。 顾有莲来首都后,为了方便自己往返店里,加之手上也有闲钱,就买了辆自行车,买回来后其实骑得很少,丽芬来了后,顾有莲大方地把车给她学,她一个星期就学会了,于是倒是她经常骑着买菜送饭。 她还不敢骑马路中间,贴着人行道骑着,再拐个弯就到家所在的街道了。 然而,一拐弯,阳光太强,直接照着眼睛,她一下什么都看不清了,车也往一边倒去。 她闭上眼暗想,完了完了,这下要摔跤了…… 可是,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连人带车摔倒在地的情形,好像有一股力量稳稳地把她的自行车托住了。 她赶紧睁开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橄榄绿。 “你没事吧?”男子低沉的声音问她。 她看清楚了。 救她的是个军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显得人格外挺拔。 阳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深邃的眉眼也分外好看。 她脸一红,赶紧道,“没事没事。” 然后脚下一蹬,飞快骑回家了。 顾钧成并没把这当一回事,走在回家的路上,眼看着身边有自行车倒下来,他顺手就扶了一把而已,而后,便也回家了。 林清屏又不在家,志远应该在大姐家和小麦玩,他自己进厨房,开始下面条——林清屏所说猪食。 刚煮好,门响,志远回来了。 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姑娘——丽芬。 丽芬进门见到坐在桌旁吃清水面条的顾钧成愣了一下,把手里拎着的大麻袋放下。 “顾叔!”志远许久没见顾钧成,高兴地叫了一声,还和丽芬说,“这是我顾叔。” 丽芬脸红了,点点头,“买了几个西瓜,嫂子让我拿过来一些。” 顾钧成根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说的嫂子是说谁,但他一向少言,为人也冷淡,说了声“谢谢”后,就没下文了。 丽芬也就匆匆走了,只是,在走出门外后,按住了狂跳的心。 “顾叔,你不认识她吧?这是小麦家的亲戚。”志远跟他介绍。 “嗯。”顾钧成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问他,“上一年级了,感觉怎么样?” 志远叹了口气,“咱俩多久没见了?能不能别一见面就聊这么不开心的话题?” 顾钧成忍俊不禁,“这有什么不开心的?” “哎,那我问你,你每月赚多少工资,你开不开心?”志远哼道。 “小鬼头!”顾钧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正好闲着,我来检查你作业。” 志远:???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不去接我妈吗?”他给他顾叔派任务。 “少啰嗦!作业!” 志远派任务失败,顾叔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蔫头蔫脑地把书包拿出来,准备现写! 作业一个字没写呢! 顾钧成便守着他写,还没写几个字呢,又响起了敲门声。 “我去开!”志远把笔一扔就跑了,看得顾钧成直笑着摇头。 门外站着的人,还是丽芬。 丽芬手里端着一碗饭,上面铺着菜,满满的都是肉。 “咦,丽芬姨,你这饭是给谁吃的?”志远已经吃过了。 丽芬便往里瞧了一眼,瞟见顾钧成低头看书的侧影,英挺而俊逸。 她脸微微一红,把饭交到志远手里,“给你顾叔吃,反正是给店里送饭剩下的,你顾叔不吃没吃饭吗?” “哦。”志远应了一声,没觉得有问题,这确实是刚才他们吃剩下的。 “我走了。”丽芬嘴上说着,眼睛却盯着里面某个侧影不放,直到志远把门关上。 顾钧成已经吃过面条了,并不饿,这碗饭就剩了下来。 晚上顾钧成去接林清屏,到家的时候,林清屏第一眼就发现了这碗饭。 “谁的饭?剩这么多不吃?”林清屏不由问。现在还没冰箱的,这天气,放到明天可就坏了。 第215章 林清屏,这是你自找的 志远还没睡的,忙着用木头在雕飞机,头也不抬地说,“是丽芬姨端来给顾叔吃的。” 林清屏心里咯噔一下。 似乎没有问题,似乎,又都是问题。 林清屏当下没有说话。 她和顾钧成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小别胜新婚。 在安排志远洗漱睡觉以后,他们也洗漱完毕。 顾钧成还是给她擦头发,细细的,不紧不慢地擦干。 林清屏便问起丽芬,“大姐家新来的远方亲戚你见过了?” “嗯。”顾钧成低沉地道,“下午回来的时候,她骑个自行车,差点摔倒,我顺手扶了一把,没想到是杜根的亲戚。” “那你晚上吃什么了?她给你送饭来你也不吃?” “我煮面条吃了,一大碗,哪里还吃得下。” 顾钧成的回答一点问题没有,林清屏心里有了猜测,但是,也不敢保证自己猜得是否准确,忍不住抬头看顾钧成。 她娘吴阿秀当初跟她说起这门亲的时候,她是不愿意的。 顾家村的顾钧成,她也不是没见过。 印象中顾钧成皮肤黑,人瘦,还凶神恶煞。 她对他的印象就来自于有一回亲眼看见他揍人,把人打得满地找牙,还踩在别人脑袋上威胁人家,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否则还要再打。 那时候的他还没长开,是个毛头小伙子,又是个这么凶狠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愿意? 而且,听说他还是被别人退婚了找不到媳妇,才来找她的。 这样凶神恶煞的人,当然找不到媳妇! 再者,他还带着个孩子,总归满身都是缺点,唯一的有点就是军人,但军人在她这里并不是加分项,她不喜欢孔武有力的人,她喜欢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读书人。 所以,一个她年少时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的人,会让怀春少女动心吗? 她凝视了很久很久。 他五官生得可谓无懈可击,真的相当漂亮,岁月积淀,连她原来“嫌弃”的黑皮肤,也让他看起来更为阳刚气,也更沉稳,再加上挺拔的身姿,军装再一穿,用青松傲雪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顾钧成给她擦着头发呢,觉得她眼神怪怪的,手上动作一停,问她,“累不累?” “啊?”林清屏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懵了一秒。 他忍不住道,“你这么仰头看着我,至少看了五分钟了,头不累吗?” 林清屏:…… “咳咳……”林清屏看了下桌上的闹钟,怒,“哪有五分钟!” “我脸上今天写了字吗?”他也就随口夸张一说,他哪知道有没有五分钟。 林清屏想了想,点头道,“嗯!写了!” “哦?写了什么字?”他摸摸她头发,觉得差不多了,把毛巾扔到一旁。 林清屏转身,头发一甩,发丝拂过他脸颊。 她趴在椅背上,看着他说,“写了一个字。” 顾钧成扬了扬眉,等着她接着说。 “帅!”林清屏的手指按在他嘴唇上,“写了一个帅字。” 顾钧成微怔,而后低头,一口咬住了她手指。 “喂……”林清屏惊呼,而后,整个人被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哪里帅?”他将她压倒在床上,问她。 林清屏笑着,手指一点点,点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唇…… “这里,这里,这里……”她小声说,“都帅!” 而后,她脑中灵光一现,当然,也可以说是脑子一抽,手往下探去,“这里……最帅……” 空气骤然点燃,她的声音也几乎变成了耳语。 顾钧成抓住她的手,咬牙,“林清屏,你可是你自己自找的!” 林清屏被他吓了一大跳,手往后缩,“我……我……我撤回可不可以?”不自觉又带入了智能手机时代的用语。 “你说呢?”他一双黑眸,又深又暗,“还来得及吗?” 她说? 她说管用吗? 反正,这是一个无比荒唐的夜晚,顾钧成,嗯,比她想的还要懂得多…… 第二天是周日,林清屏睡了个懒觉,和顾钧成一起去的店里。 很自觉的,顾钧成进店就去揉面了。 这个活儿,他现在干得非常得心应手。 而丽芬,今天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 一般情况下,丽芬都是午饭时间来送午饭,但今天,却几乎和林清屏他们前后脚进店。 进了店门,就卷起袖子,要帮忙干活。 顾有莲还问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哦,我听赵大姐说,周末的时候特别忙,我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已经在店里转了一大圈,并没有发现顾钧成。 “林姐姐呢?”她笑问。 顾有莲没想其它,指了指后厨,“在后面忙呢。” “哦,那我也去帮忙。”她按住一颗狂跳的心,进了后厨。 在打开后厨帘子的瞬间,第一眼便看见了顾钧成,穿了个短袖在和面。 她还从来没见过男人和面…… 他不是军人吗? 怎么还和面? 此时,他刚好和好一团,放在一旁醒,林清屏又指着另外两大盆,“还有这两盆。” “嗯。”他没有多话,立刻上手。 林清屏故意跟他开玩笑,板着脸,“快点和哦,今天上午和不好没有午饭吃!” 顾钧成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暗暗好笑,“那和好了有没有工钱啊?” “想得美!还要工钱呢!晚上做梦的话会有。”林清屏一副抠搜老板娘的模样。 “好,那晚上。”顾钧成便用一种只有他们夫妻懂的眼神看着她。 林清屏瞬间懂了,不由暗暗脸热,又觉得好笑,拿根棍子在他屁股上一抽,“赶紧干活!” 丽芬看到这里,心里便涌起一股不平。 天啊,嫂子将这个林姐姐说得天上好地上无的,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这样对待他,他可是军人啊!居然让他做和面这种事,和面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凶,不给午饭吃?还打人? 丽芬义愤填膺地出去了,但当里面两人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又有点怂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马上挤了个笑,“我……我来和面吧。” 林清屏:??? 丽芬走到顾钧成身边,声音自带了甜软,“顾大哥,你去休息吧,我来和面好了。” 第216章 回去站圈圈 林清屏目光一闪。 顾钧成什么都没意识到,只顾着一个劲地和面,“不用不用,我来就行。” “那……那我和这盆吧。”丽芬站到了顾钧成身边,开始忙碌。 林清屏含笑看着,默然不语。 丽芬和顾钧成并排站着,脸蛋微红,和面劲头十足。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林清屏也不吭声,得,乐意干活还不好? 林清屏干脆走出去了,后厨便只剩了两个人。 于是,丽芬揉面揉得更起劲了,一边揉,一边不时地瞟一眼顾钧成,一眼之下,轮廓分明的侧脸,和认真的表情,更是令人心动。 “顾……顾大哥……”丽芬低低地叫了一声。 顾钧成一颗心都在面团上,冷冷地“嗯”了一声。 “那天……谢谢你……”娇羞柔弱的一句。 顾钧成还是那副神态,“哦,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顾大哥,听嫂子说你本来是团长,那你念完书,还是团长吗?”丽芬又问。 “不知道。” “顾大哥,你们部队又什么好玩的事吗?”丽芬继续问。 “没有。” “顾大哥……” 问不完的问题。 顾钧成和面和到一半,转头看她,“你很会和面吗?” 丽芬一听,赶紧点头,“会,在老家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做面食。” 顾钧成放下面团,“那你把这些都和了吧。” “好好!好的!”丽芬高兴地道,她本来就想帮他干活的。 “有劳。”顾钧成说完就出去了。 丽芬看着两团面,傻眼了。 林清屏这会儿正在收银台忙碌,转眼身边多了一个人——顾钧成怎么出来了? “怎么了?不揉面了?”林清屏揶揄的语气。 “嗯。” 林清屏笑他,“那可就没饭吃了哦?” 顾钧成瞪她。 “瞪我干什么?”林清屏哼了一声。 顾钧成悄悄在柜台后捏了她的腰一把,“为什么出来了?”把他一个人撂在里面,她在想什么? 林清屏笑嘻嘻的,“我又不和面。” 顾钧成还是满眼怪她的神情,还很认真,“我看,今天没饭吃的人是你。” 林清屏:??? “回去站圈圈!”顾钧成的语气居然还严厉起来。 “凭什么啊?我做错什么了?”林清屏不满地瞪他。他还好意思要她站圈圈呢!明明是他招的烂桃花! 顾钧成不动声色,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把我跟一个姑娘单独留在一个空间里,这是当媳妇的能干得出来的事?这要让人撞见,影响多不好?” 林清屏有点心虚,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封建。” “这是封建吗?”顾钧成很严肃地批评她,“这是基本的行为规范!” 行叭,他还较真上了。 总之,顾钧成这回是生气了。 林清屏:???他怎么有脸生气上了?她还没追究他的责任呢! 这一天,两个人就奇奇怪怪的。 顾钧成再没去过后厨,帮着撤盘子,打扫桌面卫生,全程冷着个脸。 他姐顾有莲都说了,“你是怕我们店里生意太好是吗?” 顾钧成不懂他姐为何这么说。 顾有莲狠狠瞪他,“你这黑着一张脸,是要把顾客都赶跑吧?” 顾钧成:…… 好嘛,跑堂的活也干不成了。 顾钧成干脆罢工了,坐在角落里拿着一本书,生闷气。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因为丽芬今天一天都在店里,林清屏便在学校附近的小炒店里炒了几个菜,送到店里来一块儿吃。 顾钧成还坐在角落里不动。 林清屏推了推顾有莲,“叫他来吃饭。” 顾有莲觉得这俩这气生得莫名其妙,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结果,两人坐下来,尽管座位挨在一起,一个两个脸冷得跟冰块有得一比。 林清屏说一句,今天这莴笋炒肉片好吃。 某个人正要伸向莴笋炒肉片的筷子就拐弯了,伸向别处去了。 顾有莲“嘿”了一声,“出息了啊,今天这菜全是瓶子买回来的,有本事你都别吃好了。” 正巧,丽芬从后厨出来了。 顾有莲招呼她吃饭。 丽芬一看,每张椅子都坐满了。 “加个凳子,快过来吃。”顾有莲又道。 丽芬应了声“好”,端了个凳子,高高兴兴地过来,和顾有莲说,“嫂子,我坐你旁边吧。” 顾有莲的旁边,坐的是顾钧成。 等于,丽芬坐在了顾钧成和顾有莲中间。 顾钧成忽的就站起来了。 “你去哪里?”顾有莲喝道。 “去给志远和小麦做饭吃。”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煮猪食吗?”顾有莲忍不住道。 猪食这个笑话,已经被志远传播开了…… 顾钧成脚下顿了一下,大踏步继续走了。 其实赵大姐已经带饭回去给俩孩子了,但是林清屏没开口,顾钧成没人能叫回来。 “顾大哥……他怎么了?”丽芬小声问。 林清屏没吭声,顾有莲说,“别管他,不知道犯哪门子抽。” 丽芬瞧了林清屏一眼,弱弱地说,“林姐姐,你不会是真的因为顾大哥没和面生他的气了吧?你别生气,面我都和好了,顾大哥没说他不和面,是我抢着要干的。” 林清屏没说话,她又道,“林姐姐,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替顾大哥向你道歉,是我想干活……” 顾有莲这会儿也听出问题来了,“你替他道歉?替他向瓶子道歉?什么跟什么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丽芬急得快哭了,“因为和面的事……” “行了,吃饭吧,我压根没生气。”林清屏怎么可能生气?顾钧成这么有男德意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只是想看看,丽芬这出戏能演到什么程度。 顾钧成没再回店里来。 林清屏晚上回到家,家里也没他的身影。 “回学校去了,把我的饭吃了。”志远愤愤不平。 林清屏:…… “他就是这么给你当叔的?”林清屏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居然也有幼稚的一面。 “可不是吗?我批评他欺负弱小,他给我一包饼干让我先垫着,说你回来就有饭吃了!”志远气道。 第217章 信 志远无奈得很,他可没等到林清屏回来再给他做饭,自己煮了一碗豪华版面条,鸡蛋蔬菜,甚至还有一只卤鸡腿——这可是林清屏为他和小麦专门做的零食,给他俩做储备粮食的,啥时候饿了啥时候吃。 就这碗面,又把他顾叔看得眼馋不已,要不是他护得紧,他真担心他的卤鸡腿会被他顾叔给抢走。 顾钧成不在的时候,一切好像就消停了。 但是,一切又好像不一样了。 连顾有莲都跟林清屏吐槽,“丽芬这段时间做事怎么回事?不是摔破碗就是把盐当糖放?整个魂不守舍的。” 林清屏当然知道为什么,一笑,“慢慢你就知道了。” “慢慢?”顾有莲不知道这个慢慢是什么意思。 慢慢的意思,自然是等顾钧成回来就知道了。 然而,林清屏还没等到顾钧成人回来,先等来他的一封信。 林清屏:??? 什么时候这么浪漫了?同城还写信给她? 她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信,在夕阳下展开,只见刚劲有力的笔迹,一本正经的措辞。 林清屏同志: 见信好。 首先,为我上周的无礼向你道歉。 今天,写这封信的目的,除了向你承认我的错误,也想和你一起反省。 林清屏看到这里,满脑子疑问:这写信来是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来了? 她继续往下看:林清屏同志,你我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却因为一个外人而心生嫌隙,这是不正确的,是既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团结的,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可否?当然,这件事我要负主要责任,但是,你以后是否也可以注意一二?那我与年轻女子单独留下,十分不妥,你说呢? 本周不回家,盼复。 落款也是一本正经的几个字——夫:顾钧成。 这通篇的信,也只有这一个“夫”字才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丈夫写给妻子的信,其他的,和开会没啥区别。 林清屏自然是要回信的,但是,要写成这样一板一眼可不是她的风格,她抓起笔,找到信纸,刷刷写了一行字:叫我一声亲爱的,我就原谅你。 然后,把信装进信封,第二天投进了邮筒。 同城的信,应该是到得很快的,算上军校审查的时间,再怎么第三天也能到顾钧成手里了,一周怎么也能等到顾钧成的回信了。 但是没有。 林清屏想了许多种顾钧成收到她回信的反应,暗暗觉得好笑,却不确定会是哪一种。 直到又一周过去,仍然没有等到来信的她,等到顾钧成本人回家。 他回来得有些晚,店铺都打烊了,林清屏都准备锁门休息了,某个人披着一身夜色回了家。 两人的目光交汇,他竟然立刻把头转开了,“咳咳”两声,啥也不说。 林清屏笑着看着他,他愈加不愿意回头。 “顾钧成。”林清屏笑嘻嘻地叫他。 他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在纠结怎么叫我亲爱的呀?”她笑眯眯地问。 顾钧成一张黑脸唰地通红,得幸亏他黑,又是在晚上,不怎么看得出来。 “行叭,你不叫我可不会原谅你,我睡觉去了。”林清屏说完上了楼。 志远在她走后摸了出来,蹑手蹑脚,问他顾叔,“你俩吵架还没和好呢?” “去去去,睡觉去,小孩子懂什么?”顾钧成嫌弃地挥手。 志远“啧”了一声,“我怎么不懂了?我可懂了!我跟你说,我妈就喜欢听好听的,你给说几句她爱听的话,她一准原谅你。” 她爱听的就那句…… 顾钧成的脸简直红得发紫了。 “你不会连我妈喜欢听什么都不知道吧?”志远睁大了眼睛。 顾钧成瞪了他一眼,“难道你知道?” 志远得意地扬起头,“我当然知道!” “你说说看。”顾钧成被他这样子逗得哭笑不得。 “不告诉你!”志远哼道,“我告诉你不就等于作弊吗?想让我妈搭理你,你又不想努力,哪有这么好的事!” 顾钧成只差一脚踹过去了,合着这家伙是来看热闹的? 志远溜回了自己房间,顾钧成看着楼上那扇半开的房门和门内温暖的灯光,头皮暗暗发紧。 但也要硬着头皮上楼啊! 进房间,林清屏已经睡了,背对着门,但肯定还没睡着! 顾钧成磨叽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打开桌上一本笔记本,在上面写字:明天可否也给我卤鸡腿吃? 写好后,递到林清屏面前。 林清屏一看,闭上眼,装睡。 顾钧成:…… 终是把本子收了回来,句子最前面写上了三个字:亲爱的。 再把本子递过去。 林清屏不但把本子接了,连笔都接了过去,刷刷在他的句子下写了几个字,再扔了回来。 顾钧成一看:好的,么么哒。 ??? 么么哒是什么意思? 顾钧成虽然木,但是,不妨碍他好学,写下一行字后,再次递过去:这个“么么哒”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忍笑,拿起笔在纸上写:就是“真好吃”的意思。 顾钧成若有所思。 两人的嫌隙,虽然仍然不清不楚没讲明白,但林清屏说话算话,只要他叫了“亲爱的”就原谅他。 于是,第二天早上,她便起来卤鸡肉。 鸡是顾钧成一大早去买的,顺带还买了一只猪蹄,两只猪耳朵。 林清屏指挥他把这些肉都弄干净,然后她起锅开卤。 两小时后,她开锅,只闻到满屋的香味,把写作业的志远都给召来了。 林清屏还有秘制佐料,红通通的油泼辣椒拌起来,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林清屏在拌的时候就用手给顾钧成嘴里塞了一块猪耳朵,问他,“好不好吃?” 顾钧成点头,“么么哒。” 在一旁等鸡腿的志远:…… 这俩和好了怎么就是这样的呢?我顾叔可真是够肉麻的! 林清屏如今时不时会带一句几十年后的话出来,志远已经听习惯了,比如,他在学校表现很好,得了表扬,林清屏一高兴,就会说:你真棒,么么哒。 然后,他一个小孩儿都不好意思把么么哒挂在嘴边,他顾叔一上午至少说了十遍!林清屏对他顾叔下蛊了吗? 第218章 严肃认真 顾钧成并没有被下蛊。 顾钧成还是清醒的。 清醒到,他在吃了卤鸡卤猪耳朵后还记得他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会,把林清屏拉到对面坐下,要和她严肃认真地谈话。 林清屏笑嘻嘻地看着他,“好啊!” 然后站起来,在他嘴上飞快吧唧了一下。 顾钧成:…… “林清屏!”顾钧成继续保持严肃认真的态度,“我们开会的时候不要……” 吧唧,林清屏又亲了一下,亲完还是看着他笑。 好吧,严肃认真不起来了,这个会,又这样不了了之了…… 之后,林清屏去了武天娇店里,店铺即将开业,她得去帮着武天娇培训服务员,顾钧成也就陪着她一块儿去了,为此,还遭到武天娇的揶揄,说他大老爷们上哪都离不了媳妇。 在店里忙了大半天,武天娇请他们吃饭,之后,顾钧成就直接回学校了,林清屏则回了自己店里。 彼时已是华灯初上了,店里依然还有很多人,顾有莲见了她忙叫她吃饭,说丽芬今天在店里帮了一天忙,晚上又回去做饭,做了好几个菜,四五个人的量,给她和顾钧成留着呢。 是吗? 林清屏笑了笑,只怕不是给她留吧? 店里九点半打烊,回到家就已经是十点了。 林清屏和顾有莲一起回家,看见她家门口,有个人影在站着,不停朝这个回家必经路口张望。 丽芬…… “丽芬!你在这干什么?”顾有莲老远看见,大声问。 丽芬的目光便聚焦在她们俩身上,还往她们身后看了看,而后脸上一片失望之色。 “哦,我刚送志远过来,想等等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她笑着解释,“我担心志远一个人在家害怕。” “顾钧成……”林清屏提起这个名字,果然看见丽芬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眼神开始游离。 但是,林清屏没有了下文了。 丽芬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林清屏笑了笑,“顾钧成回学校去了。” 丽芬眼里的光又暗下去了。 “大姐,我先回屋了,明早我来送志远和小麦。”林清屏笑着进了门。 顾有莲不疑有他,点头,“好。” 新的一周了。 一切又沉寂下来。 但,林清屏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就像首都这还隐忍着的秋,在某个合适的时候,终会突然爆发。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林清屏并不喜欢。 顾钧成又隔了一周没回来。 再次回来的消息,却是武天平带给她的。 那是周六下午,在武天娇店里的时候,武天平说,顾钧成这两周忙得很,但是今天晚上会回来的,他看到顾钧成请假了。 “是吗?这么不巧?我还打算今天邀请瓶子和我一起睡,我们俩秉烛夜谈呢!”武天娇笑着说,“瓶子,这,到底我是灯泡还是你家顾钧成是?” 林清屏笑着说,“当然他是!就算他回来我也可以陪你的!” “让他独守空房?”武天娇笑。 林清屏点头,“让他独守空房!” 夜,深了。 都知道了林清屏今晚不回家,和武天骄玩去了,顾有莲便把志远安排在自己家睡。 林清屏家中的玻璃窗,透出微暗的灯光,居然是有人在家的。 顾有莲说,是她弟回来了。 丽芬听了眼中闪着混乱的光,“怎……怎么顾大哥回来,林姐姐还往外跑?顾大哥多难回来一次啊!” “这也没什么,瓶子也有自己的事,总不能老围着男人转。”顾有莲漫不经心地说。 丽芬听了,心忽然狂跳起来,她悄悄按住,飞快回了自己房间。 她在房间里徘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抱上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大包袱出来了。 出来后,客厅里已经没有了顾有莲的身影,应该是回屋睡觉去了。 她咬咬牙,出去了。 到了林清屏家,她凝视着窗内暗黄的灯光,深深吸气,而后敲门。 结果,门却是没锁的,一推就开了。 “顾大哥?”她轻轻叫了一声。 里面没有人回应,但是有说话的声音,是男人说话的声音。 “顾大哥?我……我进来了?”她又问。 还是没有人回应。 她鼓足勇气推门进去,男人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就是顾钧成在说话,竟然是在读诗,难怪没答应她,却是她打扰人家了……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楼上的房间,有一扇门虚掩着,里面有光。 她轻手轻脚上了二楼,循着读诗的声音,来到房间门口。 里面光线很暗,像是只看了一盏壁灯,读诗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顾大哥?”她轻轻叫了一声。 可能他在认真读诗,并没有听见她说话? 她干脆再次推门,轻轻地,把门推开了一点点,往里瞧,只见窗口一个穿军衬的背影。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一颗心砰砰直跳。 “顾大哥,我是丽芬……我……可以进来吗?” 终于,里面的读诗声停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丽芬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 “顾……顾大哥,我可以进去吗?”她又问了一遍。 结果,门从里面突然关紧了,里面传来他的声音,“什么事?” “顾……大哥……”丽芬心里很慌,但决定既然来了,就在外面说了,“顾大哥,我是丽芬,我……我给你做了一件棉衣,马上要入秋了,希望你……希望你穿着它不会感到冷……还有,我做了几副鞋垫,和棉衣包在一起了……我……我把包袱放门口,你等下拿。” 里面依然没声音。 “顾……顾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谢谢你,你上次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谢……不是,我也有别的意思,顾大哥,你……你能懂吗?” 没人回答。 她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索性把话全部讲明白,“顾大哥,我……我不瞒着你了,我其实……其实喜欢你……我知道你有林姐姐了,我也知道我不对,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喜欢你……我也不要求你怎么样,我只要……只要能默默在一旁关心你,为你做点事就好……” 第219章 终于说出来了 终于说出来了…… 丽芬这心里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应该更加悬着,站在门口,呆呆的,眼里有种被自己的深情感动的泪光。 “顾大哥……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让我可以默默喜欢你,对你好……” 丽芬原本打算说完这段话就走的,结果,屋子里忽然灯光大亮。 她大吃一惊,四下里一看,只看见顾有莲站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手拉着灯绳,冷着一张脸看着她。 “嫂……嫂子,你怎么在这里?”丽芬结结巴巴的,慌了。 而后,她面前紧闭的房间门倏地一下打开了。 门内站着的人,竟然是林清屏…… 林清屏穿了件军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丽芬脸上惨白,“怎么……怎么是你?顾……顾大哥呢?”她还往里看,里面已经没有别人了…… 林清屏笑了笑,回到房间里,按下了收录机的键,里面传出顾钧成读诗的声音,甚至还有那句:什么事。 丽芬倒退两步,整个人摇摇晃晃,脸上死一般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是顾大哥……明明是……” 顾有莲已经走到她面前,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顾有莲一个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还顾大哥顾大哥?谁是你的顾大哥?你要不要脸?”顾有莲怒斥。 丽芬捂着脸,满眼都是泪,摇着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顾有莲气得指着丽芬,“你是杜根家的人,我这里可是要不起你了,明天,你就给我买车票,滚回老家去!” 丽芬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不,我不去!” “不去?你不去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做丢人现眼的事吗?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顾有莲带来的人,却这样堂而皇之勾引她弟,在她弟媳面前给她这样一个难堪,她简直无地自容。 “我哪里丢人了?我才不丢人!”丽芬愤怒地道,“反正林清屏不喜欢顾大哥,对顾大哥也不好,我来对他好有什么关系?” 顾有莲气得,又一个巴掌扇过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去!” “我不滚!”丽芬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还理直气壮起来,直接质问林清屏,“顾大哥那么好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对他不好?你既然对他不好,那你把他让出来给我吧!我会好好对他的!” 林清屏简直觉得可笑至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他不好的?” “你对他好,能不给他做饭,让他自己一个人煮面吃?你对他好,怎么舍得使唤他在厨房和面?你对他好,你还凶他骂他,活干不好还要罚他不吃饭?你对他好,怎么不给他制衣?他每次回来都穿着那一件衣服!” 林清屏笑了,“是啊,我对他这么不好,不给他饭吃,使唤他,还让他挨饿受冻,可他,偏偏就还是我的丈夫呢,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你就不能把他让给我吗?”丽芬气急败坏。 “不能哦!”林清屏四两拨千斤地笑,“还有哦,我们是军婚,破坏军婚是违法的呢!” “我没有破坏!我只是看你不顺眼!”丽芬气道。 林清屏笑,“好巧,我现在也看你不顺眼。” “你看我不顺眼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林清屏呵呵一笑,“你在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但我看你不顺眼,你就不能在这里待了。” “你……凭什么赶我走?我……我又不是住你家的,也不是你给我工钱!”丽芬看向顾有莲,“就算是你,也不能赶我走,我是杜哥家里的人!” 第220章 首都头一家 丽芬就这么被送回去了,短暂地在林清屏身边出现了一阵。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的存在真的只是短暂一现,谁也想不到,丽芬这个人从此时就在她们的生活里埋下了伏笔,以后会给她们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场秋雨一场凉。 在秋风将整个首都都染成金黄色的时候,武天娇商场里的甜品店,亦即林清屏的“清茶”二店开业了。 一开业就宾客满棚,生意真的可以用好到爆来形容。 彼时还没有电商,大家买东西必须扎扎实实来逛商场,可见这客流有多少! 开业一个月以后,店里仍然是每天排队的状态。 周末,武天娇邀请林清屏来“巡店”。 林清屏便兴冲冲地带着志远来了。 作为店铺老板之一,她来一次便要履行一次的职责,忙着在制作间检查卫生状况和员工操作流程,当然,现在还不叫员工。 外面堂食区域发生了什么,林清屏是不知道的。 武天娇跟林清屏学的,店铺设计都比较超前,店里还做了图文并茂的宣传,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 排队的客人没人都发一个点单的册子,也是图文并茂,让客人在等待的时候就能把吃什么先想好。 排成长龙的队伍后,来了六个人,三位年轻的妈妈,三个小孩,其中就有云小山和柳雁。 “呀,这么多人啊!”其中一位年轻妈妈惊呼,“我们这个月没来逛商店,居然发生这么大变化。” 柳雁面带笑容,“可不是吗?早就听说这清茶特别上档次,甜品也很好吃,现在已经排首都第一了。我早想来了,一直等你们。” 年轻妈妈望着排成长龙的队伍,“这得排多久啊!没有贵宾待遇吗?” “什么贵宾待遇啊?能来这首都百货大楼吃东西的,都是贵宾!”柳雁笑她,接过服务员递给她的点单册子,“先看看吃什么吧,这上面,每样东西我怎么都想吃呢!” 她打量着店里的环境,不由感叹,“想象一下啊,点上自己喜欢的甜品,再来杯咖啡,和你们在这坐一下午,聊聊文学和艺术,不知道该多么惬意……” 云小山趴在他妈腿上,也看,看了一会儿后,指着册子上的班戟,打断了他妈的臆想,“这个我吃过的。” “你在哪吃过?”柳雁不信,笑道,“这里可是全首都头一家,我没带你来,你上哪吃?” “真吃过!”云小山又看了几页,指着好些东西说,“这个,还有这个,这些,我都吃过!” 柳雁不由好奇地问,“你真吃过?在哪吃的?” 云小山刚想说,在太爷爷家,但话到舌尖上了,他又给吞了回去。 妈妈最不喜欢他去太爷爷家了,还是别说算了,免得又挨骂。 其实,太爷爷家可好玩了,他可喜欢了,而且,他爸带他去的时候,还常常能遇到李志远和他家里人,李志远的妈做东西可好吃了,这个册子上好些东西她都做过,真的很好吃。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算了,还是别说出来,不然下次妈妈不让去了怎么办? 柳雁忍不住捏他的脸,“就知道你胡说,你怎么可能吃过?” 其他两个小朋友听了也笑云小山,“你吹牛吧?云小山?” 云小山的脾气,别的不说,最禁不起的就是激将法,他气得鼓起了脸,“我本来就吃过!” “可你就是第一次来这里啊!”另一个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 “谁说只有这里才有吃的?”云小山急死了,明明可以显摆的,偏偏不能说! 就在此时,志远在楼下文具柜台买文具回来了,而且,越过排队的长龙,直接进了店里,在角落一个空着的单人座坐了下来,打开书包,准备写作业了。 云小山是看着他进去的,忍不住大喊,“李志远你过来!” 他本来是想把李志远叫过来给自己证明一下,他们真的吃过这个东西。 李志远骨子里是很倔的人,虽然周末常常在云爷爷那里和这小子见面,关系也缓和了不少,但是并不代表他愿意和柳雁说话,哪怕柳雁是大人,他也没有尊重的意愿,所以,只看了这边一眼,没搭理。 但是,柳雁看见志远却嗤了一声,“怎么这么无礼啊?乡下小子,这么多人排队他居然插队!” “你认识他?”和柳雁同来的年轻妈妈问。 柳雁嗤了一声,“我们家老太爷在农村时认识的乡下人,不知怎么也混到首都来了,一身的乡下气,土得很,又没礼貌没教养,还插队。” 她的同伴,年轻妈妈就笑了,“这样的人,你还能容忍他和你们家交往?” 柳雁隐隐觉得自己遭到了同伴嘲笑,哼道,“怎么可能?这样的人,来我们家之后我都要全屋消毒!” 排队的人不断增多,柳雁等得烦,又被同伴这样嘲笑,更加看志远不顺眼,加上自己儿子还在不断地叫“李志远”,那个无礼的乡下土包子还不理儿子,让她怒火丛生。 凭什么?小山叫他是给他面子!他居然不搭理?他算哪根葱啊! 于是,她一下就火了,指着志远,“那个小孩!别人都排队,你为什么不排队?” 她这样一闹,所有人都看着志远了。 “是啊!这小孩凭什么插队?太没礼貌了!” “服务员,你们店里要一视同仁啊,既然搞排队,为什么可以纵容别人插队?” “小孩,快出来排队!” 志远正安安静静写作业,突然懵了,再看向柳雁,发现她脸上带着得意和挑衅的笑。 志远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总针对自己呢? 服务员已经去解释了,“对不起,那个座位不是客座。” 不是客座啊…… 排队的客人好像就没声音了,但柳雁不会罢休的,“就算不是客座又怎么样?不是客座就可以插队吗?现在这么多人在排队,你们不能把所有座位都用起来?” 柳雁喊完又对志远喊,“你家大人呢?也不带着你排队吗?真是太没有家教了!” 第221章 都是她的 来解释的服务员说话快语无伦次了,“他家大人在里面呢……” 柳雁根本就不听,情绪上头,也辨不清服务员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嚷嚷,“原来是大人带着插队的啊!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柳雁是怎么无礼又傲慢的,志远太了解了,跟这种人计较,用顾有莲的话来说,就是自己掉价。 他把服务员叫了回来,默默收拾了书包,跟服务员说了句悄悄话,便背着书包离开了座位,去后面了。 这是武家阿姨的店铺,他还是懂得大局为重的,在武家阿姨店铺里闹起来,客人都跑了怎么办? 服务员马上把桌子收拾了,欢迎下一位客人来这个非客座。 柳雁要去,理由是:“这人是我赶走的,我为什么不能坐这里?” 服务员看了她一眼,内心轻蔑,表面却也没表露出来,“你不是谴责插队这个行为吗?怎么你自己也要插队?” 前面排队的客人也不同意,一番吵吵之后,柳雁也没得到这个座位。 半个小时后,柳雁才终于排到了。 落座以后,同伴笑着问她,“你不是说你认识这家店的老板吗?怎么?认识还要排这么长的队?” “我当然认识。”柳雁一听,只觉得脸面扫地,怎么也要把这脸给撑起来!“就是武天娇啊,武家的长女,跟我关系可好了!还有武家的儿媳妇梅丽,跟我也是闺蜜,只不过,她们俩今天都不在,我来之前也没通知她们,不想给她们添麻烦而已。” “是吗?”同来的年轻妈妈笑,“这可不像你,你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谁不知道柳雁这个人,只要能攀附上关系,必然紧黏着不放。 正说着,另一位妈妈指着后厨出来的女子,“咦,那不是武天娇?” 柳雁的脸白了。 “是啊!你跟她这么熟,你把她叫过来一起坐坐,认识认识。”年轻妈妈笑道。 另一位也道,“是啊,没准今天还能免单。” 柳雁强笑,“那怎么行?人家开门做生意的,我第一次来就让人免单,我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说话间,武天娇已经出去了,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甜点一道道上来,云小山一看,全是他吃过的。 “这些我真的全吃过!”云小山翘着下巴道,“不信我可以告诉你们这里面都有什么。” 云小山从班戟说起,一样一样都说了一遍,结果,竟然全被他说中了,然后,云小山再次看见志远,这回他不放过了,下桌跑到志远面前,挡住他,“李志远,我叫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要李志远说什么? 说我讨厌你妈吗? 云小山人胖,平时慢吞吞,真灵活起来也是快得很,拉着李志远就到了自己这桌前,“李志远,你说说,这些我们是不就是都吃过的?” 云小山全然忽略了自己妈有多讨厌李志远,也忽略了刚刚他们才和李志远吵完架,他现在就想在那两个小屁孩面前证明自己没吹牛! 第222章 曝光这种行为 在绝对的权势与实力面前,柳雁这里,原谅的指数比较高。 即便武天娇并没有对她如何热情,她也没有多记恨,心里想的还是武家这么厉害,以后还得想办法和武家搞好关系才行,等她和武天娇处成好朋友了,一定要扳回今天这一局,让在座这两个女人看看,她和武天娇就是闺中密友! 然而,就在她满眼热切等着看武天娇被采访的时候,林清屏跟在武天娇后面从后厨出来了。 柳雁立刻不屑起来,小声道,“这乡下女人可真能巴结,哪哪都有她,真爱出风头。” “你认识啊?”同伴问她。 柳雁冷笑,“怎么不认识,就是刚才插队那小孩的妈,乡下来的土包子,最会攀附权贵了,估计是在这里给武天娇店里洗盘子吧。” 同伴在这点上颇为附和,“确实,不能小瞧这些乡下人,我们家也是,每年都要乡下的来打秋风,带着些土豆玉米的,从我们这里大包小包换走进口东西,我那公婆还乐得不行。” “可不嘛!”柳雁脸上充满对乡下人的鄙视。 只见经济报记者迎上去,对武天娇道,“你好,武经理,现在可以采访您了吗?” 武天娇一笑,“你们不是要采访清茶的老板吗?我不是,她才是真正的老板。” 武天娇把身后的林清屏拉了出来。 记者大吃一惊。 武天娇笑道,“我这家店品牌的确立到产品的研发甚至经营模式和装修风格都是她创立的,我只是个跑腿的。” 这不仅仅让记者大吃一惊,一直关注着武天娇的柳雁也呆了:怎么可能?她一个乡下女人,怎么可能创立首都第一的甜品店? 同伴好奇的眼神看着她,当然,其中还有幸灾乐祸,“你不是说她是乡下女人吗?” 柳雁真的很生气,她不理解,一个乡下女人到底是怎么攀上武天娇的,武家的人都眼瞎了吗?怎么这样给一个乡下女人做脸! 她至今仍然不愿意承认林清屏有本事,始终认为是武天娇在故意抬举她! 就算是林清屏男人救过武天平的命,武天娇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眼看着林清屏在记者面前谈笑风生,说着她的创业理念,她真的眼睛里的嫉恨都要溢出来了。 偏偏云小山还要冒一句出来,“你看你看,我就说志远妈会做这个吧?这些就是她做的!我全都吃过!” 云小山一时得意无比。 柳雁气得直接一巴掌就拍在儿子脸上,“让你不要吃乡下人做的东西,你不听话是吗?” 云小山委屈得要命,“你不是也来吃了吗?我吃还不排队,你吃还排那么久队!” 同来的两位年轻妈妈差点笑出声。 柳雁只觉得颜面尽失,这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痛,当即朝着云小山又是一巴掌! 云小山不愿意忍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惹得店里的人,连同记者都在往这边看。 林清屏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彼时林清屏正在和记者一起看店里点餐的小册子,还说上面的图片都是她自己拍摄的,一旁的摄影记者还开玩笑,说她要进媒体来,就没他们摄影记者什么事了。 林清屏今天上午在后厨刚做了两个新品,就现场布景,拍给记者看,她是怎么布景把食物拍出必吃不可的样子的。 结果,手上相机刚刚拿好,柳雁那边就爆发出云小山的爆哭。 柳雁瞬间成为全店中心,她只觉得又气又羞辱,莫名就把这种气全部算在了林清屏头上。 气急之下,在面前这份甜品里扒拉,忽然尖声喊道,“这什么破店啊!一点卫生不讲,这里面都有头发!” 这声音不小,全店都听见了,客人们纷纷在开始在自己碗里扒拉,找有没有头发。 柳雁从碗里把一根头发挑起来,大喊,“记者同志!正好,你们在这里!给她曝光一下,这什么首都第一店啊!卫生都不过关!” 记者是来采访首都第一店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但秉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还是把柳雁拿着头发的情景都拍了照片,相机咔嚓响个不停。 店里客人更是疑心重重,已经有人开始议论了。 “不会吧,这店号称首都第一,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就难说了,后厨我们谁也没去看过,有的店就是表面看着光鲜,后厨蟑螂老鼠爬。” “完了,你这说得我恶心起来了,不想吃了。” “我也不想吃了,以后再不想来了……” 林清屏内心暗道:这年头没有摄像头,可真给了柳雁这种人可乘之机。 武天娇也没想到柳雁会给她来这么一出,脸阴沉得厉害。 柳雁这个人吧,她真的一直都不喜欢,但看在云严的份上,表面还会客套一下,没想到,这直接是打她的脸来了。 行!那云严的脸在她这里也没用了。 武天娇准备出马之际,林清屏笑着走出去了,手里举着相机。 “各位!大家不要慌。”林清屏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我可以发誓,我们店里卫生绝对过关,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去后厨看一看,我们后厨每个人都戴着帽子,还戴着口罩。” 林清屏在这方面确实有先见之明,这时候没有那种医用的口罩,她是特意订做的纱布口罩。 林清屏这么一说,店里客人稳了不少。 只听林清屏举着相机又道,“至于这位女士碗里的头发怎么来的,我刚刚正好拿着相机,把全程都拍下来了,是这位女士自己拔了她的头发,放进碗里的。” “你胡说!”柳雁气得站起来冲她吼。 顾客中间也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林清屏冷哼,“我是不是胡说只要把我相机里的照片洗出来就清清楚楚了!另外,记者同志,既然今天你们凑巧来了,我到时候把底片给你们,也请你们曝光一下这种敲诈勒索的行为。” “我敲诈勒索?你?”柳雁瞪圆了眼睛,指指自己,又指指林清屏,“我犯得着敲诈勒索你?” 第223章 必须道歉 林清屏扬着头,“不然呢?你不是想故意栽赃我们吗?” “我……”柳雁气道,“我没有!” 林清屏冷笑,“你说你没有是没什么用的!我只用事实说话。” 林清屏直接把相机交给记者,“这样吧,为了保证公正,我自己就不洗照片了,我直接把相机都给你,你们把胶卷取出来,也请你们帮忙洗,洗出来是什么样的照片,就麻烦你们把它登在报纸上。” 林清屏一脸正气、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气势获得了客人们的信任,客人们口风慢慢变了,站到林清屏这一边来了。 柳雁却整个人都软倒了。 这要是她偷放头发的照片上了报纸,她在首都还怎么待下去?云严的脸面何在?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不……不可以……”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林清屏正色道,“记者同志,今天店里这么多客人在,如果不是你们凑巧问我摄影的事,如果不是我刚好手边有相机,今天这事我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无法给客人一个交代,也无法自证清白,我们本来就是靠口碑做起来的店,今天这一出一上演,大家回去口口相传,我们店可以说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在座客人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果店老板今天不澄清,他们不但以后自己不来了,也会让亲朋好友不来了。 林清屏眼中已经含了泪光,“记者同志,开一间店很难,很辛苦,我们研发新品,睡梦中都在想该怎么做,实验了一遍又遍,就是为了把最好的口感呈现给大家,但是,毁掉一家店却很容易,只要上下嘴皮一翻,一句话而已……” 武天娇站到了林清屏身边,一张脸铁青,“现在正是鼓励大力发展经济的时候,多少中小企业雨后春笋般崛起,大家一身干劲,满是希望,如果像今天这样的臭虫老鼠一多,对大家的积极性是多么大的打击!” 武天娇说臭虫老鼠的时候就是看着柳雁。 柳雁这时候才觉醒过来,仿佛晴天霹雳将她劈了个焦:她怎么忘了!这家店是武天娇的!武天娇的!她竟然因为怨恨林清屏,砸了武天娇的场面,她彻底得罪武天娇了…… 武天娇严肃地道,“记者同志,该报道的还是要报道,现在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这样的老鼠屎报道出来也好引起大家的警惕!另外,该道歉的要道歉。” 武天娇看向柳雁,“就在这里,你是怎么污蔑我们的品牌我们的店铺的,就怎么给我洗刷清楚!” 柳雁懵了:什么?还要道歉?她这辈子都没道过歉!还要她在店里公开道歉?绝不可能! 武天娇才不管她心里怎么想,把店铺中间最显眼的位置空了出来,指着,“就这,柳雁,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要做,我也不想知道,你只要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就行!说你是怎么污蔑我们的。” 而就在此时,云严朝这边走来了。 第224章 她来了 林清屏并不知道柳雁在琢磨些什么,也不在意。 首都百货清茶店事件以后,她就把这事忘了,因为有更多的人找上她来了——津市和沪市的商场经理。 都是武天娇的朋友。 在武天骄的商场小坐以后,灵机一动,有了新的想法。 首先,他们肯定要把这么受欢迎的甜品店搬到自己商场去的,于是来找林清屏洽谈。 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出现直营店或者加盟店这种模式,不得不说,这些人能胜任商场经理,是有两把刷子的,嗅觉灵敏,思路开阔。 他们不但想到了把甜品店引进,甚至打开了思路,要在商场里引进餐馆。 这一步迈得挺大。 经济发展到后来,电商席卷,整个实体行业遭到重创,许多的商场购物萧条,但餐饮却做得红红火火。 这些人的思维可真是活跃,只在他们面前点亮一颗火星而已,瞬间就点燃他们的想象力,把几十年后的经营模式提前了。 无论如何,这对于林清屏来说,是一件好事,意味着,未来,她将有更多的钱入账。 她不害怕优胜略汰,她相信自己会是“优”的那一个。 接下来的日子她更忙碌了。 学校课业肯定不能耽误,还要兼顾两个服装厂的设计工作和甜品店,对于外地这两家,她只能请他们派人到首都店里来学,这可就真做成加盟的模式了。 日子就在这样马不停蹄的忙碌中度过,不知不觉便到了年底。 又是一年寒假到。 这个寒假,林清屏一家没有回去,原因是顾钧成寒假没有假,要训练。 就这还挺合林清屏心意的。 她并不想回家。 不是她嫌弃乡下,而是,家中真的没有值得她回去的人了。 当然,有公公婆婆,那是顾钧成最亲的人,可是,暑假陈夏那一出,让她心里对婆婆有了点隔阂。 她仍然对公婆感恩,会好好孝顺他们,但是,要做到贴心贴肺的亲密,有点难。 如今,二妹也不回去,他们一家子在首都过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清茶甜品店首都大学店一到放假,生意就会冷清,每天零星几个客人,基本属于可以关店的状态,店内就不需要那么多人手,顾有莲一般到假期就会离开首都,要么带着小麦去和杜根团聚,要么就会回老家。 今年也是如此,寒假一到,顾有莲就带着小麦回去了,只剩了林清屏、二妹、赵大姐和志远在家筹备过年。 她也学着北方人储大白菜,腌酸菜,还买了码了小半个院子的蜂窝煤和木炭。 肉食家里也储了不少,给她供应稀奶油的顾钧成的战友还给她送了两头羊来,北方天气冷,这些都放在阳台冻着是,完全不用担心会坏。 临近过年的时候,赵大姐放假了,林清屏的年货也置办得差不多了,还差一些糖果瓜子儿什么的,她抽了半天时间,叫上二妹和志远,一起去买。 各色糖果、糕点和干果儿,买了满满几大兜,三人在外面吃了午饭,还买了些红纸,就回家了。 没有想到的是,家中居然有不速之客光临。 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件貂,烫着短发,十分的时髦贵气,站在她家院门口等。 “请问你是……”林清屏不认识这个女人。 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她忽略了身边志远的反应。 那女人一直盯着志远,听见林清屏的声音才抬头一笑,笑得有些紧张,甚至不知所措,“我……那个我……” 她“我”了好一会儿,没说出下文,末了,还是对志远笑,“志远,你还记得我吗?” 林清屏猛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一看志远,只见他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是鲜有的冷漠和疏远。 “不认识!”说完,他便打开院门,径直进去了。 林清屏和二妹还站在门口,和那女人对视,志远在里面大喊,“妈,二姨,你们怎么还不进来?我爸说了,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不要随便让人进家里,不安全!” 林清屏:…… 好家伙,为了气这个女人,他不但把“妈”喊得亲亲热热,连顾钧成都终于荣升“爸”的位置了。 顾钧成怎么也想不到,他是这么获得认可的吧? 林清屏看了女人一眼,决定听儿子的,必须和儿子站在同一阵线。 和二妹一起进家了,并且关上了门,任那女人站在外面。 志远一天下来都什么异常,帮林清屏把年货都归置好,下午写寒假作业,晚上林清屏做饭,他还帮着摘菜。 吃过饭以后,三人一块看电视来着,志远看着看着便走了神,连林清屏叫他,他都没听见。 二妹坐在志远旁边,碰了碰他胳膊。 他恍然回神,见林清屏盯着自己,他默默低下头,“妈,我困了,先去睡觉去了。” “好,去吧。”林清屏没有劝阻他。 志远真的很乖,自己去洗了澡,然后关上了房门。 二妹有些不放心,小声和她姐说,“这,明显有心事啊,你不去看看?” 林清屏叹了口气,“让他自己先待一会儿,缓缓再说吧,这都演了一天的戏了。” 一天都在她面前表演冷漠和坚强,总要给点时间让他自己待着,卸下伪装。 她和二妹也没心情看电视了,林清屏机械地剥着瓜子,不知不觉桌上拨出来一小堆了,她也没去吃。 她在努力回想,上辈子她真的从来没见过志远的妈妈,志远也从来没提过这个人,不知道有没有来找过志远? “姐?”二妹小声问她,“如果,志远妈妈来接他回去,你会答应吗?” 林清屏也在想这个问题。 志远妈妈现在找来是干什么的? 接孩子的吗? 说实话,她不看好志远妈。 她不知道志远妈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但有一点她无法理解,如果真的爱志远,当初为什么不要志远?就算要走不也可以把志远带走吗? 但她毕竟是志远的妈妈。 林清屏眼前浮现出各种场景志远的模样。 第225章 冒昧打扰了 在村口打架的志远,天黑后拿着手电筒在村口接她的志远,病得糊里糊涂、她通宵陪着的志远,第一次叫妈妈的志远…… 还有前世,那个在铁窗内对哭着的她说“婶婶别哭,等我出去”的志远…… 以及,在她重病之时前来看她,叫她“妈”的志远…… 前生今世画面纠葛,像一根根细绳,缠在她心上,酸酸的难受。 她却只能苦笑,“看他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他亲妈。” 二妹叹了口气。 姐妹俩聊了会天。 林清屏并不知道柳雁在琢磨些什么,也不在意。 首都百货清茶店事件以后,她就把这事忘了,因为有更多的人找上她来了——津市和沪市的商场经理。 都是武天娇的朋友。 在武天骄的商场小坐以后,灵机一动,有了新的想法。 首先,他们肯定要把这么受欢迎的甜品店搬到自己商场去的,于是来找林清屏洽谈。 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出现直营店或者加盟店这种模式,不得不说,这些人能胜任商场经理,是有两把刷子的,嗅觉灵敏,思路开阔。 他们不但想到了把甜品店引进,甚至打开了思路,要在商场里引进餐馆。 这一步迈得挺大。 经济发展到后来,电商席卷,整个实体行业遭到重创,许多的商场购物萧条,但餐饮却做得红红火火。 这些人的思维可真是活跃,只在他们面前点亮一颗火星而已,瞬间就点燃他们的想象力,把几十年后的经营模式提前了。 无论如何,这对于林清屏来说,是一件好事,意味着,未来,她将有更多的钱入账。 她不害怕优胜略汰,她相信自己会是“优”的那一个。 接下来的日子她更忙碌了。 学校课业肯定不能耽误,还要兼顾两个服装厂的设计工作和甜品店,对于外地这两家,她只能请他们派人到首都店里来学,这可就真做成加盟的模式了。 日子就在这样马不停蹄的忙碌中度过,不知不觉便到了年底。 又是一年寒假到。 这个寒假,林清屏一家没有回去,原因是顾钧成寒假没有假,要训练。 就这还挺合林清屏心意的。 她并不想回家。 不是她嫌弃乡下,而是,家中真的没有值得她回去的人了。 当然,有公公婆婆,那是顾钧成最亲的人,可是,暑假陈夏那一出,让她心里对婆婆有了点隔阂。 她仍然对公婆感恩,会好好孝顺他们,但是,要做到贴心贴肺的亲密,有点难。 如今,二妹也不回去,他们一家子在首都过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清茶甜品店首都大学店一到放假,生意就会冷清,每天零星几个客人,基本属于可以关店的状态,店内就不需要那么多人手,顾有莲一般到假期就会离开首都,要么带着小麦去和杜根团聚,要么就会回老家。 今年也是如此,寒假一到,顾有莲就带着小麦回去了,只剩了林清屏、二妹、赵大姐和志远在家筹备过年。 她也学着北方人储大白菜,腌酸菜,还买了码了小半个院子的蜂窝煤和木炭。 肉食家里也储了不少,给她供应稀奶油的顾钧成的战友还给她送了两头羊来,北方天气冷,这些都放在阳台冻着是,完全不用担心会坏。 临近过年的时候,赵大姐放假了,林清屏的年货也置办得差不多了,还差一些糖果瓜子儿什么的,她抽了半天时间,叫上二妹和志远,一起去买。 各色糖果、糕点和干果儿,买了满满几大兜,三人在外面吃了午饭,还买了些红纸,就回家了。 没有想到的是,家中居然有不速之客光临。 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件貂,烫着短发,十分的时髦贵气,站在她家院门口等。 “请问你是……”林清屏不认识这个女人。 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她忽略了身边志远的反应。 那女人一直盯着志远,听见林清屏的声音才抬头一笑,笑得有些紧张,甚至不知所措,“我……那个我……” 她“我”了好一会儿,没说出下文,末了,还是对志远笑,“志远,你还记得我吗?” 林清屏猛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一看志远,只见他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是鲜有的冷漠和疏远。 “不认识!”说完,他便打开院门,径直进去了。 林清屏和二妹还站在门口,和那女人对视,志远在里面大喊,“妈,二姨,你们怎么还不进来?我爸说了,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不要随便让人进家里,不安全!” 林清屏:…… 好家伙,为了气这个女人,他不但把“妈”喊得亲亲热热,连顾钧成都终于荣升“爸”的位置了。 顾钧成怎么也想不到,他是这么获得认可的吧? 林清屏看了女人一眼,决定听儿子的,必须和儿子站在同一阵线。 和二妹一起进家了,并且关上了门,任那女人站在外面。 志远一天下来都什么异常,帮林清屏把年货都归置好,下午写寒假作业,晚上林清屏做饭,他还帮着摘菜。 吃过饭以后,三人一块看电视来着,志远看着看着便走了神,连林清屏叫他,他都没听见。 二妹坐在志远旁边,碰了碰他胳膊。 他恍然回神,见林清屏盯着自己,他默默低下头,“妈,我困了,先去睡觉去了。” “好,去吧。”林清屏没有劝阻他。 志远真的很乖,自己去洗了澡,然后关上了房门。 二妹有些不放心,小声和她姐说,“这,明显有心事啊,你不去看看?” 林清屏叹了口气,“让他自己先待一会儿,缓缓再说吧,这都演了一天的戏了。” 一天都在她面前表演冷漠和坚强,总要给点时间让他自己待着,卸下伪装。 她和二妹也没心情看电视了,林清屏机械地剥着瓜子,不知不觉桌上拨出来一小堆了,她也没去吃。 她在努力回想,上辈子她真的从来没见过志远的妈妈,志远也从来没提过这个人,不知道有没有来找过志远? “姐?”二妹小声问她,“如果,志远妈妈来接他回去,你会答应吗?” 林清屏也在想这个问题。 志远妈妈现在找来是干什么的? 接孩子的吗? 说实话,她不看好志远妈。 她不知道志远妈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但有一点她无法理解,如果真的爱志远,当初为什么不要志远?就算要走不也可以把志远带走吗? 但她毕竟是志远的妈妈。 林清屏眼前浮现出各种场景志远的模样。 第226章 他就是我儿子 “你的苦衷是苦衷,他受到的伤害不是伤害?” “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四岁,那时候你在哪里?” “他发烧的时候,嘴里说胡话都念着妈,那时候你在哪里?” “他被人骂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和人不要命地打架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林清屏一叠声的质问,问得文晓眼泪倏然就涌进了眼眶,“我……我……”的,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选择你要的生活,那确实是你的自由,但,请你继续自由!志远,已经不需要你了。” 林清屏一脸冷然,想着志远在顾家村跟那些骂他野孩子的男娃打架的画面,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目光也随着锋利起来。 都说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如果说,她重生最初是怀着弥补之心来善待顾钧成身边所有人,来回报志远上辈子曾给予她的不多的好,到了如今,志远已经是她重生后生活里的一部分,共同生活的日子里,志远比顾钧成和她相处的时间还要久。 “可是,我是她亲妈!”文晓含着眼泪说,“我要见他,让他出来见我!” “他不愿意见你!” 文晓便道,“林同志,其实,我把志远带走不好吗?你自己还没有孩子的,但是,你迟早会生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多养一个志远对你来说不是负担吗?而且,别人的孩子,到底不如自己的孩子亲,你说是不是?再者,志远又是个男孩子,往后,在财产的分配上,你也会为难,给志远吧,亏了自己孩子,不给,那志远心里也不好想,是不是?” 她一脸为林清屏好的样子,竟然以为是林清屏故意把志远藏起来不让她见。 既然担了这个名,那索性就把这事儿做了吧!这名不能白担啊! 林清屏冷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做梦!” “你……”文晓没想到她这般无礼! 顿时一生气,也不客气了,脸色都变了,“那是我的儿子!” 林清屏冷笑,“从你把他扔下选择你的自由和幸福那一刻开始就不是了!” “那他也不是你儿子!”文晓发怒,拍案而起。 “就是我儿子!”林清屏也不甘示弱,腾地站起来。 她个子比文晓高,又带着愤怒,气势一下压过了文晓。 文晓一看这情形,知道林清屏是不可能让她见志远了,她怎么甘心? 一气之下决定硬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志远! “志远?志远!我是妈妈!妈妈来接你回家了!”文晓一边喊一边往里冲,想直接把志远找出来。 林清屏往她面前一挡,怒道,“这是我的家,还没轮到你耀武扬威!” “那是我儿子!还轮不到你做主!”文晓伸手来扒拉她。 这句话一下把林清屏给惹火了,林清屏操起一张椅子,劈头盖脸就朝文晓砸过去,“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这里是谁的家!志远是谁的儿子!” 林清屏是真砸,那一股狠劲,文晓躲开一椅子,林清屏的椅子便砸在了桌子上,直接砸断了一根椅子腿, 文晓吓得脸都白了,“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不发疯你当我是病猫!要儿子是吗?滚回去自己生去!”林清屏舞着断了腿的样子继续砸,砸得文晓尖叫着跑了出去,连貂皮大衣都扔下忘了。 二妹捡起地上的貂,用力往外一扔,“把你的衣服拿走!” 然后,操起门口的扫把,门神一样守在门口,“给我滚!” 林清屏也舞着椅子出来了,文晓一声高一声低地尖叫着往外跑,林清屏手里的椅子飞了出去,在离文晓两步远的地方重重落地,再次摔断了一条腿。 “疯子!疯子啊!”文晓大声骂着,却不敢再回头,飞快地跑了。 林清屏望着文晓狼狈而逃的身影,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和二妹进屋,并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屋内,站着默然看着她的志远。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刚刚发生的一切志远都听见了。 她骂的是志远的亲妈,打的也是志远的亲妈,不知道志远心里会怎么想。 但是,她转念一想,就算她今天做了恶人,也不是一件坏事。 “志远。”她尽量温柔地笑了笑。 忽然,却看见志远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志远,我其实是……” 她想跟志远解释,但志远忽然朝她跑了过来,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进了她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所有不曾让她看见的,在暗夜里偷偷流淌过的眼泪,都在这一刻决堤。 他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惊天动地,哭出了自己所有的委屈。 林清屏没有劝他,只是轻轻抱着他,抚摸他的后脑勺。 这一哭,真的哭了很久很久才停下来了。 好不容易不哭了,志远还红肿着眼睛在抽噎。 林清屏这才开始说话,“好了,我们不哭了,志远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志远靠在她肩头,抽噎着不说话。 “志远……”林清屏决定还是要为刚才的行为解释一下,毕竟,文晓是志远亲妈,“我刚才是为了……” “妈……妈……”志远忽然黏在她怀里撒起娇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孩子一贯表现得独立又坚强。 “志远……”林清屏猜测,他应该并不需要听她的解释了。 “妈……”志远小声说着,“我就是你儿子。” 林清屏一怔之后,微微笑了,“当然,你还想当别人的儿子啊?” 志远噗嗤一笑。 这件事并没有因此就过去,文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后续,她接二连三又来家找。 当然,不再是一个人来了,有一回带了两个老人,说是姥爷姥姥,还带着大包小包,这一回,林清屏连门都不让进。 后来,又带了个男的,戴着金表,看起来很有钱。 同样,林清屏没让进门。 直到除夕前一天,志远在院子里帮林清屏搞大扫除,他一边念着“爆竹声里一岁除……”,一边被人逮住了。 第227章 我不允许 他回头,只见身后站着许多的人。 他妈、他所谓的姥爷姥姥、他那个继父,还有两个人不认识的男人。 他被个不认识的男人拎了起来。 “放我下来!”他用力挣扎。 这动静被屋里的林清屏听见了,开门一看,好家伙,人越来越多,是来抢人的吗? 她二话不说,舞着椅子又出马了,还边舞边喊,“来人啊!人贩子偷小孩了!人贩子抢小孩了!” 她嗓门之大,左邻右舍都出来了。 两位老人只觉得很难堪,“放下,放下,把孩子放下。” 来这一趟,也不是真的要把孩子直接就这样抢走的。 拎着志远的男人在志远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是你舅舅,你知道吗?” 志远落地以后,回身一个扫堂腿,就攻击他舅舅下盘。 虽然他人小,力道不够,但颓然袭击,他舅舅还是没提防,差点就摔个嘴啃泥。 “嘿!你这臭小子!”他舅舅要发火,志远却已经一溜烟跑到了林清屏身后。 但这一堆人可算是进了院子了。 既然进来了,就不打算轻易走。 两个老的打头,对林清屏很有礼貌,俨然也是一副求人的样子,“林同志,我们是诚心诚意来看看志远的,你看,这要过年了,就当个亲戚走走也好是不是?” 事到如今,林清屏觉得差不多了。 “进来吧。”林清屏道,敞开了门,迎客。 “妈?”志远不解,抓着他衣服的小手紧了紧。 林清屏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别慌。 文家一拨人进了家门,但是志远却躲进了自己房间里。 文家人进来和文晓一样,打量了一番家中情形,文姥爷的说辞都和文晓初次来时一样,“林同志,我们文家非常感谢你把志远养得这么好……” 林清屏听到这里立刻把话打断了,“不好意思,志远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抑或是将来,都不姓文。” 文姥爷的笑容僵了僵,但也只一瞬,马上又笑道,“是,但我们是志远的外家,也是最亲的……” “哦?”林清屏道,“你们作为最亲的人,在志远无家可归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呢?” 文姥爷的笑容又僵住了。 这个天,真是没法再聊下去了…… 文晓是尝过滋味的,知道林清屏不好对付,更不会轻易松口,直接说,“林同志,我们来,是真的存着百分百的诚心,你对志远付出过的,我们只会加倍补偿,而且,你也知道,我们一家子现在都在首都,我先生更是港城人,我们条件很好,我知道,你是真心爱志远,我们也很感谢你,但是,既然你真心爱他,是不是就该为他着想,让他跟着我们?” 林清屏听着文晓的话,静静的,没有吭声。 文晓以为将她说动了,赶紧又道,“我们已经把志远的未来规划好了,我会带着他去港城,在那边受港城的教育,以后要出国念书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你说呢?” “谁要出国念书?”门口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顾钧成。 回来过年来了,穿着一身便装,寒假训练应该很辛苦,人又瘦了一圈,皮肤来首都来这么久,也没见养白。 人是很英俊很帅气一个人,气势也足,威压感也在,就是看起来……不咋有钱…… 和文晓那个港城的丈夫比,对方看起来“贵”多了。 “这是我丈夫,顾钧成。”林清屏介绍,相信这波人早就知道,只是没见过本人而已。 文姥爷赶紧站起来,“哦,顾同志你好,我们是志远的亲人,我是他姥爷,这位是他姥姥。”又把另外四人也介绍了一遍。 顾钧成看向林清屏。 林清屏点点头,意思没错,的确是。 “他们想把志远接走。”林清屏言简意赅。 顾钧成的眉尖瞬间就蹙起来了。 “顾同志,坐,坐,有话好说。”文姥爷忙道,仿佛他是主人了。 顾钧成在林清屏身边坐下,直视对面几人。 文家人忽然觉得,今天的目的应该更难达成了。 “这个……”文姥姥也急了,“顾同志,是这样的……” 她把跟林清屏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感谢啊,为志远好啊等等,当然,文晓又显摆了一番她的港城丈夫和可以送志远出国念书。 顾钧成耐着性子听完,然后点头,“我听明白了。” 文家人都是一喜,原以为更难了,没想到这个男人比女人可好说话多了。 “听你们的意思,你们来好几趟了?”顾钧成问。 “是啊,我们真的是很诚心的,真心盼着把志远接回家。”文姥爷道。 顾钧成看了一眼林清屏,又问,“我媳妇没同意?” 何止没同意,简直次次把他们打出门! 但这话也不好再说啊,文姥姥笑道,“是,我理解林同志,毕竟带在身边这么些年,肯定是舍不得的。” “是吗?”顾钧成淡淡地道,“你们也知道,我媳妇就带了志远这么些年就舍不得了,当年,你们是怎么舍得不要他的呢?” “这个……”文家人脸变了,事情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啊,这男的,也是个硬茬? “我不同意,更不允许。”顾钧成声音不大,但落地铮铮,斩钉截铁。 “你……你凭什么啊?”文晓又气又急,站了起来。 顾钧成盯着她,眼里带着少见的戾气,“凭,他是我儿子!凭,我是军人!” “你……”文晓真的急了,“你们一家,是土匪吗?把别人的儿子抢占过来就成自己的了?” 文姥爷和文姥姥赶紧拉住文晓,让她冷静,毕竟是来求人的,可不能把关系闹僵了。 顾钧成黑沉着一张脸,突然起身。 “你想干什么?”文家两个舅舅站起来,以为他要打人。 顾钧成冷笑一声,“我都不稀得揍你们!” 他说着把门一拉,“都给我滚!” “顾同志……”文姥爷还想说好话。 文晓已经气急败坏了,“顾钧成!你凭什么霸占我儿子!” 顾钧成看着她,目光里仿佛带着刀,“很好,你还记得我叫顾钧成!那你还记得老李吗?” 文晓的脸瞬间惨白。 第228章 我走了,你怕黑怎么办? 文家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文晓被顾钧成这一句话问得无地自容,掩面而逃。 文家两个儿子,亦即志远的所谓舅舅,气得要打人,但怎可能是顾钧成的对手? 顾钧成一手一个,反手将他们一拧,再一推,轻轻松松就将人推了出去。 其他人就不敢多话了。 文晓那个港城的丈夫,是贴着墙壁战战兢兢走的,唯恐顾钧成的拳头下一秒落到他身上。 至于文家两位老人,更不敢多说话,颤颤巍巍出了院门。 林清屏直到此时才知道文晓和志远爸爸的事。 原来文晓不是在志远爸爸去世以后离开的,而是志远爸爸还在世的时候就抛下了志远父子。 当时,文晓是可以随军的,但是,她忍不了边疆的天气和艰苦的条件,和军嫂们也处不来,所以不愿意待在部队,回地方生活又不甘寂寞,起初还带着志远,后来,觉得志远是她的累赘,就把志远丢在部队,自己回去生活,从而认识了别的男人,就再也不打算回头了。 林清屏很震惊,那个年代对于作风问题是很看重的,文晓这样,竟然一点事没有吗?而且,还是军婚啊! 林清屏忍不住问了这个疑问。 顾钧成便叹了口气,“那不是老李善良吗?觉得她跟着自己受了委屈,是他没能给媳妇幸福,不忍心把她怎么样,把这些事对内对外都瞒下来了,只有我知道。” 林清屏听着这话,出了神。 所以,顾钧成上辈子也是这种心理吗? “其实,她现在这个男人并不是当初结识的那个。”顾钧成又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后来,老李牺牲,遗书里把孩子托给了我,让我把孩子送去爷爷家,没提孩子外家半句,只拜托我有空照看一下,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屋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动静,是志远从屋里出来了。 “志远……”林清屏赶紧把志远拉过来,抱在怀中,唯恐刚才她和顾钧成的对话对他造成伤害,文晓这样的母亲形象,不知道志远听了会作何想,她甚至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讨论这个问题的。 “他都知道。”顾钧成在志远脑袋上揉了一把,“孩子虽然小,但什么都懂,而且,男子汉大丈夫,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 林清屏晚上把一家人叫到一起,开始商量除夕晚上做什么菜了,却再次来有人来访。 真是烦不甚烦。 开门一看,果然又是文家人。 而且,这一回只有两个老的来了。 林清屏准备关门,那两个人将胳膊往门里一伸,直接玩起了苦肉计。 没办法,只能把门打开了,不然,两个老的,搞出点伤来,这大过年的,真不是一件好事。 不得不说,文家这一回把不要脸这件事做到极限了。 顾钧成也不能把两个老的扔出去啊! 这要扔到外面,就此躺倒在他们家门口了,可怎么办? 站在门口,两位老的非常的谦卑,一直在那弓着腰说好话,最后说,“我们也不是说非要把志远带走,这不过年了吗?我们只是想着到底是一家人,血脉亲情,好歹去家里一起吃个饭,团个圆,认认门,你们说呢?” 要顾钧成说,他们什么也不说,就是一个不行! 两位老的热切地看着志远,直接问志远,“你说呢?志远?以后你在首都,也多一门亲戚可以走啊!” 行,既然问志远,那这个问题就志远自己来答吧。 志远本来在裁红纸的,听见这话,终于抬起了头,“行啊,那我就去吧。” 两位老人喜出望外,“好,好,好!志远,你说哪天去?我们来接你。” “明天后天肯定不行,我得跟我爸妈过节。”志远不紧不慢地道,“再后天吧!” 他说“爸妈”…… 顾钧成原本听见他说要去脸色都变了的,这会儿听见这个“爸”字,眉毛都没控制住,跳了好几跳。 “好好好!太好了!”两位老人激动的,“那我们到时候来接你!太好了太好了!” 他们已经只会说“好”字了。 顾钧成冷着脸在文家梁文走后关了门,再冷着脸在桌前坐下。 志远还在裁红纸。 “别裁了别裁了!”顾钧成把他手里红纸拿走。 志远小眉头皱起,“为什么?不是要教我写对联吗?” “你不都要走了吗?”顾钧成的语气里莫名透着股酸意。 林清屏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但是,说实话,她心里也有点点酸,在志远身边坐下,“志远,真的要走啊?” 虽然知道他应该不会真的走,但文家人阴魂不散是真的让人讨厌啊! 志远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你说呢?” 林清屏便矫情起来了,哼了一声,“当然随便你自己啊!这种事肯定得你自己做选择。” “那……”志远托着腮帮子,“我走了,你怕黑了怎么办?” 林清屏听着这话,心里莫名又酸又暖,这孩子,她原本一句随意的托词,竟然记到了现在。 顾钧成听了这话却极不高兴,脸一黑,“怕黑有我呢!你个小屁蛋子有什么用?爱走赶紧走!” 志远耷拉着眼睛看他,“你?靠你我妈早被熊阿婆吃了!你一年到头有几天能陪我妈哦!” “你……”顾钧成气得要揍人了。 志远往林清屏身后一藏,伸出个脑袋来,“你教我写字啊!” 顾钧成懒得理他,脸绷得铁紧。 “爸,你教我写字呗?”志远眨巴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冲他挤了挤眼。 顾钧成全身僵住了。 林清屏忍不住一笑,把志远从身后捞出来,“得,我来教你剪窗花吧,明天都得贴上了呢!” “剪什么窗花?过来写毛笔字!”顾钧成黑着个脸道。 林清屏和志远相视一笑,她把志远推过去了,“去吧。” “好嘞!”志远铺开红纸,摆好架势。 顾钧成的脸依然沉着,“再叫一声!” “啊?什么?”志远掏掏耳朵,“哎呀,哪里放炮了,听不见!” “我看你是想找捶!” 顾钧成把志远直接给举了起来,志远一边蹬腿,一边大喊,“妈,救命!救命啊!我爸要揍我屁股了!” 林清屏看着满屋子嬉闹的两个人,笑出了声。 第229章 幸好没有错过你 当晚,熄灯后,林清屏和顾钧成盖着被子聊天。 本来还信心满满的林清屏莫名开始有点忧心了,她抓着顾钧成的手臂问,“你说,志远不会真的走了?” “不会。”顾钧成现在反而很有信心,耳边还回荡着志远今晚叫的那一声“爸”。 林清屏却叹道,“难说啊,毕竟亲妈,血浓于水,而且,万一志远觉得文家条件好,人家还有个港城的后爹,那可是手上带着金表,脖子上金项链,手指上金戒指,全身金光闪闪的,你说,要志远被金光迷了眼可怎么办?毕竟还是个小孩呢!” “你就瞎想吧!”顾钧成斩钉截铁的,“我军人的后代,不是那样眼皮子浅的软骨头!” 林清屏还待说什么,顾钧成又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说这些都告诉志远,跟他讲他妈说他慕虚荣!” 林清屏:…… “我什么时候说了?”林清屏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我就是担心嘛!” “还说?”黑暗中低沉的威胁。 “不说就不说嘛!”林清屏嘀咕,“我得做点准备才行……” “你就瞎准备吧!”顾钧成道,却反问了一句,“熊阿婆是什么?” 林清屏笑了下,“是村里老人家哄小孩的故事,小孩不肯睡觉,老人家就会讲,熊阿婆晚上要来抓小孩,谁不睡觉就抓走谁吃掉,小孩子们都害怕。你小时候妈没给你讲过这样的故事?” 顾钧成摇摇头,黑暗中若有所思,“你什么时候怕黑?我怎么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都不怕黑! 从小到大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哪有什么怕黑不怕黑的? 不过,既然他这么问,她不介意撒撒娇。 她便搂着他胳膊,额头蹭着他手臂上的肌肉,“是啊,特别是打雷的夜晚,小时候我奶奶总说,是熊阿婆敲着鼓点着灯来找不睡觉的小孩了……” 他听得沉默了,将她紧紧抱入怀里,良久,才说,“林清屏,志远说得没错,我真是对不住你,一年到头没几天在你身边,你害怕的时候,我也是缺席的,我不称职……” 顾钧成的话没能说完,被林清屏捂住了嘴。 她只是想撒个娇而已,没想到,他会这样自责…… 那可不行!他是要执行任务的人,不能让他在前方不放心啊! 她松开手以后,凑上前去,亲了亲他,捏着他的脸,“傻瓜,我说的是我小时候啊!现在长大了,还怕什么怕?” 顾钧成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又黑又亮,忽而低头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林清屏,我应该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在你小时候就认识你。” 林清屏噗嗤笑了,“小时候就认识我怎么样呢?在我怕黑的时候,还能保护我吗?” “嗯。” 低低的一声,轻轻叩在林清屏心口,像春天里一滴温柔的雨,低落在湖心,漫开浅浅涟漪,与心湖的温度融成一体。 “现在认识,也不晚。”林清屏的手按在他胸口,感觉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合着他呼吸的节奏,一下一下,撞击着她手心,也撞击着她内心最深处,“顾钧成,幸好没有错过你。” 幸好,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我可以再次遇见你。 身上一紧,她被他紧紧扣入怀中,紧紧地和他相贴,仿佛要将她揉入他身体内。 “顾钧成,你不用担心,我很强大的,我说过了呀,你保卫国家,我守护你。”林清屏没有忘记自己最想说的事,“你不在的时候,我可能干了。” 这句话,也许并没有让顾钧成释怀,她能感觉,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于是,她伸手挠他的咯吱窝,挠他的腰部,谁知道,他并不怕痒,身体还是梆硬一块。 林清屏故意气馁地哼唧,“你就不能装一装,哄哄我啊!” 这句话,终于惹得顾钧成笑了,“刚才还说自己很强大,这会儿变成和志远一样大了,还要哄?” 林清屏便道,“顾钧成,我当然很强大,我可以一个人负重几十斤走南闯北,我有能力把我的店铺开遍首都,开到全国,我也可以在你的后方,为你撑起整个家,但是,在你面前,我也可以是个小孩啊,想要你亲亲抱抱举高高,想要你来扛蜂窝煤,想要你和我一起贴窗花,想和你一起做很多很多无聊又幼稚的事……” 其实,她芯子里都已经是活过一世的老人了,但是,随着重生后时间的推移,心态反而越来越年轻,她觉得自己内心已经适应,是个真正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了,尤其,在顾钧成面前。 他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用手指梳理她的长发,温热的唇,在她额头和发丝上游移,直到她说完,他低低一声“好”,吻住了她的唇…… 良久,他停了下来,问她,“举高高是什么?” 林清屏:…… 所以,刚才他亲亲了,也抱抱了,现在想要举高高吗? 林清屏趴在他耳边小声解释。 顾钧成:…… 顾钧成没有说话,只继续亲她。 后来的事,就不重要了,小别胜新婚这句话,对于他们俩来说,真是每一次都在用实践验证…… 第二天一大早,顾钧成就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林清屏和二妹已经把窗花剪好,志远正在写对联。 “我来贴吧。”顾钧成拿起窗花,把林清屏叫上,两人一个贴,一个看,将整个屋子的窗花都贴好了。 “还有大姐屋里和二妹家呢,过年,都得有新气象才行!”林清屏还拿着一大叠剪好的。 本来二妹要跟着一起去贴的,一看姐姐姐夫这黏糊劲儿,算了,她还是在家里准备晚饭菜吧…… 而顾钧成,则趁这个时间,把文家人为什么非要把志远要回去的原因说给她听,方才他出去这一会儿,就是了解这件事去了。 第230章 地久天长 原来文晓跟后面这个男人一直都没能再生小孩,而这个男人和她是二婚,本身就有儿有女,文晓很担心自己后半生没有依靠,再加上,文家她两个哥哥生的都是女儿,以后也不让再生了,文家担心自己家会没了香火,这才想起志远,要把志远接回去,改姓文。 “做她的春秋大梦!”林清屏气得啐了一口,“怎么?别说我养了志远三年了,哪怕就只养了三天,这样的人家我都不会把孩子还回去!想白捡个儿子?天下有这么好的事!” “好了,别气了,也没说要把孩子还回去啊!大过年的,别生气,也别想这些糟心事了。”顾钧成把最后一个窗花贴好,“走,回去高高兴兴过年去。” 话虽这么说,但林清屏心里却难免琢磨,上辈子难道文晓没来找过志远吗?是没来?还是志远不愿意跟他妈走? 然而,这个问题已经无解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和顾钧成一起回到家中,志远已经把对联写好了,写的:山河锦绣年年春,四季如意岁岁安。横批:地久天长。 顾钧成看了则笑,“这个对联得被你妈笑了,你妈可是首都大学高材生,还是学文学的。” 志远不以为然,“这意思多好?你教我那几条里面,就这副最好,我最喜欢。” 林清屏嗔了顾钧成一眼,“胡说吧你!这怎么不好了?” 林清屏也喜欢。 简单质朴的文字,美好的祝愿,地久天长,不好么? 他们一家人要地久天长地在一起。 他父子俩就去把对联给贴上,顾钧成还写了个刚劲有力的“福”字,给倒着贴在门上了。 下午,家中通共四个人,四个人都挤在厨房里做年夜饭,志远做简单的择菜和清洗工作,顾钧成负责切和备菜,家中开了两个煤炉,林清屏和二妹负责炒和炖,出锅,再由志远负责递盘子,盛好以后,顾钧成再把烫手的菜盘都端出去。 等林清屏和二妹炒完菜,志远已经把餐桌上碗筷摆好了,顾钧成赶她俩出去,他来清理厨房。 一切有条不紊。 这是林清屏期待而且喜欢的年夜饭氛围。 一家人齐心协力,虽然不一定每个人都要做多少活,但每个人都参与进来,没有谁是等着伺候的大老爷。 想起上辈子过年,哪年不是她一个人在厨房里打转? 过年保姆都放假了,她只能除夕前两三天就开始折腾,除夕那天倒是弟媳会进厨房帮下忙,她俩再忙整整一天,费尽心思做一桌菜,她爹娘和弟弟以及侄儿侄女就等着吃,一边还把瓜子壳果皮扔得满地都是。 林清屏摇摇头,把上辈子那些糟心事都摇出去。 不想了,都过去了,已经重生了,就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吧。 因是过年,林清屏开了一瓶红酒,跟顾钧成喝,倒是鼓励二妹尝尝,二妹慌忙摇头。 志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被林清屏瞪了一眼,“可没你份!” “满十八岁再说!”顾钧成也这样说。 志远瞬间颓了,“云小山都说他喝过,还是喝的什么拉粪。” 林清屏忍不住喷笑,“得了,还拉粪呢!倒是奇怪了,柳雁这个人这不准那不准的,居然允许云小山喝酒。” “因为拉粪是法国的。”志远说。 林清屏想了想,仿佛看见柳雁得意洋洋说着82年拉菲的样子。咦,不对啊,现在就是82年!她真是脑子抽了! 莫名,82年拉菲戳中了林清屏的笑点,一时笑个不停。 另外三人都被她笑懵了。 林清屏笑道,“假如哈,不管你们谁,今年见到有拉菲,该买都买下来!” 另外三人更不懂了,连拉菲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清屏哈哈大笑,“算了算了,我就是瞎说。” 顺便瞎想了一下满墙82年拉菲的土豪样子。 “顾钧成。”她端起杯,灯光下嫣然一笑,“地久天长。” “哎哎哎,那我呢?我也要!我也要!”志远端起他的北冰洋。 二妹被她姐这样外露的情感给弄得挺不好意思,不过,姐姐姐夫感情一直都很好,她也为姐姐感到高兴,和志远一起用北冰洋一碰,“姐,姐夫,谢谢你们。” 如果没有姐姐,她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嫁给县里的瘸子,生了娃了吧?哪里会有今天? “别的都不说,我们今天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吃团年饭,吃完,再看春晚。”林清屏笑道。 “春晚?”二妹不知道这个词。 “嗯!就是春节联欢晚会。”林清屏记得,应该是从这一年开始的。 志远睁着一双大眼睛,等着她解释,顾钧成却好像不感兴趣,没什么反应。 “就是电视台的晚会,表演节目,很有趣的。”林清屏笑道。 上辈子的这一年,她应该是看了春晚的,在娘家看的。 那时候她娘家有电视机了,一台黑白的,村里人都羡慕极了。 她家是村里第一户买上电视机的,当然,是顾钧成给买的。 那时候的她,只记得春晚很好看,相声很好笑,没有想到,从这一年开始,老百姓的过年就和春晚有了必然的联系,家家户户,哪怕不看,除夕这晚也会把电视机打开,就听那个热闹劲儿。 一家子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就用这个年代统一的带盖瓷杯,泡上热茶,摆上糖果和瓜子花生,等着春晚开播。 随着熟悉的节目一个个播放,林清屏重活了一遍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那些曾经看过,却又遗忘在时光里的节目,再次重看,仍然逗得林清屏哈哈大笑。 这一次,有顾钧成在身边,往后的每一个春节,都会有他在身边了。 真好…… 零点报时,外面鞭炮声四起。 林清屏跑出去,只见顾钧成和志远在院子里放炮,父子俩开心得不行。 她看着漫天火树银花,微微一笑。 又是新的一年了。 顾钧成,愿我们年年岁岁,一直到老。 这一次,一定要地久天长…… 第231章 补偿 放完炮回来,顾钧成掏出三个大红包,给他们仨一人一个。 志远一声“谢谢爸”毫不客气地接了。 二妹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么大了……” “再大也是我妹!”林清屏笑道,晃了晃手里的红纸叠的红包,“我都还有呢!” 炮放完,小孩就不用守岁,睡觉去了,二妹也不再当灯泡,回了房间。 顾钧成和林清屏两个人继续看电视。 慢慢的,林清屏也倦了,靠在顾钧成怀里,睡意朦胧的。 顾钧成给她盖了床毯子,“还看?你也睡觉去?” 林清屏摇摇头,往他怀抱深处钻了钻,眯着眼,“顾钧成,我突然有一种,我们好像老了,相依相偎的感觉。” 顾钧成亲了亲她,“好。” 他一向在感情的表达上少言,一个“好”字,是同意?还是承诺呢? 那就……好吧! 林清屏微笑着,最终是在他怀里睡着的。 再醒来,就是新的一年了。 她睡在床上。 只可能是顾钧成把她抱上来的。 她竟然睡得这么沉,他这么抱她上楼她都不知道…… 大年初一,他们一家四个人去逛庙会。 这时候的庙会还挺丰富的,可谓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有曲艺表演,赏玩古字画的,卖小吃的,卖各种好玩的杂物的,喜庆极了。 糖画、吹糖人、糖葫芦、彩色风车…… 很快,志远手里都拿不下了,顾钧成只管买。 好笑的是,顾钧成每样都买了两份,一份给志远,一份给林清屏,忽然一瞥之间,看见二妹,就又加一份,给二妹也一份。 林清屏哭笑不得,咬着糖葫芦,啃着糖画,“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顾钧成没理她,继续买,继续买三份就是了。 林清屏只好把吃不完的糖葫芦往他嘴里塞,他也照吃不误。 逛完庙会就中午过了,他们一路这么吃,也没觉得饿,下午,索性去溜冰。 这玩意儿,林清屏就真的不行。 凡是脚下滑溜溜的游戏,她都稳不住,而且还害怕,主要是,上辈子就没能征服这种游戏,这辈子理所当然就认为这是她的短板。 所以,无论顾钧成怎么鼓励她,她都不愿意穿冰刀。 顾钧成也拿她没办法了。 “我看就好了,我看你们滑,我也很开心!”林清屏把顾钧成往外推,“你去啊,别让志远摔伤了!” 她记得,志远也是第一次来溜冰。 “我一会儿就过来。”顾钧成也放心不下志远,志远已经下场了。 顾钧成带着志远,开始志远还小心翼翼的,但顾钧成就只带了他两圈,这家伙就能滑得十分熟练了。 不得不说,他真的有天赋! 二妹也比林清屏强! 二妹居然在冰场遇到一个同学,那同学一看就是高手,在志远下场前就拖着二妹开始教她,二妹磕磕绊绊的,至少是敢迈开腿了。 志远能自己滑以后,顾钧成就回到了她身边,陪着她在外面站着看。 “你怎么不去啊?你自己去滑,不用管我的,我没关系的,我就喜欢看。”是他提议的来溜冰,林清屏怕扫了他的兴。 他侧目看了她一眼,“我都几十岁了,我还爱这个?” 他不爱? “那你还提议来?”林清屏就不明白了。 顾钧成又看了她一眼。 什么意思啊? 林清屏推推他,“为啥?” 他别扭了半天,才说,“这不是,觉得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啊?”林清屏震惊了。 “林清屏。”他说,“你小时候,是不是很可怜?” 林清屏的脑子这会儿突然清明了,所以,刚才他买什么东西都给她买一份,是在补偿她的童年? “是吗?”她抓着他胳膊问,“是不是?” 顾钧成被她摇得发晕,胡乱点头。 “你还买三份呢!”林清屏对于为什么买三份也明白了,二妹童年吃的苦并不比少,家里有一个女儿如此,另一个女儿也必然一样。 因为她,连她的家人都照顾到了。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无论钱是还是今生,都是如此。 一股暖流冲进她的心房,冲得她眼眶也跟着发热。 “顾钧成……”如果不是这里人来人往,她真的想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但现在不行,这个年代的人还没这么开放,她只能抱着他手臂,“可是,我们老家也没有这些呀,没有糖葫芦,没有滑冰……” 他认真想了想,“首都的童年,只有这些,等我们回去,我再想办法。” 林清屏:…… 他居然还认真把这当成个事来考虑了。 第232章 见面 依着顾钧成的意思,跟文家那些人有什么可客气的? 但林清屏不。 林清屏要争这口气,决不能被文家的人小瞧了! 要依着林清屏,她是想要亲自陪着去的,但是,志远没让。 “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和我爸去外面玩一玩。”志远一大早起来,就被林清屏折腾着试衣服,最终选了这套。 搭出来的三套,林清屏最中意的就是这套。 小中山装款式的呢子大衣,围了个围巾,脚上穿的黑色靴子。 很是帅气! 林清屏还给他手腕上带了个手表。 “这手表什么时候买的?”顾钧成也看不出这手表的价值。 林清屏道,“武天娇送给他的,他平时不喜欢戴。”说完,收拾了一些便携的东西,让志远等会带着走。 文家人中午前准时来接的他。 还是只来了两位老的,策略跟上次一样,怕林清屏反悔,万一冲突起来,不敢动他们老的。 林清屏既然答应的事,是不可能反悔的,只是比较焦虑而已。 比如,志远跟两位老的走之后,她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没有停下的时候,顾钧成跟她说千道万,志远不会不回来,她没看到志远回家的那一刻是不会消停的。 文家。 文家一大家子都住在胡同里。 是大杂院,陈旧,好些地方都坏了,大杂院公共区域也乱得很,堆满了东西,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文家人知道志远今天要来,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因为始终存了要把志远要回来的心,所以,肯定要表现得自己家比林清屏家里好。 一家子都把最好的衣服穿上了。 饭桌上也摆上了好菜,有蹄髈、烤鸭、羊肉。 至于他们住的大杂院…… 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在首都最中心的位置,虽然乱了些,但比林清屏住的地儿位置好,而且,林清屏那房子,虽然宽敞,他们又不是本地人,是租吧? 虽然他们的大杂院也不属于他们自己,但在房地产还没有发展起来的这个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打小就住这里了,那就是他们的。 如此,文晓把最后一道菜——白切鸡端上来,忐忑地问,“这些够了吗?” “够了!”文晓嫂子还没见过志远和林清屏,“他们家不是乡下的吗?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不?这,还有这烤鸭,只怕他们这辈子都没吃过!” 文晓叹道,“那也未必,部队吃肉还是吃得上的。” “那也是乡下人!能有我们首都的日子好?见识多?”文晓大嫂子也道,“乡下人我还不知道吗?穿得灰头土脸的,那叫一个土气!” 文晓摇摇头,“也不是,他们家穿得倒是很整齐。” “嗨!你真是想多了。”文家老大道,“你家不是还有个港城的吗?