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兄弟就做我老婆!》 第 1 章 喝的牛奶里面有花生,格子言这两天在过敏。 红色一样的斑块从眼下一直蔓延到下颌,一开始整张脸都肿了,这两天褪了不少,看着像玫瑰色红胎记一样。 他独自待在家里,从冰箱里取了一盒草莓和青提,仔仔细细又耐心至极地清洗干净后,切成刚好入口不觉得太大的大小。 “砰“! 客厅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响,格子言手一哆嗦,差点切到了手指。 “公主开门公主开门!” “公主快点来救命啦!出人命啦!” “格子言!” 少男少女的声音混在一起,比最大分贝的音响还要吵闹,但左邻右舍基本都是同在一家公司里上班,互相认识,小孩也都在同一所高中念书,听见外面吵一般也懒得管,闹狠了才举着扫把出来要揍他们一顿。 不过家属院里面的小孩都不记吃也不记打,压根不怕。 门拉开,格子言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站在他们几个面前,清清爽爽地吃。 “……” 门内门外的人对比惨烈。 门内的少年穿着宽松,长手长脚从小穿什么都好看,这一圈里也就匡放能跟格子言在外形上打个不相上下。格子言面皮薄白,像一片月亮,动手掐都能给掐碎咯。清清冷冷的一双眼陷在眼窝里,看谁都冷淡,都有种打量审视判决的味儿,无端使人在他面前不敢放肆。 他叫格子言,因为姓氏不常见,大家一开始叫他格格,叫出了令人牙酸的太监架势,后来就又琢磨出了新叫法,加上越跟格子言相熟,越知道格子言浑身都是毛病。 公主,实至名归。 而门外的几个人…… 他们都一块长大,风格各异,非褒义的风格各异,匡放经常冷嘲热讽,说格子言乐意跟他们玩儿是掉档次。 赵想成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你在家呢!那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夏娅伸出灰扑扑的手指从格子言盘子里抓了一把青提走,“我们找你有急事。” 格子言把被“污染”的盘子放到旁边的柜子上,不吃了。 “什么事?”格子言问。 唯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吴栋开口回答:“放哥今天跟人约好了在学校后面打架,对面来了二十个!” 路子阳靠在门框上点点头,“人太多了,没法子。” 格子言偏了下头,“然后?” 夏娅扑上前,“然后我们只有五个人!” 赵想成续上,“所以我们就赶紧回来通知你,你去拦一下放哥吧,咱就不打这场架了吧,我觉得,没必要,是不是?” 格子言抓中了话里的重点,“所以你们把匡放一个人丢在那儿了?” 门外鸦雀无声。 . 匡放双手扒主围墙,他双脚在墙上一蹬,跃上围墙,他上去了,反而不急着跑了,转身看着底下的人。 男孩头发铲得短,汗水沿着额角与眉骨往下滴,发间和眉宇都亮晶晶的。 他是一副混蛋的模样,双眼皮,但眼皮特薄,眼皮上那一道却太浅,眼尾收细,瞧着特张扬又特无情。 “不是,”匡放擦了下嘴角,嘶了一声,他嘴角被一拳打青了,“你们一帮高二的,干嘛非得跟我一个初三的过不去啊。”他说话爱往上吊,听着就欠揍,听着就想让人给他两巴掌。 下头的人恨不得跳上去给他拽下来直接一顿好揍。 为首的人叫陈有德,高中部有名的小扛把子,大扛把子是高三的,没陈有德这么爱惹事儿,也不爱搞些乱七八糟的证明自己很牛掰。 为了区分大小,学校里不少男生都叫陈有德一声小德哥。陈有德自己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号,德哥就德哥,什么狗屎小德哥,膈应谁呢。但头顶压着一位真敢动手捅人的大佬,他也只敢私下哔哔两句,真叫他一声德哥,他当即就得软下膝盖求你别他妈瞎叫。 学校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平时都不怎么搭边儿,除非大型活动上可能会碰一碰,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各玩各的。 但匡放跟陈有德却是死对头,陈有德这犊子也完全不在意别人骂他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就爱找匡放的茬。 两人矛盾是在匡放初一的时候出现的。 匡放喜欢周杰伦,平时爱收藏周杰伦的专辑,哼两首周杰伦的歌。 恰好吧,陈有德喜欢的女生也喜欢周杰伦,陈有德跑人家跟前为了表白,跑着调子给人唱了一首,那女生翻着白眼,“还不如匡放随便哼两句哼得好听。” 这可就点着了陈有德心里的那把火,他没去恨说这话的人,直接恨上了匡放。一开始可能也够不着恨,陈有德只是找上了匡放,匡放混惯了,翘着二郎腿,吊着眼梢,“行吧,那我教教你,你要学哪首?没有我不会的。” 梁子这就彻底结下了,自此之后,屁大点儿事儿两人就得打一场。 别看匡放年纪比陈有德小上两岁,说话又总是乐呵呵的,但了解他的,比如他爹妈,比如深蓝科技家属院那帮同龄人,谁不知道匡放是个实打实手黑心狠的混蛋。 他小时候,格子言一家刚搬来家属院,地基不稳,有几家讨人嫌的,故意当着格子言的面说难听的话,像唤小狗一样对格子言嘬嘬嘬。那会儿匡放直接就冲上去,狠踹了对方两脚,“嘬尼玛呢老不死的。” 他骂人顶顶难听,被他爸抽了两个嘴巴子,他就是犟着不肯道歉,还举着一把水果刀说要弄死那几个老家伙,把那几个爱摆谱的碎嘴子吓得上格子言家给格子言和他父母道歉。 那会儿他跟格子言还不熟,跟他要好的主要是深蓝小队那几个。 深蓝小队,其实就是深蓝科技家属院里小孩自己成立的一个小帮派,主要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保护动物,那时候进小队还要好几个人一块当面试官选拔呢。匡放瞧不上格子言,不让他进。格子言也没说过要进。 到现在,深蓝小队的队员都还在一块厮混着,只是彼此都心有灵犀不再提小时候那些中二的行为。太丢脸。 说回匡放手黑心狠的事迹,没个三天三夜说不完。 陈有德恨他,又杵他,所以这次呼朋唤友凑了二十来个人,势必要把匡放揍一顿狠的。 但匡放这狗东西,从不按套路出牌,打得过就跟你玩命打,打不过,扭头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陈有德一伙人追了三条街,愣是连衣角都没摸到,直到形成现在这样的僵局。 一个在上,一群在下。 下面的上不去,上面的死活不下来,还他妈跟逗狗一样逗他们。 “来啊来啊。” 陈有德往地上啐了口,“老子今天不弄死你,我不姓陈!” “知道知道,你姓猪。” 陈有德气得头发冒烟,他踹了脚旁边的人,“都给我往上爬,往上跳!” 匡放眯起眼睛,抬手一棒子就把准备跳上来的男生给拍到了地上,他看着还是少年味的单薄,衬衫衣角扬起来,腰细韧,可下手却狠得吓人,带着把人脑袋给拍碎的架势。 这可激怒了底下的人,把人当猫狗一样逗呢,这能忍吗?指定不能! 二十来个人蜂拥着想去把匡放给扯下来,爬不上去,就搞一个人垫脚。 . 格子言从出租车上下来,他走到巷子口,身后站着深蓝小队几个气喘吁吁的队员。 他看见的就是神似打地鼠的这么一幕。 匡放敲得兴起,噼里啪啦的,哀嚎声遍起。少年眼睛都敲红了。 赵想成撕心裂肺地喊了声:“放哥——哥——哥!” 匡放手里的棍子正举在半空中,一凝,缓缓抬头,看见了站在巷子口的几个人,尤其是看见了格子言冷冷淡淡地站在远处,他嘴张开,“我c……” 没草出一句完整的话,下面的人已经趁他走神,一把拉住他裤脚,直接把他拽了下来。 少年扎扎实实摔在地上,头磕着了,抱着头半天缓不过来,“等……等等,老子说等等你们听不见?等我站起来。”他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怒吼,“你们他妈的把格子言带来干嘛?!” 赵想成见匡放挨揍,仰天长啸给自己加了把油才往那头冲,一边冲一边喊,“他不来,你肯定得跟他们这群杂种死干!我们要速战速决!” 格子言身边的几个人都擦身而过冲去帮匡放打架了,夏娅虽然是个女生,但她从不按照社会上对女生的刻板印象生活。 她打架是里头除匡放和路子阳以外最狠的,虽然狠辣排第三,可她手法之下流,能排第一。 “哎哟喂谁掏我屁股?!” “夏娅你能不能搞点上台面……草,你再掐老子蛋试试!” 夏娅被一把抓住头发,她高但瘦,被拧着头往地上摁时,脖子上青筋暴起好几管,额头上冒出汗珠,她直接一口咬在男生大腿上,捏紧拳头猛锤人家肚子,“抓老娘头发,找死找死找死找死找死找死找死!” 对面人多,匡放这边虽说又不要命又不要脸,却还是逐渐开始落下风。 吴栋是个学霸,梦想是当一名为人民服务的科学家,他不好斗,但由于深蓝小队整天客观性的惹是生非,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他一身腱子肉也不是锻炼出来的,更不是做题得到的,而是被爸妈追着打,被老师追着打,被高一高二高三学长追着打,他常说,这样显得他很不学霸,很不为人民服务。 此刻的吴栋,气喘吁吁,眼镜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他抓住一个男生的领子把人丢了出去,后面一个人上来就给了他后背一脚,他踉跄着扑在地上,“无语无语,你们把我打死了,学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竞赛谁去啊?!” 路子阳打架的路数都是跟匡放学来的,但他面硬心软,下不了手,就学不到匡放的精髓。 匡放一巴掌扇在人的脸上,能给对方把脸上咀嚼肌都给抽散咯。 少年衬衫被后面的人拉住,他回身一脚把人家踹飞一两米,攥着拳头继续面无表情地锤手里的人,打沙包一样。 陈有德从混乱中爬出来,他抹了把脸上的灰,眼神盯上了远处蹲着的格子言。 这群狗崽子的中心是两个,匡放算一个,格子言也是一个,这都是附中众所周知的。 格子言是正儿八经的好学生,学神,老师家长手心里的天使宝贝,女生们眼中的完美男友人设。这才初三呢,就已经呈现了所到之处花见花开车爆胎的趋势,等真长大了还得了。 但格子言又不常跟匡放他们鬼混,多半是个软蛋。陈有德反正是这么推断的。 陈有德跌跌撞撞地拾起墙边的一根棍子,拨开面前挡路的人,直接朝格子言跑了过去。 打蛇打七寸,格子言就是深蓝小队的七寸。 夏娅最先注意到陈有德的动态,她眼睛瞪大,被人偷袭踹倒都没放在心上,她喊得撕心裂肺,像一头哞哞惨叫的牛,“日啊!谁去救我们公主啊!” 吴栋、赵想成、路子阳不约而同看向格子言所在的方向,三人一同从对手手里挣扎起来,匡放最先挣脱。 匡放神色光速冷下来,不再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低头抄起一块砖就追了上去。 陈有德一边奔跑一边发出邪恶又得意的笑声,他见格子言蹲着完全没动,以为对方一定是被自己吓傻了。 “要怪就怪你兄弟爱惹事,受死吧…啊……”扬起棍子准备给格子言一击重棍的陈有德,僵化在半空中。 他眼珠转了转,额角滴下汗珠,却连一动都不敢动,咽口水就更不敢了。 蹲着的格子言懒洋洋地托着腮,表情跟之前看戏时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唯一有变的是他手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伸缩刀。刀尖正好抵在陈有德的喉结前方。 “离我远点,我有洁癖。”他清清爽爽的,不染凡尘气,像是刚从某个花店或者书店里出现,可眸光却比刀锋还利。 第 2 章 匡放毫不犹豫,一板砖拍在陈有德的后脑勺上,板砖空心,被硬脑壳撞成两半。 匡放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垂视着格子言,气喘吁吁,“你来做什么?” 格子言把刀片缩了回去,不咸不淡的语气,“来看你打架。” “有什么好看的,”匡放踹了脚地上半死不活的陈有德,他直起身看着后面还在混战的人,懒洋洋地喊出一声“喂!” 那些人回过头来,看见自己老大已经趴了,纷纷停下动作。 匡放:“带着这死人,滚。” “……” 半个小时后,几人在学校小卖部外面的桌椅上挤坐着休息并复盘。 吴栋:“我的建议是咱们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以后最好跟那些人保持距离,比如陈有德,赵夯。” “狗屁啊,哪次不是他们找我们麻烦,我们!我们哎!深蓝科技家属院未来之星!我,未来的国际超模!” 夏娅双脚直接蹲上椅子,她穿一条超短裙,为了好看。短裙里又穿了条黑色热裤,为了便于行动。她是深蓝小队里最不在乎形象的一员。 她食指戳在吴栋脑门上,“你,未来的吴院士!” 又去戳赵想成,“世界级赛车手!” 戳不在场的路子阳所在的方向,“非遗传承人!” 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连平时从不屑于接这些屁话的格子言的表情都明显有些失控,格子言嘴角轻微地扯开。 这得从路子阳的爷爷说起,路子阳爷爷不住家属院。 路爷爷在乡下专门给死人唱哀歌,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路爷爷每次都唱得死者家属涕泪横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请他唱一回可不便宜,按小时计费。 路子阳爸妈却觉得这行丢面子,还不是很吉利,使得路子阳也这么觉得。夏娅偏偏爱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觉得这职业有什么丢人的,常拿非遗传承人笑话路子阳。 “行了,别说了。”格子言抬起头,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推到桌子中间。 几人顿时了然,立刻哄抢了纸巾擦着脸上手上的灰尘。 身后传来胶帘摆动的动静,匡放低着头从小卖部里出来,他手抬着帘子,路子阳抱着一堆冰棍儿冰水歪着身体挤出来。 “聊什么呢。”路子阳把冰棍冰水放到桌子上,问道。 夏娅摸了一支绿豆冰撕开,看向马路,“没聊什么啊。” “你丫肯定又在说我爷。”路子阳太清楚这些人的尿性,难以搞明白的也就匡放和格子言。 匡放不爱吃冰棍,他拎着瓶水,最后过来,没地方坐,绕着众人一圈,最后坐在格子言椅子的扶手上。 他手指搭在膝盖上,敲了几下,没说话,但匡放越安静就证明越有事儿。 众人知道,他要开始清账了。 匡放:“为什么丢下我跑了?” 夏娅举手澄清,“我们是去搬救兵。” 赵想成:“是啊,总不能我们都去送吧,放哥你讲点道理成不?” 匡放直接一瓶子水砸了过去,不重,赵想成特给面子,抱着水平捂着肚子喊:“放哥放哥,我肠子都被砸断了,放哥力大如牛!” 吴栋推推眼镜,“我们后面也回来了呀,还把公主都给你叫来了。” 不提这一茬匡放还没那么生气,一提,匡放就真冷下了脸。 匡放脸上当真没刚刚的散漫劲儿了,舔了下不知道被谁搞了条口子的嘴角,他抬手就把在看戏的格子言脖子圈住,拉到腰上摁着,“就他?你们把他叫来是当贡品还是送给敌方和亲?” 格子言捏了下匡放手腕,“放开。” 匡放手倒是松了,但没真放开格子言,而是换了个手法把格子言桎梏在臂弯里。 匡放从小就个高力气大,能在有上百个小孩的家属院里当孩子王,实力可见一斑。他慢慢长大,也没见因为发育就落后于谁,反而越抽越高越凌厉。 格子言不是家属院原住民,他爸许万林是深蓝科技花重金挖来的工程师。搬来时,家属院的孩子帮已初成规模——以匡放为塔顶,夏娅和赵想成为第二梯队,路子阳和吴栋第三梯队,其他则都是金字塔底层。就是扮演奥特曼打怪兽的时候,底层只能扮演被怪兽撞毁的大楼。 家属院小孩排外,许万林一开始挨家挨户拜访,怕自己孩子融入不进去。 结果是他白操心,因为格子言根本不屑于跟这群脏兮兮的小孩一起玩儿,其他人在玩弹珠玩跳绳在泥坑里爬时,他在家扛着小提琴拉小夜曲。 许万林来到深蓝科技参加的第一场年会,家属院小孩集体准备了一个小品节目,脸蛋个个涂得跟猴屁股似的。 格子言穿着定制的白色小西装,拎着小提琴上台,一曲《梁祝》直接拉成了家属院全体小孩的人生噩梦。 那阵子,家属院的家长们纷纷拖着自家小孩去学小提琴,坚持时间三天到两个月不等,最终全军覆没。 格子言的形象于是不止在家长眼里高大,在孩子帮眼里也变得高大了起来。 除了匡放。 匡放是个混账,他连自己亲爹都瞧不上。匡晟是深蓝科技的二把手,在公司说一不二,威严十足。在家却被匡放气得形象全无,家里整天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匡放没妈,他偷偷揣着两千八百六十五块的压岁钱去寻了小半个月,匡晟还以为他被人贩子拐跑了,报了警,把全副身家拿出去悬赏找人。混账匡放没找到亲妈,自己又回来了,得到了一顿狠揍。 他架子摆得高,对同样摆架子的格子言不是很瞧得上,而且格子言还毛病多,不乐意人碰他。 家属院有小孩在年会过后,想讨好他,给他嘴里塞了根辣条。格子言说了谢谢,捂着鼻子,头扭到一边,“哇”地一声吐了。许万林见状立马惊恐万分地抱着他往家属院诊所冲。 第二天,格子言过敏发了场高烧。 “……” 匡放就没见过这么金贵的人,以为自己是豌豆公主吗? 直到匡放后来得知格子言跟他一样,也没妈,不同的是,他的妈是跟着真爱跑了,格子言的妈是身体太差,病死了。 匡放产生了一种自己跟格子言同病相怜的心酸感受,格子言在他心目中瞬间就跟家属院其他同龄人产生了莫大的区别。因为其他人都有妈。 那是匡放第一次主动邀请同龄人加入自己的深蓝小队,入了队,就是他的人,他就罩着格子言了。 “多谢,但我不需要。”格子言只思考了两秒钟,断然拒绝。 匡放单方面冷了格子言一段时间,直到家属院那几个没皮没脸的对着格子言嘬嘬嘬,他觉得这些人是欺负没妈的小孩,上去就打。 之后格子言就跟匡放混在一块儿了,只是后来都没提加入深蓝小队的事情。 大人爱开玩笑,因为觉得对方是小孩,开起玩笑来更是不着天不着地。但格子言都能听得懂。 有混账匡放罩着,那些看似玩笑实则带有恶意的玩笑话少了许多,一方面是因为匡放从不在乎乱说话的人是不是自己的长辈,一方面是因为匡放他爸在深蓝科技职位太高。 不过后来的匡放时常后悔,有时候跟小队成员一起行动,都懒得通知也不会带上格子言。 原因只有一个:麻烦。 格子言金贵得很,吹风感冒,受热感冒,感冒会引起他的支气管炎,严重一些就并着哮喘一块发。他的胃很脆弱,凉的水不能喝,酸甜苦辣咸任意一个太重了不能吃,桌子上八个菜有七个菜他不吃,累会晕倒,闻见稍重汽油味和香水味会恶心头晕呕吐,紫外线过敏,棉絮过敏,柳絮过敏(以下省略数十种过敏源) 格子言的性格倒是不娇气,他身体金贵,那没办法。匡放都怕他跟自己出来一会儿,直接给挂了,所以一般都不带格子言。 格子言如果自己要出去,匡放也是但凡能陪着,都陪着。 夏娅他们几个都对此清楚得很,专门去找的格子言,格子言要是在场,匡放要么不打了,要么速战速决。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陈有德会专门去针对格子言,更没想到格子言直接用刀子对着人。 从小到大,除了匡放,他们几个打架哪敢动刀子。 放哥把公主带坏了。 赵想成笑嘻嘻的,“公主要是不来,放哥你估计得跟他们纠缠到天黑,他们二十多个人,我们又打不过。” 夏娅附和着不停点头,“况且,公主也很厉害的嘛。” 匡放冷嘲般地扯了下嘴角,手指用了力,“是厉害。” 意识到匡放是真的不高兴了,夏娅立刻认错,“以后不喊他了还不成吗?” 格子言被匡放掐疼了肩膀,蹙了下眉,淡声道:“先放手。” 见他确实不适,匡放松开他,从桌子上摸了瓶常温水拧开,塞到格子言手里,“下次不是我叫你,别来,麻烦。” 格子言抬眼看了会儿匡放的表情,“真生气了?” “没,不希望你死我手里。”匡放睫毛不算特别长,也不浓密,眼皮太薄,不乱咧咧时眼神就没有丝毫的遮掩和柔化处理,总是令人觉得脾气很差。不过也确实如此。 他坐得比格子言高,垂眼看人,好像下一秒就会一耳光扇格子言脸上似的。 大家还是更爱看匡放笑嘻嘻犯贱说混账话的样子,因为匡放一旦开始少言少语冷言冷语,大家就摸不透他想干什么,而且一般都不干人事儿。 他抬手的时候,对面的夏娅都想替格子言喊救命了。 怎么,现在连公主都要打了吗? 匡放只是摸了摸格子言脸上的红斑,很快又拿走了,“你过敏还没好?” “差不多,估计下周就好了。”格子言用手背擦了下匡放摸过的地方,他嫌匡放刚刚打架碰了那么多人,脏得很。 不知道是遗传了他爸还是他妈,他随便做一个表情都透露着股“尔等凡人统统退散”的冷淡又轻蔑的味儿。 匡放从小就烦他这样,现在也还是烦他。 这个动作一点不落地全进了匡放的眼,匡放不耐烦地“嘁”了声,直接把格子言手里那瓶水夺了回来。 他手伸到椅子外面,举着矿泉水哗啦啦往自己左手上倒。他把左手用水冲干净了。 剩下小半瓶水被他重重放回桌子上,那“砰”的一声,惊得赵想成差点又变成了捧哏。 格子言比其他几个聪明,看匡放就这架势就能猜出他准备做什么。格子言后仰想避开,上身全都靠在了路子阳肩臂。 匡放右手直接把格子言抓到手里,洗过的左手直接把格子言的整张脸都给摸了一遍,笑着威胁,“你再擦一个试试。” 第 3 章 格子言面无表情地用纸巾把被匡放摸得湿漉漉的脸给擦了一遍,两遍,三遍。 “嘶——”对面的赵想成和夏娅异口同声,表情扭曲。 他们之间,也就格子言敢这么下匡放的面子。 但匡放对格子言的忍耐度奇高,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因为匡放没妈,格子言也没妈。 格子言脾气极好,他不怎么生气的。只见他把擦过脸的纸巾慢条斯理叠起来,塞进匡放的裤兜里,“我下午还要练琴,你们自由活动,别来打扰我。” 夏娅比了个“k”的手势,“那我能去你家睡午觉吗?” 吴栋也举手,“我也想去。” 家属院是老房子,虽然户型绿化都还不错,但里头的家具家电都得住的人自己置办。 东城的夏天最是闷热无比,没有空调根本过不去,格子言身体不好,冷不行热不行,在搬过来之前,许万林就把地板撬了给装了地暖,又给安了中央空调。夏娅和吴栋家里没舍得装空调,家里只给他俩买了小电风扇,扇叶子转烂也不起半点作用。 格子言低头考虑了会儿,才点头,“但是别吵。”他不喜欢别人太吵。 见夏娅和吴栋都得到了允许,赵想成和路子阳也急急忙忙说要去,“省点电费嘛,求你了公主。” 赵想成趴在桌子上,想伸手去抓格子言的手,手臂伸出去一半,被匡放眼疾手快拍了一巴掌,“别碰,他过敏。” 赵想成哎哟一声,把两只手揣肚子下面藏着。 格子言刚搬来深蓝科技的家属院时才八岁,母亲在他八岁生日的前两个月撒手人寰,许万林带他离开伤心地,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东城。 不同于家乡的婉约,东城人更热情直接,好的直坏的也直。 家属院的小孩都很吵,也很脏,鼻涕流下来直接用手背横向往脸上一抹,一天下来半张脸都是结了壳的鼻涕。许万林拉着他要他跟他们一起玩,格子言真的是…… 他整日拉母亲送给他的琴,也知道有些大人说的那些话是在欺负他没妈,调侃许万林没老婆,他不在乎,更加没有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匡放却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冲上去替他出了头。 后来格子言才知道,匡放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他也是和他爸相依为命。就是也没妈的意思。 . 格子言家跟匡放家面对面挨着,两户就占掉了一整层,深蓝科技普通员工拿不到这么大的家属房资质,匡放他爹算个领导,格子言他爹又是重金聘请的工程师,待遇自然都不会差。 电梯里还是凉快的。 夏娅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公主,我能在你家洗个澡吗?” “可以,但是你得自带换洗衣物。” 夏娅像一阵风一样卷出电梯,“你们先上去,等会给我开门!” 格子言对夏娅比对其他人要好,可能是因为夏娅是个女孩子吧,反正其他几个是不好意思提出去格子言家洗澡的。 “我们去放哥家冲一下就行。”赵想成扒住匡放,“放哥,把你衣服借一件给我穿,我想穿你那件黑色耐克的。” 路子阳:“我随便,都行。” 吴栋:“我也是。” 匡放被气乐了,“做梦吧你们,穿老子衣服,你们也配?” 匡放跟个没素质的流氓一样,格子言看了匡放一眼,匡放也恰好朝他看过来,匡放挑了下眉,“看什么?你也想穿我衣服?” “……没有。”格子言从不给匡放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但可能是在格子言这里从未成功过,反而让匡放只对格子言锲而不舍。 格子言先进了门,他把空调打开,门只虚掩着。 手机上有许万林一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许万林:我刚刚看监控,你没在家吗?天这么热,不要到处乱跑,小心中暑。到家后跟我说一声。] [格子言:我回家了。] [许万林:我看见了。] “……” 尽管对许万林这种过度谨慎的心态有些微的不适,可格子言也理解他。 自己跟母亲一样。母亲也是自出生起就虚弱,生活上面要各种注意小心,大病没有,小病不断,最后不到三十岁就离开了人世。 格子言倒没许万林那么小心,人活几十年,开心快乐最重要。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夏娅抱着衣服,她蹑手蹑脚的,“你好,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格子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别装。” “嘿嘿。”夏娅熟门熟路摸去了浴室。 夏娅是在家属院出生的,据她自己所说,她的八字能给全家带来好运,但无奈她家里的人运气实在是太背,光凭她一己之力,无法改变。 她爸被大货车撞死了,她妈带着她再嫁,她不叫她继父爸爸或者老爹,她叫她继父:那个偷看我洗澡的老黄牙。她继父牙齿特黄。 “公主你沐浴露是哪个?换新的了我认不出来!”伴随着水声,夏娅在浴室里求救。 格子言:“绿色那瓶。” 想到等会赵想成他们要来,格子言重新去切了一盘水果,他有轻微的强迫症,水果切的大小要差不多,份量要差不多,颜色看起来要不冲突。 身后传来懒洋洋的脚步声,有人进厨房了。 格子言扫了身后一眼,匡放很自来熟地打开了他家的冰箱,从里面翻出一瓶冰可乐,他拉开拉环,背靠在厨房灶台上,身上有股清爽的薄荷沐浴露味道。 “陈有德在你这里吃了瘪,回头肯定要单独找你麻烦,你自己小心点吧。” 格子言手起刀落,语气冷静,“你惹来的人,让我小心点?” “那我也没料到公主你会动刀啊。”匡放把下巴往格子言肩膀上靠。他比格子言高一些,这是占了身体好的优势,他从小就能吃,一到青春期就更能吃,现在处于长个不长肉的阶段,初二到初三一年就往上拔了5cm。 刚放暑假的时候,几个人捏着一把卷尺把自己都量了一遍,不许穿鞋不许竖头发更不许偷偷踮脚。 公主量出来是176,匡放却已经180,是他们几个人里面最能长。当然,也是最能打的。 格子言肩膀撇了下,没能把人撇掉,只能说:“刀不是你给我防身的?不能用?” 匡放沉默了几秒钟,“……草。”他离开格子言的肩膀,直起腰。 从匡放的角度看过去,格子言白得有些病态,他并不算健康,三天五天一小病。即使从表面上不是很能看出来他容易生病,刚刚陈有德就有被他的气势给吓到。 格子言身形单薄,骨架也不大,他不止是身形薄,他的面皮也薄,于是显得眉眼骨型清晰,清冷但细看却温润的长相。他的眼睛和唇形太漂亮,不像许万林。匡放觉得格子言应该长得更像他妈。 匡放看着格子言脸颊侧边的那一片发着光的小绒毛出着神,手里被揣了一果盘,格子言洗了刀,擦着手下指令,“端出去。” “……你能别这么颐指气使吗?”匡放从盘子里拎一块草莓丢进嘴里,“换成别人,我……” “你怎么?”格子言打断匡放。 匡放是真拿格子言没办法,但总不能一直憋屈吧,匡放用力掐住格子言的一边脸往外扯。 “匡放!”格子言口齿不清地低斥。 “这么凶,叫狗呢?重新叫,叫放哥。”匡放索性把果盘放到一边,把格子言的另一边脸也抓着了。 格子言跟夏娅他们不一样,夏娅他们是心服口服地把匡放当老大,别说叫一声放哥,就是把放哥手抄一千遍,他们也没意见。 但格子言不是,他跟匡放第一眼对上就知道,合不来。 现在能在一个屋檐下和平相处已经难得,再要求更多就不可能了。 赵想成和吴栋还有路子阳三人哼着歌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匡放将格子言反身按在冰箱上这一幕,格子言眼镜歪了,脸是红的。 怎么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放哥越来越不当人了,连公主也揍,公主挨得了他一拳头吗? “别打架啊!” “别把果盘碰翻了真的是。” “放哥放肆!” “滚。“匡放冷冷地扫了眼三人,三人立马窜出厨房,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快叫。”匡放单手握住格子言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去扶正了格子言的眼镜。在望见格子言抿得越发紧的唇时,他略一走神,格子言性格冷,嘴巴应该是热的吧? 他一走神,就给了格子言挣脱的机会,格子言一脚踩在匡放的脚背上,手肘毫不留情给了匡放的腹部重重一击。 格子言不喜欢跟人产生太亲密的身体接触,他当着匡放的面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蹙蹙眉,“臭死了。” 他把嫌弃写在脸上,匡放去抓他没抓住,气恼地跟在后面。 夏娅冲完凉,格子言又进去。看见外面坐得笔直的三人和捂着肚子的匡放,“你们这是……” “放哥没打过公主。”赵想成脸上憋着笑。 吴栋膝盖上放着格子言的资料书,他摸着下巴,“放哥应该是让着公主吧。” “废话。”路子阳翻了个白眼。 匡放却已经在旁边一张沙发上直接躺下,“睡个午觉,别太吵,不然我弄死你们。” 格子言洗漱完出来,客厅里的几个人都睡倒了。 他将窗帘都拉上,调高空调温度,回了自己房间。 . 匡放是在一阵琴音里醒来的,格子言经常拉琴,也很好辨认——家属院里拉得最好的。只是匡放不爱听,匡放只听周杰伦。 他坐起来,垂着眼,面色平静厌倦极了似的。 他有非常严重的起床气,连他爸都很自觉地不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扰他,上学迟到也是家常便饭。 呆坐了很久,匡放眼珠才慢慢转了一圈,扫了眼隔壁沙发睡得四仰八叉的几个人,目光穿进格子言虚掩的房间门。 果不其然,格子言又在拉琴——估计是嫌累,他坐着拉的,面对窗户,背对客厅,按着琴弦的手指修长,用力时手背上的青筋会拉紧绷直。格子言微侧着脸,露出一截俏丽又冷淡的眼尾,发梢柔软地贴合在雪白的颈面。 匡放定定瞧了会儿,从沙发上一跃下了地。 格子言只睡半个小时的午觉,醒了后开始练琴,他每天雷打不动要练两个小时的琴。 琴谱都是格星星当年留下来的,琴也是,谱夹也留了好一些。小提琴学得很辛苦,刚学的时候,指尖破了皮,后来就生成茧,现在茧已经软了,他按弦的时候也没再觉得痛不欲生。 窗外落日已近,格子言最后拉了一遍德彪西的《母亲教我的歌》作为结束,琴音消失后许久,他才把琴和弓放下来,他低头松了弓毛,准备把琴擦一遍后放进盒子里。 地板上有一道不属于格子言的影子,拉长到格子言脚下。 格子言回头。 匡放见自己被发现了,他打了个哈欠,“拉得挺好的。” 这都是家属院公认的了,格子言也清楚自己的水平,不用匡放说。 “你听得懂?” “……”匡放靠在门框上,指了指客厅,“听不懂,但听过那几头猪锯木头。” 安静了会儿,匡放揉了揉头发,“我先回去了,等会你记得让他们几个也赶紧滚。” “好。”格子言将琴放好。 他还是把匡放送到了门口,匡放拉开门,往外掏钥匙,笑嘻嘻的,“还没老子一泡尿尿得远,送什么送,公主客气……” “砰!” 不等匡放话说完,他身后的门毫不留情地被关上。 第 4 章 许万林下班回来,父子俩一脉相承的寡言,对邻里热情的打招呼也只是微笑点头回应。 路过一扇门,那扇门忽然打开,吴栋他妈刘亚然气得咬牙,“他奶奶的,几个小子下午又跑出去打架了,还把你家小言也给带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个个都鼻青脸肿的。” 许万林把电脑往上提了提,镜片后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小言挨打了?” “他好像没有。”刘亚然估计在做饭,还穿着围裙,她看了看屋里,小声说,“咱最好让咱们家儿子别跟那几个鬼混了,那几个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 “特别是匡放那个天杀的,带头,最坏。” 许万林想了想,说好的。 许万林到家时,格子言在练字,他把鞋换了,电脑放下,“他们走了?”客厅有监控,他当然知道儿子的那些朋友来过家里,还睡到天快黑才走。 格子言也没想瞒着他爸,他在书桌后面“嗯”了一声,“菜我已经切好了,你可以做饭了,我饿了。” “……”许万林始终找不到跟格子言相处的方式,“我马上去。” 吴栋他妈刘亚然最不喜欢匡放,如果家属院是个娱乐圈,那么刘亚然就是匡放的黑粉头子。她家吴栋是家属院除格子言以外成绩最好的娃,要不是因为格子言也在那什么狗屎小队里,刘亚然会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让吴栋跟着匡放玩儿。 许万林打开油烟机,他想,匡放实际上不算坏,平时对他儿子也多有照顾,格子言有多麻烦,不知情的人是一点都不了解。 他热好了油,低头看着全部都切得大小一样的土豆、白菜、番茄……不像是要做饭,像是要上试验台。 吃饭的时候,许万林犹豫再三,才开口问:“你今天跟匡放一起出去了?你们又打架了?” 为什么说“又”呢?实在是因为这群小子太爱惹是生非,不止匡放,他们学校里那些学生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东城发展起来的时日不长,几大慢慢在国内企业里崭露头角的公司伫立着,居民素质水平没能跟上经济发展的水平,不止深蓝科技家属院,其他几家企业的家属院小孩也都差不多,都半斤八两,所以凑在一所学校里,那简直就是油桶见了火。 而像许万林这种重金从外地聘来的,多半拖家带口,他们通常与东城格格不入:讲文明,有素质…还会拉小提琴。 格子言把土豆用筷子慢慢戳碎,淋上番茄汤,“我没参与。”算没参与吧。 他没说自己拿刀指着人,许万林会被吓死。 那就是一起去了。 许万林说:“匡放本性不坏,你跟他一起玩,爸爸没意见,但是不能打架,谁知道那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细菌啊病毒啊……” 男人夸大的猜忌在格子言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噤了声,“太夸张了。” “马上升高中了,我是不希望你荒废学业。” 这个理由太勉强。格子言从小自觉,许万林也从未在他的学业上面操过心,格子言小时候身体不好脾气大,动不动就不去学校,许万林向班主任撒谎也是家常便饭,他要是会操这份心,就不会帮着格子言逃学了。 他就是怕格子言死了。像格星星那样。 “上学要不要买几套新衣服?”许万林又问。 “学校有校服。” 许万林想多跟格子言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起跟格星星初识的时候,格星星也是一言不发,一口接一口的喝咖啡,在他准备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格星星突然说:“我不喜欢你的发型。” 母子俩真是一模一样。许万林偷偷笑起来,他知道只要儿子活着,那妻子其实也活着。 . 初三暑假胡乱混了过去,高一开学当天,格子言穿上前几天报道领的校服,有一点大了,但长度刚刚好。 他把保温杯和太阳伞装进书包,拿着钥匙打开门。 对面的门也同时打开,匡放嘴里叼了只包子,狗一样。看见格子言,匡放目光上下把格子言扫了一遍,“哟,新学期新气象啊。” 跟格子言身上崭新的蓝白校服不一样,匡放就穿了条校服裤子,还短了一截,学校发的蓝白短袖他没穿,他穿着自己的常服——那件赵想成很想穿的耐克短袖。 格子言一般不搭理匡放,但匡放一般都能自己接下去。 “你爸又升职了,真了不起啊。” “这回真跟陈有德一个学校了,你说,我混个老大当当,把你……你们罩着怎么样?”匡放比格子言高了半个头,走路时,他肩膀时不时会碰到格子言的。 格子言没接他的话,他又摇了摇头,“不行,高三还有个赵夯,他可是个敢玩命的家伙,人家可不敢。” 匡放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往上飘,格子言瞥了他一眼,没在他脸上看见半点“不敢”的意思。 电梯开门之前,匡放把包子吃完了,“给我点纸。”他伸手找格子言要。 以前的匡放没这素质,那时候还没上初中,也没人教匡放电梯里不要吃东西,他端着碗泡面在电梯里吸溜,格子言的脸都白了,出了电梯扶着墙吐得趴倒在地,那之后匡放就不在电梯里吃东西了。 不止不吃,匡放还在电梯里贴通告,第一次贴的是:请大家不要在电梯里吃有味道的食物,也请不要抽烟,谢谢。 但谁讲究这些。 第二次再张贴,匡放就换成了:操你妈的,老子说了不要在电梯里吃东西,再吃一次试试看! 这下,谁都知道这电梯归九楼匡放那完蛋玩意儿管了,也都自觉了。 格子言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只是性子冷淡了点儿,但谁对他好,他自己心里有数。 匡放只是太吵,有时候也挺没素质,他也不太讲究尊老爱幼礼让女生那一套,跟夏娅都打过架,家属院嘴巴恶毒的甚至说匡放以后不吃牢饭都是老天开恩。 但格子言觉得匡放挺好的,没那些人说得那么坏。 出了电梯,匡放把擦过手的卫生纸揉成团,抬手掷进垃圾桶。 “这破衣服你穿不好看。”走了段路,匡放动手扯了扯格子言的衣领,说道。 格子言拍开他,“别动手动脚。” 匡放也不是真没脾气,他嘿了声,正要教训格子言,旁边传来吴栋的声音,吴栋身后还跟着他妈,他妈看见吴栋追赶的人是匡放,脸都绿了。 “放哥!”吴栋把眼镜戴上,看清两人后,说道,“放哥你咋不穿校服?公主真帅。” 格子言基本上是穿什么都好看的,不需要特别挑选款式颜色,穿什么都有他自成一派的高贵不可冒犯的气质。 “这不是穿了裤子?”匡放说道。 “没穿衣服啊,今天开学典礼呢,放哥你当心被拎出来当典型。”吴栋有着身为一个好学生的担忧。 匡放:“太丑了,不想穿。” 快出小区了,格子言看见夏娅他继父拎着早餐从外面进来,客观来讲,夏娅继父并不丑,但他的干的事儿让他看起来格外丑陋,格子言打从心底里反感这个人,也不会打招呼。 “刘叔,早啊。”吴栋倒是打招呼了。 刘继雄嘿嘿一笑,“早早早。”他一口黄牙露出来,匡放直接揽着格子言的肩膀往边上走。 吴栋却没走,他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走到刘继雄旁边,直接捏了把刘继雄的屁股,“叔的屁股真翘。” ? 刘继雄的笑容僵在脸上,那口牙简直都要为此震惊掉了,可屁股被抓过后的触感骗不了人,他暴怒起来,脸上的憨厚不再,“狗日的小兔崽子,看我不剁了你的手,连长辈你都拿来涮!” 格子言还没反应过来,他觉得这不太像吴栋会做出来的事情,可一想到吴栋可能是在给夏娅出气,那又能说得通了。 “傻了?跑啊!”匡放从揽着格子言的肩膀改为拽格子言的手腕,拉着人就跑。 几个人都是长手长脚,又常年进行他逃他们追类似训练,刘继雄这样上了年纪又缺乏锻炼的中年人压根别想追上,跑了没几步,他就喘着大气停下了,站在原地破口大骂。 转个弯再走个几百米就是学校后门,格子言甩开匡放的手停下,匡放靠在墙上,跟吴栋对视一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下次再干这种事儿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匡放拎着裤腿蹲下来,仰头看着格子言,“还好吧你?” 格子言喘得不厉害,只是心跳很快,他摇摇头,“还好。” 他过敏已经完全好了,脸色恢复成跟健康状态时一样,猛然一剧烈运动,脸下浮上一层粉,皮肤质感只看着都让人能想象到桃花花瓣,光滑细腻。 匡放就这么定定地瞧了格子言一会儿,移开目光。 吴栋在一旁擦着眼镜。 刘亚然总觉得吴栋是被匡放带坏了,但能跟匡放玩到一起,吴栋本身就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家伙。 前两年,夏娅开始发育长身体了,她长得挺漂亮的,只是性子野,光看外表,不仅吸引了一些男生的注意,也吸引了她继父的注意。 刘继雄以为小女孩嘛,看了就看了,她能怎么着?结果没想到夏娅裹着根浴巾就冲出来啪啪甩了他两巴掌,一把菜刀追着他跑了二里地,第二天刘继雄还被上司敲打了。 之后刘继雄就经历了噩梦般的一个月,有人给他的包里塞纸条,上面写着:宝贝你好香。 给刘继雄恶心害怕得半年没睡好觉。 这主意就是吴栋出的。 这种话要是放在异性之间说,那就是撩人,要是放同性之间说,那就是恶心人。 说的人觉得恶心,被说的人更恶心。 匡放眯眼想了想,脑子里是刚刚格子言站在淡金色的晨曦下浅笑的模样,他莫名觉得,这话要是自己对格子言说,他好像没觉得很恶心。 第 5 章 “放哥,走了,”吴栋拍了下匡放的肩膀,“我都听见老李在话筒里咯痰了。” 匡放不耐烦地“啧”了吴栋一声,嫌他恶心。 东大附中分前后门,学生走哪个门方便就走哪个门。格子言他们上学一般都直接从后门进,后门方便,走前门还得绕上一大圈。 老李上半年新搞了个打卡机,也不安排人每天在校门口抓迟到的学生了,学生只需要在七点半之前打卡成功,就不算迟到,七点半之后打卡的统统去扫操场扫跑道。 格子言看着镜头,屏幕上跳出他的个人信息,之前是初三,现在是高一。显示打卡成功后,他走到一边。 吴栋觉得格子言就很有学霸气质,他木着脸怼近了镜头,屏幕上跳出一张脸部畸形的照片,但打卡成功。 “我去。”吴栋重新戴上眼镜,“这机子把我拍好丑。” 匡放推了他一把,“看我的。” 打卡机的位置为了照顾全年级身高的学生,没有固定得特别高,男生膝盖微屈,双手朝内,头一歪,比了两个剪刀手。 “……”格子言转身就走,“我等会要上台发言,我先进去了。” “他发什么言?”匡放看着格子言的背影,走得也真干脆。 吴栋:“新生代表啊,年级第一啊,校长和老李钦点的啊,放哥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匡放:“我只会念检讨,勉强也算钦点。” 格子言先进学校,迎面就撞上了老李,老李调好了话筒正好从操场那边过来,一看见格子言,瘦削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堪称少年般明媚的笑容。 “吃过早饭没有?”老李关心道,语气温柔得能挤出一桶水来,看得周围路过的学生起鸡皮疙瘩。 老李梳着大背头,身板笔直,很精神一老师。 但格子言脑海中不自觉响起刚刚吴栋在路口说的那句“我听见老李在话筒里咯痰”,他眉头很微末地蹙一下,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半步,压下胃底往上翻涌食物的冲动,“吃过了。” 老李放心地继续笑。 接着在看见没穿校服的匡放的时候,笑容顿时消失,他的嗓子从温柔如水变为狰狞可怖,“匡放!你为什么不穿校服!” “昨晚临时洗了,还没干。”匡放找了个理由搪塞。 老李抬手就要去拧匡放的耳朵,被匡放躲开了,他恨恨道:“今天开学典礼,学校要摄影的!你一个人扎里面像什么样子?!” 书包从匡放肩上滑下来,他顺势拎在手里,“那我站边上去。” “你……” 吴栋则在旁低声道:“老李其实是想说你长得丑站一边去也不打紧,但你长这么帅,不入镜是学校的损失。” 老李一脚踹在吴栋的腿弯子。 不重,但吴栋哎哟哎哟直叫唤,叫最后一声时眼神挂在格子言的脖子上,“公主,你脖子怎么回事儿?” 匡放和老李一起朝格子言的脖子看过去。 吴栋没说话之前,格子言还没什么感觉,他一说,格子言就感觉到痒了,他挠了一下,被匡放把手腕拽下来,匡放没凑近也看清了格子言脖子侧边像是从肩膀处攀上来的细密红斑,他松开格子言的手腕,正色道:“又过敏了。” 老李快要呼吸困难,“快,快,快,送医务室。” 格子言不像老李那么大惊小怪,他摸了摸脖子,那片红斑估计还没凸起来,他摸起来跟其他部位的触感差不多,他安抚老李,“应该是校服的问题,我回家后换下来就好。” 老李眉头紧皱着,他觉得这个提议不太行,那总不能一直把穿了会过敏的衣服给穿着,可开学典礼,总不能耽误了。 “穿我的不就行了。”匡放看见格子言又过敏就莫名烦躁得不行,“我跟他换了穿。” 老李一想,这也成。 幸好匡放这小子没穿校服,那要是穿了校服,格子言岂不就没衣服穿了。 . 被拖到洗手间里,匡放拽着衣摆把上衣从头顶掀了下来,衣服套在手臂上没彻底脱下来,他看了眼站着一动不动的格子言,“你什么表情?” 格子言的语气虽然听不出嫌弃,但也没多亲切,“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我是别人?”匡放乐了,他嘴角像是笑着扯了一下,脸上的皮肉却绷得紧,一脸的冷意,像是预备生气的模样。 “你换不换?”这时,匡放的声音已经变了。他不往上扬,往下沉,听着就格外凶。 那片红斑已经从格子言的脖子爬上了下颌,估计过不了一会儿,又会占领半张脸。 这会儿,格子言感觉那一块的温度在慢慢上升,痒意也跟着出现了。 但格子言不喜欢被威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地转身准备开门出去。 “砰!” 拉开一条门缝的门板被身后的匡放用力给按了回去。 人类也是动物,动物在面对体型比自己强壮的同类的突然逼近时,紧张和戒备不受控制地油然生出。 格子言脸上难得出现恼意,只是也就很短暂的初始,他就听见身后的匡放放软了语气,“换吧,求你了公主。” 格子言吃软不吃硬,本来也就不是真梗着不肯换,只是觉得被匡放威胁了,不舒服。 “衣服给我。”格子言转了身。 匡放没想到格子言转得这么利落,两人的鼻尖差点撞上,“靠。”匡放后撤两步,拉开距离,把衣服丢给了格子言。 格子言就打算学匡放直接在外面就把衣服脱了,不过他衣摆还没掀起来,就被匡放握着手臂,推进了隔间里。 隔间里静默了会儿,然后响起布料摩擦过来又摩擦过去的窸窣声。 匡放靠在门上,他不做吊儿郎当的表情时,眉眼锋利毕现。他双眸紧盯着格子言进去的那扇隔间门,但眼底收映的不是浅灰色的门面,而是格子言刚刚冷淡又含着一丝恼意的脸。 草,格子言睫毛好长,以前好像没那么长,暑假长长的? 格子言穿上匡放的衣服,出去之前,他拎着衣领闻了一下,是消毒水和薄荷的味道。 他倒不是怕匡放,是应付匡放太麻烦,不应付会更麻烦。 拉开门出去,格子言把自己校服甩给匡放,“你应该穿不了。” “有总比没有好。”匡放把衣服抖了下,他没格子言那一身的毛病,直接往头上套,一边套一边就转了身去拉门,衣摆拉下来,他正好走出去,一点时间都没浪费。 衣服有点短了,也有点窄了。 但匡放穿着不丑。 格子言穿他的衣服倒是大了,他的肩膀没匡放宽阔,也没什么肌肉量,单薄的少年身体。 走在走廊里,匡放瞧了格子言一眼又一眼,格子言摸了下脖子,“看什么?” 匡放意味深长,“之前老赵想穿的就是这件。” “你没给他穿?”赵想成穿过的话,格子言就不想穿了。赵想成小时候把屎拉裤子了,格子言永远都忘记不了那个场景。 “他看上了别的,没穿这件,”匡放语气一顿,他眉尾忽而一挑,“怎么,他穿了你还不穿?只穿我穿过的?” “……” 匡放不是聪明,他是太聪明。他知道格子言的雷区,所以只在雷区边缘蹦跶,会让格子言面色无法维持平静,但又不会真的惹恼格子言。就像刚刚,他明明是真的在强迫格子言把衣服换了,但格子言脸色一变,他立马就改变了策略。 所以,匡放看起来完全不务正业的同时,成绩还能在成绩中游徘徊。也是匡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 见格子言不做声,匡放扬手把人肩膀揽住,“我就知道你觉得咱俩关系最好。”他把格子言拉近了,正好可以借机瞧清格子言的睫毛。 真是很长,没看错。不算顶顶卷翘,但是又密又长。 “不过,你也别搞得太明显,兄弟之间最忌讳一碗水不端平,吃醋。”匡放教训着格子言,“明白不明白?” 格子言抬手就抓住了匡放的头发,匡放发茬太短,刺挠手。 老李三步并作一步跑上楼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目眦欲裂,“匡放,你又在欺负同学!” 匡放立刻松了格子言,把双手举起来。 格子言扯了扯衣服,丢下匡放朝操场走去。 老李转身跟上,同他叮嘱着注意事项。 . 各班班长清点着人数,班主任已经在班级周围抱着手臂各就各位,一个暑假没见,自然多有寒暄,学生队伍里叽叽喳喳个不停,老师之间时不时也会聊上几句。 高一到高三的队伍从左至右排列,匡放和格子言还有路子阳是一个班,路子阳比匡放矮不了多大点儿,两人并排站在班级的最后面。 班主任幸运目光灼灼地站在他俩后面,过了半天,她开口问:“匡放,你这衣服哪儿偷来的?怎么小了?你是不是没带校服,从其他同学那里抢的?” “您扯呢,我跟格子言换的。”匡放略侧了个头回答。 幸运看了眼主席台前面的格子言,格子言穿的是件黑色短袖,她冷笑一声,“你没穿校服?” “您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匡放的速问速答玩得很溜。 幸运从后面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隔壁有人叫,她暂时没跟匡放计较。 路子阳在她走后盯着匡放身上那件校服看了好一会儿,他语气变得挺不敢相信,“公主能把衣服给我们穿?” 见匡放目视前方,目光冷冷淡淡,路子阳心抖了下,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不可能但发生在匡放身上就很有可能的猜测,“放哥,别不是你把公主衣服扒了,硬抢来穿的吧?” “屁,”匡放上下唇懒洋洋碰出一个脏字,他脸没转向路子阳,脑袋微偏,余光扫落在路子阳脸上,“路路,我说明一下,是公主把衣服给我穿,不是给我们穿,懂?” 第 6 章 格子言手里拿着发言词,他速记能力挺厉害的,短短十来分钟也够用了。 幸运从跑道那边绕过来,她脸上写着担忧,“李主任跟我说你穿校服过敏了,我来看看,怎么回事啊这?” “应该是材质问题。”格子言道。 幸运偏着头仔细看了格子言的脖子,白的红的混在一块儿看着触目惊心。她对格子言熟悉得很,初中部主任把人交到高中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给每个老师脑门上贴一张便条,让他们把格子言照顾好,给完完整整健健康康送出学校,送进大学——这必定是一个光耀东大附中的好苗子。 她看起来一万个心惊胆战,“等发言完,去医务室看看。” “您别担心,我经常过敏,只要不严重,说不定下午就消了。”格子言一开口,就是东城大部分人没有的和煦平静,不疾不徐,语气任谁听了都心里舒服。 但他的距离感太重,幸运始终觉得眼前的少年跟其他的学生不一样,他心防紧锁着,谁都不让靠近。 “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说啊,发言不做也没什么的。”幸运叮嘱格子言,“别强撑。” 格子言点了下头,目送幸运穿进学生群里。 目光回撤时,猝不及防撞上陈有德那几个。 这样的场合,哪怕是陈有德他们,也都乖乖穿上了校服,但几个人扎着堆抱着团,看着就跟周围学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 他们看见格子言比格子言看见他们要早多了,偷看被发现了他们直接敞开了看。 对于这个前段时间居然拿刀指着自己的小兔崽子,陈有德阴着脸,挤不出一点好脸色来。 格子言平静地收回视线。 在到他上台发言的时候,格子言从裤兜里取出眼镜,抖开眼镜腿,架到鼻梁上。 “放哥你有没有觉得,公主站那儿发个言都跟拉小提琴一样?”路子阳偷偷跟匡放讲悄悄话。 “没觉得,”匡放半耷拉着眼皮,批评路子阳,“你滤镜太重了。” 路子阳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吧。” 格子言戴上眼镜后能看清台下所有人,他面色如常,宠辱不惊。 他手里两页的发言词看起来似乎不少,要是拿着它的人是说一句话清一道嗓子的上了年纪的主任们,那听起来肯定是如老太太的裹脚布般又臭又长。 可换个发言的主角又是另一番评价。站在主席台上的少年连校服都没穿,这种级别的待遇完全可以表明他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了。他长相显而易见地不属于东城,皮肤细腻且白,鼻梁窄挺,唇瓣的厚度恰到好处,不自觉上扬,骄矜的眉眼处在上方,更加的居高临下。东城原住民的长相要粗犷豪放一些,精致的少数,像格子言这么精致的,没有。 况且他普通话也标准得不像话,咬字清楚,语调平稳,不骄不躁。 幸运在下面对格子言感到满意极了,难怪前两个月分班名册下来时,其他班的班主任用那么嫉妒的眼神望着她。 . 格子言发完言,直接就在前边站下了。 换个人在上面讲话,匡放不感兴趣地低下头,让路子阳给自己挡着,他把耳机掏出来戴上。 匡放跟路子阳两人把耳机分着戴,匡放在音乐软件上翻歌单,隔壁那个班的后面几个男生也小差讲起小话来。 “刚刚发言那人,谁?” “格子言啊,咱们附中招牌,从上咱们附中开始,月月年级第一,年年年级第一!” 听的那人“切”了句,“书呆子。” “别,你要说别的学霸书呆子就算了,这位可不是,书法乐器国画可是都拿得出手的,国画你知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而且,他还不天天在学校,我初二的时候听人说,除了法定的节假日,他个人每学期还有一个月左右的病假。不过,他也可以不使用。” 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惯格子言那副什么也瞧不进眼里的模样,他就算什么也不做,站那儿,也是伤了个别人的自尊心。 “最他妈烦这种人,仗着学习好,老师各种偏心,别人就不是人?” “以后谁混得好还说不定呢。” “回头别在洗脚城里见着他给人洗脚。” “给他5块钱小费,嘎嘎嘎。” “聊什么呢?”匡放把脑袋送过去听。 认识格子言的那个男生一开始没看见匡放,这会儿看见了对方,立马跟这群讲小话的拉开了距离——凡是从附中的初中部升上高中部的,一半一半的人都知道格子言是匡放在罩,不然体弱还有钱的格子言,早就成了东城混混嘴里的肥羊,被偷的抢的毛也不剩。 这几人不是从附中初中部上来的,所以不了解附中生态也情有可原,随便拿人开涮,被上上课也有理可依。 那几人看向匡放。 “你谁啊?你他妈管我们聊什么?”其中一人出言不逊。 匡放摘下耳机,和手机一块放到了路子阳手里,路子阳说了句,“放哥,开学第一天你就……不太好吧。” 匡放根本不带搭理路子阳,他伸手就把隔壁班那人衣领抓住,拖死狗一样拖到跟前,“你刚刚说看见格子言洗什么?” 那人脸都涨红了,挣扎着,“管你什么事?” 匡放扯了下唇角,他平时总是笑嘻嘻的,一般也不跟人来气,但一旦冷下脸,眼底就凶光毕露。 “他不会给你洗脚,但我可以给你洗洗你这张嘴。”匡放说完,拽着那人的衣领往下摁,一膝盖顶在对方的腹部,男生弓着腰干呕几声,“操…□□…呕——” “放哥放哥,幸丫头来了幸丫头来了。”路子阳从后头拖着匡放。 匡放手里松了劲,那人一下就趴在了地上。 幸运来的时候,看了眼隔壁班,又看了眼匡放,“你们在干什么?” 路子阳跟着幸运往隔壁班看,一脸担忧,“不知道,可能是太热了,有人中暑了吧。” “这才几点就中暑?”幸运让隔壁班后排几人把那趴在地上的男同学给扶了起来,“你们先把人送医务室,我去……” “没…没事,老师我没事。”对方并不想闹大,他挑事在先,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恨恨地看着匡放,“我就是没吃早饭,头有点晕。” 格子言听见后排的骚动,朝后看了两眼,意外撞上匡放的目光,匡放挑了挑眉,格子言不为所动地转回头。 . 夏娅跟赵想成在快放学的时候,出现在了校门口,格子言那会儿正在门口的奶茶店买奶茶。 “无糖,去冰,两份茶底。”格子言把单子递还给店员,一转身,看见鬼鬼祟祟的两人。 “啊!公主!”夏娅压着声音,挪到他面前,“你怎么一个人?” 格子言说:“匡放和路子阳在打篮球,你们才来?” 夏娅点了杯柠檬水,在高脚凳上坐下,“昨晚跟我妈打了一架,她骂我勾引老黄,我给了她一耳光,她又哭,哭得烦人。”夏娅小时候没这么横,很阳光开朗的小姑娘,父母离婚继父来到了她家,她沉默寡言了大半年,格子言那时候还以为夏娅会抑郁,结果夏娅性格大变样,从家庭最底层一跃称王。 赵想成则在一旁说:“我就是睡过头了,没夏姐惨。” 赵想成算是他们几个里面家庭最幸福美满的了,夏娅是垫底的,格子言与匡放是单亲,吴栋他妈的控制欲强到吓人,而路子阳有个弟弟,又有个姐姐,路子阳身为老二,并不是很受喜欢。 夏娅拿到了柠檬水,她喝了几大口,盯着格子言看了半天,才确定,“公主,你这衣服是放哥的吧?” 匡放的衣服? 赵想成立刻目光如炬地看着格子言的胸前,耐克的符号烧红了赵想成的眼睛。 “放哥也太偏心了吧!我那天要穿,他死活不给,让我穿别的。”赵想成伸手摸了摸格子言的衣摆,“我这一生,终究是错付了。” 不是自己的衣裳,格子言任赵想成摸,但他也不希望赵想成想多,“我穿校服过敏,才跟匡放换了穿,你别想得太复杂。” “又过敏了啊。”夏娅歪着头去看格子言的脸,“感觉没上次严重。” 格子言点了下头,“放学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来跟班主任打个招呼。”夏娅一口把柠檬水喝光,拍了下赵想成的肩膀,“我们进去一趟,公主你先回去吧,热死了草。” 格子言看着他俩进去。 “同学,你的奶茶也好了。”身后店员出声道。 “谢谢。”格子言转身见店员要给自己插吸管,他忙道,“我自己来就行,谢谢。” 格子言甚至不会让自己的手指碰到吸管,他撕开半截包装,将吸管插了进去,直接揭掉上面半截包装纸。 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匡放:送两杯奶茶进来。] [匡放: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格子言点开红包,50块钱。 少年转身面对着店员,“两杯柠檬水,大杯中杯?中杯。” 店员微笑着,“六块钱。” 第 7 章 格子言拎着两杯柠檬水走到球场边上时,里面飞出一只篮球,径直落在他的脚边。 “同学!帮忙捡一下!”不远处球场里叉腰站着几个男生。 格子言本想用脚踢回去,但看着眼前的铁网,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把球踢过铁网,可直接用手去捡……不行。 “你们自己捡啊,我朋友有洁癖。”路子阳在另一半儿球场。 格子言直接绕开那只篮球。 “卧槽!”里头几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宝贝篮球像一堆牛粪一样被人避之不及。 格子言把手里的柠檬水递给路子阳,这下轮到路子阳一脸的一言难尽,“放哥就让你买这个?” “行吧,“路子阳都没洗手,就打算撕了吸管直接戳进杯子里,格子言直接伸手给他挡了,替他插了吸管,路子阳乐呵着笑了两声,“公主您至于吗?” 格子言扫了眼路子阳全是泥尘的手,语气平淡地反问,“你觉得呢?” 格子言有时候有点不讲道理,让旁的人见了可能还会锐评一句:真他妈难伺候,真他妈自私,跟他玩儿简直是活受罪。 但跟他玩儿的一伙人从不这么觉得,一开始也是有点儿,熟悉之后,就很难再去因为他的一些小毛病而膈应。 比如:公主是他们几个里面零花钱最多而且最不爱乱花钱的,会加上后面这一条是因为匡放零花钱也不少,但匡放爱乱花钱,且隔三差五会被他老子停一两周。公主算得上接济过他们每个人。 再比如:公主总是很冷静,使他们避免了多数可以不参与的群架。要是只跟着匡放,家属院说不定都已经被他们几个点了,匡放有些时候完全就是疯狗一条。 再再比如:有公主在的活动,他们父母全都会和颜悦色的欣然同意,还会给零花钱。 匡放从水龙头的方向洗了把脸又洗了手才过来,格子言那件校服还穿在他身上,被水打湿了大半,胸前布料往里贴着,勾勒隐约的肌肉轮廓。 “我让你买柠檬水了?”匡放低头直接喝掉了半杯,“说吧,路费挣了多少?” “44。”格子言说道,“换个人,四百四我也不会送。” 匡放一怔,吊着嗓子“哟”了声,“那我还该谢谢你了?” 格子言当了真,居高临下地施舍,“你可以谢。” 匡放听了后没什么反应,剩下半杯柠檬水肉眼看着往下减少,喝完了,匡放把空杯子往路子阳怀里一揣,神色不虞地朝格子言伸手。 格子言早有预料般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匡放常年打架逃跑逃跑打架,速度明显比他要快——匡放一把就把格子言揽在了臂弯里,他压着声音胁迫格子言,“你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试试。” 格子言背朝着匡放被桎梏着,他身体温度一直偏低,匡放刚运动完,火炉一样压下来,肌肉绷紧后的触感一丝不落地被感受到。 比起冷,格子言更怕热,害怕温度高的东西,也不喜欢太紧/窒的空间。 他的耳朵迅速蹿红,跟下颌那一片已经在褪去的红斑连在一起,像红色海啸般席卷而至。 “草,你耳朵也过敏啊?”匡放用手捏了把格子言的耳朵,还揉起来。 格子言跟东城人是不一样的,东城风大,到了季节,空气里甚至还有细沙子飘着。用吴栋的话说就是,东城只会长出匡放这样扎手还有毒的仙人掌树,没有供养玫瑰生长的土壤。 不会啊,吴栋瞎他妈说,格子言的耳朵揉起来都是花瓣那样的手感。 格子言反手一巴掌甩在匡放下巴上,其实不重,但挺响的,“啪”的一声。 路子阳赶忙冲上前分开两人,指责匡放,“放哥你也真是,又不是不知道公主不喜欢别人挨着他,你怎么还摸起来了?” 匡放摸了下被扇得发麻的下巴,其实不论被扇的是脸上哪个部位,扇脸这个行为本身就具有一定量的侮辱性质,但特定情况区别分析——匡放又不是第一次被格子言扇了,格子言也不是第一次被匡放抱着按着欺负。 格子言脸上的颜色迅速消退,他看人惯常没什么表情,不高兴了,才会不悦地睨对方一眼。 任谁被那轻傲又略微不耐的眼神瞧着,都会很不爽。 匡放像是心脏被人紧攥着无法呼吸,在窒息的前一秒,那股力道陡然消失,氧气风浪般灌入,心脏如气球般鼓胀起来,格子言的那一眼就像在涨大的心脏是竖着劈了一刀,气流唰地走空。 他怎么觉得还挺爽的。 “我先回去了。”格子言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他拍掉书包上面的灰,走到水龙头那边洗了手,接着,掬水洗了耳朵。 西沉的太阳光芒落下几缕在他布满了水渍的耳廓上,他又拿出卫生纸把脸和耳朵擦干。 匡放看格子言走出校门,又不觉得爽了。 . 开学不到一周后进行了摸底测试,考试成绩排名出来那会儿,格子言在班级的走廊尽头接热水。 赵想成跟夏娅三步并做两步从格子言背后的楼梯跑上来。 “第一第一第一!公主又是第一!”夏娅一下跳到格子言背上,格子言在她冲过来之前快速拧紧保温杯的盖子,夏娅落到地上,等格子言转过身时,她继续道,“甩了年级第二60分,那人好像不是咱们本校的,别的学校过来的,刚刚在下边看成绩的时候,脸绿得跟咱楼下那垃圾桶似的。” 格子言波澜不惊地点了下头,等什么不是第一了可能才会觉得有意思。 “你们考得怎么样?” 夏娅笑容消失:“我在一百多名。” 赵想成比了个八,“八百多,我快倒数了。” 整个年级一千三百多人,格子言想了想,安慰夏娅,“一百多名也挺不错了。” 夏娅生活那环境,整天鸡飞狗跳的,整个家属院的都知道,她压根都没有一个可以安静写完作业的环境。老师特许她,只要成绩整体不下降,作业没写完也不打紧。 赵想成追问,希冀道:“那我呢那我呢?” 格子言:“……加油?” “……” 赵想成正要叫喊公主偏心,余光一闪,瞥见从旁边过来的匡放,他跟匡放最亲近,一下跳到匡放跟前,“放哥你看成绩没有?你两百多,考得还挺好的。” 匡放朝格子言看过去,“你考多少?” 夏娅挽着格子言的手臂,“公主当然是第一啦。” 她早就开了窍,知道男女有别。但格子言对她而言意义非凡,这同别人解释起来十分麻烦,毕竟别人看见她被她妈撕烂了上衣会一边假模假样说句“不要和妈妈吵架啦”一边偷瞄她的胸,但格子言会把他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披着。 匡放盯着夏娅的动作看了会儿,不咸不淡移开目光,“他第一,你得意什么?” “与有荣焉吧。”夏娅说。 她说完,又道出一个消息,“对了,季考后要重新分班,好像是说之前的没分配平均,前30名,有一半都在公主和放哥班上,我听我们班老头儿说的。” 匡放往格子言对面那扇墙上懒洋洋一靠,“分就分呗。” 赵想成轻轻靠在了匡放的肩膀上,“哥哥,我想和你一个班。” 跟格子言挨在一块儿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匡放在赵想成靠上来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 他抖了下肩膀,把赵想成抖开,“别他妈恶心人。” 报道的分班名册是打乱了随机生成的,一开始只说分了先试试看,看当时那意思,本来就没打算把初始名册当成最后结果。 赵想成一直在对着墙祷告,夏娅嘻嘻笑着打破了他的幻想,“我们老头儿说了,这次以高一为试验点,前两百名随机生成五个班,两百至五百随机生成六个班,剩下的再随机生成。也就是说,我跟公主还有5栋有可能在一个班,放哥一个人一个班,老赵你只能跟路路相依为命咯。” “路路也行,我不挑。”赵想成放弃得毫无压力,“我也不可能为了放哥从八百变成五百啊。” 赵想成一说完,上课铃就敲响了。 格子言和匡放步调一致地转身朝教室走去。 各班徘徊游荡在走廊的学生都开始往教室里钻,身后已经有提前从办公室出发的老师拎着书和水杯飞快出现。 格子言不疾不徐拧开杯盖,看着热气飘上来,他喝了口水。 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匡放,格子言想起来刚刚夏娅和赵想成说的,他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但既然想到了,他还是决定问一问,“匡放,你想不想继续跟我同班?” 匡放侧过头,他确定格子言是在跟他说话之后,他故意问,“公主说什么?” “……”格子言慢慢拧上杯盖,“我是说,你要是想跟我继续同班的话,我可以给你辅导功课。” 匡放心里高兴,但面色不显,“是你自己想跟我同班吧?” 格子言没说话,其实一半一半,有匡放在,他会少很多麻烦。 “算了,不说这个,”匡放摆了下手,一脸无所谓,“问你,你怎么不去邀请老赵他们?” “他们差太远了,”格子言这次回答得很干脆,继续说之前又眯起眼睛想了想,“而且,我跟你熟一点。” 第 8 章 匡放快问:“你怎么就跟我熟一点了?” 格子言想起自己搬来家属院的第一周,许万林带他上门去拜访匡晟匡放父子,匡放在打游戏,匡晟朝他介绍自己时,匡放操纵着游戏手柄,头也没回,“我们小队人已经招满了,找我爸走后门也没用。” 匡晟一脚把他匡放踹在地上,匡放这才正眼看向来人。 格子言没有交朋友的习惯,他甚至不知道朋友是个什么样的生物。从记事起,格子言两点一线,除了学校就是家里。 格星星体弱到下不了床,格子言陪伴着她,为了打发时间,他在格星星的指导下,学了不少东西。 比起两只脚满地跑的生物,小提琴、毛笔、各种各样的纸…更像是他的小伙伴。 匡放是格子言第一个比较近距离接触的同龄人,他没特别反感,虽然匡放不算聪明,但匡放比其他同龄人爱干净。 就像匡放说的,他们俩都没有母亲,所以他们跟别人不一样。 格子言有时候也会这么觉得。 可格子言的耐心实际上比匡放要差许多,匡放问个没完,他收回目光,加快回教室的步伐,“随你。” “怎么就随我了?”匡放不依不饶,“公主,求你了,给我辅导吧,我真是好想再跟你同班,我想死了。” 他把嗓子夹着恶心人。 格子言面无表情地走在他前面。 入教室后第一排的男生跟见了鬼一样看着跟在格子言后面进来的匡放,这还是他们附中那心狠手黑的f哥吗? 匡放不止放哥这一个称号,跟他不怎么熟的会偷偷叫他f哥,f哥不是放哥的简称,而是疯哥的简称,叫f哥的话,可以避免被匡放本人追责。匡放要是知道f哥是疯哥的意思,会杀了他们的! “看鸡毛。”匡放目光看见别人的时候,自动切换成不冷不热的表情。 . 重新分班的通知过了不到一周就下来了,夏娅给的信息全都没错,高一是试验点,只有高一实行这套分班政策,通知一下来,支持反对的人各占一半。 “随便怎么分?分出花来我也不可能成年级第一啊!”赵想成蹲在垃圾桶旁边儿给胡萝卜刮皮。今天要在格子言家里吃饭,许万林要出差两个月,格子言又不会做饭,其他几个就匡放和路子阳会做,但路子阳得在家给那小的做饭,匡放吧,他只炒,不备菜,那这准备工作就丢给了赵想成和夏娅。 夏娅拿出两盒咖喱,“青的还是黄的?” 格子言靠在门框上,他没有选择困难症,“黄的。” “Ok,”夏娅点头,“让放哥进来炒菜。” 赵想成把两根胡萝卜丢进菜篮子,手指抚摸了一遍,“看,光滑~” 夏娅把校服裤子卷起来,“跟我的比呢?” 她腿上有道烫出来的疤,是她妈用烧红的火钳往上面扇了一道,滋啦一声,就留了一道疤。 “滚,别跟我的萝卜比,”赵想成站起来,哎哟两声,“腿麻腿麻!快快!公主扶我一下。” 格子言以为他真是要倒了,伸手接住他,赵想成整个人都准备靠上来。 “我来。”打完游戏的匡放从客厅过来,他扯着格子言的衣领把人往后拖,接住赵想成,“你有毛病?” “我有什么毛病?”赵想成个子跟夏娅差不多,他不怎么长个儿,他还准备小鸟依人一下呢,被匡放踹开。 “爱往人身上靠的毛病。”匡放说。 赵想成想了想,“这也不算毛病吧,这多省力啊。” 格子言不喜欢厨房的油烟味,他呆了会儿,在看见油锅里腾起青烟的时候,转身远离了厨房。 匡放探身扒开厨房窗户,“拿盒牛奶出来。” 负责打下手的赵想成打开柜子没看见,又去开冰箱,整扇冰箱门里边都放着喝的,但味道各不同,赵想成一看,头都大了,“哪种啊?” 匡放拽开他,扫了眼货架一样的饮料品类,从里面挑出一瓶鲜牛奶,“傻逼。” “放哥你骂谁?公主吗?” “我骂他做什么,我骂你。” “骂我行。” 看着匡放把牛奶唰啦倒了半瓶进锅里,赵想成看着那黄黄白白的一锅快呕了,“这能吃?” “你可以不吃。”匡放把剩下的放到台子上,“喝了。” 赵想成又负责解决用不完的食材,牛奶还是冰的,入口丝滑鲜香,“好喝啊我草!公主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吗?怎么这么会买?” 匡放想到那一冰箱门的饮料,“他爸出差之前就给他买好了,你指望他买到能喝的,不如指望你分进1班。” “不是吧放哥,这两件事情的难度能放一块儿吗?”赵想成双手撑在台面上,他朝客厅里看了眼,夏娅趴在桌子上握着毛笔写字,满头大汗如临大敌,对面是托着腮的严师格子言,他突发奇想,“你说……公主如果给我补个习,我成绩能不能到放哥你那一档去?” 私心,就是个人的一些想法,赵想成还是更想跟匡放一个班儿。他跟匡放毕竟是深蓝小队的创始人,感情不一样。 匡放把锅铲往旁边一丢,单手举着锅,没费什么劲就把咖喱鸡倒在了一个大汤碗里,他把锅丢池子里,“刷锅,赶紧的。” 赵想成麻溜地去刷了锅,怕挨骂,还把锅里的水都给擦干了,油倒上,他才继续刚刚的话题,“放哥你说我这个想法如何呀?” “做梦。” “我基础是有点差,想赶上你肯定很难,但如果是公主给我补习,我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匡放乐了两秒钟,“我是说,想让他给你补习是做梦。” “为啥呢?”赵想成不明白,“公主不还教过5栋做题,现在还搁那儿指导夏姐练字呢。” “因为他得给我补课,你还得往后排排。”匡放把一篮子青菜倒进锅里,热油噼里啪啦响彻厨房。 “放哥你成绩都那么好了你补个啥啊,让我先补补!” 匡放飘起来,“又不是满分,好个屁。” “放哥你还想满分呐,你好狂啊,公主都不是满分吧。”赵想成说,“你就吹吧。” 炒完青菜,还得再做个汤,格子言的每顿饭都必须得有一碗汤,慢的快的都行,只要是汤水,太干的饭他吃了会胃疼。 燃气灶的火力很猛,锅里掺进去一瓢冷水,没一会儿锅底就见了气泡。 匡放突然说:“我是不放心。” 赵想成没懂,“不放心什么?” “他一个人在一个班里,我不放心。”匡放正了正脸色,本来觉得这话他说得应该挺严肃的,但还是觉得好笑,跟瞪圆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赵想成对视上后,就更觉得好笑了。他觉得这种肉麻的话简直不该是自己说出来的,对象更不应该是格子言。 “神经。”匡放低骂了自己一句。 赵想成竖起拇指,“认识放哥这么多年,今天终于从放哥嘴里听见了一句人话。” “滚。”匡放一脚踹过去,“准备吃饭,让那两个把桌子收了,破字练……” 赵想成已经走出厨房了,他没听清匡放后面说的,他觉得放哥真的挺神经的。不过,不神经的人也不可能在家属院里做到横着走。 . 四菜一汤,咖喱鸡的分量大到离谱,用了格子言家里最大的汤碗盛,比洗菜的盆儿还要大一圈儿。 鸡肉提前腌制过,鲜嫩入味,土豆和胡萝卜炖煮得绵软,入口即化。 青菜下锅只翻了几遍,撒了盐便出锅,嚼着还脆生生,剩下两个是菜市场买的凉拌菜和卤菜,汤就更简单,蛋花汤。 匡放的厨艺在他们这群人里边最能拿得出手,每回吃匡放做的饭,包括格子言在内,都会感叹一次:真是人不可貌相。 赵想成已经添了第三碗饭,他用大勺子舀满满当当的咖喱往白米饭上面盖,“放哥如果是个女的,我他妈追死。” 夏娅举手,“我也追。” “你现在就可以追,”赵想成坐下来,“夏姐请你不要忘了你本来的性别。” 夏娅摸了下自己的胸,“mg,差点忘了。” 格子言脸上明显飘过无语两个字,匡放在他对面坐着冷笑,对赵想成说:“你追一个试试看。” 赵想成,“厨艺也不能越过我的求生欲,我还是比较喜欢可爱温柔的女孩纸,谁能不喜欢那样的,听她说话简直是心都要化了。” “我不喜欢。”匡放跟夏娅异口同声。 “夏姐,这跟你没关系吧。” 夏娅咬着筷子,挺纠结的表情,“提前告诉你们,我可能更加喜欢女的。” “啊我草那5……”赵想成差点把兄弟之间的小秘密说出了口,格子言用自己旁边的公筷给他嘴里塞了条青菜,赵想成看着对方,忽然醒过神,“55555公主居然喂我吃菜,5555公主太好了。” 饭桌上很是安静了会儿,没人说话。 夏娅不太忐忑地开口,“你们不会歧视吧,如果歧视的话,我就杀了你们。” “不歧视。”异口同声的回答。 匡放则在后面不咸不淡接了句,“我也不喜欢。” 赵想成心在嘴里跳,还没从夏娅给的震惊里冷静下来,冷不丁又被匡放来了这么一下,他哀嚎不止,“啥啊放哥你又不喜欢啥啊!” “不喜欢可爱温柔的类型,”匡放表情自然地回答,他睨了三人一眼,“不然还能是不喜欢什么?” 第 9 章 “哈哈,”赵想成为自己想太多而觉得尴尬,“我还以为你也跟夏姐一样呢。” 匡放嘁了声。 赵想成摸不清楚匡放的脸色,索性不跟他说了,他把脖子探长,和格子言说:“赵夯这不是复读了吗,德子本来做梦都在求时间过快点让赵夯赶紧的毕业,他就能上位做大哥,结果赵夯复读!我听说德子就开学典礼那天来了学校,后面找班主任请了一个月病假,笑死我了。” 格子言不太关心别人的事,这些人的名字听着只是耳熟,没有记住的必要性。 “嗯。”他顶多不让赵想成的话落到地上。 “你再听我说,赵夯其实对德子挺客气的,因为德子是高二那扛把子的堂弟,高二扛把子是个女的,她把人弄残过,跟赵夯是同一种人,”赵想成偷摸着用眼神去瞄夏娅,“她跟夏姐一样,也不喜欢男的,喜欢女的。” 原来是为了牵出高二那位。 格子言对那个人也有印象,“很温柔,很漂亮,成绩很好。” 匡放朝格子言送去情绪莫名的一眼。 “对对对!”赵想成被格子言的给面激动得趴在了桌子上,格子言不动声色将手覆在了饭碗的上方,赵想成说,“就是她就是她,看着就是那种乖乖女学霸,结果谁知道她那么狠,我感觉她跟夏姐很配啊,夏姐这种食人花,普通女的不得被她欺负死。” 这下轮不着格子言接赵想成的话了,夏娅跳起来一巴掌就把赵想成的头按在了桌子上,“你说什么?!你找死啊!” “放哥,救救宝宝~”赵想成盲着眼睛伸手在匡放坐的位置抓,那儿空了,匡放摸到了格子言旁边赖着。 匡放:“等会我不走了,你给我补会儿课。” 他说着,顺手抽了张纸,擦掉自己跟格子言这边被赵想成溅过来的饭粒和糖水,格子言还没回答,他一边擦桌子,一边幽怨地哼唱了起来,“我是如此相信,在背后支撑的是你,一直与我并肩而行,仰望等太阳升起……” “闭嘴,”格子言放下筷子,冷淡的语气中含着隐隐的嫌弃,“吃完饭再说。” 已经跟夏娅结束了撕打的赵想成顶着鸡窝头,茫然看向匡放,“放哥,你怎么不唱了?你继续啊。” 匡放喜欢听周杰伦的歌,没事会哼两句,他嗓子特别好,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特色。变声期的声音听起来最粗,现在到了尾声,故意压低时听着会有几分沙哑,调子扬起来依旧张扬悦耳,好听的音色加上天赋异禀的音准,勉强能跟格子言的琴技媲美。 “不唱了。”匡放把卫生纸往垃圾桶里一丢,“谁去洗碗?” 夏娅躺倒在椅子上,“老赵去,洗洁精好伤手的啊。” . 天变暗蓝时,赵想成和夏娅打打闹闹着离开,格子言热了半杯牛奶从厨房出来,他看了眼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匡放,站在原地,“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匡放用遥控器迅速关了电视,“来了。” “你从你带的书里随便挑一门课,我基本都没问题。”格子言说完,转身进了房间,房间门敞着留给匡放进来。 “数学吧。”匡放随便拣了本书出来,他书包里其实只带了这本,要不是为了应付格子言,这本也没有。 这种猖狂的发言,换到其他人身上,挨上两嘴巴子也不为过,但由格子言口中说出,好像只是冷静客观地陈述了事实,没有任何炫耀骄傲的成分。 格子言以前被当做孔孟被赵想成他们考前参拜,他当时就说了,他不是天才,也不是神,只是格星星在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的时候,给他未来的学习之路打下了坚实不可动摇的地基。格子言不想浪费格星星呕心沥血的苦心。 匡放后头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他俩其实不常共处一室,一群人共处一室的情况多许多,格子言喜静,一本五个大脑凑在一起看得头昏脑涨的古籍他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跟格子言待在一块儿就跟旁边坐了个催眠大师似的,谁来谁困。 格子言仰头喝完牛奶,他在匡放坐下前起身,“这十道题你先做,我去洗澡,希望在我洗完的时候你的十道题已经写完了。” 他语气不含任何情绪和感情,比严师还严师,换成赵想成那几个估计已经腿软磕巴立正说“耶——sir”。 匡放忍着想去揉格子言的冲动,免得再被扇,他垂眼看了格子言好久,在格子言从衣柜里找出睡衣拿在手里时,他喉头滚动,挤出一个“哦”。 格子言看了表现奇怪的匡放一眼,转身出去了。 匡放拉开椅子坐下,他环视格子言房间一周,花了一两分钟时间。上次进格子言房间还是好几个月前,虽然会经常串门,但各自的房间好像跟其他的区域不是一个性质,更私密,更具有隐私性,并且处处都跟个人的性格喜好习惯息息相关。 所以格子言从不贸然进别人的房间,匡放也是,两人在某些方面的习性差不多。匡放只是看着没皮没脸没原则。 格子言的房间快赶上匡放他家的主卧了,有两张长桌,一张是匡放现在面对的书桌,上面的教科书还没有课外书的数量多,旁边不远处倚着墙的桌面上,还铺着一张深黄的画纸。匡放伸着脖子去看,牡丹花。 房间里最多的就是书,各种尺寸各种品类的纸,墙上挂画的主角是几只长胡子虾,书架干干净净,书籍分门别类,一丝不苟。唯一比较突兀的就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匡放之前没看见过这相框,可能是最近拿出来的,格子言想他妈了? 相框里的女人很年轻,容色美丽憔悴,格子言看起来顶多五六岁的样子,背带裤,微微昂着下巴,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匡放就说格子言肯定像他妈。 小提琴琴盒放在边柜上,柜子里藏着一排排形色各异的玻璃杯。 . 格子言平时洗漱的时间比今天长,想到他把匡放独自留在自己房间里,他顿时安全感全无。 不过不是因为他觉得匡放会做偷东西这件事情,他应该是边界感太强,不是不够信任匡放。 格子言耐着性子把头发吹干,平时他只会开一档的热度慢慢吹,今天开了三档,好几次头皮被烫到,头皮没什么事儿,他被吹风弄得一脸通红。 回房间后,格子言看见匡放靠在椅子上,嘴里含着笔,仰头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在看。 “匡放。”格子言语气明显不悦。 头发软塌,脸还红着的格子言这会儿给人的震慑力直接丧失了百分之五十,匡放吐了笔,回头定睛瞧了他一会儿,“就一道题我会做,其他的太难。” “那会的这道题以后我就不出同类型的了,已经会了的没必要反复做,隔一段时间花几分钟巩固就行了,我们先看你不会的。”格子言还是觉得热,他想去开空调又怕吹感冒,耐心极差地扯了两下衣领,拉开椅子在匡放旁边坐下,即使比匡放矮了点儿,训起人来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的嘴一开一合,腮帮子也会跟着动,脸被浴室和电吹风的热气熏红,白里透粉,像半生不熟的桃子,脸上的小绒毛就是桃子皮上那一层小绒毛。 匡放凑近格子言,“你不是让我在你洗完之前做完?我没做完,你不罚我?” “?”格子言蹙起眉,“你是不是有病?” 匡放不会真惹格子言生气,“开个玩笑,公主请赐教。” 格子言真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从不食言,他普通话标准,没什么小动作,长得俊,上起课来比某些老师赏心悦目。匡放一开始有点走神,后面好了很多,基本都能听进去。 面对着格子言,他也很难像在学校一样,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听歌睡觉。 格子言身体毛病多,他呼吸道天生有问题,连续说话太久需要歇口气,不然就上不来气,过程中的热水也不能停。 匡放如果敷衍塞责,那就是十恶不赦。 一个小时的时间,格子言一分钟都没多给,他到了时间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时钟跳到八点半,格子言放下笔,“今天就到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匡放打了个哈欠,学习这种事情,哪怕是跟格子言一块儿,使人煎熬的本质也不会被抹消。 书就丢格子言桌子上了,匡放绕到格子言家的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罐汽水又走回去,“玻璃瓶装的鲜牛奶三天的保质期,你明天喝不完,后天就得丢了。” 格子言合上书,头都没回,“我知道。” 他没去看身后,把物理书拿出来,翻到要学习的那一部分,听见背后的吞咽声。 “你怎么还不走?”格子言回了头。 匡放仰头在往嘴里倒汽水,视线落在格子言脸上,他面无表情地将汽水咽下,手指轻轻敲着门框,哒,哒,哒…… “离开之前~不要爱的抱抱,反正,我又不是没人要,哥练的胸肌,如果……” 格子言卷着书站起来朝匡放走过去。 匡放转身就跑。 第 10 章 匡放回了他家,走廊的尽头传来脚步声,匡晟下班回来了。 格子言把已经卷起来的书展开,随便翻开一页,抬眼跟走近的匡晟打招呼,“晟叔。” 匡晟臂弯里搭着西服,他看清格子言手上的书本,发出跟匡放如出一辙的调侃音调,“哟,站门口还看书呢。” “……” 格子言小时候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烦匡放的时候,也会烦对自己很照顾的匡晟。后来学了生物,他大概明白了,基因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匡放匡晟父子俩身上某些特质简直一模一样,自己会混淆也不奇怪。 “我家那小子跟我说他在你家吃的饭?”匡晟没等格子言点头,直接从口袋里翻出钱包,哗啦啦数了几张,“啪”一下摁格子言手板上,“饭钱,过两天我让人给你家送菜来,许万林这次要出差两三个月,你自个儿在家,有什么要帮忙的直接叫匡放就是。” 格子言还以为匡晟会说直接找他,结果是找匡放,父子俩,一脉相承的…… “好,谢谢晟叔。” 走廊静下来,格子言关上门。 房子很大也很空,搬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 性格上,格子言也像许万林,对外界的很多事物和所有人都不是特别感兴趣,更遑论往家里搬,所以格子言的家和对门家里天差地别。同样的空调温度,格子言家里甚至莫名要冷上几分。 格子言躺在床上回复许万林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写完了。] [学校要重新分班,匡放的成绩太烂,我给他补几天。] [他做的饭挺好吃的,比你做的好吃。] 格子言对时间很珍重,他不会在手机软件上浪费时间,回复掉许万林的消息,他也没等对方回复,熄了灯,上床睡觉。 半夜,凌晨,窗外传来哨音样的风声,穿堂而过。 格子言下一秒就跟着风声被扯入梦境。 格星星去世那天,天上也刮大风,刮出一种吹断人心肠的狠劲,格星星嘱咐完她不放心的事情,安详地靠在靠枕上,“言言,给妈妈拉一首歌,送妈妈走吧。” 格子言重重点头,他跳到地板上,回到房间手忙脚乱地想把琴从琴盒里取出来,主卧里传出许万林被剜了心般痛苦的哀嚎。 此后的一整年,格子言都没有力气也不想再去拉小提琴,只是单纯地想用一段时间来怀念格星星,后来该履行向格星星说“好好生活”的承诺了,他又重新开始拉琴。 深蓝科技年会上的那些人是他重新开始拉琴后的第一批听众,虽然格子言并不是非常喜欢他们,他们的观念里没有边界感,偏偏他又是一个边界感比较强的人,就像……大概的意思就是他几乎没有什么真的不能接受的行为,只是分人。 . 后面几天东城快速降温,夏天的热度飞速溜走了。 格子言换季会感冒,但他自己也无法预判具体时间,当天起床感到嗓子发痒,他就着热牛奶,一口感冒灵冲剂一口牛奶地把整包感冒灵倒进了嘴里。 “砰砰” 开了门,匡放冲进来,“靠,这两天怎么这么冷?不过我看了天气预报,国庆那两天会升温。”他已经换了秋季的校服,拉链拉到最顶上,立着衣领,冷白的一张脸,轮廓清晰得太锋利,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刺头。 “你感冒了?”匡放瞥到桌面上还没来得及丢的感冒灵袋子。 格子言套了件毛衣从卧室出来,“估计快了。” 匡放跟在他后边带上门,看格子言的脸色一直看到走出电梯,他后知后觉不耐烦地“啧”了声,也不知道他在不耐烦什么。 两人在家属院门口的早餐店买早餐,格子言的早餐简单,一个白水煮蛋一根玉米就差不多,匡放要了两笼小笼包。 热气缭绕,老板在里头忙来忙去的身影模糊不清,他扯着嗓门跟外头的人对话。 “小言,这两天冷嘞,你可别生病了,回头让许老师担心。”早餐店老板姓马,家属院老的小的都叫他老马。 格子言“嗯”了一声。 “匡子……”老马欲言又止。 “你再匡一个我爬进去给你锅掀了你信不信?”匡放双手插在兜里,他把心情不好写在脸上,看谁都不顺眼,听到不顺耳的话就更狂躁。 察觉到格子言在打量自己,匡放揉揉鼻尖,冷笑,“叫你就是小言,叫我就是匡子,有病。” 老马丢了只一次性塑料袋出来,里头装着只水煮蛋。 被匡放快手捡走,他飞快把鸡蛋剥了,塞格子言手里,一袋子鸡蛋壳顺手丢进了垃圾桶,“老马,快点啊我的小笼包,我们还要上课呢。” 老马用抹布擦着灶台,“我不是跟你们说了,赶时间就提前在群里知会一声儿,这小笼包蒸熟了码那儿就不好吃,就得现蒸。” 格子言低着头,一边听匡放和老马极限拉扯,一边小口咬着鸡蛋。 “你咋天天就跟着小言一块儿?你没点自己的事情吗?” “你不也天天粘着你媳妇儿?” “你这个孩子搞笑嘞,我不跟着我媳妇儿难道跟着李光头,小言难不成是你媳妇儿?”李光头是老马的牌友。 “只准跟媳妇儿?” “话也不能这么讲。” “这不是你讲的?” “……你包子,拿走。” 老马媳妇儿在深蓝科技当会计,他跟着在家属院住,光住着没劲,他又盘了个门面开馆子,早上他是面馆,中午他是饭馆,到了晚上他就摆摊卖上了烧烤。人年轻,精力无限,也就他能跟匡放那张嘴打上几个来回。 匡放给小笼包口袋里倒了醋和辣椒油,肩膀撞了下格子言,“走了。” 两人一转身,眼前一道黑影如箭般窜过来,夏娅抓着匡放的手臂转了一圈,匡放和格子言瞬间成了背靠背的姿势。 格子言反应不及,跟如暴走公牛的刘继雄打了个照面——刘继雄也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肥腻的手掌直接一把揪住了格子言肩膀的衣服,朝旁边一丢。 中年男人对比正在发育期的少年身板尤其是格子言这种细骨架的,加上格子言的防备为零,自然是降维打击。 格子言整个人一下被丢了出去,撞翻了路边一张折叠桌,连人带桌子趴在了地上。 他不会说脏话,闷哼一声,手里还抓着半只鸡蛋,手指不知道磕到了哪儿,生疼。一时间,他想到了匡放,从小打架,被摁在地上打了又能飞快打起来再打,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没有痛觉神经? 身后传来很重的哐哐啷啷响,接着是哎哟喂哎哟喂直叫唤的老马。 夏娅蹲在了格子言边上,她愧疚地把人扶起来,“对不起,都怪我。”她脸上还有个鲜红的巴掌印,但看见格子言摔倒,这比挨巴掌使她难受,“刘继雄狗娘养的,等放学了我再与他死战!” “没事。”格子言扶着夏娅的手臂艰难站起来,夏娅则去把倒在地上的桌子椅子给扶起来。 格子言这才看清眼前的“盛况”。 匡放正儿八经揍人总是冷着脸,眼珠漆黑,即使穿着宽松,视觉上也完全能清晰看出肌肉勃发凝起而出的力道。 他揪着刘继雄的衣领,蹲在刘继雄的大腿两边,一拳接着一拳揍在刘继雄的脸上。 老马在匡放后面呲牙咧嘴地扯着匡放的书包,“你小子连长辈都打是吧?!”他拉得特别假,只是表情狰狞,所以匡放完全不受影响,但由于老马踩在了刘继雄的小腿上,刘继雄受到的影响特别大。 刘继雄:“我女儿我想怎……” 匡放一拳直接锤他脑子上。 刘继雄:“小狗崽……” 匡放又是一拳砸在刘继雄的肚子上,刘继雄一肚子肥油,被锤得眼球都差点蹦出眼眶。 “揍你跟夏娅没关系,你家的事关我屁事。”匡放慢慢站了起来,他打完了一场,一点不见喘。 直起身,他垂眼凝视了刘继雄好一会儿。 在刘继雄准备要沿着墙爬起来时,匡放忽然低头拾起两个他掉在地上的小笼包,捏着刘继雄的下巴使他张开嘴,接着直接把两个包子往他喉咙里捅。 刘继雄的呕吐声堵在喉咙里,脖子充血涨红,青筋暴起。反观匡放,云淡风轻,面无表情。 老马这会儿真是觉得不行了,他抱着匡放的腰往后拖,没拖动,惊讶于这小子吃啥长大的这么一身熊力气,只能扭头去求助格子言和夏娅。 他下意识在两人之间选择了格子言,“小言小言,快来帮忙,搞两下子就得了,匡放怎么恼成这样?” 格子言嫌那一块脏,地上的小笼包子散了一地,还被踩瘪了,又有从馆子窗口上翻下来的白菜粉条。 “匡放,该去上课了。” 听见格子言的声音,匡放身体微顿。 他手指慢慢从刘继雄嘴里抽了出来,还没忘刘继雄衣服上擦了擦手指,又走进面馆里用肥皂和流水洗了手,掀帘走了出来。 走时顺便踹了呕得天翻地覆的刘继雄一脚,“再在我面前打我的人试试,我跟你嬉皮笑脸你还真以为你就能当我叔了?” 匡放:“老子的包子还有格子言的早餐从你的工资里扣。” 匡放其实挺凶的,各种意义上的,他没被好好教过。这点格子言很清楚,但对自己还好,基本没怎么凶过。 他走到格子言跟前,格子言看出来者不善,主动道:“我没事。” “公主,介不介意我现在碰你?”匡放问道,他脸上重新挂起吊儿郎当的笑,但眼底比头顶的天还阴。 格子言不太能猜到匡放想做什么,但还是说:“不介意。” 匡放蹲下来,把格子言两只裤腿卷起来,从膝盖一寸寸摸到脚踝,皮肤接触到微冷的空气,起了小片的鸡皮疙瘩。 检查完了小腿,衣袖也被撸上去,接着是肩膀、背、脖子、脸、后脑勺... 就只有无名指被磕红了一块儿。 格子言以前还认为这种交往距离没什么问题,可能是上高中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他觉得怪怪的,只得强调:“真没事,就手指上一点。” 匡放呼出一口气,变脸如这段时间的天,他一把抱住格子言,像一只突然扑上来的大型犬,体温炙人,他笑嘻嘻的,“公主刚刚为什么一下就飞出去了啊?” 第 11 章 格子言扯着匡放的脸想让他松开,匡放叫得夸张,顺手揽着格子言的脖子,唤了声夏娅,“走了。” 去学校的路上,夏娅才说今天早上又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她妈给夏娅生活费,刘继雄搁一边儿喝着白酒说女儿是赔钱货,夏娅拿到了生活费,走的时候,顺手踹翻了刘继雄的椅子。 她抱着一根树转了一圈,走在前面,“等我十八岁……” 进了学校,匡放拍了下格子言的后背,“你自己去教室呗,我去趟医务室。” “做什么?” 匡放指指医务室的方向,“看小圆来没来,来了的话我给你拿支药。” 格子言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淤青,“好。” 夏娅跟着格子言一块上楼,踏上他们班所在的三楼,一群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高三生正堵在走廊入口处推搡打闹,快上课了,需要过去的学生明显害怕他们,缩着肩膀万分紧张地小心地挤过去。 东大附中校区格外广阔,划分起来相当粗犷,一个年级一栋楼,三栋楼通过桥廊连接,呈“凹”字状,按理来说,高三和高一之间隔着高二,就是路过,也犯不着从高一这边路过。 那就是找茬的了。 夏娅看见没穿校服的陈有德,直接上前把格子言挡在了身后,她比格子言就矮了两三公分,更要瘦一点。 “陈有德,走廊有监控,你想在这里找事儿?” 陈有德抽掉了最后一口烟,他没素质,把烟头随手一弹,火星子飞了几颗在空气里灭掉,烟头掉在地上。 他的眼神紧紧锁住夏娅身后的格子言。 格子言看出对方的来意,他勾着夏娅的书包带子,将人拉到了身后,“请说。” 陈有德:“……” 他后槽牙前后磨响,暑假被格子言用刀指着的汗流浃背他还没忘,正是因为没忘,所以今天才会找上对方。 陈有德扒开自己前边的人,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丢到格子言的面前。 夏娅防备地盯着对方,蹲下拾起纸条,当着陈有德的面,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念出来,“格子言,如果你是个爷们,星期六下午,我们在淘气网吧后面一站。” “战字写错了。”夏娅把纸条丢了回去,“我跟你打。” “我找的是你吗你就打?别他妈……”陈有德看见夏娅就火上心头,不知羞耻的臭丫头。 “我不打架,”格子言语气冷淡地打断陈有德后边骂人的话,“不过如果同一张试卷,你的得分比我高,我也任你处置。” 陈有德是个没脑子的莽子,他知道格子言成绩好,可格子言是高一啊,他可是高三,怎么着也比一个高一的知识面要广。 笑容登时就爬满了陈有德的全脸,他身后的小弟面露惊恐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拦,就听见他们小德哥中气十足的一声“没问题!” 格子言的表情倒不像对面的人变化多端,他始终面容清冷地直视着对面,对面人多势众,又是学校出了名的坏学生。他一点都不像是落在狼群里的绵羊,倒更像手持驯兽鞭的训狼人。 “如果你输了,我不想再在学校看见你。” 陈有德愣了愣。 夏娅也错愕地抬头看着格子言。 格子言的洁癖体现在各个方面,精神上的,感情上的,人际交往上的,若不是被盯上,他不会跟陈有德这样的人有来有往。 “你行,”陈有德用手指着格子言,“匡放那小兔崽子都不敢吹这种牛,老子答应你。” 后头的人看出来陈有德被对面那小兔崽子挑衅得上了头,脸涨得通红,明显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应,想拉都来不及。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夏娅回头看了眼,追上格子言,“不是,公主,其实陈有德成绩没那么烂,而且他作弊怎么办?规则也没说,出题谁出?还是打一架算了,打架多简单啊,只需要用拳头说话。” 格子言往前走着,“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就用不着伤筋动骨,况且,我会赢。” 少年一点都不像其他同龄人爱咋呼,跟爱动手外加语言攻击的匡放更不是同一类人,放眼整个东城也难寻,似乎一切都胜券在握,尽在掌控之中。 “如果他耍赖的话,那再说。”格子言淡淡地笑了一下。 夏娅承认虽然她是个女同,但也扎扎实实地被公主的美颜给暴击到,她毫不客气地抱住格子言,“公主~” 格子言轻轻将她扯开。 . [路路:怎么个事儿啊?] [夏娃夏娃是所有人的妈:瞎了?陈有德给公主下战书,公主比文不比武,他们比做题。] [5栋:德子牛/大拇指] [老赵心想事成:啊德子怎么想的啊?他哪怕高三他的知识库也不可能大过格子言啊,什么啊那什么就是老李不是说,格子言没跳级,都是因为我们。] [路路:德子人品不行,感觉他会在试卷上抹公主过敏源。] [5栋:我们还是得跟着吧,你准备让格子言独自去?] [夏娃夏娃是所有人的妈:你在说狗屁。] [5栋:夏姐你的嘴巴在对着自己人的时候,能不能放干净点?] [夏娃夏娃是所有人的妈:好啊操/你妈。] [5栋:……] 教室窗外在下雨,数学老师在讲台上举着三角尺唾沫横飞,教室里气氛萎靡消沉。 格子言撑着脑袋,慢悠悠解着自己找来的数学题。 一旁匡放睡醒了,玩了会儿手机,“咚”的一声,手机丢进桌子里,周围好几个人好奇地朝他看过来,匡放面无表情地趴在手臂上,看向格子言。 格子言一开始没关注匡放,又解了两道题,翻页时,发现匡放还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才问了句,“睡傻了?” 匡放没理他,换了个朝向,看着窗外。 本来还算宁静甚至称得上温馨的气氛,陡然变成了充满尴尬的沉默。 格子言以为匡放是因为和刘继雄打了架哪里不舒服,他放下笔,手掌朝匡放伸过去,手指还没碰到匡放的头,匡放就又转了过来。 匡放的眼神,直直穿过格子言的指缝。 “你背着我答应了陈有德什么?”匡放语气不善地发问。 这个啊。 格子言收回手,重新握笔,“我不想一直被人纠缠,这个办法不费什么力气。” “你觉得他会如你所愿,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匡放表情变得懒洋洋的,但语气还是没变。 格子言垂着眼皮,“到时候再说吧。” “呵。”匡放完全是被气笑了一声,他手指按在大腿上,手背上面的青筋都爆起了两根,要不是这是在上课…… 他直起了身,靠着椅背往后倒,椅背靠在墙上,神色不虞地耷拉着眼皮,像下一秒就会朝人呲牙的恶犬,只是情绪被强迫按捺下去了,但浑身的气息危险到捧着作业打算问格子言问题的前桌又直接给吓回去了。 “谁惹放哥了?”前桌和他的同桌低语。 前桌同桌小心回头,又转回去,“卧槽感觉他现在会吃人。”说罢,默默把椅子桌子往前挪,毕竟谁知道现在什么事儿能直接给匡放点燃。 格子言同他一起长大,见匡放生气的样子多了去,他完全免疫。 “把你的笔借给我用用。”格子言甩了甩自己手里的笔,没水了,直接去匡放桌子上拿。 椅子脚重重落回地砖,匡放手臂伸长,直接把格子言的手按在了自己桌子上,格子言手里还握着笔。 格子言先是蹙眉不适,接着不解地看向匡放,“不借?” “陈有德那事儿,我给你解决,你不许去。”匡放手指从格子言的指缝穿过去,两个人的肤色分开看感觉还好,贴在一起,差异就分明了,格子言皮肤白得跟雪似的,匡放是比小麦色稍微白一个度的肤色。 格子言不要笔了,甩了下匡放的手,没甩开,他顿了顿,思考过后,缓缓道:“我已经答应了,而且这是我的事情,匡放。”实际上,他觉得匡放做得已经完全够了,赵想成经常调侃说他自理能力差也有匡放的功劳。不管这是好话还是坏话,但它算是实话。 他不知道匡放是出于怜弱还是出于两人相似的家庭背景,兄弟之间可以互相帮助,但没必要什么都替着做。 难不成成家立业后,还什么都帮着做?更何况陈有德明显是冲他来的,三天两头打一架也不是他的风格,他也消受不起。 匡放手上不由自主地开始用力,“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 格子言:“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空气凝固成形,半晌,匡放松开格子言的手,蹭一下站了起来,“你在跟我见外?” 前面两个人吓得立马趴在了桌子上,用眼神交流着。 “放哥要打学神。” “放哥疯了。” 数学老师呆了呆,他张了张嘴,最后气沉丹田:“反了天了,这还上着课呢?滚出去!” 匡放踹了一脚桌子,红着眼睛从教室后面直接走了出去。 第 12 章 [赵想成心想事成:夏姐你看放哥的朋友圈。] [赵想成心想事成:/图片/图片/图片] [赵想成心想事成:不敢在群里聊,笑死我了,谁又惹他了?] Kf一分钟前发布:kf分享歌曲《说好不哭》周杰伦 Kf一分钟前发布:kf分享歌曲《我落泪情绪细碎》周杰伦 Kf一分线前发布:kf分享歌曲《犯贱》徐良/阿悄 Kf一分钟前发布:kf分享歌曲《算什么男人》周杰伦 [夏娃夏娃是所有人的妈:!!!我知道了!!!这一看就是被喜欢的女生伤了心!!!] [赵想成心想事成:都没见放哥跟哪个女生有来往,除了你。] 朋友圈没设置可见范围,所有人都可见,匡放好友不是特别多,但小帅哥的朋友圈,哪怕只分享个音乐也能有不少评论,更何况还是连续好几首的分享。 【放哥,你没事儿吧?】 【这是揍嘛呢,周董的歌你不都听几百遍了,现在又分享个什么劲儿?】 【非主流。】 【哟,谁伤着我们放放的心了?太不是玩意儿了,我们放放这么帅。】 【你要早恋的话,晟叔会弄死你。】 匡放都没回,他刷了几遍,没看见想看的,把手机揣回兜里,盘腿坐在走廊里。 . 下了课,格子言把匡放的课桌摆正,从前边过来的夏娅一屁股坐在了匡放桌子上,她往教室外面看了眼,问道:“你跟放哥上课在做什么?他忽然站起来干嘛?” 格子言摘下眼镜,他揉了揉眼睛,道:“他知道我答应了陈有德的挑战。” 夏娅眨了眨眼睛,“因为这个?” “放哥的神经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得使正常人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夏娅叩着桌面,“他可能是怕德子玩阴的?” “可德子也妹有那智商啊。”夏娅两手一摊,仍是认为匡放的担心十分多余。 夏娅说完,悄悄用手机把匡放的朋友圈翻出来,“放哥刚刚发的。” 四条朋友圈,格子言看完,夏娅见他看完了,才问,“你跟放哥关系比咱们近,他这是干嘛呢?早恋还是怎么的?” “不知道。”格子言确实不知道。 “青春期吧,比较多愁善感。”夏娅表示理解。 快上课时,匡放自己进了教室。 他坐下来,目光朝格子言的脸投过去,老师还没来,教室还吵闹着,甚至还有人在过道里追来打去,一枚纸飞机从教室最前方飞过来,眼见着要扎上格子言,匡放眼疾手快,直接挡住。 纸飞机在匡放手里变成纸团,前头扔纸飞机的男生见闯了祸,忙低下头装作忙碌地翻着书的样子。 匡放没找到始作俑者,把纸团丢进垃圾桶。 他身形半天没动,格子言感应到,正欲转头跟他说话,打算主动打破冰面,身旁的男生就猛扑过来,格子言被匡放结结实实搂住。 “那天我陪你去。”匡放语气听不出喜怒,手掌扣着格子言的腰,强势非常。 格子言推了下对方,“你肯定得跟我一起啊,万一打起来……” 夏娅很放心,一次都没回头看。 她知道匡放心情再不好也不会对格子言怎么样,就算真吵架了,和好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匡放脾气差这点,家属院,学校老师,学校同学,无一不知,且他也不是会把“我这帅哥脾气不好”写在脸上的人。甚至格子言看起来要更加不好惹一点,因为格子言不爱笑,匡放很爱笑。但爱笑不等于他是个好脾气的少年。 小时候,格子言跟匡放感情还没那么好,顶多过得去,真惹急了,匡放也会推格子言两下。 格子言不像其他小孩那样认老大,供着匡放,反手就是一爪子挠在匡放脸上。 那么紧跟着就要开始走[匡放生气-格子言被动触发攻击技能,所以不可能先低头-匡放低头-无事发生]这个流程。 该流程横跨小学到现在的高中,熟知的小伙伴,比如夏娅和赵想成,背都能背下来了。 他们都坚信,是因为格子言幼年丧母,与匡放的经历有相似之处,加上格子言体弱,所以匡放对格子言才这么够意思。他们甚至都不敢问匡放为什么,因为匡放会毫无人性地让他们家先死个人再说。 不过哪怕是交朋友这事儿,也讲究眼缘,匡放自己觉得不仅是因为相似的家庭,还有眼缘。就是养猫养狗,那也会挑个符合自己眼缘的吧。 格子言就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啊。 . 迎战那天是周六,也是国庆。附中财大气粗,全校全是7天假,不然陈有德跟他那帮子跟班估计还来不了。 格子言却因为国庆之前的降温而感冒了。 他不敢像匡放他们那样又穿上短袖,不仅穿着长袖,还在外面加了件白绿混色的外套,外套很宽松,颜色清新,他穿有着冷冷的少年感。 赵想成跟夏娅蹲在家属院门口,抠抠搜搜地抽两支烟,见格子言和匡放,夏娅把烟按在鞋底下,灭了,半截没抽完的揣回了口袋里。 赵想成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不是,放哥跟公主是准备去拍杂志?” 格子言戴一只白色渔夫帽,他头小,尺寸正常的帽子在他头上都有些偏大,遮住眼睛和半段儿鼻梁。公主怕晒,也晒不得,这么装扮能理解。 放哥戴鸭舌帽干嘛?他又不怕晒。 夏娅托着腮,“我们随便穿穿都很好看啊,你又不长个儿,穿啥都猥琐,别嫉妒了。” “草!”全小队最矮的赵想成恨不得揍死夏娅。 吴栋跟路子阳最后出来,吴栋跑得气喘吁吁,“我妈真烦,作业写完了她还想怎么着?怎么都不满意,我大学肯定不考本地的,考离东城最远的!” “她是不是知道你要去打架?”夏娅抬头问。 “知道啊。” “……”赵想成站起来,抖抖发麻的腿,“那你不是废话,知道你打架还能让你去?乖乖仔,以后别什么都跟你妈妈说了。” “走了走了。”匡放懒得听他们扯个没完,拽了拽格子言,“你这么盖着能看见路?” 格子言从兜里掏出一叠卫生纸,按了按鼻子,瓮声瓮气,“还行。” 陈有德已经在淘气网吧后边等着了,他这次带的人没上回多,五六七八个,但其中还有个女生——女生穿着件黑色皮夹克,下边却是白色蕾丝及膝裙,瀑布般的黑色长发,一抬眼,是个标准的单眼皮,很文静又很有自己个性的样子。 陈有德叼着烟,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格子言和匡放等人,他正要给这几个小兔崽子介绍介绍今天的出题人和裁判,眼前一只手伸过来,“?” 匡放走上前,从他嘴里抽走了烟,“德子忍忍,格子言不能闻烟味儿。” “操/你妈,我!”陈有德差点忍不住就冲上去和匡放打了起来,靠在墙上的女生伸出手臂,轻轻拦下他。 陈有婧拦下陈有德,她身材纤细高挑,看着居然跟夏娅也差不了多少,她视线在眼前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去,最后定格在格子言的脸上,“你是格子言?” 格子言拍了拍匡放,匡放让开一步,还是紧贴着格子言。 “我是高二的陈有婧,陈有德堂姐,今天我给你们两人出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他舞弊,我一定绝对的公正公平。”陈有婧一笑。 陈有德并不满意陈有婧的公平公正,自家亲戚如果还公平公正,那还叫自家亲戚吗?那是胳膊肘往外拐。但他也不敢要求陈有婧什么。 “把桌子搬过来。”陈有婧扭头吩咐。 网吧后边是附中默认的战场之一,够隐蔽,够脏乱差,够宽敞。 这边角落里堆着各种商店和学校丢在这儿的废弃物品,要找出两张桌子轻而易举。 很快,两张缺腿的桌子摆在格子言和陈有德跟前,桌子歪着,他们又用砖块垫着桌角。 “凳子没有,你俩就站着将就将就。”陈有婧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利落地撕下两张横格纸,刷刷啦啦在纸上面出题。 她出题就十来分钟,一边写,一边说:“一样的题目,数理化和历史各两道题,一共八道题,数学一道填空题和一道几何大题,图画不标准,反正差不多就行了。”她与传言的温柔有些出入。 两张横格纸拍在桌子上,陈有婧顺手又揪了两个男生站在中间,“盯着他们,不准作弊。” 一开始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陈有婧掏出纸笔时就消失了,有的只剩下犹如身在考场时学霸的游刃有余和学渣的抓耳挠腮,以及时间开始倒数的争分夺秒的紧迫感。 帽子一低头就掉下来,格子言索性把帽子摘下来,都还没往身后递,一只手就伸过来把帽子拿走了。 “给我戴戴。”匡放把自己的鸭舌帽摘了,戴上渔夫帽,“也有点大。” 格子言蹙着眉,没急着做题,而是问,“你洗头没有?” 匡放的表情僵化了两秒钟,“草,我洗了。” “你嫌弃我。” “没有。”格子言淡淡地收回视线。 陈有婧秀气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温馨提示:“考试过程中,请不要交头接耳、打情骂俏。” 第 13 章 匡放拎着裤子蹲下,“男的跟男的打个屁的情骂个屁的俏啊。” 格子言推了推眼镜,已经开始做题。 条件略艰苦,两个都是站着弯腰伏在桌面上书写,但丝毫不影响格子言的做题思路。 站在格子言面前的男生双手扣在身前,铜铃大眼死瞪着格子言的一举一动,他宁愿相信格子言有几率作弊,也不会觉得格子言的实力本身就是碾压他们老大的。 他写字很快,落笔轻巧不费力,虽然头顶太阳炽烈,但他的脸上也看不见哪怕一滴汗水,风轻云淡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人以为他在做10以内的加减乘除。 而对面的陈有德已经是满头的汗水,他双腿打着颤,不断更换着握笔的姿势,他一直在心里大声骂陈有婧狗娘养的,反正陈有婧是她妈跟她妈的前夫生的,不算是正统陈家人,骂就骂了。 陈有婧狗娘养的,出的题没一道是他会的,要不是陈有婧与匡放这群人素不来往,陈有德简直要怀疑陈有婧是对面派来的卧底。 他汗水滴在桌子上,余光瞥见监考官陈有婧在翻一本《大地的女儿》没注意他这边,陈有德掀起眼睛看着守着他的小跟班,用眼神交流着。 “怎么做?” “小德哥你问我你还不如直接写个不会。” “废物。” “小德哥说得都对。” 陈有德试着从屁股兜里摸手机,手指刚碰到手机,旁边的陈有婧就抬起了腿,直接踹在了他大腿上,陈有德眼疾手快扶住桌沿,差点连人带桌子一块翻在了地上。 陈有婧只是踹了他一脚以示警醒,没说话,陈有德立马就安分了。 格子言听见对面的动静,送去一眼,面前的男生往旁边走了一步,“你想抄我们小德哥的答案?” “……” 吴栋在后头争分夺秒地学习,听见这一声,火从心起,急不可耐地分辨,“公主?抄德子答案?德子重新投胎看能不能轮这么一回。” 陈有德哪能受这般践踏,大掌一拍桌子,没等怒喝出声,格子言直起身,神色宠辱不惊,“我写完了。” “?” 陈有德想都没想就指着格子言说:“你肯定作弊了!” “没啊小德哥,我一直盯着呢,格子言没作弊,他自己写的。”盯着格子言写完的男生为格子言澄清道。 陈有德恨自己怎么就结交了这么群蠢货,跟着他说不就得了? 匡放仰头看着急赤白脸的陈有德,亮得泛白的日光使他眯起眼睛,“欸,你不能因为自己想作弊就觉得别人也跟你一样啊。” 陈有婧不关心他们如何打嘴炮,她等了最后十分钟,催促陈有德,“写完没有?写不完认输。” “姐!”陈有德觉得陈有婧也太不给亲戚面子了。 陈有婧将格子言的“试卷”浏览到底,“他全对,你别做了,反正也做不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他妈出题出贼难,你他妈出点我会的我肯定能做出来!”陈有德只敢叫嚣,他倒想冲上去跟陈有婧打一架,但他又不敢,只能在原地被气得跳脚。 格子言只是淡定地盖上笔帽,把笔还给陈有婧,还不忘说了声谢谢,最后他低头扫了眼陈有德那写了划划了写已经面目全非的横格纸,说出胜利者的宣言,“我赢了,你输了。” 陈有德憋着一肚子火,脸通红,看起来像是要如充过气的气球般爆炸了。 格子言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他想了想之后才说:“我不需要你转学,但我希望你在学校里看见我们,能绕道走。” 陈有德愣住,不是为了格子言的“开恩”,而是对方这口气之大,大之淡定,淡定之狂妄。 蹲着的匡放双手托腮,吹了声口哨,“公主,帅!” 陈有婧先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合上书丢进书包里,笑起来,“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商议,我先走了。” “让让,多谢。”她扶着夏娅的肩膀,把人推向墙壁。 . 格子言从匡放手里拿走自己的帽子戴上,“那我们也走了。” 陈有德下意识就想撵上来,匡放笑容敛起,站起来挡住陈有德,陈有德语气不好,“我今天不找你麻烦,滚开。” 赵想成最先反应过来,“我靠德子你玩不起啊!” 吴栋最直接,他把书包往旁边一丢,“打就打,来啊!”他想的是,反正今天两方人数差不多,他们这边战斗力甚至更强,今天唯一的弱点就是格子言,格子言还感冒了,他一感冒,呼吸道会变得特脆弱,这是个问题。 匡放明显也顾忌着,他从小就不爱带着格子言打架,他打他的,格子言不能在场。 “打屁,”匡放这话是对吴栋说的,他对吴栋说完话后,头一回朝陈有德露出和气的笑,眼睛眯起来,“德子,下回约,你看今天……这太阳,晒呢。” 陈有德似乎看出对面的顾虑,他挑衅得痛快,“怎么?不敢?”他说完,甚至用手指用力地戳了两下匡放的肩膀,他学会了匡放平时混不吝的笑,但他长得一般,看起来有些滑稽,“你平时不是挺狂?咱今儿比完文,再比武,那才叫公平吧?” 匡放被戳得往后退了半步,撞在格子言的后肩上,他脸阴下来,明显是在为什么人忍着。 匡放不乐意动手,夏娅他们也不敢,憋着口气,眼神却透露着恨不得冲上去咬死陈有德一伙人的狠劲。 陈有德确定了这群小兔崽子确实不太想动手,他飘飘然起来,好不容易能在匡放手里占到点便宜,那不得薅个爽。 他手掌拍了拍匡放的胸前,“哎呀呀,今天是怎么啦?脾气这么好?吃错药啦?” 匡放垂眼,面无表情地睨着对方。 陈有德得寸进尺,直接揪住匡放的衣领,他还准备说点更过分的,手腕就被一只透着微微凉意的手给握住,格子言露出跟那天跟他第一次对上的眼神,淡然、平静、但狠。 格子言将陈有德手拽下来,“来,打。” 陈有德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腮帮子就迎来一拳重击,他吃痛后捂着脸往后退了步,出手的人也没打算遵守什么“123预备备”的比赛规矩,拳头后面跟着就是一脚送给了陈有德。 “草,给我打,往死里打!”陈有德倒地,他是打架的老手了,反应过来,刚喊完,只看见匡放那只限量版运动鞋鞋底直接朝他的头跺下来,他朝旁边一滚,心惊胆战,“匡放你个傻逼要杀人啊!” 陈有德伸手在砖块堆地下掏了掏,掏出提前藏好的钢管出来。 赵想成揪着对面一个的衣领推出去,看见陈有德的钢管,瞪大眼珠子,“德子你!卑鄙无耻!” 吴栋把自己书包里的棍子丢给自己这边的人。 “5栋你!干得漂亮!”赵想成是真不想赤手空拳跟对面有工具的人打,挨上一下子能疼小半个月。 格子言被路子阳往后拽,“你别参与了。” 但参不参与谁说了都不算,对面算上陈有德是九个人,他们这边只有六个,除了格子言,个个都把打架当家常便饭。 这并非是因为匡放他们爱惹事,而是附中地处东城,附中的学生多数都是家属院的,并不全是深蓝科技家属院的小孩,有了头衔,自然就有了站队,连生意上的事情都能导致学生之间的矛盾产生——这些年深蓝科技是匹黑马,工作上有找茬的,学校里也有,深蓝科技的小孩全靠头上有个匡放罩着,不然能被其他几个家属院的学生联起手来欺负死。 路子阳今天的定位分明,就是保护格子言的,但他很被动,挨了好几下,最后被两个高三的纠缠住。 格子言看着地上,面前不知道从哪里滚来的一根钢管,他弯腰拾起来,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男生举着拳头朝他挥过来。 他模仿着匡放平时躲匡晟棍棒的动作,闪身避开,接着回手一管子敲在男生的大腿上。 男生只是腿稍微往下折了一折,没跪倒,他再次冲上来。 格子言的脖子在这时候被身后的人给箍住,拖着他的身体连连倒退好几步。格子言呼出口气,心跳快要挤出喉咙,他用手肘狠击了对方腹部两下,对方吃痛,但还是不松手。 夏娅在不远处看见格子言居然被拖进来了,她抬手就拽住了陈有德头发往后摁,接着一脚踹在陈有德屁股上,“放哥,你去公主那儿,路路不行。” 路路下手不狠,这些人很聪明,都不去缠匡放,顶多偷袭,把匡放的正面全留给了他们小德哥。所以每回对上,陈有德都是被揍得最惨的。 匡放一脚踹在箍着格子言脖子的那人大腿上,那人在快要后仰倒地之前,惊慌地扯住格子言肩膀那块的衣服布料。 匡放眼疾手快,握着格子言的手腕拽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格子言撞进匡放的怀里,鼻梁撞在了匡放的下巴上,匡放屁事没有,格子言被疼得哼了声。 匡放一只手将格子言按在自己怀里,他暂时也顾不了去问格子言的感受,别挨打就谢天谢地了,揽着格子言踹飞了好几人。 “喂!”夏娅的声音在背后响亮地响起,她居高了手里黑色的玩意,那是一条皮带,陈有德的。 夏娅的脸上布满汗水,头发黏在额头上,她抬着下巴,“你们老大的裤子被我扒了,我们又赢了!” 裤子被扒简直是耻辱中的耻辱,陈有德拎着裤子,气红了眼,“你他妈的到底要不要脸?!” 夏娅扬手把皮带从围墙上面丢过去,拍拍手,“赶紧去捡裤腰带吧你。” 老样子,陈有德丢下狠话,拎着裤子带着小弟们仓皇跑走。 格子言被抱得闷得慌,他按了按匡放的手臂,匡放松了手,他脸上打架时的狠厉未消,炙热的呼吸包围了格子言,“没事儿吧?” “没事。” 路子阳捡了格子言的眼镜和帽子送过来。 混战过后,几个人倚着墙坐下来,整整齐齐的一排。只有格子言的屁股下边垫着他自己的外套。 不停有打火机开关的声音响起。 几个人里,就格子言不抽烟,匡放有时候会抽,就是想别人怎么都有妈他却没有的时候——他没妈的情况不一样,他家里甚至没有一张他妈的照片,他只知道他妈的名字和年龄,其余的一无所知。如果不是看见过匡晟藏在床头柜里的对戒,匡放还以为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这什么烟?没见过。”夏娅伸长了脖子,手里捏着早上没抽完的半根。 赵想成嘿嘿一声,“国外的,女士烟,我妈买的,反正不要钱。” “给我来一支。”夏娅直接摊手。 路子阳和吴栋也把手掌心递到赵想成面前。 赵想成心痛万分地从烟盒里抖出几支烟出来,给每人送了一根,“下次再抽得给钱。” 路子阳“哦”了声,夏娅说:“给个屁。” 赵想成给他们分完了,看了眼自己旁边的格子言以及格子言旁边的匡放,想着还是得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又抖出两根,递给格子言和匡放,“公主,要不要试试?” 匡放想要,越过格子言,伸手抽走两根,“他不抽你不知道?他的那根给我了。” “还我还我,放哥还我,凭什么公主不要就给你了,你还我!”赵想成在地上蹬腿。 格子言平静地思考了几秒钟,突然扭头伸手从匡放手里拿了一根烟走,“我试试,抽一口了给你。” 匡放头一回有嫌弃格子言的时候,“你抽了我就不要了。” 格子言是学霸,学什么都快,见别人抽多了,他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烟嘴,微低头,赵想成给他点燃了火,还贴心地附上了教程,“慢点,轻点,不要抽太猛,不然头晕恶心。” 匡放一直盯着两人的动作,准确来说,是盯着格子言。 格子言没有鼻青脸肿,他垫着的外套是他自己的,他后背靠在粗粝的墙壁上,露在外边的皮肤白得跟剥了壳的荔枝似的,但因为刚刚的打斗,还是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红痕。 烟被他轻轻夹着,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琴弦使人觉得高不可攀,夹着烟,清冷疏离的感觉却不降反升。 格子言鼻梁上还架着眼镜,鼻梁往下,略薄的嘴唇轻含着烟嘴,过几秒钟,他才微蹙着眉头,略生疏地吐出灰白的一口烟雾。 他露出有些好奇的眼神,咬着烟嘴又吸了一口,白色的海绵烟嘴被糯米一样的牙齿咬得往下陷。 看见这一幕,匡放脑子里“嗡”地一声。 海绵烟嘴被咬的同时,他的心脏好像也被同时咬了一口,却不是往下陷,是被咬开了。“轰”一声,心脏内部的血液就决了堤,从破口处涌出,快速冲向五脏六腑,攻陷身体各处末端。 格子言点到为止,只是多抽了一口,他把烟递向匡放,匡放一时没接,格子言又朝前递了递,“真嫌弃啊?这么看着我,跟要吃人一样。” “是甜的,味道很好闻。”格子言的耐心快要告罄。 匡放往下用力地咽了口口水,接走了格子言手里的烟,那烧着烟丝的火星都快熄了,他却被烫得直哆嗦,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维持正常,“那……我试试。” 第 14 章 海绵烟嘴上还有浅浅的牙印,匡放忘了自己是怎么放到嘴里的,但烟嘴碰到齿关,烟丝味道袭进口腔,烟就好像变成了被点燃的引线,引爆了匡放全身心。 那一整天,匡放都是头昏脑涨、头晕目眩的。 不仅格子言发觉了他不太对劲,连最迟钝的夏娅都看出来了,一块在楼下吃午饭的时候,夏娅实在是担心,忍不住问,“放哥,你是不是被德子打到了脑子啊?” “……滚。”匡放有意避开格子言打量的目光。 格子言却也跟着夏娅起哄,他点点自己太阳穴,对着匡放说:“你有点奇怪,话没平时多了。” 匡放耷拉着肩膀,“累了不行?” “……行。” 没人再理匡放了,他吃了半碗饭,丢下筷子,“我先回去了。” 夏娅这时候才敢大声说话,“我的老天,放哥婴儿时期喝奶都比这多吧!” 赵想成端着锅的两只耳往碗里倒,“你们还要不要?不要我全要了。” “我不要了。”路子阳和吴栋异口同声。 格子言从老板那里要了两只打包盒,“给匡放打包一份。” 赵想成失望万分地把锅放下去,“公主,你也偏心。” “如果你不舒服,我也会给你打包。”格子言站在桌子边上,淡淡道。 “可是我不舒服也能吃三碗。”赵想成觉得自己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吴栋:“那不就得了。” . 匡放无精打采地回了家,他脑子里一直都是格子言微仰着头,灰白朦胧的烟雾绕着他的脸飘上去,日光穿过薄薄的烟雾,直到烟雾散去,格子言又彻底被金黄色的潮水笼罩。 好看,草,真他妈好看! 格子言好看是家属院众人公认的事实,他没有世俗认定的男生该有的粗狂爷们气,肩膀上架着小提琴,身姿纤细挺拔,动不动生病过敏时,也没人说他像个小姑娘。 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甚至没有人去定义过他,连“哟,这么靓的仔以后以后找女朋友那不随便找啊”类似的调侃都未曾有过。 其他人甚至连匡放,都被挑三拣四过,譬如“你这样的以后都没人要,能把人家女孩给气死”。 匡放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他心跳得特别快,只能躺着不动,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是不要去想格子言。 但人类在自控力这方面其实依然低级,他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 这他妈很奇怪,他也想过赵想成他们几个啊,甚至陈有德,但是……匡放举着手机,黑色屏幕中映出少年一脸荡漾的脸,嘴角快要撕到耳根。 匡放把手机丢开,但是!他从来没有因为想到谁笑成这样! 门口响起敲门声。 匡放支起腿坐起来,偏硬的牛仔裤布料,裤/裆也跟着膝盖一块儿支起来。 草! 草草! 草草草! 匡放翻身,一头撞在了茶几上,他连滚带爬地跑去洗手间,脱了裤子想了都没想,取下花洒,直接用凉水猛冲。 敲门声响过后,安静了会儿,格子言的声音响起。 “匡放,我给你打包了一份饭菜,开门。”格子言的语气跟平时无二,冷冷淡淡的,但对现在的匡放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出现塌软迹象的东西又支棱起来。 匡放咬着后槽牙,狠心扇了它两巴掌,又掐了一把,丢了花洒匆忙套上条最宽松的运动裤,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才跑去开门。 格子言还拎着饭菜站在门口,他预备给里面的人打电话,刚拿出手机,门开了。 望着气喘吁吁,脸还有些红的匡放,格子言有些疑惑,“你在做什么?” 匡放:“洗澡洗到一半,饭呢?” 格子言也没深究,把手里的打包袋递给对方,“你要是不舒服,不用忍着。” “我没有不舒服。”匡放听出自己声音好像太粗太嘶,他把嗓子夹着,“真没有。” “……”格子言觉得匡放的确挺奇怪,但他尊重对方的个人隐私,“那行,我先回去了。” 说罢过后,格子言转身,匡放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格子言背对着自己掏出钥匙,后脑勺的发梢软塌塌地贴在脖子上,耳朵尖很薄…… 格子言这边刚打开门,还没推开,身后传来极重又极仓促的一道关门声,关门的那阵风甚至吹到了格子言的后颈上。 被匡放的奇奇怪怪搞得一头雾水,格子言难得骂人,“有病。” . 匡放还没有电脑,他摸进匡晟的书房,给电脑开了机,不安地抖着腿。 他刚刚在浴室撸了一发,过程中,脑子里全是格子言,格子言骨节分明的手,格子言睫根舒朗的眼睛,格子言的嘴唇。 他应该多想想老赵他们,一想到肯定就会无欲无求,但那种时候,他连赵想成他们几个的全名都想不起来了。 洗过没擦干的头发一滴滴往下滴水,顺着每往下滑落,匡放抹了把脸,在一个活跃度很高用户很多的贴吧发帖求助。 【楼主:我觉得我兄弟抽烟的样子很好看,这正常吗?】 帖子很快就出现了回复。 [网友1:挺正常的啊,长得帅的人抽烟是很好看的,我有个远方表哥抽烟也好看死了。] [网友2:不正常,我兄弟抽烟特猥琐,背着我抽。] [网友3:正常。] [网友4:感觉有后续,楼主你是不是没说完?] 【楼主:我回家后y了。】 [网友1:我收回我刚刚的话,这不正常。] [网友2:为什么会这样?你自己觉得正常吗?] [网友3:那个,楼主,你是不是喜欢他但自己不知道啊……] [网友4:好好调整一下,如果你年纪好小,有可能只是青春期荷尔蒙比较旺盛而已,楼上不要乱说,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网友5:楼上很理智,我很支持,一时的反应说明不了什么,真正的喜欢会从日常的一点一滴中透露出来。楼主也不要把这件事情想得太可怕了,不要被生理反应影响自己的判断(但想着自己的兄弟y了真的挺少见的,我如实说。] [网友6:有这么好看?我不信,发张照片让我审判审判。] 匡放还真去翻相册,翻到一半动作就打住了,他回复对方:不。 [网友6:死男同。] [网友7:这路很难走,你自己想好,退一万步讲,你是同性恋,也不管你朋友什么事儿,很多人爱干直掰弯这种缺德事,甭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觉得直掰弯缺德,缺大德!所以楼主听我一句劝,你要是真为他好,你就憋着,随便你干什么,兄弟之间能干的事儿多了,你不说,就没人会往歪处想。] 匡放在书房一直坐到了晚上才离开,他想了很多,没想出什么头绪来。但对着自己兄弟y了这回事儿,是真谁也不能说,尤其是格子言,这他知道。 . 季考的前一个月,匡放主动找格子言的补习反而少了,好几次都是格子言去问他,他才拿出几本作业。 格子言觉得匡放奇怪,但还是一道一道给匡放解析,解完之后,他才问匡放,“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个班了?” 匡放本来转着笔,格子言突然问这么一句,他手中的笔没拿稳,掉在地上,匡放弯腰去捡,顺带回答了一句,“哪能…”他以前会在后边跟着说,我可想跟公主待在一起了,刚刚也差点脱口而出,临到嘴边,咽下去了。 格子言把作业本一本本挨着合上,“那就好,因为我还是挺想跟你在一个班的。” 格子言不会拐弯抹角,他也不会说脏话,耐心一般般,跟几个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可能会说多一点的话,其他的人,哪怕是同班同学,他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匡放头靠在教室后面的墙上,他看着伏在桌面上涂涂写写的格子言,往旁边挪了挪,他不想对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行。”匡放嘴里终于挤出了回答。 格子言摘下眼镜,他揉了揉眼睛,朝后看了眼,“那我去收作业。” 他是幸运钦点的学委,直接跳过了班级投票这一环节,他平时的工作也不多,就交交作业,发发作业,转达老师的通知,而以上,百分之八十都有课代表分担。格子言只需要顺手帮一下他们,幸运主要是觉得格子言能镇住众人。 数学课代表这两天请了假,格子言连着帮对方交了两天的作业。 匡放看着格子言站起来,走到教室的第一排第一个同学的旁边,他不爱说话,敲敲对方桌子,摊开手,就是要收作业的意思。 “我马上我马上。” 男生交不出来,格子言就直接走到下一个同学的旁边,再敲敲桌子,摊开手。 匡放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上扬。 接着在反应过来自己又在盯着格子言看还在笑之后,匡放毫不犹豫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 不说别的人怎么看,匡放也不在乎别的人怎么看。 他在乎的是,这要是让格子言知道,别说兄弟,朋友都没得做了,格子言又是这样说一不二的人,估计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 匡放横冲直撞,这辈子的小心翼翼估计全在这上边了。 这时,一个女生悄无声息挪了过来,她把作业本放在格子言桌面上,匡放一直看着,他的眼神在对方看来十分不友好,冷漠中透露出打量。 “等等,”匡放坐直,倾身从作业本下边翻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正面绘着一个红色爱心,“这是你的?” 周围的同学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暂且还没人注意教室的最后面。 女生嗓音抖起来,“是…是的,是我给学委的情…情书。”后边几个字,声若蚊蝇,就要消失。 “他不要。”匡放把情书塞回到女生手里,女生不拿,他直接把情书揣进对方兜里,怕掉,还拍了拍,“以后别送了。” 女生嘴角抽了抽,大着胆子问:“你怎么知道他不要?你有什么资格替学委拒绝?” 匡放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攥紧,看着女生的眼神陡然就变得凶戾起来。 “怎么了?”格子言收完一部分同学的作业回来,放到桌子上,见匡放和周每每脸色都不好,问了句。 周每每把情书重新拿出来。 格子言一眼就看见了信封上面的红心,他蹙了下眉又松散开,甚至没伸手去接,他低声道:“谢谢,我目前没有恋爱的想法。”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周每每说了句“我早就知道的”然后仓皇跑回自己的位置,埋首不肯再抬头。 整理好堆放得乱七八糟的作业本,格子言一扭头,发现匡放在笑,“你笑什么?” 匡放压下嘴角,带着戾气的醋意散去,像被顺过毛似的,嬉皮笑脸,“你不谈,我也不谈。” 第 15 章 格子言拨开匡放的手,“我是对恋爱不感兴趣,你小时候不是说要跟大眼睛巴掌脸白皮肤的萌妹谈?” 青春期,少年期,能聊的翻来覆去也就这些话题吧,类似话题,他们几个,或者格子言跟匡放面对面也聊过。 格子言记忆力惊人,在学习上或者爱好上,还有好友们的一些喜好或者癖好,这也是为什么他都这么难伺候了,几个人还能捧着他的理由。 但此刻,匡放希望格子言别记得,可他仰头盯着格子言看了会儿,大眼睛,挺大的;巴掌脸,是巴掌脸;白皮肤,快白死了;萌妹,很萌啊,就是性别上出现了点偏差。但问题不大,匡放从来不在乎这些,他喜欢男的女的是他的事情。 匡放靠在椅子上,“我说过?” “你说过。”格子言确认自己没记错,他将目光落回到那一本本作业上,手中整理着,语气淡然地细数,“不仅你,路子阳也说过,他和你喜欢的是同一款;夏娅喜欢温柔的漂亮姐姐;赵想成喜欢御姐;吴栋喜欢欺负他的,我应该没记错。” 匡放抬头望向天花板。 他们都说过自己喜欢的类型,格子言没有说过。 他凑过去,“你喜欢什么类型?” 格子言手掌竖在肩膀旁边,挡住匡放的嘴脸,“不知道。” “怎么会呢?“匡放捏着格子言的手腕按下去,“说说呗,我不告诉别人。” 格子言确实不知道自己喜欢类型,他面临这个问题时也曾思考过,但因为对这种事情本身毫无期待和向往,以至于他连自己期待的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更别提具体的类型。 想了半天,他才想出一个形容,“乖一点的。”那样会省去很多麻烦。 乖一点的? 匡放愣住。 这叫什么类型? 不能具体点吗?比如头发很短,像他这么短的那种,或者身高,超过一米八,长得很帅很会打架什么的。 乖这个字眼跟匡放实在是半点关系都搭不上。 但的确很符合格子言的喜好。 . 匡放萎靡不振好几天,反倒是路子阳捧着书找格子言问了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格子言在这种事情上对他们一视同仁,路子阳成绩也就比最烂的赵想成好那么一点,能开始好学上进,是好事。 季考当天,考场不按照平时班级座位顺序,格子言和赵想成被分在了3考场,匡放则去了13考场。 东城气温在国庆后就在逐渐往下降,季考这天,虽然能见着太阳,但没有热度,冷得透彻又干净。 3考场在教学楼1栋的二楼,上下来往便捷,考场里的位置基本已经坐满。格子言和赵想成算是姗姗来迟。 赵想成跟着格子言一块进教室的,但格子言一进门,大家的视线真是一道都没分给一旁的赵想成,倒不是赵想成长得多不上台面,赵想成挺清秀的,但格子言实在是太出众,不管是论脸,还是论气质。 他夏季没穿过校服,学校特许。天气转凉后,他便换上了秋冬季的校服,秋冬季的能穿,这下旁的同学就不能以“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格子言难道不是因为他小子没穿校服吗”来对格子言不屑了。 少年就只在手里拎了只透明文具袋,土里土气的蓝白冲锋衣因为内里加绒,很容易穿得臃肿难看,他却挺拔俊逸,但他不张狂,使人联想到校园里那几颗桂花树,香气浓郁芬芳却又宁静。 他座位靠后,吸引着人的视线一直追随到他走到座位边上,直至他坐下,那部分目光才骤然狼狈收回。 匡放那边就完全是另一种气氛了。 他显然没睡醒,从后门懒洋洋走进教室,校服里头搭了件黑色连帽卫衣,帽子盖过额头,挡住眼帘,起床气布满了下半张脸。 他一出现,考场后半截的嬉笑声都低下去了许多。 匡放目不斜视,找到自己的位置,扯开椅子坐下,他从兜里掏出支笔拍在桌面,伏下去枕着手臂开始补觉。 “草,匡放跟我们一个考场!” “他好高,他是不是给自己打激素了?” “看起来像那种我看他一眼他给我一个巴掌的那种脾气,也难怪陈有德他们那些人看不惯他,匡放比他们看起来可像老大多了。” 考试考试两天半,考完后的第三天,成绩和分班情况一块出现在高一楼下的布告栏上。 [赵想成心想事成:谁去看成绩了?发个照片。] [夏娃夏娃是所有人的妈:图片/图片/图片/图片/,5栋发我的,他跟我在3班。] [路路:放哥198名?] [赵想成:放哥你一个人在外面吃香喝辣,留我跟孩子在家喝西北风是吧!] [5栋:看来公主这段时间的补课小有收获啊。] [夏娃夏娃是所有人的妈:放哥你是不是去武力威胁老李了?你怎么还跟公主分到一个班儿了呢?] [匡放:滚。] [匡放:就那样吧,题目不是挺简单的?分到一个班也只能说明我俩比较有缘分。] [路路:放哥分享一下学习心得和技巧。] [赵想成:同求。] [匡放:分享一首《爱拼才会赢》歌手:叶启田到群里,点击播放。] [路路:……] 路子阳和吴栋在群里对匡放展开了激情讨伐,赵想成点开匡放的头像进行私聊。 [老赵:新片,放哥看不看?我转一份给你。] 匡放将这行字看了会儿,很快明白了赵想成说的是什么,他换了个姿势玩手机,回复道:不感兴趣,你自己留着看吧。 [老赵:年纪轻轻的,你怎么能对这么好的东西不感兴趣呢?放哥你别不是有毛病吧,有毛病就得治啊!] 有没有毛病匡放自己清楚得很,真要是有,那也不是那方面的毛病,是别地儿的毛病。 [老赵:真不要?] 匡放不为所动:真不要,以后别问我这种事情了,我以前没要过,现在更不会要,滚远点。 赵想成就真滚了。 换成夏娅,第一时间就会追问:什么叫以前没要过,现在更——不会要,这个“更”是什么意思,作者想通过这个“更”向她传递什么信息? 格子言简单地整理了一份学习方法发到了小群里。 [夏娃夏娃是所有人的妈:公主!!!!!!] [5栋:收藏了,谢谢公主。] [匡放:你私发给我不就得了,发给他们做什么?] [路路:公主好好,放哥也是个人。] [赵想成心想事成:我咋看不懂?看不懂咋办啊!] [匡放:看不懂别看。] [赵想成心想事成:放哥疯咬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没有人管管?] 匡放心底有些泛酸,他把手机划得嘎嘎吱吱响。 一视同仁没什么劲,他想要特殊对待。 格子言写完题再看群里时,匡放已经被群攻大半天了,聊天记录迎面扑来的战火纷飞,而匡放一个人居然能跟对面四个打平。 直到匡放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格子言的私聊消息。 [mMm:文件/] [mMm:别闹了。] mMm是国庆之后匡放给格子言改的新备注,之前大半时间都备注的格子言,后边被夏娅他们动员着改成公主,夏娅用的是表情符,能用的基本都被他们几个给用光了。 匡放琢磨出了这么一个新的,连笔画下来就是皇冠的形状。 [5栋:放哥呢?] [赵想成心想事成:出来受死!] [路路:图片/] [夏娃夏娃是所有人的妈:????] 路子阳发的图片是匡放刚刚发的朋友圈的截图。 匡放分享了一首周杰伦的《迷迭香》到朋友圈里。 格子言不再看群里,自然不知道群里的无语哀嚎,他也不怎么发朋友圈刷朋友圈,给匡放发完消息之后,他把注意力放回到他最近新得到的一本琴谱上面。 格子言拉琴不拘泥于某种特定的乐曲类型,不过他也有偏好,他偏好优雅闲散一些的,太宏大的很少去碰,在心情不错的时候也会试试轻盈活泼童话风的类型。 国内根据故事剧情编写的谱子他也经常拉。 他做任何事情都执拗又认真,个人感情却表达得太过浅显,许万林见他对小提琴热爱,一度以为他会走音乐生最后走上和格星星一样的路子,他说不是;又看见格子言会拿出压岁钱去画廊购买展出的作品,又以为他想当美术生,也不是……格子言说自己会成为一名律师,或者和许万林一样,成为一名工程师。 . 东城开始下今年的第一场雪,窸窸窣窣的声音连续响了好几个晚上,城里就变成了整片白色,但雪垫得不是很厚,冷热的话…因人而异。 东城临靠北方,可惜没被真的纳进北方地域,没有集中供暖。 格子言身体不好,他感受到的冷和其他人不是同一个程度。 降温一旦到达格子言可以承受的那个极限,那么他就会神出鬼没,拒掉深蓝小队所有集体活动,一放学就会立马回家,到冷到他无法忍受的时候,他会请假不去学校。 天将暗未暗,雪将擦黑的天照耀得温暖泛黄。 格子言靠在躺椅里,一页一页地翻着膝盖上的书。 门被敲得噼里啪啦响。 他慢悠悠走过去开了门,还没看清眼前的人,自己就被抱了个满怀,穿着厚实的羽绒服的匡放一下扑了进来,他肩头还有薄薄一层雪,呼吸冷里裹着热。 “草,冷死我了,快让我暖和暖和。” 格子言被冷空气冰得一个激灵,“冷。” 一个字就让匡放松开了手。 夏娅跟在后边进来,“老李还说开年后开运动会,这么冷,开屁啊。” 格子言放下手里的书,给她和匡放每人倒了一杯热水,“你们去哪儿了?” “去给我爸打了个杂。”匡放体温高,进来一会儿就觉得热,脱了羽绒服,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我和夏娅每人五百劳务费,分你一百。” 他拍了一百块到茶几上。 “……” “嫌少?”匡放又拍了两张,见格子言没动静,他把手里剩下的都给格子言了,“都给你。” 格子言靠着柜子,“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匡放哪知道格子言要他的钱做什么,他就是想给格子言钱。 “不要算了。”匡放把五百块卷起来揣回到自己口袋里,接着一扭头,撞上皱眉看着他的夏娅,他淡然地把目光放到茶几上那杯冒着热气的水上边。 夏娅张口正要说什么,眼前一下陷入漆黑。 “我去,什么情况?” 片刻过后,他们才借着窗外的天光勉强看清室内的情况。 格子言低头察看着手机,他淡定得跟新闻播报员似的,“电路检修,快的话三个小时,慢的话,明天。”他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太好看,暖气的余热坚持几个小时没问题,坚持到明天肯定不行。 “啊,”夏娅往沙发上一滚,“我还想在公主家里睡呢。”她在格子言家已经拥有了一张次卧里的单人床。 匡放只有在这种谁也看不清谁的时候,才敢把目光肆无忌惮地放在格子言身上。 他觉得这种感觉真他妈的奇妙,明明小时候还一块儿睡过,谁人不知道他跟格子言是好兄弟?现在他居然会因为和对方对视而感到心虚,虽然更多的是心跳加速。 但知道这种迹象不对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夏娅的叽叽呱呱已经被匡放完全屏蔽,匡放恨不得把自己毕生的注意力全砸在此时此刻。 家里暖气够足,所以格子言穿得很单薄,一件白色的薄长衫,腰线被勾勒得若隐若现,上衣虽然宽松,但却也丝毫没用影响格子言优越的比例,他背靠着柜子,所以腿微微曲着,手机屏幕的光投射到眼睑、鼻尖、唇峰…… 匡放觉得渴,干渴,一杯热水倒进喉管里,火上浇油一般把他浑身的血液直接给煮沸了。 匡放大刀阔斧劈着腿的坐姿,悄无声息变得含蓄,同时把毛衣往下扯了一截,挡住。 第 16 章 格子言又打个电话去问物业,得到的回答跟群里的通知一样,和对别人不同,物业知道是格子言打来的电话之后,还让格子言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挂了电话,三人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这会儿,外面天光和雪光照进客厅,也不怎么觉得暗了,反而把人照得明晃晃的。 格子言放下手机,转身朝电视机的方向走去,“我记得家里还有蜡烛…” 夏娅从书包里翻出打火机,火苗蹭一下窜出来,客厅里时明时暗。 匡放抓了只沙发抱枕按在腿上,“别玩火。” “我怕公主看不见嘛。”夏娅从格子言手里接下两根蜡烛,细长的红烛被点燃,火光摇曳,夏娅找了个安全的地儿把蜡烛立住,嘴里同时念念有词,“公主你看,这蜡烛像不像结婚的时候用的那种,好喜庆。” “下边小卖部买的,”格子言说,“结婚用龙凤烛,这是用来上坟的。” “……”夏娅一惊,“是这样吗?” “斗地主玩不玩?”夏娅蹲在蜡烛边上,摇曳的烛光从她的下巴照上去,她的五官仿佛也跟着光芒在摇动,“氛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不要浪费啦。” 匡放嘴角抽了一下,格子言看起来准备是要回房间了,“你们玩吧,我去睡觉了,不然等温度下来,我应该就睡不着了。”一到冬季,格子言就手脚冰凉,他会睡不着。 夏娅跑上去拉住格子言,“一起嘛,我们去放哥房间,不把你家弄乱,然后把老赵他们也叫上,一边玩游戏一边吃零食,肯定比你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要暖和。” 格子言被夏娅拽着没法走,“很吵。” “打扑克怎么会吵呢?我们把老赵的嘴粘上就可以。”夏娅继续游说。 格子言低头看着满嘴胡扯的夏娅,“你也挺吵。” “我没有吧?我声音这么好听,就算话多一点,也不会很吵的……”夏娅见格子言已经有了松动的痕迹,回头去看匡放,“放哥,借你房间一用,你可以不玩。” 匡放还抱着抱枕,他清清嗓子,懒洋洋地点了下头,“你们在我的房间玩,我凭什么不玩?” “……”夏娅是搞不明白了,以前匡放会主动去客厅打游戏。 确定过后,夏娅挨着给其他几人打电话。 夏娅:“老赵,来玩,放哥家里。” 赵想成答应得飞快,“马上。” 夏娅提醒他:“带点薯片过来,就差薯片了,没有薯片没意思。” 赵想成:“没问题。” 夏娅又给路子阳打电话:“来玩儿啊,你爸不让?你说你找匡放,他能不让?来的时候带点汽水饮料什么的,吃的都有了,就差喝的。” “马上马上。” 给吴栋打电话费了一番劲,最后还是他妈接的,都没等夏娅开口,刘亚然女士劈头劈脑就是一顿破口大骂,“整天闲着没事儿就知道喊我家吴栋出去跟你们鬼混,你们好歹也是高中生了啊,要多把时间花在学习上,你们自己不务正业就算了,别总扯着吴栋。” 夏娅搓着大腿,“婶儿,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这么说,以后见面多尴尬呀。” 格子言含着口水还没咽下去,看见夏娅装模作样,觉得好笑。 匡放借着烛光看见格子言嘴角的笑意,也跟着去注视夏娅。 手机里继续传来刘亚然的指责,“如果不是你们耽误他,他早就是年级第一了!” “您忘了格子言啦?” “早就是年级第二了!” “格子言也在,不止我和匡放,我们不是出去鬼混,我们准备玩奥数题接龙比赛,毕竟上高中了嘛~” “……等会儿,我去问问小栋。” “婶儿你让小栋来的时候带点吃的嘛,就您做的那种小饼干,就差这一口了。” 挂了电话,夏娅面容扭曲,她滚到地毯上,捶胸顿足,“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匡放没好气,“你怎么不骂她?” “那是你,你才六亲不认地骂人,”夏娅翻身坐起来,“刘婶儿挺好的,公主你也这么觉得吧?” 格子言点点头,“有的时候挺好的。” 刘亚然不是东城本地人士,她一开始是标准的江南水乡女子,吴栋像她,也长得秀气,戴着眼镜更显得格外内向斯文。只是她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大学没念完,跟家里闹矛盾,被吴栋亲爹一顿糊弄,跟着来了东城,生了儿子。 生下吴栋后没一段时间,他亲爹撇下老婆孩子就出门闯荡去了,闯到现在,杳无音信。 吴栋是刘亚然一手拉扯大,她特怕吴栋走上自己的老路,也怕吴栋继承他爹的血脉变成垃圾败类,所以管得格外严。 小时候吴栋还差点被拐子给偷走过,搞得刘亚然后来神经一直高度紧张。 “我热燕麦牛奶,你们要不要喝?” “要!” “不要。” 不要的是匡放,匡放不怎么喜欢奶制品。 “你怎么热?” “燃气啊。”格子言在房间找到眼镜戴上,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厨房已经响起了燃气被拧的噼里啪啦响的声音。 . 余下的三人在电梯里命中注定般的相遇,相遇后的寒暄结束,接着便看见了手中拎着的吃的。 吴栋率先反应过来,“合着放哥家啥也没有!” 吴栋的怒气冲冲在看见扑克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飞快后退,“我妈说你们叫我来玩奥数题接龙?” 夏娅坐在匡放房间的地毯上,“不要太纠结细节上的问题。” 他不觉得。吴栋茫然去寻找自己往日的客厅伙伴,“放哥呢?” “放哥也玩哦,你来不来?” “行,玩两把。” 夏娅开始洗牌。 她洗牌的手法特熟练,厚厚的一沓纸牌,她按在小桌子上,手指一使劲儿,哗哗啦啦的,动作漂亮得令人眼花缭乱。因为她小时候没人管,经常被丢在棋牌室里,下棋没学会,扑克牌的玩法学了十好几种,麻将也会。 匡放拎着几张毯子丢给地上的几个人,最后一张给了格子言。 格子言被扔过来的毯子盖住脑袋,毯子抓在手中厚实得像一床被子,他把毛毯从头上扯下来,将自己裹住后,才发现,他身上这张毛毯,比其他人的要厚。 赵想成的毛毯甚至只有窄窄一片,裹住后背裹不住腿,他扯了好几遍,还是平衡不了,一扭头,望见格子言被包得只剩下个脑袋。 “不是,哎,我草,放哥!凭什么啊你这是到底是凭什么!” 匡放在格子言旁边坐下来,他手臂撑在身后,“怎么?他体弱多病你也体弱多病?” 赵想成觉得匡放说得好像没问题,不止匡放,大家对格子言好像都挺关照的。 格子言家里的蜡烛被搬到匡放的房间,比之前还要多点了几支,但匡放的房间太大,几支蜡烛的亮度合起来也只能勉强照亮他们聚坐的这一块儿。 温暖的橙红色光芒,使格子言平时瞧着格外冷淡的脸变得柔软下来,他眨一下眼睛,睫毛扫下来,能看见睫毛的阴影一根根印在眼下。 “三人一局,谁输了谁下来,赢家可以向输家提一个要求。哪三个先来?”夏娅把洗好的牌放到了桌面。 路子阳和格子言还有夏娅先来。 赵想成缩在路子阳肩膀上,看着桌子上两杯冒着热气的好像是奶茶的玩意儿,其中有一杯放在格子言和匡放身体的中间部分,他看了看两人,“这是放哥的,还是公主的?” 匡放往后仰着,在看格子言拿到的牌,他眼也未抬,“不是我的。” “噢……那夏姐的给我喝一口。” “我是地主,我先出牌,”夏娅把手里的十几张扑克排列好,“一个2。” 路子阳一边肩膀上磕个头,“出不出?” 吴栋推了推眼镜,“你如果能在你这把烂牌里面找到一个比2大的,可以出。” 赵想成,“哈哈。” 格子言准备丢小王,他大牌好几张,可小牌也不少,并且连不成串儿,很难一口气就出完,“小王。” 夏娅:“不要。” 格子言用手指捻了张5出来,还没丢到桌子上,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匡放突然倾身从他手里把5拿走,插了回去,重新抽了两张牌丢出去,“对4。” 格子言玩这些比较少,他在游戏上边似乎天生的不敏感,这是他的短板,不管是纸牌游戏还是手机上面的电子游戏,他不是很喜欢,也不怎么会。 跟格子言相反的是,匡放虽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可却很擅长游戏运动等类。 他正色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使桌边的几人觉得这好像不是在玩游戏,是在玩命。 夏娅的牌不错,不碎,很完整,但格子言抢到了主动方,他把两个小对子出掉之后,剩下的便全是单牌,试探着,小的大的小的大的……还剩下最后一张。 夏娅放了自己最大的A,格子言最后一张牌出掉了,是张2。 格子言呼出口气,他觉得有点热,试图把裹在身上的毯子扯开一点,手肘往旁边一顶,碰到了人。 原来是匡放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跟他紧挨在了一块儿。 匡放捂着腰,“用完就扔,公主好狠的心。” 而另一边的“农民”路子阳,以及他的军事吴栋和赵想成,他们三个抱在一起鬼哭狼嚎起来,“我草怎么就出了一张牌!!!” 但也算赢,路子阳跟格子言一头的。 但提要求的资格还是格子言,格子言的杯子递出去,“帮我倒杯水。” “公主怎么这样啊!这算什么惩罚!夏姐可以吃屎!”赵想成拽着格子言的毛毯,路子阳和吴栋也在撇嘴,分明都觉得格子言太偏心。 “不行不行,换一个。” “想死啊你们!” 他们没能动摇格子言的想法,格子言把丢得乱七八糟的牌整理到一块,“我不会洗牌,谁帮我洗一下?” “我来。”匡放坐直身体,从格子言手里把牌整沓抽走。 他洗牌的水平不比夏娅差,纸牌哗啦啦翻得作响时带着风,洗完,匡放把牌往桌子上一摁,“怎么样,不比夏娅差吧?”少年下半张脸因为嘴角得意地扬起来所以看起来与平时的嘚瑟样无差,但上半张脸的一双眼连眼皮的宽度都没变一下,耷着就耷着。 夏娅很快倒了水回来,“啊,水还是热的。” “谢谢。”格子言坐得离桌子近了些,“继续。” 匡放这把不能再帮格子言看牌了,他跟格子言拉开了距离,坐到了最暗的那一块地儿。 吴栋这回还是军师,他看了眼匡放,吐槽道:“放哥坐在那里像个杀手。” 格子言好奇地朝匡放看过去,他没戴眼镜,看东西或者看人花的时间比其他人要长,而且还是盯着看。 匡放不为所动,把7插在了3后面。 匡放觉得烦躁,这种感觉奇妙却更恐怖。 格子言觉得夏娅过得很辛苦,又是女生,理所当然地偏心对方一些,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所有人都见怪不怪,顶多像刚刚这样表面上的嚎叫几句。 但自己他妈的怎么现在就开始见怪了? 他想到自己发布后又删除的帖子,网友说藏着别让对方知道,但没人跟他说要怎么藏住? 那破水非要夏娅倒不成?他不能倒? 匡放心情宕得太快,出牌就特别狠,赵想成出得慢了,还会被踹一脚。 两分钟就结束了这一局,格子言比赵想成的情况好点,他好歹出了一半的牌。 格子言喝了口水,诚心夸奖,“很厉害。” “放哥你怎么这样,也不给人家和公主放放水?”赵想成试图去挂匡放脖子,被匡放嫌弃地推走,他现在可不想跟别的男的挨上。 匡放一边把牌往手里揽,一边看向格子言,“公主,我赢了,我可以罚你了。” 格子言是玩得起的性格,他点点头,“你说。” 赵想成比匡放先想到点子,他回头去问路子阳,“让公主跳支舞怎么样?” 路子阳和吴栋还有夏娅举手赞同。 “赢的是我又不是你们,要点脸吧,”烛光的火苗在匡放眸子里浮沉,他懒懒地抬手往格子言的方向一指,“公主,我要喝你杯子里的水。” 第 17 章 第17章 房间里甚至能听见蜡烛棉线灼烧出来的声音。 格子言有洁癖啊,对所有人无差别的一视同仁的洁癖。 “要不,换一个?”夏娅小声开口。 格子言把自己的杯子朝匡放的方向推了过去,“喝吧,我玩得起。” 匡放动手去拿格子言的杯子,倒进去热水之前,夏娅应该洗过,水是清澈的,但杯子里还是残留着一股燕麦牛奶的味道。 赵想成一脸看好戏地贴着桌沿盯着匡放看,“放哥,你脸咋这么红?” 匡放喝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下了,“我牛奶过敏。” “这是水啊!” “牛奶味过敏。” 格子言把杯子拿回来,他用指腹抹了下匡放挨过的地方,“继续。” 匡放看见格子言这个动静,滚烫的全身和心脏直接凉下来,整个人像是被丢在了南北极漂浮在海面的冰块上。 他以前是烦格子言的这些毛病,他现在是……有点难受。想死。 格子言玩得认真,但是在匡放手里,依然是输多赢少。 玩到快十一点,匡放不再洗牌,“要睡了,都滚。” “不要嘛。”赵想成抱住匡放的手臂,“人家不要。” 格子言也觉得该睡了,他开始将身上的毛毯拉开,预备起身。 匡放在这时候甩开赵想成,“你就在我这儿睡?” 赵想成立刻就应了,“行啊,一起睡暖和。” 吴栋从地上爬起来,“我得回去,不然我妈肯定不会放过我,夏娅,你也得回去,放哥家没你的床位。” 路子阳也要走,“我也得回去,我爸妈出去吃席了,我弟没人带。” 这也同样是一件令人感到悲伤与心酸的事情,不知道是老二夹在中间不引人注目还是路子阳本身不够优秀的缘故,爸爸喜欢姐姐,妈妈喜欢弟弟,都不喜欢他,喜欢路子阳的只有在乡下唱大戏的爷爷。 匡放从地毯上摸手机,“我给你妈说一声,你今晚在我家住。” 同时撩眼看向格子言,“你一个人睡不冷?你也在我家住。” 他说得不容置疑,格子言一时间竟然没想到怎么拒绝。因为在没有暖气的冬夜里,他可能整夜都无法入睡。 路子阳他妈很快就接了电话,那头听见路子阳今晚不回家,立刻哎呀哎呀,“那灿灿怎么办啊?” “你儿子又不是路子阳儿子。” “哎呀哎呀,放放你这话说得……” “挂了。”匡放对这些人的耐心为0,能说两句也是看在路子阳的面子上。 路子阳坐在暗处,“放哥,谢了。” 在他旁边的格子言拍了拍路子阳的肩。 路子阳冲格子言笑了笑。 “不想笑就别笑了。”格子言说。 “……好。” 路子阳看着格子言,又低下头,再次抬头去看格子言 ,感到鼻子发酸。 路家到他这一辈是“子”字辈,但三个小孩只有他叫路子阳,他爸妈觉得子字太大众太不好听,姐姐跟弟弟都没用这个字起名字,姐姐叫路冉,弟弟叫路灿。路子阳的名字甚至都不是他们取的,是爷爷取的。 路子阳小时候特介怀这一点,他没有讨厌自己的名字,但每每想起来,又恨又伤心。 情况好一点是在格子言来到了家属院之后,跟他一样,名字里也有个子??[”字,但是使用了这个字的人一点都不大众,一点也不普通,大家自然而然地叫他公主,连他爸妈都夸公主名字起得可真好听。 他跟爸妈吵架第一次被格子言撞见他偷哭的时候,格子言安慰他说:“他们不是不喜欢子,是不喜欢你。” 公主是比匡放还要不留情面的人。 “但珍贵的不止亲情,我们喜欢你,友情也同样珍贵。“ 但公主真的比匡放会说话太多了。 匡放趴在桌子上,对路子阳打了个响指,“公主有这么好看?” 格子言爬起来,“我先回去洗漱。” “等会过不过来?”匡放眼疾手快拽住格子言裤脚。 格子言指了指自己没带走的水杯,“我杯子还在这里。” 匡放回头看了眼,有点不自在地松了手。 . 许万林下班回来了,他正煮了碗面在吃,看见格子言,“回来了?” 格子言“嗯”了声,“我今晚去匡放家里睡。” 这不是家常便饭。许万林愣了很长时间,“你不嫌脏?” “我为什么要嫌匡放脏?”格子言往牙刷上挤了牙膏,水声响起时他就不再说话了,手指被冷水凉得有点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是不喜欢在别人家里留宿?”可能是因为不自在,可能是因为洁癖,格子言从小就不喜欢在别人家里过夜,到现在为止,他能接受留宿的家庭只有姥姥和奶奶的家。小时候许万林和格星星要是带他出个门在别人家过个夜,都过不了,格子言能哭一整夜,但住规格高一些的酒店会哭得少一点。所以许万林才会感到震惊,毕竟跟这几个小伙伴玩这么多年,也没见格子言经常在他们家过夜。 格子言刷完了牙才回答,“家里太冷了,我跟他们一起睡。” 许万林搅着面,“那你跟我睡也是一样的。”他还是挺想跟儿子亲近亲近的。 “你……算了。” “?” 洗完过后,格子言换上睡衣就走了,许万林沉默地在餐厅静坐了大半个小时。 他现在挺想跟儿子那几个小伙伴取取经的。 匡放的床前两年换了新的,他长得快,匡晟特意给他换了张大尺寸定制床,家里没有客房,全被拆了,成了父子俩的活动室。 但为了方便匡放的小伙伴偶尔玩到兴起过夜,床铺下边还藏着一张床,抽出来,踢开折叠在床底的床脚,就又是一张尺寸稍小的床。 “路路你跟老赵睡下边这张,我跟格子言睡我原来的。”匡放安排道。 路子阳没意见,“好。” 赵想成赤着脚,试图爬上匡放那张更大的床,“公主睡中间,我们睡两边,想想就很暖和。” 匡放试着想象了那一幕。 他无法想象。 也不允许发生。 “滚远点。”匡放把赵想成推下地。 赵想成又从各个方向进攻,都被匡放挡住了,而路子阳躺在动荡之中,岿然不动。 “踩着我脚了。” “老赵别把胯骑我脸上。” “放哥,不要滥杀无辜。” 匡放家里的门给格子言留着,他进来的时候,只听见匡放房间里的哀嚎声,推开门,“不睡吗?” 他刚洗过脸,额前的碎发有几缕被水打湿了,脸上的皮肤看起来柔软水润,手感很好的样子,没戴眼镜,整个人看起来都不那么凌厉了。 匡放从格子言的脸一直看到格子言手……中的被子。 看出匡放的疑惑,格子言主动说道:“我怕你抢我被子。” 匡放一时没找出让格子言丢掉他自己被子的理由,挪了块地儿出来,“我睡外边,你靠墙里。” 赵想成:“放哥你是不是怕我半夜爬上床,所以你才睡外边的?” “我是这样的人?”匡放挑眉,心情明显很好。 路子阳抬起头,“还真是。” 他们又吵起来的时候,格子言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躺好了。 “老赵去把蜡烛吹了。”路子阳推了赵想成一把。 蜡烛一熄灭,房间里最后的光源消失,窗外雪光映进来,匡放躺在枕头上,把被子一盖,“老赵去把窗帘拉上。” “我是你们的仆人?” “你不配。”匡放和路子阳异口同声。 窗帘拉上后,房间里基本上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连朦胧的影子都看不见。黑暗中,只能听见几道深浅不一的呼吸。 “咳咳,”赵想成清了清嗓子,“你们不觉得现在很适合讲悄悄话吗?” 匡放枕着手臂,“有你这么大声的悄悄话?” “现在不就有了,”赵想成说,“欸,我给你们说一事儿,路路上个星期收到情书了。” 路子阳声音冷幽幽地响起,“你的悄悄话就是讲我?” 赵想成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那女生我觉得挺可爱的,眼睛溜圆,但路路把人给拒了,人家当时就快哭了,那眼睛红得,我都快心疼死了!” “你们知道路路用啥理由给拒绝的吗?”赵想成神秘兮兮,呼吸变得急促,语气变得激动,“他说他喜欢男的!!!哈哈哈哈!!!那女生就不哭了,但脸,绿了!” 房间里只有赵想成一个人的笑声,他笑得打鸣,路子阳的手轻轻揽住赵想成的腰,“说不定,我真喜欢男的呢?” 赵想成感觉自己的胯被路子阳顶了一下。 他的笑声变成一声怪叫从嗓子里挤出来。 匡放本来在走神,突然发现赵想成在往床上扑腾??[,他精准地把赵想成推回去,赵想成一直喊救命,“放哥放哥,公主公主,路路在摸我屁股,我吓尿了真的,我尿床上了!” “你尿一个试试。”匡放语气平静。 格子言还在笑,他其实已经感到有些困了,但赵想成一直闹,他就算困着也忍不住笑。 “能把被子叠一块儿盖吗?”匡放的声音突然自耳畔响起,他声音很低,又被赵想成和路子阳压下去不少,但离得近,格子言就还是听得很清楚。 匡放:“分开盖你怎么不在你自己家睡?” 说得也是。 但都没等到格子言动弹,他身上就感觉一沉,匡放把自己被子丢在了他的被子上边,紧跟着,匡放整个人钻进格子言的被子里。 一阵高于格子言被窝温度的热度袭来,格子言忍不住朝匡放那边挪了挪。 平时两人顶多是身高之间的差距,格子言不是瘦小体型,再就是匡放的肩稍微宽阔一些,但肉眼看着,差距不是十分明显。 但靠在一起,格子言自己能感觉到差距,匡放朝自己的方向侧躺着,几乎可以将自己圈起来。 格子言吃东西不怎么长肉,但如果不吃,掉肉却迅速,长肌肉就更是难上加难。他身体不好,就挺羡慕匡放的。 “你摸哪儿呢?”匡放本来就紧绷,突然感觉自己手臂被格子言捏了捏,他差点直接弹出被窝。 格子言本来想实话实话“只是好奇而已”,但匡放反应无故这么大,他觉得有趣,靠近对方,徐徐道:“你紧张什么?” 匡放绷紧,但语气轻松,反正黑灯瞎火格子言也看不见他脸红,“你突然摸别人,还是你更奇怪吧?” “是有点。”格子言躺回去。 安静了会儿,格子言困倦地开始沉睡前的工作,他先把脚往匡放腿上搁,没过两秒钟,又将脚往匡放的小腿间里塞。 匡放清醒得能做两套物理试卷,他心脏快从嘴里跳出来,他一直觉得格子言是柔弱的,易生病的,需要被照顾着的,但他以前怎么也没想到,冷淡凌厉的格子言还能用“诱人的”来形容。 “放哥,我要抱着你睡了。”格子言就比匡放小几个小时,身份证上算一天,匡放9.30,格子言则是10.1,所以格子言从不跟其他人一块儿叫放哥。这会估计是真困了,生物性的本能压倒一切。 匡放保持僵直到三人全部都熟睡之后才逐渐有了动作,他屏住呼吸,回想今年国庆以前的自己在遇到公主主动抱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草,热死了,别搂搂抱抱的。” “你身上好冰,把我整感冒了你就等着我弄死你吧。” “你是三岁小孩?” 以上是正常又正确的反应,匡放把这些预想从脑海中摒弃掉,毫不犹豫揽住格子言的腰强势地把人完全地拖进了自己怀里。! 第 18 章 第18章 天刚亮一会儿,下边那张床有了动静,爬起来的人是路子阳,他慢吞吞地翻下床,转个身在地上找拖鞋,穿上鞋子后一抬头,和匡放撞上视线。 “……” “……” 路子阳看着搭在匡放脖子上那只明显不属于匡放的细长的白手指,“公主这什么坏习惯,抱这么死你俩能睡着吗?” 匡放:“我觉得他这习惯挺好的。” “也…行,”路子阳挠挠头发,叽里咕噜地出去上洗手间了。 匡放艰难地把头扭向门口的方向,他看着路子阳消失,接着轻轻带上门,重新回头后,他确定,他只对格子言有想法。 又躺了快两个小时,格子言被热醒,他把手臂搭到被子外面,发现空气也是热的。 “来电了?”格子言声音瓮着问道。 他刚发出声音,旁边的匡放就捉着他的手又给塞回到了被子里,把人一抱。 格子言的意识慢慢回笼,想起来,匡放的起床气相当严重——没有确切的到某个时间点就没有起床气的说法,没睡好就会有起床气。 匡放的手将格子言的腰箍得死紧,脸埋在格子言的颈窝。两床被子,归来的暖气,还有旁边人算得上烫人的怀抱,格子言拍了拍匡放的脸,拍得啪啪的,使匡放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匡放没睡醒,睁开眼睛,眼神还是失焦的状态,直愣愣的,杀气腾腾的。 “我得去吃早饭了,你们继续睡。”格子言察觉到匡放的手松了点,他立刻钻出来,“被子你先盖着,要吃什么发我手机上。” 看起来像是睡死了的赵想成和路子阳听见这话,出现了动静。 房间门被带上,轻微的一声咔哒,匡放朝墙那边格子言躺过的位置滚过去。 很快,格子言就洗漱后出现在了楼下的包子铺,他在一片白茫茫的热气当中查看着微信留言。 [赵想成:两个猪肉大葱,两个酸菜肉,两杯豆浆。] [路子阳:两根油条一杯豆浆再要两个鸡蛋就行,谢谢。] 格子言把要的报给老板之后,打字问路子阳:匡放不吃? [路子阳:不敢问。] “小言,来,你的,”包子铺老板把一大口袋打包好的包子油条递出来,“这么冷的天,他们几个还让你出来买早餐,下次甭管他们了,惯的。” 地上的积雪刚好埋没过鞋帮子,格子言笑了笑没说话,拎着手里沉甸甸的早餐往回走。 “小言哥哥!小言哥哥!!”进了家属院没几步路,身后传来甜甜的小男孩嗓子。 格子言觉得这声音耳熟,回了头,茫茫的一片白中,有一团雪飞向他的面庞。 “啪”! 小孩子手劲小,雪团捏得松软,一砸到格子言的脸之后就散开了。 路灿灿见格子言中招,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哈哈,他们都不上当,就你上当了,小言哥哥笨 死了!” 他围着小羊围巾,脸蛋冷得白里透红,路子阳长得本来就不差,他弟也丑不到哪儿去。 但格子言一开始在不知道路子阳家庭情况的时候,就不是很喜欢那一家人,挺虚伪的大人和挺讨人厌的小孩,路子阳的姐姐甚至还对外贩卖过他的照片和联系方式。 “灿灿,过来。”格子言蹲下来,把早餐放到雪地里,他手臂沿着膝盖垂下去,指尖不露痕迹地刮着地面上的积雪。 格子言看着并不友善,路灿灿攥着拳头,一时间不怎么敢过去。 “你哥让我给你买了油条带给你,不吃?”格子言镜片的眼睛弯起来,他本来就生得出奇好,平时只是过于冷淡所以使人下意识忽略了他长相的明艳,笑起来其实是很漂亮的男孩。 听了这话,路灿灿开始动摇。 路子阳还是不敢对他怎么样的。 路灿灿一小步一小步走到了蹲着的格子言面前,“油条在哪里?” 格子言笑眯眯地拽开路灿灿的羽绒服领子,将手里的雪整把塞了进去。 路灿灿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察觉到自己被骗了之后,咧开嘴,“哇哇啦啦”撕心裂肺地哭叫了起来。 格子言拍拍手指起了身,正好对上朝这边跑来的路冉,路冉朝格子言笑了笑,接着直接朝路灿灿跑过去。 走远了,格子言还能听见路冉训斥路灿灿的声音。 “什么欺负你?肯定是你欺负人家没欺负成,还有脸哭!” “别哭了,丢不丢人?” . 格子言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家,赵想成扑上来,搓了搓他的脸,“快暖暖快暖暖!” 少年不带任何表情地将赵想成的手拍走,看向路子阳,“在楼下碰见路灿了。” 路子阳一边弄着头发一边从洗手间出来,“你对他干啥了?哭得嗷嗷的。” “以牙还牙。” “匡放还没起?” 赵想成“嘘”了声,“完全没醒,放哥昨晚不是跟咱们一块儿睡的?” “我们先吃,他的那份等他起了自己热着吃。”格子言推开房间的门看了眼,只有半个脑袋露出来的匡放,一点都没有要醒的迹象。 匡放睡到下午才醒,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冷冷地看着客厅的几人,客厅里本来的嘻嘻哈哈声一到他出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扫视一周后才问,“格子言呢?” 赵想成答:“他回去了,夏姐也在他那边,估计做作业呢吧,他们俩不就爱学习么。” 路子阳指了指厨房,“早餐在厨房,你热一下就能吃。” 赵想成路子阳和吴栋就看着匡放没什么反应地走进洗手间,洗脸刷了牙,接着站在厨房就将早餐几大口给吃了。 他吃完后走出来,“你们不写作业?” 吴栋最先举手,“我早就写完了。” 赵想成:“我抄完了。” 匡放“哦”了声 ,扯过椅子上的书包,在里面抽出数学书,“那你们随意,我过去找公主写作业。” “啊???”赵想成的头跟随着匡放的身形摆动,“放哥!我等你这么久,就为了一块儿打游戏,我们不是从来都不写作业的吗?” 路子阳丢着棋盘上的珠子,“放哥现在年级198名,跟我们已经不一样了。” 匡放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敲了敲,慢慢悠悠地笑,“路路,我们之中只有你跟老赵在两百名以后,是你们跟我们不一样了。” 他说完后,在赵想成和路子阳跳起来打人之前,关门逃走。 . 夏娅趴在茶几上画辅助线,“哪条都感觉不对……” 格子言则在她旁边,看高数。 格子言初到这里的时候,惹了好多同龄人嫉妒,不止是同龄人,连大他们好几岁的都对格子言表现出不屑又嫉妒的样子。 后来再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的嫉妒就潜移默化变成了拜服——因为日渐发现,格子言对他们是降维打击,双方差距不是咬咬牙就能赶得上的。 况且,格子言虽然优秀,却从不过分炫耀。他的受欢迎程度跟匡放是两个极端,匡放是猫狗都嫌。 “有人敲门!”夏娅跳起来去开了门,匡放站在门外。 “你来做什么?”夏娅一脸惊异。 匡放晃了晃手里的书,“学习。” 匡放进了屋子,夏娅还在关门,他已经在夏娅的位置上坐下了,夏娅转身不满,“干嘛坐我的位置?!” “不行?”匡放把夏娅的书和作业本一起推到茶几的对面,“现在该我挨着公主了。” “切。”夏娅在对面坐下。 匡放摊开书,把笔丢上去,很自然地把头往格子言肩上靠,“你什么时候起的?” 格子言翻了页书,“我起的时候你明明醒了。” “算不上,我没印象。”匡放到后半夜才睡着,他本来体温就高,抱了个人,哪怕是体温比自己低的,但体温低也没用,他抱的是格子言,又不是冰块儿。 他跟格子言虽然关系比跟其他人要亲密点儿,但抱在一起睡,好像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非要回忆的话,好像没有。 他以前没觉得格子言存在感这么强,以前也没觉得特想跟格子言待在一块儿。以前只是觉得格子言弱,需要多看着点儿。 格子言没说话,匡放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发现他戴着耳机在听歌。 “老子跟你说话你听歌。”匡放就说格子言反应怎么比平时慢。 两只蓝牙耳机,猝不及防被匡放夺走一只。 匡放把耳机按在自己耳廓边上,他以为格子言会听点什么古典音乐,因为格子言平时用唱片机放的就是那些听起来催眠作用强大的催眠曲。 结果耳机里传来的咿咿呀呀是:鲨鱼宝宝,嘟嘟嘟嘟嘟嘟,鲨鱼宝宝,嘟嘟嘟嘟嘟嘟,鲨鱼宝宝,嘟嘟嘟嘟嘟嘟…… “什么玩意儿?”匡放听完后,笑得躺下去,“你他妈在听儿歌!公主你玩反差啊?” 格子言面无表情地从匡放手里把耳机拿走,扯了下嘴角,“很奇怪吗?” 匡放直起身,凑近格子言耳边,“鲨鱼宝宝,嘟嘟嘟嘟嘟嘟,鲨鱼宝宝,嘟嘟嘟嘟嘟嘟。” 儿歌的旋律轻快简单,唱一遍基本都能记住并且跟着唱下来,但匡放嗓音不是适合唱儿歌的轻灵活泼,更何况他还是故意让格子言羞窘。 格子言听他在耳边“嘟嘟”了半天,难得耐心走空,伸手就抓起腿边的一只抱枕,“砰”地一下打在了匡放的脸上。 匡放被打了也不生气,余光瞥见格子言耳朵尖有点发红的迹象,就更觉得好玩了。 他舔了舔唇,把抱枕从脸上挥走,定定地看着格子言,“格子言,你有没有觉得你自己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第 19 章 第19章 “是吗?”格子言眯起眼睛,抬手将眼镜取下。 接着,他猛然出手就将匡放的手腕按往地毯,另外一只手拽着匡放的脖子,直接脸朝下往茶几上按。 他不是觉得说他可爱不行,大人夸人翻来覆去也就这些词,他听习惯了——使格子言想翻白眼的是匡放的语气,格子言不算敏感,但他与人的边界线划分得清晰分明,匡放跟他玩得好,跟夏娅他们划分在同一区域内。 但刚刚这句“你有没有觉得你自己有时候也挺可爱的”带着浓浓的好朋友之间不该出现的挑逗意味。 格子言只能怀疑是匡放青春期里暴涨的雄性荷尔蒙正在无所适从地不分对象地发散。 匡放被按下去,一开始没当回事儿,格子言有点力气,但在他眼里还是不够看。 但他从小就乐意给格子言面子。 “你真挺可爱的,怎么不承认?” “夏娅,你说,公主是不是挺可爱的?” 夏娅在对面捏着笔,“是有一点。” 匡放手掌搭在茶几边沿,格子言的手指一开始挺凉,比自己体温偏低的温度顺着格子言的指尖侵袭进他的皮肤,宛如一块被烧红的烙铁印在后颈,此处的血液开始沸腾后往全身各处奔腾而去。 “好了好了,点到为止。”匡放语调变得平缓,平得听不出来任何语气,也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觉得这样玩儿很有趣。 格子言松手的速度却慢了匡放一步,匡放居然还了手。 格子言只听见对面的夏娅相当做作地尖叫了一声,接着自己就被掀翻倒在地毯上,倒是不疼,只是匡放玩不起翻脸有点少见。 他手指艰难地摸到眼镜戴上,以为会看见满面怒容的匡放,结果匡放还在笑。 匡放的五官在视野里放大,他手臂撑在格子言肩膀旁边,俯视着格子言,语气重新变回平时听起来的样子。 “公主,你这么摸我,我真的好受不了。” “……” 格子言面无表情的将匡放推开,坐了起来。 匡放扭头,一根手指头正指着他。 匡放直接拍开,“想死?” “放哥你变咯,你刚刚对公主好凶呢,脸都气红了一下。”夏娅觉得那是生气,毋庸置疑是生气嘛,匡放被摁倒的场景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吧。 血液还在血管里滚,甚至连滚动冒泡的声音都清晰可听。 匡放甩了下脑袋,有些耳鸣。 “不是生气那是什么?”夏娅还以为匡放是在否认。 匡放没回答她,她就伸手找格子言讨要耳机,“公主,你听的什么儿歌,给我听听?” 格子言手里还捏着从匡放那里夺回来的一只耳机,他还在思考抽搐着要不要把耳机递出去,他觉得耳机还是挺私密的一件个人物品,音乐也是,这些事物太能暴露出一个人的真实模样。而且,格子言还有洁癖。 夏娅看明白, 正要说算了,匡放探手过去,把格子言蓝牙给关了。 “鲨鱼爸爸,嘟嘟嘟嘟嘟嘟,鲨鱼爸爸,嘟嘟嘟嘟嘟嘟……” 一时间,稚嫩的童音响彻客厅。 …….??[”夏娅沉默地缩回手,不像以往立马就能给格子言的一切行为习惯找到合理理由,这次花费了些许时间,她才干笑两声,“其实能理解,天才一般都会有些跟普通人不太一样的地方,比如公主这——样,居然听儿歌,比如放哥那——样,最喜欢的居然是……听妈妈的话!!!” 夏娅抓起课本,一边朝门外跑一边说完,等话音落地,她人已经从匡放的攻击范围里逃走了。 格子言侧眼去看匡放,匡放转着笔,“看什么?我连我妈什么样都不知道。” 虽然同在客厅里,距离连半平方米都不到,但格子言还是移开了视线,留了空间给匡放沉思和狼狈。 格子言也想起了格星星。 格星星是个好到没边的人,她只是看着不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 小时候,格子言幼儿园那些同学随便抠扯她的小提琴琴弦,她也不会说什么。后来她身体每况愈下,对经常来家里造访的格子言的同龄人就更加友好。她是希望格子言能多点玩伴。 后来的一日,到了格星星吃药的时间,格子言让“朋友们”在客厅暂时自己吃玩,他将温好的药端给格星星。 等格星星喝完药,格子言捧着碗站在门口,听见那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说着当时的格子言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恶毒和嫌弃的话语。 “啊好大股草药的味道,要不是他家里东西好吃,我才不愿意来。” “是啊是啊,每次回家我的衣服都变得好臭。” “不知道阿姨的病传不传染,我有两次从格子言家里回去后都觉得好不舒服哟,说不定他家里有很多细菌和病毒!” “我妈妈说可能是遗传病,说格子言以后可能也会跟他妈妈一样,都活不了特别久的。” “真可怕,真可怜。” 那是幼年时期的格子言受过的最大伤害,来自一些所谓的朋友们。 后来他就不再欢迎那些人,他们主动提出来,格子言也只是摆摆脑袋,不接受他们的拜访。 直到格星星过世,格子言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其实,”格子言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下一个五角星,“如果我妈还在的话,她也可以是你妈。” 匡放愣了半秒钟,接着手里的笔转得比之前要快、更快。 然后手里的笔直接飞到了几米远的地板上。 . 路灿灿被格子言往领子里塞了雪,他跟他姐告状反被骂了一顿,他爸妈吃完席回来,他又跟他爸妈告状。 一开始也没什么。 过了快一个月,都快要到过年的时间了,路灿灿得了感冒,整日咳嗽,抹着鼻涕追着家属院小孩满雪地里跑。 他一家人除了路子阳,剩下三个众志成城地 认为都怪格子言在一个月之前往他们小宝贝衣领里丢了雪,说不定还不止?_[(,说不定还把路灿按雪坑里了。 小年那天,许万林领着团队在公司加班,格子言独自在家,路灿灿爸妈就领着路灿灿拍响了格子言的家门。 格子言看着站在门口手舞足蹈的一对中年夫妻,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稍等,我戴一下眼镜。”格子言没关门,他在玄关的柜子上摸到了备用的眼镜戴上,听他们说话都变得清晰了些。 路妈清清嗓子就语重心长的继续说下去了,“小言啊,阿姨问你,是不是你往我家灿灿衣服里塞雪了啊?” 都不给格子言说话的机会,路妈就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明显是压着火气说:“灿灿还是小孩子,不像大人,他要是得罪了你,你有什么不满的,找我们大人就是,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你看看你把他弄病了,这都感冒好几天,一直咳嗽,咳出个什么毛病来,你说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路爸也附和,还说:“再说了啊,你跟咱家路子阳也是好朋友不是,灿灿是他弟弟,你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该高抬贵手嘛。” 他拉着脸红彤彤的路灿灿往前扯,“来,到前头,小言哥哥给你道个歉。” 走道里静悄悄的,什么声儿都没有。路灿灿吸溜了一道鼻涕。格子言一听便蹙起了眉。 格子言声音嘶哑着开口,“我什么时候说我要道歉了?” “啊?”路妈一脸的不解,“那你这……我们家灿灿感冒都是因为你啊,你为什么不道歉?” 格子言并不好说话,不过平时也没什么人去找他跟前找不痛快,接触得少,对他的印象就变得刻板又模糊,想当然地以为格子言是个沉默寡言只是看起来比较冷淡但还是很好说话的好孩子。 