到时候把好东西拿出来给他见见世面,他小孩子不懂什么世面的话,就带他去百货大楼转转,让他开开眼界。” 文晓点了点头。 她二哥也跟着附和,“就去首都百货,不是开了个什么清茶的甜品店吗?给他长长见识,小孩子哪有不爱吃甜点的啊!” “对!就乡下的见识,哪里敢去首都百货吃那样的东西?他们就算条件再好,也是条件好的乡下人,吃不起的。” 文晓点了点头,心里放了下来。 “如果你舍得,到时候再给他在首都百货买套衣服,把发票放里头,让他现在那个养母看看好衣服是什么样子的,就知道我们家和他们家条件差在哪里了。”文大嫂又说。 “嗯,就这样吧,吃完饭我们大家一起去。”文晓点了点头。 文大嫂听了眼里露出喜悦的笑容,把身旁自己的女儿拉了拉,这下,可以给自己女儿也蹭上一件好衣服了吧?说实话,百货大楼里的衣服,她想都不敢想…… 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动静。 人来了。 文晓是很紧张的,立刻到外面来接,看见志远一身打扮是她完全意想不到的,这哪里土啊!这比国外画报上那些童星毫不逊色! 文晓很是惊喜,牵着他进屋,“志远,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志远点点头,一心要炫妈,“是我妈做的!” 没说错,他妈可太厉害了,百货商场那些最贵的衣服都是他妈做的,不但帮瑞祥做,还和梅丽阿姨自己开厂。 进屋被惊艳的众人,包括文晓在内,眼里的惊艳都减了一大半,原来是自己做的,不过确实,乡下人嘛,都会缝缝补补啥的,衣服都是自己穿自己做,难不成他们还舍得去商场买不成? 文晓听见他称林清屏为妈心里就不高兴,但还是假意笑着,“你这个妈手艺可真好。” 志远眉头先皱起来了,“什么我这个妈?难道我还有那个妈吗?我只有一个妈。” 文晓脸色就变了。 文姥爷赶紧打圆场,生怕文晓生气,忙道,“孩子来了,先吃饭吧,等下饭菜可就凉了。” 文晓吸了口气,把志远拉到桌边坐下,“来,吃饭吧,都是好吃的菜,专门为你做的。” 说着,要把志远身上背的书包取下来。 “别动!”志远不让,“这是我的东西!我妈让我给你们带了礼物,都在那呢!” 文晓便笑了,“好,那我看看,都带了些什么。” 就是一个普通布包装着,文姥爷一路提来的,看着就不是啥值钱的。 文晓在那拆包袱,文姥姥就给志远夹菜吃,“来,志远,吃过烤鸭不?这可是首都最好的烤鸭。” “吃啊。”志远说着,就拿起一块面皮开始包烤鸭吃,动作熟练。 “你以前吃过啊?”文姥姥问。 志远点头,“我妈常常带我去吃,就前门那里那个店。” 文家人:…… 这小子还真吃过! 还常常去吃?只怕是吹牛了吧?他们文家本地人,都不是常常去吃得起的。 文姥姥又给他夹羊肉,“羊肉呢?吃过吗?” 志远点头,“这个,我家都是烤着吃的,烤一整只,我爸用刀片给我吃。” 文家人:…… 一家才几口人?吃一整只羊?一整只羊得多少钱?有这么嚯嚯的吗?别又是吹牛吧? 这时,拆包袱的文晓发出一阵惊呼。 第233章 商场 文家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文晓手里捧着一盒白色的东西,像翅膀一样,一个个叠放在一起。 “这是什么?”文家人并不认识,但看见了盒子上的字,“燕窝?” “是!”文晓激动地道,“这……这可比我在港城买的好多……” 话刚说到这里,就看见她的港城男人脸色不好了,文晓不敢再说下去,立刻闭了嘴。 眼下之意文家人都听明白了,其实,文晓为了显摆自己在港城过得好,这次回来也是带了燕窝回来的,说是给妈和嫂子吃,但实际带的都是燕碎,所以,文家人第一眼都没认识文晓此刻手里的是燕窝。 原来,完整的燕窝是这样子的…… 而且,一点杂质都没有!这句话文晓没说出声,她在港城买给自己吃的,都舍不得买这么好的,每次挑毛都挑得脖子疼! “还有什么?再看看?”文大嫂好奇心起,说实话,看见这个小姑子吃瘪,她心里还挺舒畅的,谁让她一回来就爱臭显摆? 文晓继续翻包袱,又拿出来一盒东西,打开一看:海参。 那个头和品相,都是上品。 这东西,文家人认识,只是没吃过,反正他们知道,这一大盒,比他们这桌上的贵多了。 所以,志远说家里烤全羊什么的,看来也不是吹牛了…… “啧啧。”文大嫂看着志远忍不住道,“志远啊,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志远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也是,小孩子知道什么呢…… 文大嫂心里嘀咕,“那,你妈把这些东西都拿给我们,不心疼吗?” “这些,我家里还好多呢,我妈随便拿的,说这两盒轻,我小孩子拿着不费力。”志远说。 志远这里就不知道了,如果他知道这些东西很贵,他都不会同意他妈给他拿过来,他看着东西不大,以为便宜呢! 文家人一听还有好多,都瞪圆了眼睛,这家人不是乡下的吗?哪里来这么多钱? 文二嫂也笑着说,“志远,来吃这个,这个白切鸡好吃,你妈特意给你做的,港城那边的菜式呢。” “好。”志远右手伸出去夹菜,手腕上的表露出来了。 “你居然还有手表?”文晓一把抓住了他手,惊讶极了,这个电子表,可是在港城的孩子里都很流行的,“你这个表哪里来的?” 志远想了想,实话实说,“我姨姨给我的。” 武姨给的。 文晓脸色很不自在,这表,她港城男人的两个孩子也是吵着要买,但是,那俩孩子也是求了很久,她男人才给买。什么人啊!送孩子这手表说送就送! “吃饭吧吃饭吧!”文姥爷忙道,只希望一团和气,别把孩子拉回来的希望给整没了。 文家人虽然各样心思,但是这会儿都听一家之主的,坐下来了。 说实话,文家除夕的团圆饭都没今天的丰盛,大人小孩都不肯落后,一个个吃得风卷残云的,倒是志远,十分斯文。 吃完饭以后,文家人就要去逛商场了。 大年初二,很多店铺都没有营业,但是首都百货是开门的。 于是,一家人领着志远,志远背着他的书包,进了首都百货。 因为刚吃了饭,还没饿,所以先一层层地逛着消食。 女人都爱逛,反正文家两位嫂子是知道衣服的价钱的,大嫂因为实在喜欢一件,还让服务员取下来试了,自己觉得好看得不了,但一看价钱,顿时觉得心里如同割肉一样。 其实文家老大也觉得她穿得好看,甚至,文家老二还怂恿自己老婆也去试试,于是,文家老大过来看价格,一看之下脸色都变了,呵斥大嫂,“还不给我脱下来?把你卖在这里抵账看够不够!” 大嫂一阵委屈,只能慢慢往下脱,在身上多穿一秒也是一秒啊…… 她不停地看小姑子,不是吹牛说有钱吗?倒是给她买一件啊! 但是,文晓半点都不看她,完全接受不到她的眼神。 她气得把衣服一脱而下:就是装的!故意装没看见她!还装有钱人!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文家老二悄悄问了问大哥,衣服多少钱,大哥说了以后,文家老二咋舌,也不叫自己媳妇试了。 “算了算了,去吃甜点吧。”文家二嫂说。就这衣服,光看买不起,不是受刺激吗? 去吃甜点,也得一层层楼上去。 文家老大的女儿眼尖,忽然指着一家服装店,“咦,这不是弟弟身上的衣服吗?” 文家人抬头,全都看见了。 果然,这件衣服挂在店铺的最显眼处,和这件挂在一起的,还有一件同样的男士款和长款女式呢子大衣。 连围巾都是配套的! 服务员也听见了声音,看见了志远身上的衣服,笑容满面,“是的,这是我们店里的新款,弟弟穿起来真好看!比画报还好看!” 什么? 文家人都变了脸。 刚刚他们可是见过首都百货的衣服价格的,志远竟然能穿这么贵的衣服? 文晓想着志远说这衣服是林清屏做的,猜测,是不是林清屏看见这衣服好看就照着做了一件? 她赶紧把志远拉到服务员面前,风度全无,“你帮我看看,这衣服是你们这买的吗?” 服务员低头看了一下,笑着说,“是我们一个牌子的,但不一定是我们店,我们的品牌在沪市和南方好几个大城市都有卖。” 文大嫂比文晓更直接,挤到前面来问,“你看看,是不是别人照着一样子自己做的啊?” 服务员已经看过了,笑着摇头,“不会,我们的衣服版型特别,基本没有谁能仿得一模一样,而且,品牌标签也能看出真假啊,再说了,我们的扣子都是有品牌标记的,自己做,不可能的。” 文大嫂一听,脚都有点发软。 她起初是反对接小姑子的孩子来家里的,但是,现在一个新的想法在心里直跳。 文晓脸色也相当不好,只听说老子把孩子给了家乡下人养,乡下人竟然这么有钱! “好了好了,甜品店是不是就在那里?”文姥姥指着楼上清茶问,“上楼去吧。” 第234章 做脸 文家人现在完全就没了逛衣服的心情了,志远的皮靴也好看,本来文二嫂还想着给自己侄儿买一双的,现在看来,她问都不想问在哪买的了。 一家人到楼上清茶门口才发现,店铺竟然关门。 “吃不了,今天不营业。”文姥爷说,“怎么办呢?” “志远?”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志远回头一看,竟然是武天娇。 “武姨!”志远跑了过去。 武天娇看见他就笑,“哎哟,今天可真帅!” 志远嘿嘿一笑,“武姨新年好!恭喜发财!” 武天娇一听高兴了,从包里掏出个红包来给他,“拿着!不许推辞!说了恭喜我发财的,你要不收,那我发不了财可就要找你麻烦了!” 志远乖乖地收了,“谢谢武姨。” 武天娇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一堆人,“这些都是……” 志远忽然就不好吭声了,低下头。 武天娇顿时明白了。 顾钧成曾经在除夕那天打听一件事,后来武天平当八卦说给她听,她现在知道这波人是谁了。 一瞬间的时间,武天娇脑子里七拐八拐转了很多个弯,想了好几种可能,甚至想过,志远真的会跟他亲妈走。 但无论哪一种都让她下了个决心:今天要给林清屏做脸! “你们是来吃甜品的?”武天娇笑问。 “是啊!”文晓上前来笑道。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是,看穿着,身份不凡。 武天娇便捏了下志远的鼻子,“今天甜品店不开业,但是,为了你,专门开门营业!” 武天娇说着,便叫了人来,拿钥匙把店门打开,请他们一家人进去坐,而且,只有他们一家。 他们入座以后,她又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因为没有营业准备,所以,所有需要和面发酵的品类都没有,可以做饮品、糖水和部分奶制品类。 而且,武天娇亲自下厨。 武天娇在后厨忙的时候,文晓小声问志远,“这个人是谁啊?” “是首都百货的经理啊。”志远如实说。 “什么?”文晓惊了,“你怎么认识的?” “这个店铺,就是她跟我妈一起开的。”志远道。 “你妈……”文晓最讨厌这个称呼,赶紧改口,“林同志居然和首都百货一起开店?” “何止呢!”志远可为他妈骄傲了,“我身上这个衣服,就是我妈厂里生产的。” “什么!”文家人齐齐惊呼,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难怪这么有钱! 文晓脸如死灰,她还想用富裕的生活把志远拐走,现在看来,她那点钱,算什么啊! 志远手里拿着刚刚武天娇给的红包。 “志远,你不看看里面多少钱?”文晓小声说。 志远才不想看呢,但是文晓动作快,瞬间抢去了,打开一看,好家伙,全是十元的钞票,至少十几张。 文晓也没这个脸当场数,但文家人都看清了,十几张,相当于他们两三个月工资了! 就这么随便打发给孩子当压岁钱? 这顿甜品,反正甜不甜的,文晓是吃得没啥滋味了…… 第235章 我的宝贝 尤其,文家两个大嫂还在那说个不停。 “志远啊,这个武经理很厉害吧?你爸妈怎么跟她认识的?” “对啊,志远,以后有机会,把武经理叫到我们家来做客吧?都是首都人,相互帮助,相互关照嘛!” “志远,你以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姐姐,姐姐可以教你。” “对对对,志远,你对首都不太熟吧?二姐以后可以带你出去玩,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可熟悉了。” “哎,我们大姐对这里也熟悉啊,怎么就只有二姐一起玩了呢?” 志远什么话都没说,文家两个嫂子快吵起来了。 文晓只觉得碗里的甜品已经难以下咽了,两个大嫂叽叽哇哇简直就跟苍蝇一样烦人,一贯地踩高捧低!她刚回来的时候一个劲地吹捧她,现在,连个小屁孩都巴结上了吗? 她把甜品匙一扔,板着个脸,“吃好了没?吃好就走吧。” 大嫂其实挺欠的,早就对这个小姑子心存酸意,这会儿一口喝完甜品碗里的汤,阴阳怪气说了一句,“哎哟,这汤喝这怪酸的。” 文晓气得脸都青了。 她看着志远衣着讲究,眉宇间尽是他亲爸的英气,心里很不痛快。 这和她预想的太不一样了! 她想象的就是一户乡下人收养了她儿子,穿得破破烂烂,一个月没有一次肉吃,她衣锦还乡,只要招招手,她儿子就会喜出望外地朝她跑过来,毫不犹豫跟她走!为什么会这样! 她觉得自己已经丢尽了颜面! 甚至觉得,这个儿子简直是来羞辱她的。 文家姥爷看她脸色不对劲,忙过来劝她,“你可别犯蠢,志远现任父母条件好难道不好吗?一门穷亲戚和一门富亲戚谁更好还用我教你?” 文晓愕然。 “好好哄孩子!把他给哄回来!”文家姥爷低声道。 文晓深吸一口气,忽略两位嫂子在那嘀嘀咕咕的讨厌模样,笑着对志远说,“志远,走吧,我们回家休息去。” 一路上,文晓就跟志远聊天,说她这些年有多想他。 她说啥志远就听着,显得很乖。 她得不到回应,心里焦躁,忍不住会问,“志远,你在听吗?” 志远就点点头,于是她又接着说。 快到文家的时候,志远就开始打呵欠。 文晓笑了笑,“志远,累了吗?今晚就在妈妈这里睡好不好?” 志远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文晓大喜。 到了文家,志远还在打呵欠,文晓就说,“志远,不如你先睡个午觉吧?妈妈陪你一起睡,睡好了我们再起来吃晚饭?” 志远背着他的书包,说“好”。 文晓没想到进行得这么顺利,高兴极了,帮志远把外套和皮靴都脱了,牵着他进屋午休。 志远没忘记拎着他的书包。 “你这书包里到底装了什么宝贝?一时一刻也不能放下吗?”文晓笑着问。 志远点点头,“嗯,我的宝贝。” 文晓只当是小孩子的玩具,笑着牵着他进屋。 “来吧,你睡里面。”文晓其实跟志远已经太久没有在一起了,真要和儿子一块睡,她还有些不习惯,但是,为了笼络儿子,也只能豁出去了。 然而,志远却没有动,反而站在那里,打开了他的书包。 文晓好奇地看着他,只见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黑白照片…… “志远!你干什么!”她尖叫起来。 黑白照片竟然是志远他爸的遗像! 志远一双和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他,“我要把我爸的照片挂起来。” “为什么要挂起来!不许!”文晓再次尖叫道。 志远没理她,一看这屋里墙上也没有可挂的钉子,他就拿了张凳子,站上去,把照片放在五斗柜上靠墙。 照片里的人,对于文晓来说其实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那双威严而又木讷的眼睛,这会儿瞪着她,唤回了她所有的记忆。 “志……志远……把照片……收……收起来,好不好?”文晓手指都不敢指照片,更加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抖抖索索地说。 志远却摇头,“不。” 然后,从书包里又往外掏东西,这一回,掏出来几个军功章。 目光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地上可以挂。 志远走到床边,把枕头拿起来。 “你干什么!”尖叫声中,文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志远握紧了军功章,瞪着她,“我要把我爸的军功章放在枕头底下。” “不可以!”文晓抬头,和志远对视,莫名觉得此刻志远的眼神和死去的老李一模一样! 她尖叫一声,移开了目光,不敢看志远,可这目光一移,却正好和黑白照片里的老子对视了。 那双威严的眼睛,仿佛活了一般,正瞪着她。 文晓再也坚持不住,尖叫着跑了出去。 文姥爷一直听见她在里面尖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好过来看,结果,看见文晓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样子十分的狼狈。 “这是怎么回事?”文姥爷喝道,“实在不像样!” 看着孩子睡个午觉而已!闹成这样!是怎么当妈的? 文晓却指着里面,涕泪磅礴地摇头,“我不要了!我不要了!这孩子!我要不起!要不起!让他走!带他走!” “混账!”文姥爷动怒了!他文家还要这个孩子传宗接代呢!怎么能不要? 然而,刚骂完,就看见志远出来了。 小小的一个人,手臂上挎着个书包,手里居然……捧着一个黑白相框,再看一眼相框里的人,连文姥爷都脸色发白,居然是他那个死去的女婿…… 因为文晓尖叫的动静实在太大,文家所有人都被惊动了,前前后后跟着文姥爷过来看情况,结果,看见志远手里抱着的照片以后都倒退两步。 志远走出房间,将这里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 明明是小小的年纪,可他手里捧着那张照片,长着和照片里那人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眼睛,凡是与他对视的人,都仿佛是和死去的老李对视一样,人人都打了个寒颤。 第236章 保护 志远捧着照片一步步往前走,文家的人便一步步往后退。 直到最后一个人——港城的那个男人,无处可退了,撞到了椅子上,发出动静,志远才停下来。 志远看着这里所有人,小小的年纪,笑起来竟带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嘲讽,“你们,所有人都怕我爸吗?” 没有人回答。 “我爸是英雄!是为保卫国家和人民牺牲的!你们为什么怕他?”志远高声问。 突然的大声,将文家人都惊了一跳。 文家姥爷站在最前面搀着文晓,听了这话,强行解释,“志远,不是怕……是……是他已经去世了……这大过年的……不吉利……” “他是我爸!”志远大声说,“我顾爸和我妈从来都没说不吉利,你们……你们……我爸是叫过你爸的人,你说他不吉利?” 最后一句,是和文家姥爷说的,文家姥爷被怼得老脸通红,无话可说。 文家姥姥也不敢看照片那人,壮着胆子上前,劝志远,“志远啊,我们先把照片收起来好不好?” “不好!”志远高声拒绝,“我顾爸说过,我爸虽然不在了,但是会在天上看着我,看着我好好长大!保护我不被人欺负!我要把我爸的照片放在能看到我的地方,看着我读书睡觉,陪着我长大!” 不知是谁家放炮,还放的是二踢脚,在空中炸开,一声巨响,配合着志远那句“在天上看着我”,文家人禁不住集体尖叫起来。 文家两位嫂子直接带着孩子跑了,文晓港城那个男人也吓得跑了出去,而文晓,在文家姥爷的搀扶下直接吓哭了,全身发抖,站都站不稳,捂着耳朵“啊啊啊”尖叫不停。 志远走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难过,“你也怕吗?” 文晓听见声音,停了停,结果一睁眼,直接是那张黑白照片怼在她眼前。 “啊——”她尖叫着,软倒在地上,文家姥爷拽都拽不住了,她一团泥似的,瘫在地上,只瑟瑟发抖。 志远的声音继续响起,“是你说的,你不要我了,让我走,就像当年不要我和我爸一样,那我现在走了,你们从今往后,永远都不要再来找我!我和我爸也不想要你们!从来就没想过要你们!” 志远说到最后,已经是嘶吼,吼完抱着照片,肩背挺得直直的,走出了文家,走出了大杂院。 小小少年,一身傲骨,满脸倔强,却也只能撑到走出大杂院为止。 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 他一个人要对抗文家那么多人,重新翻起丧父的痛,第二次经历被母亲嫌弃的伤,以及,还要努力在文家人面前表现得坚强又有力量,虽然只短短时间,却已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在离开文家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强撑,所以,只紧紧抱着父亲的照片,让父亲的脸贴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大步往前走,连自己出来没有穿外套,也没有穿鞋子都忘记了。 胡同里有路过的大妈,看见这么个小孩,在寒冬里竟然就穿个毛衣,脚上只套着个袜子就在外面走,手腕上乱七八糟挂着个书包,还以为是哪家孩子离家出走,心疼之下,拉着他问,“你是哪家的娃呀?这么在外头走也不怕感冒?快回去啊!” 志远这会儿脑子都是懵的。 外面冷风呼啸,仿佛都吹进了他脑子里,在他脑子里嗡嗡的发出声响。 一片混沌中,只剩了这嗡嗡声,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谁拉着他,和他说了什么,他也一片迷惘。 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只看见大妈陌生的模糊的脸。 “哎,这孩子,怎么哭成这样?是挨打了吗?你住哪个院子?我送你回去!”大妈叹息着说。 志远才忽然意识到,他哭了吗? 他更紧地抱住怀里的照片,挣脱了大妈的手,继续往前走。 顾爸说,爸爸在天上也会保护他的。 果然,这一次,还是爸爸保护了他…… 可是爸,我没用,我怎么哭了呢?我一点也不想哭的,真的,我不哭了,一定不哭了…… 志远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别哭,李志远,你再哭就是孬种! 可是,他控制不住。 越这么想,反而越想哭,他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有眼泪,在风里流淌了一层又一层。 爸,你在天上看得见是不是?那你看,我没有哭,我真的没有哭。我只是很难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到她身边,可是,从她家里出来,我为什么这么难受呢?爸,你能告诉我吗?爸,我想你了…… 长长的胡同,小小的人。 穿着单薄的衣服,走了一路,眼泪流了一路,袜子不知什么时候还走丢了一只…… 每个经过的人都看着他小声议论,也有好心人像刚才的大妈一样叫他,他全都充耳不闻,只继续木然往前走。 直到一个声音炸雷般响起:“志远!” 志远浑身一颤,泪眼模糊中,看见一个穿红羽绒服的女人疯了样向他冲过来。 林清屏? 他看不清。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揉揉眼再看,真的是林清屏! 林清屏跑得飞快,瞬间就到了他面前,看着他,一双眼睛冒出火来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她一边脱衣服一边大声道。 志远呆呆地看着她,只见她把羽绒服裹在他身上,惊道,“你的鞋子和袜子呢?” 志远这才想起,他把衣服和鞋都忘了。 在林清屏眼里,志远这孩子一向机灵,不仅脑子灵光,而且身手也灵活,能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文家到底做了什么孽! “天杀的!我找他们算账去!”林清屏把他抱了起来。 七岁的孩子,而且自从跟了她以后,志远养得越来越好,不再是当初在顾家村生病的小东西了,抱在怀里着实沉,但林清屏心里一股火气在燃烧,劈了文家的力气此刻都有,而且,那股怒火烧得她,现在连问问志远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心思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找文家算账! 第237章 心都碎了 文家。 正在发生争吵。 围绕的是志远留下的呢子衣和皮靴。 文家大嫂和二嫂,一人抢了一只鞋子,此时正一人扯着一只大衣袖子吵闹不休。 “你闺女都多大了?还能穿上这衣服吗?” “怎么不能穿?刚好到胯骨上!我闺女瘦!你闺女那么胖能穿?” “你……那这鞋子呢?鞋子还跟我抢?” “这是男孩的鞋啊!你闺女怎么穿?” “你生的也是闺女,哦,你想拿给你侄子啊?做梦!拿我们文家的东西去贴补你侄子算什么?” “够了,志远那孩子就这么出去的,你们也不担心他冷,给我,我去送还给他!”中间插进来文家姥姥的声音。 但是,这个声音在两个嫂子的争吵声里淹没了,没人搭理,两个女人的声音还越来越多,最后文家两个儿子也加入进来了,屋子里为了一件衣服一双鞋子吵得天翻地覆。 文家俩老的直摇头,文晓现在还没从惊恐中缓过来,靠在港城男人的身上发抖,丝毫没注意港城男人脸上的不耐烦。 林清屏就是在这样的争吵中进来的。 她把志远用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他在大杂门口的避风处站着。 她的羽绒服长,下半截她给叠在地上,让志远踩着,别光脚沾地。 “乖乖待在这里,我把你衣服拿了就出来。”林清屏是这么嘱咐的,志远还小,有些暴力行为还是不让他看见比较好…… 文家在里面吵得热火朝天,此时已经在争燕窝和海参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文家的门,直接从外面往里,倒下了…… 冷空气灌进来,吹得人身上寒意直冒。 和冷空气一样,让人身上发凉的是,林清屏像个女战神一样,提着把斧头,站在门口,一头长发被冷风吹得四散飞扬。 文家人看看地上的门,再看看她,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家的门,就是被林清屏一斧头给劈掉的…… 文姥姥的嘴唇都在打颤,“这……这这是干什么?林同志……” “你们对志远做了什么?”林清屏拎着斧头踏进来,一脸寒霜,比今日外面的冷空气还冻人。 文姥姥都要哭了,这家人到底都是什么人哦,一个抬遗像出来,一个直接拎斧头进来,都是要把人送走的,都怪死老头子,去招惹这家人干什么! 文姥爷也叫苦不迭,他们哪里敢对志远做什么,只要志远不对他们做什么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林清屏环视一圈,发现志远的衣服和鞋子都在文家两个女人手里,拎着斧头一步步走过去。 文家俩嫂子盯着她手里的斧头下意识就往后退,心里一个声音在说:这眼神跟志远刚才简直一模一样……他们还说志远小小年纪那股子凶狠劲跟谁学的呢,原来出处在这里…… 心里的念头还没转完,林清屏拎着斧头到了她们面前,文家其他人都吓傻了,连文晓都从她男人身上起来了,虽然还在抖,但紧张和恐惧让她清醒了许多。 文家人此时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不会要杀人了吧? 林清屏站在她俩面前,冷笑,“我说志远怎么光着脚衣服没穿就出去了呢,你们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这么大冷的天,扒了他衣服鞋子把他哄出去?你们的脸呢?” “砰”的一声,随着林清屏的质问,她手里斧头一挥,把文家的茶几给砍了,瓜子花生糖,撒了满地,文家刚刚还在争衣服的俩女人异口同声尖叫,手里的衣服和鞋都掉到了地上。 看着被劈成两半的茶几,文家俩嫂子已经抖成筛子了。 文家大嫂理智尚存,赶紧撇清自己,抖抖索索蹲下来,把衣服和鞋子都捡起,还给林清屏,“真……真不是我们扒的……是……是孩子自己忘了……真的……” 文家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冷风嗖嗖的,文姥爷愣是抹了一把汗,“我们……也没亏待志远……真的……是志远自己不愿意留下来……” 被前女婿照片吓到这种事说出去真的丢人,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不得不说,再让林清屏误会下去,她会不会砍人倒是不一定,但这个家八成要被她砍完…… 林清屏听了文姥爷的说法将信将疑,一群活人能被一张照片吓到? 文姥爷只差诅咒发誓了,“真的,我若有半句假话,今天你这斧头往我脑袋上来。” 文姥爷豁出去了,指着自己的头。 林清屏这才信了,拿好衣服和鞋,又看见燕窝和海参,也一起拿上了! 这样的人家,不配她的东西! 志远衣服鞋子都没穿跑出去了,这一家子不担心孩子受冻,居然在家抢起衣服来了?这能是好人家? 林清屏脸色依然冷霜一片,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拎着斧头从文家每个人面前走过,一直走到门口。 她回头,看着文家这一屋子人,冷声道,“你们听着,志远我们是办了收养手续的,就是我们的儿子!今天,是你们和志远最后一次见面,从今往后,不要在我们面前出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手里的斧头“哐”的一声砸在文家窗户上,将玻璃震碎好几块,牢牢卡在窗框上不动了。 文家人看着玻璃渣四溅的画面,抖了抖,胆也裂成了四块。 文家这么大动静,大杂院里邻居都出来看了,看见玻璃震碎这一幕,着实震惊。 林清屏看着走到杂院中间来的志远,心说完了,她砸玻璃的形象都被他看见了,小小年纪没有分寸,以后可别这么暴力犯大错,回去还得好好跟他说说才行…… 面对大杂院邻居的议论纷纷,林清屏举着手里的衣服大声声讨,“街坊邻居们,不是我脾气大,而是,有这样贪得无厌心思歹毒的亲戚吗?” 她指着志远,“孩子过年好好的来走亲戚,客客气气带着礼品来的,结果呢?把孩子衣服鞋子都扒了给赶回去,这样大冷的天,我来接孩子,看着孩子光穿着个里衣,光着脚在冷风里走,我……我心都碎了……” 林清屏说着,哭了起来。 第238章 该怎么办 林清屏这句话没撒谎。 在胡同里看见志远的那一刻,小家伙可怜兮兮的,光着脚,袜子走掉一只,就穿一件毛衣,身上冻得冰冷,那一瞬间,她真的心痛极了。 她真的庆幸自己赶过来了。 本来志远过来后,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中午,云旗又跑了过来,给她和顾钧成拜年,一起吃了个中饭,云旗就在家待着不愿意走,林清屏下午实在忍不住了,叫顾钧成在家陪云旗,她出来接志远。 她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她没来,一路哭兮兮的志远该怎么办…… 林清屏这会儿就穿着毛衣,哭得眼泪婆娑的,红色羽绒服裹在志远身上,没有人不相信她的话。 而且,刚才志远在胡同里走,邻居当中就有目击者,当下就有人说了,“没错,我刚刚看见这孩子,还说呢,谁家孩子衣服不穿光着脚就跑出来了,别冻坏,还寻思给送回家呢,这孩子怎么喊都不理!” “是的,我也看见,小家伙一路都在哭,怪可怜的。” 邻居们看文家的眼神都变了,“天啊,文家怎么是这样?” “是啊,日子过得也不算差啊,这也太狠心了!” “得了,他们家平时就喜欢贪小便宜,你们上回晒在外面的肠少了一根,不就是文家老大家的拿了的吗?” “平时顺手牵羊拿点小东西也就算了,这把孩子剥光了赶出去,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以后我们可要小心点,看好自己的东西。” 文家这会儿窗户没了,门也没了,邻居们的话句句传到他们耳朵里,文姥爷只觉得颜面扫地,无法见人。 文大嫂还待出去和邻居吵架,被文姥爷眼神一横,文家老大把人拽住了,死也不让,怒喝,“嫌丢人还丢得不够吗?” 林清屏见邻居们议论得差不多了,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们说,这零下的天气,外面滴水都成冰的,孩子冻病了可怎么办?我气得……真的别说砸门砸窗,如果孩子真的有什么事,我不得跟他们拼命!” 邻居们表示理解,“确实,都是当娘的,我们外人看着都心疼。” 志远这时候走到林清屏身边,把羽绒服脱了,要给她穿。 这会儿志远也算从懵懵懂懂的状态缓过来了,怕她冻着。 林清屏红着眼睛,看着志远冻红的小脸和鼻子,眼泪再次纷纷落下。 她本是想在邻居们面前演一场“我弱我有理”的戏,毕竟砸了文家的窗和门,得把理站住,但是,是戏也不是戏,她没有一句话是假。 她赶紧把衣服志远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鞋子也给他套上,摸着他脏兮兮冰冷的脚,她眼泪大颗大颗滴在他鞋子上。 “走,我们回家,这个地方,我们再也不来了!”林清屏穿上自己的衣服,又给大杂院看热闹的人道歉,“对不住,大过年的,给大家添堵,打扰到你们了,实在抱歉。” 大杂院众邻居纷纷摇手,表示没事,他们都理解,还让她赶紧带孩子回去暖暖,煮姜汤喝,别冻病了。 · 第239章 一家人 林清屏即便带着志远回到了家中,还憋着一肚子气。 她让志远先洗个热水澡,自己则进厨房去给他熬姜汤。 彼时,云旗还在这里,还有顾钧成和二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事。 “你们俩聊聊,我去看看她。”顾钧成进了厨房,看见她在熬姜汤,“怎么了?外面很冷?” 林清屏摇摇头,“没事,我熬点姜汤给孩子预防。” 她打算待会儿再跟顾钧成说,云旗还在这里,她不想志远今天所遭遇的被外人知道。 是的,云旗在她看来是外人,且不说,他现在跟二妹还只是在追求的关系,即便以后真的有可能成,志远童年这些伤痛仍然是他个人的隐私。 “真没事?”顾钧成觉得不像。 “嗯,你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好。”林清屏利落地把整块的姜拍碎了扔进锅里。 顾钧成离开厨房后想去问志远,结果志远还在洗澡。 行吧,等会再说。 林清屏熬好姜汤后,志远已经洗好澡了,正跟顾钧成他们三个坐在一起,不知道是热水蒸的还是怎么,脸蛋红扑扑的。 林清屏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没觉得烫,赶紧把姜汤给他,盯着他喝了。 “干脆去睡一觉,捂着被子发发寒气。”林清屏真是担心,寒风里穿得那么单薄走了好长一段路。 志远表现得很听话,任林清屏牵着他回房间了,乖乖地任林清屏把他塞进被子里。 他的书包还放在桌上,旁边,有他父亲相框的照片,是反放着的。 林清屏擦擦手,郑重地把照片拿起来,拿了根凳子挂到墙上,而且,认认真真挂端正了。 从前,在顾家村的时候,志远父亲的照片就挂在他自己屋里的。 来首都,他把父亲的照片也一同带来了,搬进来第一天布置的时候,林清屏问过志远,照片是挂他屋里还是挂在外面,志远自己选择的,挂在他屋里。 于是,这张照片是顾钧成打的钉子,林清屏亲手挂上去的。 两次搬家,都是如此。 原本以为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没想到,会在今天有这样惊天动地的动静。 志远躺在被窝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眶渐渐泛了红。 林清屏从凳子上下来时回头,看见他眼里闪烁的泪光。 她大惊,赶紧坐在他身边,轻轻擦他眼角,“志远,不难过了啊,没有下次了,再不会有人来找你了。” 志远眼中的泪,却不是为此。 他一动不动,眼角的皮肤贴着她温暖的手指,开口,已是哽咽,“妈,你不怕吗?” 林清屏一愕,转瞬明白这个“怕”指的是什么。 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眼角,“我怎么会怕呢?你爸是爱你的,我也是爱你,还有你顾爸,都是爱你的,心里怀着爱的人,怎么会害怕呢?” 这个时代的人,鲜少有人把爱这个字挂在嘴边,志远听了,怔怔的,眼里的泪却更多了,堆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志远,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你叫我们爸妈,那你爸就是我们的亲哥,一家人当然不会怕了。”她手指上沾满了温热的泪水,只觉得心里都被沾湿了。 她认识志远两辈子,什么时候见这孩子哭过啊…… “可是……”志远抽噎起来,“她还是我亲妈呢,她……她,还有他们,都……都怕……他们……为什么怕?我爸……都不在了,也不会……不会来打他们……” 林清屏真的恨死文家人了! 也不想再给文家人留什么余地,只温和地道,“志远,心怀有鬼的人,才会怕去世的人,所以,做人一定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不可做小人。” 志远怔了怔,似乎明白了,点了点头,可转瞬,却忽然扑进她怀里,眼泪滴湿了她的衣裳。 “志远……”她想把他扯起来,好好安慰安慰他。 他却抱紧了她不放,只哽咽着,一声声地叫她,“妈,妈妈……” 林清屏于是明白,他并不需要安慰了。 或许,他只需要一个怀抱,一个静静的拥抱,一个他在叫“妈妈”的时候,可以回应他的人…… 第240章 尽在不言中 志远窝在林清屏怀里睡着了。 林清屏在他睡实了以后,把他放回被子里,盖好,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外面的情形,看样子云旗还打算赖一顿晚饭才走。 林清屏姐妹俩来首都一年半了,认识云旗也有一年多,云旗追二妹追得越来越明显。 二妹犹豫过很久,但云旗真的,至少本人是无可挑剔的。 长相出色,学业优秀,为人温柔谦和,待二妹好,简直就是围着二妹转,不管二妹起初对他如何冷淡,他都没有改变心意,顶多,怕自己真的惹二妹烦了,站得远远的,但是,人站远,一颗心和一双眼,还黏在二妹身上。 最终,今年过年,还是让他“挤”进了家门,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林家的餐桌上。 关于二妹的感情,林清屏没有指指点点。 无论二妹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 她的二妹,值得世上最好的爱情。 也许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改变,但她相信,这一世的二妹,有了自己幸福的能力。 志远一直睡到吃晚饭都没醒,是林清屏把他叫起来吃了个饭,吃饭的时候也迷迷瞪瞪的,吃完他又睡去了。 云旗吃完饭,还舍不得走,直到天都黑透了,再不走,就得在林家睡了,云旗才依依不舍地告辞,走时看着二妹,“那明天……” “行吧行吧。”二妹红了脸道。 云旗大喜,“我明天来接你!” 云旗走了以后,林清屏从志远房间出来,主要是看他这么困,担心他病了,好在此刻还没什么变化。 此时,她才把志远今天在文家的事说给顾钧成听。 顾钧成一听,立刻就站起身来了。 林清屏将他一拽,“你干什么?” 顾钧成的样子,看起来就是要去找人算账的。 “我已经收拾他们了!”林清屏道,“你给我坐下来!不准去!” “你怎么收拾的?”他仍然站着。 林清屏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在文家发了回疯的事说了。 顾钧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脸黑着。 “怎么了嘛?我没事儿啊!指甲盖都没掉一块!”林清屏小声说。 却听见他冷哼,“如果你今天掉了块指甲盖儿……”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会怎样?”林清屏笑着问。 顾钧成见她还笑,点着她半天,但眼看着二妹在旁边,把话憋回去了。 “哎呀,我真没事,文家人也被我唬住了,你坐下来吧!”林清屏拉着他衣服往下拽。 顾钧成略一思考,坐了下来,点点头,“行,那我今天暂时不去了。” “暂时不去的意思是……你以后还要去?”林清屏问。 “我不去。”顾钧成说得很肯定,默默剥着瓜子。 林清屏瞪着他,怎么都觉得他这话不真。 但这人心里素质太好,不管她怎么瞪他,他都稳如泰山,看不出半点端倪,只认认真真剥瓜子儿。 剥一颗,便放进茶几上的小碟里。 渐渐的,小碟子里堆起了一座小山。 “好了,只要这么多了,今天晚饭吃太饱,吃不下。”林清屏把碟子端起来,递给二妹,“吃吧。” 二妹抿嘴一笑,“我可不吃,这是姐夫剥给你的,我要吃我自己剥。” 林清屏老脸一红,“至于吗?他剥给家里人的,谁都能吃。” “我才不呢!”二妹笑嘻嘻的。 林清屏瞪她一眼,“那下回让云旗给你剥。” 这回轮到二妹脸红了,嗔叫了她一声“姐”,跺脚上楼去了,“不当你们电灯泡了!” 顾钧成一张脸反正总是黑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林清屏被妹妹笑话,脸忍不住发热。 看了眼顾钧成,他又在剥橙子了。 林清屏喜欢吃橙子,但是,不喜欢用刀切,喜欢手剥的,上辈子就是如此,但因为手剥累,所以,平时很少吃。 不知道顾钧成什么时候发现她这个习惯的,只要在家,只要家里有橙子,他就拿起来剥。 不管是剥橙子还是剥瓜子,他都只是剥,他自己并不爱吃。 剥好了,就整整齐齐都放在碟子里。 如二妹所说:就是给她吃的。 这点,连志远都知道。 志远都会自觉地叹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还是自己来吧。” 当然,每每这种时候,志远头上都会挨林清屏敲一下子。 可林清屏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时刻,一盏灯,一家人,她静静地依偎在他身边,电视机是背景音,他剥着瓜子儿,她看几眼电视,和他聊几句天。 他话不多,总是听她说,总是在需要的时候简单地回答几句。 林清屏觉得,她重生的意义,就在这样的时刻了。 “顾钧成。”她靠在他肩膀,想说什么,忽然又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嗯?”他等着她继续说,却听她没了声音,他低头看了看她,“想睡了?” 确实有点迷糊了。 她点点头,起身,“我先去看看志远,他今天不对劲,这么困,只怕真的会发烧。” 上辈子她帮弟弟照顾侄儿侄女,非常有经验了,小孩子只要不生病都是活蹦乱跳的,这样疲惫,只怕是预兆。 “你去睡,我去看。”顾钧成去厨房洗了个手,进了志远房间。 志远睡得很熟,但摸着脑门,并没有异常。 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还有件重要的事没解决,刚才是二妹在,他不好说。 是以,林清屏看见顾钧成进房间时,脸色是黑沉的,山雨欲来的样子。 “怎么了?志远他?”她急得坐起来。 “志远没事。”他口气不太好,黑眸注视着她,“但是有人有事了。” 林清屏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怎……怎么了?谁?啊——” 下一秒,她就感觉忽然凌空,被人扛了起来。 “顾钧成,你干嘛呀?”她被他扛在肩上,他的手圈着她大腿。 “干嘛?”顾钧成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林清屏呆住了。 虽然不痛,他也没怎么用力,但是,什么意思啊!?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打她屁股?这和两个人在被我里玩爱玩的游戏时刻不一样…… 第241章 林清屏,怎么对付我? “林清屏!你胆子可真大!” 顾钧成将她扔到床上,按着她,在她屁股上又连续拍了几巴掌,边拍边怒斥她,“还敢动斧头了?谁给你的胆子?” 林清屏:…… 林清屏回头瞪他,“顾钧成!你敢打我!” 就算他这不叫打,一点儿也不痛,但是!她还不能占据道德高地了吗? “打你?”他更气了,“我真恨不得打你一顿!瞪我干什么?我告诉你,明天老老实实给我站圈圈!” “凭什么!” “凭你不自量力!”他气道,“文家四个男人,但凡他家男人有点男人样,你今天都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林清屏回想一下,确实,但是……她抬着头嘀咕,“文家男人不是男人啊!” “你还有理了?”顾钧成气得环顾四周一圈,看见桌上有一把木尺。 他拿起来递给她,“拿着,起来!” “干什么?”林清屏不懂他的意思,赌气抢了过来。 “来打我!”他说。 打就打! 林清屏把尺当电视剧里的剑用,朝他刺过去。 很好,都没看见他怎么动的,她手腕一重,整个人就被他圈在里怀里,尺子到了他手中,横在她脖子上。 “再来!”他把尺子还给她。 林清屏哼了一声,尺子改剑为刀,改刺为砍,但毫无意义,一秒钟,一样的结局,尺子到了他手里,她受制于他。 “再来!” 一个生气,一个赌气。 至少来来回回练了十次,林清屏拳打脚踢,什么招数都使上了,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反而累得气喘呼呼。 她将尺子一摔,喘着气,“不来了!” “所以呢?知道错了吗?”他依然脸黑如铁。 “知道了……”她嘟哝着。 “错哪儿?”他的口气终于缓和了一点。 林清屏哼了一声,“错在……对付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 “哦?”顾钧成终于阴转多云了,“详细说说。” 林清屏眨眨眼,“比如……对付你……肯定不能用尺子,更不能尺子,而是……” 她忽的跳了过去,抱住他脖子,直接挂在了他身上,吻住了他的唇。 顾钧成:…… “林清屏!不许舞弊!”好在,顾钧成理智尚在,没有被她迷惑。 林清屏更紧地圈着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知道了,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不要携带凶器,等于给坏人提供伤害自己的武器……” 顾钧成终于放过了她,“不要冲动行事,有事忍着一口气,回来告诉我,或者该报派出所直接报派出所。” “我知道了……”必须知道,不然他没完没了,她可不想大晚上的,被他当兵来练!至于以后她怎么对付贱人,她自己有分寸,没把握的事她不会干的,“啊——” 她忽然叫出声,因为顾钧成又拍她屁股。 她怒了,“顾钧成,我都认错了!” “嗯……认错了,该罚的还得罚……”他一口咬在她唇上,“林清屏,怎么对付我?继续……” 林清屏:…… 林清屏结结巴巴,“我……我我,不会了,不行吗?” “你说呢?”他将她压了下去,“刚刚不是很凶?” 林清屏:…… 林清屏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她凶不起来,而且今天晚上不会好过了就是…… 她想起自己竟然曾经两度怀疑他,她真的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 再想想当初,她费尽心思地诱惑他,也是脑子有包吧…… 唇上忽然一痛,是被他咬的。 “在想什么?想好怎么对付我了吗?” 林清屏:…… 竟然怪她走神? “想好了!”她一气之下,翻身坐起来,“我来就我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昏暗的壁灯灯光中,他眼睛愈加显得晶亮,此刻带着好笑的神情看着她,好像在说:我看你怎么办。 林清屏:…… 她双手捂住胸口,怒视他,“闭上眼睛,不许看!” 他唇角微弯,“好。” 她属于理论知识有,但实战经验缺乏的。 赌气要做主,但没几下就没力气了,筋疲力尽,缴械投降,轻嘤一声,倒在了他胸口。 她听见他的笑声,而后,他炙热的手握住了她的腰。 纵马奔腾,腾云驾雾。 不过如此。 第242章 你什么时候? 志远这次生病好得还算快,第二天就没有再发烧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林清屏和顾钧成还带着他和二妹去武家拜年。 他们夫妻俩跟武家姐弟关系都好,武家的长辈挺喜欢他们,过年梅丽也回来了,两家人热热闹闹在武家吃了个饭。 武老还和志远下了两盘棋,末了,把顾钧成叫去书房谈事。 为此,武天娇还说她爸,“过年也不让人消停!” 换来她爸一记好瞪。 武天娇在外精明能干,在家却冲他爸吐了个舌头,还做了个鬼脸,倒把武老逗得一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性子。” 武天娇便和林清屏、梅丽、二妹坐到了一处,四个女人讲话。 林清屏正在震惊中,不,应该说,一进武家就震惊了,只是憋到这会儿才好说。 梅丽怀孕了,而且,看肚子,已经到大月份了。 所以,武天娇想三个女人说话的目的也落了空,只因,武天平一直黏着他媳妇,不肯走开。 武天娇都无语了,“家里来了客人,你也不知道去陪着说说话,跟我们腻在一块干嘛?” 武天平回他姐,“爸不在陪着吗?” 武天娇都笑了,“你可真是够有出息的!” 姐弟间玩笑归玩笑,但是武天娇也知道,武天平和梅丽聚少离多,有时间肯定会腻在一起,更何况,梅丽现在还有宝宝了。 “这几个月了?之前你都瞒得紧紧的,一点不说!”林清屏嗔了梅丽一眼。 梅丽嘿嘿一笑,“七个多月了。” 林清屏惊讶,“那不是,快生了?” “早呢!哪有那么快?”梅丽拉着林清屏的手,“只是啊,我这次回来,就有段时间不能再去厂里了。” “那当然不能再去!孩子事大!”林清屏想的是,大不了厂里减产呗,梅丽生孩子至少得有两年顾不到厂里,她以后抽时间盯一下。 梅丽却道,“不过,厂里的业务有人能管理,你放心好了。” 林清屏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只好奇这个人是谁,“谁啊?” “杜根。”梅丽笑道,“我正想和你商量,把他提为副厂长,你看怎么样?” 林清屏知道杜根有做生意的天赋,而且,现在是特别好的时代,也是很好的时机,俗话说,站在风口,猪都能起飞,何况,杜根并不是猪。 “他说,他之前在瑞祥服装厂就跟着跑了很多业务,所以,到厂里来之后,我是重点观察和培养他的,到现在,他独当一面没有太多问题了。”梅丽笑道,“而且是你亲戚,交给亲戚总比交给外人放心。” “你觉得可以就行吧。”林清屏经历过上辈子,倒觉得在用人这个问题上和是否亲人没有关系,有时候,亲戚反而会是坏事的那一个,但,杜根和顾有莲她还是放心的,这两人在诚信上没问题,也不是有二心和喜欢贪小便宜的人。 所以,就企业而言,到目前为止,杜根都是合适人选,至于以后怎样,谁也不知道,但谁也不能因为未知就因噎废食。 武老是真的喜欢跟顾钧成聊天,一聊居然聊了好几个小时,楼下林清屏他们的零食水果都上了好几轮了,志远坐在一旁,把武天平给他玩儿的一个模型飞机拆了装,装了拆,也折腾了好几回了,才听见武老的声音,在下楼了。 武老语重心长,“小顾啊,未来,就靠你们这一代了。” 这句话,非常明显地表明了武老对顾钧成的喜爱和器重。 林清屏很为顾钧成自豪,虽然,她并不知道顾钧成在部队到底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学校学的是什么,但她知道,顾钧成各方面能力都很强,不然,也不会被推荐到首都来进修学习。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国富民强,科技很重要。 而现代化的部队,科技也非常重要。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如今,现代化军队建设任重道远,武老的话可谓意义深远。 武老热切看着顾钧成的眼神,林清屏都觉得热血沸腾。 如果不是时间太晚,感觉武老和他还可以再聊个三小时,连徐姨都不好意思了,跟林清屏说,“大过年的,也没能好好招待客人,尽陪老头说话了。” “徐姨,不能这么说,跟武叔一谈,受益匪浅,真的胜读十年书。”其实顾钧成自己也很喜欢和武老聊天。 的确天色很晚了,武老让武天平送他们回去。 他们走后,武老又称赞顾钧成,“小伙子吃过苦,待过基层,去过一线,还有文化,现在学得也不错,好孩子,比天平稳重!” “可不是好孩子吗?人媳妇儿还在上学,被你女儿你儿媳妇抓着给赚钱。”徐姨笑道。 武老嘀咕了一句,“搞活经济也很重要嘛!” “反正你有理!”徐姨笑他。 武天平把顾钧成他们送到家。 林清屏领着二妹和志远先回了屋,顾钧成站在外面和武天平说话。 武天平现在满脸都是“我要当爸了”的喜悦,在门外捶了顾钧成一拳,“你呢?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顾钧成想了想道,“过几天吧,过几天就回学校去。” “谁问你回学校啊!我又不是我爸!”武天平啧了一声。 “那是什么?”顾钧成不懂了。 武天平眼中都闪着亮晶晶的光,“什么时候当爹啊?” 顾钧成:…… 顾钧成掉头就走。 “别走啊!”武天平把他拉住,“你抓紧啊,我还打算和你结亲家呢,到时候你儿子太小,我闺女可就看不上了!” 顾钧成“嘶”了一声,“你就这么肯定你生闺女?” “我有感觉啊!特有感觉!”武天平喜滋滋的。 “你做梦吧?”顾钧成嘲笑他。 “对啊,我连续几晚做梦到梦到了!”武天平笑得嘴叫快挂耳朵上去了。 顾钧成:…… 行吧,这人要当爹以后,好像脑子就不太够用,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对了,有件事,我还真想和你说说。”顾钧成道。 “什么?”看他这么严肃,武天平就知道是正经事了。 顾钧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第243章 闺女还是儿子? 几天后,顾钧成返校,没在家过元宵节。 但顾有莲回来了,因为孩子要上学,总要先回来准备准备。 杜根陪她一起回来的,也因梅丽待产,杜根有工作要向梅丽汇报。 杜根再去厂里,就是以副厂长的身份了,并且,将在未来两年全权代表梅丽行使厂长的权力。 顾有莲很是高兴,杜根回厂之前,还做了丰盛的一顿饭,庆祝他升副厂长,也是为他践行。 顾有莲嫁他时,家里不同意,所有人都不看好,因为杜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得个俊俏的外表。 杜根的爹娘也不好相与,又懒,农村人面朝黄土底朝天,就靠劳动力吃饭,顾家两个老的,被人一天的工恨不得能做出两天的活来,他们倒好,一天能完成三分之一就不错。 所以家里当真跟破落户一样,一家子穷、懒、馋、还脏乱,在整个乡里都是出了名的。 但顾有莲就是喜欢他,一定要嫁给他。 家里人都说她中了魔。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中了魔,中了杜根的魔,人好看,嘴巴甜,会哄人,哄得她心里甜甜蜜蜜的。 她不怕杜家人懒,因为她勤快。 也不怕杜根力气小,反正她力气大。 她嫁过去以后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又脏又乱的杜家在她勤劳的双手的操持下干干净净;至于农活,她一个人顶得上两个人,反正她有得是力气,死命干就是了。 其实,杜根倒是不懒,只是能力有限。 因为爹娘懒,不愿意干农活,所以养出来的孩子也不是个干活的料,但是杜根还是很愿意陪她一起干活的,这样,顾有莲就更感动了,不管外面怎么说,她就是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 现在,杜根终于出息了,都能当副厂长了,这么多年被人质疑被人嘲笑,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顾有莲怎么不高兴? 她高兴得,连这次回去过年公公婆婆全程臭脸都忽略了,也忘记了婆婆是如何骂她是不下单的鸡的,她想着,反正她以后就在首都了,也不跟公婆过日子,骂就骂呗,她也听不见,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就行了。 吃饭的时候,杜根也很感动。 他本来就能言善道,喝了酒更是激动,端着杯子和顾有莲说,“莲子,谢谢你,谢谢你当年不嫌弃我,谢谢你任劳任怨……” 顾有莲内敛一些,饭桌上还有林清屏和孩子们呢,她被说得红了脸,忙道,“你还是谢谢瓶子吧,没有她领着我们致富,你哪能有今天?” “是!”杜根诚恳地道,“肯定要谢弟妹的,我只有把厂子管理得更好,让厂里赚更多的钱,才能报答弟妹。” 顾有莲觉得这话说得实际,频频点头。 其实,给厂里赚钱,也是给杜根自己赚钱,现在他们厂还没提股份制这个概念,但杜根如今也是要从厂里拿分成的了。 顾有莲正点着头,杜根握住了她的手,“莲子,我还是那句话,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永不负你。” 顾有莲眼看着一大人俩孩子都笑嘻嘻地盯着她,她脸直接红透,赶紧将手撤了回来,羞道,“知道!吃饭吧!” 这句话,杜根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就说过。 那时候,他们盯着压力和嘲笑,杜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屈辱的,但现在,明显的,杜根的笑容里,是踌躇满志。 第二天,杜根就南下回厂里去了。 紧接着,孩子们开学,林清屏回校,赵大姐回来,清茶首都大学店开门营业,生活,朝着它既定的轨道,有条不紊地前行。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林清屏用空余时间紧赶慢赶,用纱线织了两套纱衣,给孩子贴身穿。 这个年代,没有上辈子后来那些母婴品牌,普通家庭生孩子,小孩都是穿纱线织的衣裤,毛线不行,扎皮肤。 纯白的纱线,直接从纱厂里要来,都不染色的,织出来软绵绵,特别舒服。 她刚把衣服织好,就接到喜讯——梅丽生了。 生了个儿子。 “你不知道我弟,那个臭脸,盼星星盼月亮,想盼个闺女,结果生下来是个小子。”武天娇笑着和她说,“我弟买的那些衣服,全是粉啊红啊的,这我看他怎么办!” 林清屏倒是不知道这一出,听了也觉得好笑。 “被我妈骂了,他还有说辞呢,说闺女香香的多好,生个小子跟他小时候一样的在泥地里打滚,有什么好的?”武天娇更乐了,“他还知道他小时候讨人嫌!” 林清屏忽然想起,自己上次和顾钧成说孩子的事时,忘记问他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了,她自己,是更想要女儿的,她设计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如果生个女儿该多好!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不过,眼下还是先去看看梅丽吧! 她找了个没课的下午,带上自己织好洗干净的纱衣,又去金店里挑了一对金镯子,就去武家看孩子了。 她没有发现的是,在她走出金店时,有人悄悄跟上了她。 她坐公交车去的武家。 这会儿武天平和武老都不在,家里只有徐姨和梅丽母子。 林清屏把金镯子和衣服都拿给梅丽,梅丽被她吓一跳,“你这也太贵重了吧?我生个臭小子,哪里值当这么好的金镯子!” 林清屏都被她逗笑了,“怎么你也跟你家武天平似的,小子怎么了?小子就不能戴镯子了?” 梅丽自己都笑了,“我这不是被武天平影响了吗?天天泥地里打滚泥地里打滚的,我下意识就寻思,泥地里打滚配戴什么金镯子!” 徐姨倒是对她手织的纱衣喜欢极了,“哎哟,小林同志,你这衣服可就织到我心上了,我正想着这事呢,小孩皮肤嫩,还是穿纱的好!” 林清屏笑着道,“我也没孩子,只见别人家小孩都穿这个,就织了两套,可算是赶上了。” “你有心了!”徐姨夸她,非留她吃晚饭。 林清屏盛情难却,加之也想和梅丽说说话,就留下来了。 待吃完饭,天就黑了。 武老没回来,武天平不在家,没办法送她回学校。 林清屏一再说不用送,但徐姨客气,让保姆在家看着孩子,她亲自把林清屏送上公共汽车才回,想着公交直达学校,没啥问题了。 然而,却偏偏出了问题。 第244章 遇险 公交车的确在学校有站,但是,从公交站台到学校还有一小段距离。 有路灯,但不够亮。 这条路林清屏已经走了无数次了,完全没想过会有什么问题。 大晚上的,街上几乎没有人、 就在她将要拐个弯,走过一段较黑的路就能到学校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用力挣扎,张口去咬,脚踢,用手去掰后面此人的手,都无济于事,她也叫不出声音来,就这样被人拖着走。 情急之下,她只能扯下身上能扯下的东西,扔到地上,并同时用力挣扎,不想放过任何可以挣脱逃走的机会。 然而,后面那人直接在她脑后一击,她脑后一痛,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知觉。 林清屏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间发臭的房间里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床,一床发臭的被子和吃剩的发霉的包子。 她被扔在一堆稻草里,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嘴也被堵住。 门是锁着的。 她不知道是什么人把她抓到了这里,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探索着这房间里的一切,倒是有窗,外面天是黑的,她被绑着,不可能翻出去,就眼下这情形,她找不到出一点点可以自救的办法。 床是烂的,木架子都断了。 她一点点挪,挪到断了木架子床旁边,靠在上面,一点点蹭,一点点磨,不知道能不能磨断绳子,但总得一试。 才磨了一小会儿,外面就有了动静,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紧接着门从外面打开了,进来了三个人,都穿着一身灰黑,还带着帽子,其中一人,林清屏看清楚了,是文晓那个港城男人。 进来的瞬间,就发现她的位置不对了,然后,发现了她的意图。 那港城男人冷笑,“还想逃?” 说完一巴掌扇过来,扇在她头上。 林清屏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这个人竟然这么能装! 两次见他,他都表现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坏东西! “你们想干什么?”林清屏忍着发麻的脸问。 “干什么?”那个港城男人笑起来几分邪气,“那就要问你男人了!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他偏要来惹我!” “豹哥,此地不宜久留。”他身后的两个人提醒他。 叫豹哥的哼了一声,“走!把人带走!” 林清屏被拎了起来。 她手上的绳子还没割断,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刚才那张破床断了的木架子上脱落的一小截木头,她摸在手里,有一节尖尖的。 她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拎到了外面,经过门口时,她刮脱落她一只鞋。 门外,停着一辆小吉普车。 “上车!”文晓的港城男人道。 另外两人把她扔进车里,一人开车,一人和叫豹哥的分别坐在她两侧。 三个人,什么话也不说,带着她开车急驰。 她脑子飞快转动。 从外面的路来看,他们根本没走大路,就是荒郊野岭。 那个叫豹哥的说顾钧成找他麻烦,意味着这几个人肯定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现在要出逃,但是逃不出去了,是要带着她当人质吗? 思忖中,汽车飞驰。 林清屏不知道到底开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检查站。 是进出首都的检查站。 林清屏眼神一紧。 她身边坐着的两个人男人也神色一紧,同时用力,把她按了下去,她的脸埋在了一个男人膝头,背被狠狠压着,还盖上了一件臭烘烘的外衣。 “请出示证件。”车窗外检查的工作人员道。 林清屏便听见掏东西的悉索声,以及,文晓那个港城男人的声音,说着一口塑普,“我太太,晕车,不舒服。” 然后,她听见工作人员的声音在说,“可以了,一路平安。” 工作人员只在窗口看了一样,都没有要求打开后座的车门。 林清屏绝望了,她试了试,想要用力起来,让工作人员看见她被封住了嘴,和身上绑的绳,但是,她再一次失败。 动不了,那两个男人的胳膊死命压着她,而 车,终于再次启动,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出首都了…… 林清屏不甘心,但是,他们哪怕轮流开车,都始终有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不让她有半点空子可钻。 她也申请过要上厕所,这是后来的电视剧里常用的女主逃跑的桥段,可是,真的没办法,这是唯一机会和借口。 当然,他们允许她上厕所,却不允许她有逃跑的可能。 所以,根本没解开她手上和脚上的绳子。 “我怎么上?”她嘴里塞着,呜呜地说不清楚。 “随便。”反正那几个人是不会解开她绳子的。 和预想的剧本不一样…… 林清屏一只手握拳,里面藏着那个尖锐的木块,一只手摊开,放在拳头上,伸了伸,模糊不清地说了声,“纸。” “还挺多讲究,你擦得到吗?”男人讥讽,但还是给了她一张纸,递到她摊开的手掌里,“裤子能脱吗?” 林清屏狠狠瞪他。 男人便爆发出不怀好意的笑。 “别惹事。”显然,这个叫豹哥的,对这种事不敢兴趣。 那男人还撩起林清屏的衣服看,见她穿的是一条松紧带的运动裤,“行,那你自己解决!” 男人把她拎到路边荒草里,他们视线能看到的地方,也没有像电视剧那样转过身,而是一直远远地盯着她。 她面对着他们,手在后面努力,把裤子拉下去了,蹲下来。 身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手中尖锐的木头用力刺穿手指,黏黏的液体流淌出来,是血…… 她一手拿着纸,流血的手指在纸上写着字。 写完,松手,纸落在了荒草地上。 她看见旁边有一块小石头,不动声色慢慢挪着,把石头踢到了纸上,压着。 然后半蹲着,从身后把裤子往上拉。 根本没有上厕所,但戏还是要做足,但愿这个求救信号有人看见。 她一直半蹲着,边拉裤子边蹦,一点点往前蹦。 靠在吉普车上等她的男人就看着她蹦。 直到叫豹哥的怒道,“别看了,赶紧把人拎上来,上车。” 第245章 顾钧成,你可算来了 车,继续前行。 开车的男人骂了一声,“快没油了,要加油。” 必须去加油站,这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时候,没有导航,前路如何,完全一抹黑。 “只能往前开,总会有加油站的,不然就问问路过的司机。”叫豹哥的那人道。 “行。” 车继续行驶。 不知行驶了多久,开车那人突然欣喜地叫道,“有了!前面是加油站!” “开过去。”那豹哥道。 车,加大了马力,朝着前方急驶。 而天边,已经微微发白,竟然快要天亮了。 当车终于开到加油站,想要冲进去时,加油站入口,有人挡住了路,而且,有路障。 有人朝着车走过来。 林清屏再次被压了下去,身上被同样盖了衣服。 车窗被敲响,“查车,请出示证件。” 林清屏呆住了,脑子里嗡嗡声想个不停。 是顾钧成! 是顾钧成的声音!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车窗打开,林清屏更加被压得死死的。 她不知道文晓那个港城男人现在在做什么,因为顾钧成也是认得他的! 驾驶座的男人把证件递出去。 车里死寂一片,林清屏想发出声音来,根本不能,这次更危险的是,居然有一把刀横在她脖子上,这是在威胁她:只要她有动静,立刻割断她颈动脉。 她不敢轻举妄动,也看不见现在是什么情况。 反正顾钧成还没有放行。 “有情况吗?”有陌生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走吧。”只听顾钧成的声音在黎明的灰暗中再次响起,“感谢配合。” 林清屏快要哭出来了:顾钧成,你怎么了?别放走啊!别放啊! 但她不能动,脖子上冰凉的触感,是匕首的刀刃。 车,终于驶进了加油站。 林清屏想再给个信号,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 顺利加油,给油钱,车再驶出加油站,一切都顺利得难以置信。 车里几个男人都紧张得一身汗,前面司机握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直到开出绝对安全的距离,后面也没有车追来了,车里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林清屏也终于得以起身。 外面天色更亮了一些,但是,她却看不到希望了…… 文晓的港城男人露出得意的冷笑,“你那男人不是挺威风挺厉害吗?怎么,你从他眼皮子底下过都没发现你?” 林清屏抿紧了唇不说话。 不想与这等人废话,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自救。 车里其他两个男人也笑起来,“还以为是什么牛逼人物,原来是睁眼瞎!哈哈哈!” 文晓男人也跟着哈哈哈。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刻,文晓男人这边的车窗“砰”的一声粉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精准地掐住了文晓男人的脖子,把他往外一拉。 惨叫声立刻响起,因为车窗破碎的玻璃割破了文晓男人的脸、脖子和胸口,也就是说,他有半个身体都挂到车外去了。 “救命!救……”文晓男人吓得惨叫。 但窗外这只手瞬间拉开了车门,抓着文晓男人用力一甩,文晓男人就被甩到了车外。 这一切都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瞬间,所谓的豹哥就不见了,快到他的第二个救命都还没喊出来。 快到,车里的人眼睛一花,车内就窜进来一个军绿色的身影,将林清屏往怀中一抱,同时一脚飞出去,把林清屏身侧另一个连人带车门一起踢,这一脚的威力,竟然将车门直接撞开,那人随之掉出了车外。 车里只剩司机,和抱着她的顾钧成了。 顾钧成已经全然不管司机,只抱着她,满是胡茬的下巴磨蹭着她额头,另一只手解着她手上和脚上的绳索,低低说着,“别怕,我来了。” 林清屏埋在他怀抱里,劫后余生,想哭的冲动涌起一波又一波,却忍住了,只用牙齿轻轻咬着他肩膀,咬着他坚实的肌肉,才感觉到他真的来了这个事实。 懵的是开车的司机。 同伴都掉下车去了,就他一个人在车上,他整个人都是混乱的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开着车,是在为谁开车! 第246章 我很自私 林清屏能感觉到他的愧疚,按住了他的手背。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现在缓过神来回想,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只是之前身处险境之中,慌了神。 此刻静静细想,如果她真的不幸死了,她倒是没什么可害怕的,她只是会舍不得顾钧成。 下意识地,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顾钧成……”她有些哽咽,“我觉得,我不能没有你了……” 上一世顾钧成牺牲,她没有多少难过。 不曾相处过,也没有爱过,后来的几十年会偶尔想起他,也只是觉得遗憾。 但这一世不同了,她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她会怎样,她重生的意义,仿佛就在和他的一朝一夕间。 如果没有了他,让她再过一遍上辈子一样的人生,那有什么意思? 顾钧成将她抱起来,让她蜷在自己怀里,声音也是微微颤抖的,“林清屏,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但今天……” 他将她紧紧抱住。 紧得,仿佛一不小心松开,她就会消失一样。 “顾钧成。”她在他怀里小声说,“以后我会小心的,会保护好自己,你也是,好不好?我们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嗯。”他的承诺简短而坚定,只是,始终忘不了那句“对不起”,“对不起,林清屏,跟着我总是让你受苦。” 什么叫总是? 林清屏觉得这人说话怪怪的。 “林清屏。”他低声叫她。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这一次是我自私了。” 林清屏越来越听不懂,从他怀里抬头,“你在说什么呀顾钧成?” 他凝视着她,目光微沉,手指拂着她额前的发,“我给过你两次后悔的机会还记得吗?” “记得……吧?”她记得是有的。 “第三次机会,我舍不得给你了,否则,你不会有这次危险。”他眉头紧皱,轻碰她脸颊的手指微微颤抖。 林清屏是真的已经缓过来了,把他的手打开,瞪着他问,“顾钧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钧成眸光一闪,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会死的,你知道吗?”她说得一本正经。 顾钧成猛然抓紧了她肩膀。 “可能七十年后,也可能八十年后……”她晃了晃脑袋。 顾钧成绷紧的身体松弛了下去,看她的眼神变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我现在要不要马上躺进棺材里去,剩下的日子不过了?”她哼道, “别胡说八道……”他有种承受太多,接受不了这种谈话的疲惫。 “顾钧成。”她看着他,认真起来,“人哪能因为未知的事就不过日子的?” 这话说得他笑了下,“我还没你通透了。” 不过,确实是太害怕了,枪顶着他脑袋他都没怕过…… 到此刻,两人情绪才算慢慢恢复过来。 顾钧成开始说起这件事的始末。 原来,顾钧成怀疑文晓那个港城男人走私文物,前段时间一直在协助公安机关一起调查。 林清屏背心一身冷汗,惊道,“那……就不该让志远去文家的,好险啊!” “是!可惜我怀疑晚了,不然绝对不会让他去的。”顾钧成道,“是那晚在武家和武老聊天的时候,武老提到的,最近有一拨人走私文物很猖狂,从各地尤其是首都搜到文物,经港城,卖到世界各地。” “你怎么就确定他是?”林清屏记得,这个人顾钧成只见过一次。 “怀疑,直觉。”顾钧成道,“你要相信我的直觉,还有,你不是说他浑身金晃晃的吗?本来你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没感觉到,武老一提,我猛然想起他戴的扳指和工艺很有些不一样。不太确定的事,也不能咋咋呼呼和武老说,我只跟武天平提了下,他跟公安那边提供了线索,我们协助公安一起查,查了半个月,差不多确定了,武天平才跟他爸讲,因线索是我们发现的,武老就让我们跟到底了。” “原来如此……”林清屏回想那三个人的对话,“你们已经要抓捕他们了,他们走投无路,机场和火车站都上不了了,才开车走小路,然后抓了我做人质,想关键时刻作为交换条件?” “嗯,应该是这样。”顾钧成眼里又浮现懊悔,“林清屏,是我没好好保护你。” 又来了…… “可是,我当时在车上,你不是没认出我来,把车放走了吗?怎么突然从天而降啊!”林清屏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我怎么会认不出你?”他凝视着她的头发,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你的头发,我给你擦过多少次了?我跟你的每一根头发都是老熟人,我只看见你头顶,就知道是你了。但是,当时的情形,我很担心有利器在威胁你,不敢轻易行动。” 林清屏呆住了,这都能知道?还估算得清清楚楚!“那……后来你怎么出现的啊?后面他们都看了,没有车追。” 他在她傻了的脸上掐了一把,“我一直在啊。” 林清屏再度愣住,“一直在?” “嗯。”他轻描淡写地道,“你们加油的时候,我就进了车底。” “什么!”林清屏惊得从他怀里直起了身体,“那多危险!” “对我来说不危险。”他说得云淡风轻的,“我只担心车里的你危险,还好,我的猜测没有错。” 当时,他站在车外,看见被控制的林清屏,也看见林清屏身侧一左一右两个人,靠近他这边的男人一手压着林清屏,一手放在大腿上,那就证明是林清屏另一侧的港城男人手里有利器。 没错,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戴着帽子,衣领竖着遮住脸的男人是文晓的男人,只是没挑破了。 所以,他爬上车顶开始攻击也是从港城男人那边开始的,他的判断没有错,和港城男人一起飞出车外的,就有一把匕首。 原来如此…… “可是,你怎么会在那个加油站等呢?这么巧的吗?”要知道,那一刻,她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有多激动! 第247章 你要小心 他摇头,“哪有那么多巧合。” 那些看似巧合的事,不过都是精密计算、细心谋划的结果。 “我们其实一直在追捕他,根据一些线索追到你待过的那个木屋,在门口看见你的鞋子……”说到这里顾钧成说不下去了,心里梗住了一般,无法形容发现鞋子时那一刻的心情。 其实,更早知道她失踪的时间,是他和武天平在一起,武天平打电话回家问候他媳妇和儿子,听他媳妇提到林清屏来看孩子,刚走没多久。 当时,顾钧成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再加上最近在查这个港城男人的事,更加让他觉得,见不到林清屏他无法放心。 他就去学校找林清屏,结果,林清屏没有回宿舍,紧接着,发现店里和家里都没有。 当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跟学校和派出所都报备了这件事,然后,在校门口捡到她的校徽。 那一刻,他第一次没站住,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腿软。 他一个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过的人,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林清屏却推了推他,“后来呢?” “后来我们看车轮印啊,从车轮印判断他们开的什么车,这车油耗多少,满油多少,最远能跑多少公里,再根据车轮印的方向推测他们走哪条路,这条路上有多少个加油站,有几条岔路,我们都清清楚楚的,只管部署就是了,可惜的是,我们通知检查站的时候,检查站已经把你们放走了,但好在,沿路的加油站我们都有了人,我是后来从近路赶过去的,你们车到的时候,我也刚到不久。” 林清屏静静地听着,听完默然不语。 “怎么了?害怕了?”他摸了摸她头发。 林清屏摇摇头,揪住他的衣服,“你往后,要小心。” 这样危险的事,她不过经历了一次,而他,是因为经常与各种各样的危险为伴吗?所以说起来云淡风轻,好像只是解了一道数学题一样,找思路,列步骤…… “我知道。”他轻轻地道,心里却沉沉的。 那一晚,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默契地拥抱着睡觉。 林清屏醒来过很多次,睡不踏实,闭上眼仍然在飞车,仍然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每次醒来,她都会被一双手臂再度拥紧,耳边强有力的心跳震着她的耳膜,也安抚着她乱糟糟的心。 第二天,志远看见顾钧成还觉得很奇怪,这不是顾钧成回来的日子,更不是顾钧成还在家里的时间,就算顾钧成回来,一般早上五点前就返校了,这都大天亮了。 “快吃,吃完去上学。”顾钧成做的早餐——一碗面。 志远拌了拌,毫无食欲,勉强往嘴里塞,“爸,今天是你送我?” 太阳打西边出来? “嗯。”顾钧成自己也吃着他的“猪食”面。 因为实在过意不去,顾钧成又给志远泡了杯奶粉,和一个白水煮鸡蛋。 但志远发现了,他的奶粉和鸡蛋属于添头,因为,林清屏是吃的这个,他完全属于顺便。 “爸,我妈怎么不吃你煮的面?”他艰难地吃完最后一口,赶紧喝牛奶。 顾钧成瞪他: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早上吃不了太多,一直都是吃这个呀,我减肥呢。”林清屏笑着道。 她和顾钧成都没把昨天的事告诉志远,一是没必要吓孩子,二来,现在还不知道文晓有没有牵连其中。 吃完早饭,顾钧成拿上外套给林清屏披上,领着志远去上学。 志远边走边道,“其实我现在可以自己去上学了,我们班有些同学都不用送了。” “不行!”顾钧成和林清屏异口同声。 志远:…… 什么都不知道的志远高高兴兴进了学校,顾钧成才陪林清屏去的首都大学。 站在门口,顾钧成一直不走。 林清屏知道他在想什么,推推他,“你走吧,你总不能二十四小时守着我,坏人已经被抓了,我没事了!” 顾钧成深吸了一口气,很罕见地用力抱了抱她,“不要一个人出门,晚上不要出门……” “我知道了……”她小声说。 这话,顾钧成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而且,他今天真的很反常了,他一向不会在外面和她有亲密举动的。 最后,还是她把他推开,扭头跑进了学校,才结束这一场告别。 顾钧成一直看着她和同学走到了一块,且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才离开。 林清屏正巧碰到室友钟晓晓,钟晓晓还笑着说她,“刚刚那个,是你丈夫吧?” “嗯!”林清屏点头,顾钧成她们应该都见过的。 “你们感情可真好!”钟晓晓笑道,“还抱你呢?” 林清屏笑她,“难道你家的不抱你吗?嘿嘿……” 两人低着头,相互笑,嘻嘻哈哈的,往教室去了。 顾钧成去了公安局。 昨天把林清屏救下来以后,他就带林清屏回家了,还没有去公安局把过程讲清楚的,今天再去做个笔录。 那三个人已经全部被抓了,但这个团伙肯定不止三个人,追捕大网还在进一步撒开,但顾钧成他们现在还在首都学习,就不再继续和公安一起行动了。 笔录做完,公安递给他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张纸。 “根据现场勘查和嫌疑人口供,这张应该是你爱人写的求救信,我们不做证物保存了。” 顾钧成拿到手里,看见纸上红色的急救信号:SOS。 是血写的…… 到此刻已经变成暗红色了。 “谢谢……”他倒吸一口气,牙关紧咬,将塑料袋紧紧握成一团,但马上,他又把塑料袋展开,将它折得整整齐齐,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谢谢你,顾团长,这次因为有你们的加入,我们破案的进展快了很多,另外,如果您爱人休息好了,请她有空的时候也来做个笔录,这个不急。” 顾钧成点点头,“好。” 顾钧成离开的时候,开进来一辆车,是执行任务回来的警车。 车门打开,警察从里面带下来一个人。 第248章 到老 是文晓。 文晓路过顾钧成身边时,狠狠怒视他一眼。 那目光里,是真切的带着恨意的。 顾钧成问心无愧。 他抓的是违法犯罪分子,如果她那个港城男人好好的是个正经人,谁也不会把他怎样。 最终的调查结果出来,文晓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人傻了些,被那个港城男人手里的几个钱迷昏了头。 但事实上,违法犯罪得来的钱,那人不敢、可能也不愿挥霍在她身上,她也没捞着多少。 这个案子全部调查清楚,嫌疑人尽数落网且判决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下半年,林清屏都读大三了。 在这期间,文晓不止一次来找过顾钧成,也来求过志远,带着钱来的,意思是想让他们想办法,让港城男人不被判刑。 但是,怎么可能? 无论是顾钧成还是小小年纪的志远都不是徇私枉法的人。 文晓最后一次来求,是哭着离开的。 志远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港城男人判决以后,文晓就再也没来过了。 林清屏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文家跟她已经断了来往,自然无从获得消息,她不知道志远心里怎么想,但志远这个孩子,心思重,很多事都放心里,不会说出来的。 直到有一天周日,她和顾钧成带志远和小麦出去玩,在外面遇到文家姥爷和姥姥。 之前那两位执意要把志远要回去的老人,这会儿见了他们,却是一脸惭愧、 文姥爷显然纠结了一下,但还是上前来打招呼,“小林,小顾,志远。” 林清屏下意识就把手搭在志远肩膀上。 文姥爷注意到她这个护犊子的动作也是苦笑了一下,“小林同志,放心好了,没人来抢志远了。” 末了,他又苦笑着叹息,“文晓,已经回港城了。” 真倒是让林清屏意外了一下。 港城那个男人都被抓了!而且是在这边服刑,她居然这么深情,还要去港城? 文姥爷读懂了林清屏的表情,只能再度苦笑。 他有什么办法? 他也觉得文晓完全没有必要再过去,但文晓不愿意,港城有她一心向往的生活,在她看来,哪怕是过去那边洗盘子也比在这边好。 文姥爷没脸说这个,只好强笑着说,“那边还有两个孩子,她不放心……” 这话说得,也没有很好,文姥爷瞬间意识到了,马上住了嘴,但实际上,这也是事实,她要过去港城,那势必是要和两个孩子在一起的,不然她住哪? 话到这儿就没说下去的必要了,不管是文家二老还是林清屏他们,都是如此,双方默契各自走开。 当晚,顾钧成回学校,林清屏给志远检查作业,检查完以后,问志远,“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她发现了的。 志远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表现得一切如常,但偶尔有那么一个片刻,他会失神,呆呆的,茫然若失的样子。 志远有点犹豫。 “说吧!我是你妈,你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林清屏捏他的脸道。 “我说了,你不会生气吗?”志远有点不安。 “当然不会!你不说我才要生气!”林清屏真的希望,不管是志远,还是她以后的孩子,都能明白一点:父母是孩子可靠的后盾!而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不管对错,想起父母首先是害怕,然后隐瞒,那才是不好的!有些孩子在外面遭受了霸凌,回来都不敢跟父母说! 志远垂下眼睑,“我……我原先还有些可怜她,我想过,她现在没什么依靠了,我虽然不回那个家,但是,我长大了会努力挣钱,等她老了,我就给她钱,让她有饭吃,可是……” 志远说到这里就没说了。 但林清屏听明白了,后面的意思应该是:可是,她又走了,她根本不需要他,甚至,她根本就没想过他,宁可去给别人养孩子…… 是啊,文晓再一次抛弃了他…… 志远还是善良。 难怪他要林清屏不生气。 她不会生气。 志远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啊…… 上辈子她明明对小时候的志远不好,他长大以后,还是记得她这个婶婶,还会在后来叫她一声妈,如果不是他秉性善良,又怎么能做到呢? “志远。”她握着志远的小手,“你要记着,顾叔和我,永远都是你的爸妈。” 希望你明白,无论谁走了,爸妈都在你身后的。 志远看着她,眼圈泛起了淡淡红色。 “傻孩子,睡觉吧,明天要上学了。”她给他把被子盖好。 “嗯。好。”志远特别乖巧地说。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自此,文晓好像从他们生活中消失了一样,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 至于文家人,都在首都,住的距离相隔也没有很远,倒是偶尔能遇见,但也只是遇见罢了。 也是在今年,林清屏的弟弟林家贵劳教时间到了。 林清屏几乎忘了这件事了,顾钧成有个周末回来的时候告诉她的,是他去劳教所把人接出来的,接出来以后,直接买了张票把他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你还去接他呢?”林清屏道。 “不然呢?”他说,“他再来闹你?在我面前,他是不敢耍什么花招的。” 林清屏就很好奇,她娘家人是怎么样的,可以说,这辈子跟上辈子毫无区别,上辈子顾钧成真的对于她和她娘家人的索取,毫无怨言,这辈子态度却是完全变了。 “顾钧成。”她试探着问,“如果,我说如果,我总是站在我娘和我弟那边,找你买东西,把我们家的东西都往我娘那里搬,你会怎么做?” 顾钧成正在躬着身体洗菜,听见这句话,僵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她戳他的背。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没有什么如果。” “就有如果呢?”林清屏抱住了他的腰。 他无奈了,“他无奈了,那是你的娘家人,当然你爱怎样就怎样。” 林清屏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答案,此刻听见这句,又觉得自己挺傻的,有什么可问的啊,他会怎么做,两辈子都用行动表示得明明白白了。 “顾钧成。”她贴着他的背小声叫他。 他“嗯”了一声,哗哗继续洗着菜。 “顾钧成……顾钧成……顾钧成……”她一叠声地只管叫着名字,也没有说话。 他忍不住笑,“今天是傻了吗?” “你才傻!”你才傻!你知不知道,我只想这样叫着你的名字,一直到老,一直到,我们走不动的时候。 顾钧成,我们这一生,就这样平平淡淡到老吧,好吗? 林清屏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她重生的意义就在于和他白头到老,不然,她回来干什么?赚钱吗?上辈子钱已经赚够了。 然而,很快,现实就给了她沉重一棒…… 第249章 给谁买的衣服 顾钧成很久没有回家了。 林清屏并没有怀疑什么,这对顾钧成来说不是新鲜事。 直到有一天,梅丽从厂里回来,她去武家看梅丽和孩子。 梅丽是个闲不住的,如今已经开始家里厂里两边跑了,有时候还带着孩子出行,小家伙现在长得胖嘟嘟的,十分可爱。 傍晚的时候,她告辞回去,却正巧碰见武天娇回来。 那天林清屏是从学校来的,穿了个简简单单的棉衣,还是去年的款了。 武天娇经常说她,自己是做服装设计的,总是穿得随随便便,浪费了她的好身材和脸蛋,难道不想穿着自己品牌的新款好好给自己打个广告吗? 倒不是林清屏不注重打扮,而是,平常不是上课,就是在店里忙,穿得太板正,她会觉得有种束缚感。 当然,这只是个人习惯的不同,像武天娇和梅丽,能穿着收腰的大衣,一样行动自如,十分舒适,她就不行。 所以,看见武天娇,林清屏就知道,她又要挨说了。 果不其然,武天娇笑她,“你可真是,我俩见面的次数不多吧?这件衣服,我至少看见五次了!” 林清屏跟她认识这么久,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好友了,冲她眨眨眼,都不用回答什么。 武天娇笑着在她脸上一捏,“难怪你家顾团长都看不下去了,还跑商场亲自给你买衣服。” 林清屏:??? 顾钧成?买衣服?什么时候?她都很久没见到顾钧成了! 武天娇又道,“你家顾团长眼光还不错,挑得衣服还挺好看,话说,反正是挑衣服,怎么不去你和梅丽的品牌柜台?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林清屏不动声色,只笑道,“他挑衣服还让你看见了?” “嗯!”武天娇道,“我没刻意看,就前天,不是星期六吗?我去店里看看,远远看见他拿了件红色大衣,今年流行的款,跟的你们品牌的风。” 前天?星期六?顾钧成从学校出来了没回家?去买衣服了?还是买的女装? 一连串的问号,代表着一连串的信息,在她脑海里爆炸。 她没表现出来,笑嘻嘻和武家人道别。 原本打算直接回学校的,她最终回了家。 志远看见她回来还惊讶了一下,“妈,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抽查你在做什么!”林清屏跟他开玩笑地说。 志远能做什么?作业写完就拿着支笔在那画飞机玩,不但画飞机外形,连里面的结构分解了在画。 林清屏去了楼上,第一件事就是进房间,打开衣柜。 仔仔细细翻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多出来的一件大衣。 她不信这个邪,去了隔壁二妹房间。 也许是给二妹买的? 虽然这个可能性为零,但她还是去找了,结果是,也没有。 或者,是给顾有莲买的? 但是,顾有莲并不喜欢穿红色的衣服,总不会是给赵大姐买的吧? 带着这两个疑问,她等到顾有莲和赵大姐从店里回来。 赵大姐如今还是和她住一起的,方便她和顾钧成以及二妹都不在的是给志远作伴。 但是,她不好去翻赵大姐的柜子,赵大姐回来她才找了个借口,“赵大姐,我们学校排练节目,要一件老式的衣服,我没有,你那有没有啊?” 赵大姐便道,“你要什么样的?你来看看,自己挑挑。” 于是,林清屏顺利打开了赵大姐的衣柜。 别说红色大衣了,连红色都没有。 她假意翻了一下,假装没找到合适的,“我去隔壁看看我姐家有没有。” 到了顾有莲家里,她还是以这个为借口,打开了顾有莲的衣柜门。 其实和她预想的一样,没有。 这就成了一个迷。 林清屏这一个晚上都忐忑不安。 她想告诉自己,顾钧成不会有什么问题,也许是帮忙给人买的呢? 可是,这个理由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能帮谁买? 她和顾钧成来首都快三年了,他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 他哪里认识别的女性? 林清屏此时此刻对这个时代感到了无力。 没有手机,她现想问个清楚,找人都找不到。 她只能等,等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他什么时候回来? 连这个问题,她都没有答案。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她可以去武家,武家是有电话的,她可以请武天娇用她家的电话打到学校去,让顾钧成来接。 但是,这可真丢人啊…… 翻来覆去,她在凌晨才浅浅睡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不是没有去他学校门口找过,但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去大动干戈,她自己都觉得不值。 算了,等吧…… 终究,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进入漫长的等待。 这周,顾钧成还是没回来。 这种等待的滋味太难受了。 一颗心都好像被悬起来了一样,只要家门口响起脚步声,她都心跳加速,只要远远的,看见有相似的身影,她都恨不得跑上去看个究竟。 就在这样的等待里,耗过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那日,顾有莲无意中跟她说起,老郑连续两个月没来收货款了,她钱都准备好了,一直放在抽屉里呢。 “不然给他汇过去算了?”顾有莲问她。 林清屏想了下,“算了,我给他送去吧!正好,上次他说,他们出来一种新的奶制品,我去看看去。” 老郑就是顾钧成内蒙古的那位战友,开乳业厂的,如今在首都弄了个门店,专门销售他们自己的产品。 林清屏其实是在店里待得心烦意乱,也想出来走走,就带上钱,去了老郑店里。 老郑的店开业那天,她来过的,店里有奶粉,奶豆腐,奶片,还有灭菌奶,酸奶等产品,有些产品还是林清屏根据后来的奶业发展给他提的建议。 她熟门熟路到了门店,远远的,看见柜台里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人…… 第250章 软肋 她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那就是一件红色的大衣。 即便远远的,她也看见店里的女子穿着它,从柜台后走出来,在货架上拿东西。 是一件长款的红色大衣。 所以,就是那件在她心里缠绕了几个星期,每每告诉自己别多疑却又在午夜梦回时将她的心狠狠揪一下的大衣吗? 这么远的距离,她还看不清女子的长相。 但她的心,已经揪在一起,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陌生人,只是碰巧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衣。 她宁可,武天娇口中的红色大衣,永远是一个迷,不要让她知道谜底。 然而,当她看清楚穿红色大衣的女人的脸时,她甚至后悔今天来到这里,她应该听顾有莲的话,把钱汇给老郑的,为什么要到店里来呢? 因为,她看清了那个女人,居然是陈夏。 但凡是另一个人,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怀疑这件衣服是顾钧成买的。 偏偏是她。 她站在隐蔽处,默然看着陈夏。 看着她拿奶粉给顾客,看着她收钱。 陈夏居然是这个店里的售货员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以及,陈夏为什么会在这个店里做事? 答案显而易见。 陈夏和老郑店里唯一的联系,只有顾钧成。 她在店外的隐蔽处站了许久,如果不是陈夏一直在店里走来走去,会让她觉得时间静止在一刻了。 “姑娘,你站在这里,挡着我卸货了。” 这一声提醒,才让林清屏从静止状态醒过来。 她站在乳业店过去两家门店前面的货车后,确实挡着人家卸货好长一段时间了。 “对不起。”她轻道,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她转身,准备过马路,搭公交车回去。 然而,就在此时,她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准备过来。 她身影迅速一闪,将自己完全藏在货车后。 呵,顾钧成来了…… 她估摸着顾钧成过马路的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从货车后探出头去看,只见顾钧成已经到了老郑店门口。 陈夏笑靥如花地跑出来迎他。 “成子哥!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陈夏笑着说。 林清屏心中一沉。 今天是星期六,就知道今天会来的意思是,这已经形成规律了? 原来他不回家的周末都来了这里? 林清屏觉得很讽刺,她都从来估计不到他哪天会回家,因为她从来不会多问,因为知道他职业的特殊性,所以一直很懂事,不问,不催,不打听。 只见陈夏转身从柜台后取了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块枣泥驴打滚。 陈夏递给他,“成子哥,这个可好吃了,给你吃。” “你留着吃吧,我不用。”他说。 “你拿着!”她把驴打滚包起来,硬塞给他。 林清屏就看不下去了。 她转过脸,匆匆离开,身后陈夏的声音还在响着,“成子哥,我们吃饭去吧?我特意等着你呢!” 陈夏声音里的娇嗔,林清屏听在耳里,宛如吞了只苍蝇般难受,她恨不得捂住耳朵,再走快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家里赵大姐把饭做好了,正准备拿去店里送给顾有莲吃,见了她忙笑道,“正好,我还说让他们两个小的自己作伴,小心一点。” 林清屏点点头,“你去吧。” 林清屏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异常,但是看着志远和小麦,心里忽然又是一酸,假如她和顾钧成走不到最后,志远以后也就不属于她了…… “妈,你怎么了?”志远发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林清屏笑了下,“没事,今天有些累了,我洗个澡休息一下。” “你不吃饭吗?”志远担忧地看着她。 “我在外面吃过了。”实际上她一点也没有胃口,但是不想志远担心,“你和小麦吃完自己玩啊!” 叮嘱完,她就去楼上了。 洗了澡,躺在床上,哪里有睡意呢? 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自己待着罢了。 只是,这样躺着,红衣陈夏笑容满面迎向他的画面一幕幕不停重现,她捂住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泪。 楼下忽然有了动静,男人的声音,像是顾钧成回来了! 她凝神细听,果然是他,在跟志远说话。 “你妈还没回来吗?”是他在问。 “回来了,说累了,在睡觉。”志远说。 然后,便响起他的脚步上楼的声音。 