格子言太阳穴有些涨痛,他那天被路灿灿用雪团砸中之后,便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快一个月过去都没好全,前两天声音还嘶了,许万林还以为是那时候停电没暖气导致的。 “您如果要为灿灿讨公道,就请拿监控来跟我说,但您在拿到监控之后,先道歉的应该就是灿灿了。”格子言语气淡淡的,他在天气寒冷时,状态看起来要差一些,表情瞧着也冷淡,夏日的悠闲自在散了不少,像漂亮又冰冷的雪雕。 “你这这这这你这……”路妈头一回跟格子言理论,往日里都是跟夏娅那群不讲道理的说,格子言一口一个“您”,她平时那套指着人鼻子骂街的招数好像使不出来了。 他们几人身后在这时发出一声巨响。 匡放拉开了自家的门,门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弹到半路,撞在匡放宽阔的后肩,又撞回到墙壁。 男生穿着皱巴巴的棉衬衫,头发比夏天长了2cm,乱糟糟的,惺忪的眉眼一看就没睡好,起床气在眼底危险地酝酿着。 几乎没给所有人反应的时间,匡放直接抓住路灿灿的衣领往后扯,路爸路妈慌忙去保护小孩,立刻就没人堵着格子言了。 “做什么呢?这都快 过年了,皮痒?”匡放打着哈欠走到格子言斜前方,往旁边的墙上一靠。 “路子阳他爸,别那么瞪着我,你是路子阳他爸,不是我的,”匡放懒洋洋地说道,斜睨了明显是在病中的格子言一眼,“路灿用雪球砸格子言,让人咳了快一个月,我没找你们麻烦就算了,你们还来倒打一耙?” 路爸被小辈说“皮痒”已经是面子上非常挂不住,他“你你你你”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灿灿砸的是格子言,干你什么事?” 匡放嘴角慢慢放平,“干不干我的事,你去问刘继雄,他知道得最清楚。” 上回,夏娅继父刘继雄把格子言推倒,匡放把人揍得在床上躺了三天。 匡放这混账,不惹他还好说,要是惹了,既不尊老,也不爱幼,一点家教都没有。 这一家三口讨公道不成,讨赔礼更没有,灰溜溜地从楼道走了。 匡放看着他们真走了,嘁了声,直接转身跟着格子言进了他家门。 看着捧着一杯热水正在喝着的格子言,匡放耐心地等待。 格子言估计也是刚睡醒没多久,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痕,他喜欢在睡前看书,有时候书直接掉在了枕头边上,晚上睡觉又不安分,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脸可能就是压在书上的。 这会红痕未消,冲淡了他本人的冷淡,多了一丝食人间烟火的地气儿。 水沾上唇面唇角,反正格子言不知道,匡放看得眼珠子都快变成了灼人的火石。 等格子言喝够了,匡放才跟他说话,目光将格子言盯得很死,“你嗓子好点没,说句话我听听?”! 第 20 章 第20章 格子言嘶哑着声音说了个滚字。 ?一节藕的作品《是兄弟就做我老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匡放不跟他计较,“路子阳他爸妈烦得很,等许叔下班,我给他添油加醋说一说,让他去找他们家说话,你别管了。” 看格子言被那些人包围着,匡放心里不得劲得很,杀人的心都有了。 格言子挺敏感,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我奶奶家过年,你要不要跟着一块去?”匡放想一出是一出,说说而已,也不是真心邀请格子言,自己就把自己的提议给否了,“算了,她舍不得开暖气,年年烧炕,你去了肯定受不了。” 格子言慢条斯理往杯子里倒着水,“我没说我要去。” “……” 许万林下了班,从公司回来,拎着电脑包没往自己家里去,径直走进了路子阳家所住的那栋楼。 结果还是路子阳来开的门,路子阳看见是许万林,一脸的怔愣,“许叔,你怎么来了?” 对着自己儿子的好友,许万林温和地打招呼,“吃晚饭了吗?我找你爸妈有点事,他们在家吗?” “在在在,我们吃完饭呢,”路子阳把门敞开,对着屋里喊,“妈,格子言他爸找你们有事!” 那天,许万林跟路子阳父母聊了不到二十分钟,把这对夫妻聊得脸色变成调色盘,各种颜色轮番换着在脸上出现,开门送许万林离开时,两人驼着背像极了两条被霜打狠了的茄子。 “所以我希望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能直接找我,小言性格内敛不会说话,估计也不太可能解决掉你们的问题。” “还有,我希望你们能管教好你们家的灿灿,和他说一声,小言身体底子差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出了事,你们说,我能不让你们倾家荡产妻子离散?” 许万林是位工程师,他说话的语气不带刺人的棱角,温温和和,有商有量,可就是难听刺耳到极致,还有效。 路子阳当时被赶回房间,那天他也不知道许万林找自己爸妈聊了什么,连许万林来找自己爸妈的缘由都是后来听匡放说的。知道后,路子阳觉得丢人,小半个月没在格子言跟前露脸。 转眼过年,不仅匡放没在东城过年,许万林也领着格子言离开了东城,坐飞机去了奶奶家和外婆家。是棉城。 棉城是格子言的老家,算不上四季如春,冬冷夏也热。可也不像东城,室外冻死人的都有,屋檐上也时常坠着长而粗壮的冰棱子,离开了暖气根本受不了,冷得太凌厉了。南方的冬天要绵软一点,但也易渗透进骨缝里。 格子言的外婆外公都还健在,知道女婿要带着外孙来,高兴得提前一个礼拜就开始着手准备饭菜。 他去外婆家,发现奶奶跟爷爷也在,四个老人齐刷刷地望向他跟许万林。 许万林连着叫了两声爸,两声妈。 奶奶直接扯开许万林,抓着格子言的衣摆把人拖到沙发上,她看着与许万林像是姐妹,头发还做了挑染,精神头相当不错,她朗 声说:“我跟你爷爷一开始是打算在家等你跟你爸,但我俩在家反正也没事,去看了看你大姑后,就直接开车过来了,我昨天挖了一大罐蟹黄,等会我跟你外婆给你做蟹黄汤包,哎呀是不是又长高了?” 许万林自己倒水喝,“放假前量过,177了。” 外婆又将格子言掰过去细细看,“东城不错啊,这南方孩子去了北方,都能长不少,这气色看起来也好,比你妈当时要好,真是好。” “东城前两天下大雪,我还担心你跟你爸过不来。”外公抖抖报纸,他戴着老花镜。格星星去世之前,他眼睛还很好,格星星去世后的一段时间,他总流眼泪,把眼睛给哭伤到了,人瞧着也老了不少,跟格子言爷爷奶奶简直像隔了一个辈。 格子言静静地听着几个老人说个不停,大部分问题虽然是在问他,但都是许万林在回答。 他话少,一生病,就更不想说话。 几个老人在晚饭时间快到时,走了三个去厨房,只剩下不会做饭的外公。 他老花眼镜后头的眼睛根本没落在报纸上,看看许万林,又看看格子言,过了一会儿,他看向格子言,“文理分科没有?” “快了,下学期就分。”格子言声音还有点嘶哑,但嗓子已经不痛了。 外公问道:“准备选理科?” “嗯。”格子言点了下头,他没戴眼镜,眼神攻击性变弱,没特意抓弄过的刘海温顺地伏在额前。 但他有多说一不二,对自己人生的规划有多清晰,性格又是多爱恶分明,这些点从脸上看不出来。 “理科……也好,”外公将报纸合起来,这次看向的是许万林,他说,“万林,你还年轻,前途也好,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有没有考虑?” “你带着小言,可能会不太方便,如果你放心的话,可以就把小言留在棉城,棉城这边,我跟他外婆还是有些人脉的,学校的问题很好解决……” 许万林一听就皱起了眉,“爸,大过年的,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说了我不再婚。” 格子言外公取下眼镜,抹了抹眼角,“我就是觉得,挺对不起你。” 格子言在一旁沉默着,前些年,外公外婆就找许万林谈过这件事情,爷爷奶奶不好出面说,但他们心里也是希望许万林能再找个另一半,喜不喜欢的另说,总不能让孩子一直都是单亲家庭。 更何况,许万林还这么年轻,等格子言大了,难道他准备孤独终老么? 对此,格子言没意见,但他不会跟许万林的新家庭一起生活。 “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许万林站了起来,走向厨房。 厨房的门掩上,隔绝了里头的声音。外公叹了口很长很长的气,看往窗户玻璃上红色的窗花,“你妈最会剪窗花,她身体里疼的时候,要么拉琴转移注意力,要么就剪窗花,一开始只剪一些小图案,后来连大幅的画都能剪了,剪了几大箱,这么大的箱子。”外公用手比了比大小,脸上含着笑,又 慢慢消失。 格子言没动,听见外公说:她得多痛啊。 ⒒一节藕提醒您《是兄弟就做我老婆!》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你爸是被你妈耽误了。”外公又说。 格子言情绪不太外露,他静静听外公碎碎念了半天,可能是因为他跟格星星长得实在是相像,每次看望外公,外公都会触景生情。 等外公怀念结束,他把桌子上的橘子给格子言手心里塞了一个,“我本来想给你剥开,想起来你跟你妈一样,最嫌弃别人帮自己剥水果皮,尤其是橘子橙子,一个样儿。你在东城,交上的那几个朋友,还在一块儿玩?” “嗯,一直都是那几个。”格子言也没想到,跟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一群人,连生活习惯都天差地别,居然能一起玩这么多年,也没散,连吵架都不经常发生。 “那等你过完年回去,我包几个红包,你给带回去,就说外公祝他们学业顺利前途无限。”外公欣慰地说。 格子言点点头,“我替他们先谢谢外公。” . 到饭点,外面天刚黑下来,桌子上摆满了菜盘子,式样繁多量反倒是偏少,奶奶将蟹黄汤包最后端上桌,刚出锅的热气一下就飘满了饭桌的整片上空。 “小言不爱姜末,喜欢姜丝,我特意切得细,快快,趁热吃。” 格子言旁边留了格星星的空位,格子言把第一个汤包夹到了那张空碟子里,第二只才给自己夹。 自己家做的汤□□薄馅料多,汤汁鲜美醇厚。 格子言一边听着几个老人唠嗑谁谁金婚,谁谁被诈骗天天拿退休工资搞投资,一边一个接一个的吃汤包。 他吃喜欢的食物可以一直吃,很少有吃腻的时候,所以老人做饭从小到大都不用担心他喜新厌旧,又变了口味。 “是不是很好吃?把这山药乌鸡汤也喝点,从早上开始熬的,山药都快炖碎了,你不喜欢红枣,我就没放。” “等吃完了,我们一块儿出去逛逛街,给小言买两件新衣服。” 对待小孩一样的方式让格子言隐隐不太自在起来,他淡定从容地盛着汤,“我衣服够穿,不用再买了,我陪你们逛逛吧。” 回忆以前的新年,几个老人热衷于给他买新衣服,在商场的男装店一家家试过去买过去。他们不嫌累,格子言都嫌累。 爷爷冲格子言眨眨眼睛,“小言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格子言没想到话题跳得这么快,“没有。” “哎呀,那喜欢小言的肯定很多,这么帅,是不是?”奶奶又说。 “还好,没多少,喜欢我朋友的比较多。”他们几个之中,最讨人喜欢的是路子阳,路子阳爱跟匡放学,可只学到了匡放耍帅那几下,没学到匡放混账的精髓,正好就让学校里女生喜欢得不得了。 “那你觉得你们班哪个女生最漂亮?” 格子言被室内的温度热得解开毛衣的两颗扣子,语气有些无奈,“外婆,我读幼儿园的时候您也这么问,我都多大了。” 饭 桌上老人笑成一团,格子言继续吃着饭,忽然想了下,不知道匡放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 ?本作者一节藕提醒您最全的《是兄弟就做我老婆!》尽在[],域名[( 他很快就知道了匡放他们在做什么。 晚上躺在床上,夏娅发起群视频,除了吴栋以外都接了,吴栋说他妈等着检查作业,必须得做完了才能玩手机,他还有三道大题,结束了就来。 格子言靠在床头,膝盖上放着本格星星以前看过的书,上边还有她做下的笔记。 “好好好!你们都出门快活了,留我跟孩子……”赵想成看见视频里的几人都气色红润,气得大喊,“这几天我跟路灿灿那几个小孩儿玩鞭炮,太无聊了,他们把鞭炮扔我脚底下,我没哭,我把鞭炮扔他们脚底下,他们却哭了。” 路子阳那边有海浪声,“我愿意称海城是我的第二个家,这边还在穿短袖!好牛逼!” 夏娅趴在桌子上,嘟囔着说:“我跟我妈在刘继雄老家,他俩带着他俩的儿子出去了,我没去,我也很无聊。” “公主这是在哪儿?在谁家里么?”夏娅把脸怼近了手机,认真地细看。 格子言嗯了声,“在我外婆家。” “放哥呢?”赵想成问。 匡放接了视频,但他那头黑漆漆的,可隔一会儿会出现个人形轮廓,晃来晃去,时隐时现。 “在走路。”匡放调整了镜头,照清了手里的红色塑料袋,还有脚下的积雪,接着他把镜头换回来,路灯下,他的脸终于变得清晰了,他戴着羽绒服自带的毛衣,还系了围巾,露出一双狭长凌冽的眼睛,“他们吃夜宵差点啤酒,我刚去买回来。” 他说完后,点了点手机屏幕,把格子言的视频放大在屏幕上。 相比于匡放那头的奔波于室外,格子言看起来惬意十足——他鼻梁上架着眼镜,低下头看书看手机时,镜架往下滑,但他也没有动手推上去,任它挂着。而不知道是光线还是本来如此,他在视频中,皮肤雪白像是发着光,他穿着秋天的薄长袖睡衣,扣子没全扣上,靠在床头上,柔软的布料滑动折叠,锁骨下边都露了几分出来。 “放哥都没给咱们跑过腿,嫉妒。”赵想成夹着嗓子说。 夏娅:“赵想成你好恶心啊,你是同性恋吗?为什么总要争宠?” “我也争你的啊,姐姐也要多多爱我哟~”赵想成对着屏幕疯狂比心。 格子言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看书。 手机里不停传来朋友们的嬉闹声。 “我不是啊,路路是,路路之前摸我屁股!” “呀路路你!” “滚,我不是。” 匡放那边陡然热闹起来,混杂不清的人声中夹杂着匡放的声音。 “我不吃,我回房间睡觉去了,啤酒我搁这儿了。” “别他妈拽我,我跟人打视频。” “我哪来的女朋友?跟我兄弟呢……” 约莫过去半个小时左右,匡放那边才露出他的脸,在线的人只剩下路子阳 和格子言,格子言那边安安静静,画面静止不动,若不是偶尔的咳嗽声,匡放都要以为对方卡主了。 路子阳在这时说:“我妈叫我,我先下了。” 他退出视频通话,正在通话的人仅剩下格子言和匡放。 没人说话。 匡放独处一室,心跳却莫名加快跳动。 跟一群兄弟打视频和跟一个兄弟打视频,感觉完全不一样。 但不想挂。 “公主,你老家好玩吗?” 格子言听见是在叫自己,才放下书把手机拿起来,他脸上出现了轻微的困意,但还回答着,“还好,棉城欢乐谷的过山车很有名,但我坐不了,所以也不知道好不好玩。你准备睡了?” “快了。” “……”诡异的宁静,但格子言也不擅长找话题,他趁这时间把灯关了,开了床头灯,摘了眼镜,躺下去枕着枕头。 匡放被奶奶烧的炕热得浑身滚烫,他怀疑这炕快要烧穿了。 “匡放,你脸怎么红了?”格子言躺下来,眯起眼睛把手机举到眼前。 “哦,我奶那个炕,我不是跟你说过,她挺离谱的。”匡放早就想好了理由。 匡放是说过,但看见匡放平时那么爱摆谱耍酷却被炕烧得脸通红,格子言弯起嘴角,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听起来挺有趣的,有机会的话我也想体验体验。” “你现在过来体验也来得及,”匡放不常看见格子言笑,他趁机截了屏,装作困倦,懒洋洋地说,“我这边好无聊,公主,我还挺想你的...”! 一节藕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1 章 “干什么?”格子言以为匡放是在催自己回东城。 “你早点回,我也早点回。”匡放说。 格子言挺一本正经,也不会往别处想,“我还得好几天,等我回来,给你们几个带礼物。” “都带吗?” “都带,每个人都有。” 格子言生活习惯上毛病是多了点,但对几个好朋友算很够意思,每次从棉城回去,都会顺便给几人带一些小礼物。 “都有啊——”匡放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他以前都会笑嘻嘻地收下,他一直都是被赵想成他们跟随着的老大,没人跟随也无所谓,他不太在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但现在心里就挺不对味儿的。 他想,可能都是因为格子言国庆抽的那支烟的缘故,老赵说那是国外的烟,说不定加了东西,飘起来的烟丝勾魂夺魄。 他当时指定吸了一大口,以至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挺像个同性恋。 格子言从匡放的话里品出来隐隐的阴阳怪气,“怎么了?” 匡放翻了个身,踹开被子,“你准备同样的东西买五份儿?” “看情况,我还没想好买什么,如果是吃的就买五份,小饰品就根据你们的喜好买。”格子言有点困了,强撑着精神跟匡放视频,连吴栋什么时候加入了视频都不知道。 匡放扯了扯嘴角,“你这几碗水端得也太平了点儿。” 格子言已经没精神跟匡放争辩,“你想搞特殊?” “我在你心里本来就应该比他们重要点儿吧。” 格子言要睡不睡,“也是……” 明知格子言是半梦不醒无意识地在说话,喜悦仍是不受控制地从匡放心底荡漾开。 “你们是在,调情吗?”吴栋怯弱的语气自听筒里传来。 匡放听见吴栋的声音才注意到他已经加入了进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吴栋翻了个白眼,“好一会儿了,你跟公主聊得起劲,我专心听呢,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不对劲,放哥你好的不学学坏的,不跟着我和公主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跟着老赵学争宠。” “而且还是跟我们这么多人争宠。”吴栋又补上,也有可能是出于吴栋拥有的天生的直觉,他平时也觉得自己挺聪明,程度仅居于公主和放哥之下,他觉得放哥的争宠好像跟老赵的还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还得再感受感受。 匡放见格子言真是睡着了,虽然没退出视频,但屏幕里已经看不见格子言了。他跟吴栋说话时恢复了常态,“和你们我还用得着争?” “那是用不上,”吴栋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公主的给予和放哥你的主动索取还是不一样的吧,你以前可不这样。” 匡放言简意赅,“我青春期。” 吴栋不继续问这事儿了,“我跟你俩说个秘密,路路这两天在跟一个女生搞暧昧,那女生不知道你们认不认 识,7班的班花,叫刘橙的。” 匡放一开始直接说“不认识”,吴栋就提醒,“就初二的时候,她跟一个高二的搞对象,她那对象当时跟公主在食堂发生冲突,那人故意找茬,还是你去解决的,刘橙当时也在场。” “不记得。” “这你怎么都不记得?” “我揍过那么多人,老的小的,老子又不是记事本。” 吴栋:“那你记得什么?” 匡放盯着手机屏幕,他之前记得的东西可多,记得篮球,记得周杰伦所有唱片所有歌词,记得几场混乱宏大的群架,他之前也记得跟格子言相关的一些东西,但那是因为他觉得格子言屁事太多,不记住的话,格子言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他手里挂了,毕竟是兄弟。 可那感觉跟现在不一样,之前的记得是记事本性质的,不夹带着什么情绪。现在同样记得,但每一次在脑海中出现,都会伴随着一次心悸。 还是怪那支烟的后劲太大。 “关你屁事。”匡放冷冷地丢下四个字,直接挂断了视频。 吴栋骂了个“狗”,知道格子言肯定是睡着了,但还是说了句“公主,我睡了啊”接着才下线。 挂了视频,匡放坐在床尾,床尾正对着窗户,窗帘没拉上,又是在乡下,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一码一码的草垛被雪包裹得跟一朵朵大蘑菇似的。 匡放低头摸出手机把刚刚视频的截图换成屏保,欣赏了几秒钟,他又把屏保换了回去。 没人敢碰他手机,被人看见了屏保是自己兄弟又怎样,是他自己心虚。尽管心虚这次词语出现在匡放的字典里显得格外生分。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一身酒气的匡放他爸匡晟摸了进来,进来后直接摊在床上。 匡放嫌弃,拿起手机就要出去。 “陈、陈钊野,给、给我倒杯水。”匡晟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出了一个匡放从未听过的名字。 什么玩意儿? 匡放走过去踢了匡晟小腿一脚,“你是不是在喊我妈?” 他试图从喝醉的匡晟嘴里多套点他妈的信息,“爸,你刚刚说陈什么?” 匡晟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他一巴掌拍在匡放的脑袋上,“你是特务?打听这么多年还没完?” 匡放站直,垂眼凝视匡晟许久,房室里的昏暗悉数被吸纳进他的眸子里。 长久的不言语之后,他没倒水,直接在匡晟旁边躺了下去,任匡晟在一旁骂他他也不动。 . 后面的几天,格子言把棉城的欢乐谷彻彻底底逛了一遍,买了一堆小饰品小挂件,奶奶和姥姥听说格子言是给朋友带的,还热情地要打包几大箱子特产给带回去,要不是格子言一定不要,大半个棉城的特产店都得被几个老人搜刮一遍。 格子言在开学前一天才回到家属院,回去当天,许万林就跟匡晟一块儿去了公司。 留下一群小孩在家大眼瞪小眼。 格 子言脱掉羽绒服,“等等拆礼物,我先喝点水。” 一群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的身形转悠,除了匡放,匡放靠在沙发看起来聚精会神的在打游戏。 夏娅目光透露出浓浓的打量意味,“公主,你回棉城这么半个月,好像又变帅了。” 天天见不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夏娅有被格子言的脸给冲击到,前两天放哥回家属院,她也产生了类似的感觉。 但两人的外形气质一直有着天与地的差别,匡放裹着件宽大的黑羽绒服,戴一只好像是奶奶辈的毛线帽,一脸没睡好的不耐烦,纯靠脸硬帅;但格子言却穿得清爽讲究,浅蓝色的羽绒服脱下来,里边是白色羊毛衫,头发长度恰到好处,表情上虽然没什么笑意,可也没阴着脸使人感到害怕。 喝完水,格子言拎着书包到沙发上坐下来,他从书包里拎着一只红色的琉璃小灯笼出来,递给夏娅,“中间是风铃,不是灯泡,是个吊坠,你随便挂在哪里。” “好漂亮!”夏娅喜欢漂亮的东西。 第一个收到礼物的是夏娅。 匡放朝夏娅看过去,面无表情的,看了几秒钟,又低下头,新开了把游戏。 “吴栋,这是你的。” 吴栋捧着手中沉甸甸的纸盒子,他笑容满面的揭开,发现是三本习题册,分别是:《物理,我们这样学》《化学难题1000道》《你真的懂数学吗?》 他的笑容缓慢消失在脸上,颤抖着声音,“我很喜欢,谢谢。” 路子阳和赵想成收到的礼物相同,是欢乐谷周边水杯,只不过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白色,杯身上拓印着欢乐谷出品的动画人物。 “匡放,你的。”格子言把最后一个人的礼物朝对方递过去。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格子言手里那个方形盒子跟匡放身上,匡放丢下手机,把盒子抽到自己手里,这明显是已经打开过的,所以都不用刀片拆封,直接就可以打开。 盒子里是两张唱片,用唱片盒放置着,封面是飞着两只白色纸飞机的蓝天。 “我跟外婆逛街遇到的一家唱片店,不知道给你买什么,就去找老板自制了两张唱片,收录了二十几首你平时听得比较多的歌曲,封面用的是你自己拍的照片。”格子言语气淡淡地说着,拉上了书包链,随手将书包放到旁边小桌子上。 这分明就是特殊对待。 其他人都是买的成品,他的是自制,匡放心里已经忍不住开始雀跃,但语气还是伪作平常,“你怎么知道我听哪些听得多?” 格子言伸手去拿水杯的动作一顿,“我们在几个音乐软件上都是互关,你的歌单是好友可见。” 他说完后,把外婆和奶奶准备的红包分给了大家。 “钱不多,红包上面的祝福语是我外公用毛笔亲自写的。”外公这边有搞书法音乐这些东西的基因,外公的字有价无市,格星星也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而现在的格子言也继承了他们的优异。 夏娅捧着红包,“我 今年还没收到红包呢!”她家不是很穷,亲戚也不是很抠,但就她穷,就对她抠。 “谢公主赏!”赵想成说,“我回去了要把红包裱起来挂在墙上。” 夏娅则是又露出扭捏的表情,她把袖子里藏的东西越过桌面放到格子言面前,是一串浅紫色的珠子手串,夏娅抓抓头发,“我自己做的,拿过来之前我用酒精消过毒了,你不是对银的过敏吗?所以我就没加银饰。” “夏姐闷声干大事。”赵想成爬过去,“我有吗?” “没有。” 吴栋看着格子言手里那串珠子手链,若有所思。 新年和生日一直都是他们互送礼物的环节,礼轻情意重,基本都是看自己心情送,而不是看对方需要。但他们对格子言会讲究点儿、客气点儿。 除了夏娅自己做的手链,格子言还收到了路子阳的热熔胶手机壳,吴栋的唇膏,赵想成的红包。 奇迹般的,跟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匡放给格子言准备的也是自制唱片,只是收录的歌曲不一样,匡放给格子言收录的自然基本都是小提琴协奏曲。 格子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放哥。” 赵想成的反应最快,他咦哟咦哟好几声,“这就叫上放哥了?公主你未免也太好骗了,你从来都不叫人家赵哥的!” 匡放跟赵想成中间隔着两人,砸了个苹果过去。 赵想成接住苹果,“这也不让那也不让,公主是我们大家的又不是放哥你一个人的。” 吵闹大半天,众人开始碰头的第二个任务,那就是对作业答案和抄作业,除了赵想成,其余都是对答案的。 赵想成从每个人的脸上看过去,最后驻留在路子阳脸上,“我感觉到了背叛,你怎么看?”之前好歹还有路子阳。 路子阳把作业摊开,“我跟刘橙没什么聊的,她把作业都给我教了。”刘橙成绩虽然远不如年级前几那几个大佬,但教路子阳,绰绰有余。 匡放近日正好对恋爱这件小事感到比较疑惑,他坐在地毯上,手肘往格子言的腿上一搭,问路子阳,“喜欢为什么会没什么聊的?”他如果真能什么都跟格子言聊,他认为自己能跟格子言不眠不休聊三天三夜。但现在一切都不对,时间不对,感觉不对,性别更不对,聊什么都不对,那才真是没什么聊的。 路子阳:“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了?” 这下不止提出问题的匡放,其他翻着作业本的人,连不关心八卦的格子言都朝他看过去。 被其他人看着还好,被格子言看着,路子阳莫名的不自在,他耸耸肩膀,“我跟她提前说好了,玩玩而已,不想玩了,谁都可以随时叫停。” 匡放懒懒地拍了两下手掌,“真没想到,我们里边你最混。” 夏娅反而是羡慕地感慨,“异性恋就是方便,想玩还能随时找到人,像我这种同性恋,想找都找不到。” “你可以这样嘛,”赵想成做出示范,他扯过吴栋肩膀,“那个请问,你是 同性恋吗?如果是,你可以跟我谈吗?” 吴栋入戏很快,礼貌地微笑着拒绝,不好意思哦,我不是。?_[(” 赵想成跳到匡放背后,拍了下匡放肩膀,“同学你好,请问你是同性恋吗?” 匡放悬在半空中的手指捻了捻,他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我是,然后呢?” “和……和我睡?”赵想成也不知道同性恋到底是怎么玩的。 匡放推开他,“我要睡也不会跟你睡。” 匡放赶走了赵想成,一扭头,撞上格子言打量着自己的目光,即使隔着镜片,也能明显感觉到眼神里的好奇。 “你真是同性恋?”格子言问。 匡放下意识就想说不是,但话冲出齿间,变成了,“这谁能知道?” 赵想成惊掉下巴,“这还能不知道?我之前被路路摸屁股,真的快吓尿了。” 格子言瞥了眼赵想成,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匡放搭在格子言腿上的手臂慢慢收了回去,他身体紧绷着,自我感觉僵硬如石块,掩饰性地搓了把脸,人生头一回被自己的体温烫到手,又烫到脸。 吴栋摸着下巴,“这个我很能理解,我以前也是,就是对男的女的都没感觉。” 话题一下就被转移走了。 赵想成嘿嘿直笑,“我知道你为什么是以前也是。” 吴栋跳起来去捂赵想成的嘴巴,赵想成被追得满屋子乱窜,一边跑一边喊,“给我钱,不然我就说出去!” 旁边又闹了起来,格子言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或者值得一旁的匡放沉思。 作业本上的字,匡放一个都没看进去,他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其实我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应该也不歧视,不歧视的话,即便有一日败露,兄弟应该还是能继续做下去。 匡放不指望能跟公主深入发展点什么其他的关系,虽然那贴子里的人信誓旦旦说他的行为是同性恋行为,但他试着将对象换成其他男的,不仅无法接受,甚至还觉得恶心。 他就对着公主才不正常。 匡放偏头,无声无息望向格子言,格子言睫毛很长,感觉能戳到镜片似的,从侧方看也能隐约看见黑亮的眼珠、公主使人觉得冷淡,因为他面皮薄,使得骨骼走向尤为清晰,该收就收得利落,脸上圆润又多肉的部位少。 他作业早已经写完,轻松地刷着早已经超出高一提纲难度的题,上唇下唇轻轻碰合着,嘴唇不厚但是唇肉饱满,一条唇纹都没有,泛着健康的粉色。 很、很好亲。 匡放想亲他。 男生眼神不自觉地变得幽暗,差点就凑了过去,但又猝不及防回过神,几乎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把沙发上的袄子一裹,作业都没捡走,“我回去拿个东西。” 格子言听见关门的声音,朝门口的方向看过去,他目光里明显是在思索着什么——匡放刚刚怎么突然挺扭捏? - 虽然是有点疑惑,但格子言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性格,对方要是想说,总会主动说的,不说就是不想说、不能说。 他现在面临的难题是东城的春天。 东城的冬天,河上会飘满了柳絮,白茫茫的,像极了冬天还没走时的场景,柔软的柳絮满处飘着,单纯欣赏的话,也能挤出“霭霭芳春朝,雪絮起青条”类似的诗句来描绘当下。但格子言对这东西过敏。 这季节这场面于好多人而言是景色,于格子言而言是严峻的挑战。 他近期出门都是全副武装,要戴护目镜,因为柳絮会使他眼睛发红流泪,要戴口罩,避免让柳絮钻进呼吸道,那样他会咳嗽个不停,咳狠了就痉挛或者哮喘,值得庆幸的是皮肤不会因为柳絮而发肿发痒。 “跟个特工似的。”匡放撑着脑袋,打量着走进教室的格子言。 格子言坐下来,他长得实在是太好,挑不出毛病来,身上不论戴上有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也能戴出他自己的风格来。 就这两个星期,学校多了好几个戴各种颜色护目镜的。夏娅不赞成匡放的说法,她说公主是时尚风向标,脸上贴个创可贴原皮都能让人跟着学。 教室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夏娅跑了进来,她一巴掌拍在讲台上,“两周后举行春夏运动会,来,都给老娘报名。” 运动会的项目大都有人数要求,前两年的项目一直报不满,老李他们几个主任一致觉得是学生懒惰不热爱运动再加没有集体荣誉感,后来是是一位学姐挺身而出提出建议:光口头号召有什么用,请学校做出行动,给予学生奖励,那么学生们一定踊跃参加。如果不知道什么奖励可以刺激学生踊跃参加,那么请直接打钱! 后来运动会的奖励就从保温杯、笔记本、一板中性笔笔芯之类的文具用品直接换成了现金奖励,从一百元到三千院不等。后来校方再也没为项目人数报不满而发愁过,同学们每次都踊跃报名。 格子言照例不报任何项目,他看着身为体委的夏娅很快就被班里的同学给包围。 “50给我报一个!” “我报200米!” “四百米接力好了。” 课间十分钟就能把表格填满,最后只剩下一项篮球赛,篮球球分年级分班制,各班自行组队,由各班篮球队队长或者各班体委作为代表出来抽签决定初赛对战班级。 “篮球打不打啊我们?”夏娅在讲台上头愁眉苦脸。篮球赛不是强制参加,各班可以选择弃权,最后获胜的班级可以拿到200个班级积分和2000元奖金作为班费。 夏娅:“我超级想拿到奖金!!!” 班里没人吱声。 过了会儿,中间那几排有几个男生一块儿扭头看着最后排还在转笔玩儿的匡放,其中一个叫卢小文的用口型呼叫匡放,“放——哥,参加——不?!” 班里会打篮球的就那么几个,匡放球技最好,他要是不上场,那让其他人上场,赢的可能性不大。 十多个班,大部分班都有大神镇场,虽说分班才半年,可该磨合的也早就磨合得差不多了。 格子言朝匡放看过去。 后者垂着眼,使众人等了好一会儿,才懒懒地举起手,语气散漫地说道:“我可以参加,但我不保证能赢。” 他说完后,放下手,班里提心吊胆着的人都松了口气。 “哪能,放哥都参加了,那咱们班一准赢!” “我就知道放哥不会不管自己班死活。” “这次我们不咔咔乱打?” 格子言听着他们的话思考了一些时间,然后徐徐道:“你参加的话,我们班应该能前三。” “第一吧。”匡放往格子言的方向凑近,勾起唇笑,“不拿第一我参加个屁啊。” 格子言还是挺了解匡放的,毕竟一块长大。匡放做什么都不怎么爱使全力,他不在乎输赢,赢了不格外张狂,输也输得起。任何严肃的事情都都被他把玩得仿佛一场游戏。 但如果能赢的话,谁都想赢。 . 外边落了几天雨,把空中细密像绒毛一样的柳絮给冲刷走了,操场湿了几天,到一周一次的体育课时,正正好天气晴朗,橡胶跑道都被晒出了味儿。 体育课老师卷着花名册,教师们都懒得进,“下去上课,女生例假可以休息,但不能待在教室,下去坐旁边。” 他看向夏娅,“体委,盯着这帮懒汉。” 他们班说运气好也好,班主任是幸运,幸运年轻,跟他们处得到一块儿,好多事情有商有量从不闹矛盾。说运气差也挺差,体育老师撞上了一个全校花样最多的,每周的热身活动都不重复。 “哎呀——”班里趴在桌子上的同学唉声叹气地从椅子上把屁股拔起来,摇晃着身子,拿的拿水杯,换的换衣服。 天气还不算特别暖和,偶尔吹几阵风,室外还能感觉到冷。 格子言把毛衣换成内衬有薄绒的纯棉运动服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跟着匡放还有夏娅一块下了楼。 操场上,他们体育老师小徐翘着二郎腿坐在花坛上,看见自己班的,扬手使劲儿摆,“这里这里!!!!” 夏娅小跑到前面,下巴藏进衣领里,“女生站前边,男生站后边,高左矮右!” “大家快点!” 她的讲文明懂礼貌只做了个表面功夫,见后面的人一直拖拖拉拉推搡个没完,立刻火了,不顾小徐在后头看着,指着后面几个男生吼:“卢小文夏汽水!他妈的给老娘赶紧站好,黄毛毛,你还没我高呢,站最左边你要不要点脸,跟尼玛个天坑杵……” 小徐从后面拍了下夏娅的脑袋,“小姑娘家家的,这嘴咋脏成这样?” 夏娅挂起笑容,“亲亲,一分钟之类站好哦,不然下课了有你们好看~” “……” 格子言在第三排最左,匡放在第四排最左。 格子言在长高,匡放也在长,之前又一块量过,格子言177 ,他183。 有一束日光从旁边的几棵有了年头的水杉树树冠上密密匝匝穿下来,匡放正好站在阴处,格子言正好被几束被树叶切割过后的光斑下面,他衣服是浅色,皮肤白,直接被绘成了淡金色。 匡放看了半天,缓缓呼出口气,他觉得自己现在变得是真他妈龌龊,他前边想亲公主就算了,他现在还想摸。 他多半是个死同性恋。 这点几乎快要毋庸置疑了。 小徐在前头拍手掌让全班集中注意力,“先用十分钟热身,今天咱们不慢跑。” 他低头扫了眼手里的花名册,“以我站的地方为起点,以我对面同样的位置为终点,1排和3排向后转,男生28,女生20,正好都没落单的,面对面的两位同学为一组,不管你们是背还是抱,跑到终点交换,再跑回来。” 班里有几个体重不轻的小胖子,他们对面的人一听完小徐说的话,整张脸的肌肉都在抽搐。 匡放双手插在兜里,他垂着眸子,将格子言从头看到脚。 “公主,你抱我是不可能了,我抱你还是我背你?” 格子言把眼镜取下来拿到了手里,“怎么省力怎么来。” 小徐嘴里已经含上了哨子,他预备吹,看见有人还在你推我我搡你,他喊道:“再拖就加一个来回。” 匡放挽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结实流畅的肌肉,他转身背对着格子言弯下腰,双手撑起膝盖,“过去我背你,回来我抱你,来,跳。” 格子言稍微把裤子往上提了提,在小徐的催促声中,轻盈一跃,跳上匡放的背,匡放不知道是身体实在是好还是地盘稳,格子言一百二十来斤的重量压上去,他晃都没晃一下。 春天衣服已经不是冬天那些厚重的羽绒服了,在足够的重量加持下,男生完全能感受到背上的人的身体线条,他还能听见对方规律的心跳声。 匡放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他单手托住格子言,另一只手把格子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拽下来,让格子言圈住自己的脖子,乐着说:“您还是搂紧点吧,摔坏了我可赔不起。” 小徐高举右手,站在男女生队伍的中间,沉声喊完了“1、2、3”,接着尖锐响亮的哨声响起。 匡放背着格子言,比所有人都快一步都冲了出去。 格子言本来只是虚虚地搂着匡放颈子,但匡放刚刚一跑出去,他上半身差点留在了原地,即使心理上不害怕,身体的求生本能还是立刻就双手抱紧了匡放的脖子。 操场响彻了尖叫、惨叫、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掉了掉了,我的腿掉了!” “一百八十斤到底是谁在负重前行!” 最先到达终点的是格子言和匡放这一组,一到终点,格子言就从匡放背上跳了下来,他看见身旁狼狈不堪的乱象,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就离了地——匡放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弯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公主还是更适合公主抱。”匡放微微喘着气,调侃道。 然后没等格子言回应,抱着人飞奔向一开始的起点。 匡放穿着灰色的连帽卫衣,额头泌出一层细薄的汗水,他轮廓分明,眉眼虽然桀骜但清晰明朗,发型随便留。 格子言仰头眯起眼睛在颠簸中看了匡放几眼,承认匡放的确是帅的。 他们是第一组完成小徐要求的,小徐朝他们竖了竖大拇指,“年轻就是好。” 班里还有大半人在路上纠缠。 格子言理了理衣服,本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只要不生病,跟其他人应该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他又经常能感觉到自己跟其他人些微的差距,譬如这样的活动,他永远都是被老师和好友特殊照顾的那一个。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一扭头,发现匡放看着操场在发呆,“匡放?” 匡放跟没听见似的,格子言推了他一下,匡放身形晃了晃,缓缓扭头,目光像极了丛林里缓慢苏醒的年轻野兽。 格子言:“想什么呢?” 匡放任由灵魂从头顶窜离,于高空俯视,而身体则趁机随心所欲为非作歹,他翘起嘴角,看着格子言说:“在想刚刚抱你抱得我好爽。”! 第 22 章 格子言:“……” 一节体育课四十五分钟,小徐最后留了五分钟自由活动的时间,班里三分之二的人在这最后五分钟冲向了食堂,可以快其他在教室上课的人一步吃到饭。 ⒘一节藕的作品《是兄弟就做我老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格子言在学校吃饭自带筷子勺子不自带碗,吃饭前有用开水把餐具翻来覆去烫几遍的习惯。东城本地人没这习惯,这属于棉城那一带的南方城市所特有。 路子阳他们几个下课过来吃饭时,格子言刚吃到一半,匡放和夏娅已经早就吃完了。 格子言吃饭认真,不然他容易消化不良,听见他们几个打招呼打着打着互骂起来,他也懒得抬头。 直到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在对面响起,陌生女孩也吸引不了格子言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对方跟匡放打完招呼之后,嘴里又说出了格子言的名字。 “嗨,格子言你好,我是刘橙。” 格子言这才抬起眼,他推了推眼镜,“你好。” 刘橙就是这段时间在跟路子阳暧昧的女生,到底有没有度过暧昧期进入下一个阶段,他们也不知道,因为路子阳没说过。 但既然路子阳都带她来认人,估计关系发展得还不错。 刘橙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头发长到快及腰,还一点都不毛躁,看着就跟一匹纯黑色绸缎似的,五官分开看都算不上标准的美女五官,凑在她脸上却清纯得百里挑一,放电影里铁定就是谁谁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一枚。 夏娅挨着刘橙,“你咋看上路子阳的啊?” 刘橙抿唇一笑,脸微微有些发红,“我觉得他很好啊。” 吴栋啃完一只鸡腿,擦了擦手指,“一般来说,如果喜欢一个人能准确描述出喜欢的理由和方面,那么这种喜欢有可能是无法长久存在的,如果无法准确描述,只是一种喜欢的感觉,那说明你栽进去了。” 刘橙的性子一看就文静,面对打趣基本都只是笑。 路子阳撞了吴栋一下,“吃你的饭。” 赵想成最好奇,好奇得不得了,“你跟路路怎么认识的?” “我早就注意到他了,是我主动找他要的联系方式,”刘橙小声说完后,问,“路路是路子阳的小名吗?” “算是吧,这是我们给他起的,他爸妈才不会给他起小名,”赵想成对路子阳爸妈很是不屑,“你可以叫我老赵,夏娅是夏姐,吴栋是5栋,但吴栋更喜欢别人叫他吴院士,放哥就是放哥咯,格子言是公主。” “公主?”刘橙朝格子言看过去,“怎么这么叫?他是男生哎。” 老赵差点就将“你懂个屁”脱口而出,但对面是个女孩儿,还跟他们不熟,他想像吴栋那样,很专业又很能显摆自己,想了很久,才挤出一个回答,“咋,男生不能叫公主?” 刘橙噗嗤一声笑,“能啊,只是看不出来而已。” 格子言这时候放下了勺子,“我吃完了。” 一直低头玩手机没像其他人围着刘橙转悠的匡放站了起来 ,“哦,那走吧。” “你们慢慢吃。” 刘橙的目光不禁跟着格子言的身形移动,在格子言和匡放的身影走出食堂门之后,她才收回视线,“他们两人关系好像最好哎。” 路子阳搅拌着碗里的番茄蛋花汤,“公主跟放哥一直都比跟我们亲近。” 夏娅猛点头,“是啊是啊,因为他俩住得特别近,住对门。” “是因为这个吗?” 回教室的路上,两人顺便去了趟小卖部。 格子言弯腰在货架里翻了包番茄味的薯片出来,一直起身,就听匡放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不喜欢刘橙。” “……”格子言忍俊不禁,“他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喜欢不喜欢,很重要吗?” “直觉不喜欢。”匡放跟在格子言身后。 “什么直觉?” “…兄弟的直觉。” 小卖部阿姨在看偶像剧,抬头看了眼格子言手里的薯片,“6块钱。” 她找零的时候,匡放抽了两条口香糖丢进去,“一起结。” 阿姨翻了个白眼,“咋这慢……” 匡放懒得搭理小卖部阿姨,他沉默了会儿,突然伸手攥住格子言胳膊,沉声问:“你初中那会儿跟她对象差点打起来,是为了什么?” 格子言不会无缘无故找别人麻烦,连起冲突都很少,大起大落的情绪实际上对身体的伤害很大,格子言觉得那没有必要,尤其还是为了陌生人。 “忘了。”格子言想都没想就说忘了,接着低头看着匡放攥着自己的手,“有点痛。” 匡放松了手,格子言手腕上就起了一圈淡粉色的红痕。 “你想想。”匡放剥了片口香糖扔进嘴里,中午日头盛,一出小卖部,他就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格子言见匡放不依不饶,虽然不明白这么刨根问题的目的是什么,还是认真地去回忆了。 “那天中午你在教室睡觉,所以是我跟夏娅两个人去的食堂吃饭,”格子言撕开薯片包装袋,记忆有些模糊,他连刘橙当时的对象长什么样都忘了,“他们好像是坐在我们旁边那一桌,刘橙一直在哭,我跟夏娅快吃完的时候,刘橙的对象忽然伸手扇了她一耳光,接着推了刘橙一下,刘橙摔倒在我脚旁边了,我扶她起来,她对象就绕到我面前要动手,我就跟他打起来了,总不能站着让人打。” “不过……那天要不是你来帮忙,我跟夏娅可能还真的会挨揍。”格子言打架比较少,尽管他出手狠,但缺乏经验和力道,比起经常打架的还是差了一大截。那天匡放来帮忙,又是刚睡醒,起床气被唤醒,攻击力成倍涨,几下就把人给收拾了。 匡放低着头,听完后,拖着语调:“这样啊,那是你那天英雄救美咯?” “你不也英雄救美了?”格子言指的是匡放也算帮了刘橙一把。 匡放扭头看着格子言,定定地看了会儿,忽然一笑,“那是。” 他就笑了这么一下,再 想回到刘橙上,笑容就又消失了。 . 后边几天格子言就不常跟匡放一块儿了,匡放中午和下午都要跟班里的男生在操场上训练篮球为两个礼拜之后的篮球赛做准备。 格子言顶多偶尔去送次水,那也是偶尔,不是经常。他觉得篮球场的灰尘太大。 篮球赛分班制,格子言他们班要跟其他班当对手,所以也经常在篮球场上边遇见路子阳和赵想成他们班,遇见路子阳的时候,都能遇见守在边上的刘橙——学校不让早恋,但偷偷恋爱搞暧昧的男生女生依旧非常多。 到了运动会那天,格子言没有报名的项目,就只能坐在班级的遮阳棚下边负责一些后勤工作,给递瓶水或者掰一支葡萄糖什么的。 匡放只有篮球赛项目,其他的他不参与。 “真是浪费。”夏汽水抱着篮球蹲在桌子边上,仰头吐槽匡放。夏汽水本名叫夏七水,但一个瘦高个儿,但夏汽水这个绰号已经跟了他好多年了,他爸妈知道他早恋在学校追着他揍的时候,也叫他夏汽水。 匡放趴在桌子上摁手机,没理他。 格子言趴在匡放旁边睡觉,肩上盖着件校服,他半梦半醒,没睡熟,旁边人在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放哥,路子阳都找对象了,你跟格子言咋从来都不找?”卢小文特好奇,因为他一直觉得,如果他能长成格子言或者是匡放那样,那他应该就会成为整个东城情史最丰富的少年。 “不想谈,”匡放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 “那格子言呢?” “你自己问。” 卢小文搬着椅子凑拢,“我可不问,我跟格子言又不熟,而且他连周每每都没瞧上,她可比刘橙漂亮多了,家里还有钱。” 匡放记得周每每,上学期给格子言塞过情书。 “你以为只要是个漂亮的格子言就能瞧上?”匡放撩起眼皮,半是讽刺半是玩笑,看得卢小文心头莫名凉凉的。 “开个玩笑嘛,放哥你咋还不高兴了呢?” “我哪儿不高兴?”匡放目光又变得懒散,“这么多人喜欢我兄弟,多有面子的事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语气听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就是怪怪的,特别像电影里阴阳怪气自己对象下一秒就要作妖的另一半儿。 但卢小文和夏汽水虽然都有这么个感觉,却不敢说。 谁敢说啊,放哥就是看着平易近人笑呵呵,但实际上呢,指不定一个不高兴噼里啪啦的拳头就下来了,阴晴不定的,最不好惹了。 “你阴阳怪气的对象是我?”格子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我招你了?” 见格子言醒了,匡放嘟囔了一句“那哪能”,他把手机相机打开,还趴在桌子上,就只换了个朝向,把相机对准一脸懵的格子言,“看镜头。” 镜头里的少年刚睡醒,脸上在衣袖褶皱上压出几道红印子,加上斜面铺陈而下的日光,他瞧着没冷淡了,但仍然距离感十足,好似 初春挂在树叶上还没来得及融化的一捧雪。 “拍什么?”格子言伸长手臂想要去够匡放手中的手机,没够到_[(,反而还被怼脸拍了。 他没戴眼镜,想把眼镜摸来带上重新抢,却被匡放挡开手臂,“我拍视频呢,不是拍照片。” 夏汽水把篮球丢到食指上边转悠,扭着脖子去看匡放的手机,傻了眼,“这角度,还是后置,格子言的脸怎么也不带崩一下的,老天爷到底知不知道公平俩字儿咋写?” 不到十秒钟的镜头,格子言攒足了劲儿扑过来抢手机,匡放立马把手机收了接住格子言——他坐的是个凳子,不是椅子,没靠背,接不住,两人都得摔地上。虽然说后边有个卢小文当垫背的,但匡放不是很想让格子言跟除了自己以外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产生任何身体接触。 格子言不常运动,对于匡放来说,他浑身上下都是软的。 不过以前匡放没这么觉得,再软也是一男生。 格子言没费什么力气就从匡放兜里把手机拿走了,他坐回自己位置上。 “你给手机设密码了?”格子言往上滑了下,没打开,提示输入密码。 匡放往桌子上一趴,“设了。” “多少?” “自己猜。” 格子言试了试匡放的生日,失败,6个0挺符合匡放的脾气,但也提示密码错误。 “算了,我不看了。”格子言把手机还了回去。 匡放顺手接了,他一边瞧着格子言,没看屏幕,也一边准备输入了密码,“930,101。” “玩去吧,公主。” 格子言再次拿到了匡放的手机。 左右划了两下屏幕,格子言却没点进图库,他莫名觉得刚刚的匡放怪怪的,930是匡放的生日,101……是自己的? 用别人的生日当做密码其实挺奇怪的,格子言不会这么做,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这么做,光格子言知道的,赵想成用的是年级主任老李的生日,夏娅用的则是她妈和继父的结婚纪念日,与他们对比,匡放都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可格子言还知道,匡放的边界感只会比自己强,不会比自己弱,非常典型的外热内冷。 “放哥放哥!!!!”夏娅撕心裂肺的喊叫从不远处传来,她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从水箱里拧开瓶水咕噜噜灌了半瓶下肚,叉着腰,“李浩把脚崴了,你去把他的项目替一下呗,拿到名次算你的。” 匡放翘着二郎腿,“我会跳高?” 夏娅绕过来,“别臭屁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能跳李浩两个高。” 匡放被夏娅拽离了凳子,匡放顺手就把格子言也拎了起来拖着,“公主也去。” 跳高的比赛场地已经准备就位,夏娅把从李浩身上剥下来的号码牌小背心从匡放头上戴下去,“帅帅帅,跳高的一等奖积分是三十个呢,放哥加油。” 匡放被晒得眯眼睛,他双手插在外套的兜里,脸上没有其他参赛者的紧张和焦虑,“一等奖哪那么容易。” 夏娅:“现在的最高记录是一米五,放哥你争取跳个一米七左右,就稳了。” 匡放:“你跳一个试试。” 夏娅在一旁求神拜佛,她集体荣誉感还是够强的,从打架的态度中也能看出来她的胜负欲也极强。 匡放瞥了眼旁边的格子言,对方在看前面的人跳高,看得很认真。 “格子言,”匡放撞了撞格子言的肩膀,让对方看自己,“你觉得我能跳多高?” 前边一个同学落在垫子上,有个男生高喊:“一米四!” 但格子言还是想看看上边的刻度具体是怎么划分的,他从兜里拿出眼镜,拨开镜架,准备戴上的时候,匡放从他手里夺走眼镜,“随便说一个,我都能跳。” 格子言想到刚刚夏娅说的,在一米七的基础上加了10厘米,“180?” 他回答完后,匡放将眼镜戴到格子言鼻梁上,镜架往上推了推,语气说得就好像是去跳着玩儿似的,“那就180。”! 一节藕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3 章 负责跳高项目的老师看着名册上被划掉的李浩,后面新增的“匡放”,他朝左右各看两眼,“245,匡放,准备。” 附中的地界是广的,实际圈子不怎么大,尤其是学校这一亩三分地,谁谁班上的谁谁早恋被发现请家长都能在几天之内传遍整所校园。 匡放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平时稍微八卦点或者颜控点,怎么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从体育老师口中听见熟悉的名字,围观的学生齐刷刷的转了几遍头去找人。 结果先看见的是格子言,因为格子言举着把遮阳伞特显眼,但怕挡着后边人的视线,他坐在一个塑料凳子上,比裁判还像裁判。 匡放就在他旁边不远处的起点处,在热身。 夏娅跳起来疯狂喊叫,“放哥加油放哥加油,一米八一米八一米八!!!” “公主,你也给放哥加加油啊。”夏娅低下头,拍拍格子言的遮阳伞。 格子言将伞扬起来,镜片反光,他一时都看不清匡放的位置,最后视野里出现两条比旁边人长、比旁边人直的腿。 “放哥加油。”他朝那个方向说了句。 匡放不知道听没听见,但朝这边看了眼,夏娅立刻朝他兴奋地挥手。 旁边体育老师拿着哨子,“准备了。” 哨声响起,匡放如离弦的箭羽般冲出去,他速度于他自己而言并不是十分快,算是悠闲,离杆还有三分之二路程的时候他才加速。 到起跳点,他拼尽全力纵身一跃,围观的众人甚至没看清他在半空中是怎么换了姿势的,只觉得他轻盈地飞了起来,灵活柔韧的身体弯曲成一道流畅的弧度,等他重重地摔落在垫子上后,那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杆纹丝不动地还挂在上头。 倒在垫子上的匡放纹丝不动。 “180!还可以跳两次,三次成绩取最高!”老师记下匡放第一次的成绩后,垫子上的少年才坐起来。 匡放双手撑在身后,眉宇间气息不驯,“目前最高成绩多少?” 老师看了眼手里的本儿,“…180。” “那我不跳了。”匡放一个翻身,轻松跳到地上,拍了拍手,扯了两下衣服,“反正后面也不会有跳得比我高的。” “……” 格子言看着匡放朝自己走来,匡放身板挺拔,长得高也从来不缩着脖子弯着背,性格使然,他虽然时常一脸笑,但看人却总是居高临下,下巴微抬,耷拉着眼皮,笑容一旦消失,脸上就满是不耐和生人勿近的冷漠。 客观上来讲,格子言觉得匡放对同龄人而言是一个非常具有魅力的男生。 但他的喜怒无常和混账吓跑了很多人,反倒是让跟他外形差不多的路子阳给捡了漏。 “180,”匡放站到了格子言旁边,“怎么样?还行吧?” 他刚说完,人群中一片哗然。 原来是匡放后边的选手气不过匡放刚刚的大放厥词,第一次就 挑战180,都没能成功跃过去,反而一脚将杆踢了下来。 “很厉害。”格子言由衷道。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能做到,当然厉害,对方又是匡放,格子言更加不会吝啬于称赞。 又看了几个人跳完,最高成绩没有超过165,格子言默然了会儿,抬头问一旁的匡放,“你是怎么跳的?” 匡放看似认真地思考过后,“天赋。” 他又不是专业运动员,业余的都算不上,但为了玩闹,无论什么运动,只要感兴趣就都会去试一试。 深蓝小队里,匡放跟夏娅算是运动神经最发达的,匡放位列第一,夏娅紧随其后,格子言和赵想成照例垫底。格子言不擅长蹦啊跳的,也更不喜欢汗液黏在皮肤表面的感觉。 但匡放的语气过于的……欠揍,格子言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分明的嘲弄意味。 匡放垂眼瞧着他。 就像家属院里的人在见到格子言之前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完美的孩子一样,匡放在第一次见到格子言穿一整套的小白西装搁台上拉小提琴之前,也不敢相信有人会在七八岁的时候就有一股谁都不配跟站在一块的劲儿。 但小时候脸上有婴儿肥,劲劲的也可爱。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可能格子言其实也没变,变的是匡放自己。 喜欢一个人,难免就要想多。 就算是獠牙尖利凶神恶煞的看家犬,在对隔壁细腰长腿的高冷白猫春心萌动时,也会时不时哀愁感伤:发愁自己的毛色够不够板正,跟白色够不够匹配,发愁自己的獠牙会不会太长太尖,爪子会不会太宽大粗糙…… 匡放揣在兜里的手提了出来,在格子言脸上戳了一个窝,“你还瞧不上我了?” 格子言仿着匡放的语调回,“哪能。” 他不是东城本地人,呆了快十年,也没法将带着东城口音的地方话说得地道,舌尖刻意翘着在齿关和上颚一碰,字正腔圆,跟唱戏似的。 两个字化成猫爪子,挠得匡放心里发痒。 匡放低着头,伞面把格子言的上半张脸又挡着了,让他得以肆无忌惮地去打量和冒犯。 他眸子黑沉沉的,像烧得发黑的炭火灰,上面一层还是黑的,下边全是通红得能直接融化骨肉的炭石。 他自己也浇不灭这堆火。 心肝脾肺都被烧得焦干,他吞咽着嘴里残留不多的唾液,喉结滚动,一把刀子沿着咽喉一路带血地刮下去。 . 匡放跳远拿到了一等奖,奖金是现金五百块,钱都没捂热晚上就给花出去了——在家属院外边的川菜馆子请吃了顿饭。 赵想成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先给格子言夹了菜,一边夹,一边说:“这可是放哥用命给咱们跳出来的。” “……” 夹给夏娅时,夏娅很捧场,在眉心点了点,“感恩。” 路子阳则没在,他跟刘橙约会去了。 “谈恋爱的人都这样,神出鬼没的。”吴栋说道,“但我不太支持高中恋爱,因为很容易影响学习。” 一扭头,看见欲言又止的赵想成,吴栋立马补充,“你跟路路这种凡人很容易被影响学习,像我这种神仙收到的负面影响几乎为0,或许还可以有正面影响。” 主菜是一盆水煮牛肉和双椒牛蛙。配菜就多了,七八个,其中两个不带辣椒的清爽小炒,其他的就都是又麻又辣的菜式。 格子言不吃在泥里钻来钻去跳来跳去的肉类,牛蛙算一个,除了牛蛙,还有泥鳅黄鳝之类的。 他吃饭也不爱说话,因为他容易胃胀气。 “这个牛骨汤……”赵想成拿着碗站起来,“里面的土豆都炖碎了,顺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顺子是这家馆子的老板。家属院外面的店面老板都在这里干了许多年,有些店的年头指不定比他们这群小孩的年龄还要长。 顺子在不远处剥花生吃,“老子快六十岁的人,你再顺子顺子的叫,我告诉你妈去,看她不收拾你!” “给格子言先添一碗。”匡放头都没抬,从旁边抽了只干净的碗递向赵想成的方向。 “为什么不让人家先喝?”赵想成扭了两下肩膀。 匡放这才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 赵想成头皮一紧,接过匡放手中的碗,“知道了啦,凶什么凶。” 赵想成是他们几个里面最擅长“抄底”的人。 食堂里经常会备一大桶免费的汤,有时候是紫菜鸡蛋,有时候是番茄鸡蛋,配菜略有不同,真正相同的是碎得只看得见才捞不进汤勺的鸡蛋花。 赵想成虽不怎么长个可却长了一张馋嘴,为了吃到足够的鸡蛋花,练就了一手捞鸡蛋花的好本领,勺子如同医院做检查的仪器一般精准地探进满满当当的汤水里,沿着桶底缓慢地转一圈,掂掂重量,感受鸡蛋花在汤水里带来的震荡和撞击,接着如网鱼般一片一坨一块不落,打汤速度还远远超过学校里其他人。 拥有这个本领的好处是赵想成每次也会给其他人捞一捞,坏处是饭桌上但凡有汤,赵想成都会捞一捞。 可外边饭店馆子的汤通常不像学校,赵想成捞完,可能真就只剩汤底的边角料了。 夏娅咬着筷子皱着眉看着赵想成的动作,“你能别抖吗?说真的老赵我有时候在外面都不想说我认识你。” 格子言抬头,“可以了,你给自己盛吧,谢谢。” 赵想成顿时喜笑颜开,“谢谢亲爱哒。”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么乱喊的,乍一听,男女关系似乎十分之混乱,但仔细一了解,长幼尊卑十分之清晰明了。 匡放扫了眼乐呵呵的赵想成,又低下头,眼皮掩住眼里的不悦和躁意。 狗叫什么? . 篮球赛从第二天开始初赛,通过抽签分为AB两组,AB两组再抽签选定对手进行淘汰赛,AB两组积分排名前2的两队,总共四队进入决赛,决赛最后只留积 分前三名,按照总积分顺序为冠军亚军季军。 夏娅去抽的签,她体育成绩还算过得去,平时也看球赛,深知哪几个班的篮球队全是菜鸟哪几班全是大佬。 她在抽签筒跟前转圈拜着各路神仙,“天灵灵地灵灵……” “不抽我就帮你抽了。”坐在桌子后面的陈有婧轻声提醒道,她扎着两根长辫子,戴着一只白色棒球帽,搭在桌沿的手指比许多男生还要长,骨骼感却并不重。 夏娅“哎呀哎呀”了两声,搓搓手,“我自己抽我自己抽,我手气一定好!” 坐在下方的陈有婧抬头看着她,夏娅长得很有特色,娃娃脸,可五官却很锋利,眉弓、眼型、鼻梁和鼻头、唇形,都带着一股跟生活天天打拳击的倔强和戒备。 夏娅把抽到的签递给陈有婧。 陈有婧缓慢展开,夏娅凑过去看。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抽到的数字,衣领忽然被陈有婧猛力往下一扯,对方几乎是贴着自己耳朵说起了话,“陈有德之前说过,让人给你和格子言下药,他指望我把你睡了,指望赵夯把格子言给搞了。” “陈有德没脑子,但这种事通常都是没脑子的人在做,注意点吧小姑娘。” 陈有婧把夏娅一把推出去,笑着报出夏娅抽到的数字,“6。” 夏娅浑浑噩噩地走回自家班里,目光梭巡一整圈,最后望见在棚子底下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的格子言,望着公主那如玉一样的面庞,夏娅愣是没办法把“搞了”这么粗俗下流的话说给对方听。 算了,说给放哥听,让放哥转告。 格子言没事干就只能看书,听见一群男生的欢呼才知道夏娅手气好,初赛的第一个对手是高二八班——一个胜负欲极强但却只搞好了学习的运动废材班。 接着格子言就看见夏娅不知道跟还在和队友笑着的匡放说什么悄悄话,她说着说着,他的脸色跟着跟着冷下来。 之后,匡放缓缓扭头朝他看过来。 格子言从来没看见过匡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也头一回没看明白匡放的眼神表达了什么。 但那眼神使格子言感到些微的冒犯,不止是仅仅看着,一种思忖,一种端详。黑幽幽的,深不见底。 “不过德子估计也就说说,这种事情,犯法的吧。”夏娅思索着说道,见匡放看向了她,她又不太确定了,“同性之间搞,算犯法吗?” “但德子指定不敢,再说了,你跟公主形影不离跟一个妈生的似的……” “谁跟他一个妈生的了?” “……”这是小事,夏娅不和他纠结这样的小事,而是捂住胸口,“放哥要不你还是操心操心我吧,我……” 匡放点点夏娅的肩膀,似笑非笑,“陈有婧不正好合你口味?” “话是这样说啦,”夏娅也会赵想成的扭捏,“可是我不太喜欢强制爱啦。” “那是你们的事。”匡放不屑管。 “你眼里就只有公主。” “知道还说。” 夏娅望着匡放,脸上的不正经突然就变成了正经,她抖着嘴唇,很恐惧又很意外的模样,放、放哥,你不会,那个公主吧? ?想看一节藕的《是兄弟就做我老婆!》吗?请记住[]的域名[( 匡放淡然地看向已经在清场的球场,“哪个他?” “崇拜什么的。”夏娅说。 “滚。” 夏娅真走了。 留匡放自个儿站在一处。 匡放其实还挺想有人先发现自己的不正常的,他觉得自己对格子言产生的情绪和感觉不正常,但自然衍生出来的好像也不能说是不正常。 夏娅刚刚要是发现了,他会松口气,秘密被发现后的感觉不止是紧张和心虚,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况且,他为人磊落,如果真是同性恋,他也没打算偷偷摸摸地当个同性恋。 格子言在后边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匡放刚刚的表情变化,从来没有过。 他判断,匡放有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 赛场上,两个篮球队先友好交流,打个招呼握个手之类的。 匡放看了自己跟前矮了自己一个头的男生,沉默地对视了几秒钟,匡放回头,没找到格子言的身影,看向举着啦啦队花球的夏娅,“把格子言叫过来。” 夏娅往旁边让了一步,食指下指,“在这儿呢!” 格子言的伞给了班里女生,此刻他没了伞,坐在凳子上,头上顶着一本摊开的书,一脸冷淡地看着球场。 夏娅也将一只手盖在了格子言头上,“篮球赛还是很好玩儿的,我觉得只有三级跳远才能与之媲美。” 格子言会坐在闷热拥挤的观众群中,太阳底下,完全是因为打球的是匡放。 他知道他就算不在这儿,匡放最后也顶多抱怨两句,在朋友圈分享首歌内涵一下,可凭心而论,匡放对他很够意思。只要匡放的要求别太过分,格子言都会考虑后满足他。 见格子言手里没伞,头上顶本书跟个手办似的,匡放眼睛微眯起来,“让他滚回去得了,待会晒挂了。” 裁判在催促各就各位。 夏汽水跟对面的6号玩了两把石头剪刀布都输了,对面咳嗽一声,“你知道石头剪刀布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吗?等会比赛结束,我可以告诉你把把赢的诀窍。” “……” 高二八班是学习狂魔班,别的班班主任发愁自个儿班里学生三心二意敷衍了事,高二八班的班主任愁的却是他的学生太爱学习以至于废寝忘食不顾身体承受极限,曾经一度发生过班主任为了让他们好好睡个觉所以将教室门锁住不让进,联系家长在家盯梢,结果班长和学委联手撬了前后门的锁。 站在匡放面前的是八班篮球队的队长11号,也是体育委员,他戴着眼镜,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在运动会开始之前,我们已经针对三个年级除我们以外的二十八个球队做出八十四套应对方针,你是很强的对手,很有挑战性,你的弱点虽然难以发现,但经过我们的彻夜研 究,最终还是被我们给发掘出来。但你的队友们不是你,他们的弱点很明显……” 嗡嗡的听得匡放头疼,他心情本来就不算好。 等11号说完,匡放笑了声,眼神中似有轻蔑,慢条斯理,“我也清楚你们每一个人的弱点,你们的弱点就是,太弱。” “……“ 说完后,在11号怔愣的眼神下,匡放直接转身与他们拉开距离,他一走,其他四个人也立马跟着退了几步。 裁判是老李,篮球于他算是个爱好,但他也极尽专业和态度。 他换上藏青色的POLO衫,挂上工作牌,手戴纯棉白手套,脖子上坠着一粒高分贝爆音双腔口哨,专业范儿十足。 老李站到中间,他弯下腰,示意双方各就各位,单手持着篮球。 匡放右腿后撤半步,微微弓腰,浑身肌肉都蓄势待发,在哨声尖锐地响起的那一刻,11号看见这臭名昭著的坏脾气少年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来,打败我。” 篮球被丢至半空中,匡放以最快速度冲上去直接将篮球够到了手中,擦着对面9号的背一个旋身,直奔篮筐而去。 “砰”! 随着篮球被狠砸进篮筐里,匡放跟篮球同一时间落到地面。 全场几乎是静默了几秒钟,刚刚发生了什么? 接着,如潮涌般的尖叫声将老李的哨音给压下去了。 格子言用双手塞住耳朵才稍微将穿透力十足的人声给隔档了一部分。 即使声音变得模糊,但匡放那道奔跑在球场的身影依然清晰,他身姿矫健,游刃有余地控球与传球,投的球无一不入。 格子言很清楚,人不能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朋友,从而否定他的魅力。 尽管了解匡放的魅力具体是从哪些方面所展现,但格子言偶尔还是会猝不及防被惊艳到叹服。 夏娅在旁边喊得声音越来越嘶哑,自己这个班的初赛结束后,她激动地一把抱住格子言左右摇晃,一边摇一边喊叫:“公主!!!我们十倍积分吊打啊!!!!” “十倍!破了记录!!!” “放哥太牛逼了!!!放哥就是我们深蓝科技家属院的骄傲!!!” 格子言被晃得有些想吐,他胃太浅,很容易呕吐,他拍了两下夏娅,“我想吐。” 夏娅忙松开了格子言。 “要喝水吗?”一道清亮温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格子言和夏娅一齐回头。 是刘橙,刘橙穿着啦啦队的队服,化着偏浓的舞台妆,之前没什么攻击性的面庞加刷了红色眼影,加深眼窝之后,变得娇艳许多。 刘橙把手中的水朝格子言和夏娅分别递去,“啦啦队要给参加比赛的球队送水的,你们算是家属吧?”她偷偷眨眼,夏娅分明是被迷住了眼睛,一时间都忘了去接水。 格子言接了两瓶水,“谢谢。” 他说完后,见刘橙没有要走的意思,主动问:“你们要表演了?” “嗯,等广播站放音乐呢。”刘橙点点头说道。 夏娅终于回过神,想起说话,“路子阳没跟你一块儿?送水这种苦力活还让你干……” 刘橙朝两人身后投去一眼,“喏,在那边跟匡放他们聊天呢。” 格子言看见路子阳时,匡放的眼神就朝他看了过来,接着格子言明显感觉到匡放的眼神在往自己身后上方扫,莫名得变得不那么友善。 很快,匡放大步横跨球场朝这边走过来。 “很帅。”格子言对着走近来的匡放由衷说道。 他这次没伞打着,面皮被晒得微微发红,但他本身就白,晒得微红也就跟上了氛围感腮红似的,看着变得没那么冷冷清清。 匡放一看他,脑子里自动就浮出两个字:诱人。 之后又冒出两个字:好吃。! 第 24 章 刘橙朝匡放送去了莫名的一眼,接着她把手里最后一瓶水递过去,“放哥,要喝水吗?”路子阳喊放哥,她是路子阳对象,当然也是跟着喊。 而且,对着匡放本人,很难做到坦然的直呼其名,感觉不熟,感觉太凶。 “我这儿有水。”匡放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半瓶水。 “拿到冠军有奖金?”格子言夹在中间,突然出声,他是看见计算比赛积分的桌子旁边立了张显眼的大红色告示牌,上边写着冠亚季军分别都能获得数额不等的奖金。 夏娅作为体委,她把规则奖励记得很牢,“有啊,冠军队伍每个人三百,亚军队伍每个人两百,季军队伍每个人一百,这是奖励给个人的,班级的另给。真的很赚有没有?!赢一场,拿两份钱!” 匡放听她说完,装作跟以前一样,小臂往格子言肩膀上一搭,“你想要?我的给你。” 格子言嫌热,把匡放的手推了下去,不咸不淡道:“我不要别人的血汗钱。” “那你要谁的血汗钱?”匡放下意识就追问。 问出口过后,匡放觉着这意思好像不太对,他关注的应该是“不要血汗钱要什么钱”而不是“谁的血汗钱”。 但将错就错,匡放索性一把将格子言圈进怀里,紧紧按住质问,“你是不是有别的好兄弟了?” 格子言觉得匡放莫名其妙的。 无缘无故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刚打完球没一会儿L的男生浑身都暖烘烘,腹部更是燃烧着的中心点,格子言的脸都被匡放身上的热度给烘得发烫,又闷。 他使出劲推了两下匡放,“说话就说话,撒手。” 以友之名的占有向来为人所不齿,不能光明正大。 匡放松开了手,想将格子言再抱回来索性再亲他妈一口的想法让他心底翻江倒海的兴奋。 “呀,都热出汗了,”刘橙笑指着格子言的额头,不知从哪儿L掏出一小包湿巾,“擦擦吧,别回汗了,路路经常和我说你很容易感冒发烧。” 格子言正欲拒绝,匡放先一步把湿巾接走,“什么牌子的啊?格子言对好几种纸巾过敏你知不知道?”他问女生的语气奇里奇怪的好像带了刺儿L,反正称不上友好,不过也符合他的人设。 换做别的人被匡放这么一唬,估计掉头就要跑,再怎么,尴尬也会有一点。 但刘橙没有,她眼睛瞪大了些,“啊”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抱歉的神色,“我听路路说过,但是太细的我就不知道了,不好意思啦~” 女生脸颊上出现一层羞赧的粉,动人得很。 夏娅是一张白纸,她看不明白也感受不到,还凑近了去瞧刘橙,“你们啦啦队的妆化得好好看,这个腮红是怎么打的啊?” 匡放把手里的湿巾攥紧,用另外一只手的手背揩了一下格子言的额头,没有刘橙所说的热汗。 他觉得有点憋屈,因为他不能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朝格 子言抛一个wink,而他就算这么做了,对格子言也不会产生半点致命的吸引力,致命还差不多。 异性天然就占据了优势地位,随便做个什么都能使人萌动春心,而匡放呢,鸟拎出来比格子言的还大一圈儿L,他不憋屈谁憋屈。 格子言扶正被匡放蹭歪了的眼镜,他不是夏娅,作为夹在中间的人,再没经验,感也该感受到了气氛不对。 他打量了会儿L刘橙,想起前段时间匡放说的英雄救美,心往下沉了半截。 格子言最不愿意看见朋友之间发生争抢对象这种事情,可刘橙喊路子阳小名喊得亲热,也不一定就真如他所想。 难怪那天聊起刘橙,匡放直言自己不喜欢刘橙。 估计从路子阳第一次领着刘橙在食堂同大家见面时,匡放就隐约察觉到了:路子阳不是刘橙的目标,他才是。 匡放是个挺讲哥们儿L义气的,路子阳被人耍了,他不喜欢人家,也情有可原。 只是让格子言没想到的一点是,匡放居然比他先要发现,发现后居然还能憋住了不说。 格子言莫名地感到有些微的不适。 . 太阳西沉,几人一块儿L回了家属院。 天空变成一抹深沉幽暗的蓝色,悬在头顶。 本来就还没到夏天,日光一消失,凉意很快就席卷而来。格子言一边走一边穿上外套,余光扫了眼已经走远的路子阳,问身旁叼着根棒棒糖的匡放,“你知道刘橙喜欢的不是路子阳了?” 匡放身形明显一怔,过了好半天,他才不慌不忙地回,“知道。” 没等格子言说话,匡放猛地扭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迫人,“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刘橙偷偷给格子言表白了? 匡放面上虽然没显,但刚拆开塞进嘴里的棒棒糖在脑海中冒出这个可能性时,直接就被咬破成几瓣。 格子言没注意这些,他一贯就是任天塌任地陷,他永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上午你打完球之后,你跟她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匡放的心提了起来。 公主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刘橙表现得有些明显,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当时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加上你之前说你不喜欢她,”格子言看了一眼匡放,后者好像在走神,他继续说,“我就大概猜了出来,刘橙喜欢的不是路子阳,是我。” 匡放提起来的心摔落回去,鼻青脸肿。 同一道题,两种解题方式,两个答案,都没错,格子言只得出了其中一个答案,另外一个答案在他旁边杵着。 匡放意味不明地扫了格子言一眼,“你还挺自信。” “猜测而已,不是就算了。”格子言不擅于处理这种事情,“要不要告诉路子阳?” 已经进了电梯,匡放懒懒地往后边一靠,“怎么说?” 他眼皮一低,眼神就抵着格子言了,“你觉得路路会信你我还是信自己 对象?刘橙是给你塞情书了还是直接给你告白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刘橙喜欢你?凭你我两张嘴?” 匡放噼里啪啦丢了一连串问题,好想很有经验一样。 格子言听后却一皱眉,“匡放。” “什么?” “你说话怎么酸里酸气的?”格子言镜片后的目光虽然被镜片挡了不少,但疑惑还是能看得清楚。 匡放看似淡定地移走了黏在格子言脸上的眼神,“就事论事嘛。” “那瞒着?”格子言蹙了下眉,觉得这样不太好。 匡放面上的不自在又变成了游刃有余,“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们别管,刘橙要是私下找你了……”光是想到未来极有可能一语成谶,凶戾已经不由自主在眼底浮现而出,男生将头微仰,口中的棒棒糖嚼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就跟我说,我去找她和路路聊。” 隔了很久,格子言才“嗯”了一声。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匡放比格子言了解的,要更聪明,更冷漠,又更散漫一点,想了想,格子言还是忍不住说了,“放哥,以后要是我也找对象了,也处在了跟路子阳相同的处境,我希望你别瞒着我。” 匡放动来动去的腮帮子缓缓停下了。 “放心吧公主,”匡放努力稳住平时说话的语调,“我肯定不瞒着。” 电梯门打开,格子言拍了拍匡放的肩膀,“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相信你。” 这话说得匡放又怪不好意思的。 格子言拿他当最好的兄弟,他拿格子言当什么? “公主,你想搞对象了?”匡放还是最关心这个,他不知道说自己现在具体想要什么,但却知道他不想要什么——他不想格子言搞对象。 “没有。”格子言语气淡淡地否定,“只是假设,你想谈了?” “嘿,我也没有,”匡放心里重新乐了起来,他抬手把格子言肩膀搭着,“商量个事儿L,你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了,提前跟我说,我帮你把把关。”反正人嘛,人无完人,挑个刺多容易的事儿L。 格子言被匡放周身的棒棒糖甜味儿L熏得头晕,但还能思考。 他婉拒了匡放的提议,“不必,我喜欢的人我自己看着喜欢就行了。” “靠,”匡放说,“不识好歹。” “匡放…离我远一点,我想吐。”格子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难以忍受工业糖精的味道,那种味道,表层是甜的,甜的散去后,残留化学制品的刺鼻气味。 他说完,真就扶着墙,浅浅干呕了两声——他外套很薄,身上没多少肉,看着单薄又纤细的一片,可却不像漂亮的花,像能扎死人还透心凉的冰棍儿L。 在以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匡放真的觉得格子言太难伺候,后来关系近了,多照顾点儿L格子言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格子言长得很合他的眼缘,一部分是因为匡放不想格子言莫名其妙就挂了。 他没心疼过别人,也不 知道心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看着格子言泛红的眼角,呕吐时往上抽动的后颈肌肉,匡放从书包里翻出没喝完的半瓶纯净水,仰头喝光,他把塑料瓶捏瘪,“没事儿L吧?我以后不吃这玩意儿L了。” 格子言只是生理反应促成的干呕,“你吃你的,不影响。” 他说完后没过几秒钟,就感觉自己的脊背被人轻拍了几下,接着是匡放夸张的惊叹,“公主,你好像太瘦了。” 格子言直起腰,半是无奈半是无语,“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 运动会后边两天,除了球赛,运动会的常规项目也还在进行着。 格子言没有项目,通常在匡放球赛开始前他才会出现在学校。 他撑着一把银色伞面的遮阳伞,白色的衬衫外边套着校服外套,身形颀长。 其实学校里好些暗恋他的女生,她们每每看见格子言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他以后的人生到底会光明璀璨到怎样的地步。 他见球赛还没开始,两支球队都在热身,他站了会儿L,转身回了自己班的根据地。 才短短两天,临时搭建的根据地变得使人感到目不暇接起来,不仅有放下去的躺椅,笔记本电脑,音响…还有两床被子,一床卷着,一床摊着还没收起来。 “哎~~~~呀~~~”一道人影跟着发出的声音一块儿L从身后而来。赵想成直接扒了外套缩进被子里去了。 “……”格子言找了把椅子坐下,无言片刻后,“你的被子?” “不是啊,”赵想成摇头,“是你们班钟琦琦的,我专门跑去问了他才过来躺下,昨天晚上和路路还有5栋打游戏打到天都快亮了,我快困死。”他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没过几秒钟,他又诧然睁开眼,“公主,咱们几个班不是一块儿L订了那破资料吗?你们做到哪儿L了?” 格子言从桌子里抽了本书随手翻着看,“快做完了,新的在路上。” “?”赵想成窜起来,“快做完了?!!我们班才做到三十多页呢我靠,难怪老李要搞排名分班制,你们这进度甩了我们八条街!” 格子言看着赵想成捶胸顿足,以为赵想成是突然觉悟从而开始发愤图强,结果赵想成一秒钟喜笑颜开,又躺了回去,“快做完了就好,晚上我和路路去你家抄抄作业。” “……” 赵想成父母健在父亲母爱还是独生子,他爸是个成天笑呵呵的乐天派,对赵想成唯一的期望也是开心快乐笑呵呵一辈子,他妈期望得稍微要高一点,她还是希望赵想成最次能考个二本大学念一念。 家属院里与赵想成家庭情况类似的太少,不能单纯说不幸福,而是只要产生了对比,谁谁都不幸福,都别想好过。哪怕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赵想成,也会有其他小孩的父母戳着自家小孩的脑门说“你看看人家,多乐观,你再看看你,不知道还以为你读书是在给我上坟”。 格子言手里拿到的是夏娅带下 来的历史书,他往后翻了几页,时不时往球场的方向看一眼,那边围着的同学比之前多了一倍,只能看见在球场里边晃动着的一颗颗人头。 正欲放下视线,不远处的跑道上面,摇摇晃晃地荡过来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其中陈有德走在最前面,他越靠拢,脸上的笑容扩得越大。 几人走到格子言所在的遮阳棚跟前停下,陈有德双手“啪”的一声,撑在了桌面上,“好久不见啊。” 格子言膝盖上还摊着本历史书,他冷淡地看了眼陈有德,注意力重新回到书上,“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哈?你这说得我跟你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陈有德冷哼一声后继续说,“那都是上学期的赌局了,你还指望用一辈子?俗话说得好,前朝的剑,不能用来斩当朝的官,哎,我就出现了,你能怎么着?” 格子言合上了书,面无表情地看着耍无赖的陈有德。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格子言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恼意,只是没情绪。陈有德这种人太常见,格子言更多的是无语。 “和你聊聊天而已啦。”陈有德左右看了看,没找着板凳,赶自己小弟去旁边棚子里挪了一个过来后才坐下。 坐下后,陈有德想自己还不如站着,这一坐下,格子言的眼神看着就格外的冷,他明显在避免跟格子言对视,“格子言,其实我挺欣赏你的,虽然说是个书呆子吧,但是你这性格,我特别欣赏!” 格子言手指在书封上敲了敲,陈有德明显没说完。 陈有德歪着坐在椅子上,飞快偷看了一眼格子言,没从对方脸上看见譬如受宠若惊诚惶诚恐之类的表情,这么狂?这么能装? 他不太能摸得准格子言了,他本来信誓旦旦地以为格子言就是个靠匡放罩着的病弱书呆子,顶多再比那些书呆子多一点点一点点聪明吧。 陈有德朝球场那边投去视线,那边已经被围住了,他怎么也得趁匡放不在的这时候,把格子言的联系方式给弄到手。 “咱们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怎么样?”陈有德把手机掏出来,往桌面上一拍,姿态高高在上,好想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施舍一般,“说真的,这是我头一回主动结交朋友,给个面子。” 后头的几个小弟纷纷点头, “是啊是啊,我们小德哥可是轻易不低下他高贵的头颅的。” “看我们小德哥这肥硕的个头,这机灵的脑袋,还仗义,便宜你小子了。” “化干戈为玉帛,以后就都是哥们了!” 这群人的怪异简直是直白地印在脑门上了,格子言不认为自己聪明绝顶,但陈有德确实蠢到家了。 “不用,”格子言朝后靠去,他靠在椅背上,轻松的姿态看起来要比明明紧绷着,却佯装自然的陈有德要更像大哥,“我不缺朋友,而且你出尔反尔,人品可见一斑,我……” 没什么优良品德可言的陈有德差点脱口而出骂娘的脏话,但想到这次制定的大计,他 忍了又忍,强笑着说:“格子言,我主动跟你结交是给你面子,我劝你最好乖乖扫我的微信二维码。” “……” 格子言的沉默让躺着还没入睡的赵想成一跃而起,他个子不高,脾气够硬,“德子,上学期你跟公主怎么保证的?你现在还来交朋友,呸!谁要跟你交朋友?你是不是忘了你跟放哥打了多少场?你觉得公主会不管跟放哥的关系和你交朋友?” “你是不是有病?有病赶紧的治,你现在的行为很奇怪很有问题,你这个二维码估计扫了就会自动盗取公主的微信余额!” 陈有德被赵想成歪打正着猜中心思,心头一跳,结果赵想成接着又说他是为了诈骗格子言余额,他心掉回去,火气却上来了。 他拍桌而起,“盗尼玛盗!老子一个月零花钱5000,我用得着骗钱?!” 赵想成被对方乍然的嘶吼吓了一跳,他往后一退,“凶什么凶嘛。” “我凶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凶你了?” “德子我奉劝你不要趁匡放在外务工就欺辱他的妻儿L老小!”赵想成的身高还够不上夏娅,更别提够上格子言,但打嘴仗他最擅长,他这张嘴的下流程度能跟夏娅动手的下流程度打个不相上下。 格子言听着对面四五张嘴骂不过赵想成一张嘴,赵想成优哉游哉,对面个个脸涨红如萝卜。 他偏了下头,从桌子里拿了一小袋牛奶饼干,指甲盖大小的饼干大小,班费买的小零食,当正餐太腻味,当观影零食正正好。 赵想成:“放哥唱歌好听这不是他的罪过啊,你唱歌难听还去唱给别人听,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为什么非得跟我们过不去?” 赵想成:“你知道你提出跟我们公主交朋友的时候的样子真的很像狼外婆吗?我们公主是有多蠢才会加你好友…不对,你是是有多蠢才会觉得我们公主看不出你们的别有用心?你有时间演戏不如去开个唱歌房好好练练唱功。” 陈有德气得七窍生烟,他脸从红色转变为铁青色,牙齿都快咬碎了,“你他妈再说一句!”陈有德身体往前迈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朝赵想成那张贱兮兮的脸挥出拳头,不远处就传来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声音。 “赵想成!” 陈有德一伙人错愕地扭头看过去,匡放正朝他们跑过来,他不是在打球赛? 匡放走近了,完全无视陈有德,也无视陈有德和赵想成之间的剑拔弩张,目光缓缓落在嘴里不知道在嚼什么东西吃的格子言脸上。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他本来只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几乎是骤然就变得凶戾起来,眼底的阴沉使人看了不寒而栗。 “你在吃什么?”匡放垂眸看着格子言,语气尽量放得轻松。 “……”格子言感到了短暂的茫然,急冲冲地跑过来是为了这个? “是饼……” “陈有德给你吃的?”匡放又问。 “不……” “吐出来。”匡放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格子言头一次跟不上匡放的节奏,什么跟什么啊都是。 但是匡放根本没给他反应和思考的时间,见格子言没有动作,他直接掐上格子言的下巴,在格子言开口之前,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快速又不失小心地滑进他的嘴里。 格子言忍着呕吐感,瞳孔微微瞪大,接着蹙眉,他动手用力推了一把匡放,可那具身躯纹丝不动。 匡放平时有多让着他,从两人这时候的体力差距便能看出来。 匡放的手指强势地从格子言的腮帮子内侧沿着上颚至舌面舌下甚至齿面,无一漏下。最后只在舌根挖出来一小块已经软化的即将要咽下去的食物。 他手指带着唾液从格子言嘴里拿出来,语气并不算好,“谁给你东西你都吃,你不是公主吗?”! 第 25 章 灰尘的颗粒感在格子言的口中十足十的存在感,赵想成眼疾手快拧开瓶水给格子言漱口,“放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没事咋抠格子言的嘴?” 匡放冷冷地扫了赵想成一眼,赵想成僵了僵,闭上了嘴。 他看完赵想成,转了身,垂眼看着坐在凳子上还在看戏的陈有德,陈有德以为匡放这是跟格子言在闹内讧打架呢,他爱看他爱看他爱看。 只是下一秒,他的领子就被匡放一把给拽住,匡放不知道哪来的鬼力气,把他整个人都从凳子上给拎了起来,“谁让你给他乱吃东西的?” “我跟没跟你说过,有事冲我,别纠缠他。” 陈有德哪儿见过这样的匡放啊,那眼睛里能掉出冰渣子里来,说是下一秒就低头把他喉咙咬穿撕烂他也信啊。 陈有德就爱打打架当当老大,虽然人不如其名缺德还缺心眼,但真硬碰硬,他不行。 以前他跟匡放打过那么多次架,尽管输多赢少,但还是有来有回,还是有点儿乐趣的。 现在不行,现在陈有德发现,以前那是匡放在跟自己玩儿,此刻的匡放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松手松手!我警告你!赶紧松手。”陈有德别有目的而来,有些心虚,但他一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腰板又直了,“谁纠缠格子言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纠缠格子言了?” 赵想成:“我看见了!” 匡放一把将陈有德推到了他那群小弟身上,几人堪堪扶住陈有德,陈有德的脸色铁青,“匡放你他妈发什么疯?我今天可啥也没干。” “你给他吃什么了?”匡放瞥见格子言面色还算正常,没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样,满面潮红什么的。 陈有德一愣,随即道:“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专门跑来给他吃的?匡放你小子就是脑子不好……”他知道今天是没机会继续下去了,就想撤,一边往后退,嘴里一边念念有词,“我就找他哥俩说句话,看把你急的,跟赵夯那个死同性恋一样……” 陈有德后边一个小弟连忙扯了陈有德一把,“小德哥,同性恋可骂不得,夯哥说了,谁骂他同性恋他就追谁。” “陈有德,“匡放不跟他乐乐呵呵,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叫了对方一声,看着对方的眼神直白锋利,“这是最后一次,再打我的人主意,你就别想在附中混下去了。” “你他……” “小德哥!算了算了,那边老师盯着呢。”陈有德几个小弟见陈有德又要跳起来,把人抱住往远了拖。 见人都走了,赵想成才抖着嗓子唤了声,“放、放哥……”他想说你今天是不是太凶了点儿,但匡放一转身,他想说的话就又给吓了回去。 格子言漱口漱得之前残留在嘴里的饼干味儿都完全消失,他从来没被别人这么粗鲁野蛮地对待过,但对方是匡放,所以被冒犯的感受没那么明显,可又因为对方是平时吊儿郎当的匡放,陡然变脸,格子言觉得头皮隐隐的发麻。 他还算了解匡放的。可知道对方有獠牙是一回事,真被獠牙咬进嘴里,就又是一回事了。 陈有德没给我东西吃,我吃的是钟琦琦买的饼干。格子言以为匡放是以为自己吃了陈有德东西才发作。 ◤一节藕的作品《是兄弟就做我老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陈有德要给他下毒? “……” 这回尴尬的人成了匡放,匡放周身的危险气息肉眼可见地缓慢散去,他把湿漉漉的手指随手往裤子上一抹,“那你不说?” 格子言:“…你没给我回答的时间。” “我他妈以为…..”匡放以为陈有德过来给格子言喂药。 “以为什么?”格子言歪头问道。 “没什么,”匡放摆手,“我听别人说了点事儿,说陈有德……有给人乱吃药的嗜好,你别乱吃他给的东西就行了,我比赛去了。” 等匡放走远了,赵想成才嗷嗷直叫唤着扑回躺椅里,“我就说放哥脾气很臭吧,公主你有没有觉得放哥刚刚这样很吓人?!” 格子言没了继续吃饼干的胃口,他摇摇头,“没有。” “不过放哥对你还真是挺好的,比对我都好。”赵想成羡慕地说道。他是认识匡放最早的人,在格子言出现在家属院之前,他也是跟匡放关系最好的人。 格子言来了家属院之后没多久,其他人在匡放心目中的地位都往后顺移了一位。但赵想成没真的觉得这有什么,因为他跟其他人都一致认为:格子言就应该是像被神仙那样供着的。 但放哥刚刚跑来凶神恶煞地抠神仙的喉咙,赵想成蒙着被子再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幕很变态。 .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男生头上顶着件校服,他手里捧着本图画书,五官没什么特色,凑一块儿顶多能称上一句舒服,看着没什么坏心眼。 陈有德一路骂骂咧咧地跑过到他面前,不怎么愉快地开口,“夯哥,失手了。” 赵夯从图画书上扬起目光,“这不挺正常。” “那你叫我去找格子言?”陈有德第一看不惯的人是匡放,排第一的就是眼前这位,明明坏事做尽,还逼退过几个老师主动辞职,但他跟赵夯站在一块儿,赵夯像是那个被欺负的,而他像是那个杀人放火的。 尽管不服,但陈有德还是憋着,他是真不敢惹赵夯,赵夯家是真有钱,赵夯也是真的疯。而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他家是给赵夯家公司打工的,他爹耳提面命,别把赵夯当同学,得把赵夯当老板。 赵夯:“让你去你就去,别问那么多。” 陈有德闭上嘴。 赵夯朝格子言所在的方向看过去,他之前不认识格子言,学校里很多人他都不认识,上学期新生的开学典礼他也没有参加。 之所以会认识格子言,是身边的人拿陈有德在格子言手上吃了亏当笑话讲,说陈有德居然输给了高一的一个书呆子,那会儿格子言正好从操场上路过,旁边的人一指,“喏,就是那个戴眼镜的。” 结果格子言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书呆子,倒更像一只狡诈的狐狸。 是赵夯喜欢的类型,喜欢而且一直没找到过的类型。 ?本作者一节藕提醒您《是兄弟就做我老婆!》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找陈有德办事儿挺自降身价,但赵夯还是去找了,陈有德一听,“啊,那不成,那真的不成,匡放看人看得死紧,你把他兄弟搞了,搞成同性恋,他不得把我杀了才怪。” 赵夯:“匡放是同。” 陈有德把头甩成拨浪鼓:“他咋可能是。” 他怎么不是? 赵夯让陈有婧给消息给夏娅,夏娅是个狗腿子,自然会去找匡放,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匡放不一定好意思说给格子言听,接着再让陈有德去找格子言。 赵夯想看看匡放的反应。 怎么就不是同性恋呢? 两个不都是吗? . 球赛比完,运动会也到了尾声,格子言班上的总积分在全校排第三,拿到了三千元的奖金。 幸运大气,又自己加钱,请全班去饭店吃饭,接着唱歌。 吴栋也跟着去了,他现在虽说跟格子言不是一个班,不归幸运管,但他好学,以前蹭过幸运不少课,他混在大队伍里,幸运也没管他。 听夏娅说了昨儿陈有德的事儿,吴栋啊了声,“陈有德疯了?” “谁知道呢。”夏娅耸耸肩膀,“不过我觉得他肯定不敢,就是说说而已,放哥当时跟要吃人似的。” “谁要吃人了?”匡放看前边两个女生挽着手一块走,他看了眼格子言,没说话也没动作。 夏娅:“赵想成和我说的呗,说你还用手去抠公主的喉咙。” 吴栋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向匡放,他开口说道:“放哥还是很讲义气的。” 格子言则说:“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不用瞒着。” 匡放思忖了半天,终于找着了机会将格子言揽着,“这不是怕脏了公主您的耳朵?” 昨天匡放手指顶着喉咙挖的感觉再次出现,格子言说:“那也比被你用手指把嘴给堵住要好。” “那不是着急嘛。”匡放将格子言揽紧了点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现在总觉得格子言是软的是香的,昨天捣完格子言的嘴,他都没舍得洗手。他能轻易接受自己是个同性恋,但接受自己是个变态肯定还需要一些时间。 当时,他根本就没在意自己的手脏不脏、格子言嘴里那些嚼到一半儿快咽下去的食物恶不恶心,他哪儿想那么多。 连后来格子言被自己那样对待后的表情,都是晚上在床上才回忆起来的。 匡放以前觉得,把漂亮这词儿安在男生身上不合适,他并不是不对男女生一视同仁,只是同龄男生,包括他自己,都是得过且过,哪怕好好拾掇了,也就顶多算“能看”,跟漂亮是半点都搭不上边。 可格子言天生漂亮。嘴被他用两根手指撑开了,都还那么漂亮。 饭店就订在学校旁边,装修风格虽然金碧辉煌得使人觉得暴发户品味, 可东城老早就是这个风格,近些年经济上来了,才开始慢慢被流入了更细腻内敛的审美。 但学生吃饭吃的也不是墙上的山水画和大厅走廊里的白瓷瓶。饭店是本地干了许多年的大师傅,做得一手地道的东城本帮菜,进出的客人尽是熟面孔。 “吃饭就吃饭,不许喝酒!菜我已经点好了,你们还要吃什么就自己加,”幸运清点了人数,“钟琦琦和徐小蝶还有格子言,负责负责纪律,不许浪费,吃不完可以打包。” “幸丫你不留下跟我们一起吃?”卢小文问道。 幸运甩了下头发,“我要去约会,谁要跟你们一起吃?” 在学生一片的“哎哟”起哄声中,幸运给他们带上了门。 她一走,作为生活委员的钟琦琦就从书包里拿出一小瓶白酒,“不喝酒是不可能的。” 不少人都自带了酒水饮料,没带的直接从菜单上点啤酒,不过大部分人都不喝酒。 吴栋是不喝酒的,格子言会喝,只是酒量不算好,他也不喝高度数酒,平时顶多喝点果酒,入口跟饮料似的。 匡放喝的就全是烈酒,因为匡晟喜欢,别人也喜欢给匡晟送。 “他们家梅子酒酿得最好,可度数不低。”夏娅在菜单上面勾了几瓶,“公主能喝吗?” 格子言点了下头,“能喝一点。” 幸运提前点了不少,他们人一到齐,菜就纷纷开始往桌子上摆,桌子中间摆着一个三层高的大铜锅,这家饭店以羊肉火锅做得最为有名,羊肉每个部位切分得清清楚楚,切成均匀的薄片,样式摆出花儿来,看着就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钟琦琦把一盘盘羊肉直接往锅里倒,反正这肉熟得再快,也赶不上青春期小孩吃下去的速度。 所有筷子往锅里伸的同时,匡放也捞了一大盘出来,搁格子言面前,“吃吧。” 格子言夹了一片黄瓜放在羊肉片里,整个卷起来,不然他觉得太烫,而且容易上火。 其他几人说他这是自我欺骗式吃法。 “光吃,不玩游戏吗?”夏娅吃得大汗淋漓,她本来穿着校服,现在算是晚春,晚上还是挺冷的,可吃着汤锅加上酒,又让人烧得慌,于是夏娅脱了外套,里头就一件吊带,挂在肩膀上的肩带还是细细的一条银链。每次埋头往嘴里喂东西,锁骨都拉得又凸出又笔直。班里已经好几个男生朝她不停投来视线了。 吴栋把椅子往前挪,上身挡住了看向夏娅最露骨的一道视线。 “玩啥?” “真心话大冒险呗。” 熟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没意思,因为彼此之间太熟悉了,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说不定对方都知道的比自己要多。 但他们班还不算特别熟,刚组建不到一年,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少可以挖的料,正好用来多下几口肉、几碗饭。 没人有异议,夏汽水放下筷子,伸手从桌子上拿了罐雪碧,“传到谁的手上,就轮到谁,不玩的人放一下音乐。” 夏汽水右边的一个女生接下了放音乐的任务。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弯弯的河水从……”欢快的节奏令人心里提了一口气,短短几句歌词之后,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在每个人手中找寻着雪碧的身影。 汽水在吴栋手里。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夏汽水跟吴栋一点都不熟,他看着都眼生。 吴栋不想动弹,“真心话。” 之前与吴栋同过班的一个男生“嗖”一下站了起来,“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吴栋回答得很快。 “哇————” 夏娅也跟着哇,哇完之后小声悄悄问吴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格子言一口一口往嘴里喂着凉菜,接着看向和自己一样也知道吴栋小秘密的匡放,没想到匡放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就早在看自己,他一愣,“看什么?” 匡放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包,因为格子言吃饭是那种特别认真的性格,不过最近让他更无地自容的事情都有,偷看被抓包也算不得什么,他变成坦荡荡地看,“你会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吃饭的时候到处跑会消化不良。”格子言低声说,“不过这么多人一起玩,应该……” “砰!”吴栋把手里的汽水一下揣进格子言手里。 ? 什么时候开始的下一局? 格子言想都没想就把雪碧往匡放所在的方向递。 匡放主动接过去,还没来得及给旁边的人,控制音乐的李涟漪给音乐按下了暂停。 “我来问我来问!” “我来我来!” “滚,让我来!” “放哥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匡放把雪碧倒过去又正过来,把玩了两遍才想好,“大冒险。” 匡放在班里,关注他的人只多不少,长得帅嘛,虽然说会有点距离感,可性格不算特别差,想趁这机会拉近关系的人不在少数。 “看看腹肌。” “这有什么好看的?做一百个俯卧撑!” “有病吧,回头体育课做个够!放哥在这个包厢里,挑个人亲一口!” “噗!”夏娅把刚塞进嘴里的肉喷回到碗里,“……”卢小文真缺德,搞这种损招。 匡放不可能去亲女生,除非是他喜欢的。那就只能亲男生,问题是,哪个男生愿意被男的给亲一口?还有就是,匡放怎么可能愿意去亲男生? 她偷偷去跟吴栋耳语,“你去解围吧,让放哥亲你一口。” “……我不去。” 众人见匡放脸上的笑变得没那么乐呵了,变得浅,变得莫测,看不懂,还玩得下去吗?不会掀桌子吧? “能玩吗放哥?不玩咱也不换。”夏汽水喊话道。 “玩,怎么 不玩?”匡放把手里的雪碧放下,眼神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去,像是在挑选对象。 夏娅托着腮,“放哥你亲我得了,反正我又不会爱上你。” 格子言虽然是在吃东西,但注意力却是放在匡放身上。 因为他也觉得这个大冒险挺好玩儿,尤其是让匡放去亲别人。他很好奇,匡放这样的性格,会怎么应对,亲人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匡放没接他的话,眼神转了一整圈,最后落在了格子言身上,格子言还在吃凉拌黄瓜。 发觉匡放挑中的对象是格子言之后,饭桌上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静止了三五秒钟。 这是挑中格子言了? 多大的胆子挑中格子言啊? 吴栋清了清嗓子,提醒格子言别吃了,“公主,放哥要啵啵你了。” “?”格子言疑惑地看着匡放,“你亲吴栋吧,我不喜欢被别人亲。”虽然男生之间不讲究这个,但格子言讲究。 匡放手臂搭上格子言椅背,像是把格子言圈在了怀里,“就亲脸,吴栋太远了,我懒得起来。” “你给我亲一下呗公主。”匡放的心砰砰跳,他现在真想过去给提这个大冒险的人掏两百块红包,脑子怎么长的这么会玩游戏?但他面色与平时无异,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伪装,他装得越来越自然。 “公主,我对你多够意思啊,你对我不能这么无情啊。”匡放嘴角虽然是调侃般地上扬,但眼神却像一头饿狠了的狗盯着肉骨头一样,他说完后,还不忘摸了一叠纸巾擦了擦嘴。 他是馋,喜欢不喜欢的,他反正馋上格子言了。 饭桌上有同学在起哄在催促。 格子言直接放下筷子,手掌合十挡在脸侧,“你……” 没还等格子言开口说话,一道温热柔软的触感贴上了他的掌心,匡放直接亲到他手心上了。! 第 26 章 “匡放。”格子言明显无奈。 “亲一下嘛,又不会死。”匡放明显无赖。 吴栋将头探到桌面上方,别扭地看着格子言旁边的匡放,“放哥你还不如亲我,公主有洁癖你忘了?” 匡放想象了一下自己亲吴栋的场景,恶心的感觉在心底油然生出。 他只能接受亲格子言,亲别的人不行,男的女的都挺恶心。 连与他有着父子关系的匡晟,他们俩都不算特别亲密,别的小孩至少在长大以前,还会跟老爸亲亲抱抱举高高,而这些在匡放的记忆当中,从来都没有过。 匡晟不喜欢,他也不喜欢。 匡放小时候觉得格子言长得一点都不像许万林,加上家属院许多碎嘴子说格子言没跟许万林姓,一定不是许万林的孩子。 他当时没去思考格子言到底是不是许万林的孩子,他当时主要是怀疑自己可能不是匡晟的孩子,他将这个猜测告诉给别人,企图让大家一块给总结总结: “怎么可能呢?你们脾气都好臭哦!” “格子言可能不是许万林的小孩,但放放你一定是匡晟的孩子,你们发起火来都很吓人。” “你们喜欢吃的食物都差不多哎。” “肯定是啊,你吃奶时候的样子我们都见过。” “匡总这么大的家业,你要不是他亲生的,他能不给自己再找个老婆再生一个,岂不都便宜了外人?” 格子言在边上看见雪碧从半桌子人的受众轮了过去,又好几个人各被“刁难”了一把,年纪轻放得开,什么奇怪的问题都敢问,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敢要求去做。 他们玩不腻,雪碧传了一圈又一圈,夏娅都被抓到了两次,格子言还一次都没中过招。 就在格子言感叹自己今晚运气真好的时候,那罐雪碧“砰”一声立到了他眼前的桌面上。 “……” 旁边几人不约而同,“唰”一下都看向格子言。只是眼神各代表着不同的意味。 夏汽水兴奋地跳了起来,他看学委一直在那儿L闷头干饭已经很不爽了,聚餐主要是为了什么?为了培养同学间感情对不对!一直吃个没玩那叫什么事儿L?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格子言想了想,“真心话吧。”他正在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动弹,那样太容易积食。 “我来问我来问!” “让我问!” 夏汽水和他旁边的几人为了谁来提问争抢起来,最后这个机会被吴栋给抢走了,吴栋环视一圈,问道:“公主,你在我们这个屋子里挑一个你喜欢的类型,不论性别,主要是挑类型。” 匡放踩在椅子下边那一横杠上边的脚慢慢放到了地上。 格子言第一个看的就是他,在匡放心底升腾起狂喜时,静静地掠过了他。 ? 匡放恍然想起,格子言说过他喜欢乖的。 那与他无关 了。 匡放没精打采地靠回椅背上,但被格子言瞧过一眼的人,都要被他盯上几秒钟,对上他眼神的话,整个后背都会发毛。 “钟琦琦,”格子言看着对方白嫩的娃娃脸,金鱼一样的大眼睛,我喜欢他这个类型的。?[(” 钟琦琦张大了嘴巴,筷子从手中掉落,换成是别的男生说自己是他的理想型,钟琦琦就该觉得真恶心了,但学委的话……学委不让人感到恶心,因为学委只是拿他类比而已。 他甚至还站了起来,受宠若惊道:“谢、谢谢,我、我好荣幸。” “哈哈哈哈哈,”夏汽水在对面捧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死我了,琦琦你怎么跟个小媳妇儿L似的,咋啦,你真想给格子言做媳妇儿L啊?” 同性之间嘛,就算开这样的玩笑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好几个人一块儿L敲碗起哄,把钟琦琦从椅子上抓起来往格子言的方向推。 “娶媳妇儿L!嫁新娘!夫妻双双把歌儿L唱~” “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交杯酒啊就成双对~” 钟琦琦跟格子言也不是很熟,他个子瘦小,一个劲儿L往后缩,“别闹别闹,我不是开玩笑的啊,真别闹!” 格子言本来只是笑看着那群人闹作一团,耳畔传来液体倒入杯中的哗啦啦声,他回了下头,看见匡放面色不虞地把那罐雪碧给打开了,里头的汽载着液体喷出来,溅了匡放满手,但他浑然不觉地将格子言的杯子给倒满了。 “交杯酒,”匡放把易拉罐一磕,“你跟他喝不如跟我喝。” 玻璃杯里的汽水还在往上面冒气泡,远看全是气孔,在灯光的照耀下,杯子里像是正好被塞入了一块与杯型一模一样的水晶。 格子言奇怪地瞧了匡放一眼,“谁兴跟兄弟喝这个?” 匡放朝不远处的钟琦琦抛去一眼,“那就兴跟他喝?” “我说我要跟他喝了?”格子言觉得匡放的反应有点奇怪,他以前不管这么多,他顶多怕自己突然挂了,怕生病麻烦。其他的不过问,更不插手管。 格子言之所以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就是因为他平时对他人和自己的领域之间的分界线划分得尤其清晰。 一旦有人越界,他身体里的警报器就会骤然拉响。 但对象如果是匡放,他跟匡放之间的界线一直就比跟其他人要模糊得多,他跟匡放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包括许万林,都要更长更久。 界线自然而然就模糊了,但也不是不存在。 只是不会像其他人越界一般使人感到冒犯和反感,连不适感都只在最开始出现了几秒钟,接着就像一缕烟似的消失了。 钟琦琦已经被夏汽水那伙人给扛到了格子言旁边。 吴栋怕酒水洒自己身上,抓着还在拍手看热闹的夏娅迅速退离战场。 格子言不擅交际,更多的是不喜交际,他还在想怎么应对,肩膀就被扒了一下,没来得及回头,一旁的匡放捏着格子言的酒 杯站了起来。 匡放从格子言旁边罩过来,他倾身。格子言的侧脸贴在了匡放胸腹部,隔着衣料,匡放身上那阵热度居然也传递到了他的面皮上。 “来,我陪你交个杯。”匡放慢悠悠地说道。 那伙人一愣,更来劲,把钟琦琦使劲往前推,“跟放哥那更得喝了,放哥杯子都举起来了,琦琦,快点的。” 本身就在挣扎的钟琦琦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匡放,顿时挣扎得更加剧烈,他仰着脖子,脖子通红,嘶喊得青筋暴起,“你们要我死!你们想我死!” 夏汽水觉得钟琦琦真是不上道,学校里能有几个人跟匡放格子言搭上关系啊,深蓝科技这两年一年比一年往上窜得厉害,匡晟摇身一变从打工人变成股东。 能跟匡放把关系巴近点儿L,多美妙的事儿L啊,多来之不易的机会啊。 “那碰一个碰一个,碰一个行了吧!”卢小文抬着钟琦琦直哆嗦的膀子,杯子跟匡放手里的杯子撞上。 匡放没看钟琦琦,仰头把被子里的雪碧一饮而尽。 格子言一直抬着头,看着头顶上方的匡放,匡放仰头时,脖颈拉长,喉结在脖颈表面凸起一个显眼和性感的弧度。 性感? 格子言捂着眼睛垂下头,掌下的眼皮滚烫,他酒量不好,果酒的后劲上了头,他居然将性感这种词语往匡放身上套。 不是形容词不合适,是人不合适。 . 翌日是周六,可劲儿L闹腾到快十点,大伙才吆喝着同路的一块儿L打道回府。 格子言看着饭店门口的马路逐渐变得冷清,路灯在他眼里变得模糊,他怕等会走不稳摔倒摔坏眼镜,在包厢里提前摘下放进书包。 此刻,酒醉叠上没了眼镜,马路在他跟前耀武扬威甩成了两根面条。 “我们也回?”吴栋举着杯饭店送的酸梅汤。 夏娅也拿了一杯,“真晦气,说了都少喝点,我还想唱歌呢。” “我们自己去唱?”吴栋提议着。 “你陪夏娅去吧,我不去了,”匡放指了指旁边默不作声的格子言,“公主喝醉了,你们没发现?” 喝醉了? 夏娅跟吴栋都明显一愣。 “没发现。” “看不出来。” 少年双手揣在兜里,身体没软没弯,站得笔直,跟平时一样令人觉得高不可攀。 夏娅推开吴栋,“我来试试。” 她站到台阶下,“嘿!嘿!”两声让格子言看向她,接着问道:“公主,人家想去唱歌,陪我去,好不好?” 吴栋被酸梅汤呛了一口,憋得脸通红看向边上。 格子言眼神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思考的时间比平时略微要长几秒钟,“好啊。”他说。 夏娅打了个响指,“k,真醉了,咱也回吧。” 格子言怕吵,他很怕吵,特别怕吵。据许叔叔给他们透露的,好像是 因为格星星过世那天,风刮得很特别,鬼哭狼嚎的。 格星星的葬礼不是在殡仪馆,而是在她从小长大的乡下,请了她最喜欢的丧乐队,锣鼓喧天,敲打了整整三天三夜,格子言就在灵堂里披麻戴孝跪了三天三夜,之后就很怕那些太吵闹的场合了,尤其是KTV这样的地方。 要不是醉了,格子言肯定不会答应跟他们一块儿L去唱歌的。 更何况,格子言拉的小提琴可比他们唱的歌要可听多了,他们那不是唱歌,那是发泄。格子言的小提琴那是艺术。 四人一块走回家,从豪美饭店到深蓝家属院,慢慢悠悠地晃回去也就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时间不算晚,人行道上却一个人影都见不着了。 风把四个人热腾腾的脸吹凉,等再热起来,再吹凉,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吴栋倒退着走在前面,在讲他看过的一本书。 “……所以我支持人类制造出类人类来模拟未来一百年后的世界,那样我们就可以提前针对各种自然灾难制定应急措施。” 夏娅翻了个白眼,“哦,然后呢?” 吴栋又滔滔不绝地演说起来。 匡放觉得吴栋真傻逼,平时看着很精明的一个人,现在搁着看就像为了吸引某人注意从而卖力表演的孔雀。 就,很不正常。 还特别明显,不过夏娅好像完全看不出来,哪怕其他的人都看得出来。 匡放时不时扫一眼吴栋,看样子吴栋是成功不了了,他试图从吴栋身上汲取失败的经验。 他在格子言面前应该没这么卖力地表演过吧? 不过他那是喜欢吗? 匡放眼底出现寥寥的烦躁之意,他要是个女的就好了,那就算摸不准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随便找个人讨论讨论,也能得出答案。 但他是个男的,格子言也是个男的,他们还是兄弟,他能去找谁说道? 不过他总想着亲公主一口,勉强也算是个同性恋吧。 他在网上倒是说过,可那些人让他歇了心思,有想法也给憋着。 其实他也没什么心思,他没想过让格子言也喜欢男的,就像那些人说的,这条路太辛苦。他犯不着扯着格子言一块儿L。 操蛋的世界,人们可以接受他们的小孩喊着要化身怪兽,但是却没办法接受小孩喊着我是同性恋。变成怪兽明明要比变成同性恋要不可理喻得多。 “放哥?”格子言突然出声叫了匡放一声。 夏娅已经跟吴栋走到了前边几步。 匡放跟着格子言停下来,等着格子言的下文。 格子言抿抿唇,浓黑的眼睫只有在向别人提出不合理的请求时才会示弱地震颤,“背我回去吧,我有点,走不了了。” 换做平时,“凭什么”三个字早就从匡放嘴里脱口而出了。 现在四下无人,上赶着就上赶着呗,再说了,等格子言回头找了对象…… 匡放知道,这种日 子会越来越少。 除非格子也是同性恋。 “能跳上来不?”匡放在格子言身前半蹲下来,弯下腰。 格子言把手搭上匡放的肩膀,“差不多能。” 但喝醉了的人,说一套做一套才是真。匡放等格子言在后头磨蹭了半天,爬上去又滑下来,蹭上蹭下好几回。 匡放眼皮耷拉,视线朝下看了眼,庆幸自己今天穿了条特宽松的裤子,哪怕那木仓支棱成直角估计也看不出来。 格子言在后边要第五次滑下去时,匡放即使用手掌兜住格子言朝下掉的屁股,接住那团肉的瞬间,摁在眼底的群魔挣扎着探出双臂疯狂叫嚣,匡放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对于匡放来说,格子言很轻,他背着走都犯不上喘气。但他却在喘。 之前体育课他也背过格子言,但那时候赶时间,不像现在,慢悠悠的,每分每秒都好像被拉长了几倍。 格子言还喝醉了。 喝醉了的人是软的,格子言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趴在匡放的背上,这让两个人的一部分身体严丝合缝地紧紧贴着。 “匡放,你刚刚捏我屁股了?”格子言的声音慢吞吞地在匡放的耳畔响起。 本来不应该感觉到的,喝醉之后反应会变得迟钝。 但格子言身体娇气,他怕疼,匡放那一下捏得他尾椎骨都麻了一下。 匡放眼皮抖了抖,“谁捏你屁股了?你自己往下掉,要不是我接着你你就摔地上了。” “哦,是这样吗?”格子言眨了眨眼睛。 “不然还能是什么,”月黑风高人胆大,匡放把格子言往上掂了掂,“再说了,都是男的,我怎么不能捏你屁股了?” “别人的可以,我的不行。”格子言口齿不清地说道。 匡放冷笑一声,“我没那到处捏别人屁股的癖好,你的怎么就不行,你屁股比别人金贵?” 男生说完,一想,公主的屁股确实比别人的金贵。 匡放没等到格子言的下一句话,匡放喊了他几声,背后也没吱声。 估计是睡着了。 夏娅在前面听吴栋演讲听烦了,蹦蹦跳跳着跑回来,看见并排走的两道身影变成了一道,“哎哟,醉得走不了了?” 匡放后背上趴着的人没反应,夏娅踮起脚,好奇地抬手将格子言的刘海轻轻掀开,食指从格子言的鼻梁上滑下去,“我的亲娘,放哥你有没有觉得,公主越长越漂亮,他鼻梁好高,还不是我和你这种有小驼峰的……” “别动手动脚,”匡放往旁边走了几步,“你自己没鼻子?” “没这么漂亮嘛~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公主,给我摸一摸嘛~” “滚。” 匡放背着格子言小跑起来,夏娅跟在后边追。 “好朋友就是要懂得分享的呀!”夏娅伸着双手使劲追,“5栋,拦住放哥!!快!!!” 匡放背着格子言,身手变得没平时矫健,但躲闪夏娅和吴栋的拦截还是没问题。 只是几人都气喘吁吁,只有本来都快睡着的格子言被颠醒,用手臂抱住匡放的脖子□□。 快到家属院门口了,他们几人从门口的左边而来,而对面也有两道人影,一道认识,一道不认识。 两道身影,一道是许万林的,一道是一个陌生女人的。 女人长发及腰,双手拎着一只白色小皮包,白底粉花的连衣裙显得她整个人温柔极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距离不远不近。 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是在干嘛。 刚刚欢乐的气氛迅速就消失不见,连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使人听得清晰。 几个少年愣在原地,尤其是夏娅和吴栋,不知道要怎么办? 夏娅虽然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办,但第一反应是抬手挡在格子言眼前。 匡放的眸子动也不动地看着前方半天,待许万林发觉之后,匡放才朝夏娅看过去。 夏娅立刻接收到了匡放的意思,她拍拍吴栋肩膀,“我跟放哥走后门儿L,你断后。” 吴栋:“没问题。” 吴栋答应完,理了理衣服,吹吹嘴里的酒气,大步朝前走去。 而匡放则背着格子言,一言不发地转身朝家属院后门的方向走,夏娅小跑着跟在两人后面。! 第 27 章 家属院后门比前门要偏僻多了,是条窄窄的小巷,零星的几盏路灯,地面年久未修,坑坑洼洼,夏娅时不时崴一下,但匡放背着格子言走得四平八稳。 “许叔是不是看见我们了?”夏娅不停回头,以为许万林会撵过来似的。 匡放没应她。 夏娅:“…那个阿姨还挺漂亮的。” 好伤心。 如果许叔是个像刘继雄或者像家属院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渣男负心男,夏娅就可以肆无忌惮对他进行人身攻击,把他骂得体无完肤。 可许万林几乎是家属院每个女人的理想型,哪怕他丧偶还带了个儿子,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也络绎不绝。更何况,熟悉许万林家庭情况的,压根不会介意他带个孩子,因为他带着的孩子不是普通孩子,他的孩子是格子言。 她们都很清楚,这样的小孩,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生出来的,白捡一个,好不欢喜。 匡放背着格子言进了电梯,电梯里静悄悄的。 “放哥,放我下来吧。” 匡放耷拉着眼皮的颤了一下,接着弯腰轻轻把格子言放到了地上,“我还以为你真睡着了。” 站到地上,醉意还在,格子言差点没站稳,他呼出口气,“那么颠,哪那么容易睡着。” 快到了。 匡放朝旁边面色如常的格子言投去一眼,他摸摸鼻子,“你看见许叔了?” “嗯。” “…那我们闲得带你从后门绕。” 不管匡放是不是为了安慰自己才故作什么都没发生,像平时一样和他插科打诨,格子言都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我也没料到你们的反应比我还大。” “你还笑得出来。” 与匡放各自打开自家的门,格子言的注意力都在前脚刚回家的许万林身上,他身后的匡放只是将钥匙插在门孔里,微微偏着头,余光瞥着身后的格子言进了门。 等格子言将门带上,他才拧动钥匙,推开家门。 . “回来了?”许万林从书房里出来,闻见屋子里的酒气,走近了格子言,发觉格子言是酒气飘散开来的源头,眉头一皱,“怎么还喝酒了?不怕过敏?” 格子言换鞋的动作比平时要慢半拍,他撑着柜子,大半张脸浸在光影里,看不清情绪,“运动会结束了,班主任请客吃饭,大家高兴,所以喝了点。” “再说了,我又不是所有酒都过敏。”格子言换了鞋,把钥匙和书包一块儿放下,步伐轻松了许多。 许万林想跟格子言聊聊天,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格子言不露痕迹地避开,“我去洗澡。” 洗手间宽敞,洗漱用品在一个三层小推车上摆放得满满当当,上面的三分之二都是当初格星星跟许万林一个个挑出来的。 小时候,格子言几乎是住在医院里,三天两头的感冒发烧,偏偏又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病,过敏、支气管炎、哮喘…他吃的用的都 要格外仔细。 后来长大,格子言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他能精准避开自己不能吃的不能碰的,在春暖花开的季节他不用任何人提醒就会自己戴口罩,随身备着氯雷他定。 那些在别人眼里很麻烦的事情,比如只喝热水或者常温的水,比如不吃太烫的食物,比如夏天去哪儿都撑遮阳伞…他们觉得格子言活得太累,但格子言已经习惯了,这些需要注意的点点滴滴,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格子言听格星星的话,一直有在努力健康地长大。 格星星也说过,对以后可能出现在许万林身边的漂亮阿姨,要像对她一样。 格子言将洗发水挤到手心里,温热的水流顺着发梢汇成一条条水柱淌下来。 他此时真想找匡放和夏娅请教如何说脏话的心得,至少骂出来,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憋得慌。 他洗完澡走出浴室,许万林还坐在客厅里,手拿着遥控器,但电视上播放着广告。 “……” “小言,过来陪我坐会儿。”许万林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格子言走过去,坐下。 许万林开门见山,“你刚刚看见了伊阿姨,你觉得她怎么样?” 格子言慢慢往沙发靠背上靠,他眉眼耷拉着,像一只现在心情很不爽的高贵波斯猫。 他的表现在外人看来不明显,了解他的话,这已经是在摆脸子了。 “很漂亮。”格子言说道。 “伊阿姨是我老师介绍的,我老师与你外公有三十几年的情谊,虽然你外公没联系我,但我知道这中间少不了你外公的牵线。” “伊阿姨知道我的情况,我也如实告知她,她永远不可能取代你妈妈……”许万林摘下眼镜,他用力搓了把脸,“今天晚上是我跟她第一次见面。” 他的肩背要比格子言宽阔许多,如今却内扣起来,他伸手握住格子言搭在膝盖上的手,父子俩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许万林埋首进膝盖,“光是见面,都使我觉得我背叛了你妈妈。” 格子言平静地坐着,但也轻轻拍了父亲的背以示安慰。 他们都很聪明,他们都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是见面就产生了背叛感。毕竟这也不是许万林第一次单独和一个漂亮女人吃饭。 . 格子言的国画和毛笔字是外公教的,还在棉城时,他跟着格星星还有外公学了很多东西。他最喜欢画牡丹。 来到东城后,他经常会跟外公视频,外公会在视频里指导他。 格子言握着笔,面色如常地将天长地久四个字反复书写。 他想拉琴,但深更半夜,无论再美妙的琴音都无疑是扰民的。 他独自消解着心里的憋闷和难受,晚上聚餐咽下去的食物在胃中的存在感越发明显,宛如一块巨石梗在肚中。 最后一笔从纸上划到了桌面,格子言握着笔皱着眉蹲下,他捂着肚子,感受着肠胃在肚子里绞成麻花时的痛感。 他小时候经常这样痛,长大后就少很多了,因为只有不开心的时候,食物才会难以消化,胃肠才会罢工,小时候控制情绪的能力很差,也有很多事情让他不开心,譬如睡不好会不开心,玩不好也会不开心。 格子言爬回到床上,他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拽着被子蒙过头顶。 ?一节藕的作品《是兄弟就做我老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房间里响起男生压抑痛楚的抽泣声。 . 消化不良,格子言第二天的早餐就只是一杯温水,许万林见他脸色差,提出要不请假休息,他摇摇头没说话,但拎起了书包。 “面包带着,饿了就垫垫。”许万林眼疾手快地给格子言书包里放上面包。 格子言换了鞋,抓起钥匙,“谢谢。” 蹲在自家门背后玩手机的匡放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匡晟不紧不慢地切着煎蛋,“放放啊,你很像个神经病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应该抽时间带你去测一下智商,否则我理解不了你从早上六点开始就蹲在门口玩手机的行为。” 匡放懒得搭理匡晟,外面响起开关门的声音,他一下跳起来,拉开门,语气自然惊讶,“哟,今天挺巧。” 匡晟:“……” 打完招呼,匡放一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格子言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似的,但看起来似乎又怎么也倒不下去似的。 他校服自由,今天没穿校服,而是一件炭灰色的薄毛衣,毛衣领口宽松,将脖子露在外面,估计是怕受凉,他在脖子上边围了一根薄薄的黑色围巾,于是越发衬得脸色惨白,连唇色都泛着一层白。 柔软乌黑的发丝温顺地搭在额前,睫毛跟发丝看起来同样萎靡,他的五官显得越加薄冷,脆弱支离。 只有在见过格子言生病是什么样子的人,才知道他平时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健康和活力四射。 “跟许叔吵架了?”匡放抬手碰了碰格子言的脸颊,冰冰凉凉的。 格子言眼珠朝身旁看去,“吵架又不能解决问题,更何况我跟我爸之间没有问题需要解决。” 匡放:“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谁说的?” “沃硕德。” 格子言扯了下嘴角,心情好了点。 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那时候格星星执着地希望他能多几个朋友了。 门口是夏娅和路子阳在等着,两人推推搡搡,还互相骂个不停。 “你妈死了。” “你爸死了。” “你爸死了。” “你妈死了。” “……” “路路,求求你了!你再骂骂我弟吧,让他也死。” “你眼睛怎么了?”格子言在看见夏娅眼角那条口子的时候,问了句。 “这个啊,”夏娅翻了个白眼,“昨晚我回家的时候,刘文武非缠着我找我要奶茶,我有个屁的奶茶。他就用他那奥特曼玩具砸了我一下,差点就砸到老娘的眼睛了。” “公主,你别这么看着我,”夏娅将头发一甩,脸上半点颓气都没有,“虽然我这手牌是烂了点儿,但怎么打还是我自己说了算。” 路子阳和匡放由衷地赞了句,“厉害。” “公主,你又生病了?”路子阳已经看了格子言好几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生着病的格子言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很破碎又很倔强的。平时,这种感觉没这么明显。 格子言点了点头,说话都懒得说了。 匡放很自然地揽上格子言的肩,“走了,要不要我扛你去学校啊公主~” “……不至于。” 格子言一年总要病那么十几回,到了学校,班里同学照例问候几句,之后就像以前一样,路过他旁边的时候会稍微放轻脚步,教室里吵闹的声音都会比平时小一些。 班里似乎也只有格子言才拥有这样的“特权”,或许连他们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对方成绩很好,长得很好,人也不错? 整个上午,格子言都在趴着睡觉,老师也不管他,中间还把他叫醒,说了一句“要睡回家睡~~~”,而不是“要睡回家睡!”。 午饭时间,格子言也没打算去吃,他胃隐隐的疼,趴着才觉得好受点儿。 匡放似乎说了一句“我给你带点吃的。”。 “公主不吃午饭啊?”赵想成是知道最少的人,他露出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清澈和懵懂,“太可怜了我亲爱的公主,又倒下了。” 匡放递了个打包盒给赵想成,“打汤。” 不用看也知道是给格子言带的,赵想成咦哟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是你媳妇儿呢。” 匡放垂着眼,没做声。 他居然觉得赵想成这个想法挺不错的。 赵想成舀了满满一盒蛋花,盖上盖。 路子阳和夏娅还有吴栋已经占好了一张桌子,刘橙坐在路子阳的旁边,她目光在走过来的匡放和赵想成身上停留了两秒钟,疑惑道:“公主没来吗?”她也跟着众人一块儿叫了,最开始的时候她对这个称呼也挺摸不着头脑的,现在叫顺口了,竟然觉得格子言和这个称呼异常的贴。 “病了,估计要个一周左右才会出来活动。” “病了?”刘橙眼睛瞪起来,脸上深切的关心和焦急不似作假,“为什么又生病了?没去看医生吗?” 路子阳也心不在焉,只顾着往嘴里喂饭,“他经常这样,如果需要去医院,他会说的,没说就是不用去。” 小时候刚在一块儿玩的时候,刚见着格子言生病,他们搞得特别鸡飞狗跳,恨不得直接拨打120,结果在生病的人反而比他们更冷静更淡定,格子言自己比其他人更熟知自己的身体情况,也知道到哪种程度则需要去看医生。 刘橙慢吞吞地说了声“好吧”,但脸上的忧色还是没有散开。 六个人,两两一对,夏娅正好跟刘橙面对面坐上了,她一坐下,长叹一声,“刘橙你真是 好漂亮,每天都很好奇你怎么看上路路的?” “路路很帅啊,我很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刘橙看见夏娅脸上的伤,嘴巴微微张开,她真的很好奇,为什么眼前这群人不是这个带伤就是那个带伤。 “创可贴要吗?”刘橙从校服兜里掏出一张粉色的创可贴递给夏娅,“我一般都会随身带两张。” “谢谢,你真好。”夏娅把创可贴从刘橙手里接了过去,“还是粉色的,我好喜欢。” 赵想成在一旁:“咦,我好喜欢~” “你不想活了不用拐弯抹角,我可以直接送你一程。”夏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语气跟对着刘橙算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们还在闹腾,一直不曾说话的匡放已经吃完,他把勺子往餐盘里一丢,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着打包盒起身,“我吃完了,走了。” 几人齐刷刷抬头,都没等他们开口惊呼,人就已经走远了。 赵想成跟匡放是最亲近的人,他头一个感觉到匡放的不对劲,“放哥真是把公主看得越来越重了。” 路子阳朝赵想成看了过去,“是吗?” 夏娅托着腮,随口一说:“放哥该不会喜欢公主吧?” 赵想成差点摔到了桌子底下,他双手扶住桌沿,瞪大眼睛,那一日被路子阳顶胯似乎还在他身上残存着后遗症,“你放什么狗屁?!放哥这么硬,怎么可能喜欢男的?!他肯定喜欢小姑娘!” 夏娅被他吓了一跳,捂住胸口,“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放哥喜欢男的难道就喜欢你吗?” “那可说不定。”赵想成无比自然地回答。 夏娅看向刘橙,“看吧,这就是我喜欢女生的原因。” 吴栋:“啊?” 刘橙:“啊?” 路子阳:“草!” . 格子言在医务室吊上了水,他啃着早上许万林放进他书里的面包,医务室今天是一个叫钱森林的男医生在值班,他年逾四十,为人和蔼,经常自掏腰包给学生垫药费,大家都叫他老钱。 “要不是看你实在是难受,不然你空着肚子,我是不会给你挂水的。”老钱把输液器的速度调慢了点,“这个速度能不能接受?” 格子言无精打采地点头,“可以。” 这会儿医务室空无一人,老钱也无事可做,他拖着把椅子坐到格子言跟前,“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 “你不是西医吗?”格子言虽然嘴上如此说,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老钱将眼睛一瞪,“胡说,现在都讲究中西结合融会贯通。”他把了把格子言的手腕,得出结论,“虚,太虚,太太虚!” “不过你这是娘胎里带的,吃药没用,得从饮食上慢慢补。”老钱看着窝在单人椅的格子言,直在心中感叹人无完人,哪怕是格子言这种完美到寻不出缺点的学生,身体却如此的不好。 偶尔的一些小毛病于人无大碍,可经常性的生病,再好的身体也会被拖垮了 ,更何况?_[(,格子言身体底子太差,太太差。 老钱滔滔不绝地给格子言输送着日常的注意事项,跟以前说的也都差不多,格子言早就一一记下,此时此刻再再再再再被输送一遍,格子言的困意慢慢来袭。 可当着人家的面睡着,又实在是不礼貌。 正困得浑身难受时,外边走廊传来跑动的脚步声,接着,医务室的门被砰砰敲响。 “嗨呀!谁啊!敲这么响!”钱爸爸小课堂被打断,他生气地站起来去开门。 格子言趁机闭上眼睛。 “格子言在你这儿?”匡放喘着粗气,目光在老钱身后梭巡。 “你啊你的,你书念狗肚子里去了。”老钱很不客气。 匡放没见着格子言,“格子言在您这儿?” 老钱这才没好气地让开,“在挂水……”他一让开,匡放就窜了进去,他被对方的速度给吓了一跳,追上去。 见是匡放,格子言动也没动,语气病恹恹的,“你吃饭还挺快。” “你这次倒得也挺快。”匡放没好气地说。 他刚刚从食堂回教室,看见格子言的位置空着,夏汽水和卢小文在教室里,主动跟匡放说格子言去医务室了。 匡放一面为格子言去医务室不告诉自己而难受,一面为格子言难受而难受。 他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等格子言开始谈恋爱,那才是他真正受难日的开始。 格子言生了病,说话也不像平时那么呛了,他懒懒地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鼻音,接着头朝匡放的方向靠了靠,“匡放,你能接受晟叔再婚吗?” 匡放翘着二郎腿,他知道格子言靠过来了,他比格子言高一点儿,但担心格子言靠不上,他眼睛看着在不远处忙活的老钱,将上身悄无声息地往格子言的方向倾斜。 “他没结过婚。”匡放无所谓道,“不过也没见到他跟哪个女的关系近。” 格子言的脑袋靠在了匡放的肩上,“嗯,那你能接受他结婚吗?” 匡放很久没做声。 “我管不着。”匡放感觉到格子言的发顶碰到了自己的颈侧,格子言的头发很软很滑,身上有一股轻淡的洗漱用品的清香味道,他暂时没心思去想匡晟结不结婚的事儿,因为他连妈都没有,所以也生不起愤懑之情。 但格子言和他不一样,格星星还是那种打着灯笼万里挑一的白月光母亲。 “所以你是伤心病了?”匡放低声问。 格子言:“……算是。” “你有试着告诉许叔你不愿意吗?”匡放自己说完,都觉得这要求挺不讲道理的。 “你刚刚说的,我管不着,”格子言轻轻闭上眼睛,声音变得虚无缥缈似的,“伴侣与母子关系不一样,伴侣是可以代替甚至复制的。他可以与新的人相知相识相爱,开始一段崭新的关系,但我不能再从第二个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他可以有新的爱人,我不会再有新的妈妈。” 说到最后,匡放听见格子言的声音变得轻微嘶哑起来,他知道格子言这次不是感冒。 格子言应该是哭了,因为匡放穿着件很薄的外套,他感觉自己肩膀那一块儿好像湿湿热热的。 匡放鲜少见格子言哭过,以前哭的次数比较多,因为那时候他们几个都不还够了解格子言,经常踩到格子言的雷区而不自知,赵想成是最贼的,还会故意气他。 格子言每回都被气得眼睛通红,气急了就会哭。 不过以前那是年纪小,长大后,格子言就成了一副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的坚不可摧的样儿。 匡放的心拧起来,吊儿郎当的眉眼也沉了下来。 “放哥,你有没有什么跟我一样……说起来很青春疼痛的事情,”格子言抬眼看着一个接着一个往上冒着气泡的药袋,“说出来让我平衡一下。” 匡放倒是想说,但打小一块长大,基本上有什么事情,大家伙都知道。 也就格子言,藏着一肚子的事儿,不到想说的时候,就决不会说给任何人听。 “没有?”格子言在催了。 “急什么急?”匡放蹙着眉在想,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这事儿能不能说?! 第 28 章 “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匡放想了想,还是没说,“最丢脸的事情也就是拿着压岁钱去找我妈了吧。” 格子言轻笑了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们这边不怎么岁月静好,路子阳那边却在跟刘橙悠闲地逛着超市。 刘橙一直在向路子阳打听格子言的事情。 “那他身体这么不好,也不去找医生看看吗?身体不好是可以调理的。”刘橙说道。 路子阳抬头扫视着货架,在牛奶饼干和夹心饼干之间犹豫不决,“看过,是底子差,只能好好养,因为说要治病,其实也没什么病可治。” “啊,好可怜啊。”刘橙的表情看起来心痛不已。 “你是在给公主买吃的吗?”刘橙记得路子阳并不喜欢吃零食。 “他不是没吃饭,我顺便买点。”路子阳眼神闪了闪,“放哥带的那点哪够。” 刘橙看四下无人,抬手挽住路子阳的手臂,“你对公主真好,我好喜欢你。” 路子阳和刘橙一块儿买了饼干和热牛奶,拎着去教室,教室里没见着格子言也没见着匡放,问了班里的同学,才得知都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这边,平时人都很少。它独立于其他楼栋,是一栋尖顶的精致小洋房,背后种着几棵粗壮的泡桐树。 这个季节,泡桐树刚开过花,小喇叭似的浅紫色花朵,落了一地,每天扫,每天掉。 刘橙拉着路子阳的衣角,正好站在一棵泡桐树下,站在医务室的输液室背后——窗户没掩紧,格子言跟匡放靠在一起的脑袋正好使人看见。 格子言和匡放的脑袋很好辨认,大小是差不多的,但格子言的脑袋要圆一点,看起来像是每天会花四五个小时做养护的发质,乌黑油润。匡放的发质就跟他这人一样,硬茬,匡放的头发留不长,长大了后好歹还软了些,小时候一长,就跟板栗壳似的朝天冲,所以匡放一直都留着寸头,发型使他看起来更不好招惹。 路子阳和刘橙不约而同站在原地看。 刘橙抽了抽嘴角,“他俩关系好像比跟你要好。” 路子阳手心湿热,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他自己都觉得勉强,“这不挺正常,他俩一直特要好,恶心死人了。” 两个人的表情分明都或多或少有些怪异,年纪小,心里藏不住多少事儿,其实心里可能根本就不明白,但身体会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但凡刘橙在这时候看路子阳一眼,或者路子阳看刘橙一眼,彼此都会瞬间发觉对方的不对劲。 但他们谁也不看对方,都看着窗户里边的那两颗依偎在一起的脑袋。 挂完了水,匡放拽着格子言去了食堂,那盒蛋花全凉了,没法吃,匡放趴在窗口缠着阿姨让给格子言下碗面条。 食堂阿姨和师傅就那么几位,干了许多年,记学生的脸是一把好手,更何况,匡放跟格子言都是学校的“名人”。 阿姨本来是在准备下午的饭菜,被匡放 缠得脑仁疼,“下!我下!要多少?” “格子言一个人吃,他胃口又不大,您看着给下一小碗,再铺个蛋,别放葱花。”匡放伏在台面,“几块钱?” “5块。”阿姨没好气地按了五块钱。 面条煮起来不费时间,不到十分钟,阿姨就让去端。 “谢了啊,您今天可真漂亮。”匡放取了双一次性筷子,顺带夸了句阿姨。 阿姨虽然垮着嘴角,但脸上的笑却是藏都藏不住,“走走走,吃了赶紧去上课。” 格子言静静地看着食堂窗外,直到匡放在他眼前搓了个响指,匡放跨坐到对面凳子上,把面条推到他面前,“我就说她们几个的心是偏的,平时给我们打菜那手抖的,跟食堂是她家开的一样,给你下个面......” 匡放竖起两根手指,“我说铺一个蛋,她给铺了两个。” 格子言接过筷子,将面条挑开,“我其实没多饿。” “不饿也吃点呗,不然你又疼,万一走不了路,又得是我背着回。” “夏娅和路子阳......” “他们?就扯吧。”匡放托着腮,看着格子言一口一口往嘴里喂进去食物,格子言脸色好了些,他吃饭一直都很斯文,反正跟家属院的其他小孩不像一个世界里的。 小时候,谁家大人撒一把糖果给小孩子们,其他小孩都去哄抢,格子言却绝对不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通常是站在原地,等别人捧着糖果来问他,要不要吃,要吃哪一种。 东城风土人情粗犷爽朗,在家属院得此小心翼翼对待的小孩,也就格子言了。 最后,格子言还剩小半碗面和一个鸡蛋没吃掉,他胃口小,强塞下去只会更难受,常常都是点到即止。 “不吃了?” “不吃了。” “筷子给我。” 格子言一怔,“你吃?” “我不吃你指望我端着碗去挨骂?”匡放从格子言手里把筷子抽走,他吃东西就跟格子言是完全不同的画风,小半碗面他搅成一团,筷子在手里转了两圈,低头将剩下的面条一口就塞进了嘴里,接着鸡蛋和面汤全部都给灌进了肚子里。 匡放其实也有点洁癖,但他那洁癖有选择性,他以前喜欢篮球的时候,还会把篮球放在枕头边上跟他一块儿睡。 可他如果不喜欢,哪怕是一个搓洗得干干净净的穿着整身新衣的人,光是衣服挨着了,他都嫌脏。 吃别人的剩饭更是从来都没有过,因为他连匡晟都照嫌不误。 赵想成算胆儿肥的,他敢从格子言嘴里抢吃的,却不敢抢匡放的。小时候抢过一次热狗,匡放举着根热狗在吃,赵想成直接跳起来咬了一口,结果被匡放掰着下巴把剩下半根热狗直接全给怼嘴里,又烫又噎。 正是因为熟知匡放堪称恶劣的自我,所以格子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以前关系其实也挺亲近的,但好像也没现在这么亲近。 回到教室,匡放看见格子言桌子上的牛奶和饼干,他伸手翻了翻,“谁买的?” 他自然地警觉起来,以前女生送吃的送喝的,不管是给谁,最后都是心安理得地一块享用,现在匡放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吃,而是谁他妈又看上格子言了。 前桌小王扭头,“路子阳跟刘橙买的。” “哦,他们啊。”匡放眼底翻起来的凌冽又潜藏了下去,“两口子不好好搞对象,多管闲事。” . 格子言一直蔫到了夏天,期间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他还看出吴栋这段时间神出鬼没,不太经常跟他们一块进进出出,他隐约感觉到可能是跟夏娅有关。但这种事情,别人也管不着。 学校里紧张万分地着手备战期末考,高一除了期末考之外,还要发愁文理分科的事儿。 “我肯定文科了,”赵想成咬着冰棍儿,“我看见数字我就头疼。” 路子阳也是文科。 其他人就都是理科,夏娅情况特殊点,“我文理成绩差不多,我妈希望我选文科,以后当个老师好嫁人,那我就选理科了。” “不过,公主你作文写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会学文呢。”夏娅趴在桌子上,戳着盒子里的冰淇淋。 格子言往嘴里喂了块薯片,他懒懒地“嗯”了声,“学什么都一样。” “那是你!”赵想成完全不认同,“如果我物化生和政史地都能考两百八,我也觉得学什么都一样!” 夏娅:“物化生一百和政史地一百五,区别也不是很大。” 赵想成:“......你不觉得这是偏科吗?” 格子言薯片没咽下去,听赵想成说得眉眼弯起来。 “小言?”身后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格子言脸色笑意隐去,他回了下头,“伊阿姨。” 见格子言叫了人,其他几人也纷纷叫了声“阿姨好”,只有趴在桌子上睡午觉的匡放动也没动。 “还真是你,我在马路对面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伊笛穿着条淡粉色连衣裙,她肩上挎着一只小包,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漂亮得似乎有了仙气,但手中几个大塑料袋又让她接上了地气,“我刚从棉城回来,你外公托我给你捎了些吃的,我自己也从家里给你带了些,你拿回家去吃。” “许工说你不爱吃太甜的,我做的时候特别注意少放了糖。”她把几大包牛皮纸包着的零食小吃放到桌子上,笑眼弯弯,“你们几个都可以尝尝,外面都买不到呢。” 伊笛将距离把握得特别好,期间格子言见过她几次,她不像以前那些人上来就捏脸摸头。她好像还很年轻似的,看不出实际年龄,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温柔又不失活泼。 “我还得去公司,小言你别在外面呆太久,太热了。” 除了格子言和匡放,其他三人的脑袋一块跟着伊笛的身影转动,看见女人裙摆飞扬着钻上车驱车离开,赵想成磕巴着说:“她、她人还挺好的,公主,她跟许叔发展到哪 一步了啊?” “什么都没有,她还在追我爸。格子言用手指抽走那些被包裹上夹带的标签?,除了两张上面写着的字体是没见过的,其余的的确是外公的笔迹。 夏娅:“我还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太难了。”格子言轻声道。 格子言后来在伊笛身上恍然见到过一两次格星星的影子,他那时候比许万林自己还清楚,极大可能是许万林将对格星星的怀念误以为是对伊阿姨的心动。可惜当局者迷。 许万林明白过来之后,飞快与伊笛拉开了比之前还要远的距离。 所以格子言说太难了。许万林哪怕是接纳一个与格星星完全背道而驰的人,也不会接纳一个与格星星相像的人。 但经过此事,格子言也深切地悟得,格星星只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场告别课。 他很依赖别人,心理上的。 格星星的去世也没能让格子言一夜长大,反而是让他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个天萧瑟风呼啸的下午。 阴影一直存在着,他不能听太喧闹的风声,怕吵怕闹,任何在乎的人产生一丝一毫可能离开的可能性,就可以将格子言迅速拉回到与格星星告别的那个下午。 格子言本来以为自己挺厉害也挺强大的,他在周围人糖衣炮弹的轰炸里,认为自己无坚不摧。 实际上,他还是那个一旦感觉到别人要走就会偷偷哭然后的小孩儿。 “甜的?吃了烂牙齿。”匡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脸没睡好的不耐烦,扫了几眼桌子上的包裹,更不耐烦。 看出赵想成想吃,格子言主动说:“你们可以拿自己想吃的,剩一些我给我爸交差就可以。” “耶!公主你超好!”赵想成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细致地选着自己爱吃的。 夏娅拿了一块板栗糕,直接拆开就往嘴里喂,“我不往家里带,我吃一块就行了,不然刘文武那小杂毛也吵着要吃,烦。” 刘文武就是夏娅的便宜弟弟,比路子阳弟弟路灿大两三岁,但是由于继承了刘继雄暴力的人渣基因,刘文武可比路灿讨人厌多了,十来岁的年纪,壮实得很,在家属院经常欺负同龄小孩,幻想和匡放一样,当老大。 “5栋最近出来活动少了,”板栗糕黏牙,夏娅含糊不清地问,“我之前发微信让他出来玩儿,他说他妈让他在家写作业,搞笑,以前他妈让他待在家,也没见他听他妈的话。” “是不是跟放哥一样,听听妈妈的话听多了,就变这样了?” 匡放:“滚一边去。” “兰花苑那边新开了家游泳馆,”赵想成一边吃一边翻手机,“开业前三天办会员打五折,我们班有人去了,说那池子特大,水特清!去不去?” 匡放想往格子言肩上靠,被推开了,他又换成之前的姿势,爱理不理的,“那是刚开业,还没什么人尿,多尿几泡,水就没那么清了。” 赵想成:“对啊,我们现在就是要趁刚开业干净去尿,哦不 ,是去游几回。” 夏娅:“办个季卡挺划算的。” 路子阳举了手:“我没问题。” 匡放却看向格子言,“你去不去?” “我啊?”格子言见都等着自己回答,“我不去,有什么问题?” 匡放挺期待格子言去的,上一次游泳还是前年,那时候他还不是同性恋,虽然那时候对女生也不是很感兴趣,但当时在讨论未来对象类似话题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轮廓是女生的轮廓。现在别提出现轮廓,直接蹦出来的是格子言的脸。 他知道自己估计是没办法再当个所谓的正常人了,以前那会儿周杰伦还在为许多人所瞧不上,他听他的歌听得义无反顾,到现在也没腻。 他估计会惦记上公主一辈子了。 “你不去我也不去。”匡放现在没兴趣跟这几人一起闹。 路子阳:“放哥不去我也不去。” 赵想成:“你们不去我也不去。” 夏娅傻眼:“那我一个人,你们有劲没劲?” 路边树干上知了叽叽哇哇叫得比去年还响,树荫下摆着几张桌子,好几个老人围在一块下象棋,好不容易吹拂过来的一丝凉风在半路就被烈日给晒成了一缕烟。 格子言被对面三人灼灼的目光盯得别开眼,过了半晌,他才无奈地开口,“你们这跟强迫有什么区别?” “我开口了吗?” “我也没说啊。” “公主这算是答应了吧?” 在看见格子言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之后,对面几人欢呼起来,匡放掏出手机,“老赵把地址给我一个,我让他们提前清一个池子出来。” 赵想成口不择言,“公主是我老婆,放哥是我老公,你们一个用温柔温暖我,一个用金钱温暖我,我感觉我好幸......嗷!嗷嗷!嗷嗷嗷!放哥放哥,别别别,疼疼疼!” 他被唰一下站起来的匡放拽着衣领按到桌子上,赵想成哎哟直叫唤,“不是老公不是老公,我错了我错了!” 匡放又弄清楚了一点,他接受不了格子言成为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人的伴侣,光是听见老婆这样的称呼,他便感觉自己天灵感被掀开后被淋进去一瓢岩浆,白气蒸腾,烧得他理智尽失。 . 格子言把伊笛送的吃的放在了客厅桌子,晚上许万林下班回家看见了,脸色变得十分复杂。 “下次伊阿姨再送东西,你不想收可以不收,跟有没有礼貌没关系。”许万林将格子言外公捎来的和伊笛手作的分开,“我在楼下遇见了路路,他说你们明天要去游泳馆? “昂,”格子言靠进沙发里,“伊阿姨做的板栗糕很好吃,爸,你可以尝尝。” “不了,我不喜欢板栗。”许万林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他眼底青色明显。 格子言打开电视。 “要哭回房间哭。” “......” 许万林猛地回过头来,他似乎是 在打量格子言,又重新认识了一回自己儿子,但许万林嘴上功夫很弱,过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坏的不要学。” 翌日,格子言出门准备整理游泳要带的物品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许万林已经给他整理好了,泳裤泳帽毛巾全是分开装放,沐浴露防晒霜等也都备齐了。 许万林还给包里丢了几块巧克力,估计是觉得游泳太消耗体力。 他们几个约好了出门的时间,格子言到楼下时,夏娅和匡放在家属院门口倚着。 匡放手中拎着一大瓶矿泉水,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听见夏娅在一旁喊公主,他才懒洋洋地撩起眼朝眼前的路径看过去。 格子言穿着一件非常宽松的白衬衫,看起来能装得下两个他了,风一吹,白蝴蝶翅膀似的。 他怕晒,所以从来不在夏天穿短裤凉鞋,这么热的天,他也穿着长裤,可却一点都不显厚实,反而轻盈清灵。 格子言走到两人跟前,他现在需要微微昂头看匡放,他看了几秒钟匡放,放哥,你是不是比之前要高一点?”格子言发觉自己这段时间好像没长。 夏娅从后面探出头来,“放哥186了!” “......”格子言就比之前多了1cm,现在179,他前段时间食欲被搞得很差,营养估计没跟上。 匡放望见格子言蹙眉,“你那什么表情?” 格子言:“羡慕吧。” 夏娅又补上一句,“放哥现在都比晟叔高了,他家主要是基因好。” 格子言看着没比自己矮多少的夏娅,“你家基因也不错。” “那是我爸基因好啦,你看刘文武那杂毛,又胖又矮。”夏娅很不屑地说道。 很快,剩下三人也到了,匡放嫌晒,搭着格子言的肩膀,很自然地就把人划拉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带走。 游泳馆距离家属院不算特别远,二十分钟车程,匡放一个人出了所有人的打车费。 匡放也不是摆阔,非要把钱往外面撒不可,坐公车也能到。 只是这会儿站在公交车等车,估计不出十分钟,就会把人晒成人干,其他几个晒晒更健康,可格子言扛不住,他索性就顺带把所有人都打包塞进出租车了。 游泳馆装潢得与其他像极了澡堂子的游泳馆不一样,新开业的这一家显然是请过设计师专业打造,不论是空间布局还是美术方面,都很具有实用性和观赏性。 格子言本来兴致缺缺,一进入游泳馆,兴致比刚出发时高多了。 “我去买个泳帽,前边那个不能用了。” “我也是我也是,咱一块儿!” 赵想成和夏娅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匡放领着剩下的人去拿钥匙。 馆内接受预订和包场,反正池子够多,一个池子包出去,其他池子照常营业,但因为每个池子的面积都不算小,所以包下来的费用也不菲。 匡放将门打开,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翠绿的草坪,日光从斜面的玻璃外面照 射进来,泳池的水波光粼粼,宛如金箔在水面上漂浮着。 “草,放哥,你花了多少钱?”这堪比他们学校半个操场的池子,池边男女更衣室和茶水间配备齐全,落地窗旁放置着躺椅与遮阳伞,一看就是有底气让老板狮子大开口的装潢和设施。 吴栋弯腰看了看水里,“不错。” 匡放把包直接丢在椅子上,“我爸的一顿饭钱。” 那这就摸不准到底是多少了,因为匡晟虽然经常出入高级大饭店,但是有时候也会在家属院外边吃麻辣烫。 不过匡晟已经不再是打工人,路子阳他们听家属院有些人吹捧说,匡晟去年年底的分红,都是吓死人的一大笔。 所以匡放的零花钱水涨船高也不奇怪,再加上匡晟给零花钱本就大方,匡晟跟其他家长不一样,他将钱看得不重,更没在匡放身上图过等价回报,万八千跟洒着玩儿似的。 “哟哟哟一顿饭钱~”赵想成从后边掐着嗓子过来,他挽起袖子,给吴栋和路子阳一人丢了一个眼神。 匡放猝不及防被冲过来的赵想成一把抱住腰,吴栋和路子阳各朝旁边让了两步,但路子阳没完全避让开,匡放眼疾手快,把路子阳也给捎带上了。 三人一齐摔入池子里,馆内宁静被打破,泳池溅起巨大的水花,层层的波浪撞击着岸边。 格子言背着包站在岸边,看着三人在池子里打成一团,赵想成今年也冒了点个头,但完全比不过匡放。路子阳倒是只比匡放矮一点,队内身高排第二,可下手一直学不到匡放狠的精髓,直接被匡放压着脑袋摁进水里。 直到蹲着看戏的夏娅被赵想成一把拖入水里,夏娅喊了句老娘的小裙子,她刚喊完,就喝了一大口泳池水,咕噜不清,吴栋扑通一声跳进池子里加入了战斗。 格子言索性也在岸边蹲下来,看池子里的人纠缠在一起。 每次说好一起游泳,最后都会发展成在水里互殴。 小时候他们通常用水枪滋,以前游泳水平不高,戴着个游泳圈你推我搡,现在好多了,什么武器和辅助工具都没有也能在水里大战三百个回合。 格子言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许万林提前给他手机套上了防水袋,正好避免了此时被溅上水。 视频里,匡放由于实力太强,其余四人很有默契地联起手来对付匡放一个人。 水中对体力的消耗要比在岸上快,四个人对付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匡放应接不暇,被赵想成从后面箍住脖子,拖向岸边。 “快,放哥,叫我哥,叫我赵哥。”赵想成噗出一口水,表情嘚瑟得不得了。 匡放抬头朝上看了眼,正好看见跟着他们在移动的手机镜头。 “......”某人还搁这儿拍上了? 其他人摩拳擦掌,准备继续向他们的老大进攻。 “放哥,”格子言拿开手机,那一刻露在匡放视野里的脸昳丽无边,“我帮你一把。” 说完,格子言将手机从右手给到左手,空出来的右手毫不犹豫将赵想成的脑袋摁入池子里,一连串儿的水泡冒出水面,赵想成迫不得已松开了匡放。 夏娅在远处愣住,“卧槽公主你怎么这样?你背叛了农民!” 吴栋很冷静,公主都不叫了,“把格子言弄下来。” 匡放抹了把脸上的水,语气带着威胁,“你们拖一个试试。” “冲!冲冲!”赵想成怒拍水面,“给我冲!” 双拳难敌四手,恶虎也怕群狼。 尽管有匡放在前面抵挡,格子言的手臂还是被喜欢搞偷袭的赵想成给一把抓住。 “下来吧你!” 格子言面朝泳池摔下去,他闭嘴屏息防止呛水,耳畔是巨大的水浪声和笑闹声,池子里的水不凉,迅速地包裹住了他的身体,浸透衣服和发间。 失重的感觉来得快去得快,瞬间的缺氧约等于濒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自上而下穿透池水,格子言的腰被箍住,一下就被带离了水中。 匡放把人捞起来,掐着腰丢到岸上坐着,他面无表情地喘着气,从发根往下淌的水柱穿过眉眼睫根,沿着清晰的骨骼蜿蜒而下。 他内眼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凉水刺激到了,血红的两道。 而他没人注意到的左手,探到水中摸了一把。 很好,只是一般般硬。! 第 29 章 格子言不喜欢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他将泡在池子里的小腿拎到岸上,“我去更衣室换衣服。” 众人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身影。 “公主这段时间瘦了好多哎~” “他好白哦,我就从来不敢穿的,感觉我的皮都会把白色给染黑。”吴栋叹道。 “屁股好圆。” “?”匡放猛地回头,“谁的屁股圆?” 格子言最先从更衣室出来,他与才从池子里爬起来的众人擦肩而过,夏娅从他身边过去时,把衣服一撩,“靠,老娘也瘦,老娘怎么没腹肌?” 匡放本来没去看格子言,不是不想看,是不怎么敢看。别人看不出来他敢不敢,别人也不会关注他为什么不看格子言,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暗恋,他也没办法找人聊一聊。 但他以前看格子言时,没有心跳加速和做同心虚的感觉。 夏娅不仅动嘴说,还上去摸了格子言的腹肌一把,格子言的身材完全称不上壮硕,骨骼清晰漂亮,只是骨架不大也不粗,再加上肉不松垮,紧紧依附在骨骼之上,是不论男生还是女生都会喜欢的类型。 格子言一视同仁拍开夏娅的手,“我会过敏。” ? 吴栋和匡放一齐满足地收回目光,爪子到处摸什么?自找的。 走到泳池边上,格子言看着还在晃荡的水面几秒钟,简单地做了热身,接着窜入水中。 他入水姿势是几人中最漂亮的,并不像匡放那样迅猛,却也不像赵想成每回都在水上砸一个巨坑,他身形单薄,皮肤雪白,像一尾银鱼扎入水里。 格子言喜欢在水里,水里与水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但东城的游泳馆在冬天基本都不营业,给水加温和维持室内温度都是一笔不低的开销,再加上,他有轻微的洁癖......别说别人了,格子言自己都觉得自己毛病挺多的,稍不注意就会给身边人带去麻烦。 夏娅最先出来,她穿着藏青色的连体泳衣,头发全塞进泳帽里,一边走一边扯断帽子上的吊牌,她看向已经游了一圈,现在趴在岸边玩手机的格子言,“我觉得我的脑袋现在像颗板栗。” 格子言刷着东城剧院贴出来的最近剧目,抬眼看了看夏娅,“你不像,赵想成比较像。” “他脑袋比我大,这个泳帽是均码。”夏娅坐到池子边上,慢慢滑下去,她飘在格子言旁边,“公主,你有什么烦恼吗?” “暂时,没有。”格子言手指点进去一场国乐演奏会,“你有?说说看。” 夏娅:“我妈吧,她跟刘继雄在清算家里的钱,打算等刘文武高中的时候,在新东城再买一套房子,新东城的一中比东大附中要好嘛,他们觉得附中太乱了。” “你弟不是才十来岁?” “他们着急呗,新东城房价高,一平三万多,年年涨,他们哪来那么多钱?”夏娅用手指拨动着水面,和格子言聊天,心里莫名的平静,“ 我爸之前的赔偿金有六十多万,我妈拿了一部分,我爷把他那一部分给我了,我妈想我把钱拿出来先借给她用,她以后还我。” 格子言瞥了她一眼,“你应该不会借。” 据他所知,夏娅的学费生活费基本都是她自己掏,但她有时候会想给她妈和继父添堵,会在家里撒泼打滚要生活费,一百两百的,都是钱。 “肯定不借啊,说得好听是借,其实就是给。” “但还是很想弄死他们。” 格子言:“你有情绪很正常,那是你妈,不是外人。” 夏娅嘴里含了一口水,她背着格子言在后面吐出高高的水柱。 “很脏,别这样,池子里都是你的口水。”格子言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 “遵命~~~~”夏娅沉入水里,沿着游泳池的池壁,游向了深水区。 赵想成他们几个也很快嬉嬉闹闹着从更衣室过来,赵想成黑得发亮,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他,但他胸脯挺得最突出。格子言就看了他半秒钟,就将目光投向了匡放。 论身材,格子言最欣赏匡放,他也挺想拥有,但他明显没有匡放的天资。 匡放是穿衣显瘦的类型,穿着衣服看着还挺清瘦,只是比好多人高些,但不穿衣服,他身形的优越就立刻凸显得一览无余。男生皮肤偏白,肌肉线条清晰,块状分明却不过分堆垒,窄腰长腿,胸腹肌肉即使是在放松状态下也轮廓分明,浑身都充斥着少年期才会有的矫健与意气风发。 格子言打量了会儿匡放,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上面。他喜欢泡在水里,不代表他喜欢游没完,如果爱运动也需要做个排名,他在深蓝小队里将排末位。 旁边跟饺子下锅似的噼里啪啦,格子言被溅了满脸的水,不过很快,他们就都游走了。 世界再次变得清静下来。 匡放最先游到池子的另一头,他将双臂搭上岸,转过身,靠着池壁,远远地看着还趴在那儿玩手机的格子言,对方像极了一只累了后在岸边休憩的鹤。 他这边的浪一直漾到格子言身体周围的水面,只是浪花变得越来越小,推进时,在最后只剩下几条细细的浪纹,细软的水纹舔舐着格子言雪白细腻的后背。 匡放掬了一碰水,狠狠地浇在脸上。 能在池子里打一发么? 当然不能。 那跟公主给他口了有什么区别? 匡放不是个良善人,爱笑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这个世界上令人发笑的事物太多,他经常觉得自己很割裂,他会依着匡晟所教育的“坏事和坏人咱都不能做”,然后拉了夏娅一把,又拉路子阳一把,让他们在家不至于太难过。但他打架的时候又经常会思考,如果直接把脑袋掰下来,那身体里的血,会不会像烟花一样喷出来? 但实际上,匡放什么恶事都未做过,凭他的想法定不了罪。而且,他以前只是思考,他没有去做的欲望。 而如今,这面玻璃出现了碎纹,从最底部,碎纹 像树一般往上生长。 . 赵想成掏钱给叫了午饭,几人盘腿坐在岸边狼吞虎咽。 “我能在池子里洗个手么?”路子阳吃完几块炸鸡,举着油滋滋的手,问道。 夏娅啃着汉堡,头也不抬,“你想死的话,可以。” 格子言对这家汉堡店的沙拉酱过敏,第一次吃的时候,吃完就说不了话了,疹子都长到嘴里去了,所以赵想成给他那份备注了不要酱,多垫几片生菜,生菜不要外边那几片老叶子,菜心也不要——赵想成抓耳挠腮花了七八分钟打备注,备注有字数限制,他在下单后,又在与商家的消息框发了好几项要点过去。 “公主你明儿就做一份公主禁忌出来,我们背一背。”赵想成用小拇指把往下滑的泳镜朝上推,“你这以后太难找对象了我跟你说,太难伺候。” 格子言腮帮子鼓动着,垂着眼不说话,完全无视。 他吃东西慢,一个汉堡要花掉别人两倍乃至三倍的时间,他吃完了之后,才抹着嘴角问赵想成,“我没你说得那么挑剔。” 这下,几人都朝格子言看过去。 “嘁。”众人异口同声。 吴栋:“因为挑剔已经成了你的日常,被挑剔是我们的日常,你换几个兄弟处处,你就知道了。” “你不乐意?”格子言摘下一次性手套,淡淡问道。 几人又朝吴栋看过去。 吴栋嘴角抽了抽,“我就是分析,分析!” 匡放则一直不说话,他以前指不定会掺和,现在不会了,他巴不得世界上的人多踩踩格子言雷区,他什么都不必做,就能当格子言眼中最够意思的好兄弟。 “你还吃不吃?”匡放从盒子下边翻出一块奥尔良鸡翅。 格子言已经饱了,但这家炸鸡在东城味道最好,他刚刚没吃着鸡翅,“我手套都取了,算了,不......” 匡放直接把鸡翅递到了他嘴边,“别废话。” 格子言还是没想到匡放能直接喂自己吃,他看了眼对方,“我吃一口就行。” 说完,他张嘴咬下一口,唇红齿白,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 但他喜欢小口咬东西,被咬过一口的鸡翅,在匡放眼里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匡放看似淡定地将格子言咬过的鸡翅喂进嘴里,口腔里唾液早已泛滥。 “放哥也喂我吃一口。”赵想成跟夏娅放下手里的食物,把脸凑到匡放面前,“不然就是偏心。” 鸡翅那两根骨头被匡放嚼得咔咔响,他轻描淡写,“我本来就偏心。” “切。”两人一块撤回。 饭后的休息时间,吴栋忽然开问:“路路你怎么不把刘橙叫来?反正放哥都包场了,不按人头。” 路子阳躺在地上,举着手机,“她最近报了个绘画班,每天要上四五个小时的课,忙得连跟我聊天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出来玩儿了。” “绘画班?” “公主的画也画 得挺好的,回头跟她pk试试。” 匡放:“p屁,跟她熟吗就pk?” 夏娅在水里踢来踢去,“放哥最近火气挺大的。” “天干物燥~”赵想成吊着嗓子,他在岸边站得笔直,喊完,直接直挺挺摔入水中,没过一会儿,他浮出水面,“比比啊。” 吴栋朝后仰着,“我不参与,上次抽筋差点淹死,你们说我是游得慢找理由。” “那你计时。”路子阳掀掉肩上的浴巾,跳入水中,他目光在夏娅和格子言两人身上各自停留,“下来啊!” 夏娅不情不愿,“这次也没有男女有别吗?” “那你直接第一,做什么鬼梦。” 第一可以获得被托举且所有人发朋友圈叫哥的丰厚奖励,格子言重在参与,他每回都陪跑,最好的名次也只是第二,多数都是匡放赢,路子阳、夏娅、吴栋则是偶尔中的偶尔才得以赢一次,赵想成没赢过。 格子言最后沉入水里,他将已经半干的头发朝脑后捋去,眉眼湿润冷清,他将泳镜掀下来,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前方。 吴栋坐在岸边,他按着手机计时器,“3,2,1,g!” 格子言反身借池壁的力,游鱼般迅速离岸,潜在水下几秒钟,再出水,水花四溅。 不出所料,他又落在了匡放后面,其他人则被他甩在身后。 拼尽全力的游泳比游着玩消耗的体力要多得多,格子言没什么运动天赋,游泳于他而言是对身体各处伤害最小的运动,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也最大,所以他只擅长游泳。 但跟匡放这种运动天才相比,依然会落下风。 快到终点时,匡放忽然慢下来,终点近在咫尺,格子言疑惑地到达了终点,匡放在他后边一步将手臂搭上岸,后者气喘吁吁,“小腿有点抽筋。” 格子言将泳镜扯下来,他忘带帽子了,头发湿透,他眯眼打量着匡放,“你让我啊?” 其他人陆续到了,赵想成哀嚎,“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子又是最后!” 匡放笑着说:“没,真抽筋了。” 见格子言依然面无表情,匡放凑近,“看你那么拼命,我让你赢一回。” 格子言伸手推开匡放的脸,他体温本来就不高,沾了水更凉,手挨着匡放的面皮,凉得匡放一个哆嗦。 “下回别让了,用不着。”格子言轻声说。 “我又不是外人,咱们兄弟,我让你一回怎么了?”这会儿,匡放还是笑嘻嘻的。 格子言难得不耐烦,他嗓门都起来了,“我说不用就不用。” “......” 水浪还在两人之间摆荡着,过了几秒钟,格子言抹了把脸,“不用在这种事情上让着我,让我觉得我......废物,而且挺不尊重我的。”虽然平时也会被大家各种照顾着,但格子言也会想方设法用别的方式“照顾”回去,不管是借钱花还是吃的喝的或是抄作业。 “谁说你废物 了?”匡放脸上笑意隐去了,眸子冷下来。 我是说我自己觉得。 那我乐意??[,我乐意让着你,你管得着吗你?” “......” 格子言沉默良久,他目光落向水面,如玉一般的面庞冷淡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要尊重我,匡放,把我当成对手,这是比赛,不是游戏。” 匡放脑子疼,他眉心蹙起来,“你觉得我不尊重你?” “你会让着其他人?” “我有病?” “那你让着我?” “我有病。” 赵想成就在格子言旁边,他耳朵竖得老高,这两人怎么忽然就吵起来了? 不止他,连吴栋都听见了动静,他表情悠闲但步伐飞快地朝这个方向移动。 没人开口说话。 “行吧,你爱怎样就怎样。”格子言说不过匡放,从水面上抓起刚刚扯下来的泳镜,双手在岸上一撑就打算爬起来离去,明显负了气。 匡放像迎面被人砸了一记,他想都没想,手臂一伸就揽着格子言的腰把人拖了下来,“什么叫我爱怎样就怎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没好好说?”格子言挣扎起来,但平时闹着玩儿他还能将匡放摆脱成功,现在这种局面指定是别想了。 水花溅得比刚刚比试时还要大,格子言一拳打在了匡放的眼角,匡放表情都没变一变,反而是格子言指节疼得发麻。 匡放箍着格子言细软的腰身,费半天劲才将格子言的手臂折到身后,他看着格子言被凉水刺激得通红的眼睛,眼皮猛跳,“我道歉,我道歉行不行?” “咱再比一回,这次我指定不让你赢,肯定让你输......” “......” 赵想成坐在了格子言斜后方,他甩着腿看热闹,觉得放哥和公主吵架像小情侣吵架似的。 不过这也不是两人头一回吵,刚认识那一年,别说吵架,打架都是常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匡放不可能让着格子言,但是不会像对其他人那样往死里揍,他顶多不还手,让格子言打不着。 吵架吵得不分上下则是初中那几年,可能是因为青春期,各有各的燥,屁大点儿事儿都能互相刺几句,两人也都不是会藏着掖着的性格,刺来刺去。不过哪怕是吵架,也都是当场解决掉,一般不隔夜。 “吵完了吗?”路子阳站在岸上一边擦水一边说道,“差不多可以了。” 格子言喝了几口凉水,声音微微沙哑,“匡放,松手。”他跟匡放体力上的差距到使他产生了些微惧意,他也知道匡放不是什么善类,但切身体会到又是另一种感受。 匡放眼珠漆黑,怀里男生表情还犟着倔着,但眼底有浅浅的水雾。匡放喉结滚了滚,吵架时的憋闷和不悦跑得无影无踪,他箍着格子言的手臂缓缓松开。 松到半路,格子言眸光忽然一闪,他按住匡放小臂,咬着后槽牙,“再等、等一下。” 匡放不明就里,却在动作中觉察到顶在自己小腹上的热意,他瞳孔猛地一缩。! 第 30 章 更衣室里,格子言头上披着他自己带的毛巾,浅蓝色,擦得半干的湿润发丝晾久了又往地板上滴水。 “你那个,”匡放坐的位置与格子言隔了一个,一把长椅,一人坐一头,他手指抓着膝盖,“公主,你别不是……” 格子言抬手,五指攥住毛巾往下扯,“不清楚,生理反应而已。” 匡放的心宕下去,“对别人也这样咯?” “除了跟你,我还跟谁搂搂抱抱了?”从去年开始,格子言发觉匡放阴阳怪气的次数越来越多,要么就是夹枪带棒,但感觉不到针对性,不知道他是为什么。 小时候,也就是还在棉城居住时,他在当地幼儿园上学,那会儿大家都只有四五岁,园里就有小男孩小女孩偷偷牵手,还传出谁谁结婚了的谣言,格子言甚至还受到过他们自制的请柬。 但那时候的格子言全部身心都挂在格星星身上,同龄人对他而言没什么吸引力可言。 后来跟着许万林来到了东城。 赵想成小学就开始给学校女生批发情书,屡屡受挫,初中更是早恋重灾区,格子言收到的情书比赵想成批发给别人的情书还要多,但他都不为所动。 他们觉得是那些女生不够优秀,对格子言不够具有吸引力。 格子言只是不知道。因为不仅是女生,包括男生,以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对他的吸引力都少得可怜。 可不论他的想法有多特别,生理上他依然是一个正处于雄性荷尔蒙爆发期的男高中生。 为免匡放多想,使这多年的兄弟情义因为这种事情付之一炬,格子言主动道:“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 “……” “哦。”过了半天,格子言身旁的男生似乎是咬牙切齿着挤出了一个字的回答。 格子言用毛巾将头发又擦了一会儿,湿毛巾被他叠起来放回到防水袋里,他则起身到墙边取下吹风机。 “轰隆隆——”游泳馆内的吹风机声音特别响。 他背对着匡放,抬手波弄着头发使,衣摆也被抬了上去,腰身细韧白皙,发丝落下的水珠顺着脖颈,最后沿着背沟滚下来,沾湿裤腰的一块儿。 匡放双腿劈开,双手垂在腿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但眸子里的滚烫跟表情相比是两个极端。 过去良久,匡放慢慢将头仰起来。他看着天花板上螺旋式的灯管,居然感到暗无天日。 . 整装离开游泳馆时已经是下午时分,馆内浸润着夕阳的橙光。 “放哥咋垮个脸?就输了这么一会,受不了啦?”夏娅用力拍了几下匡放的肩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看开点,输给公主又不丢脸。” 匡放不冷不热地扫了夏娅一眼,夏娅立刻噤声,同时跟赵想成十分默契地对视:k,是真不开心了。 走下楼梯,可能是冤家路窄,对面的电梯里打打闹闹着出现一群人,为首的人这回不是陈 有德,而是赵夯,陈有德这回站在赵夯后边跟班的位置上。 和一看见匡放跟格子言就横眉竖眼的陈有德不同,赵夯很和气,他把手举起来打了个招呼,“巧了。” 他们只跟陈有德有过节,与赵夯没有,但也只跟陈有德相熟,跟赵夯甚至都没怎么碰过面。 但夏娅在看见赵夯时,面色瞬间变得不是那么好看,她将背包的肩带攥紧,下意识想要上前一步让赵夯看不见格子言。 只是她刚迈了半步出去,赵夯就朝她看过来,他扬起嘴角,很友好的笑容,但上半张脸波澜不惊,毫无变化,瞳孔又黑又凉。夏娅迈出去地左腿无端僵在原地,她在心底骂了句老娘操/你妈。 不过赵夯已经毕业,倒也没什么可担心。 格子言根本不认识赵夯,他以为那句“巧了”是对匡放说的,匡放“人脉”比较广,去看匡放,结果匡放走到他左边,直接隔开了他跟那群人,看也没看赵夯,“走了。”匡放对格子言说。 “赵哥,匡放这小子……”陈有德好几个月没找匡放麻烦了,他明明记得这兔崽子上学期还没这么高,他妈的是不是天天在家抱着自个儿脑袋往上拔,不然怎么跟打了激素似的窜这么快?! “他怎么了?”赵夯疑惑。 “他狂什么狂?你给他打招呼,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给他招呼了?”赵夯指了指不远处的自动贩售机,身后立刻有人跑去买水,他接着说,“我是在给格子言打招呼。” 陈有德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也一样没理你!” “那不一样,”赵夯摆摆手,“我打招呼的对象若是匡放,他不理睬,那是挑衅。但我打招呼的人是格子言,他不理睬,是,情趣。” 陈有德愕然,心底却对赵夯说的话止不住地狂翻白眼。 格子言刚刚别说不理睬,格子言分明是无视。 死同性恋,呸。陈有德心里骂道。 . 暑假剩下的大半个月,除了格子言,其他人又往兰花苑的游泳馆跑了好几次,每次都是玩到尽兴才回家属院,格子言在后面都没跟着去。 格子言买了国乐大师胡百合演奏会的票,时间就在开学前一天,夏娅他们几个平时不听这些东西,所以格子言也就没特意问。 演奏会是在下午五点半,格子言顺便还打算去看场电影,一天的行程基本就差不多了。 他没约其他人,但匡放吧,肯定是因为到了青春期,近来变化显然,还是得问一问。 当天起床,格子言给匡放发了消息,打了电话,还敲了他家的门,消息没人回,电话没人接,敲门自然也没人开。 这正常得不得了,匡放的手机在假期会进入静音关闭震动模式的状态,他的起床气太严重。 上午十点,格子言热了半杯牛奶,看着自己给匡放拨过去的第四个未接电话,他在热牛奶的一分钟时间里,又给匡放拨去电话。 一分钟过去,未接去电 从四个变成了五个。 出门时,外边太阳亮得晃眼⑹⑹[,日光把家属院照耀得白茫茫一片,格子言撑着伞,慢悠悠走早已经被晒热的地面上。 他给匡放说了声:给你打电话没别的事,本来想叫你一起去看电影,你在睡觉,那就算了,再约。 “小言?”拎着一袋子水果的刘亚然从门口方向过来,“这么热的天,你出门去啊?不怕中暑啊?”作为学霸年级中万年老二的吴栋他妈,刘亚然对格子言这个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生了根的学神居然毫无敌意,她反而喜欢得不得了。 吴栋这些年能一直跟匡放夏娅他们混下去,完全是沾了格子言的光,用刘亚然的话来说,匡放、夏娅、赵想成以及路子阳,那就是四坨大粪,是格子言点粪成金,要不是有格子言,刘亚然一定不让吴栋和匡放他们玩儿。 格子言把伞微微扬了扬,“我带了藿香正气水。” 刘亚然哎哟哎哟,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润润的苹果,“这苹果,好吃,我特意骑电动车跑去新东城买的,你装书包里,路上渴了吃。” 女人完全是硬塞,格子言拒绝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不过在他怎么推开也好像不得其法之时,刘亚然已经拉开了他的背包拉链,把苹果往里一丢。 那苹果沉甸甸的一只,让格子言轻飘飘的书包立刻就有了实感。 “…谢谢亚然阿姨。”格子言只得说道。 “对了,你去哪儿啊?”刘亚然这才想起说,“要是去学习,把咱们吴栋也带上,一块儿,热闹。” “去看演奏会。” 刘亚然眨了眨眼睛,什么会? 格子言:“下次我再带吴栋吧,这次演奏会的票已经售光了。” 