林清屏不由自主全身绷紧。 “爸,你不吃饭吗?”志远大声问已经在上楼的他。 “我吃过了。” 林清屏:……和陈夏一起吃的吧? 说话间,他的脚步声便停在房间门口了。 林清屏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开门声一响,他便进来了,林清屏眼皮忍不住轻轻一颤,被子里的双手下意识抓住了睡裤的边。 他走进来,在床边站定,静静地看着她。 林清屏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她真的装不下去,要动一动了…… 就在她忍无可忍,打算假装翻个身的时候,他却动了。 她听见他开柜子门,然后出去了。 应该是去洗澡了。 她睁开眼,听见志远在下面喊,“爸,你放桌上的是什么?” 他还没进洗澡间的,听见志远喊,回答他,“驴打滚,你们吃吧。” 驴打滚! 陈夏给他的驴打滚! 林清屏心都揪起来了,虽然这件事跟志远毫无关系,但如果志远要吃,她不顾一切都要冲下楼去阻止。 他在外面见陈夏还不够吗? 她决不允许陈夏的东西到家来! 她刚坐起,就听见志远“哦”了一声,“我不吃了,粘牙。” 林清屏准备下去的脚步停了下来,躺回了床上,志远开始换牙了,又有一颗牙齿松松的,吃糯叽叽的东西,会黏着牙疼,她正打算周一请假带他去医院拔了的。 重新躺回来以后,她面临新的问题了,等下怎么面对顾钧成呢? 直接问吗? 她忽然发现,她重生一世,其实是有软肋的。 而且,这个软肋比上辈子还要命。 第251章 怀孕了吗 上一世她在和顾钧成的婚姻期间是没有爱的,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厌烦,后来,顾钧成去世,她有过震惊,也有过失落,在一生漫长的岁月里也有过后悔和遗憾,但没有因为顾钧成狠狠伤心过。 那时候,她最忧心的是,弟弟又给她惹什么祸,她娘又要买什么,以及,她的生意怎么做下去。 但这些阻力随着她生意越做越好,也算一步步闯过,直到最后,她被侄儿拔了氧气管…… 终她一生,她所有的苦难都是她娘家带给她的,但那些事,她愤怒过,失望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绝望过,懊悔过,但都不曾让她伤心过,所谓的针扎般的痛,她上辈子没有尝过。 重生回来,她以为自己更加刀枪不入。 娘家的予取予求,她不再答应;事业上被人使坏,她迎难而上;学校里遇上垃圾人,她想办法反击;谁要欺负她,她拖着斧头上前砍…… 她以为自己没有可害怕的,她以为,顾钧成永远在她后方支持她,她以为她这重活的一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然而,她漏一个变数——她对顾钧成的感情变了。 只有无爱的人,才无所畏惧。 一旦心中有了爱,就有了软肋,那才是最伤人的东西。 因为有了爱,才有了痛…… 她自重生回来那一刻开始,便无条件信任顾钧成,哪怕是他在省城住院的时候,他前领导的女儿看上他,她想的都是,如果她和他分开,他能更好,那她便放手。 因为,那时候她是真的怀着愧疚之心来弥补他的,一心想的是,只要他过得比上辈子好。 但那样的考验,他们都经受住了,从此,还有什么能击倒他们呢? 她没有想到,上辈子没有出现过的陈夏,这一世的存在感竟然这么强。 而她,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爱上顾钧成了。 而当你全心全意爱上并信任一个人的时候,遭遇了背叛,这样的痛便痛上加痛了。 林清屏躺在床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口的闷痛,堵在那里,像海绵吸饱了水,一点点膨胀,一点点扩大,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顾钧成洗完澡回来了。 她闭上眼,再次听见他走近,带着淡淡水汽,他躺了下来。 她是背对着他的,忍着,坚持不动,却感觉他贴了上来,双手抱住了她,把她往怀里带,香皂的味道笼罩了她全身。 她忽然觉得很难受,甚至觉得恶心。 无法再继续装睡了! 她挣扎着,要挣开他的手。 “吵醒你了?”他说。并且,松开了手。 “嗯。”她淡淡的应了声,继续闭上眼睛。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伸手来摸她额头。 她忽然想到陈夏把驴打滚塞他手里的情形,一把将他的手推开了,“没有。” “志远说你回来就睡了,真的没有不舒服。”他的手终究还是落在她后颈,摸了下体温。 她立刻退开了,隔了他一点距离,避免被他触碰。 “怎么了?”他终于感觉到异常。 林清屏想了想,问他,“最近很忙吗?” “嗯。”他道,“确实很忙。” 林清屏心里一阵凉意,想冷笑,却笑不出来,只继续问他,“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周末也这么忙?每个周末都这么忙吗?” 她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之前的每个周末他忙什么她是不知道的,但上个周末,他忙着给陈夏买衣服,这个周末,就在今天,他还去见了陈夏。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听他怎么说。 只听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冷静地响起,“是啊,训练和研究都很忙,周末挤不出时间来,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才请了假。” 林清屏眼里的酸意,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顺势擦去眼角的湿润,原来,他说谎的时候,竟然这么冷静,这么逼真。 “吃饭了吗?厨房赵大姐应该还热着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这样平静地问出来这句话的,明明心里的酸楚已经在泛滥。 “吃过了。” “在哪吃的?”林清屏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了,他肯定不会说跟陈夏吃的。 果然,他说,“在学校食堂。” 林清屏彻底沉默。 “林清屏?”他叫她。 她没有答应。 “睡了?”他又问。 “嗯。”她有点担心他要跟她做亲密的事,她膈应了,不可能再和他有亲密接触了,现在,就算他碰到她皮肤,她都觉得抵触。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人家没准根本不想和她发生什么了。 他便不再说话。 这个房间,第一次陷入死一般寂静。 他们俩一向聚少离多,他们又正是年轻的时候,哪一次他回家不是热情似火? 但这一晚,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背对着他侧躺在里面,他睡在外面,很是规矩。 但是,被子里浓浓的,依然是他用的香皂的味道,他的呼吸,深深浅浅,到她耳里就放大无数倍,他偶尔的翻身,仍然会碰到她的皮肤。 在他的腿再一次擦过她小腿的时候,她猛地坐了起来,跨过他就往外走。 “去哪里?”他抓住她的手。 “我去二妹房间睡。”她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他不傻,今晚林清屏不对劲他早发现了,现在还要和他分房睡? “你打呼!”她冲出房间,迅速到了二妹屋子里,关上了门。 顾钧成愕然,他平时并不打呼,就算他打呼,他根本没睡着,怎么会打呼? 这一夜,两人都是辗转反侧。 林清屏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是肿的,刷牙的时候,闻着牙膏的味道忽然就想呕。 她趴着洗脸池,干呕起来。 浴室门口忽然响起顾钧成的声音,“林清屏,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匆匆漱完口,擦了把脸,就想越过他下楼去,结果被他一把抓住了,“林清屏,去医院看看!” 他说着话的时候,盯着她的肚子。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终是冷笑,“你不会怀疑我怀孕了吧?你都多久没回来了?就算怀孕,也不可能是你的!” “林清屏!” 她听见他的怒喝。 第252章 我妈要生弟弟妹妹了吗 林清屏在他眼里看到跳动的火焰,知道这一刻他是真的生气。 可是那又怎样? 谁的心里不是如同刀割? “林清屏。”他压低声音叫她的名字。 她能听出来,他在控制他的怒火。 只听他深深呼吸,“林清屏,对不起,我知道我经常不在家,你一个人帮我支撑着后方很辛苦,我这两个月是真的很忙,你生我的气,对我有意见,都是应该的,但是,现在,我们暂时别拿孩子撒气,去医院检查好不好?回来你怎么样都可以。” 她没有理他,从他面前走过,匆匆下楼去了。 她怀没怀孕,难道她自己不知道? 他竟然以为她是因为他长时间没回家而生他的气…… 到楼下,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是外面买的,油条、羊肉包子、豆浆…… 挺丰富,那羊肉包子皮薄馅大,油都渗到面皮里了,看起来就很好吃。 林清屏觉得饿得很,才想起,自己昨晚竟然没吃晚饭。 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怎么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待会儿一定要吃两个包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拿起羊肉包子刚咬了一口,胃里就开始翻腾,她忍不住跑去吐,但是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作呕的声音,怎么也控制不住。 “林清屏!”顾钧成严肃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不可再任性!吃完早饭马上去医院!” 林清屏缓了过来,还是没理他。 重新坐回饭桌上,不再吃带味道的东西,只拿个馒头,就着豆浆,慢慢吃着。 志远本来就是个敏感的,这情形,他瞬间就不说话了,低头乖乖吃着自己的早餐。 林清屏本来挺饿,吃了半个馒头,就不再吃了,重新回到楼上。 顾钧成不打算放过她,皱着眉,严肃着一张脸,“林清屏,换衣服,收拾一下,我陪你去医院。” 不容质疑的语气。 林清屏想了想,答应了,“好。” 不因为别的,只因,她上辈子的病,也是从莫名其妙的呕吐开始的。 她此时真的有点沮丧。 她的病提早来了吗? 有种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感觉。 你看,上辈子不曾出现的陈夏这辈子突然出现了,而她的病,也要提早来了?正好给陈夏让步吗? 那她重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为什么要重生呢? 忍着心里的酸痛进了房间,换衣服的时候,一抹脸,才发现,摸到满手湿痕。 不能! 不能哭…… 她换好衣服,仔仔细细擦了雪花膏,心在还很少有人用化妆品,但武天娇有个她买,她用粉底小心地掩盖眼角的红痕,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一些。 楼下,顾钧成也是一口吃的也没动,坐在那里,盯着二楼。 志远戳了戳他手背。 他看着志远。 志远压低声音,小声问,“爸,我妈有弟弟妹妹了吗?” “你又懂了?”顾钧成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楼上。 “我怎么不懂?从前在村里的时候,村里那些姨,要生娃娃了就是这样。”志远小声嘀咕。 顾钧成一听,问他,“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志远想了一下,“弟弟吧。” 说完,又瞪着眼睛看着顾钧成,“你惹我妈生气了。” 顾钧成:…… 你小子倒是真的机灵! 不过,顾钧成转念一想,正好可以问问他,“你妈平时有说我什么吗?” 志远想了想,摇摇头,“我妈忙着呢,念书,开店,还要设计衣服,哪有时间提你。” 顾钧成:…… “我总是不在家,她不抱怨?”顾钧成还是希望能从志远嘴里打听到点东西。 志远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你把我妈想成什么人了?觉悟有这么低吗?你是军人,她是军嫂,她能不理解你的工作?” 顾钧成微微叹息,眉头锁得更深了。 说话间,林清屏下楼来了,看见志远的时候,原本想叫他一起去医院把牙拔了,但又担心,如果自己真的有事,何必让志远知道。 算了…… 她默默拿起包,也没叫顾钧成,就准备出门。 眼睛一瞟,看见那包驴打滚还在桌上,她拿起来就扔进了垃圾桶,“志远,自己在家写作业,有空把垃圾扔了。” “好……”志远看着垃圾桶,不明白为什么。 顾钧成脸色却微微一变,“驴打滚怎么了?” “看见恶心,想吐。”她冷着脸道。 “林清屏……” 顾钧成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林清屏就开门出去了,并没有打算等他一起。 顾钧成只好吞下后面的话,紧跟着她出了门。 这时候首都的医院,还没那么拥挤,林清屏就近找了一家后来名声也很大的医院,站在窗口的时候,忽然不知道该挂什么号。 真的看上辈子她最后一场病的科室吗? 窗口里第二遍问她,“挂哪个科?” “妇产科。”顾钧成在她身后说。 林清屏:…… 她绝对没有怀孕!大姨妈刚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抗拒去看她该去的科室,不想再面对那一刻。 也许不是呢? 林清屏想了想,行,就看妇产科吧,到时候请医生开一个全面检查就是。 在妇产科门诊排队,她坐在那里,顾钧成一直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直到护士看见了,对他说,“这位同志,要不你就坐下来等,要不你就到角落里站着,我们这里孕妇多,你走来走去万一撞到人家不好。” 顾钧成赶紧说了对不起,在林清屏身边坐下了,坐下的时候,碰到她的手,他下意识就握住。 林清屏默默把手抽了出来,但已经感到他的手在发抖,手心还全是汗。 里面叫她的名字了。 她快步走进去,他的声音在后面焦急地喊,“你慢点行不行?” 林清屏懒得理他。 既然来了如产科,她还是把自己呕吐的症状说了,医生给她开了检查,当然,是孕检。 不出所料,她没有怀孕。 “是不是受凉了?或者胃不舒服?”医生问她。 “我也不知道医生,不然你给我开个全面检查吧?” 第253章 看见我很惊讶 尽管医生觉得这个病人很奇怪,但还是给她把她想做的检查都开了。 最后,林清屏拿着一大堆检查单和检查结果离开的医院。 心里算是松了口气。 就是有些胃炎,再加上情绪的缘故,要她以后注意饮食。 不是那个要了她命的病…… 真好…… 哪怕以后生活不如意,她也要好好活着呀,把生活过出意义来,没有谁能有两辈子的机会呢! 顾钧成陪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失望还是高兴,反正,他从她手里把所有的片子和药接过去的事实,终于手也不抖了,汗也不出了。 林清屏冷笑,“没怀孕是不是很高兴?”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斟酌她这句话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就说了,“你还没毕业,现在生孩子不是最佳时候。” 林清屏嗤的冷笑,“我怀不怀孕你自己不清楚?” 他们平时都有做措施的,怎么可能会怀孕? 他被她问得一愕,“不是百分百的,怕万一啊。” “林清屏。”他又道,“医生说了,你有胃炎,我不能常常在你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不要吃伤胃的东西。” 林清屏听不得这些话,听着心里就酸酸的。 这些话,像是道别。 正好公交车来了,林清屏跨步就上去了,把他的话甩在后面。 林清屏去了店里。 已经是中午了,赵大姐已经把饭带来了,是清淡又有营养的菜式,笑得眼睛都眯了,“以后要注意营养了。” 林清屏懵了一会儿才听明白,这个志远! 顾有莲也高高兴兴地过来,要搀着她,生怕她摔了似的,“瓶子啊,以后就不要到店里来了,在家歇着就是。” 林清屏:…… 林清屏不想解释,看着顾钧成。 “姐,没有的事,她胃不舒服。”顾钧成只好说。 林清屏看着大姐的笑容消失,而后一脸担心看着她,“胃疼?那以后可不要再吃辣的了,胃病就靠养着。” 林清屏并没有在顾有莲脸上看到失望,反而只有对她的关心。 她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泛酸。 不管怎样,大姑姐是好姑姐,不像她上辈子,自己没生孩子,只盼着弟媳生…… 一般来说,顾钧成周日会待到吃完晚饭返校,允许的时候,甚至会周一天不亮就爬起来,赶在学校早操前到校。 然而,今天,顾钧成午饭都没吃,把药给林清屏准备好,给她倒好水,放在她手边,就要走了。 “有事吗?这么急?”顾有莲不满地说,“再忙饭还得吃啊!” “不吃了,我回去了。”顾钧成叮嘱林清屏,“记得吃药,你有一种药必须是饭后吃的,别吃错了。” 说着,还想握一下她的手,被她再度躲开了。 他手里空空的,在空中停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了。 林清屏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忽然升起一个想法,快速喝了两口粥,把药吃了,对顾有莲说,“大姐,我去老郑那里把账结了,昨天去他不在,没结成。” “好,你结完账就回去休息吧,不用来了。”顾有莲叮嘱道。 林清屏一路疾走,远远地看见公交车靠站,顾钧成上了车。 这时候的首都,出租车行业还不规范,但是已经有车队在跑出租了,她打了个车,直接往老郑店里而去。 她找了个面馆,能看见老郑店里的一切,叫了一碗面,慢慢吃着。 她不知道顾钧成是否会来,她只是赌。 如果真的会来的话,她打车来的肯定会比顾钧成先到。 所以,这会儿,她只看见老郑店里的陈夏。 她的面吃到一半的时候,看见陈夏从柜台后出来,站在店门口招手,满脸喜悦。 她顺着陈夏的目光一看,手里的筷子一抖…… 这一刻,她觉得真讽刺啊! 顾钧成是她老公,陈夏比她还先看见他! 她看着顾钧成朝店里走过去,把什么东西交给了陈夏,小纸袋包着的,陈夏把东西抱在怀里,笑得跟太阳花一样地看着他。 这一次,林清屏不打算再转身就走了。 不管怎样,三个人不能这样不清不楚,总得把话说个明白。 她放下筷子,朝着老郑的店走去。 顾钧成背朝着马路,所以,当林清屏站在顾钧成身后时,是陈夏先看见她的,陈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顾钧成发现陈夏脸色有异,也转过身来。 林清屏便和这两人面对面了。 林清屏笑着,还挥了下手,“嗨,你们好啊。” 没有人知道,她笑着的时候,心里一抽一抽在痛,更没有人知道,她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每走一步,心里的酸楚便叠加一层,此时此刻,已经如海浪一般在胸口汹涌澎湃。 她要多强大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继续努力笑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顾钧成瞳孔都放大了,“你……你怎么来了?” 林清屏看着他,笑出了声,“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学校了吗?” 顾钧成被她问得一噎。 她转头又看着陈夏,“还有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陈夏看向顾钧成。 “她在老郑这里上班。”顾钧成替陈夏搭到。 林清屏觉得更加可笑了,看着顾钧成,匪夷所思的表情,“我什么时候问你了?我问的是她,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替她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成子哥介绍我来这里工作的,瓶子,你别误会……”陈夏抢着说。 林清屏乐了,乐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痛,“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我问他,你来回答,我问你,他来回答,真给我看乐了!对了,你别叫我瓶子,我和你没那么熟。” 林清屏看见陈夏怀里抱着的纸袋,居然是一包药。 纸袋上写着医院的名字,居然是她刚刚去的医院! 林清屏看着顾钧成,“这是……” “成子哥只是来给我送药,瓶子……不,林清屏,你不要生气。”陈夏抱着药,楚楚可怜的样子。 送药? 林清屏点着头,笑得眼角都酸了。 真好,陪着她去医院看病,却在她去做不知哪个检查的间隙,去给陈夏买了药…… 真有意思,是不是在误会她怀孕的时候,心里还想着陈夏?还想着给她买药? 第254章 我成全你们 她看着顾钧成,无法相信,这是在顾家村当着陈夏的面斩钉截铁说“林清屏不是外人,是我顾钧成的老婆”的那个男人。 她想起那件黑色的毛衣。 本来已经沉在记忆最深处,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在这一刻,从记忆中浮上来,无比鲜明地提醒着她它的存在。 然后,又想起陈夏跟她说的,曾有过一个顾钧成的孩子。 其实,哪怕到了此刻,她仍然不相信这件事,但是,陈夏在她面前说,她林清屏抢占了属于她陈夏的幸福,那一幕重现,深深刺痛着她的心,尤其,这刺痛会让人情绪上头,失去理智,她甚至开始怀疑,顾钧成跟陈夏,是不是真的有过一个孩子…… 于是,看这两人,就分外觉得恶心起来。 而顾钧成此时,竟然什么都不说了。 林清屏心中又凉了几分,对这两人道,“对不起,请让让,我来给老郑结账的。” 陈夏捧着药说,“郑总他现在不在店里……”末了,还特意看了眼顾钧成,才犹犹豫豫地说,“这个店,目前是我负责……” “行!”林清屏在短短时间里理清了思路。 她上辈子看各种小说和电视剧,里面大量出轨的情节,女主各种应对的都有,打小三虐渣男这种最大快人心。 但此时此刻,这样的事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才觉得,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支撑一个人直面这样的伤害。 她觉得疲惫,也觉得,如果顾钧成真的脚踏两船,那这样的人不值得她伤心伤肺,比如,用力扇人一巴掌,自己的手也会痛。 至于陈夏,她觉得跟此人多说一句话,都是自己掉价。 说白了,她瞧不上陈夏。 至于顾钧成,是他对不起她,该给个交代的人是他,要承担这个责任的人也应该是他,而不该轮到她声嘶力竭和他闹,生生毁了自己形象。 她用最快的速度理清了自己拥有什么。 她有事业,有朋友,有房子,有学业,有钱。 顾钧成的钱也都在她这里,是她非要给他身上带点零花钱,即便知道他在学校基本没有花钱的机会。 但背叛这种行为跟男人身上有没有钱没关系,只跟品德有关,品德好的男人,即便家财万贯,也不会让别的女人花自己的钱。 然后,再梳理自己会失去什么。 她会失去一个丈夫。 当然,连带着还有顾有莲和志远。 她心里权衡了一下,至少志远不会跟她断交。 如此,便没有什么不能承担的了。 她表现得轻轻松松的,或者说,强作坚强,笑着说,“那你们慢慢聊着,我去邮局把钱给老郑汇过去算了。” 或许,不在意,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她笑着从顾钧成身边擦肩而过,听见顾钧成在后面喊她,“林清屏!” 她没有回头,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她知道,顾钧成追了上来。 “林清屏!”他的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她将他甩开。 “林清屏,原来你这两天生气是因为这个?”他总算是明白过来,“昨天你就到店里来过?” 一切都清晰了,难怪把驴打滚扔了。 “你怎么不问我?”他终于挡在了她前面,不让她走。 林清屏看着他,淡淡的表情,“顾钧成,我这个人的性格其实打小就不太好,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人争,如果有什么东西,别人也要,那我就会选择不要了,尤其,这样东西,还摇摆不定,不专属于我。” 顾钧成深吸一口气,“林清屏,我不是一件东西。” “是,你不是东西。”林清屏道。 顾钧成:…… “陈夏是来首都谋生的,她离了婚,在老家被哥嫂嫌弃,没地方可以去,索性就来了首都找活干,但是,被人骗了,去做……”顾钧成顿了顿,“去做那种事,被警察抓了,要通知家属的时候,她在首都不认识别人,说出了我,警察才联系到我,她是第一次,又是被骗,批评教育以后,我就把她领出来了,她没地方可去,我把她介绍到老郑这里,帮老郑看店,也有个住处。”顾钧成道,“我没跟你说,是怕你不高兴。” 林清屏嘲讽地点头,“所以你看,你明知道我会不高兴,你还是会去做。” “林清屏……”顾钧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她一个女孩子,独身一人到首都,人生地不熟,不管怎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引入歧途。” “她一个人到首都?人生地不熟?”林清屏冷笑,“我当初来首都也是人生地不熟,我还带着个孩子!” “你和她不一样,你能干,见多识广,又是大学生……” 林清屏冲着他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她最大的不一样是,我是你老婆,而她不是。” 顾钧成一怔。 “是,我能干,我是大学生,我见多识广,所以,我没有男人一样能活得很好。”林清屏忍着心里的闷痛,“所以,你去保护她吧,为她买药,为她安排好工作,安排好住处,你干脆和她过吧,她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我成全你们,也算是我功德一件。” 林清屏说完,公交车便来了。 她跳上车,身后的等车人接踵而上,将她和顾钧成隔开。 车门关闭,车缓缓启动。 林清屏回头,越过重重乘客,在缝隙里看见他的身影,依然站在原地,看着车开走的方向。 她扭回头,不再多看。 管他是回学校,还是去找陈夏,那都是他的选择。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志远和小麦在背书,赵大姐给他们做了饭去店里送饭了还没回来。 “妈。”志远看着她,目光盯着她肚子。 “去做个全身检查,什么问题都没有,可能是我吃坏肚子了。”她随便编了个病。 志远脸上明显失望。 这小家伙,也在盼着她有宝宝吗? 可惜,他要失望了…… 她假装无视,陪着来孩子一起背书,直到顾有莲来,把小麦节接走。 “志远……”她在他身边坐下,一时觉得挺无奈的,别人的父母离婚,还能问一句,孩子愿意跟谁。 搁她这,孩子只会是顾钧成的,可是,她真的不相信陈夏能照顾好志远。 第255章 别管闲事 志远看着她,等她说下面的话。 她笑了笑,“没事,早点睡,我们明天去拔牙。” 算了,还是别说稀奇古怪的话,早早让孩子担心。 她以为顾钧成又要消失很久,没想到的是,这周竟然回来了。 周六晚上回来的。 彼时,林清屏刚带着志远从店里回来,两人洗了澡,趴在书桌看书。 门响了。 他从外面进来。 “爸。”志远叫他。 “嗯。”他答应着,眼睛却是看向林清屏。 林清屏假装沉浸在书里,没有抬头,当然,也不会理他。 顾钧成自己进了厨房,在厨房里翻了一阵,应该是在找吃的。 “爸,你没吃饭吗?”志远问他。 “嗯。”他倒是不隐瞒。 “家里没饭,今天我们是到外面吃的。”志远看看厨房,再看看对面坐着的林清屏,这没问题才叫怪了! 顾钧成在里面回答,“我知道,我煮点面条。” 没有面条,没有鸡蛋,也没有任何可以烹饪的东西。 正是因为家里啥都没有,林清屏又懒得去买菜,才在外面吃的。 顾钧成看着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林清屏,显然,她并不想搭理他。 “爸,要不,你吃点零嘴……”志远把自己面前的零嘴小碟子推给他。 林清屏眼角的余光,看见碟子的瓜子,莫名想起平日里他把瓜子剥了高高一堆,小山似的推到她面前给她吃的情形。 那样的日子,回想起来竟然如此不真实。 “不用。”顾钧成道,“我去洗澡。” 志远看着他上楼,等他进浴室里了,才对林清屏小声说,“妈,你和爸这次吵架时间有点久。” 林清屏瞪他一眼,“小孩子别管闲事!” “我不小了!”志远嘀咕,“我都看得懂外国电视了。” 林清屏:…… 林清屏想了下,终于还是问他,“那你站谁?” 志远想都没想,“我肯定站你啊!” 林清屏捏了把他的脸,“算我没白疼你!” 那句,如果我和你爸离婚,你愿意跟谁,到底是没说出来。 顾钧成洗澡出来以后,并没有下楼来,径直回了房间。 林清屏继续看书,志远却忽然放下书本道,“我想起,我有本书放在小麦家里了,我现在去取,明天要的。” 林清屏正想说“明天不是星期天吗”,志远的身影已经溜得不见了。 林清屏摇摇头,“可真是跟猴儿似的!” 过了一会儿,志远便回来了,对林清屏道,“妈,我回房间了。” 说完,就往楼上跑。 林清屏懒得管他。 志远却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一边偷看,确定林清屏在看书,一边溜进了顾钧成房间。 顾钧成听见门响,急速回头,结果,却看见他…… “怎么是你啊!”顾钧成不禁道。 志远一听,就哼了一声,“是我怎么了?失望了?难道你以为是我妈?” 顾钧成没说话。 不然呢? “哼!”志远再次一哼,从衣服里面拿出一个纸包来,“亏得是我!有我你就乐吧!不然你有这样好福气?” 纸包散发出肉香,油渗透出来。 “什么东西?”顾钧成问。 “牛肉饼!我从小麦家里要来的!”志远把纸包放下,“赶紧吃吧!别让我妈发现了!” 他一溜烟又跑出了房间,下楼去了。 顾钧成看着桌上油汪汪的肉饼,并没有想吃的胃口。 志远跑到楼下,继续捧起了书。 林清屏瞟了他一眼,“牛肉饼给他了?” 志远:…… “妈,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志远嘿嘿陪着笑。 “油都渗衣服上了!”林清屏提醒他。 志远低头一看,可不咋地,刚才把肉饼藏怀里,竟然渗油了! “妈,我这不是……”志远心虚地想解释。 “我知道你心疼你爸。”林清屏开始收拾书本。 “妈,我也心疼你。”志远牵着她的袖子。 “嗯,可惜,你爸在外面吃过了!吃香的,喝辣的,哪里稀罕家里的牛肉饼!”林清屏刚说完,就听见楼上门响,顾钧成又出来了,将这句话听了个正着。 志远都没听懂,挠挠头:他爸哪里吃过了?吃过了还会回来找饭吃吗? “早点睡觉吧,我先睡了!”林清屏拧了下他耳朵。 志远揉着耳朵,呼了口气,“好吧。” 林清屏知道顾钧成一直在楼上看着她,她转身进了二妹房间。 在她要关门的时候,顾钧成的胳膊伸了进来。 门关不上了,她也没他力气大,他成心要破门进来,她根本挡不住。 算了,爱进不进。 林清屏在桌边坐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到,顾钧成却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尽管什么准备都做好了,林清屏心里还是一沉,酸楚挡也挡不住。 竟然问她怎么想? 如果他想挽回这段婚姻,会问她怎么想?连一句“坚定地要跟你在一起”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吗? 所幸,林清屏这个星期想了又想,也算想得成熟了,“行,那我们就不拖泥带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要志远。” 她只提了这一个,因为她知道,顾钧成也许渣,但是人品不会坏,财产什么的,不会跟她争的,相反,在他能力范围内,他还会弥补她。 “什么意思?”他居然再次问她。 她便说得更清楚明白了,“我早就说过,我成全你们,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同意离婚,但是我想要志远。" 他拿出一支烟,他平时几乎不抽烟的。 “如果我不同意呢?”他点燃了烟。 林清屏只好跟他掰扯了,“第一,志远这几年一直在跟我生活,对我其实很依赖,我也很喜欢他,我发誓,我会好好待他的。第二,我不相信陈夏能照顾好他,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再经历嫌弃和白眼。第三,别说你能照顾,你一年没几天在家,照顾不了的。” 顾钧成狠狠吸了两口,抬头看她,“我说的是,如果我不同意离婚呢?” 林清屏愣了一下,“我知道你军人的身份离婚影响不好,你放心,我会在最大限度配合你,不会让你陷入麻烦中。” “你可真贤惠啊!”他冷笑一声,“就这么想和我离婚?” 第256章 顾钧成,来决斗 林清屏短暂沉默。 不是她想离婚,是他的态度在告诉她,他们该离婚了。 如果,仅仅只是陈夏来首都找活儿干,被骗做三陪被警察抓,陈夏没有家属可以通知,警察按照她给的名字找了顾钧成,而顾钧成念在是同乡的份上前去保释她出来,只要他好好说,好好用行动证明,他真的只是在帮一个同乡,她不是不可以理解。 哪怕他念在陈夏孤身一人来首都,找不到活干,给她介绍工作,哪怕陈夏身上没钱,给她买一件衣服…… 哪怕这些事他都做了,只要他的态度是:他真的只是在帮一个老乡,他没有摇摆在她和陈夏之间,他坚定地要一起过日子的人是她林清屏…… 只要他做到这些,她都不会提离婚。 但是他没有。 他问她:她想怎么办? 呵…… 她能怎么办? 那她一气之下,只能说离婚,她来腾地方。 她不否认,她提离婚,有赌气的成分在,只要他努力挽回,或者态度坚定,他这辈子认定的人就是她林清屏,他绝不可能和她离婚,她或许也会原谅他。 但是,他没有。 他只问她:你想怎么样?就这么想和我离婚吗? 那要她怎么说? 她内心里苦笑,嘴上只平静地道,“是,顾钧成,我想离婚,我都说了成全你们。” 我都说了成全你们,你却还在犹豫摇摆,那我除了离婚,还能怎么样呢? 她凝视着顾钧成,他居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平静,只是闷头抽着烟。 良久,他把烟掐熄了,问她,“离婚后……你怎么生活?你会过得好吗?” 林清屏听到这里,笑了,笑得心里苦苦的,“我为什么过不好?我有钱有事业,我在首都有房子,我怎么会不好呢?我会好好的,比任何时候都好!你知道城里流行一句什么话吗?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有钱有孩子没老公!如果,你能把志远给我,我就更好了。” “林清屏……”他站起来,叫她的名字。 她微笑着看着他,“你不会要跟我争财产吧?那是不可能的,我的钱是我的钱,房子是我的,你的钱……仍然是我的,我不可能给你的。” 他苦笑,“我不争,至于志远,让我想想。” 所以,这便是答应离婚了? 林清屏没想到这么快…… 原来,他其实早就存了离婚的心思了,不然能答应得这么快? 也许是因为太顺利太快,林清屏只觉得心里那团隐隐的痛,又像海绵一样开始发胀发酸,堵在心里,痛得呼吸都难受。 “嗯,那你尽快想好,我们也好尽快办手续,你们是不是还要打申请?我也不懂你们的流程,是不是比我们麻烦一些。”她转过背,眼里热辣辣的液体在滚动,她一定不能让它流下来!一定不能! “嗯。”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声息。 也没有听见他离开房间的脚步声,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动。 林清屏刚想说“你快走,我要休息了”的时候,却听见身后脚步声动了,她松了口气,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的是,身上忽然一紧。 他竟然抱住了她…… 熟悉的怀抱,她再也体会不到热情和温暖,只觉得难受,他抱得越紧,她越难受。 “放开我!”她压着嗓子说,生怕自己的哭腔泄露出来,“我们要离婚了,你这样做是要违法吗?” “还没离!”他的声音也是哑的。 忽然,他把她翻转了过来,吻,就这样细细密密落了下来。 林清屏拼命挣扎,最后狠狠一口咬在他嘴上。 他吃痛,才清醒了些,抱着她的手松了一松。 林清屏终于挣脱,一脚往他身上踢过去。 他竟然不躲不闪,这一脚准确无误踢在他肚子上。 痛不痛的,林清屏已经管不着了,只用力擦着嘴,“出去!滚出去!” 他唇上其实已经有点点血迹,就是她咬的,他也没擦拭,低了头,默默出去了。 林清屏迅速把门关上,一头栽在枕头里,刚才一直忍着没有流的泪,此刻哗哗的,奔涌而出。 顾钧成在紧闭的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默然下楼。 刚到楼下,忽然一个小身影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弹跳而起,小拳头直逼他面门。 他出于本能,头一偏,就躲开了。 紧接着,一个扫堂腿又来攻击他下盘,他也是轻松躲过。 “顾钧成!来决斗!”志远稚嫩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很凶。 说完,志远就把门一开,小身影窜入了外面的夜色里。 顾钧成双眉紧蹙,微一踌躇后,跟了出去。 志远站在院子里,已经摆开了架势。 这么个小小的人儿,身手固然灵活,还在幼儿园的节目表演里带领武术队获过奖,但是,能跟他决斗? 而且,也不叫”爸“了?叫顾钧成? 他站在志远对面。 志远气势汹汹,“顾钧成!你是要为了那个姓陈的,跟我妈离婚吗?” 顾钧成深深吸了口气,“小孩子,别管大人闲事。” “别总用这句话来糊弄我!”志远气狠狠地道,“好你个顾钧成!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今天,我来替我妈跟你决斗,打赢了我,你跟姓陈的走,输了,你就跟我妈道歉!以后好好跟我妈过日子!” 顾钧成站在那里看着他,没有说话,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顾钧成!看招!”志远气死了,飞起一脚就踢过来! 顾钧成微微一侧,躲过。 志远再次挥拳打过来,两个人你来我往,顾钧成只是躲,并没有任何进攻的招数,直到志远终于打累了,再次飞腿过来的时候,顾钧成拉住他的腿,将他整个人带入怀里,抱在了怀中。 志远在他怀里仍然拳打脚踢的,但都无济于事,连挣脱顾钧成怀抱的能力都没有。 他气得在顾钧成怀中大哭起来,“我输了……我打不过你……我帮不了我妈……” “志远……”顾钧成声音也有些哽。 “顾钧成……”志远在他怀中哭着说,“你知道,我妈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志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妈……我妈说……说……顾爸和她永远是我的爸妈……顾钧成,你说话不算话,你不要我妈和我了吗?” 第257章 照顾她 黑暗中,顾钧成闭上了双眼。 良久,他抱着志远坐下来,坐在台阶上。 溶溶月色洒下来,洒在他们身上。 志远抹着眼泪,“等你走了,我也就走了。” “你走哪里去了?”顾钧成抱着他问。 志远想了想,“我去上一个可以寄宿的学校,等我到十八岁,我就去部队,我会像我爸一样,绝对不像你!” “你走?自己生活?你有钱?” “我有。”志远抽噎着道,“我有压岁钱,我还可以捡垃圾卖,可以去饭店洗盘子。” “你为什么不跟着你妈?你也不要你妈了吗?”顾钧成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志远吸着鼻子,“我……我也想,可你不是我爸了,她还是我妈吗?而且,带孩子很累,她一个人……” 原来,他自己有自己的关系逻辑。 他是收养的孩子,先有顾钧成的收养,才有林清屏这个妈,他也不想拖累林清屏,他自己的妈都嫌他是拖油瓶,林清屏还不是他亲妈…… “志远。”顾钧成望着院子外闪烁的街灯,轻道,“她跟我要你。” “什……什么?”志远揉着眼睛。 “林清屏,要我把你让给她。” 志远愣住了。 “志远。”那些街灯沉落在顾钧成眼睛里,他的眼睛也开始萤火般闪闪烁烁,“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她,快点长大,保护她。” 志远一听,眼泪再度哗哗流下来,冲着他喊,“你自己为什么不照顾她?为什么不保护她?” 顾钧成还是那句话,大手给他擦了把眼泪,“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志远挥开他的手,质问的眼神看着他,“是姓陈的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吗?” 顾钧成:…… 顾钧成差点给他屁股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小小年纪都跟谁学的这些有的没的?” “那你是为什么?你再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我就……我就不给你养老了!我就不管你!”志远的语气里,还是充满稚气。 顾钧成起身,把他一起抱起来,“我不用你养老,你好好给林清屏养老!” “你……”志远在他手里又挣扎又踢脚的,眼看又要和他再打架,顾钧成却已经把门打开了。 “别闹了,让你妈担心。”顾钧成把他放在地上。 志远哼了一声,跑回自己房里了。 顾钧成望了一眼楼上。 林清屏睡在二妹的房间里,此刻房门紧闭。 他低头上楼,回了他和林清屏的房间。 房间里放满他和她的东西,但都被她收拾得有条不紊,处处都是他和她共同生活的痕迹。 他脱了外衣外裤,躺进被子里,枕头上淡淡清香,是她头发的气息,是他手指穿过她发丝,丝丝缕缕填满他呼吸的气息。 他便在这样的气息里浮浮沉沉,睡睡醒醒。 第二天是周日,林清屏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甚至,当这个家里没有顾钧成这个人,起床洗漱。 家里有早餐,显然又是顾钧成买来的,摆在桌上。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交代志远在家注意安全后,就出门去了店里。 第258章 记得早点打报告 顾钧成从后厨出来了。 陈夏看见他眼睛都亮了,大声道,“成子哥,你真的在这里啊!” 顾钧成看着她,“有事?” “没有……就是,你们今天没去看我……不,看郑总,郑总怪……怪惦记你的。” 什么看郑总?什么郑总惦记你?这欲说还休的羞答答的神态,简直就是在说:你怎么不来看我?我挺惦记你的! 林清屏看着他们演戏,一言不发。 偏偏的,顾钧成还要看她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呢? 反正都要离婚了! 陈夏还在那一双眼睛含羞带怯地看着顾钧成,小声叫他,“成子哥?” 顾钧成的目光便随着她的喊声看着她了。 “成子哥,郑总说,请你过去吃午饭,你去吗?”说的是郑总,眼里满含期待看着他的却是陈夏。 林清屏不由冷笑,不知不觉,店里这些人都成他们play的一环了? 顾有莲看不得这一出,也不知道林清屏要和她弟离婚了,当场就发了飙,“什么意思?老郑请他吃饭?这就稀奇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老郑请他吃饭派个人来请的,到底是你要和他吃饭,还是老郑请?” 陈夏被顾有莲一吼,又红了眼圈,“姐……” “别叫我姐!我不是你姐!”顾有莲一脸怒气看着顾钧成,“你怎么回事?把瓶子当什么了?今天我就告诉你,你敢踏出这店门一步试试!” 顾钧成为难地看着他姐,“姐……” “姐什么姐!”顾有莲把桌子一拍,怒道,“你今天给我好好说话!好好选择!是要跟这不要脸的去吃饭,还是留在店里!” 她看着顾钧成那一脸纠结的样子,干脆怒下猛药,“你今天只要跟她走了,那以后也不用叫我姐姐了!” 陈夏听了,愈加双目泪光盈盈,“成子哥,那算了吧,我……我回去了。” “收起你那个样子吧!”顾有莲觉得自己眼睛疼,“你在村里和你哥嫂跳起脚骂架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陈夏一听,更加委屈了,看着顾钧成,泪珠盈盈欲滴,“成子哥,你知道的,但凡得半点宠爱,谁愿意和哥嫂闹翻呢?成子哥,你如果不方便去吃饭,就算了,我回去了……” 说着,红了眼圈。 “等等。”顾钧成叫她。 “顾钧成!”顾有莲气死了。 顾钧成没有理他姐,只看着陈夏道,“我去。” 顾有莲倒退两步,差点气晕倒,指着他,“你……你不是我弟弟,你不是……” 可即便她都这样说了,顾钧成还是往外走了,和陈夏一起。 顾有莲气得没了办法,回头看林清屏,“瓶子!你看……” 林清屏心里一片木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痛,痛麻木了,她大步向前,喊了一声,“站住!” 顾钧成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倒是陈夏,回头看向林清屏,怯生生的,眼泪盈盈的,“林清屏,不然你和我们一起去?” 我们…… 呵,这就我们了! 林清屏没理她,只朝着顾钧成的后背说,“你去告诉老郑,以后送货的人换一个,不然就不要合作了。” 陈夏顿时眼红红的,“林清屏,你不要这样,郑总在首都开店不容易,他还跟成子哥是老战友,你怎么可以因为不喜欢我就这样……” 林清屏忍无可忍,“陈夏,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你,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稀得说出来,所以你就少说话,别让我喷你!” “林清屏,你何必这样?”顾钧成转过身来,马上把话接过去了,“做生意合作是合作,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你这样都分不清?” 林清屏笑了,这就开始帮陈夏了?“我何必这样?我何必哪样?有些人要犯贱,我只是不爱看贱人而已,有什么问题?” 陈夏眼泪就掉下来了,“林清屏,你说谁犯贱呢?” “谁答应就是谁咯?”林清屏道。 “林清屏!”顾钧成皱眉,“做错事的人是我,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何必为难陈夏?” 林清屏以为自己不会再痛了,然而,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巨浪一样的疼痛,还是排山倒海向她铺天盖地卷过来。 她是不会让自己在这一刻流泪的,只是笑,“真是有担当的好男人啊!那就记得回去告诉老郑,免得下一次哪个不长眼的再送货到店里来,我店里的扫把也就不长眼了!” 顾钧成阴沉着一张脸,“我知道了。” “顾钧成。”林清屏忽然好奇起来,“有人曾经告诉我,陈夏怀过你的孩子,这事是真是假?” 她也不怕当着陈夏的面问这个问题了,反正陈夏自己都不要脸,她还要什么脸? 陈夏脸色顿时大变。 而顾钧成则微微锁了锁眉,“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等等!”林清屏不死心,“我想知道,78年的时候,你到底回来过没有?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有。”顾钧成斩钉截铁地回答。 林清屏倒退一步,“真的。” 顾钧成低头对陈夏道,“你去前面等我。” 陈夏犹犹豫豫地走了。 顾钧成等陈夏走远后,再一次确定地告诉她,“回来过,在陈夏和别人结婚之前。” 呵…… 哈哈哈…… 林清屏心里一个声音在狂笑。 想起那个在顾家村死命为顾钧成挽尊的自己,那可真是一个小丑! 而如今的她,站在店外这条街道,看着眼前渐渐模糊的身影,更像是一个小丑。 只庆幸,最后这段对话发生在店外,并没有客人听见,否则,她的脸也是丢得保不住了。 78年,陈夏说她78年怀孕…… 顾有莲在她身后出现,倒是听见了这句话,急得抱住林清屏,“瓶子,你可不要瞎想,这事我都没听说过!一定是没有的!” 有没有的,这种事谁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 林清屏咬紧了牙关,努力地笑,“没事了,顾钧成,你滚吧,记得早点打报告。” 说完,她便一头钻进了店里。 她不能,流泪,可是,她扛不住了…… “林清屏!”她听见身后顾钧成的呼喊。 第259章 这个世界很精彩 林清屏深吸一口气,再度转身,“我没事,挺好的,我这个人就喜欢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你去吧,我在店里等你拿报告回来。” 自此,她进店,再不想出来见这个人。 顾有莲心系两头,一会儿想把弟弟追回来骂一顿,一会儿又想安慰林清屏,慌慌张张的,最后顾钧成和陈夏一起不见了踪影,顾有莲只能回店里寻林清屏。 林清屏在后厨。 顾有莲闯进来的时候,只看见林清屏的背影,和她微微耸动的肩。 毫无疑问,是在哭了…… “瓶子!”顾有莲上前,试探着叫了她一声。 林清屏回转身来时,除了眼眶有些红,倒也看不出什么了。 “瓶子。”顾有莲心疼得不行,“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认你这个弟妹,我自己弟弟我还是晓得的,我不是帮他说话,我一定能把他劝回头的!” 林清屏笑了笑,“不用了。” “瓶子!他怎么可能跟陈夏一起呢?绝对不可能的!他是军人,你们是军婚!我……我去举报,让陈夏没好下场!”顾有莲急道。 “那你弟弟也没好下场了!”林清屏道。 顾有莲一噎。 “姐,就这样吧,人不是离开了谁就不能活的,当一个女人的世界不是围绕着男人和婚姻转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很精彩,还有很多值得去热爱和追逐的东西。” “瓶子!”顾有莲的泪都掉下来了,“不管怎样,我都把你当最好的姐妹,你还当我是姐吗?” “当然是!这改变不了什么的。”林清屏说得很是坦然。 “瓶子……”顾有莲抱住她,眼眶绯红,“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们一辈子是亲人。” “好。”好啊,一辈子的亲人,上辈子她没接真心待她的亲人,这辈子她重生,没能收获顾钧成,收获几个真心相待的亲人也是好的。 “你们还没成定局的!”顾有莲狠狠抹了把泪,誓要把顾钧成给拉回来!她不理解了,陈夏有什么好的,现在还能把顾钧成拐走? 然而,顾有莲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周日,顾钧成跟陈夏走后就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是周一,林清屏如常回校上课,当晚,在学校寄宿。 室友钟晓晓晚上快熄灯前回宿舍,对林清屏说,“下面有人找你。” 这么晚,能是谁? “你丈夫啊!”钟晓晓笑她。 顾钧成? 顾钧成从来没有在周一到周五出来过。 林清屏虽然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但是,他们还差最后一道手续没办,怎么也躲不过去。 她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还是下了楼。 顾钧成果然站在宿舍前的一棵树下,穿着便装,手里拎着个文件袋,眸光依然黑亮,看着她一步步朝他走去。 “来了?”他说。 “有什么事?”她也直接了当。 他把报告往她面前伸过来,“报道打好了。” 林清屏:…… 林清屏着实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她原以为,这个流程会很长…… 他果然挺心急的。 她忍不住想嘲讽了,“这么迅速?该不是陈夏真的怀孕了吧?” “当然没有。”顾钧成面容微微一沉,“这样说一个姑娘家,不好。” 呵!他还挺帮着她。 第260章 顾钧成,你个混蛋 林清屏站在他身后,凝视着蹲下来的他。 他黑眸在灯光下依然闪亮,指着他肩膀时候的模样,宛如过年时,他买了风车、糖葫芦塞到她手里时一样,只是,为何,内心却已完全变了样? 林清屏不再看他的眼睛,忍住眼里的酸胀,踩在他肩膀,同时抓住了铁门的栏杆。 “抓稳了!” 只听他轻轻一声,她整个身体腾空而起。 她站在了很高的地方,在平日里不曾有过的视角,俯瞰着这校园,这夜色。 脚下踩着他的肩膀,平稳,坚定。 “林清屏,敢不敢翻过去?”他在底下提醒她。 她恍然回神,开始攀过铁门。 铁门栏杆之间是空的,他的肩膀靠在空隙里,她脚翻过去以后,仍然可以踩着他的肩膀落脚。 终于,她平安落到了铁门内。 在她站稳的那一刻,他在对面看着她,说,“林清屏,晚安。” 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见他胸前衣服的扣子,在夜幕中闪着微光。 她点点头,“明天见。” 说完便转身,大步跑上楼,任心里海水一样汹涌的潮水,将她淹没。 第二天她上午有课,跟顾钧成约的是下午。 中午,她回家取证件。 发现家里和平常不一样了。 院子休整过,本来就不缺的蜂窝煤,又增加了许多,码了大半个后院。 家里窗明几净,跟过春节大扫除似的,一尘不染,甚至,还空气里还飘着淡淡清香。 有一颗灯泡坏了,原本她打算这周末换的,现在已经换上了。 多了辆崭新的自行车,还有,锅碗瓢盆都买齐了一份新的。 浴室里也是整修过的,他自制的小锅炉,换了新的水管。 居然还添了一台洗衣机。 在这个时候,这可是新鲜东西! 总之,原本他们搬进这个家的时日也不长,家中一切设施都还好好的,但好些都换了新。 家中空无一人,没有人告诉她,这些是谁干的。 但,不用任何人告诉,她也知道是什么人。 而这个人,今天下午,要跟她离婚了…… 既然要离婚,为什么又要做出这些黏黏糊糊的事来,让人心里不痛快? 林清屏快速取了相关证件,抹去眼角的湿润,往民政局而去。 他却是先到了。 站在民政局门口,身姿挺拔,盯着她的方向,面色平静,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林清屏低着头,走过他身边,“走吧。” 他没有回答,只有脚步声,在回应她:他跟上来了。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见他们来离婚都很震惊,军婚啊,为什么离婚? 但他们两个人都很默契:感情不和,和平离婚。 不管工作人员怎么想,他们的离婚没有任何问题,手续顺利办下来了。 林清屏拿着换掉的本本,心里堵得难受,头也不回就走出了民政局。 “林清屏。” 忽的,身后传来他的呼唤。 她停下脚步,却落入熟悉的怀抱。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是我对不起你,林清屏,答应我,好好生活。” 她本想挣扎的,听见这句话,心里又酸楚又无力,只咬牙说了一声“好”,怕自己哭出来。 良久,他才松开她。 “再见,林清屏。”他说。 林清屏的眼泪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唰地流淌下来。 她没有回头,没有让他看见自己满脸是泪的样子,只用强笑的语气说,“我可不要和你说再见,我还要和你再见的,我要你看见我过得风生水起春风得意,我要让你后悔这一刻。” 她不知道身后的他是什么表情,只听见他一句“好”。 她吸了一口气,“所以,顾钧成,你要长命百岁,到时候,我是人间富贵老太太,你是个糟老头子!你就羡慕我吧!” “好。”他说,“那我走了,林清屏。”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只剩风声,卷着她的头发呼啸。 她回头,已是空无一人。 “顾钧成!你混蛋!”她抱着头,蹲下来,在风里大哭,眼泪流了一层又一层。 没有人知道她和顾钧成离婚了。 她对谁也没有说。 但,这个家,顾钧成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也许每个人又都知道了吧?否则,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默契,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顾钧成? 就连顾有莲和小麦,都不再提起。 只是,顾有莲对她更好了,嘘寒问暖,关切备至。 二妹也没提过,不过,二妹平时都住在学校,本来一年到头见顾钧成的机会就少,连林清屏自己在学校遇见二妹的次数都比在家里多,所以,二妹应是完全不知道的。 生活表面上前所未有的平静。 林清屏更加专注于事业。 她的清茶甜品店,原是首都唯一,但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家差不多的。 没开在首都百货,而是开在首都百货这条街的街口,可以说,位置更好,来这条街逛街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了。 武天娇来找她说的时候,很是不屑,“云家那个柳雁开的,可把她能的!” 林清屏对于市场出现同类店铺并没有感到奇怪,这是迟早的事,她的甜品店,无论是中西点,还是糖水,都不难复刻,三十年后的甜品店层出不穷,品牌雷同,相互借鉴,也是寻常。 她唯一感到惊讶的是,这个人是柳雁。 不过是谁都无所谓,是柳雁,反而这个对手量级不高。 “没事啊,我们这本来就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被人复刻很正常,我们想要活下去,得自己创新,不断寻找新法子。”林清屏还是很有信心的,自己有上辈子开餐厅的经验,更见证过三十年后甜品行业最繁华的时光。 于是,林清屏更加潜心投身新品的开发。 虽然她有重生这个算不上金手指的金手指,但真正研发一个新品,也是要耗费很多心力的,特别是入口的东西,要一次次去试它的味道,一次次修改配方,有时候一点点小小的变化,口感都完全不同。 再加上还有时装事业要忙,她常常加班到深夜。 这样忙碌的生活挺好的,充实得她没有时间去想起顾钧成,顾有莲心疼她,要她别这么拼命,她们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林清屏却微微一笑,心里有数,她可是答应了顾钧成要好好活着,活成一个富贵老太太,然后去笑话他的! 第261章 醉 在这样的忙碌里,林清屏迎来了一位故人——小琴。 瑞祥服装厂的小琴。 小琴曾经试林清屏为偶像,受林清屏和二妹鼓舞,也坚定了要考学的决心,可是,因为不够自信,恁是在老家打了三年基础,才敢来赴考。 她一心想考服装学院,这次来就是来考专业的。 故人相见,林清屏很高兴。 家里房子多,林清屏安排她住下,还给她接风洗尘,就在学校后门的饭店里,叫上顾有莲和二妹一起,做了一大桌子菜。 不知触动了那根弦,林清屏还开了瓶酒,小琴是个性格豪爽的,一口应承下来:“喝!一醉方休!” 于是,林清屏是真的喝醉了。 其实,她喝得并不多,甚至没有顾有莲和二妹多,也许,她只是想醉吧…… 所以,这晚四个女人,除了小琴以外,喝醉了三个。 林清屏还醉醺醺地问呢,“姐,二妹,我喝,是有的理由的,你们两个,为什么也喝这么多?”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口齿不清了,那两个人,平时就没酒量,这会儿更是东倒西歪。 好在,林清屏还记得付账。 付完钱,还能东倒西歪往外走。 小琴很是忙碌,一手二妹,一手顾有莲,搀着两个酩酊大醉的,艰难往外走。 “青云!”饭店门口停下一辆车,云旗急匆匆从车里下来,看见二妹喝成这个样子,急了,把二妹从小琴手里接过来。 小琴松了口气,一边架着顾有莲往前走,一边看着前面摇摇晃晃的林清屏着急,“瓶子姐!瓶子姐!你等等我!别急着走!” 林清屏醉得还有一点点意识,也听见有人叫她,打算回头看,却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幸好扶住了旁边的路灯,她才稳住,只是,突然一个男人的身影挡在了她前面。 “林清屏,你没事吧?”男人说。 林清屏眼前全是重影,只看见男子伟岸颀长的身躯,和深色的衣裳,醉酒后的人情绪上头,忽然她就泪眼婆娑起来,“顾钧成……” 眼前的一愣,“我……” “是你吗?顾钧成?”林清屏揉着眼睛,忽然开始激动起来,“你怎么还有脸来?你个混蛋!顾钧成!” 她扶着灯柱,把眼前的人狂骂了至少五分钟,“混蛋,王八蛋”之类的词频频而出。 眼前的男人一声不吭。 倒是小琴和云旗,一直在阻止她。 她还要说,“你们都别阻止我!他就该骂!我不骂死他才怪!” 眼前的人想要来扶她,根本就没能挨到她衣袖,她转身就走开了,一边摇晃着走,一边骂。 云旗没了办法,抱着二妹,对男子说,“我姐喝醉了,真的不好意思。” 男子笑着摇头,“没事,我知道她心里不痛快。” 云旗抱着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二妹对小琴道,“上车吧,我送你们一起回去。” 小琴虽然不认识云旗,但看他跟二妹这么熟,想来也不是坏人,点点头,一手搂着顾有莲走,一手拉着林清屏,跟着云旗来到他家的车旁。 第262章 疯了 云严听见这句话都愣了,然后爆发怒火,“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柳雁被他一吼,更加恼怒,“我每次只要一说那个姓林的乡下女人你就发火,到底是你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 此时,正好有店里柳雁招的小姑娘服务员,发现柳雁的钥匙忘拿了,追过来送钥匙。 车窗打开,小姑娘把钥匙递给她,看见云严在车里,出于礼貌笑了一下,说了声,“你好。” 云严一肚子火,为了缓和气氛,也是出于礼貌,顺便问了小姑娘一句,“你好,你住哪?我顺便送送你吧。” 柳雁脸色顿时就变了,“送她干什么?” 然后盯着小姑娘,“你什么意思?好好的送钥匙为什么冲男同志笑?抛什么媚眼呢?” “我……”小姑娘又羞又气,委屈得眼眶发红,说不出话来。 云严忍无可忍,也顾不得在小姑娘面前给柳雁留老板的尊严,怒喝,“你发什么疯?” 柳雁更气了,转头就冲着云严回怼,“你才疯了!你为什么总是帮着外面的小贱人!” 云严此刻真的羞辱已经盖过了愤怒,看着窗外小姑娘委屈的脸,他有种无颜面对人家的愧疚,诚心说了声,“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含泪跑了。 云严一张脸黑如锅底,开车,不再多说一句话,任凭柳雁在他身边数落个不停。 直到把柳雁送到家门口,云严让她下车。 “你去哪里?你怎么不下车?”柳雁眼里带着怀疑。 “下车!”云严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柳雁不敢再多说,下了车,却看着云严远去的车,眼里充满了不甘。 云严开车在外面转了一圈,只觉烦闷无比,随意停在个小饭馆门口,叫了瓶二锅头,自己一个人,喝得醉醺醺。 这一夜,云严未归。 他是在车里过的夜,就在小饭馆外面。 早上醒来时,小饭店旁边的早点店都已经开了。 清晨,上学的、上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早点铺里正热热闹闹炸着油条。 看着这渐渐生起的烟火气,他竟觉得,昨晚这一夜,竟是近年来难得的清净。 他索性下车,就在这里吃了一份豆浆油条,借早点铺的地方洗漱的。 吃完早点,心里挂着的还是他媳妇那家店的事,趁着上班时间没到,他开车前往林清屏家里,得好好和林清屏说说。 林清屏昨天醉酒,今天恰巧一二节没课,去得晚,正好在家中。 云严是专程来道歉的,车上早就准备了礼品,拎着礼品前去敲门。 是小琴开的门。 小琴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男人,一下就记起来他是谁了,是昨天送她们回家的人。 鉴于赵大姐对他的态度,小琴有些拿不定到底要不要他进来。 “你好,我找林清屏同志谈一谈她店铺的事。”他拎着礼品,谦和有礼。 林清屏从楼上下来,听见他的声音,对小琴道,“让他进来吧。” 因为宿醉,林清屏虽然早已沐浴洗漱干净,但身上还有淡淡酒气。 云严把礼品不动声色放下,和林清屏说正事,先是替媳妇道歉,很郑重的道歉。 林清屏对云家人真的,感觉很复杂。 首先,云家老爷子是好人,二妹能考上大学,志远学前学了那么多东西,云老爷子功不可没,云严和云旗也没什么问题,云旗甚至是二妹的意中人,但是,这个柳雁真的很讨厌。 所以,面对云严的道歉,林清屏做不到说“没关系”,或者说原谅,而且,这话她直言不讳。 云严苦笑,“我理解,我也不是冲着请你原谅来的,道歉是我的事,原不原谅是你的事。” 林清屏心中不由叹息,就云严这般通情达理,如果没有柳雁这个搅屎棍,他们两家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尴尬。 云严又道,“我今天来,除了道歉,还有一个意思……” 他顿了顿,见林清屏等着他说,便继续往下说。 原来,他自知自己媳妇理亏,不希望林清屏就此吃这个闷亏,所以提出来,付一笔钱,就当加盟费也好,专利费也好,怎么都行。 这个年代,加盟和专利这些词,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都还是十分遥远的词,但云严不同,他在他的位置上,理当对这些有所了解。 但林清屏怎么可能同意呢? 林清屏断然拒绝了。 “云同志,很抱歉,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林清屏直言道,“我对您媳妇的人品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对于她的为人处世更是十分不喜,我的生意,不想和她有半点关系,也不想和她沾边,哪怕一丁点。” 这样直接的说话方式,云严平日里遇得也不多,他只觉得尴尬到了极点,但并没有生气,因为她说得没错。 林清屏还道,“而且,我可以笃定,您媳妇这家店开不长久的,和我竞争,是没有赢的可能性的。这话,你可以原封不动转给她听。” 云严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吧…… 他也坐不下去了,咳咳两声,起身,“行,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关于我媳妇所作所为,我只能再次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 说完,他就开门出去了。 林清屏一眼瞥到他带来的东西。 既然不接受他的道歉,自然也不能接受他的礼品。 她拎上东西就追了出去,必须还给他。 然而,就在她追到院门,把东西递给云严的时候,柳雁出现了。 柳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冲上前来,朝着林清屏就是一巴掌。 林清屏完全没有准备,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而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横插进林清屏和云严夫妇之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柳雁脸上挨了狠狠一巴掌。 “乡下来的贱人,竟然打我!”柳雁尖叫,还待上前,被云严被牢牢抓住了。 云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低声呵斥柳雁,“你来这里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个不要脸的,彻夜不归,跑这个贱妇家里来,我是来抓现行的!奸夫淫妇……” 第263章 顾钧成的领导来了 只听“啪”,又是一声脆响。 柳雁的话没能说完,脸上又挨了狠狠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林清屏打的。 柳雁被打得尖叫,但是,苦于被云严禁锢了双手,她在那蹦着跳着,没办法打回去,只能用尖锐的声音在那叫骂,“林清屏,你个不要脸的,亏你还是军嫂!我要去部队告你!告你搞破鞋!勾引男人……” “啪”,林清屏不说话,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你……啊——”柳雁要疯了,“奸夫淫妇!” “啪啪”连续两声,是小琴出的手,又快又准。 柳雁的脸火辣辣地痛,而且肿起来了,但是她没办法还手。 她气得对云严破口大骂,“云严!你什么意思?你居然帮着这个贱人打我!” 云严冤枉。 云严其实一直试图把她抱到身后去,用自己的身体来隔开她和林清屏以及这个陌生的女孩,但是,她自己一直在跳,在窜,他没下死手,控制不住,总被她跳到前面来。 “好了!”云严低喝一声,也顾不得影响了,手压在柳雁后脑勺上,将她整个人都牢牢按在自己怀里,不管怎么样,柳雁也是他老婆,被人这样扇巴掌,他还是得维护她。 只是,看向林清屏的眼神也更加歉疚了,“对不起,完全没想到会发生的事……” “云严!”被他压在怀里的柳雁还在愤怒地挣扎,“给我打回去!给我打这两个人贱人!你打不打?你今天不收拾林清屏,我……我就闹得天翻地覆!” 云严怎么可能打? 云严看着林清屏,打算把柳雁弄走,“林同志……” “云严!你到底打不打?” 小琴并不知道林清屏和这俩人到底有什么纠葛,她觉得自己也不需要知道,她的立场,只要保护林清屏就行了。 她抽了把扫把过来,挡在林清屏和云严之间,扫把一横,“你敢!今天你敢在这里撒野,我郭小琴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云严无奈极了,“我并没有打人的意思,我只是……” 他只是觉得抱歉。 林清屏站到了小琴身边,也护着小琴,“你们走吧,你们夫妻俩自己的游戏,不要拉无关的人进来,没有人陪你们一起玩。” 这是连云严都一并讨厌了的意思。 云严肩头一痛,是柳雁一口咬住了他。 行,今天这一场混乱,已经不是寥寥数语能说得清的了,确实,把柳雁先给弄走才是最首要的。 “抱歉。”他最终还是说了这句,双手使力,任柳雁在他肩膀乱咬,终于是把人给弄车上去了。 小琴拄着扫帚,看向开走的汽车,气道,“一大早真是晦气,哪里来的疯子来这里撒野。” 柳雁这个人,是如何讨厌又难缠,林清屏是知道的。 不过,这种人,倒是不用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写在明面上。 所以,林清屏并没有把柳雁这件事放在心上,至于柳雁说的告到部队去,她也不怕,她和顾钧成,已经离婚了不是吗? 她只叮嘱小琴,赶紧做好准备,参加服装学院的专业考试,可别在这个时候打架伤了手,到时候可怎么画画啊? 但,林清屏万万没想到,部队领导竟然找来了。 其实就是顾钧成学校的老师,她上次见过的,因为于成智的事见过一次,用顾钧成的叫法,应该叫教员。 是来学校找的她。 彼时,她正在上课,辅导员来教室里请她出去。 到了外面,辅导员才跟她说,部队领导找来了。 她心里着实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部队领导要来找她。 学校给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给他们谈话。 林清屏走到部队领导面前,一颗心砰砰乱跳,呼吸都有些乱。 领导请她坐,旁边还跟了个年轻的军官,手里拿着笔和本子,是要做记录的样子。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领导说。 林清屏忐忑着,把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现在就读院系和年级以及在首都的家庭住址都说了一遍。 领导点点头,问她,“你认识云严吗?” 林清屏脑子里画着问号,是为云严来的? 她点点头,“认识。” “能说说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吗?”领导又问。 林清屏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但既然领导来问,她得把每一个细节就交代清楚吧? “报……报告,这就说来话长了。” 领导被她这吞吞吐吐的话逗笑了,“那你就慢慢说。” 林清屏要从顾家村说起了。 她从顾家村志远和二妹如何认识云老爷子开始,一直说到他们到首都与云老爷子再见面,再到志远和云小山的纠葛,柳雁对他们家的不友好,最后,当然,也把云旗和二妹的感情说了。 “你觉得云严这个人怎么样?”领导问道。 找她问云严? 难道是调查云严吗? 不管跟柳雁关系如何,但是在正经事上,林清屏不会落井下石,该如何就如何。 “在我看来,是个好人吧,是非分明,也讲道理,没有什么架子,挺平易近人的。”林清屏能说出来的就这么多了,都是实事求是,云严职位不低,这些都是他的优点了。 “那……”领导似乎难以启齿,“你跟他关系如何?” 林清屏这下终于有所察觉了,联想到柳雁那天放的狠话,这是真的告到部队了?只是,她都跟顾钧成离婚了,就算告到部队,还来人调查? “没有关系。”此时,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如果领导只是来调查她和云严,那她没什么害怕的了。 “朋友?”领导又试探着问。 “连朋友都不是,就是普通得再不能再普通的认识而已,这样的关系!” 领导听到这里,拿出一张照片来给她看,“那你看看这张照片,能解释一下此时的情形吗?” 林清屏一看,好家伙!就是那天云严在她家门口的照片,她拎着礼品出来退还给云严,角度拍得暧昧极了。 第264章 千根线万条丝 “当晚,云严是在你家过夜的吗?”领导的问题开始变得直白。 “不是。”林清屏并不害怕柳雁这番胡说八道的陷害,这是能说清楚的事。 她把前前后后的经过一点不差地陈述出来,至于证据,她拿不出来,这个时候还没有监控,但是,她说的字字属实。 “事实就是这样。”林清屏十分坦然,丝毫不惧。 她说的是实话,说实话的人是不会害怕的。 而且,既然是调查云严和她,那不可能只问她一个人,至于云严那一晚去了哪里没回家,是他该解释的事,该提供证据的人也是他。 领导和身边的年轻军官交换一个眼神,点点头。 年轻军官就把笔记本合起来了。 “林同志,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感谢你的配合。”领导起身道。 “首长!”林清屏眼看他们要走,忍不住叫了一声。 领导停住脚步,注视着她。 林清屏却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他们了,只是觉得,他们方才要走的时候,她心里忽然生出千根线万条丝出来,系在他们身上,随着他们将走,而越拉越长。 领导却很有耐心,一直等着她说话,他年纪比她长一辈,看着她的眼神,就和长辈看晚辈一样和蔼。 林清屏眼眶一热,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难道,要她问:顾钧成怎么样了? 她笑了笑,将眼里的不自在掩去,“没事,首长,您慢走。” 领导笑了,眸色更加慈和,“不用担心,安心念书,调查这个过程必须走,但我们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林清屏挂在脸上的笑,因为这句话而僵住。 “去吧,上课去。”领导笑了笑,示意年轻军官,两人一起走了。 林清屏望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她已经不是军嫂了,首长还为她主持公道么? 下午,林清屏回到店里,显得心事重重。 “林清屏。”有人叫她。 听声音,她就知道是粱嘉琦。 粱嘉琦的牛排店,这几年一直不温不火的,没亏本,也没几个钱赚。 和上辈子一样,他并不是做生意的料,在开饭店这件事上,天赋远不如他没念几个书的父亲。 但是,他这个人是好的。 讲义气,重情义,满腔热血。 就拿他这牛排店来说,但凡他少请同学来吃几顿,也不至于这样惨淡经营。 而粱嘉琦近日,对她格外好一些。 “林清屏!”他笑容满面地跑过来,“今天我店里来了特别好的雪花,你要不要来试试?” “她今天没空。”顾有莲的声音在林清屏身后响起。 粱嘉琦的笑容就凝固了,“莲姐……” 顾有莲把林清屏往身后一拉,“今天我们小麦过生日,瓶子没空。” “是……是吗?”粱嘉琦的笑容又活过来了,“那正好来我店里,我请客啊,小麦最喜欢吃我兼的牛排了。” “不用,我们已经买好菜了,都是小麦爱吃的,谢谢啊!”顾有莲还很客气,把林清屏拉回店里去了。 林清屏在粱嘉琦脸上看到了失落。 顾有莲对粱嘉琦的态度,近期改变了很多。 原来把他当弟弟看的,店面又是近邻,秉着老家远亲不如近邻的习惯,对这个远离家乡念书的男孩颇为照顾,现在,看见粱嘉琦就跟看黄鼠狼似的,生怕叼走自家的鸡那种眼神。 林清屏知道顾有莲的心思。 她和顾钧成已经离婚这件事,看来大家都心照不宣了,连粱嘉琦都不知从何途经知道了,才会有近来对她的格外热情。 林清屏也知道,自己那天喝醉酒,把一个男人当成顾钧成骂得狗血淋头,那个男人就是粱嘉琦。 就在喝醉第二天,亦即柳雁到她门上来闹那天,她后来去店里,粱嘉琦捧来了一罐养胃汤。 粱嘉琦的心思就表现得十分明显了。 林清屏跟着顾有莲进店以后,不禁问顾有莲,“小麦今天生日?” 她记得不是。 顾有莲看了她一眼,“不是,姐给你道歉了,姐撒谎的。” “为什么?”林清屏其实是在明知故问。 顾有莲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瓶子,姐和你说实话,不管你和成子怎样,我都是你亲姐。” 见林清屏还看着她,顾有莲叹道,“你和成子,反正姐也管不着,但是……等等吧?你现在还是学生,而且,今天,成子部队的人还来调查了,你等毕业吧?毕业后你要怎样,姐绝对不会再管你。” 林清屏抱住了顾有莲,叫了一声“姐”,剩下的话,便哽在了嗓子里。 “瓶子……”顾有莲脸上也现郁郁之色,“我们顾家愧对你。” 林清屏抱着顾有莲摇了摇,什么话也没说。 云家。 一大早,云严就在收拾东西。 “云严,送我去店里。”柳雁洗漱出来,边走边说,结果,却看见云严已经把几件衣服放在皮箱里了。 “你要出差吗?”柳雁问他。 云严一张脸阴云密布,“没有。” 柳雁完全没注意云严的脸色,只一片喜滋滋的,“云严,我听那谁说,你的位子又要往上挪了?” 云严冷笑一声。 “你怎么了?”柳雁贴着他,扭了扭,十分高兴,“这是好事儿啊!很快啊,我也就跟那几个这夫人那夫人的平起平坐了,我看她们再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云严把皮箱合上,拎上就走,柳雁重心靠在他身上,差点摔一跤。 “云严!”柳雁大声叫他,“你去哪里?” “去爷爷那住一阵。”云严拎着皮箱快步下楼。 怎么又去乡下! 她最讨厌的地方! “你送我去店里啊!”柳雁追下去,“你不上班吗?” 云严停下脚步,但是背对着她,说了一句,“以后还有没有班上,还不知道。” 柳雁震惊了,“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云严出门,把车门打开,皮箱扔进车里。 “云严!”柳雁追出去来,“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升了吗?” 第265章 为何这样 “升?”云严回身冷笑,“不被处分就不错了。” 柳雁呆住了,“你认真的吗?” “我能跟你开玩笑?”云严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 “可……可是为什么啊?”柳雁抓着他问。 云严把她的手放下来,“拜你所赐。” “我……我怎么了?”柳雁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 “你不是举报我和林清屏吗?现在你满意了?”云严说完,打开车门,上车发动,急驰而去。 “不是,云严……”柳雁在后面焦急地大声叫他,他也没有再停下。 柳雁看着他的车远去,懊恼,“怎么可能呢?我只是举报到部队啊!” 云严这一次的确是有上升的机会,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等来的不是升,而是停职调查,原因是作风问题。 而且是他老婆举报的。 是,柳雁的确没有举报到他单位,只是举报到顾钧成学校。 但是,她到底哪根脑筋告诉她的,她举报以后,人家部队来调查,只调查林清屏?她凭什么以为这件事部队不会转到他单位来?又凭什么认为他能置身事外? 作风问题…… 流氓罪有多严重她到底知道吗? 他的确是问心无愧,但是,调查有个过程的,反正暂时停职是难免的了,柳雁还想着他升,等调查结果出来,他也赶不上这趟升了。 他有些不明白,柳雁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来是有些矫情,有些踩高捧低,他曾以为是小问题,谁没有缺点?何况家里有他掌舵,这点小问题完全瑕不掩瑜,谁能料到,会变得这样蛮横无理又无知? 云严驱车来到郊区,一住就是好几天。 每日里跟着云老爷子种菜、养鸡,闲时写写字,下下棋,但是别样清净生活。 这天,照例和云老爷子下完一盘棋,他输了,要再来,云老爷子把棋收起来了。 “你心不在焉,下着没意思。”老爷子还很嫌弃他。 云严微怔,重新摆开棋盘,“再来,我这回保证专心。” “不下了!”老爷子手一摆,“你到底怎么回事?在我这里好几天了,班也不上,不是出事了?你当我是傻子呢?” 云严沉默。 “柳雁呢?”老爷子又问。 云严更沉默了。 “去去去,男子汉大丈夫,不好好解决问题,在我这里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啊?”老爷子开始赶人了,“把你东西收起来,赶紧回去。” “回不去了。”云严叹气,“爷爷,我想离婚。” 云老爷子一怔。 “爷爷。”云严十分烦恼,“我……” 他叹来叹去,无法言说。 其实,工作被停职,不是他最烦恼的事,事情总会调查个水落石出,他总能回去上班,至于是否高升,他并不在乎,他现在挺好,在哪个岗位都是工作。 他烦恼的,只有婚姻和家庭。 他叹了半天,到底还是把他为什么这几天都在这里的原因说了。 “爷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他低着头,年纪轻轻,发丝间隐约可见一两根白发。 云老爷子并没有说话,只等他情绪平复,再度抬起头来才说,“云严,你的私人生活我不想多言,但遇到问题就退缩,不是男子汉行径,你问我,为什么会变这样,你自己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会变这样?” 第266章 他的信 年前,这条街开始有住户说,冻在外面的肉和菜丢了,想是有小偷,大家便都不在院子里冻东西了。 但有一天,还是有人报警了,说有人入室盗窃。 那天,林清屏正拉着志远准备全屋大扫除呢,看见警察挨家挨户来问,家里是不是丢东西了。 林清屏加倒是没有,但是她想着去顾有莲家看看,结果,果然看见,顾有莲家的窗户是被撬开过的。 她赶紧进屋去检查,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了。 警察问她丢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这是顾有莲的家,不是她的,她怎么知道呢?只能写信去问她,但眼下,还是得把翻乱了的东西,都给规整好。 从客厅开始,一直到顾有莲卧室。 客厅里大件的电器都没少,林清屏只担心顾有莲有没有把现金放在家里,不过,按照顾有莲节省小心的性格,就算放了也不会多。 她一边收拾,一边胡思乱想,直到开始收拾顾有莲卧室的书桌。 书桌中间带锁的抽屉都没撬开了,证件户口本什么的,落了满地,林清屏一样样给收起来。 地上还打碎两个相框,一个里面放了杜根、顾有莲和小麦的照片,一个框着顾家一家子的照片,看起来是顾钧成参军那年照的,顾家老两口坐着,顾钧成和顾有莲站在后面,顾钧成穿着一身刚入伍的士兵穿的军装,胸前带着大红花。 那时候还是黑白照片,不过,就是能想象出来,军装是什么颜色,以及,他胸前那朵大红花有多么鲜红。 林清屏心里涌起浓浓的酸楚,把玻璃捡掉,两张照片叠起来,和证件合在一起,准备放回中间抽屉里去。 当她打开抽屉,却发现里面有一叠信,也是散乱的,基本都是杜根从南方寄给她的,写的“顾有莲”收,然而,其中有一封,字迹却和杜根的截然不同,“顾有莲”三个字,银钩铁划,格外苍劲有力。 这样的字体,她很熟悉。 这辈子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正是来自顾钧成。 就在她家的抽屉里,也躺着这么一叠信,他写给她的,每封信的字字句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从一堆信里,挑出那一封出来,明知道,这是隐私,明知道,她跟他已经离婚了,可她还是把那封信打开了。 志远在自家院子里久等林清屏不归,有些着急,跑过来找,还在门口就开始大喊,“妈,妈,好了吗?” 边喊着,便到了门口。 林清屏正在看信,听见声音,赶紧把信收起来,塞回信封里,迎了出去,“来了,我在这呢。” 志远看着她,有些担忧,“妈,你哭了?” 林清屏赶紧抹了把脸,出来得太急,忘记擦眼泪了…… 是啊,她哭了,怎么能不哭呢? 顾钧成本来就是她心里永远都过不去的坎…… “妈,你怎么了?”志远上前来,眼里全是焦急。 林清屏努力强笑,“没事,刚看了一下,好像姑姑家丢钱了,还不少,你姑姑这一年白干了,我替她忧心。” 志远一听是这么回事,放了心,牵着她的手,“妈,不要紧,钱没了可以再赚。” “嗯。”林清屏点点头,转过脸,眼泪却仍然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志远。”她很努力地假装镇定,把志远往外推,“你先回去帮妈把院子扫干净,姑姑这里还要清理一阵,我们娘俩努力,争取今天把两家的卫生都搞完。” “好。”志远到底是孩子,没觉察有什么异常,顺应他妈的意思,出去了。 林清屏将门一关,转身靠在门上,捂着脸爆哭,眼泪透过指缝,哗啦啦往下淌。 有些人,不想则已,只要想起,就能痛得整个心肺都像被利爪在抓。 林清屏是双眼红肿着回自己家的,尽管,从顾有莲家出来的时候,她用冷水敷了眼睛,但是并没有太多用。 走到自家院子里时,听见家里有男人的声音在和志远说话。 她心口一跳,拔腿就往家里奔。 推门一看,只见屋里杵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她心跳猛然加速,但是,也骤然降温,沉落谷底。 不是顾钧成。 第一眼迷了眼,只要看见是男人就激动,但第二眼,她就知道,这个背影绝对不是顾钧成…… 她站在原地,心凉透了。 那人却转过身来,冲着她笑,“林清屏。” 志远也说,“妈,梁叔叔来家帮忙干活,帮了好多呢!” 林清屏点点头,微微一笑,“要过年了,你怎么不回去?” 粱嘉琦有些拘束,然后红着脸笑,“今年不回去过年了。” 厨房里冒着热气,林清屏问志远,“烧着水?” 志远点点头,“嗯,我准备煮饺子吃。” 好像怕她生气,又试着说,“妈,梁叔叔帮我们许多忙,我们留他吃饭吧?” “你不是打算给他煮饺子吃吗?”林清屏进厨房洗手。 志远跟了进来,“嗯,我不会煮别的。” 见林清屏没说话,又道,“妈,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林清屏洗完手,“只是啊,妈觉得今天有点累,想去睡会,你们自己吃吧。” “哦,好。”志远看着她,仍然是满脸担忧。 林清屏怕他小孩子心里有什么疙瘩,捏捏他的脸,“家里卫生别打扫了,等我休息好了,我们明天一起再搞。” “好。” 志远在身后回答,她却出去了,看见原本坐着的粱嘉琦马上站了起来,冲着她笑,带着年轻弟弟特有的清澈和天真。 她也只能微微一笑,“我休息会,你和志远吃饺子。” 而后,转身上楼,把自己锁进房间里,蒙头大睡,哪怕睡不着,也要蒙着头,因为,蒙着头,就不会有哭上能传出来了。 但后来,她却是真的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她睁开眼,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乱,愣了好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眼眶又涩涩的痛。 外面有了轻手轻脚的响动,应该是志远。 她擦擦眼睛,起床,打开门,果然是志远趴在她门口听动静。 门忽然打开,还把志远吓一跳。 “妈。”志远忐忑地低着头,“我来看你醒了没,肚子饿不饿?” 林清屏牵上他的手,“走吧,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我煮了饺子……”志远小声说。 “又吃饺子?”林清屏听了忍不住一笑。 志远忽然就眉眼开朗了,“妈,你不难过了吗?” 原来,这小子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林清屏带着疑问的眼神,志远耷拉着脸解释,“你每次难过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很久不下来……” 林清屏:…… 小小年纪,观察太仔细了。 志远偷眼看她,“妈,上一次,你这样,还是和我顾爸吵架。” 听见这个名字,林清屏僵了一下。 在这个家里,很久没有人提起这个人了。 其实,越避免提起,越证明其中有异…… “妈,我说过,我顾爸对你不好,我对你好。”志远的小手在她手里,暖暖的,也软软的,“妈,别人也可以对你好。” 说完这句,志远心惊胆战的,再度偷眼打量林清屏,发现她没有生气的迹象,继续说,“比如……比如……梁叔叔。” 这孩子,在说什么?难道想撮合她和粱嘉琦? 林清屏在他脑门上一戳,“别胡思乱想啊,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 “可是梁叔叔……” “梁叔叔就像我弟弟一样,你可别乱说话。”林清屏打断了他的话,上辈子,粱嘉琦就是弟弟。 志远叹气,“梁叔叔可比你弟弟好多了。” 林清屏:…… 那倒是,她家那个林家贵,跟粱嘉琦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很喜欢你梁叔叔吗?”林清屏到楼下,放开他的手,进厨房开始做饭。 志远跟进来,“不是我喜欢,是,我也喜欢,梁叔叔人真的很好啊,关键是他对你……” “志远,吃红烧肉吗?”林清屏再度打断他。 得!志远不说了…… “妈,你心情好了?”志远看着他妈都有心情做红烧肉了,问。 “嗯……”林清屏开始切肉了,上好的三线肉,切成块。 “可是你……”算了,志远也不提她刚刚还哭的事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去剥蒜子。”林清屏指使他,见他还蔫蔫的样子,一笑,“志远,我是真的好了,真的。” 有些事,哭过之后,当振作精神,好好走下去啊…… 无论前方等待的是什么。 只是,林清屏常常失神。 比如,今晚的红烧肉,她就忘了放盐,而放了双倍的白糖,齁得志远嗓子字眼都要糊了,“妈,虽然我爱吃甜的,你也有两天没给我做甜食了,想补偿我也不是这么补偿的嘛!” 林清屏:…… 林清屏在日历上做了个记号。 很普通的一天,非年非节。 志远看见,“这是什么日子?我们是这一天开学吗?好像不是啊!” “嗯,一个重要的日子吧。”林清屏把日历放下,顺便在志远脸上画了一朵花。 志远:…… 志远发现他妈越来越迷糊,菜不是忘记放这就是忘记放那,有一回煮饭还没加水,至于别的事,倒垃圾把钥匙扔了垃圾袋回来,贴福字,把新的扔了旧的贴上…… 各种各样,层出不穷。 志远很是担心,这样子的话,那他和他妈的年夜饭得落到他身上来做了,不然,又吃饺子? 但志远的担心很多余,因为,除夕那天,来了个客人——粱嘉琦。 粱嘉琦可是大厨! 志远顿时觉得今年的年夜饭又着落了! 要知道,林清屏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他一个人在家,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按照他们老家的习俗,年夜饭下午两三点就该吃了,中午的时候,粱嘉琦在厨房里忙活着,林清屏回来了。 “妈,你去哪里了?”志远赶紧迎上去,给林清屏拎东西,“今天除夕哦!” “嗯。”林清屏摸了摸他的头,“我这不赶回来做饭了吗?谁在里面?” 林清屏又是一凛,差点软倒在地。 “是我!”粱嘉琦从厨房探了个脸出来。 林清屏按着狂跳的心脏,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不欢迎吗?林清屏?”粱嘉琦露出个可怜兮兮样,“我一个人过年,自带手艺上门,还不能收留一下我吗?我吃完年夜饭就回去。” 林清屏缓过神来,“那也没必要,就在家待着吧。” 志远正好看见她买的东西,问她,“妈,你这买了什么呢?” “素饼,去拜佛用的。”林清屏道,并且接着刚才的话说,“正好,我要去烧头香,真正要赶头香的话,半夜我就要去排队了,粱嘉琦你正好在家休息,陪志远。” 志远惊了,“烧什么头香?妈,我们来首都这么些年,从来没见你去过啊!” 林清屏把素饼放好,低声道,“去求平安。” “那……”志远反正不懂,就算求平安,有什么必要半夜就去,他皱着眉,“难道白天去不行吗?” 林清屏把香啊瓜果什么的,都放进篮子里,盖上一层布,“当然是……心越诚越好。” 志远听不懂他妈在说什么。 但是,林清屏这一次的头香,没有烧成。 下午,年夜饭备齐上桌,粱嘉琦还自到了一瓶酒,要开酒喝,但林清屏要去烧香,所以没喝,只准备端碗,“我以饭和你们碰杯得了。” 志远的,仍然是一杯北冰洋。 但是,奇怪的是,林清屏端起碗的瞬间,手里一滑,碗竟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与此同时,志远手里也空空的,他刚端起杯子的瞬间,杯子从手里滑落了,同样摔得稀碎,饮料撒了一地。 林清屏和志远两个人都愣了片刻,看着空空的手,不知所措。 粱嘉琦赶紧笑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啊!” 林清屏渐渐缓了过来,点头,“嗯,碎碎平安。” 但志远知道,他妈心里焦虑得很。 就从吃饭这一刻开始,他妈就在不停看时间,尽管他说了不止一次,“妈,时间还早呢,天还没黑,还亮着呢!” 可没有用,他妈还是不停地看。 就这般焦虑着,好不容易终于熬到晚上九点多,电视里的春晚演得热热闹闹的,林清屏再也坐不住,起身提了篮子,“我不等了,现在就去吧……”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巨大的敲门声,急切又紧密。 第267章 林清屏,我回来了 “这么晚是谁?”志远一边说一边去开门。 只有林清屏,站在原地,手里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门开,外面站着两个穿军装的人。 林清屏眼前一黑,晕倒了。 志远正在问,“请问你们找……” 话没说完,听见身后“咚”的一响,回头一看,顿时吓坏了,他妈整个人居然就倒在了地上。 他也顾不得门外两个穿军装的了,跑过去,把林清屏的头扶起来大喊,“妈!妈!” 门外站着的人相互看一眼,有点尴尬。 粱嘉琦一边过来看林清屏,一边问他们,“请问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 “我们……”门外的军官看着门内这一切,有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你们进来说吧。”志远小小年纪,此刻很有这个家主人的意识,林清屏晕倒了,只有他能做主了。 “我们先把她送去医院?”其中一位军官问。 粱嘉琦忙着给林清屏掐人中,又给她闻什么药的,林清屏这会儿终于悠悠醒转,凝视着门口的两个人,眼神散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有话你们就说吧,我受得住。” 志远很惊讶地看着她,难道她知道这俩军官要说什么? 那军官脸色于是更加为难了。 林清屏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下意识抓住了志远的手,紧紧的,抓得志远都疼了,但是志远不敢吭声,更不敢把手收回来。 “两位首长,有话就快说吧,这样钝刀子磨人,更难受。”林清屏苦笑,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志远似乎也懂了,下意识和林清屏靠在了一起。 这两位首长,其中一位是林清屏认识的——吕教员。 “吕教员,您说吧。”林清屏催道。 吕教员神色凝重,叹道,“林清屏同志,虽然,你和顾钧成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但我们还是想来通知你一件事,顾钧成同志受伤了,现在送到了首都军区医院,此刻正在做手术。” 林清屏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气血一涌,差点又晕了过去。 但,这一次,她牢牢稳住了。 “我……我现在就过去。”她大声说话,然而,发出来的,却是极微弱的声音。 她想要立刻站起来,一用力,却又坐回了原地。 双腿是抖,手是抖的,她怎么去? “妈,你在家里休息,我去看看吧。”志远扶着她说。 林清屏这才发现,志远一直撑着自己。 她眼泪一涌,摇摇头,“我去吧,志远,扶着我起来。” 粱嘉琦站在她身边,原本想扶一扶她的,但看着她和志远两个人紧紧相依,相处支撑的画面,脚步钉在了原地,仿佛动不了…… “林清屏同志,那辛苦你了,我代表学校和部队,谢谢你!”吕教员和另一位军官上前来扶住她,“其实,我们只是来告知你这件事情,你不用去医院的。” 林清屏摇摇头,“不,我要去,我还是去吧。” “妈,我也要去。”志远拉住了她的衣服。 林清屏回头看他,志远眼神异常坚定,“我要去,妈!” 林清屏终于点点头,“好,去,我们都去。” 志远回头对粱嘉琦说,“梁叔叔,那麻烦你替我们守家了。” 粱嘉琦苦笑,“好,我在这里帮你们守家。” 车,将林清屏和志远迅速送到了医院。 顾钧成这会儿正在手术室里,林清屏和志远只能在外面等,吕教员等两位军官也和他们一起等。 林清屏没有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两辈子当军嫂,她早就有这个自觉,该她知道的,他不会瞒他,不该她知道的,她不能知道。 林清屏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志远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生怕她担心,小声叫她,“妈……”叫了后,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林清屏呆滞的眼神微微一动,和志远的目光相遇,她忽然就抱住志远哭了起来。 很多很多的眼泪,压抑的哭声,像是憋了一个世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志远大人似的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她,“妈,别担心,这里可是首都的医院,顾爸一定能治好的。” 志远真的很理解林清屏,因为,他的父亲,也是光荣牺牲的。 他不希望顾钧成和他爸一样。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他其实很爱他顾爸的,但是,顾爸对不起林清屏,让林清屏难过,他站在了林清屏这边,但他心里还是会挂念顾爸,也放不下顾爸…… 他给林清屏的安慰似乎并没有用,林清屏还是在哭。 哭了好久,哭到对面的两位军官叔叔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好。 林清屏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对志远说,“对不起,志远,吓到你了。” 志远摇摇头,贴着她,“妈,你别担心,没事的。” 也不知林清屏信不信,反正她机械地点了点头。 志远见她这么难过,忍不住问她,“妈,你不生顾爸的气了吗?” 林清屏被问得一愣,摸了摸志远的头,冲他淡淡一笑,缓缓摇头。 只是这笑,分外惨淡就是了。 她当然不生他的气……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生气的,也不了解真相,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 从他说他七八年的时候回来过那一次。 她记得婆婆刘芬说过,陈夏结婚的时候,他在外面执行任务,家里人都不敢告诉他,是瞒着他的,他自始至终都没回来。 这个问题,不是婆婆撒谎,就是顾钧成在撒谎。 她并不能确定,撒谎的人是谁。 但是,她问他“你七八年回来过没有”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竟然要把陈夏支开回答。 为什么要支开? 她心里是怀疑的,当然,也只能是怀疑。 后来,他要和她离婚。 离婚前来学校见她,非要拉着她在操场走。 当然,可以理解成,他愧对她,想多渐渐她,甚至,还可以理解成,他对她有感情,对陈夏也有感情,但他选了陈夏。 尤其,当他让她踩在她肩膀上爬进宿舍时,她在他眼里看到的光,和他们俩最好的时候,并没有差别。 但此时,她仍然只是怀疑。 这是他们的第五个年头了…… 但她也不敢确定,毕竟,重生一回,很多事都改变了。 可不管是哪一个可能性,只要他觉得离婚,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那她便离就是了,她配合就是了…… 真正确定她的怀疑和猜测,是那日顾有莲家失窃,她打开了那封信…… 那封曾经在上辈子写给她的遗书,这辈子没有给她,而是给了顾有莲。 信里写道:姐,此去生死未卜。已和林清屏离婚,无论我是否归来,都让她随心随意,自由来去。 那时,她捧着这封信,哭了个天昏地暗。 难怪顾有莲最近总是在她和粱嘉琦之间设置“障碍”,她是在等她弟回来,她还是想给她弟留一个后路,如果他归来,至少她弟还有和林清屏修复的可能。 自从看了这封信,她便日日在惴惴不安里。 原本以为,重生一回,定能改写命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自信,她可以改变的很多很多,唯独生死,她左右不了…… 上辈子她从来没有和顾钧成有过幸福的时刻,她讨厌他讨厌得不行,所以,他走的时候毫无牵挂,而这辈子,她说过,她不能没有他…… 所以,他干脆早早把自己从她的生活里摘除吗? 可是,她仍然渴望,他能在某个清晨和黑夜,推开门,皮肤晒得黝黑,一身风尘仆仆,和她笑,对她说:林清屏,我回来了。 她在日历上画了个圈。 志远问她,这是什么日子。 她不能告诉志远,这是他顾爸上辈子牺牲的日子。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在漫长的生命里,她一个人艰难跋涉,没有一个家人是真正为她撑腰的,没有一个家人关心她累不累,痛不痛。 有一年,她忽然想起了他,去他墓前,给他带了一束白菊花。 那一日,她在他墓前坐了许久,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她的委屈,她的辛苦,她遭遇的不公,她在一堆男人堆里公平竞争,争取自己一席之地的艰难和遇到的羞辱…… 这些话她不能跟任何人说的,也不能跟志远说。 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像一个容器,里面装满各种各样的情绪,好情绪容易挥发,坏情绪却越积越多,当实在装不下的时候,就会溢出来,人就承受不住了。 但那日,她把她的坏情绪都倒了出来,不用顾忌,不用害怕,倒不是因为和顾钧成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他反正已经不在了。 后来,她才知道,网上的人把这个叫做树洞。 她把她不能与人言说的,全都倒进这个树洞里,埋起来,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是她满血复活的时候。 再后来,顾钧成就成了她的树洞。 她那日看见墓碑上写着他的生卒年。 于是,就牢牢记住了这个日子。 每到这个日子,她就带上一束白菊,有时候还会带一瓶酒,在他的名字前说说话,喝点酒,然后回家,再去面对所有的风雨与繁华。 这一世,她记了好多年的那个日子,还没有到来。 她恨不得把那一页从日历上删除。 但是,没有用。 她只能把它圈在日历上,日日祈祷,只盼望那一日,有人平安,日日平安。 她从来不去拜佛的,今年也打定主意去烧头香,希望能保他平安。 现在,他在那个日子之前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又或者,既哭又笑吧…… 他还活着。 这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他受了很重的伤,重到,这个手术,林清屏从十点钟就坐在手术室外的,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手术室的门,还没有打开。 那个时候的医院,医生通道和病人通道还没有分开。 她只看见一群又一群医生往手术室里赶。 第268章 不是家属了…… 一张带血的纸,像是折成了四折。 已经被血糊透了。 林清屏依稀觉得眼熟,但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因为被血黏住,她想把它展开来都很难。 她翻来覆去地看,那也只是一张被血染红的纸,直到她看见一片血色中,隐隐有更深的红色。 她盯着那几缕深红辨认了好久,突然醒悟过来:这好像是她上次遇险的时候用血写的求救信号…… 怎么会在顾钧成这里? 而且还在他身上? “你们在哪发现的?”林清屏轻轻捏着这片染血的纸。 “在他贴身的上衣口袋里。”年轻军官说。 林清屏握着纸片,无言了。 这东西为什么到了他手里他却从来不跟她说,还把它戴在身上? “请问……是你的吗?”年轻军官见她脸色有异,问道。 林清屏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戴着。” 没有隐瞒,她把这个东西的来历都告诉了这位年轻军官,也是证明,这张纸确实对部队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年轻军官却忽然说了句,“我们有的战友执行任务,有时候会把重要的东西贴身带着,算是个……” 他有所顾忌,没有接着往下说,还回头看了眼领导。 算是护身符吗? 林清屏大致猜到,眼睛再度一酸。 身边的志远却伏在她耳边悄悄说,“我爸的遗物里,就有他身上带着的一样,绣着我妈名字的手绢……” 林清屏低头,志远的眼眶通红,眼里也泛着泪光。 林清屏将他一搂,娘俩抱头,默默流泪。 终于,手术室门开。 医生们纷纷出来。 林清屏看着医生一个个走过,心里绷得紧紧的,恐惧,将她牢牢笼罩,唯恐会推出来一个盖白床单的人……、 但没有。 最后一位出来的医生叫“顾钧成家属。” 林清屏双脚发软,是靠着志远的支撑才走到医生面前。 “病人伤情严重,已经送进重症监护室……” 林清屏只听见重症监护室几个字之后,脑子里就开始嗡嗡了,后面医生还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只看见吕教员一个劲在点头。 重症监护室…… 那就意味着命保住了。 等医生离开,志远紧张地握着林清屏的手,带着喜悦,“妈,你听见了吗?我顾爸第一关闯过了!医生把他救活了!妈!你听见没?” 林清屏抱着他,眼泪噗噜噜直掉,“听见,我听见了,志远,我听见了。” 人进了重症监护室,按照医院的规定,家属是不可以陪的了,甚至,现在还见不到。 因为他重伤,医院以救人为先,没按流程走,所以,还有手续没办完,而前期要签的字、要办的手续,都是吕教员给办的。 林清屏于是去了医生和护士办公室,听他们给她说顾钧成的情况以及她好需要签哪些字。 听医生说,顾钧成这次伤在脑袋,很危险,现在做了手术,后续恢复情况怎么样,并不乐观。 林清屏也是此时才知道,我们的重症监护室建设工作才刚刚起步,这家医院也是才投入使用不久。 但,好歹是有了,顾钧成的恢复又多了一层保障。 然后,就拿给一叠纸,要家属签字。 林清屏拿起笔刚要签,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不是他家属了…… 她茫然…… 转头还是把笔给了吕教员,“首……首长签吧!” 如果顾有莲来了就好了,姐姐也可以签的吧。 其实林清屏的手一直抖得很,握笔都不太能握得住,把笔递给吕教员的时候,手也一直在抖。 吕教员以为她害怕,字签不下去,没多想,接过笔就签了。 手续都办完以后,再在医院待着就没有意义了。 吕教员他们安慰了她许多,努力宽她的心,而后便离开,回去工作了。 林清屏和志远都一夜没睡,此时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不知所措。 志远却记得军官伯伯的话,牵着林清屏的手,小声说,“妈,我们回去吧?这里,我们也帮不上忙,要休息好,把自己身体养得好好的,才能在顾爸醒来后更好地照顾他。” 林清屏叹了一声,道理是这个理,只是,心里总是不安。 看着志远期待的眼神,林清屏终是点点头,答应回去,不管怎样,顾钧成的命,现在算是暂时保住了。 回去的路上,志远问她,“妈,刚才为什么要签那么多字呢?那些纸上都写了些什么?” 林清屏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只简单地说,“有些治疗方式要经过家属许可啊,而且,治疗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也都会给家属讲清楚,家属有知情权的。” “可是,如果有的人没有家属怎么办?没有人签字,就不治病了吗?”志远不知想到了什么,问。 林清屏想起上辈子,她就是那个有家属还不如没家属的…… “那也不是,得看病情,医生肯定还是以救死扶伤为先的。” 两人说着话,公交车来了。 到家后,林清屏想起顾有莲抽屉里的那封信,犹豫之后,还是决定不告诉顾有莲了,就算她知道了,连同顾家二老都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还让他们着急担心。 但顾有莲最终还是会知道的,因为,顾钧成出重症监护室,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了,彼时,顾有莲都带着小麦回首都了。 期间,武家的人还到林清屏家里来了,连武老和徐姨都来了。 他们也是此时才知道顾钧成受伤的,还是从武天平嘴里知道的。 梅丽都说,“我们还说,今年过年你怎么不来我们家玩呢,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家伙也不告诉我们。”说的是武天平。 武天平叫屈,“我连那家伙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我们去执行任务不是常有的事吗?” 梅丽当然也只是开玩笑,她自己是军嫂,能不知道军人工作的特殊性? 武老给了林清屏和顾钧成极大的关怀,还给林清屏鼓劲,“一定会醒来的!这家伙,我看好他!我还有任务等着他呢!想要撂挑子,我不答应!” 林清屏笑了笑,对武老表示了感谢。 徐姨道,“行了,我们也不要打扫小林同志太久,她现在本来就忧心,还要强打精神来应付我们。” 武天娇觉得她妈说得对,在林清屏脸上捏了一下,“瘦了一大圈,还要强颜欢笑,难为你了,你好好的啊,瘦成这样,你家顾团长醒来可心疼!” 都是玩笑话,都希望她开心,林清屏知道。 只是她回首重生后跟顾钧成的这几年,他就一直在受伤,这已经是他第三回进医院了…… 前两次有惊无险,她心里都有底,这一次呢? 日历翻到了她画圈的那一张。 醒目的记号,刺得她眼睛疼。 顾有莲在外面叫她了,等她一起去医院探视顾钧成。 林清屏快速出去,和顾有莲在门口汇合。 顾有莲对于弟弟受伤一事,很是伤心了一回,见林清屏还和从前一样待弟弟,又是狠狠哭了一回,还对林清屏道歉,没有把弟弟那封遗书的事告诉她。 至于粱嘉琦,顾有莲现在也没功夫理了,一颗心只悬在弟弟的生死上。 而林清屏和顾钧成以后会怎样,顾有莲更是一字未提,眼下能让顾钧成完好无损地出重症监护室,就是她们最大的希望了。 林清屏如今对于探视那一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每天只有半小时时间,珍贵无比。 她让顾有莲先去的,等顾有莲出来,她才按照医院规定,消毒以后走了进去。 监护室的仪器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嗡声,各种仪器屏幕上的数字与曲线,记录着他生命的信号。 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已经好多天了…… 他的头是纱布包着的,只露出鼻孔和嘴巴,她看不见他的样子,只知道他原本健硕的身体,一日日消瘦下去。 她走到他身边。 无法想象,这辈子还会对着他说这么多没有回应的话。 她不需要树洞了啊!她只要他健健康康,鲜鲜活活地站起来,叫她一声“林清屏”。 “顾钧成。”她这十几日以来,已经和他说了很多很多话了,他都没听见吗?她忍着泪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当然不会回应。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哽道,“一个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知道的特殊的日子,跟你有关,可是,你自己都不知道。” “顾钧成,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最终,却仍然是林清屏泪眼婆娑离开监护室的。 顾有莲还安慰她说,“不管怎样,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瓶子,你说是不是?只要医生没有说他进一步不好,那他就会好起来!” 林清屏无言以对,可医生也说了啊,如果一个月还是醒不来,那他往后醒来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小…… 她和顾有莲都不知道的是,在她们离开医院后的某一刻,护士来查房,顾钧成的手指,微微一动…… 第269章 我喂你喝吧 “是夏夏吗?”顾钧成问,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从他上扬的嘴角,和温和的语气,能听出来,他此刻是如何的满怀柔情。 “不……” 顾有莲要说什么,刚说了一个“不”字,就被林清屏打断了。 林清屏端着鸡汤,假装笑吟吟地问他,“你记得林清屏吗?” “林,清屏?”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很努力地去回忆这个人是谁,但显然也没回忆起来。 顾有莲忍不住了,“林清屏就是……” “算了。”林清屏打算她,“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想不起也没什么。” 顾钧成似乎如释重负,“确实想不起来了……夏夏……” 他叫她。 林清屏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鸡汤呢?”他问。 鸡汤在林清屏手里,但是,林清屏给不出去了,她交给了顾有莲。 顾有莲一脸愁苦,只好道,“在我这里,我喂你喝吧。” “嗯。”顾钧成低声道。 林清屏站在一旁,全程看着顾有莲喂顾钧成喝完鸡汤,心里不知该作何想。 “姐,夏夏,你们大老远来首都看我,太辛苦了,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人。”顾钧成喝完鸡汤说。 顾有莲看一眼林清屏:她弟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清屏也充满疑惑。 顾有莲便和他解释,“你媳妇,林清屏,在首都开了家甜品店,我也在甜品店里上班,现在我们都在首都落脚了,林清屏还在首都上大学了呢!” 顾钧成沉思了一会儿,好像在消化他姐的话,慢慢理出来一条线,“林清屏是开店的老板啊?夏夏和你都在她店里上班?” 他笑了下,“我说怎么问我是不是认识林清屏,我还真不认识,想必是个有本事的人,能让你们两个在她店里上班,在首都落脚,得谢谢她才是。” 顾有莲:…… 顾有莲又气又急,医生这会儿却来查下午的房。 问了顾钧成一些基本情况,医生说他身体恢复得不错。 但为什么会这样? 顾有莲和林清屏也不敢当着顾钧成的面问医生,怕刺激到他,只在医生出去以后,林清屏才追出去问。 她把顾钧成现在的情况说了一下。 医生点点头,表示,他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医生的解释是:脑部受伤导致的记忆缺失。 “可是,他记得他姐,记得他父母,记得他……”林清屏闭嘴了,总不能说他记得前女友吧? “是有这个可能的,记忆缺失不一定是全部忘记,有些人可能全部忘记,但有些人可能只忘记某个或者某些特定的人,某个时间段,这个不一定的。”医生说。 所以,她就成为被忘记的那个了? 林清屏怔在那里,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这辈子当然是比上一世要好的,他没有牺牲,他重伤后活下来了,这是最庆幸的事。 可是,他却不记得她了…… 这是命中注定吗? 她和他的缘分只到她画圈的那个日子? 他醒过来,他的记忆中便不再有她。 “他……会好起来吗?会再记起吗?”她问医生。 医生也没能给她准确的答案,只说有些人会重新记得,有些人也不一定,但多跟他说,多刺激他的记忆,也许有帮助。 末了,医生还告诉她,顾钧成现在的身体状况总体来说恢复得不错,而且他身体素质好,恢复速度也快,只是有一点,他的眼睛,暂时失明了。 医生也承诺,会竭尽全力帮他恢复,但给不了百分百的承诺,相反,医生的信心还不大。 林清屏整个人都很混乱,回到病房再见到他,心里难受得很,却也恨不起来,要恨,只能恨命运弄人,记不得她了,也不是他所选择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连陈夏都记得,却记不得她,也难免让她觉得,她在他心里并没有陈夏重要。 这个想法一起,她又很自责,他都是从阎王爷手里逃出来的,眼睛还很可能看不见,她怎么还有这么自私的想法? 脑子里一团乱麻,回到病房。 顾有莲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了。 林清屏站在一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夏呢?”顾钧成忽然问。 林清屏心里很抵触,不想上前,她不是陈夏。 顾有莲也不知道怎么说,想到林清屏之前好像表露出来不想让她弟知道她是谁,也不点破了,模糊带过,“来了来了,她刚刚去医生那里了。” 顾钧成便轻声笑道,“夏夏来了怎么不说话呢?是医生说我不太好吗?” “不是!”林清屏脱口而出。 说完又懊恼,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怎么就应了呢?他叫的是夏夏啊…… 可是,她好像也做不到不回应他这句“医生说我不好”。 “你好好养着吧,医生说你体质好,恢复得很快。”林清屏快速的,不带感情地说。 顾有莲暗暗叹息,也不知道该怎么破眼前这个局面,只和她弟道别,叮嘱他安心养身体,顾钧成说,“知道了,姐,夏夏,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顾有莲应了声“好”,林清屏没有吭声。 回去的路上,林清屏把医生说的话跟顾有莲说了,顾有莲更加发愁,“你说,他怎么就单单把和你的日子忘了呢?你那么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清屏也想问啊…… 两人愁容满面回了家,顾有莲却收到杜根那边拍来的电报,说是杜根被机器绞伤。 顾有莲愁死了,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弟这边还一团糟,杜根又受伤了,就电报几个字,也看不出是怎么受的伤,伤得如何了。 顾有莲拿着电报去找林清屏,满怀歉意,“瓶子,姐知道,我们顾家有你,是多么幸运的事,你对顾家、对成子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记得,现今这个情况,成子变成这个样子,我原本也不好意思跟你开口,但实在是没办法……” “姐,你是想要我照顾顾钧成吧?”林清屏知道她的来意。 顾有莲叹气,“我就过去看看,如果伤得不重我就回来,如果伤得重,我可能要的时间就长一些,成子的事,我知道对不起你,就当姐欠你这个人情,下半辈子,只要你需要,姐做什么都愿意……” 第270章 剪不断,理还乱 林清屏当晚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入梦时,眼前也全是顾钧成的脸。 梦见他还在边疆的时候,她大包小包地去看他,他在火车站来接她来着,看见她出来,黝黑的脸上堆满笑。 她兴奋地朝他跑过去,跑得身上的包袱颠得她疼,却见笑容满面的他喊出来一声“夏夏”…… 梦,便在此刻醒了。 无论是梦里还是她醒来后的梦外,心里那凉到彻骨的痛,都无比清晰。 第二天,顾有莲便坐上南下的火车去看杜根了,首都的一切都落在了林清屏身上。 下午才是探视时间,林清屏趁时间没到,去了一趟老郑店里。 自从陈夏在老郑店里干活,林清屏就没有再来过,那时她交代顾钧成,给她店里送货的人不能是陈夏,否则,她就不从老郑这里进货了。 她猜想,顾钧成当初应该是转告了的,后来,再往她店里送货的人,果然不再是陈夏,自那以后,她也再没见过这个人。 她想了一夜,还是决定来找陈夏。 她是重生的,这一辈子的人生算是她偷来的,她记得自己重来一世的初衷,她是想报答顾钧成。什么脱离娘家掌控,什么过一次暴富的人生,她都无所谓。 赚钱暴富,是她上辈子已经做过的事,和娘家斗智斗勇,并没有什么乐趣和意义,她希望的这一辈子的唯一不同,就是顾钧成好好活着,能有幸福到老的人生,其它的事都是附加在这个意义之上的。 如果,这个陪伴他幸福人生的人不是她…… 那也是可以的。 这是她一夜没睡,说服自己的结果。 所以,她来了,来找陈夏,那个他真正记在心坎里的人,那个,他忘记了她这个两世妻子,也不会忘记的人。 然而,当她到老郑店里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那个总是守在柜台后的陈夏,换了个年轻小伙子,就是常来店里送货的年轻人。 小伙子见到她很热情,跟着顾有莲叫她瓶子,“瓶子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林清屏往他身后扫了一眼,没有陈夏。 “我来……找人。”她犹豫着说。 “找郑哥吗?”小伙子嘿嘿笑,“他在老家呢,没来首都,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你们店里……原来有个女店员的呢?”林清屏说出这句话来都挺艰难。 “女店员?”年轻人回忆了一下。 “姓陈。”林清屏忍着心里的难受点道。 “哦!我想起来了!”年轻人一拍脑袋,“不干了。” “不干了?”林清屏惊讶不小。 “嗯!年前就走了,说有工资更高的地方请她来着。” “那,你能联系到她吗?” 小伙子摇摇头,皱眉想了下又道,“不过,我可以问问,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哪,或许别人知道,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好,打听到你就告诉姐啊!” 林清屏匆匆走了,她还得回家一趟,探视时间马上要到了,她得带着汤去看望顾钧成。 就算,尽一下心吧…… 总之,自打顾钧成入院以后,她这心里脑子里就没清明过,一直乱糟糟的,全凭直觉走一步看一步。 顾钧成,真是她重生后唯一理不清的元素。 对于她来说,赚钱不是多大事,对娘家人该是什么立场,对学业、对同学、对志远、对其他所有人和事是什么态度,她都清清楚楚,唯独这顾钧成,剪不断,理还乱。 回到家中,就已经闻到汤的香味了,是她走之前用最小的煤火慢慢熬着的,只交代了志远一句,看着水别干。 这会儿回来,水刚刚好,志远则捧了一本书,坐在汤锅前,尽职尽责地守着。 “妈,你回来了?”志远说。 “嗯,一个人在家还好吧?”林清屏开始盛汤,把汤舀出来,三分之一放进保温桶里,剩下的用碗装着,留给家里人晚上吃。 “我能有什么不好啊?我不早就能一个人在家了吗?我都长大了。”志远合上书说。 林清屏笑了下,“知道你能干。” 笑容都是虚的,飘在脸上,在心里没有根。 “妈,你要去看顾爸吗?”志远问她。 林清屏被问得愣了一下,不然还能怎样呢?陈夏也找不到,只能她去了。 就当是,完成顾有莲的嘱托吧。 她对自己这样说,好像是在给自己去医院看望顾钧成找借口,她自己也知道是借口,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当保温桶里的汤装满,她盖上盖子,点点头,“嗯,我去看他。” “妈,我也去好不好?”志远站起来,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志远只跟着她去看过重症监护室里的顾钧成,自从顾钧成醒过来,志远还没去过医院。 按道理,是要他去看看的,但是,他还不知道顾钧成把她忘了,到时候多尴尬?万一顾钧成把他也忘了呢? “志远,你还是留在家里看家吧?”她试着劝他。 “那……我明天要上学了,我只有星期天休息。”志远低下头。 看着志远这个样子,林清屏又不忍心,想了想,对他说,“志远,你顾爸现在病着,脑袋受了伤,有点不太认识人,如果他认错了你,你不要惊讶,也不要难过。” 志远很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林清屏带着他去了医院。 顾钧成正在打吊瓶,躺着,也不知道是清醒的还是睡着的。 两人悄声走到他床前,他还是有了动静,叫了声,“姐?” 原来是没睡着。 “顾爸。”志远好久没见他了,应该说好久没见活生生的他了,听见他说话无比高兴,抢着回答,“姑姑去姑父那里了,我和我妈来看你。” 志远还挺懂事,知道不把杜根受伤的事说给顾钧成听。 顾钧成听他说完,语气里带着狐疑,叫了一声,“志远?” 志远原本见他纱布蒙着眼睛,又有林清屏说他顾爸不太认识人在前,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听得他叫自己名字,不由大喜,“是我啊,顾爸,是我!” 站在志远身后的林清屏愕然,原来,真的只是不记得她了? 第271章 你不是夏夏? 不过,志远确实也是在顾钧成和她结婚之前就存在于顾钧成的记忆里了,当年,陈夏和顾钧成悔婚,有一部分原因不也正是因为志远,而她不想当后妈么? 眼前,志远已经亲切地拉着顾钧成的手,和他说开了,他也有应有答。 但他在应答间,总把蒙着纱布的脸往门这个方向扭转。 林清屏猜测,是想知道他想见的人为啥还不出声。 果然,只见他和志远说了一会儿话以后,就问志远,“你一个人来的吗?” 这话啥意思还不明白吗?刚刚志远都说了,和妈一起来的,这属于技术性转话题啊? 志远马上道,“我和我妈一起来的!” 志远把林清屏推到前面,笑着说,“我妈给你炖了好喝的汤。”显摆他妈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表功,“我也看了很久的火呢!” 他伸出手指头,“两个小时。” “辛苦你了。”顾钧成这句是对志远说的,然后又说了一句,“谢谢你,夏夏。” 林清屏站在他面前,苦笑。 夏夏…… 你可知道,志远口口声声的“我妈”绝不可能是你的夏夏,你记得夏夏,却忘了你的夏夏是如何讨厌成为志远的妈吗? 志远也愣了下,但马上就纠正他,“爸,你说什么呢?是我妈来看你,跟那个姓陈的有什么关系?” 顾钧成也是一愣的表情,显然被志远的话给弄迷糊了。 志远有点生气,他不喜欢陈夏,而且,跟顾钧成结婚的人明明是林清屏啊!难怪他妈说顾爸不认得人,原来是不认得林清屏了!不认得林清屏也就算了,居然把林清屏认成陈夏?叫他怎么不生气? 不过,他又想了下,他顾爸现在是脑袋受伤了,也不忍心苛责,只好好地跟他顾爸解释,“爸,你脑子不好记错了……” 志远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这句话怎么不对劲,感觉像在骂人呢? 于是志远又换了个说法,“爸,你现在脑子有问题……” 嗯?怎么回事?更像骂人了! 志远偷偷瞟了眼顾钧成,看看他顾爸有没有生气,还好还好,没有生气,没有…… 志远轻了轻嗓子,小心赔罪,“对不起,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钧成反正僵着一张脸。 “爸。”志远郑重其事把林清屏推到顾钧成面前。 林清屏其实在犹豫,想要像前一天一样,让志远别说出真相来,但是,志远不像顾有莲,他有他的坚持,完全不管林清屏的暗示,口齿清楚地一字一句告诉顾钧成,“这是我妈,林清屏,也是你媳妇儿,是你给我找的妈!” 顾钧成怔然,像是完全被这番话震惊了。 志远给了时间让顾钧成去回忆,然而,良久过去,顾钧成也没能给出反应。 空气里只剩下尴尬,属于林清屏的尴尬。 “爸,你想起来没有?”志远等不了了,追着问。 顾钧成动了动唇,看不见面前的人,但他知道,这个人站在他面前,“所以……你不是夏夏?” 林清屏笑了笑,心里涌起苦涩,她当然不是。 “她不是那个陈夏!”志远快要气得跺脚了,“她是林清屏,姓林,林清屏,是你媳妇儿!你找自己找的媳妇儿,你给我找的妈!” “是吗?”顾钧成质问的语气,表明着他的不相信。 “当然是!”志远好气啊,“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原来你就是林清屏。”顾钧成仿佛艰难地从这些信息里提取到能让他清晰的,“是在首都开店的林清屏?我姐和夏夏都在店里上班?” “对,我妈可厉害了,开了好多店,姑姑是在店里上班,那个姓陈的可没有。”志远说起林清屏就一脸骄傲。 顾钧成点点头,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是我媳妇?” 这语气,完全并不想她是他媳妇的样子。 林清屏哽在那里,接不上来。 但她错了,顾钧成没有想不承认,只是质问了她一句,“你很有钱吗?” 林清屏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确实算有钱吧。 “嗯。”她如实回答。 “难怪……”顾钧成一副恍然的样子,“所以,你使了什么法子?让我和你登记结婚的?是给了我家父母很多钱?还是以让我姐在你店里工作为条件?” “呵……”林清屏笑了,原来,他把她想成这样的人了。 他还觉得自己猜得很对,继续说,“不然,我和夏夏是有婚约的,我怎么可能悔婚娶你?” 先不说林清屏如何难过,志远已经先炸了,“爸,你只是脑子病了,怎么还能变蠢了呢?我妈那么有钱,又漂亮,还是首都大学的大学生!喜欢她的人多得是!怎么可能还要使法子和你结婚?明明是那个姓陈的悔婚的好不好?她不愿意嫁给你,你才和我妈结婚的!” “夏夏悔婚?”顾钧成听了眉头微微一皱,转瞬,似乎又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给夏夏家里钱让他们悔婚了?是的,我明白了,夏夏父母和兄嫂都是贪钱的人。” “啊——”志远真的忍无可忍了,他顾爹怎么这样啊! 林清屏的手按在了志远双肩,让他别急躁,她自己淡淡地笑着,“顾钧成,你不用多虑,我的确,曾经是你媳妇,但是,现在不是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所以,我们究竟是怎么结婚的,已经不重要了,你放宽心吧,我不会约束你什么的。” 他说她使了法子才与她结的婚,这句话原本也没错。 她的法子就是——重生了。 她重生回来第一天,顾钧成就要跟她离婚,是她,各种耍赖和威胁,才让这段婚姻得以延续。 所以,她的确是使法子了。 上辈子是没有陈夏这个人出现的,她重生回来,村里就多了个陈夏,没准,他就是看见陈夏了,才想和她离婚的,她偏不答应,用责任把他绑住。 这些事,在过去几年他们好的日子里,她几乎已经忘了,现在却无比清晰且深刻地浮现在心里。 第272章 等你老了,什么都不用做 志远听见她这段话都懵了,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清屏却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和他微微一笑,“志远,别说了,你顾爸现在病着,你把汤喂给他喝吧。” 志远真的气哭了,抹了抹眼睛,从林清屏手里接过盛出来的汤,拿了个勺,舀了一勺,喂到顾钧成嘴边,“你喝。” 顾钧成却道,“给我吧,我自己来。” 志远心里有气呢,听他这么说,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把汤碗放在他手中,闷闷地问,“你能找到你的嘴巴吗?” “嗯。”顾钧成端着碗,试着凑到嘴边,一口气给喝了。 “给我!”志远气鼓鼓的,可还是把顾钧成的碗接了回来。 林清屏觉得自己在这也挺没趣的,笑了笑,“你们父子俩说说话吧,我去外面等你们。” 她心里沉甸甸的,走出了病房。 站在走廊上,隐约听见志远在跟他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她索性离开了科室,去住院楼外面的花坛边等。 终于,志远下来了,手里拎着保温桶,一边走一边抹眼泪,看见她以后,马上不抹泪了,露出笑容来,叫了一声“妈。” “嗯,我们回家吧。”林清屏牵上了他的手,只字不提与顾钧成相关,也不问他在病房和顾钧成说了什么。 两人沉默着走向公交车站,志远的手,小小的一只,被她握在手里,暖暖的温度从他手心里传到她掌心来,这样走在路上,莫名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志远啊……”她轻道。 “妈,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不认你了呢?”志远始终愤愤不平。 在他心里,林清屏那么好,对他和他顾爸都那么好,比那个姓陈的好一万倍,为什么他顾爸会记得姓陈的,把他妈给忘记了。 林清屏心里酸酸的,但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啊…… 她摇摇头,苦笑,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个孩子说婚姻的无奈:这世上的婚姻,且不说顾钧成是脑子受伤把她忘了,有些男的,明明都记得,记得谁是自己老婆,记得自己和老婆共同患难过的日子,要出轨的时候,还是一样的出轨,所谓的夫妻情分抵不过一夜欢愉。 “妈,你放心。”志远再如何忍着不哭,也只是个小孩,绯红的眼眶是瞒不住人的,“现在顾爸还没完全好,等他好了,我会努力让他想起来你是谁,我们是谁,我会让知道,我们是一家人的。” 说完,他又担心地看着林清屏,“妈,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如果你很生气,不想再要他了,我……我就不劝他了,我站在你这边。” “为什么呢?志远?”林清屏记得,上辈子自己对志远不好,志远之所以会来看她,会把她当个亲戚,是因为顾钧成的缘故,对于志远来说,顾钧成应该是他更亲密的存在,也是他的偶像,她记得,志远小时候就喜欢玩木刀木枪,想要成为他父亲和顾钧成那样的英雄。 可他,却处处站在她这边,是因为,这辈子她对他关爱多了吗? 志远却道,“因为,顾爸有很多很多人爱他,他爸爸妈妈、姑姑、小麦,他有一个很好的家,还有那个姓陈的,但是你没有,你只有我。” 林清屏心里忽然特别特别酸,好一个“你没有,你只有我”。 如果重活一世,只能收获一个志远,那也是值得的。 “哦,你还有二姨,可是二姨很忙,很少回家。”志远红着眼睛看着她,“你别怕,我会在家里陪你的,你晚上回来,我就去街口接你,等我长大了,能赚钱,我就给你养老,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在家里天天玩儿,我给你钱花。” 林清屏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哪里有这么好的孩子啊! 比她亲亲的侄儿侄女不知道好多少倍! “志远,那可说好了,你不能跟别人跑了。”她伸出一个手指头,脸上泪痕斑斑,“我们拉钩。” “嗯!拉钩!一百年都不变!”志远抽出手来,伸出小指,郑重其事地和她拉钩。 “走吧,我们回家了。”林清屏牵着志远,加快了脚步。 第二天是周一,林清屏和志远都要上课,不可能再给顾钧成在家里炖汤,林清屏便让赵大姐在店里炖好,她下了课去拿,只是,下午也有课,等她拎着汤到医院的时候,探视时间已经快结束了。 她敢在最后十来分钟进的病房,跑进去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 没有第三个人在中间调节气氛,她还真的有点尴尬了。 “顾钧成,起来吃东西吧。”她说,把保温桶放在了床头柜上。 顾钧成并没有动,“其实你可以不必来了的。” 这样冷漠的样子,搞得本来做好心理建设的林清屏有点恼怒。 她这几日,幽幽怨怨的日子,也算是酸透了,心里憋得不知多难受,这会儿忍不住就冲他道,“你以为我想来吗?不是你姐交代我,我会愿意来?你别忘了,我们可是离婚了的!” 顾钧成便不吭声了。 林清屏心里冷笑了一声,原来这个人吃硬不吃软的,好好跟他说话,他劲儿劲儿的,没个好声气,他反而老实了? “起来吃东西!也不是我炖的,你别自作多情,是赵大姐炖的,赵大姐是和我、你姐一起开店的人,人家炖了一下午,放了药材的,只适合你喝,你不喝只能倒掉了,浪费粮食,可不是你们老顾家的作风!” 林清屏一顿输出,顾钧成又不吭声了,但也没有抗拒不吃的意思。 “起来吧。”林清屏道。 顾钧成倒是打算坐起来了,但是林清屏看他还是起得有些困难,伸手去扶他,结果他一躲,居然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生怕和她有了肌肤之亲。 “你有病吧!”林清屏直接又开骂了,“你全身上下有哪个地方是我没看过的?我还稀罕碰你了?我都碰腻了好吗?” 好吧,林清屏这一顿输出,把顾钧成的脸给搞红了。 第273章 不知羞 顾钧成憋了半天,即便蒙着眼睛也能看见他耳根的红。 他冷着语气说她,“你一个女人,怎么能说这样不知羞的话?” 好嘛,又变回去了! 她刚重生回来那会儿,他就总是这样说她,后来,他也被她带着“不知羞”起来,现在又倒回去了。 林清屏冷笑,“我就是这样不知羞,如果我告诉你,你从前就喜欢我这样不知羞,你会怎么样?把你自己的脸皮割下来吗?” 顾钧成:……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你就是这样会骗人的吗?所以把我家人骗得团团转?” 林清屏都不想说什么了,心里憋着一股气,左右看看,这个病房里其他两个病友已经出院了,就他一个人,病房门她刚进来的时候还是关了的。 她猛一低头,就吻在了他唇上。 一开始,是赌气。 反正,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随便她折腾呗! 后来,她咬着他的唇瓣,眼眶渐渐湿润。 就当,是告别吻吧。 顾钧成,把你照顾到出院,我就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也当是还了你上辈子对我的好了,我们到时候,就再也不见…… 她磨蹭了他许久,但他都一直很僵硬。 她心里很是难受,眼睛酸胀得厉害,不过,他此刻看不见,她流再多的泪,他也不知道。 也幸好他不知道…… 她不希望,留在他心里的印象,是她的脆弱。 哪怕是不知羞,也比脆弱好…… 所以,在她离开他的唇时,又恢复了她的不知羞、不在乎的样子。 面对他涨红的耳根,紧抿的双唇,她压着心里的痛,眼角全是泪,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语气,“姓顾的,我就是这么不知羞啊!” 说完,她把不知羞进行到底,甚至,伸手摸了一把他。 结果…… 发现他某个地方那熟悉的硬度…… 她呵呵一笑,带着嘲讽和冷笑,“顾钧成,你这不知羞的程度,不比我差啊!” 顾钧成这会儿有点恼羞成怒了。 林清屏的手堵在他唇上,不让他说,“不用你说,你也不用生气,我马上就走。” 她把鸡汤和鸡肉都盛了出来,递给他,“喝吧,我不会喂你的。” 倒也不是她不愿意喂,而是,他让吗? 她像志远那样,抓起顾钧成的手,把碗放到他手里,催他快喝。 他犹豫了一下,一副喝药的架势,把一碗汤喝完了,里面还剩下好些肉。 林清屏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手拿起肉就往他嘴里塞。 他明显愣了一下。 林清屏不带一点好脾气,命令式的语气,“快点吃,我要走了!别和我磨叽!我也没时间和你磨叽!” 顾钧成应该是想说话,但是嘴一张,就被林清屏塞进去一块肉,连肉带骨头。 顾钧成愣在那里,有一点林清屏是绝对把握得准确的,顾家没有浪费粮食的人,顾钧成不可能把嘴里的肉吐出去。 他含在嘴里一会儿,还是嚼吧嚼吧给吃了。 林清屏手里下一块肉又塞了过来。 就这样,倒是把一碗肉都吃完了。 “我走了,明天见。”林清屏说的明天见,没有一丝留恋和感情。 只是,转过身后,那满脸的湿痕,才泄露了她有多么伤心。 然而,林清屏的明天见并没有兑现。 第二天中午,就在林清屏在店里准备和赵大姐一起炖下午送去医院的菜时,老郑店里那位年轻人来了。 他带来了陈夏的消息。 林清屏想了想,“你带我去吧。” 林清屏和陈夏再一次见面。 她对于陈夏目前在做什么,为什么离开老郑店里不感兴趣,她只问陈夏,“顾钧成住院了你知道吗?” 陈夏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防备,“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顾钧成受了很重的伤,住院了,你不打算去看看他?”林清屏道。 陈夏就笑了,笑得充满嘲讽,“我去不去看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啊?你是他什么人?他都跟你离婚了!” “是。”林清屏正色道,“我一个前妻,我都知道他重伤住院,你怎么不知道?” 陈夏冷笑,“我怎么知道?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林清屏脑子也挺混乱的,不想去想顾钧成和陈夏到底现在如何,只在纸上写下顾钧成住院的医院、科室和床号,“现在你知道了,你去看他吧。” 陈夏奇怪地看着她,“林清屏,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这不是你勾引他重新和你和好的机会吗?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在里面?” 林清屏要怎么说? 她绝对不会在告诉陈夏:是因为顾钧成记不得她这个前妻了,只记得陈夏。 “你去就是了。”林清屏说完就起身走了。 她的任务,算是提前完成了吧? 顾钧成,行吧,还是谢谢你曾经在短暂的一世里给过我的照顾和包容。 林清屏以为自此,医院和顾钧成都和她无关了,没想到的是,武天娇来店里找她了。 原来,武家的人也得到了顾钧成受伤的消息,前往医院看他了。 “他一个人,探视时间除了我们,没有人去看他,你们……吵架了?”武天娇小声问她。 武家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离婚了。 林清屏的重点却不在这里,而在,陈夏没去看他吗? 她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到底没有再瞒好朋友,把她和顾钧成已经离婚的事说了。 武天娇点点头,“那倒也是,没必要再去了,你啊,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 武天娇的立场十分清楚,两个人做不成夫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顾钧成跟她弟是好朋友,她和林清屏是好朋友,各自跟各自的好朋友玩就是了。 “不过,顾钧成好像有点不对劲,他记不得我们了。”武天娇皱着眉说,这才是她来的目的,怎么会忘事呢? 林清屏微微惊讶,连武家的人也不记得了? 看来,他真是把和她结婚后认识的人给忘了,从她开始。 “不会连你也记不得了吧?”武天娇恍然。 第274章 去照顾他 林清屏叹着气默认了。 但是,她在武天骄走以后,又去找陈夏了。 陈夏见了她很是激动,“我说哪来这么大好事,你个狐狸精竟然肯让步?原来,他要瞎了!你竟然要我后半生去伺候一个瞎子!林清屏,你可真会想啊!他好的时候,你把他占全了,他的钱,也全都给了你,现在,他一无所有,一穷二白,还是个瞎子,你就把他让给我了?你真伟大啊!” 陈夏见了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是怨言。 “说完了?”林清屏问道。 陈夏看了她一眼,狡黠的眼神一闪,“没有。” “那你继续。” 陈夏突然笑了,“还有啊,成子哥居然不记得你了?” 陈夏哈哈大笑起来,“林清屏,你居然有今天!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你不是在我面前很嚣张吗?他现在连你是谁都忘记了!只记得我了吧?所以,你来找我去照顾他呗?” 面对陈夏张狂的笑,林清屏只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去?就因为他看不见了?” “不然呢?”陈夏冷哼,“当我傻啊?你不要的,你给我?我是什么?” 林清屏冷着一张脸,“你去,我给你开工资,就当我请你当保姆好了。” 陈夏眼神一亮,“是吗?” “是。”反正顾钧成工资折子是给了她的,哦,对,离婚的时候,她还给了顾钧成,结果,顾钧成给了他姐,后来,顾钧成受伤,顾有莲又给了她。 也就是说,顾钧成的存折还在她这呢,就拿顾钧成的钱请陈夏好了。 陈夏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医院可是只有下午才准亲友探视哦?” “嗯。”林清屏点头,“只有下午,但是,会给你按全天算工资,一直到他出院为止。” 陈夏便笑了,“好像有点划算,不过……我可做不来吃的,我住的地方,是集体宿舍,没有厨房的,没办法带饭去。” “没关系,我这边有人做饭,到时候多做一份,你给顾钧成送去了就行了。”哪怕陈夏是在“节约成本”,她也认了,反正都是顾钧成自己的钱。 陈夏摇头,“我不想到你店里来取,倒来倒去转几趟车,累,你每天给我送到医院来,我在医院等你好了。” 林清屏想了想,“我只能承诺,我没课的时候,给你送过去,有课的话,我让我们店里赵大姐送一下。” “行!那成交,我明天在医院等你。”陈夏高兴地走了。 第二天,林清屏拎着赵大姐煲好的汤,准时来到医院。 陈夏已经在住院楼外等着了,接过她手里的汤就往楼上走,临走还说了句,“就我们这默契的配合,啧啧,谁信你是他前妻?对了,我今天是以家属身份探视吧?家属哦!” 陈夏狡黠一笑,上楼,不忘在林清屏心口扎刀子。 林清屏忽然有些好奇,跟着陈夏去了病房。 顾钧成病房里已经住进来新的病人,陈夏进去后也没关病房门,林清屏站在外面,能将里面看得清清楚楚。 第275章 谁在注视 林清屏拎着保温桶,微微一笑,“那祝福你们。” 陈夏对她的反应感到惊讶,“林清屏,你不气吗?” “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你上去吧,再见。”林清屏转身,拎着保温桶走了。 她是真心的,也许陈夏不会懂,但是,她真的希望顾钧成幸福。 不是说好了吗? 她重生的初衷就是报恩,那真的只要顾钧成一生平安顺遂就好了,他的生命里有没有她,都不再重要。 林清屏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上过住院大楼,只是准点在探视时间出现,把餐食交给陈夏。 后来,她连医院也不去了,因为系里组织她们这个年级出去调研采风,大概要去两个月。 她在最后一次去医院的时候,把这件事告知陈夏,并给陈夏结了之前的工资,“以后就是我店里的赵大姐来给你送。” 陈夏听了这话,扬了扬手里的钱,神采飞扬,“那倒也不必,看在这些钱的份上,我以后就自己做菜给他送吧,毕竟,我是他将来的媳妇儿。” 林清屏听着这些话,只是微笑,“那更好了。” 陈夏也笑,“是啊,等你回来的时候,他应该也出院了,到时候,我们有好消息就通知你,你记得来祝福我们啊!” “好啊。”既然说好了祝福,那就是真正的祝福。 陈夏见她这样,似乎觉得没劲,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挺没意思的,一声“那我走了”,转身就上楼去了。 林清屏也转头回了家。 回到家里,收到一封顾有莲寄来的信,里面细说了杜根的伤情,虽然严重,但还好,手术很成功,现在正在恢复阶段,又问她,顾钧成怎么样了,家里一切可好。 林清屏写了回信,把顾钧成的情况大致回复,拣好的说了,至于顾钧成和陈夏,她懒得在信里写,反正,顾有莲回来就知道了。 只是,她要去调研采风的话,店里和家里就全靠赵大姐了。 她甚至跟赵大姐商量,要不要把店关两个月。 赵大姐没同意。 赵大姐跟着她干了这么两年,也是很喜欢这份事业,“现在店里请着人呢,我忙得过来,早上把俩孩子送去上学,我就可以来店里,晚上再接回来吃饭,我早点送他们回去就行,你不用担心,只管去就是了。” 林清屏心里想着,她的脚步肯定不会仅此于此,等她毕业,就不会一直留在学校附近的店里了,她可能还会倒腾点别的,虽然还没想好倒腾什么,但肯定会就是了。等她这次回来,看看顾有莲什么想法,到时候把这家店交给顾有莲和赵大姐算了,她想想毕业以后的事。 带着这样的思考,她踏上了去调研的路。 去的晋省,离首都倒也不远。 作为华夏文明发源地,晋省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源远流长的文化,特别是地上建筑,几十年后的林清屏到这里旅游时都很喜欢。 这一次去调研的大队伍里,不仅仅只有她们汉语言文学专业,还有建筑专业、艺术专业等等,不同专业的人从不同角度,在深入了解历史文化的过程中交流碰撞,十分有趣,历史文化知识就像雨露,一点点浸润着林清屏的身体,让她焕发出新的生命活力。 她们这一次是深度调研,直接入住当地群众家里,每个地方待十来天,全方位了解当地文化民俗建筑特点等等。 她和钟晓晓被分到同一个家里,住的是炕。 林清屏还是头一回住炕,觉得很新奇,而且,还要跟钟晓晓头碰头睡。 虽然跟钟晓晓是室友,但在宿舍,帘子一拉,就是各自的小世界,还是有个人空间的,这样的住法可就完全没隐私了。 林清屏倒是无所谓,前世创业,什么苦没吃过?在火车站睡座位都有过的。 倒是钟晓晓,晚上睡觉很难为情,总是捧着本书,要等林清屏睡了才肯睡。 虽然林清屏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不方便窥探人家隐私,林清屏只当没察觉,只是,每天更早地睡下,免得钟晓晓熬太晚。 林清屏忘我地投入到调研和发现中,慢慢地,还结识了别的专业新的朋友,日子越来越充实。 一个月以后,他们结束第三个地方的调研,整个调研大队伍暂时放假,允许返校或者回家三天。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选择休假,所以是有需要假期的同学自己买火车票回,林清屏和钟晓晓都回了,林清屏回家,钟晓晓则回学校。 两人结伴上的火车,座位也在一起,没想到的是,这次一块调研的两位艺术系的同学正好坐她们对面。 这下可有话聊了,一路聊到首都站。 因艺术系那两位,一位是男生,一位是女生,男生便帮着三位女生打热水,下车的时候,还帮着她们卸行李。 下车后,男生又叫了一个车,四个人正好坐一车,大家一起拼车回去。 九个多小时的火车,上午上车的,到此时已经是晚上了。 钟晓晓一路都显得很忐忑,到学校以后,男生帮她和另一个女生把行李拿下来后就上车和她们道别,一句话没提拼车钱的事,钟晓晓才明显松了口气。 车上便只剩男生和林清屏了。 此时,林清屏已经知道,男生叫何辛,这一个月见过,但是因为在不同的调研小组,并不熟。 少了两个人,话也就少了,何辛坐在前面,林清屏坐在后面,一路都是林清屏熟悉的景色。 从学校到她家,很近,车一会儿就到了。 她下车的时候,何辛比她还先下车,帮她把车门打开,然后又给她把行李拿出来。 “谢谢你,何同学。”林清屏站在自己家门口说。 “客气了。”何辛把行李给她。 就在林清屏要转身进家门的时候,何辛又叫住了她,“林同学?” 林清屏回头一笑,“何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何辛犹豫了一下,还是从画夹里拿出一张画,“这个,给你的。” 林清屏接过来一看,是一张速写,画的是她,确切地说,是她和当地一位老人在聊天的情景。 画里的她,正在记笔记,表情很认真,画得很传神,一看就是她。 画的落款还写了何辛的名字和当天的时间。 林清屏乐了,“谢谢你。” “那我走了,拜拜。”何辛跟她挥手,重新上车。 林清屏也跟他挥挥手,而后打开家里的院门。 家中亮着灯,志远竟然还没睡吗? 她拎着行李准备进去,却隐隐觉得,夜色里,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第276章 顾钧成,你看得见我吗 她站在家门口,四处一打量,发现就在离她家院门不远的那棵国槐树下,站在一个人,一个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顾钧成。 他确实瘦了许多,但现在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证明已经出院了,而且恢复得不错。 只是他的眼睛…… 当初医院说的,很可能看不见,她走的时候,他的眼睛依然没有拆纱布,陈夏也怨气冲天,说她坑人,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她站在门口,不远不近地看着他。 他站在树下,也是一动不动。 她仔细打量:他没有戴墨镜,一双眼睛看着她的方向,眼眸还和从前一样黑,街灯倒映在他眼中,眸光依然潋滟…… 她有些好奇,直直地问了他一句,“你看得见我吗?” 没有回应。 她放下行李,干脆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我说你呢,你看得见我吗?” 对方还是没说话。 林清屏扬了扬眉:算了,就算看见,他也不认识她…… “你问我吗?”他忽然说。 林清屏都已经转身了,回头,“是啊。” “看不见。”黑暗中,他淡淡地说。 林清屏:…… 不管怎样,林清屏还是挺难过的,他一生最大的抱负就是保家卫国,如果眼睛看不见…… 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不过他看不见,而且,他也不记得她…… 林清屏想要回家了,但看他还是站在原地,心里默叹一声,自己还是太善良! 她转头又问,“你看不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没吭声。 林清屏只能再次叹息,这脾气,万年不改。 行吧,她大发善心,好人做到底,就当积累功德了。 “你是住这里吗?我送你回去吧?”她猜测,他是住在顾有莲家里的,她都出去一个月了,想必顾有莲已经回来了。 “不用。”他冷硬地说。 说完,便转身,手扶在这片住宅院子的栅栏上,扶着往顾有莲那边走。 果然是住顾有莲家…… 她看着他,手摸着每一片栅栏的木块,好像在数数一样,居然准确无误地回到了顾有莲家里。 还行,那她就不管嫌事了! 她拎着行李,手里拿着画,径直进了家门。 志远已经睡了,之所以亮着灯,是因为赵大姐还在拣豆子,准备熬糖水,见到她回来,赵大姐很惊喜,“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两个月吗?” 林清屏笑了笑,“中间休假。” 说着,她坐下来和赵大姐一起拣。 “你刚回来,赶紧休息去啊,还帮我拣什么豆子!”赵大姐催她。 “我不累。”林清屏熟练地把坏豆子挑出来,“我姐回来了?” 她一直都管顾有莲叫“姐”,没有变过。 “嗯,回来有半个月了。”赵大姐道,“杜根那边好了,没事了,顾……” 赵大姐说到这里看了看林清屏,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你说呗,我刚都看见他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林清屏拣着豆子,头也不抬地说。 赵大姐便接着说,“顾钧成前两天出的院,这一次可是伤得大了,全首都专家都来给他会诊的,这会儿出院了,还要在家休养一段,不过,总算有惊无险,人好好的,齐齐全全地出来了。” 林清屏手里的豆子刷刷地往下掉,“他……他眼睛……” “眼睛没事啊!之前说是不太好,要失明,那时候你不也在吗?但有惊无险,举全首都甚至外国眼科专家之力,给治好了!就是还要休养一段时间……” 林清屏听着,想着自己刚才在外面的那一幕,用几十年后的话来说,就是社死瞬间了…… 太尴尬了…… “哎哎哎,瓶子,你怎么把好豆子都扔了!”赵大姐现在也都跟着顾有莲亲热地叫她小名——瓶子。 林清屏“咳咳”两声,脸上有些红,这中间有顾有莲和志远在,以后难免还会碰见他,怎么抹去他刚才的记忆?他不是不记事了吗?把刚才的也忘记行不行? 赵大姐还在继续说顾钧成,“就是人怪怪的,站着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了,除了志远逗他说话,他勉强答个两句,看见人也像不认识一样,没表情,不说话。” 因为他不记得你们了! 林清屏心里有个声音说,但是没讲出来,关于他的一切,现在都轮不到她来和人说。 和赵大姐聊着天,拣完豆子,还用高压锅把明天要的糖水压好,她才休息。 进入房间,打开柜子门想找衣服洗澡,才想起,他的衣服还都在这里,包括他的存折,上次顾有莲给她后,她还没机会还回去的。 她合上柜子,去洗漱了,假期就三天,今天已经在火车上待了一天,就明天一天时间,看抽个空把衣服还回去吧。 三天假期真的很赶,她主要不放心赵大姐一个人又要顾店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怎么也要回来看看,谁能想到遇到顾钧成呢? 第二天,志远发现她回家,高兴得直蹦。 林清屏点点他鼻子:“我今天送你上学,还做早餐给你吃。” “好!”志远高兴极了。 但是,很奇怪,志远居然没提他顾爸。 在顾有莲没回来的时候,赵大姐带着两个孩子睡,一块儿就给送学校去了,但顾有莲回来,就会是顾有莲牵着小麦来这边和志远汇合,至于是赵大姐还是顾有莲送孩子,两人自己商量。 志远快速把早餐吃完,还给小麦带了两个春卷,门外就想起了小麦的喊声,“志远!志远上学去啦!” 志远打开门,愣在那里,林清屏一看,是顾钧成牵了小麦在院门外。 第277章 这些都是你的 “志远!快点!”小麦招着手催促。 “妈。”志远小声的,“不然我自己去吧?” 这家伙,是真敏感…… 林清屏却牵上他,“走吧,啰嗦。” 昨晚的确是社死,她和顾钧成也的确是离婚了,但不至于需要她避着这个人,难道,因为他的存在,她路也不走了?她偏走得理直气壮! 何况,反正他不记得她了。 小麦对于她舅舅和舅妈之间的事就了解得没有志远多,见了林清屏依然“舅妈舅妈”的,喊得很亲热。 林清屏只看见顾钧成听见小麦这么喊的时候脸上微微一动,像是要出口阻止,但最后没能忍住了的样子。 志远也悄悄抬了抬头,看林清屏的脸色,把手里的春卷给了小麦。 然后,两个小朋友就走在前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志远小声在小麦耳边说了一句话,只听小麦“哦”了一声,回头来看林清屏,小眼神里就满是失望和难过了。 俩小朋友走前面,林清屏反正自己走着自己的路,完全没管另一个人如何,不多一会儿便走到小学,志远和小麦要进校门了。 俩小朋友和她道别。 志远还喊顾钧成“顾爸”,林清屏没有纠正,更不会干涉,就算是亲生父母离了婚,爸还是爸,妈也还是妈,并不会变,更何况,她和顾钧成不是志远亲生父母。 而小麦就在那一脸纠结了,说了声“舅舅再见”以后,陷入了该怎么叫林清屏的困惑中,最后叫了一声“林姨再见。” 看来,刚刚志远和小麦说的是,不要再叫她舅妈…… 在林清屏看来,叫什么无所谓,她和顾有莲的关系依然好的,待小麦也会一如既往,她只是不再是某个人的妻子了而已。 她笑眯眯地把俩小朋友送进学校,而后准备转身回家。 可是,就在这一个转身的瞬间,她却一头撞在一堵肉墙上,差点把她鼻子碰掉。 她忍不住“哎哟”一声,捂着鼻子,眼里泪花都疼出来了。 再一看,这堵肉墙不是顾钧成是谁? 她红着眼瞪了他一下,也不想说多话,捂着鼻子走了。 回家的路,是同一条。 她在前面快步走,知道他在后面,但是,他一直没有超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论走,她哪里是他的对手?他有人要快走,十个她也赶不上他,所以,他慢悠悠地在后面干什么? 眼看就要到家门口了,有人叫“林同学。” 林清屏听着像是何辛的声音,扭头一看,果然是的。 阳光下,朝气蓬勃的大学男生,在渐渐生长出绿芽的行道树下,一路跑过来。 何辛交给她一张火车票,“明天回去的火车票,我都买好了,这是你的,你拿好了。” 林清屏原本打算等下去买票的,这下省事了,笑着和他说,“谢谢你啊,何同学。” “不用客气!明天上午九点,我在火车站等你们啊!”何辛的笑容很是阳光灿烂。 林清屏正打算从包里掏钱给他,结果,这人一声“再见”,马上就跑远了。 没办法,只能明天见面再给了…… 林清屏看着他的背影笑。 忽的,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阳光下何辛远去的背影。 林清屏平视,只能看到这个人的下巴,早上应该刚刮过胡子,没有一点胡茬冒出来,但下巴还是泛着青色。 如今,她是站在她自己家门口的,他挡住她的视线后,也站在这里不动了。 她忍不住抬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有事?”她问道。 很好,他们谁也不提昨晚的事,她出丑的那一幕,就这样忘记吧! 他紧绷着脸,说了句,“过得不错。” “那当然!”林清屏扬起下巴,“我说过的,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若干年后,我会是风生水起多姿多彩的有钱老太太,你只会是个可怜巴巴的糟老头子!” 林清屏说完又拍了拍脑门,“对,你都记不得了,我还跟你说这个干嘛呢!你等等啊,我拿点东西给你。” 林清屏转身进了屋,把昨晚整理好的他的衣服和那张存折拿了出来,一并交给他。 他的脸依然板得铁紧,“什么东西?” “这些都是你的。”林清屏道,“衣服,生活用品,都是你的,我们离婚的时候你还来不及搬走,另外还有些书,我可搬不动,等我明天走了,你自己来搬吧。” 林清屏格外强调的是那张存折,“这存折,我把我们离婚之前存下来的钱都取了。你可以说我贪财,我本来就贪财,这也是你从前对我的评价,我就是一个只认钱的女人,所以,该你养家的钱,我肯定不会便宜了你,剩下的还支取了一部分出来,用于……” 她到这里停顿了,要不要说用于聘请陈夏给她当家属? 顾钧成见她不说话,冷笑一声,“用于请人探视我了?” 林清屏:???? “你怎么知道?”林清屏眼睛瞪得大大的。 顾钧成眼睛微微一眯,“你以为陈夏会瞒着我?” 得!一不小心吃了一嘴狗粮! 林清屏挥挥手,“去去去,拿走吧!全部拿走!” 别废话了,我们再没有关系了! 但顾钧成没走,又问了她一句,“明天坐火车?” “嗯。”林清屏人已经进院子了,关上了院子门。 “去哪里?” “调研。”林清屏往里走了两步,蹙眉,回头问他,“你问这么多干嘛?” 他面沉如水,“我考虑明天送不送小麦。” 林清屏恍然,原来如此,如果她明天走了,他就继续送小麦?她不走,她送志远,他就不送了呗?就是避免和她尴尬会面呗?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前妻前夫这种关系,她还是他不放在心上随时可以忘记的前妻,她虽然无所谓,但不是每个人都像她有这么强的心理素质。 林清屏把家里的事整理一遍后,就去了店里。 她不在的这个月,店里并没有她担心的那么忙乱,再看看营业额,还增长了。 赵大姐和顾有莲真的很用心。 于是,林清屏把她们俩叫到跟前,开了个短会,主要是把自己的意思说明:以后她就把这家店交给她俩打理,她便不管了,店里也不用再给她分钱。 她这主意一出,赵大姐和顾有莲都强烈反对。 店是她创建的,品牌是她打响的,产品是她研发的,没有她就没有这个店,怎么可能就与她无关了? “瓶子,我知道你以后会很忙,你只管忙你的去,我和莲子就是帮你做事的,我们保管做得仔仔细细,不让你担心。你看那些开商场的,难道商场经理还亲自站在柜台前卖货吗?那他们不卖货,商场就跟他们没关系了?”赵大姐说。 顾有莲也道,“是啊,瓶子,我的想法从来都是跟着你大干一场,你这是要抛弃我们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清屏想要解释,但是这两人一定不同意她退出,只坚持,让她忙自己的学业和事业,店里照常运转。 顾有莲甚至还说了,“瓶子,你是因为我弟弟的原因才想退出吗?” 林清屏一听,赶紧否认,怎么可能是因为顾钧成? “那我们说好的做好姐妹呢?说好的同心协力一起发展呢?”顾有莲握着她的手问。 赵大姐也不舍地说,“是啊,瓶子,这个店,当初我们自己一张一张搬桌子,一点一点粉墙壁,每一个角落都是我们的心血,你真的舍得?我和莲子的想法一样,没有你,就没有这个店,你人可以走,店里的分红你始终有一份。” 分红这个词,还是林清屏教给她俩的…… 顾有莲见林清屏迟迟不表态,下了猛药,“瓶子,我这回回去南方,长了不少见识,那边的变化也是日新月异呢!杜根天天把竞争两个字挂在嘴上,还说以后哪个行业都面临竞争,不进步就会被淘汰,我们现在就有一个柳雁跟我们打擂台了,往后她把我们的东西都学了去,我们又不会新的,这店可就开不下去了!” 林清屏无奈地笑,“行吧,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只是以后要辛苦你们,当然,我也会努力研发新品的,不过,其实这也不难,你们多学多看,在新品开发上,往后只会比我更强。” 顾有莲和赵大姐这才高兴了。 顾有莲还说,“晚上我们姐三个要好好聚一聚,好不容易你回来,我们就在店里炒几个小菜,把俩孩子接过来,喝上一两杯,乐呵乐呵!” 林清屏赞成。 顾有莲还跟她汇报,在林清屏外出这个月,小琴来参加过复试了,据小琴自己自我感觉,考得很不错,现在已经回老家等成绩,以及准备文化高考。 “小琴说,九月一定能来和我们相会!”顾有莲特别为小琴高兴。 她就羡慕能读书的人,林清屏曾经鼓励过她也考,但是,那时候她没有这么长远的见识,最主要的是,觉得她家杜根都没有上大学,她上个大学不就不匹配了吗?再者,她也没有信心,她都多少年没摸书,生娃当娘了,还考什么大学? 但现在却是有一点点后悔的。 她把自己想读夜校的想法和林清屏一说,林清屏马上就举双手赞成,“要念!时代发展需要文化知识,我们自己发展也需要文化知识,最重要的是,人一辈子这么长,遇见的人来来往往,文化知识是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顾有莲心里小小的萌动得到林清屏的支持,更加开心,张罗着要做一桌好菜,姐几个好好聚聚的! 而且,她没有通知顾钧成,她打的算盘就是她们三个创业者和孩子的聚会。 但是,她的算盘落空了。 饭点的时候,粱嘉琦来了。 而且一脸赖皮地就坐下来吃饭了,还笑嘻嘻的,“你们自己说的,是创业者聚会,我不是创业者吗?” 顾有莲豪气地一挥手,“是!你当然是创业者,姐今天要和你连喝三杯!” 粱嘉琦摇头笑,“姐,你那酒量,还三杯呢,三滴就醉了吧?” “去你的!姐也是你敢嘲笑的?”顾有莲拿起鸡毛毯子就要揍人。 粱嘉琦哈哈笑着连连讨饶。 顾有莲对粱嘉琦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从前是对粱嘉琦严防死守的,唯恐他接近林清屏,现在不了,态度回归到从前把他当成小弟弟的时候,也不阻止他和林清屏接近。 晚上,果然是顾有莲一手操持的一桌饭,八个菜,十分丰盛。 席上,顾有莲端起酒杯,想了想,只说,“今天,我们也不说为店铺生意兴隆干杯了,生意是不是兴隆,店铺未来发展得好不好,靠我们自己努力,今天,我只想说,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粱嘉琦还欠欠地问了句,“哇,为友谊干杯,有我吗?” “当然有你!怎么会缺少你?”顾有莲对于自己前些日子待粱嘉琦不友善,还挺内疚,而且,两家店铺对门开,彼此照应,相互帮忙,都是有的,怎么可能友谊没有粱嘉琦的份? 于是,四个大人,连同两个小孩,都在这一刻举杯,粱嘉琦还大喊,“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大家齐声附和,“友谊地久天长!” 而后,一饮而尽。 当然,鉴于林清屏的醉酒史,粱嘉琦怎么也不准三个姐姐喝红酒了,从自己店里拿了果饮来,虽然酒不是酒,但气氛还是烘托到这里了的。 顾钧成就是这个时候来店里的,将四大一小干杯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大家吃得很投入,粱嘉琦吸了吸鼻子,“我怎么闻到什么东西糊了的味道?你们还在做什么菜吗?” 顾有莲一拍脑门,“还蒸了主食!水干了!” 说着就要跑进后厨看,林清屏比她麻利,已经站起来了,“我去我去,姐,你今天辛苦了!” 然而,她站起来的时候脚勾到了凳子,没站稳,向一侧倒去,那一侧刚好是粱嘉琦。 粱嘉琦正想伸手扶住她,一只手横插过来,把林清屏撑住了。 第278章 是不是生病生傻了? 是顾钧成…… 但也仅仅只是撑了一下,就放开了,快到林清屏甚至没有站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林清屏转身去后厨看锅子去了。 她走后,顾钧成在她的座位坐下来。 顾有莲瞪着他,“你怎么来了?” 顾钧成轻轻咳了一声,“家里没有饭吃。” “你找饭吃倒是挺自觉的。”顾有莲翻了个白眼,“那是瓶子的座位,你自己拿椅子加个座儿。” 说完,顾有莲去里面给他拿碗筷去了。 锅里的主食,蒸的烧麦、蒸饺、肉包子等,各种各样,很是丰富。 林清屏把它们都盛出来,顾有莲进来了,跟她解释,“瓶子,我没有叫他来。” 林清屏笑了笑,“我知道,没事,没关系。” 她还能干涉顾有莲不认这个弟弟不成?既然做好了准备无论什么身份都会继续和顾有莲的友谊,那就避免不了会和顾钧成有交集,反正,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记不住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动,问顾有莲,“他的记忆恢复了吗?” 说起这点,顾有莲也只有叹息的,“记不得,只记得从前顾家村那些人,赵大姐、粱嘉琦,他都不记得,不过,也仅仅只是记不得而已,其他都很正常,现在在家里,也时常锻炼,早晚都出去跑步,是想早点回学校回部队去的。” “那他记得学校的人?”林清屏又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见过他和学校教员同学见面的情景。”顾有莲道,末了,又看向林清屏,欲言又止的样子,“瓶子……” 林清屏端着盘子,“嗯?” 顾有莲看着她,叹了口气,“没事,走吧。” 林清屏回到外面,就发现顾钧成在她座位旁边加了把椅子,正堂而皇之地坐着。 顾有莲也看见了,拉着个脸,把碗筷给她弟。 志远忽然站了起来,对林清屏说,“妈,你坐我这吧,我想坐那边去吃那个皇帝白菜。” 顾有莲做菜很不赖,来首都几年,把京菜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乾隆爷白菜,被志远叫做皇帝白菜了…… 但志远这行为,很明显是给林清屏解围,林清屏便从善如流,坐在了志远的座位上。 志远还贴心地把林清屏的碗筷给她递了过去,至于志远身边的顾钧成怎么想? 能怎么想?他一向都不待见林清屏,还说她耍手段跟他结的婚,坐一块儿他岂不是少吃一碗饭? 林清屏夹起一个烧麦来,扑鼻的羊肉香,咬一口,皮薄馅大,鲜美无比,不由赞叹,“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羊肉烧麦了,太好吃了。” 顾有莲听了一笑,“喜欢吃啊,明天带几个路上吃,说起来,这功劳得归嘉琦。” “你?”林清屏看了眼粱嘉琦,笑问。 “是啊,你从前提了一嘴,说北方美食,你说羊肉烧麦好吃,我可不会包烧麦,这是嘉琦包好送过来一起蒸的。”顾有莲直白地说,完全没顾忌她弟,亦即林清屏的前夫就在此处。 粱嘉琦笑着摸了摸头发,“这有什么,瓶子姐喜欢的东西不多,难得有她想吃的,我就顺便一做的事。” 林清屏心里咯噔一下,“瓶子姐喜欢的东西不多”这句话莫名戳中了她的心,她这辈子好像真的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衣服或者别的东西,似乎,把喜欢都给了顾钧成了…… “那也得你有心!只有有心去关注才能知道人家喜欢什么,没有心的人,连人都不一定记得住!”顾有莲直戳戳地说。 这话说的是谁,可就太明白了。 桌上人,连志远都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顾钧成。 顾钧成自然也知道是说他,只不过,一声不吭,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继续伸着筷子去夹烧麦吃。 一个羊肉烧麦,虽说包得不大,但却被他一口就给吃掉了。 而后,一口一个,那一盘里也就十来个烧麦,转眼他就吃下去一半了。 “很好吃吗?”顾有莲都忍不住刺她弟了。 顾钧成的筷子再次伸了过来,“确实不错。” 他还评价上了,一边评价一边不耽误他精准地夹起下一个烧麦。 顾有莲气得直接把盘子端起来,不给他吃了。 “这是嘉琦专门包给瓶子吃了,你一个大老爷们不知节制还不知礼了?”顾有莲骂完弟弟,把剩下的烧麦都给了林清屏,连孩子都没给。 而后,把桌上的馒头都夹进这个盘子里,往顾钧成面前一放,“你吃这个!” 顾钧成也没别的反应,让他吃他就吃,也就吃馒头,大口大口地,不带吃别的菜。 这一桌人里,小麦最是天真,也有些心疼她舅,悄悄跑到志远身边来,用她认为很小,别人却都能听见的“小声”说,“我舅,他是不是生病生傻了?” 志远:…… 顾钧成:…… 顾钧成一口馒头吞下去,直接因小麦这句话给噎着了。 小麦见状,更加心疼了,还有些心慌,赶紧把自己的饮料给她舅,“舅,你喝,你快喝。” 还把饮料杯往她舅嘴上怼。 顾钧成被灌来了一大口饮料,把卡着的馒头给咽下去了,顺了气。 小麦还夹了个鸡翅膀给她舅,“舅,你吃菜呀。” 然后,又看看林清屏,生怕林清屏不高兴,把本来属于自己的鸡腿给了林清屏,犹豫着,还是叫了姨,“林姨,你吃鸡腿好不好?” 小朋友其实很天真,她没有志远那么敏感,不知道为什么舅舅和舅妈不能像从前那样了,从前多好啊…… 林清屏怎么会吃小朋友的鸡腿? 她笑盈盈地把鸡腿还给小麦,“小麦吃,我不吃鸡腿。” 小麦看着回到自己碗里的鸡腿,发了愁,要怎么才能让舅妈,不,林姨不生气呢? 因为顾钧成的加入,这顿饭气氛就变了。 谁和一个沉闷无趣、全程只埋头吃东西的人吃饭会有意思? 一顿饭,就这样草草结束,粱嘉琦回了对面店里,林清屏等人则要回家。 回家的路上,难免大家同路,但渐渐的,就走成了林清屏和赵大姐一起,小麦和顾有莲一起,志远和顾钧成落在最后的形势。 志远不时抬头看他顾爹的脸色,看得顾钧成板着脸问他,“看什么看?” 志远哼了一声。 顾钧成皱起了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敢跟爹哼来哼去了?” “我……我是为你操心!”志远真的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我用你操什么心?作业写完了?课文背好了?考试满分了?”顾钧成皱着眉,接连三问。 志远被问得心里发堵,气道,“我作业就是写完了,课文背好了,考试双百!你呢?媳妇回来了吗?媳妇还要你吗?媳妇稀不稀罕你?” 顾钧成:…… 志远见顾钧成被他噎得说不话来,心里也不好受,小小年纪,说话就有了苦口婆心的味道,“爸,就算你记不得我妈了,你从现在开始重新去认识不好吗?我妈这个人可好可好了,你没受伤之前,对她也特别特别好,你相信我!” 顾钧成没说话。 志远更急了,“算了,你如果对我妈真的没有感情了,那我也就不管了,喜欢我妈的人多得很,我觉得梁叔叔就很不错,反正叫一个爸也是叫,叫两个爸也是叫,我妈再给我找个爸来,我乐得多个人疼我。” 顾钧成:??? “你小子这么喜欢叫人爸的吗?”顾钧成黑着脸问。 志远摇头叹息,“我叫别人爸你着急,我妈都要跟别人了,你不着急?” “小孩子懂什么?” 志远的操心最终还是换来他顾爸这样一句,气得志远真的不搭理他了,甩开步子,上前和他妈走一块,牵住了林清屏的手。 林清屏的家先到,一行人在林清屏家门口道别。 林清屏跟每一个人都说了晚安,只除了顾钧成。 不是她小气,而是,他根本不待见她,犯不着自讨没趣啊! 林清屏牵着志远和赵大姐一起回了家,顾家姐弟和小麦,站在院门外,看着林家大门关上,灯点亮。 顾有莲提步往家走了,结果,回头看见自己弟弟还站在人家门口,望着窗户那盏灯。 顾有莲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走?杵这儿不招人嫌吗?” 顾钧成默然。 于是,顾有莲大踏步往前走,他弟默默跟在后面。 小麦轻轻捏了捏顾有莲手心,“娘,为什么大家现在都不喜欢舅舅了?” 舅妈不要舅舅了,娘时不时就骂舅舅,志远提起他顾爸就叹气。 顾有莲翻了个白眼,“因为他眼瞎!” 小麦更加不懂地皱眉眉头,“可是,已经有厉害的医生给他治好了。” 顾有莲此时说了一句特别有哲理的话,“有的人虽然眼睛瞎了,但他什么都看得见,有的人虽然眼睛看得见,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瞎子!” 顾钧成:…… 这句话,小麦更加不懂了。 顾钧成倒是说她姐了,“姐,看来你跟着林清屏这几年没白跟,说话都跟哲学家似的了。” 顾有莲哼道,“所以我说你眼瞎!” 虽然这个弟弟眼瞎,但顾有莲还是不忍心他和瓶子就这么散了,骂了,也气了,第二天一早,顾有莲把剩下的生烧麦都给蒸了,而后,来敲顾钧成的房间门。 仰面躺着望天花板的顾钧成闷声问,“谁?” “我!”顾有莲在外面中气十足。 “在睡觉。” 顾有莲才不信,“你每天起得比鸡还早,你这个时候还在睡觉?再不开门,我就闯进来了?!” 顾钧成是知道他姐的泼辣劲的,有些头疼,但还是起床开了门。 “今天怎么不去晨跑?”顾有莲盯着他,发现他一身穿得整整齐齐的,却又不出门。 “累。”顾钧成答完一个字,又打算躺回去,被顾有莲揪住了耳朵。 他都一米八几的大个了,顾有莲揪他还要踮起脚尖。 “你累?你是怕遇到林清屏吧?没想到啊,我顾家竟然出了个孬种!” “我怎么是怕这个?姐,你先放手!”顾钧成被拧得弯了腰。 “给我下来!”顾有莲一边揪着他耳朵不放,一边往楼下走。 顾钧成哭笑不得,他姐真的越来越彪悍了,从小到大,他都是家里的中心,他姐只有围着他转的,哪里这么凶过? 被揪到楼下,顾有莲塞给他一包烧麦,“把这个拿去,给林清屏送去,让她带着路上吃。” 顾钧成打开一看,立刻把东西扔到一旁,“我不去!” “不去?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告诉你,你要敢把陈夏那个东西给弄进门来,我们姐弟算是完蛋,从此以后,你别登我家门!” 这边顾家姐弟一大早就吵闹个不停,林清屏却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回去调研了。 回去的火车仍然是9个多小时车程,赵大姐给她煮了鸡蛋、蒸了馒头,还给她带了肉干和咸菜,让她在路上吃。 咸菜她是认得的,是她婆婆刘芬做的没错,每年每隔一段时间,婆婆的包裹都会装着各种酱菜腊菜寄到家里来,这些应该是最近寄来的,老人家还不知道她和顾钧成的事…… 林清屏什么也没说,把东西带上就准备出发。 门外停着一辆车。 她一出现,车门就开了,车上下来一个人——何辛。 “林同学!”何辛笑着向她招手。 她没想到何辛会来接她,这车不是出租,看起来像何辛家里的车,何辛家是做什么的,她还真是不了解。 何辛大步走过来,要接走她手里的行李,“我来一个个接你们,先接你,再接钟晓晓,最后去接我们组的。” 原来是接她们每个人…… 林清屏没拒绝上车,但是就不麻烦何辛提行李了,笑着礼貌地说,“不用,很轻的,我自己能拿。”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林清屏。” 熟悉的声音,但林清屏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个声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她了…… 她扭头,只见顾钧成手里拿着个牛皮纸包的包裹走了过来。 “我姐给你的。”顾钧成把包裹给到她空着的那只手里。 第279章 我是你前夫 林清屏想起来了,顾有莲说过,要蒸几个羊肉烧麦给她路上吃,想必就是了,只是,这让顾钧成拿出来的意图,也很清楚。 但顾有莲这招明显使错力了,现在不是顾钧成害羞不敢来见她,给他个借口,而是,他根本就不想见她,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多见面、再见面,都不过是烦忧而已。 林清屏淡淡说了声,“帮我谢谢顾姐。” 顾钧成“嗯”了一声,却站在那里不走。 何辛十分识趣,见状忙道,“我去车上等你。”说完,便拎着她的行李去车上了。 人行道上,只剩了林清屏和顾钧成。 “你还有事?”林清屏如同看一个陌生人那样问。 顾钧成抿了抿唇,“我等志远,一会儿送他和小麦去上学。” “哦,好。”既然这样,林清屏就准备上何辛的车了。 结果,一声“林清屏”又把她叫住了。 不是没事的吗? 只听后面的人道,“林清屏,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林清屏转身,冷静而平淡,“说吧。” “林清屏。”他走近她,微微蹙眉,“你要好好过日子,就好好过,不要吊儿郎当,把作风问题不当一回事。” 作风问题? 林清屏都气笑了,他有什么资格来说她的作风问题?他自己作风好得很啊! “我作风问题怎么了?你倒是说说看?”林清屏冷笑着逼问他。 他脸色很是严肃,“跟男同志交往,要一心一意,不要脚踏两只船!” 脚踏两船? 林清屏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这是误会她和粱嘉琦、何辛都有关系了。 林清屏乐了,笑吟吟地问他,“那你觉得,是粱嘉琦好?还是这位何辛同志好?” 顾钧成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憋了半天,瓮声瓮气地回,“不知道!” 林清屏更觉得好玩了,笑问,“你说啊,我也发愁呢,不知道哪个更好。” 顾钧成竟真的皱眉思索起来,“粱嘉琦咋咋呼呼,不够稳重,这位我了解我不多,但看起来年纪太小……” 林清屏真的觉得挺离谱的,不管怎么说,顾钧成也是她前夫,这个当前夫的竟然帮她参谋起下任来了。 她的笑容里便带了嘲讽,“所以呢?谁都不如你是吗?” 顾钧成一怔,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那倒也不是……” “顾钧成。”林清屏淡笑着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生活啊?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你凭什么来指点我的生活?我跟两个还是三个还是四个男生同时交往,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钧成脸色愈加黑沉起来,“你也说了,我是你前夫。” “那又怎样呢?前!前!是前了!”林清屏数遍重复着这个字。 “既然是前夫,那也证明我跟你有过一段亲人的日子,不管我记不记得,我总希望你好就是了。”他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开始给她讲,某某某和某某某,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定了流氓罪,某某、某某和某某,又因为三角关系,女的被情人杀害,身首异处,某某某…… 开始摆事实,讲案例,喋喋不休。 林清屏鲜少见到他有这样话多的时候,忍不住打算他,“停停停!你这是盼着我好?” 他一脸严肃,“我这是提醒你。” “谢谢您嘞!”林清屏语气里带着嘲弄,“顾团长,我不是你的兵,不想听你做思想工作!我怎么样,也跟你没有关系,我们各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林清屏转身朝何辛的车走去,走了一半,又停下脚步,回头,发现顾钧成还在看着她。 “顾团长。”她笑,“你的夏夏最后没跟你吗?真可惜啊,你的眼睛都治好了怎么她也不跟你呢?是我付的钱不够多吗?” 她看见顾钧成的脸在这一刻绷得铁紧。 这句话伤到他了吗? 他心心念念的,一心维护的青梅竹马,不过是一场交易。 他说,陈夏不会瞒着他任何事,那他得知陈夏是为了酬劳才每天去探视他,他心里可曾痛过? 不过,痛与不痛,都和她不相干就是了。 “顾钧成,祝陈夏回到你身边。”她轻道,“如果不回,那也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就这样吧!大清早的,已经啰嗦得够多了。 林清屏上了车,后视镜里,依然看得到顾钧成的身影,站在她家门口。 “他是你……”何辛看着后面那个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问她。 林清屏也不隐瞒,直接说,“前夫。” 这么坦率的答案把何辛震得好一会儿缓不过来,不过,学校里不乏已婚的同学,当然也就有离婚的,他很快恢复自然,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惊讶,我以为你单身的。” “没事,我连儿子都有了!”林清屏更加直爽起来。 何辛已经看见从院门里出来的男孩了,和门口站着的男人汇合,两人说着话。 但这男孩的年纪…… 算了,他还是不瞎琢磨人家的隐私了。 林清屏也看见志远了,父子俩并排,往顾有莲家里而去,这肯定是去接小麦了,顾钧成就是来等志远的,没错。 何辛的车渐渐开远,转弯后就再也看不见那父子两人了。 在接了另外两个女生以后,何辛家的车就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火车站。 四人顺利登上火车,座位还是在一起。 钟晓晓和另一个艺术系的女生都还没吃早饭,林清屏便把顾钧成给自己的羊肉烧麦拿出来给她们吃。 她真的以为是顾有莲蒸的羊肉烧麦,可当她把牛皮纸包打开,里面包的怎么是包子? “哇,好香!”钟晓晓感叹。 怎么不香?这是早上现包,新鲜出炉的包子吧?有点像她家从前周末吃的那种,顾钧成一大早出去晨练买回来的,皮薄,里面肉馅的油都浸到包子皮里来了,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可是,不是羊肉烧麦吗?!!! 何辛也带了吃的,当林清屏看见居然还有自己甜品店的糕点时,忍不住笑了,尤其何辛还一个劲地向她们推荐,这家甜品多么多么好吃,他昨天排了多久的队才买到。 “来,林同学,你尝尝,看好不好!我家里姐妹都为这家糕点和茶饮疯掉了。”何辛第一个分给林清屏。 自家的东西,林清屏肯定要夸啊!哪怕昧着良心也要夸!何况,本来就是好东西! 钟晓晓她们两个也是赞不绝口,还找何辛要地址,打算周末带孩子去。 还是另一个女生发现了,“这,不是我们学校后门那家清茶的吗?” 女生看了眼林清屏,笑何辛,“你还排队?你还推荐给她?你知不知道,有她在,你想吃什么有什么呢!还排队!” 钟晓晓也愣了,“林清屏,这真是你店里出的?” 钟晓晓几乎没去过林清屏开在学校后门的店。 林清屏有些不好意思,点头承认了。 何辛尴尬了,笑道,“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钟晓晓也连称乖乖,她知道林清屏那家开在学校后面的店生意好,但是只以为就是家小店,万万没想到还能把店开到首都百货去!顿时看林清屏的眼神都冒星星。 在何辛和钟晓晓崇拜的眼神里,林清屏都忍不住脸红了,赶紧把话题转到他们的调研课题上。 这次调研可不仅仅是玩,她们回去要写调研报告的,甚至,毕业论文的方向也可以在这次调研中找。 四人聊着学业,九个小时的时间,也没有那么难熬。 有了这次火车之旅,他们四个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些,艺术系那位女孩叫龚静,性子活泼,经常在饭点来找林清屏和钟晓晓,何辛通常也会一起来。 调研的最后一周,是自由采风,学生们根据自己的需要,结伴而行,在当地去采自己需要的材料,以补充自己调查报告或者论文的内容。 钟晓晓要跟林清屏一起,何辛和龚静也加入进来。 他们组成了一个四人小组,虽然专业不同,但一起商讨调研对象是没问题的,具体到调研的时候各自针对不同的问题寻找答案就是了。 这日,他们从最大的石窟群下来,已经是傍晚,又累又饿的一天,四个人在城里找了家小饭馆,打算随便吃点就回去洗澡休息,第二天他们还有重要行程呢! 他们要去找一位石窟艺术家。 但这位艺术家常年在为保护石窟遗产而努力,行踪不定,总归不是在这个石窟就是在那个石窟,或者,在探寻是否还有不曾发现的石窟遗迹。 这次好不容易打听到踪迹,在某座山里暂居,正在维护那边的石窟。 太累的时候反而没有胃口,四人一人点了一碗刀削面,边吃边聊。 林清屏却莫名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四处看看,确定没有认识的人,大概是错觉吧。 “快吃。”她说,“吃完睡觉去,我都快累出幻觉来了。” 林清屏真的以为她第六感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是幻觉,直到她去结账时,店老板不收她的钱。 林清屏还觉得奇怪呢,这家店以前也不是没来过,老板都收钱了呀,怎么这次不收了? “嫂子!”随着一声响亮的称呼,一张年轻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 竟然是小田…… 这突然从后厨跳出来,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但她也高兴就是了。 她这个人分得很清,一码归一码,不会迁怒别人。 比如,她跟顾钧成不好了,但她依然跟顾有莲好,也不阻止志远跟他顾爸好,那现在,再见小田,心里只有再见故人的喜悦,当然顾钧成这三个字还是从心里闪过的,毕竟她记忆中小田的出现总是跟顾钧成一起,只是,这一闪而过的名字很快被异地遇故人的喜悦代替。 “你怎么在这儿啊?小田?”林清屏高兴地问。 “这是我家啊!”小田咧着嘴笑,“我回来探亲的,这是我爹娘。” 小田指着店老板。 难怪…… 所以根本不是她的幻觉,的确是有人在盯着她! 小田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看着就觉得像,不敢认,你走过来,看得清清楚楚才确定是嫂子您。” 小田父母也是实在人,对于这么些天收了林清屏饭钱很不好意思,“不知道是小田朋友,不然,怎么也会收的,往后就来家里吃饭,叔婶给你做,就跟自家人一样!” 林清屏怎么好意思白吃? 别说往后了,就今天这一顿,她也是非给钱不可的,谁家做生意不是做生意? 结果,小田家里人拗不过,钱倒是收了,给了她一大堆土特产,让她带回去吃。 林清屏心说,这下好了,远远超过面钱了,还不如不给呢。 盛情难却,最终,林清屏从饭店出去的时候,是满载而归的。 就因为带的东西太多了,她竟然落下了一个笔记本在店里,上面记了今天采风的笔记,吃饭时聊天,她拿出来就几个问题和他们仨讨论,结果,忘记带回来了。 钟晓晓已经在洗澡了,林清屏心里着急,怕万一丢了就麻烦了,自己单独就出去了。 出门,却遇见何辛。 何辛刚好是来找林清屏借今天的笔记的,一听,落在饭店了,马上和林清屏一起去找。 晚上起了风,风里带着些许沙粒,林清屏眼睛一疼,就进沙子了。 她停下脚步,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沙迷了眼?我给你吹吹?”何辛盯着她的眼睛道。 林清屏摇摇头,“我闭会眼睛就好了,吹没有用。” 这是她自己的习惯,她挺怕吹眼睛的,对方还没吹呢,她就先闭上了,所以,吹眼睛这个法子对她没用,倒不如她自己闭一会儿眼,让眼泪把沙粒冲出去。 只是,何辛过于关切了,她闭着眼,何辛隔得她近近的,观察她的眼睛,远远看去,两人似重合在一起。 而此时,却有人朝这边走近。 好一会儿,林清屏眼睛好了,只是泪眼婆娑的,像哭过一样,睁开眼,只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人,一脸怒气。 第280章 你帮着他?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又是顾钧成? 怎么离了婚,这见面的频率还咔咔上升? 平时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他这满脸怒火是为了什么? 林清屏正想着呢,顾钧成大步走过来,将手里的一本笔记本甩给了林清屏,目光却含着怒火盯着何辛。 何辛警惕心起,开始步步后退,“你干什么?” 顾钧成脸色黑沉,眼里的愤怒燃成了烈火,却是一言不发。 林清屏也察觉到不对劲,急问,“顾钧成,你想做什么啊?” 顾钧成没看她,只盯着何辛,直到把何辛逼到墙边,无处可退。 何辛后背靠着墙,“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顾钧成却忽然拎起了他的衣领。 “顾钧成!”林清屏在一旁大声呵斥起来。 “你欺负她?”顾钧成的声音里透着阴沉与狠辣,眼睛更是深得见不到底。 何辛懵住了。 林清屏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这个架势,林清屏看得出来,他是要揍人的了!她不是没见过他揍人,比如从前在服装厂的时候,再比如…… 总之,他现在的样子就是要揍人的前奏,而且,从前的任何一次眼神都没这次可怕。 “你到底在做什么呀顾钧成!”林清屏拼命挤,挤进他和何辛中间,逼得他松开了揪着何辛衣领的手,“顾钧成!你来这里发什么疯啊!” “我发疯?”顾钧成仍然是怒气冲天的语气,“他欺负你,你说我发疯?” “他什么时候欺负我了?”林清屏死死按着他肩膀,把他往后推,让他离何辛远一点,一边还对身后的何辛说,“你快走!快走!” 何辛还不肯走,反而来拉林清屏,“你先回屋去,我来和他说。” 要打就打一架! “把你的手拿开!” 何辛的手刚碰到林清屏衣服,就遭到一声怒吼,手上也挨了狠狠一下。 “顾钧成,你凭什么打人啊?”林清屏唯恐顾钧成真的和何辛打起来,由推他肩膀改为死死抱住他,连他的手臂一起抱住,回头劝何辛,“何同学,你先走吧,这事儿应该是误会了,我来和他说清楚。” “可是你……” “他不会打我的。”林清屏知道他的担忧。 可这一句“他不会打我的”说出来以后,林清屏明显感到她抱着的人僵硬了一下。 她顾不得去想那么多,只想把何辛先叫走,自己来面对,“何同学,真的没事,你先走,我知道怎么跟他说。” 何辛看着林清屏紧紧抱着顾钧成的模样,再想到他俩是前夫前妻的关系,自己在这可能确实不方便,点点头,“行,那我就先走,你自己小心。” 何辛其实没打算走远,只转了个角,不近不远地看着,如果顾钧成动手打人,那他就要冲出去帮忙的。 何辛走了以后,林清屏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过于紧张,又用力地阻止顾钧成,这会儿胳膊都有些发酸,整个人也有些发软,一时,忽略了自己还趴在顾钧成身上。 等到周围没了动静,顾钧成也一动不动地站着,她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这姿势有点不妥。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为避免尴尬,质问顾钧成,“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打人?” 顾钧成默了默,弯腰拾起地上的笔记本,“给你送这个。” 是她的笔记本,刚才顾钧成甩她身上了,但是,因为她急着分开顾钧成和何辛两个人,一时情急,本子掉地上去了。 林清屏接过来,翻了翻,里面的笔记并没有污,放了心,“我问你为什么要打人?” 顾钧成提起来仍然是带着气的,“他刚刚不是强迫你?” 林清屏真的觉得莫名其妙,“他强迫我什么啊?” “我看见了……”顾钧成似乎不愿意去讲述这件事,“他对你……不礼貌。” 顾钧成讲得很委婉,但她听懂了,应该是觉得刚才何辛靠得太近,非礼她了,她只能无奈地解释,“他没有对我不礼貌,是我……” “是你愿意的?” 林清屏愕然,她是想说,是她眼里进了沙子,什么叫她愿意的? 她这短暂的一愣,顾钧成脸色都变了,“你都哭了你还是愿意的?” 原来他以为何辛强迫亲近她,把她弄哭了…… “不是,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我没有哭。”林清屏觉得挺累的,本来今天去石窟群,体力就耗尽了,刚才又跟他斗牛似的斗了一番,更加累,连这样解释着心理也都感到累,她和他都离婚了,她还有必要跟他解释什么吗? 她往墙上一靠,让自己疲惫的身体有个支撑。 “那,是我误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林清屏疲惫得都不想多说话了,只叹道,“顾钧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啊?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我怎么样真的不关你的事!” 顾钧成脸色微微一变,冷冽的声音里便带了自嘲,“是啊,我一个当兵的,当然粗鲁,比不得你们,斯文风雅有文化。” 林清屏心里顿时被扎了一下,刚才她说这话是有些过分了,他在力量上确实比一般人强,但说他没文化,她都说不出口,他在部队从来就没落下过学习,文化水平不比他们这些大学生低,而且,来首都进修大学课程,学的那些东西,虽然他从来不跟她说,但她猜测,肯定也是尖端科学,不然,派他来进修干什么? 林清屏死了。 死在她68岁这年。 她生了病,但是本可以不死的,是她的好侄儿拔了她的氧气管。 她是家里的老大,这一生都在帮扶娘家,帮衬弟弟。 她的亲娘哄着她,要她给她弟弟、侄儿侄女们买房买车;哄着她立遗嘱,把财产都给弟弟和侄儿继承;哄着她说,等老了,弟弟和侄儿会给她养老。 可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得到弟弟和侄儿一顿热汤热饭,她的好侄儿还把她的氧气管拔了。 那个时候她的病,医生说了,不是没得治,只是要花钱。 她的好侄儿就等不及了,夜里来她的单人病房里拔她的氧气管。 她难受得醒了,想要叫医生,被她侄儿捂住了她的嘴。 她侄儿露出狰狞的面孔,“姑姑,你已经快70岁了,人反正是要死的,何必再浪费钱呢?你要知道,你躺在医院里这每一天,浪费的都是我的钱啊!全是我的!”