刘亚然正因为自己没听明白而尴尬呢,格子言主动解围,她立刻连连点头,“好,好好,下次,下次一定。” 被刘亚然嘱咐了一堆注意安全之后,格子言才走出家属院。 他要看的电影是一部新人导演制作的小成本文艺片,他在公交车上戴着耳机,一边听早教儿歌一边看网上网友对电影的讨论。 格子言喜欢剧透,不管看任何类型的作品,电影电视剧或者书籍,他都要先确定清楚结局是他喜欢的happyend,他连听歌都要先听开头再听结尾,然后才会去尝试着听完整首歌。 [导演:是亲情;演员1:我把他当哥;演员2:我把他当我兄弟;观众:可是你们亲嘴。] [平时吃那种甩舌头的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吃吃碰到手都要半年不见面的清粥小菜,清清肠胃。] [难怪电影只在电影展上边才看得着,你这想放各大院线你也放不着啊。] [我更喜欢母女副cp。] [200的票价真的很值,演员的演技虽然有一点青涩,但是科班出身,整体上瑕不掩瑜,而且重点是新人演员,特年轻,那味儿特正,强推!!!] [我还以为会be,最后受下楼丢垃圾,垃圾桶旁边那个小 雪人,应该就是攻堆的吧,攻肯定回来了,最后一段拍摄得真的漂亮,导演是不是还修了美术?] [可惜了,这么优秀的片子不能大范围推广宣传。] [导演买了个热搜,刚上就被撤了,白花十万块。] … 电影名叫苔藓,剧情简介说是揭露小人物的感情与生活,角色主要是住在地下室互为邻居的一对朋友和一个貌美的年轻女郎。 格子言本来打算去电影院,结果最近上映的除了动画大电影就是喜剧片,他喜欢happyend,但不喜欢纯笑话片,太虚浮,他不信。 如果可以,他连happyend都不信,但人既然活着,就总要有点儿happyend的指望。 电影展在新东城,演奏会也在新东城,类似活动的选址现如今一般都定在新东城,新东城是未来三十年内主要发展的重点区域。 半个小时后,格子言到达了新东城,他撑着伞,循着手机上的位置,找到了电影展出的位置。 距离检票时间只有不到五分钟,格子言排了几分钟的队才轮到他取票,他输入取票码,等着取票机出票。 “不好看吗?” “可是网上说好看呀。” “你不想看就不看了。” 熟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格子言略微回了下头,跟路子阳的目光对上,对方好像已经打量他很久了。 两人中间站着刘橙,刘橙背对着格子言,面朝着路子阳,见路子阳一直没说话,她抬手轻轻拍了两下路子阳的脸,“我跟你说话呢!你说话呀!” 路子阳按下刘橙的手腕,“公主,你怎么在这儿?放哥呢?”下意识的,他以为格子言会跟匡放一起出来。 谁? 公主? 格子言啊? 刘橙错愕地回头,她视野里骤然明亮起来。 客观来讲,路子阳是很帅的,但给人感觉就是同个世界里的帅哥。不像格子言,格子言使人产生仰望感。 “你也来看这个电影啊!”刘橙惊喜又意外,“我跟路路在网上刷到了影评,电影院里又没什么好看的,我上课的地方又正好在这儿,顺道来看看,真巧。” “你没跟放哥一起?”路子阳似乎很在乎这个问题,他朝周围看了看,也没看见匡放。 格子言弯腰从出票口取出了票,“我给他打了电话,他估计在睡觉。” 只要说匡放在睡觉,那路子阳就什么都明白了,放哥睡觉是雷都打不醒的。 见格子言拿了票就要走,刘橙连忙出声,“我们一起吧,公主,你等我们一起,好吗?” 刘橙着急忙慌地去取票,路子阳站在她身后划开手机,查看了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格子言估计只问了匡放。 跟匡放关系最好的应当数赵想成,至少在路子阳看来是这样的,但匡放对格子言最够意思,而跟格子言最要好的,当然就是匡放了。 格子言难伺候是 一回事,他主要是难以朝别人打开心扉,表面接触起来,他对每个人都挺不错的,可再如何,都没人能越过格子言心里那道无形的界线。 “我去买吃的,公主你有没有想吃的?”路子阳问道。 格子言站在原地,“我没什么想吃的,你买你要吃的就可以了。” 路子阳跑去买了两桶爆米花又买了两罐冰可乐和一瓶常温的矿泉水,回到取票处,他不由分说把爆米花揣进格子言手中,还有水,“还是拿点吃的,这部电影三个多小时,不吃点什么不无聊死。” “你第几排?”路子阳问。 格子言:“最后一排。” “啊,那好不巧哦,”刘橙看着自己跟路子阳的票,“我跟路路在第五排,中间隔了……十二排。” “不过没关系,”刘橙又说,“要是最后一排没人坐,我跟路路可以直接到后面坐,反正我们又不是没买票,坐哪里都一样,对吧?” 路子阳迟疑着,点了点头。 放映厅内只亮了最后一排的灯,刘橙跟路子阳走在前边,看着已经坐满只剩下最后一个空位置的的最后一排,“……” 格子言倒没觉得有什么,本来就是看电影,又不是聊天玩游戏,坐不坐在一起都一样。 更何况,路子阳和刘橙在谈恋爱,自己跟他们在一块,岂不是电灯泡? 他安慰两人,“没事,就按照票上面的位置坐吧,先看电影。” 一入座,格子言手中的手机亮起,他点开手机。 [kf:?] [kf:我没接到,我刚醒。] [kf:你看电影去了?一个人?] [kf:你在哪个电影院?] 格子言趁着厅内还没关灯,飞快打字。 [本来是一个人,不过刚刚取票的时候碰见刘橙和路子阳了。] [没事,我现在在新东城,下午我就回了。] 刚回复完,眼前陷入漆黑,电影开始放映。 格子言把手机调成静音,收进包里,注意力全集中到了电影上。 苔藓的时间背景设置在十年前,电影陈旧感浓重,导演在网上说了,没钱,很穷,只拉到了一家卖秋衣的小杂牌投资。 估计是为了讨好这唯一的投资商,故事背景则发生在冬天,即使故事贯穿时长长达五年,百分之八十的故事着墨也都定在了冬季,哪怕是秋天,主角都得穿秋衣,各种颜色的秋季,各种款式的,低领的高领的圆领的v领的薄绒的厚绒的…… 两名男主,故事并未说明他们之间是友情还是爱情,他们在电影时长的前三分之一,一直是书信联系,是笔友的关系。 故事以于星辰的视角展开,他的笔名就叫苔藓,他住在国内最繁华的大都市的地下室,他有一张很漂亮的面庞,但他脸上有一块面积挺大的胎记,没有可以比拟胎记的美好事物,那就像长在石板上的苔藓。 他是个孤儿,十五岁时,福利院委婉地 请他自力更生,他用着笔友A借给他的钱,艰难地继续求学。 隔壁貌美的R女士经常会给他一些新鲜的“剩饭剩菜”。 支撑于星辰求学的动力就是与笔友在未来会面,他希望能考上大学,有一份体面且薪水过得去的工作,过得去的意思就是可以不挨饿,还可以每个月攒下一些钱让他可以去将脸上的胎记祛除。 到电影的三分之一,A掉了马甲,是与于星辰同班的一个男生,对方俊朗、优秀、温柔,母亲是检察官,父亲是校董之一。 不过若只是交友,那便不用讲究太多。 他们的确很适合做朋友,两人都能静静地在城市外的铁轨边坐一天,他们都不喜欢城市的喧嚣和繁华。 R女士说:你们很适合做ai,ai就是得是你们这样的人做才是爱。 她旁边站着她刚成年的女儿,打着唇钉耳钉眉钉鼻钉,扎着飞机头背着吉他的叛逆少女。 电影拍摄的最亲密的镜头就是两人不小心碰到的手指,以及两人一起在花鸟市场,隔着一个鱼缸,遥遥对视。 亲嘴则只是于星辰的一个梦。 他们要重新做回笔友,A的人生是大树,树冠直冲天穹,于星辰名不如其人,是苔藓,在石板上在地上,爬啊爬,长啊长。 电影的倒数第二个镜头,是于星辰展开A从海外寄来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苔藓,也可以借着树生长,你觉得呢? 最后一个镜头,是于星辰脸上没有了苔藓,丢垃圾时,垃圾桶边上出现一个小雪人,和A以前给他堆过的一模一样。 很温吞的电影,电影最后答谢了许多人,格子言在座位上呆到片尾曲彻底播完后才起身,三个小时,他坐得身体都僵了。 路子阳和刘橙站在门口等着。 “有点无聊,公主,你觉得呢?”刘橙揉了揉眼睛,三个小时的电影,她其实最少也睡了两个小时。 格子言低头在手机上写着影评,“我觉得还不错。” 路子阳抬手摸了摸刘橙的头发,“我觉得也还行。” “是吗?”刘橙微微红脸,“那我有时间了再看一次。” 格子言只是顺道随便找了部电影打发时间,他性子偏冷,感兴趣的东西大多也不是热门,他很享受电影不急不缓的节奏,就像作为人的呼吸,活着的感觉。 放映结束,等开下一场,门口都是人进进出出。 格子言左边刘橙,右边路子阳,他有点头疼,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对小情侣要分开走在自己的两边。 “我们接下去去哪儿?”刘橙喝着汽水,她心情看起来很好,不停地拨弄着头发。 她看电影之前是个丸子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下来了,搭在肩畔,柔软漂亮。 格子言晃了晃手机,“我要去看演奏会,你们什么安排?” “演奏会?什么演奏会?”路子阳双手插在兜里,演奏会这种字眼从家属院小孩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太陌生。 “一位国乐大……”格子言一边说着,一边朝外撩了一眼,这一看出去,他的声音就卡在了嘴里,“路子阳,那是匡放?” 这是在展厅内,外边百步梯之上的巨型圆柱上懒洋洋地靠着一个男生,白色的老头儿背心,黑色大裤衩,鞋还是没穿拖鞋,穿了双帆布鞋,他低着头在看手机,侧脸浸在背阴处,没什么表情,看着混不吝极了。 不仅匡放显眼,匡放感到有人在打量自己,一抬头,觉得那三个人也挺显眼,俊男靓女的,多般配。 匡放扯了扯嘴角,散淡的眼色在看见刘橙的时候变得犀利,他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到几人跟前,他笑得令人难以捉摸,“约会呐?”! 第 31 章 “哪里,我跟刘橙一块儿出来看电影,恰巧碰上了,”路子阳算是了解匡放,怎么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但刚刚他就有点看不明白了,怎么他跟刘橙和格子言看个电影,放哥还不高兴起来了? 也没得罪他吧? 看不惯格子言跟别人关系好? 可以前的放哥也不这样啊,他们一齐玩儿,谁跟谁关系好,其他人都不说什么,谁跟谁一起吃饭看电影了,也没什么,小伙伴不就是这么用的? 格子言朝前走了一步后转身,“你跟刘橙去玩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他本来就觉得挺尴尬的,人家约会,他夹在中间,不像回事。 匡放来得正好。 “那行,我跟刘橙先去找地儿吃个饭,”路子阳牵上刘橙的手,刘橙眼睛还看着格子言,“公主跟放哥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啊,人多更有趣。” 匡放把格子言往后拽了半步,抢在格子言开口之前拒绝,他笑着,看起来却又不像是在笑,“你们约会,我跟公主跟着算怎么回事儿,你们好好玩,啊。” “我们先走了,”匡放松开格子言的手臂,扯了下他书包,“带没带伞?拿出来。” 格子言朝路子阳与刘橙道别,“到时候再见。” 刘橙见他已经转了身,着急忙慌,“苔藓我看了到时候写影评,公主帮我看看。” “好。”格子言已经被匡放连拉带拽地给带走了。 路子阳松开牵着刘橙的手,这种天气,牵五分钟时间不到的手,两人的手心都变得湿哒哒黏糊糊的。 “刘橙,我瞧你怎么就对公主最热情?快赶上对我了。”路子阳低头看着手里的两张票,和匡放一样要笑不笑的,可要真说他有多不开心,也不是。 刘橙歪头柔柔地一笑,“我对你也没有对公主热情啊。” “……” 随便挑了一家咖啡店吹空调,但不好白蹭,匡放点了杯西瓜汁,回头去问格子言想喝什么,格子言在蛋糕橱窗前边俯着身,“红薯,喝的不要,我喝水就行。” 匡放点了下头,看向吧台后边的收银员,收银员没什么反应,因为她正在望着不远处还在欣赏蛋糕的格子言。 压在匡放心头的不悦在此时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他拍了两下吧台,出声唤道:“那么好看?我叫他过来,你离近点看?” 收银员这才回了神,看着眼前男生满目嘲讽,黑漆漆的眸子盯得人冷汗直流,她匆忙点开菜单,“不、不好意思,您、您要点什么?” 格子言觉得匡放现在真是十分奇怪。 他取到蛋糕后先去坐下,匡放拿到果汁后才走到位置上,他埋头一口气喝光了半杯,往沙发靠背里一陷,欲言又止。 “我等会要去看演奏会,你现在来做什么?”格子言小心地用勺子舀起红薯上边的百合。 “睡累了,起来转转。” 格子言:“从老东城转到新 东城?” “腿太长。” 匡放看着格子言,你们看的什么电影? 苔藓▍▍[,讲同性恋的,”格子言想了想,他戴着眼镜慢条斯理说着话的样子,真像是在学校跟同学讲数学题的模样,“不过很含蓄,不仔细看可能看不出来。” “你还对这个题材感兴趣?”匡放悠闲地掏出手机,电影院里没上映苔藓,他在网页上才搜到,这电影只在电影展上放映。 “不是感兴趣,是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电影展正好在剧院旁边,我顺便。” “好不好看?” “还行,演技和拍摄手法都有些生涩,但是氛围感和一些重要场面的特写都没拖后腿,整体……我给八分。”格子言垂着眼,专注力在面前的红薯上面,这不算是甜品,因为就只是一只剥了皮的红薯,上面淋了甜味很淡的糖浆,几l片脆脆的百合作为点缀,软糯清甜,比蛋糕更让人喜欢。 “路路跟刘橙小情侣也看这种电影?” “刘橙上课的地方在附近,也是顺便。” “那确实挺巧。”匡放将后脑勺靠在椅背上方,头仰起头。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格子言又一次隐隐感到不适了,许万林都没有这么详细地“盘问”过他。 匡放将头低下来,“不让我管?让刘橙管还是路子阳管,还是他们俩一块儿管?” 格子言在镜片后翻了个白眼,“你最近挺不正常的,抽空去六院看看吧。” 六院是他们东城的精神病院。 匡放买了张苔藓的票,“你去看演奏会,我在隔壁把电影看了,你看完给我发消息,我们一道回。” “可以。”格子言对这样的安排没意见。 匡放喝完果汁后就起身走出了咖啡厅。 格子言还是慢吞吞品尝完了一整只红薯之后,才离开拐去附近的剧院。 手机上收到路子阳十分钟之前发来的微信。 [路子阳:放哥没事儿吧,他没找你麻烦?虽然他好像根本没有找你麻烦的理由。] [路子阳:我跟刘橙各回各家了,天太热,没什么玩的,要不要我等你跟放哥?] 格子言一边走一边回:你先回去吧,我跟匡放还要好几l个小时。 [路子阳:好。] . 演奏会的厅里座无虚席,像格子言这般大的学生比较少,工作人群和带着小孩的父母居多。 格子言在这些事情把钱不当回事,直接买的是位置最好也是票价最高的票。 胡百合今日端着琵琶上场,实际上他擅长的远不止琵琶,她穿一袭白衣,头发已经花白。 格子言记得格星星牵着他去后台与胡百合见面,“这是我的老师,以后也当你的老师,好不好呀?” 格星星会的乐器也不止一种,她还没真正选定小提琴时,换着学习过许多乐器,民族乐器和西洋乐器她都拿得起来。会被胡百合收为学生当然也是 因为她出众的天资。 胡百合当时竭力地希望格星星能继续跟着她学习,但可能是没有缘分,格星星最终选择在小提琴的世界里耕耘,其他的只会偶尔玩一玩。 格子言依赖格星星,他当时听了格星星说的话,忙抱住格星星的胳膊,“我不要,我要跟着你。” 台上的胡百合目光如缎面般温柔光滑,她应是看见了格子言,也认出来了,微微一愣,接着她朝格子言轻轻点了点头。 演奏结束后,格子言从剧院出去,看见坐在水泥台阶上玩手机的匡放。 也许是听见身后比之前要哄吵的人声,算着已经到散场结束的时候了,匡放收了手机回过头来。 “你看完了?”格子言朝匡放走过去,“电影不是三个多小时?” “没看完,在看见A出国的时候我就出来了。”匡放拎着半瓶水站起来。 格子言:“不好看?” “不是,”匡放说,“挺好看的,但这种情节对我来说没必要,我产生不了代入感,就算是作为一个局外人去看待,我也不理解。” “比如?” “他丢下于星辰出国我就挺不理解的。” “可他是未成年,他全家出国,他一个人在国内也不太好吧,”格子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跟钟爱变形金刚系列电影的匡放争论起青春疼痛文艺片,“更何况,他很爱他母亲。” “那不就是没那么爱于星辰?”匡放反问。 格子言:“……放哥,你看问题的角度,挺刁钻的。” “这不是刁钻,这是客观,”匡放把手搭上格子言的肩头,“我如果是A,我肯定留下来。” “你不管晟叔了?” “他年轻力壮的,一天三顿一顿三碗,谁管谁都说不准。”匡放轻嗤。 “他要是不给你生活费,你怎么办?” “我有手有脚,我又不是不能自己挣钱。” 格子言与横冲直撞的匡放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比方说打架之前,格子言会思考战术,计算输赢的概率等,但匡放就是干,干死他们,只要抱着你死我亡的狠劲那就不会输,输就是还不够狠。 所以格子言对A的踌躇于星辰的退缩都能感同身受,匡放就不能。 这种事情,如果落在匡放的头上,格子言几l乎都不用问,都知道匡放会选择怎么做,他会扛着行李跟于星辰一块儿住在地下室,他够聪明,估计不久之后就能挣到不少钱,和于星辰一起搬出地下室。或者,他们考入同一所国内的大学,在大学里谈起了恋爱。 总之,匡放会选择的选项,一定都是直线奔向对方的选项,连弯道都不被允许出现。 那这么看,格子言想道,匡放其实还很大可能是个恋爱脑? . 之后便是开学,每个人交上文理分科的意向表,除了路子阳和赵想成,其他人都选的是理科,吴栋发言:“我妈说了,以后理科会越来越挣钱,虽然我不知道,但我觉 得她说得对。” 夏娅吸溜着汽水,“又得分班,烦。” 吴栋:“许愿我跟公主一块儿,高二可是个关键时期。” 匡放:“这句话你到高三的时候也能用,以后考研考编投简历相亲结婚挑棺材……都能用。” 格子言忍不住笑了笑,视线落到夏娅和吴栋身上时,一顿,“夏娅,你好像,瘦了点?” “是吗?”夏娅无精打采,“可能是因为暑假家里实在太热了,而且我妈天天缠着我要钱。”她这事儿只告诉了格子言,没跟其他人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夏娅打了个哈欠,打算蒙混过去。 但人都有秘密,哪怕是最最最亲密的密友,也有拥有秘密的权利和空间。 其他人见她明显不想说,也没问,就吴栋忙着追问,“找你要什么钱?你还有钱?” 吴栋看着格子言。 格子言低下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哎呀,就是我妈想要我爸的赔偿金,我没给。”夏娅笑笑,有点勉强,“老娘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就只给公主说了。” 匡放乐呵,“你跟公主还挺亲。” 夏娅作势要去挽格子言,“那是……” 匡放伸手就将格子言薅到了自己旁边,“国庆艺术节,公主不准备表演个什么节目?”他这语气,就跟让自家猫表演个拜年握手一样。 “不准备。”格子言挣脱匡放。 “那岂不是很可惜!!公主你那么多特长!上次表演节目还是在初……初一,好像是当时的班主任是来咱学校实习,在公主面前卖惨,愣是把公主给哄上去的,当时还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呢!”赵想成的嘴没个把门,想什么说什么,“公主要是个女的,我肯定追你。” 格子言冷淡地直言,“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夏娅托着下巴,“老赵其实很像那种嘴特贱人也特贱然后被同样很贱的糙汉攻给压在墙角艹得翻白眼的受。”她拎着兰花指在赵想成的脸上揪了一把,“皮肤还这么‘白’~” 赵想成:“我恐同。” “歧视同性恋是吧?”夏娅开始往上挽衣袖。 “那公主像什么?”赵想成不太懂这些,他开始虚心求教。 夏娅本身就是同,在网上高强度冲浪,打量了格子言几l秒钟,毫不犹豫,“攻。” “路子阳呢?” “攻。” “5栋呢?” “攻。” “放哥呢?” “攻。” “就我是受。” “不啊,我也是啊。”夏娅毫不避讳,“老娘枕头公主呢。” 吴栋在旁边脸色白了一两分,不过他皮肤黑,也不太明显,只是格子言他们几l个都会在这种时候去观察他,才注意得到。总之脸色是不算特别自然的。 赵想成心里飘过一句“5栋真惨”之后,忘了跟夏娅说什么了。 这天碰头后没多久,分 班结果就出来了,格子言看着又跟自己一个班的匡放,半晌无言,他的确挺高兴的,甚至有点激动。 但他的性格让他做不出抱着匡放跳起来的举动,就只扭头去找匡放说话,“同班?” 匡放挑了挑眉,“好巧哦是不是?” 格子言和匡放还是在原来的班级,不用搬着书更换教室,眼熟的人只有夏汽水卢小文还有几l个平时在班里比较沉默寡言的,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他们的班主任也从幸运换成了一名平时教英语的男老师——有点眼生,对方在附中好像不算活跃,穿着布衣布裤布鞋,没有印象里英语老师都会有的潮流时尚感,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虚弱。 “你们如果再不安静下来的话,”他声音很小又很慢,“我就给你们家长一个个打电话。” 挪着桌子满教室跑的啊、因为被挤到了所以破口大骂的啊、水杯被撞到地上碎了一地的啊……立马就都安静下来了。 新的班主任不太自在地弯弯嘴角,“你们可以继续手上的动作,但请不要太大声音的说话,我先做自我介绍。” 他转身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姓王,大名王一春,你们可以叫我小王老师,也可以直接叫小王,别的绰号只要不是带着恶意的,我都没有意见。” “我是上学期来到附中的,刚带了半年的英语课,对大家还不太熟悉,等到我的课上,我会点名认识一下大家。” “未来的两年,就是我陪大家度过了,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王一春在讲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把底下好多人吓了一跳。 小白花啊! 玩这么正式?! “好了,现在请大家继续挪换位置吧,我给二十分钟时间,在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如果还有人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么就麻烦站到教室后面去听课啦。” 看着王一春离开时还体贴地为大家带上了门,不少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什么小白花啊?这分明是个大魔王! 班里拖着桌子跑的动作却明显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夏汽水和卢小文趁乱挪到了格子言和匡放的前边。 他们模仿着王一春:“请公主多多指教啦!” 别班分来的还不清楚目前新班级的生态,匡放肯定是得敬着的,学神格子言也得捧着。这两人的周围,不会有人丢垃圾倒水打闹,还能有全年级正确率最高的作业给他们抄。他们都不来这里坐,可能是认生吧。他们坐。 格子言勾着一支钢笔在两人伸过来的手背上分别点了下,“多多指教。” 匡放靠在墙上,“滚。” 20分钟后,王一春一分不差地回到教室里,他肩膀有些内扣,镜片很厚,完全没有气势的一个男人,但是说出口的话每每都让他的形象在大家的眼里变得高大起来。 “这是我们班最新的花名册,现在点名,念到的同学可以做一下简短 的自我介绍。”王一春拎着一把凳子,在讲台上坐下。 吴茜。⒄” 靠窗一个女生蓦地站起来,“我是吴茜。” 王一春抬抬手,“介绍一下你自己,比方说你的爱好?” 吴茜:“我的爱好是看……里的男人们亲嘴。” 教室里爆发出哄堂的大笑。 王一春嘴角抽了抽,“哇,很特别的爱好。” “苏玲玲。” “这里,爱好是做英语题,小王老师你给我们上英语课,能秀一下你的英语实力吗?” 王一春念了一段花名册底部的备注,流利、标准、清晰,他语速不快,慢慢悠悠的,似乎有意让大家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单词,语感却几l乎吊打他们班以前所有的英语老师了。 苏玲玲质疑的眼神顺便改换成了崇拜。 “格子言?”王一春抬起头来,“好特别的名字。” 匡放推着格子言站起来,格子言自己本身不疾不徐。 他的名字在学校基本上已经是无人不知了,光是一张脸,就足以让人花时间去打听他的身份。 “我,没有什么爱好,一定要有的话,小提琴。”格子言说完后,坐了下来。 王一春点点头,念出了下一个名字,“匡放?”又是一个特别的。 匡放将椅子往后挪,缓缓站了起来,“我也没爱好,一定要有,也没有。” 王一春的目光甚至都还来不及朝他投去,人就已经坐下了,但望过去,却能很精准地在一堆学生面孔中捕捉到与刚刚嗓音相符的那张脸。 两个都很特别的学生。 碰巧,他都听说过名字,对格子言要更熟悉一点,因为对方成绩实在是太好,只要不出意外,前途一定是不可估量的。 后者嘛,那就……从为人师的角度来说,健康,有活力,长得不错,成绩也还不错,看起来似乎是完美了,可那脾气若不改改,以后也容易出现麻烦。 花名册挨着点了一遍,王一春开始说起第二件事情,“现在要将班长和学委以及课代表们敲定一下,有自愿的吗?” 吴茜高高举起手,“我想竞选英语课代表。” 夏汽水,“竞选啥啊竞选,除了你也没人想当。” 王一春:“那英语课代表就吴茜同学,班长有人想当吗?不好意思说想当就咳嗽一声。”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男生中气十足地咳嗽了一声。 格子言差点笑出声,他将头偏过去,本来是想往匡放肩上靠一下,藏藏笑容,但匡放跟侧脸长了眼睛似的,在格子言靠过去之前,就急速避开了。 ? “你做什么?”惊异的人是格子言,格子言摸出桌子里的眼镜戴上。 匡放又坐直回来,欲言又止,“你突然靠过来,挺吓人的。” “……是你挺奇怪的。” “公主,你别倒打一耙。”匡放本来就一直在不受控制地把注意力分给格子言,对方本来在笑,身子忽地一斜,他差点给吓吐了,心脏哐哐跳。平复下来后,匡放扯扯嘴角,“现在你跟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靠得太近了,容易让别人误会。” 格子言不明所以,“误会什么?” 匡放手里的笔转起来,视线平直地看着前方,蓦地变得使人不敢再造次起来。 “误会什么?”格子言小声问,他不知道匡放这是在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奇之余,还觉得有趣,“我们不是兄弟吗?你给我靠一下,谁会误会?” “再说了,我们是两个男的,谁会……” 格子言慢悠悠的语气就像是故意在挠着人的痒处一般,匡放嗓子发干,他校服底下的身体紧绷。 他又不是什么忍者,忍耐力本身就极差极差,他憋了多久了?从去年的国庆,直到今年的快接近国庆。 他倒是想跟格子言清算,但没什么理由。 就像格子言说的,他们是兄弟。 匡放突然站了起来,他目光深深地看着格子言,那样的眼神,好像带着了不得的热度,烫化了格子言的镜片,毫无阻碍穿过,变得危险又极具侵略性。 但那就是一瞬间。 匡放懒洋洋走到桌子旁边的走道里,在王一春疑惑的眼神中举起手,“老师,我站起来了,按照你之前说的在你来到教室之后还没有回到座位上的,要站到教室后边上课,那我现在站到后边去咯?”! 第 32 章 格子言:“……” 王一春在短暂的怔愣过后,给予匡放一个友好的笑容,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然后匡放就真的站在教室后边,上完了整个上午的课。 格子言不理解他,但尊重他。 匡放近来是挺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他起先猜测匡放可能是为了高考而焦虑,可高考在两年后,会焦虑的人,比如吴栋,早早便从幼儿园开始焦虑,比如匡放,为高考而焦虑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他就不是这种人。 否定了这项猜测,格子言在草稿纸的“焦虑”两个字上边划了一道斜杠。 他垂着眼,睫毛纤长,鸦羽似的漆黑浓密,他眸光闪了闪,在后边写下“暗恋”,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 但也见着匡放跟除了他们几个以外的人有来往,真要和谁产生了暧昧,不说学校,年级里估计也早都传遍了,不至于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 格子言眼睛眨了眨。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为喜欢的人变得奇怪,发生在匡放头上,那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了。 但格子言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难以接受。 匡放有喜欢的人,他能接受,仅仅只是喜欢的人无伤大雅。可爱情空前的排他性注定格子言将再次踽踽独行。 隐隐的惧意从心底深处朝上漫卷。 新任文艺委员王玫捧着一张艺术节报名表从教室第一列第一个挨着问:“表演个节目吗?” “表演个节目吗?” “亲,真的不表演个节目吗?” 最后一路问到了格子言跟前,她刚听了格子言的自我介绍,将节目单递过去,“拉个小提琴不?” 乍然出现的声音斩断了格子言的思绪,他朝王玫看过去,目光直接又冷淡。 王玫被看得心口莫名发凉,正欲进攻下一位,手里的报名表却被眼前的人抽走,格子言在报名表上唰唰写下一串英文字母,在其后附上名字。 “谢、谢谢!”王玫激动地看着报名表,她也只是挨着挨着问了试试,对会有人报名没抱任何指望,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新班级的同学都冷眼旁观而她将成为一个为班级荣誉献身的孤勇者——她可以上去诗朗诵一首。 看着王玫喜气洋洋离去,格子言重新戴上眼镜,只不过王玫刚走,他肩膀就突然被人按住,那只手的温度比格子言自己的体温要高出很多,不用看都知道是匡放。 匡放终于坐了下来,他抖着站得发麻的腿,看着王玫的背影,“你怎么还报名艺术节了?” “……”格子言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出自己报名的理由,“想试试看,这次艺术节之后我可以收到多少封情书。”他随口一说,开个玩笑。 匡放扬到一半的嘴角僵硬地挂在了脸上,他颊边的肌肉就紧绷得发酸,心口发疼。 “ 这有什么好试的?”匡放要笑不笑的模样看着有几分渗人,眼神紧紧盯着格子言。 “好玩。”格子言玩笑的兴致不高,一边说,一边已经从桌肚里抽出了资料书。 这有什么好玩的? 啊? 匡放朝后靠去,才免了被格子言看见自己挂脸的风险。 他阴着脸,跟谁欠了他一个亿似的,可暂且不论他根本没有一个亿,他不知道被人欠走一个亿有多难受,可现在就算把他所有的钱全部洒向窗户外边,也抵不了“格子言出现发春迹象但对象不是他”使他难受的万分之一。 “之前那些人给你递那么多情书,”匡放慢悠悠的,“也没见你瞧上谁。” “我不早恋。”格子言翻着资料书,侧脸精致得像画,不是浓墨重彩的画,是底色素雅风格冷清的山水画。 匡放:“不早恋你还好奇情书?” “只是好奇。” “公主,你怎么走神了?”匡放只要见格子言说话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地蹦,就知道他是在走神。 在想什么? 想谈恋爱? 不是说不早恋? 匡放怄得慌,眼睛都怄得发红,被迫朝窗外看去,结果落在路过校友眼中就如同凶神恶煞的恶鬼,吓得那几个男生急忙快步走过。 “在想,”格子言沉思着答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砰”! 匡放从椅子上摔倒了地上,他头磕上椅子脚,半点没觉得疼,在半个教室朝他看过来的目光中,他爬起来一把攥住格子言手腕,几乎是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咬牙切齿,“想屁想,不许想。” 格子言疑惑地看向匡放,心中却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 附中艺术节如火如荼地开始着手准备,音乐教室几乎都是排着队预约着使用,因为许多班级的节目需要提前排练。 格子言的小提琴用不上去音乐教室排练,他独自一人的节目,在家也是同样的练习。 可王一春却突发奇想给他们班安排了一个全员都上场的节目——《送别》大合唱,还是双重奏。 这可就把王玫给乐坏了,她身为文艺委员,最爱干的就是这种事儿,多热闹多好玩儿。 她提出每天下午留校四十分钟在音乐大教室排练,纪律由班长夏汽水负责。夏汽水,人如其名,就如碳酸饮料般一张嘴就噼噼啪啪没完没了地轰炸式输出,他成绩一般,但会来事儿会活跃气氛,领导能力比他的成绩显然要出众许多倍。不少人本来挺不乐意留校四分钟排练,但经过夏汽水的游说,纷纷改头换面誓与班级荣誉共存亡。 音乐大教室里,王玫先要排列队形。 “高的站后面,矮的站前面,不分男女生哈,只看身高。” “卢小文!后面那一排比你高多少你心里没点数?” “苏淳,往后挪两个,算了,再往后挪一个。” “格子言,你 跟夏汽水换换,他好像比你高那么一点点~~” 格子言是跟匡放挨着站的,匡放已经高出格子言不少了,差了好几厘米,中间再怎么也得有人插着。 可好巧不巧,一米七往后的到了格子言这里直接断掉,一米八的又是以匡放作为开头,匡放后边就只剩了三个男生了,所以两人才能挨一块儿站。 王玫提出要更换格子言的位置,那两人就得分开站了。 匡放微倾了下上身,与异常活跃的夏汽水对上目光。 夏汽水形容不出来匡放看自己的眼神,总之使他莫名感到心虚,并且以为和格子言换位置这件事情是不对的。 他看向前面还在指挥着的王玫,举手示意,“我垫了增高鞋垫,我没格子言高,用不着换。” “这样啊,那好吧,就这么站吧。”王玫说。 王玫把自己带的U盘插/进学校电脑的主机,她操作着鼠标,嘴里说着,“接下来我们分配歌词,我跟小王讨论出来的结果是女生先唱,男生在女生唱完第一个半句时,也开始唱,但不是男女生一起唱,各唱各的,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已经排列好的队伍里异口同声。 “长亭外,女生唱完了对吧!”王玫手舞足蹈,“女生开始唱古道边,男生开始,长亭外~~明白了吗?草!” “说就说嘛,怎么还急了呢你?” 匡放擅长唱歌,格子言不怎么主动开口唱也不爱跟腔,但他音色很清亮,不似同龄许多男生沙哑低沉,刻意放轻了歌唱时,让匡放觉得耳边似乎有羽毛在不停地挠来挠去。 不止匡放走神,格子言也有点心不在焉。 他想着,若匡放真有了喜欢的人,他还是提前与匡放保持距离为好。 过度依赖别人,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依赖注定会离开自己的人。 可他匡放本来就只是兄弟,不算多特别的关系,顶多是匡放对他比对旁的人要上心点儿。 就算真拉开距离,估计也跟平时的相处差不多。 想归想,格子言心里还是在所难免地有些许难受,就像小时候格星星在离开之前,将他未来许多事情都一件件安排好,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剩下你得靠自己。 趴在窗户外边等他们一块儿放学的夏娅用手指点了点玻璃,问旁边的赵想成,“你说,他们俩那么呆着,是在干嘛呢?” 赵想成坐在地上打游戏,头也没抬,“是啊是啊,想什么呢,真奇怪。” “……”夏娅又看向吴栋,吴栋手里捧着新发的试卷,他握拳,“即使万年老一,也不能失去获得一次第一的希望和斗志啊!” 而路子阳在不远处和刘橙趴在距离夏娅挺远的地方,他们听不见夏娅说的话。 刘橙将手机镜头对准格子言和匡放,“他们俩面部折叠度好高哦。” “你在拍他们两个?” “嗯,感觉这一幕很好看。”刘 橙继续将镜头放大,匡放被挤出镜头外。 “发给我?”路子阳说。 刘橙又将匡放收进镜头里,“好呀。”她声音很甜地应下了。 路子阳看着教室里的班级不厌其烦地重复唱着同一首歌,格子言和匡放的个儿都挺高,所以都站在后边,他们俩虽然是站在一起了,但却没有像队列的其他人一样交头接耳。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是视觉中心,格子言跟匡放站的位置明明靠后又靠边缘,但依然能让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们。 哪怕在更多人的场合里,路子阳也相信,这一点不会改变。 只有本身足够明亮的人,才会有多余的亮度和温度分给旁的人。 匡放是这样,格子言也是这样。 所以他对匡放是老大的心理,虽然不像赵想成那样匡放说什么他都对对对,但基本上也言听计从,可格子言……路子阳看着公主一开一合的嘴唇,他没有将公主当过老大。 “好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王玫按下音乐的暂停键,“明天继续,解散!” 教室里顿时变得哄闹起来。 走神的人全部在此刻回神。 匡放很自然地把手往格子言肩膀上一搭,“你刚刚又走神了?” “不要观察我。”格子言拎着书包,挂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的挂回到肩上,结果变成匡放给他拎着了。 “公主,一起回家吧。”刘橙一下从门边跳出来,跳到两人面前,路子阳靠在墙上,对这一幕看起来没有任何意见,也不意外。 匡放眼底的笑缓慢地消失。 格子言走在前边,匡放悄无声息地落了后,他拍了下路子阳的肩膀,“跟我过来。” 路子阳跟刘橙说了声,转身跟上匡放。 回到刚刚音乐教室外面的走廊,天已经擦黑,天幕被朦胧的深蓝色粉刷着,匡放站在路子阳面前,不耐烦地“啧”了声,“你能不能管好你那对象?” 路子阳:“她怎么了?” “别装,”匡放近期的耐心含量本就明显减少,“她看格子言那眼神,跟看你的可不一样,你怎么想的,给人当跳板?” 之前不说是因为刘橙还没表现出来,匡放跟格子言也不好贸贸然就去同路子阳说。 现在不说就说不过去了。 路子阳往墙上一靠,他有气无力的,“我都知道,但我无所谓。放哥你知道吗?喜欢我的人挺多的,但她是第一个注意到我不喜欢吃南瓜的女生。”这好像有点扯,但当时他确实挺心动的,跟对公主的不一样,对公主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向往,够也够不上,看看就成。 但对刘橙那点儿感觉,在发现刘橙最终目标人物并不是自己的时候,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换成别人,估计立刻黑化,要么恨上刘橙,要么厌恶上格子言,但路子阳却都没有,他其实已经习惯了被“剩下”。在家当儿子吧,不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一个,在一群朋友里边吧,也不是多显眼,不如生在烂泥里还能奋勇向上的夏娅,也不如能逗大家都开心的赵想成,做不到如吴栋暗恋的人是个同性恋还能若无其事的平和,赶不上匡放的家世和个性,与格子言相比就更别提了。 他就挺普通的一个高中生,所以也没有他挑挑拣拣的份儿。 路子阳甚至觉得,能有个人没完没了地和自己讨论格子言,也挺有意思的。 匡放气乐了,“你不打算分?” “没这个打算,除非她主动提。”路子阳耸肩。 之前匡放还在笑,在路子阳这个反应之后,匡放的眼神才彻底阴沉下来,但他表情放得轻松,带着淡淡的嘲意,“你自己乐意,我不说什么,我不管你这些事儿,但别把格子言拖进你跟刘橙的关系里。” “放哥?”路子阳抬起头,隐隐的不解,“我认识你,比格子言认识你,要久吧?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他眼里没有受伤,纯粹的疑惑而已。 匡放心头一跳,但从路子阳的脸上并未发现察觉不对的端倪,他朝走廊尽头看去,轻轻一笑,目光瞥下来,反问道:“他是公主,你也是?” .! 一节藕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33 章 匡放警告路子阳过后没几天,夏娅就带来消息,“路路跟刘橙分了。” 她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说:刘橙提的!我就知道路路肯定会被甩,刘橙那——么美。除了匡放,还没人知道路子阳和刘橙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一节藕提醒您《是兄弟就做我老婆!》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命运弄人啊。”夏娅从家属院小卖部的货架上倒腾下来两碗泡面,伸长了脖子看向一面花玻璃窗户,“有开水没?” “没有!”在里边打着麻将的老板没好气地说。 “我看见开水壶了哦!” “……” 格子言不爱吃泡面,他吃着小卖部老板自己熬了卖的红豆粥,听见夏娅说的话,他朝斜对面啃着甘蔗的路子阳看过去,对方专心致志,好像夏娅说的不是他似的。 倒是匡放,跟他完全无关的事情,他在旁边冷笑了一声,使所有人感到莫名其妙。 赵想成:“路路也真是狠心,那么漂亮,你就舔一下嘛,分了多可惜。” 路子阳没什么精神,“你想舔就去舔。” 赵想成吸吸口水,“我去追兄弟的前女友吗?这不太好吧~” “而且我喜欢可爱的那种,就是放哥以前形容的那种,大!眼!萌!妹!”赵想成撑开眼皮,“不是刘橙那种。” 匡放撕了泡面里的做料包,他垂着眼皮,“我不喜欢大眼萌妹。”他对自己的性取向已经很清楚了,对于女生,他半点都不感兴趣,大眼萌弟也不感兴趣,就得是格子言,除了格子言,其他都用不着。 “啊你又不喜欢大眼萌妹啦?”赵想成呆呆的,“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格子言用勺子将红豆一颗颗挑起来,挑满一勺,喂进嘴里。 匡放接过夏娅递来地开水壶,往泡面碗里倒进开水,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干菜叶慢慢从卷曲到抻直。 “白的,高的,偏瘦的,”匡放没看着格子言,但能清晰描绘出格子言的模样,“眼睛不要很大,眼型的眼尾要有点上扬,但我这种看起来很不好惹的,要很高贵冷艳,发质很好,鼻梁很高,小驼峰不要,唇形要漂亮,唇肉不要太厚,手指很长,骨节不突出……” “停!停停停!”夏娅抬起手,“放哥,你这是在形容喜欢的类型,还是形容喜欢的人?” “类型。”匡放毫不犹豫。 夏娅咂了咂嘴,“头一次见对自己喜欢的类型能形容得这么具体的。” 匡放看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格子言,对方始终在一口一口地吃着红豆粥,发旋的那一圈发丝都没抖一下。 他以前想摸格子言的头就摸格子言的头,现在碰一下手背都心惊胆战——那会儿是以兄弟的心理,现在是同性恋,他是真心虚。 格子言吃到一半,吃饱了,他放下勺子,外头便传来耳熟的嗓音,接着是包子铺老板领着刘橙进了来,“这小姑娘说来找你们几个。” 刘橙臂弯里夹着一个长长的卷轴,她朝小卖部里探头,目 光在看见路子阳时露出歉意,最后落在了格子言脸上,“公主,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我的画。” 她在上绘画班,众人想起来。 “不进来坐坐吗?”夏娅踢出来一个塑料凳子。 “不了,我家的车停在外面,看个画了我就走。”刘橙语气温柔地拒绝了。 她走时也没看路子阳一眼。 留在屋里的其他人,目光从刘橙的背影慢慢看到路子阳脸上。但只有匡放是看着格子言的。 格子言把粥推开,站起来,“我去帮她看看。? 少年离开得利索,匡放的一口牙都差点咬碎。 “放哥,你面快泡烂了,先吃面吧。”赵想成点点匡放的膝盖。 夏娅已经在一旁狼吞虎咽,她一边吃着面一边朝外看,“刘橙还挺……挺那啥,我要是跟人分了,我肯定不好意思再见面,好尴尬啊。” “放哥,你说是不是?” 格子言对身后在说些什么,浑然不知,他低头看着刘橙手中的卷轴,“什么画?” “我画的一副雨后山村,老师布置的作业,我想找你帮我看看。”刘橙打开卷轴,头发上清淡的洗发水味道萦绕沾染上格子言,“路路跟我说过,你会国画,所以我才会找你的。” 格子言确实也没想到,刘橙跟路子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分开了。 早恋果然不靠谱。 刘橙将里边的画拿出来。 作品尺寸不算特别大,虽然都是青青绿绿的颜色,瓦屋用黑色点缀,只是个意向,枣树和柳树成片。 “颜色用得很合适,“格子言先夸,他没注意刘橙的神色,只看着画布,“但是留白不够,画其实和文字一样,适当的留白虚实相生,画面会更富有意境。” “而且,你握笔是不是不稳?”格子言眼神略锋利地扫向刘橙。 刘橙没想到格子言这么一板一眼,脑子里的旖旎神思顺便跑走七八分,她点了下头,“是、是有点。” “层次感不够,”格子言重新低下头,淡淡道,“清晰度不够,差一点生动…..不过没关系,你刚学不久,算是新手,多练习就好。” 刘橙眼巴巴地看着格子言,“能跟我说说具体怎么改正吗?” “画景讲究前实后虚,你……” “公主——”夏娅在后边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我们回去啦!” 匡放双手插在兜里,冷冷看了眼格子言跟刘橙那快靠在一起的肩膀,他眼神凉飕飕的,他自己不知,格子言被冷了一下。 他看向刘橙,“你画室的老师应该都会跟你说,我就不教你了,只帮你点出问题,免得跟你老师教授的手法相冲,你就更难以画好了。” 婉拒借口合情合理,刘橙张了张嘴,只得说:“好。” 不过几分钟,格子言跟刘橙聊完画,才转头回家。 . 那几人早就溜回家了,都在家属院,也用不着等来等去。 穿过几栋楼之间的沥青路,路过夏娅所在的那栋楼时,里头传来一声夏娅的暴喝。 “谁他妈让你动老娘东西的?” 夏娅的房间就靠着路边,最吵,开窗还容易积灰。 此时,夏娅房间的窗户只留着一条缝,她站在房间里,看着自己房间地板上一地狼藉,直接甩了刘文武一巴掌,刘文武被打懵了,扯着嗓子嚎起来。 夏娅妈妈郑小蕊围着围裙跑进来,嗓子尖利,“你做什么又打你弟弟?” “他翻我东西。” 刘文武嚎哭着分辨,“妈妈你不是说姐姐要给我买大房子吗?为什么又不给我买了?” 郑小蕊的表情立刻变得尴尬,她不停眨着眼,“谁、说的,夏娅你可别信,你之前说不借钱,我就说不买了,真不买了。” “不!不!我就要!”刘文武听见大房子没有了,直接躺在地上打滚。 夏娅直接一脚朝他踹过去,也不管踹到哪儿了,会不会踹死,“滚,要哭出去哭,别弄脏我房间,小杂毛,小杂种。” 郑小蕊试图拉开夏娅,但是没成功,她直接一巴掌扇在夏娅的后背,还觉得不够似的,又一巴掌扇在夏娅的后脑勺,拽着她的衣领往后拉。 格子言听见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蹙了蹙眉,正要敲窗户出声制止。 又听见里头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夏娅反手一耳光扇在了郑小蕊的脸上,她打架是个好手,知道打哪儿最疼,也知道打哪个部位最侮辱人。 她披头散发,满脖子都是郑小蕊挠出来的血痕,充满恨意的目光钉死了郑小蕊,“带着你儿子滚出我的房间。” 郑小蕊不是第一次被夏娅打,她的心偏到太平洋,而且夏娅太像她爸那边的人,不像她,后来有了刘文武,她对这个和前夫生的女儿,就越发的忽视,忽视着忽视着,感情也就大不如前。 现在更加是没有。夏娅长大了,谁也靠近她不得,软的硬的都不吃,将家里所有人都视为敌人,除了伸手要吃要喝,什么贡献都不给家里,郑小蕊只觉得自己生了个讨债鬼,赔钱货,败家子,还是个暴力狂。 郑小蕊牵着哭哭啼啼的刘文武出去后,夏娅蹲在地上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房间很小,但东西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她爸的遗物。 郑小蕊当时要烧掉,说死人的东西留在家里不吉利,是格子言和匡放他们几个一起去夺下来的。 格子言听里面没动静了,才抬脚准备离开。 正要走,房间里传来咬着牙的哭声,很低,喘着粗气。 “夏娅?”格子言本想留给夏娅独自狼狈的空间,但隔着窗户,他觉得身为好友,他应该出现,哪怕只有一秒钟。 里边的哭声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钟,窗户被轰然拉开。 格子言甚至还没看清夏娅现在的模样,就被一把抱住,夏娅此刻身上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刘文武肯定吃了辣条,郑小蕊身上的香水与油烟味混合着 。 “公主,我的秘密你知道得最多,”夏娅哽咽着,她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而下,“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一样的悲惨开场,可不可以有一个一样的幸福结局?” 又过几秒钟,夏娅推开格子言,沙哑着声音,“不许告诉赵想成我哭了。” “为什么是赵想成?” “他嘴最贱。” 格子言想用手抹掉夏娅脸上的眼泪,夏娅往后仰,想躲开,嘴里说着,“脏。”她知道格子言的洁癖,匡放都会遭嫌弃,更何况是她。 “没事,”格子言把人拉回来,用手揩掉夏娅脸上已经凉掉的眼泪,“夏娅,加油。”他轻轻说道。 夏娅一怔,眼泪又滚下来。 格子言手还湿着,“这次自己擦。” . [右耳戴耳钉,彩虹元素的饰品或者衣服什么的,搞起来,暗示他。] [如果他真的是同性恋,就用不着掰弯了。] [对的,掰弯别人其实挺不道德的哦。] [楼主多大?爆个照让我看看你成功的可能性。] … 匡放在家又在贴吧发了个帖子,他确实没想过掰弯格子言,如果格子言是异性恋,吃苦的就他自个儿,要是被他掰弯了,那就变成了两个人吃苦。光是许万林那一关,就不知能不能过。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言之过早,匡放陷进他爸的办公椅里转了两圈,如果自己是女生,他完全可以明抢,夹着嗓子去找格子言帮忙看看画。 但如今的处境,别说明抢,碰也碰不得。 少年心事致使平时不驯张扬的面庞都颓靡下来,匡放叹了口气,将腿搭上匡晟的办公椅,他以前觉得男生的鸟越大越好,现在却觉得不如没有。 明天先去打个耳钉。 万一公主看明白了呢? 电脑屏幕暗下来,匡放才去摸手机,他给路子阳发去微信:你跟刘橙怎么回事儿? [路子阳:那天我们说的话,她听到了。] [路子阳:她跟我说对不住,其实没什么可抱歉的,我无所谓。反正,她也追不上公主。] 路子阳发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包,匡放本来还想安慰他两句,全白搭。 在自己家客厅玩着手机的路子阳也是真的幸灾乐祸。 不管是学校里那些人也好,或者是刘橙,他们任何人,他百分之一万确定,格子言不会有所回应。 “吱呀” 门被打开,路冉回来了,她把钥匙往鞋柜上一拍,“路子阳给我倒杯水。” 路子阳没动,路冉大喊,“妈~” 路妈做着饭,抽空出来,火急火燎,“你姐上了一天的课,你给她倒杯水,能累死你还是怎么着?” “万一我给里边下了老鼠药,那怎么办?”路子阳甩开电视遥控器,他起身去拿杯子,“那我就倒咯?”他说话的语气经常会与匡放相像,路冉见他这幅样子,摇了摇 头,算了?,我自己倒吧。” 喝着水,路冉说道:“对了,你能让格子言把我微信加回来吗?” 路子阳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你把人家五十一个卖了几百个人,你好意思让人加回来?” “你卖人家,”路子阳冷笑着,“还偷拍他的照片,给人指路堵他,人家没跟你计较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真以为你多大脸呢。” 提起这事儿路子阳都觉得脸发烫,那还是初中的时候,路冉上高中,那会儿路冉把格子言的卖给不少人,每天都有人用各种理由加格子言的微信,给格子言打电话,拉黑了又来新的,没完没了。 更过分的是,还有人在半路堵上格子言,尤其是没匡放在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说好听点是聊天,说难听点就是调戏,性骚扰。 其中,男女生都有。 后来这事儿被匡放挖出源头,源头就是路冉,路冉是路子阳的亲姐姐,匡放给她这个面子,但是他让赵想成压着路冉的肩膀,让她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把一个对格子言动手动脚的男生打得满头血的。 他一视同仁。 反手又是一耳光扇掉了中间一个伸手去拉格子言衣服拉链的女生的牙。 那颗牙蹦出去很远,匡放冷冷地看着路冉,“动我的人,管你是谁,上到八十岁下到七八岁,不分性别,我一一照揍不误。” 那之后,路冉就不再敢干用格子言的隐私牟利这样的事儿了。 不过匡放当时赔了不少钱,也挨了顿匡晟的狠揍。 路子阳拍拍路冉的肩膀,“姐,你要是皮痒,费这老大劲做什么,我给放哥说一声,让他给你好好松松皮,你自然不会想东想西了。” 路冉脸一黑,“我没那意思!” “就是,我们学校有个人,让我给他格子言的联系方式,我又没有……”路冉面露难色,“那人你应该认识。” “谁?” “赵夯。” . 路子阳肯定就把路冉说的转告给了匡放和格子言。 吴栋得出结论,“赵夯喜欢男的。”他最近对同性恋这个群体了解颇深,他上下打量着格子言,又得出结论,“公主,使人想要征服。” 匡放一脚就揣在吴栋的屁股上,吴栋扶着眼镜跳走,“我不是说我想征服,我是客观分析,客观!” “客观个屁。” 路子阳抱着手臂,“只要不落单就不要紧,而且赵夯心里也有数,他要是真敢莽,早就来了,不至于绕着弯想从路冉手里打听格子言的联系方式。” 格子言浅浅地叹了口气。 众人看向他。 “公主你叹什么气,我总当保镖都没嫌累得慌。”赵想成搭上格子言的肩膀,这么完美的人还会有烦恼吗?虽然被男的惦记的确挺恶心的哦。 “有点烦。”格子言是真的挺烦的,始于皮囊的喜欢在他看来太过浅薄,或许不该说浅薄,是太片面。 匡放耷拉着眼 皮,睨着格子言,半晌,他点头附和,“是啊,真他妈烦。” 众人又看向匡放,夏娅说:“放哥,也没几个人敢喜欢你啊。” 赵想成笑倒在格子言的肩膀上,匡放面色不虞地把人拽开。 这时,赵想成才看见匡放耳朵上的耳钉,他笑声止住,“哎”了一声,偏着脑袋去看另一边,耳垂上却什么都没有,“放哥,你打耳洞了啊!而且还只打右边!” 匡放踩着脚下的篮球,懒洋洋地眯起眸子,“昂,不能这么打?” “没有没有,”赵想成直摇头,“我觉得好酷!我也想打。” “回头可以各种样式的耳钉都戴一边。”夏娅也很兴奋,“我也要去打,老赵,我们等会放学了就去!” “我开玩笑的。” 吴栋举了下手,“我正好要去买资料,我陪你去。” 路子阳,“带我一个,我也要打。” 他们都没觉得匡放的右耳垂上出现一枚银色耳钉值得大惊小怪,匡放其实也没想让他们几个明白点什么。 他又不是给他们看的。 格子言一直在观察着匡放的耳钉,“刚打的?” 终于到格子言给出反应了。 匡放喉结滚了滚,心跳慢慢加快,但他表面看起来轻松闲散,“帅吧?” “很酷。”格子言打量着匡放,又想,应该是为了喜欢的人吧,所以变得越来越奇怪。 匡放:“……就这样?” “很适合你。” “没有别的?”匡放的心跳又慢下来,慢下来,最后奄奄一息地跳着。 格子言觉得匡放现在比一些高难度的数学题还难应付,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太黏糊糊,直白滚烫。 他心底出现一股莫名的感觉。 格子言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落在匡放搭在膝盖上的手,匡放的手掌宽大,五指骨节分明,青筋略略鼓起两根,整只手看起来遒劲有力。 再重新去看匡放的耳钉时,格子言心情跟之前完全不同了,他意识到眼前的男生长大了,比自己要快的,长大了。 “放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一节藕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39 章(双更字数) 警察在似笑非笑着饮着茶的时候,家属院几位监护人又到了,本来以为医院见一面就算完,结果又在警察局见面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许万林是一个人来的,他满头大汗跑来,手里拿着吃的,分给大家,“别饿着了,先把肚子垫垫。” ? ?? ??? 警察脸上慢慢浮现了问号的形状。 怎么个事儿?通常打架斗殴的未成年监护人来时,没带板子已经算非常客气,冲进来又是踹又是扇才是多数情况。 这怎么还有一进来就让先吃东西的。 接着,大多数情况出现了,赵想成他爸和路子阳他爸一人一根棍子,举着就要去揍自家儿子,警察忙放下杯子去拦,虎着脸,“在派出所打什么孩子?当我们人民警察是吃干饭的?有什么话要好好说,要文明!” 格子言低头咬着饼干,赵想成躲在他背后瑟瑟发抖。 刘继雄和郑小蕊两人都来了,他们朝警察讪讪笑了几声,一左一右伏在正在写检讨的夏娅旁边。 格子言和赵想成离得近,正好听得有几分清楚。 “人家要私了,你告他做什么?告也告不出什么结果来。” “赵夯家多有钱啊,私了,我们能拿到不少。” “听我的,就私了。” “算我求你了还不成?” “阿姨,”格子言握着笔,侧头凉幽幽地看着脸上全是兴奋的郑小蕊,“不看看夏娅的伤吗?” 刘继雄抖抖外套,“死丫头天天打架,皮实,哪像你,擦破点皮许工都要找我们拼命嘞。” 检讨写到快半夜,监护人分别签了字,他们个人又签下了保证书。 许万林手里给格子言带了件外套,出了派出所就给他披上了,走在最前面。 看着远远落在后面的人,许万林低声问道:“怎么会为了你的照片打起来?” “照片可能只是导火索,我们本来就有矛盾。”格子言以为的本身就存在的矛盾是赵夯对夏娅动了手。 许万林估计也深以为是,他点头附和后说道:“还是要离那样的人远一点,小小年纪就敢动刀,不是什么善类。” “知道。”格子言没什么跟许万林聊天的兴致,一是困得不行,二是心情不好不坏,三则是嗓子有点痛。他知道自己可能又得生个病。 . 格子言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不然都没法安然无恙长到十七岁。 翌日,格子言便倒下了。 昨晚,他从派出所回到家后,洗漱又花了几十分钟,等上床睡觉时已经早上五点多了,他回也没回群里赵想成问的“明天买两斤橘子去看看5栋”的提议,倒头便睡。 上午十点,格子言脑袋昏昏沉沉地醒来,他被子不算厚,可现在却宛如变成了千斤重量,他抬手摸了摸额头,烫手的温度使他忍不住缩起了手指。 格子言 闭着眼睛,艰难地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边拿了支温度计用上。 又迷迷糊糊睡了好一会儿,格子言无故被狂跳的心脏给震醒,他在被子里摸了会儿,摸到了温度计。 39.8啊。 知道自己是在发烧之后,格子言从被子里探出头,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可寻,他脸上没有汗迹,发丝落在额前,睡衣散得不能再散,眉眼越发被衬得漆黑。 格子言的表情平静,他趴在枕头上,抽了两张酒精纸巾将温度计擦拭后才放回到盒子里,但由于实在是没力气下床,他只将使用过后的纸巾叠起来放在了距离床头最远的地方。 做完这些,格子言便在抽屉里翻找着退烧药,抽屉里全是药,都不是什么大病的药,大病通常要人的命,小病不断则折磨人的心志。 少年剥了一颗药片喂进嘴里,没喝水,又躺进被子里。 像是睡了很久,但窗外光都没弱半分,反而越发明亮,隔着窗帘也能感受到。 应该到正午了。 格子言浑身被汗水浸透,可都没给他嫌弃和清理自己的时间,身体就又再次发起冷来,刚降下去的温度以更迅猛的攻势再度席卷全身。 他又剥了颗退烧药。 下午天擦黑,退下去的烧又开始泛滥。 窗外的天空呈现出朦胧的毛玻璃蓝,此时应该是晚饭时间,因为格子言窗户关得严实,所以听不见也闻不到外面的喧嚣烟火。 格子言已经睡醒了,他脑子被烧得很清醒,窝在被子里,五官依旧秾丽,只是因为生病,平时惯有的带有棱角的冷清淡化了许多许多。 目光瞥到桌边立着的琴盒。 他想妈妈了。 鼻子微微酸了会儿,他挣扎着起身靠上床头,摸到眼镜戴上,烧起了退,退了又起,他嘴唇缺水发白,脸也白得吓人,脸白,就显得眼睛比平时乌黑很多。 他靠在床头看了会儿手机。 未接电话不少,许万林和匡放打得最多,再就是微信的未读。 [今晚公司里加班,小放今天生日,你们之前都是一起过的,别玩太晚。] 许万林又转了两次帐,一次是给匡放的一千,给格子言的则是一万整。 [可能会忙到凌晨之后,红包你先收了,小放的还是你转给他。] 格子言回了个谢谢爸,切到和匡放的聊天框,没看前边那一划划不到头的未读,先把钱转了。 [我爸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匡放:?] [匡放:?] [匡放:?] 匡放连续给了格子言三个问号,不止现在这三个,前边也有很多。 格子言一直往上翻。 [中午了,吃早饭了。] [开门。] [接电话。] [公主?] [?] [你是猪。] [草,你自己 看看几点了?快四点了,还睡呢?] [算了,我下去买点吃的垫垫。] 格子言看完历史未读后,才开始回复: [刚醒。] [你饿了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了,我好像在发烧。] [生日快乐。]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格子言垂着眼睫,回复夏娅的。 [你妈让你私了也不过是为了钱,不是真为你着想,你要是想拿捏赵夯谈到更高的赔偿会有点冒险,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和想法,但你最好请个专业的律师。] [缺钱就跟我说。] 夏娅飞快发了一段语音过来,喜气洋洋的,“好啊好啊,反正看赵夯那边的态度吧,他爸之前一直联系刘继雄,今天下午终于联系我了。” “我和老赵在外面给你和放哥取蛋糕,等一会儿就回家属院,可惜了,吴栋是看不见了。” 格子言:“……”说得跟吴栋不在了似的。 [给他送一份过去。] “砰砰砰” 没聊几句,格子言心脏被客厅外的敲门声敲得一滞。 但格子言没力气下床去开门,他一天没吃东西,反复发烧,虚脱感严重,他捧着手机给匡放发消息。 [别敲了,没力气开门。] 门外就真的不再有人敲门了。 安静下来,回复完消息之后,格子言放下手机,又躺进了被子里。 . 匡放去了趟深蓝,这会儿楼里不少办公室都还亮着灯,虽说是国庆节,但公司还是有不少自愿加班的职员。 他知道许万林在哪一层哪个办公室,进了电梯后直接按下楼层。 许万知道格子言在发烧之后,忙要回去看看,但他要盯着手里的活,一时又走不开,匡放看出他的为难,主动道:“我照顾就行了,反正他不一直都是我看着的。”匡放本来也就只是来拿钥匙,没想让许万林跟着一块儿回去。 拿到钥匙,匡放站在公司门外打车。 可深蓝科技为了大楼外观的高格调的超时代审美,选址比较偏僻,加上国庆这会儿,出租车司机都会往人流量高的地儿跑,这边还真就鸟不拉屎了。 拿到钥匙的匡放索性直接用双腿往家属院跑。 天已经彻底黑下,路灯就像一个个发着光的路途节点,家属院就是最后的终点,准确来说,格子言是他的终点。 运动算是匡放的天赋,但匡放其实不怎么为自己拥有什么而去骄傲,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咯。 但他以前为拥有格子言这样的兄弟而感到骄傲过,因为公主还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 现在他也隐约为自己的天赋感到骄傲了。 因为公主需要世界上最快的南瓜马车。 格子言的家里一片漆黑,匡放按亮了客厅的灯,直奔格子言的房间,门没锁,匡放一推就开了,但是床上的景象还是让本就气喘吁吁的匡放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格子言的被子掉了三分之二在地板上,一只手臂搭在被子上,整张脸像被揉皱了快碎了的纸,头发估计是被汗水打湿了,一缕缕贴在额头上。 “格子言?”匡放把被子从地上拾起来,卷了卷,丢到床上,抹了把格子言的脖子,又热又湿,全是汗。 “干嘛?”格子言没睡着,他只是躺着,躺着节省力气。 外边的门被打开时他就已经听到了,他猜到不是匡放就是许万林,更加懒得动。 匡放蹙着眉,他的心估计拧得要比眉头更紧更扭曲,眉头拧死了也不疼,心一拧就疼,他以前也疼,疼格子言要遭同龄人不用遭的罪。 但以前疼得笼统朦胧,现在疼得清晰,疼格子言眼睛下面的乌青,疼他裂开的嘴唇,疼他看起来的奄奄一息。也疼得感同身受。 匡放眸子里滚着海啸般的情绪,可把兄弟当老婆疼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他把眼皮耷拉着,拍了两下格子言的脸,“起来穿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格子言闭着眼睛,鼻子里发出一道不情不愿的气音,“我不去。”他声音嘶哑得宛如被磨砂磨过,千疮百孔。 匡放站在格子言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反正也不是头一次无声对峙了。格子言觉得四肢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胸口闷得难受,呼吸似乎也变得艰辛,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而且这么躺着很舒服,因为只要稍微动一下,胸口就疼得很。 过了许久。 站在床边的匡放突然转身,他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他自己的一件黑色风衣——这件风衣格子言记得,匡晟给买了好几件。匡放宽肩窄腰很适合穿,但他自己不太喜欢,平时都把那几件风衣当毯子使。 格子言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面无表情的匡放一把给抱了出来。 “你……咳咳…咳!”格子言剧烈咳嗽起来。 匡放单膝跪在床沿,外套在格子言背后绕了一圈,很潦草地给穿上,系上腰带,接着他就地转身,让格子言顺势就趴在了他的身上。 整个过程中,匡放一言不发,只有格子言时不时的咳嗽声响起以及他呼吸不上来的大喘气。 吸溜着果冻的赵想成和夏娅正好拎着蛋糕回家属院。 隔着老远,两人就看见面色不善的匡放,心里暗道不好,对视一眼后,两人默契地扬起讨好的笑容。 “放哥~~~”两人异口同声。 “蛋糕你们先拿回去,我先送格子言去医院。”匡放路过他们,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出了大门拦了车就走了。 独留两人拎着蛋糕在夜色中一脸凌乱。 “谁去医院?公主去医院?” “草,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还跑了好几个地方,累得。” . 出租车司机是东城本地人,听着广播,接到两个年轻人,他把音量拧小,仔细地从后视镜看了埋着头一动不动的其中 一个男生。 “可别死我车上,拉了死人的……”车不吉利,后边几个字甚至都没说出口,胖胖的司机就跟突然看向他的那双细长又凌厉的眸子对视上。 世界上,两种人最不好惹,一种是杀人如麻的杀人犯,漠然,麻木,视生命如蝼蚁;另一种是男高,直接,坦荡,拙烈,万物皆可杀,万难皆能闯。 司机闭了嘴,车速立马提了起来,往医院疾驰而去。 到了医院门口,匡放直接丢了张一百的给司机,似笑非笑道:&ld;你最好祈祷他长命百岁,不然我就觉得是你今天诅咒了他,不吉利。?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揽着格子言的肩膀,免得他的头左右乱偏,接着扶着人下了车。 在急诊挂了号,在内科门诊门口等了二十来分钟,才叫到格子言。 女医生正在给自己的听诊器消着毒,“哪里不舒服?” 匡放让格子言靠着自己,“发烧。” 医生瞥了匡放一眼,没说什么,“烧多少度了?” 格子言知道匡放答不上来,哑着嗓音说:“39,吃了退烧药,但是反复烧,作用不是很大。” “这样多久了?” “早上开始的。” “以前在我们医院看过病没有?”她又问。 “住过几次院。” “有疾病史?” 匡放:“他容易过敏,换季容易感冒,有支气管哮喘,以前还有胃病,但这两年没怎么犯过。” “豁!在我们医院住过十几次啊,年纪轻轻这可真是,”医生放下鼠标,将听诊器按在格子言胸前,换了好几个位置听,过了会儿,她重新坐回去,“呼吸音不对啊,心律也太快了……我开个几个部位的检查单子,先把检查做了,等结果出来我看了之后就开药。” 拿到检查单,匡放去交了费,又带着格子言去做了检查,结果单虽然要一会儿才会到他们手里,但医生电脑上已经提前出了结果。 “肺部炎症啊,还有支气管炎症,幸好来了医院,不然就按照你这比别人快一倍的感染速度,“医生看着单子,“明天早上,炎症估计就会扩散,你那哮喘的老毛病非得诱发了不可。” 从办公室出来,匡放又去缴费,药房取药,交给输液室。 直到格子言扎上针,匡放才拢拢外套,若无其事地在格子言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输液室一直有护士和病人进进出出,这儿都是门诊病人,前中后挂着六个液晶电视,放的都是动画片。看来是把他们领到儿童输液室了。 输液室两个位置做一道隔档,为了隐私也是为了交叉感染。格子言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钢针,过了许久,他才挤出一声,“谢谢放哥。” 匡放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半晌后才给了回复,“客气。” “……”听出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就是格子言发烧把耳朵也顺带着给烧聋了。 刚刚自己躺在床上不肯去医院,肯定让匡放觉得生气,当时对方那干脆利落的取衣服、穿 衣服、背着下楼,也不做声的样子,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他肯定是藏了一肚子火气。 输液器管子里的药液又流经了好几道之后,男生才动了动,衣服发出窸窸窣窣声,他语气听不出起伏,却能让人感觉到质问意味。 “格子言,你有把我当过兄弟吗?” 其实没人怀疑这一点,匡放以前也不怀疑。 现在怀疑纯粹是因为他有病,他是个同性恋,他还暗恋格子言。就是一头猪搞暗恋也会因为对方的任何大小行为而胡思乱想。 “怎么这么问?”格子言一动不动,抬眼看着一滴一滴往下落的透明液体。 匡放:“如果不是我去找你爸拿钥匙开你家的门,你死床上了我们也别想知道。公主,你自己见外,还问我为什么问?” 他知道格星星也是因为体弱最后被大病小病给一块儿拖进了土里,格子言平时看起来跟同龄人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就经常容易让人忘记他身体底子的差劲程度。 刚来东城那几年,格子言时常出入医院,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可能是因为格星星的去世消耗了他的精力心血。 不过那时候的匡放远远不像现在。 格子言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玩他的。 现在就是, 匡放总想往格子言的各种事儿里插一脚。 那会儿的匡放对死亡也没什么概念,死就死,死了再投一回,下辈子还做好兄弟。 岁月转换,到了今天,到了匡放变成了一个同性恋的今天,他可以不跟格子言做什么兄弟,但他希望格子言这辈子长命百岁。 下辈子是下辈子的事,这辈子反正得好好的。 这也是匡放头一次作为格子言的家属送他来医院,以前多是和许万林一块儿,要么是格子言已经在医院,他过来瞧瞧。 是第一回陪着格子言目睹他看病的整个过程:挂号,缴费,看诊,缴费,检查,看诊,缴费,取药,扎针输液。 这样的流程,小病这么走,大病也这么走,往活了走,往死了走。 看着格子言脱鞋躺到仪器上被送进检查舱,匡放看似散漫得插在兜里的手攥成拳头,他知道只是个发烧,是!就是他妈的发个烧!顶多一个肺炎! 公主还能走,还能耍赖不去医院,那就没什么大事儿! 他理智清楚。 但情感不受控,他怕公主就这么死了。 格子言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生病生习惯了,习以为常的结果就是他没法把小病小痛当回事儿。 可放在匡放眼里可能感受又不一样了。 “我没那个意思,”格子言眼睫颤了颤,他走时也没戴上眼镜,被灯光照耀得微微眯着眸子,过大的黑色外套显得他比平时清瘦单薄。似乎就是发烧才让他看起来这么脆弱易折的。 不过一看他平静又冷淡的眼神,那些有的没的就立刻可以抛开了。 格子言觉得匡放最近变得敏感了。 以前生病也不是每次都跟匡放打报告的啊,以前不打报告也不会被质问“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兄弟”的啊。 友情处理起来也这么麻烦的吗?格子言拽了拽系得乱七八糟的腰带。 猝不及防的,耳畔传来一声抽泣。 格子言诧然扭头,对上匡放通红的眼睛,甚至都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格子言也跟着红了眼睛。 匡放低骂了句“靠”,接着他倾身靠近格子言,手臂小心不碰到对方的输液器,穿过格子言的腰间,将人严严实实抱住。 男生将脸埋进格子言的颈窝,他语气是平时从不曾有的郑重,听着使人心口发紧, “公主,你要是死了,我真的会疯的。”! 第 40 章 输完液,许万林开车接了两人回家。 后边还要输液三天,复诊看病愈情况决定还要不要再继续输液。 格子言裹着风衣坐在车里的时候,喘出似乎被掐住脖子的鸣音。 他一生病,人看着都不如平时锐利聪明了,注意力涣散,直到回去了,也没察觉到匡放在车上看了他一路。 “今天谢谢小放了,“许万林扶着格子言,格子言的身高和他站在一起已经冒了尖,他扶着吃力地去掏钥匙。匡放把在自己手里的钥匙递过去。 开了门之后,许万林还没忘祝匡放生日快乐,接着,门在匡放眼前关上。 他不想跟格子言做兄弟了,他也想跟格子言做一家人。 [夏娅:回来了吗回来了吗?我们能去看看公主吗?这次是啥毛病啊?] [心想事成赵想成:蛋糕——咋办——那么大一个!] [5栋:我们自己画图设计的蛋糕,专门请人做的,一半黑一半白,黑的是放哥的,白的是公主的,] [夏娅:哎?又不在了吗?] [匡放:发烧了,肺炎,要输几天液先看看情况,比之前那两次严重点,蛋糕你们自个儿分了吧,这次生日不过了。] [路路:啊?很严重吗?] [夏娅:要不是赵夯那龟孙子突然搞这么一出,现在至于变成这样?一个被捅一刀,一个生病,赵夯喜欢男的喜欢谁不行?] [心想事成赵想成:这里省略一万个问号,我听懂了但是不太敢懂,因为我觉得太不可思议,夏姐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路路:赵夯喜欢格子言?] [夏娅:你们不知道,去年运动会,赵夯那会儿还没毕业呢,他想睡公主,那算什么喜欢,他就是看脸。] [5栋:灵魂也需要装饰,世界上没有坐享其成的捕猎者。] [心想事成赵想成:守株待兔!!!!] [路:这事儿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也不说,你早说了,我们也有点心理准备,不至于昨天晚上搞得一头雾水。] [夏娅:?怪我?] [5栋:别吵起来了真的是,赵夯之前也只是个想法,而且他后来什么也没做,又毕业了,夏娅估计都忘了,是吧。] [心想事成赵想成:他喜欢男的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他想搞的人居然是公主!好牛逼!公主都敢想!] [夏娅:五栋,你伤怎么样了?] [5栋:私聊。] 格子言没参与他们在群里的聊天,他迷迷糊糊睡着觉,做了各种梦,小时候和格星星许万林的,来了家属院之后的,初中时候的,还有匡放抱着他说自己害怕的。 实话说,在医院里突然落泪的匡放有点吓到格子言了。 因为不止在格子言,是在所有人的认识里,匡放就是一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坏种,他的坏不是法律条例本子上不能做却偏要做的坏,而 是家中口中不能做却偏要做的坏。在一部分家长眼里,后者甚至比前者更坏更无法接受。 匡放是一个蹬自行车,自行车没按照他的想法反应,他都会一路狂蹬将自行车给撞得稀巴烂然后直接揣进垃圾池的烂脾气。 但这样的男生,却抱着生病的格子言掉眼泪。就像刚懂事的格子言害怕格星星离开自己时一样,露出恐惧和脆弱。 可有一点不一样,他跟匡放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只有纯粹的兄弟感情。 天快亮时,格子言复烧。许万林打着一大盆热水进他的屋,拧了热毛巾熟练地给他擦身上。 只亮着床头灯的房间里,哗哗啦啦的水声。 “你睡半个小时,等会我进来给你查体温,”许万林放下睡衣衣袖,他今晚没睡自己房间,反而睡在客厅,将格子言房间的门半掩着,方便格子言叫他时,他能随时听见。 当年格星星生病,不让他睡在一起,他就在房间里搭一张便携式的折叠床,一睡就是好几年。 格子言烧得头昏眼花,好像又看见了格星星还在的时候的许万林。 或者说,他变成了格星星,许万林还是那个许万林,伺候完大的又伺候小的。 “谢谢爸。”他声音嘶哑,中间一个谢字甚至于都发不出声来,只能看见口型。 许万林抹了把头上的汗,笑了笑,带上门出去了。 半个小时候后,格子言的体温降下来0.5,许万林不厌其烦地又打水给他擦了一遍身体。 外面的天蓝滢滢的,许万林说起了话。 “我本来跟公司请了一个星期假照顾你,不过小放说国庆放假他反正在家,他照顾你,”许万林停顿了几秒钟,忍不住笑,“他做饭比我做得好。” “……”格子言不是很忍心打击许万林,“还好。” 许万林将毛巾放到水盆里,给格子言穿上睡衣,“如果我做饭比匡放好吃,你应该会说我没有这样觉得,只有你认为我说得对又不好意思肯定,你才会说还好。” “你这点跟你妈妈像得不得了。” “……” 虽然和许万林的共同话题不是很多,但许万林将与格星星的相处经验套到格子言头上,居然完美契合。 . 早餐是匡放熬的小米粥,煎蛋一人两只,还有楼下面馆里打包的几样小咸菜。 鼻青脸肿的夏娅捧着碗,“放哥熬粥都这么好喝!”她的脸在那天被扇了一巴掌,昨天一整天都没消肿,今天甚至还肿得左右脸都不对称了。 “交钱。”匡放靠在椅背上。 他的脸上也有好几处淤青,眼角一处,嘴角一处,颧骨那儿还有一处。 “等会儿吃蛋糕啊,公主今天生日呢。”夏娅直接跳过匡放的话,看向格子言,“我们问了面点师,蛋糕放一天晚上没关系的,我们连包装都没拆,也没从冰箱里拿出来。” 说完,夏娅从卫衣兜里掏了一黑一白两个扁平的长纸盒,黑 的给了匡放,白的给了格子言,“我不知道买什么,就买了钢笔。” 匡放的生日跟格子言的挨着,为了省事儿,也为了一碗水端平,两人的礼物大家基本都送同款不同色。 谢谢。格子言喜欢钢笔,他收集了一抽屉。 匡放抽出钢笔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我用不上,等会挂网上出了。?[(” 夏娅不为所动,“那我把手里公主的照片出了。” 潜意识里,夏娅觉得匡放肯定不会允许她干这种事儿。 果然,匡放听完就牵开嘴角,语带威胁,“你挂一个试试?” 夏娅撇撇嘴。 格子言吃完放下筷子,“我要睡一会儿,你们自便。” 夏娅就一边往嘴里倒着小米粥,一边看着格子言走进洗手间,估计是饭后漱口,接着又走了出来,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比上次生病要严重好多哦,自便的发音都不准了。”夏娅小声说。 匡放伸手将格子言用过的碗够到手里,和自己用过的叠在一块儿,说道:“我等会要出去一趟,你陪他去医院输个液,然后就在这儿守着。” 夏娅没问为什么,”好,那你去,我吃完就去洗碗。” 夏娅本来以为匡放说的出去一会儿就是下个楼去个小卖部,最多半个小时也得回来了,结果直到她陪格子言输了液,又回到家属院,太阳眼见着就要落下的时间,匡放都没回。 两人的午饭她是去赵想成家里顺的几个菜,赵想成他妈虽说奉行棍棒教育,但人很不错。 知道夏娅和格子言要吃,还特意多炒了几个菜,她去取的时候,还都用保鲜盒给分开装好了。 格子言不吃白食,吃完了还从房间里翻出两本资料让夏娅送去赵想成家里。 夏娅吓住了,“是饭不好吃所以要报复老赵么?” 忘了,赵想成是个实打实的学渣。 “我换两本简单点的,你带给他,”格子言重新拿了两本出来,顺嘴问了句,“匡放呢?” “早上吃完饭就出去了,现在都没回来,根本就不知道他干嘛去了,我在微信上问,他也没回。”夏娅略微苦恼地回答,咕哝着,“等会还要吃生日蛋糕呢……” 格子言听后没发表什么意见,他回房间在书桌上铺了张纸,调了磨,着手写起字来。 夏娅把洗干净的保鲜盒和资料书一起送去赵想成家里。 赵想成开的门,只接保鲜盒,对资料书视若无物,“那我等会带蛋糕一起到公主家里哈。” “这个你不要?公主特意给你找的。”夏娅说。 “心意领了,资料就…..” “哎呀!哎呀哎呀!”赵想成他妈叫着喊着跑来了,一把推开赵想成,郑重地接了资料书,笑得皱纹都多了几条,“小言也真是客气,赵想成吃他家的东西也不少呀,吃婶婶一顿饭还送两本资料,真是的,婶婶真是恨不得天天做给他吃!” “妈!别了吧! ”赵想成简直像是在听恐怖故事。 夏娅耸耸肩,回到了格子言家。 写什么啊??_[(”夏娅随手拿起桌子旁边已经写好了的一张纸,很草,还都是练笔,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正儿八经的草书,夏娅会觉得这跟老李写的一样,鬼画符。 很奇怪,明明比划走向差不多,但格子言写的字,给人感觉明显不一样,行云流水,锋利遒劲,甚至气势恢宏。 字如其人,夏娅坐下后趴在桌沿看着格子言写,其实公主的性格就是跟他的字一样,飘逸又不失凌厉。 “你们的名字。”格子言哑声说。 “草,我居然看不出来,”夏娅又开始仔细辨认,翻出一幅字,“这个肯定是我!” “这是吴栋。” “……” 匡放一天没回,也没消息。 以前不是没有这样过,哪怕是感情再好,他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黏在一块儿。 但前段时间,他不是认定匡放有了喜欢的女生嘛。 最近又是国庆,能让匡放撇下自己跑出去一整天,多半都是去跟喜欢的人约会了吧。 格子言心里不是很好受,他将匡放的名字写了很多遍,知道夏娅会进来收拾,又写了其他人的名字,混在一起的话就不那么明显。 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就因为他产生了落差感,不满于匡放把其他人看得比自己要重要? 外面响起敲门声,夏娅一下直起身,“我去开门,肯定是放哥回来了。” 门打开之后,格子言悠悠地送去眼神。 赵想成拎着蛋糕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身后跟着他集结来的路子阳,“放哥呢?公主呢?都出来!来看看我们几个的奇思妙想!” 路子阳:“你还会用成语?” 夏娅关上门,“放哥早上就出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怎么个事儿?” “谁给打电话问问呗。” “公主打。” 他们其实都不太爱给匡放打电话,发发微信可以。 因为匡放不喜欢电话铃声,如果在不清楚匡放情绪状态的时候贸然给他一通电话送过去,挨骂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哪怕匡放心情好,也有可能因为心情好,骂你两句。 反正都不愿意打。 他们几个求到了格子言面前,“公主大人,给放哥打个电话。” 格子言咳嗽两声,脸上病色很重,“我不想挨骂。” 赵想成大惊,“怎么可能呢?!你是公主,你是寿星!” 最后在几人的死缠烂打下,格子言才去拿了手机,给匡放打了个电话过去。 说不定他现在扰了人家的约会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电话接通后,语气不好的反而是他了,哪怕是在声音都沙哑了的情况下,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 “我们要切蛋糕了,你要是不回来,我们给你留。” 趴在桌子边上的三人立马面面相觑,用眼神畅通地交流着。 “我们打电话是要说这个的吗?” “公主是不是心情不好?” “谁生病了会心情好。” 匡放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他十根手指已经有一半儿缠上了创口贴,但就这样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想给格子言一个惊喜,悠闲地答道:“怎么?蛋糕没我切不了?” 听出匡放在打电话的同时,手里明显还在忙活着别的事情,格子言目光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冷了下来,“那我们不等了,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 说完后,他勾了勾嘴角,“玩得开心。”! 第41 章 挂了电话,匡放把手机扔到一边,“生气了。” 不过格子言气性不大,估计是因为生病,朝他撒撒气。 撒得挺好的,能拿来撒气的通常都是自己人,外人可享受不到这待遇。 夏汽水和卢小文在旁边打着下手,他俩负责把零件一个个给装上,看着已经快要完工的手工艺品,夏汽水咂咂嘴,“直接买一个不更方便?店里不都是。” 橱窗柜台还有门口,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实木手工,店主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长而宽的工作台就摆在店里,正在忙活着的也不止匡放,还有两对情侣。 “不适合他。”匡放垂着眸,他侧脸在灯下被光影划分成明暗分明的几块,骨骼平整,走势锐利。 卢小文手中“咔哒”一声,看着桌子中间的玩意儿,“放哥,那你觉得南瓜马车就适合格子言了?” “你懂个屁。”匡放慢悠悠说道。 送一架南瓜马车是匡放在格子言从医院回到家后突然想到的,他一开始也的确打算直接买成品,但店里的成品都不是匡放想要的,那些马车装饰得豪华富丽,乍一看还看不出来是架南瓜马车。 老板说工期最短也得四十多个小时,不过如果一定要赶时间的,部分零件他店里有现成的,南瓜得现做,店里没有。可这偏又是最难的。 老板取了一匹十三点五厘米长的羊毛毡白马出来,白马头颅高高昂起,气宇轩扬,老板还有点舍不得,“我老婆扎了好久才扎成呢。” 卢小文:“拿来吧您。” “谢了。”匡放眼也未抬。 手里的南瓜还只是黄杨木的原色,老板已经调好了色,只等给最后的成品刷上颜色。 夏汽水打了个哈欠,“放哥你对格子言这么够意思,以后你对象要是知道,说不定会吃醋,现在女生特别爱吃醋,对吧卢小文?” “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跟女生恋爱过,不过你为什么说女生爱吃醋,只要是喜欢,都会吃醋,不喜欢才不吃醋。” 匡放放下矬子,从桌子上拿起电动的抛光机,不咸不淡的嗓音混在呜咛的机器声中,“我没对象。” 夏汽水听清楚了,“我是说以后。” 匡放就不说话了,一门心思专注给手里的南瓜抛光。 接着是上色,上完色后还得等它彻底附着上南瓜的表面。 趁着这会儿,匡放去店子外面透了口气,他一个人。 这家店开在近两年很火的东城景区,国庆假日,街面节日气氛浓厚,街面穿梭着从全国各地而来的形形色色的人。 大家大多是精心打扮过的。 匡放不一样,黑色衬衫外边系一件黑色围裙,上面沾了不少抖也没抖掉的木屑,鞋面上一层薄薄如灰尘的木屑,像名形容落拓不羁的木工。 “帅哥?” 匡放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回了头,是几个女生。 几个女生其中的一个指了指 手里的手机,“你是这家店的员工吗?我们这家店很感兴趣,可以加个微信聊聊不?” “我不这家店的员工,”匡放靠在电线杆上,懒洋洋地朝隔壁花店看进去,“老板在店里,你去找他就行。” “不是,我的意思,我是......” “我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匡放目光从一束向日葵上面收回,似笑非笑,“怎么,同性恋你也想搞一搞?” “……” “呸,什么人嘛,搞啊搞的,好没素质。” 匡放拐进花店。 老板立刻迎上来,“要买点什么花呀?送朋友还是送老师还是送女朋友啊?” “随便看看。” 他还没给格子言送过花,包括其他人也都没送过,他们不讲究送花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钱就算不花在刀刃上,也不能往水里扔。 这是匡放第一次去想格子言会不会喜欢花,喜欢小提琴喜欢书法,喜欢国画和牡丹,喜欢一切漂亮优雅的东西。一定也喜欢花。 摊在沙发上的夏娅收到了匡放的私聊,他受宠若惊,立马和夏娅依偎着一块儿分享。 [放哥:路过花店,做活动,要不给公主带一束?] 夏娅猛拍了赵想成几下,“当然没问题!” 赵想成问了路子阳和吴栋之后,也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回复了匡放后,又跟着在后面说:[公主好像在生你的气,反正看起来挺不开心的,可能觉得他过生日,你一直在外边不回来?生病的人脾气大大的,我们几个现在都不敢跟他说话,怕他用毛笔戳我们。] [放哥:我马上就回家属院。] [放哥:帮我哄哄他。] [放哥:算了,我自己回来哄,你们别管。] 赵想成扭着肩膀:好哒好哒。 花店老板用了五种包花纸将被选中的白玫瑰给漂亮地包上,她动作熟练又小心,脸上喜笑颜开的,“白玫瑰昨天刚到的店里,薇南基地培育出来的稀有品种,虽然是酒杯样的花苞,但花头大呀,枝条还一点都不细软,花瓣还是罕见的毛绒绒,摸着可舒服了。这不,刚上市就在网上全给订走了。” “呐,您的三十二枝白玫瑰包好了。” 他这边买完花,店里的手工也已经完成装好,可以直接拎走了。 匡放从兜里利落地数了五百块钱给夏汽水和卢小文,“今天谢了,你们自己去吃顿饭吧。” . “放哥!” “靠,你终于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花好漂亮!!!!” “花店做活动用这种品相做?不是,放哥你怎么给每朵花都套了个塑料袋啊!” “什么东西用这么大个盒子装?” 匡放把礼物塞赵想成怀里,没驻留,直接去了格子言的房间。 格子言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捧着杯还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微微颔首,眼镜上都充盈着雾气了,他也不动。 估计是以为他们要吵架,客厅的人都没打算参与,四个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插蜡烛吃蛋糕了。 “生什么气啊。”匡放走到桌子对面,双手撑在桌沿。 舒服地窝在椅子里的少年动了动,吹开杯口上方的热气,淡淡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我生气了的??” “哪儿都能看出来吧。”匡放倾身,从格子言手里把杯子拿走了,格子言的目光跟着杯子走了一段儿路,淡漠地收回。 外头天乌漆嘛黑,家属院里的路灯也照不到这层楼的窗户,格子言又只开着台灯,半张脸都浸在昏暗中,轮廓模糊,依稀能看出成年后可能会出现的模样。 “我去给你挑礼物了,”匡放拨开桌子上那堆纸啊笔的,往桌面上一俯身,一下就离格子言近多了,他抬手摘下格子言的眼镜,望着对方的眼睛,“你都不知道给你挑的那礼物有多难做?” 格子言眯起眼睛,“做?” 匡放给格子言看了自己几根贴着创可贴的手指,没两秒钟又放下了手,牵开唇角,“怎么,我不给你过生日,你就生气?”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从匡放的背后怂恿着他,他头脑一热,离格子言更近了,在这么暗的情景里,也能看清对方的鼻尖和睫毛。 “公主,你这么离不开我,以后可怎么办呐。” 格子言被对方眼中从不曾看见过的促狭笑意刺激得眼皮一跳,他脚掌微微用力,椅子的滚轮朝后滚动,他与匡放的距离立即就拉开。 他起身,说话间已经听不出刺儿,“吃蛋糕吧。” . 那束花头一个被送进格子言的怀里,格子言低下头,手指拎起来一只套头塑封袋,“挺好看的。”他又将帽子给花戴上。 他对花不是很过敏,但可能是因为这两天生着病,吸入花粉可能会让他本就不那么健康的支气管痉挛甚至引发哮喘。匡放只是看着不怎么靠谱。 格子言本想说以后不要送花了,免得还要这样麻烦,但又觉得这么想的自己,很不识好歹。 “好了好了!”夏娅双手合十,“老赵把蛋糕取出来!” 赵想成就把蛋糕拿了出来,“应该在前天和昨天的凌晨切蛋糕的,那样放哥的生日就也有蛋糕吃了。” 匡放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迟一天两天的死不了人。” 路子阳起身去关了客厅的灯,一边过来一边催促着插蜡烛,他按着打火机咔哒咔哒着过来在格子言的右手边坐下来,“先许愿还是怎么着?放哥也许一个吧。” 十寸的蛋糕平均地分成了一黑一白两个颜色,黑色那一边洒满了巧克力碎,沿边贴着一半一半的黑葡萄;而白色的则是使用了珍珠和贝壳作为装饰,贝壳是白巧克力雕的,只有珍珠是单纯的装饰品。 路子阳在两边各插了一支蜡烛,然后点燃。 火苗窜起。 两束拇指大小的火苗摇摇曳曳,花光的影子同样在闭着眼许愿的两个少年脸上摇曳。 匡放在自己历年来的“希望自己的妈能出现在自己面前”愿望之后,这次又添上了一个:在不用吃苦吃白眼被歧视的前提下,想跟公主谈,如果要遭罪,那没必要谈。 格子言比匡放要先睁开眼睛,等到匡放睁开眼睛后,其他人一块儿欢呼。 快快快!吹吹吹!吹蜡烛!?_[(” 赵想成的迫不及待写在了脸上,他举着塑料刀,终于等到蜡烛灭了,灯亮了,他切下拳头那样大的一块儿,捧到桌子中间。 格子言清了清嗓子,尽管头会有些痛,但还是打起了精神。 这算是每年每个人生日上的老节目了——会切下一小块蛋糕,自己伸手抢,愿意往谁脸上擦就往谁脸上擦。 一整个蛋糕丢来丢去,首先就是浪费食物,其次就是弄得屋子太脏难以清理,蛋糕挺贵的,大家也都挺舍不得的。 在5栋倒数三秒钟后,格子言伸手,扑了个空。 “……” 格子言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立马转身抓起一个抱枕把脸埋进去。 也就他刚埋进去,脖子上就被抹了一道,凉丝丝的。 夏娅的尖叫和怒骂在客厅响起,还有赵想成的鬼哭狼嚎,听着不像是在过生日,像是肉猪在过年关。 战斗不到十秒钟结束。 格子言抬起头,看见夏娅和赵想成脸上各有一块奶油,夏娅抬手抹下来舔到嘴里,翻了个白眼,“5栋,我等会就告诉刘亚然,说你从医院偷偷跑了。” 吴栋的伤口还贴着纱布,甚至里衣还是病号服。 格子言朝匡放扫了一眼,匡放只有下颌被擦上了一点儿,他抹下来擦到纸巾上。 “你……”格子言刚想说他浪费,语气就一顿,他脖子上的那应该是奶油,但不知道是谁抹的,可能是匡放。而现在这块奶油正在慢慢从后颈上往下滑。 “放哥,你来洗手间帮我弄弄,沾到我衣服了。”格子言的洁癖使他脸色难看起来,他起了身,咳嗽着朝洗手间走去。 “老赵把蛋糕切了。”匡放丢下一句,跟上格子言。 镜子前,格子言跟身上有虫子爬似的把外套给剥了,留下一件大了两个码的睡衣在身上,他低下头,把后背的衣摆艰难地往上掀,“奶油是不是弄我衣服上了?” 匡放看着格子言主动把瘦白的腰露出来,呼吸一窒。 他调整了几秒钟的呼吸,接过格子言手里的衣摆,又往上掀了点儿——那块雪白的奶油正沿着格子言同样白皙的背沟慢慢往下滑。 “谁给你抹的?”匡放一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比正在病中的格子言还要嘶哑。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匡放眼神已经漆黑得看不清瞳孔的纹路了。 他眸子里翻着江,心底倒着海,为着这块奶油,柔软的奶油在格子言的后背上拖出一条淡白的路迹,被它掠过去的皮肤泛着一层湿润的光芒,像是给格子言的皮肤上了一层好看的釉。 格子言闷声,“我以为是你抹的,不是你?” “不是。”匡放否认,屈起食指,触上格子言的后背,那块已经被格子言的体温烘烤得温热的奶油立刻黏附到他的手指上。 格子言感觉是弄下来了,他抽了两张湿巾,“帮我擦一下,好脏。” 他是真嫌弃,弄脸上已经算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弄在脖子上,还一路流到了后背,他现在已经烦躁得察觉不到身后人那般明显的异样了。 一擦好,格子言就去洗手,看见匡放手指上的奶油,“谢谢。洗手液你知道是哪一瓶吧,我先出去了,你快点。” 洗手间的门带上。 匡放抬起水龙头的开关,听着哗哗的水声,他鬼使神差低头舔掉了手指上的奶油。 不恶心,香。! 第 42 章 许万林加班到十二点多才回来,他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那束花,拨开看了看,“他们几个给你送的?” 格子言指了指门外,看着电视,“匡放买的,他说花店做活动。” “做活动?”许万林俯下身仔细地察看了玫瑰花一番,“这个花我在公司看见有人给女朋友买过,四五十一枝,也做活动?” 电视机上放映的是幼儿园早教动画片,格子言看得认真,他摇摇头,“不清楚。” 许万林从他身后路过,他才说:“厨房里给你留了蛋糕。” “这两天好点没?医生怎么说。”许万林没去看厨房的蛋糕,绕到茶几边上给格子言换了杯热水,“再过两天上课了,要是还没好我就去给你老师请假。” “还好。”格子言点点头。 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不做什么动作就还好,一做动作,就算是坐在他旁边的人都能听见他的喘气声。 医院给他开了气雾剂,呼吸不畅时就喷一喷,他时时握在手里,每次往嘴里喷的时候,难闻的药剂味道变成无法避开的气雾小颗粒飘在空中,避无可避。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的后半夜,格子言被一种突然而至的反胃感给叫醒,他睁眼看着并不算清晰的天花板,连续地咳嗽,脖子和胸口似乎有几只爪子在挠个不停,他咳掐着脖子趴在床沿,更剧烈的咳嗽,很快,一股腥甜的味道奔腾至口腔。 他挣扎着起了身,喘着粗气,抬手按开了床头的小黄灯。 碎发落在他病色的额头上,他垂落眼皮,看着地板上被溅上去的血色点点。 但哈欠和咳嗽都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半路终止的两样东西。 顾不上想别的,格子言继续咳嗽,他将头用力地弯下,不嫌脏地将额头抵在了床垫的侧面,喉咙里瘙痒难耐,他浑身都用力到轻轻颤抖。 到最后,他直接将食指和中指送进嘴里去掏。 掏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只想结束这种感觉。 痰液混合着大量的血色被格子言从嘴里带出来。 他用另一只手去够手机,距离太远,没够着。 格子言直接放弃了,他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用湿巾擦拭着地板上的血点。 他换了衣服——国庆这两天甚至都还没降温,即使是穿短袖也不会使人觉得冷。但格子言穿了件厚厚的毛衣。 少年在厨房里一颗一颗地吃了药。 吃完药,他才用手机给匡放发短信,发短信之前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五十五分,他在群里问大家愿不愿意现在陪他去棉城,他出所有人的路费和餐饮费。 消息发送成功之后,格子言将手机放到一边,便兀自回房间,取出一只中等容量的旅行包,往里边装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品,又往书包里装上证件之后,直到出门。 这会儿L,格子言其实没对有人会回复他甚至跟着一块儿L去抱有指望,太晚了,也太冲动了。 他最后拔下充电器,留下一张小纸条给许万林,免得他担心。 拎着包打开门,格子言被对面靠在墙上的高大黑影给吓了一跳。 男生已经逼近一米九,身形颀长挺拔,不笑时目光与脸骨锋芒毕露,走廊声控灯不亮,周身的气势,说是杀手也会有人相信。 匡放背着书包,晃了晃手里的充电宝和手机,看着眼前愣住的格子言,“没想到吧?”他勾起嘴角,声控灯亮了,他笑得跟自己办了一件多了不起的大事儿L似的。 格子言飞快跳动的心脏持续到匡放开口说话之后才逐渐地慢下来。 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确实没想到。” 站在电梯门口,匡放接连打了两个哈欠。 格子言扫了他一眼,看见他衬衫都系得一边高一边低,最后直接漏了个颗扣子。 “我记得你睡觉前会把手机静音?” 进了电梯,匡放往壁上懒懒一靠,“人都是会变的,少见多怪什么?” 睡前给手机调静音是匡放从初一开始有的习惯,今天已经是第五年,他个人表示,在睡觉的时候听见电话铃声会一把火把房子都给点了,经常迟到也有这部分原因,他有时候顺手会将闹钟也给关了,不过匡晟不管他,老师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格子言才会感到奇怪,他甚至不是挨着挨着发的消息,更不是挨着挨着打的电话,而是随手在群里发了一句。 除了匡放,其他人都没动静。 两人在路口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点吃的,站在路口吃完,打上车,直奔机场。 . “要距离现在时间最近的一班到棉城的机票。”格子言声音还嘶哑,这几天在医院不停输液,本来已经差不多好了的,但刚刚在房间那么一通咳嗽,又哑得不行。 机场柜台的工作人员一时都没听清楚他要去哪儿L,“到哪儿L?” 匡放抽走格子言手里的身份证,跟自己的一块儿L递给工作人员,“棉城,最快到的一班。” 很快,手续办完,他们这点行李,也用不着托运,直接就过了安检,往登机口走。 这会儿L的机场跟白天不能比,冷冷清清的,但人也不少,只是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或躺在椅子上。都是赶路人。 匡放懒散地走在格子言旁边,刚出门还显得困倦,现在清醒多了。 “公主,你觉不觉得,我们看起来像是要私奔?”匡放一想到这个形容,心里脸上都乐得不行。 他们以前也一起出去旅游过,不过从来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过,而是和另外几个一起,有时候还会有家长,很热闹,很阳光,不够冲动,也不够鬼鬼祟祟。 格子言笑了声,“你衣服扣子系错了。” “……” 匡放把手机和充电宝塞格子言手里,“草”了声,重新扣了一遍。 “怎么突然想回老家?”他手机从好久之前就已经不是静音了,他担心 格子言找不着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万一要是哪一次没找着,出了人命,后悔都没机会。 也幸而他手机不是静音,不然就错过了这么一次跟格子言单独出行的机会。 格子言低头看着手里的机票,他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落叶归根。”他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口吻说道。 刚说完,匡放本来乐呵着的嘴角就压了下来。 他多久没生出戾气了,哪怕是格子言照片被抢,那算什么,一破胶片。 男生伸手就按住了格子言的肩膀,强迫人停下,转过来看着他,冷而压着不悦的眼神盯得格子言的头皮一下子就开始发毛发麻。 “我不睡觉陪你,你专捡老子不爱听的说?” 匡放不经常凶人,他时常都是乐乐呵呵的,没什么架子,别人怕他,是因为处得久了,了解他所以怕他。 格子言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冲动了,没过脑子,但没想到匡放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他咳嗽两声,正要开口说话,匡放蹙起来的眉松散开,忽而毫无分寸感地凑近他的唇边,像狗一样嗅了嗅。 “你嘴里怎么一股血味儿L?” “我们不是吃的一样的?” 格子言一顿,他想了想,觉得以前的匡放也没这么敏锐啊?至少不会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身上这么敏锐。 他只能老实交代。 匡放脸色未变,实际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骂人,看着格子言病恹恹的脸又咽了回去。 “先不去棉城了,我们先去医院。”匡放一手夺过格子言手里的包,拽着他就要往反方向走。 “匡放!” “放哥!” “放哥……”格子言声音哆嗦起来。 匡放听见格子言声音变了,回过头,格子言在他印象里乃至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好似跟所有人都不处在同一个世界里,他的温柔周到甚至都带着夹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淡。 哪怕是生了病,他也不会露出“我很害怕我很痛”的表情。 结果这次,匡放看见格子言镜片后面落下一滴眼泪。 . 匡放抱着手臂,满脸不高兴地坐在头等舱的位置,这班飞机客舱不算大,头等舱的位置也就那样,一大早的,vip服务也没心思没空体验,更别提他现在根本就不乐意上飞机。 格子言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叫住路过的空姐,空姐见是年纪还小长得还好的少年,声音比平时还要轻柔,“需要点什么呀?” “我想要一杯热水,谢谢。” 他说完后,空姐直起身去倒水,格子言侧头看了眼匡放,“至于么?” “我觉得至于,不行?”匡放看着前方,“至不至于的,跟事儿L无关,跟人有关。” 匡放刚刚本来一定要出机场去医院来着,格子言死活不跟着走,他说他想回棉城,看妈妈。 匡放的心一下就软了。 稀里糊涂地就跟着登了机。 “给我拿张毯子,谢了。匡放靠在座椅里?[(,对着空姐说道。 拿到毯子,他直接丢给格子言,“盖着。” 东城到棉城要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飞机升至东城上空时,市里的灯还亮着,只是不如凌晨以前璀璨耀眼。 高度很快就使人再看不见地面的景象。 格子言盯着外面的云层看了会儿L,困意逐渐袭来,他往窗户的方向靠,闭着眼睛,眼下的淡青色在惨白的脸上尤为刺眼。 匡放不困,他睡得早,而且现在也没心思睡觉。 看见旁边的人睡着,他呼出口气,倾身仔细端详了会儿L。接着,他伸出手轻轻扶住格子言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直到让格子言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靠他肩膀不比靠着那冰冷的舱壁要舒服。 格子言睡着,匡放低头没事儿L干,在前边椅背的电脑上翻出来一部老电影小声播放着看,但十句台词他能漏掉八句。 靠在肩膀上的人一直爱干净,身上的味道永远清新好闻,最近却变成了各种药水的味道,比恐怖片里形容的那些腥臭的女鬼裙子更使人感到恐惧。 落地棉城,格子言刚好睡醒,他往窗外看了看,飞机已经在缓慢减速。 “我先带你去吃早餐。”格子言这回也能当一次东道主了,“我以前跟我妈妈经常去吃。” “老店?” “从我记事起,那家店就在了。” 棉城与粗犷的东城不同,这儿L的人平均海拔比东城要低上一点儿L,但皮肤都特好,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不管是方言还是普通话,都说得嗲嗲的。 格子言说的早餐店是一家牛羊肉面馆,叫香琴面馆,面馆招牌已经发暗发黄,夹在一排同样老旧的招牌里,很不起眼。 这会儿L正是忙碌的时候,围着围裙的女人在窗口后面忙得满头大汗,她白胖的脸上一直笑盈盈的,跟客人都笑呵呵的说话。不过,这种店一般都是回头客、熟人。 格子言站在窗口前,“你要吃什么?” 匡放哪知道,他看了一会儿L菜单,“跟你一样就行。” 格子言弯下腰,对着老板娘说:“两份蛋肉肠粉,一碗牛肉面,其中一份肠粉少辣不要葱也不要香菜。” 听见有些耳熟的声音,琴姨抬起头,她手里两只大漏勺愣在空中,“仔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哟?” “刚刚。” “你去找张桌子坐,肠粉牛肉面是吧,马上好,你先去坐。”琴姨看见格子言,明显更高兴了。 匡放跟在格子言后边,“她怎么叫你仔仔?” 要是别人都这么大了还被叫仔仔,匡放会觉得好笑,但如果是格子言被这么叫,匡放只觉得好可爱。虽然格子言冷淡的表情跟可爱半毛线关系都没有。 “我们这儿L对小孩喜欢这么叫,她看着我长大的,不这么 叫怎么叫?”格子言挑眉,“叫小杂毛吗?” “……”东城叫小孩,叫特讨厌的小孩,就会叫小杂毛。比方夏娅叫路灿灿和刘文武。 琴姨很快端着肠粉和牛肉面来了,她洗了把手又走回来,厨房里的活计交给了其他人,她则在格子言旁边坐了下来。 “我发现你又长高了。” “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去看了你阿公阿嬷没有?” “吃完饭了去。”比起东城,格子言还是更喜欢棉城,空气、水、食物,他都更喜欢,人的话,对半,如果东城没有匡放他们,那才真的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了。 琴姨问了格子言几句话,才开始打量起匡放来,她哦哟两声,“好靓的仔,朋友还是男朋友?” 匡放一口面喷回到了碗里。 他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卫生纸擦着溅上桌面的汤汁,格子言低头夹着碗里的肠粉,“他是我朋友,他喜欢女生。” 匡放又不慌张了。 琴姨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好意思啊,我女谈了个女朋友,说现在好多同性恋,她整日跟一个阿妹亲亲抱抱,我居然觉得那没什么,看来我女确实不正常,我也不正常。” 匡放把桌子擦干净了,他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面,手指将两根款子转来转去地握,目光扫过格子言的脸。 “我喜欢女生,”让格子言放心点,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匡放勾起嘴角,“但我也可以喜欢男生。”也不能太正常,话不能说太死。 ?! 第 43 章 不等格子言开口,琴姨就将大腿一拍,性取向是流动的??[,你懂得跟我女一样多。” “……” 整个吃早餐的过程,琴姨都在陪在两人身旁,和格子言说得最多,时常也会与匡放聊聊,聊起棉城这些年的变化,说起棉城这些年发生过的大事,也问了有关东城的事情。 “东城是不是一下雪就下半年?那雪大得能埋掉人?” “还好,一般没那么大的雪,我见过最大的只到膝盖。” “膝盖!那也太大咯!” 吃完早饭,格子言打包了几份早餐打算带给外公,在等打包的过程中,琴姨离开他们的位置去了窗口,格子言才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生了?” 匡放托着腮,中指摸到了耳垂冷冰冰的耳钉,“去年。” “突然喜欢的么?”格子言好奇道,他一直以为匡放喜欢的人是女生来着,那照这么看,匡放目前喜欢的人,可能不是女生,而是男生。 但很奇怪,想到匡放喜欢的人有可能是男生,格子言心底的不舒服更重了些。 匡放:“也,不算突然,我还是斟酌思考了一段时间,毕竟这事儿开不得玩笑,东城也没棉城开放,我爸要是知道,估计能把我腿打断。” 他说完,目光真还就沉了下来,他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匡放其实完全不怕被匡晟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歧视什么的算个屁,但他不能保证,格子言也跟他不一样不在意。 ……算了,想太远了,没影的事儿。 格子言点了下头,“只要你真心喜欢,晟叔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这话挺昧良心。 匡晟要是讲道理,匡放和他的血缘关系就值得怀疑了。 “公主思想还挺开放,”匡放玩笑着,不知是想到什么,眸光忽然一闪,他俯下身,紧盯着格子言的脸,“公主,你……” 格子言往后靠,拉开与匡放的距离,淡淡道:“我说过我喜欢乖的,意思是,都行。” 匡放垂在桌子下的另一只手立刻紧握成拳。 他被狂喜的情绪席卷,眼底波浪滔天,他用一种他自己都未发觉的灼热和贪婪锁盯着坐在对面的少年。 都行——就是他有机会的意思。 . 往外公他们住的小区里去,匡放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景物,“绿化还不错。” “那什么花?” “玫瑰种街上?” 格子言说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匡放在说话,很多问题都用不着他回答,匡放自己就能弄一整套自问自答的流程下来。 心情无缘由地就好了许多,飘在心头的阴霾也在匡放的陪伴下慢慢散去。 “小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晨跑的外公和爷爷,两人跑得满头大汗,在看见格子言之后,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如出一辙的惊讶和震惊。 “你这孩子!”爷 爷用毛巾抹掉脸上的汗,“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来了?你爸呢?” 格子言咳嗽一声,拉过一旁的匡放,“我朋友陪我来的,我爸要上班。” “豁!这么高!”格子言外公这会儿才注意到外孙以外的人。 匡放咧嘴笑了一下,“外公好,爷爷好,我是匡放。” 男生并不算十分健壮的身材,只是肩宽骨长,瞧着气势张狂,锋芒毕露,哪怕笑着也让人不敢轻视玩笑。 加上他是北方人,优势也凸显得淋漓尽致,面部骨骼立体分明,线条流畅凌厉,眼窝偏深,鼻梁拔得又高。小驼峰使他的鼻子没有平地起高楼的突兀感,是脸上唯一的一道圆弧。 他站格子言旁边,格子言像绸,他则像剑。 回到外公家中,外婆正在做早餐,看见格子言,还低头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又看见了格子言身后跟着的陌生少年,更是怀疑自己老花眼了——因为格子言自从小时候被那些小同学背后指指点点后,就怎么也不带朋友到家里来玩儿了。 “这是不是,那个……”外婆擦了手,抓着匡放,绞尽脑汁想着外孙在东城那几个好友里哪个符合眼前这个男生的形象,“吴栋是吧!看着就学习好!” “……” 格子言喝着水,含笑摇了摇头,“再猜。” 外婆见着格子言好像心情不错,也更高兴,便又继续猜,这次她变得迟疑,“路子阳?” 匡放嘴角抽了抽,他目光掠向格子言,“你都跟外婆怎么说我的?” “是匡放!”外婆忽然一声,她回过头,找格子言求证,“小言,阿嚒猜对没有?” 格子言没说话,匡放:“我是匡放。” “你一说话我就听出来了,”外婆放开匡放的手,给他手中塞上杯水,“小言经常和你打电话,我听你的声音比较多,你说话那调调很好辨认的。” “是吗?我以为是外婆耳朵灵光呢。” “哎哟,小言,你可没跟阿嚒说过匡放嘴这么甜!” 对于格子言能主动带朋友来家里,两个老人都显得特高兴特珍视,爷爷也很快领着奶奶过来了,奶奶还穿着睡衣,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走进来,“你爸刚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回来了,我刚着急呢,你爷说碰上你了。” 她语气略带责怪和心疼,“生病了还到处跑……” 聊着,外婆已经在灶台另支起了一口药罐,取出几个袋子打开熟练地往药罐里捻药,也就二十多分钟,她端着一碗散发着浓浓草药味道的热汤出来,“把药先喝了。” 那味儿飘得远,冲得很,匡放闻到一口就觉得不舒服,他蹙眉,“阿嚒,这能喝?” “效果可比小言吃的那些药要好,”外婆说道,“开药的大夫是省三院三请茅庐都没聘请到的老中医,今年好像快90岁了吧,好多疑难杂症他都能治个七七八八,只是他身体不如以前,不像以前频繁地给人看病。” “他当年给小言妈 妈也看过病,本来医生说活不过10岁,结果经他的手,还是活到了二十多岁。”说起格星星,老人脸上有哀痛,但更多的是庆幸和满足。 格子言已经面无表情地往嘴里灌了,匡放在旁边光是看着都替他难受,平时连学校擦洗得发亮的洗手间都嫌弃味大的人,这药比粪坑味儿还冲。 “这几包药我们刚拿到,准备今天寄给小言他爸的,没想到小言自己跑来了。” 药碗见了底,格子言压着反胃感,低着头,一时间都不敢张嘴。张嘴肯定立刻就把喝下去的药给吐出来。 吃过午饭,格子言带着匡放辞别外公他们,拎着几袋吃的和药打上出租车,直奔格星星的墓地。 墓园下边有不少卖祭拜用品的商户,匡放花了几十块钱买了几捆纸钱和几炷香,还有一对白蜡烛,走到半道,转回去又拿了个打火机。 格子言等在门口,剥开一颗棒棒糖的糖纸,试图用甜味驱散嘴里残留到现在的草虫腥臭味儿。 “等会我把钱转给你。”格子言说, “客气,“匡放朝墓园里看了眼,说,“你以后收我路费的时候客气点就成。” 太阳升上头顶,微微斜着,南方的国庆依旧燥热不退,空气里开始浮动出热浪。 “放哥,”格子言在一处树荫下停下脚步,他肩上就一只书包了,旅行包和外公他们给的药和吃的全在匡放的手里,他这下把包也朝匡放递过去,“帮我拿会儿,我脱个衣服。” 脱衣服? 匡放差点给口水呛到。 他左右扫了眼,“在这儿脱?” 格子言已经把衣摆撩起来,他毛衣底下还有一层黑色布料的衣服,格子言拎着衣摆,目光疑惑又无奈,“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在公共场合扒衣服裸奔的人么?” 那公主可不是。 可就算是,匡放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 格子言是没裸奔,他只是想将外边套的毛衣给脱下来,只穿打底的长袖T,但打底衣料薄,随着格子言抬起双手往上扒的动作,里边T恤也跟着往上滑。 他皮肤白得晃眼,是进入手机镜头都会导致曝光的冷白皮,把匡放晃得一愣。 想都没想,匡放一步跨到格子言跟前,手指攥住格子言的衣摆朝下压着。 格子言闷声说了谢谢,见毛衣彻底从头上拽了下来。 这回除了包和行李,毛衣也到了匡放的手中。 匡放体力好,走这么点路还拎一堆东西,气都不怎么喘,反观格子言,越走喘得越厉害,偶尔喘一声跟吹哨子似的。 “到了。”格子言如释重负,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面墓碑上。 虽然面前的只是一座坟,匡放还是不禁严阵以待,不止格子言觉得格星星一直在,连匡放也觉得照片里那双平静又温柔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 香插上,蜡烛摆上后,格子言耐心地将纸烧给格星星。 他不像许多人在 祭拜时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感受,对方离世后发生过的事件,他沉默地将一张又一张纸钱用火苗引燃,然后轻轻丢下去。 他蹲着,T恤衣料单薄柔软,垂下去,勾勒出他瘦削的两片蝴蝶骨。 ▃想看一节藕写的《是兄弟就做我老婆!》第 43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好了,走吧。”格子言站起来,拍拍手。 匡放:“你不跟阿姨说点什么?” “说了她会担心。”格子言笑笑,“再说了,我挺好的,我只是想跟她待一会儿。”所以才会回到棉城。 今天凌晨,刚看清地板上被溅到的血点子时,恐惧蔓延至全身,一秒钟的时间便将他拉回到格星星离世的那个下午——他用着格星星当时的姿势,咳得一样的竭尽全力,接着是朝四面八方飘去的血腥味。 他怕死,他想活着,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外公他们和许万林,也喜欢匡放他们。 走远了,格星星的墓碑变成了指甲盖那般大小。 匡放回了下头,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即将消失的那块石碑上面。 匡放在心底朝对方承诺,他一定会照顾好格子言。如果能搞对象的话,他会照顾得更全。 . 今天已经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早上就要返校上课。 在市里一家店吃了几道棉城特色。 太阳快落山时,一声低沉的闷雷自头顶传来,伴随着雷声出现,狂风从城东呼啸而至,目之所及的行道树都被吹得歪起了树冠,路面灰尘被刮进半空成了灰白发黄的雾。 格子言低头查看着航班信息,“最近的一班在三个小时后,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匡放用筷子夹了只虾饺,在格子言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还去蘸了蘸可以不蘸的酱油,“急什么?”他给格子言送去一瞥。 “天气预报说等会要下雨,”格子言手指划着手机,“如果雨太大了,飞机可能会飞不了。” “飞不了就住一晚呗。”匡放轻描淡写。 格子言也不是着急,只是住一晚明显不在他的计划内,如果住一晚,就很难在明天上课前赶到学校。 而且肯定没法住外公家里,只能住机场里的酒店,才能赶得上最早一班的航班。 手机震动几声,夏娅的消息跳出来。 [夏娅:昨晚跟老赵路路排位了,你发信息的时候我刚睡!!!!早知道就再排一把了。] [夏娅:老赵他们估计都没醒。] [夏娅: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刚刚看棉城的天气,暴雨!] 刚看到夏娅消息的最后一个字,饭店落地窗外的昏暗天光骤然明亮一瞬,闪电劈过后,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 在匡放终于放下筷子的时候,外面的马路两侧已经雨水汇成了小河,路上来往的行人几乎是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发白的雨幕如摆动的帘子,从近处摇曳到远处,又摇曳着到眼前。 格子言回了夏娅信息,将手机放到包里,“好了,如你所愿了。” 匡放眼皮微微一跳,装得不咸不淡,“是我让雨下的?” “……” 外公也发来了短信,问走了没有。 格子言想了想,怕外公他们担心,说下雨,已经在酒店住下了。 在店里躲雨的人不少,都等着雨停,可雨势眼看着越来越大,有不少人见着没指望,一咬牙顶着包就冲进了雨帘里。 匡放窝在椅子里,“我先把酒店订了,等雨稍微小点儿,我们打车过去。” “放哥?”格子言推了下眼睛,他哑着嗓音叫人的名字其实格外动听,不能说比平时动听,是一种跟平时不同的风格。匡放被他喊得心一紧。 格子言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似是疑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希望今晚走不了?” “……”匡放将手肘搭上椅子扶手,懒洋洋的倚着,笑着问格子言,“我为什么要希望今晚走不了?” 他笑得莫名,目光卷着热意而至,格子言奇异地感到有些不自在,落下眸,重新夹起了眼镜,头一次表情里显出几分温驯,“这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一节藕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4 章(含双更字数) 光是在饭店避雨,都被迫等到了晚上九点多,窗外路面已然掀起了白色的浪。 “……” 叫了出租车,匡放先把行李和包丢到了副驾驶,拉开后座的车门,拽着格子言直接把人塞了进去。头顶还在下毛毛雨。 上了车,匡放拍了拍自己头上和身上的水汽,“你老家怎么下雨都下得这么黏糊?” 明明看着像是雨停,一走出去,立马就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细密的水雾,水雾而已,小意思,结果一上车,头发居然被淋湿了。 匡放觉着格子言不愧出身棉城,他就跟棉城这雨一样。看着什么都没对他做,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喜欢对方喜欢得不得了了。 一开始他还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但喜欢格子言实际上跟是不是同性恋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不一定是同性恋,但他一定喜欢格子言。 到了酒店,匡放第一时间把格子言外婆给的保温瓶给拧开,倒了碗药出来给格子言。 格子言看了眼匡放那恨不得把碗丢出去还要捏着鼻子倒的表情,接了药,“我可以自己倒。” 匡放摆摆手,离了格子言八米远。 格子言仰头一饮而尽,匡放站在房间门口的地毯上,表情比喝药的格子言还要狰狞。 喝完药的格子言深吸一口气,缓了几秒钟,翻出包里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我先去洗澡。” 不知道是不是匡放的错觉,他总觉得格子言现在的状态比早上刚出发时好多了。 有可能是因为正要对了症的药,也有可能是因为棉城的水土。 浴室水声响起,匡放朝前走了几步,他看着眼前的两张床。机场内连锁酒店居多,虽然不算十分豪华,但也干净雅致。以上不重要,重要的这是个标间,标间有两张床。 换做以前,匡放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提要大床房,他还没跟格子言单独一块儿住过一个酒店房间。哪怕是从前几家一同出去旅游,深蓝小队其他几个人也没缺过席。 朝浴室看了看,匡放掏出兜里的充电宝,打开书包,把充电宝放到了书包最下面,只拎着一个充电器到床头。 他比了比插座的位置。 接着,匡放绕道两张床的中间,他弯下腰,双手按在床沿上,将整张床朝对面方向推过去,直到床头刚刚好挡住插座的位置。 “咔哒”。 匡放把自己的充电器插在了格子言那边。 格子言从浴室出来,匡放拎着换洗衣服没回头,丢下一句“我插座被挡着了,充不了电,我充电宝也没电了,今晚咱俩挤挤。” 知道匡放睡前爱玩会儿手机的格子言并没有多想,他“嗯”了声,便去吹头发了。 匡放走进浴室,推上门,握着门把手的手心里冒了一手的汗,他心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他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跟公主提要和他一起睡?又不是没睡过。 干了这种事儿,万一被公主察觉,岂不是板上钉钉的心里有鬼? 手掌在门上撑了一会儿,浴室里沐浴露洗发水的味道还没散尽,那股难闻的中药味儿甚至都能在里面找寻到几缕踪迹,依稀的,能闻见格子言身上的气味。 格子言头发细,吹干要用的时间比较长,他又不能吹个半干就去躺着,那样会让他本来就没痊愈的身体雪上加霜。 他一会儿,休息一会儿,直到他彻底将头发吹干,匡放都没从浴室出来。 看时间还不算晚,格子言抽了个一次性手套,用遥控器打开酒店的电视,投屏了《螺丝钉》,在动画片开始播放后,他脱下手套扔进垃圾桶,谨慎地检查了床铺一遍,才小心地躺了进去。 躺下去之前,格子言还特地察看了插座的位置,将那边的位置留给了匡放。 . 匡放吹头发没那么讲究,两分钟速战速决,刚走到电视的旁边,他听见熟悉的人声,歪头看了眼屏幕。 “又是动画片?” 格子言靠在枕头上,已经快慢慢滑下去了,眼镜也架得没什么气势,声音沙哑,“你要看什么?” “……”匡放盯着格子言看了几秒钟,在浴室好不容易收拾干净的火气又出现了往上窜的苗头,他甩了下脑袋,“我不看,你看吧。” 标间的床要比大床房配置的床的尺寸小不少,哪怕是两个体型正常的女生躺一块儿都有可能觉得拥挤,更别提两个在男生群体里都算高大的男生了。 匡放一钻进被子里,格子言就感觉到挤了,他把眼镜朝上推了推,淡淡道:“等会你充电充满了就去旁边床上睡。” “……” 匡放没接这句话,他抖了抖被子,“你不觉得这被子太薄了?” “什么意思?”格子言注意力被动画片分走大半,根本没怎么认真听匡放说话。 “薄了就冷呗,冷要睡一块儿才暖和。”匡放手心冒了点汗,这被子薄个屁,他跟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似的,越捂越热。 为了印证自己确实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匡放把隔壁那床的被子也拽来盖上,“这样正好。” “……”格子言平静地将上面那层被子掀走,只盖一层,“你冷你盖吧,我盖一层就够了。” 格子言睡着的时候,动画片还在放,匡放确定他的确是睡着之后,烦躁但轻手轻脚地把上边那层被子拎起来丢了回去。 一层被子果然凉快多了。 关掉动画片和房间里所有的灯,只留了玄关一盏昏暗的吸顶灯。 往回走时,匡放在没人睡的那张床的床尾站了站,他将那床被子从床上丢到了地毯上。 明早就说是床太小了,半夜踢下去的。 睡前工作全部按完成后,匡放撑着脑袋,伸手小心翼翼用指尖拎起格子言鼻梁上的眼镜,准备直接放到床头柜上时,他动作顿在半空中,想了想,抽了两张纸巾垫在下面后,才将眼镜放上去。 格子 言的睡相是他们几个人里边最好的,也没有之一。 发质最好,皮肤最好,他皮肤看起来总是薄薄的,可能是因为头骨小,脸上脂肪又少,五官清晰分明,但这就让他产生了距离感,肉多点会也会显得可爱点儿。 小时候腮帮子是鼓的,长到现在,不仅格子言褪去了婴儿肥,匡放也没了。 匡放以前看格子言没这么好看,也确实没觉得多好看,都是男的,哪个男的整天盯着自己哥们儿研究对方好不好看。 要说以前,匡放就觉得格子言皮肤太白,不健康,又觉得他太瘦,打不了什么架不说,还是总是拖后腿;还觉得格子言待人始终不冷不热,难以亲近。 不仅如此,还比如觉得格子言嘴唇有点薄了,头发还那么软,别人吹头发五分钟,格子言的要吹十五分钟,麻烦死了。 匡放盯着睡着的格子言最少也有半个小时,对方毫无察觉。 他终于决定,掏出手机给格子言拍了张照片,他手机没有美颜功能,看着什么样照出来就是什么样,十分考验长相。 但只要格子言入镜,灯光昏暗的偷拍就变得跟人物写真似的。 匡放觉得他快他妈的喜欢死格子言了,他现在愿意为格子言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 六点的飞机,没睡几个小时,两人就得赶到机场。 匡放想互打的飞机完全没戏,他醒的时候,格子言都已经起了。 “我怎么觉得你欲求不满?”格子言在机场直言不讳,他手里捧着一家早点店的烧麦,可能真是水土养人,就回了棉城一天,他气色比在东城时要好了不少。 匡放抱着手臂,爱答不理的,“你感觉错了。” 机场这会儿人还不多,匡放朝身后看了看,偌大落地窗外的停机坪,寥寥几架飞机交错滑行到达离去。 “你打算考哪儿的大学?”匡放突然发问。 他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格子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他把食物咽下去,喝了一口加过糖的米浆才开口回答,“可能,会回棉城。” “棉城多少大学?”匡放问道。 格子言:“7所,一所985一所211,还有两个一本,剩下一个民办二本和两个大专。” “棉大我知道,名气挺大的,工科专业在全国都排得上号。” “嗯,”格子言点了点头,“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考?” 他是想考,但没法说。 匡放没说自己想考,“随便问问。”他要是说想考,格子言那么聪明,多半会觉得自己是为了他才考棉城,再深想,真让格子言给猜到可就不妙了。 “你呢?”格子言也来了兴趣。他想,匡放不是有喜欢的人么,应该会为了喜欢的人考对方想要去的大学吧,毕竟偷偷谈恋爱的高中生都会以此当做当下阶段的最终目标,也是最常见的。 自带对象读大学,想想其实挺美好的,也不用独自一人面对陌生的学 习环境。 “我没想好,”匡放低头就将自己手里的米浆一饮而尽,他心虚似的,心脏狂跳,“随便吧。” “你要是没想好的话,”格子言声音变低,缓缓的,“可以考虑考虑棉大,或者棉理。” “都是棉城的啊?” 格子言清清嗓子,“棉城美食挺多的,景点也不少,高铁机场都有,有一个品牌最全的商场……算了,棉城是南方城市,你估计呆不习惯。”说到一半,格子言就后悔了,匡放既然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会跟着他考棉城? 其实是他自己离不开人。 “你想我考棉城啊?”匡放要是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他把手里的纸杯子捏变了形,“公主下令,我哪有不从的,棉城就棉城。” 格子言心里重重一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广播就通知可以开始检票登机了。 格子言回神,“棉大挺难考的,你的分数不够。” “……”匡放拎着包站起来,“那我上大专呗。” “……你愿意的话,我没意见。”格子言把最后一颗烧麦吃完,匡放顺手就接走了他手里的垃圾,跟着一块儿丢进了垃圾桶。 两个半小时候的路程,落地东城时,附中的第三节课已经快结束了。 但只要不是王一春的课,让夏汽水他们随便搪塞也能了事。 倒霉的是,上午两节课物理老师跟王一春做了调换,王一春拎着他的专用收音机踩着布鞋悄无声息走到教室时,指着教师最后面两个空着的位置。 “我的宝贝学生格子言,和我宝贝学生格子言的保镖,匡放,能联系上他们的让他们到了学校来我办公室一趟。” 格子言和匡放只来得及将行李丢在教室,然后就赶着去办公室找了王一春。 格子言跑了几步,咳嗽得更厉害,到王一春面前时,咳得直不起腰,把王一春吓得,忙着又是倒水又是搬椅子,“你回老家看病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怪我不知情,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给我说一声,我哪有不给假的。” “本来还想让你俩一人写800字检讨的,”王一春叹了口气,悠悠地看向匡放,“那这么着,格子言那份检讨,匡放你帮他写了算了。” 匡放:“……” 回去教室,匡放翻了个白眼,“我就说王一春是个笑面虎,好人都让他给做了。” 夏娅和赵想成趴在两人桌子上等着,看见两人回来,夏娅一脸的郁闷,“下次打个电话嘛,反正我被吵醒了又不会像放哥一样乱骂人全家。” “我也是我也是!”赵想成指着自己。 格子言把包里打包的甜鸭给了一盒出去,“在机场顺手买的,你俩一盒,剩下一盒给路子阳和吴栋。” “就一天还想着我们呢!” 匡放撕了几页纸揣进赵想成口袋,“给我和格子言写两份检讨,下午给我。” 赵想成瞬间就食不知味了。 “棉城好玩儿吗放哥?”夏 娅好奇道。 “就一天,哪儿都没去??[]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陪公主去了他外公家里,给阿姨烧了纸。”匡放说完后,扫了格子言一眼,对方没因为格星星露出不正常的表情,他朝别处看去。 “那下次我们再去,我上网搜了一下,棉城好多景点还有不少名人旧居,遗址什么的……”夏娅一边啃着鸭翅一边说,说到一半儿忽然一顿,“对了,赵夯他爸找我谈,从之前的十万涨到了五十万,我收了,签了字,我准备拿这钱,去留学。” “?” “我靠!” “留什么学?” 不仅赵想成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就连格子言也朝夏娅看过去。 “说个事儿,你们别告诉吴栋。” “那不行,吴栋他……” 夏娅拖了一处没人坐的凳子坐下,“吴栋不是替我挨了一刀子么,什么感情能帮忙挨刀子啊,我们一起玩这么多年,谁给谁挨过刀子?我觉得不太对,我在微信上问吴栋了,他也说了,所以我就不打算留在国内了。” 格子言继续翻着书,“所以你就打算跑路?” 夏娅表情逐渐变得抓狂,“你们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尴尬,我没现在转学已经是给他面子了,不是我嫌弃他,我只把当兄弟,就像对你们一样,老赵,如果我现在说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赵想成惊恐地摇头,“不要这样我害怕。” “是吧,”夏娅耸肩,“吴栋这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半点希望都不能给他,而且,我对他确实没那意思。” 匡放不发表意见,他趴在桌子上摁手机,“随你。” 夏娅继续说下去,“我跟陈有婧商量好了,我俩一块出。” “砰!” 赵想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是,陈有婧又是谁啊?” 赵想成估计是不记得了,格子言温馨提醒他,“高一的时候,我跟陈有德比做题,陈有婧……”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还跟你安利过她,你俩真搞上了啊!”赵想成爬起来,抓着夏娅衣服,“可她跟赵夯一伙儿的!” “她不是,她没帮赵夯做过事,只是因为陈有德的关系,所以看起来像一边的,她有钱,比我有钱,我可以把她当钱包。不然我一个人,我还是不太敢。”夏娅老老实实地说,“也不止是因为吴栋,很多因素吧,国庆这几天,因为赵夯那点赔偿款,我家里那两个一直找我闹,在我睡着的时候撬我房门……” 夏娅眼眶里泛起眼泪,“我真怕我什么时候跟他们同归于尽了。” “况且,”夏娅抬手比了比,“我已经178了,我觉得我可以去为我的梦想拼一把了。” 她一直想当模特来着。 赵想成憋闷,“不要提身高。” 格子言还是那句话,“你钱不够就跟我说。” “吴栋好可怜哦,喜欢上一个同性恋。”赵想成是真挺为5栋感到难过,5栋从 小就对夏娅特好,夏娅头回来例假,比同龄人来得早,五年级就来了,挂着一屁股血满操场跑,5栋瞧见了,跑去问老师,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书包里就只掏出三块钱零花钱,找格子言借了十块,才有钱去小卖部买了卫生巾塞给夏娅。 不知道吴栋会不会后悔自己给夏娅挡的那一刀? 夏娅:“不是因为这个,这个是其次,这方面我没那么在乎,只要是我喜欢的人,男女都能艹/我……” “……”格子言和赵想成还有匡放动作一致的看向教室天花板,格子言发出一声长叹。 夏娅懒得搭理他们,接着往下说:“因为他是我兄弟,我们一起长大,我只把他当我哥们儿,当我哥。” “知道他喜欢我,我差点骂他乱/伦。” 匡放听到她说的,本来只是看热闹的表情慢慢地被其他情绪代替,他眼底阴了下来。 他喜欢格子言,好像跟吴栋喜欢夏娅,是一回事儿。 “是挺那个的。”匡放收回目光,往后靠去,耷拉着眼皮,心不在焉地给了回应。 像是找到了知音似的夏娅激动道:“对吧对吧,真的挺让人难受的,太难受了,太没劲了。” “是挺没劲的。”匡放又接着说。 他俩一来一回,赵想成看得直乐,“放哥,你看起来咋比夏姐还难受?” “……” 匡放丢着笔玩儿,脸不红心不跳,“我共情能力一直挺强的。” “有吗?”赵想成完全不这么觉得,放哥是他们小队里最冷漠的人,他搭救的人都是他想搭救的,而不是应该被搭救的——打个比方,路边两个小孩因为丢了棒棒糖在哭,其中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儿,另一个扎着五根羊角辫儿,他因为有密集恐惧症,就只会给那个扎两根羊角辫儿的小孩再买一根棒棒糖。 说他随心所欲还差不多。 匡放面无表情。 他不是共情,他是感同身受,而且也不是跟夏娅感同身受,而是跟吴栋感同身受。 . 格子言的病在东城冬天来临之前,彻底大好,他病一好,学校立刻给他发了一个手绘板报的任务。 画是画给高三生的,他跟一个女生合绘,女生他也认识,是刘橙。 “哇塞,好有缘啊我们!”刘橙拿着从教务处领来的彩色粉笔,“不枉我努力学了这么久的画。” 格子言只是笑笑,“你想画什么?有想法吗?” 他公事公办的态度也没让刘橙脸上的笑容消失,刘橙打开手机,“我存了好几张网上搜的图片,发给你?” “不过,我好像没你微信,要加一个吗?” “…好。” 黑板就是教学楼大堂里那一块儿,相当的宽阔,称为霸气也不为过,平时都用来挂海报挂横幅,或者张贴通知和年级排名。 这回学校打算给高三一点重视一点排面,好好鼓励鼓励他们,让他们一走进教学楼,就被激励得精神抖 擞! 两人站在黑板旁边,低头对着图片仔细挑选。 刘橙抬头:&ld;这张好吗?但是感觉人数太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画起来好费力。” 刘橙:“或者用这张高山流水?” “花团锦簇吧!” 格子言挽起衣袖,“我都可以。” “那就这张全是花的。”刘橙和格子言加上了微信,她将图片发送给了格子言,问道,“第一步做什么?” 格子言抬眼将黑板整个打量了一遍,他捏起一支白色的粉笔,“我先把形描出来,你从右边描,我从左边,可以吗?” 刘橙笑得眼睛弯弯,“可以。” 教学楼有三栋,拐了一道弯,大堂的对面,匡放趴在窗台上,他用相机将不远处看见的一幕放大,拍下来,心里的酸水沿着喉咙一直蔓延到嘴里,酸得舌根都发苦。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老师没在,其他人都在埋头做题,格子言实力强悍,为了下课后不留校,自习课跑去画板报。匡放从一上课就趴在窗台上瞧。 他越瞧越难受,越难受越想瞧。 夏汽水抓耳挠腮地做了一道物理题,做出来从头错到尾,彻底放弃。他悄悄跟匡放趴到了一块儿,“看啥呢放哥?啥那么好看啊?” 匡放心情不算很好,懒懒地回了句,“看风景。” 夏汽水直接就看见了对面的格子言和刘橙,他双手托起腮,“帅哥美女,真养眼啊。” 匡放眼皮垂下来,他手机在手里翻过来翻过去,终于失控了。 “你说什么?”他语气淡淡的。 “我说,帅哥美女,真……”夏汽水一边重复一边转过了头,恰好就对上匡放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紧急刹车,把话咽了回去,“我哪儿说错了吗?” “没,你没错,是我错了。“匡放看着胆战心惊的夏汽水,勾了下嘴角,又一秒放下。 接着他推开夏汽水,弯腰一把从桌子里抽出书包,提前离开了教室。! 第 45 章(含双更字数) 刘橙虽然已经学了一些时日,但跟格子言相比还是生疏得不得了,简直像是刚破壳的雏鸟试图展翅的模样。 格子言描完自己那一半时,刘橙才描出了两朵牡丹的形来。 “你好厉害啊。”刘橙看着黑板上那些流畅漂亮的线条,“用粉笔居然也能画得这么好!” 格子言不觉得好,但当着刘橙的面直接说显得有些刻意炫耀,他笑笑,很淡,“时间长了,你也可以的。” “我不行嘛,”刘橙报了绘画班,也跟着学校艺术生偷偷学了几节课,交了几个专业上的朋友,发觉,她在这行上没天赋,格子言则是有天赋的那一列,是连艺术生都感慨“幸好他不是咱们对手”的天赋流,“我就画着玩玩。” 本来,她也就不是真心想学画画。 一节自习课的时间,十分之一都没画到,格子言在一下课,就直接打算收拾东西回家。 “明天再继续吧。”格子言两只手上全是粉笔灰,他眼镜往下滑了点儿,他抬手用手背往上推了好几次。 刘橙看见,“我帮你弄一下。” 女生在他面前举起手臂,面容清丽姣好。 坐在不远处花坛上的男生看着这一幕,目光彻底阴沉下来。 他什么都没说,这次是真直接走了。 “公主!!!”夏娅和路子阳从另一个方向飞奔而来,她看见刘橙,一点都不尴尬,路子阳的前女友,又不是她的,“你也在啊,好厉害啊,你已经出师了吗?” 刘橙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学校要准备给学长学姐画板报,主动找的班主任。” “你好好哦。” “我去洗手,夏娅帮我把书包拿一会儿。”格子言转身上二楼,找洗手间去了。 路子阳快夏娅一步,从凳子上拎走了格子言的书包,他将书包拎着了,目光一瞥,撞上刘橙意味深长的眼神。 发现自己的打量被抓到了,刘橙一点也不心虚,她弯弯眼睛,“你最近还好吗?”不仅不心虚,还拿出了碰上前任基本都会出现的官话。 夏娅心领神会,安静地退到一边。 “挺好的。”路子阳眼皮散漫地耷着,他手指摩挲着格子言书包的帆布布面,格子言的书包跟匡放是兄弟款,说是情侣款也行,三千多一只。匡放把链接分享到群里时,都喊着买不起,格子言直接点进去就下了单。 格子言不那么在乎身外之物,大家都能感觉到,便宜的他不嫌弃,贵的他想要也不会嫌贵。路子阳觉得是因为他从未缺少过“身外之物”。 他跟深蓝小队的人都不太一样,他没有欲望似的,或者说有,但是看不出来,也或者说,不想让他们看出来。 可他跟匡放,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刘橙歪头继续打量着路子阳,“你没跟他说?” “你说了?” “没。” 刘橙被噎了一口,还是 浅浅笑着,“你不想让他知道?” “我跟你不一样。” “你不喜欢?” “我说了,不一样。” “路路,旧叙完了我们就该走咯。”夏娅站在跑道上大喊。 路子阳拎着格子言的书包转身,他走到半道,又转身回到刘橙面前,低声道:“我劝你可以把心思歇了,公主跟你没可能。” 刘橙低头抠着指甲里的粉笔灰,“跟你不也一样没可能吗?” “你知道你还……”路子阳皱眉。 “路子阳,你能不能别活得这么累啊?我靠近他难道就是我想得到他吗?我有这么说过吗?”刘橙用不解的语气反问路子阳,脸上确实讥讽的表情,“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你知道自己配不上,我也知道,这不用任何人提醒。但我想跟他多说几句话,这不过分吧?搞得他跟你谈上了似的,嘁。” “……” “匡放呢?”格子言走到夏娅旁边,才看见路子阳从大堂出来。 夏娅一边细看路子阳一边回答:“我在群里问过了,他说头疼先回去了,真是太阳打地上出来了啊,放哥那精壮如牛的,居然还会头疼。” 两人都瞧清楚了和刘橙聊过后的路子阳脸上的表情不算好看。 “你这什么表情啊,求复合失败了?”夏娅幸灾乐祸道,让路子阳学匡放耍帅,美女对象被耍没有了吧! 路子阳把书包递给格子言,自顾自往前走,“我会求复合?” “还嘴硬,你脸黑得跟老赵脚底板似的。” “……” “喂!干嘛在人家不在的时候说人家坏话!”赵想成的怒吼突然从身后传来,夏娅尖叫着逃跑,留格子言和路子阳在后面并排走着。 走了几步路,格子言扭头回看一眼,问路子阳道:“真想跟刘橙复合?” “没有的事,你听夏姐鬼扯。”路子阳表情不自然道。 “刘橙挺好的,聪明也好学,长得也挺好看的。”格子言对刘橙的评价还挺高。 “只是挺好看吗?”路子阳笑了,他一笑就跟匡放半点不像了,他眼睛其实是个月牙眼,笑起来别说拽,甚至还能称得上有两分可爱。 见格子言目露不解,路子阳才继续说下去,“公主眼光未免也太高了,刘橙好歹也是班花,在你眼里就只能算是挺好看,刘橙要是知道,估计该哭出来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格子言眯眼看着落在跑道尽头的夕阳,慢慢说道:“那就很漂亮?” 路子阳什么都清楚,“你自己长这么一张脸,她肯定比不了。” “她是女生,我是男生。”格子言啼笑皆非。 路子阳看着他笑,出神了几秒钟,他摸了鼻子又摸耳朵。大家都自然而然地围着公主转,其实太正常了,他几乎从不让别人的话落地,也不会像许多正值青春期的同龄人那般横冲直撞到没礼貌,虽然不好亲近,可真的是个万里挑一的顶好的少 年——就算将东城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翻出第二个来。 “我知道你跟她不一样,你是男生。”路子阳说道。 . 刚走进家门的男生,就被匡晟一脚踹倒在地,匡放好久没被匡晟揍过,被一脚踹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才撑着膝盖站起来,“你有病?”他心情很差,阴着脸,跟一条全身的毛都炸开了似的恶犬般。 匡晟叉着腰,指着书房,“你用我电脑都搜了些什么玩意儿?” 匡放脑子里嗡地一声,浑身的戾气骤然消失,他眼神闪了闪,连气势都颓下来,“没什么。” “你别让我照着念出来。”匡晟冷冷道。 男生低着头,不再做声。 这是很少出现的现象。 因为匡放每回挨揍,基本都会骂骂咧咧,想让他不顶嘴那几乎是做梦。 匡晟已经很长时间没揍过他了,毕竟小孩儿大了,还是要顾着点他的自尊心,而且大了记事,免得小孩记恨上他。 匡放以沉默表示反抗的态度,让匡晟心底的火一下子就蹿得更高。 他弯腰直接拾起沙发上的皮带,想都没想就朝着匡放抽过去,匡放挨了两下,也不躲,身体晃都没晃一下。 “匡放,”匡晟叫着儿子全名,“从小,我对你就施行放养的教育,因为陈…..因为你妈说过,她希望你自由希望你不受任何拘束,所以只要你不犯法,我都随你。” “你学习差,爱打架,爱骂人,坏毛病一大堆,我有没有按头让你改?” “你在家属院称王称霸,人家跑我办公室告你的状,我好歹也是个老总吧,你给我留过点儿面子没有?” “你出去问问,谁不羡慕你?”匡晟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人到中年,居然变成跟儿子掰着手指头苦口婆心搞教育的死样儿,“你知道大家为什么都敬着你吗?因为你老子有钱有地位,不是因为你有本事。你这张脸……” 匡放本来还在听着,突然听见匡晟哽咽了一声。 “爸……”匡放哪见过匡晟红眼睛,他忙去抽纸巾,一边往匡晟眼睛上怼一边不停说,“那我也没办法啊,这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又不是自己能做决定的,谁让你乱看的。” “那是老子的书房老子的电脑!” 匡晟坐到沙发上,他点了支烟,深吸两口之后,吐出蒙蒙白烟,他出现在公司时给人的居高临下感,“说说看,是哪个小子让你发现自己的性取向的?” 匡放蹙了蹙眉,“我说了你能别揍我吗?” “行。”匡晟一口答应。 “格子言。” ? ?? ??? 匡晟被烟呛到,他指着匡放,手指不停抖动,等到终于呼吸顺畅了,他拎起皮带就朝匡放扑过去,“我他妈今天非弄死你个不要脸的!” “不是,咱不是说好了不揍吗?”匡放往沙发后边躲,“你一把年纪怎 么说话不算话?” “你别管老子的事儿,”匡晟挥着皮带往匡放所在的方向抽,顺便把身边能拿到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砸向匡放,“谁让你打他的主意的?窝边草你也吃?你到底要不要脸?” “他家就他一根独苗,他那身体,他妈也没了,你怎么想的?”匡晟喘着粗气,“你要是让许万林那个护犊子的知道,他非弄死你不可!” 匡放刚刚才因为匡晟好像并不是非常反对的态度而感到轻松了点儿的心情,一听见后面的话,瞬间,心又沉下了下去。 “那我有什么办法?”匡放已经快被压到极致了,“爸,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头回喜欢个人,结果是个男的,我都没想过宁愿他是个女的,我宁愿我是个女的。你为什么要把我生成男的?还把我的鸟生这么大?” “滚蛋!” 匡放笑得略带苦涩,又吊儿郎当的,“那要不我去变性?” “人能要个变性的男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见不着太阳了,落地窗上映出暗色的成片云彩,屋子里也被氤氲得一片昏暗。没人去开灯。 匡晟陷进沙发里,他没去看站在背后的匡放,终于放弃了游说一般,徐徐道:“第一,我不反对你喜欢男生,你需要清楚这一点,你不必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我也不会觉得你是个怪物,你是我儿子,哪怕你喜欢的是一台电冰箱,也不会改变你是我儿子这一点。” “……” “第二,其他人都行,格子言不行。” “为什么?” 匡晟按着额头,“你要知道,大部分人的观念还是非常保守的,先不说能不能接受同性恋,许多人还保留着儿子能传宗接代的想法。许万林只有他一个儿子,并且许万林丝毫没有再娶的想法,也就是说,格子言爸妈这一脉,只有他,你不仅要说服他爸,还有他姥姥姥爷、爷爷奶奶,总共五个人,你能办到?再有,你忍心让人家断子绝孙?” 匡放的眼眶在刹那间就变红了。 “我不是阻拦你,也不是打击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匡晟说到最后,自己的个性还是压过了父性,“再说了,就你这杂毛样,人家能看上你?” “为什么不能看上?”匡放声音嘶哑地问道。 “合着我刚刚说的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匡晟讶然回头,“那我再跟你重复一遍,谁都行,格子言不行,听清楚了吗?” 男生大半身影已经全被夜色也笼了,但攥成拳的双手甚至因为用力而暴起的手背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咬牙切齿,“你说了不算。” 接着,在匡晟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匡放直接奔向玄关,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匡晟愣了两秒钟,接着痛骂了一句“狗东西”,追了出去。 匡晟站在电梯前,门已经徐徐关上,父子俩目光撞上,匡放目光淡淡的,但却让匡晟察觉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用破釜沉舟形容匡放可能太讲究些 ,破罐子破摔明显更加合适。 3楼。 2楼。 1楼。 门开了,匡放走电梯,他脸上还能看见淤青,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凶狠和坚定,吸顶灯从他头顶一路掠过去。 “老子是同性恋!” 旁边两个挽着手的老太太被吓了一跳,朝旁边跳去,没等她们问问匡放干什么呢,匡放又吼出一句“我是同性恋”。 这下周围的人都听清这小子在喊些什么话了,连屋里做着饭吃着饭的住户也慢慢往外头挪。 “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我他妈看见男的就走不动道,没男的我就活不了!” 接着,众人就看见他们公司那位说一不二的总裁狼几乎是连滚带爬狼狈地从门里跑了出来,几乎是飞起来给了他儿子一脚。 匡放摔了一身灰,他爬起来,“我是同性恋怎么了?我喜欢男的怎么了?” 匡晟气得脑仁疼,又逮不到匡放,他喘着粗气站在原地,看着周围面面相觑的眼熟的面孔,“看什么看?谁把他抓住了我给谁一万块!” 本来以为同性恋还有点“万一被看上”的顾忌的一群人,一听见一万块,瞬间就摩拳擦掌朝匡放冲过去了。 吴栋因为之前挨了一刀,还在家休息,他端着一碗汤圆一边吃一边看题,乍然听外头吵起来了,还不是吵架的那种吵。 他扒开窗户朝下边看去。 看见他放哥屁股后边跟着一大群人在跑,而他放哥一边跑一边嚷着“我是同性恋等会老子去你们家草死你们”,最后面跟着匡晟,匡晟看起来都要被气哭了。 “我靠!放哥!”吴栋捂着肚子,外套都没顾上穿,直接朝楼下跑去。 刘亚然就捕捉到了他的一缕残影,“这么着急干嘛去呀?” 格子言在学校门口买了几包软糖和夏娅他们分着吃。 “好像鼻涕虫~”赵想成把软糖的一头咬在嘴里,一头捏在手里,拉得长长的。 “你别太恶心。”路子阳推开他。 夏娅低头在口袋里翻,“我喜欢吃这个苹果味儿的。” “公主你给我一颗苹果味儿的。” 快走到家属院门口了,他们几个听见了里面大门里吵得厉害,并且不断有人朝广场的方向奔去。 夏娅一下就来了劲,“我的天这得是什么热闹能让这么多人跑去看?不会是刘继雄暴毙了吧!” “走走走,快去看看快去看看。”赵想成仰头把所有软糖一口气全倒嘴里,拉着路子阳也赶着去看。 “等我等我!”夏娅追上去之前,还不忘跟格子言说,“等我吃完了瓜,回来就告诉你!!!”她兴奋清楚地写在了脸上。 格子言嘴里嚼着糖,前面确实挺多人的。 反正他回去也没事儿,许万林天天加班,他也过去看看。 匡放已经被按住了,他被按在月季田的铁丝网上,拖鞋已经跑掉了,匡晟爬进花坛里,他喘着大气 ,拽着匡放的衣领,毫不犹豫地甩了匡放一耳光。 格子言站到夏娅他们几个身后的时候,看见的正好是这一幕。 不是头疼吗? 这是在做什么? 赵想成几乎想都没想,直接推开面前挡着的人,冲上去抱住了匡晟的腰,“叔,叔,叔,啥话不能好好说啊,你看这,这么多人……” 匡放舔了一口发麻的嘴角,“爸,看见了吗?我什么都不在乎。” “放哥,啥不在乎啊?你不在乎啥啊?”赵想成哀嚎着。 匡晟甩不开赵想成,他气得发笑,指着匡放的鼻子,“杂种,你们陈家的人都是杂种。” “按住匡放这几个,联系我助理,都他妈散了!”匡晟放下衣袖,他目光扫到了呆站在人群之外的格子言,忽而笑了声,他直接伸手将匡晟拽到前面,赵想成以为匡晟又要动手,发出刺耳的尖叫。 围着的人平时怵匡放,正儿八经的时候怵匡晟,还真就慢慢散了,只是一边往回走一边还在窃窃私语。 匡晟推了匡放一把,“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豁得出去?我给你这个机会,去找他说啊,看他会不会如你所愿。” 匡放慢慢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向站在远处的格子言。 夏娅咽了咽口水,她已经通过旁边的人小话知晓了目前的情况,她也是,可她绝对干不出在小区嘶吼自己是同性恋这种事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并且左邻右舍这样的角色,添堵的概率更大。 路子阳跟夏娅一模一样的表情。 他们都不知道。 放哥也从来没表现出来过。 为什么突然就……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在他们思考的时候,匡放直接从花坛上跳了下来,他一瘸一拐地朝格子言在的方向走过去。 夏娅和路子阳被匡放着手推开。 “吃的什么东西?”匡放低声问道。 格子言不明所以,有很多想问的,又挺担心,不过现在场合不合适,他把糖的包装翻过来看了看,“超级Q软糖。” “给我吃一个。” 格子言从里边拿出一颗放到匡放手心里。 匡放把糖丢进嘴里,酸得他想流泪,他咽下去,扬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跟平时一样,他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对了,我是同性恋,就是我是男的,但我也喜欢男的……不是女的行男的也行的那种。” “晟叔就是让你来跟我说这个?”格子言挑挑眉。 “差不多吧。”匡放点了下头。 “你,”匡放顿了顿,“会嫌弃我吗?” 格子言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嫌弃?你闹这么一场就是为了这件事儿?” “算是。”匡放声音沙哑。 格子言再度打量了一遍匡放全身,都快入冬了,匡放就穿了件短袖衫,牛仔裤上全是不知道在哪儿蹭的泥。 但格子言没去跟匡放对视,他戴着眼镜,很自然的利用镜片和角度躲开了匡放那热得有些迫人的目光。 “我是不嫌弃,但你没必要。”格子言慢条斯理嚼着糖,“如果你也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就不会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你会像今天这样告诉大家你晚上准备吃什么?” 匡放看着格子言一开一合的嘴唇,脑子里出现的还有格子言跟刘橙靠在一块儿的背影,俊男美女,他不可能违心地说不相配。 世俗的眼光下,很少有人会看着两个男的说真般配。 谈不上正常或者不正常,只是不常见的东西,就很容易被认定为不正常。 天已经黑了,周围花坛里的几盏灯已经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不少人还扒着窗户在朝外看。 家属院就是这样,今天谁家发生点芝麻大点事儿,隔天都能传得哪哪儿都知道,在家属院能聊,去了公司能聊,在工作群里还能聊。 几条线同时传播,就没有能藏得住的秘密。 明天,甚至都用不着到明天,深蓝科技的股东之一同时任职CEO的匡晟的独子——匡放,是个同性恋,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家喻户晓”。 匡放喉结滚了滚,若无其事似的开口,“老子大张旗鼓昭告的又不是天下。” 格子言眼神闪了闪,这下,他几乎可以确定,匡放喜欢的人,就在家属院里。! 第 46 章(含双更字数) 完事后,六人并排坐在花坛边上,仅剩的半包软糖从每个人手里依次传过,赵想成最后倒了倒,空了。 “为什么这么对人家?” 他嚷了一句,见气氛依旧紧绷,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说嘛,为什么这么对人家?” 这回没人接他的话茬,夏娅皱着眉,很是忧虑,“放哥,你怎么突然搞这么一出,就算是为了气晟叔,你这种自损五千伤敌五十的做法我也是不赞同的。” 吴栋捂着肚子,脸微微发白,“夏娅说得没错。” 匡放嘴里含着草棍儿,目光散漫,“谁告诉你们我是为了跟我爸怄气?我没开玩笑。” 空气凝固了一些时间。 路子阳:“没事儿,喜欢本来就是不限性别的,有时候,也不限物种。” 赵想成连忙接:“是啊是啊,夏姐喜欢女的,我看她跟其他女生也没什么区别啊,不过……我看电视剧里有些男的那个了之后,会变得很糯叽叽黏糊糊的,放哥你……” 众人联想了匡放变得糯叽叽黏糊糊的样子,一块儿感到不寒而栗。 “为什么会忽然跟晟叔说起这个?”格子言问道。 “随便聊聊,是个意外。” 匡晟平时不怎么进书房,他自己有两台笔记本,公司一台,卧室一台,书房纯粹就是摆设。自打匡放记事起,匡晟就没个为人父的样子,能丢给助理的就丢给助理,一个助理做不完的就再请一个助理。 谁能想到匡晟会忽然去翻书房电脑,还翻到了浏览记录。 “放心吧放哥,你这种型号,当同性恋更受欢迎。”夏娅的目光朝匡放的下……看去。 匡放吐掉草棍,“你不想活了?” “实话实说嘛。” “你怎么发现的啊?”赵想成好奇道,难怪放哥不跟他一块儿看片呢,吴栋不看能理解,吴栋他喜欢夏娅,路子阳不看也能理解,路子阳爱装,公主不看也能理解,公主高贵,可放哥也不看,整个小队,就他看,显得他多龌龊。 格子言一颗糖嚼了半天,融化后黏在舌面上,甜得发腻,他听见匡放在一旁回答说“关你屁事”。 看来想让匡放主动交代是不可能了,很明显,匡放也不想告诉他们。 但藏藏掖掖,又实在是不像匡放的作风。 只能是,匡放喜欢的这个人,很可能是他不能喜欢的,所以匡放才会显得顾虑重重。 格子言仰起脑袋,看着远处昏黄的路灯,灯罩外边蒙了一层黑色灰尘,于是连灯光都雾蒙蒙的发灰。 从小到大,匡放没跟多少人显得关系好,除了自己这伙人,几乎就没有了。 家属院的同龄人倒是不少,但平时来往并不多,除非是家属院举行什么活动,才会齐齐碰面,其余时候顶多就是在学校撞上,所以格子言对匡放可能喜欢的人,一点头绪都没有。 最好的朋友有了秘密,这种事情,让格子言不太好受。 匡放甚至为了对方大闹这么一出。 格子言眨眨眼睛。 ?想看一节藕写的《是兄弟就做我老婆!》第 46 章(含双更字数)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说实话,他有点嫉妒。 . 匡放是个同性恋的事情,在一个星期内,不仅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连学校也传遍了。 王一春几次看见格子言和匡放在一块儿呆着都欲言又止。 不过幸好匡放从不在乎他人的眼神,唯一确实打扰到了他的是比以前要多的情书。 一封封一沓沓的来信人,基本都是男生。还真让夏娅说准了。 匡放将收到的情书直接全丢进了垃圾桶,“我是喜欢男的,又不是喜欢吃屎,下次谁再往我桌子里塞,我就打断他的手。” 幸好也就闹了两个星期不到,匡放一放出狠话,就没人敢再悄悄往他桌子里塞情书了——事实证明,匡放对男的对女的真是一视同仁,不喜欢的,男女都没用,全都视若无睹。 “匡放居然喜欢男生耶,完全看不出来!”刘橙艰难地抬手往板报图案里填着色,一边填色一边感叹道,“他那么凶……” 格子言:“是挺凶的。” “可是对你很好啊。”刘橙说道。 她跟匡放不熟,了解到的信息基本都靠从路子阳和其他人口中获取,不过她对匡放这种类型的不感兴趣,因为这种狗类男,说好吧,也挺好的,他们对在意的人绝对是教科书式的好法,忠诚度更是没法说,甚至可以不分对错。说不好吧,那可太多了,冷漠、凶狠、独断…… 格子言按在黑板上的粉笔停顿了几秒钟,“是的。” 刘橙没继续说下去。 她说:“过两天就要下雪了,你记得别感冒了,国庆那会儿你好像生病生了很久?” 格子言没接话,她退后两步,看着眼前的板报,问道:“这样可以吗?” “你画得很好。”格子言由衷地称赞道,他瞥了眼刘橙微微泛红的脸,只当没看见。 合作板报没几天,格子言就从刘橙的话里话外品到了以前没察觉出的特别意味,当初,刘橙与路子阳恋爱,匡放说她别有用心,他当时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刘橙可能是将路子阳当成了踏板,用来接触自己,甚至连报绘画班也是她的手段之一。 抛开对方的目标人物是自己以及利用的人是路子阳不谈,格子言挺欣赏刘橙的。 到自习课结束时,刘橙洗了手从书包里翻出几张打折券,欣喜地递给格子言,“新东城的玉晶府,8.8折呢,你要去吃吗?” 玉晶府在本地人心中地位挺高的,专门做东城本帮菜,平时用来做家宴或者会议谈事比较经常,当做日常就餐消费还是太贵了。 “不用了,我不太习惯在外面吃饭,你自己跟朋友一起去吃吧。”格子言婉言拒绝。 “好吧。”刘橙被拒绝了也没生气,她收好了打折券,“那我先走啦,你是不是要等匡放他们?” “嗯。”格子言点点头,“路上注意安 全。” 刘橙笑着转身,一转身,眼圈就红了。 见她走了,匡放趴在自个儿教室阳台上轻嗤一声,抓起书包,准备下楼。 &ld;匡放。?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王一春站在教室外的走廊,看样子像是就是为了等匡放的,匡放一出来,就被他堵住了。 王一春拍拍他的肩,“来我办公室一趟。” 男生心不在焉地跟在王一春身后走,单肩挎着书包,轻飘飘的书包里一看就没装几本书,他身高超出不少同龄人一大截,却并不显得高耸,只令人觉得挺拔俊朗,偏生生得又不是眉星目朗,一做表情,就让人觉得他混账。 办公室里,还有不少老师在,王一春让他先坐,自己则去了饮水机处体贴地给匡放倒了杯水。 都坐下后,王一春双手搓了搓膝盖,压着嗓门问道:“为什么你性向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影响多不好,连校长都找我谈话了,让我好好教育教育你。” 匡放猜到找他是谈这事儿了,眼皮都没抬一下,也没去动那杯水。 “我琢磨了几天,想找你谈谈,但又觉得没什么谈的,“王一春翘起二郎腿,点了点办公桌,“性取向也不是我一个班主任谈谈就能谈回去的,只是……闹这么大还是不像回事儿。” “他们闹的,关我什么事?”匡放似笑非笑着说道,“还不是因为我长得帅,人红是非多。” “啧啧,”王一春摇摇头,“得了,我不跟你贫,我找你也不是为了完成校长任务,我找你是想跟你说,你喜欢男生,那你是不是对格……” “我没有。” 四周莫名地突然陷入寂静,走廊外学生的打闹声变得清晰可见。 王一春确实年轻,不如那些经验老成的老教师,但或许正因为是年轻,所以对于小男生的一举一动,他都大概能摸清楚来龙去脉。 跟匡放聊前边的,他都心不在焉,没当回事儿也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可刚刚他还没说完人家的名字呢,就跟被摸了尾巴似的,跳脚了。 “匡放,你不要把我当傻子。”王一春笑了笑,“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耽误了人家的,或者你的学习,我一定请家长,让学校处分你。” “你们现在这个阶段,经不起任何风浪,一旦行差踏错,你们后悔都来不及。”这是王一春说话头一回这么正经。 匡放懒得听了,“不用说了,我知道。” 男生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我要是真没拿他当回事,我能等到现在?”后,直接转身走出了办公室,留下王一春一脸错愕。 这小子,怎么装都不装一下? . 格子言在等匡放时,先等到了吴栋,吴栋捧着几道题过来问格子言,问完之后,他看了看四周,“夏娅那个班拖堂了?” 学校里的人都快走光了,哪来的拖堂。 “可能吧,”格子言看着教学楼数面窗户切割成一粒一粒的夕阳,停顿了会儿,还是说了实话,“她去约会了。” “……哦。”吴栋没什么表情,他把习题册展开,“这道题你帮我再看看。” 格子言低下头,看了看,表情复杂,“你刚刚不是问过我这道题?” “……这道呢?” “你不是已经做出来了?” 正相对无言时,匡放出来了,吴栋松了口气,对着匡放说谎可比对着公主要容易,公主总是一本正经地戳穿他。 “怎么才下来?”吴栋问道。 匡放看了眼格子言,表情自然,“春儿让我收敛点,别朝同学散发魅力了。” “……” 在校门口各买了杯热奶茶,边走边喝,匡放也问了遍夏娅,赵想成和路子阳不用问,他俩被留堂写作业是家常便饭。 “公主,我等会去你家吃饭,我爸出差了。”匡放忽然说。 格子言直接戳中重点,“晟叔不出差你们不也是点外卖或者在外面吃?” 匡放啧了声,“我爸把给我的卡限额了。” 吴栋比格子言还要大,“叔怎么这么狠?那放哥你现在每个月只有多少了?” 匡放比了个八。 “八千?”那不少了啊,分明还是很够很富二代。 “八百。”匡放放下手,他看向格子言,“你现在管我饭,我以后可以报答你。” 格子言挑了下眉,“怎么报答?” “以身相许?”匡放一想到就算是报答也是便宜了自己,乐不可支,越想越乐。 吴栋在一旁数了三百的零钱出来,“放哥你先拿着花,不够我找老赵他们要。” “……”匡放把钱塞回去,一脸不耐烦,“拿回去。” 格子言看着两人客客气气地推来推去,吴栋看起来是真想给匡放做点什么,匡放也是真的不想收,看了会儿,格子言才说:“那你做饭。” 匡放一口答应。 . 许万林下班,正好撞上吃饱喝足的匡放从他家里出来,匡放还跟他打了招呼。 看见许万林,坐在沙发里看动画片的格子言指指厨房,“匡放做的饭,给你留了,热了就能吃。” “匡放做的?” “嗯,晟叔限制他生活费了,他来蹭饭。” 许万林放下了公文包,他挽起衣袖,去洗手间洗了手,拿着擦手纸巾站在洗手间门口若有所思地擦着手,露出在公司面对难题时的表情。 他绕去厨房,过了没两分钟,他又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打算找格子言说点什么,走到半路,又转身回了厨房。 来来回回好几次,格子言调低电视音量,“你有话可以直说。” 许万林这才直言,“最近大家都在说,匡放喜欢的是,男生,那你跟他……”也不是他胡思乱想,而是匡放这孩子的性格,稍微了解点的都知道,不尊老也不爱幼的,完全就是一个胡来,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偏偏这么一个男孩子,从小到大却对格子言百般照顾和上心,以前他只觉得是两个 孩子感情好,现在却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ld;?&rd;格子言差点没控制住表情,他胡乱按着遥控器的按键,淡淡道,&ld;你想多了。&rd; 本作者一节藕提醒您《是兄弟就做我老婆!》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格子言几乎是立刻在心底否掉了许万林猜测的可能性,“如果匡放喜欢我,他会说的。” 许万林心里“咯噔”一声,“小言,你的态度不对。” 见格子言不做声,许万林脸上出现焦急之色,“作为同性,你应该反感。” “他是我兄弟,不管他多荒谬,我都不会反感,”格子言缓缓道,“再说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跟他不一样?” 外面空地有小孩在跳房子,口中唱着童谣。电视机里的动画人物也还在欢天喜地地蹦蹦跳跳。 许万林呆愣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格子言觉得自己冲动了,他应该是受到了匡放这件事情的刺激,这么早的告诉许万林,不是他一开始的打算。 “对不起。”少年轻声说道。 许万林浑身都在抖,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出发点本是担心格子言被匡放影响,结果他不知道的事情比他以为的还要多。 作为父亲,他一点都不了解小言,他试图从回忆里找出原因,那些回忆却都模糊而又短暂。 眼前格子言平静又淡漠的脸,让他想起当年他牵着格子言的手离开棉城,他在机场问格子言愿不愿意跟他一起离开,格子言沉默以对。到了东城,当地天气根本就不适合格子言生活,秋冬干燥的空气,春夏漫天飘飞的柳絮,都一年又一年反复地折磨着格子言。 许万林以为的笨拙真诚的父爱,实际上根本不堪回首。 “你不用向我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许万林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你开心就好。” 在许万林回了卧室以后,格子言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以为许万林就算不会像匡晟一样暴跳如雷,也会强烈反对。 但就算许万林没说什么,格子言也能看出来,对方完全无法接受。 可格星星会接受,他小时候在家里扮演早教动画片里的小怪物时,格星星就说过,就算他变身成世界上最丑陋的小怪物,她也会欣然接受并爱他。 所以格子言从未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而忐忑不安过。 他隐瞒,只是为了让别人不必忐忑不安。 . 夏娅约会回来,给每个人都带了小蛋糕,最后收到的人是格子言和匡放。 为了符合约会状态,夏娅还专门化了一个妆,她本来就皮肤好,随便拾掇拾掇就会漂亮非凡,只是她性格张扬,爱抹艳丽的眼影和口红,今天约会抹的也是紫色颜色,但凡皮肤黑点,都会变得灾难现场。 “她居然比我矮两厘米,我还以为一样呢。”夏娅蹲在格子言家走廊里,一边站着匡放,一边站着格子言。 匡放低头啃着蛋糕,“你给5栋也送了?” “一视同仁嘛。” 匡放:“杀人诛心。” 夏娅耸耸肩,“没办法啊,是他喜欢我又不是我喜欢他,暗恋本身就是要吃苦头的,并且没有结果的暗恋才是常事。” “我就不会搞暗恋这种酸唧唧的事情,我要是喜欢了,管他是谁,冲上去就是干,不愿意就拉倒。”夏娅托着腮,“你们觉得呢?” “就那样吧。”匡放懒洋洋地答非所问。 “公主觉得呢?”夏娅又去期待格子言的回答。 “我还没暗恋过谁。”格子言答道。 话到这里,夏娅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放在公主和匡放身上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公主这样的脸如果去搞暗恋,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准备回去了,“你们有时间也开导开导5栋,让他别喜欢我了,我不介意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但哥们儿不行,一点神秘感都没有,谈个恋爱跟夕阳恋似的。” “……” 格子言和匡放面对面吃完了蛋糕。 半夜,格子言为自己心不在焉吃完整份蛋糕付出了代价——蛋糕底下铺了一层坚果,呼吸困难时,他依稀记起,夏娅好像说过,别吃下面的三分之一。 他又吊了几天的针。 匡放在学校上课也很难不挂念他。 [好点没?] 格子言在医院输液很无聊,回复很快:[对方为你转账500元。] [匡放:你干什么?] [mMm:我以为你是没钱了,点我。] [……] 匡放生了一天的气,放学时气才消。 严重的呼吸道过敏过去后没两天,东城天气降至冰点,大雪纷飞,东城在一夜之间被粉刷成了白色,无边无垠,连深深的车轮印记也能很快被掩盖,恢复原样。 一伙人裹得跟只企鹅似的,在楼下打雪仗,堆雪人。 格子言怕冷,搬把椅子坐在楼道的门口,围着厚厚的围巾,腿上放着物理书,他双手插在兜里,隔很久才会拿出来翻一页书,如果他们几个碰巧路过,他们就帮忙翻一下。 清丽绝艳的少年坐在楼道门口,眼前雪花打着弯儿地悠扬而下,美得像幅画。 东城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一点绿色都看不见,花坛里的草木被埋得深深的,能看见的鸟类就只有偶尔出来觅食的麻雀,越冷清,就越能体现严寒的凛冽。 夏娅把一捧雪扎扎实实地丢进了赵想成的脖子里,赵想成尖叫着原地起跳,嗷嗷个不停。 路子阳直接将夏娅撞翻在地,地上被夏娅砸出了一个大坑。 “路子阳!”吴栋拽着路子阳的衣领把人拽到地上一屁股坐着。 格子言眯眼瞧着,吴栋平时看着很精明的一个人,夏娅路子阳赵想成三个人的心眼加起来还没他一个人的多,可吴栋在喜欢夏娅这件事情上,变得有点,恋爱脑,因为吴栋算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但现在他明显是在损己利她。 匡放从堆雪人的地方跑来,男生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并不十分厚,脸冻得微微发白,更显凌厉利落。 “看什么呢?”匡放搓了搓手,跺了跺脚,“靠,好冷。” “等会吃什么?” “不是说去我家吃火锅?”匡放掏出手机,“你饿了?我让超市送菜过来。” 他拿着手机的手,手指刚碰完雪,微微发红。 格子言好奇,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伸过去碰了碰匡放的手背,就稍微挨了一下,格子言就缩回了手,“好冰。” 匡放本来冻得跟冰棍似的手,被格子言碰了一下,就像冰块一下碰上了灼灼燃烧着的红碳,飞快地开始融化,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水。 他觉得自己迟早会疯掉,他如今不敢想格子言,不敢碰格子言,越不敢想,就越想,越不敢碰,就越想碰。 对方的主动,哪怕没那个意思,脑子也会自动往自己希望的那个方向靠。 格子言碰完匡放,并未发觉匡放的异常,他继续去看外面露天雪地推来搡去的“打戏”,看了半天,才察觉头顶的视线。 