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下…… 侄儿狰狞的面孔在她面前渐渐模糊,在咽气的最后一个瞬间,她眼前浮现的是另一张黝黑硬朗的面容。 “顾钧成……”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一瞬,悔恨的痛充斥着她整个心房。 顾钧成,如果一切重来,我一定不会这么对你了…… 只是,林清屏万万没有想到,一切竟然真的能再重来。 她躺在顾钧成家旧房子的床上,看着灯光下贴着双喜字的窗户,心神不宁。 她回到了48年前,她20岁的时候。 这一年,她娘收了顾家100块钱彩礼,逼着她嫁给了顾家。 她不情不愿嫁过来,对自己的丈夫顾家老二顾钧成横竖看不顺眼。 嫌弃他皮肤黑,嫌弃他年纪比自己大七八岁,嫌弃他当兵粗鲁不斯文,嫌弃他带着个孩子,嫌弃他太远、什么都丢扔给自己,包括那个孩子…… 她在顾家作天作地,闹得顾家人仰马翻,还把顾家的东西尽往娘家搬。 几年后,顾钧成牺牲了。 尽管她作成这样,顾钧成的遗书里却还是留下遗言:抚恤金都留给她,很抱歉耽误她这几年的青春…… 她后来能开饭馆,从小县城开到市里,再开到大城市,那笔他用命换来的抚恤金,是她的启动资金…… 林清屏躺在床上思绪纷乱,天早已经黑了,顾钧成却迟迟不进房里来。 半年前她不情不愿嫁给顾钧成,为了不跟顾钧成做新婚夜那点事,她大冬天直接把自己冻病发高烧,第二天,顾钧成就因紧急任务归队了,所以,她跟他之间什么都还没发生的。 顾钧成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的心思在他面前一点也藏不住,知道她不愿意,所以上辈子的这一次探亲回家,他是找理由跟她分房睡的。 这一世他还会这么做吗? 她心里细细一算,距离他牺牲的时间只有四年了。 如果,这辈子注定还是这样的结局,那这几年里,她不管怎样,都要好好陪陪他。 思来想去,她心里一横,冲了出去。 顾钧成在冲澡。 她知道! 就在猪圈旁的冲澡房里,她听见哗哗的水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然后直冲过去,推开了那个歪歪扭扭毫无防备作用的门。 然后,她的眼睛就直了。 她跟他夫妻一辈子,竟然不知道他身材这么好! 虽然肤色偏黑,但他是军人好嘛! 那种健康的阳刚之气,完美的肌肉线条,完全可以和雕塑媲美!她上辈子眼瞎才会嫌弃他吧! 她的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顺着那些在他皮肤上滚动的水珠,一点往下看! 此时此刻,她就是小水珠本珠! 但,顾钧成迅速用毛巾将自己裹了起来。 “出去!”冷冷的一声呵斥,在命令她。 “我……我来拿你换下的衣服!”她不争气地红了脸,随手把他的衣服拿上,落荒而逃,出门的时候,手臂还撞在门框上,撞得她巨痛。 回到房里,以后,她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眼前尽是他身上的小水珠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乱滚。 她“嘤”一声,滑进了被子里,手臂再度一痛。 她心里暗暗叫苦,真是“男色误人”! 她把自己今天上午受伤的手臂都给忘了! 上午她在山里遇到村里的二流子了,要对她动手动脚,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划破好大一块。 本来伤处都已经止血了,她这么连撞两下,又开始渗出血来。 她痛得“嘶嘶”的,却听见房门响了。 他回来了! 她赶紧躺好。 只见门一开,果然是他进来了,什么也没穿,但用一块旧旧的布把自己裹起来了。 林清屏看着那块布,莫名觉得有些失望。 他却黑着一张脸,在桌上看见了自己的衣服。 “你把我的干净衣服拿走了!”他冷着声音说。 林清屏:…… 当时心里眼里全都乱成一锅粥,哪里顾得上是干净的还是脏的啊!本来就是借口! 但,不能让他占理! “谁……谁让你凶我?你一凶,我就……就……”她憋啊憋的,憋得两眼泪光莹莹,委屈极了的样子。 顾钧成:…… 顾钧成一时语塞,拿上衣服又出去了。 再回来时,已经穿上了裤子和背心,军绿色的背心,手臂和肩膀都露在外面,残留的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淌…… 林清屏看得失了神,直到他走到她床边站定了,才恍然回神。 他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 她的呼吸都凝滞了。 上辈子没有这一出! 空气里忽然全都是潮湿的水汽,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啊——”她刚想说话,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拉了起来。 她惊呼。 “痛?”他忽然问。 突如其来的低沉的压在喉咙里的声音打断了她乱七八糟的思绪。 “没……”痛也要虚伪地咬紧牙关! 但显然,他不信。 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红色的药水和药棉,托着她的手,给她细细把伤处都涂了一遍。 药水凉凉的,刺激一下伤口,可真疼啊…… 她疼得咬紧了嘴唇,五官都皱到一起了也不吭声。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自找的。” 说完他就松开了她的手,将药水什么的收了起来,准备开门。 眼看他又要出去了,她急得大喊,“你去哪里?” 他被她喊得错愕,回过身来。 “你为我想过吗?你不跟我睡一个房间,你妈知道了会怎么说我?”她呛道。 “妈不会……” “她当着你不会!你走了后呢?”她一脸不高兴,“我不管!你今天走出这个门试试看!” 他似乎有些无奈,但终究还是没有走,只是从柜子里取了被子,打了个地铺,一声不吭地躺下了。 夜,死一般的寂静下来。 第281章 林清屏!是你吗? 何辛说得没错。 林清屏记得上辈子就听过这样的例子,山里昼夜温差大,如果遇上天气不好,很有可能外面是暖春盛夏,山里就是寒冬,她记得她有位朋友是驴友来着,徒步大山,就遇到过这种情况,更何况,现在本来就是倒春寒的时候。 龚静已经害怕得要哭了,“怎么办呢?我们能想什么办法呢?我们又走不了。” “我可以。”何辛道,“我可以单脚。” “何辛!”钟晓晓朝着何辛声音的方向奔过去,“你真的可以吗?” 林清屏听了后决定再试一次,但是,她的手应该出问题了,只要一用力就钻心地疼,但是,不管怎样也要试试,疼也好,伤也好,总比死在这个地方强! 她忍着痛,一只手撑地,一手勉强抬起来,去抓身边的一棵树,刚一用力,她的手和脚都开始剧痛。 整个人都痛得打颤。 可是,得忍! 无论如何都得忍! 今天就是爬,也要爬出山去! 凭着这股坚忍,她摇摇晃晃的,咬紧牙关忍痛一点点站起…… 最终,她靠在树上,喘着气,虚弱却又坚定,“我也可以,我站起来了!”她也是一只脚能用力,另一只脚只要一碰地面就疼。 “林清屏!”钟晓晓兴奋地在黑暗中喊她。 雨丝密集,黑蒙蒙的天,钟晓晓刚刚把何辛扶起来,听见林清屏的声音,高兴地跑了过来,“我来扶你!林清屏!” “不用。”林清屏靠在树上,终于看见暴雨中钟晓晓模糊的样子,非但从头到脚湿透,而且一身全是泥,脸上头发上也全是泥,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走出去,是保命,“晓晓,你去看看龚静,不行的话,你能背得起她吗?” “我能!我铁定能!”钟晓晓用力点头。三个人她没办法,但一个人她就是死也要把人背出去! “好!”林清屏望着暴雨中不知何处是终点的山路,咬牙,斩钉截铁,“那我们,就走出去!” 这走出去的路何其艰难。 钟晓晓背着龚静走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看得人心惊胆战,唯恐一个不小心,两人就跌成了一堆。 林清屏和何辛都只有一条腿能走,路上这么滑,根本无法稳住,只能两人搀扶着,互相支撑。只庆幸雨渐渐小了,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 四个人跌跌撞撞沿着山谷往前走,钟晓晓和龚静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 第一次摔倒的时候,钟晓晓很是愧疚,一叠声地对龚静说对不起,龚静本就受了伤,再次摔倒,伤处加倍疼痛,但她怎好意思怪钟晓晓,明明自己才是大家的负担…… 她也赶紧忍着痛对钟晓晓道歉,都是因为她,害钟晓晓也摔跤。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之后,只见钟晓晓背着龚静跌了一跤又一跤,一开始两人还客客气气道歉,后来,就变得习以为常,虽然仍然很痛,但心里都憋着一股子要走出山谷的气,也不费多余的力气去客套了,摔倒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再爬…… 林清屏和何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走也是一路摔,他们还两个都受了伤,再次爬起来要比钟晓晓和龚静艰难得多。 但没有人敢说放弃,反而在相互鼓励相互打气。 龚静说,“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狠狠吃一顿大餐,牛肉羊肉吃个饱!要烤一只整羊腿!” 饥寒交迫的四个人听了,纷纷开始憧憬自己要吃的美食。 林清屏喘着气,“好!等我们出去了我来请客!请大家吃个肚皮撑圆!” 话音刚落,就听钟晓晓一声轻呼,又摔倒了…… 这一次,好像挺严重,钟晓晓没能站起来。 “我的脚好像……”钟晓晓试了试,再次跌落回泥地了。 本来就一直在硬挺的龚静终于崩溃了,哭了起来,“晓晓,你自己还能走吗?哪怕像林清屏他们那样一只脚走呢?能的话,你们不要管我了!你们先走,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到外面找到了人,再回来找我!” “不可能!” 这次是另外三个人异口同声。 绝对不可能的!不可能将任何一个人单独留下,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我们四个人,必须同进退!一个人都不许少!”林清屏道。 龚静哭着摇头,“没用的,我只会拖累你们,不管我,你们三个人还有机会,有我拖后腿,我们四个都得死在这!” “不许说死!没有人会死!”林清屏立时纠正她,“我们暂时休息一会儿,也许,我们离出山不远了呢?” 龚静忍着哭,拼命摇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离出山不远呢?他们走得多慢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走多远…… “好像有人在喊!你们听!”何辛忽然道。 所有人屏息静气,果然听见有声音,一声声地,急切而悠长。 “好像是喊你的名字,林清屏。”钟晓晓也听见了,“是……是你爱人吗?” 林清屏当然听见了,而且,听得比谁都清楚,都真切,毕竟,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都不用她回应,钟晓晓比她更积极,大声喊,“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顾钧成的喊声停顿了一下,继而更大声地响起,“林清屏!是你吗?” “是!是我们!我们在这里!”龚静也跟着大喊,已经崩溃过的她,哪里还管认不认识,只知道他们得救了!有人来救他们了! 何辛用手指做哨子,用力吹响。 清越的哨声回荡在山谷,林清屏终于看见有手电筒的光在他们头顶照亮。 他们是随着滑坡滑下山谷的,受伤后没有力气再爬上路面去,一直在山谷下走,此刻,电筒的光照下来,上面人影绰绰,来了好几个人,但林清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最熟悉的那一个。 那一刻,林清屏忽然明白了一句俗语“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的意义。 有些人,一旦进入过你生命,哪怕只像风一样在你眼前掠过,你也能闻出不一样的气息,随着往事一起,在萧瑟彻冷的夜里,涌出希望的暖意。 第282章 黑暗中他的眼睛 “林清屏!你在不在这里?你答应我一声!”他从上面下来,顺着陡峭的斜坡,手电筒的晃啊晃的,有几束从林清屏身上扫过。 林清屏看着他,想答应,但张了张口,却莫名地,没能发出声音来。 是钟晓晓替她答的。 钟晓晓用力挥着手,“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林清屏也在!”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她还活着!是活的!” 林清屏:…… 是活的…… 而后,她便看见那束光飞一样地往下冲,一直冲到她面前,照亮她眼前的黑夜,他的脸也明亮清晰起来。 黝黑的肤色,坚硬的轮廓,比光更亮的,是黑暗中他的眼睛。 “林清屏。”他微微喘息,目光坚定,“我背你走!” 林清屏没有说话,他似乎怕她拒绝,眼神一沉,加了句,“这是命令!” 简短,有力,掷地有声,一如他在部队发令时那样,不容置疑,不容反对。 他转身,背对着她,“上来。” 林清屏抬了抬手,只抬起来一只,另一只很疼,她这么站着,她的脚也在疼。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动静,回头一看,忽然意识到一点,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是的,我们都受伤了,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或者骨折……”钟晓晓还坐在地上,抢着说。 顾钧成打量了一下林清屏,声音都变了,“那你还走这么远?还站得笔直?” “我们只是,不想等死……”何辛在林清屏身后解释。 “怎么可能等死!”顾钧成怒喝,“我肯定会来的!” 遇险四人组:…… 这话说的,谁知道你会来? 顾钧成蹲下来检查林清屏的伤。 林清屏一身泥泞,衣服裤子全都被泥裹着了,但顾钧成多年从军经历,这样的情形也不是没遇到过,将她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确定她手和脚,估计都有问题,不是脱臼就是骨折了,但好在两腿膝盖都没事。 ”团长,他们三个估计也受伤了,我们怎么带他们回去?“小田有些发愁。 ”稍等。“这句话是对林清屏说的,说完顾钧成叫上小田和另外两个年轻人,一人附近折了几根竹子,然后拼在一起,飞速把它们扎紧,这就做成了一个竹担架。 ”你们出两个人,把这两个女生抬着走,另一个背男生。“顾钧成安排道,当然,他自己,就背林清屏了。 本来龚静一直在哭的,顾钧成他们几个出现以后,到短暂离开去附近找竹子,以及扎竹担架,整个过程,龚静再也没哭了。 当龚静和钟晓晓被抬上担架,两人终于彻底放松。 钟晓晓还说龚静,“现在你终于不害怕了吧?也不哭了。” 龚静有些不好意思,“看到他们来就不哭了,不是说林清屏爱人是军人吗?那还有什么怕的?” 山里冷,顾钧成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林清屏穿上,然后,蹲下身,将林清屏轻轻松松背在背上,大步走着,还大声道,“那个男生,你的手能动吧?能动就拿着手电筒,给我们照亮。” 钟晓晓忙道,“我的手也能动,我也可以给你们照。” 钟晓晓话说完,小田就把手电给了她。 小田再看团长的外衣在林清屏身上,也懂了,他们这四个人又湿又冷,只怕要生病,于是也脱了自己的棉袄,给两个女孩盖上,还红着脸说,“暂时暖和一下,别嫌弃。” “你自己呢?”龚静和钟晓晓怎么会嫌弃?还担心他呢。 “我没事,我们身体棒着呢!”小田说着,就已经和同伴一起,一人抬着竹担架一头,跟上顾钧成的步伐了。 林清屏一直很安静。 顾钧成来救她,她没有抵触,也没有再和他杠,更没有为了不让他背,去和钟晓晓争担架。 她一直都很配合,也很听话。 此时,趴在顾钧成背上,听着他们说话,承认龚静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看见他来的那一刻,就什么都不怕了。 哪怕他是前夫,哪怕他不再记得她,哪怕他甚至为了陈夏说过伤害她的话,但是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他既然来了,就肯定会救她的,而且一定能救她出去的,哪怕她是个路人,他也会,何况,她是他前妻。 这是他的操守和人品决定的,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无关。 他们的聊天还在继续。 钟晓晓很好奇,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钟晓晓还这么形容他们。 顾钧成反正是一声不吭的,但是小田会说。 “我们团长知道你们要进山啊!你们不是在我家店里吃饭的时候说过吗?团长听见了的。今天下午的时候,天上的云就有了变化,我爷奶和爹娘都是很有经验的了,看这云,就说只怕晚上会下大暴雨。我们团长就担心了,下大暴雨山里会滑坡,或者落石,我们就进山了。”小田说得仔仔细细,当然,没忘记句句把团长的担心和关心表露出来。 顾钧成本来闷头在走路的,听小田说个不停,冷声打断,“说够了?别添油加醋胡说八道。” 小田不敢再说,但嘴里却小声嘀咕了一句,“哪里有胡说吗?下雨前,我们家门口的蚂蚁急着搬家,你不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 钟晓晓听得忍不住扑哧一笑。 林清屏却没有笑出来。 也许是她太累了吧…… 她这么趴在顾钧成背上,随着他走路的节奏一颠一颠的,颠得她人都有些昏沉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时远时近的。 她想强撑着不要睡着,好几次都迷糊了,但又用意志力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但是,人的意志力有限,最终,还是没能抗过身体的疲倦,林清屏意识一松,倒在他肩头就睡过去了, 哪怕是在这样风寒雨冷的夜里。 哪怕她刚刚遭遇过生命攸关的危险。 哪怕,她满是泥泞,趴着的是前夫的脊背。 也没能抵御弓弦拉满后骤然放松的疲惫。 在彻底睡着前的那个瞬间,她想的是:算了,睡吧,他是顾钧成…… 第283章 哪哪都看过的 林清屏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她躺在病床上,头昏脑涨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可能是什么地方,以及,之前发生了什么。 能感到双手和一只脚都被裹得厚厚的,她不知道是纱布还是石膏,没法活动,也不敢活动。 “晓晓?龚静?”她转动头,发现这是个三人病房,但她看不清另外两个病人是谁,试着叫了一声,声音嘶哑无比,就这么转动一下,头也有些发晕,天花板在转。 “你醒了?你爱人刚刚出去。”旁边病床上陌生的声音回答她。 不是钟晓晓,也不是龚静。 “哦,谢谢。”爱人?顾钧成? 算了,懒得跟一个陌生人解释,她声音嘶哑得不行,讲话都费劲,也没那么多力气解释。 “哎!来了!”隔壁病床的病人又说,“同志,你媳妇儿醒了,正找你呢。” 听这语气,是顾钧成来了。 可是,她什么时候找他了啊! 果然,一道阴影迅速笼罩了她。 她闭着眼睛,有点不想睁开。 “林清屏?”他的声音便响起,紧接着,熟悉的干燥的手掌贴在了她额头,而后是自言自语,“怎么又开始发热了!你等等,我去叫医生。” 医生护士一阵进出。 她听见医生和他的对话。 “医生,到底怎么回事?晚上不是已经退烧了吗?早上起来也好好的,怎么会又开始了呢?”这是顾钧成的声音。 “不要急,感冒发烧有反复很正常,我们在给她用着药呢,等会儿她醒了,带她去照个X光,看看肺部有没有感染。”这应该是医生在说。 “是我哪里护理得不好吗?有什么要注意的麻烦您跟我说一下。” 医生都笑起来了,“你昨晚不是做笔记了吗?” 林清屏:…… 丢不丢人啊!就这么点事还做笔记! “可是……” “没事,同志,感冒发烧总得个三两天或者一个星期才能好,这中间有波动都是正常的,你放心好了,注意别再着凉,擦身的时候用温水,时间不要太久吗,动作快些。”这是女孩子的声音,应该是护士。 可这话里的内容却让林清屏愕然了:擦身? 他给她? 她想起来了,昨天自己在山里打滚,整个人都跟泥塑的一样,现在感觉身上还挺干净,难道是他…… 她闭着眼睛,愈加不想睁开了。 医生和护士走了,顾钧成回到了她身边。 面对着她坐下。 她听见他衣服的悉索声,和坐下来时,椅子的咯叽声。 而后,他的呼吸,也离她很近了。 也许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有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林清屏。”他声音压得低低的,“我知道你醒了。” 知道又怎么样? “你不想理我就不理,我把你的情况跟你说一下,你自己心里有个数。”他道,“你的左腿,踝骨骨裂,还好不是很严重,医生建议保守治疗,不做手术了,只给你打了石膏,左手脱臼,复位了,也打了石膏,右手大面积擦伤,包扎了纱布,昨晚受了凉,入院的时候发高烧,本来退烧了的,现在又有些热起来了。” 他一口气说完。 林清屏活过一辈子了,有些常识还是知道的,她这些问题都不大,但烦在行动受限,别说走路,吃饭都不方便了。 另外,她还担心其他人,“他们呢?” 不得不睁眼了。 “他们昨晚也一起进医院了,你宿舍的钟晓晓伤最轻,只是扭到了脚,但也有几天下不了地,本来想把你们放在一个病房的,医院病房紧张,另一个女孩严重些,要做手术,昨晚通知到了她家人,她家人连夜赶过来,今天早上把她接回首都去了。” 说到这里,就没下文了。 林清屏忍不住睁开眼,“何辛呢?” 顾钧成注视着她,半天没说话。 林清屏心里一紧张,不会有事吧? “他怎么了?你说啊!”声音忍不住就大了起来。 顾钧成眼神里一片暗沉,“说起他你就睁眼了?” 林清屏:……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林清屏现在真的捉摸不透他!凡是跟何辛有关他就不高兴!他到底几个意思? “那说了他又怎么样?你是医生?你会治?” “你……” 林清屏眼睛一闭,又不理他了。 真是气死了!居然还跟她杠上了! 良久,听见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与他性格格格不入的漫不经心,“就在刚刚,他家人也把他接回首都了。” 林清屏松了口气,只要大家都平安无事就行。 也许是见她还闭着眼睛不理人,他又加了一句,“他还好,小伤,和你差不多。” 林清屏心里便更加放心了。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眼睛睁开了,结果正对着他黑沉沉的脸,他还说了一句,“听见他没事就睁眼了?” 林清屏:…… “你多少有点病是吧?”忍不住骂出口了,只是怕吵到别的病人,低声咬牙骂的,不过,对于她来说,低声不低声也没区别,她喉咙本来就是哑的。 “钟晓晓那里有人照顾吗?”她白了他一眼,问。 “吃饭什么的,我多买一份就是了,小田把他娘叫来了,另外,拍了电报给她爱人。”回答关于钟晓晓的问题,他都很正常。 林清屏心里又松了一下,可能是脑子太乱的缘故,有句话不经思索就脱口而出了,“所以,我换衣服擦身什么的,也是小田他娘给帮忙的?” 她声音哑,又说得快,顾钧成隔她这么近都没听清。 “什么?”他倾下身体,耳朵贴近她。 林清屏:!!! 这么近,他发梢都扎到她了! “我说,是小田娘给我换的衣服吗?”她低声重复。 顾钧成这回听清楚了,扔给她两个字:“不是。” “你……”林清屏气得脸都红了,不是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这下怎么不说不要脸了?” 顾钧成忽然又俯身下来,贴在她耳边,耳语的声音道,“是你自己说的,我身上你哪哪偶读看过了,我想了想,那我应该也一样,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也应该是哪哪都看过的。” 第284章 回旋镖扎到自己 林清屏:…… 什么叫回旋镖,林清屏现在是懂了。 回忆她重生以来前前后后照顾受伤的他,她做过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现在都要还到她身上来了。 比如,一个受伤的病人怎么上厕所,怎么换洗,怎么吃饭,她从前各种“不矜持”地对他的,现在都要还回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 可是为什么啊顾钧成?就算陈夏不要你了,你也不能又考虑我这个前妻了吧? 话说,说因果,就因果,这因果马上就来了。 她一直打着吊瓶,她要方便了…… 她可以饿肚子不吃饭,也可以憋着不洗澡不换衣服,唯独这个是憋不住了…… 她偷瞧一眼顾钧成,终于三急战胜了一切,“可以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嗯?”他俯首听着,好像在说:我不就坐在这里给你麻烦的吗? “你帮我把小田娘叫来行不?”她只能麻烦小田娘了。 顾钧成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拉上帘子,俯身从床底拿起她需要的东西,准备揭被子。 “不要!”别说他现在已经是前夫了,就算还是从前的顾钧成,她这样当着他面方便,她还是会觉得尴尬的。 “你跟小田娘很熟吗?你就要叫她?人家照顾一个就够了,你不怕麻烦别人?”他道。 林清屏无言以对。 人在生病受伤的时候,可能会特别娇气些,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委屈。 你看,四个人受伤,何辛和龚静都有家人爱护,连夜从首都来把他们接走,钟晓晓虽然现在暂时是小田娘在照顾,但是也通知她家属了,人家很快就会赶到。 就只有她,什么都没有。 她重生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一个人,当这个人从她生命里离开,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爹娘不在乎她,现在更是断了联系;她唯一亲亲的亲人,是二妹,现在二妹在国外交流;再有就是顾有莲跟她关系好,可顾有莲是他的姐姐! 她还有好朋友,武天娇和梅丽,但是,哪有把人叫到这里来照顾她的理?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为什么明明知道她爹娘和弟弟都在吸她的血,她也心甘情愿,就是因为,她是一个人啊…… 她那么孤单,她渴望亲情,明明知道他们要的是她的钱,她也拱手送上,就是希望她送上去的钱,能换来一点亲情,在自己最需要最孤单的时候有人陪伴,而且,那时候她是真的相信,他们会…… 感伤的情绪一来,眼泪就有些关不住了。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默默把眼泪蹭掉。 顾钧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别把我当前夫就是了,你就算请个人照顾也是请,就当请我好了,给我开工资。” 林清屏一听就想起自己请陈夏照顾他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我要请也是请女的!我会请你吗?” “那你就当我是女的!” 林清屏:…… 这也有当的吗? 林清屏的目光不由自主就往他皮带以下扫。 顾钧成一看她这眼神,眉间就皱了起来,“干什么?” 林清屏问他,“你知道有种武功秘籍吗?可以练成绝世神功的。” “什么?”顾钧成也是服她的,刚刚看样子还挺难过,突然扯到武功秘籍和绝世神功。 “葵花宝典。”林清屏眨眨眼。 顾钧成:…… “你练个葵花宝典,我可以考虑请你。”林清屏道,“我还可以考虑和你做姐妹。” 林清屏思维一发散:我去!前夫变姐妹,还是真姐妹!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顾钧成眼眉间燃火了,“林清屏,你这知识面还挺广!你从前就是这么的吗?” 林清屏:…… 行吧,我就当你夸我了! “你还能憋得住?”他低喝,“别憋了,对身体不好,我不看就是了。” 林清屏别别扭扭的,最终还是不能抵抗生理的代谢需求,算了,自我安慰吧,反正她从前也是这么逼他的,就当扯平了! 解决了大事以后,身体松气了不少,没了顾虑,人也渐渐迷糊起来。 顾钧成去外面走廊尽头倒了尿清洗了盆子回来,她整个人都看起来蔫蔫的。 “想不想吃东西?我给你冲杯奶粉?”顾钧成问她。 林清屏摇摇头,可能是生病的原因,一想起奶粉,她就觉得有股子腥味,完全没胃口。 “鸡汤呢?还是粥?我去买?”顾钧成看了下她的药水,还有很多,足够他一个来回。 林清屏也不想吃,但是并没有像提起奶粉那样觉得腻,便不吭声了。 “行,那我去买,很快就回来。”他说完还拉开帘子,拜托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照看一下她。 林清屏听见他出去了,自己也强撑着睁开眼睛看了下药水,看着还很多,心里一松,就放任自己休息了。 闭上眼睛不久,她就昏昏沉沉的,好像看到前世的自己。 那时候她生意遇到挫折,为了重新起来,她没日没夜地干,重新选店铺,自己跑建材,自己装修,好不容易装修好开业,厨师是她自己,为了节约成本,每天天不亮就去批发菜,从农民手里买便宜的菜…… 这样连轴转了两个月以后,她病倒了。 医生要她住院,她也不愿意,她住院了,那刚刚开业的餐馆不也完了?而且住院得多少钱啊!她餐厅才刚刚起来! 她只拿了药,回家吃。 可就在她躺在家里,身体也是虚弱得连起来倒杯水都很辛苦。 这时候,她弟和她娘回来了。 见她在家里,开口就是要钱。 她已经记不得是为什么要钱了,但她记得很清楚,她把钱给她弟了。 她自己生病舍不得住院,把钱给了她弟。 起来拿钱的时候,她眼前发黑,摔倒在地上,这时候,她娘才发现她病了。 把她扶到床上,给她倒了杯热水,喂她吃了药,还去厨房给她煮了两个荷包蛋。 那时候,她喝着热乎乎的蛋汤,心里也热了,不管怎么样,钱乃身外物,钱没了她可以赚,但像刚才那样,她晕倒在地上,如果没有她娘和她弟扶她起来,她可能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何况,还有她娘给她煮汤喝呢…… 第285章 你要好好爱自己 用钱换取亲情,她上一世一直是如此。 她曾经以为自己换到过,因为,她每次给出去一大笔钱的时候,她娘都笑眯眯的,对她特别好,热汤热茶地给她留着,她弟弟也姐姐姐姐的叫得特别亲热,信誓旦旦地让她放心,这辈子侄儿侄女就是她亲亲的孩子…… 是啊,确实是亲亲的孩子,她把他们当亲亲的孩子…… 可是,她不是重生了吗? 为什么又回到上辈子这个场景里来了呢? 她飘飘忽忽的,飘在半空,看见自己从医院里拿药回来,躺在病床上,她娘在给她煮粥煲汤,她弟在一旁烦不胜烦,“娘,你赶紧找她要钱啊!我急用呢!还熬什么粥啊?等你熬完粥,黄花菜都凉了!” “傻瓜!”她娘说她弟,“不对她好点,怎么让她把更多的钱拿出来?” 她弟不以为然,“她又没孩子,也没男人,她那些钱不迟早是我的吗?” 她弟旁边蹲了个小孩在玩,听见这话,立刻站起来,大声说,“姑姑的钱以后都是我的!” 她娘一把捂住孩子的嘴,“祖宗,你可小点声吧,这话千万不能让你姑姑听见!” 林清屏飘在空中,觉得好笑,原来,这个时候他们就在盘算她的钱了吗?这时候她根本还没挣到几个钱啊…… 只是,又怎么笑得出来呢? 一笑,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她飘飘荡荡地出去了。 可是,不知道该飘去哪里。 她没有家,没有亲人,她能去哪里呢? 她回到自己身边,坐在床上,想对那时候的自己说,“林清屏,你要好好爱自己,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啊,你娘不爱你,你弟不爱你,所有人都不爱你……” 她说着说着,却又把自己说哭了。 抽抽搭搭的,她觉得自己眼泪在哗哗地流。 顾钧成买完饭回来,听见低低的抽泣声。 他疾步走过去,只看见床上躺着那个人满脸都是眼泪。 他放下手里的饭盒,轻轻叫她,“林清屏?” 她没有醒来,却闭着眼睛在梦呓,“林清屏,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所有人都不爱你……” 他怔住。 伸手轻轻抚着她脸颊,眼泪很快浸湿了他的手指。 “林清屏……”他再次低唤,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一碰,“林清屏,我回来了,醒醒好不好?起来吃点东西。” 林清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回了前世还在梦里,她坐在前世生病的自己身边,好像听见了顾钧成的声音,他在说话,叫她醒醒,起来吃东西。 她才不要回去…… 顾钧成不喜欢她了! 那她也不要顾钧成了! 顾钧成便看见林清屏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又因在发烧,整张脸都通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梦里依然在呢喃,“不要,不回去,我不喜欢顾钧成了,我不想回去见到他……不想……不要他了……” 顾钧成抚摸着她脸颊的手微微一顿,瞳孔仿似痉挛了一下。 她因为生病的缘故,声音是哑的,沙哑的声音说着这番话,就像刮在心上一样,刮得人心里疼得发紧…… “不喜欢我没关系。”他低声道,“但你要好起来。” “我好呢……只要顾钧成不再出现,我就会好的……”林清屏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都是堵堵的痛,可是,正因为不想再这样痛了,所以,才不想再看见他…… 顾钧成终究没有把林清屏叫醒。 一个病人,烧得迷迷糊糊,说的全是胡话,哪里醒得过来。 可是,也许,胡话也是恰恰好是真话…… 她最后一句说的是,“林清屏,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我们自己爱自己,谁也不爱了,也不需要谁再来爱我们了。” 之后,便沉沉睡去,再无声息。 林清屏再一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人迷迷糊糊的,好像在前世走了一趟,她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是活了。 直到低头,看见趴在自己床边的那个留着寸头的脑袋。 她叹了口气,还是回来了。 就这一声轻叹,居然把他吵醒了。 他一抬头,第一件事就是来摸她额头。 凉凉的。 他松了口气,“林清屏,你退烧了。” 她知道,身上汗涔涔的,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肯定退烧了。 这还是前世她给她弟带孩子得出来的经验。 那时候,她把她弟的孩子视如己出,弟媳身体不好,弟弟不管事,她便把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把屎把尿,什么都做过,孩子生病,是她通宵不睡觉看顾,什么样子是发热,什么样子是退烧了,她根本不用量体温就知道。 “你出了很多汗!”顾钧成摸过她额头的手,湿漉漉的。 林清屏:…… 好嘛,问题又来了。 “我不擦,一会儿就干了。”她沙哑的声音倔强地先发制人。 顾钧成:…… “林清屏,你不要任性好不好?”他尽量把声音放柔一些,“我没有别的想法,目前只是想照顾好你,你如果不想见到我,你就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就消失。” 林清屏:…… 这话还不如不说呢,说得人心里难受得要命! “你要消失现在就消失。”她扭着脖子,不看他这个方向,“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他沉默了。 林清屏说完其实就后悔了,不应该照搬这句话的,他这个职业,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死“字,就算她和他之间结束了,她也是真的不希望他牺牲,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绝对是个好军人。 她刚想道歉,就听他幽幽地道,“如果我死了,谁来救你?” “顾钧成,没有人能一直等着别人来救的,这次你救了我,是我的幸运,但是,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巧出现在我身边的。”因为她自己的口误,她心里还是内疚的,态度已经没有那么强硬了,“不管怎么样,这次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我收回我刚刚讲的话,顾钧成,你听着啊,你不会死的。” 是啊,那个她画圈的黑色日子已经过去了,他这一次是真的闯过鬼门关了。 他却笑了,“每个人都会死的。” 第286章 林清屏,你在这世上…… 这话听得林清屏心里又是一酸。 “你会长命百岁!”她马上道。 他便一笑,伸出手指,捻去粘在她鼻尖的发丝,“舍不得我死?” “我……”她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想说“我才没有”,可是这么说跟咒他也没有区别了,马上改口,“我不喜欢听见死这个字,另外,舍不得你的人很多,你想想你爹娘,你姐,志远,你那么多亲人,还是不要轻易提这个字,不吉利,我……我为了我刚刚提过道歉。” “你还信迷信呢?”他轻道。 “总之别乱说话就行了!”她刚醒,说这么多话费劲得很。 “信迷信却不信科学,护士都说了,要好好护理,不能再着凉,你这一身的汗不擦干净换衣服,不得又着凉?”他想了想,又接着道,“一直好不了,那我可就只能一直陪着你了。” 林清屏:??? 这是什么激将法? “我……我要回首都去!”她才不要他陪着! “你现在说了可不算,你动不了啊,现在是我做主,我说了算!”他凝视着她,眼里有别样的光。 “我……”林清屏真是恨自己无力啊,可不是吗?她在这里,就一张嘴能动! “你要想做主,想上哪就上哪,就得听我的,赶紧好起来!”他把话又给绕回来了,还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她,“你看看你,连吵架都吵不过我吧?” 林清屏:…… “别犟了,你在医院还有好些天,吃喝拉撒,自己都不行,你不靠我靠谁?”顾钧成忽然握住了她手指,“林清屏,你在这世上,其实……” 其实什么,林清屏没有听到。 因为,他没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她手指道,“我去打热水,你稍等一下。” 后来,林清屏没有再反对。 因为真的很无奈。 他说得对,她现在躺着一动不能动,什么都要靠别人,那她还指望谁?这个年代也不像后来,有专门照顾病人的特护,这家医院,也不像顾钧成之前在首都住的那家,家属只需探视,其他都由医院照顾。 赶紧好起来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眼一闭,任他摆弄了。 算了,反正都帮她方便过了…… 其实真的完全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觉得没有尊严。 这种感觉她上辈子体会过。 当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别说身体自己做不了主,就连命都做不了主……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这辈子已经算小有财富了,她得早做安排!比如,如果她这次不能生还,那她的钱…… 顾钧成给她擦洗干净以后,把米粥和鸡汤拿来喂她吃。 她完全不再抗拒了,非常配合,配合得顾钧成都不习惯了。 “怎么突然这么乖了?”他诧异地问,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呢! 林清屏吞下一口鸡肉,“我得赶紧好起来!要把我的钱好好做一番安排!” 顾钧成就笑了。 “笑什么?”她又被他塞进一口米粥。 “我听说你是个财迷,果然,想到钱,你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了!”他拿毛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粥渍。 林清屏自己也愣了一下,果然,她还是最爱钱的,只有钱能让她克服万难。 “那当然,只要我活着,钱就永远是我的,男人可不一定!”她的名言,她又给重复了一遍。 顾钧成喂她吃饭的手抖了一下,没再说话。 林清屏张着嘴,半天没接到一口,忍不住“啊”了一下,顾钧成回过神来,笑了笑,继续给她喂。 一小碗米粥,大半碗鸡汤鸡肉,她顺顺利利吃完了,他又给她洗脸,帮着她漱口,让她干干净净休息。 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天,小田来看她,带了两份饭——一份给她和顾钧成的,一份给隔壁病房的郑晓晓的。 “团长,嫂子,你们先吃着,我把饭送过去再来和你们说话。”小田提着给钟晓晓那份道。 “去吧。”顾钧成打开保温桶。 小田刚过去没多久,林清屏病房门口就出现一个人——钟晓晓的丈夫,刘栋。 刘栋在病房门口闪了一下,显然是在找钟晓晓在哪一床。 林清屏看见他了,叫顾钧成,“钟晓晓爱人来了,你带他去。” 顾钧成应声去了。 不多时,林清屏却听见隔壁病房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还有什么东西掉地上的碎裂声。 第287章 什么都会 ??? 这是怎么回事? 林清屏再次把顾钧成指使过去看看。 顾钧成这一去,又是好一阵,期间,她还看见这三人从她病房门口经过,刘栋背着钟晓晓。 再回来时,就剩顾钧成一人了。 “办出院了。”顾钧成回来跟她说。 这么快? 林清屏微怔,“钟晓晓好了?” “没有。” 那她就出院? 顾钧成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继续道,“刘栋要她出的,她自己也同意。” 林清屏无言以对了,恍惚记得钟晓晓有一回跟她提过,羡慕她的婚姻,这么说来,钟晓晓和刘栋的关系可能有点问题。 不过,她的婚姻又有什么呢? 她瞥了一眼顾钧成,眼睛闭上了。 顾钧成被她这带着嫌弃的一眼给看懵了,合着钟晓晓和她爱人不好也怪他? 林清屏在医院住了一周多,连喝水这种小事都是顾钧成照顾,从最初的抵触,到后来无可奈何地躺平,她不顺心的时候还要发个脾气,连隔壁病床的家属和病人都和她说,“你爱人对你可真好。” 林清屏瞪着顾钧成:解释!为什么不解释? 他仿佛没看见她的眼神,只对隔壁病床的两位说,“应该的。” 林清屏:??? 她真恨她的脚此时不能动啊!不然一定狠狠踹他一脚! 她想说话,结果,她刚一张口,顾钧成就把一颗药丸塞到她嘴里。 她其实是有点怕吃药的,这时候的药,以各种大小的白色药丸为主,吃到嘴里苦苦的,她当即五官就皱了起来。 顾钧成立刻托着她的头,给她喂水。 她含着怒气把药片吞下,嘴终于得了口,开口便发怒,“顾钧成……” 结果,嘴一张,又是一颗药丸塞了进来。 他还轻声地在那装模作样哄她,“我知道药苦你不爱吃,但是听话,吃药才好得快,吃完就给你吃糖啊……” 他这个人,说话就跟他人一样,人是硬汉,说话语气也一向都很硬,现在搁这猛虎嗅牡丹,莫名透着搞笑,惹得隔壁床的人都笑了。 林清屏就着他的手喝水把药吞了,顾钧成自然又没等到她说话,塞了颗糖进她嘴里。 她含着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我不要糖!谁说我要糖了?” “好好好,不要糖不要糖。”他一副好脾气,纵容她的样子,把手伸到她嘴边,示意她吐自己手里。 林清屏忽然发现,这人真的好狡猾啊! 因为她越这样,人家就越会觉得他好性子,对她好,随便她怎么闹他都不生气,都纵着她! 隔壁病床的家属已经在笑了,就是笑他们俩,难道认为是小夫妻在撒狗粮么?一个闹,一个纵? 林清屏瞪着顾钧成,果然在他眼里发现一闪而过的狡黠的笑。 呵呵! 她从前眼瞎么?居然以为他老实!这是老实人干的事吗? 此时此刻,就算她跟邻床说她和顾钧成是前夫前妻,人家也只会认为是她在闹别扭! 顾钧成应该看出来她是真的生气,将帘子一拉,俯下身在她耳边轻道,“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有必要把自己的事都跟人家交代得清清楚楚吗?人家再追问一下怎么离的,为什么又在一起,你是不是要讲三天三夜自己的故事给人家听?” 林清屏现在就是主打一个不想理他。 爱咋咋吧,反正今天出院回去了。 他也这样说,“反正我们马上要回去了,回去之后……”顿了顿,“你就自由了。” 林清屏含着那颗糖,怔怔的,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吃完早上这顿药,顾钧成就去办出院手续,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回首都,车什么的,他都已经联系好了。 他们没有特权,也没有麻烦首都的朋友,就请小田在当地租了个车子,他们出钱就好了。 这时候还没有高速,他们开车回去,估计到首都也就晚上了,小田家里给他们准备了好些吃的,小田准时来接他们。 “团长,东西都给我吧。”小田把顾钧成整理好的东西,全都拎到了车上。 顾钧成又检查了一遍,问林清屏,“确定没有落下的东西了?” 林清屏摇摇头,其实是有的,她在山里采访那位石窟艺术家的笔记本丢了,不过,就算找到,也没用了,那么大的雨,肯定自己都模糊了。 “那走吧。”顾钧成将她抱起。 她一只手和一只脚都还打着石膏,由不得她硬气,老老实实任他抱了出去。 小田很细心,把车子后座铺了被子,弄得跟张小床一样,她躺在后面,很是舒适,顾钧成则坐在前面,小田帮他们开车。 一路都很顺利,林清屏有一只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拆线,但能活动自如,于是便躺在后座吃特产想事情,想累了就睡,睡了又吃,这样吃吃睡睡的,某个瞬间醒来,发现是顾钧成在开车了。 她睁开眼,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她还没看见顾钧成开过车。 从前她去部队探亲,要么是小田接她,就算他去送,也有人给开车。 顾钧成开着车,从后视镜里,也注意到她醒了,“有什么需要吗?” 这句话当着小田问的,比较隐晦,应该是问她要不要上厕所。 她脸微微一红,摇头,“不用。” “那你看着我?”他随口一问。 原来他以为她盯着他看是向他求助。 “没,没见过你开车,觉得奇怪。”经这一周多时间的逼不得已的相处,她也是可以好好和他说话的,尤其有外人在的时候。 “你不知道我会开车?”他又问。 “嗯。”她的确不知道,两辈子都不知道。 他便不出声了。 小田回头笑嘻嘻地和她说,“嫂子,我们团长什么都会,何止会开车啊!” 林清屏点点头,这也不奇怪。 她一路吃着,肚子吃得很饱,这会儿不想吃东西想事情了,有点无聊,“能停一下吗?我取个东西?” 顾钧成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你要取什么?” “小田,你去后备箱把我书包里的书拿一本出来,我看看书。”她对小田说。 “好。” 小田正要下去,顾钧成却不让。 第288章 他的声音 “车上看什么书?晃得厉害,眼睛累,头也会看晕。”顾钧成说,“而且你一只手不能动,你怎么看?” “那算了吧!”确实,一只手看书有点累。 他没有继续开车,反而问她,“很无聊?” “有点。”她只能闭着眼睛继续想事情了。 “你来开。”这句话顾钧成是对小田说的。 “是!”小田下车,去驾驶室。 顾钧成去了后备箱,把她书包取了出来,而后,打开后座的门,把一本本书拿给她看,问她要看哪一本。 她选了本小说,其实也是看过的了,但总比发呆好。 “行。”他把书包往前座一扔,他自己则进了后座。 林清屏:???他要坐这?这可怎么坐? “别乱动啊!”他小心地把她脚抬起来。 因为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她还真没乱动,主要也怕再弄伤脚,她真的不想再躺回医院里去。 结果,他在座位上坐下了,把她的脚放在他腿上。 这是要干什么呢?给她举着书吗?她想了想画面,只觉得忒奇怪了! 只见他翻开第一页,开始念。 林清屏:??? 这是要读给她听? “你在车上看书就不眼晕头晕了?”她脱口而出。 他看了她一眼,“我跟你能一样?”而后,又接着往下念。 林清屏看着他,一时无言。 他说自己是一介粗人,粗鲁没有文化…… 呵,现在是粗人的样子? 林清屏暗暗叹了口气,没想到回到这个年代,居然也能听书,算了,免费听书,勉为其难听听吧。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醇厚低沉,因为十余年军旅生涯,早已经脱离了乡音,又因在首都念书这几年,北方口音愈加多了几分,念起书来,其实很好听…… 林清屏听着听着,就渐渐闭上了眼睛,在他的声音里,昏昏沉沉起来。 迷糊间,依然有他的声音,在一字字读着小说。 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她恍恍惚惚睁开眼,看着他,眼神是初醒后的迷蒙,好像在问:怎么没声音了? 于是,他又接着读。 一直读到首都。 哪怕林清屏睡着了,他也继续在读。 林清屏在这样的声音反而睡得特别踏实,一直到首都,都不曾醒过来。 最后,还是顾钧成把她叫醒的,告诉她,“我们到了。” “到了吗?”她困倦地醒过来。 “嗯,先到的医院,我们再请首都的医生看看。”他站在车外,身体探进来抱她。 林清屏却觉得他讲话不对劲,这会儿她也刚醒,脑子不是很清楚,随口就问,“你桑子恩么哑了?感冒了吗?” 顾钧成:…… 小田:……读了这几个小时,不哑才怪! 顾钧成倒是什么都没说,直把她抱进医院,因为是晚上,所以通过急诊进的病房看的。 医生看了她的病例和出院记录情况,让他们自己选择,可以住院继续治疗,也可以回家休养,按时到医院来复诊就是。 “我要回家!”林清屏立刻就选了,而且怕顾钧成反对,还十分强硬地对他说,“你自己说了的,回首都以后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自由!” 第289章 你睡不着吗? 林清屏睡得很不踏实。 并不是她主观上要去想什么,而是,只要闭上眼睛,稍微意识模糊一点,他光着上身走进来的画面就会浮现,身上那些新伤旧伤留下的疤触目惊心,而后,她就会惊醒。 如此反复,她的理智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去想这个画面,她甚至对自己说:不要想,不要想,顾钧成你不要再出来了! 但是,只要她再次进入浅睡,又是如此……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知道陈夏和顾钧成之间应该没戏了,但为什么会没戏的?陈夏之前嫌弃他会失明,可现在他明明没有,为什么还是没和他在一起? 但如果是因为他跟陈夏分开了,她又和他重新走到一起,她无法说服自己。 她做不到没有芥蒂。 有些伤,一旦在心里烫了个洞,那便和他身上那些疤一样,留下深深痕迹,只要揭开,仍然会皮裂肉伤地痛。 这样醒醒睡睡的,她真的很难受,几次下来,想上洗手间了。 她不想叫顾钧成,她的右手和右脚都能动,而且,顾钧成还给她做了副拐杖的,就放在床边上。 她右手撑着床起来,单脚下地,站起来一点点挪动着去拿拐杖,刚拿到手里,拐杖就和床头柜轻轻一碰,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一慌,暗叫“完了”。 果不其然,他醒了。 他那么警觉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醒…… “要去卫生间吗?”他坐起来问。 林清屏一急,手里的拐杖就没握稳,脱手朝他倒过去,她去抓拐杖,结果,她本来就是单脚站着的,重心一下不稳了,整个人也朝他倒。 他顿时顾不得拐杖了,先伸手抱住她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她还打着石膏,他难免会注意些,不敢用蛮力,首先要顾着她打石膏的手和脚才行,所以,也就没能阻止住她倒下来的力量,被她整个压倒在地。 脸对着脸。 没有开灯,却能无比清晰地看清楚对方黑亮的眼睛。 “有没事有事?”他开口问她的这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因为距离太近,他一张口,他的唇就若有若无地碰触着她的唇。 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碰到,呼吸纠缠,气息汹涌,却是比从前扎扎实实亲一顿更让人心慌意乱。 “林清屏……”他的气息渐渐紊乱了。 他这一开口说话,那种若有若无触碰的感觉又来了。 林清屏急道,“你别说话了……” 然而,她自己这一开口,也碰到了他的唇,惊愕中,她赶紧闭了嘴。 但是,已经迟了…… 忽然之间,久违的熟悉的灼热烫上了她的唇,带着风雨欲来的急切与压力。 她震惊之下,想要顾钧成放开她,刚一张口,却被他猛然侵入,而后,唇齿间、呼吸里,全都被他的气息侵占。 她有片刻的眩晕,甚至虚软无力,但是,她没有糊涂,她清醒地知道,不能就此发展下去。 她唯一能动的那只手用力揪他,表示自己的反抗。 他肯定感觉到了。 她揪住他的时候,她就感到他全身绷紧,只是,他并没有松开她,反而用力地吸了她好几口,很用力很用力…… 他越用力,她揪得也越紧,她觉得自己指甲都深深陷进他肉里了,他从终于松开了她,喘息不止。 “对不起,我……”他平息着自己的呼吸,“我抱你去卫生间。” 说完,将她轻轻放下,他自己起身,再俯身将她抱起。 林清屏自己也一直在喘息,这一吻之后,她面对着他,无法像在医院时那样自如,冷着脸把他赶了出去,好一会儿,他在外面问她好了没有,才让他进来,他再重新把她抱回房间。 而他自己,在把她安排睡下后,熄了灯,回到浴室里。 静寂的夜,林清屏听见隔壁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闭上眼,放空自己,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了,但越是这样越睡不着,直到他重新洗完澡回来,重新睡下,她依然睁着眼睛,也不想再睡了,嘴上被他碾压过后的麻热感久久褪不下去…… 许久之后,黑暗中的他忽然出声,“睡不着吗?” 她没有回答。 此时此刻,她任何反应都不想给。 乱,烦。 忽的,墙上的小灯亮了,本是微弱的灯光,却在这样的夜里分外刺眼。 林清屏闭上眼睛,连这灯光都一起抗拒了,却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次,是在念书。 像今天在车上那样,已经沙哑的声音休息了几个小时后,又开始念书给她听。 她依然是木然的,不说话,不动,不想给任何打破今晚这僵局的机会了,你爱念就念,爱念多久念多久,只当与她无关。 然而,不争气的是,她竟然真的在他的读书声里,渐渐睡着了。 并且这一夜都睡得颇为安稳,自然是做了梦的,梦里有个人在念小说,但是,她也没有再惊醒过来,那一声声、一句句沙哑的念书声,有它稳定的节奏。 他的读书声能催眠吗? 第二天,林清屏醒来的时候,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想的是这个问题。 他人已经不见了,地上也没有了被子,想来是他起床后收进柜子里去了。 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九点多了! 她撑起身,想起床去卫生间,门口响起脚步声。 她知道不是顾钧成。 顾钧成的脚步声她一听就能听出来。 “瓶子!你醒了?我正好说来看看你醒没!”爽朗的声音,是顾有莲,“别乱动,是要去方便吗?我扶你。” “没事,我自己可以撑拐杖。”林清屏道。 “那怎么行?”顾有莲唠唠叨叨说开了,“一大早,成子就去我家敲门,说你们回来,你还受了伤,千叮万嘱让我照顾好你,让我和赵大姐商量着,一人管店里,一人管着你!哦,还有志远,听见你受伤,急死了,早上来看过你一回,你还在睡觉,现在他已经和小麦上学去了。” 说了这么多,就是没说顾钧成人去哪里了。 第290章 两清 顾有莲扶着林清屏的去的卫生间,林清屏重量全压在顾有莲身上,跳着去的卫生间。 途中,她往楼下看了看,下面一个人都没有。 “那个小田,走了吗?”她试探着问。 顾有莲点头,“走了,吃了早饭走的,成子也走了。” 林清屏没有再说话。 在卫生间单手洗漱了一番,她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可以自理了的,但一直被顾钧成说成个废人,吃喝拉撒都要靠着他…… 而她居然也信了! 末了,顾有莲再扶她回床上,让她躺好,还指着枕头旁边的一个哨子说,“这个,成子留下来的,我在楼下忙的时候,你有需要就吹哨子,我就马上上来。” 林清屏:…… 真够可以的!还吹哨子! 顾钧成这一次算是不告而别吧,而且,一走就没了消息。 林清屏想起他在医院时说的那句话:等她回首都了,等她好了,不想看见他,不见就是了。 现在,他是真的消失了…… 挺好的!林清屏心道,免得看见心烦! 转眼又是一周多过去。 在这一周里,顾有莲和赵大姐轮流照顾她,志远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在她房间里写作业,陪她解闷,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武天娇不知怎么知道她受伤的消息,跑来看她,还责怪她赖着:“受伤了也不告诉我!是不把我当朋友吗?” 林清屏笑道,“我也要有能力通知你啊!你看我这胳膊腿儿,能走到你那去吗?” “行了,别给我找借口!你这么说啊,我会以为你在暗示我想办法给你装电话!”武天娇嗔道。 电话? 林清屏还真记不起家用电话是哪一年普及的了,在大多数家庭都还没有电话的情况,就算自己家有,也没有方便到哪里去,能打给几个人啊?何况,她上辈子是享受过手机的便利的,因而,对电话这个事倒没有那么执着,但是,她的确需要武天娇给她帮一个忙。 “对了,天娇,你认识靠谱的律师吗?” “怎么?要打官司?和谁?发生了什么事?”武天娇一连串的问题,已经恨不得她自己出马给林清屏打抱不平了。 林清屏忙道,“没有,我想立遗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立遗嘱才有法律效应?” “立遗嘱?”武天娇盯着她,眼神锐利,透着担心。 林清屏忍不住笑了,“我没有绝症!我只是,想未雨绸缪。” 她这辈子,可以说是偷来的人生。 她也不知道往后的人生走向是什么,她会在哪一天嘎掉。 经历这一次遇险,她意识到一件事:生死有命,意外随时会发生,如果她不幸死了,那她的财产将会再一次全部落入她娘和弟弟手中。 这辈子,不能再这样! 虽然武天娇并不懂她为什么要年纪轻轻立遗嘱,但还是给她找了个业务能力很强的律师。 第二天下午,律师到家里来了。 林清屏把自己目前的财产做了安排:这套首都的房子,留给志远,她名下的存款,不管她临终时有多少,都按百分比分配,其中10%给顾钧成,45%给志远,45%给妹妹林青云。 这是她思来想去的结果。 之所以会留10%给顾钧成,是还债。 上辈子她得了他的恩惠,本来想这辈子好好过日子来回报的,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局面,那就直接用钱来还吧,欠的是钱,还的也是钱,也算是妥帖,而且自己财产的10%,应该连本带利都还清了吧? 这样,他们之间清清楚楚,也许就不会再有下一世的纠葛了…… 律师走以后,她躺回床上,想着前生今世种种,有些萎靡。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和律师谈话的时候,她的门外,一直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听。 律师走后,整个房子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楼下餐桌,已经做好晚饭,志远和顾有莲却坐在餐桌两侧发呆,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志远的眼泪开始啪嗒啪嗒掉,顾有莲看见了劝不出来,也跟着默默流眼泪。 顾钧成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进门,看见两个人坐在那一动不动掉眼泪,桌上一桌菜没动一点,也不说话,心里一震,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是怎么了?”他急问。 志远听见动静,一见是他,立刻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哭了起来。 顾钧成更急了,志远这孩子平时几乎不哭,而且极有主见,什么事能让他哭成这样? “我妈……我妈她……”志远哭得说不完整的话来。 “林清屏?”他心中一凛,“她怎么了?” 说着,他便牵着志远要往楼上走。 顾有莲也着急地跟上,边走边把下午有律师来给林清屏立遗嘱的事说了。 “顾爸,我妈……是不是……要……”志远哽咽着,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顾钧成的脸乌云密布,低声对志远道,“你在底下等。”声音也是铁紧。 顾有莲赶紧把志远拉住,顾钧成一人进了林清屏房间,将门关上。 林清屏正在睡觉,只是近来总是睡,所以睡得甚浅,关门的声音一响,她就醒来了,恍惚中看见顾钧成,她以为自己在梦里,揉了揉眼睛,果然是他,而且,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你怎么又来了?”她脱口而出,不是走的吗?不是不再出现在她面前的吗? “林清屏。”他面色凝重,在她床边坐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她想了下,的确有,没告诉他,在她的遗嘱里,有他的份。 她的表情,让他确认了:果然有事! “拿给我看看!”他低声道。 把遗嘱给他看吗?不可能!让他知道她会给他留遗产,他不嘚瑟?不过,他怎么知道了?不可能知道啊?律师有操守的! 她摇摇头,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摇头的意思到底是啥,是不给他看遗嘱?还是否认自己立了遗嘱? “行,那我自己找。”他也没逼她,自己开始翻箱倒柜。 林清屏觉得他很奇怪,明明脸色很不好,但是并不像从前会发怒的样子,反而是……那种看起来很消沉,很悲凉? 眼看他把卧室里翻得乱七八糟,她只好道,“你找什么呀?不在家里,家里找不到的!”她已经交给律师了。 第291章 流血不流泪 顾钧成返身看着她。 她竟然发现顾钧成眼眶好像泛着红。 她诧异极了,这个男人,流血不流泪啊!他浑身一身的伤疤,上一回更是伤得差点没能从手术室里出来,衣服都被血浸透了,也从来没听他喊过一声痛,没见他红过一次眼圈,这是怎么了? “顾钧成,你……你在哭吗?”她惊得都忘了生他的气了,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放在哪里?”他找了这许久,一张纸片都没找到。 “我……”她并不想告诉他啊! 顾钧成见她如此,忽然走近她,俯下身去,将她抱了起来。 “顾钧成,你干什么呀?”林清屏身体忽然悬空,没打石膏的那只手臂下意识攀住他。 “我们去医院。”他压低了嗓子说。 “去医院干什么?这时候医院都下班了!我可以明天去拆石膏!” 顾钧成根本就不管林清屏在说什么了,将她抱下楼,让他姐和志远在家里等着,他出去,在路上叫了个出租车,就去医院了。 林清屏一路都莫名其妙的,被带到了医院。 然后,顾钧成张罗着要给她做全身详细检查。 林清屏拽着他,“做什么体检啊!我之前住院的时候不是什么检查都做过了吗?” “再做一次放心些。”他心思在排队上,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人看病。 林清屏不明白了,“做什么做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我一点毛病没有!” 顾钧成不信,恁是逼着她做了个全面的检查,除了有些抽血的项目做不了或者出不了结果,其他都出来了,但是通过别的检查手段,医生基本能判定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 林清屏自己也说,“你看看是不是?我哪里有问题了?” 顾钧成这会儿从她的神情判断,她应该是没说假话,不由皱起了眉头,“没问题你写什么遗嘱?” “我……”原来如此……“我只是,想做个安排,谁也不知道意外哪天到来是不是?比如我这次去调研就遇险了,如果不是你来救我们,真有可能生死未卜,所以……” 林清屏能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应该大多数人没有立遗嘱的意识,可能有些人还认为这是不吉利的行为,但她是重生回来的,立遗嘱这事儿上辈就干过。 “我希望,我的人生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她最后一句话总结,然后看了一眼顾钧成,“你来干什么?” “我来谢谢你给我10%遗产!”他讲话带着怒气。 看来,还是不能理解她立遗嘱的行为啊…… 她施施然说了句,“哦,不用谢,你拿了钱,记得在必要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二妹。” “你给我闭嘴!你还说?”他怒道。 林清屏瘪瘪嘴,不说就不说嘛,但她嘴没忍住,还是说了句,“如果说一说就死了,那这地球上就没人了……” “你是不是要我找医生把你嘴缝起来?” 林清屏:…… 此时天都黑了,医院门诊停了,只剩急诊,顾钧成想了想,还是把她带回了家,第二天再找门诊医生看吧。 家里,志远和顾有莲还心急如焚,一口饭都没吃,等着他们回来。 听见门外动静,都不用他们掏钥匙,争着去给他俩开门。 林清屏看着开门的这两人红肿的眼睛也是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哭的!还不明白吗?”顾钧成说。 林清屏:…… “妈,你怎么样啊?快进来!”志远脸上还挂着泪,赶紧进屋给她把椅子抽出来。 “傻孩子,我没事啊!怎么你们都以为我病了吗?”林清屏在顾钧成把她放在餐椅上坐着时说。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傻?”顾钧成黑着一张脸。 林清屏懒得搭理他,志远却牵着她的手,眼泪又开始啪嗒掉个不停。 “志远……”之前顾钧成在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时候,林清屏还没感觉,这会儿志远这么一哭,她的心瞬间就软下来了,给他擦着泪,柔声安慰,“我真的没事,别哭啊,刚刚他不信,都带我去做全面检查了,不信你问他。” 顾钧成:????他? 他没有名字的吗? 志远抬着泪眼模糊的眼睛看着顾钧成。 “他”,点点头。 然后,志远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你以后不要吓我了,我可不要你的什么钱,你要好好的,长命百岁!” “好好好。”林清屏一只胳膊把志远搂过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长命百岁的,我还要你给我养老呢!” “嗯!”志远点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肯定给你养老!” 顾有莲也是又哭又笑的,“瓶子,你说你这是……可真把我们吓坏了!” 林清屏看一眼餐桌,“你们这是……哎……”林清屏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忙道,“赶紧吃饭吧,都怪我,没把话说清楚。” “妈,我去给你装饭。”志远麻利地跑去了厨房。 这顿饭可把志远忙坏了,给林清屏装饭夹菜盛汤,虽然这段日子他都是这么照顾林清屏的,但今天显得格外黏糊。 林清屏摸着志远的头,“还是养孩子好。” 她面对着顾钧成坐着,这话说得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低头喝汤,没说话,换来他姐狠狠一记眼刀。 吃完饭以后,顾钧成站起来收碗,被顾有莲拦住,“我来我来,你坐着吧。”还示意了一下,让他陪林清屏说话。 顾钧成便坐在了林清屏对面。 这种刻意制造的氛围,有点尴尬。 林清屏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准备上楼去。 顾钧成叹了口气,“不用躲着我,我走就是。” 说完,他还是将她抱起,把她送上楼,安置好,“我给你……” “不用,你不在的时候我不也过来了?”林清屏打断了他,不管他要帮她洗什么。 顾钧成点点头,“那也行,你等一下。” 他匆匆下楼,从他背着的黄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来,再上楼回到她房间,把本子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林清屏低头一看。 第292章 那个人,请依然是我 竟然是…… 林清屏一把抢了过来。 竟然是她的笔记! 不,确切地说不是她的笔记,是有人把她丢失的笔记全部补了上来,补了整整一本,而这个本子上的字迹,她太熟悉不过了,是顾钧成写的! 顾钧成把笔记本给她以后转身就走了,她在后面叫都叫不回来。 她冲着外面大喊,“顾钧成!你这是欺负伤病吗?” 顾钧成还是没有理她。 林清屏一页页翻着那些笔记,连她最后一天遇险之前在山里采访的石窟大师的内容都有,只是,和她记的略有不同,但大致没差。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了:顾钧成这段时间去了晋省,找到了这位石窟艺术家,重新采访了人家,重新写了笔记。 因为,只有他们四个人去找过这位石窟大师,而他们三个的笔记,也全在那场暴雨里毁掉了。 这次的调研笔记对她有多重要! 她准备毕业论文写这个方向的! 本来以为前功尽弃,没想到,竟然能失而复得…… 她拿着笔记本怔然,顾钧成,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你何必呢? 顾钧成早就下楼去了,交代志远几句以后,准备去他姐家睡,志远却跟了出来,“顾爸……” 顾钧成摸摸他头,“好好陪陪你妈。” “我知道,顾爸……”志远小声说,“你知道,去庙里怎么烧香吗?” “烧香?”顾钧成蹲下来,凝视着志远的眼睛,“什么意思?” 志远小小的眉头皱着,“我想,去烧香,给我妈求平安。” “你信这个?”顾钧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志远那么小,怎么懂得这些?“这可是封建迷信。” “可是有用啊!”志远道,“你上次受伤,很危险,我妈早都知道的,肯定是烧香的时候菩萨告诉她的,然后她去给你求平安,你不是就好好地回家来了?虽然,你也受了伤,但是,你最终好好的呢!” 顾钧成眼睛微微一眯,里面眸光如电,“你说什么?你妈早知道什么?” 志远把他拉进家门,一直拉到挂历面前,把挂历往回翻。 这个时候的最时新的挂历,就是美女图,十二个月,每个月一个电影明星的照片,搁林清屏在这的话,还可以显摆一下:这挂历上的女明星,好几个都是穿的她设计的衣服。 但此刻,志远只记得那一张做记号的挂历。 他把这张找了出来,指着画了黑色圈圈的日子,“你看,我妈早早就在这里画了圈,做了记号,我从前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妈也不肯说,后来,我才知道,你是这一天从那个什么监护室里出来的。你看,我妈早就知道了。” 顾钧成紧紧盯着那个黑圈画的日子,瞳孔瞬间放大。 “顾爸……”志远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有点吓人,轻轻推了推他。 顾钧成缓过来,深深呼吸一口,摸了摸志远的头,“志远,这个日子……” 呵…… 他苦笑。 “这个日子怎么了?”志远诧异地问。 顾钧成拍了拍他,“这个日子,你妈当初画出来的时候,不是因为知道我那天要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 “那是什么?” “是……我和你妈的秘密。”顾钧成看着他,“我们可以有秘密吗?” 志远想了想,点头,“当然可以,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 顾钧成沉沉颔首,“你说,你妈在这个日子前给我烧香求平安?” “嗯!除夕那天晚上,我妈还准备半夜去帮你抢头香,后来,部队就来人了……所以,我们也去好不好?给我妈求平安。” “好。”顾钧成起身,“你先写作业,改天我们去。” 志远看着他迟缓的背影,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家。 那是他十分陌生的顾爸,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顾爸…… 第二天清晨。 某寺庙刚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一身黑色便装的男子便走进去了,不知已经在外面等了多久。 他奉上三炷香,心中默念:三界神明,我也不知该不该信。今天站在这里的我,仅仅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一个丈夫的身份,在此祈求,切勿以我生易她逝。如果,注定有一个人要早早离世,那个人,请依然是我,愿她一生,无拘无束,自在幸福。 林清屏今天要去医院复诊,看看是不是可以拆石膏了。 她有些心急,一大早就起来了,实在是,在床上躺了几周,人都快躺出霉来了! 顾有莲自然也知道她今天拆石膏,早早就过来帮助她洗漱,心里却对自己弟弟的不争气十分恼火。 说实话,顾有莲并不是非要弟弟和林清屏和好的,如果,这两人真走不到一起,她绝不会因为顾钧成是自己弟弟就帮着他。 但是,最近这两人明明又有苗头,她就希望弟弟拿出点诚意来。 结果呢?在瓶子要去卸石膏这么重要的关头,他一大早不见了人! 那只能她这个当姐的陪着去了!到时候打个车去。 顾有莲都打算好了,结果一开门,有人跳进来了——粱嘉琦。 粱嘉琦一脸笑容,“莲姐,瓶子姐,我送你们去医院吧?” 外面停着一辆车。 “你哪来的车?”顾有莲一看,好家伙,自己弟弟活该! 粱嘉琦笑嘻嘻的,“我租的啊!快上车吧!” 顾有莲是绝对不会同情自己弟弟的,只要对瓶子好的事,她不含糊,能不让瓶子这个伤病挤公交车去医院多好! 于是,顾有莲毫不犹豫扶着林清屏坐进了粱嘉琦租的车里,上车后才发现,粱嘉琦是连司机一块儿租来了。 “你可真机灵!”顾有莲赞道。 粱嘉琦一笑,“莲姐,我也是在店里听你说瓶子姐今天拆石膏,这不,我想着有个车方便点,别再磕着碰着了嘛。” “有道理!”顾有莲攒道。 然而,就在他们上车的时候,顾钧成从十字路口转弯过来了,眼睁睁看着他姐扶着林清屏,粱嘉琦用手臂在林清屏周围隔出一圈空地来,防止来往路人碰到她,那种细心周到,眼里的紧张,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第293章 隐隐绿光 顾钧成没有再上前,站在路灯后,看着那辆车渐渐驶远,当然,车上也没有人看见他。 直到那辆车再也看不见,他才从路灯后出来,走回了家。 家中,志远和小麦手牵手,在赵大姐的陪伴下,正准备去上学。 “顾爸。” “舅舅。” 两个小家伙叫他。 他点点头,把一样东西交给志远,“给你妈。” “哦,好。”志远收着,抬头问他,“你自己怎么不给她?她去医院拆石膏了。” “嗯,我知道,我也要回学校去了,以后,可能……出来的机会少。”顾钧成摸了摸志远脑袋,“好好上学,好好孝顺你妈。” 志远看着他的背影在清晨的阳光里走向公交站台,心里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他年纪还小,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种难受,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发出不符合年龄的一声叹息。 林清屏拆石膏很顺利,但是医生还是嘱咐,暂时不要做剧烈运动,平时活动也要小心,要试着来。 石膏一拆,林清屏只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一大半,在医生的指导下,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手还行,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但脚有点无法和平时一样,但医生说没关系,会慢慢康复的,要她不要因为这样就不敢活动了,还是要在可以的情况下慢慢活动,有利于康复。 林清屏这个道理还是懂的,而且,她也急着回学校上课了,虽然,重生上学对她来说只是一段经历,是弥补上辈子没有的缺憾,但是,总不能挂科。 为了庆祝林清屏康复,顾有莲和粱嘉琦都主张晚上要好好准备一顿大餐,要比过年还丰盛! 林清屏许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也欣然同意。 谁知道,武天娇也知道了林清屏今天拆石膏,起因是首都百货分店的店员过来取材料,从赵大姐口中得知的,回去之后就传给了武天娇。 武天娇当然也要参与! 只是,今天武天娇会议很多,去找林清屏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她匆匆忙忙的,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便急急忙忙赶去林清屏那边了。 这次的大餐,他们就设在粱嘉琦店里,方便,食材什么的,一应俱全。 武天娇赶到的时候,已经开餐了。 彼时的座位,林清屏身边一侧坐了志远,一侧坐了粱嘉琦,粱嘉琦另一侧是赵大姐,再就是顾有莲和小麦。 林清屏没想到她会来,下意识就站起来要迎她,但是,她忽视了自己刚刚恢复自由还没有走习惯的脚,一站,就稳不住重心,往一侧倒。 粱嘉琦在她身边赶紧把她撑住了,而就在此时,店门口再次出现两个人:武天平和顾钧成。 这一幕,落入武天平和顾钧成眼中。 武天娇赶紧上前两步,扶住了林清屏另一侧,还说她,“你说你,我们俩你客气个啥?我要你迎吗?赶紧坐好。” 这边,粱嘉琦才松开了手,武天娇自己拿了张椅子,粱嘉琦把位子让给她,武天娇便坐在了林清屏身边。 “姐!”武天平大声打招呼。 武天娇回头一看,笑道,“这么巧,你俩也这时候来。” 武天平嘿嘿一笑,拉着顾钧成,“我接到你电话就来了,哎,姐,你再坐过去一个,让我一个座位呗。” “你真是的。”武天娇瞪了弟弟一眼,挪开了两个位置。 于是,顾钧成被武天平按在了林清屏身边。 林清屏闻到了淡淡酒味。 今天这顿大餐,他们是没有安排酒的,这酒味,是从身边顾钧成身上散发出来的。 粱嘉琦起身给他们拿碗筷,还专程为他俩的到来拿出一瓶酒,笑着说,“今天是我做东,庆祝瓶子姐身体康复,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哥大姐们原谅啊!” 说完,给他俩斟上了,打算给武天娇斟酒的时候,武天娇摆摆手表示不要。 粱嘉琦便给自己满上,并且给了林清屏一个杯子,倒的却是茶,还和武家姐弟和顾钧成说,“瓶子姐刚刚康复,不适合喝酒,她就喝茶了。” 这些话都听得怪怪的,武天平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听着俨然这大学生和顾钧成媳妇成主人了似的。 粱嘉琦后来的举动更让他觉得他这不是错觉。 粱嘉琦端起了酒杯,“今天是庆祝瓶子姐康复嘛,瓶子姐,我们一起敬大家一杯怎么样?” 武天平是个不藏话的人,一向耿直,当即就问得明明白白,“不是,这位……梁同学,为什么是你和林同志一起敬酒?” 粱嘉琦一听,摸了摸头,笑道,“这……不是想着我做东嘛!主角又是瓶子姐嘛!” 武天平就觉得,你做东也不对啊,为什么今天这席轮到你做东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顾钧成,却见他端起酒杯,往空中一举,就喝干了。 武天平:???? 武天平看着顾钧成,莫名觉得自个兄弟隐隐发绿光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这家伙喝酒喝上瘾了吗? 早知道就不在家里带着他喝了几杯了! 他真的很想摇一摇他兄弟:你醒醒啊! 顾钧成不对劲! 武天平严重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其实早就觉得顾钧成不对劲了,但是,他以为,只是夫妻之间吵了架,比如,他和梅丽有时候也闹矛盾啊,但是,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梅丽生气了,他好好哄哄,很快就和好了,所以,他姐说晚上不回家,要来林清屏这里吃饭,他立刻把顾钧成就给拉来了,顾钧成到这之前都不知道是跟谁吃饭…… 他还打算在中间帮着说和说和,让两人赶紧和好呢,因为马上顾钧成就要返校,重新回到部队了,夫妻俩见面就不那么容易。 谁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但武天平不会放弃的。 反正大家也吃得七七八八了,他要开始玩游戏。 游戏方法也简单粗暴,就是击鼓传花。 当然,不是一般的击鼓传花,传到手里就惩罚表演个节目啥的,而是要抽签,抽中以后就回答纸上的问题,或者按照纸上的要求做。 第294章 心有灵犀? 林清屏一听这个游戏规则,就知道武天平是什么意思了,她可没喝酒,她不糊涂,武天平想玩什么把戏她清清楚楚。 但是大家呼声很高,尤其两个孩子,拍手直叫好。 林清屏便没有反对,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但是她提醒武天平,有两个孩子在,限制级的可别搞!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武天平埋头写了一大堆纸条,揉成小纸团,扔进一个盒子里,一会儿抓阄用。 游戏开始。 武天平蒙着眼睛,当击鼓人。 一朵大红花从志远开始传,随着鼓点越来越密集,那花第一次停在了粱嘉琦手里。 林清屏有点意外,本来她以为不是落在她手里,就是落在顾钧成手里,现在看来,粱嘉琦摸到的纸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只见粱嘉琦笑呵呵伸手,从盒子里摸出来一个阄。 打开,上面写着:自罚一杯。 粱嘉琦一笑,“哈哈,是喝酒啊,好!我喝!” 第一回合,粱嘉琦喝酒,林清屏没有吭声,结果,第二轮、第三轮,还是传到粱嘉琦手里,仍然是自罚一杯。 这就太明显了! 第四轮,花传到林清屏手里的时候,她没有往下传,一直拿着。 鼓点却越来越急,而且一直不停,她偏偏不传。 然后,鼓点终于停了。 林清屏摸出来的仍然是:自罚一杯。 “所以,今天里面的阄全是喝酒吗?”林清屏拿着纸条问武天平。 “没有啊,没有啊,怎么可能?不然我摸一个给你看?”武天平给林清屏倒上酒,“怎么办?林同志不能喝,来个人代替她喝。” 说着,膝盖在后面顶顾钧成,让他行动。 但是顾钧成没有。 反而是粱嘉琦笑嘻嘻地站起来,伸手拿过了林清屏面前的酒杯,“我来替瓶子姐喝吧。” 武天平:…… 好气好,好想把顾钧成揍一顿! 他在这想揍顾钧成,林清屏想揍他。 林清屏一把抢过他手里蒙眼睛的带子,“给我看看,我怀疑你看得见!”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看得见?”武天平绝不承认。 “行,那我来击鼓,不能是你一个人当击鼓人。”林清屏把他的鼓和鼓槌也抢了过来,自己把眼睛蒙上,坐在一旁。 武天平赶紧把一把小纸团又往盒子里扔,“阄不够了,我再加一点!” 林清屏冷笑,先前的阄没问题才怪!她甚至怀疑全是自罚一杯! 她大声喊道,“准备了啊,开始!” 她其实很诚实,蒙得严严实实的,自己真的看不见,当手中鼓停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花停在哪里,直到听见武天平夸张的大喊,“老顾!到你了!快抽签!” 她也是微微一愣,完全没想到会把花厅在他那里。 她甚至没有摘下眼罩,听见武天平的声音在读纸条上的内容:请说出林清屏同志最害怕什么。 林清屏:…… 武天平!你这个局组得好!就是以我为中心呗!你等着! 问题读了,但顾钧成的答案迟迟不给出来。 餐厅里一片沉默。 她甚至听见志远在小声叫“顾爸”了,好像是要提醒他,但被武天平制止了。 “老顾,这就是个心有灵犀游戏啊,快说!再不说就罚酒一杯了啊!”武天平催道。 结果,她听见志远的叹气声,武天平“啊”的一声惊讶声。 她揭开蒙着眼睛的布,看见顾钧成把杯子放了下来,也就是说,刚刚他选择了罚酒一杯…… 她忽然觉得,那酒好像是她喝了一般,辣辣的,从喉咙口,一直辣到心里。 “再来!”她心里一横,继续蒙上眼睛敲鼓。 她的击鼓没有规律。 第295章 我有资格照顾她 《重生七零:糙汉老公掐腰宠》全本免费阅读 场面再度尴尬起来。 连顾有莲、赵大姐和志远都察觉到了这张纸条的离谱,一时都僵在那里。 林清屏自己也觉得尴尬,但是,游戏规则是她改的,愿赌服输! 她摘下眼睛上的布条,朗声道,“我来吧!我喝三杯!” 武天平要疯了,这两人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呢?跟你死我活有什么区别? 只见林清屏拿出三只酒杯,**三声,干脆利落排在桌上,再拿过桌上的白酒瓶,给三个杯子都斟得满满的。 武天平内疚了,这三杯要喝下去,老顾媳妇儿怎么受得了? 都是他的错…… 武天平蔫哒哒地走上前,拦住林清屏,“别,我来喝,我喝……” 怎么可能让她喝?他犯的错,他自己来了吧。 然而,顾钧成的手却伸了过来,从武天平手里把杯子抢走,“不用,我来。” 连续三杯,顾钧成都是一干而尽。 “老顾……”武天平看着,心里难受极了。 顾钧成将杯子放下,问,“继续玩吗?” 这样还怎么玩得下去? 武天平后悔无比,赶紧宣布结束,不玩了。 这顿饭吃到现在也差不多了,顾有莲和武天娇都表示可以到此为止了,回家吧! 林清屏看着面前三个空空的杯子,放下了鼓和捶。 “妈……”志远牵住了她的手。 “嗯,回家。”林清屏握着掌中小小的手,转身向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她还走得不顺,顾有莲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弟弟,叹了口气,上前搀住了林清屏。 倒是志远,一边牵着他妈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看,看着他顾爸又灌进去一大杯酒。 志远默然垂下了头。 粱嘉琦租的那辆车还没还,他拿着车钥匙追出去,打开车门,“瓶子姐,还是我送你吧。” “上车!”顾有莲也道,把林清屏扶上了车。 武天平透过牛排店的超大窗户看着外面,懊恼不已,“我爹把车开走了,不然这时候哪里轮到这小子来献殷勤!” 他看着她姐武天娇也凑到了车门口,和林清屏说着话。 武天娇这会儿心里恼火得很,都是她弟搞出来的局,把今晚的气氛搞成这个样子。 她跟林清屏道歉,“武天平那个没脑子的东西,等下我回去收拾他!你好好回家休息,别想那么多。” 顾钧成和林清屏之间的事,林清屏不说,武天娇就不想多嘴,她只坚持一条:她和林清屏是姐们!林清屏做什么她都支持! 林清屏笑了笑,“行啦,我心里有数,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武天娇帮她关上车门,和车里几个人挥手道别,然后风风火火回到餐厅,看见她弟和顾钧成还在那坐着,面前还摆着酒。 武天娇怒气冲冲走过去,一下就揪住了她弟的耳朵。 “哎哎哎,姐,你可行吧!我都快三十岁了!你还这样对我?我的威严呢?我不要脸的吗?”武天平哎哎直叫。 “你还要威严?还要脸?你今晚干的这事,是要脸的事吗?”武天娇揪得更紧了,“还喝酒是吗?还要喝?回去我跟爸说,让爸拿皮带抽你!” “不喝了……我哪里在喝?我这不是在等老顾吗?老顾,走,我们回家去!”武天平一手护着自己耳朵,一手去拉顾钧成,“姐,你松手啊,老顾喝醉了,我得照顾他!” 武天娇冷哼,“还照顾?还喝?你们也不看看这店里的服务员,人家就等着你俩走了好下班,你们倒好,这么不识趣?” 武天平:…… “姐,你也不要这么说吧?”武天平觉得老顾有点可怜,“行了,你先走吧,我们也马上走了。” 武天平露出祈求的眼神,要他姐别再说了。 武天娇点点头,“行啊,我在家等你!” 武天娇风风火火地走了,顾钧成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武天平赶紧伸手去扶。 顾钧成挥掉了他的手,“我没事,还不用扶。” 武天平见他走路,依然走得四平八稳的,知道他没醉,于是赶紧跟上,“老顾,今天就别回学校了,一身酒味的,明早再去吧?去我家睡?” 顾钧成瞟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去你姐就不揍你?” 武天平:…… 怎么把人的心思就看得这么穿呢? “你还不如让你儿子给你求求情。”顾钧成走出餐厅就往他姐家走 第296章 只是“你好”的关系 武天平仍然在顾钧成脸上看不到波澜,昏黄的路灯下,顾钧成的眼睛更如一汪黝黑的深潭,里面死水一样,没有动静。 “你小子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武天平的怒火烧向了粱嘉琦。 “知道啊!”粱嘉琦一笑,举起手里的袋子,“瓶子姐刚刚做的甜汤,让我带回去喝。” “你……” 武天平这次是真的要揍粱嘉琦了,拳头都举起来了,被顾钧成阻止,“天平。” 顾钧成伸手挡住了他的拳头。 “老顾!”武天平气死了,绿光都照头顶上来了,老顾还这么淡定? “成子哥,天平哥,我走了。”粱嘉琦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上车去了。 武天平瞪着顾钧成,等他一个解释。 顾钧成却越过他,径直往他姐家里去了。 武天平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要气吐血了,吼了一句,“我不管你了!” 转身往家去了。 真的气死了! 搁这受这个气,还不如回家被他姐削呢! 顾钧成带着一身酒味,推开顾有莲家的门。 顾有莲一看他这样子,也没好气,“喝够了没?不够的话你姐夫还放了几瓶酒在家里,我给你拿出来。” 小麦拉拉她娘的衣服,“娘,别让舅舅喝了,你不是和我爹说,酒喝多了伤身吗?” 顾有莲被小麦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怼她弟弟了,转身进厨房去熬醒酒汤。 这也是她近两年才学会法子。 从前在老家,哪有那么多讲究?大老爷们喝完酒吹一通牛,回家各自倒头就睡,哪里要喝什么醒酒汤?而且,那时候杜根滴酒不沾,她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个东西。 但近年来,杜根在服装厂已经是主心骨了,在外面谈业务,少不了喝酒的,这醒酒汤的法子还是林清屏教她的,她在杜根那的时候,就熬给杜根喝,只是,到底聚少离多。 等她熬完了汤出来,见到她弟坐在椅子上,头靠着墙,双目闭着,整个人看起来都颓得很,心里又忍不住一软。 “来,把汤喝了。”她拽起他弟的手,把汤递到他碗里。 她真的愁死了。 她这个弟弟,一向沉默寡言,打小就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十八岁出去当兵之后,一年见不到一次,变得更加疏离,更加无话可说。 顾钧成倒是顺着她的意,把汤都喝了,然后把碗一放,准备回房间里去。 “你给我站住!”顾有莲叫住了他。 顾钧成定住了脚步。 “今天你给我说清楚,你和瓶子到底怎么回事?”顾有莲不向着谁,两个人真不好了,各自过各自的,她还是他姐,她也还是瓶子的姐,只要两个人都好,她没话说,但她看不得眼下这清情形,一个个跟蔫瓜似的,是要干什么? 顾钧成听她说完这句,一声不吭,继续走。 “顾狗剩!”顾有莲忽然大声喊道。 顾钧成:…… 这是他小时候家里人叫他的小名,自打上学以后,老师就说这名不行,他爹娘请老师给取了个名字,才有了现在的顾钧成。 “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们姐弟关系就算完了!你以后也不要再进我家门!”顾有莲连“顾狗剩”都叫出来了,可见有多生气。 “怎么回事你不是看清楚了吗?”他给了这么一句。 顾有莲更气了,“我看清楚什么?我看见的是,你和瓶子没戏了,粱嘉琦想要和她在一起了!” 第297章 笑,是最好的伪装 晨风吹过,淡淡香皂的气息,从他身上传来。 可能因为要回学校了,他刚理过发,整整齐齐的平头,新修的鬓角,胡子也刚刚刮过,显得他瘦了一圈的脸虽然轮廓小了,但看起来很精神。 她站在院门内不动,也是淡淡的,“早上好。”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快速打量了一番,“是要出去吗?去学校?” “我……走走。”她犹豫了一下。 “练习走路?” “嗯。” 他准备开院门,“我带着你走一走?” “不了,我自己可以。”她忙道,说完又补充,“医生说要自己做练习,总不能一直靠别人。” 他听了后,默默点头。 两人莫名又这样相对着站着。 只有他和她,没有别人,气氛反而变得纯粹起来。 春日里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凉爽的,不知道是不是这风拂过时,吹凉了心里的温度,两个人的相对,也跟着变得清凉起来。 没有昨日击鼓传花时的剑拔弩张,多日之前在医院里怼来怼去却又亲密相处的尴尬也仿佛渐渐远去,站在这清凉的晨风里,两人之间好像突然就只剩下了见面说“你好”的关系。 这正是她所求的吧? 是她在医院里口口声声要的距离——她甚至说过的:合格的前任要像……一样。 那个字,她再也不愿意提。 她笑了下,“你要回学校了吗?” “是。”他简短而快速地回答。 “那你快去吧,别迟到。”她再度一笑。 有时候,笑也是最好的伪装,能掩盖许许多多的情绪。 “嗯。”他和从前一样,能一个字表达的绝不说两个字。 他刚要提步往前走,身后传来她的呼喊,“顾钧成!” “嗯?”他立刻转身。 她倚在院门上,冲他平静地微笑,“谢谢你。” “谢我?”他微微一怔。 “嗯。”她道,“谢谢你的平安符i,还有笔记。” 他默然,片刻后才道,“没什么,顺便的事。” 而后,他便朝前走去。 林清屏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会从这里走到公交车站台去,然后坐车去学校。 那些个她眼里满心满意都是他,非要一大早陪着他走到站台,一直看着他上车的日子,忽远忽近,终究遗落在北方的风里了。 耳边响起他刚刚说的那句“顺便的事”。 是吗?是顺便吗?如果说平安符是顺便,她信,但复刻一本笔记也顺便,谁信呢? 林清屏最终没能自己一个人走到学校。 就跟顾钧成在家门口耽误这一会儿,顾有莲出来了,最后,是顾有莲陪她去的学校,陪她去宿舍取书,再陪她去教室,顾有莲才走。 原本顾有莲还打算中午和下午都来接她,但钟晓晓看见林清屏回来很是高兴,她已经完全好了,让顾有莲不用麻烦,她来负责林清屏就行了。 于是中午和下午都是钟晓晓陪着她,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回宿舍午休,下午再一起上课。 林清屏现在这样住宿舍还是不方便,她决定晚上回家去住,钟晓晓也就送她回家。 两个人从学校慢慢往林清屏家里走。 此时,距离她们俩上一次在医院见面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钟晓晓和她爱人之间到底如何,林清屏不得而知。 但钟晓晓并没有和她说的打算,她也就不问,两个人只聊着学校里的事。 钟晓晓很可惜她的笔记,也在那次遇险里全部泡了汤。 “我有,我放在家里,回去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林清屏忙道。 “你的还保存着吗?”钟晓晓很惊讶。 林清屏也不想过多解释,只“嗯”了一声。 钟晓晓是第一次来林清屏家里。 她知道林清屏应该家里条件不错,因为室友卢小雪经常谈起林清屏,说林清屏穿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她也知道林清屏在首都有家,但没想到,是这么大一个家…… “林清屏,我就送你到这儿吧,笔记你方便的话明天带去学校,我再借来看看。”钟晓晓站在门口,有点胆怯,不敢进去了。 “没事啊,进来坐坐,这时候家里应该没别人。”林清屏邀请她,这个时候,志远和小麦应该被顾有莲或者赵大姐先接到店里去。 钟晓晓犹犹豫豫地进了门,林清屏让她坐哪她便坐哪,一动也不敢动。 林清屏便从书柜里把笔记本抽出来给了她。 她脚不方便,贪省力气,隔着大书桌递的,钟晓晓伸手来接的时候,胳膊露了出来,上面隐隐伤痕。 林清屏一下抓住了她的手,钟晓晓吓得立刻把手往后缩,用力扯着衣袖把自己手腕子藏住。 “晓晓?”林清屏惊喝。 钟晓晓眼里浮起了泪光,慌乱地直摇头,“林清屏,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我要马上回学校去,笔记你方便的时候带学校来借我看看吧,我先走了,谢谢你!” 说完,钟晓晓便夺门而跑。 林清屏脚不方便,根本追不上。 她在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调研期间睡炕的时候,钟晓晓总要等她先睡才睡,不仅仅或者说,根本不是衣服破旧的原因,而是,不想让她看见身上的伤! 如果,钟晓晓跟她爱人,只是感情出现问题,而钟晓晓并不打算跟她说的话,林清屏可能不会主动去管,但是,钟晓晓身上居然有伤,她就不能忍了! 这些伤怎么来的?她其实能猜到。 钟晓晓好好在这里上学,能有什么原因受伤?只有一个可能——跟她爱人有关! 打定了主意要管,第二天她便主动接近钟晓晓,然而,钟晓晓却开始躲着她。 她腿脚不利索,完全没办法追赶,又不能求助别人,让钟晓晓的秘密闹得第三个人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钟晓晓躲得远远的,没两天,周末到了,钟晓晓直接请了两天假,说家里孩子生病,回家了…… 林清屏看着背着黄书包急匆匆走了的钟晓晓,只能干瞪眼。 而这个周末,很巧,是林清屏生日。 又是四月了。 第298章 你根本不怕黑,你也不喜欢双皮奶 又是人间四月天。 林清屏记得来首都以后,顾钧成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一条金项链。 去年,仍然是一条金项链。 他对金项链有什么奇怪的执着?还是认定给她这个爱钱的女人送礼物,送金子最适合? 其实,对他来说,买一条金项链不容易。 他的收入来源是工资和立功的奖励。工资都在她这里,立功奖励有花在她身上的,花了之后剩下的也就都给了她,他也不可能月月立功,年年立功,所以,他在学校虽然没什么花销,但是她还是会给他身上一点零用钱什么的,万一他带着志远和小麦出去玩,或者同学之间有个什么礼尚往来,他总不能身上一分钱没有。 他买金项链的钱应该就是这点零用钱积攒起来的,当然,他当初给陈夏买那件大衣,也是这钱买的吧? 清晨,她还躺在床上没起床,有些东西就不由自主钻到她脑袋里来了。 她甩甩头,把属于项链和大衣的记忆都甩掉。 起床! 天气真的很暖和了,打开窗户,邻居院子里飘来花香,让空气都变得甜润起来。 这么好的人间四月天,当然要高高兴兴! 她换好衣服,自己摸索着下楼。 志远正在摆弄什么,听见她下楼的声音,叫了一声“妈”,立刻来搀扶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她扶着楼梯,下楼只是慢一点而已,“你在干什么呢?” 志远嘿嘿一声,脸红了。 嗯? 林清屏下到楼下,发现大书桌上,一个小小的盒子,志远刚刚趴在那里,是在一张红色的纸上写字。 她拿起来一看,写的是:妈,祝你生日快乐。 下面落款想写志远,但是,只写了个志字,还没来得及写远,她就下来了。 盒子里是什么? 她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金项链。 是黄金的,她知道。 “志远!”她微微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他一个小孩子,要花这么多钱去买项链干什么? “妈,生日快乐!”志远好像发现林清屏在生气,以为自己送错了礼物,声音都变得怯弱起来。 林清屏提醒自己,不能责备志远,他绝对是一片好心,在这个日子里,志远能记得是她生日,她已经很感动了。 “志远。”她坐下来,把志远拉到自己面前,“你为什么要送我金项链啊?” 志远还在揣摩她的语气,似乎在判断她到底有没生气。 林清屏暗叹,敏感的孩子再怎么想抚平他心里的创伤,仍然会是敏感的,就算现在志远是幸福的,也改不了性格上的本能。 “志远,妈没生气,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呢?”林清屏语气更温柔了一些。 “我说了你别生气?”志远小声道。 “好!我当然不生气!” “你不是喜欢吗?”志远头一歪,“从前顾爸都是送你这个,你肯定是喜欢这个他才送啊……”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今年,是不是,顾爸不会回来了?那,我来送给你。” “妈,如果顾爸不回来了,我会把世界上最好的都送给你。” 本来林清屏想批评他的,毕竟,项链是这么贵的东西,但是,志远从来就不是一个乱花钱的小孩,他的钱,有他爸的抚恤金,存在一个存折里,他交给林清屏,请她保管着,也有她平时给他的零花钱,他放在一个饼干桶里,但林清屏很少见他拿出来花。 林清屏吞下了所有想要在此刻教育他的话,只捧着他的小脸揉了揉,露出很是高兴的样子,“谢谢你志远,我很喜欢。” 志远眼睛亮了,“妈,你不生气?” “有儿子的礼物收,我为什么要生气?”林清屏捏着志远软乎乎的脸,心里热热的,不管怎么样,这个儿子被她养得越来越胖乎了,脸上也有肉了。 “我……我提顾爸了呢,你也不生气吗?”志远试探着问。 林清屏摇摇头,笑,“我什么时候阻止你跟你顾爸好了?” 她和顾钧成的事,是他们俩的事,和孩子没关系,倒也不必让志远夹在中间难受。 “虽然……”志远红着脸笑了笑,“那,我们今天晚上准备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林清屏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不如满足孩子。 志远眼睛再度一亮,“妈,我们吃烧烤怎么样?在自己家院子里烤那种?” 林清屏微怔,倒不是不同意吃烧烤,只是想起了那个烤烧烤的夜晚。 “还是……你想吃牛排?”志远又问。 “吃烧烤!我们自己烤!”林清屏捏了下志远的鼻子,“等下我们就叫上赵大姨一起去买菜。” “好!”志远笑了。 “这么高兴吗?”林清屏也跟着笑了。 “嗯。”志远点头,因为自己送的礼物得到他妈的喜欢,还因为他猜对了一件事,“妈,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的菜不是牛排。” 林清屏:??怎么突然跳到这里来了? “我也知道,你最喜欢的甜食不是双皮奶。” 林清屏懂了,这是在针对那天粱嘉琦的发言呢…… “妈,你最喜欢的菜,是我们自家做的菜,比如,我们自己烤的全羊,你最喜欢的甜食,是你自己做的那个奶茶,但是你怕胖,不敢喝。” “呃……”林清屏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知道挺多啊!” “我就是知道!”志远还翻了个白眼,“还有,你根本不怕黑,我小时候你就是骗我的!” “啧……”林清屏道,“说得你好像长大了似的!” “我就是长大了呀!”志远还挺自豪。 “那你说说,我怕什么?” 志远想了想,“你怕的东西应该还挺多的,但是最怕什么……顾爸知道。” 林清屏瞪他,“这也能扯到你顾爸?” 要知道,那天晚上,顾钧成根本没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啊!”志远小眉头一皱,“我问过顾爸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你最怕什么,他说了。” “嗯?”林清屏等着他说下去。 第299章 繁华过后 “他说他知道,但是没有告诉我是什么。”志远一双亮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几分得意,像是拥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林清屏:……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过,顾钧成这个人一向如此,他要肯和志远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才怪了。 “收拾收拾买菜去吧!”林清屏捏着志远的脸蛋还摇了摇。 其实林清屏过生日每年并没有大张旗鼓。 她并不喜欢盛大的宴会。 上辈子参加的宴会已经够多了,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繁华至极。 那又如何? 繁华过后,不过长夜依然。 所有的热闹与繁华,于她都是如花隔云端,没有一朵真正属于她。 所以,志远说得没错,与那些虚华的热闹相比,她这一世更喜欢能握在手里的,真真实实属于她的温暖——家人。 其实人真的很奇怪,有些东西一旦形成了执念,好像就在心里扎了根,哪怕重生再世,哪怕翻盘再来,那些执念依然会重新发芽,只是换了一种形态,在新的生命里继续野蛮生长。 比如,上辈子她一生渴望亲情,一生被亲情所累。 而这一世,她渴望的,依然是亲情的温暖,只是,换了一个对象,把这份温暖的希望寄托在了顾钧成身上。 所以,终究还是被这份执念所伤。 所不同的是,前世伤心伤财伤命,而这一世,顾钧成的人品毋庸置疑,她这条命、她的财,都是无恙的。 好在,上一世有志远送她一程,而这一世,有志远早早来到她身边。 上天给了她和志远真正一世母子的机会。 去买菜的时候,是志远和赵大姐一起去的,志远没让林清屏跟去,小麦过来的时候,还让小麦在家陪着她。 小小的孩子,却也知道心疼她,知道她脚没有完全康复。 志远和赵大姐去菜市场去了两趟,才把东西买齐,一家人慢慢地清洗、整理,中午就煮了一锅饺子垫了垫肚子,就等着晚上的烧烤大餐了。 傍晚,顾有莲关了店门回来,热热闹闹的烧烤就开始了。 林清屏是寿星,大家让她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四月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比起冬天烧烤来,总少了点什么,但是,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对她好的,林清屏忽然觉得,重活一世,老天爷也没亏待她,人这一生,爱情并不是全部,她想要的亲情,现在不是也有了吗? 都是女人和孩子的聚会,大家喝的饮料,一起举杯祝她生日快乐。 火光将她的脸映得通红,她笑着在孜然味的肉香里说谢谢。 没有人提另一个人。 然而,肉吃一半,饮料三巡,有人却自己上了门。 还不是一个人,手里提溜着另一个人。 顾钧成来了。 来就来吧,还整得那动静,惊天动地的。 院门是的撞开的,粱嘉琦滚了进来。 是的,滚。 确切地说,应该是有人在外面踢了他一脚,他跌跌撞撞进来的。 随之进来的,就是踢他的那个人了——顾钧成。 黑夜如墨,比这黑夜更黑的,是顾钧成的脸,带着愤怒,充满火药味,一进这院子,就有一种随时爆炸的威压力。 粱嘉琦好不容易站直,脸上还是肿的,冲林清屏一笑,显得格外滑稽。 林清屏愣住了,这脸上,莫不是顾钧成动手打人了? “哑巴了?”顾钧成忽然一声怒喝。 是冲着粱嘉琦的。 粱嘉琦抖了抖,嘿嘿一笑,对林清屏说,“瓶子姐,生日快乐。” 林清屏:???这到底是唱哪出啊? “没了?”顾钧成又是一声怒喝。 粱嘉琦往林清屏这边挪了挪,呐呐的,“我……我……我,瓶子姐,我烤牛排给你吃吧。” “就这?”顾钧成不屑的声音流露出强烈的不满。 “我……”粱嘉琦上下口袋都掏了一遍,也没能掏出个东西,除了几张钱,心思一动,陪着笑,“瓶子姐,不如,我给你包个生日红包吧,祝你年年发大财……啊——” 话音未落,就被人拎住了衣领,整个人都被提溜了过去,粱嘉琦不由啊啊啊大叫起来,还喊“瓶子姐救命”。 林清屏眼看着顾钧成发怒,眼看着高高大大的粱嘉琦在顾钧成手里没有还手之力,瞬间确认,粱嘉琦脸上的红肿,真的是顾钧成打的,不由也怒道,“顾钧成!你干什么呀?为什么打人?”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顾有莲怕他弟冲动,也大声喊,“成子,嘉琦怎么惹你了?你给我放手!” “怎么惹我?你自己问问他!”顾钧成像拎个木偶一样,把粱嘉琦一个翻转,让粱嘉琦那张挨了揍的脸对着大家,“你问问他,林清屏过生日,他在干什么!” 粱嘉琦蔫头蔫脑的,欲言又止。 “他干什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打他干嘛?”林清屏被这一出整得莫名其妙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跟我没关系!是不是跟你也没有关系?”顾钧成把粱嘉琦拎到她面前来质问。 当然没关系! 她过生日,什么时候广而告之了? 谁记得就来祝贺,不记得,她从来不在乎。 去年不就是家里几个人一起过的吗? “记不得你生日,没给你准备礼物,还要和女孩子去看露天电影?”顾钧成字字质问,字字掷地有声。 每说一句话,就推粱嘉琦一下,粱嘉琦被他推得东倒西歪的,不敢吭声。 顾钧成再问,“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林清屏:…… 原来是这样。 可是,粱嘉琦跟她从来就不是应该有关系的人! 这小子纯粹就是在捣乱的! 就上次他说的那些她喜欢什么,她不喜欢什么,全都是他在瞎编! 粱嘉琦说得对还是不对,她半点不关心,她觉得冷心的,只是顾钧成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呢?”林清屏的目光越过粱嘉琦的肩膀,看向后方的顾钧成,“你就打了他?”不但打了人,还把人押到这里来给她过生日? 第300章 林清屏,你以为我不敢吗? 顾钧成一脸冷色,“难道我打错了?这样的人不该教训?”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教训人家?”林清屏的脸色也不好看,就你,怎么还有脸教训别人? 一句话把顾钧成问住了。 转瞬,顾钧成更怒了,“你生日,他在外面约别的女孩子,你还帮着他说话?” 林清屏木然,“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钧成:…… “这是我的生日!我跟你有关系吗?”林清屏愤然又问。 顾钧成再次被问得无话可回。 “所以,我跟你没有关系,别人做什么,你凭什么教训别人?” 不知什么时候,粱嘉琦已经偷偷溜到一边去了,局面变成了顾钧成和林清屏面对面。 “好。”顾钧成点着头,分明眼睛里已经燃了火,却仍然在努力压制,“你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对,就是多管闲事!我和你,毫无瓜葛,我的生日,也与你毫无关系!我甚至想问问你,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林清屏冷着一张脸,脸上黑云压低之势,不必顾钧成少。 “听我姐说的。”顾钧成冷言。 顾有莲:…… “不是她说,我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多管闲事。”他道,“但是,既然我出现了,这闲事也管了,那我就管到底了。” 他大步往躲到一边去了的粱嘉琦走去。 粱嘉琦已经开始大叫了,毕竟被揍的滋味可不好受。 林清屏横插一脚,挡在了他和粱嘉琦中间,“你要怎么多管闲事?继续打人吗?顾钧成,这里是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为所欲为!” 顾钧成黑眸微微一眯,愤怒的光若隐若现,“如果我今天非要揍他呢?” 林清屏冷笑,“那就先把我打得起不来再说!” 顾钧成真的到了爆发的边缘了,努道,“你就这么护着他?他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林清屏冷冷地看着他,“那又怎样?” “林清屏!”他咬牙,目光却是看向她身后的粱嘉琦,“我数三下,给我滚!” “不许走!”林清屏跟他杠上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这么杠,明明上一次见面两个人说话还心平气和的,都怪顾钧成,总是能挑起她的怒火,她大声道,“这是我的家,我的地方,轮不到你做主!” 顾钧成却只看着粱嘉琦,开始数数,“一、二……” “二”字刚出口,粱嘉琦就举手投降,“别,别数了,我走,我马上走!” 林清屏:…… 林清屏忍不住跺脚,这个不争气的! “粱嘉琦!不许走!今天,我就要让他看看,在我的地盘上,谁能把你怎么样!”她一把揪住准备开溜的粱嘉琦的衣服,“今天姐护着你!” “林清屏!”顾钧成终于怒了,“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林清屏根本没抓稳粱嘉琦的衣服,一碰之下,只觉得这家伙跟泥鳅一样滑,瞬间就从她指尖滑了出去,一下就溜出院子不见了人影。 而盛怒的顾钧成一声怒吼之后,俯身一蹲,将她扛了起来。 “顾钧成!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林清屏怒喊。 围观的四个人,两大一小盯着他们,全程都不敢说话。 此时此刻,两人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尤其,顾钧成还喊了那句“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直把志远吓坏了。 眼看着顾钧成扛着林清屏进屋,志远就想上前阻止。 第301章 被猪啃了 挣不脱,逃不了。 她和他之间的力量悬殊,犹如猎犬和小鸡仔,一旦被猎犬压在爪子下,一旦猎犬认了真,根本就没有任何逃走的可能。 如果说一开始,林清屏还在反抗挣扎,到后来认识到这一点,彻底放弃,不再白费力气。 就当被猪啃了! 许久之后,他才退出来,额头依然抵着她的,滚烫,他呼出的气息也滚烫,一双黑眸,和她的眼睛相对,亮得她忍不住扭开了头,他灼热的呼吸,便近在耳侧了。 他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字地说,“林清屏,你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打你?” 每说一个字,他热烫的嘴唇轻轻碰一下她耳垂,一下一下的,像是蚂蚁从心里爬过。 原来,他说的“打她”是这个意思? 她用力去推他,他纹丝不动,将她禁锢在双臂间,依然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再挑衅我试试?” “你这个臭流氓!滚开!”她脱口大骂。 “我臭流氓?”他应该是又被这句激怒了,“姓梁那小子真真实实耍流氓,你句句护着他,我亲我自己媳妇儿叫耍流氓?” “顾钧成!”林清屏怒道,“你是不是搞错了?谁是你媳妇儿?我们离婚了!你不会又忘记了吧?要不要我把离婚证拿出来给你看看提醒你?” 林清屏发现,顾钧成的脸黑得快要来暴风雨了,但也因这高涨的愤怒,他身体有片刻的迟钝。 林清屏趁着他这片刻迟钝的空隙,用力将他一推,总算推开一道可以逃走的空隙,她拔腿就想跑,结果腰上一紧,没跑成功,又被整个揽住了。 “你跑什么跑?你脚好了就跑?”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爆炸。 她逃跑失败,正在气头上,一拳头打在他肩膀,“我不跑等着被猪咬吗?”她被他咬得现在嘴上还麻麻地痛! “猪?咬?”他初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明白过来以后冷笑,“猪咬?” 然后,林清屏身体一腾空,再度被他拦腰扛起。 “顾钧成!”林清屏大喊,用力掐他背上的肌肉。 无济于事…… 他扛着她大步流星,往楼上房间而去。 “顾钧成!你是不是疯了!”林清屏被他扔到床上的时候,有点慌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压了下来。 当她的双手被抓住以后,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无论怎么翻来覆去,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而她的衣服已经散开,他火热的唇烫在了她肩膀,她甚至感觉到了,紧紧贴着她大腿的东西。 “顾钧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信不信我会告你!”她急声大喊。 她的大喊并没有能阻止他,相反,身上一凉,衣服完全散开,身上的皮肤落入他指尖的粗糙中。 “顾钧成!”她忽然觉得很委屈,隐隐地带了哭腔,他把她当成什么? 当他的唇蹭过她眼角的时候,尝到咸咸的湿润。 他身体一顿,便停在那里了。 “顾钧成!你混蛋!”声音里,终于带了呜咽。 “对不起!”他喘息着道,而后起身,将她抱起来,用衣服把她裹住,而后紧紧抱住她,揉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我的错。” 林清屏全身都在抖,用力去推他。 这一次,顺利地推开了,她一巴掌扇过去,结结实实扇在他脸上。 跟他抗争了这么久,本来是筋疲力竭的,但用尽全力的一巴掌,还是十分响亮,“啪”的一声,黑夜里格外明显。 他没有躲,被扇过之后也是一片沉寂。 “你滚!”她抽噎着,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他没走。 林清屏又踹了他一脚,“你滚啊!” 嘶哑的声音里,依然带着哭腔。 “林清屏,是我不好,对不起。”他没有走,没打算走。 “你不用说对不起了!难道还指望我原谅你不成?我告诉你,不可能!”林清屏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没。”他说,“不用原谅我,但是……” 但是什么,林清屏并不想听,她干脆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捂住,却听得他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进来,“但是,对不起。” 她没有搭理。 片刻之后,响起脚步声,是他下楼了。 下楼,开门,再关门。 每一道声音都清清楚楚。 林清屏终于松了口气,这个人,总算是走了…… 在床上继续躺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才下床,自己一脚高一脚低地出了房间,再慢慢扶着楼梯下楼。 一口窗户开着,外面烧烤用的炭火味传了进来。 这屋子里除了她,已经没别人了,所以,顾有莲他们回那边的时候,没有熄火吗? 她有点担心消防安全,自己再慢慢走到门边,打开门出去了,打算把烧烤摊子收一下,顺便把火灭了。 铁架果然还架在那里,碳火也还燃有余烬,架子旁边五张椅子,还围成一圈地摆着,旁边小桌上,放着没烤完的食材和烤好了还没来得及吃的肉和菜。 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满桌食材有些郁闷。 好好的一个生日,被某个人毁了,大家都还没吃饱呢!她也没吃几口! 她拿过桌上那些没来得及吃的烤肉,端着盘子,自己吃。 热热闹闹的生日,突然就变成她一个人了…… “都冷了,还吃?”忽然一个声音又响起。 顾钧成……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林清屏深吸一口气,把盘子放下,咬牙,“你是不是应该把我家的钥匙还回来?” 一直把这件事忘了! “我出去的时候就没锁院子。”他说,而后在她身边坐下。 “顾钧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林清屏烦不胜烦,“你不是说了吗?是我使手段收买了你娘,逼得你结婚的,现在我都放你自由了,你这又是干什么?” 顾钧成沉默。 “你不能因为陈夏不要你了,你就回头觉得我这么个媳妇也凑和了!你别凑合好不好?你觉得我哪点又能让你凑合了?”她皱着眉问他。 “别胡说八道。”他开始收拾那些炭火。 “我没胡说八道啊!如果你觉得我有钱,可以让你凑合凑合,我不是给你10%了吗?我可告诉你,10%是最大极限,不可能再有多的了……” 第302章 熟悉的陌生人 顾钧成:…… “我不要你的钱,你回头把你那个什么东西撕掉。” “那又是什么?”林清屏裹紧了衣服,“顾钧成,如果你是为了这个,那我告诉你,今天的事,如果还有下次,我真的会去告你,你这是违法的!” 他三两下,把炭火给重新发燃了,苦笑一声,“不会有下次,你放心。”说完,顿了顿,“今天是我冲动了,我再次郑重向你道歉,林清屏同志,对不起。” 他说着,开始用夹子夹着肉,放铁架子上烤。 空气里再度飘起烤肉香。 林清屏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还不走?” 她看看他正在给肉熟练翻面的手,再看看他刚刚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居然是些干果和水果之类的。 她蹬着他,“你不会吧?你还要在我这蹭晚饭吃?” 他认真地给肉撒上辣椒面和孜然粉,“我晚上确实什么都还没吃的。” “你要点脸吧顾钧成!”林清屏激动起来,“你没吃晚饭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可真够无赖的啊!我这可不欢迎你!” 他将一块烤好的肉放进盘子里,再用剪刀剪成小块,放到她大腿上,“你不也没吃吗?吃吧,要吃吃热的。” “顾钧成!我什么时候要你帮我烤肉了?” 他继续翻烤下一块,“没有。你没有要我烤肉,但是,今天是你生日,总不能饿肚子。” 林清屏:??? “我过生日,我饿肚子,都和你没有关系,我不需要你给我烤肉!”林清屏郑重其事,也很苦恼,“顾钧成,我们之间恢复到那天早上遇见时的状态不好吗?熟悉的陌生人,见面打个招呼,心平气和,不好吗?” 他正在撒辣椒粉,手一抖,撒了很多下去。 他连忙夹起肉,把多余的辣椒粉洒掉。 “真的,顾钧成,那样不好吗?”她说。 “好。”他将肉放回烤架。 林清屏也没有听清楚,他说好的时候,声音有没有发抖。 也许是她听错了吧,夜风有点大。 “等我烤完肉吧。”他说,“烤完肉我就走。” 林清屏:…… “你为我想过吗?你不跟我睡一个房间,你妈知道了会怎么说我?”她呛道。 “妈不会……” “她当着你不会!你走了后呢?”她一脸不高兴,“我不管!你今天走出这个门试试看!” 他似乎有些无奈,但终究还是没有走,只是从柜子里取了被子,打了个地铺,一声不吭地躺下了。 夜,死一般的寂静下来。 静得,她能听见自己慌张凌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她觉得,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按住狂跳的胸口,直接小声尖叫一声,跳下床就往他的地铺奔去,并且顺利地,和他挤在了一起。 他猛地坐了起来,黑暗中的眸子闪动着兽一样戒备的冷光,“干什么?” 像是她做了什么错事,审问的语气。 她整个人都是抖的,脑子却转得飞快,指着自己的床,“有……有老鼠……” 他起身打开灯,在她被子里翻腾了好一阵,回身冷着脸问她,“哪里有老鼠?” 铁塔一样的身形,虎视眈眈的锐利眼神,她顶着他给的威压小声嘀咕,“就是有……现在,可能跑了……” 他便杵在那里,铁塔似的,不说话。 她干脆眼睛一闭,你不说我也不说!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现在没有了,回你床上睡!” “哦……哦……”林清屏磨磨蹭蹭从他地铺上起来,坐到自己床边,再看着他关灯,看着他重新在地铺睡下。 她狡黠一笑,再度奔向他,熟练而又迅速地挤在了他身边。 “又怎么了?”他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 她明显听出他的不耐烦,但那又怎么样?她挤得更紧一些了,紧紧地贴着他,“还……还是怕,万一老鼠又回来了呢?” 顾钧成:…… “随便你。”他冷冷的一句,算是结束了今晚的谈话,睡得一动不动的,好像再也不想理她了。 她贴着他,闭上眼,嘴角弯起弧度。 他身上真的好热啊,大夏天的,她贴着他,就跟贴着个火炉似的,可她也没打算动一动。 然而,黑暗中,他却忽然开了口。 “这次我正好有几天假,我们找个时间,去把婚离了。” 林清屏:??? 什么意思?居然要离婚!?上辈子没这个事啊? 她豁地一下坐起来,直视着黑暗中的他,绷着脸直接爆发,“顾钧成!你可真够渣的!” 顾钧成被她骂得一懵。 林清屏一脸愤怒,“我已经跟你结婚了!婚礼也办得热热闹闹,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是你顾钧成的老婆?这才结婚多久?你就要跟我离婚!你让我往后怎么做人?” 顾钧成愣了一会儿,道,“我可以,跟外面的人说,是我的原因,是我不好。” “那又怎么样?要遭受别人唾沫星子的还是我!我好好一个黄花闺女,莫名其妙就要变成二婚!我还能嫁得出去吗?谁还要会要我?更何况,你还是部队上的,别人会怎么说我?”林清屏一顿抢白。 顾钧成顿时哑口无言了。 “我不管!我既然跟你结了婚,你就得对我负责!你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的,你对我有多亏欠你没数吗?你还跟我提离婚?顾钧成我告诉你,我跟你之间,只能我提离婚!你没资格提!”林清屏发作完就躺下了,背对着顾钧成。 听着背后那人的沉默,林清屏也觉得自己挺无赖的,但,如果不这样,又怎么能打消他离婚的想法? 哼!顾钧成,你可真是出息了!竟然提离婚了!上辈子可没这一出!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林清屏的脸都是绷着的。 吃早饭的时候,整个顾家气压都很低,尽管今早的早饭不错,因为顾钧成回来,每个人都加了个鸡蛋,也没有谁吃得很香。 就连林清屏的公公婆婆都不大敢出声,实在是,这个儿媳妇嫁进来这半年,摔盆打碗,作天作地,脾气真的惹不起。 默默吃饭的还有一个人:李志远。 李志远就是顾钧成的儿子。 但不是亲生的,是顾钧成战友的孩子,战友牺牲了,孩子没有人照顾,顾钧成就把他带了回来养。 现在应是五岁,来顾家快一年了。 因为这个孩子,顾钧成 第303章 顾钧成,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林清屏没喝酒。 因为,她知道自己酒量不行。 就今天这情形,她不敢保证自己喝了酒以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顾钧成是真的喝了。 他酒量很好,林清屏见识过的。 她不知道他酒量的上限在哪里,反正没见他醉过。 她不喝,他自然不会强迫她,水也好,饮料也好,他随她意。 有时候,喝什么并不重要,只是需要一个可以碰杯的人。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院里依然安静,只是,滋滋作响的烤肉声里,多了沥沥倒酒的声音,和轻轻的碰杯声。 林清屏的水杯摆在那里,有时候她根本不去拿杯子,但他也会在端杯的时候跟她的杯子碰一下,所以说,他真的只是需要一个道具,哪里管她喝不喝? 长久的沉默以后,肉就吃得七七八八了,因为,嘴就两个主要功能,一个说话,一个吃,一直不说话,那不就光吃了吗? 而他的酒,也慢慢见底了。 “差不多得了啊,顾钧成。”虽然她不知道他酒量上限,但也不至于要这么一直喝下去吧?“这可是我家的酒,贵着呢!” 他看了她一眼,“我付钱行不行?” “不行,地儿也是我的,差不多了。”她指指凌乱的院子。 他本来也就没有再开一瓶的意思,“林清屏,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呢!”这是实话。 “想去哪儿呢?回去跟梅丽开厂?还是留在首都?” 林清屏想了想,“首都吧,这里有最好的教育和医疗,而且,我房子在这里,我妹妹也在这里。” “你呢?”她忽然想起该问问他。 “我?”他笑了笑。 “哦,不用说不用说,我懂。”他必然是要服从安排的,他本来就是个优秀的军人,因为优秀才被推荐到首都来读书,读完之后肯定继续投身他的事业,实现他的抱负,至于会怎么安排他,也许是秘密。 “嗯。”他点头,“不能说。” 最后一杯酒,他一口喝了,“林清屏,对不起。” 那些他喝下去的酒,好像涌进了他眼睛里,摇曳着碎成星光,那些他今晚发过的“疯”,好像也跟着粉碎,好像,那样的他不曾来过。 林清屏微微闭了闭眼,“顾钧成,这是最后一次对不起,以后不要再说了。” 但凡要说对不起的时候,必然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嗯。”顾钧成道。 而后开始收拾烧烤那一大摊乱七八糟的。 “放那吧,我自己来。”林清屏又道。 顾钧成没回答,只利索地收拾打扫。 他本来就是内务一把好手,干起活来比她还快还干净,一会儿,乱糟糟的院子就整齐了。 他俩都不曾看见的是:某个瞬间,志远小小的身影,在院门外一现。 虽然顾有莲一再跟志远保证,他顾爸不会打人,但他还是不放心,悄悄溜出来看,结果,果然看见他顾爸和他妈坐在那吃烧烤,喝酒…… 好吧,大人的事还是大人才懂…… 顾钧成收拾完东西后,出来牵她,“早点休息吧,我送你进屋。” “不用了。”林清屏站起来,“我自己可以,只是慢一些。” “真的可以。”他打量着她。 “真的,我刚刚不是自己走出来的吗?”林清屏走了两步给他看。 “那行,那我走了。”他往院外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林清屏,生日快乐。” “谢谢。” 灯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一个晚上难得这么清晰,也难得她如此正面看清他,他脸上,她扇过巴掌的地方,隐隐两条红血痕。 她扇他巴掌的那只手,情不自禁握成了拳,指甲扎在她手心,还有点疼。 他脸上那些血痕,竟是她指甲划破的?! 他走出了院外,走进了夜色里。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瞬间只剩一片月光。 那些闹过的、吵过的、哭过的声音,都随着夜色沉落下去。 繁华过后,怎么不是漫漫长夜? 林清屏默然,回屋将门锁好,转身,便是她刚刚被顾钧成猪啃的地方。 那会儿她真是被他吓得不轻,现在冷静下来,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暴躁,完全不像他了…… 她摇摇头,准备关灯,却忽然发现地上亮亮的,什么东西在发光。 她蹲下身捡起来——一根金项链。 就落在刚刚她和顾钧成扭成一团的地方。 他身上掉下来的? 她仔仔细细翻看着项链,忽然,脑中轰然一响。 她将项链紧紧握进手心里,咬牙恨道:顾钧成!你个混蛋!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但顾钧成却走了。 第二天,林清屏要去学校,起得很早,也没有在院门口遇见顾钧成。 经过这一周,她的脚又恢复了不少,可以自己慢慢走去学校,不再需要顾有莲帮忙了。 她从后门去的,顺便逮住了从店里刚刚出来打着呵欠的粱嘉琦。 这家伙一贯不爱住宿舍里。 粱嘉琦从店里出来,猛然睁眼,看见林清屏,着实吓一跳,马上又赔笑,“姐,瓶子姐!你怎么来了?” 林清屏盯着他肿起的脸,阴阳怪气说了句,“来给你送跌打药啊!” 粱嘉琦:…… “还有啊,你不是喜欢我吗?现在姐答应了,你来给我一个解释!” 粱嘉琦:…… 粱嘉琦吓了一大跳,赶紧左右看看。 他已经算够直白够大胆的人了,林清屏居然比他还敢! “姐,你这……” “怎么?戏弄你姐呢?”林清屏虎着脸。她也知道自己把人给吓着了,这年头的人,还保守着呢!这样直剌剌把人堵住说喜欢的人,怎么不惊人? “不是……”粱嘉琦继续赔笑,“我顶多是戏弄姐夫,哪敢戏弄你啊!” 林清屏板着脸。 粱嘉琦没办法,只好道,“姐,实话实说,我是喜欢你,真的喜欢,但是你不喜欢我啊,是不?你喜欢的人是姐夫啊!” “你……”林清屏被他这句给噎着了。 “你别不承认,我这不是看着你和姐夫俩人拉锯战似的,我着急嘛!所以来个激将法,逼一把姐夫,谁知道……”谁知道没逼成,把自己陷进去了,顾钧成还以为他脚踏两船,这一顿好揍。 粱嘉琦摸摸脸,现在还疼呢! 他偷瞄着林清屏,“姐,你说认真的吗?你答应我了?那我一当真,这就写信叫我爸准备提亲了啊?” 林清屏瞪他,“你说呢?” 粱嘉琦眼神灰暗下去,“知道了知道了,你心里只有姐夫呗!” “再胡说小心你这边脸也肿啊!上课去了!”林清屏将书本在他脑门上一砸,人走了。 粱嘉琦看着她的背影叹气,“怎么不答应了呢?哪怕是假的,我也愿意啊!” 顾钧成学校。 顾钧成出完早操回宿舍,武天平大声叫着他,追上来。 “老顾,跟你说个事……”事没说完,武天平看见顾钧成脸上的红痕了,“哟”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你家葡萄架子倒了?” 顾钧成冷眸一瞥。 武天平却很高兴,一脸戏谑,“看来很激烈啊!” “过来!”顾钧成冷冷地道。 “干什么?我不来!”武天平人钉住了,死也不会去的!上周老顾第一周回来,把他当沙袋打,美其名曰,快速恢复实力!他欠啊!还去! 顾钧成却抓住了他肩膀,“来!来个激烈的!” 武天平:……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武天平一边嚷嚷,一边被顾钧成拽着跑。 “武天平,有没有找你谈过话?” “有啊……” “怎么样?” “哎,那我得多久见不到我儿子,多久见不到梅丽,梅丽不可能跟我去的,她就没吃过苦,我也舍不得她跟我去吃苦啊,而且,她还有她的事业,新时代女性,有她的半边天要顶呢!” “这话你在武伯伯面前说了吗?” “我敢吗我?咦?你呢?你要去了,林清屏怎么办?你媳妇儿跟我媳妇儿是一路的。” 第304章 跟陈夏有关 林清屏生日之后,天气便越来越暖和了。 她的生活进入十分规律的状态,上课、设计新款衣服、思考节气新甜品。 她如今的收入十分稳定。 瑞祥服装厂每季给她的设计费分成、几个城市清茶甜品店直营的收入,梅丽服装工厂的收入。 如今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看着存折上的数字不断翻涨,她不禁有些迷惘。 挣这么多钱干什么呢? 财富的滋味,她上辈子就尝过的,这辈子等于重复,她感觉不到兴奋。 其实她知道往后楼市的价值,她大可以趁早买些房子和地,往后财富就无可限量了。 但是,她也没觉得这样会有多快乐,房子是用来住的,一个人又能住多宽? 有时候,她真是觉得,其实自己可以躺平了,什么也不再做也可以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但是,她不能,有人要推着她前进。 瑞祥服装厂这些年待她不薄,算是她起步的贵人,如今,瑞祥全靠着她,她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而且,进入九十年代以后,瑞祥这种国营厂,倒闭的很多,到时候工人下岗,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局面。 梅丽的工厂开得热火朝天的,她又怎么能辜负梅丽? 还有武天娇,也对眼下生机勃勃的市场充满信心,只想大干一场,时不时要和她聊新领域新发展。 其实她明里暗里和武天骄和梅丽说了多屯房,不知她们有没有听进去。 谁知道,她们不但听进去了,还来了个大手笔。 那天,林清屏上午刚下课,这俩人就来学校接她了,神秘兮兮的,一直把她拉到胡同里,站在了一处院子前。 “这里,怎么样?”武天娇得意地笑着问她。 “什么怎么样?”林清屏恍然,“你们,买四合院?” “我姐说以后肯定会盖高楼大厦,这种小院子会变得稀缺,正好有,就先买下来,往后我们三个在这里喝茶聊天不好么?”梅丽也很是喜悦。 林清屏飞了她一眼,“我们三个?你家武天平你不要了?” “这里就是我们三个姐妹的地盘,男人止步!”武天娇道。 林清屏笑着点头,“好,那就是我们的秘密领地!”她真的佩服武天娇,竟然能看到那么远,自己如果不是重活一世,难望其项背。 当天,她们三个女人就把院子买下来了,为了庆祝她们拥有自己的地方,晚上还一起吃饭,林清屏那些花不出去的钱,终于出去了一笔。 但是,卡上还是有很多钱啊…… 武天娇想法很多,看梅丽开厂开得风生水起,自己也想单干,问林清屏有什么想法没。 林清屏喝了一小杯酒,属于微醺的状态了,话也多了起来,“能开的厂可多了,我们的生活水平只会越来越高的,像我们女人,以后肯定不满足仅仅只穿漂亮的衣服,护理皮肤啊,化妆啊,还有……个人护理用品变革……” 她重生后最不喜欢的就是生理期没有卫生棉用了。 武天娇一皱眉,“确实!” 她一把抓住林清屏的手,“林清屏!你给我干起来!别懒!” 林清屏愿望啊,她哪里懒?她都快成时间管理机器了。 武天娇说个说干就干雷厉风行的性子,一旦有了想法,真的就抓着林清屏开始做各种策划,林清屏真的忙得脚不沾地。 在这样的忙碌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没有空去想其它,而顾钧成,已经一个多月没出现了。 被工作和学习占满全部时间的林清屏没有太多感觉,甚至,每天累到倒头就睡,连想起他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有一天早上,她刚准备去上课,派出所来人了,又是辅导员带来的,指明找她。 林清屏一头雾水,她跟派出所能有什么关系?她半点违法犯罪的事没干! 这个时候,她猛地想起顾钧成了。 但是,顾钧成也不可能违法犯罪啊! 难道是她弟…… 然而,她的猜测错了,派出所来找她,竟然是为了陈夏。 林清屏:??? 跟陈夏有关,为什么找她? 第305章 你去找顾钧成啊! 警察来请,林清屏没办法,就当满足自己好奇心了,跟着去了派出所。 陈夏看见她的时候,居然眼睛一亮,好像很欢喜的样子。 林清屏:???拜托,我们是敌人!!! 到了派出所,林清屏也终于了解到是什么事情了。 陈夏,在舞厅里职业伴舞,被抓了,她在派出所卖惨想出去,找人来保她。 林清屏都被惊呆了。 这是什么操作? 凭什么是叫她来保啊啊啊啊! “陈夏,你脑子里有包吗?”林清屏怒了,“你怎么不去找顾钧成啊?你去找他啊啊啊!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陈夏的情绪此刻非常稳定,“找了,没找到,他不在学校。” 林清屏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陈夏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他不在学校就找上她! “然后这偌大的京城我就只认识你啦——”陈夏开始泪眼朦胧地撒娇,“你不管我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林清屏真的,懵圈了,长见识了,被她这么扯着衣袖,两只眼睛瞪得溜圆,都忘了把衣服抽回来。 “瓶子呜呜呜……”陈夏硬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我也不想的,我被人骗了,误入歧途,我只是想好好找工作的,别人骗我有好工作,结果是叫我去陪舞,我不肯,他们还打我,你看……” 陈夏捋起袖子,手臂上果然几道印子。 “瓶子,我也是受害者啊……瓶子,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啊,我只有你了……” 林清屏觉得自己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好不容易才从被雷劈了状态缓过来,用力抽回自己的袖子,“不是,陈夏,你哪里来的脸,哪里来的脸找我啊!” “这有什么?”陈夏一脸可怜兮兮,“我是受害者啊,我又没做错事……而且,除了你,我还有谁呢?” 林清屏转身就走,边走边挥手,”随便你找谁,你都别来找我!我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啊,少来!“ “瓶子!”陈夏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如果你都不管我——就没人管我了——我在京城举目无亲——我还是一个被坏人害了的弱女子——我怎么办啊我——” 这哭得,跟唱似的,那腔调,是林清屏熟悉的,搁老家,二三里地都能听见! 越是这样唱的,越是演戏的! 林清屏不为所动,直到身后传来陈夏的一句,“林清屏,你救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清屏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关于成子的。” 顾钧成的秘密? 其实林清屏觉得自己隐约知道的,而且,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愤怒,但是,那都只是她的猜测…… 她回头,面对着陈夏。 陈夏没脸没皮地冲她一笑,“成交?” 在派出所耗了大半个上午,林清屏的课反正是上不成了,但是,确实把陈夏给保出来了。 交的保证金,让陈夏写了借条。 虽然这借条在陈夏那里有没有信用还是两说,但林清屏绝对不可能去给她当担保人的,陈夏这个人的人品,不可靠,别影响到林清屏自己。 从派出所出来,陈夏捂着肚子,肚子里这会儿正咕咕直叫。 “瓶子——”经此一上午,陈夏叫林清屏叫得亲热极了。 林清屏觉得自己的隔夜饭都要呕出来,“打住,打住,你已经出来了,不要再演戏了。” “可是我饿……”陈夏捂着肚子说,“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呢……” 林清屏嫌弃地挥手,“你已经出来了,把事儿说完爱去哪去哪!” “可是,成子的这个秘密,肯定值一顿饭钱啊!”陈夏眨着一双眼睛,居然露出一副天真的神情出来。 林清屏真的觉得眼睛疼,“我已经……” “你可别说已经给我交保证金了,那钱我是打了借条的。”陈夏打断了她。 林清屏:…… “如果我不还,你就拿着借条找成子还咯,他肯定会给你的。”陈夏眼里闪过狡黠。 林清屏一听,这天儿就聊不下去了! “哎哎哎,别生气啊!”陈夏拉住她,“我就开个玩笑嘛,这也开不起?” 林清屏转身,脸带怒意,“陈夏……” “别说了别说了,我马上把成子的事说给你听,你跟我来!”陈夏恁是把她拉到旁边的小面馆。 林清屏…… 就这种小饭馆,吃碗面条也就几毛钱的事,她这真是饿狠了啊? 这世上最离奇的是什么? 如果在昨天,林清屏都还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和陈夏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看着陈夏就叫了面条,林清屏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碗!”陈夏大喊一声后,对林清屏道,“两碗都是我的,你自己要吃再叫。” 林清屏:???这是逮着她宰来了?一吃吃两碗?不过,两碗面条真的……很便宜。 林清屏摇着头,“不是,陈夏,你难道连两碗面条钱都没了?” 陈夏瞪着她,“不要这么小气嘛!大不了我再给你写个欠条,欠你两碗面钱,等我发达了,我请你吃烤鸭还不行?” “我不需要。”她也不想吃面条,“赶紧说吧。” “还不能让我先吃饱啊!”陈夏居然还有理起来了。 面条上得很快,就一碗鸡蛋面,陈夏三两口就吃完了,在吃第二碗肉丝面的时候,速度才慢了下来,开始边吃边说,“成子跟你离婚,和我没关系啊。” 林清屏并没有震惊。 她知道跟陈夏没关系。 “我承认,我那时候刚来首都,是有黏着成子的想法,但是,他没这个意思。”陈夏吸溜了一大口面。 “你那时候也误入歧途了?”林清屏记得,顾钧成是保过她一次的,就是给她买大衣的那次。 陈夏叹道,“那次我是真的误入歧途!” “所以这次是假的?”林清屏看她演戏演得那么熟练就知道! 陈夏愣了下,为自己口误,但她这些日子历练,早成个老油条了,马上嬉皮笑脸,“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吗?” 低头又吃一口面条后,道,“不过,那时候是真的被骗。我那会儿一个人来首都,举目无亲的,想找成子,却不知道去哪里找,知道他的学校,根本进不去,让人带信进去也没有找到人,倒是知道你在哪里上学,可我蹲在你学校后面等啊等,也没等到成子出现,你肯定不会搭理我了。” “我是偷跑出来的,身上没几个钱,再晃下去,饭都没得吃了,就想找活干,有人给我介绍工作,说是服务员,给的工资还挺高。” “我寻思服务员也行啊,先活下去再说,何况还有这么多工资,还告诉我,如果客人高兴了,还会另给我钱,就是我自己的,我这就兴高采烈的去了。” “一去那个地方啊,我就先吓着了,那个漂亮,大彩灯转啊闪啊的,我眼睛都快吓了,里面的男男女女穿得可漂亮,搂在一起跳舞,把我给惊着了。” “我的工作就是服侍客人喝酒。呵呵,那时候我真的以为就是倒酒就行了,到了那儿才知道……”陈夏瞟了一眼林清屏,有些不好意思说,“你懂不?” 林清屏身体里一个活了一辈子的芯子,有什么不懂的?她见过的比这还花! 但陈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明白,“你肯定不懂的了,你命这么好,哪里吃过这些苦?反正就是不好的事,我也不跟你细说了,成子要知道我和你说这些污糟的事,不杀了我才怪!” 林清屏:??这话啥意思?这些事她听都不能听了?谁规定的啊? “我的运气就不好了,没干多久,有一回就遇到两个喝醉酒的,对我很不礼貌……嗯,就是那种不礼貌了……”陈夏吞吞吐吐的,“在那个包厢里,两个男的,把我衣服都脱了,运气更糟糕的是,警察来了,把一包厢的人都带走了。我说我是受害者,然后就需要人担保,满首都,我也只认识你和成子,我就把成子的名字和学校告诉警察了。” “这一回,倒是很顺利找到成子了,他来给我担保,也是交的保证金。我衣服都被脱没了,被带走的时候,也没记得穿上,他还给我买了件衣服,然后要给我找个正经活干,就去了老郑店里。”陈夏忽然苦笑,“我还冻病了,林清屏,你尝过高烧40度没钱拿药的感受吗?我去医院看了个医生,拿药的时候,算钱,我身上的钱不够买一样药的。” “不知道后来成子怎么知道的,老郑跟他说的吧,他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能怎么回事呢?林清屏你不懂的,我离婚回到哥嫂家里,就是他们的眼中钉,多吃一口饭都要遭白眼的。我为什么跑到首都来,就是因为在老家待不下去了,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鳏夫,都快六十岁了!六十了你知道吗?而且还穷!” 陈夏猛喝了一碗面汤,呛到了,咳了好一阵才接着说,“我把我的情况跟成子说了,成子给我去拿了药回来,我忽然就看到了希望,我觉得,成子还是在乎我们从前的情分的,于是,我开始作妖,每次他走的时候逼着他几天来看我一次,不然我就死给他看,我是想着,哪天趁他来,就跟他发生一次关系,这样,以他的人品,就铁定被我拿捏住了,我在首都,也就有了靠山。” 林清屏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言论,但一想,这是陈夏说的,也就不稀奇了。 “你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陈夏冷哼,“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是大学生,又开店,有钱,怎么理解我这样的人有多苦?我不用尽心机为自己打算,怎么活下去?哪像你,命好!” “别!别把自己没脸没皮都归于命运,我的起点跟你是一样的,小山村,面朝黄土底朝天出身,后来怎样都是自己选的路!”林清屏实在听不下去陈夏这番为自己狡辩的言辞,“说重点吧!” 陈夏却道,“没错!就是选择的路不对!我当初就该选成子,不应该听家里的,选镇上那个人!你有今天,你命好,就是因为你嫁给了成子!” 林清屏觉得没法跟她沟通的,居然认为一个女人必须要靠男人才能有所作为,那跟她是骨子里的三观不合,不必废话。 “所以呢?后来你怎么不跟他了?”陈夏这么个现实的女人,因为顾钧成眼睛失明抛弃他毫不意外,但他最终没有。 陈夏白了她一眼,“我倒是想跟他,得他要我啊!我逼着他来看我,还故意在你面前装和他熟挤兑你,还记得那次在你店里不?他跟你说什么不知道,反正他配合我气到你了吧?我心里想,他这都向着我了啊,不得有戏?结果,他告诉我,让我好好工作,不要想别的,他也不会再来看我。” “我心里还想,是我逼得不够吗?那我就逼得更紧一点,我还真演了出自杀,他也没成全我啊,只告诉我,他和我之前除了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什么都没有,跟那帮男孩子没有差别,现在长大了,那些小时候的事他也都记不得了,让我安分点,和他没有半点可能。”陈夏瞪着林清屏,“你说,我有什么希望?后来,在老郑那里干活,一点意思没有,钱也挣得少,而且,成子后来再也没来过老郑这里,我就不干了。” 林清屏便冷哼,“这回,你就是主动失足了吧?” “这不重要,林清屏。”陈夏摆摆手,“重要的是,这份工作,我能见到很多有钱的人,你都不知道我接触到的都是什么人!而且,有好看的衣服穿,有好饭吃,我去首都百货,想买什么都买得起!” “是吗?”林清屏盯着面前连一滴汤都不剩的面碗,“那你连两碗面都吃不起?” 陈夏笑了笑,“今朝有酒今朝醉嘛!挣到钱当然是要好好享受,不然我挣钱干嘛?” 林清屏也是服了…… “你说的就这些?”她听了半天唠叨,听的全是陈夏说生活不易? “重点来了啊!”陈夏眨眨眼,“你们不是离婚了吗?你这么恨我,是不是以为是我戳散你们的?我告诉你,不是,根本不是!所以啊,你真是傻,我这么气气你,就把你气得要和他离婚,现在我和你说清楚,你赶紧和他复婚去吧!” 那一场离婚,是顾钧成故意为之,林清屏当然知道,而且早已知晓。 和陈夏的这番交易,算是她亏本了。 就当付费听了个故事吧! “对了。”陈夏得意起来,“你知道,你后来出钱请我去照顾眼瞎的顾钧成,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306章 链坠 林清屏瞪着她,不接她的腔,瞧她那显摆的语气,肯定会说的。 陈夏伸出两个手指,“双份!” “双份?”林清屏脑中灵光一现,莫非陈夏赚到了双份的钱?她和顾钧成的钱都赚到了?不由呵呵,“你倒是会挣钱!” 顾钧成说她掉进钱眼里,她看,陈夏才是! 陈夏还惊了一惊呢,“你怎么就猜到了?” 然后眼里流露出酸意,“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格外聪明一些。” “说重点吧!再不说我走了!”林清屏作势起身。 陈夏有种索然无味的表情,“你都猜到了,还有什么说的!你这不是请我去照顾他吗?我的娘哎,他一个劲儿只记得我,可别赖上我了,我可不想下半辈子伺候一个瞎子,我就跟他说了,我只是拿了钱来每天看看他的,让他别想太多。” 林清屏想起顾钧成那句:陈夏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由冷笑。 原来是这样的不瞒!确实不瞒,诚实得很…… “然后,他就给你付钱,让你陪他呗?”林清屏呵呵。 陈夏翻了个白眼,“哪里要我陪?他听我说是你给钱让我去照顾他的,说他也给我钱,让每天去他那里转一圈就可以了。” 陈夏说完,把脸往前凑了凑,“当然,不妨碍我要在你面前故意气你一气,谁让你过得这么好呢?你说你凭啥?凭你比我漂亮?不见得吧?凭和成子的感情,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甚至都不记得你!你说,你凭啥活得这么耀眼光辉,我却活得像老鼠?” “不过……”陈夏又得意地坐了回去,“我现在也和你一样光彩夺目了,我身上这件衣服,首都百货买的,多少钱你知道不?” 林清屏当然知道,怎么会不知道,瑞祥出的呢! “林清屏,成子我不要了,让给你了!”陈夏挥挥手,好像曾经拥有过顾钧成一样,现如今,她见识多了,是真的不稀罕顾钧成了。在顾家村那些男人堆里,顾钧成固然是出类拔萃的,但到了首都,她见识到那么大的世界,那么多男人,顾钧成跟他们一比,也显得是个土包子了,而且,顾钧成虽然吃国家粮,但也是拿工资的,能有多少钱呢? 尽管如此,陈夏也不忘挤兑林清屏,“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不理解你们两个人,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俩是不是钱多烧的?虽然我现在稀罕你们这三瓜俩枣,但再有这样赚钱的机会,再叫我啊!我跟你说,我如今最会演了,要我怎么演我就怎么演!” 林清屏:…… 林清屏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会被陈夏嘲笑! “还钱!”林清屏把刚刚交保证金的借条拍在桌子上。 陈夏顿时丧了,不过很快又来了精神,“林清屏,你要我还钱,还不如我送你一条生财之道呢!反正顾钧成也记不得你了,不如,你跟我混啊,我带你认识有钱人,我跟你说,都是你想象不到的有钱人!” “省省吧!”林清屏收起借条,“记着,我会找你讨这笔账的!还有,下次再被抓,可不要再找我了!我绝对不会再来做这个亏本生意!” 陈夏不服,“我都给你这么多信息了,你还亏本呢?” 林清屏没再跟她多话,收起东西,起身走了。 陈夏所谓的秘密,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多价值,除了顾钧成也付给陈夏钱是她没想到的以外,其它的,她甚至猜测的比陈夏透露给她的更多,只是,陈夏今天有些话,的确佐证了她的猜测而已。 林清屏下午还是回学校上了课,晚上就没在学校住宿,放学就回家了。 家里没人,估计赵大姐和顾有莲带着孩子都在店里吃饭,林清屏没心情去店里,自己煮了碗面条吃,洗了个澡,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房间书桌的中间抽屉上了锁,是她和顾钧成曾经放贵重物品的地方。 她躺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坐到书桌边,打开了抽屉,里面属于顾钧成的东西都没有了,全被她打包扔回给他了。 现在躺在抽屉里的,有离婚证,有那张染血的、她写了急救信号的纸条、还有七七八八各种证件,和几个装项链的盒子。 其中有一个是志远送她的,还有三条,来自顾钧成。 她拣起那条没盒子装的,今年她生日她在地上拾到的,项链链坠的造型很特别,是个陀螺的形状,就是老家乡下,男孩子们小时候玩的陀螺。 她捏着链坠,陀螺尖尖的地方戳疼了她的手指,心中冷笑再起:顾钧成,很好啊,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陀螺? 如果,这根项链的链坠是蝴蝶、是心、是任何大接上都可能见到的款式,她从地上捡起来的那一刻都不会那样震惊。 但是,它是一个陀螺。 她现在就很期待哪天见到顾钧成,把这个陀螺狠狠砸他脸上去! 然而,她见不到。 顾钧成就此消失了。 人影全无。 这么一走,直接就从四月到了期末。 要考试了,马上就要进入暑假,清茶首都大学店要进入假期,顾有莲也在做着准备带小麦去看杜根了。 林清屏考完最后一科,是和钟晓晓一起出考场的。 钟晓晓这两个月看起来心情不错,林清屏很多次问钟晓晓的家事,钟晓晓都避而不谈,总说很好,说孩子很乖,孩子爸对她特别好,就是婆婆对她念大学有点不满,但不是大问题,她爱人向着她呢。 钟晓晓这么说,林清屏就没办法了。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钟晓晓的婚姻的确很好呢? 她俩刚出教学大楼,就看见龚静和何辛,在教学楼外的树底下等着她们,见她俩出来很是高兴。 何辛要请她们吃饭。 “自从上次我们回来,就没再聚过了,而且,还借了林同学的笔记,一直想要感谢林同学,同时叙叙旧,大家一直都忙自己的事,现在考完了,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谢谢你们吗?”何辛笑着说。 林清屏觉得可以啊! 她看钟晓晓。 钟晓晓眼神慌了一慌,强笑道,“不如,你们跟林清屏去吧,我就不去了……” 龚静却挽住了她的手,“哎呀不要这样嘛,好不容易考完了,你还有什么事不成?我们四个缺你一个多没意思啊!” 钟晓晓一看,反正有四个人,那就……去吧! 龚静一看她答应了,高高兴兴挽着她,“走咯!今天要狠狠让何辛出血!” 何辛笑了笑,叫上林清屏一起去了。 都是学生,就在学校外面的餐馆吃的。 六月的天气,很是炎热。因为是考试最后一天,出来放松的学生还挺多的,餐馆里都没位置了,老板把桌子都摆到外面来了。 “就在外面吧,还凉快一些!”龚静做主坐下来了,而且老实不客气地点了许多菜。 钟晓晓坐在林清屏旁边,一直很紧张,显得坐立不安的。 “怎么了?晓晓?”林清屏觉得她不对劲。 钟晓晓像吓了一跳似的,忙道,“没有,就是觉得,这天气也太热了!” “来,先一人喝瓶汽水解解渴。”何辛给她们拿来北冰洋。 “谢谢。”钟晓晓两只手握着汽水瓶。 林清屏甚至觉得她的手都在抖,“晓晓,你病了吗?” “没……没有啊!就是太热了,刚刚考试又紧张得很,现在我还缓不过来呢!” 钟晓晓的紧张,随着菜一道道上来,才慢慢解除,终于开始和他们三人有说有笑了。 谈起暑假干什么,何辛和龚静都有外出采风的计划,林清屏的时间不用说,已经被武天娇给预定了,要当牛马!干活! 只有钟晓晓是要回老家的,“孩子……都想我了。” 钟晓晓说起来都有些自卑,四个人,只有她是有孩子的…… 龚静却道,“晓晓,说起来,我真的,四个人里面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当了妈了,还有勇气考大学,还能考这么好!真的,我们都自叹不如。” “真的吗?”钟晓晓显然没想到龚静会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何辛和林清屏异口同声。 钟晓晓眼里竟然连泪光都有了,为了遮掩,她赶紧举起北冰洋瓶子,“谢谢你们,我……我敬你们一杯吧!” 她是真心感谢。 在这所顶尖的大学里,她一直自卑着,觉得自己什么都比不上同学们,没想到,自己在他们心中,居然也是值得赞扬的。 何辛是最先和她碰瓶子的,林清屏和龚静都慢了一步,当她俩拿饮料瓶的时候,何辛的瓶子已经和钟晓晓的碰在一起了。 然而,也就是慢的这一小步,突然一只手横插过来,用力拍向那两只瓶子。 只听“咣”一声大响,钟晓晓的瓶子被拍落在地,随即,响起钟晓晓的尖叫声。 再看,钟晓晓的手腕被人一拉,一扭,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 “啊——痛——”钟晓晓惨叫,脸色痛得煞白,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而扭住钟晓晓的人,是她爱人刘栋。 “刘栋!你干什么?放手!”林清屏怒喝。 但刘栋根本就充耳不闻,下一瞬,一把薅住了钟晓晓的头发,五官都扭曲了,“贱人!我说你怎么不要我来接你呢!原来你在这里偷男人!如果我今天不来,是不是绿帽子就给我戴上了?” 钟晓晓又痛又羞,眼泪哗哗流,“没有没有,我没有,刘栋,我们回去再说好吗?我求你了,回去再说!回去随便你怎么样,别在这里闹好不好?我求你了……啊——” 钟晓晓再度惨叫,因为刘栋抬起脚,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钟晓晓直接被踹倒在地。 其他三人都去扶,但何辛是离得最近的,就在何辛的手要碰到钟晓晓的时候,钟晓晓慌乱不已,拼命冲着何辛摇手,哭着大喊,“不要!不要不要!” 一边喊,一边在地上爬着躲他。 林清屏看得心里狠狠一揪,这是怕刘栋怕成什么样子了! 林清屏将钟晓晓抱起来,搂在怀里,刘栋还要来拉人,林清屏身体一转,将自己的背对着刘栋,护着钟晓晓。 何辛和龚静也挡在了她们前面,挡着刘栋。 “你是什么人?打人是犯法的!”何辛和龚静那次受伤后,第二天就被家人接回首都了,并没有见过刘栋。 刘栋却笑得狠厉,“我打我自己婆娘犯法吗?你们在一起搞破鞋才是犯法的!” 刘栋这种人,既是法盲,又是蛮横之人。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清的! 林清屏只护着钟晓晓,要带她走,示意何辛和龚静掩护。 但刘栋哪里能让她们走? 何辛是文弱书生,是艺术家,龚静是女孩子,竟然没能挡住刘栋,林清屏的头发也被刘栋扯住了。 一扯之下,就拼命把林清屏往后拉。 “报警!报派出所!”林清屏觉得头皮生疼,但是也并没有放开钟晓晓。 钟晓晓在林清屏怀里哭,“林清屏,放了我吧,让我跟他走,让我跟他走…!” 林清屏越加将她抱得紧,心里一个念头也是狠狠的:今天都已经吃了这么大亏了!无论如何都要把钟晓晓保下来! 店里其他学生也注意到他们了,有好几个男生围了过来,一是劝架,而是要帮忙女孩子的。 但林清屏头发在刘栋手里,男生越扯,林清屏越痛。 刘栋还扬言:“我媳妇跟人搞破鞋!我只是来抓奸夫淫妇的!其他人别多管闲事!” 这种话一出,帮忙的人就犹豫了。 何辛和龚静还在努力,何辛用力踢刘栋,龚静都动上牙齿了,狠狠咬刘栋的手,但是,刘栋飞起一脚,把龚静也踹了出去,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刘栋这个人,又狡猾又阴狠,只认准了一条,死死抓着林清屏的头发不放,只要抓紧了,林清屏这边就处于弱势。 “何辛拿剪刀来!”林清屏激怒之下,决定放弃这头头发了! 话音刚落,一声惨叫再次响起,林清屏的头皮也顿时一松。 这一声惨叫,却是来自刘栋。 林清屏回头一看,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 第307章 我睡地上 顾钧成…… 总是这么的出其不意…… 那个消失了几个月的人,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本就皮肤黝黑的他,比从前更黑了。 不知道他这几个月去干什么了,整个人黑得发红,耳朵、脖子、脸,都晒蜕皮了。 人也更瘦了。 更瘦却显得更精壮,之前受伤加休养稍有松散的肌肉,这会儿全都绷得紧紧的,短袖没有遮盖住的手臂,肌肉鼓鼓,全是力量。 而她现在才看清,她的头发之所以能从刘栋手里解救出来,就是因为顾钧成刚才过来,不知是一掌还是一扭,直接把刘栋胳膊给弄脱臼了。 刘栋的手臂现在完全使不上力气,垂在那里,疼得龇牙咧嘴。 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刘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偃旗息鼓,不敢再动,只嘴巴依然在叫嚣,“钟晓晓!你给老子过来!自己走过来!” 这样的人,就是这般欺软怕硬的,顾钧成出现,刘栋不敢再欺负其他人,只敢继续吼自己媳妇。 钟晓晓一直被林清屏护在身后的,听见刘栋的吼声,不由自主就一个哆嗦,然后慢吞吞准备走出去。 林清屏将她往后一拦,“去什么?不要去!” 钟晓晓被林清屏的话更吼得一颤,眼神慌乱,如同被猎犬惊了兔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还能不去吗?那刘栋不是更生气? 顾钧成站在了林清屏和钟晓晓身前,相比她俩的身高,顾钧成将她俩完全挡住了。 “回去。”顾钧成低声说。 林清屏牵着钟晓晓就走,刘栋传来一声爆喝,“钟晓晓!” 钟晓晓抖了一抖,再也不肯走了,冲着林清屏哭着摇头,“不能,我不能走……” “你怕什么!”林清屏可算是知道了,钟晓晓之前一直在撒谎!就这,也叫两人感情好? 钟晓晓眼泪止不住,“他……他会生气的!真的!他会生气的!” “他生气又怎么样呢?”林清屏忍不住大声道,“那就让他气!” “会……会……”钟晓晓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可以让刘栋生气”的可能,怎么可以让刘栋生气不管呢?刘栋生气很可怕很可怕的! 林清屏拉着她坚定地往家走,“今天,我就是要看看,不听他的,他会怎么样!” “钟晓晓!我最后警告你一句,给老子走过来!”刘栋在那咆哮,脸都气青了。 钟晓晓犹犹豫豫地看过去,没能看到刘栋气急败坏的样子,看见的,只有顾钧成宽阔的背。 顾钧成一直挡在她们俩前面,随着她们一起走。 何辛和龚静见状,也跟随在他们后面,隔断刘栋和钟晓晓之间的路。 在大家的一路护送下,钟晓晓终于到了林清屏家中,但即便已经安全了,仍然坐立不安的。 “你就给我在这里安心住下!”林清屏给她一杯水,让她压压惊,并且去收拾二妹的房间,准备给钟晓晓住。 何辛和龚静则在楼下安慰钟晓晓。 等林清屏收拾好房间下来时,钟晓晓已经平静了许多,何辛和龚静见状,也就和林清屏告辞了,在林清屏这里,钟晓晓很安全。 钟晓晓一身衣服都是灰土,头发也是散乱的。 林清屏拿了自己没穿过的里里外外的衣服给她,让她先去洗个澡洗个头,把脏衣服换下来。 钟晓晓已经来这里了,抽噎着谢过林清屏后,在林清屏的带领下去了浴室。 顾钧成自打进屋以后,就一直坐在凳子上,也不说话,面色严肃。 林清屏出来,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两人默不出声。 林清屏心里憋了太多太多的话,也憋了太多太多的气,但是,此刻,她沉默着,有些僵局,不是该她来打破的。 最后,还是顾钧成先说的话,“我得留在这里,万一刘栋找来,你们不好应对。” “你……” “还有……” 林清屏刚想说话,又被他打断了。 他说,“还有,这件闲事你既然管了,怎么管到底,得好好筹划,不然,你这室友回去,只有更惨的。” 林清屏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就钟晓晓这性格,如果不把她彻底拉出泥潭,以后,就永无天日了。 “有件事必须先办。”既然说事儿,她也是愿意认真说事儿的,“你看看是你亲自去,还是有人可以帮着去。” “说。”他二话没说,言简意赅。 “瓶子!瓶子!成子!” 林清屏话没说完,听见外面有熟悉的声音喊她和顾钧成。 林清屏眉头一皱,再一看,顾钧成也皱起了眉头。 是她婆婆刘芬来了…… 顾钧成显然也听出来了。 顾钧成看了眼林清屏的脸色,“我去开门了?” 林清屏瞪他一眼,没吭声。 他便起身,打开了门,只见院子外,果然是他爹和娘,背着大包小包,踮着脚往里看。 看见他出现,他娘高兴极了,“成子!我就说是这里,你爹还说找错了!快!快!开门!” 顾钧成皱眉走过去,把门打开,接过他娘手里的大包小包,“你们怎么来了?” “哎哟,你们都好几年没回去过年了,我和你爹不知道你们在这过得怎么样,心里焦急,这不就来看看你们吗?”刘芬边说边往里走。 顾钧成看见窗口站着的林清屏,头皮微微发麻,咳咳两声,“娘,不然,我领你们去姐那里住?” “就住你这!”老家的观念在刘芬心里根深蒂固,女儿要去看女婿,房子就空着了,女儿家没主人在,她去住像什么话?而且,儿子家还就在这里。 顾钧成不吭声了,把他爹手里的东西也都接了过来,“你们过来,家里不用割稻子吗?” “割!今年包给你舅舅他们家了,他们家劳动力多,我们就想过来看看你们。”刘芬说着已经到家门口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啊?”顾钧成也是服这两老,大字不识几个,也没出过几回县里。 刘芬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来,“托支书给买的火车票,再照着这个地址一路问呗!” 好吧…… 顾钧成和他爹娘一起站在了门口,乞求的眼神看着林清屏。 林清屏哼了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 刘芬却热情得很,“瓶子!你也在家啊!上回寄的酱菜吃完了吗?这回啊,又给你带了好些,前些日子太阳好,晒的豆角啊茄子啊,都干得最好最好了!” 林清屏伸手不打笑脸人,微微笑了笑,“嗯,刚吃完。” “那正好!”刘芬让顾钧成把包袱都卸下来,里面全都是土特产,四大蛇皮袋,“这些,够你吃一阵了,再给街坊邻居,还有你那些什么同学送点。” 老家的风俗,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亲戚好友分一点。 说着话,钟晓晓洗完澡出来了,一看,家里来亲戚了,顾钧成还叫着爹娘,顿时就扭捏起来,要跟林清屏告辞。 明明是小声说的,又被刘芬给听见了,忙道,“你是瓶子同学啊?那可不兴这样!哪有我们来了,你就走了呢?在这住,就在这住,这房子大着呢!住得下!” 钟晓晓犹豫着,林清屏倒是知道刘芬是真心话,因为村里人都是这么热情好客的,谁家来了亲戚住不下,都能去邻居家借宿的,更不提,当年城里学生去乡下,也都是住的乡亲家里。 如果是在几十年后,可能年轻人会觉得这是没有边界感,但这个年代的老家,乡亲们都是这样的。 但是,这是她的家! 她愤怒的眼神再次瞄向顾钧成。 顾钧成“咳咳”两声,“爹,娘,你们先歇歇吧,我去买点菜。” “好!去吧!”刘芬此刻心里高兴,也不去想什么买菜不是男人家该做的事了。 顾钧成给林清屏使了个眼色。 “干什么?有话就说。”林清屏偏不给他脸。 顾钧成:…… 但凡用眼神来暗示的事,是能开诚布公当众说的吗? 但林清屏翻了个白眼,就是一脸不合作。 “林清屏,你出来下,我不知道买什么菜,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顾钧成的眼睛都快眨瘸了。 林清屏暗暗冷哼,“顾钧成,你眼睛怎么了?抽筋吗?” 顾钧成:…… 但,不管林清屏怎么装聋作哑,冷嘲热讽,她人还是过去了。 到了院子里,顾钧成诚心跟她说,“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我爹娘不肯去我姐家住,就当我欠你的,我付房租给你。” 林清屏挑了挑眉毛,“顾钧成,你不是说你爹娘最听你的话吗?” 顾钧成:…… “你有这钱交房租,不如带他们去住招待所!”林清屏冷着脸道。 “林清屏。”顾钧成有些迟疑,“我爹娘还不知道我们离婚,他们农村人,对离婚这个事接受度不高,我娘身体也不好,就拜托你,演一次。” 林清屏瞪着他,“演一次?你可别给我找借口,顾钧成,那以后呢?以后他们再问怎么办?难道要和你演一辈子?那我的青春都没了!我还要嫁人呢!” “林清屏!” 她说完这段话,就听顾钧成一声轻喝。 她抬头一看,某个人的脸又黑成锅底了。 “别黑脸了,本来就黑,再黑脸,掉进煤堆里都出不来了!”林清屏悠悠道。 顾钧成的脸色缓了缓,“就这一次,以后……我回部队,有的是借口,当我欠你的,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林清屏再度翻了个白眼,嘀咕,“我要你做什么干嘛?我自己以后没丈夫吗?要靠你这个前夫来做什么?” 隐隐觉得头顶凉风嗖嗖,她哼了一声,转身回屋去了。 顾钧成也跟着回来了。 刘芬还诧异呢,“你们不是去买菜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哦,瓶子说家里有菜,不用去买了。”顾钧成搪塞过去。 家里的确有菜,但林清屏不想动手。 刘芬是个闲不住的,一听说有菜,就进厨房忙活开了。 钟晓晓觉得坐下来吃现成的有点不好意思,起身去厨房帮忙,被刘芬赶了出来。 “哪里要你帮忙哦?你是客人,赶紧坐着去!瓶子,你陪着你同学说说话。” 于是,林清屏正大光明不用进厨房了。 天黑透以后,顾有莲和赵大姐带着俩孩子回来了,见到顾家二老,又是一番热闹和惊喜。 顾有莲和小麦第二天就要去看杜根,和爹娘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和赵大姐带着小麦过去,于是,钟晓晓睡二妹房间,二老睡赵大姐房间,一家人歇息下来。 林清屏这个考试周还挺累的,今天又和刘栋对峙一场,沐浴后,躺进了被子里。 刚躺下,顾钧成推门进来了。 “你来干什么?”林清屏警觉地道。 “睡觉啊。”他还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去跟志远睡啊!”林清屏气道。 他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被子,“我爹娘在家,我去跟志远睡,他们不怀疑吗?” “不是,顾钧成,你什么都记不得,被子在哪里倒是记得啊?”林清屏冷哼。 顾钧成身体一顿,“被子难道不都在柜子里吗?” 林清屏气得躺倒,然后,猛然又发现一件事:他穿着衣服!干净的衣服! “不是,顾钧成,你衣服哪里来的?”她记得她把他东西都清走了。 “我姐那边拿来的啊!” 林清屏:…… 行,说什么你都有说法! “怎么了?”顾钧成把被子铺在地上,铺得整整齐齐,“放心好了,我睡地上,不会影响你的。” “怎么没影响?”林清屏咬牙回应。 “有什么影响?”他往地上一躺。 林清屏看着他平躺着的样子,嘶了一声,“顾钧成,我真的,很是怀疑你,不会是用你爹娘当借口,故意赖在我这里的吧?” 只见他闭上眼睛,声音悠悠的,“怎么可能?你想多了,我爹娘走了,我马上走。” 林清屏:…… “行!”林清屏心里气不打一出来,“走的时候,记得把你的东西都带走!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要留下!免得我以后的男人看见了不高兴!” 话音刚落,就听哗啦一声,他猛然坐起,带动了他旁边的椅子。 林清屏冷眼回看他,只见他也瞪着她,眼里深不可测。 而后,他便站了起来,两步,就跨到了床边。 林清屏看到了他眼里危险的信号,下意识抓紧被子,“你……你想干什么?” 第308章 男主人 忽然的靠近,只看见他一双黑眸,幽深如海,房间里的灯,倒映在他深眸里,像暗黑的漩涡里跳动的一点火焰,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林清屏不禁把手撑在了他肩膀,想将他撑远一点,他却一个用力,身体压得更下来了,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脸上。 她将脸一转,“顾钧成!你说你睡地上的!” “我睡地上?”他的声音透着威压,“从我今天出现,到现在,你说几次你的未来男人了?” “你管不着!”林清屏脸扭向一边,抗拒着他的呼吸,双手也用力把他往后推。 “我管不着?”顾钧成冷笑,“我确实管不着!这屋子里有男主人进来过了?” 林清屏沉默了一下,“有。” 平静,而斩钉截铁。 手撑着的坚实肩膀忽然僵硬了一下,手底瞬间一空,她转过头来时,他已经退了回去。 “睡吧。”他低声道。 灯一黑,房间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炎热的天气,不知是否要下雨了,透着几分闷热。 他身上的香皂味一点点侵袭着她的呼吸,她觉得自己的空间都变得狭小,这一米五的大床,好像只剩了几十公分,翻来覆去,只觉得不够自由喘气。 忽的,门上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顾钧成眼睛在黑暗中睁开,“谁?” “成子?” 竟然是刘芬在外面。 “什么事?妈?”顾钧成问道。 “你开开门。”刘芬在外面道。 顾钧成飞快把地上的被子卷起来放好,还把林清屏往床里侧推。 “干嘛?”林清屏小声呵问。 “睡进去一点,别让我娘知道我在打地铺。”顾钧成轻道。 而后,顾钧成才把门打开了。 刘芬站在外面,看着屋子里的光,顾钧成大高个儿铁板似的站在门口,挡住了房间里的情形。 刘芬小声道,“成子,有个事,我想和你俩说说,白天人多,不方便。” 林清屏:…… 有什么事要这个时候来说? 顾钧成回头看眼林清屏,让他娘进来了。 林清屏从床上起来,靠着床头坐着。 刘芬陪着笑,“瓶子,还没睡呢?” 林清屏笑了笑,说到底,还是心太软,今天刘芬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摆过脸色了,不好意思一直给老人脸色看。 刘芬陪着小心在凳子上坐下,顾钧成便没了坐的地方,坐在了床沿上,换来林清屏狠狠一记瞪眼。 “瓶子,成子……”刘芬说话透着小心,“我这次来,除了来看看你们呢,其实……还有个事……” “妈,你说吧。”顾钧成道,“是不是是家里缺钱?要多少你说。” “不是不是不是!”刘芬连连摆手,“这不是,你们一直没孩子吗?” 刘芬说着这话,还不停看看林清屏,好像害怕林清屏生气似的。 好的,原来在这候着呢! 林清屏心中暗道,不过,这事儿她才懒得回应,她掐了把顾钧成背上的肌肉,暗示他别装傻,谁的娘,谁自己应对! 顾钧成“啧”了一声,“娘,你提这个干嘛?” 刘芬也瞪了眼自己儿子,再看向林清屏的眼神就十分愧疚,“瓶子啊,我知道,我们老顾家对不起你,让你背负了不好的名声,我和你爹不是不明理的人,是成子的问题,我们也觉着很内疚,也谢谢你这么些年一直包容着成子。” 顾钧成:…… 顾钧成内心:我谢谢你啊,娘!你真是我亲娘! 林清屏脑子里画了无数个问号,突然坐直了,戏谑的眼神看向顾钧成,网络时代的那个表情包又自动在脑海里弹出来了: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一脸看八卦瞧热闹的表情。 顾钧成和林清屏对视一眼后:…… “娘,回去睡吧,少操心这些有的没的!”顾钧成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 以顾钧成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地位,如果是以前,他这么不耐烦,他娘肯定就吓住了,铁定就听他的话回去了。 但是,今天,他娘是带着使命来的! 是有任务感的!就算豁出去了,都要把这个任务完成! 所以,刘芬也终于硬气了一回,拉着脸教训自己儿子,“成子!我知道,这个事情关系到你的脸面!但是,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你知道村里说得多难听吗?你和瓶子结婚这都几年了,还没孩子!村里人天天问我,我都快答不出来了!” “不理就是了!有什么答不出来的?答不出就别答!”顾钧成起身要赶人,“赶紧睡去吧!” 刘芬不肯走,坐定了绝不动,还拍打她儿子,“你给我坐下,我得把事说完!” 刘芬还给他白眼,“你当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村里人说闲话也不是说你!” “那是说谁?”到此时,顾钧成都还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说瓶子!”刘芬气道,“说瓶子是不会下蛋的鸡!” 顾钧成脸色一变,“谁胡说八道,不会骂回去?” “你怎么不去骂?是你自己不能生,你自己去骂!”刘芬瞪着眼睛道。 刘芬心里真的憋屈得要死,她和老头子在村里因为没有孙子都抬不起头来了,而且还是她儿子有问题!这儿子是她生的,儿子不能生好像变成了她的污点,老头子不止一次埋怨她! 顾钧成一时语塞,回头看林清屏,以为她定然会生气,没想到,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宛如一个看热闹的局外人。 刘芬一时之间长久的憋屈都涌了上来,当场就湿了眼睛,还跟林清屏道,“瓶子,我们老顾家真的对不住你,害你在村里背负了骂名,其实不止村里,好几个村子,差不多整个乡里都在传,我去河里洗衣裳,那些婆娘们都在议论,我和你爹想着,总不能让这事儿继续下去,怎么着也要让成子这条根儿有个人传香火才行……” “你们想什么馊主意了?”顾钧成警觉起来,“我们有志远!” 刘芬却道,“志远到底是姓李的,和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那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跟你说,娘,你那些封建糟粕就别往我身上栽啊,我是军人,不信你们那些个!”顾钧成黑着一张脸。 “什么封建糟粕?军人就不生儿子了?不要儿子了?你这话说到哪里去都没理吧?”刘芬气道,“成子!你是男人!男人就要有责任心!既然是你不能生,那你就要想办法,不能让瓶子受这个委屈!” “那你回去在村口贴个告示,说是我不能生就是!”他瓮声瓮气地道。 这句话把刘芬彻底激怒了,“那我和你爹要不要在村里做人了?我不如一头在村口投了河算了!” 林清屏只任他娘俩吵,自己不吭声,横竖这事,跟自己没有太多关系,只是,心里有一点点不爽利,她和顾钧成没有孩子,村里传她的坏话,但顾家的颜面还是比她的名声重要,这个黑锅必须她来背,顾家不能背。 所以说,人跟人之间,如果和睦相处,那是利益冲突还没到那一步。 顾家人善良,不贪心,所以,上辈子,哪怕顾钧成把抚恤金都给她,顾家二老也没说半句话,但脸面在农村太重要了,千金难买这脸面,为了脸面,却是可以让她被全村人议论,而不愿意解释一句,是他们儿子不行的。 但林清屏现在无所谓,无论是顾家村还是林家村,都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谁爱说说,她丝毫不在一起,而且,不能生这种事,是顾钧成自己说的,这个婚,也是顾钧成自己离的,他娘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是男人,要有责任心,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就听刘芬继续道,“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你们不能生也没关系,就从亲戚家里抱一个孩子,到时候就说是你们生的,谁也不知道。” 林清屏一听,就知道顾钧成绝对不会答应的。 抱什么抱啊?他们现在都离婚了! 而且,就算没离婚,顾钧成也不会同意的。 果然,顾钧成怒了,“娘,你要再胡说八道,明天你就跟爹回去吧!” 但刘芬铁了心。 刘芬这辈子都没这么坚定过! “听我把话说完!”刘芬转而跟林清屏道,“瓶子,这个孩子呢,我们原本想从顾家抱一个的,但想来想去,这事儿,终归是我们成子对不住你,不如,从你娘家抱一个,跟你有血缘关系,我们就认他是我们老顾家的孩子!” 什么!? 林清屏万万没想到,这事儿会绕到她头上来! “不是……娘……”林清屏坐直了,“我娘家抱个亲戚的孩子?我娘家哪里有合适的孩子?” 刘芬就笑了,“有!你啊,几年没回去了,你都不知道!” 林清屏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听刘芬又道,“你弟弟的。” “什么?”林清屏今晚真的被震到了,“我弟弟?” “对!你弟弟,才怀上五个月,还没生呢,你娘找人看了,是个儿子无疑。”刘芬笑道。 “不是,我弟弟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林清屏都懵了,就她弟弟这辈子这么不争气,还能找到媳妇儿?“跟谁家的闺女结婚?” “县里的呢!”刘芬笑道,“听说,可了不得,还是厂长的女儿,我见过一回,漂亮得很!” 林清屏身体一软,如果不是本来就半躺在床上,这会儿肯定跌倒了。 “不会是程沅沅吧?”她喃喃的,自言自语,这辈子还能和程沅沅结婚?不会吧?上辈子之所以,她弟能成功和程沅沅结婚,完全是因为他有个当团长的姐夫,不然人家家里国营厂,吃国家粮的,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乡下小子? 刘芬却喜道,“对!名字就是两个字叠一块的,好像是什么糖厂厂长的女儿,怎么,瓶子你认识?” 糖厂厂长…… 完了完了,真的是沅沅…… 想到上辈子程沅沅的悲剧,林清屏心里就难受。 那时候,她一心向着她弟,对于程沅沅受的苦,只暗地里帮帮,从来没有在明面上主持过公道,从来没站出来说一句她弟和她娘不对。 可是为什么啊! 刘芬并不知林清屏心中所想,只喜滋滋地道,“还没办婚事的,女娃子已经怀孕了,你娘说,正好,在县里把孩子生了,也没人知道,到时候抱来给你们俩,就说是你们的孩子,村里谁能知道?” 林清屏只听了前一面一句就被震得五雷轰顶。 未婚先孕…… 这在这个时代是很严重的事! 只能说,这姑娘不知上了她弟什么当,这下女方家里不同意也只能同意了! 她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转到后面这句来:你娘说…… 她心里哼了哼,问刘芬,“是我娘来找你说的?” 刘芬点头,“可不是吗?我和你爹一直在族里寻找合适的孩子,总觉得,再怎么挑,也都是十里八乡都认识的,带回来养,人家也要在背后说,这不是咱家亲生孩子,想来想去,心里不得劲,你娘就来了,这不,正好样样合适吗?还是你亲侄儿,你说,这多好?” 刘芬是怀着十足十的把握来的。 过继一个孩子过来,怕林清屏不愿意,毕竟不能生孩子的是成子,但是,养她的亲侄儿她还有什么说的呢? 连林清屏都不得不佩服她公公婆婆,在乡下,宗族思想还是很严重的,一般过继都是过继男方族里的孩子,那才是同宗同姓的,是正儿八经的同宗血脉,过继女方家的孩子,少之又少。 但是,她娘怎么就认为她会答应呢?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这就是她娘的主意!她婆婆刘芬想不出这样的来! “你这不胡闹吗?”顾钧成听了这半天,接口道,“你说养就养?人家女方家里能答应?这也是他们外孙啊?人家还是城里的厂长呢!” 刘芬今天横竖看儿子不顺眼,瞪着他道,“我既然来说,就证明那边已经办妥了的!这个孩子,女方家长答应过继给姑姑的!不然,婚都没结生下来,脸往哪搁?再说了,就算现在结婚也没脸啊!新娘难道大着肚子办婚礼?就算不办婚礼了,这个孩子往哪里藏?不管怎么样都是件丢人的事!你丈母娘提出先把孩子生了,然后给姑姑养,他俩结完婚,再生孩子就是了,人家同意了。” 第309章 生一个试试 世界上最难的事之一,就是把观念灌进别人脑子里,试图说服一个人。 刘芬说的这些:《必须要有个儿子传香火》《抱养亲戚的家的孩子》《大着肚子办婚礼丢人》等等言论,在林清屏这里通通不存在,但是,林清屏也不会去说服刘芬,把自己的观点加到刘芬身上去。 而且,顾家有没有后,真的不是她操心的事了。 她看了眼顾钧成,让他自己去解决。 顾钧成把自己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我不同意!”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是你不能生!”刘芬也不惯着自己儿子了,直逼要害,怼了回去。 顾钧成:…… “瓶子也不会同意的!”顾钧成终于把锅甩带了林清屏头上。 实在是,全程林清屏不说话也就罢了,整个就笑眯眯的,俨然在看他笑话。 刘芬便劝林清屏,“瓶子,我知道你忙,你只管忙你的,这孩子养到我们家来,你愿意带你就带着,你不愿意带呢,就放在老家,我和你爸来养,保证把他当成我们老顾家亲孙子,决不亏待他!” 林清屏笑眯眯地听着,才不打算接顾钧成这个锅,反而甜甜的语气和刘芬说,“我都听成子的!” 乖巧媳妇儿的样子演得十足。 顾钧成:…… 这皮球又踢了回来,还踢得这么的让刘芬心里舒坦。 刘芬:“你看,瓶子多懂事,就你事多!” 压力给到顾钧成一个人身上,顾钧成知道跟他娘说不通的,也不打算讲什么道理了,只一口咬定:绝不领养!你和爹如果要执意惹是生非,那别怪我连爹娘都不认了! “反正你们喜欢林家的孩子,那我去入赘好了!孩子以后都姓林,你们满意了吗?”顾钧成冷着脸,扔出一个炸弹。 直把他娘炸懵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怎么说着收养个孩子给成子传宗接代,连儿子都说出去了呢? 刘芬懵的劲儿,顾钧成把他娘给拉出去了。 “你自己和爹爹去商量去吧,过继我入赘,不过继我还能给你们养老送终!”顾钧成说完将门一关。 随着一声门响,顾钧成也啪的转身,一双锐利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 林清屏被他这么一看,莫名心里一虚,往被子里一缩,打了个呵欠,“睡觉了啊!” 直接将被子蒙住了头。 然而,一个大力使来,身上一空,被子被揭开,灯光泄了下来。 “睡觉?”他的声音莫名透着几分阴沉。 “对啊,我困了,要睡觉!”林清屏闭着眼睛,也不去抢被子了。 “好!睡觉!”他往她身边一躺,将揭开的被子盖了下来。 林清屏顿时就坐了起来,“顾钧成!你要不要脸?说好的睡地上呢?” 他看着她,没说话,眼里带着深意。 “看我干什么?你下去!”林清屏瞪他。 顾钧成笑了一声,反正不是什么好信号的笑,“赶我下去?你刚刚笑话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后果?” 林清屏呵呵,“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能生吗?” 林清屏看他的眼神也带了深意,“顾钧成,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还记得你和你娘撒的谎?不能生这种事,莫非你格外记忆深刻?” “不记得可以判断。”他答得十分顺溜,“我娘既然这么说,想必,我曾经确实这样说过。” 林清屏眼里的讽刺更加深了,行,你继续演,继续演吧,我看你演到几时! “顾钧成。”林清屏悠悠然道,“你娘的提议你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志远是我的,你领养个给你养老,这个提议真的不错。” 顾钧成冷笑,“谢谢你,如果不是今天,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贤惠,特别是在我娘面前。”他清了清嗓子,还学她说话,“我都听成子的……” 林清屏:…… “不是你让我演的吗?我这么卖力的演出配合你,你不感激我?”林清屏眼珠一转,“还是……你打算再结个婚?跟别人再生个孩子?我告诉你,那我就要改遗嘱了,我的钱,是不会给别的女人花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林清屏,真有你的,三句话不离你的钱。我跟你说了,林清屏,我不要你的钱!但是……” 但是之后,没有了下文,只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 “但是什么?”林清屏警觉起来,“想跟我抢孩子?不可能的!志远是我的!你答应过的!” “我不跟你抢孩子……”他凝视着她,灯光倒映在她眼里,“但是,生一个,可以试试……” 话音一落,林清屏便觉得后颈被一双大手给摁住了,身体不由自主前倾,整个人倒在了他身上。 “顾钧成……”她怒喝,却被火热的湿暖堵住了唇。 灼热的天气,灼热的气息,还有迅猛无比的攻势。 林清屏有点呼吸不过来,如果不是顾钧成的唇从她唇齿游移到了下巴、继而脖子,她真担心自己得晕过去…… 因为嘴自由了,她才能抗议,直接骂了一声混蛋,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只有刺痛才能让他清醒…… 他猛地离开,起身。 林清屏将桌上一瓶花摆在了床和他的地铺所在位置之间,“分界线!越界者,不用来房间睡了,直接天天去楼下站圈圈!” 他重新把地铺打开,躺下。 林清屏冷笑,“你都不问问我站圈圈是什么吗?” “不用问。”他道,“我不会再越界了就是。” 说完,又是一句,“对不起。” “顾钧成,你的对不起,说得太多了。”林清屏将灯一关,“我说过,我不想听任何人在我面前说对不起,因为一旦说对不起,就代表我被辜负或者被欺辱,我不喜欢。” “嗯。”他道,“以后不会了。” 这个以后不会了是什么意思,林清屏现在想不明白,这个人,她曾用尽力气来找回他,但是,他却一直在往后退。 顾钧成,你但凡往前走一步呢? 是我不值得吗? 黑暗中,林清屏没有再去想顾钧成的“以后不会了”,心头浮起的愁云,是为了程沅沅。 她娘和她弟,就是个火坑,程沅沅是家里宠爱着长大的女儿,性子温柔软和,根本不是她娘和弟弟的对手,在家里受尽欺负,却忍气吞声,把所有眼泪都往肚子里咽,对她自己父母那边也是报喜不报忧,只说一切都好,后来,程厂长查出癌症,已经是晚期,程沅沅就更加不愿意父母为自己操心,憋屈地活到四十出头,也病重离世。 而她,上辈子为程沅沅做过的不多,顶多暗地里送点礼物给点钱,以及,在程沅沅父亲生病和程沅沅自己生病的时候,出了钱。 为此,程沅沅离世的时候还拉着她的手说,有她这个大姑姐,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安慰。 程沅沅最后时刻那张病入膏肓骨瘦如柴的样子,在隔了一世之后,此刻竟然清晰无比的刻在她脑海里。 她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其实,上辈子的她,真的配不上程沅沅生命最后的那句话。 她不知道这辈子程沅沅和她弟之间具体的过程是什么样的,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从脑海里抹去程沅沅泪水涟涟的脸。 不管怎么样,她也许应该回去一趟。 第二天一早,她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并且把盘算了一个晚上的打算说给大家听,“今天开始呢,我们正式进入暑假了,大姐和小麦一大早的火车,已经出发去看杜根,志远他们明天开始进入夏令营,要军事实践,我打算回去一趟,晓晓跟我一起回去吧,就当去玩了,爹娘,你们和成子在家安心住就是了。” 林清屏打算买后天的火车票,等志远正式入营后就回去。 林清屏公公婆婆听了都呆住了。 “瓶子,别怪我说话直,你是因为我们来了要回去的吗?”刘芬问。 “当然不是。”顾钧成替她答了,“但也是因你起的就是了,不是你说起她弟的婚事,她能急着回去?” 刘芬听了,点点头,“也对,弟弟结婚,当大姐的是要回去看看的,但是,我们……” “你们昨天说的事,放弃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们要再提,我说到做到。”顾钧成道,“既然瓶子回去,那我也回去一趟,你们俩一块走吧。” “可这……”刘芬有点不乐意,瞪着她儿子,“我们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住一天就叫我们回去?” “行了,回去回去。”顾大富皱着眉道,“林家办喜事,他这个姐夫哪有不回去的?” 刘芬便不说话了。 于是,顾钧成出去买了五张火车票,在第二天志远进入夏令营之后,一行五个人出发了。 起初钟晓晓还不愿意跟着一起,但林清屏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首都家里?万一刘栋找上来呢?也不能让钟晓晓回老家去,那不等于送羊入虎口? 钟晓晓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被林清屏说服了,跟他们一起上了火车。 先到的县里。 如今县里到村里也通班车了,顾钧成在汽车站给二老买了车票,直接把他们送上了回村里的车,一天也没让他们在县里停留。 就在钟晓晓以为林清屏要买票回林家村的时候,却见顾钧成返回来说,“走吧,就在县里住个招待所。” 钟晓晓诧异,不是林清屏娘家弟弟结婚吗?她还打算随个礼来着。 林清屏却根本没打算回林家村,而顾钧成居然也默契地知道她不回林家村,林清屏又忍不住哼了一声。 顾钧成假装没听见,领路去了招待所,开两个房间。 “我和晓晓睡一个!”林清屏在去房间的路上,斜着眼睛看顾钧成。 钟晓晓吓着了,“不不不,别了吧?我自己睡,你们俩睡一个房间。” “那不行,你一个人不害怕吗?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成子,最善解人意了,又大方,肯定不会不让我陪你的。”林清屏冲顾钧成翻了个白眼。 顾钧成还能说什么? 他不能不善解人意,不能不大方啊! 在招待所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林清屏便打算只身去找程厂长。 结果,顾钧成非要跟着去。 林清屏想了下,他军人的身份,说出来的话,应该更让人信服,倒也没反对,于是,干脆三人一起去了。 糖厂很好找,而林清屏其实早就来过的。 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林清屏就来找过程沅沅,只是,一直没能遇上。 那时候,她的想法是,既然重生是为着补偿而来,那就把上辈子欠缺的都好好弥补,她已经把二妹救出来了,程沅沅也是她要弥补的人之一。 因为一直没找到程沅沅这个人,而她上次偶遇程厂长,又让他提早去检查身体,查得早,兴许就不会得晚期癌症,而她弟弟和程沅沅的婚事,没有了顾钧成加持,就不能成,再加上如果程厂长身体好,程沅沅就一直有后盾,那程沅沅这一辈子的人生应该也大不相同才是。 谁知道,这辈子她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程沅沅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呢? 林清屏一路心情都很复杂,到了糖厂后,在门卫那里登记,就顺利地进去了。 糖厂家属区就在厂区旁边不远,林清屏按照门卫的指引,顺利找到了程厂长的家。 开门的人是程厂长的妻子:蒋丽萍。 看见林清屏,蒋丽萍微微一呆之后,顿时大喜,“是你!” 见对方还记得自己,林清屏也是微微一笑,“阿姨你好。” “谁啊?”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老程,快来!你快点来!”蒋丽萍兴奋地大喊,“恩人来了!我们的恩人来了!” 恩人? 顾钧成忍不住侧目看了眼林清屏,这又是怎么回事? 程厂长从里屋出来,一眼看到林清屏,也是大喜,“真的是恩人啊!” 夫妻俩赶紧把林清屏让进屋,糖果水果的,热情地端上来。 林清屏飞快打量了这屋子一圈,这家里并不像办喜事的样子,而程家父母看起来很是憔悴,也不像家里有喜的。 第310章 这样的后盾 蒋丽萍握着林清屏的手,一直在说感谢的话,“亏得你当时的提醒,我们去医院看了,医生都说发现得早,做了手术,现在很好。医生还说,这种一旦有症状就是晚期,一般人没有症状是不会去看的,所以,真的谢谢你,神医姑娘。” 这个称呼,林清屏就不敢当了。 她隐隐已经感觉到身边钟晓晓崇拜的眼神,赶紧道,“蒋阿姨,我真的不敢当,不敢当的。我只是凑巧,程叔叔身体健康就是最好的了。” 其实程厂长夫妇对于林清屏突然到来,还是很惊讶的,虽然是救命恩人,但只有一面之缘。 林清屏没见到程沅沅的踪迹,便直接问了。 原来是来找女儿的。 夫妇俩相视一眼:并没有听女儿提过这个朋友。 而且,这个节骨眼,他们最头疼的就是女儿。 “不瞒你们说,我是林家贵的姐姐。”林清屏直言。 对方两位听见这个名字,脸就变了。 似乎用了一瞬的时间去调整心理,甚至,蒋丽萍还用手按住程厂长,给他暗示,像是在说,让他别冲动。 林清屏便知道,自己弟弟在这对夫妇眼里,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自己不是勉强称得上有救命之恩,有可能都要被赶出门。 所以,这门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真谈成了吗? 察觉到程厂长夫妇的态度,林清屏便道,“我今天来,是因为对我弟弟和令爱的事有所耳闻。” 这句话一出,那两人脸色更加不好了,但也没说话就是了。 林清屏把剩下的话说完,“我想说的是,我弟弟跟沅沅的事,我不赞成。” 此话一出,程厂长夫妇就震惊了。 显然没想到林清屏会这么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原本以为她是来给林家做说客的。 “是的,我不同意。”林清屏再次道。 但紧接着,程厂长就愤怒了,“不同意?难道你觉得我女儿配不上你弟弟吗?我告诉你,我女儿天真善良!是上了你弟弟的当,才落入今天的困境,比起来,你弟弟更无耻!更流氓!是,沅沅现在的情况的确很被动,但是,你们要敢瞧不起我女儿……” 程厂长说到这里,强忍怒气,“虽然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我也宁可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会让你们林家人好过!” 蒋丽萍一个劲地拉着程厂长,让他别说了。 程厂长却对自己道,“为什么不说?我们的女儿受了欺负,我们当父母的还不能替她出头吗?” 林清屏看着程厂长和蒋丽萍,已经想不起上辈子蒋丽萍和程沅沅之间有多少来往,只记得,程厂长去世以后,蒋丽萍没有独活太久,而程沅沅彻底失去了依靠。 如果,上辈子程沅沅一直有父亲这样为她撑腰,她何至于落到凄苦一生的下场。 林清屏并没有因为程厂长这样对待自己而生气,反而很是心平气和地说,“程叔叔,您可能误会了,我当然不是因为瞧不起沅沅不同意的。” “那你是因为什么?”程厂长提起这个就很不理智,实在是受够了林家贵那位娘的嘴脸。 叫吴阿秀吧? 他连这个女人的名字都不想记! 厚着个脸皮来他面前谈婚事,还摆着个嘴脸,口口声声你家女儿已经不干净了,也就是我林家不嫌弃才会来求娶,如果不是家贵非要和她在一起,我们林家家风正,是绝对不会让不干净的女人进门的。 听听!听听! 这都是些什么话? 他不把那女人打出去,完全是因为自己女儿抱着他大腿苦苦哀求! 就这,还想和他结亲家? 这不是把女儿送入虎口是什么? 林清屏清清楚楚地道,“我认为,林家贵配不上程沅沅,还有,这个孩子,我一定不会养!” 她不知道程家对这个孩子作何打算,但是她娘肯定在程家父母面前提过“姑姑养孩子”这个事,无论程家是什么态度,她都不会养这个孩子的! 上辈子杀死她的人! 她会养? 养大了再杀她一次吗? 程厂长和蒋丽萍听了,这才心里平静了些,开始认认真真打量林清屏。 “其实,我弟要跟什么人结婚,我是不会管的,但是,我不是冤大头,不想给人养孩子,所以,才特意走这一遭。”林清屏道,“另外,我想问问,你们到底知道我弟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爱干农活,但热爱学习,参加过高考,虽然因为发挥不好没有考上,但是很有文化,有上进心,高考没考上就去了首都闯荡,干了一番小小的事业,但因为挂念老家父母没有人照顾,所以放弃首都的事业回了故乡。”蒋丽萍把自己打听到的说了一遍。 林清屏都想笑了,她娘回乡后是这么吹嘘林家贵的? 还首都干事业? 还因为孝心回老家? 唯一的缺点是不爱干农活,但是爱学习啊!对于城里人来说,有爱学习这个优点的加持,不会干农活算什么! 程厂长和蒋丽萍看着林清屏的表情,不约而同地问,“怎么?这些都不是真的?” 林清屏只能感叹这个时代信息的闭塞,真的是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全凭她娘一张嘴,“这么说吧,他的确不爱干农活,也参加过高考,但是不是发挥不好,而是,他连卷子上的字都认不全!至于他不爱干活,是因为他懒,不是因为爱看书!” 蒋丽萍脸色一变。 “还有,他去首都不是因为闯事业,而是因为在那边赌博,被劳教了。至于孝心,我就不说了,但凡有点孝心的农村男娃,谁舍得老父老母顶着烈日下地干活,他跟个少爷似的养得白白嫩嫩?又有哪个有孝心的,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去赌?” “这……”蒋丽萍被震得说不话来了。 程厂长更是气愤,“我就说那小子靠不住,话里话外全是漏洞,你非要站在女儿那边!” “所以……”林清屏道,“我也想知道你们对这桩婚事的态度,有改变没有?我和程沅沅也算有一段渊源,听说了这婚事,总觉得有告知你们真相的必要,如果你们现在还打算继续和林家结亲家,那就当我没有来过好了。” “怎么可能结亲?绝对不可能的!”程厂长手一挥,“把女儿叫回来!告诉她真相!” 原来,程厂长对于这门婚事,一直就是抱着反对的态度。 “这个孩子哪怕生下来我们自己养,我都不会同意她和姓林的小子结婚的!”程厂长怒道,“有人笑话怕什么?大不了这个厂长我不当了,我们换个陌生的地方,我去给人打小工,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孩子?” 程厂长一直就是这个态度,但是坚持的人是程沅沅。 不知林家贵给程沅沅惯了什么迷汤,程沅沅对他死心塌地,非他不嫁,甚至要以绝食来威胁家里父母。 蒋丽萍不忍心女儿这么伤心,便站在了女儿这边,和程厂长抗争,要同意这门婚事。 “我也是怕这个孩子生下来会遭人非议,你娘就提出,去外地生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就送给你养,那就两家人都体面。”蒋丽萍说着话,还用异样的眼光看了林清屏一眼。 但因为程厂长反对得很厉害,天天跟女儿吵,蒋丽萍就把女儿送到自己爹娘那里去了,让女儿安心,她会尽快说服她爹的,到时候就让她回来。 所以,现在程沅沅不见在这里。 现在有了林清屏来这一遭,程厂长更加不同意这门婚事了,蒋丽萍也醒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于是商量着去说服女儿。 至于那个孩子,程厂长和蒋丽萍没说,林清屏也不好提,总不能跟人说:这个孩子是个坏种,一定不能让他降临到这个世界。 她只能自我安慰,假如这个孩子真的如程厂长说的那样,由程家养大,也许,会耳濡目染变成好人呢? 程厂长和蒋丽萍对她再一次表示感谢后,她离开了程家。 第311章 林清屏是我的人 “林清屏!你个杀千刀的X妇!你给我滚出来!” 她娘骂人的脏字,可以骂上一个小时不重复,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难听到,跟着林清屏一起走出来的钟晓晓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只继续大步往下走。 然而,她娘今天没能尽情发挥。 林清屏看着前方的顾钧成走出去以后,在她娘面前一站,她娘顿时哑了声。 “你刚刚骂什么?你再给我骂一遍。” 吴阿秀这么在旅馆门口跳脚大骂,早就惹得很多人观看,整个旅馆门口都闹哄哄的,然而,顾钧成一出现,突然就给这炎热的天气、沸腾的人声降了温。 林清屏亲眼看见她娘倒退了两步,周身的气势都下去了。 林清屏便没有再出去了,在旅馆大门后找了个既能藏身又能看见外面情形的位置,静静地关注着外面的一切。 吴阿秀在首都是和顾钧成有过交锋的,也被顾钧成真真实实地吓到过,所以,一见到他黑着脸下来,先就矮了半截,两腿忍不住开始打颤了。 但是,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她忽然想到,自己今天来是有理有据的,顿时腰杆一直,又硬气起来,“林清屏那个小蹄子呢?叫她出来!”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可以了。”顾钧成跟个铁塔似的,堵在门口,稳稳的,完全没有可能让人闯进去。 吴阿秀怒道,“我是她娘!我找她还要经过你?” “是!”一个字,这个人是不会有半句废话的。 “你……”吴阿秀被气得一口气接不上来,“我是她娘!” 顾钧成身形都没动一动,稳如泰山,冷冷地说出来一句,“现在,她是我的人!” 躲在门口的林清屏翻了个白眼:谁是?谁? 钟晓晓却看得很是有劲,还去拉扯林清屏,“林清屏,你爱人,可真威风!” 林清屏心里呵了一声,不做回答。 吴爱秀顿时开始撒泼了,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拍着大腿哭,“老乡们啊,你们都来评评理啊!哪有女儿嫁出去就不让我见的啊!” 人群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是啊,这姑爷也太不像话。” “哪有这样对待娘家人的,可见闺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爱秀顿时就来劲了,“对啊,我闺女就是被他带坏了!还把我儿子的婚事都搅黄了!” 她开始向周围群众痛诉女儿女婿如何不做人,“我儿子,本来婚事都谈妥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去说我儿子坏话,造谣我儿子,毁坏我儿子名声,害他们婚事谈不成……” 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出来这样的女儿,亏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读到大学,给你配了门好婚,你就算没有孝心不报答我,也不该这样来害人啊……” 围观群众一听,更加愤怒起来,“这可就太过分了!哪有子女不尽孝道的!” “对啊!忘恩负义,还大学生呢!谁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我说啊,就不该让女娃读那么多书,好好在当地嫁个人,帮扶弟弟,孝顺父母才是正经。” “那倒也不是,读书应该更明理才是,学校都教孝顺父母的呢,这就是这女儿丧良心啊!女儿不孝,多是女婿指使的!” 吴爱秀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一时得意起来,但没忘记装出个可怜样,哭哭啼啼,“我也不要求他们孝顺我,只要不给我捣乱,不来害我们就行了,我只当没生这个女儿!可你们这么做,是要把我和你爹,和你弟弟往绝路上逼啊!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 “这种女儿,就该把她拉出来,跪在你面前道歉!” “对,孩子不孝,就是打地不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拖出来打一顿就好了!” 吴爱秀一边在脸上抹着口水当眼泪,一边偷偷观察周围情形,眼见替她打抱不平的人越来越多,心中窃喜,哭得一声高一声低的,“我哪里敢打他们啊,我也只是想他们两个去跟我亲家说说清楚,道个歉,承认之前是胡说八道的,让我儿子这门婚事顺利办下来,我这辈子也就了了心愿了……我哪里还敢打他们呢……” “你不敢我们帮你!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揪不出一个人来!走!进去找人!” “走!” 被挑唆了的人义愤填膺,就要替吴阿秀出头,心想,也不跟这男人动手,这么多人只要冲进门去把女人抓出来就行了。 这情形,看得钟晓晓都紧张了,小声问,“林清屏,这可怎么办?这么多人,你爱人能应付吗?我们要不要帮忙?” 但是说完,钟晓晓其实也挺虚的,她和林清屏好像在打架这件事上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清屏对于顾钧成的武力值是很有信心的,就这几个人,再来几个都不怕,唯一可以束缚他的是他的身份,他是不可能跟普通群众动手的。 “你们真的要过来?” 只见顾钧成从看热闹的保洁人员手里把拖把取了过来。 木头的拖把杆,还挺粗,得有林清屏小手臂粗了。 顾钧成将拖把往他面前一横,只见他背上肌肉一鼓,“啪”的一声,拖把杆儿应声而断。 那几个往前冲,打算冲进旅馆的人顿时停住了脚步,不约而同摸向自己的手关节,估量了一下,就这劲儿,自己的胳膊腿儿可经不起几下掰。 “咳咳……”之前叫着“冲进去”最大声的人,往后退了两步,劝吴爱秀,“这位大婶,我觉得你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还是商量着来比较好。” 吴阿秀一看,这就不行了?决定自己往里冲。 她双脚一跳就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往里冲,“来啊!既然这么凶狠,你来打死我啊!林清屏,你给我出来!你有种做坏事,你就出来干脆打死我好了!乡亲们,不是我要在这里撒泼,实在是这两口子坏事做尽,难怪他们断子绝孙!结婚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就是做坏事的报应!林清屏,你这个不下蛋的鸡,你要遭报应的!” 顾钧成将断了拖把横在身前,形成天然屏障,无论吴爱秀怎么冲都冲不过去。 顾钧成看着吴阿秀撒泼的样子,眸色更是冷漠,“你说你对林清屏如何如何好,就是这么诅咒她的?” 吴阿秀一听,白眼一翻,无理却更泼了,“她要毁我儿婚事,害我林家断子绝孙,我还不能诅咒她了?我要咒她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你们两个没有人送终!林清屏!你给出来!” 顾钧成始终任她歇斯底里,只在她歇气的功夫插进来一句,“我说,岳母,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顾钧成从兜里掏出个折叠着的牛皮纸信封来。 吴阿秀认字不多,但是“劳改”两个字是认识的,顿时脸色一变。 “这里装着的,是你儿子在首都劳改期间的表现,你要我念给大家听吗?”顾钧成举着信封,将信封下方印着单位的红字展露得清清楚楚。 认字且眼尖的围观群众立刻惊呼,“真的!真的是劳改队的字样!” 一时,围观群众里又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吴爱秀看看周围原本向着自己的人好像都变了脸,再看看顾钧成手中信封上刺眼的“劳改”两个字,脸色都白了。 “岳母,你不是跟人结亲,你是骗婚!”顾钧成字字掷地有声,“明明在首都劳改,你骗人家姑娘家里在闯事业,明明不学无术,高考试图舞弊,却骗人热爱读书……” “什么?高考还舞弊?”围观群众震惊了。 顾钧成冷笑,“这个时候太晚了,如果岳母有兴趣翻旧账,而诸位也有兴趣听故事的话,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县公安局,当年你给你儿子买高考题却上当受骗买到假题的案子,在公安局还能查到呢!” “你……”吴爱秀死死盯着顾钧成,“姓顾的,你不要把事情做绝!” 顾钧成却只冷笑,“岳母,是你不对在先。” 既然顾钧成都说可以去公安局查案底了,围观群众还有什么不信的?开始起哄,“原来是骗婚啊!哪家姑娘这么倒霉,摊上这样的人家。” “就是,骗婚到底犯法不?谁懂法的,给说说呗?” “犯不犯法不知道,但是这个女人大家可也要记好了,谁家有女儿可千万别许给她家!” “对对对,赶紧记住她的样子,她家姓什么来着?姓林是吧?” “对,就是姓林,好像是林家村的,我们家有亲戚认识她,她家女儿可厉害了,两个女儿都考上的首都大学!” “哇,为什么女儿这么争气,儿子这么烂呢!” “谁知道啊!” 吴爱秀气得全身发抖,大喊起来,“什么骗婚?是姑娘自己愿意的!你们别胡说!那姑娘自己不干净,没结婚就有了孩子,我儿不嫌弃她才和她结婚!” 婚前不洁,是这个时代对女孩最无耻的攻击,也是伤害力极大的攻击。 就在围观群众震惊,正要议论之时,顾钧成冷声道,“岳母,你说话前最好想想清楚,随便诋毁一个姑娘的名声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就不怕人家姑娘家里去告吗?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会没结婚就有了孩子,你的林家贵能逃脱得了责任?” 有了前面的铺垫,在围观群众心里,这位大婶的儿子已经不能跟什么好人挂钩了,顾钧成这番话好像并没有说什么,但好像什么又都说了。 议论声已经起,“难道是这家儿子祸害人家女儿了?” “我的天,这可太可怜了!” “记住,这家儿子叫林家贵,谁家有女儿的,以后记得叫自己家女儿远离这个人!” 吴爱秀这下要疯了,跟程家的婚事眼看要黄,而且儿子的名声彻底坏了,这下哪家还愿意跟儿子结亲? 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栽倒在地。 索性开始彻底撒泼,抓着顾钧成的裤管不放手,声泪俱下,“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我是你们娘,你们不管我,我只有这个儿子可以依靠,他再怎么样,也知道守着我和他爹,我们的晚年只有靠他的,他就算做过一些错事,他也是也有心悔改,想成家立业,好好做个好人,你们……你们作为他姐姐姐夫,为什么要这样毁了他啊——” “重新做人的首要一条,就是诚实,以诚相待,如果人家姑娘家里相信他会重新做人,那婚事能成,我们也替他高兴,靠欺骗,谁能相信他能重新做人?”顾钧成抽了抽自己的裤子,居然被吴阿秀抓得紧紧的,抽不掉。 吴阿秀哭得在地上蹬脚,“我不管!我儿什么都没了!你们要赔!林清屏是我女儿,我一口一口喂大的,爹娘的恩情走到哪里都大过天!” “是。”顾钧成冷声道,“你们的恩情就是,她一个女孩子,在家里干活当两个男劳力用,家里明明有个儿子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肉是儿子吃,白米饭是儿子吃,儿子成天游手好闲,女儿喝着野菜汤啃着红薯天天下地干活,大冬天,河里结冰的天气,儿子在家躺被窝要吃鱼,逼着……逼着不方便的女儿下河去捞鱼,等女儿长大了,再卖个好价钱,给儿子吃喝赌,是不是这样的恩情?” 自古孝道大过天,原本吴阿秀抬出孝道来,大家伙儿还觉得,不管怎样,就算是出嫁女,能帮扶老人家还是要帮扶的,但顾钧成这话一出,大家又纷纷闭嘴了。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有些农村家庭的确是男丁吃得更好更扎实一些,那是因为男人要下地干活,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没谁家里苛待女儿,还要逼着女儿去干男人的活的。 钟晓晓听完顾钧成的话,看着林清屏几乎不敢相信。 林清屏如今的生活那么好,原来也吃过这样的苦吗? 林清屏浑然不觉钟晓晓的目光,她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大冬天,河里结冰的天气,儿子在家躺被窝要吃鱼,逼着不方便的女儿下河去捞鱼…… 一段几乎遗忘的记忆重新浮现…… 第312章 是你 她甚至记不得是哪一年了。 只记得那天冬天特别特别冷,她正好生理期,缩在家里,全身冻得冰凉,她弟偏闹着要吃鱼。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开荤了,她娘一听,就心疼林家贵,逼着她出去,去河边捞鱼。 那时候的她,最听她娘的话,她娘说什么,她从来不敢也不会违抗,拖着疲倦的身体,顶着寒冷便出去了。 到了河边,寒风刺骨,她的衣服本就不厚,冻得手脚都是僵硬的,而河岸边因为是湿的,经过一晚的寒冷之后,结了冰。 尽管她小心翼翼,但手脚实在冻得不灵活了,加上生理期疲软无力,脚下一滑,鱼没捞到,人却滑进了河里。 当时的情形,她虽然记不得是哪一年的事了,但那冰冷刺骨的河水将她淹没的那一刻,她永远都记得。 她会游泳的,但是,突然这么跌入河中,河水还冰一样的冷,她的脚开始抽筋,她顿时什么做不了,只像秤砣一样往水下沉。 她努力地扑腾着,却是连一句救命都喊不出来,便被带着河腥味和血腥味的河水将她淹没。 那血腥味,她知道,来自于自己。 这天,正是她血量最多的一天。 她以为自己就要葬身于此了,却不料,有人拽住了她,把她往岸边拖。 她根本没看清来救她的是什么人,依稀听见他在大声说着什么,但是,她一句也没听清。 那种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过来的状态,整个人都是迷糊的,连耳边的声音都仿佛隔了云端,很远很远。 这样的天气救援本来就难度大,她穿得又多,那人拖着她应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她自己,脚抽着筋,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还一个劲往下沉。 不断下沉,不断呛水。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冻成一大块冰团了,身体、意识、知觉,渐渐都变得麻木僵硬,最后,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醒来,她已经在家里了。 在自己床上,二妹坐在她床边,小声地抽泣。 她动了下,只觉得头痛欲裂。 “姐,你终于醒了。”二妹声音很小很小,带着哭腔。 从二妹口中,她才知道,自己是被村里两位婶子发现的,那时候她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件男式的大棉袄,两位婶子把她抬了回来,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她下身全是血,后来,还发起了高烧。 也就是说,她掉进河里后,应该是个男人救了她,还把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但人却走了,两位婶子把她抬了回来。 林清屏烧得迷迷糊糊的,听着二妹将经过,也听见了她娘在外面骂骂咧咧。 “真是个赔钱货!连条鱼都抓不上来,还白白搭进去药费!” “生这么个赔钱货有什么用!养十几年养成个只会吃饭的废物!还不如淹死在河里呢!” “怎么不去死哦!吃个药要这么多钱!” 二妹听着她娘骂这些,眼泪更加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清屏那时人都烧得嘴巴都起泡了,身上却冰冷冰冷的,也只能和二妹扯着嘴角笑笑,伸出手来,握着二妹的手,要她别哭。 那一场病,那一个生理期,真的是她人生至冷时刻之一。 她那一床薄薄的被子,没有半点保暖的作用,晚上,二妹和她挤在一起,恁是用身体来温暖的她。 哦,为什么要晚上呢,因为,她倒下了,白天她娘还要指使二妹干活呢,干不完的活。 那时候,二妹才多大,小小的一个人…… 而那一次生理期,足足来了半个月都没走。 那时候自己不懂事,不知道这个有多重要,更不敢跟她娘说,就这样淅淅沥沥的,随它爱来不来,后来的很多年,她其实月经都不是很正常,她不知道是否跟这次有关,她上辈子没结婚,也没生孩子,虽然也找中医调养过,但她到底能不能生,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辈子她跟顾钧成一直刻意做措施不怀孕,但是,也许她真的不能呢? 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除了是个男人,有一件簇新的厚棉袄,其它信息一无所知。 她后来其实有找寻过的,但是找很多人打听,都没有结果。 而那件唯一可以作为线索的厚棉袄,也被她娘拆了,给林家贵做了一件新棉袄一件新棉裤。 面对她的质问,她娘还说:这又怎么了?扔在你身上不就给你了?你的东西我用来干什么你要还管?你是娘还是我是娘?你要拿棉袄回去,你先把这十几年吃的饭吐出来还给我! 最终,寻找救命恩人一事,便不了了之了。 原来是你啊…… 顾钧成! 可是,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呵呵,还是,你又该说,这是和我结婚以前的事,所以你记得? 林清屏盯着前方的身影,心中冷笑。 顾钧成,你可以的! 旅馆前的空地,吴阿秀还在扯着顾钧成闹,大声嚷嚷,“你怎么可以不给我养老钱?我白白一个大闺女就送你了吗?你要给我养老!不然你就要林清屏出来!要她给我养老!你不叫,就你给,给我养老钱!” 甚至,还动手去顾钧成口袋里掏了。 林清屏看到这里,没有再藏着,阔步走了出去,站在了顾钧成身边,握住了吴爱秀的手。 “你进去。”林清屏对顾钧成道。 他可以讲道理,可以讲法律,但老家妇女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是不要搅合进来的好。 顾钧成怎么可能进去不管? 林清屏威胁的眼神,“进不进去?顾钧成,我有事要跟你算账!” 顾钧成微微一怔,眼神有些躲闪。 “还不进去!”林清屏喝道。 顾钧成略迟疑后,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在她凶狠的目光里终于还是退了出去。 吴阿秀手里还拽着一把顾钧成口袋里的钱,林清屏蹲下身,用力抠了出来。 从吴阿秀手里抠钱走,等于要她的命。 吴阿秀顿时尖叫起来,“钱!那是我的钱!是你欠我的!我把你从小养到大,你个白眼狼竟然还从我手里掏钱!” 林清屏将那几张十块的,在吴阿秀面前一晃,吴阿秀去抢,林清屏手一收,把钱收了回来,“这不是你的钱,是他的钱,这里这么多老乡,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从他口袋里抢的钱!” “那又怎么样?那是他该我的!我把你们养大,你们孝顺父母是应该的!拿点钱怎么了?”吴爱秀尖叫的声音分外刺耳。 林清屏笑了,“娘,你别被钱糊了眼睛,你也说了孝顺父母,你什么时候养过他?人家姓顾,不姓林,也不姓吴,人家欠你什么?不如你问问在场的老乡们,有谁这么不要脸,直接从女婿口袋里抢钱的?” 林清屏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真是说顺嘴了,怎么顺口就把女婿说出来了? 围观群众也议论起来。 “是啊,见过最不要脸的,顶多找女婿要钱花,哪有直接从人家兜里抢的?” “这家人真是,缺钱缺到什么地步哦!” 林清屏再度一笑,“老乡们,你们不知道,我娘可不缺钱,当初把我许给刚刚这位,可是收了人家一百彩礼的,那还是四五年前!” “一百块!这不是卖女儿吗?” “啧啧,也敢狮子大开口!” “这么多钱,是都留给儿子了吧?” “还没完呢!”林清屏又道,“我妹妹,那时候才十六岁,我娘就要把她许给二婚的瘸子,收人家五百块彩礼!” “天啊!有这样的父母吗?” “这样的父母已经不是卖女儿了,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第313章 继续装啊? 看样子,是打算装傻到底了? 林清屏冷冷“呵”了一声,“原来是你啊!” 听不出半点感激或者感动,反而全是怒气。 顾钧成也是懵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林清屏扬起头,义愤填膺,“原来是你!冰天雪地把我从河里拖出来,就不管不顾扔在地上,扔给我一件破棉袄,我就能挺过来吗?你怎么不干脆让我冻死算了呢?” 顾钧成被她骂得忍不住道,“我将你拉上来,本来是打算送你进村问问是谁家的姑娘的,但是,正好有几个大婶往这边来,我想着,她们肯定认识你,比我送你回去挨家挨户问快多了,而且,男女有别……” 想得还挺多! 林清屏瞪了他一眼。 “你……后来很冷吗?”他打量着她,“身体不好,我们马上回首都去,找个好医生看看……” “不用了!”林清屏道。 她并不确定自己多年不调是不是因为这次落水,重生回来后,她很注意了,而且有前世调理的经验,自己也会早早就给自己买药吃,情况比上辈子好多了,只是略有不规律而已,现在,她也一直注意着饮食调理和药物调理。 “顾钧成。”她看着他,眼神深邃,“继续装啊?” “装什么?”他移开目光。 林清屏点着头,“行,没事,那你继续!” 说完,林清屏将门重重一关,出去了。 顾钧成看着紧闭的门,陷入沉思。 但也只短暂一瞬,就开门追了出去。 而摔门大步出去的林清屏却在走廊上和一个姑娘撞到了一起。 随着那姑娘熟悉的声音叫出一句“哎哟”,林清屏猛然一震。 竟然是前世她的弟媳——程沅沅。 她赶紧把人扶住,“你怎么样?”程沅沅还怀着孕呢! 程沅沅抬起头来。 一张年轻而稚嫩的脸。 稚嫩到,林清屏几乎无法和记忆中的弟媳划等号了。 每个女子,都曾有过这样青葱的年纪,天真与烂漫,生活,却将她们生生磨褪了颜色。 “你……还好吗?”林清屏看着眼前的程沅沅,穿着宽大的衣服,因为人瘦,看不出肚子很大。 林清屏可怜程沅沅,但一想到,宽大的衣服下遮着的是前世害死自己的侄儿,瞬间,心里又十分膈应。 “我……没事。”程沅沅站直了。 林清屏便也松了手,她可以扶住程沅沅,但真的不想再跟上辈子的侄儿有半点接触,哪怕,他现在还在程沅沅肚子里,只是个胎儿。 “你一个人来这……是找人吗?”林清屏莫名有种直觉,她是来找自己的。 程沅沅看着她,打量,“你……” “我姓林。” 程沅沅眼眶便红了,“你是家贵的姐姐?” 好吧,真的是来找她的。 林清屏领着她回了自己房间。 这会儿钟晓晓也回到房间里来了,程沅沅看了钟晓晓一眼,欲言又止。 “我……我出去一下。”钟晓晓明白得很。 “不,不用。”程沅沅马上道,“反正……反正你们也都知道了。” 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林清屏记得,在程家的时候,程家父母说立刻就去外公外婆那里把程沅沅接回来,看来行动很快,人真的接回来了,而且,还把真相告诉她了。 程沅沅红着眼睛问,“林……姐姐,他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林清屏点着头,“是,你觉得姐姐会诋毁自己亲弟弟吗?” “可是……可是……”程沅沅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的,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不信……” 说完,把门一开,捂着脸又哭着跑回去了。 林清屏跟着追了出去,一直追下楼,就在旅馆门口看见程家父母来了,一起来还有两位老人,林清屏从遥远的记忆里把这两人的身份对上,是程沅沅的外公外婆。 四个人拦截程沅沅。 但程沅沅横冲直撞的,失去了理智。 不知外婆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忽然安静了,趴在外婆肩膀上哭。 而后,外公外婆便把程沅沅带走了,程家父母相视一眼,唉声叹气,继续往旅馆走来,在楼梯口,遇见站在那里的林清屏。 “林同志!”蒋丽萍眼睛都是肿的,显然哭了很久。 于是,林清屏又带着这两人回房间聊。 原来,尽管程厂长和蒋丽萍把林家贵的真面目都告诉了程沅沅,程沅沅也不信。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我不信。” “他对我很好的,会给我烤红薯吃,他自己都不吃。” “他说他喜欢我,喜欢一辈子。” “他还说,我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他就没喜欢过别的女孩子。” 林清屏听着蒋丽萍重复着这些话,忍不住想翻白眼。 当然,他弟肯定不会吃烤红薯啊!他从小就不喜欢吃红薯,他在家都是吃最好的,什么时候吃红薯变成幸福了? 还有,程沅沅肯定是他第一个女孩子啊!因为,别的女孩子谁会喜欢他? 蒋丽萍哭道,“听她的语气,好像哪怕林家贵真的是这样的人,她也一样会喜欢他,我这女儿,到底是中了什么魔,得了什么病啊!” 林清屏知道,这种病在后来叫做:恋爱脑。 有一种恋爱脑的症状是:哪怕这个男人吃喝赌,坏事做尽,只要说一句爱她,这爱立马就能抵消所有的缺点了。 所以,治疗这种恋爱脑也只有一个法子。 这法子还不一定凑效。 林清屏便跟程厂长和蒋丽萍交代了一番。 程厂长听了后,点点头,说了无数次感谢,和蒋丽萍走了。 两人一走,顾钧成就进来了。 这会儿钟晓晓在,林清屏也不好和他闹什么,只道,“愣着干什么?去办事!” 某个隐秘之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大白天地亮着灯,还是一盏不太亮的灯。 里面几个人拿了扑克在玩,门上忽的响起了敲门声,有人把门打开,林家贵在外面。 “怎么到这么个地方,也太偏了,我差点找不到。”林家贵说。 第314章 真正的爱 “谁TM……”林家贵的骂声在看见门口的人之后,戛然而止。 门口站着的人,是程厂长和蒋丽萍。 这门上一脚,也是程厂长踹开的。 林家贵的脸色在这一刻瞬间惨白。 床上那个女的,急忙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看不见头脸,没人知道她的样子。 程厂长并不关心林家贵跟谁在一起,只被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气得脸色铁青,而蒋丽萍,浑身发抖,站都快站不稳了。 屋子里忽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主要是,林家贵害怕,害怕到不知该说什么,而程厂长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团混乱,全身气血往头上涌,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杀了这小子。 而他,也确实付诸行动了。 冲上前直接将林家贵从床上拎了出来,林家贵这时候什么都没穿,吓得大喊,“爹!爹!” “谁是你爹!”程厂长气得一拳把他打趴在地上,然后按着他又是一顿好打。 起初林家贵还有点懵,被打得只会哇哇大叫,后来,实在被打得痛,开始还手。 程厂长更加火冒三丈,“你还敢还手!你还有脸还手!” 林家贵从小娇生惯养,体力上还比不上程厂长,原本顾钧成听见“还手”两个字要进去帮忙的,被已经从屋里出来的蒋丽萍拦住了。 “让老程自己来。”蒋丽萍想着自己如珠如宝一样疼爱的女儿,真的心痛如绞。 好一阵,里面的动静才停下来。 程厂长把一件衣服丢在地上软趴趴起不来的林家贵身上,咬牙说了句,“你和沅沅的婚事,绝无可能!从今以后,不要在我程家人面前出现,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林家贵见程厂长要走,胡乱用衣服裹住自己,扑过来就抱住了他的腿,大喊,“爹!爹,你不要走啊!我……我……我一时糊涂,我以后不会再犯了!都是她,对,是她勾引我的!爹!我没有啊……” 林清屏在外面听着,真的觉得可笑至极,她弟和她娘真的一脉相承,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都是别人的错,自己是绝对没有错的。 程厂长根本就不听他这些废话,一脚把他踹开,“滚!” “爹——”林家贵叫得撕心裂肺的,“沅沅呢?爹你这样沅沅会伤心的!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呢!爹!你不能这样啊!沅沅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怀着我的孩子还能嫁给谁?” “你再提一句孩子!”程厂长回头,眼中要喷出火来了。 “可是爹,这是事实啊!我们要面对这个事实啊!她没结婚就生了我的孩子,谁还看得起她?就算你让她把孩子打了,别说打孩子多危险,就算真的打了,她没结婚就打孩子的事,也会闹得全县都知道,到时候谁还娶她啊?爹,啊——” 林家贵再次惨叫,因为程厂长听了这番后,简直痛得心肺俱裂。 这什么意思?还要拿怀了孩子这件事来威胁他?闹得全县都知道?怎么闹得全县都知道,不就是他去散播吗? 程厂长再次出手,狠狠揍他。 林家贵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痛得呜呜大叫,“沅沅,沅沅救我!爹,你这样打我,沅沅会生你的气的,你叫沅沅来见我好不好,我跟她道歉,我向她赔礼,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她会原谅我的……” 林家贵越说程厂长越气,真恨不得揍死这个人渣。 在揍人声和林家贵的惨叫声里,忽然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爹。” 很轻,但是却很清晰。 程沅沅站在了门口,逆光处看过去,即便怀着孕,即便穿着宽大的衣服,也觉得这个人的剪影瘦小又脆弱。 林家贵抬头一看,如同看见了救星,“沅沅!沅沅你来了!沅沅救我,爹快打死我了!” “你进来干什么?”程厂长气头上,回头看见女儿,心痛无比。 蒋丽萍也在门口拉住了程沅沅,怕她心软,也怕她受到伤害。 程沅沅却对蒋丽萍轻轻摇头,“妈,迟早要有这么一天的,我也不想爹打死他。” “你说什么?你还要护着他?”程厂长怒道。 林家贵听了欣喜不已,“沅沅!沅沅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爹打我!你听我说,我没有想过对不起你的,是她,是她勾引我,说找我有事,我以来是什么正经事,结果,她勾引我和她,真的……” 程沅沅看着他,不说话。 “真的啊!这个女人,风骚得很,跟县里很多男人都不干净,我怎么会喜欢她呢?我真的只是来办事的,她就把我按到床上,真的,沅沅,你爹误会我了,打得我好痛……啊——” 林家贵的痛还没喊完,又尖叫一声,只因床上一直用被子捂住的女人,此刻已经在被子里摸索着把衣服都穿上了,不知砸了个什么东西过来,砸在林家贵头上,砸得林家贵痛得大叫。 而床上的女人此刻也是泪流满面,边哭边下床找出一个大箱子,“我勾引你?我不要脸?我和县里男人有染?林家贵,你有脸说这话吗?” “是,我是傻,是不要脸!明明知道你心不在我这里,我还傻傻陪你玩!我还借给你钱去赌博!你说我们之间有正经事,有啊,怎么没有?你的正经事就是来哄着我借钱给你!你用你的这些破烂货,来哄我开心,再从我这里拿走更多的钱!我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女人把纸箱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扔,往外砸,全都砸到林家贵身上。 程沅沅看着那些衣服、发卡、丝巾…… 全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而且,全都是她的…… 呵呵,居然全都是她的! 林家贵偷了她的东西来哄别的女人! “你们滚!你们全都,从我家里滚出去!滚出去!”女人有些丧失理智了,抓着林家贵,也不管他是否衣冠不整,把他一路在地上拖着,从屋子里拖到了门口,一脚踢了出去。 “你们也出去吧。”女子对程厂长和程沅沅道。 程厂长不会跟一个女人撕扯,而程沅沅,在女人满是泪痕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程沅沅终是扭头而去,程厂长也尾随其后,刚跨出门,女人就将门砰地关上了。 这周围就是一个工厂生活区,来来往往还是有很多人的。 人的不要脸之处就在于,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在乎自己丢脸。 林家贵就是这样的人。 跟这屋里的女人私通算什么,反正他觉得丢人的不是他,是这个女人。 他把别人好好的闺女祸害了,没结婚就怀了孕算没事,丢人的也不是他,是程沅沅。他娘可是说了的,男人有多么丢人的?这还证明男人有本事! 所以,他完全不在乎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撒泼赖皮,反而越多人知道,不是越能拿捏程家吗? 他被程厂长揍得晕头转向的,又被屋里女人扔出门外,人是趴在地上的,连周围都有些谁他都没留意,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胁迫程沅沅,眼里只盯着程沅沅。 “沅沅。”他大声说,涕泪交加的,“你也听见了,我真的是来还她钱的!我……我……你也知道,我一直想做出一番事业来才能让爹瞧得上我,才能来娶你,让你过好的生活,但我需要本钱,我家里穷,你也知道的,我也不能老花你的钱,所有才找她借,找她借钱,她见我有好衣服好丝巾,就要讨去做利息,我没办法啊,沅沅,我怎么可能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我说过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变心……” “呵……”程沅沅终于开口了,含着泪,一声冷笑,“只喜欢我一个人,所以,我和她一样,只是你源源不断借钱的工具,她还得个借字,她还得你送的东西,我呢,连个借字都没有,你都直接拿的,顺便还把我的东西送给她做人情,呵呵,你只喜欢我一个人,我可是连她都不如啊!” “不是啊沅沅!”林家贵大声说,“我不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呢!” 这句话他说得很大声,好像是故意说得这么大声的,好让周围路过的人都听到,借此威胁程沅沅一样。 程沅沅果然慌了,很是害怕,四下里看看,只觉得所有经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盯着自己看。 第315章 林清屏,你也应该有这样一个人的 林家贵抬头一看,果然是他姐,站在逆光的方向,一脸冰冷严肃。 他惊慌失措地四处瞄,身上刚刚被程厂长揍过的地方莫名就更加痛了起来,比起他姐来,他更害怕的是另一个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痛,比程厂长揍得还痛。 果然,便看见顾钧成黑沉着脸也站在那里。 林家贵吓得浑身一抖,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爬起来就想跑,结果,另一个方向,几个公安迎面走来。 他再想跑的时候,公安一声急喝“站住”,他再也跑不了了。 林家贵再一次被带走,不仅仅是他,还有那几个和他一起赌博的人。 程厂长和蒋丽萍已经带着程沅沅回家去了,林清屏让他们先回去的,程家的事,她打算就掺和到这里为止,因为,程沅沅肚子里那个孩子,她不知道程家人会如何处理,但她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他,不管这个孩子在这一世会长成什么样子,只要想到这个孩子,就会想起上辈子她临终前,他面目狰狞的样子。 程厂长也知林清屏作为林家姐姐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出乎寻常的明事理,可以说在是他家恩人这件事上又添了一笔,而他家又欠了林清屏一份恩情。 林清屏和顾钧成走着回宾馆的,只有他们两人,今天这件事钟晓晓没有参与,在宾馆休息。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林清屏说。 林清屏和程家父母商议的结果,是要让程沅沅看清楚林家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其实林清屏对这个弟弟的行踪并不是那么清楚。 她只知道她弟赌博这个毛病一辈子也没改,也知道她弟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不止一个,甚至,在年轻的时候就跟县里一个老公没了的女人打得火热。 但具体情况如何,是哪个女人,因为没闹开,她上辈子也就没关注。 所以,才让顾钧成去查查,找些蛛丝马迹,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一举揭开她弟的老底,她甚至想到了实在不行就“钓鱼”。 但她弟明显比她想象的更加不争气一些,不但被顾钧成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连他要去哪里都摸得清清楚楚。 程厂长于是借了辆车,几个人坐车上跟踪她弟。 亲眼看着她弟进去赌博,在外面也亲耳听见她弟是如何张狂吹牛的,而后便在车里等。 那时候程沅沅就已经很伤心了,几乎在车上待不下去,但重要的还在后头,那才是击碎程沅沅最后幻想的真实。 程厂长和林清屏打算耗一天的,一直耗到她弟出来去找那个女人,结果,根本用不到一天,她弟就出来了,然后残酷的真相在程沅沅面前揭露无遗。 这一切都是顾钧成短短时间就查出来的,林清屏觉得不管怎样,她得是个讲理的人,该谢则谢。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不用这么客气。” “当然要的,你我无亲无故,你帮了我这么大忙,谢谢还是要说的,不然显得我多不懂事。”林清屏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挺阴阳怪气的,但,就是阴阳怪气了,怎么着? 顾钧成又看了她一眼。 “看我干什么?”林清屏飞了一眼他。 “就觉得……”顾钧成迟疑道,“你这谢,也谢得不诚心啊!” “还行吧!”谢是诚心谢,阴阳怪气也是诚心的。 “那你的话我也就不同意了。”顾钧成的语气里也有了她说话的意味。 “什么不同意?” “你说我们无亲无故。”他悠悠道,“无亲,我现在承认了,无故……我们是有过去的。” “呵!”林清屏笑出声,当然笑声里带着嘲讽,“我们有故?你不是不承认吗?你不是只认你的夏夏吗?夏夏,夏夏呢?” 林清屏学着他当初在医院里叫陈夏的语气,冷哼。 顾钧成瞬间,好像无话可说了似的。 夏日的风,裹着老家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纷沓翻涌而来,那是属于草木旺盛的味道,潮湿而又黏重。 林清屏叹了声,“顾钧成,时至今天,你干啥还要事事都帮着我呢?我请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顾钧成听了,只淡淡一句,“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当然重要?”林清屏瞟了一眼他,道,“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 “林清屏。”他忽而郑重地叫她名字,“你以后有什么事,任何需要的时候都可以找我,就像现在一样,找不到我就找武天娇,天平和我一起的。” 他俩走在路上,顾钧成走在马路外侧,让林清屏走在内侧,然而,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一辆自行车突然横冲直撞过来,贴着马路牙子走的,骑车的小年轻也吓到了,把手上车铃按得乱响,嘴里还在“哇哇”大叫让开。 林清屏往外一跳,踩到顾钧成的脚,顾钧成一声不吭,她自己反而站立不稳了,倒在顾钧成胸膛,顾钧成的双手稳稳将她撑住。 骑车的小青年一路按着车铃而去,还哈哈大笑着,“再见啦,大哥大姐!” 林清屏无语,现在的年轻人!竟然是故意的吗? 她的背还靠在顾钧成胸膛,顾钧成的双手还支撑着她,她能感觉到顾钧成起伏的胸口和稳健有力的心跳。 她刚想说话挣脱,就听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林清屏,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总是愿意帮你办事吗?” 林清屏不动了,“为什么?” “今天程厂长说,他是程沅沅永远的后盾,就算七老八十柱拐杖了,还要舞着拐杖去和欺负她的人拼命。”他顿了顿,“林清屏,你没有这样一个父亲来守护你,你的弟弟更靠不住……” 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林清屏忽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但他这样的性格,很难说出来。 她静静地等着,只听他缓缓道,“林清屏,你小时候,很可怜……” 这句话似曾熟悉,他曾说过,只怕他又不肯认了,她也懒怠再逼问,继续等他说。 “林清屏,你也该有这样一个人的……” 第316章 我,就此退了 而后,便没了声息。 林清屏呵了一声,“顾钧成,你别是说你会成为这个人吧?不必了不必了!你没有这个责任!” 林清屏推开顾钧成撑着她的手,转身面对着他,兄弟似的拍拍他肩膀,“顾钧成,程厂长这么对程沅沅,是因为他是她爹!他们之间是血缘至亲关系,而我们不是。以后,你会有你的妻子,也会有你自己的女儿,她们才是你至亲至爱的人,是你到了八十岁还要拄着拐杖去守护的人!我呢,就此退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帮过我!走吧,准备回首都啦!” 林清屏不否认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有挤兑他的成分,但是,心里还是泛起了淡淡酸意。 她很快将这酸意压下去,也没有去看顾钧成是什么表情,大步向前走去。 来这一趟,专程是为了程沅沅和她弟的婚事,现在婚事搅黄,她弟进去了,后续,程家人过得怎么样,她弟这次会有什么后果,她都不打算关注,买了第二天回首都的票,准备回归自己的生活。 只能说,小县城真的小。 晚上她、顾钧成、钟晓晓三个人出去吃饭的时候,遇到了蒋丽萍。 蒋丽萍正拎着一个保温桶,走得行色匆匆的,见了他们,倒是笑着打招呼,只是神色间满是忧心。 蒋丽萍将林清屏视为恩人,什么都不瞒着她,叹着气说,“沅沅的孩子没了。” “啊?”林清屏大为震惊。 原来程沅沅今天十分伤心,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来,蒋丽萍怕她出问题,哄着她出来,带她出去散散心,结果,就在楼梯上,蒋丽萍关门的瞬间,程沅沅走在前面,一脚踩空,就滚下了楼梯。 蒋丽萍说起来十分伤心,“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叫她出门就好了……” 林清屏其实心里有个有点阴暗的想法,她真的想说,这个孩子没了,未必是坏事,但是,这种话,她还是知道不能说的。 蒋丽萍还叹道,“本来我和老程都计划好了,沅沅这么不开心,不如带她离开这里,瞧沅沅这样子,不要这个孩子她肯定做不到,不管孩子爸爸怎么样,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经五个月了,她舍不得,我们啊,就带着这个孩子换个地方生活,离开这个伤心地,沅沅心情就好了,再者,也不用面对那些闲言碎语,结果现在……哎……都是我的错……” “可是……程厂长不是厂长吗?他工作不要了?”林清屏不由问。 “这么个厂长不当就是,现在不是到处都有自己开店的了吗?老程还是有点手艺的,在做糖这一块,厂里没人能比得过他,不然他也当不了这厂长!我们想着,有门手艺,到哪里不能生活?” 林清屏心头一动,“我跟你去看看沅沅吧。” 林清屏看见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程沅沅时,眼前的画面和上辈子记忆中的重叠。 那个弥留时的程沅沅,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姐,这辈子还好有你。 她心里忽然就软了。 目光落在程沅沅腹部,那里平平的,那个恶魔般的侄儿,不会再来了…… 她找程厂长谈的话,开门见山就是问,可有想法去首都? 程厂长被她问得愣住了。 他的确想过离开县城,但从没想过去首都。 但林清屏知道,现在是多么好的时代,只要敢打敢拼敢吃苦,就没有做不好的事业。 “我想在首都办一个跟做糖有关的企业,我出资金出技术,请来当职业经理人管理,利润怎么分我们可以商量,但是,你的管理模式要听我的。”林清屏其实想开的是蛋糕店,而且要做成连锁,这个时候专门的蛋糕店还不多,前景可期。 “这个……我要考虑考虑。”程厂长既心动又犹豫。 “当然。”林清屏十分爽快地道,“这么大事你当然要慎重,你可以先来首都走走看看,我在首都也开有几家店的,在我们省还开了一家服装厂,你可以点调查了解一下。” 程厂长看着病房里了无生气的女儿,点点头,“好,我会去的。” 至少先去看看! “行,程厂长,我在首都等你们。”林清屏留下这样一句话,走了。 沅沅,但愿这辈子能还你一个美好的人生。 第二天,林清屏一行就返回首都了。 到首都当晚,顾钧成就回了学校。 “我明早过来。”顾钧成走的时候,这样说。 林清屏还呛他一句来着。 一路旅途奔波,回到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只觉得无比舒服,林清屏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下楼,楼下除了钟晓晓在抹桌子,没有其他人。 那个说了今早会来的人,并没有来。 林清屏吃过早餐以后,打算出去走走,一来看看自己的店,二来也想找找新店址,为蛋糕店做准备,不管程厂长来不来,她都可以把店开起来的。 人生,重在折腾。 曾有过躺平想法的她对自己说。 先去找的武天娇。 武天娇看到她,说她,“几天不叫你,你回老家了?” “是啊,回去一趟,你怎么知道的?” “天平告诉我的呗!你还跟顾钧成一起去的!” 林清屏点点头,没否认,“去处理家里的一些事。” “我本来不想多话的,但我跟你啥关系啊,我就直说了啊?” 林清屏给了她一个眼神,“你都这么说了,还不说?” “你跟顾钧成现在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你俩怪怪的,中间又还掺和着个卖牛排的小弟弟?” “什么掺和卖牛排的小弟弟!没这事,我跟顾钧成……”她沉默了。 “你要跟他去海岛?”武天娇压低了声音。 “什……什么?”林清屏震惊了。 “你不知道?”武天娇很惊讶。 林清屏哪里知道?!! “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武天娇道,“还是要跟家属说的啊!办随军的办随军!天平还磨了一阵梅丽随军呢,梅丽没答应,你家老顾……”武天娇发现了林清屏的不对劲。 第317章 等我回来 “他们要去建一支队伍,顾钧成要出任师长,天平也要过去。” “现在已经开始在基建建设了,等他们毕业,建设得差不多,他们立刻就过去。” “暑假他们也是要去的,今晚就出发。” “做好长期驻扎的准备,要随军的就办随军了。” …… 林清屏坐在去往火车站的车里,耳边不断回荡着武天娇的话,心里如同一只大鼓在捶,砰砰直跳。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林清屏气得不由咬紧了牙关。 顾钧成!你等着! 愈想,心里的愤懑愈增。 ”火车站到了,姑娘。“车停下来,司机提醒她。 沉浸在各种往事里的林清屏才恍然,付了钱,匆匆下车,往候车室而去。 在拥挤的候车室里,她一排排找,一个个看。 终于,在去往南部某城市的候车队伍里看见了他,旁边还有武天平和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愤怒在这一刻燃到了顶点,但她没有说一个字,就这样站在顾钧成面前,面色如霜。 顾钧成显然没料到她会来,眼睛瞪得超级大,看着面前的她。 一个愤怒,一个震惊,两人半天没说话。 还是武天平碰了碰顾钧成,把他碰清醒了。 “我们……去那边。”顾钧成起身,牵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又是一番在人海里穿行拥挤,总算找到个可以说话的地。 再和林清屏面对面,发现她已经红了眼眶。 “林清屏……”他双手握住她手臂,无法面对她的眼睛。 她的眼眶更红了,愤怒也更甚,“顾钧成,你看着我!” 他被她喝得眼皮微微一颤,才缓缓抬眼,和她对视。 只见她眼含愤怒,“顾均成,你不应该对我有所交代吗?” 顾钧成微一思忖,道,“你交代的事已经办好,到时候会有人来跟你汇报。” 她交代的事? 哦,她的确还交代了一件事,但是,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我问的是这个?”她更加愤怒了。 他又想了一下,“我本来是打算早上去家里的,但是临时有变……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林清屏快被这个对不起搞崩溃了! “顾钧成!”林清屏怒道,“我只问你,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 “我?安排你的人生?我没有啊?”他不懂她什么意思。 “那我问你!你现在去哪里?”林清屏怒视着他,“为什么梅丽和天娇都知道,我不知道?” 顾钧成听了一怔,而后叹道,“海岛那边生活条件艰苦,不便利,不如首都繁华,而且,你那么出色,你自己的事业那么好,去了海岛什么都做不了……” 林清屏忽然想起有一次,他问她毕业以后打算做什么,想要在什么地方,原来是为这件事做铺垫的。 她更加气恼了,“顾钧成,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贪图安逸贪慕繁华耐不住寂寞的人?” “不是。”他凝视着她,道,“是我希望,你过得安逸繁华,不用寂寞。” 林清屏的泪瞬间就下来了,她甚至讨厌自己这样不争气的眼泪。 她狠狠擦了一把,气道,“所以呢?你还不承认你安排我的人生?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我安逸繁华就会快乐?你又知道我忍受不了寂寞?” “我……”顾钧成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别告诉你是为我好!顾钧成!我告诉你,我受够了你的为我好!”林清屏忍无可忍,本来是等着终有一天他自己来跟她说清楚,现在看来,怕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面对顾钧成微微蹙眉带着疑问的脸,林清屏彻底大爆发。 “因为任务危险,怕自己有去无回,所以宁愿我恨你也要跟我离婚,是你认为的为我好!” “因为自己要瞎,怕后半辈子拖累我,所以宁愿装作不认识我,故意演对你青梅竹马恋恋不忘的戏码来赶我走,是你认为的为我好!” “现在,又因怕我跟你去吃苦,索性一错再错,不辞而别,也是你认为的为我好!” “顾钧成,你有没有问过我,到底我想要的为我好是什么?你有没有问过我,我的人生,我想怎么过?” 顾钧成万万没想到,今日见面,她会把旧账翻了个彻彻底底。 “顾钧成,我的人生是我的,我要离婚,要嫌弃你,要和你分开,那都该是我来做决定,而不是你!”林清屏含泪咬牙,“顾钧成,你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顾钧成被骂得说不出话来,只双手捧着脸,给她擦她脸上汹涌的泪水,半晌,只想到说“对不起”,但一想,她最恨的就是这三个字,又吞了回去,同时也惊诧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别给我擦眼泪!我不稀罕!我这辈子的眼泪都是你带来的!擦有什么用!”林清屏一拍他的手,“我哭也不是伤心!我只是忍不住!” “老顾!”武天平远远地喊他。催他进站了。 林清屏用力拍掉他的手,瞪着他质问,“这次去有没有危险?” 顾钧成摇摇头,“只是去前期建设。” “好!”林清屏点头,“我的话说完了,你滚吧!” “林清屏。”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紧地抓住了她肩膀,盯着她的眼睛,“等我回来再说!” “不!不等了!”林清屏用力把他的手拿下来,“我那么努力地奔向你,你却总是一次次将我推远,从一开始就是!既然如此,我就遂了你的心愿!我不跑了!不,我朝相反的方向跑!离你远远的!满意了吧!?” “林清屏!”他回头看了眼武天平,出发迫在眉睫了,急道,“等我回来!” 林清屏扭头就走,将他一声声的“林清屏”和“等我回来”都抛在了身后。 走出一大截,她才回头,看见他在人群中也在回望,抓住她回眸的一个瞬间,急忙打着手势,用口型跟她说话。 她看出来了,说的是:等我回来。 林清屏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回头地进站,终于在人群的推拥下,身影消失不见…… 第318章 是他自己说的 林清屏重新坐车回家,一路浑浑噩噩的,脸上泪痕未干。 到了家里,把钟晓晓吓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去谈生意了吗?怎么谈成这个样子回来? “是生意不顺利吗?”钟晓晓担心地问。 林清屏调节了一下情绪,摇摇头一笑,“我没事。” “那你……要不要洗个脸休息一下?”钟晓晓问道,“你吃饭了没有?厨房里赵大姐留了饭。” “我先去洗个脸吧。”林清屏笑道。 洗个脸冷静一下。 只是,脸洗过了,并没有能清醒多少。 她坐在房间里,打开抽屉,把那几条金项链拿了出来。 她特意找了个盒子,几条整整齐齐放在一起,其中还有一条是志远送的,而最边上那条,是顾钧成今年没送给她,掉在地上,她从地上捡起来的。 链坠是那个陀螺。 “顾钧成,你不是想弥补我的童年吧?” “你小时候有点可怜。” “那我们小时候又没有糖葫芦这些。” 于是有了这个陀螺是吗? 可是顾钧成,我们女孩子小时候连陀螺都没有的,至少我们家我和二妹没有,我们只有割草,砍柴,洗衣服…… “你小时候有些可怜。” 她从前以为,这句“小时候”可怜,是他道听途说来的,或者是她不经意间流露的,没想到,原来,他曾经亲眼见过,而且,还是他把小时候的她给捞起来的。 “瓶子?”赵大姐在外面叫她。 她赶紧把东西一收,出去,“怎么了?赵大姐?” “今天莲子拍了个电报过来,说要把小麦先送回来,也不知道她怎么个送法。” “先送小麦回来?”林清屏觉得挺诧异的,特意带着小麦去跟杜根团圆的,这才去几天,就要把小麦送回来了? “是啊,电报里也说不清楚。” 林清屏想了想道,“我明天打电话去梅丽厂里直接问问吧。” “行,那我去给你热点饭,还是煮点面条?”赵大姐关心地看着她。 林清屏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什么异样,点点头,“就吃饭吧,别费事再煮了。” 她可不是什么因为感情问题就茶饭不思、悲春伤秋的人,吃饱了才有力气愤战! 钟晓晓是真的很担心她,见她好好吃饭了,才放了心。 林清屏逼自己不再去想顾钧成的事,晚上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还是去找武天娇了,除了谈正事,还要借她商场电话用。 “说了给你装一个,你不装。”武天娇笑她。 “主要装了没什么人可以通电话啊!”从智能手机时代回来的林清屏还能不知道电话的便利?只是,现在这个时代,有电话的人家凤毛麟角,装了打给谁呢? 电话直接打给梅丽办公室的,也是梅丽接的,林清屏请她把顾有莲叫来。 “你等一下啊。”梅丽转头叫助手去叫人,她自己跟林清屏聊了起来,“瓶子啊,你怎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这莫名其妙的一问。 “武天平要去驻扎好多年,我这纠结着呢,要不要跟他去,可我这服装厂开得红红火火,我想做梅丽,不想做某某某的妻子,但是,我又舍不得他……”梅丽一向大大方方的,说舍不得,也说得很坦荡。 “这有什么难的?你就做梅丽,难道你做梅丽就不是武天平的妻子了?他小子在部队还敢乱来不成?”这话是武天娇接去的。 不得不说,武天娇这样的大姑子也是绝无仅有。 “姐,我……”梅丽噗嗤笑了,“算了,让我考虑考虑。” 梅丽又追问林清屏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扔下她和厂子跟顾钧成走了? 说话间,顾有莲来了。 “你姐来了,我让她说。”梅丽顾着这头顾不着那头,把追问林清屏的问题忘了,把电话给了顾有莲。 “瓶子。”顾有莲在那头叫她。 “姐,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要把小麦送回来?谁送?你吗?”林清屏问了一连串问题。 顾有莲在那头笑,“哈哈哈,我就一冲动,我看这边有小姑娘表演的节目可好看,想着暑假应该让小麦去少年宫学学唱歌跳舞什么的,别在这里浪费了时间,但杜根又说,好不容易见着女儿,舍不得,我这,正打算今天再发一个电报,说不回去了呢。” 原来是这样。 “好吧,你和小麦在那边还好不?” “好好,有什么不好的?这跟我们老家近,样样都习惯着呢!你呢?” “我也好……”林清屏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姐,我问你个事,你看你知道不?” “你说!” “姐,当初是你和娘一起来我家提的亲……”林清屏说起往事,还有点不好意思,回头看一眼武天娇,武天娇冲她挤了挤眼睛,明显在笑她。 “是啊是啊。”顾有莲忙道。 林清屏一瞪眼,懒得管武天娇了,“姐,我想问一下,你们怎么想到来我家呢?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呢?” 她原来以为有介绍人,但如果有介绍人,就不该是刘芬和顾有莲自己来。 “嗐!”顾有莲道,“我们哪里知道你?是顾狗剩……” “等等,姐,你说什么?”林清屏敏锐地抓到了两个字。 “咳咳……”顾有莲觉得自己应该是闯了大祸了,又想笑,又要拼命忍着,“是成子,他自己说的。” “他自己说的?”这句话的震惊程度,让林清屏忘记了顾有莲刚刚说的那个名字。 “是啊!”顾有莲道,“成子在部队,迟迟不谈亲事,我娘着急得很,每次写信都是催,催来催去他也没个准话,后来就跟他说,定了陈夏算了,知根知底,他同意了,这不,这定了亲,他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次,好不容易回来,还带了个志远来,要当自己儿子养,陈夏那边就不太高兴了,然后不知怎么的,有人给陈夏介绍城里的了吧,陈家就闹着要退婚,我娘很是生气,还让我写信给成子说这事了,成子回信很干脆,那就退。” 顾有莲说到这里,忽然一个警觉,“这老远的事你怎么又问了?你俩……” “我俩没什么,姐你继续说,我就想知道。”林清屏忙道。 顾有莲着实为这两个人忧心,如果他们能和好当然是最好的,所以,也就丝毫不隐瞒,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说给她听了,“瓶子,我是实话实说,我弟这个人吧,虽然闷了点,但婚事上的反应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跟陈夏退婚,他没有半点难过的,倒是跟你这几个月的拉扯,我瞧在眼里,他是真的失魂落魄……” “姐,说回去呢,不是聊这个。” “行吧。”顾有莲接着说,“成子说退,这婚事就退了,这不我娘更着急了,本来人在部队,就没有机会认识什么姑娘,村里从小一起长大的陈夏还不要他了,这上哪找儿媳妇去?我娘急得不行,写信就是催婚事,再不结婚眼看就奔三十了,村里三十还不结婚,那就是老光棍了,后来,成子回来一次,我娘也是逼着他相看,他哪里肯?人姑娘要到家里来,他转头就回部队了。” 林清屏:……姐,你倒是说重点啊? “我娘气得,差点申请去部队探亲,要去见他领导了,这时候,成子来信了,说让我们去说亲,林家村的姑娘,叫林清屏的。还特意交代,要我们把情况说清楚,是退过婚的,带着个孩子,不能欺骗人家姑娘,彩礼可以多给一些。我娘听了,简直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这样,我和我娘就去提亲了。”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他自己要给她结婚? 她还一直以为是婆婆刘芬看中的她,来提的亲。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一口咬定就是她呢? 这个问题,连顾有莲也给不了答案。 “这你得问我弟自己了啊!说不定你们有过别的缘分?” 能有什么缘分? 不可能是他救她那次,那时候的她,跟棵韭菜似的,还买张开,脸色也跟韭菜差不多。 但如果不是,他们什么时候还见过? 放下电话,武天娇看着她笑。 而电话的另一头,顾有莲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收敛,浮上愁思。 梅丽笑问她,“电话打完了?” 顾有莲忙露出强笑,“是啊,打完了。” 说完,便低头匆匆走了。 林清屏被武天娇狠狠取笑了一通,什么“你不会到结婚才知道顾钧成长什么样子吧?”“有没有符合你的预期啊?”“你们第一个晚上见面不尴尬吗?” 林清屏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随便武天娇怎么嘲笑。 武天娇便没意思了,“哎,你这人,真没趣啊!” “有趣有趣,我们来谈谈你的工厂怎么开才有趣!”林清屏是真的为正事来的。 时间不多了,她要对她的未来做出可行的计划! 武天娇的工厂要开,那她就合两人之力开起来! 武天娇最后定下来的是开化妆品厂,主营女性护肤和彩妆。 这个品类,林清屏很看好。 第319章 林清屏,竟然是你 夜晚的村子。 静悄悄的,时不时的一声狗叫,在黑暗中分外突兀而惊人。 钟晓晓身上、脸上都伤痕累累,躺在木板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都形同枯槁。 天花板黑漆漆的一片,整个屋子里都被黑暗笼罩着,没有一点光,就连月光也透不进来,因为窗户已经被订得死死的了,门也锁得死死的。 堵死了她可能逃出去的每一条路。 门忽然咯吱一响。 一丝光亮从外面泄进来。 是刘栋,打了手电筒。 钟晓晓浑身一抖,顿时蜷缩成一团,恐惧地看着刘栋,一点点往后退,但是,后面是墙,她退无可退。 手电筒微暗的光影里,刘栋的脸在她眼前狰狞得可怕。 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折骨断筋般的疼痛,像噩梦一样,再度将她包围。 她伸出伤痕累累的双手,无助地交错抱着自己的肩膀,一个劲地求饶,“刘栋……刘栋我错了……刘栋,别过来……求你……” 刘栋一步步靠近,在她身边坐下,手电筒的光照着他的脸,他忽然一笑,那笑容,在钟晓晓眼里宛如索命的恶鬼。 “啊——”钟晓晓再也没能忍住,抱头尖叫起来。 “晓晓……”刘栋悠悠地道,伸出手去摸她的头。 这声音,如同来自地狱,钟晓晓不断“啊啊”地尖叫不停,拼命摇着头,想要躲开他的手。 但,她哪里躲得开? 刘栋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钟晓晓已经吓得浑身抖了个不停,眼里露出死一般的绝望。 刘栋盯着她的脸,一手揪住了她头发,一手抚上她的脸,“晓晓,你在害怕我吗?为什么这么怕我呢?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怕我呢?” 这时候的刘栋,声音温柔极了。 可在钟晓晓眼里,却恐怖如斯。 “我……我……我……”她我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声音是抖的,人是抖的,心里也是发抖的。 “晓晓,只有我是最喜欢你的,是你最亲的人,我们还有共同的孩子,她身上流着我们俩的血呢,我们这么亲,你却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刘栋的手从她脸上渐渐下行,一寸寸抚过她的嘴唇,她的下巴,落到了她脖子上。 忽然一紧,用力掐住了她脖子。 钟晓晓顿时失去了呼吸,渐渐的,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眼球都要突出来了。 刘栋却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狠狠问道,“答应我,晓晓,再也不离开我了,好不好?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生活在一起。" 钟晓晓觉得自己意识到快模糊了,说不出话来,只懵懵懂懂点着头。 “还有一年书,咱们也不去念了,好不好?你是属于我们刘家的,就算念了大学,也是要回到刘家来的,不是吗?乖乖地回到我身边?行不?” 钟晓晓觉得脖子上的手越掐越紧,她真的快要死了,连点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眼睛开始往上翻白。 其实,就这样死了也好…… 再也不用受这折磨…… 只是,她放心不下孩子,孩子跟着这样一个恶魔一样的父亲,这辈子可怎么办?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下来,滑落到刘栋手上。 她忽然觉得脖子一松,有空气大口大口灌了进来。 她趴在木板床上,大口喘着气,还没缓过来,刘栋一把又将她头发提起。 她已经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了,如同提线木偶一样,任他摆布。 “说话!”刘栋忽然大吼一声,“说话啊!我问你话谁允许你不回答的?!” 钟晓晓被他突然怒吼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双眼茫然地看着他。 “答应我!不去上学了,就在家里和我好好过日子!听见没有?”刘栋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只要他一个用力,她的下巴就会被他扭脱臼。 钟晓晓双耳嗡嗡直响,脑子里也嗡嗡直响,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要她答应,那她就答应,她点头。 “说话!跟着我说。”刘栋的脸凑进她,“我答应你。” 钟晓晓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如同看着鬼魅,机械地跟着他念,“我答应你……” “不去上学了,就在家和你好好过日子。” 钟晓晓愣了愣,似乎清醒了一些,可是,头上随即传来剧痛,是他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用力往墙上一撞,“说!” 钟晓晓差点被撞得昏了过去,在刘栋准备撞第二下的时候,她微弱的声音跟着他说:“我不去上学了,在家里和你好好过日子……” “这就对了嘛!”刘栋似乎是满意了,把她抱进怀里,左手揉着她头上刚刚撞过的地方,柔声问她,“痛不痛?” 钟晓晓没吭声,她已经不知道痛不痛了,脑袋都是木的。 刘栋便低下头来亲她的脸,“你也真是,你知不知道,打在你身上,痛在我心上,我看着你哭,我心里也难受着呢,你早点听话不好吗?” “乖,现在乖了,只要你听话,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我那么喜欢你,我怎么舍得打你呢?是不是?” 无论他说什么,钟晓晓都没有了反应,只如木头人一样,僵在那里,直到亲着她脸的刘栋,忽然一直亲下去,并且一手撕开了她的衣服。 她僵硬了一下,有一瞬间想将他推开,但是,转瞬就放弃了,瞪着眼睛,面容呆滞,任他作为。 忽然,一道亮光打在她和刘栋身上,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趴在她身上的刘栋就一声惨叫飞了出去。 “什么人?”刘栋大喝。 钟晓晓不知道是谁来了,只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几步之后,就闻到了外面凉风的气息,而身后,仍是一番拳打脚踢声。 来人也不说话,只抱着她飞快往前跑,身后还有脚步声在跟着。 她不知道是谁在跟着,是刘栋,还是救她这个人的帮手。 到底是谁来救她?又来了几个人? 但是,她知道她出来了,夜风里泥土和树木的气息,都代表着自由的空气。 她忍不住在夜风里哭,可是,她也知道,要跑出去没那么容易。 果然,随着刘栋一声大喊,“都出来!帮我抓人!都给我出来!” 村里,身后的房子次第亮了灯,而后,有人打着电筒,有人打着火把,追了出来,“抓住她”的喊声一时间地动山摇。 钟晓晓彻底清醒过来,黑暗中仍然看不清是谁抱着她,后面跟着跑的几个人她也看不清,只看见刘栋带着的那些追赶而来的人,点着的火把和手电筒的光离他们越来越近。 钟晓晓绝望了,出村的路还有那么远,不管是谁来救她,都不可能安全带她离开的,说不定,他们自己还要深陷此地。他们才几个人啊!就算身手不错,也打不过这么多人的,刘家村里,大多数都和刘栋沾亲带故,他们一条心的…… “恩人……”钟晓晓流下眼泪来,“谢谢你来救我,但是,我们跑不出去的,你把我放下算了,免得你们自己也被连累。” 她已经认命了,她的一辈子,就是这样了,何苦再牵连无辜的人? “别说话!”抱着她的人忽然低喝。 钟晓晓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何……何辛?” “是的!被说话!”何辛已经快抱不动了,跑得越来越慢。 “那你也放我下来!把我还给他算了!”钟晓晓带着哭腔道,何辛一个文弱艺术家,怎么是那些人的对手?万一打斗的时候他的手被废了可咋办?他怎么艺术创作啊? “把她给我!”从后面冲上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何辛手里接过了她。 这个人明显要比何辛强壮,也比他跑得快,抱着她继续往前冲。 “好!拜托你!”何辛却转头看向身后另外几个人。 不知谁的电筒的光在这几个人身上一闪,钟晓晓忽然看清了这几个人里,有一个是云旗,她认识的,林清屏妹妹的男朋友。 所以,是林清屏来救她了吗? 林清屏人呢?她可千万别出现在这里啊!这简直是冒天大的险! 而后,钟晓晓又发现了,何辛回头的原因。 因为,后面这几个人当中,有一个人腿脚不太好,跑得一高一低,虽然跑得也很快,但到底不够利索。 何辛和后面这几个人应该都是在等他。 “跑啊!看我干什么?”这个人还朝他们大喊。 “大哥!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坚定的一声,而后将这个腿脚不利索的男人背在了身上。 “我要你背什么……” 但所有的声音,很快又被后面刘栋带来的人的追喊声淹没。 终于,不再有人废话,只顾着往前拼命跑,只顾着带着钟晓晓逃命。 钟晓晓真的感到绝望而难过,要知道,出村还有数里地,他们怎么跑得出去? 眼看火把和手电筒的光离他们真的越来越近了,五百米,两百米……眼看只有五十米了,钟晓晓再一次恳求抱着自己的这个陌生人,“真的,我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们了,把我放下,你们自己跑吧……” 没有了她的拖累,也许,他们还能跑得更快一些。 然而,何辛却忽然道,“到了,别废话!” 到了?什么到了?这离出村还远着呢! 正在钟晓晓迷惑的时候,一道强光照花了她的眼。 眼前竟然有一辆卡车…… 钟晓晓震惊了,这车是来接他们的吗? 那他们有救了?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车上驾驶室里坐着的人竟然是林清屏! 林清屏居然会开车! 而且还是开卡车! “快上车!快点!”林清屏大声道。 于是,在刘栋带领的那些人,离卡车还有20多米的时候,卡车门重重关上。 林清屏熟练掉头,加足马力,将那些火把和手电筒的光甩在了身后。 终于,村民的喊声越来越远。 众人回头,只见那些人愤怒地将火把往前扔,似乎想要扔到车上来,将车烧掉。 但是,已经无济于事了。 惊魂一夜。 大家有的坐在卡车车斗里,有的坐在前座,都靠着后背的倚靠,松了口气。 钟晓晓是坐在林清屏身边的,忽然一惊,慌里慌张想要下车。 “喂,你干嘛?”坐在最外侧的就是刚刚接替何辛抱着她跑的人,挡住车门,不让她动。 钟晓晓哭道,“不行,我不能走,我走了我孩子怎么办?刘栋,刘栋会虐待孩子的,我不能走……” 钟晓晓之所以会回家,就是因为刘栋花钱请人送了一封信给她。 这封信还是送到宿舍的,放暑假,宿舍的人除了贾芳芳都回家了。 贾芳芳因为要毕业了打算暑假在首都看看有什么工作可以实习,才没走,贾芳芳得了信,一片好心,给问着问着送到林清屏家里来了。 信里的内容是,限她见到信以后一天之内回村里去,否则,就会用旱烟在孩子身上烫一个印记,晚去一天,多烫一个。 他可真狠啊,用这样的方式来逼她回去,其实他大可以直接跟着贾芳芳来找她的,但他不,可能也是怕打不过顾钧成,但更重要的是,就是要在她面前用最狠的方式来掐住她的软肋,让她死心塌地地回去,再不会有离开的心。 所以,她一分钟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回去了。 哪怕,回去是刀山火海。 因为,她知道刘栋这个人,是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狠毒的事…… 现在,她跑出来了,孩子怎么办呢? 她哭道,“我不能把孩子一个人留在村里,刘栋会害死孩子的,真的会……” 林清屏一边开车,一边看她一眼,道,“别怕,你担心的问题,我们已经办好了,不解决你的后顾之忧,怎么敢把你带出来。” 钟晓晓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我的孩子也……” “你就好好坐稳,等着见孩子吧!”林清屏怕夜长梦多,车开得有点快,山路弯道多,晃得有些厉害。 钟晓晓喜极而泣,终于踏踏实实坐好,看着前方车灯照亮的,她走了无数遍的山路,她心底燃起难以置信的希望:这一次,她真的可以怀抱希望了吗? 第320章 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定下神来的钟晓晓,才将注意力放到林清屏身上。 这才发现,林清屏不但会开车,而且开车开得这么好! 山路高低不平,弯道一个接一个,钟晓晓坐在车上,都被这忽左忽右的转弯弄得头昏了,林清屏居然稳稳地坐着,镇定又冷静,好像什么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什么都不怕。 “林清屏……”钟晓晓叫了她一声,想表达自己的钦佩,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 “你安心一些,我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林清屏以为她还在担心,一边开车一边安抚她。 钟晓晓见她认真的模样,不再打扰她开车,安安静静坐在车里。 卡车一路疾驰,很快进入了县城,直接开去了县医院。 “林清屏,我们……还是先去看孩子吧?我……我没事……”钟晓晓扯着衣袖,遮盖着手臂上的伤。 可她的伤是能盖得住的吗? 脸上、脖子上,全是淤青,车灯只要一亮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孩子没事!但我们要先把你的事办了!”林清屏二话不说,带着钟晓晓进了医院,车里其他几个人也全部下车。 到医院灯光下一看,钟晓晓的伤更是吓人一大跳。 “这个畜生!”何辛忍不住骂道。 只见钟晓晓脸上血痕斑斑,脖子上手指印都青里泛紫了,头上两个大包,肿得老高,手臂上新伤旧伤,重重叠叠,还有旱烟烫的疤。 只一眼,所有人都不忍再看,更不提钟晓晓衣服遮盖下,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伤。 等大家都出去以后,医生才关上门给钟晓晓详细检查,发现她胸、大腿内侧等隐私地方,更是各种伤无数。 林清屏细心,特意找女医生给她看的。 女医生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多少清楚,给钟晓晓开了照片等检查,让她去做。 照片的时候,发现钟晓晓多处骨折畸形愈合,也就是说,曾经多处骨折,但都没有治疗,骨折自己愈合了,却是畸形愈合的。 拿着一堆检查结果,钟晓晓低着头不敢看林清屏。 林清屏倒没说什么,只重新返回医生办公室,请医生写下诊断书,并且做了伤口处理、拿了药以后,离开了。 这一次,去的是派出所。 她带钟晓晓去报案。 钟晓晓一听,眼中惊惶不已,拉着林清屏不肯去。 林清屏的目光落在钟晓晓的手上,从手背一直晚上,全是血痕。 钟晓晓手一抖,立刻缩了回去,将手背到后面藏起来,仿佛,那是什么特别丢人的东西。 林清屏想起了之前和钟晓晓在调研时同住的情形,她也是这样,遮遮掩掩,羞于把自己身上的伤痕露出来。 林清屏想了想,问她,“钟晓晓,我刚刚只顾着开车带你出来,忘了问你一句话了。” “什……什么?”钟晓晓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 “你想怎么过?”林清屏道,“你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钟晓晓想要的生活,仍然是回到刘栋身边,那她无话可说了,但她相信,钟晓晓不会。 第321章 自由,勇敢 钟晓晓听了这句话,眼前浮现出林清屏开着卡车、打亮车灯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那一声利落飒爽的“快上车”仿佛还在耳侧,字字震耳。 “我……我想过你这样的生活。”钟晓晓小声说。 “想过我哪样的生活?”林清屏盯着她,只能看到她头顶,“钟晓晓,你抬起头来告诉我!” “想过你这样的生活……”钟晓晓缓缓抬起头,和林清屏目光对视,在林清屏眼里看到了坚定和鼓励。 她咬了咬唇,声音也大了一些,“林清屏,我想像你这样活着。” “你要大声告诉我!钟晓晓,你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林清屏盯着她的眼睛。 钟晓晓忽然哭了,眼前全是一群人帮着她奋力逃出村的画面,那些要抓住她的声音,越追越近的火把,嘈杂而又可怕,刘栋幽灵般的声音仿佛也自远方飘来:晓晓,你要听话,你只要乖乖的,我怎么舍得打你呢? 钟晓晓捂住耳朵,想将所有的声音都捂住,都遮盖下去,可是,那些声音依然在她耳边隆隆作响,她大声呐喊,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所有的声音,“林清屏!我想过你这样的生活!自由!勇敢!坚定!什么都不害怕!” 喊完之后,突然安静了。 钟晓晓有些茫然,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只见林清屏和所有救她的人都围着她,看着她,刘栋和村民的喊声全都消失不见了。 林清屏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钟晓晓,我们可以把你从村里拉出来,但是,要从你泥潭一样的人生里彻底脱身,只有你自己拉自己。” 林清屏的手很暖。 钟晓晓一滴泪,低落在林清屏手背上,她终于点点头,“我知道,我听你的。” 林清屏陪着她去派出所报案。 其实,林清屏也不知道现在家暴报案有没有用,而事实上,在林清屏看来,这已经不是家暴了,就钟晓晓头上的伤,再撞得重些,会不会出人命都难说,这就是故意伤害! 但是,即便是三十年后,家暴在很多人眼里,仍然是家庭矛盾,是夫妻吵架。 但是,不管有没有用,这一步也都是要走的! 他们拿着医院诊断书去派出所报了案。 接警的是一个年轻警察,看见钟晓晓的样子惊了一跳,得知是她丈夫打的,虽然表面维持着公事公办的冷静,但心里也很是同情,给钟晓晓做了笔录,并且拍了照。 而后,林清屏才叫所有人上车,载着他们去了邻县的一家招待所。 林清屏敲开一间房间的门,里面一个男人抱着个孩子,在那摇啊摇的,哄孩子睡觉,孩子似乎很是不安,也不大声哭,只是哼哼唧唧的,时不时呜咽一下。 “妞妞!”钟晓晓冲上去,立刻把孩子抱到了自己怀里,贴着孩子的脸,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但一贴之后,马上想起一件事来,立刻转过身,把孩子放到床上,仔仔细细开始检查孩子身上有没有伤痕,刘栋那个恶魔,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第322章 顾团的交代 没有…… 幸好没有…… 但孩子还是不对劲,三岁多的孩子了,这么折腾也不醒,只闭着眼,迷迷糊糊在哼唧着,而一摸头脸皮肤,滚烫。 “孩子病了!”林清屏站在钟晓晓身边,道。 钟晓晓也发现了,很是焦急,抱着孩子就想去医院。 之前抱孩子的男子红着脸,十分局促的样子,搓着手,“已经……已经去过了,医生给开了药,喂她……吃过一次了。” 孩子可能是在钟晓晓怀里感受到了妈妈的气息,这会儿哼唧几声后,就安静下来了。 “你还会给孩子喂药呢?”同来的男子带着些好笑的意味说自己同伴。 成功将人救出来了,钟晓晓也母女团聚,气氛轻松了一些,几个男子都跟着笑。 其中一位道,“他从前喂过猪的,猪生病了,他也是抱着喂药,还抱着睡觉。”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哪有抱着睡觉?”男子急了,脸更红。 钟晓晓沉重的心在这样的气氛里松弛了些,也跟着笑了笑,想起自己既不认识这些陌生人,也还没跟他们说一声感谢的。 当即抱着孩子在他们面前认认真真鞠了一躬,郑重地表示感谢。 大家纷纷摇手,往后退,让她别这样,他们也只是受人之托。 “顾团交代我的事,我一定会办好的!”其中一名男子道。 钟晓晓认出来了,眼下说话的这位,就是方才救她时腿脚不方便的那位。 她看向林清屏,期待林清屏给她介绍一下救命恩人。 林清屏便道,“这位是顾同志的战友,现在退伍了,姓何。” 何前程,腿被地雷炸过,受伤,导致走路一高一低。 她说完,又看向其他几位,“这些都是何同志的朋友,也都是退伍军人,这位姓卫。” 说的是刚刚给钟晓晓抱孩子那位,卫中华。 另外还有两位,分别是申海和王平安。 都是曾经的英雄,或多或少身上带点伤,何前程腿坏了,申海脸上有一道疤,王平安个子最高大,但听力不太好,以为别人说什么都听不清,所以表情比较凝重,看起来很凶。 只有卫中华,没有伤,而且看起来很和善,才派他去接小孩。 “以后,要教小孩,不能随便跟着人跑,幸好,是遇到我。”卫中华一顿一顿地说,还是很局促。 他是趁孩子落单,在屋后头的水沟旁把孩子接走的。彼时,这孩子正拿着棍子不知道在水沟里戳什么,一身衣服都湿透了,他只用了一块糖,说带她去找妈妈,孩子就跟他走了。 这要遇到坏人可怎么得了!? 钟晓晓听了之后,顿时泪如雨下,将怀里孩子抱得更紧了。 林清屏却知道,这个时候带孩子没有几十年后精细,特别是农村,很多家里孩子都是放养,可能卫中华他们是退伍军人,警惕心格外高一些。 钟晓晓再一次对他们表示感谢,千恩万谢的,说不尽。 何前程却只是摆手,只说是顾团交代的事,不用谢。 林清屏却道,“当然要感谢你们,顾同志只是一句话而已,涉险而行的是你们,真正救她救孩子的也是你们,因为一句话,而信守承诺,不顾生死的更是你们,怎么可以不感谢你们呢?” “嗐……”何前程被说得黑脸泛红,一个劲摆手。 也就是此时,林清屏才把整个人救钟晓晓的过程告知她知晓。 来到钟晓晓家所在的县城,林清屏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何辛、云旗的力量,进村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就看县城邻居对刘栋谈及关门的态度,至少证明刘栋这个人很难缠,而且进了村之后,谁知道刘栋家族还有多少人…… 所谓知己知彼,他们对村里的情况一概不知。 林清屏只能去想顾钧成的安排是什么。 顾钧成熟悉的,只有部队的人,那他拜托的人只可能跟这方面相关,那范围就缩小了,专业和退伍的。 这时候云旗就能发挥作用了,虽然她看云旗总有种看地主家傻儿子的味道,但单纯有单纯的好。 有云旗出面,要打听和顾钧成同一个地方当过兵的就不难了——顺利找到何前程。 而此时何前程已经受顾钧成委托,把村里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了。 林清屏本来是想要顾钧成打听一下钟晓晓孩子的情况,她知道钟晓晓要彻底摆脱刘栋这个人和这个家庭,孩子是软肋,一定要把孩子争取到,否则钟晓晓一定会被刘栋用孩子牵着鼻子走。 原本她想的是,先摸清楚情况,然后通过法律途经来解决,但谁能想到刘栋是这么个恶魔啊! 于是,跟何前程汇合以后,她觉得救钟晓晓的计划分两步,第一,先把孩子弄出来,第二,再去救钟晓晓。 本来她还担心,孩子不见了,刘栋会不会起疑心,从而加大救钟晓晓的难度。 但何前程他们几个却很有把握,“那也没关系,对我们来说毫无难度。” 林清屏百分之一百地相信他们! 然而,他们却是高估了刘栋的人性,在发现孩子不见了以后,刘家人也扯着喉咙在村里找了一圈,但没找到。 刘栋的娘就说了,“算了算了,就算要偷孩子,也没人偷女娃,谁知道在哪个家里玩,玩忘记了,在别人家里睡着了,明天再挨家去问吧。” 刘栋一听,居然认可了,就此作罢,然后去折磨钟晓晓去了。 林清屏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着,钟晓晓却听得惊心动魄,泪流满面,等林清屏说完,钟晓晓除了流着泪说感谢,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她被强烈冲击的内心。 “我没做什么,不用谢我,我就开了个车,他们都不让我去村里。”林清屏笑道,“而且,车还不是我弄来的,是何大哥他们借的。” 确切地说,是租的,林清屏付了租金。 所有人都不同意她进村涉险,得知她会开车,而且亲眼见了她开得很好,才安排她开车接应。 林清屏的确会开车,而且会开货车,前世,创业初期,什么苦没吃过?从小有盈利到血本无归,再到重新开始,中间什么难关她没闯过?餐馆不景气倒闭期间,正是跑车最赚钱的时候,她也学人去跑车挣钱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片刻的失神之后,她回到现实,不管是她的前世,还是钟晓晓的过往,都过去了,人,只有往前走,不断开启新的起点。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离这里远远的,回首都去,促成钟晓晓离婚,彻底远离刘栋。 林清屏的意思是,马上就走,就开这辆车走,当然,她就不开了,交给何前程他们几个中的谁,因为,这辆车开去首都以后,还得有人开回来。 申海提出来,“我们几个都去一趟吧,干脆把你们安全送到家,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继续追来。” 林清屏觉得这个建议可行,而且非常好!她正愁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们呢!去了首都,她也能好好表达一番谢意。 但何前程却面露难色,笑了笑,“你们几个去吧,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呢?”林清屏觉得太可惜了。 “对,他不能去,大哥没法去。”卫中华道。 为什么呢? 第323章 没有骗你 何前程什么都没说,打断就此告辞的,卫中华嘴快说了,“何大哥的娘生病了,在医院住着呢,他要去……” “卫中华!” 卫中华的话被何前程一句急喝给截住,但是,已经迟了,林清屏已经听懂了。 “何同志,请问你母亲哪里不舒服?”林清屏猜测,应该不是小病,不然何前程不会不让卫中华说。 “没什么,那我就先走了。”何前程点点头,算是告辞。 林清屏又看向卫中华。 卫中华看着远去的何前程,对另外两个同伴道,“申大哥,王大哥,你们去首都吧,现在既然逃出了村子,应该没有那么危险了,城里有警察,他们想行凶也不太可能,我就不去了,我去医院陪何大哥。” 申海点点头,“行,你去吧。” 医院。 何前程已经守在了病床前。 她娘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虚弱,晚饭是粥,此时还在桌上一动没动。 隔壁床家属和他说了,老人家不想吃。 何前程因为今晚要办事,他娘的晚饭是委托隔壁床家属给带的。 此刻,他坐在娘身边,看着他娘苍老黝黑的手背,悲从心来。 娘一生劳作,他鲜少在她身边尽孝,如今她身患重病,他却无能为力…… 悲到深处,他垂下头,捂住脸,一米八几的汉子,极力克制,可还是有水渍打湿了他的手指。 “前程……” 上方传来他娘虚弱的颤颤的声音,一只手也颤颤的,落在了他头顶。 他赶紧抹了把脸,冲着病床上的人笑,“娘?饿不饿?我给你热热粥?” 他娘看着她,眼里是浑浊的,尽管已经十分虚弱了,苍白的脸上还是挂了淡淡的笑,“前程,你不要难过……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娘现在有你在身边陪着,已经很满足了……” 一席话,说得何前程心里愈加酸涩,吸了吸鼻子,再忍不住热泪,盈满眼眶。 他偏开头缓了缓,脸上没有悲伤的情绪了才转回来,强笑,“娘,没事的,医生说只要配合治疗,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你不是说了吗?还是喜欢回乡下种地的日子,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乡下去。” 他娘却摇摇头,苍白的面容,脆弱而又坚定,“你听我说,前程……娘的身体,娘心里有数,明天……明天咱们就办出院……” “娘!”何前程打断了她,“刚刚还说要听医生的话,怎么又说出院的事呢?” “前程……”他娘眼里那颗浑浊的泪终于滚落下来,“你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我这病,是治不好的了,每一天在医院里,这病床,这药,都要钱……前程……不要再为我花钱了,不值当,咱们回去吧……我这病,花再多的钱也治不好了……你不要再骗我了……” 老人家最朴实的愿望:她都是一个老人家了,世上什么都经历了,得了这重病,还要拖累儿子干什么呢?不如把钱省下来,儿子下半辈子还要过日子呢,他连媳妇都还没娶…… 然而,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响起。 ”何大哥没有骗您,阿姨,这病真的能治。“ 第324章 尊敬 是林清屏。 于是,当晚,去首都的车上,多了何前程和大娘。 听说要去首都治病,大娘是怎么也不肯的。 林清屏自然知道大娘的顾虑是什么,她没有点明,只费了大力气说服了何前程,且医院对于他们赴上级医院也是支持的,何前程孝心为大,同意了和林清屏一起赶赴首都。 申海开的车,直接开到医院。 当晚,就收治住院了。 首都的医院比县里的大很多,在何前程和几个男人忙着把大娘送病房安置下来的时候,林清屏悄无声息去把何前程母子最顾虑的事办了——缴费。 而且,一次缴了一大笔。 如果要手术,何前程母子都不必有后顾之忧了。 一切都做得不动声色,于大娘在病房安顿好以后,她和一帮兄弟们就不在医院闹了,何前程自己留在医院陪伴母亲,林清屏还特意把抽空买回来的饼干留给何前程,让他肚子饿的时候填肚子,而后一行人再次上车,离开。 何辛和云旗各自回去了,林清屏领着五个人——四大一小,回了家。 不然能去哪呢? 这个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这么一大帮子人中午过后就没吃过东西,一路奔波的,来到首都,总不能第一晚就让人饿肚子。 街上店铺早就关门了,林清屏把所有人都带回了家,得煮点东西给大家吃。 林清屏走在最前面,把门打开,亮了灯。 本来一行人往前走的,突然的亮光阻止了他们的脚步,因为,林清屏家的地板一尘不染,灯光下甚至泛着光,她还在沙发前面的地上铺了块浅色的地毯。 钟晓晓因为在林清屏家住过,所以抬腿就进去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大高个王平安。 王平安的脚抬了一半,停住了,目光落在自己穿着黄绿色解放鞋的大脚上,鞋子上还沾满了泥。 他身后的两个还诧异为什么不走呢,往前一凑,也停住了脚步。 林清屏准备进厨房去做吃的,回头一看,笑问,“怎么不进来啊?赶紧进来歇会,今天累了一天了。” 王平安听不清她说什么,但他猜测是请他们进去,一张不由红透了,泥脚在门外的地方蹭着,不知所措。 还是申海反应快,马上道,“嫂子,我们就不进去了,人已经安全送到,我们还是连夜赶回去吧,明天还要还车。” “急什么呀?”林清屏回到门口来,“这车我可是租了三天的,你们既然来了,就安安心心待两天。” “还是算了吧。”申海脸上也露出局促之色,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他觉得自己那双脚,踏不上去。 “哎呀!快点进来!”林清屏不好上手扯他们,只道,“你们跟我这么客气,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周,对我有意见了啊?” 这话可就重了! 申海连连否认,卫中华更是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就进来啊!”林清屏不得不开始演戏了,眼睛用力一挤,挤出了泛着泪光的效果,“不然,我就觉得肯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他们顿时束手无措起来,怎么哭了呢?他们怎么就把人弄哭了呢?这可如何是好? 申海心一横,推王平安,“进去进去吧,快点。” 三个大男人终究是忐忑不安地进了屋,脚踩在地上,都是踮着的,不敢完全着地,小心又小心了。 而后,站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清屏的沙发套是自己做的,用的和地毯差不多颜色的浅色棉布,干净又素雅,他们哪里好意思就这么坐上去? 他们晚上可是打过一架,又一路坐在货车的后斗里过来的,身上不知道多脏。 “坐啊!”林清屏请他们坐沙发。 “我……我们还是坐那吧?”他们发现一张超大桌子,周围摆着几张木凳子。 坐木凳子总比坐那儿好! 林清屏也不好一直勉强他们,笑道,“也行,我去煮点东西吃。” 申海刚想说不用麻烦了,林清屏已经进厨房去了,转了一圈回来,用搪瓷托盘倒了三杯水,给他们放在桌上。 “你们先喝杯水。”林清屏始终笑着。 申海和卫中华一个劲道谢,完了,三个人傻乎乎坐在那里。 卫中华朝申海招招手,申海凑过去。 卫中华皱着脸小声说,“我觉得坐这儿更丢人呢,像是坐着等饭吃的。” 申海一看,果然,这大桌子就像是饭桌,顿时脸也红了,人也更局促了,“那你说怎么办?又坐回去?” “算……算了吧?”卫中华硬着头皮摆摆手。 钟晓晓对这个家熟悉一些,打算给孩子擦洗擦洗。 三个人看着她忙上忙下的,申海忍不住问,“屋里可以洗澡?” 钟晓晓忙道,“可以啊!你们需要洗洗吗?洗了再睡觉舒服一些。” 申海和卫中华对视一眼,看看自己身上的灰土,两人相视无言。 就他们这一身,洗个澡别把人地洗脏了…… “不不不了……”卫中华猛摇头。 钟晓晓一颗心这会儿全在女儿身上,“那我先去忙了啊,有什么需要叫我。” 钟晓晓一走,卫中华和申海就议论开了。 “怎么?你今天还打算在这睡?” “没有啊,我们去车上睡,哪哪不是睡?车站也可以睡。” “就是,我还以为你小子想啥呢!哎,我可跟你说,等会不管嫂子做什么吃的,你小子都收敛点,别依着嘴馋,吃得太难看!” “我知道!我是那不懂礼的人?” “你知道个啥啊你知道?少吃点!还有,别到处乱摸乱走,小心把家里搞脏了。” “我知道啊!都是部队回来的,哪能不讲纪律?” 这一番动静,却是把已经睡着的赵大姐给吵醒了。 赵大姐从屋子里出来,将这番话基本听了个清清楚楚。 三人忽然见又冒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好。 赵大姐笑着说,“叫大姐就好,我是跟着林同志一起做事的。” 申海和卫中华赶紧叫人,王平安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申海扯了扯他,他也一片茫然。 申海生怕人家觉得王平安失礼,又不想说王平安听不见,一时有点着急,“他……” 赵大姐却笑道,“你们坐着,我去帮林同志煮吃的。” 说完,走了两步,又回头笑道,“你们不用拘束,林同志是特别和善特别好的人,她爱人也是军人,对你们这样的英雄最是尊敬。” 第325章 林清屏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说完,赵大姐才意识到,“林同志爱人”这几个字说得不对,正好,林清屏端着面条出来了,赵大姐一时有点尴尬,但林清屏的样子像是没听见,笑吟吟地把面条放下,“还有,我再去端。” 这个时候家里没有冰箱,天气热,没有什么新鲜菜了,林清屏只找到一大块煮熟的腊肉和几根香肠,还有几根黄瓜、西红柿。 她做饭很快,香肠和腊肉蒸的同时另开锅做鸡蛋西红柿卤子,然后煮面。 煮面的时候,腊肉和香肠也蒸热了,切片装盘,再做个拍黄瓜,就是简简单单一顿。 大家是真的都饿了,不吃还不觉得,一吃,味蕾一打开,顿时就放开了,连钟晓晓都吃了不少。 一盘腊肉,一盘香肠,再配上酸辣可口的黄瓜,每个人都是冒尖的面,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三个男人才想起自己之前相互提醒的,要斯文点…… 顿时,面面相觑,有点尴尬。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准备收拾,几个男人却抢着站起来要帮收碗。 哪有让客人干活的理儿? 林清屏赶紧让他们坐下,还说了,“你们不要客气,我啊,还有的是要你们干活的时候,到时候我也不会客气的!” 申海他们没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嫂子要他们干活,他们肯定不会推辞的,让林清屏只管放心说好了,他们有的是力气! 当晚,他们也没睡成车上,林清屏拿了钥匙,把二妹家的门打开了,铺了床,请他们三个在那边空屋子睡的。 虽然那栋屋子不住人,但林清屏和赵大姐每隔一周就会去打扫一下,不然会有气味,所以,也是干干净净的地面,干干净净的床。 为了避免他们三个尴尬不自在,林清屏铺好以后就笑着走了,让他们自己适应。 他们站在屋子里,看着自己泥泞的一身,同时跑到了院子里。 只因院子里有一根水管,他们就着水管洗冷水澡。 还没走远的林清屏,在院子外看见这一幕,本想说她这边家里有热水的,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么热的天气,顾钧成也常常冲冷水。 只是,回到屋子里后,请赵大姐去顾有莲那里收拾了几套顾钧成的衣服,拿给他们几个换。 奔波了一晚上,终于可以消停休息一下。 第二天,林清屏去街市买了包子、牛肉饼等各种带肉的早餐,把他们叫过来吃,吃完才开始说正事。 她知道他们这几个人,除了何前程在工厂里有个正式的工作以外,其他几个人都还没有合适的安置。 她想做蛋糕店,武天娇要开工厂,这些都是需要人的。 她郑重地把她的想法一说:这就是她要他们帮忙干的活。 王平安听不清,只看见申海和卫中华都惊呆了的样子。 “我这是刚起步的事业,很缺人,但是盈亏真的不知道,我能承诺的是,不管失败还是成功,工资不会少你们的。”林清屏诚恳地表现出真的很需要人的样子,免得他们多想。 但他们三个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在照顾他们? 他们确实很需要一份工作,但这么接受也心虚啊! “你说的这个,我们都不会……”申海坦诚地说。 “不会可以学!你们连枪炮都能学会,这个有什么难的!”林清屏掷地有声地道,“其实我也不会,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一起学就是了!” 这句话激起了申海的斗志,但是……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这道疤……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别人? 还有王平安,他什么都听不见……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了!”林清屏眼眶一红,“我一个女人,本来创业就难,就想找几个信得过的帮手,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那就……那就……” 申海和卫中华顿时又慌了手脚,怎么好好的,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 “那……那我们答应!我们答应啊!”卫中华还很有信心,“我在炊事班干过,做蛋糕什么的,是不是跟做馒头差不多啊?那我会的!我就做蛋糕好了!” 申海:……这就答应了? 林清屏心里暗暗好笑,脸上还是要哭不哭的样子,“行,那就说好了。” 她相信他们。 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 虽然见面时间不长,但是细微之处能见真章,而且是顾钧成的兄弟,人品上肯定没问题。 至于能力,她上辈子开饭馆,其实后来也用了好几个退伍军人,他们肯学、勤快,忠诚,能吃苦,在这个谁都是从零开始的时代,他们有绝对的优势,上辈子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没有用错人!她的得力助手就是两个退伍军人。 于是,林清屏没有再拦着他们三个回县里,一是送车回去,二是,跟他们家里人交代一声,在首都找到工作了。 林清屏原以为他们回去一趟会带家属过来,没想到的是,他们三个全都还是单身…… 王平安总算搞清楚了卫中华他们要在首都跟着林清屏干什么,他耳朵听不见,自然要跟着卫中华的,申海于是也就和他们凑堆了。 说干就干,林清屏从店铺选址开始,带着他们全程参与,没想到的是,钟晓晓看到他们忙得热火朝天,也想跟着她一起干。 “好!”林清屏于是趁着暑假没课,给他们培训做烘焙,还要带着他们跑店铺,确定店址以后,怎么装修,怎么制定宣传方案,全都让他们参与。 这时候晚上是有夜大的,林清屏不想他们一直做着打工的活,提出给他们报夜大,还问他们怕不怕苦。 她很擅长对这几个人用激将法,一个女人问他们怕不怕苦,他们能说怕? 于是,白天学怎么开店,晚上还要去学校上学,申海和卫中华的生活突然一下充实起来。 唯独王平安,被落了下来,他听不见,也没办法跟着去上课。 但林清屏却在想办法。 一周后,何前程的母亲安排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在医院住了十来天后出院,林清屏和卫中华一起去把人接出院,也是安置在二妹那栋房子里。 当晚,申海和卫中华还是要去上课,何前程看着忙忙碌碌的兄弟们,再看看自己的娘,目光回到林清屏身上时,眼眶已经泛了红。 “弟妹……”他比顾钧成大,叫她弟妹,然而,只叫了一声,却忽然哽咽,说不出话来。 猛地,只见他双腿一曲。 “何大哥,不可以!”林清屏吓着了,赶紧把他托住。 瞧这架势,别是想跪她吧?她是真的当不起! 但对何前程来说,这是怎样的大恩大德? 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啊! 而且,还这么照顾申海他们三个!出钱出力,出工作岗位,还让他们去上学!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炸伤一条腿的时候,都没掉过一滴泪,此刻却泪盈双眸,开口即哽咽,“弟妹,往后有什么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何大哥,你真的严重了。”林清屏看了眼他母亲,“大娘刚刚出院,你们早点休息。” 何前程眼泪一抹,点头,只道,“弟妹,大哥我没什么本事,腿脚也不方便,但是,还算有力气,你看,你的店里,还需要人吗?” 他想着的是,欠的这笔巨额手续费肯定要还的,靠厂里的工资,只怕这辈子都难还清,不如在她店里帮忙,他好好干活,给她干一辈子活,他不拿工资,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还清了…… 林清屏喜道,“当然要啊!何大哥你愿意留下来太好了!” 于是,这几个兄弟,在首都聚齐了。 何前程家里就他和他娘,索性就把他娘安顿下来,他自己回去,只取了衣服过来,算是在首都落下脚跟。 他们住的,仍然是二妹的房子,林清屏在他们的一致要求下,答应从他们工资里扣房租。 赵大姐其实对林清屏这个做法挺不理解的。 “瓶子,你这是为什么呢?花这么多钱?上哪请人不是请人?”在赵大姐看来,这可花费太多了,给人交住院的费用,还供人上夜校,他们还什么都不会,都得现教,这样的人,哪儿招不到? 为什么? 林清屏也不知道,她就觉得,这是值得她去做的事。 上辈子就是如此。 上辈子也许就是“顾钧成”情结吧,嫌弃过他,闹腾过他,最后,却觉得,如果他一直活着,爱不爱的两说,但一定是她最信任的人。 可能是怀着这份愧疚与信任,她上辈子的餐饮企业就用了不少退伍军人,这辈子再用一次,也无妨。 当然,不是上辈子那些人了,他们啊,都比她小,这会儿有的可能还刚进部队,有的,年龄还小着呢! 赵大姐叹道,“你啊,真是太好心了!还有啊,这房子,不是二妹的吗?等她回来了,你给他们住,等她回来,要结婚了你可怎么办?到时候不好请他们走哦!” 林清屏觉得,这也不是事,她相信自己一定有这个本事,在二妹需要这栋房子的时候,让这几个人买上房子! 不知不觉,暑假第一个月眼看要过去了。 这个月,一切都很顺利,风平浪静的,钟晓晓也一天比一天有精神,不知道什么原因,刘栋并没有出现,可能是因为找不到,也有可能是因为害怕。 林清屏选的店铺进入装修阶段,这事儿何前程他们比她更懂,水、电、刷漆什么的,只要她说,他们就能明白,而且帮她盯着,基本不用她管了。 第326章 林清屏,我要怎么才能感谢你 “一起!”他重新抓住她。 “谁要和你一起!那是我家!不是你家!” 顾钧成不敢太用力,他手劲大,她手腕细细的,他再用力点,真担心给她捏碎了,就算捏青了也不行啊! 但不用力的结果,就是又被她挣脱了。 眼看她要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情急之下,他手臂一伸,将她带入了怀中,索性用力抱了。 这下,林清屏挣不掉了。 “顾钧成,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林清屏左右都挣不动,怒道,“你再不松手,我……” 但顾钧成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不会松手,绝对不会。 “你……简直无赖!”林清屏怒视着他,“那你就抱着,你在这一直抱着不放!” 言下之意:只要你松手我就跑! 顾钧成当然不可能一直抱着,难道在外面站一天? 他看了眼林清屏身后不远处的店铺,他那几个兄弟还站在门口看着他呢,他这么看过去,他们就装着看天看地…… “我松手,你不跑?好不好?” 林清屏想了下,“好。”还是答应得比较干脆的。 不管信不信的,顾钧成双手松开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林清屏撒腿就跑,但是,毫无疑问,没跑出三步,又被逮住了。 “我就知道!”他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 林清屏也耍起了无赖,就这么看着他,反正,你有本事就耗在这呗,你放手我就跑,你抓住我,我就不动,难道你还扛着我走不成? 结果,她真的低谷了顾钧成。 他这么个人,平时在外面严肃正经得很,也就是现在穿着便装,如果穿着制服,是牵手都不会和她牵的。 今天,他却说,“林清屏,再跑我扛你回去了。” 林清屏:??? 他既然说得出,就应该做得到。 林清屏看看身后,那几个男人本来看着这边的,立刻看着天去了…… 天上有什么? “行!回去吧。”林清屏点点头。 两人坐公交车回家的。 夜晚的公交,没几个人。 林清屏先上车,坐了个单人座位,顾钧成一看,就站在了她身边。 那时候的首都,还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大电车行驶速度慢悠悠的,连街道都显得格外拥挤。 来首都三年了,还是觉得这时候的风景挺有趣,在林清屏心里,窗外景色,一切都如老电影一样,充满着怀旧的意味。 只是,怀旧也得看心情,此时他站在她身边,哪里有半点气氛? 林清屏想起来眼睛便朝着上方他的方向瞪了一眼,原本以为他会在看窗外,谁知道他却在盯着自己看,这一眼,正好瞪进他目光里。 他竟然扯动嘴角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来揉她的头。 她赶紧偏开脑袋,想要躲开他的手,脑袋却差点撞到玻璃窗上,之所以差点,是因为撞到的是一团柔软。 她偏头一看,他的手挡在玻璃上,帮她隔开了坚硬的玻璃。 “要你假好心?”她小声嘀咕了一声,便一心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再也不吭声了。 公交车晃晃悠悠,停在了他们那条街道的站台,也是顾钧成每次回家下车的地方。 林清屏下车以后便大步往家走去,他跟在她身后,她知道。 她一打开门,就感到有人跟了进来,并且从后面将她抱住了。 黑暗中,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只是将她抱得很紧。 良久,他才说,“林清屏,我要怎么才能感谢你。” “谢我?”林清屏猜到他要谢什么了。 果然,他说,“林清屏,你真的……太让我感动,你为何前程他们所做的一切……” “停。”林清屏及时叫停了,“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你,你先别自我感动。” 他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黑暗中,她都能感觉到他的错愕。 “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是真的需要人手,而他们,经过这一次搭救钟晓晓,我认为他们值得我相信,当然,会因为他们曾经是军人,我的信任程度更高一些,但和你,真的半毛线关系没有。”林清屏声音很是冷淡,宛如一个就事论事的商人,“你不是说我眼里只有钱吗?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我觉得请他们,能帮我赚到钱,仅此而已。” 顾钧成沉默了一会儿,隐约一声轻笑,“那还是谢谢你信任他们是曾经的军人。” “那也跟你没有……” 话没说完,她就被他翻转了身,而后,便有粗糙的热度贴了上来。 她立刻伸手挡住,头一偏。 而后,灯就亮了。 好险…… 差点被他亲到。 顾钧成也很是诧异,怎么会亮灯了? 紧接着,就在楼梯上看到一个小女孩,三岁的样子,很小很小。 顾钧成自己也一副老脸挂不住的样子,“这是……” 林清屏退后两步,一笑,“我女儿。” 顾钧成瞪了她一眼,显然不信。 “别用这种不信的眼神看着我。”林清屏甩掉鞋,光脚踩在地板上,压低声音,“就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我真的去结婚再生个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顾钧成眼神明显紧紧一缩。 林清屏再凑得近一些,更小声了,“如果要生,我就要生个女孩儿,像我,漂漂亮亮,当然,如果孩子爸漂亮,也可以像他。” 说完,就听楼梯上的女孩儿小声在叫她,“林姨。” “来了,宝贝儿。”林清屏上楼去。 钟晓晓从屋子里出来了,“怎么跑出来了!” 而后,看见楼下站着的顾钧成,怪不好意思的,打了个招呼。 顾钧成点点头,他也想到了是钟晓晓的女儿。 “叫叔叔。”钟晓晓教女儿。 女孩儿很乖,小小声地叫了句“叔叔好”,就钻进妈妈怀里去了。 钟晓晓唯恐打扰他们两个,赶紧带着女儿回房间去了。 林清屏站在楼梯上,看着他,“明天志远就回来了,你早上去接他吧,今晚,你就睡他房间。” 顾钧成:…… “林清屏。”他朝着楼梯一步步走来,最后,两人隔着三级台阶的距离,“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让我进家里来了,原来……” 原来是因为家里有人,她知道,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林清屏狡黠地“嘘”了一声,“别在孩子面前做影响不好的事,影响不好的事包括吵架,和你那些……嗯,不矜持的心事。” 曾几何时,“不矜持”这三个字,是他老用来说你她的。 好了,现在,她把它们还给他了。 “我没想。”他道,“林清屏,我们谈谈。” 林清屏摇头,“没什么可谈的,我要说的话,在你一个月出发那天就说完了,顾钧成,我说的是认真的,我不想再追着你跑了,我跑累了。” “所以,我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站在阶梯下问她。 “不是没有,而是没有必要。你想说什么,我全都知道,没有必要再听了。”林清屏说完,转身上楼,“不要再来拉扯了,打起来不好看。” 顾钧成确实不能再上去和她拉扯了,有外人和孩子在,也的确如她所说,不好看。 她上去后,把门砰的一关,声音不大,但他听见反锁的声音。 他看了眼二妹的房间,好像有一条小小的缝,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在偷瞧外面的情形。 他还是上楼,在她门上轻轻敲了敲,“林清屏,那我去隔壁睡了。” 林清屏没有吭声。 “明天我会去接志远的。”他又道。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先去了志远房间。 儿子明天要回来,房间要先铺好,或者整理整理。 他把这些事做好了以后,才开门出去。 他知道何前程他们住在二妹那栋楼。 今天和他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他打算干脆去那边等他们。 但没想到,他刚出去,那几个也回来了,看见他出现在外面很是诧异。 “没事,我就有些事想问问你们。”顾钧成看见他们提着菜和酒,“怎么不吃完了回来。” 何前程他们其实本来就没有这样大吃大喝的习惯,在首都的日子一直过得节俭,因为他来了,才和他一起喝点的,本来以为他和林清屏回家了,那他们把菜收起来明天可以当菜,结果,他又回来了? 卫中华脑子比较灵活一点,瞪着他,“顾大哥,你不会和嫂子吵架了吧?” 顾钧成:…… 你咋这么机灵呢?机灵的不是时候啊! “真吵架了?”卫中华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了。 “你可真是……”何前程说他了,“你一个大男人,跟弟妹较什么劲儿啊?她说什么你答应着就是了,你要跟她吵什么呀?” “就是,嫂子那么好一个人,你怎么忍心骂她?”卫中华也说。 申海更是板起脸,连脸上的疤痕都显得凶了不少,“哥,别的我们都听你的,这件事上,真别怪我们兄弟们不站你,你怎么可以和嫂子吵架呢?怎么可以凶她啊?” 只有王平安,听不见什么,只见他们在说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顾钧成:??? “你们可以啊?哪只眼睛看见我骂她了?我什么时候又凶她了?短短几天,你们集体都变了啊!” 第327章 妈,谁让他是我顾爹呢 那这可就太好了! 看来计划比想象中更能顺利进展了! 他默默走到林清屏身边。 林清屏反正是不会搭理他的,他站在她身边,笔直而又僵硬,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说的都是林清屏不爱听的。 站了半天,刚憋出一个名字,“林清屏……” “志远妈妈!”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了。 顾钧成噎了噎,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林清屏一看,是小圆脸的妈,也是来接孩子的。 他们那期幼儿园,基本都升入这所小学了,小圆他们几个还在一个班,家长也慢慢处熟了。 林清屏笑,“小圆妈,你也接孩子呢?” “是啊。”小圆妈在她身边顾钧成脸上一扫而过,她对顾钧成没有印象。 顾钧成倒是冲她点点头,“小圆妈,您好。” 小圆妈一笑,“这位是……志远爸?” 小圆妈是看着林清屏问的这句话,林清屏还没吭声呢,他在一旁赶紧说,“是的是的!” 林清屏…… 顾钧成眼神很好,看见林清屏脸色板了一扳的,但林清屏没有在小圆妈面前否认。 小圆妈看着他俩,满面笑容,“你们夫妻俩都来接,志远不知多高兴呢!” 夫妻俩…… 顾钧成听着,不自觉唇角弯了起来。 还是瞄了一眼,林清屏,发现她仍然没有纠正,唇角的弧度又更加高了些。 “咦,车来了!车来了!”林清屏指着前方,高兴地和小圆妈说,整个注意力全在大巴车开来的方向。 所以,她根本没注意听刚才小圆妈怎么说? 小圆妈的注意力也集中到大巴车上去了,慢慢开过来的装满小学生的车里,飘出来欢快的歌声,校门口等待的家长们瞬间沸腾了,所有人都在冲着车里欢呼,林清屏和小圆妈尤其激动,谁还记得刚才那句不经意的“夫妻俩”,仿佛就不曾有人说过…… “妈!妈!”志远从车里下来,穿着一身学生迷彩服,人晒得跟黑炭似的,精神却好得不得了,黑里透着红,眼里带着光,直奔着林清屏而来。 母子俩直接抱了个满怀,兴高采烈的。 “志远,想吃什么?妈给你做!”林清屏双手捧着他黑黑的小脸,把他的嘴巴挤成一个小猪嘴的形状。 志远嘴巴嘟着,就开始数了,“想吃松鼠鳜鱼,东坡肉,桂花鸭……” 好家伙,全是甜口的,这孩子对甜口真是执着啊! 不过,林清屏有求必应,立刻答应了,牵着他的手就走,“走,回家,妈给你做!” 林清屏牵着他的手就笑嘻嘻地走,走之前,还不忘和小圆、小圆妈道别。 母子俩正走着呢,身后传来喊声,“志远!志远!” 两人回头,看见顾钧成从人堆里挤出来,往他们这边追。 “顾爸?”志远咧嘴一笑,再看看林清屏,从他妈的脸色,判断出来,这俩还没和好…… 顾钧成追上来,看着这娘俩:嗯,真好,把他忘记了。 林清屏直接扭开头,不看他。 顾钧成决定立刻开始计划。 “志远,你这夏令营一个月,我们可好久没见了,怎么样,我们一起去爬山吧?”顾钧成看着他提议,“你一定很想去吧?” 志远:…… 不,他不想。他只想吃松鼠鳜鱼,东坡肉,爬山哪里有吃肉香啊! 但顾钧成一直在给他使眼色,还不停朝着林清屏的方向挤眼睛。 好吧,谁让他是他顾爹呢…… 志远叹了口气,看着他顾爹,再看看林清屏,挠了挠他妈的手心,“妈,我们去爬山,好不好?” 林清屏回头,盯着他,“真是你想去?” 志远:真不是我想去…… 但他还是点了头,“嗯,还有点想去,妈,我们一起吧?” “行,那走吧。”林清屏道。 志远眼睛一亮,没想到他妈答应了!他本来想,只要他妈说不想去,他就绝对不会再求着她去的,但,没想到她答应了! 顾钧成也是松了一口气,“走!” 他领着这娘俩去了郊区一座山,还比较高。 当然,天气热,他是做了准备的,背了两个大水壶的水,还准备了人丹丸,防止中暑,这会儿还是早上,一定要在中午之前下来,可不能把娘俩爬生病了。 还好树木葱茏,走在山里,倒也不热。 只是,三个人始终慢慢地走着,速度比较慢,倒不像是来爬山,像是来郊游的。 志远一个月没回来,许多的话要说,一路和林清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顾钧成被晾在一边,插不进话。 被晾了一阵后,他咳咳地咳嗽。 那俩人没反应,他继续咳。 终于咳到引起志远注意:顾爸,你感冒了吗? 顾钧成莫名心里就升起一股酸意,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酸酸的,“你还知道问我一句啊?你眼里哪里有我?” 志远:???? 志远看看她妈,眼神:我顾爹怎么了?有什么毛病?说话怎么这个味儿? 林清屏扬扬眉,没吭声。 志远只好无奈地和他顾爹说,“顾爸,我没有啊,我怎么会眼里没你呢?”志远忽然觉得,自己说这话怪怪的啊,好像大人安慰小孩似的。 顾爸,你没事儿吧? 顾钧成又道,“你都知道要和小圆说再见,也没看到我在等你?” 志远:…… 志远真的,眼神求助他妈:妈,救命,我顾爸到底怎么了? 林清屏忍不住没好气地插嘴,“爬山就爬山,别废话!” 中气十足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疲倦的迹象…… 于是,顾钧成便把这个活动升级了。 他指着山上,“我们来比赛,谁第一个爬到山顶,有奖品怎么样?” 小孩子天生好胜,志远立刻来精神了,“有什么奖品?” “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买什么,只要你能赢!”顾钧成道。 “行!说话算话哦!”志远爽快地答应下来。 而后,三人站在一个台阶上,顾钧成一声“预备——起”,便开始开跑。 顾钧成就算有所保留,也肯定是在第一个的,往上跑了一大段距离后,笑着回头看,只见志远紧跟在他身后不远,而林清屏,不见了踪影。 他心中一凛,“你妈呢?” 志远愣愣地看着他,“我妈下山去了啊!” 什么!? 晴天霹雳啊! 那还比个什么赛? “走走走,下山!”顾钧成蹭蹭蹭往山下跑。 “顾爸,还没比完呢!”志远不乐意了,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不比了不比了!”顾钧成往山下冲。 “你等我呀!”志远在后面大喊。 志远:?????追媳妇儿就不管儿子了?我果然是捡来的啊! “等着呢!来!”顾钧成放慢了脚步。 志远跟上去,终于和他肩并肩,抬头看着他,思索,“顾爸,你不会是因为我妈不参加了,你没有经费买奖品了吧?” 顾钧成:???什么?你还知道经费这个词?你懂得挺多啊! “你胡说啥?我怎么可能没钱?” 志远哼了一声,“你钱不都是我妈管着吗?” 一句话说得顾钧成有点伤感,他倒是想要林清屏继续管呢,林清屏不愿意了啊…… “得,算你赢了,你想买什么,回头回家里再说!”顾钧成道,脚步很急。 “顾爸……”志远哼哼道,“你这么着急是要去追我妈吧?我走不动了。” 顾钧成:…… “你小子!”顾钧成把他往背上一扛,背着就走。 志远嘿嘿一笑,其实也没有走不动啦,只是好久不见顾爹了,嗯…… “你都二年级了,还要背的?”顾钧成绝对不是抱怨,真没有抱怨,小孩子腿脚慢,想要他这个当爹的背,他当然乐意的,他只是觉得窝囊得很啊! 这个计划,是兄弟们给他策划的。 找一件有难度的事,让林清屏能依靠他。 想来想去,顾钧成也没想到有什么事林清屏需要他的,她那么强大,甚至她懂的东西他还不懂。 最后决定:只能在体力上占优势。 于是,设计了这次爬山,不管怎么样,接了志远以后,哪怕给志远许点好处,也要志远把林清屏说服去爬山。 她肯定爬着爬着爬不动了,那他就可以挺身而出,主动背她,这样,两个人不就有破冰的可能了吗? 但是,三个人慢悠悠地爬着,丝毫不见林清屏有累的迹象啊! 于是,他开始发挥:把爬山变成比赛,直接把林清屏给整下山了,而且,他还愣头青一样直往上冲,完全没发现。 后来,他把这个计划失败的过程复盘给他兄弟们听,被卫中华的眼神一顿好看:哥,让你好好表现,没让你自由发挥啊…… 所以,此刻郁闷的顾钧成,郁闷的点在于:怎么回事?明明计划要背的人是林清屏,怎么会变成背志远了呢? 他背着志远一路下山,终于在山脚下一个卖冰棍的小摊儿前发现了她。 她正坐在人家的凳子上,吃着冰棍,可惬意了…… “妈,我也要吃冰棍。”志远一溜,从他背上溜下来,跑到她面前。 “吃,要什么味儿的自己选。”林清屏自己已经吃了两根了,这样的天气,舒爽得很。 志远高兴地选了一根,卖冰棍的奶奶看见了志远身后的顾钧成。 第328章 林清屏,我以你为傲 “在宿舍。”他说,说完忽然又起了警惕心,“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林清屏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我想着你不穿,拿来我送别人。” “你要送给谁?”他语气一下就紧迫了,还把她整个人翻转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问。 “这你管不着。” “不给!”他斩钉截铁的。 “行吧,不给我就重新织呗!”林清屏把他的手从她胳膊上往下捋,“不做饭就出去,我要炒菜了,别耽误我儿子吃饭。” 顾钧成盯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拿上那条鱼,去施展他的刀功去了,志远要吃松鼠鳜鱼,可不能切断了。 自这一刻起,林清屏就没听见顾钧成说过话,他不说,她肯定也不会说的,厨房里只剩下切菜声,和热锅炒菜的哧拉声。 做了丰盛的一度,顾钧成牢牢坐在餐桌他从前坐的位置,开始吃饭,一副不管你怎么赶我我也不走的架势。 林清屏给了他一个“无赖”的眼神,叫志远吃饭。 志远见他顾爸和他妈都坐下了,还是有小小的高兴的,“顾爸,妈,我去给你们装饭。” 林清屏的厨艺,是真的好,毕竟上辈子做餐饮是专业的,一顿饭下来,顾钧成和志远都吃得不亦乐乎。 红烧肉,顾钧成一个人吃了大半碗,鸭子也是他一个人吃了一半,还泡汤吃米饭,吃了两大碗。 当然,吃完饭很自觉,无收拾碗筷了。 “妈,我去院子里玩一下。”志远觉得自己都吃撑了。 林清屏“嗯”了一声,上楼拿了毛线下来,把一根凳子倒着放,将毛线缠在凳子的四个脚上,要将线绕成团。 顾钧成出来,看见这一幕,声音都是紧的,“你真织毛线衣啊?” 林清屏空出一只手来,敲敲桌子,“给钱。” “什么钱?”顾钧成诧异地问,一边去伸手去自己口袋里掏钱了,“要多少?” “饭钱!你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量!”当然是夸张了点。 顾钧成一愕,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然而,掏钱的手却收了回来。 “怎么?想吃霸王餐?”林清屏怒视着他。 “什么叫霸王餐?”顾钧成不懂这个词。 “就是白吃!” 顾钧成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飞快绕着毛线的手。 “装什么傻?给钱啊!”林清屏瞪他一眼。 他略一思索,“你真要钱?” “嗯!” “行。”他便起身,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的一大叠十元的现金都拿出来,放在她身边的桌上,然后,又放下一个存折。 林清屏一看,“什么意思?” “都给你。”他说。 “别!”林清屏冷呵一声,“少来这一套!给我收回去!” 顾钧成没有收,只盯着她渐渐越绕越大的毛线球,“你这毛线颜色跟给我那件一样?” 废话! 林清屏都懒得搭理他,没话找话吗? “给男人织的?”顾钧成打量着她。 原来主要是想问这个…… 绕了个大弯。 “你说呢?”林清屏反问,问完还冷哼,“你不喜欢这颜色,反正有人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 “你不是喜欢黑色的吗?”林清屏拖长了声音道,“你天天穿那件黑色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其实,自打来首都,好像也没见他把那件黑色的穿回来过。 “黑色?”他思索了一下。 “不是吗?穿旧了都舍不得扔,一直留着穿。”林清屏已经点得够明白了! “旧了,可它还能穿啊。”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件黑色毛衣了。 林清屏点点头,“有道理。”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反正也已经离婚了! 下午,林清屏就把两大捆毛线都理清楚了,一捆灰色,一捆深蓝,都是适合男性的颜色。 “你要织两件?”顾钧成盯着那些毛线团子问。 “嗯。” “给同一个人?”顾钧成声音都大了。 “嗯。”林清屏把毛线团子都收起来,准备去店里,叫志远,“志远,志远,晚上去外面吃饭,我们先去见几个叔叔。” “好!”志远换了衣服出来,就见他顾叔坐在那里,好像有点生气。 “你们……又吵了?”志远小声问。 顾钧成看着他,“你妈给谁织毛衣,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我都一个月不在家了!”志远继而惊道,“我妈都给人织毛衣了?” 顾钧成的脸色一时更难看了。 林清屏收拾好了东西,换了衣服下来,只叫志远,“走吧,志远。” 林清屏带他去店里,见了何前程等几个人。 何前程是认识志远的,从前在部队,志远还骑过他的脖子,一看,当初的小豆丁长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好,激动不已,看林清屏的眼神里,更多了感激。 晚上是去饭店吃的饭,钟晓晓的女儿来首都这么久,总算有了一个勉强算同龄人的,一时追着志远“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而林清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何前程商量。 到饭店以后,林清屏就找了个借口,把何前程单独叫到一处。 “何大哥,很不好意思,我和王平安大哥不知道怎么沟通,这件事还挺重要的,请你今晚和他说一下,我约了首都医院耳鼻喉科的专家号,带王平安大哥去看看,看能不能治,最坏的结局,不能治的话,首都医院也可以为患者配助听器,带助听器也是可以听得见的,因为是约的明天,所以,请你今晚一定要跟王大哥沟通好。”林清屏叮嘱道。 何前程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听错了似的。 “何大哥?”林清屏轻轻叫了他一声。 何前程一时眼眶又红了,“弟妹啊……”声音都是哽咽的。 “何大哥,感谢的话不必说,如果让王平安大哥能听见,我也很高兴。”林清屏阻止了何前程后面要说的话。 “不是的,弟妹……”何前程抹了一把泪,“弟妹,我们兄弟几个真的……要怎么感谢你?这欠你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何大哥,你这么说,我就无所适从了。” 第329章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顾钧成整个人僵在那里。 林清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去叙叙旧吧!” 说着,林清屏指着挑中的马,对教练说,“就这个吧,我去换衣服。” 顾钧成:…… 等林清屏换了骑马的衣服出来,顾钧成站在更衣室门口,看着外面,眉头皱着。 “怎么了?”林清屏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再往外一看,看见陈夏在那骑马,忍不住笑道,“咦,你没去聊聊啊?” 顾钧成瞪着她,眼里全是气闷。 林清屏再一看,陈夏跳下马,去了旁边的休息室,和一个男的一起进去的,只是,一晃之下,没能看得清那个男人的长相。 林清屏好像找到了乐趣似的,眼里含着笑,会意地点头,“原来如此啊……别气别气,天涯何处无芳草!” 好的,顾钧成的眼神更气了,“林清屏!” “我骑马去了,再见!”林清屏没等顾钧成说完就走了,并且示意教练带她骑马。 林清屏第一次骑马,不敢放开,骑得小心谨慎的,人又较真,还真的全心全意学起来。 午饭就是在马场吃的,吃完武天娇是安排休息一下的,然后三点半就约了人在这里谈开厂的事,林清屏不休息,她对骑马真心感兴趣,叫上教练又出去骑,三点半开完会,又出来骑了一会儿,总算能让教练放手让她慢慢跑了。 她这劲儿,连武天娇都服了。 只是骑完回去,她才发觉不对劲,大腿内侧很痛,应该是骑太狠了。 她不好意思吭声,打了个车,回到家里。 当然,和她一起的,还是有顾钧成。 林清屏越走越痛,也没那个精力跟他斗了,到了家就去洗澡,脱了才发现,大腿内侧两边果然都刮破了。 她是咬着牙洗完澡的,因为磨破的地方,被水一冲,简直痛得她龇牙咧嘴。 回到房间,找了药膏来涂,还贴了纱布隔着,才感觉好了些。 等到能自如行走了,她才下楼。 楼下,志远正趴在桌上看书呢,钟晓晓今天居然还没回来,而顾钧成则坐在床边,看起来心事重重。 反正,顾钧成今天一整天都不高兴,林清屏早发现了。 林清屏慢慢走过去,顺手把桌上的瓜子也拎过去了,往他面前的小桌上一放,自己在他对面坐下,捏起一颗瓜子磕了磕,十分八卦的眼神,“顾钧成,你这……好像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怎么样啊?” 顾钧成瞪着他,紧抿了唇,绝对在生闷气就是了。 林清屏把瓜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要不要?” 顾钧成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这到底是什么反应?为什么跟村口看热闹的一样? 林清屏想了想,“可能你这时候更需要借酒消愁,要不,我跟你整点,你跟你的兄弟们去喝点?” “林清屏!”顾钧成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要在我出发前把我气死?” “啧……”林清屏叹道,“顾钧成,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好不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的过客,你就忘了吧,会有更好的人来爱你……” “林清屏!你再说一句试试?” 林清屏吃了颗瓜子,对上他那张紧绷的脸,委屈的,“我这是开解你呢,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顾钧成冷笑了,“开解?你还真是大度啊。林清屏,我来理理你的思路,你觉得你丈夫念着另外的女人,所以,作为妻子,你可以和丈夫心平气和讨论这个问题,还开解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林清屏听了摆摆手,“别的都对,有一点不对,不是丈夫,是前夫。” “林清屏!”顾钧成喊出了出早操时喊口号的气势,豁地站起来,“你再说下去,收获的不是前夫,会是亡夫!我迟早被你气死!” 林清屏真的不喜欢听这个字,已经成生理本能了,皱眉道,“不要随便……” “放心!我在外面死不了,除非被你气!”他转身就去洗澡了。 本来已经捧着书回房间的志远,又溜了出来,小声跟他妈说,“妈,我怎么觉得,顾爸被你越劝越生气?你是不是劝反了方向了?” 她当然知道他生气,这不是,生气的滋味不好受,总不能她一个人受嘛? “乖,志远。”她摸摸志远的头,“去楼上帮我把毛线和毛衣针拿下来,拿一团就行。” 志远不理解大人之间的事,简直充满了好奇,可是,也不得不听他妈的话,上楼去拿东西。 “睡觉去吧,怎么晓晓阿姨今天还没回来?”林清屏拿着毛线开始起针。 “哦,叔叔们都还没回来呢,可能有什么活动。” 林清屏一听钟晓晓和他们一起,就放心了,让志远去睡觉。 顾钧成洗了澡出来,林清屏已经把毛衣起好针了,且已经织了两圈。 顾钧成走过来,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你别晃了行不行?挡着我光,我都看不见针法了。”林清屏抱怨道。 顾钧成便在她身边坐下,把那团碍眼的毛线球一扔,“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林清屏,你感受挺深刻啊!总觉得很到位。” “嗯哼。”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随便敷衍一下。 “所以,你就是这样的?原来的花不要了?找到新的芳草了?”他盯着她问。 “顾钧成,你烦不烦?你也说了,原来的花,花都有花季的,开过了之后就是残花败柳,还有什么好看的?不好看还留着干什么……啊……” 林清屏被拧住了下巴,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顾钧成强行逼她看着自己,“我?是残花败柳?” 林清屏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憋不住,努力了好一会儿,终于破功,噗嗤笑了出来。 笑场不好!绝对不行! 林清屏把他一推,自己拔腿就往楼上跑。 但一时情急,刚刚坐着又挺舒服的,竟然忘记了自己腿上有伤,突然的发力,两腿间再次痛了起来。 她忍着没吭声。 身后的顾钧成却看见了沙发上她留下的毛衣,已经织成一个圈圈了。 他把那圈圈拿出来比划了一下,发现小得直能套住了他的头,根本不可能套在身上。 他皱眉一思索,再看看志远房间,忍不住喜上眉梢,“林清屏,你这是给志远织的吧?” 林清屏不想回答他,因为,这会儿腿间真的很痛,钻心地痛。 顾钧成则盯着她上楼的背影,她穿一套白色丝质的睡衣,这会儿睡裤腿上内侧部分已经被染红了。 他还在脑子里转了个弯,想过会不会是生理血,但立马否定:不可能!位置不对! “林清屏,你受伤了?”他疾步跟上去,一脚踏四级台阶,几步就追上了她,把她抱了起来,直接抱进了房间。 “我没事啊,我只是……” 她话没说完,顾钧成就一脚把门踢得关上,然后一用力,她整个裤子被扯掉了…… 第330章 疼不疼? 林清屏第一反应就是遮挡和抵抗。 “我看看!这都成这样了!我是那样禽兽不如的人吗?”他抓着她的手,看着她伤处,然后皱着眉,语气里透着无奈,“林清屏,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疼不疼?” “不动就不疼。”她实话实说,就这么躺着,不摩擦还是不疼的。 “还嘴硬。”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皮肤很白,灯光下更是亮得晃眼,从前毫无瑕疵的时候是他熟悉的,但此时此刻,磨得通红,两边各破掉一大块皮,露出肉来了,看着都触目惊心。 她自己有处理,但纱布蹭掉了,那药涂在上面,更加显得伤处狰狞,最重要的是,因为纱布移动,胶布贴在伤口上了…… 怎么会不痛!? 此外,整个大腿内侧都隐隐透出青色来,这到了明天,铁定要紫! “躺着别动!”他带着命令的语气,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林清屏身后靠着软软的被子,这儿倒是没觉得痛。 但是,这样躺着,很不好看啊,万一钟晓晓回来,小孩儿闯进来,多尴尬? 她想着,还是得坐起来,拿个东西盖一下。 她想去拿床尾那床毯子,双手撑着床起来,再伸手去够,然而,手刚一伸出去,门开了,顾钧成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 进门第一眼就看到她没好好躺着! “林清屏!”他把手里东西放下,扶着她肩膀让她躺回去,“你受伤了也不老实,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老实一点?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林清屏真的觉得他夸张了。 没错,她今天的确受了点伤,而且也确实挺疼的,但这点伤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吧?不说别人,就他自己,哪一次伤不是九死一生回来的? 所以,至于这么夸张吗? 他轻轻把她松动的纱布揭掉,每揭一点点,问她一句,“疼不疼?” 肯定疼啊! 但是她忍着不说。 直到他问了快十遍,她终于忍不住了,哼道,“你快点行不行?长痛不如短痛!” 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揭,才是折磨呢! 顾钧成:…… 手下一个用力,把纱布连胶布一起撕了下来,疼得林清屏直咧嘴,实在没能忍住,倒是没有吭声,可是泪花飙出来了。 “好了,没事没事,马上不痛了。”他轻轻给她吹着伤口,难得的说话终于不是喊口号的声量,柔和得很。 眼看她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狰狞,知道她缓下来了,“我开始处理了,可能有点疼,忍一忍。” “还处理呢?就这样吧,我不想弄了……”她指着自己的伤处,“这不是还有药吗?” “全部沾掉了!这里,还有这里,胶布又拉扯开了不少,得重新弄。”他先在手上抹了不知什么药油,“你可真能干啊,林清屏,独立女性是吗?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是把全部天都顶起来了!伤成这样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真行!” 说着“你真行”就下手了,没碰她伤口,只在她大腿其它泛青的地方揉。 揉的时候,想把药油揉进去,下手就有点重,林清屏再度喊起来,“痛,痛死了,别揉了,顾钧成,你别揉了……” 顾钧成根本不理她,继续揉。 渐渐的,林清屏觉得腿上皮肤热了起来,可能是麻木了,疼痛的感觉也没那么明显了,但鼻尖、眼眶、眼尾,都疼红了,眼里更是显得泪光盈盈。 “现在知道疼了,下午骑马的时候怎么……”顾钧成本来是要训斥她的,抬头看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闭了嘴,继续拿药和纱布。 先给她在破皮处重新清洗和消毒,药水刺激着伤口,林清屏疼得直接去掐顾钧成胳膊了。 “你是故意的吗?”林清屏觉得,这可比自己处理的时候痛多了! 顾钧成没理她,任她掐,这回动作很麻利,很快给她清洗完毕,而后涂上药,最后,用纱布给她把伤口包住,再用医用胶布缠着她的腿,缠了好几圈,固定住纱布。 “好了,这下纱布不会乱动了。”他俯身,抬起她的头,把她枕着的被子拿出来,展开,给她盖在腿上,再扶着她躺下,“现在看看,还疼不?” 林清屏之前疼得整张脸五官都皱在一起,这会儿的确是舒服了,但眼角的泪痕还在。 她也不吭声,只觉得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十分舒服。 顾钧成又叮嘱她,“天气热,这纱布不能一直包着,不然不透气,还会感染,等差不多的时候就拆了,在家躺着好好休息,让伤口透气,别为了出去奔波,就一直包着纱布。” 她把被子拉了拉,低垂着眼,没吭声。 “生气呢?弄疼你了?”他用手指擦了擦她眼角淡淡的湿痕,“我哪是故意弄疼你的呢?你那伤口,必须得消毒啊!我说的话,你记住没?” 眼看林清屏就要把被子拉到头顶盖住脸了,他一把给她扒拉下来,“这么大热天的,不热啊?” 他按着被子,“我明天早上就出发了,你自己要记住我说的话,伤口不能捂住,要在家多休息,没好之前,不要出去,免得再蹭破皮……” 第331章 你放心 林清屏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顾钧成也看不明白此时此刻的她在想什么。没有了平日里和他针锋相对的戾气,眼睫周围还有刚刚痛出眼泪来的痕迹,这么靠在枕头上,乖是不可能乖的,但是难得的柔软,大概只是因为今天骑马累狠了,也痛狠了。 他说的那些话,他相信她都听进去了,只是不想搭理他。 “好好休息吧,我下去和志远睡。”他捧着她的脸,大拇指在她眼角蹭了蹭,没有再蹭到湿意了,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还委屈得很。 他心中微叹,没有马上走。 直到她忽然瓮声瓮气说,“我要睡觉了,你下去吧。”还用手来扒拉他的手。 “那好,我下去了,明早我一早就出发,可能不上来吵你了。”他捧着她的脸没有松手。 “嗯。”她低低的一声。 习惯了总是跟他闹,总是不理他,突然这样不吵不闹的,倒有些不习惯了,捧着她的脸手,迟迟放不下来。 “下次再回来应该是开学的时候,最后一年我不会有很多时间待在学校,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毕业后的事。” “林清屏……”他欲言又止,捧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眸。 她弯弯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皮甚至有一些红肿,鼻尖也泛着淡淡的红。 他内心低叹,忍不住俯下身去。 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他停了停,等着她,看她会不会抽过来一巴掌。 但是没有,应该是今天着实太累了。 他便继续下去,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用力吸了一下,才感觉到她的手搭在他肩上,好像在推他。 “好了,我下去了。”他匆匆放开她,起身,头也不回地下楼,顺带着帮她把门关上了。 林清屏躺着不动,很疲惫,也有些晕,唇上是他碾过后麻麻的感觉,枕头太柔软了,有点在云端的感觉,听见外面钟晓晓的女儿叫他“叔叔”的声音,钟晓晓回来了。 至于他回了小朋友一句什么,她没听清。 而后,便是钟晓晓和小朋友轻手轻脚上楼的声音,几分钟后,她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但顾钧成已经走了。 在她枕头边上留下一封信。 哼,说好的不来吵她的呢? 林清屏展开信,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没错啊!但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顾钧成: 没错!他开头的称呼是顾钧成! 他自己写给他自己的信吗? 顾钧成: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 落款:林清屏。 什么玩意儿啊? 以她的名义给他写信? 真逗啊你,顾钧成!她捏着信,无语极了。 顾钧成走后,她确实在家老老实实待了几天,养腿,倒不是她真的十分听话,而是,她深深懂得一个道理: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她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都要在这一年安排好,就连她休息这几天,她不出去忙,也是把卫中华和王平安叫到家里,坐着教他们烘焙的事。 这天,正在看卫中华裱花,有人来敲门了。 竟然是程厂长一家人。 林清屏大喜,赶紧将他们迎进来,并且介绍给卫中华和王平安认识。 程厂长正好看到卫中华裱的花,眼里都是欣赏。 他作为厂长,平时出去学习开会,还是见过些世面的,只觉得,这裱花的审美,领先她见过的同行很多很多。 程厂长来,林清屏对蛋糕店的信心又足了一些。 “我们决定来,而且,是打算过来长期定居了,所以,处理家里的事花了些时间,现在看来,来晚了一些,我会努力跟上进度的。”程厂长说得很诚恳,他们中年人,家中还有老人,要离开故土定居,样样都要安顿好。 “放心,肯定没问题的。”林清屏看着跟在程厂长身边的程沅沅,见她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是人的精气神还在,也许没有完全走出往事,但既然远离家乡,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只愿她这一生,平安幸福。 林清屏原本打算给程厂长也安排住处的,但程厂长说不用了,他已经在首都租好落脚的地方,安顿好了才过来的。 林清屏便不再客气,程厂长也二话不说,第二天就上岗了,和何前程他们一起盯装修,学技术,和林清屏学管理。 而林清屏跟武天娇的美妆护肤实验室也在如火如荼地研究,这个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武天娇甚至还请了几个本就在这个行业从事研究的技术人员,加班加点进行分析改进。 再者,就是和梅丽合开的工厂,她不知道自己在服装这个行业能走多远,因为她毕竟是业余的,之前的成功是吃的重生的红利,随着这个行业发展得越快,专业人士越来越多,她不一定还能撑下去,她得和梅丽谈谈,聊聊未来。 至于瑞祥服装厂,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再继续了。 但好在小琴考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服装学院,还有一年时间,不知道小琴能不能接下这个棒。 所以,暑假这剩下的一个月,她真的是忙得脚不沾地,连武天娇都说她,“你像是要在这一个月里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似的!我都吃不消了!” 天天被林清屏拉着开会,哪里吃得消? 八月底。 小琴从老家县城来到首都,先来的林清屏家,给林清屏带来老家的土特产。 林清屏热情地招待了她,第二天送她去学校。 紧接着,顾有莲和小麦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杜根,这两个月南下,顾有莲看起来瘦了一大圈。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林清屏就觉得他们不对劲。 顾有莲全程都冷着杜根,而杜根则明显在讨好顾有莲,给她盛饭、夹菜、盛汤,顾有莲吃完饭,他还接了碗,帮她放碗。 要知道,顾有莲他们两口子结婚以来,其实是顾有莲宠杜根多,只要顾有莲在,是不会让杜根干家务活的。 但是,这两人明显也不打算跟她说什么,吃过饭,就带着小麦,和她道别,回自己家去了。 小麦看起来都是郁郁寡欢的,被她娘牵着,还回头看了一眼林清屏。 事后,林清屏把志远招来了,问志远,小麦有没有同他说什么。 志远摇头,“我给她吃好吃的,她都没有开心。” 林清屏陷入沉思,想起暑假开始的时候,顾有莲提过的,把小麦暂时送回来一事…… 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顾有莲和杜根两地分居,但是,实际上杜根经常会过来,间隔少则六七天,多则十几天,因为杜根在厂里主管营销,要到处跑业务,一年到头几乎都在外面跑,所以来首都和顾有莲相聚的机会是非常多的。 但是,一般就待个一两天就走了,然而,这一次,四天过去,小麦小学开学了,林清屏都返校了,杜根还在这里。 志远始终没能小麦嘴里打听出来什么事,而杜根和顾有莲看起来很不和睦,林清屏正在犹豫,要不要找个机会和顾有莲好好谈谈,事儿就主动找来了。 杜根的爹和娘来了,住进了顾有莲家里。 林清屏可是知道的,杜根家这对父母不是好惹的,于是不放心住校了,天天回家,只怕有个什么动静。 也不便直接插手杜家的事,林清屏只能暗暗观察。 听赵大姐说,顾有莲这两天回去得很早,中午也回去,怕是家里事多。 能有什么事? 这天,她借着给顾有莲送东西,去顾有莲家里看,结果,看见顾有莲在洗衣服,一大盆子,肯定不仅仅是她和小麦的,一看,果然,那些衣服明显就是杜家父母的。 “瓶子……”顾有莲擦着手来迎她。 林清屏瞟了一眼这个家,杜家二老在看电视,看得乐呵呵的,面前摆了一堆吃的,林清屏来了,两个人也不说是亲戚,打一声招呼。 “我给你送点儿水果来。”林清屏把水果往桌上一放,也放弃了打招呼的想法,算了,反正本来关系就闹僵了的。 顾有莲猜到林清屏的意图,借口送她,牵着她往门外去。 林清屏瞪着顾有莲,她什么时候说她要走了? 但顾有莲不顾她的眼神,牵着她就往外走。 林清屏只好抓着她在院子里问话,“你到底怎么回事?” 顾有莲有些躲闪,“没什么,这不,杜根爹娘来了,我中午晚上给他们做个饭。” “做完饭还给他们洗衣服?他们并没有到老得动不了的年纪!”林清屏气道。 顾有莲叹了口气,“反正也只是来住一段时间,看在杜根的面子上,孝顺一点吧。” “你可真是……”林清屏觉得自己在做恶人了,再说下去跟挑拨是非的没有区别,“你和杜根到底又怎么了?吵架了?” “一点小事。”顾有莲强笑,“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呢?” 既然顾有莲这么说,林清屏就接不下去了。 两人在外面说话,屋子里看电视的杜家父母却喊起来了,“小麦,小麦!给我倒杯水来。” 小麦正在屋里写作业,听见声音,赶紧放下笔跑出来。 这个时候没有饮水机,也没有净水器,喝的水都是自来水烧开再放凉的,晚上顾有莲才烧了一壶,拿个大茶缸子装着,这会儿不烫了,但还有温温的热。 小麦慌里慌张的,接了一杯水就去递给她奶奶。 结果,杜根娘接过来一喝,一口水就喷在小麦脸上,随即,伸手在小麦身上用力一掐,“死丫头!大热的天,给我倒开水喝!你要烫死我啊!” 小麦疼得眼泪一下出来了,“没有,不是开水……啊——” 随着小麦一声尖叫,头发被杜根娘揪住了。 “还敢顶嘴?谁教你顶嘴的?你那个生不出儿子的娘吗?”杜根娘抓着小麦的头发用力摇,“你个赔钱货!还有脸顶嘴!长大跟你妈一样不会下蛋!” 小麦的头发被扯得生疼,眼泪哗哗地流,却不敢哭出声来。 杜根娘手一松,将小麦用力一推,推到了地上,还指着她恶狠狠警告,“不准跟你娘说,你要敢告状,我就让你爹不要你娘!把你娘赶出家门!” 杜根娘一边骂,一边扯着手指上缠着的头发,就是刚刚揪小麦头发时揪脱掉的,全沾她手上了。 她嫌弃地把头发扔进垃圾桶。 门外响起脚步声,杜根娘凶道,“还不快起来?想装样子给你娘看吗?小心我……” 杜根娘还没说完,小麦就一下子爬起来了,捂着头,跑回了自己房间。 外面响起顾有莲的声音,“小麦?小麦?” “娘,我写作业呢!”小麦慌忙把头发整理整齐,把眼泪擦干净。 “哦,你要不先洗澡?娘把衣服一起洗了?”顾有莲问道。 “好,我就来。”小麦从柜子里拿了衣服,开门出去,已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小麦自从上一年级,就是自己洗澡了。 浴室里,小麦脱下衣服,看见自己大腿和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全是奶奶掐的。 她打开水龙头,水哗哗从头顶的管子流出来。 这是她舅给她家做的洗澡的,洗起来很舒服,不像在老家的时候,妈妈要用灶烧水,再用盆子接着洗。 她伸出手去试水温,手掌里却突然钻心的疼。 她一看,是刚才摔倒在地上时,不小心按到地上的核桃壳,破皮了。 她站在水里,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水流从她头顶流下来,流过她满脸,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眼泪。 她一直都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她,娘把她带到首都来和舅妈一起生活,和志远一起上学,不知道该多开心。 可是,一切,从这个暑假开始都变了。 在爹厂里的时候,她爹和娘天天吵架,吵完娘就哭。 现在,爷爷奶奶又到首都家里来了,使唤娘做这做那,还使唤她,更在娘看不见的时候打她,掐她,还都掐在衣服盖着的地方…… 奶奶不准她告诉娘,威胁她:如果她告诉娘了,就要跟爹说,不要娘了…… 那娘得多伤心啊…… 小麦才二年级,不住地该怎么办,天天挨打吗?爹说爷爷奶奶住一阵就回去了,那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奶奶打人真的好痛好痛…… 小麦不敢哭出声,用力咬着嘴唇,小小的呜咽声淹没在哗哗的水声里。 第332章 不再是他 夜晚。 顾有莲洗了两大盆衣服,正在院子里晾,杜根回来了。 杜根已经当了好几年的副厂长,又走南闯北的,眉目间刻上了阅历和自信,举手投足也隐隐有了成功男人成熟的气质,早已不是当年老家村子里被人瞧不起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闲汉。 他甚至把自己名字都改了,杜根太土,改成了杜庚。 顾有莲觉得,也许在他改名叫杜庚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不是当年她满脑子热血喜欢上的人了。 杜根走过来,帮她晾,一边跟她说,“今天去每个商场去了看了看柜台反馈。” 像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一天都不在家。 顾有莲没搭理他,当然,也没有怀疑他什么,在首都,他确实也不能去哪。 晾好了衣服,杜根又帮她把盆子放好,跟着顾有莲进屋去了。 他一进去,杜家爹娘马上变了样子,尤其是他娘,站起来就笑,“一起回来了?来来来,莲子,辛苦了,坐下来歇会,忙了一整天了,来,娘给你留的西瓜。” 杜根娘把她吃得不像样子的西瓜盘给她。 “不用了,我不吃,我先睡觉了。”顾有莲尽量挤出一个笑,回了房间。 装样子。 她婆婆在杜根面前装样子,她也在杜根面前装样子,其实彼此心里都恨透了对方。 顾有莲先去看小麦,发现已经锁门,叫了几声后,里面没人回应,她猜测孩子已经睡了,自己也回了房间。 一天劳累,躺下来休息,心里是苦涩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熬一熬就过去了。 一会儿之后,杜根也进来了,洗过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的。 “我自己的衣服我已经洗了。”他对她说。 好像在显摆着对她很体贴。 顾有莲也没吭声。 两个人躺在床上,空气有些闷热。 杜根爬起来去把风扇打开了,也没改变空气憋闷的感觉。 他知道是什么原因。 躺了一会儿之后,杜根试探着伸手过去。 顾有莲没有明显反对的意思,杜根就翻身上去了。 然而,在他亲下去的时候,刚刚碰到顾有莲,顾有莲就猛地把他推开,翻身趴在床沿呕吐起来。 他很是挫败,躺回去,微微喘息。 顾有莲什么也没吐出来,顺势侧身睡了。 “莲子。”杜根开始说话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你说的吗?日子还是要过的,莲子,我心里始终是你。” 顾有莲侧躺着,眼泪噗噜噜直落,哽道,“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还接受不了……我一想到你跟她也做过这样的事……” “莲子!”杜根抱住了她,“怎么又哭了呢?说好了再也不哭呢?我真的就是……喝醉了,我这里,从来都是你,没有别人。” 杜根牵着她的手,来到自己心口的位置。 “睡吧。”顾有莲的反应并不热烈。 如果不是还相信杜根心里只有她,她也不会愿意忍受这样的窝囊气。 杜根是她挑的,这些年,她和杜根一路走来,从穷苦,到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他们都在首都安家有房子了,生活充满希望,还会有什么烦恼?苦日子他们都一起甜甜蜜蜜地过去了,往后的日子不会越来越好吗? 谁知道,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次暑假她去杜根那里,发现了杜根的不对劲,杜根的屋子里竟然有长头发、有不是她的雪花膏,她存了心思,而后,会在隐秘的地方,比如床单底下,抽屉的旮旯里,冒出来女人的贴身小裤和内衣,都不是她的。 这是知道她要来,故意让她知道的吧? 她质问杜根,杜根狡辩几次后,被她步步逼得无法撒谎,终于承认,在一次醉酒后跟丽芬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丽芬,那个她婆婆送到首都,就看上顾钧成,给她惹麻烦的人,并不是杜根的亲表妹,不知是哪里来的七拐八拐的亲戚,根本就不是亲戚! 在首都惹事以后,就被送走了,但顾有莲万万没想到,居然躲到杜根厂里来了。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丽芬,真是致力于第三者插足,没有在瓶子和成子之间捣成乱,却把她和杜根的婚姻搅成一团浑水。 事情暴露,杜根在她面前哭过,保证过,甚至于,下跪过。 求她原谅,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一时糊涂。 顾有莲一颗心真的碎了又碎,可是,要将自己深深喜欢过的人,要将她和杜根奋斗出来的幸福日子拱手让人,她也是不甘心的。 于是,在痛苦的挣扎中,她接受了杜根的保证书,答应原谅他,和他从头来过。 只是,这个过程真的太痛苦了,原本打算把女儿送回来的,但后来一想,有女儿在,两人之间的尴尬也有个调节,不然,她一个人面对杜根,真的做不到冷静。 但尽管如此,这两个月她几乎都是以泪洗面,也没办法强迫自己和杜根笑脸相对。 更没办法接受和他再行夫妻之事。 第333章 有什么冲我来 当晚,杜根仍然很晚才回来。 顾有莲装作睡着,一动不动,身边,杜根轻轻躺下,没有打扰她。 第二天,顾有莲若无其事,一大早就起来把饭做好了,杜根吃完后仍然说要出去开会,并主动把小麦带出去,送她上学。 顾有莲也只是点点头,在杜根出去后,她和公婆说了一声,去店里,便也出去了。 杜根说送小麦上学,这个绝对没有假。 顾有莲抄近路,比杜根更早一步到达小学,只见杜根牵着小麦,后面跟着志远,果然来了。 杜根是看着小麦进学校的,还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而后,转身离开。 顾有莲悄然跟上。 结果,发现他既没有乘公交车,也没有往那几个商场的方向走,而是,走向了回家的方向。 回家? 顾有莲心里划着问号,盯得更紧了些。 确实是回家的路没错,但是,却没有往家里去,而是去了家附近的招待所。 顾有莲脑子里嗡的一响,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也跟了进去,听着杜根的脚步在上楼,她靠在楼梯口,甚至能看到楼梯上杜根的影子。 悄悄探出头,眼看杜根在楼梯口转弯了,她也紧跟着上去。 如此,跟到了四楼。 然后,微微探身,看见杜根停在一间房间门口敲门。 可能里面的人问了一句”谁“,杜根回答,”开门,是我。“ 而后,顾有莲便看见一双胳膊从里面伸出来,挽住了杜根的脖子。 顾有莲心中剧痛,但行动前所有为的迅捷灵敏,瞬间冲出去,并且以冲刺的速度,几秒钟两三秒的时间就冲到了房间门口,等杜根发现的时候,顾有莲已经到他面前了。 杜根第一反应就是慌张,并且迅速和挂在脖子上的人分开。 顾有莲看清了,房间里的人是丽芬…… 顾有莲此时心里满是愤怒,伤心欲绝,随着一声厉声质问“杜根,你答应过我什么”,一脚踹了出去,正中杜根身上。 杜根被踢得倒退数步。 房间里的丽芬朝顾有莲扑上来,愤愤不平,“你凭什么打人啊?你个泼妇!” 杜根见丽芬去找顾有莲麻烦,正想喝止,就见丽芬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往地上倒。 “丽芬!”杜根脸上一变,冲上前去扶,但没来得及,丽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顾有莲正诧异呢,她碰都没碰到这个女人,怎么坐地上去了? 丽芬坐在地上没起来,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看向杜根,“表哥,我肚子疼……孩子……孩子不会有事吧?” 如同晴天霹雳,顾有莲被震得眼前眩晕,差点没站稳。 杜根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俯身就把丽芬抱了起来。 丽芬在杜根怀里,泪眼婆娑,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看着顾有莲,“姐姐,我知道你怪我,可是,你打我骂我都行,能不能不要伤害这个孩子,你这么一推我,孩子有事可怎么办……” 顾有莲只觉得一口老血,怒道,“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妹妹!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妹妹,我早打死她了!” 丽芬顿时更加委屈了,把脸埋进杜根怀里,哭泣起来,“表哥……” 杜根看着顾有莲,一脸焦急,开口竟然也是斥责,“莲子,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推丽芬干什么?” 说完,抱着丽芬就要下楼。 顾有莲气死了,回头就像跟杜根说她没有推人,但刚开口喊了一声“杜根”,就被杜根把话打断了。 “莲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气等我回来冲我来,要打要骂冲我来。”说完,杜根抱着丽芬匆匆下楼去了。 顾有莲亲眼看见,丽芬的脸搁在杜根肩膀上,冲她得意一笑。 “杜根——”顾有莲气炸了。 但杜根,宛如没听见一样,抱着丽芬离开了招待所。 顾有莲的天,塌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招待所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迷迷瞪瞪的,在街上胡乱走着,走回了家里。 进门,公婆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开着风扇,在吃一种没有核的葡萄,林清屏送来的,还说这个叫提子,是从西北过来的,很难得,还是武天娇送给瓶子的,一共没有多少,瓶子拿来给小麦吃。 现在,公婆两个人把那些提子全洗了,已经吃了一大半。 她进门的时候,正好她公公要把剩下的收起来,还说她婆婆,“还吃呢?这些留下来,叫根儿拿去给丽芬吃!她怀着我们家的根呢!” 顾有莲脑子里再次轰然一响,所以,她公婆早就知道丽芬怀孕了?也早就知道丽芬就在首都?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是傻子? 眼看她公公真的把提子都收起来,顾有莲脑子一热,冲上去就把装提子的盘子夺了过来。 “顾有莲,你发什么疯?”她婆婆骂她。 顾有莲抱着盘子,气得眼泪掉下来,“我发疯?我看你们杜家的一个个才是疯子!”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一骂到顾家,杜根爹就怒了。 “我骂错了吗?”顾有莲边哭边骂,“杜根这个不要脸的,跟人耍流氓,耍出孩子来了!你们当父母的不好好教!还要纵容他!你们杜家……简直太不要脸了!” “你顾家的家教在哪里?”杜根爹一听,暴跳如雷,“有这么跟公婆说话的吗?这就是你们顾家的家教!” “跟她废什么话!”杜根娘在一旁阴阳怪气,“生不出儿子的来的赔钱货,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这日子爱过过,不爱过叫杜根跟她离婚,和丽芬结婚!丽芬肚子的,可是儿子!我喊村里的接生婆看过的!” “你们……简直不要脸!”顾有莲这几日一直在忍,想着是要和杜根好好过日子的,那就好好对他父母,私底下,也是想笼络杜根的心,可她公婆这俩黑心肠的,是笼络不好的。 杜根娘白眼一翻,“我们不要脸?你个没用的东西,既生不出儿子,也笼络不住男人,你怎么不想想,杜根为什么要和丽芬?还不是你没用!” 杜根爹也指着她,“你,把盆子放下!” “凭什么?这是瓶子给小麦吃的!”顾有莲抱紧了怀里的水果盆。 “她一个女娃配吃什么好东西?”杜根娘尖锐的声音哇哇大叫,“好东西就该紧着丽芬肚子的孩子!你给我放下!” “不放!就不放!她一个贱人,还有你们全家都是贱人!配吃什么好东西!”顾有莲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这日子也不想过了,歇斯底里地喊。 而后,便彻底激怒了杜根爹。 杜根爹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朝顾有莲砸过来,正中顾有莲额头。 顾有莲痛得一时失手,手里的水果盆掉到了地上。 杜根娘气得跑过来就骂,“造孽的,这么好的东西,我乖孙孙还没尝到,就都给洒了!” 说着就俯身要捡。 顾有莲那一刻是真的失去理智了,一股怒气在全身横冲直撞,抱着玉石俱焚的心理,照着地上那些提子猛踩,内心一个声音在呐喊:不给吃!不给吃!宁可全部踩烂也不给吃!大不了都不吃了!全都不吃了! 边踩,边疯狂流眼泪。 她婆婆还要骂她,敲她的腿,“顾有莲!你要发疯给我滚出去发!” “你们给我滚出去!”顾有莲去踢她婆婆的手,声嘶力竭地喊,“滚!都给我滚!” 脸上“啪”的一声脆响,顾有莲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整个人栽倒在地,是她公公,冲过来打了她一巴掌。 她倒在地上,爬起来,一眼看见茶几上的水果刀。 她婆婆还在那尖着嗓子喊,“反了天了!竟然叫我们滚!你给我滚出去!回来我就叫根儿和你离婚!你给我滚回顾家去!” 顾有莲憋着一口气,一把抓住茶几上的水果刀,刀尖对着她公婆,再开口,声音已经喊嘶哑了,“你们滚!这是我的家!我的地方!你们这些不知廉耻的,全都给我滚!” “什么玩意儿?这是我们老杜家的房子,你一个女人,还是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有什么脸赖在这里?赶紧给我滚!给我乖孙让地方!”杜根娘尖着声音怒喊。 第334章 顾钧成,你一回来就打我 顾有莲一度怀疑是自己耳朵有问题。 生下来…… 爹娘养…… 延续香火…… 她不认识似的看着杜根。 她知道,在老家这样的思想还很严重,但是,杜根不是这样啊! 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她也曾经为不能生儿子郁闷过,当时还是杜根开解她的:新社会了,儿子女儿都一样,我们有小麦就够了,你带着她在首都上学,出息了比儿子都强。 结果现在,杜根来告诉她,要延续杜家香火。 所以,哪一个是真实的杜根? “莲子,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推丽芬干什么?” “莲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气等我回来冲我来,要打要骂冲我来。” 他今早说的话,还历历在耳。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杜根会为了维护另外一个女人而斥责她。 刺痛中心灰意冷,“杜根,你还记得不得?当初村里人瞧不起你,说你游手好闲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 杜根脸色微微一变。 他当然记得,在那个靠力气吃饭的地方和年代,他这样文弱的人就是村里瞧不起的,都嘲笑他不务正业,也嘲笑顾有莲嫁了个不中用的,甚至用房中事来嘲笑顾有莲,当她面问他行不行。 顾有莲护着他,跟人撕了个你死我活,后来,只要有人说他,她就撒泼大骂。 一个女人,恁是将他牢牢护住了。 那是他无法忘怀的感动的过去,也是他不愿意再想起的过往。 一个男人,被所有人瞧不起,在老婆的保护下过日子,连家里的力气活都是老婆在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微微皱了眉,“莲子,你对我的好,我记得,所以,我不会负你。” 顾有莲心里反而更绝望了,她流着泪冷笑,“你不会负我?所以,你是为了感激我才没有抛弃我了?你以为我是用过去的恩情来威胁你?杜根啊杜根,我只是想问问你,有人欺负你的时候,我拼了命的保护你,而你,为什么会帮着外人欺负我?” “莲子!”杜根用力叫她,皱着眉,“他怎么回事外人呢?” 顾有莲人都要痛懵了,指着自己,“她不是外人,我是外人?” “不是,我是说孩子,孩子不是外人。”杜根猜到她误会了,“莲子,我不是说丽芬,我是说孩子,他是我儿子!” “你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顾有莲想到从此她和杜根之间将有一个丽芬生的孩子,她就恶心得无法忍受,“滚吧!和你儿子一起,滚得远远的!” 杜根疲惫地看着她,“莲子,不是说好了好好过日子吗?你怎么又……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我不知道……”顾有莲很是混乱,“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原谅你,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再原谅了……” “莲子!”杜根痛苦无比地叫她。 “但是……”顾有莲恍恍惚惚地道,“如果要我原谅,至少有一点,丽芬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要处理好,这只最起码的条件。” “怎么处理?你说。”杜根忙道。 “永远不再见丽芬。”这是第一。 杜根犹豫了一下,“好。” “第二,那个孩子要打掉。” 杜根怔住了,没有再说话。 “怎么?舍不得?”顾有莲心里再度酸楚起来。 “莲子,孩子是无辜的……”杜根眼里透露着祈求。 “我也是无辜的……”顾有莲绝望地看着他,“杜根,你一直都在骗我,什么只要小麦就够了,儿子不重要,你一直在骗我,你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杜根,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允许这个孩子存在,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顾有莲话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响,房间门从外面被撞开了,杜根爹和杜根娘闯了进来。 杜根娘冲过来骂,“你个丧尽天良的小X妇,自己生不出儿子就算了,我们杜根好不容易有了后,你这个黑心的毒妇!还要打掉她,我今天,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 杜根娘话没说完,就见眼前寒光一闪。 她“啊”的一声尖叫,本来是准备冲到床上去按着顾有莲打的,顾有莲一个翻身,又拿水果刀对准了她。 “疯了!她疯了!”杜根娘尖叫。 “杜根!还不管住你婆娘!”杜根爹怒吼。 “莲子!”杜根死死抓住顾有莲手腕。 两个人在床上扭打起来。 杜根本来就没有顾有莲力气大,几番下来,竟不小心被刀割伤了手臂。 杜根痛得“嘶”了一声,血,也终于震住了顾有莲。 一呆之下,刀被杜根夺去。 第335章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怎么会让人欺负你 他一张大脸怼到她面前,“你砸。” 林清屏怀里抱着花瓶,瞪着手电筒灯光里他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这一花瓶子,砸不下去…… 顾钧成把她花瓶拿掉了,“摔伤没有?” 说话间已经将她抱起来了,“多大个人了,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伤,我走时的信你看了吗?” 什么信?写给他自己的信吗? 林清屏没搭理他。 他抱着她一路上楼,黑暗中倒是走得稳稳的,直到把她放回床上。 “躺着别动,我去看看电路。”他扭头又下去了。 原来,他刚刚是在抽屉里找工具。 人,总会在无依无靠的时候活成无所不能的样子。 其实她也会修电路,上辈子学会的,在有些迫不得已的时候,一时找不到电工,干脆就自己去学了学,倒也能处理一些简单的问题。 她没有在床上继续躺着,出去站在楼梯上,看着他走出去。 外面的路灯是亮着的,在她窗前投下淡淡的光。 她家的总闸就在窗户边,她能看到他半个身影在那检查电路。 几分钟后,房子里灯光大亮,他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站在楼梯上的她,有些无奈,放下手里的工具,快步上楼,“怎么不躺着?” “我为什么要躺着?”林清屏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呢。 顾钧成的目光落在她脚上。 林清屏也服了,“我没伤着!” 以为她摔伤了,难道跟她提什么信呢! “顾钧成,我在你眼里是纸糊的不成?”她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难道不是?”他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哪一次见到你不是伤的?” 林清屏都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而来!话说,他才是每次回来都是伤!他身上那些疤,多得就像整个人都是重新拼凑起来的。 想着这话,她进房间重新打开了风扇,一时半会也睡不着,躺在床上吹风扇,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门口的光线一暗,他进来了。 洗了澡,没穿上衣。 刚才她心里想着的那个比喻浮上心头:疤痕纵横,整个人宛如拼凑起来的。 “怎么跑这里来睡?”她的语气和从前别无不同。 他却熟练地打开地铺,躺下了,“我姐家里,不是杜根一家子都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了?” “嗯,院子里晾着他们的衣服。” 虽然开了风扇,还是很热。 他躺在地上并没有盖,林清屏只要一瞥眼就能看到他伤身那些新新旧旧的伤。 “顾钧成!你把毯子盖上!”她说。 他低头一看,看见自己身上狰狞的伤疤,应是比最后一次在她面前不穿上衣又多了两道。 他随手将被子拉上,“你不用担心,我是铁人。” 林清屏“呵”的一声冷笑,“谁担心你,我看着害怕!” 顾钧成目光便凝视着她。 “不认识的见了你不知道多怵呢!又凶又狠!”林清屏躲开他的目光。 他微微眯了眯眼,忽然想到了什么,“林清屏,你见过我?” “这话稀奇!别告诉我你又记不得事了吧?”林清屏作势要坐起来,“要不要我去把陈夏找来?” 顾钧成顿时就蔫了,“别提这些了。我意思是,在我们结婚之前,你见过我?不然你怎么这么说?” 当然见过。 其实就是顾钧成家里来提亲前不久,见到他打人,而且是在乡里赶集那天,林家村三个男的被他打得真可谓是满地找牙,被躲在僻静处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真的凶啊,打起人来也狠,三个人打不过他一个。 结果,这样凶的一个人,家里人来提亲。 真的把她吓坏了,当时死活不愿意嫁过去也有这个原因,那么凶悍,那么黢黑的一个人,会不会打媳妇儿啊? 大半夜的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林清屏把这段往事跟他说了,“我怕我在你手里活不过一年。” 村子里,她是真的听说过谁家媳妇天天挨打,后来实在受不住投了河的。 顾钧成被她这句噎得,恁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良久,才说了一句,“那些人,难道不该打?” 为什么该打? 实际上,那件事已经很遥远很遥远的了。 远得隔了几十年两辈子的时光,远得她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难道,我应该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挨打?”林清屏蹙起了眉,一时想不明白,真的是太远太远的事了。 顾钧成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林清屏便绞尽脑汁去想。 那几个人她是认识的,是林家村几个嘴特别欠,爱口头占妇女同志便宜的混球。 那时候,于成智回城去了,她终日惶惶,若有所失。 村里便有对她不好的流言,各种难听的话都有,还有说她和于成智早就睡过了,她不是干净女娃了。 那天赶集,她就是被这几个人当街拦着,根本不顾人来人往,在她面前说荤话,要她陪他们耍耍之类的。 她不肯,还把他们骂一顿,那几个人恼羞成怒,就说她已经跟于成智不干不净了,村里谁都知道,她再也嫁不出去了,他们兄弟几个不嫌弃她,只要她陪着他们玩玩,他们让她满足想男人的滋味云云。 总之,言语污秽,令人作呕。 林清屏那时候性格也泼辣,旁边就是镇上的国营餐馆,煤炉上烧着一大锅热水,用来下面条的,她端起来就往那些人身上泼,泼完之后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没有人的地方,躲在一个大宣传窗后面哭。 哭自己刚刚点燃还没开出花朵的少女心事,哭外面是这样传她的名声。 哭了好一阵,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吸引。 她躲在宣传窗后面看出去,只见那几个人疯跑过来,而一个男人飞起一脚踢翻其中一个,再一个空翻,直接挡在他们前面…… 再然后,就是她记忆深刻的,顾钧成将他们一顿狠揍。 其实,那时候她心里是高兴的,这几个混蛋,可算是被人教训了。 但是为什么挨打,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只记得那几个哭爹喊娘的,全无在村里横行霸道的样子。 同时,打人这个男人的凶狠劲,也深深烙在了她心头。 第336章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怎么能让人欺负你2 所以,他打他们,是替她出气? 这……不可能吧? 这别说当年的她了,就算现在,此时此刻,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和他之间,那时候,有什么关系? 她甚至都不认识他! 但顾钧成的态度,那表情,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顾钧成,怎么会啊?我们都不认识!”林清屏震惊了,这可以堪称她前世未解之谜之一了。 他一本正经的,很严肃,“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怎么可能让人欺负你。”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就好像一道证明题那样,有因有果。 林清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后来就叫你娘和你姐来提亲了?” “嗯。”一个字,再无其它。 林清屏:…… “顾钧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结婚是多大的事,你竟然这么草率!”林清屏震惊了,“你……就因为你救我的命,你就以身相许了?” 林清屏自己都觉得这话挺奇怪的,逻辑不对啊,要以身相许,不管是古代的戏文还是现代的电视剧,都应该是她许啊! 顾钧成被她这个“以身相许”逗笑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清屏看着天花板,始终不理解这个逻辑,想了半天,问他,“还是你听见了,你觉得我没人要了?” “胡说!”这句,他给迅速否定了。 那她真的想不明白,但是,她很快又触发了另一个点。 如果他把那几个人说了什么话都听了去,岂不是也听见了她和于成智那些流言蜚语? “顾钧成……”她更加好奇了,“那你是不是……是不是听见他们传的我和于成智的流言?” “嗯。” 还是一句“嗯”。 “你……”林清屏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顾钧成,你相信那些流言吗?” “要我怎么说?” 林清屏:???难不成你还相信不成? “你给我说实话!”她有些气恼。 “我说实话,你别生气。”顾钧成想了想,道,“我对你并不熟悉,你做过什么,平时是怎么生活的,我一概不知,所以,你和他,有过怎样的关系,我也并不清楚。” “那你的意思,不还是相信流言?”林清屏气道,“那你还来提亲干什么?我都是不干净的女人了!” 顾钧成叹了口气,诧异地看着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什么?”什么叫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其中的女主角啊…… “就算你和他真的发生过什么,那只能说明始乱终弃的是他,伤害你的人是她,无纪律无道德的人是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受害者!” 林清屏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是真的万万没想到顾钧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说呢,如果要她给答案打分,顾钧成如果回答“不相信流言”,她会给八十分,但他给了这样一个答案,按照她的想法,她会打99分,还有一分扣在他这张臭脸上! 这种答案,放到几十年后,都未必是每个男人都能给出来的,何况现在才是八十年代。 “生气了?” 她许久没说话,他只好问道。 “我都说了,说真话你会生气,你非要我说。你这不是……” “睡觉吧!”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赶他走。 “真生气了?”他还在问。 “你气我的时候还少吗?”她转过身,背对着他。 身后的人,终于没了动静。 闷热的空气里,只剩下风扇转动时轻微的轰鸣声。 “哪一次见到你不是伤的?” 这句话在她耳边回响。 原来,这句,还能落在这段记忆里。 那一次,她和那几个男人拉扯,也是伤了的,他都看见了? “林清屏……” 他在她身后叫她,不知道是不是想解释。 “说说你从哪儿来,那里是怎样的?”林清屏打断了他。 他微微一怔,显然这个转折很突兀。 “捡你可以说的,说说,你要保密的,我也不想知道。”她的声音,在风扇的转动声里,并没有显得多热情柔软。 他想了想,开口道,“一个岛,树木丛生,从零开始,刚去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现在,建得初具规模了,但……也还是个岛,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水,海浪相伴,很孤单,很寂寞,也显得人类很渺小。” “没了?”这个描述,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嗯,差不多了,岛上还有……”他微微一顿,“有一些小动物,比如鸟、蛇……” “好,停。”林清屏虽然农村出生,但对于蛇的恐惧,简直刻在骨子里了,怕到上辈子在手机里看到蛇,都恨不得把手机扔出去的程度,这会儿这个字,已经让她不想再听了。 顾钧成微微一笑,不说了。 林清屏这一晚上真的睡得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梦见上辈子被那几个村霸混混堵住要行非礼之事,各种污言秽语骂她,周围黑压压的全是村民在笑她,笑她不要脸,笑她跟男同志耍流氓,一会儿又梦见顾钧成从人群中冲出来救她,把那几个村霸打得落花流水,拉着她的手就跑。 跑着跑着,就跑上了一座巨大的岛,上面一片花海,海鸥飞翔,然而,两人还没喘过一口气来,就涌出无数条蛇。 林清屏绷着跳着尖叫,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大声喊“救命”,顺带着还大骂他。“顾钧成,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林清屏,林清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还在拍她的背。 她眼里,却只看见四面八方的蛇,还有在自己脚下的。 “林清屏!” 终于一声大喊,把她从梦里震醒。 她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趴在顾钧成身上,双手牢牢抱着他的脖子。 “我……我怎么……”她怎么掉地上来了。 “你梦到什么了?”他正对着她的脸,“都哭出来了。” “我……”她心有余悸,梦里的画面还在脑中挥之不去,情绪持续崩溃中,“我……顾钧成,岛上真的有蛇吗?” 顾钧成:…… 居然是梦到这个了? “有啊。”他没有犹豫。 林清屏又要崩溃了,“那,你不怕的吧?” 第337章 没想过和好 林清屏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傻了。 他怎么可能怕? 再看顾钧成,她和他贴得如此之近,他那双黝黑深幽的眸子,带着莫名似笑非笑的感觉,就这样直直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这个夏天的夜晚,忽然更加炎热起来,热得,让人有点心慌意乱。 林清屏发现自己的手环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已经是跨坐在他身上姿势。 “我……”她火速从他身上起来,躺回床上,“我只是……做了个可怕的梦。” “嗯。”他什么也没说,“还要一会儿才天亮,再睡会吧。” 林清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嗯。” 再次入睡,却是无比安稳了。 醒来的时候,地铺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他昨晚不曾回来过一样。 她一看时间,才七点。 以为他回学校去了。 钟晓晓在厨房做早餐,她女儿还在睡觉,听见声音,回头一笑,“你起来了?你爱人和志远出去跑步了,赵大姐去店里了。” 正说着话,门响了,父子两个进来了。 志远拎着油条和肉包子,顾钧成抱着两个大西瓜。 “妈,吃早餐。”志远乐滋滋地说。 每次顾钧成回来,他其实都很高兴。 林清屏从来就没干涉他和顾钧成相处,不管她和顾钧成怎样,志远都是叫了顾钧成和她爸妈的人,那就是一辈子的爸妈。 “吃了早餐,我要去学校一趟,等下我送志远去学校。”顾钧成做下来时说。 “嗯。”林清屏淡淡地应了一声。 顾钧成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很平静的一顿早餐,钟晓晓又煮了一大碗肉臊子面,几个人除了志远叽叽喳喳,几乎没人再说过什么话,就把早餐吃好了。 大四,课更少了些。 林清屏上午只有两节课,上完课之后她就找武天娇去了。 如今,清茶首都大学这边这家店基本不用她再操心,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蛋糕店以及和武天娇合资的厂里。 结果,武天娇这家伙今天对开会的兴趣没有对八卦大,一直追问她,“话说瓶子,你的私事我从来不管,但你跟顾钧成到底怎回事?是离了吗?” 林清屏无奈地看着她,“有何居心?” “没什么啊!”武天娇耸耸肩,“我这不是难得一次多管闲事嘛,如果真离了,我这里可是有大把年轻有为的仰慕你呢!” “得了吧!”林清屏对此不感兴趣。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你和顾钧成是有什么误会?”武天娇今天对她的私事看起来格外感兴趣。 林清屏摇摇头,“没有,就算有,也都弄清楚了。” “那你……”武天娇抬抬下巴,让她说。 林清屏哼了一声,“我对他来说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吗?总要付出点什么吧?不然不懂得珍惜!” 武天娇若有所思,然后说,“有道理,开会吧,去会议室等我!” 这个会,开了大半天,开完会后,武天娇邀请她去胡同里自己的地方放松放松。 林清屏警惕心很强,立刻盯着她,“不会有青年才俊吧?” 武天娇噗嗤笑了,揽着她的肩膀,“没有没有!真有这么好的才俊,我早下手了,还轮得到你?” 林清屏给了她一个“冷哼”。 梅丽不在,她俩自己摆了水果点心,泡了茶,坐在屋子里聊天。 “可惜太阳太大了,不然我们坐院子里多惬意。”林清屏看着已经收拾得像模像样的院子,寻思这不比后来的民宿差太多了。 “是啊,还得再种些花。”武天娇给她把茶倒上。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进来了。 “谁啊?”林清屏问。 但问完她就知道答案了——她听见武天平的声音了,紧接着,顾钧成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来这里干什么?”这是顾钧成在问。 武天平急道,“哎呀,给你制造机会啊,等会儿我姐会把林清屏同志也叫来,到时候你们好好处处。” 顾钧成无法理解的程度,“我和她在家不能处?要来这里处?” “哎呀,我说你怎么就不开窍呢?”武天平真的急死了,“你要人和你和好,你不要付诸行动吗?你得追啊!” 却听顾钧成轻笑声再次响起,“我没想过要和她和好啊!” 林清屏彼时正捡起一小块糖往嘴里送,听见这句话,糖掉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