少年抬眼,撞进匡放乌沉沉的眼底,就像撞上一张网眼密密匝匝得连鱼苗都穿不过的密网,格子言头皮一紧,略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匡放攥紧了手机,没将目光移走,仍旧直勾勾地盯着格子言,玩味般地说道:“看你漂亮。”! 第 48 章(含双更字数) 夏娅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看,“挺大的嘛,还很阔气。” 虽然是乡下,却并不是四处破败凋零,各家各户都修葺装潢得各有千秋,匡奶奶家就更别提了,匡晟为了哄她开心,找人把院子和房子修得跟别墅似的,只是本该全种上鲜花的花园,现在是匡奶奶的专属大菜园子。菜园子旁边的狗屋里趴着一条大黑狗,一见有人进院子,就冲出来狂吠,叫了几声,认出匡放,又哼哼着摇起尾巴。 一走进屋子里,夏娅吓了一跳,好多人。 “我懒得介绍,你随便叫吧。”匡放朝厨房那头张望着,不知道格子言被扯到哪儿去了。 “一年不见,匡放你怎么还是这么混?”说话的大叔穿着厚厚的红毛线衣,头秃得亮堂,夏娅一看他有一口白牙,看来并不是世界上所有光头都像刘继雄一样有一口大黄牙。 “你是匡放女朋友吧,我是他大姑父,你也跟着叫我大姑父就行,这是他大姑。”光头介绍道,旁边的大姑烫着一头泡面卷,摇了摇手机,“等会一起玩农药?” “……“ “大姑父好,大姑好,我不是放哥女朋友,我就是他朋友。”夏娅说道。 坐在圆桌旁嗑瓜子的长发女生朝夏娅伸出手,“我叫匡薇。” “匡威?!!” “紫薇的薇。”匡薇微笑得很“礼貌”。 “我是他二伯。” “……” 人太多了,夏娅也没记住,反正跟着喊,但几个漂亮帅气的小辈她都记下了,晟叔家的基因好,个个都长得好,而且气质乍看不同,细看后发现底子都如出一辙。 格子言从厨房回来,在奶奶的引荐下,把匡放家里人都喊了一遍。 匡放坐在旁边次橘子,每听格子言叫一个人,他心情就更好一分。 乡下没装暖气,匡奶奶去别人家体验过两回,觉得闷得很,她不让装,一到冬天就烧炉子烧炕,屋子里倒也不觉得冷,柴加得够了,还能觉着热得慌。 格子言从来没过这么热闹的年,许万林和格星星一个独生子一个独生女,格星星去世后,两家加起来就他跟许万林两个后人,拢共六个,再加上都不是爱吵爱闹的性子,哪怕过年,家里也是清清静静的。 匡薇给炉子里丢了几个橘子,“我喜欢吃烤热的橘子,格子言,你吃过没?” 格子言摇摇头,他甚至连这种烧柴的炉子都没见过。 “等会给你吃一个。” 匡放嫌弃,“别听她的,烧橘子酸得要死。” “你懂个屁。” “放哥陪我打游戏。”正在读初中的匡浩看着个子已经不矮了,但一张口还是变声前的童音,他捧着手机过来。 “不打。” “陪我玩爆竹,我跟小慧姐姐还有匡语刚刚去小卖部买了好多烟花……” “不玩。” “你能不能坐会儿?”匡浩他妈拽着匡浩衣领拖到椅子 上,“你刚刚用爆竹去炸你奶奶的水缸,我没揍你是看在大过年的我给你留点面子,坐好!” 匡浩瘪嘴要哭,他妈一巴掌扇在他嘴皮子上,“你给老娘咧一个试试。” 格子言咬着梨吃的一会儿功夫,看了好几场鸡飞狗跳的戏。 难怪每回过年,匡放回了老家后和他视频,背景音都吵得厉害。 匡晟进来了,他在门口跺了跺脚,搓着手进屋,“又下雪了。” “哎哟,匡总来了。” “匡总过年好匡总过年好。” “匡总最近在哪儿发大财啊?” “滚一边去。” 格子言吃梨子吃得满口清甜,他看着几个大人抱着推来搡去,靠到匡放耳畔,“你爸是不是才三十六?” “还不到,他英年早孕。”匡放闻到了格子言说话时飘过来的梨子味儿,甜的,一点都不腻,他目光朝对方瞟过去,望见格子言唇上都沾着一层发亮的糖水。 “他看起来很年轻。”格子言说道。 印象里,匡晟一直没什么架子,尤其是二十多岁那会儿,在他们闯祸后还会给他们打配合,缺德事也不是没做过,成了股东又是正儿八经的CEO后,端庄一些了,但还是遮掩不住骨子里那股痞气。 匡放把瓜子一颗颗剥了壳,攒一把了一口吃,听见格子言说的,他不屑道:“活儿都丢给助理,当然不显老。” 匡放不知道匡晟从哪儿找来的助理,任劳任怨还忠诚,他挺不想用忠诚形容现代人的,毕竟人人平等,打个工谈不上还得忠诚。 可匡晟的几个助理的确就是忠诚,只要是和匡晟有关的活儿,事无巨细全包干,还谁都挖不走。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嚼完了一把瓜子,和格子言说:“以后你也这样,请几个助理,自己别干,活他妈个上百岁。” “我没钱。”格子言虽然不缺钱花,但太奢侈的花法,他的经济情况显然不允许。 “我给你请。” 他说完后,格子言停下啃梨的动作,匡放也莫名停滞住,气氛在瞬间变得微妙。 “反正我爸的钱多得花不完,咱一块儿花。”匡放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几度以为格子言一定会察觉到反常,看似淡定地补充,掌心的热汗流得瓜子壳都变得润巴巴的。 格子言继续咬梨,“还是算了。”他轻声说道。 - 冬天天黑得早,四点多的天,就只靠雪光照亮了。 匡奶奶和家里的其他女人不讲究“男主外女主内那一套”,也没有“大家先吃着我再炒两个菜”一直炒到所有人吃完再来刨两口冷菜冷饭的规矩。 做饭的人没上桌,其他人都不允许动筷。 屋里屋外都点上灯,所有人坐上位置,匡放大姑父在院子里点了礼炮后,在一片“噼里啪啦”“砰砰砰”的作响声中,宣布开饭。 “你们几个喝牛奶还是果汁?”大姑父指着单独一桌的小屁孩。 格子言和匡放,包括夏娅都不算在小屁孩内,不坐小孩桌,被安排到了大人桌,看大姑父那虎视眈眈的样儿,就没打算让他们喝饮料。 “匡放喝一个,你同学也喝一个。”大姑父拧开一瓶茅台,沿着桌子转悠,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直倒到格子言面前。 一只手抢先遮在了格子言杯口上方,“他酒精过敏。” “过敏?!”大姑父吊高了嗓子。 匡放把自己的酒杯揣大姑父手里,“他那份我喝了。” 一桌子人,起码有半桌人在霎那间扭头朝匡放看过去。 “二柱,给我倒上。”匡晟递出杯子。 大姑父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都说了,叫我Jack!不要叫我二柱!” 自家做饭不像外边餐厅那般讲究,加上过年人多,匡奶奶也不是小气的人,每只盘子都盛得快要溢出去,老人厨艺了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菜式,味道却比许多餐厅大厨做得还要好吃。 只是毕竟不是自己家里,好几个菜,格子言都没法吃,他不善言,别人一给格子言夹菜,匡放还要扒着他的碗瞧一瞧,能吃就吃,不能吃直接夹了丢回那人碗里。 “别乱夹菜。”匡放知道格子言有洁癖,说了好几次大家伙的热情才稍减。 晚饭整整吃了快三个小时,格子言吃饭不喜欢说话,他吃完后就到了院子里透气,那条大黑狗也开了饭,只是它不认识他,一边吃一边低声吼叫提防着格子言。 “我还能抢你的?”格子言拿出手机,给正在呼哧呼哧吃饭的大黑狗拍了张照片。 他没在乡下呆过,知道白菜要从地里长出来,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更没见过被雪裹着的大白菜。 家属院的菜园子就那么大点儿,一家人没事儿了轮流在地里刨个没完,打理得比花园还漂亮,不像匡放老家,一地碎瓦都别有风味。 匡放出来时,格子言蹲在院子里,在抓拍一群找食的麻雀。 少年手指细长雪白,哪怕羽绒服本身就是白色,也没将他衬得发黄,反而让皮肤更透更亮。他倒更像冬天的雪。 匡放也拍了一张,只不过拍的不是麻雀,他收了手机,“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逛什么?”格子言抬起头。 两人走到了院子外面,今晚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将家里所有灯都开着,马路上的路灯都被衬得如萤火了。 路上不少小孩追来跑去,举着烟花朝四面八方放,隔一会儿又能听见爆竹声。 夏娅从后面追上来,“喂!干嘛丢下人家!” “不要学老赵说话,怪恶心的。”匡放说道。 “匡浩给了我这个,我试试。”夏娅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大炮,炮身比她大拇指还要粗,她还有打火机。 夏娅朝左右看了看,跑到马路边上,将一颗大炮立在水泥地上。 她朝手心哈了口气,回头一脸振奋,“城里都不让放炮,我都多久没玩过这么大的炮了。” 格子言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夏娅说干就干,连去点燃引线时,脸上都见不着一丝害怕的踪迹,全是兴奋,她把打火机送过去就将引线点燃,接着狂奔跑开,跑到一半,就听见一声巨响。 远远的,几道回音传来。 格子言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耳鸣了。 “炸太快了吧,还是拿在手里点更刺激。”夏娅只剩一颗炮了,她毫不犹豫拿出来,直接在手里就给点了抛出去,炮没落地就炸了。 “爽死老娘了!” “……” “再去买一盘。”夏娅抱住匡放的手臂,“小卖部在哪里?” 几人朝小卖部的方向走去,夏娅一路走一路拍照,拍了沿路风景,也拍了自己,还拍了格子言和匡放。 “等会回去发个朋友圈。” 乡下的房子建得不算密集,大片大片已经步入冬天的田野,无边无垠的白,草垛也被抹白,宛如天上落下的云层。 小卖部老板还在吃着年夜饭,听见有人叫,他小跑出来,见着三人,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匡放,“好小子,又长高了,这两个我怎么没见过?” “我朋友。” 夏娅趴在柜子上,“买爆竹。” 拎着一口袋大炮的夏娅一边走一边点一边抛,“公主要试试吗?” 格子言拿出揣在口袋里的手。 匡放又给他揣了回去,“他不试。” 格子言又把手拿出来,“我试试。” 夏娅摆了一颗炮在路边,将打火机递给格子言。 “用这个,别直接点。”匡放跳进田里,拽了根干草出来。 格子言用打火机先将干草根点燃,看着火苗微弱地燃起,才伸过去点引线。 点燃后,格子言立马退后几步,大炮轰然炸开,炮声震天,回音不绝于耳。 “有什么好玩儿的?”匡放一脚踢走地上炸过后的纸皮,“去年不就有一小孩把手指头给炸断了,还敢玩儿。” “那我玩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夏娅又掏出来一颗。 格子言朝她伸手,“给我。” 匡放:“?” 格子言玩过仙女棒,远远没有这种炮好玩儿。 难怪连夏娅也说刺激。 匡放囚首丧面地蹲在路边,计划好的饭后散步,变成了格子言和夏娅的玩炮表演。 说好的公主呢,为什么跳起来丢炮? 夏娅将手机镜头对准了格子言,“公主,说新年快乐。” 格子言气喘吁吁,“新年快乐。” “笑着说嘛。” 格子言弯起嘴角,“新年快乐。” “好僵硬哦。” . 匡奶奶在门口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三人回来,“我让他们把炕烧好了,正热乎。” “我爸呢?”匡放问了句。 “喝多了,耍了会儿酒疯,睡 了。”提起匡晟,匡奶奶就是一脸的嫌弃。 “匡薇他们几个在打牌,你们要不要也去?冬天晚上长,明天也不用起早。”匡奶奶一手拉着格子言一手拉着夏娅,走到门口,掏了三个红包出来,一人给了一个。 匡放直接就收了,看见格子言和夏娅还在推脱,他说道:“我奶钱多得没地儿花,放心大胆的收。” 匡奶奶蹦起来给了匡放一个脑瓜崩儿。 格子言拿着红包回了房间,他把红包放进书包,在椅子上坐了会儿。 他扬首朝外面看了看,匡放已经坐下开始摸牌了,“……” 格子言绕到外面转了一圈,匡放的目光就跟着他转了一圈。 他又转回到屋里。 [匡放:你干嘛呢?] 格子言靠在椅子上回:我要洗澡。 [匡放:你要洗澡你直接跟我说啊,我盯你半天了。] 刚看完消息,匡放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把睡衣带上,我带你去洗。” 乡下以前用水不方便,冬天的水管还经常被冻住,近几年家家户户的经济情况都好了起来,在生活方便自然也不愿再继续亏待自己,天然气热水器浴霸统统都给安排上了。 “这儿肯定没家里方便,”匡放把浴室的浴霸和换气都给打开,“我奶玩不明白太复杂的,往左热水,往右冷水……” 他目光往下看见格子言怀里抱着的睡衣,“你还带了睡衣?” “你出门不带睡衣?” “不带。” 匡放还指着格子言能穿穿自己放在奶奶家的睡衣,结果他自己全给准备好了,连拖鞋都带了。 什么破毛病? “你洗吧,洗完了我洗。”匡放掉头出去,带上了门。 热水器的温度好像是设定好的,格子言发现水温有点高,调了好几次,温度都还是没任何变化。 他洗完后,通身都变成了粉色。 外边冷,格子言在睡衣外还套上了自己的羽绒服,裹得像只企鹅从洗手间走出来,洗手间在屋外,沿着屋檐下绕到大门。 他一进屋,吵闹声就小了下来。 格子言的好看,是客观性的,符合美人全部标准的,无人可以否定的。他在,就没有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去看他。 更别提现在还在玩牌的基本都是同龄人,最大的匡薇也才三十岁不到。 “我去洗澡,公主,你帮我玩儿。”匡放把手里的一把牌不由分说塞进格子言手里。 “……” “稍等。”格子言看着大家,把手里东西全都放了回去,戴上眼镜后才出来。 夏娅已经跟大家混熟了,她竖着手指,“公主可是学霸哦,玩牌全靠这个。”她点点自己的脑子。 “成绩比你和匡放还好吗?”匡浩明显不服,“我上学期可是年级第五!” 夏娅冷笑一声,“这么说吧,从公主的世界开始出现排名算起,他就没拿 过第二。” 格子言坐下来,看了夏娅一眼,淡淡道:“别吹了。” 他们玩牌没玩钱,因为虽说是一桌子同龄人,可最大的三十,最小的十岁,最大的年薪百万,最小的还在因为要十块钱买爆竹而挨骂。 所以输的就喝一杯啤酒,小孩喝白水。 从格子言接手匡放的牌开始,直到匡放洗完澡出现,格子言一杯都没喝过。 匡薇和匡语的脸都喝红了,“还是匡放来吧!至少还有点游戏体验。” “看看?”匡放把湿漉漉还冒着热气的脑袋送到格子言面前,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混在一块儿。 格子言被打扰到,出错了牌。 其他人也不是真傻子,立刻压着格子言打,终于让格子言输了一次。 匡语毫不客气,给格子言倒了满满的一杯啤酒,再多一滴,估计都要满到桌子上,匡语还是个十五岁的男生,他的模样倒有点像匡晟,但不像匡放,“怎么样?我这技术,不错吧?” “他喝不了,”匡放骨节分明的五指直接拢上杯口,“我喝。”说完,男生仰起头,澄黄的酒液还在冒着细密的气泡,就被尽数吞咽。 格子言微微抬眼,看着匡放近在咫尺的上下滑动的喉结。 “好了。”匡放将整杯啤酒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轻蔑地瞧了一圈众人,“喝个啤的,看把你们喝得,废物。” 匡薇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两人的举动,连细微的眼神变化也没放过,她笑了声,把所有牌抓到手里,哗啦啦地洗着。 - 格子言趴在床上看书,被子都没盖,他觉得自己不像是躺在床上,像是躺在锅底,热得不停翻身。幸好他带的睡衣比较薄,不算难受。 院子里,匡放和匡薇站着,互相给对方点了烟。 匡薇低声直言,“喜欢的人?”她眼神往屋子里的方向送去一眼,又收回,她完全没有要听答案的意思。 过了半天,烟灰烫到手指了,匡放点头,“很喜欢。” “那他呢?”匡薇抖抖烟灰,“你问过他的意见没有?那么优秀一人……” 她忍不住笑起来,拍了拍匡放的肩膀,“你是不知道,吃完饭你们仨不是出去玩儿了吗?大姑他们几个就绞尽脑汁在想谁家有跟你们同龄的丫头,想让你帮忙给牵个线,盯上你喜欢的那位了。” 匡放的脸“唰”一下就黑了。 “不过,我看叔的样子,他应该知道,一直在那叭叭说这也不配那也不配,叔居然没弄死你?“ “他一个光棍还好意思说我?”匡放把烟从嘴里拿出来,“男生女生我好歹有喜欢的,他没资格。” 匡薇欲言又止。 “奶奶也不会同意的。” “咱们奶多少岁了?”匡放抬眼看天。 “?” 匡薇一开始还不明白匡放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明白过来了,一脚踹向匡放,“你找死呢。” 匡放没躲,身体也没晃,他勾起嘴角,“姐,我的意思你听不明白?就算家里有人为这事儿死了,我也不会让步。” “那他呢?”匡薇又问。 “喜欢他是我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不敢告诉他?” 见匡放不说话,匡薇看在一个姓的份上,愿意推两个小孩一把,“再坚持坚持,我瞧着,你俩有戏。” 匡放被呛到,“你什么意思?” 匡薇但笑不语。 “什么意思啊?”匡放难得露出急色。 “小放,这种事情,要自己去体验然后发现,才有意义,我直接说了,不尊重你,也不尊重他。” “行吧。” 姐弟俩相视一笑,默契地把烟头插/进了奶奶的大白菜里。! 第 49 章(含双更字数) 格子言睡得迷迷糊糊间,匡放从外面钻进了被窝,“进去点儿。” 他身上带着寒气,格子言下意识将自己蜷缩起来,渐渐的,他又闻到了一股酒气,格子言的睡意登时就散去了大半,“刷牙了吗?” “屁话,当然刷了。” “你喝了多少?” 匡放闭上眼睛,“他们灌的,输了就耍赖。” 睡意重新席卷了格子言清醒的理智,他含糊地“哦”了一声,又将要闭上眼睛。 此时,一只微凉的手掌探上他的腰,“公主,给我抱会儿。” “匡放!”格子言被他凉得一个激灵,但被碰到的地方只是凉了一瞬间,又瞬间变得更加滚烫起来。 背后的男生在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挣扎之后,索性将人抱得更紧,借着酒劲,“我姑烧的炕,怎么样,是不是很暖和?” 格子言已经开始冒汗,“是很热。” “我和我姐刚刚在外面聊了会儿天。”匡放嗅了嗅格子言后脑勺的头发,洗发水的味道其实很浅,但袭入鼻息,香得头晕目眩。 没听见格子言说话,匡放继续说:“你不好奇我们聊了什么?” “不好奇。” “你好奇呗,我说给你听。” “……” “放哥,你勒得我有点疼。” 匡放手劲松了点,他不由自主地就将格子言越揽越紧。 话题被格子言揭了过去,格子言在令人感到昏昏沉沉的困意当中想,能在深夜和亲人聊的话题也就那几个了,这个年龄段,可以的范围就越发缩小。 应该是聊喜欢的人,格子言好奇,但并不想听。 “我跟我姐说,我……” “放哥。”格子言打断了匡放,“我要睡了。” “不许睡。”匡放将格子言翻了个面,掐着他的脸,“看着我。” 格子言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握住对方的手腕,拿走,“放哥,你y了。” “…..” 匡放目光微顿,他慢慢低下头,过了几秒钟,“草,喝那么多还能y呢。”匡放低骂了一句,再抬眼的时候,他目光聚起了莫名而来的侵略性,“公主,我厉不厉害?” “厉害什么?” “喝多了还能y,不厉害?” “我要睡了。” 格子言说着就拽着被子打算翻个身继续睡,匡放及时按住他的肩膀,“格子言。” 匡放的五官在他眼前放大,啤酒清甜微涩的味道混着极淡的薄荷牙膏味儿,被匡放自己的,或许也有他的,被双方呼吸烹煮沸腾。 格子言一度以为匡放会吻下来,那太荒谬了,前所未有的荒谬。 男生柔软微凉的唇,擦着格子言的脸畔而过,引起那一片的绒毛都战栗般的竖了起来。 “我帮你。” “不用,”格子言推着匡放,“我又不是你。” “怎么不是,你明明也挺想的。”匡放挑了下眉。 “呃!” 匡放将人揽抱着抵上床头,炕上的热度不间断烘烤,格子言的额头沁出密汗,匡放用手掌直接抹了去,他索性低头将掌心擦上的汗给舔了。[审核你好,这里是舔的他自己的手] “公主,”匡放弓着腰,低头到格子言耳边,“您要真不允许,您推开我啊,您推开我,我还能硬来不成?” 他一口一个您,恨不得将格子言给捧到天上去,做的却是顶下流的事情。 他混得毫无章法,让格子言也毫无招架之力。 格子言咬着后槽牙,压住已经冒出嗓子眼的声音,他眼型本是无端瞧着也使人想要瞥开目光不与之对视的轻傲,此刻满目含泪,却只使匡放想要欺负他。 但他还是把格子言端着捧着,端着捧着玩。 弄完,格子言一巴掌扇在了匡放的脸上,不过他现在四肢都软,扇人也使不出劲儿。 看见匡放故作夸张的将头偏向一侧,格子言气笑了,“你要不要脸?” “不要。” 一股火气从格子言心底冒上来,他厌恶自己对匡放的占有欲,更厌恶自己的欲拒还迎,“匡放,下次别这样了。” 匡放眼皮猛地一跳,他脸上挤出笑容,“这样是哪样?” 对方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 匡放笑不出来了,“我们不是兄弟吗?” 格子言用力将匡放推开,卷着被子贴到床边,声音嘶哑,声音却冷淡,“你会跟赵想成他们做这种事情?” “那多恶心。”匡放蹙起眉,别提真做这事儿了,他就是连别人的屁股蛋子都不屑于看。可对于公主的一切,他都是,欣赏的。 “……” 匡放是盘腿坐在床上的,格子言不说话了,他也就不说了,可他周身的气息和他的表情都在表明着他正在酝酿着什么。 “那个,我……” “小放,”敲门声忽然响起,是匡薇的声音,“叔不见了。” 匡放现在心里又乱又烦,哪有心情去管匡晟,“关我屁事。” “……叔今晚喝多了,要是醉在外头,怕是得冻死。”匡薇说道。 格子言已经开始穿衣服了,他从匡放腿上跨过去,“出去看看。” 除了几个实在是爬不起来的小孩,其他人都被叫了起来,大年二十整夜不关灯,院子里的每个角落都被照耀得明晃晃。 匡放戴上一顶毛绒线帽子,把准备走出屋子的格子言又给拽了回去,“你就在屋子里找找,别出去了。” “屋里不都找过了?晟叔怎么会躲在屋里?”格子言感到莫名。 匡放冻得唇色泛白,“外面冷。” 格子言还是跟着一块儿出去了,还有夏娅,乡下比城里更冷,更别提深夜,虽说路上还有不少小孩在放烟花爆竹,可也丝毫分解不了严寒。 “晟叔为什么会不见了?”夏娅 百思不得其解,“喝多了不都会睡觉吗?他怎么是乱跑?” “年年都会来这么一回,上次是在屋顶上找到的。”匡放打打着手电,说完后蓦地伸手摸了格子言的脸一下。 格子言奇怪地看向匡放,“做什么?” 匡放乐了声,“回头你要是又病倒了,我帮你找我爸讨医药费。” 夏娅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她朝四周不停张望,突然看见了远处地上的一坨黑影,她抓着匡放肩膀晃了晃,“放哥,你看那是不是?” “这你也能看见?” “那当然!” 越过脚下整片被冻得干硬的田,手电的灯束也不停晃着。 夏娅慢慢看全了眼前的景象,“放哥,这儿是片坟地啊?”她缩了缩肩膀,她有点怕鬼的,一瞬间,脑子里就冒出了“鬼打墙”“鬼上身”等各类灵异志怪。 “不算坟地,只是有几座自己人的坟而已,”匡放拽着格子言走到平地,看见几座坟都□□枯发黄的野草给掩埋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还说着要把这里的草给拾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后人都死光了呢。” 匡晟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卧在一座坟前,脸冻得惨白。 格子言跑过去蹲下,“晟叔?” 匡放把自己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匡晟身上,“匡晟,你多大个人了,能不能成……”他还有心情笑话匡晟,只是笑话到半截,他在看清眼前墓碑上的名字时,他眼神凝滞住。 陈钊野。 男生举起手电,将墓碑上的刻字完整地过了一遍,只有名字,没有父母,也没有后人。 这里几座坟都是匡家的人,最近的一代就是匡放爷爷了,每年过年,匡放都会来这里给烧点纸点几炷香,但这座坟又小,藏在最边缘,丝毫不起眼,加上匡放每回都是来得利索走得也利索,压根没注意到。 不姓匡?谁的媳妇儿? 但也不对,如果真是匡家的人,那碑上应该会刻有自己的后代。 将匡晟从地上扶起来时,匡晟嘴里含糊说了句“陈钊野,老子一个人真是活得好无聊”,很熟悉的语调。 匡放终于想起来了,去年过年,匡晟也是喝多了,倒在床上,让这个叫陈钊野的给他倒杯水。 这人到底是谁? . 从老家回东城市里当天,格子言收到了好几个人的红包,连匡薇也包了厚厚的一个。 “谢谢薇姐。”格子言将红包收好。 匡薇摆摆手,笑容浅浅,“应该的。” 格子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回以对方一笑。 匡薇本想摸摸他的头,因为匡家没这样乖的小孩,冷淡是一回事,但格子言只是表面冷淡,她能感觉到。可想到匡放在过年前的家族群里各种强调对方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她又将手放下了。 “明年见哦。” 转身后,匡放蹲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等着她。 擦肩而过时 ,匡放拽住匡薇的衣袖?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他撩起眼皮,“陈钊野,你听过这个名字没有?” 匡薇脸上肌肉抽了抽,“挺酷的名字,没听过。” “行吧,没事了。”匡放也只是好奇了几天,毕竟他确实没见过匡晟有关系多好的陈姓长辈,要是有,早就带他一块儿祭拜了。 “走了。”匡放拎着包站起来。 匡薇叫住他,“加油哦小放。” “加什么油?” 匡薇的目光朝他身后不远处的格子言投去。 匡放瞧见了,懒懒一笑,“等着瞧吧,明年再回来他就是我老婆。” “……” 在老家呆了小一个礼拜,许万林见到格子言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好像长胖了。” 接着,“娅娅也是。” 夏娅哎呀哎呀几声,“放哥奶奶还有姑姑都特别会做饭,姐姐会做甜品,早饭吃完了有甜点,甜点吃完了有各种喝的,还有很多零食,吃完零食吃午饭,吃完午饭吃水果,晚饭吃完了还有烤串炸物。我吃得好累,我需要休息。” 回家属院后,又跟小伙伴们聚了聚,迎来新学期的开学,格子言继续跟刘橙合作那幅板报。 “我剪了一个公主切,好不好看?”年后第一次见面,刘橙在格子言面前喜气洋洋地转了一整圈,给他展示自己的新发型。 格子言对这些不太敏感,尤其是不怎么熟悉的人,他点了点头,“还不错,很适合你。” “橙橙,奶茶,少糖加冰,是吗?”身后传来一道男生的声音,格子言回头,不认识,他低头在粉笔盒里继续挑自己想要的颜色。 “谢谢宝宝,”刘橙偷偷勾了勾对方的手指,将两杯奶茶中的其中一杯放到了格子言手边,“呐,我让他也给你买了一杯。” 格子言看向对方,顿了顿,“谢谢。” 刘橙挽住对方的手臂,“我的新男朋友,高一的,张会羽。” “格子言,你应该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张会羽点点头,“认识,会拉小提琴的超级学霸。” 上课时间到了后,刘橙用粉笔一道道在黑板上描绘着,她轻声问:“公主,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算起来,我对象你见过的,也有3个了吧,你没见过的,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说我。” “但是很爽,”刘橙手里的粉笔断了一截,“因为被很多人喜欢,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 格子言不认为自己跟刘橙的关系有到可以掏心窝的程度,他也不太好评价别人的私人感情,他弯腰把地上的粉笔捡了起来。 “你知道是什么错觉吗?就是我也站在光环下,和你一样,我……” “格子言!”路子阳的声音传来,他跑得很急,“刘继雄来学校了。” “他来找陈有婧,高二6班,放哥也过去了!” 格子言丢下粉笔,没带走那杯奶茶,转身朝楼上跑去。 刘橙看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身旁,眼神变得灰暗⑩_[]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还没说完呢。” . 刘继雄挥着手中的照片,额头上青筋暴起,唾沫四溅地控诉着教室最后面一个女生,那痛心疾首的模样俨然成了一名为了心爱的女儿不得不冲进学校发疯的负责任的父亲。 “你是什么东西?女的搞女的,这是什么?这是有病!这是怪物!” 他脸颊因为常年喝酒被酒精熏得发红,此刻像是因为愤怒才变得通红。 周围都是高二的,窗外则挤满了人,每个年级的人都有,混在一块儿,虽然年级各不相同,可每个人的表情都一样:震惊、不解、兴奋… “夏娅那么好一个孩子,她明明好好的,就是因为你,她变成了一个同性恋!我跟她妈养大她难道容易吗?让你家长来!我要好好问问你的父母,他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刘继雄一边说一边大力拍着陈有婧的桌子,怒不可遏,吓退了想要上去劝慰的几个学生。 他们远远地站着,隔空喊:“叔叔,说不定,你女儿本来就是同性恋呢,这种事情怎么能单独怪一个人?” 刘继雄猛地转身,他深吸一口气,“你们当过父亲吗?你们要是当过父亲,现在就说不出这种话!!!” 他的声嘶力竭回荡在教室,也让外面围观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竟有不少人表示理解。 “陈有婧是太过分了,她还大夏娅的呢。” “我孩子如果被人弄成同性恋,我非得弄死她不可。” “是啊是啊,叔叔挺可怜的,如果不是受到了她们刺激,哪个大人会这么发疯?” “他手里的照片,不会是c照吧?” “不是不是,好像是接吻的照片。” “我的天呐!” “让开,让开!”夏娅的声音出现在教室外面,她跑得气喘吁吁,目光落在陈有婧脸上,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刘继雄,我操你大爷!!!” 旁边一个女生拉住夏娅,“他是你爸,你怎么能这么骂他?你被陈有婧迷昏头啦?” “松手!”夏娅瞪着眼睛,“我爸早死了。” “夏娅!” 刘继雄眼珠微微转了转,他后退两步,做出不可置信之状,失望万分,“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我为了你也是付出了心血的,我把你当亲女儿,你怎么能为了个外人,就这么对我?” 换做平时,夏娅早就开动机关枪式攻击了,但此时此刻,周围无数双的眼睛观赏着她的破败不堪的人生。 她从小就讨厌看苦情戏,因为那跟看自己没什么区别。 她在陈有婧面前装得轻松与不屑,可口述和被亲眼看着,那是有区别的。 被一个人知道,和被全校人都知道,也是有区别的。 夏娅被气得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就在刘继雄继续控诉着夏娅和陈有婧的行径时,匡放拽着夏娅的衣领向后,他拨开众人走到前面,低头拎 起一把凳子,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对着刘继雄的肩膀敲了下去。 刘继雄发出一声惨叫,他捂住手臂,看着匡放打了人还波澜不惊的眼神,他心神一抖,转身就四处逃窜,一边跑一边喊着,“杀人了杀人了!你们这是什么学校,同性恋!杀人犯!” 吴栋后来,他骂了句&ld;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上前就追着刘继雄揍,刘继雄也不是吃素的,还了几下手,可在众人眼中,他立足了一个被不孝女的兄弟团殴打的可怜父亲的形象。 格子言跑得胸口疼,他扶着阳台站了会儿,远远看进教室,匡放已经在对刘继雄拳打脚踢了,劝架的混在其中,身后则跟来了老李和校长。 夏娅泪眼朦胧地站在原地,她看见格子言,“公主……” “没事,”格子言给她递去纸巾,“我们报警。” 校长在听见格子言说话时,格子言已经报完警了,他眼睛瞪圆,“谁准你报警的?” 老李立马一个闪身挡在格子言面前,“校长,这可是格子言。” “……” . 刘继雄被打断了二根肋骨,腿也断了,右边锁骨骨折,因为当时情况混乱,连刘继雄自己都说不出到底是谁打的,他咬死了匡放,嚷着要赔偿,要学校给处分,还让学校开除陈有婧……由于他要求实在是太多,连警察和校长也听得皱眉。 警察听得头疼,“据我们了解到的,你窃取了夏娅的电脑资料?” “什么夏娅,那是我女儿,我是他爸,她的电脑我想看就看!” 警察的眉头皱得更紧,“可是我去你们的邻居家中走访,你只是她的继父,她的生活费使用的主要是她亲爸的抚恤金,另外,你们邻居说,你们最近着急要给小儿子买房子,夏娅手里已经……” “放屁放屁放屁!他们都是在放狗屁,我是因为那个死同性恋拐骗夏娅我才去学校闹的,我被打成了这样,你们东拉西扯,是不是不想管?!” 匡放、吴栋、路子阳二人被关在派出所,赵想成蹲在外头骂骂咧咧,“刘继雄那个死货,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格子言坐在一旁,“他们给刘文武看的楼盘最近在做活动,但实在是凑不齐钱,夏娅手里不仅有她爸的抚恤金,还有之前赵夯给她的赔偿金,他们之前就找夏娅要过,只是夏娅没同意。” “然后呢?”赵想成讶然。 “刘继雄肯定是碰过夏娅的电脑了,发现了她在跟陈有婧谈恋爱,多半是用这件事情威胁过夏娅,只是夏娅还是不同意,所以……” “我可怜的夏姐,”赵想成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会儿,他扒着栅栏,“只是放哥你也打得太狠了点儿,骨头断了好几根,这下你得给刘文武那杂毛买房了。” 格子言也觉得匡放这次不正常,下手太重,要不是当时情况混乱,如果真让匡放一个人动手,以他当时的狠劲,刘继雄估计会被他活活打死。 匡放盘腿坐着,目光淡淡的,“歧视同性恋,四舍五入就是歧视我。” “……” 吴栋竖起大拇指,“大爱无疆。” 吴栋说完后,匡放目光投向格子言的后脑勺以及那一小片侧脸,他确实不全是为夏娅出气,他有点私心。 他跟格子言的事儿都还没个影,万一让格子言因为刘继雄闹的这一出给吓得缩了起来,让他跟格子言没了丁点可能。 一想到确实有这个可能,匡放就觉得自己刚刚还是揍刘继雄揍得轻了。 “让夏娅给房间装个监控吧,”一片寂静中,格子言忽然开口,他靠在冰凉的椅背上,目光也冰冰凉,“让夏娅在装上监控后,想办法,拍到刘继雄猥亵她的画面。” 少年低下头,似乎是在斟酌着,“设计一个成功率最高的方案,确定猥亵发生的时间段,我们守在外面。” “把刘继雄送进去,夏娅就解脱大半了,”格子言缓缓道,“虽然她妈酷爱借刀,可只要没了刀,她就没了办法。到那时,夏娅成了年,也就不用再受她的桎梏。” “而且,按照刘继雄的品性,我觉得,他有可能会拖夏娅她妈一起下水。 “比如,猥亵这件事情她妈也知情。” 匡放脑袋靠着墙,他撩着眼,一直盯着徐徐说话的格子言,不急不缓的语气,冷静和果决却都是超过同龄人的。 对方没有因为刘继雄的疯狂感到害怕和担忧,反而将剑抽出剑鞘,直指对面。他们依然站在一起。 吴栋一下子扑上来,“我干。” “你干什么干?得要夏姐同意干。灭了刘继雄她肯定没意见,但连带着把她妈也灭了,不一定吧。”赵想成说道。 - “我干。”夏娅一口答应。 格子言:“只是刘继雄这段时间都在养病,再等一会儿。” “放哥他们怎么办?”夏娅缩在床上,学校让她先待在家里,具体的结果要等校领导开完会才能做决定。不止她,还有陈有婧,除了格子言,其他人都被学校“请”回了家。 格子言把她的作业带给了她,安慰道:“不用太担心,谁对谁错,警察自有论断。” 他走时,留下去新东城买的电子监控。 回去路上,撞上走在前面的匡晟,格子言犹豫再二,还是追上去,“晟叔。” 匡晟回了头,“哟,小言,怎么个事儿?” “匡放他们……” 其实没什么事儿,甚至都不用匡晟找人疏通,刘继雄自己不干净,经不起查,顶多赔点钱就能了事。 但那几个太冲动,关一关,磨磨锐气,挺好的。 匡晟低头想了一想,表情愁苦起来,“麻烦,有点麻烦,刘继雄伤得太重,咬着小放不撒口,狮子大开口。警察那边说,如果不私了,那就只能公事公办。” 皮肤白和脸色发白在格子言脸上有了具象的区别,“公事公办?” “改明儿我让助理去找个律师团队,”匡晟一边打量着格子言的脸色,一边试探着说,“ 争取啊,从轻判,少关几年。” 再聪明,少年的人生阅历也都仅限于到十七岁,再成熟,也只是跟一群同龄人相比。 ≦想看一节藕写的《是兄弟就做我老婆!》第 49 章(含双更字数)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和匡晟这种从十五六岁便在大人堆里混的“老油条”对上,还是太稚嫩,一举一动落在对方眼里,都明晃晃写着,叫匡晟轻易看透。 “没事儿,”匡晟大大方方拍了两下格子言的肩膀,“老子有钱,打点打点,让他在监狱里都能当大哥。” “……”格子言笑不出来。 匡晟看了他半天,拍了下他脑袋,“骗你的,看把你吓得。”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匡晟边说边已经往前走了,“一个老流氓,还想坑我儿子,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短短二分钟不到的时间,格子言心情大起大落,他站在原地,感受着身体逐渐地回暖。 也是短短二分钟不到的时间,格子言动用大脑给匡放预想了数十条最好的最坏的结果以及安排了数十种应对措施和补救措施。 这一切,都在匡晟一句“骗你的”之后变成一个个在太阳底下砰砰炸开的泡泡,泡泡消失了,可地面留下一地的水渍。 “哎哟,”挎着保温饭盒的刘亚然从楼里出来,正面撞上发着呆的格子言,“小言怎么了?” “想到了一个难题。”格子言笑了笑,说道。 “难题?也给我家吴栋做做看。”刘亚然立刻来了兴趣。 格子言笑容加深,眉眼微动,“他已经有了,他的题比我的还要难。”! 第 50 章 周一,学校张贴了对几l人的处分通知,匡放和路子阳以及吴栋三人算是打架斗殴,对象还是学生家长,一般打架给个警告处分就差不多了,这次三人人手挨了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 夏娅和陈有婧没参与打架,可事情因她们而起,再加上学校本就严禁早恋,她们两人是留校察看。 如果在剩下的学年表现良好,不再犯错,处分都会在入档案之前消掉。 格子言将通知带给了还关在派出所的几l人。 “我就说,”赵想成跟格子言一块儿来的,“学校怎么可能真如刘继雄所愿,哦,把高三的年级第一开除了,再把高二的几l个好苗子开除了,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路子阳凉幽幽的,“那我呢?” “……”赵想成舔着脸,“你算沾光。” “就老李那个见分眼开的,这次犯事的要是换上一批人,换成吊车尾的那几l个,估计统统留校察看。他本来就发愁后面的人拉低了升学率。” 匡放浑然不在意自己是什么处分,他朝格子言微抬下巴,“公主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格子言淡淡道,“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哎。” 格子言和赵想成走后,吴栋一边翻着资料一边说:“公主好像心情不好。” 匡放笑了声,“可能是因为我被关起来了吧。” “……” 见坐在对面的吴栋和路子阳不约而同抬头看向自己,匡放清了清嗓子,“我们。” . 过了一个礼拜,匡放他们几l个被放了出来,但都被各自家长压着去了刘继雄家里看望登门道歉。 这几l个里面就属匡放这小兔崽子家里有钱,刘继雄本想就在医院住他个一年半载,匡晟要是不给他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他就不出院。 谁成想,匡晟搞来了几l个律师,最后以“998”的赔偿金谈妥,998哪够他在医院住一年半载,不到一周,他就灰溜溜地出了院。 赵想成作为匡放的忠实跟班,怎么也不能让匡放开口给刘继雄这个人渣道歉,他在刘继雄的床前点头哈腰,一把握住刘继雄伤了锁骨的那边手臂,“私密马赛私密马赛,叔,真的很私密马赛!” 刘继雄疼得面容扭曲,甩又只会更严重地扯到患处,他用能动弹的那只手捶着被子,“滚!滚!” 吴栋理智地蹙眉,“继叔,我们是真心知道错了,所以来探望你。看,我妈还让我给你带了果篮。” 刘亚然是真心实意地想让吴栋来给刘继雄道歉,她又不像匡晟那样能给儿子无限兜底。 她认为,年轻人自以为小群体感情深厚,不论谁出事其他人都抢着为对方出头,那都是年轻气盛。真要是闹出人命,钱还得自己赔,监狱也得自己蹲。 果篮交到了吴栋手里,沉甸甸的一篮子水果,吴栋将下面一层全给掏了,塞了一篮子揉成团的报纸,上面放 几l只苹果,敷衍交差。 他说完后,刘继雄一偏头,看见那只寒酸的果篮,差点就一口气背过去,他气得说话含糊不清,你们几l个!是来找茬的,气我的!夏娅,你聋了你瞎了?我白养你了!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烂婊/子…… ?本作者一节藕提醒您《是兄弟就做我老婆!》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吴栋上前就一把掐紧了刘继雄的脖子,刘继雄气焰立刻熄火,脸上布满了呼吸困难和患处被牵动的挣扎痛苦。 “我靠!”赵想成连忙抱着吴栋往后拖,“5栋撒手!” 赵想成没起什么作用,刘继雄的脸眼见着涨成紫色了,还是匡放握住吴栋的手腕,强迫他放开了刘继雄。 刘继雄咳嗽不止,用手指着吴栋,嘴里叽里咕噜,看样子是还在骂,只是听不清他骂的是什么。 赵想成一边九十度鞠着躬一边高喊着“私密马赛”,作为最后一个走出了刘继雄的房间。 来一趟也不能白来,匡放顺手把监控给夏娅装上了,路子阳和赵想成顺了人家茶几l上的几l个大鸭梨。 “老东西,他也没少到处蹭吃蹭喝。”赵想成不屑道。 “走了,上学去咯!”路子阳伸上一个懒腰。 刺眼的日光底下,路冉着白裙飘飘从家属院门口进来。她在东城上大学,距离家挺近,只是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宿舍,两个月左右才会回家一次,回家一次也就住一个晚上,周六回,周日下午就又去学校了。 “你姐比之前漂亮了。” “那是,”路子阳皮笑肉不笑,“她生活费都从一千二涨到两千五了,想怎么漂亮就怎么漂亮。” 吴栋拍拍路子阳的肩膀,“节哀。” 在家排行老二的路子阳,爹不亲娘不爱,他爸疼爱作为大姐的路冉,他妈宠爱作为小弟的路灿,路子阳夹在中间,有时候甚至会感到尴尬。 名字也是颇有意思,路冉取自冉冉升起,路灿取自前路灿灿,路子阳的名字反而是他那在乡下唱死人戏的爷爷取的。 就像在给生活费这件事情上,三人也大有区别,路灿年纪还小,用不上生活费,可路灿却是全母乳喂养,到了五岁,都还在喝进口全罐奶粉。 路子阳没喝上几l口母乳,一直喝奶粉,就是奶粉,他也是断奶断得最早的。这是家属院几l个老婆子凑一块儿回忆往昔时透露的,说路子阳就是因为断奶太早,所以大脑发育不全,所以现在成绩差,赶不上吴栋。还说匡放一定是打了什么生长因子类的激素,不然怎么长那么高的?又说格子言是外星人,人类是不可能像他那么聪明到考试从不失误的,而且,他经常生病,就是外星人在地球上水土不服的证据! “好巧?”避不开,就只能打个招呼了,路冉尴尬地笑笑。 匡放早几l年就不搭理她了,他没反应,视若无睹地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吴栋跟上匡放。 “姐姐好。”赵想成是个体面人,给了回应,只是稍稍有点敷衍。 回头看着走远的三人,路冉翻了个白眼,看向路子 阳,“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看来你们的志向都是端国家饭碗啊。” 要不是听不出路冉是在暗暗嘲讽,那路子阳觉得自己可能真是断奶太早导致脑子出了问题,“端你饭碗了?” “……”路冉暗骂路子阳不识好歹,“早就跟你说了,别跟他们几l个混。格子言和吴栋一个第一,一个第二,高考一结束,这两个一准的985,前途不知道甩你多少条街。赵想成虽然成绩烂,但他独生子,家里砸锅卖铁还是能凑出来不少钱的,匡放就更不用提了,以后各奔前程,你以为人家还能把你当回事儿?” “我是你姐,才跟你掏心窝子……” 路子阳表情懒洋洋的,“不用你掏心窝子,掏点钱给我花花。” “什么?” “心窝子都能掏,钱不能掏?” “路子阳!!!” 路冉气得发抖,拎着菜的路妈骑着电动车从大门外进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高兴兴地走近,“你俩怎么还碰上了?路子阳你怎么还没去学校?” “现在就去。”路子阳说完后,绕开两人,直接朝外走去。 路妈挽住路冉的手臂,“知道你要回来,你看,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基围虾……” . 几l人相伴到了学校,赵想成张开双臂,“啊,回到母校的感觉真是好啊!” 老李正好背着手从校门口路过,看见几l人,他凶狠恶煞,“还不赶紧滚进来?!” 跑进学校里了,老李伸手就拎住了赵想成的耳朵,不顾他哎哟哎哟,恶狠狠地说:“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我记得只有他们三个被关进去了!” “老李老李,疼疼疼,疼啊!”赵想成求着老李松了手,“我这不是趁午休,特意去接他们了嘛。” “你怎么出的学校?” “我肚子痛。” 老李将眉头皱得死紧,边走边念叨他们,“再过几l个月,这批高三的毕业了,就轮到你们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下学期你们还给我吊儿郎当的,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这次没出事是你们幸运,祖上积德!”他还朝天作了作揖,“真要是出了事,我看你们找谁哭去!” 没人理他,他也能咕咕叨叨说一大堆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停下脚步,跟雷达一般突然警惕,“那是格子言?” 直到听见格子言的名字,匡放才施给了对方一个眼色,他顺着老李的眼神,一路延伸,看见了刚从学校小卖部出来的格子言,以及站在格子言面前的,男生? 男生跟男生之间嘛,根本什么也不能发生。在夏娅和陈有婧的“私情”被刘继雄揭穿大肆宣扬之前,老李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哪怕是两个男生在他面前抱着亲嘴,他也只会赶他们去学习别瞎闹。 可前段时间出的事儿,校领导开了研讨会,着重科普了同性恋群体,并让所有老师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仅要对男同学和女同学之间的距离高度警惕,对男同学和男同学、女 同学和女同学,也要醒着神。 老李细细地察看、揣摩,就算看了不少资料,他也并不是十分了解以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少数群体,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相处就算是了。 但他不敢赌,这可是格子言。 赵想成看着老李的五官肉眼可见地开始扭曲、妖化。 匡放保持着和老李同样的姿势,两人都弓着腰,朝同一方向看着。 “那是在表白?”匡放不确定道。 老李脑子那根绷紧的弦,“咔”一声,直接断开了。 “这算是顶风作案吧,不是说这段时间学校抓得很严?”匡放又道。 老李呼吸变得粗重。 匡放继续道:“老李,那个男生好像脸红了。” 老李乍然直起腰,重重哼了一声,大步朝小卖部的方向迈去。 看着老李冲了过去,匡放缓缓直起身,盯着那方向看了几l秒钟,转过身,“走了,快上课了。” . 格子言被小跑过来的老李吓了一跳,眼前的男生更是,把薯片往格子言手里一塞,掉头就跑了。 “你站住!站住!”老李追了两步,”学校发的通知,你全当耳旁风!”太可恶,实在是太可恶,居然敢朝年级第一伸出魔爪,这个群体居然如斯大胆、如斯可怖、如斯贪婪。 转脸对着格子言时,他全然变脸,乐呵呵的,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格子言啊,你跟夏娅那丫头走得近,你可别受她的影响啊。” “……”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格子言安抚着眼前忐忑不安的老李。他淡定沉着的模样很是具有说服力,老李相信他,也松了一大口气。 格子言回到教室时,看见匡放大马金刀地坐在位置上,瞧见他过来,匡放给了格子言幽怨的一个眼神,“我这么久没来学校,你还有心情去买零食?” 格子言坐下,把薯片给了匡放一包,匡放低头一看,这不是那男生送的,什么味儿?黑松露味儿? 谁要吃黑松露的味儿,他只吃黑松露。 见匡放面露嫌弃,格子言说:“别人给的。” “我不吃。”匡放拍了下夏汽水的肩膀,夏汽水回了头,还不知道什么事,怀里被丢来了一包薯片。 夏汽水:“谢谢放哥,我爱吃!” “刚刚还碰见了老李,他以为别人给我薯片是在表白。”格子言兀自笑了一下,觉得学校现在未免有些草木皆兵。 匡放掀起眼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给你薯片?” “嗯。”格子言简单的把事情过程描述了一遍。 “难道不是?”匡放不由自主转上笔。 “不是,”格子言往嘴里喂着薯片,淡淡道,“早自习的时候帮他看了几l道物理题,老师讲的他没听懂。” “老师讲的不懂,你讲的他就懂了?”话里带刺儿,也是不由自主。 “……”格子言咀嚼得慢条斯理,瞥了匡放一眼 ,“可能吧。” 匡放不轻不重踹了一脚桌子,前边的夏汽水被吓得把嘴里的薯片都吐了出来,他默默将椅子往前挪。 王一春手拿一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踏进教室,他站在讲台上,环视教室一整圈,最后招手,“班长上来把调查表发下去。” “好嘞!” 见王一春表情严肃,还没拿到表的人伸长了脖子想探究一二,已经拿到表的人的表情则是神色各异。 “我去!” “学校紧跟时事的速度,可以啊!”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不要交头接耳,如实填写,”王一春索性在讲台后面坐下来,“我就在这儿守着你们填,给你们十五分钟时间,时间一到,班长收表。” 隔三差五,学校就会搞些调查表给学生填,各种类型的,各种题材的,查家庭情况的,查偏科情况的,查食堂伙食的,给科任老师打分的……格子言完全不好意思。 班长发表发到了格子言和匡放跟前,他发了表,转身去发隔壁那一排的。 格子言略微停笔,本以为又是跟之前相比大同小异的表,正要开始随便打勾,就被表格上方加粗黑体大字标题给弄得一怔。 《二年级学生性取向问卷调查》 “……” 夏汽水和卢小文一齐扭头找后座两人吐槽。 “学校也太傻逼了,居然搞这种表给我们填?” “肯定是被夏姐和陈有婧给吓懵逼了。” “学校想做什么?准备重新分班?同性恋一个班,异性恋一个班?” 卢小文的嘴快咧到了后脑勺,和夏汽水你一句我一句,吐槽个不停。 班里每个人都拿到了调查表,王一春见讨论声逐渐大了起来,叩响讲台,等教室里安静下来后,他才开口说道:“上周,学校领导开了几l次大会,考虑到正处于青春期的学生可能对这方面懵懵懂懂,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的风险,所以学校才会发这张表给你们填。” “我们老师已经比你们先上过一轮教育课了,你们也快了。下个月,学校会请专业给全校做心理辅导,希望学生不要因为性取向而产生心理问题甚至社会问题,”王一春叹了口气,“也是为了你们好。” “那干嘛填这张表啊?”吴茜大声问道。 王一春:“不要刨根问底。” 夏汽水对着表上的问题念:“你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异性恋咯。” “是否听说过同性恋该群体?是。” “是否了解同性恋该群体?否。” 他填了几l道,举着表又回头找格子言和匡放吐槽,“学校就爱搞这种形式主义,哪个傻逼会照实填?” 夏汽水笑话完,瞄了一眼格子言填到一半的表,被第一道的回答直接给噎住了,他笑容在脸上僵住。 格子言的字好认,他写字一撇是一撇,一捺是一捺,答案栏的“同性恋”三个字写得既漂亮又工整,还不失风度。 “放、放哥,放哥!”夏汽水吓变了嗓音,仓皇地看向匡放,又看见了匡放已经填完的表。 “同性恋。” “是。” “就那样吧。” 最后一个问题更令人瞠目:是否对同性产生过x幻想? 放哥在后面潦草地跟了几l个字:这还用问?! 第 51 章 夏汽水脸色骤变,倒吸几大口凉,“放哥你……” “我怎么?”匡放掠了他一眼,把表翻过来拍在桌上,“你歧视我啊?” “怎么可能呢?!”夏汽水立刻赔上笑脸,“我从来不搞歧视这一套的,性别能什么问题?从来不是问题,挑着性别喜欢那不是看人下菜碟么,真恶心!” “……” 夏汽水颤颤巍巍举起手,“我只是没想到,没看出来,我以为性恋都是电视上那样的……”他说着,捻起了一个兰花指。 “看来,校的确应该给你上上课。”匡放不咸不淡道。 五分钟过去,班长过来收表,他以公谋私用极快的速度把收到的每张表都扫了一遍,扫到格言匡放的表时,他瞪大眼睛,手脚走到了王一春面前。 王一春接过“果”,向来云淡风轻的表情登时就垮来了。 “匡放跟我出来。”他丢一句,起出了教室。 在走廊里,王一春递给匡放一张新的空白的,“重新填。” “干嘛?”匡放双手插在裤兜里,没接。 王一春翻出了匡放刚刚填过的那一张,拍到他肩膀上,“校走个形式,你填真的?” “校想做什么?” 王一春露出无害的笑容,“你要是想老李亲自请你跟格言去办公室喝茶,那我随便你。” 静了几秒钟,匡放弯腰把地上的表拾了起来,这是一张,他不忘找王一春又讨要了一张,“我帮格言也重新填。” 王一春甩给他一张,见匡放确实在老老实实不作妖地填后,他才叹口,道:“不能耽误习,知不知道?夏娅那件事的发生,校现在抓早恋比之前更严,再说,你马上也快高三,一切都要高考结束后再说,白不?” “白白,”匡放口吻不耐烦,“我要不是不想耽误他,我早就……” “咳咳。”王一春清清嗓,朝右方瞥了眼,让匡放去看从楼梯间慢慢悠悠晃上来的老李。 王一春速度飞快地将那两张能让老李暴跳如雷的调查表揉团攥在手里,笑着跟老李打招呼,“主任。” 老李摊开手。 王一春将收上来的表放到他的手里。 老李一张一张浏览翻阅,“要告诉生,如实填。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就怎么填,校啊,是肯定不会害他滴——” “……” 匡放把完了的两张表甩到老李怀里,“夏娅在教务处已经站了三,你什么时候让她回教室上课?” “你怎么不让陈有婧站那儿去?” 老李一怔,被匡放一顿嘲后,立刻原地跳了脚,“她闹出这么大事儿,是个典型,不狠狠罚一顿,按校纪校规不就了摆设?陈有婧那都高三了,争分夺秒你懂不懂?你再给她说话,你也去给我站!” “匡放,回教室去。”王一春推着匡放。 匡放走后,老李几次抬眼打量王一春,快看完了,他才语重心长地开口,“ 王老师。” 哎,主任您说。 ?一节藕的作品《是兄弟就做我老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你履历漂亮,能力强,管理生的手段也有,就是有一点,心太软,当心生骑你头上,你以后想管都管不了。” 王一春笑,“主任,您是第一个说我心软的。” . “我一直以为你是双。”上课到一半,匡放突然低声说,见格言没反应,在自顾自着题,他继续朝格言靠近,“你不是说,男生女生都可以吗?” 格言没抬眼,也没什么强烈的反应,“最近,更喜欢男生一点,对女生没什么感觉了。” “那你以前对女生有过感觉?谁?哪个?我认识?”匡放体里的雷达瞬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格言做完一道题,换一道,“你很关心我。” “?”匡放张了张嘴,看着格言的模样,品着格言刚刚说话时的语,心脏表面好像被一只猫爪不轻不重地给挠了一。 “我不一直很关心你?”匡放笑嘻嘻地继续拉近距离,“公主,你用了就忘,白眼狼啊。” 格言朝旁边闪了闪,他感觉匡放快亲上自己了,过于亲密的好友距离,有点容易使人产生奇怪的遐想。 他知道匡放有喜欢的人......太阳从窗外照射进来,让匡放耳垂上那枚耳钉闪出一点冷银色的光,格言看在眼里,微微出神,耳钉应该就是戴给他喜欢的人看的。 “我不都是性恋吗?”格言看向对方,男生笑起来是面善的,甚至眉眼弯弯,令人产生他是个乖小孩的错觉,可一旦笑容敛起,便顿时像换了个人一般。 可很多人无法跟匡放长久的对视,他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像是眼里看不见别的了,仿佛你一切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他收入眼底,匡放就一直玩味地盯着,就像一边懒洋洋晒着太阳一边看着不远处兔打滚玩闹的头狼——你知道他是危险的,富有攻击性的,可他散发的息又是柔软的,可亲的。 格言了解他,现在觉匡放像毒蘑菇。 “性恋怎么了?”匡放在桌上趴来,他盯着格言看着的样,眼神好像化了舌头,将格言囫囵地给舔了一遍。 格言:“性恋应该跟性保持距离。” 匡放“哦”了一声,“可我是兄弟啊。” “说嘛,你没告诉我,你现在为什么对女生不感兴趣了。” 格言:“为什么要告诉你?” 掌握到主动权的匡放显要比之前高兴,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擅于一直处在被动位的性格,他更擅长进攻、猛攻。 “说说嘛,哥给你分析分析。”匡放说着,伸手摸了格言的脸一。 格言的皮肤特好,白皙不说,光滑。匡放想捏一,结果格言忽然一偏,人带着椅摔到了地上。 “我靠。”匡放立刻就要去拉格言起来。 格言坐在地上,仰头静静地看着匡放,“别碰我。” “不是,怎么了啊?”匡放微微愣住,他完全能摸清楚格言说话时的哪种语代表了是在装腔作势,哪种 语又表了是在真生,很显,格言现在的状态正处于后者。 格言避开匡放的手,自己把椅扶了起来,又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笔给捡了起来,整个过程都没看匡放一眼。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格言轻描淡解释说。 这时,匡放脸上轻松散漫的表情才彻底变了。 “什么叫‘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谁是别人啊?你说我是别人啊?”他语调带着质问,却乐呵呵地往上扬,叫别人听了毛骨悚然。 就不说班里人了,换深蓝小队任意一人,都会忙不迭地远离这种时候的匡放。 格言翻开夹着试卷的数资料,被匡放伸手就给关上,笔也给抽走了,“问你呢,谁是别人?” 格言摘眼镜,他最不爱跟人打嘴仗,他承认刚刚是他反应太大。 “对不起,行了吗?”格言没管匡放,拽出桌里的书包,他起走到卢小文旁边,“午的课我不上了,跟老师说我不舒服,谢谢。” 少年说完,抓起眼镜,直接旁若无人地走出了教室。 他走潇洒,后教室发出整齐划一的“哇哦~”。 全年级也就格言有这个待遇,绩够好体够差,差一环都不行。 格言却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般轻松,他步伐心情沉重一致。 发现心意没有让他很高兴,因为喜欢不会单纯只是喜欢,喜欢会伴随着想到想拥有,可惜单方面的喜欢没有到拥有的资格,而在这个过程中,对方有可能在未来的任何一个时间里宣布:我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校门卫没有拦着格言不让走,让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 格言回到家里,他低头准备换鞋时,在全是男士鞋的鞋柜里看见了一双淡粉色的女士高跟鞋。 少年疑惑地朝客厅看去,没能在客厅看见人,却看见了在厨房忙活的女人影。 “伊阿姨?” 女人回过头,看见格言,“呀”了声,“你是许工的儿吗?许工今晚要住公司,我是来给他取忘在家里的文件的,顺便,给你带了好吃的。” “对了对了,我没自我介绍,我是许工的组员,我叫张琦琦。” 她比伊笛要年轻许多,格言叫了一声姐姐。 张琦琦看起来很忙,她指着厨房里那几个打包盒,“水果,甜品,晚饭,我先走了啊,拜拜。” 格言没去碰那些吃的,他简单洗了个澡,窝到床上看书去了。 期间,王一春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情况是不是特别不舒服,要是不能上课就别硬撑,他可以直接批假。 看了快一百页,格言摘了眼镜,伸手去拿柜上的水杯,未碰到水杯,手机屏幕来了新消息通知,格言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将要摸到水杯的手略微一转,抓到了手机。 是系统消息,不是别人发的新消息。 格言喝了水,倒被里睡觉。 之前是他太自信了,他这道题其实也并不比吴栋的简单,喜欢的人 要是不喜欢你,这道题就没有难易可言,因为它无解。性别毫无关系。 到太阳落,房间被昏黄的光笼罩,格言才醒来,也仅仅只是醒了,他完全没回过神。 眨了眨眼,他看着窗外最后几缕橙红的云丝缓慢流转至消失,房间里的光线一暗再暗,他才掀开被坐起来。 一坐起来,格言就看见了坐在书桌旁边的匡放。 男生坐着没动,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看不清面容,仅剩轮廓。 格言愣了良久,“你怎么进来的?” 匡放直勾勾地看着格言,"我去找许叔拿的钥匙。" 上回格言生病开不了门,他也是去找许万林拿的钥匙,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好像连门都没敲,直接去拿了钥匙把门开了,光正大地闯进格言的房间。 生呢??_[(”匡放笑了一声,“我道歉,我不该随便摸你,以后再摸你我一定提前征求你的意,不?” “我没生。”格言也觉自己太莫名其妙,为了掩饰尴尬,他去枕头上抹眼镜,没摸着,匡放又一直盯着,他佯装冷静地缓缓收回手。 匡放打量着他,“你哪儿没生了?你生没生,你自己不知道,我不知道?” 格言从教室冲出去的那一刻,匡放杀人的心都有了,也没有个具体的人凭空冒出来给他撒。 他以前不喜欢格言跟他一口一个别人,现在就更不可能喜欢。 确实,他现在管不着格言,他俩除了兄弟以外,也没有个可以随意插手对方私事的资格的关系,想让他不管不插手,不可能。 既然格言现在是性恋了,那除了自己,格言也不可能有其他选择了。 最好的兄弟,只能是他匡放。 对象,也只能是他匡放。 “我生了。”格言懒跟他争,索性直接认了。 匡放仰靠在椅上转了一圈,“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匡放停旋转椅,“我上次送给你的生日礼,你是不是没拆?” “......忘了。” “你为什么不拆?” “我说了忘了,”格言开了灯,解释道,“那我没来及拆,我爸在收拾客厅的时候,就把所有东西都收进了柜里,后面也没机会去打开柜。” 匡放起,一把揽住格言的肩膀,把人半拖半抱带到客厅,“哪个柜,打开,找出来拆。” 格言指向玄关上方的收纳柜。 匡放高够,他走到玄关,拉开柜门,不需要踮脚也能把柜里的东西翻个底朝,不过他之前送格言的那个生日礼体积本也够大,不需要找,打开柜就看见了。 格言以为按照匡放的性格,他会直接把包装盒打开,结果对方只是把那只白色的大包装盒拎到他面前,言简意赅,“拆。” "......" 包装盒是纯白色,表面连一道花纹没有,也没有彩色蝴蝶结之类的东西。 格言研究了会儿才找到开 口,他把盒揭开,歪头朝里面看去,首先看见的是高昂的马头。 “是什么?” 他以为是玩具,他小时候经常收到玩具,长大后,收到的礼就变五花八门起来,玩具倒是再也没出现过了。 没收到回答,格言坐来,将手伸进包装盒,摸到像是托盘的东西,他抓着托盘,整个取了出来。 是一架南瓜马车,能闻到木头被刨开后的味道。南瓜一看就是使用木头刨出来的,颜色上很漂亮很真实,金晃晃,鼓囊圆润。 南瓜的前方开了一扇小门,两侧则开了两扇小窗,可以通过小门小窗窥见被掏空的芯里,放了一张白色长椅。 白马的毛发手感极好,跟真实马匹油光水滑的触感不。 “你过生日之前,刚生病,我拼命敲门,你在微信上让我别敲了,我去找许叔拿钥匙,”匡放看着格言,徐徐道,“我在回来的路上,想到了要送你什么生日礼。” “南瓜马车。”格言知道答案,答案就在眼前,"你自己做的?"因为细看过后,能看见不少小瑕疵,如果是商店摆卖的商品,这种有瑕的,估计不会被匡放挑中。匡放的眼光一直都是深蓝小队里最挑剔的。 “嗯,我自己做的,”匡放调侃道:“你是公主嘛,公主怎么能没有南瓜马车?” 他本来想说,以后你就有两架南瓜马车了,因为他也算一辆。 现在好像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不到时候。 “许叔今晚不回来?” 格言摇摇头,“不知道,他在微信上跟我说可能要两点左右。” “那今晚我跟你一起睡。”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格言掏出手机给南瓜马车拍了张照,“为什么我爸不在,你就在我家睡。” “怕你无聊呗。”匡放直接向后到在沙发上,他将手臂枕到后脑勺边,在家穿的T恤衣摆往上滑去,隐约露出腹肌的轮廓。 格言就扫了一眼,就不太自在地移走了目光,“随便你。” 匡放本来就一直在注意着他,敏锐地观察到格言的神情变化,“公主,你看哪里呢?” “......” 格言不回答,匡放就更寸进尺,他指指自己,“你是不是在偷看我的腹肌?” “只是不小心而已。”格言把眼镜摘了来,在看不清的情况,他能更有底一些。 他没想到,匡放直接又坐了起来,越过桌面,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拽着从自己衣摆放进去。 格言手指微微发凉,他零距离触到匡放热度颇高的皮肤,热度从手心袭进,顺着传达全。 他抬头,错愕地看向匡放。 匡放手掌从格言的手腕摸到格言的手背,他握着格言的几根手指头,带着他把自己的几块腹肌挨着给摸了一遍,他说话时,扬起嘴角,笑容带着逼人的光芒,“光看有什么意思,我给你摸。”! 第 52 章 “你摸了我的,公平起见,我也要摸......”匡放松开了格子言的手,自己的手同时朝格子言伸过去。 格子言拍开了他,“你是自愿的。” 他分明不愿意,但也不是“你碰了我我就生气”的不愿意,而是“你非要碰那我也没办法”的不愿意。 可匡放现在不想招他招得太过,就像吴栋那样,提前露了马脚,把夏娅吓得魂飞魄散,直接决定毕业就跑路。 夏娅说,女的行男的也行,就兄弟不行。公主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别人都行,就他匡放不行? . 调查表交完后,每个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以为学校这回会来个大清查。 而实际上,学校在劳动节假后,还真请来了两位教授来给学生开展知识型讲座。 三个年级的学生被分为四批,上午两批,下午两批,在大礼堂举行,不得请假,也不得迟到早退。 “哈,我敢保证,这次的讲座一定是我这么多年来听得最认真的一回,看!我还带了笔记本!” “听说不止讲同性恋呢,同性恋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主要还是告诉我们怎么应对青春期的心理和身体变化。” “啊?挂羊头卖狗肉啊!” 匡放没他们那么好奇,该做的功课,他在发现自己对格子言不对劲的情感时,就已经在网上搜索学习了个遍。 夏娅瘦了一大圈,之前还看不太出来,这不快入夏了,换上薄校服,她还真有了点儿Lt台上形销骨立的模特味儿L。 “公主,监控的那个事儿L,我要怎么拍到呢?” “他早就不像我小时候那么肆无忌惮了,加上前段时间被警察拷问过,他现在顶多瞄一瞄,这样的,当不了证据吧。” 格子言握着笔的手一顿,“是当不了。” “那怎么办,我很烦啊。”夏娅占着夏汽水的桌子,夏汽水靠在匡放的桌子边上,“找人暗杀他。” “你勾引他。”匡放撩起眼皮,“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他就不算犯罪了,那算一拍即合。” “放哥的意思肯定不是让你真勾引啊,”夏汽水都理解了,“是让你做你继父以为你在勾引他的事情。” “姐坐在他面前,他都觉得我勾引他。”夏娅手臂上的汗毛竖了起来,“真他大爷的恶心。” 她前段时间在教务处罚站了快一个礼拜,在发展的这一个礼拜里,她也没上课,早上来了学校就去教务处门外的走廊站着,也不一定非是站着,站累了她就靠墙上、坐地上、躺地上。到中午,去食堂吃顿饭,下午上课的时间,她继续站。 陈有婧有时候会逃课在外边陪她,陈有婧在老师眼里是个顶好顶好的学生,在大部分老师的眼里,都是夏娅害了她影响了她。 老李本来想让夏娅站上个半个月,狠狠杀杀学校里跟她如出一辙的那群小兔崽子们,结果陈有婧有事没事陪夏娅一块儿L 站,老李不可能为了芝麻丢了西瓜,忍了几天,就让夏娅回了。 学校敢这么罚她,也是看准了她家庭背景,这种学生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父母也不会为了她闹来学校,基本就是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一节藕提醒您《是兄弟就做我老婆!》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刘继雄被揍那么惨,我妈在家天天骂我,哦不对,是诅咒我,早日解决他们,我早日脱离苦海。”夏娅叹了口悠长的气,目光落到格子言脸上,“现在也不是酷暑苦夏啊,公主你怎么提前瘦了?” 格子言语气淡然,“你不也一样?” “那肯定不一样,我是被我妈折磨的,换个人诅咒我,我可能就不会瘦了,我吃嘛嘛香。” “最近胃口不好而已。”格子言说,“食堂是不是换师傅了?” “没换啊,”夏汽水茫然道,“绝对没换,因为肉沫蛋羹还是那个味儿L,但凡换个人我都能吃出来。” 格子言重新低下头,“那应该是我的问题。” 最近可能是因为天气变化,又或者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把握和匡放之间的关系与距离,他总有些食不知味,以前喜欢吃的食物,现在吃总感到口味平平,有时候还会难以下咽。 匡放由靠着墙的姿势转而趴到桌面,他摘下耳机,“这个周六,我带你去新东城吃一家你们棉城的本帮菜馆,网上评价还可以。” 他刚说完,班长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喊着,“所有人都到大礼堂集合,听讲座。” 这次听讲座,众人的积极性都异常之高,哄闹着跑着去大礼堂。 “你不好奇?”匡放问格子言,他对这个讲座不感兴趣,他只对格子言感兴趣。 明明是一起长大,对方一个眼神代表了什么意思,他都能读出来。但哪怕是同一个人,一旦他在自己眼中的角色改变了,那对方于自己而言,又将成为一本未读的故事书。 格子言坐下后,反问道:“好奇自己么?” 匡放愣了两秒钟才明白格子言这话代表了什么意思。 “我还不是很懂,你懂的话,你跟我说说。”匡放看着前头一个个的脑袋,还有最前方几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讲座的横幅在挂了大半天之后,已经出现要掉下来的迹象。 听他们说,不如听格子言说。 格子言被耳畔时不时呼过来的热气弄得麻酥酥的,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你为什么不懂?” “为什么要懂?”匡放笑笑,“那我们从小到大都上一模一样的课,也没见我拿一回第一啊。所以就算是做同性恋,你比我懂得多,教教我,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 “你想问什么?” 匡放几乎快将头靠到了格子言的肩膀上,他想了想,低声问:“你怎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格子言抬起头,他想了会儿L,说了个不知道。 “你之前不是说你男女都喜欢?”匡放追问,“所以我刚刚是问你,你是怎么从男女都喜欢转为同性恋的,这你总该知道吧?” 格子言手指在膝盖上抓了抓,“这也算知识?” 匡放抓心挠肝地想从格子言那里挖出更多和他相关的,可格子言从小就难以亲近,成为最好的兄弟是一关,想多一层更亲密的关系,又是一关。 “我想知道。”匡放直勾勾地望着格子言,“不行?” “喂,喂喂,喂喂喂——”音响中传来老李的声音,老李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座位上的众学生,“都入座了啊,不要吃东西,要尊重辛苦给大家上课的老师们,也不要交头接耳,有不懂的可以在提问环节举手提问。” . “人的一生被划分为几个阶段,有同学知道吗?” ... 讲座内容基本都是书上提过的,只是看书是一回事,听别人从口中说出来还荡起回音又是另一回事。 “不管你们在现阶段发现自己出现了任何以前没有过的需求和现象,都不要觉得奇怪,也不必大惊小怪。因为从本质上来说,我们大家,都曾是一颗颗受精卵。” “人之起源便是如此,不需大肆宣扬,也不需视之如洪水猛兽。” “这次讲座是去年便就规划好的,主意是为了使大家更健康全面地认识自己,只是你们的主任在前段时间联系我,他想添加一部分内容......”教授还没说是谁,只说了主任,众人就朝坐在边上的老李看去,老李端着手机,置若罔闻。 “有关性取向,我有一个问题......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不是!” 一直在装没听的老李一听见这回答立刻就跳了起来,“谁让你们讲话的?” 教授笑笑,继续往下说。 格子言也没怎么听,该懂他都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试卷,展开后按在膝盖上做。 一旁的一个男生看见他的举动,倒抽一口气,都年级第一了还学得这么狠,分明是变态! 匡放已经半躺下去了,抱着手臂,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格子言就瞥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听得全神贯注。 “看什么?”哪怕全神贯注,匡放还是能分神注意到格子言。 “你听挺认真的。”格子言说。 匡放:“我多学点,以后对你也有好处。” 格子言有一半的心思在物理题上,他不明所以,“我有什么好处?” “你以后就知道了。” “......” 讲座结束,最后留下一个提问环节,不想继续听下去的已经可以离开了,在不少人已经起身在朝外走时,一个男生将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同学请说。” 在看见站起来的人时,坐在最后排的王一春的脸都青了,不少已经离了坐的人又坐了回去。 匡放理理皱了的衣摆,接过教授助手送来的话筒,目光极快地扫了眼旁边人的头顶,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悦耳,“跟同性做,需要注意什么?” 格子言手里的笔从手中掉落,他没顾得上去捡,抬头头一次露出夸张的讶然的表情。 大礼堂里一片静谧,阒无人声,连几台音响中丝丝的电流声都能听清。 还站在旁边的教授助理哑然失笑,台上的教授也只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他招手示意助手收走男生手中的话筒,在助手往回走时,教授回答道:“四个字,注意卫生。但这件事情,我和你们的主任都认为应该等到你们身体和心理更加成熟的时候再去进行。” 小兔崽子!你给我坐那儿L!坐那儿L!?_[(”老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直接跳上了礼堂的座椅,两个一跨,摇摇晃晃却又风驰电掣。 老李直奔匡放而来,“我今天一定要剥了你的皮!!!” 挡在他面前的学生纷纷让开,一边让开一边劝解,“老李,没必要没必要。” “老李老当益壮。” “老李,放哥问的问题才是真正需要解决的好不好,我们都很需要的呀。” “等着!你们给我等着!”老李的手指头一个个指过去,“等我先收拾了他,你们这群,统统给我站教务处写检讨!” 眼看着快到匡放跟前了,匡放才拔腿就跑。 “你还敢跑?”老李跳到地面,挽起衣袖,一股今天不抓到匡放誓不罢休的气势腾空而起。 老李追着匡放跑出了大礼堂,跑道上的学生看见此情此景,纷纷避让,边让还边看热闹——这也不是老李第一回撵着学生打,但没几次是撵上了的,更别提还是匡放。 [匡放:我在学校外面的奶茶店等你。] 老李这就被甩掉了? . 过了没几天,格子言在跟匡放一起买早餐时,顺手将书包里提前装好的一瓶酒放在了窗口,“老马,这是别人送给我爸的酒,我爸不怎么喝酒,你喝吗?” 老马正捞着面,听见“酒”,脑子跟身体都分家了——双手还在忙活,脑袋已经完全转向了窗口那瓶酒。 “啥酒啊?” “好像是五粮液。” “那感情好,这酒我爱喝,放那儿L吧,今儿L你们几个的早餐我就不收钱了,随便点。” 赵想成扒拉着篮子,“老马你就一个卖早餐的,我就敞开了吃也吃不了几块钱啊。” 老马:“你还想把我给吃垮不成?” 一袋袋早餐打包好,交到他们手里,格子言转身,“走吧。” 刘继雄一个一个往嘴里送着小笼包,他眼睛一直瞄着这几个狗崽子,匡晟那助纣为虐的998至今想起来都还让他胸口发疼,他抬起头,继续瞄那瓶酒,“怎么,有好东西也不给老兄弟分两口尝尝?” “......”老马在围裙上擦擦手,“你这话说得,正好,我老婆早上在菜市场顺手带了几个凉菜,等我忙完,我们喝一个。” 刘继雄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这还差不多。” 老马的脸色在他之后变得难看。做生意的,最 怕得罪人,尤其是刘继雄这种无赖,什么缺德事儿L都做得出,能打发就打发了,免得让他记恨上。 走远了,赵想成扒着墙的手收回来,他拍拍手掌,“可惜了那瓶酒。” 路子阳用筷子挑着粉,“他们早上指定没法喝,中午喝,老东西下午肯定还醉着,到时候就是夏姐发挥的时候了。” “幸好他酒量差,不然还得我们亲自去灌。”赵想成可不想跟刘继雄同桌喝酒。 “真喝醉了也不是好事,酒精只是起到一个火上浇油的促进作用。”格子言认真剥着鸡蛋,他剥鸡蛋有强迫症,一定要将鸡蛋剥得光滑无比,一点蛋白都不能被刮下来。刮下来也没什么,只是会心情不好。 办法是匡放和格子言想的,酒是匡放从匡晟柜子里拿的,让格子言送,可信度比匡放送要高,因为匡晟爱喝酒,许万林滴酒不沾。 而且,虽说格子言也是深蓝小队的一员,可家属院的人不论好坏,都给格子言单独加上了一层“别人家小孩”的滤镜——打个比方,格子言当众吐口水和匡放当众吐口水,众人评价就完全不同,格子言那肯定是身体不舒服,匡放就一定是又在冒坏水想搞事。 就是刘继雄,也会对匡放和其他几个高度警惕,但对格子言就不会,哪怕他们几个明明手牵手并排走。 赵想成看向夏娅,语重心长,“夏姐,下午就辛苦你了,忍一忍,咱们忍一忍,这次咱们一定将刘继雄送进去。” 路子阳也附和,“就当被狗啃了。” 吴栋:“他还不如狗。” “确实。”夏娅点点头,她笑嘻嘻的,但眼底却出现了隐隐的泪光。 校门口,陈有婧等在那儿L,一看见陈有婧,连格子言也忍不住看了吴栋一眼。 吴栋揉了揉后脑勺,自觉走到了最后面,低头咬着玉米棒子。 陈有婧把手里的果切盒递给夏娅,“我今天模拟考,下午不用等我。” “谁会等你,我下午有大事。”夏娅翻了哥白眼。 “什么大事?”陈有婧问她。 夏娅没做声,陈有婧便看向格子言,格子言兀自往前走,夏娅提前嘱咐过了,不许告诉陈有婧。 “什么大事啊?”陈有婧笑了起来。 匡放拽了格子言一下,“走了。” “吴栋......” 吴栋推推眼镜,“你信她说有大事说明你还不够了解她。” “吴栋你想死啊!”夏娅喊起来。 身后的打闹声逐渐远去,格子言还剩半颗蛋黄,他实在是噎不下去了,准备装回口袋丢垃圾桶。 看出他的举动,匡放朝他伸手,“给我就行了。” 格子言偏头看见垃圾桶是在匡放那边,以为对方是要帮自己丢垃圾,直接就把袋子和蛋黄一块给了他。 匡放把袋子揉了揉,抛进垃圾桶,半只蛋黄直接仰头丢进了他的嘴里。 “放哥......”格子言的眉心蹙了起来。 “我又不是第一次吃你的剩饭了。”匡放用纸巾擦拭着手指,“别装了。” “这是我咬过的。”格子言解释道,这跟你一口我一口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快以为匡放喜欢的人是自己了。 可匡放却又是从小都这样。 “就算是为了节约......” 匡放懒洋洋地瞥着格子言,“你几时见过我节约?” “妈的老子最恶心沾了别人口水的食物,但你的口水,香。”匡放念了一句,说完,他感觉全世界在此刻变得模糊虚晃,五感都从身体中抽离,心脏隆重地跳动出他所听过的最猛烈最激动的节律。 格子言差点被脚下的台阶绊倒,他扶住楼梯的扶手,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攥紧,他嘴角牵开,“喜欢吃,以后可以多吃。”! 第 53 章 “公主你说什么?”匡放听清了,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格子言说完后,立即懊悔,他说话从来都不会像刚刚这么着急,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明显是赵想成的说话风格。 他被匡放缠上,“什么什么,你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不说?” 格子言沉默地往上走。 匡放正要伸手去抱格子言,背着手的老李从楼上下来,看见两人,他目光在两人脸上分别梭巡一周,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匡放!你在做什么?你的手放哪里的?” “我们一直不都这样,老李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儿?”匡放嗤笑一声,索性抬手搭上了格子言的肩膀。 匡放的话,让格子言刚刚飞快跳动的心重新变得一如平常。 也是,他跟匡放一直都这样,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公主,你说是不是?” 格子言朝老李笑了笑,“他说得对。” 匡放朝格子言眨眨眼睛,对方只留给他沉静无语的侧脸。 话虽如此,老李也相信格子言不会像那些不着调的学生一样,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念叨了两句,让格子言少跟乱七八糟的人厮混,容易被影响。 “谁是乱七八糟的人啊?”匡放拖长了尾音,问老李。 老李:“别对号入座。” 回了班上,王一春在讲台上守着,他朝两人招招手,“赶紧进来。” 王一春一般不会像其他班主任,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前来班级前后门盯他们的梢,为的就是看看他们在做什么,顺便抓两个典型。他除了上课,就只有在下发学校通知时,才会出现在教室。 “讲一下物理竞赛,先在咱们学校内部比,前五名可以代表咱们学校去市里,”王一春笑呵呵的,“市里赢了咱就去省里,拿个一二三等奖,最后再推荐同学去参加国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能走到最后一步,那能不能拿到名次已经不重要了,就算只是拿个市奖,东大也会给予关注的,省奖的话,高考可以拿到优惠分,还能参加好几所985举行的各种学习活动,运气好...不是,我是说实力强,或许不止优惠,咱直接一个保送,是不是?” 全班全神贯注地听王一春说完,最后一个个全部面如土色。 “春儿你是不是开玩笑啊,我要是都能在这种比赛里取得名次,那就算不报送,我估计也能想上什么大学就上什么大学。” “就是,咱们班,估计也就一两个人还有点可能。” “话也不能那么说,比方说那种严重偏科的,比如他语文15分,数理化生全是满分呢?” 王一春看了教室一周,最后看向了格子言,“格子言,你说呢?” 教室里众人唰的一下就都扭头看着格子言。 三个年级,高三是别想了,还有一个月就得高考了,一切差不多都尘埃落定了,能去参加比赛的肯定 是从高一高二的学生里面选,再加个初二初三。 王一春在说的时候,大家就都想到了格子言头上,这种比赛简直就是为格子言而生的。 格子言淡定道:“我已经去过两次了。” “靠!” “草!” “嘤!” 王一春想了想,“这我知道,但你前两次都是数学啊,这次是物理,你物理不也学得挺好。” 格子言没说话。 他物理的确是所有科目中最好的一科,之前有机会参加,可他在医院打吊针,反而阴差阳错参加过两次数学竞赛,虽然不是相同的比赛,但他都取得了不错的名次,京城几所高校的夏令营冬令营也给他发来过邀请函,用之前班主任的话说,他早已经可以在全国大学里边随便挑了,只要他愿意。 “累,不想去。”格子言耷拉着眼皮,像是真的很累似的,他把眼镜取了下来,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为之激动和受宠若惊,仿佛只是拒绝了一顿晚餐的邀约。 王一春喉头一梗,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格子言这么难搞? “让我想想。”格子言又说。 “好嘞,”王一春立刻又变得喜笑颜开,“让我看看,班上还有没有人想参加的?” 角落里,一个男生和一个短头发的女生举了手。 “春儿,我想试试。” “公主,你心情不好啊?”匡放揪着格子言的衣摆拽了拽,天一热,格子言就再穿不了校服,他穿着自己日常穿的常服,神情冷冷清清地奖众人隔绝在自己整个世界之外,形容也是。 格子言:“没有。” “啧。” 之后,他就没再听见匡放有动静,他休息了会儿,在王一春走出教室后,重新戴上眼镜准备看书。 他一直都不怎么特意为竞赛做准备,学校当然会为参加比赛的同学特别开设集训班,只是格子言一向不参加,他有属于他适合他自己的一套学习方式,那是格星星教给他的,他一直都延用,后来又整理修改,已经算是量身制作。 格子言看了几页书,他在走神的时候,耳朵突然被一抹冰凉给碰上,他被吓了一跳,正好闪身避开,一只手从后面按住他的脖子,“别动。”匡放的嗓音透露出低冷的凶险感。 格子言定住身形。 被塞到他耳朵里的耳机里的男声逐渐变得清晰可听。 “你的嘴角,微微上翘,性感得无可救药,” “想象不到,如此心跳,你的一切都想要。” “软性的饮料,上升的气泡,” ... . 夏娅手心里还是冒了点汗,她将钥匙拧了一圈,推开门,客厅里果然有淡淡的酒气。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放下书包后,她蹑手蹑脚在每个房间查看了一番,她妈没在,刘文武也没在家,一切都是提前摸清楚了的,郑小蕊这个时间不是在厂里就是在麻将馆, 而刘文武要么是跟着一块儿在麻将馆,要么就是在跟一群幼儿园的小屁孩玩泥巴。 夏娅屏息,站在客厅喝了口水,她故意搞出了一些动静,主卧里边果然传来了刘继雄的声音。 “夏娅,倒杯水进来,你老子快渴死了!”他粗声粗气地向外面的人下达命令。 赵想成扒着夏娅房间的窗户,夏娅还没进来,他有些担忧,“你说这事儿能办成吗?” “你如果了解刘继雄那老东西,你就应该知道,这事儿准能成。”路子阳坐在地上,靠着墙,他没吴栋那么担心,吴栋跟屁股长了疮似的,坐立不安。 格子言不像他们直接坐花坛里,他好歹也在屁股下边垫了本匡放的书,“你们说话声音不要太大了。”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赵想成和吴栋立马将脑袋缩了下去,匡放也搭住格子言的肩膀往下摁。 夏娅的声音出现在头顶,“躲什么躲?刘继雄还没来呢。” 几人抬起头。 入目的是夏娅解了两颗扣子的衬衫。 “......” “夏姐,要注意点形象不,我们又不是刘继雄,你可以把衣服扣上了。”赵想成说。 夏娅拢了拢衣服,“你别说,我刚刚倒水进去,刘继雄眼睛都看直了。” “你那搓衣板......”赵想成扒着窗台,“给我我都不看。” 吴栋后脑勺靠着墙,“刘继雄就是有个执念而已,一直看着,但却吃不到,越吃不到就越馋这一口。” “好恶心!” 连格子言都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夏娅夏娅!开门!” “来了来了!” “我靠他还真来啊,公主你他妈算得好准!” 夏娅飞快扒了衬衫,躺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我睡觉,你要死啊?”她朝门口的方向,用平时和刘继雄说话的口吻喊了一句。 “我想起来,我好像掉了个东西在你房间。”刘继雄的声音畏畏缩缩的,晕晕乎乎的,听着好像还真是很害怕夏娅似的。 夏娅掀开被子,随便套了件外套,走过去一把拉开门,看都没看刘继雄一眼,她又躺回到了床上,和衣而睡,还严严实实地盖上了被子。 “怎么老这么凶?”蓬头垢面的男人堪称羞赧地笑着,他睡衣皱巴巴的,脸黑黢黢的,喝过酒了,脸上两坨潮红,像是被泡烂了的两块猪肉,尽管离得远,但似乎还是能够闻见对方身上迸发而来的腐臭气味。 他走进了夏娅的屋子里,背着手,伸手翻了翻堆在书桌上的几本书,上边满满当当的笔记,他也看不明白,翻一翻,代表他进来的确是为了找他不小心掉的东西。 翻了桌子,他又晃悠着去到了夏娅的衣柜前,他偷偷瞟了一眼后边床上的隆起,纹丝不动,心想年轻就是睡得快,暗自欣喜的同时,他轻轻拉开了眼前的衣柜门。 女生的衣柜虽然乱,郑小蕊也从未主动给她收拾过, 她要上课,放了学要写作业,还要抽出时间玩儿,房间里的东西只能是尽量收一收,想要多整齐规矩是不可能的。 可就是这样的乱糟糟的衣柜,使刘继雄心底涌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他想要抓住,可那缕芬芳甜美的气息立刻调皮地躲进了面前的柜子里。 “爸...爸爸?”一段残缺老旧的影像出现在刘继雄的脑海里,夏娅那时候还不是小兔崽子,也不是臭婊/子,扎着两根小辫儿,小辫儿上各绑一个蝴蝶结,各种各样的花裙子换着颜色穿,手里举着一根棒棒糖,吃得小嘴全是亮晶晶的糖水,看起来又甜又软。 那么可爱的小女孩,他想抱抱她,亲亲她,不也属于人之常情?他又不是她的亲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可爱的夏娅,开始变得叛逆恶毒,张牙舞爪,凶神恶煞,什么脏话都说得出口,家里的任何人她都敢抡着巴掌扇,一点都没有女孩子样。 有很长一段时间,刘继雄对她半点兴趣没有了,直到夏娅上了高中,张牙舞爪的小女孩,长开了,也是很漂亮可人的。 他也经常给夏娅买洗漱用品,希望她身上出现自己喜欢的味道,只是那些东西最后都会出现在垃圾桶里,但她会找他要钱,只是不叫爸爸了,叫老不死的,叫老杂毛。 他的巴掌也曾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在他完全能打过她的时候,要不是夏娅骂得太脏太过分,他也不舍得把夏娅打得出气多进气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刘继雄重重地将衣柜门关上,他直接转身,如同一坐大山般耸立在了夏娅的床前。 冷静点!??[”赵想成将吴栋压在了草地上,路子阳双手按住吴栋的双手,三人在花坛里纠缠着。 路子阳用口型告诉吴栋,“还不是时候。” 刘继雄一把掀开了夏娅的被子,他站在窗前,飞快地解开了自己的皮带,蹬掉裤子,“我养你这么多年,现在让你回报回报我,不过分吧?” 夏娅眼底切实地出现恐惧,她额头冒出冷汗,牙齿上下打着架。在刘继雄的手碰到她的脸的时候,她完全忘记了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发出沙哑刺耳,冲破房顶的尖叫声。 中年男人散发着汗水臭味的肥厚的手掌直接捂住了她的下半张脸,使她发不出声音。 夏娅双腿用力地蹬着,她手臂伸出去,忍着那根濡湿的舌头,手指摸到了台灯,直接扣住,反手用力敲在了刘继雄的脑袋上。 她摔下床,又被捂着脑袋的刘继雄一把抓住头发给拽了回来,“跟女的都能上,跟你爸还不能?” “滚,老杂毛!”夏娅一巴掌甩在刘继雄的脸上,刘继雄被酒精熏得眼睛通红,他也不躲,挨了一巴掌后,还朝夏娅扑过去。 也是正巧,房间里正打得噼里啪啦的时候,郑小蕊打牌赢了钱,哼着小曲回来了。 一进屋,她就听见了那闹死人的动静,连忙跑到了夏娅的房间,结果她就看见了头发凌乱,衣衫半敞的夏娅以及没穿裤子的刘继雄。 夏 娅下意识看向郑小蕊,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她心底还是有些希冀和委屈的,“郑小蕊,你能......” 郑小蕊一耳光扇在了夏娅的脸上,女人恨不得将眼珠子给瞪出来,“烂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烂货,跟女的搞完,还跟自己的爹搞,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这回不是装的,她哀恸地哭着,好似夏娅真抢了她男人似的。 夏娅掉下眼泪来。 躲在窗户外面的一群人这才爬窗而进,赵想成拍拍头发上的草屑,“正好路过你们家,吵什么呢,这么热闹?” 路子阳目光疑惑,“继叔,你怎么不穿裤子?” 赵想成:“叔,你裤衩子呢!!!” 路子阳:“夏娅,你衣服是怎么回事?” 格子言站在窗外,他静静地看着屋子里众人,举起了手机,待电话接通后,他轻声道:“你好,是骄园派出所吗?我要报警。” “强/奸未成年人。” 反应过来的刘继雄瘫倒在地,郑小蕊则疯狂地想要扑向窗外,“不许报警!不许报警!那是她爸,那是她爸,报什么警?!” 吴栋从地上拾起一件外套,披到夏娅的肩上。 “等会我跟我妈说,以后你就在我家住,直到高中毕业。” 刘继雄被警察带走,短短一个下午,传遍了整个家属院,虽然赶不上上次匡放嚷嚷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传播速度,可也算顶流之一了。 主要还是因为刘继雄这个人,就如同过街老鼠,人见人嫌,人人喊打,要不是因为有一手好技术傍身,人事早就找理由把人给辞了。 刘亚然也厌恶刘继雄,可她更在乎吴栋,她本来就不喜欢吴栋跟除了格子言的那几个人一块儿混。吴栋准备先斩后奏,但也做好了和刘亚然闹一场的心理准备。 让人没想到的是,刘亚然没多想,直接点头就答应了。 “我可先说好,白吃白喝可不行,怎么也得......扫扫地,洗洗碗什么的。”虽然答应得有些不情不愿,但好歹也算是答应了。 赵想成在群里说:[我就说了,亚然阿姨虽然总嫌弃我们,但每次吴栋找我们玩儿,她都让吴栋带她做的小饼干,分明就是口是心非嘛,我懂。] [格子言:夏娅怎么样?] [5栋:从派出所回来以后就睡了。] [5栋:放哥在不在?] [匡放:我已经跟我爸说了,他已经让人去联系律师了。] [5栋:谢谢放哥。] [路路:5栋你这,算了,你开心就好。] [5栋:夏姐醒了,公主,她去找你了。] [匡放:找公主做什么?] [匡放:?] 格子言提前开了门,夏娅来的时候,匡放正好拎着一个垃圾袋打开门,看见夏娅,“哟,好巧。” 夏娅吸吸鼻子,她眼睛哭成了两个肿眼泡,像金鱼眼,“你丢垃圾啊?这么点儿丢什么?” “洁癖。”匡放说,“你找他干嘛?” 夏娅:“我今晚想跟公主一起睡。” “?”匡放皱了下眉,“你有病?”他的戾气对事不对人,对人也就分两种人,一种是喜欢的人,一种是其他人。 “我是女同,他是男同,不能一起睡?”夏娅反问道。 “不能。”匡放把垃圾直接丢了回去,带上门,直接走进了格子言家里,“这样,咱三个睡。”! 一节藕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4 章 格子言正站在客厅喝水,被先进来的匡放给弄得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夏娅要来? 夏娅跟在匡放的后边,她无语道:“在走廊碰见放哥了,他说他也要来一起睡。” “......”格子言指指自己房间的方向,“我床底下有一张折叠床。” “夏娅睡折叠床。”匡放说道。 “凭什么?我先说我要来的。” “我先进来的。”匡放已经预备往格子言的房间行进了,“而且,男女有别。” “同同才有别吧。” 见两人真快要吵起来了,格子言抬手叫停,“我睡中间,我们三个挤一下,委屈你们了,能别吵吗?” 幸好还没正式到夏天,东城这会儿还不算热,晚上都还得盖张被子才正合适。 夏娅单独盖了一张被子,格子言则跟匡放共同使用了一张。 格子言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匡放,碰上了,他不知道匡放会不会觉得热,反正他自己一准会满身冒热汗,格子言嫌脏。 “你说,刘继雄会判多少年呢?”夏娅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回应她的是身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她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我妈也被带走了,刘文武现在是我奶奶在照顾着,那老家伙也是个不讲理的,现在估计蹲在哪个花丛中想暗杀我,我跟她本来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死刑和无期你是别想了。”匡放声音懒懒地说道,“但能出口气。” “我以前也想过这么干,但我不好意思跟你们说,而且失败的概率实在是太高了,”夏娅吸了吸鼻子,“其实刘继雄就算是被五马分尸老娘都无所谓,就是我妈那死样子,我还是挺难过的。” 她憋很久了,刚去派出所的时候,郑小蕊拽着她哭天喊地的时候,她想到爸爸还在的那会儿,她也是家属院人人赞不绝口的好妈妈,会织围巾织毛衣织帽子袜子,还会用一台老式的缝纫机做各种各样的衣服给她。 只是一再婚,一切都变了,她的爱转移给了刘文武——一个又蠢又丑的小混球。 她前两年才明白过来,郑小蕊就像是一只寄生虫,之前寄生在第一个丈夫身上,她理所应当地珍视对方的后代。丈夫死了,她就要寻找新的宿主,上一个宿主残留下来的后代为她创造不了任何价值,也提供不了优渥的生活,自然被她弃之如履。 “我妈她们这一辈的,很多人都不明白,每个人其实都更应该是母亲的后代,孕育、哺乳这么伟大又神奇的创造力......竟然让她觉得自己是为别人做的。”夏娅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公主,我眼泪会把你的枕头打湿,你不会生气吧?” “没事,我可以换。”格子言听着,他没睡着。 “公主,我可以抱抱你吗?”夏娅又开口道。 “可......” “别,睡个觉抱着不嫌热吗?”匡放差点坐了起来,他匆忙扫了眼,发现夏娅还是安安分 分躺着,没动手动脚,他才放下心。 夏娅不服,“放哥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公主身上的体温比你低好多,抱抱他又不会觉得热。” 他有洁癖。?_[(” “可是我又不脏。” “那你抱我得了。” “我不。” 格子言拽着被子蒙上头,“两位,能睡觉吗?” “可以。”匡放翻了个身,将手探进被子里,确定格子言的位置后,直接一把握住对方的腰,将人拖到了离自己更近的位置,“男女有别,抱什么抱?咱俩抱还差不多。” 几乎是瞬间,格子言便感觉自己靠着匡放的那半边身体开始升温,不过也没有滚烫火热,只是比暖和要更热一点点,一种很催眠的温度,像是被温暖的壁炉烘烤着,使人立马感觉昏昏欲睡。 如果能跟匡放谈恋爱就好了。格子言迷迷蒙蒙地想。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家属院的墙更是四面漏风,夏娅的家事传到了学校。 这样有违人伦的事情,平时都是在新闻里才能看见,现在居然就发生了在了身边。 一时间,全校大半的人都在讨论。 心理咨询师的老师特意从办公室赶到夏娅的教室,希望她有时间可以去他的办公室,好好聊一聊。 学校几个大群里也在激烈地讨论。 [高二的那个夏娅,有点惨了。] [看不出来,她平时不一直屌屌的,谁都敢抢,骂人又下流,我还以为她是那种父母溺爱的家庭。] [害,你们这是没经验,我看的我知道,她这种类型的家庭背景一般就只能培养出两种人设出来,一个是软蛋,一个就是她这样的炸蛋。] [居然从小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吗?] [我为我昨天因为鸡蛋煎糊了和我妈吵架感到愧疚。] [你们也别太真情实感了,她对象陈有婧,陈有婧老有钱了,我上去还看见陈有婧给夏娅送水果呢。] [没,她俩吵架了。] 格子言放在书包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他弯腰拉开拉链,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发了几个字出去之后,将手机调成了无震动模式的静音。 [夏娅:我就是不想告诉她我这也没错吧,谁会想自己的对象知道自己的悲惨往事啊,那她岂不是会看低我?] [赵想成心想事成:横竖她都会知道,夏姐你还不如自觉点。] [路路:这下好了,人家生气了。] [夏娅:生就生呗,无所谓。] [5栋:作为你的对象,她这种时候不应该安慰你吗?但她却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和你吵架,挺幼稚的。] [路路:......] 匡放看着群里消息,他没说话,就看见了格子言在飞快刷新的消息中冒了一句“别难过”,接着就看见了吴栋的绿茶发言。 他将头朝格子言那边凑过去,“公主,你看5栋发 的,夏娅都有对象了,他这明显在琢磨着撬人家墙角呢,路路都看出来了。” 格子言扫了一眼,收回目光。 “不奇怪,吴栋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 深蓝小队,就赵想成还像一个“正常人”一点儿,其他几个各有各的癫狂,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几个人中,也就赵想成的家庭结构更简单更温馨幸福。 因为哪怕是栽种在同一个花盆里的花草,只要它的种根不同,开出来的花,结出来的果,也注定不相同 刘亚然尤其执拗,吴栋也是,他甚至青出于蓝,因为他早熟早知,他知道自己家庭在社会中处于怎样一个地位,知道他和刘亚然无依无靠,他是刘亚然整个人生的希望。 他想做到的,就一定要做到,想得到的,也一定要得到,他可以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 可手段的发挥功效,也受环境的限制。夏娅是一个同性恋,那他无可奈何。 “我也是。”匡放莫名接了一句。 格子言奇怪地看着他,“你也是什么?” “我跟5栋性格一样。”匡放咧嘴笑了笑,阳光四射的样子。 “不一样。”格子言推推眼镜,认真道。 匡放敛起笑容,“哪儿不一样?” 格子言的表情明显出现了停顿,他想了想,一字一句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 这段时间,格子言在认真备赛,虽说以他的实力已经不需要特别准备,但还是应该拿出个认真对待的态度出来。 其他人都在忙着帮助处理夏娅的事,刘继雄整日喊冤,在看见了夏娅房间的监控之后,转而对夏娅破口大骂,然后,他改口说自己是被勾引的,他喝醉了,是无辜的。 就连郑小蕊也为刘继雄做保,说他如何无辜,说他在日常中是一位如何尽职尽责的丈夫和父亲,甚至闹着要求请辩护律师。 要不是几方都拿到了完全能作为证据的监控,还真有可能被郑小蕊的如泣如诉给哄到了。 为了处理这件事儿,匡晟那边出动了几个律师,还有几个眼生的,经对面自我介绍后,才知道是陈有婧花钱找来的,他们主要是配合警察和检察院以及法院那边的工作。 格子言去参加竞赛时,夏娅那边正逢上开庭。 对面根本辩无可辩。可以看出,连为被告人做辩护的律师都脸色青白、满头大汗,原告是一方继女,又是另一方的亲生女儿,再叠加上未成年人,再叠上物证,夏娅的伤情鉴定报告,以及家属院的人证,大家从小看着夏娅长大的,自然无比清楚她的家庭状况,有人亲眼目睹过也不奇怪,甚至,还能从他们之中某些人的手里拿到不知道哪一年偷偷拍下的他们对还不满十岁的夏娅行殴打谩骂的小视频。 刘继雄算是犯罪未遂,可由于他与夏娅在法律上的关系,所以从重量刑,而郑小蕊算作从犯,由于与夏娅的母女关系,照样从重判。 刘继雄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而郑小蕊则 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宣布判决时,赵想成激动得跳了起来,他从后面抱住夏娅,“夏姐夏姐!老天开眼了!” 刘继雄面色铁青地坐下来,郑小蕊恨得咬牙,直冲夏娅而去,被旁边女的人及时按住,她的头发糊在了脸上,连脸上的皱纹间都夹着对夏娅的恨。 “白眼狼!我白养你了,你就这么对我?你告我啊?你送你亲妈坐牢?” “你个不是人的东西,我真该一早就把你丢去孤儿院,让你自生自灭!我养你这么多年啊,你就这么恨我?我们怎么着你了吗?你这不好好的吗?” 夏娅木木地站起来,她挎着一只明显尺寸不合的针织小挎包,她指了指,“妈,这是你送给我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她将包从头上取下来,丢到郑小蕊面前,“还你。” 针织小挎包已经很旧了,毛线勾的,起了球,毛线的颜色也已经不再鲜艳。 郑小蕊怔怔地盯着那只包,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她看着夏娅的背影,急切地喊道:“夏娅!夏娅!你别走你别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啊......” 路子阳回身看了眼,“鳄鱼的眼泪。” 赵想成跟上,“公主是不是还在比赛?” “应该结束了,”路子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放哥刚刚不是过去接人了么?” “等接到公主了,”夏娅深吸一口气,看向一直延伸到马路尽头的灿烂夕阳,“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我请客!” 吴栋看她又重新精神奕奕起来,松了口气,正要附和,就见她掏出手机,“等等,我问问陈有婧去不去。” “......” 格子言拿着证书走出比赛的学校,他被热浪烘得感觉自己像变成了一根雪糕,快沿着棍儿融化了一滩水了。 走出学校后,他一抬眼,就看见学校对面小卖部门口的遮阳棚底下,匡放坐在下边。 放了暑假,他也不必穿校服,上边老头背心下边老头裤衩,再一双家属院人手一双的人字拖,加上他独自一人时总是自然而然的臊眉耷眼,看着不像是成绩还不错的男高中生,像下一秒就能从裤兜里掏出小刀收保护费的混混。 男生倚在藤编的椅子里,晒成蜜色的手臂肌肉块状分明,他低头喝着奶茶,一边喝一边时不时往学校门口瞧。 时不时路过的女生,总红着脸从他旁边过去。 不开口又完全不熟悉,仅仅只谈看起来,匡放的个人魅力还是挺足的。 看见格子言,他也没怎么动,把手边的奶茶朝一旁推了推,“哟,第一名下班啦?”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格子言比完了也不像跟他一块儿出来的那些,赢了输了好了坏了都写在脸上,叫他人看得明明白白。 他跟平时一样,像只是做了几道题的作业,轻描淡写地进去,又轻描淡写地出来。 “你不是第一?” “我是。”格子言剥开 吸管外边那层纸皮,还是用跟以前一样的习惯插吸管。 匡放挑了挑眉,“那不就得了。” “夏娅的事儿怎么样了?”天太热,格子言喝奶茶也得收敛点儿了,从全冰变成了去冰,太凉的饮料在太热的天气里灌下肚,他保准生病。 匡放倒进椅子,“还行,都判了。” “那就好,夏娅以后也轻松了不少。”格子言为夏娅感到由衷的高兴,她已经被这家人拖累太久了。 “什么时候省赛?”匡放问了一句。 “下个月初六,还是在这所学校。”格子言说。 “那挺好,不用你到外地去考试了。”匡放还是松了口气,因为他想到格子言每回去外地,都有个那么两三天在水土不服,旅游倒是随心所欲,考试有时间期限,肯定就不成了。 看着格子言被晒得微红的脸,连耳朵都蒙上了一层红晕,匡放忍下手痒,把手揣进兜里藏着。 “我本来想的是,如果考点在外地,我那几天就请个假,陪你去。” 格子言专心致志地用吸管找着杯底的西柚,他摇摇头,“那也不用。” 正聊着,校门口处两个女生磨磨蹭蹭推推搡搡地过来,匡放手肘搁上桌子,朝格子言示意,“像是找你的?” 格子言扫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戳西柚粒,“应该也是参加竞赛的同学。” “不像是我们学校的,没见过。” “附中那么多人,你都认识?” “不认识,”匡放冷冷道,又一笑,“不过每个家属院的脸都是同一种风格,我们深蓝吧,就都挺好看的,赵夯他们那个院的吧,勉强算清秀能看......” “那个,同学你好?”走过来的女生切断了匡放,匡放慢慢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你挺厉害的,我跟我朋友都挺佩服你,”高一点儿的女孩子紧张得直咽口水,她本来也只是来竞赛中凑凑数,谁成想能碰上这样的好颜色,“我们建了一个学习交流群,今天参加竞赛的同学都在,你......要不要我拉你进去?” 匡放托着腮,笑嘻嘻的,“他不加。” 女生2疑惑,“为什么?这个很有好处的啊,平时你们毕竟只有自己学校的题库,这个群里有东城所有中学的物理大佬在,有了好东西都会在群里分享,有趣的冷知识也很多,我真觉得很好的!”女生说着说着,语气变得着急起来,不过也明显从春心萌动变换成了推销员心态。 匡放咬着吸管,“他又不需要这些有的没的,加不加都不影响他的排名。” 谁成想,匡放话音刚落,格子言就将手机递了出去,“我扫你?” 匡放的脸唰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他在三人埋头加联系方式、加群、修改昵称时,低头将奶茶一吸而尽,在两个女生志得意满地离开时,抬手将杯子“砰”一声精准无误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见格子言收了手机,又去戳他的西柚粒。匡放伸长手臂,直接夺走了格子言的奶茶。 格子言还拿着吸管,“怎么了?” 匡放眼皮跳了跳,他想笑,发现自己的脸都是僵的,只能不笑了,冷冰冰的表情异常罕见。 “公主,你能别跟这些人走太近吗?老子心口疼得要命。”! 第 55 章 格子言拿着吸管,无所适从的模样,“为什么?” “我吃醋呗。”匡放咽了咽口水,担心格子言听见自己的咕咚声,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放下心来。 “兄弟也会吃醋?”格子言将自己的奶茶夺回来。 匡放眯起眼睛,仰头看着棚顶,“兄弟不能吃醋?” “能。”格子言回答完了以后,拿出手机,“走吧,夏娅说请我们吃饭,她选好地方了。” 为了照顾所有人的口味,夏娅把吃饭的位置定在了火锅店。 她殷勤地要了三个平板,分别递出去,“我考虑得周到吧,这家店一共有十一种锅底呢,甚至还有甜味儿L的,你们谁吃甜的?” “没有人吃甜味儿L的锅底。”路子阳点了一个番茄锅,抬头问格子言,“公主,你要什么锅底?” “猪肚鸡汤。”匡放剥着橙子,说道,“我就牛油的,微辣就成。” 赵想成在点菜之前,先问了夏娅,“夏姐,今天不管点多少,你都不翻脸,还会结账,对吧?” 夏娅硬挤出一个笑容,“不会,但前提是你能吃完,吃不完我就会。” “人家还想吃三种味道的牛肉片呢。”赵想成扭扭身子,减掉了第三想吃的双椒牛肉。 “婧婧,你想吃什么呀?”赵想成朝陈有婧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陈有婧摁着手机,“都行,你们点什么我吃什么。” 她不像夏娅,夏娅出门爱搞各种各样的妆,要不是皮肤底子好,照夏娅那化法,脸早就被她给化得稀巴烂了。夏娅就像沙滩上热辣滚烫还刺眼的日光,陈有婧的话,她更像平静却一定深不可测的海水。 陈有婧一头清汤挂面的长直黑发,白色的连衣裙,素颜使她的表情显得更冷清,她周身,有几分气息居然与坐在她对面的格子言重合上了。 “你在聊什么?”夏娅朝她手机屏幕上张望。 陈有婧,“让我一个哥在牢里关照关照你继父。”她笑笑,像真的在为刘继雄切身考虑般。 “你哥在牢里你还能联系上啊?”赵想成大着嗓门问。 “他爸跟我爸拜过把子。”陈有婧说。 赵想成问:“那你哥因为什么事儿L进去的?” “搞钱。” “......” “等会吃完了饭,匡放抽了双筷子给格子言,“咱去游泳馆,去不去?” 格子言无论在哪儿L都有用开水烫碗筷的习惯,他一边忙活着,一边说:“不去,你们去吧,我做了一天题,累了,想回家睡觉。” “行,那我自己去,晚上回来给你带夜宵。” 烫菜的间歇,一群人不停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服务生推开包间门想介绍菜式的吃法都没人听,跟煮大锅菜似的,整盘整盘往里倒,但煮的速度仍旧跟不上他们吃的速度。 赵想成:“我草你们是没看法官的那个脸,拉老长,他估计也是头 一回见这么厚颜无耻的被告,不过他还挺有职业道德,就抽了抽嘴角,但还是被我敏锐的双眼给发现了。” 吴栋:“他见过的无耻之徒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 赵想成:“就是金香云还挺仗义的,她居然从家里的电脑里翻出了夏娅小时候挨打的视频,那视频像素烂成那样,一看就是她那个爱好摄影的公公拍到的。” 金香云是家属院的一位阿姨,她公公爱好拍摄,主要是爱好偷拍,进派出所好几回了,每回都被教育然后放回家,接着又被逮进去教育。 路子阳:“金香云的女儿L初中的时候是不是还给公主写过情书?” 匡放的毛肚都烫好了,一听见路子阳说的话,略一走神,筷子略松,毛肚就被吴栋给捞走了。 “有这事儿L?”失去了毛肚,匡放索性认真聊聊。 "有啊,放哥你忘了?也给你送过,还给路路也送过。"吴栋说道,“她那情书跟老赵的一样,批发的,家属院稍微能看的,她都送了。” "你别说,还真让她抓到了几个长得不错的,听说后边还因为她打起来了,就是高一上学期的事儿L。" “婧婧怎么不说话?”赵想成伸长了脑袋,给一直沉默的陈有婧送去了温暖。 陈有婧专心致志地在给夏娅烫着菜,“不熟。” “哦,哦,不熟啊,没事没事,玩两天就熟了。”赵想成也没觉得尴尬,还是热热闹闹的。 夏娅低头往嘴里喂进去了一节拍黄瓜,她慢条斯理地嚼着,咽下去,陡然就把筷子用力地摔向了桌子,“不想来就别来,没人逼你,装尼玛装。”她说完,站起来就冲了出去。 赵想成吓得抱住了路子阳,“啊!吓死人家啦!” 陈有婧云淡风轻的,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她从桌子上收好了夏娅的手机和钥匙,站起来,看向已经半起身的吴栋,笑了笑,“我去结账,你们慢慢吃。” 吴栋坐回去,重新拿起筷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在锅里捞着。 门关上,两个女生都走了,路子阳看着吴栋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喂了一整根通红的辣椒,“辣椒也吃吗?” “挺好吃的,你也可以试试。” “不了。”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格子言哪怕不是情感丰富的性格,也在这时候为吴栋感觉到了零星的心酸感,又或许是自己的处境与吴栋有着微妙的相似,所以他的心情也不免变得有些许失落。 一个人如果不喜欢你的话,不论你多符合世俗对于“优秀”的评判标准,对方也依然不会喜欢你。 就像凤栖梧桐,栖的不是泡桐,屎壳郎推粪球,推的也不是黄金。 感情遵循的本身就一个规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安静地吃了会儿L饭,热雾燎得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叩叩” 包厢的门被推开,陈有婧握着门把手将脑袋探进来,“账我结了,等会还有果盘和 果汁,我先带夏娅走了,拜拜。” 赵想成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被憋的,他是最爱叭叭别人的,还因为叭叭别人被知道后被找过麻烦。 所有人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现在一定很好奇夏娅和陈有婧到底是在搞什么东西,但由于吴栋在场,他不好开口讲,吴栋看起来已经快难受死了。 . 暑假快结束那几天,赵想成拉了一个没有夏娅和吴栋的四人讨论组。 [赵想成心想事成:希望我的兄弟5栋尽快跨过去这道坎。] [路路:有你新建的这个讨论组,坎要变成马里亚纳海沟了。] [匡放:他知道了会抽死你。] [赵想成心想事成:等我说完了我就把讨论组解散。] [格子言:......] 很快,赵想成开始说了。 原来还是因为之前夏娅没告诉陈有婧刘继雄的事儿L,夏娅意思意思哄了哄,陈有婧也不是小气人,也就气了两三天,调整好后,又开始帮着夏娅忙前忙后。 是夏娅自己心里头过不去,赵想成说她有病,物理性的有病,陈有婧押着她去六院检查,确诊双向情感障碍。 她成长环境实在是太长了,其他小孩是沐浴着太阳和春雨长大的树苗,她则是被硫酸泼着硬靠自己长大的。 一切尘埃落定,终于有人能注意到她不正常的心理状态了。 [赵想成心想事成:我找夏姐问的,她不好意思跟你们说,你们还真以为我是那种背着别人乱讲别人坏话的烂嘴巴啊?不过我是真不想让5栋知道,夏姐也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我就拉了你们仨。] [赵想成心想事成:这个病应该能好吧?我上百度搜,感觉不是很简单。] 群里冒出三条一模一样的回复:能。 后边几天几人都没怎么见面,只在群里讨论没做完的暑假作业,格子言负责给出答案,吴栋则给出解析,路子阳先自己做一遍,再对答案,赵想成则是直接对着抄。 开学后约莫半个月,格子言去新东城的一中继续竞赛的理论赛,这回对手可就比上回的市赛强劲多了。 “你是格子言?”比赛前,格子言被一个面生的男生搭了话,“群里那几道老师都没做出来的题,是你做出来的?” 见格子言目光疑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璐城来的,我姓陈,我叫陈啸鸣。” “我是格子言。”格子言跟对方虚虚碰了碰手。 陈啸鸣也戴着眼镜,非常面善的一张脸,他跟格子言差不多高,但稍微要壮实一点,专门绕来跟他打招呼的人不少,他看起来虽不骄矜,可举手抬足都有一股膏腴子弟的富贵范儿L。 格子言就算再不关注市面上的奢侈品,也能看出陈啸鸣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身,考究又显贵,总之不是如粗糙莽汉的东城能孕养出来的孩子。 “有信心吗?”陈啸鸣问道。 格子言略一点头,“还行。” “看你在群里从来不出来闲聊,得有题目做才能看见你,群里那些人崇拜你崇拜得不得了。”陈啸鸣笑着说道,那里边不少是我的朋友,回头要是知道我今天跟你说上话了,不得羡慕死。㈡_[(” 他普通话很标准,跟东城流里流气的语调完全不同,可听着莫名的有熟悉之感,不让人讨厌。 格子言笑了笑,“你太夸张了。” “不夸张,我还跟我家教分享了你的做题思路,她对你特别感兴趣,她还说东城居然有这种好苗子,要不是我拦着,她还要跑来问你愿不愿意去璐大呢,璐大的物理系可是最牛的。”陈啸鸣掏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也特别喜欢物理,我几个朋友也是,回头拉个群,碰上有意思的题了,一块做。” 对方很热情,而且提出的建议也还不错,格子言跟对方互加了好友。 “比赛加油。”陈啸鸣收起笑嘻嘻的表情,“我们可是对手。” “加油。” 题目数量很少,只有五道,但难度与上次相比,翻了倍也不止。 格子言依然是第一个做完,不过使用的时间比上次还是长了不少。 他是满分。 接着就等通知实验赛开始的时间了。 匡放在赛事结束后打来电话,“我来接你,还是学校门口,喝点什么?” “随便。” “你声音怎么回事?翻车了?” “不是,题目有点难,有点累。” “哟,你还知道说题目难啊,我还以为你做什么题都是一个‘seasy’呢。” 格子言“啪”一下把电话给挂了。 “格子言!” 陈啸鸣从身后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怎么样?” “还可以。” “别还可以了,你满分,我听说了,你猜我多少?” 格子言又对陈啸鸣不熟悉,他随便估了一个分值,“80?” “10分!”陈啸鸣不可置信,“10分,我都不敢回璐城了,我爷爷非得用拐杖揍死我不可。” 格子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努力就是。” 陈啸鸣叹了口气,“别人可以下次,我们家可不行,这个分数我是真要挨揍了。” “这么严?” “那是,我们家可不是普通人家。”陈啸鸣不再笑了,神色也不再轻松了,但表情说不上是恐惧还是难过,复杂得连格子言都看不明白。 远处拿着菜单的匡放,鲜少见到那么认真观察别人的格子言。 他敲敲操作台,扭头跟奶茶店的员工说:“西瓜汁不要了,换柠檬水,对,就是3块钱的一杯的那种。” 格子言确实也没想到陈啸鸣能跟他一块儿L聊到匡放跟前。 匡放靠在台子上,上下打量了几眼陈啸鸣,看向格子言,“新朋友?” 格子言:“陈啸鸣,刚刚认识的,这是我发小,匡放。” 陈啸鸣呆呆 地看着眼前的男生,格子言作为一个大佬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耳畔,世界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消失了,除了眼前男生的这张脸。 怎......怎么会这么像? 不管是眼型还是脸型,都十分相像,只是气质不像。 母亲和小舅都是家教极严的老派家族培养出来的,他们家不会允许这么痞里痞气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是刻进他们每个人的骨子里的。 “你姓匡?”陈啸鸣更加疑惑了。 “不然呢?”匡放反问他,他不愿搭理和格子言套近乎的人,给奶茶插了吸管,低头一口吸了一大口。 这么没礼貌,不可能是陈家的孩子啊。 应该只是巧合吧,碰巧长得像。陈啸鸣在心理自我安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人跟自己母亲和小舅长得像,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你生日什么时候?”陈啸鸣却还是忍不住问。 “关你屁事。” 陈啸鸣主动说:“我今年9.30就成年,你呢?” “关你屁事。” “您好,您的柠檬水好了。”奶茶店员工递来一杯打包好的柠檬水。 格子言知道这是自己的,正要伸手去接,匡放把西瓜汁塞进格子言的手里,“你喝我的,我喝柠檬水。” “那你为什么不都买西瓜汁?”格子言现在不嫌弃匡放,他接过来直接就喝了,只是觉得不理解。 “我有病。”匡放见陈啸鸣一直盯着自己看,他眯起眸子,身形慢慢不再懒散,他上身离开台面,蓄起力道,语气明显不悦,“你想说什么?” 格子言见匡放是真在烦躁了,他拽着匡放的手臂,对陈啸鸣说:“我们先走了,回见。” 看着两人的背影,陈啸鸣心跳如擂,他久久地站在奶茶店门口,站到双腿发麻,他才拿出手机,翻出好友电话,“帮我查个人。” 对方在打游戏,“麻烦,查谁?” “格子言,匡放。” “这不是两个吗?” 陈啸鸣呼出一口气,“那你先帮我查匡放,现在就去查,晚上我就要拿到他的全部资料。” “你当你是霸总呢,还晚上就要,他哪儿L的人?” “东城的。” “明天早上给你。” 电话里是孙巍操纵着游戏角色将对面打的落花流水的惨叫声,他打完这把,终于有了心思说话,“怎么了你这是,东城的人都查上了?” 陈啸鸣在奶茶店门口的高脚凳上坐下,脑海里一直都是匡放的脸,“我怀疑一件事情。” 听完陈啸鸣说的,孙巍一下从地上弹跳了起来,“你说他有可能才是你妈的孩子?!!!我靠!世界这么小!” 陈啸鸣闭上眼睛,孙巍继续大呼,“可他不是死了吗?他就是死了啊,出车祸,淹死的。” “可是我们都知道,车里只有陈钊野的尸体,没有婴儿L的!”陈啸鸣低着头,他想到自己被从孤儿L院接到陈家时,肃穆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他的面前说:“他们都不屑于要陈家子女的身份,你要不要?” “我要!”当时他回答得掷地有声。 “那好,”男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你今年就是五岁,你的生日就是9.30。” 陈啸鸣知道自己前面还有一个小孩,那才是陈家真正的后代,他其实比对方还大几个月,可出生日期被修改了。陈啸鸣是个赝品。 陈啸鸣捂住额头,衣袖滑下来,露出他手腕上超百万的钻石腕表,“当年,母亲未婚先孕,产子前一夜,男方意外死亡,母亲将孩子托付给小舅。小舅为了同性男友和家里决裂,带着孩子出逃,在赶往机场途中,小舅的车冲开了桥上的护栏。你我都知道,那个孩子,虽然被宣布了和小舅一起溺亡,可车里其实只有小舅,不是吗?” 孙巍沉默着,他知道这些年,好友一直都在为这件事情感到不安。 过了良久,陈啸鸣缓缓抬起头,他神情阴鸷,“查,去查。” “查匡放是吗?” “不,先查小舅当年那个同性男友的身份。”! 第 56 章(含双更字数) 到实验赛的前一天晚上,孙巍才打电话给陈啸鸣,说查到了。 “我费了老大劲,以我圈子里人脉的权限根本就查不到,头一回碰见好像被铜墙铁壁给隔开了的人。但咱们什么关系,我就去拜托了我干爸,他也费了老些功夫才帮你查到。” 孙巍清清嗓子,“我先给你说结果,你有个心理准备。” “第一条,陈钊野的同性男友姓匡名晟;第二条,匡放,就是陈阿姨的亲小孩。陈阿姨难产去世当时,注意,不是当天,是当时,就是陈阿姨刚咽气,匡放就被他小舅给送走了,送给了匡晟。” “他们应该是决定出国,机票是去英国的,但后来因为陈钊野的车祸,匡晟就没带着匡放出国。” “本来像匡晟这种普通身份,身份信息本应该一调就调出来的,但是我花了快一周时间才调到,而且很多信息还是残缺的,这应该是陈钊野活着的时候的手笔。并且,匡晟个人档案的加密程度略高于匡放,所以我分析,陈钊野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将匡晟的身份给上了多重锁,匡放的则是后来时间来不及,所以调他的信息要相对简单一点。” “匡晟一直没有结婚,把匡放拉扯大了,没人知道陈阿姨的孩子就在东城。” 陈啸鸣知道孙巍想说什么,“如果让我祖父祖母知道......”他不敢想象,只能闭上眼睛。 “他们一定会把匡放接回陈家,”陈啸鸣看着窗外,这片房子并不豪华,入目还有些许老旧过时,但进进出出的人无不显贵,不是普通豪门可以相比较的,“那我到时候该怎么自处?” 孙巍只得安慰,“他们不是那种人,你别想多了,养你这么久,怎么着也有感情了啊。再说了,他们都不知道有匡放这么个人,放心吧。” 孙巍:“对了,明儿不是实验赛吗?你看能不能从匡放那发小嘴里打听到点什么。” “你也不用太担心,那父子俩现在过得很好,陈钊野老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咱们这种家庭,在做一切事情之前,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陈钊野在出事之前,把匡晟的一辈子都给安排好了,光是助理,就安排了快20个!” “匡晟这小子也是嘚嘚的,这十多年,硬是连个伴儿都没找。” “对了,还有个不知道算不算消息的消息,匡放前段时间在他们家属院嚷嚷自己是同性恋,但我查了,他没对象,男的女的都没有,你想想看,他身边有没有关系特亲近的人,还得是男的。” “如果最后他的存在真被你们家知道了,光是同性恋这一条,他被放弃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在陈啸鸣心里浮起希望良久后,孙巍咳嗽了两声,尴尬道:“但是我不能保证,这小子不会为了前途愿意跟女人结婚生子。毕竟,我们都只看结果。” 实验赛当天,附中要上课,格子言一个人去的一中,赛事结束时,还不到附中下课时间。 “你那发小今天没来接你?”陈啸鸣照样赶上格子言,朝四处张 望,确实没看见匡放的身影。 格子言点了杯果汁,“今天学校有课。” 陈啸鸣点点头,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他挺有意思的一个人,我还想跟他交朋友的。” 交朋友?格子言哑然失笑,要不是瞧见陈啸鸣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格子言估计还以为陈啸鸣是在说反话。 匡放虽说颇有几l分姿色,可脾气太臭太难琢磨,不论客观上来讲他的外表有多吸引人,主观上都没人会乐意跟这种不定时爆炸的炮仗搭伙。 “我家司机来了,”陈啸鸣指了指朝这边驶来的一辆商务车,“先走了,有机会你们来璐城玩儿,我接待你们。” 格子言还在等着奶茶店榨果汁,他看着陈啸鸣上了车,挥挥手跟陈啸鸣说了再见。 商务车驶上大路,司机从陈啸鸣到陈家开始就一直跟着他,他看陈啸鸣无精打采的,“小少爷这是怎么了,从上回来东城一趟,就跟条蔫茄子似的,东城就这么不得你欢心?” “没。”陈啸鸣抱着书包,倒进座椅里玩手机。 司机笑了两声,目光往窗外随意一转,却陡然看见了一张眼熟的脸。 那少年自行车蹬得飞快,跟开飞机一样扫过去,一眨眼,连影都找不见了。 可虽就一瞬间,那张脸还是生生印进了司机的脑海里。 像瑶瑶,像小钊。 中年男人偷偷看了眼后座的陈啸鸣,放慢车速,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打开了手机。 [老爷子,您今天在家吗?我有事想报告。] . 格子言被突然而至的匡放给吓了一跳,他接过果汁,上下打量着匡放的自行车,“哪儿偷的?” “什么偷的,老子自己掏钱买的,”匡放拍了拍把手,“怎么样,炫酷黑,用的最好的钢材,速度能到将近九十公里。” 格子言:“你刚刚就挺快的。” “来,上来,我载你,让你......” "多谢了,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欸!” 格子言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在人行道上走,匡放就蹬着自行车沿着人行道的边往前行。 “公主,我特意逃了节课来接你,你就这么对我?” “好多人看着呢,你给我点面子嘛。” “快点,上来。” 格子言还是不为所动。 匡放磨了磨后槽牙,他盯了格子言一会儿,掌握了格子言走路的节奏,在格子言刚一抬脚时,动手直接把人拽向了自己这边,在格子言没反应过来时,动手把人按在了后座。 很快,自行车驶出去,并不快,但也比步行要快,格子言怕摔,只得抱住匡放的腰。 “强买强卖?” “我卖你也不肯买啊。”匡放虽然是骑车的人,坐前边,可在呼呼呼的风声中,居然还是能闻见格子言身上的味道,嘴里的味道,衣服是皂荚味儿,嘴里是甜甜的西瓜味儿。 格子言:“没钱,买不起。” “我免费。” “免费没好货。” 匡放忍不住笑,“那你想怎么样?我打折卖?你说打几l折?” “打骨折。” 太阳还没落,却已变得朦胧昏黄,丝丝缕缕穿过马路上方如盖般茂密的枝桠,宛如金线,将每辆车每个行人串连成一张金色的密网。 在十字路口跟着密密麻麻的电动车摩托车一块儿等红绿灯时,周围人的纷纷将目光投向两人。他们正逢年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这次生日怎么过?”匡放看着远处倒数的时间,问了句。 “随便,在外面过,在家里过,都可以。”上次是在家过的,他还正好刚开始生病,并且他还因为匡放迟迟不回来差点生了对方的气。 匡放想了想,说:“上次在你家过的,这次在外边过。” “我以为你会说这次在你家过。” “懒得打扫卫生。” “可以,那就在外面过。” . 省赛,格子言又拿了一等奖。 国赛名额只有一个,虽说要综合考虑推荐合适的人去参赛,但不出意外,去参赛的人肯定是格子言了。对此,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夏娅:拿了一等奖,又赶上过生日,这次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路路:要怎么过?] [赵想成心想事成:我想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 [夏娅:屁,你是想去玩过山车,上回你也说要坐旋转木马,结果非让我们陪着你玩过山车,老娘魂都差点被甩出去了。] [5栋:找个好点的餐厅,定个包间,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路路:我赞成5栋,别瞎搞,有风险,这是放哥和公主过生日,又不是我跟5栋过生日,搞翻车了放哥真会翻脸。] [夏娅:我去问问陈有婧哪家餐厅口味不错,她经常在外边吃饭,她知道得多。] [赵想成心想事成:你订餐厅的时候问问,他们有没有客人过生日他们可以帮忙布置的服务,还有还有,问问,如果给寿星送长寿面的话,能不能多送一碗,我也想吃。] [路路:好想把老赵拉黑。] [5栋:+1] [夏娅:+1] 夏娅问了,餐厅有为布置场景提供的服务生,但是不提供道具,也就是气球啊鲜花之类的,道具得自己购买。 路子阳负责了购买道具的任务。 他拎着从超市买来的各种形状的气球和□□回到家里,准备换套衣服再出去。 路子阳呆在房间里好一会儿,换了好几l套衣服才终于选定了一套比较满意的,还是新的,走出房间时,他一边拽着颈后的吊牌一边问:“路冉,你上次用了剪刀的,放哪儿了?” “哦,应该是在洗手间吧。”国庆放假,路冉路灿这几l天都在家。 亏得匡放和格子言连着过生日,路子阳是真不喜欢跟路冉和路灿呆一块儿。 他们俩都知道自己是被偏爱的,在面对路子阳这个不被偏爱的时候,漠视之中同时都拥有一种优越感。 路子阳剪完吊牌出来,一出来,他就看见路冉在翻自己的书包,他反感骤生,过去拉开路冉,“别乱碰我东西。” 路冉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不满道:“看看怎么了?你书包鼓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呢。” “你闲就继续聊你的骚,别烦我。” 路冉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又生忍下去了,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匡放和格子言过生日,你这么上赶着做什么?” “你过生日人家也上赶着了?” 路子阳蹲着捡被路冉洒了一地的气球,“我最贵的鞋就是格子言送的。倒是你,你是我姐,你给我送什么了?” “我不跟你贫,你愿意当跟班是你的事,你开心就好,一辈子都是个跟班命。”路冉挖苦了路子阳一番,一甩头发,哼着歌儿又回去沙发上坐着了。 她坐下后捧起手机,傲慢的表情莫名变得忐忑,很快,长舒一口气,又切换成平时那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 路子阳看着就烦,拎着书包出门了。 [路路:我先过去了,你们尽快。] [夏娅:我也在路上了。] [5栋:我还有几l道题,做完就出发。] [5栋:我把餐厅的地址发给他们俩,公主被王一春叫去学校了,放哥还在家打游戏,他俩应该不会一块儿到餐厅,你们注意着点儿。] [赵想成心想事成:你们猜我这次给放哥送的是什么?] [路路:气球要全部都用掉吗?感觉有点多,夏娅你网上找的那张图,感觉满墙都是气球,还有花,你订花了吗?] [夏娅:你先打着呗,感觉差不多就停,花我订了,已经送到餐厅了,我订的黑色马蹄莲和蝴蝶兰,贵得要死!!!] [5栋:钱够吗?] [赵想成心想事成:为什么没人猜我准备的礼物?] [赵想成心想事成:是订制的美猴王面具!!!] [赵想成心想事成:你们是不是把我的消息屏蔽了?] 王一春给格子言又添上了茶,“你都觉得难的话,这套题的难度就得往下再降降。” 他准备亲自出几l套英语试卷给学生做,但这不是他擅长的活儿,所以找来了班上几l个英语最好的,用他们试试题目的难易,他们如果都做不及格,那肯定就算是超过了。 “等会我请你们去老师食堂吃饭,你们喜欢吃什么?我让阿姨多炒几l个菜。”王一春准备犒劳犒劳自己的爱徒们。 几l个学生立刻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春儿我想吃土豆排骨!” “我就想要一个炒青菜可以吗?我减肥......” “格子言,你不吃吗?”王一春看见大家 都在讨论等会吃什么,唯独格子言还在安安静静地做题。 格子言停下笔,“我跟朋友约好了出去吃。” 没听见王一春说话,格子言以为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太得体,又体贴地补上一句,“老师的心意我领了,饭我就不吃了。” “......”王一春看似不在意地吹开保温杯上面的茶沫,“跟匡放啊?” “还有其他人。”格子言说。 王一春稍稍放心了些许,既然不止他俩,还有别的人也在场,他料那小子不敢太放肆。 放在桌边上的手机亮了一瞬,又一瞬。 [匡放:我先过去了。] [匡放:你路上慢点。] 王一春一直看着,注意到了格子言表情中的细小变化,他轻松的表情逐渐地变了,彻底消失了,变得凝重,沉重犹如铅石。 ——少年期,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有一种只有他们自己看不出来的笨拙的单纯。哪怕是平时再聪明绝顶,可一旦涉及到与动物本能相关的事情,基本都会遵循动物最原始的表现,顶多在细微之处会不尽相同。 比如,看见对方的消息时,脸上会有期待,眼里会有欣喜,眉梢眼角都含着情。 王一春感觉自己保温杯中的茶莫名地凉了,凉透了。 . 匡放进包间时,门口一左一右两个礼炮砰砰冲了他一头五颜六色的彩带。 房间里被布置得十分华丽漂亮,墙上粘满了蓝色和白色的气球,还有无数长条状气球拧成的足有人高的玩偶,接近黑色的马蹄莲和蝴蝶兰扎成高矮不一的花盘置于餐桌中间。能看出是花了心思的。 “祝放哥十八岁生日快乐!!!” 几l人异口同声喊完,接着开始群魔乱舞般的欢呼。 赵想成捧着面具,“放哥放哥,快看快看,我给你定制的面具,好看吧!” 匡放垂眼看着面具,嘴角抽了一抽,但他是收礼物的人,不好像平时那般损过去,只得拿起面具往脸上扣了扣,“好看吗?” 路子阳和吴栋忍笑,他们知道放哥想说的肯定是“你自己看这好看吗”,今天也是非常给赵想成面子了。 “公主还没来?”匡放沿着包间转了圈儿,挑了下垂在枝头的蝴蝶兰,“这花好看。” “辛苦了,等会我给你们报销。”匡放在椅子上坐下来,脚边碰上了个袋子,倒了。 他弯腰去扶,却看见了更多的纸袋,黑的白的紫的大的小的,他撩眼,“你们买的?” 夏娅蹲下来,“有的是,有的不是。” 吴栋:“有的是同学送来给你和公主的,给公主的比较多。” 匡放上了心,他踢开椅子,蹲下来,将袋子一只只扒开看。 "放哥,这堆都是公主的,你都打开看,不合适吧?"路子阳弯腰撑着膝盖,低声说道。 匡放笑了声,“那弄死我啊。” “......” 一一查看过后,匡放发现,都是些常见的礼物,贺卡也都千篇一律,没什么意思。 但他的表情却在看见最后一个礼物的贺卡时,慢慢冷了下来。 格子言,生日快乐,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我很荣幸。——陈啸鸣。 还是从璐城送来的礼,这么远还惦记他的人呢。 喜欢格子言的人不在少数,匡放没真的为谁产生危机感过,可这个陈啸鸣......他跟格子言认识也就一个月左右,格子言慢热,一般人很难跟他玩得熟,更别提还得到了格子言的回应——如果不是有所回应,陈啸鸣怎么会知道格子言的生日? 赵想成趴在桌子上和匡放一起看,基本都是自己学校的人,不认识也眼熟,就是看到最后一个时,他一头雾水,“陈啸鸣,这是谁啊?” 5栋:我也不认识。?_[(” 匡放将贺卡丢进袋子里,重新坐了起来,“你们不认识我认识,公主新交的好朋友。”他说得挺咬牙切齿。 接下来,包间里的人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服务生来问过一次需不需要上菜。 在格子言回复说已经出了学校后,吴栋叫来服务生说可以上菜了。 等到菜都凉了,格子言还没来。 赵想成悄悄想用筷子扒一块拔丝山药进嘴里,没想到凉了的拔丝山药已经并成一整块——他把一整块直接扒到了自己腿上。 “......” “私密马赛......我好饿。” 路子阳:“我打个电话问问。” 他开了免提,一直到机械女声响起,路子阳才点了挂断,“没人接。” 又等了快半个小时。 匡放坐不住了,他一把抓起外套套在身上,“我出去看看,你们重新点几l个菜,等我们来了再上。” “好。” . 格子言快到餐厅时,被人用毛巾捂住嘴,抢走手机,带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他以为是抢劫,立马把自己身上所有东西都掏了出来。 可没人去捡地上的钱。 不要钱,那要什么? “好久不见。”熟悉且陌生的嗓音自对面传来,眼前几l个年龄相仿的男生依次让开,赵夯的身影出现在格子言的视野当中。 格子言的眼镜被抢走了,他看不清,可依稀还是能认出来,他眼神戒备,“你想做什么?” 赵夯上次因为捅了5栋,被判蹲了几l个月,算算时间,的确早就出来了。 让格子言没想到的是,这人出来的第一时间,居然就是找自己的麻烦。 少年不戴眼镜,眼神顿时便变得不如平时犀利,哪怕很戒备地望着人,却也是因为看不清周边事物而产生的茫然和无措更多,像误入了车流当中的可怜的波斯猫。 赵夯手指上勾着一个白色纸袋,“喏,生日快乐。” “......” 格子言气笑了,“如果你是为了给我送生日礼物而弄这么一出,那么不必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急促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赵夯听着,在那道脚步声到达视野之中时,他一把拽住格子言的衣领,拖进了自己的怀里,直接朝格子言亲了过去。 格子言汗毛直立,动物本能产生的直觉让他避开了赵夯凑过来的举动。 下一秒,出现在路口的匡放看见了他们,朝他跑过来。 看见格子言被赵夯桎梏着,匡放差点就失去全部的理智,他握住格子言的手腕,想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拉的人是格子言,他不敢太用力,却没想到,赵夯似乎根本没有跟他拉扯的打算,直接就松开了手。 退后。?”匡放声音低冷。 在格子言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后,匡放像一头狼犬般朝赵夯扑了过去,赵夯堪堪躲开,却又挨上了匡放一脚。 其他人纷纷上前来帮忙,赵夯低吼了一声“滚”,那几l个人又只能退让开。 “匡放,我知道你一个秘密。”赵夯气喘吁吁,说道。 “先让老子把你弄死,你要是死了还能叭叭,我就听你说。”匡放真是下了死手,全都照着人的命门打砸,本来,他打架从不下死手。 赵夯贴到巷子的墙壁上,在匡放拳头挥过来之前,他侧过脸,看向不远处的格子言,“喂!格子言,你知道你兄弟喜欢你吗?” 已经到达了他鼻尖的拳头猛地停下。 匡放心底的怒火顿熄,随之掀起的是懵然和慌乱,他看向格子言。 格子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因为赵夯并没有明说这个兄弟是谁。 在他开口之前,赵夯朝匡放微微抬起下巴,"我说的是匡放啊,这小子喜欢你。" 他说完后,轻轻地笑着和匡放说:“你该谢谢你的好兄弟路子阳,要不是他,我今天还找不到你们的位置呢。” “你以为我真的是来给格子言过生日的吗?也有这个原因吧,但我主要是想......” 赵夯歪头,“拆散你们。” 匡放的确有在这两天表白的打算,但他还需要计划还需要准备,不管怎样,都不该是通过赵夯这种人的嘴让格子言知道,也不该是在这种场景,这种状况之下。 没有鲜花,没有气球,没有礼物,也没有bgm,算什么表白? 赵夯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他指着匡放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笑一边说:“我真的笑死了,匡放你看你这怂包样,刚刚还要杀人呢,我一把你的小秘密说出来,你就这天塌了的样子。就你这样,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他说完,像刚刚那样朝同样愣在原地的格子言喊话:“格子言?被自己好兄弟惦记屁股的感觉怎么样?暗爽还是恶心啊?” 匡放垂着眼,巷子口在刮风,刮得格外凌厉,不冷,可是又快又急,吹进他胸膛里,刮着他的肉,从他骨骼中的每个缝隙之中穿过去,他又冷,又疼。 赵夯的嘲笑声分外刺耳,还有他那些跟班的低语,但这些加起来都不敌格子言的疑惑和打量。 他能感受到对方目光每时每刻的变化,感受到那道目光连他们之间的风都能击碎,看穿他的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你吓得哈哈哈哈哈。” “生日快乐啊小放,我送给你的这个礼物,够不够惊喜啊?” “你......” “砰”匡放一拳打在赵夯的脸上,赵夯歪倒在地,斜倚着墙,脸上还全是嘲笑。 “是,我喜欢他,怎么了?”匡放咬着牙,一边咬牙一边磨牙,他牙龈发酸,眼眶也发酸。 一股热浪冲至天灵感,匡放又一脚踹在了赵夯的肚子上,“老子喜欢格子言怎么了?关你他妈什么事,我喜欢谁需要你来帮我说?草!” 他一脚又一脚,在后边人跑来拉拽时,他一顿瞎打,抓到什么都往他们身上砸。 “我是同性恋,我喜欢格子言,这他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匡放的忍耐到了临界点,他发泄得很舒服,他也终于将埋在心底快两年的心绪尽数全挖了出来,朝四面八方抛。 “我是喜欢你了还是喜欢你妈了?” “我喜欢他,怎么?我有让他跟我在一起吗?我有要跟他结婚生孩子吗?” “是,我想操/他,我操着了吗?我亲都没亲上一口,你还先他妈惦记上了?” “我喜欢格子言,跟你们没关系,跟格子言也没关系,你们他妈的明白了吗?我没碍着格子言,也他妈没碍着你们!” 他被人抱住了腰,可两个人根本就桎梏不了他,他几l下就挣扎开,给了那两人一顿乱拳,红着眼睛的样子愣是让人不敢再往上冲了。 他们都毫不怀疑以匡放现在的状态,杀个人也实属正常。 他们不怕打架挨揍,但他们怕死。 现场只有好几l道沉重的呼吸声和呼痛声,赵夯被几l个兄弟扶起来往外走。 赵夯笑着走的,他是真乐啊,头一回看见匡放被气成这样。 从格子言身边路过时,赵夯丢下一句:“跟想操/你的人一起玩儿,你不嫌恶心,我都嫌恶心。” 格子言垂下眼皮,像是在四处寻着自己的眼镜,眼底却出现了淡淡的笑意。 灰尘在空气中逐渐沉了下去,四周寂静得能听见远处的汽车鸣笛声,没有月亮,只有几l盏零星的路灯,像萤火般的微芒。 男生也受了不少伤,脸上好几l道血痕,一身尘土,还有不少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匡放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朝格子言看过去,他狂乱的心跳已经恢复平稳,他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已经喊破了。 过了良久,匡放通红的眼睛里落下一滴眼泪,正好从一道血痕上淌过,落到下巴时,眼泪变成了红色。 他张开嘴,声音嘶哑,“他没骗你,我也没骗你,我喜欢你,是真的。”! 一节藕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7 章 “生、生日快乐......吗?放哥?”赵想成被路子阳推了一把,才敢作为小前锋首先祝福匡放。 因为刚刚匡放出去找格子言,回来的时候不仅带着一身一脸的伤,衣服也是脏兮兮的,以上都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匡放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所有人都觉得这次这个生日八成是没什么搞头了。 所有人都埋头苦吃,都不说话,满房间的鲜花气球也变得黯然失色。 赵想成的祝福,也没能成功得到回应,他干笑两声,坐下来,“成年了,是要变得深沉点,深沉点好,深沉点比平时要帅欸。” 没人理他。 饭吃到一半,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抱着酒瓶和冰桶的服务生走进来,“是要现在喝吗?” 看见满是英文字母的酒瓶,夏娅诧然抬头,“谁点的?” “不是我。”赵想成立马说。 匡放接过服务生手中的开瓶器,兀自把酒打开了,随着猩红的酒液沿着杯壁淌下,匡放的声音平静得响起,“我点的,怎么了?” 除了格子言,其他人皆是一愣,紧跟着就开始捧场。 赵想成:“不怎么不怎么,喝点!咱都喝点!喝点酒,暖和暖和。” 夏娅:“我本来就想点来着。” 路子阳:“哥也给我倒一杯。” 吴栋:“给我来点吧,公主要么?” 格子言正要开口,匡放:“他不要。” “......” 众人齐刷刷甩头盯着格子言看。 格子言夹了块萝卜慢条斯理地吃着,“我忘了,我酒精过敏。” 夏娅:“不对啊,我明明记得你不是酒精过敏,你是对部分酒类过敏。” 路子阳撞了夏娅一下,夏娅终于品出了点儿匡放和格子言之间好像不太对劲的味道,慌忙闭上了嘴巴,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你是酒精过敏,是我记错了,既然酒精过敏,那还是一点都不要喝为妙。” 一瓶酒七百多毫升,不够五个人分的。 空酒瓶丢至一边,匡放又下了一次单,这回不是一瓶,也不是两瓶......服务生推着一个小推车,叮里哐啷地驶进包间。 “这么多酒?!”赵想成拍桌而起,“这就算不喝得倾家荡产,也得喝个半死啊!” 他们里边,酒量最好的便是匡放,然后是夏娅和路子阳并列,接着是吴栋,最后才是赵想成,格子言的酒量在里边暂时还排不上号。 匡放沉默着,一瓶接着一瓶往嘴里灌。 他这架势,其他人别说劝了,看都不敢盯着看。 一年才过一次的生日,上回在家明明过得好好的,这次跑出来过,还特意准备了漂亮的环境,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毁了。 夏娅戳着碗底,“幸好放哥报销,不然我回去了要哭死。” “公主,你们出去遇到什么了?”路子阳望向格子言 。 现在八点半,再有三个半小时就是公主的生日,看放哥这个样子,公主的生日怕是也没得过了。吴栋耸肩,等放哥把自己灌倒了,咱们就打道回府,公主的生日挪到明儿晚上过,一样的。 ?一节藕的作品《是兄弟就做我老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以前为了热闹,他们都把匡放和格子言的生日凑一块儿过,正正好卡在零点前和零点后,多有缘,多热闹,就像动画里的朋友们过生日一样。 今年估计是没指望了,匡放的心情看起来差劲得要死,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喝酒,他们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匡放——因为从小到大,匡放就算是发脾气,也是带着笑的。 他们心照不宣地认为笑着发怒的匡放很可怕,并自以为将心情写在脸上的人只是纸老虎。 结果并不是。 他们在被匡放制造出来的低气压里,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像平时一样嬉皮笑脸了。 酒液灌太猛了,吞咽不及,顺着男生唇角淌到脖子里。 匡放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磕,撩起眼,凉幽幽的眸子看得所有人背后一凉。 “你们慢慢吃,回去的时候把该带上的东西都带上,”匡放声音嘶哑地说着,目光转悠到格子言脸上时,“公主,走吧。” 这是威胁!这是绑架!夏娅拳头在桌子底下攥紧,她看热闹的心情在此时转变成了恐惧和担忧,匡放不会是要把格子言带到偏僻处给死命揍一顿吧?可是,为什么?! 吴栋抬手就把站起来要拦住匡放和格子言的夏娅给拽回到了椅子上。 “你应该留点空间让他们方便处理这件事情。” 夏娅皱眉:“你知道是什么事?” “不知道。”吴栋说。 “那你......” 吴栋:“夏姐,人长大了就拥有了拥有秘密的权利。” 直到格子言和匡放离开,赵想成才长舒一口气,“我的妈呀,他俩终于走了。” “快快快,咱们把可以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他拍着桌面的呼叫铃,“服务生,服务生,打包,打包。” 他在屋子里弯腰四处搜索,“我要把花儿也全都带回去,对了对了,蛋糕蛋糕......” 整个包间,只有赵想成是兴致勃勃的,仿佛缺失了五感似的。 . 走在回去的路上,格子言能闻到对方身上浓浓的酒气,葡萄发酵过后的酸甜味道,掺杂着可以忽略不计的微涩, 都沉默着,风声都压过了两人共同产生的声音。 马路上的车流疾驰成为整条幻彩的灯带,至少在没戴眼镜的格子言的眼中是这样的。 在走出餐厅时,格子言就将眼镜摘了,他预料到了匡放单独带他先回去,肯定是有话要说。 刚刚在巷子里,匡放说完那一句话之后,路子阳一个电话打来,格子言接听后,匡放走到了他旁边,“先去吃饭,他们都饿了。” 接着到了餐厅,匡放便一个劲儿地喝酒。什么也没说,连眼神交流都 没有。 走了一段路,匡放将手从兜里掏出来,抬手打了车。 车在两人跟前停下,格子言下意识想坐副驾驶等会方便付钱,手指都还没碰到车门,就被匡放拦腰拖到了后边,给塞进了后座。 匡放也跟着上了车之后,车门被带上。 “深蓝科技家属院。”匡放朝司机说道。 路上,格子言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看向对方,男生的侧脸在飞快掠变的光影中朦胧昏然。 “什么时候的事情?” 匡放还是不说话。 格子言顿了顿,朝自己这边的车窗外看出去。 路程变得十分煎熬,因为这道题只给了关键词,它将要考什么,它的答案是什么,格子言都不得而知。 或许是因为他没经验,格子言心想道,他确实没经验。除了格星星的去世,他的人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所有人都对他好,他习惯了被众星捧月,因为被吹捧被照顾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所以匡放在这些人里面,一开始也并不显得有多特别。 可也不是完全没有特别之处。 特别在他跟匡放都是单亲家庭,单亲家庭造就他们的相似之处。 特别还在自己的和对方的性向,在两人之间开掘出了一条天然的隐秘地沟渠。 他们本应该像两块一模一样的拼图,除非砍掉凸出的部分,否则怎么也别想把两块拼图给拼到一块儿。 但同样的环境下,他和匡放却生长成了刚刚好可以卡成完整的一片的两块拼图。 有所相同,有所不同。 格子言思考得出神,出租车停了他都不知道,匡放拽了拽他,“到了,下车。” “快十二点了。”匡放看了眼时间,又看向已经沉入梦中的家属院,一路上,他们一个人都没碰见。 格子言不知道说什么,“哦。” “我之前说我喜欢你,你怎么想的?”匡放身上的酒气变得越发浓烈,可能是因为那地段全是餐厅饭馆,显得匡放喝的那点酒并不突出,此刻回到了住处,格子言才发觉,匡放真是喝了很多很多酒。 格子言一步一步踩在石板路上,晚风将两旁的绿植抚弄得窸窣作响。 他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也跟他一样? 按照匡放的性格,一定会穷追不舍地追问他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为什么,将地皮都掀翻开来,将有关无关的,全部都扒开看一遍,挖掘到他想知道的信息后,方才罢休。 而格子言要在心里藏点东西,才踏实。 “嫌恶心吗?”匡放又问道。 这倒没有。 格子言说了声,“没觉得你恶心。” “就这样?”匡放笑着追问。 他果然要追问。 没什么亮光,格子言望进匡放黑漆漆的眼底,像看着两小片沼泽,不知有多深,但冷得触目惊心。 也不像冷,准确来说,是死气 沉沉。 “不止。”格子言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回答了匡放。 下一秒,沼泽就变成了湖泊,还是春天的那种,太阳一照,远远望去,波光粼粼。 四下无人,匡放朝格子言不断靠近,刚刚还像一身毛都蔫了的丧家犬,这会儿又精神抖擞起来了。 他浑然不觉自己一身酒味有多使人头晕目眩,贴到格子言眼前,“不知没觉得我恶心,你这是半句话,没说完,后面呢?” 贴得分外近了,格子言才看清匡放眼底的醉意,匡放喝醉了。 “我问你,后面呢?”匡放伸手掐了把格子言的腰。 格子言怕别人碰他腰,关系好点的都知道,平时大家都不碰,怕吓着他,惹他烦。 这会儿,匡放偏碰。 出乎预料的一个动作,致使格子言惊得身体一偏,谁想匡放的另一只手就在边上备着,他一偏,整个人都被匡放给搂住了。 格子言思绪本来就乱成一团,被匡放这么一通搅和,直接炸开了锅。 他一巴掌,不轻不重扇在匡放的脸上。 匡放本来就一脸伤,加上格子言也就是气急挠了他一下而已,算不上打,痒痒的,他喜死了。 “再扇,我给你扇。” “......” 格子言努力在心中告诉自己冷静,匡放擅于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是常态,匡放正常,是自己不正常。 呼吸变得不像平时自如,他闭了闭眼,“你先松手。” 匡放怕把人吓病了,缓缓松了手。 身后的水池子里,跳出一尾鱼,又钻回水下,搅乱了一池本来平静无漾的池水。 到这时,匡放已经大概猜到了格子言的心意。 他了解对方,他也知道对方了解自己,但一定是他更了解格子言,而不是格子言更了解他。 公主,人如其名,高贵,典雅,含蓄,总之,他绝对不会像赵想成那样,有一说二。有十,格子言只说一,剩下的叫人自己去领会。 放在平时,有人这么冒犯于他,哪怕是自己,他也估计要翻脸。 不喜欢的人若是对他动手动脚,他的回应绝对不会是挠一爪子甩个脸子给人瞧这么简单。 公主甚至说“不止”,也愿意和他聊聊。 公主是喜欢他的。匡放想。 匡放的眼底的笑意已经藏都藏不住,拼命往外溢,还被酒精烹煮着,使匡放望着格子言的眼神越发火热滚烫。 格子言的脸也被隔空给灼烧得发烫。 他嗯了一声,冷静地开口说:“你之前说的那些,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高一国庆的时候吧,”匡放回答得飞快,“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操/你了。” “......” “我后来上网查了,网友说有可能是因为荷尔蒙,和性取向没关系,我当时也挺慌的,因为咱俩怎么说也是一块长大,你是我兄弟,我..... .”匡放操啊操说个不停都没觉得害臊,正经表明心意时?_[(,他害臊起来,“我那时候觉得自己挺变态的。” “然后呢?”格子言静静地听着。 “你那么好,我知道我是喜欢你是迟早的事儿,我是不是喜欢男的无所谓,但我那时候不想拽着你一起,网友说这条路挺不好走的,我不想你吃这些乱七八糟的苦头。” 格子言眉眼微动,他嗯了声,语气变得很软。 匡放继续往下说:“后来你说,男的也行,那意思不就是说我也行?要不是你那时候压根不知道我喜欢你,我估计还以为你暗示我呢。可很快,又闹出吴栋和夏娅那破事儿......” “你怕我跟夏娅一样,什么都能跟兄弟谈,但不能跟兄弟谈恋爱?”格子言悠悠地抬眼看着匡放,对方盯得那么直勾勾,他只瞧了一眼,略显慌乱地看向旁边。 匡放点了下头,“万一你和夏娅手拉手跑出了国,那我还搞个屁啊,对象没找到,兄弟也没了。” “我当时想,不管是当兄弟还是当对象,反正你得一辈子跟我绑在一起,顶多就是能不能亲嘴上床,也不是不能忍。”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匡放朝格子言微微倾身,他压低声音,“再说了,你都让我给你口了,鸟也握一块儿搓过,难道就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格子言无语凝噎,“你想多了,我还不至于那么迟钝。” “好了,我说完了,到你了。”匡放目光在格子言脸上一寸寸的扫着。他应该是国王,正在巡视着即将属于他的领土。 “我说什么?” “你现在该回答我,‘不止’是不止什么,”匡放耐心地做引导,“你不回答也可以,我们直接跳过这个步骤。” 格子言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跟匡放不一样,他没法把那些话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无压力。 跳过了。 “那我现在......要表白了。”匡放脚下踉跄了半步。 “你说。”格子言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等匡放说完,他就点头。 可匡放的醉意扛到头了,清醒能保持这么久已经尽了全力。 刚刚,他必须喝点酒,才能够接得住格子言给出的有可能的任何答案。好的,坏的,开放式的。 格子言眼看着匡放朝自己压过来,两人一块儿踉跄,幸好身后是刚翻过一遍土的花坛。 匡放将格子言扎扎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格子言试着推了对方两把,没能推得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匡放就悄然无声地高出了他大半个头,肩膀也宽阔了许多,这样的情况下,匡放想制住他,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明明初三的暑假,他还觉得自己跟匡放差距不是很大。 上方的男生将脸埋在格子言的颈窝贪婪地深吸了两口气,撑住手臂跟格子言拉开了距离。 他视线直直地看着格子言,无形胜有形,格子言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匡放给盯没了 。 “公主,你是我兄弟,你做我老婆。” 他把话说出口了,俯身将格子言抱住,低沉的嗓音攀入格子言的耳膜,“不做老婆也行,你还是公主,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公主。我给你当骑士,只当公主的骑士。” 格子言眼睫颤了颤,正要点头说好,匡放就用力蹭了蹭他的肩膀,接着说:“不过,我要当可以亲你操/你的那种骑士。” “......” 没得到回应,匡放继续蹭着格子言,像极了一只热情至极的大型犬,“好不好,公主,宝宝,宝贝公主?” 匡放声音本就又低又沉,之前跟赵夯打架喊破了,后来又被酒精给熏了一遍。此时不管如何讨好着撒娇,听着也像是一头饿极了的野狼,在耳边发出垂涎欲滴的低吼声。 理智还残存,匡放含了一口格子言的耳朵,飞快放开,他眼睛又红了,只不过这回不是被气红的。 他摸出手机,看着时间,在时间跳到59分时,他按下秒表,低下头,对格子言说道:“公主,这样吧,你要是不答应,你现在就能走,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要是答应,我就在零点的时候亲你。” 格子言听了后,反应并不强烈。 如果此时有灯,匡放也能注意到的话,就会看到,格子言一直在抓放着掌下的泥土,指甲里嵌满了泥,这对于有洁癖的格子言而说,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反常的行为了。 快到时间了,格子言没说要走。匡放手掌抚上格子言的脸,蠢蠢欲动。 格子言却在此时挣扎抬手握住了匡放的手腕,“放哥,倒数吧。” 匡放眯起眸子,“倒数什么?” 格子言轻轻一笑,“倒数时间,然后你就可以亲我了。”! 第 58 章 秒表跳到00:00:00时,匡放捧着格子言的脸,重重地吻下去。 格子言下巴被他捧了起来,碰到对方唇瓣时,他被对方又热又软的唇烫得一个哆嗦,接着腰跟腿一块儿L软了,连脑子都变成了混沌一片。 接着匡放便不动了,上方的男生顿了会儿L,舔了口格子言的唇肉,含糊地问:“公主,能伸舌头吗?” “......” 格子言以为这种事情自不必问,水到渠成。 问出口的话,谁会一本正经地回答能或者是不能。 他定定地看着匡放,对方大有你不回答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这么耗着吧的架势。 过了半晌,格子言试图将手肘撑起来,“没事我就回去了。” 那怎么行? 匡放重又将人按了回去,手掌垫在格子言脑后,“别回去,我伸舌头,我伸还不行?” 看见格子言眼睛蓦地瞪开,匡放忍不住笑,笑完,他用比第一次要轻的力道吻上格子言。 唇刚贴上时,他就将舌尖伸出,不太熟练地舔着格子言的唇缝,明明被舔的是嘴唇,格子言却不由自主地将脚趾蜷缩了起来。 既然已经说开了,谈上了,格子言没跟匡放扭捏,他将齿关微微打开,蹲守在外面的那条舌立马就挤进了格子言的嘴里。 匡放也从温吞猛然变成了疾风骤雨,他将格子言的下颌高高地捧起来,齿关张开的那点空他显窄,不过瘾,掐着下巴迫使格子言将嘴张得更多,将自己整根舌头都塞进去搅弄着。 格子言闭不上嘴,下颌被掐得生疼,甚至隐隐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被匡放给连根拔起了。 他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唾液也顺着嘴角往外渗。 匡放余光瞥见,偏着头,将淌下去的唾液从下往上,直接舔到了他自己嘴里。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格子言,观察着对方每一秒的反应。 格子言被他望得脸赤红,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声音嘶哑,“能回去了吗?” 匡放把人扶起来,拍掉他身上的尘土。 “没事,我回去洗澡换套衣服就可以了。”格子言走到路上,他还有些腿软,走时差点跪倒在地上,又堪堪稳住了身形。 幸好天黑,路灯又昏朦,匡放压根没注意到。 “那我们,这就算是谈恋爱了?”回去的路上,匡放忍不住询问道。 匡放此时此刻的心飘飘然的,发酸也发涨,好像在一瞬间,就被甜腻的蜂蜜给填充得满满当当,甜得醉人。 格子言嗯了一声,“算吧。” 匡放抬手将差点打到格子言脑袋的一根树枝给挡开,“那你对我,有那个意思,是什么时候的事儿L?” 走了一段路。 “发现你有喜欢的人的时候。” “?”匡放疑惑,“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有喜欢的人的?” 格子言扭头,将眼微微抬起 ,看着男生耳垂上还戴着的耳钉,只不过这回从银色换成了黑色,一个小方块儿L,和银色一样衬匡放。 “你打这么耳钉的时候。” 不是,⑸[(”匡放摸了摸耳垂上的钉子,“我这是因为你才打的。” “没看出来。”格子言在听见匡放说耳钉为了他才打的时,脸更热,略有点臊人。 匡放:“你都能看出我有喜欢的人,看不出我喜欢的人是你?” “...没有人能够在这种事情自信成你说的这样。” “也是,不然我早发现你也喜欢我了。” 格子言没说话。 快走到楼下了,他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运动手表递给匡放,“贵的以后再送,这块表五千多,你应该看得上。” “哟,”匡放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他把礼物盒子接到手里,一边走一边把盒子揭开,将表取了出来,嘴里说道,“你送的,五十我也瞧得上。” 纯黑色的表盘和表带,表盘应该是使用了玻璃的材料,轻薄澄亮,透着隐隐的凌厉感。格子言很会挑礼物的。 “你给我戴上。”匡放又将表递向格子言,他垂眼看着眼前的人,灼热的盯视实在是让人忍受不了他太久。 格子言只能接过表,漆黑的手表在他手里转了半圈,他将表带抻开后覆上匡放的手腕,微微歪着头,把表带两段扣到了一起。 他做事一向认真,匡放以前还认为过他只是学习认真,其实对方无论是做什么都认真得一丝不苟 “好......唔!”格子言刚想告诉匡放自己给他戴好了,对方就突然伸手箍住他的腰,接着吻下来。 只刚刚一次的经验,匡放就变得熟门熟路起来,他直接撬开格子言的唇齿,扎扎实实地将格子言又亲了一遍。 他埋首在格子言的颈窝,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这么小概率的事情居然让我给碰上了。”匡放揉着格子言的腰,“5栋可真倒霉。” “......” 现在,匡放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抱格子言亲格子言了,以前虽然也搂搂抱抱过,可角色不一样,意味也就不一样。 毕竟兄弟间的搂搂抱抱不能抱着抱着就将手往衣服里伸,那不是正经兄弟。 也就是此刻,匡放才发觉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天真,他以为自己真能满足于和格子言做一辈子的兄弟。 他做不到,他但凡一碰到格子言,就止不住地想要更多。 匡放也不敢想,若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朝他不期待的方向发展,在未来的某一天,格子言带着漂亮的女友或者帅气的男友来到他的面前,他会做出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杀了他认为不该出现在格子言身边的人,但他敢保证,他会不择手段把格子言捆在自己身边。 在各自进自己家门之前,匡放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给格子言准备的生日礼物,“给你的,生 日快乐。” 格子言接到手里,沉甸甸的,乍看像是一条素链,细看才发现是一颗颗小钻石组合成的手链。 “谢谢。” “明天见。” 匡放眼疾手快,一把把人的手腕拖住,“就这样啊?”他挑了下眉,问道。 格子言侧过头,“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匡放手指缓缓往下,挠了两下格子言的手心,"公主,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了,我们不搞那些虚的。" 格子言知道匡放想要什么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匡放,抬手就捏住了匡放的下巴,在对方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微微抬头啃了上去。 “嘶——” 牙齿磕到了,匡放发出吃痛的声音,却没抽离,直接又吻了回去。 格子言连连后退,“砰”一声撞在了身后的门上。 匡放亲得太深太用力,格子言一开始还能跟上,后边就只能放弃跟上匡放的节奏,任由对方索取,直至脱力。 他跟匡放的体力没得比,哪怕就是跟一般人比,格子言的体力也要弱上些许,更别提与匡放在一块儿L相比了。 匡放终于舍得停下时,臂弯里的人与平时冷清高贵的格子言已经是两模两样,眼眶含泪,唇都被吮得发肿,就算用平时看人的眼神看着匡放,也压根没什么威慑力。 “晚安。”匡放低头重重地在格子言的脸上亲了一口,拧开格子言身后的门,将人轻轻塞了回去。 格子言站在玄关处,过了会儿L,身后的门被带上,他虚脱般地靠到了门上,手里的手链被他攥得发烫。他很少有过体温这么高的时候。 在少年的身后,一门之隔,匡放也在走廊中,如他一般靠在了门上,同时仰起头。 不同的是,门里的少年脸上的神情是恍惚,门外少年脸上的神情是回味。 . [匡放:睡了吗?] [匡放:公主,你觉得我们谈恋爱的事儿L,要不要告诉那几l个?] [匡放:算了,没必要。] [匡放:我能过来跟你一起睡吗?好想抱着你睡觉,你身上好香,腰那么那么软。] [匡放:你怎么不理我?] [匡放:对了,还有个事儿L我忘了问你,你跟陈啸鸣的关系。他为什么要从璐城给你寄来礼物,还有那贺卡,解释解释。] [匡放:睡了?] 格子言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胸前起了一大片红疹子,他仔细地回想今天吃过的食物。 他没碰过不能吃的食物啊。 到客厅找了颗药吃了后,他才去看手机。 看到那一溜未读的消息,格子言手指顿了顿,他将消息滑到最上方,一条条看,一条条回复。 [睡了。] [他们要是问的话,可以说。] [以后再说吧,我今天有点过敏。] [我去洗澡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可能是从学校谁的口中问到的,我跟她没什么关系。] 格子言刚回复完,屏幕下方就又跳出了新信息。 [怎么过敏了?] 格子言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不过今晚的过敏程度不严重,估计早上就会全褪下去,他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小毛病格外有经验。 [匡放: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喝过酒,然后亲了你,你可能对今晚的酒过敏?] [mMm:......] [mMm:有可能。] 看见手机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格子言头一回打字打得略显慌忙:先睡吧,有事明天再说,晚安。 发送成功,他将手机关掉。 格子言以为自己躺下去就能睡着,毕竟今天是真的过得精彩也是真的累,已经超过了他的体力负荷。 结果翻了几l遍身,他依旧精神抖擞,可能是因为过敏,他浑身滚烫,热得厉害,被子被他一脚接着一脚踢到了床尾。 手机在他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他将手伸过去,划开屏幕,匡放果然回复他了。 [匡放:?] [匡放:你玩我呢,这么快。] [匡放:开门。] [匡放:宝贝,你明天完了。] 看见“宝贝”两个字,格子言心头狠狠一跳,接着过敏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般朝内烧去。 他放下手机。 这次终于睡着了。 . 一大早,夏娅和路子阳将早餐送到匡放家门口,两人正研究如何两两份早餐挂稳在门把手上,门忽的就开了。 “......” 匡放穿着睡衣,勾着钥匙,“干嘛呢?” 夏娅和路子阳一齐直起腰,夏娅撞了下路子阳,路子阳把早餐递过去,“这不昨天看你心情不好,喝多了,我跟夏娅琢磨着,给你和公主带个早餐什么的。” “买的什么?”匡放将门又打开,换回拖鞋,“我正准备下楼去买,这下省了我跑一趟。” “拌米粉和豆浆,还有两笼小笼包。”夏娅和路子阳跟在匡放屁股后边走进他的家,“两份,你和公主一起吃。” “放哥,你为什么起这么早?”夏娅转到饮水边上,接了杯水。 匡放在餐桌旁坐下,打开了一份早餐开始吃,“下楼买早餐。” “八点?你下楼买早餐?”夏娅在匡放对面坐下,捧着水杯,眼神疑惑,“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匡放面色如常,“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夏娅和路子阳对视了一眼,路子阳表情复杂,“放哥,你昨晚是突逢了什么巨变吗?” 昨天晚上表现得那么恼火,那么阴沉,结果就过了一个晚上,这才十二个小时不到,就又变得笑容满面,并且比之以前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 要显得心情好。 到底发生什么了? 匡放将一只小笼包喂进嘴里,“算是吧,因为我谈恋爱了。” 夏娅一下就把桌子上的水杯碰倒了,水顺着桌面流到了旁边路子阳的大腿上。 两人都愣住,好半天,直到路子阳一下跳离餐桌,“我裤子!” “意外意外!”夏娅抽了几l张纸巾甩给路子阳,重点关心的还是匡放,“那个,放哥,那个,你再说一遍,是你找对象了对吧?!” 匡放瞥她一眼,“就允许你找,不允许我找?”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有点突然。”夏娅站着趴到了桌子上,她努力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结果发现自己把好多时间都用去跟陈有婧调情聊骚了,她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回头找路子阳求助。 路子阳擦着裤子上的水,抬头问:“放哥,你对象谁?” 匡放吃好了,丢下筷子,“你们猜?”他说完,兀自去洗手间洗了手,擦了嘴巴,再出来时,一派闲散,让绷紧了神经绞尽了脑汁的夏娅和路子阳像两个大傻蛋。 路子阳:“这让我们怎么猜?我们认识的人那么多,你给个范围成吧,是咱们学校的?” 匡放点了下头,接着玩起手机来。 夏娅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将答案从匡放嘴里抠出来。 但她不敢。 这种事情,匡放既然这么遮遮掩掩的,那么就是处于一个想说但好像不方便说、想让他们知道但他们不方便知道的情景。 所以只能靠他们自己猜。 他们学校的,男的,他们还认识。 三个条件就算叠一块儿L,那选项也还是很多啊,说了跟没说似的。 “叩叩” “欸,这么早,谁啊?”夏娅一路跳过去把门打开,看见外面的人,她惊喜地大喊,“给公主请安~” 格子言穿着睡衣走进来,他目光在屋子里转了圈,找到匡放,短短停留两秒钟,自然地移开,“你们怎么来了?” 路子阳打量着格子言的睡衣,忽然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公主挺早。” “我来找匡放下楼吃早餐。”格子言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看见了桌子上的早餐,“谁买的?” 夏娅立马上前,“我我我,哦,还有路路,我俩一起买的。” “你漱口了?”匡放见格子言拆开筷子就准备开吃,问了句。 “漱了口洗了脸过来的。”格子言回答道。 “你过敏好了?”匡放打量着格子言的全身上下,包括脸和露在外边的脖颈,没瞧见有疹子。 他又凑近了,快贴上格子言的脸了。 就算夏娅和路子阳都在场,他也直接把手朝格子言伸过去,捧着他的脸,左右细细查看了一遍,直到格子言不耐烦地将他的手拍开。 夏娅和路子阳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刚刚明明是在思考着放哥的对象到底是谁来着。 可为什么,一看见公主和放哥相处,那个问题就在脑海当中消失了呢? 夏娅着急了,“公主你又过敏了?昨天没点你不能吃的菜啊?” 格子言的筷子微微一顿,他夹了只小笼包,没吃一口又放了回去,“放哥,你告诉他们吧。” 匡放一愣,“能说?” “你不想说就算了。”格子言说完,开始吃早餐了。 匡放眼底出现喜色,他舔了舔唇角,看着格子言的眼神都变得晦暗起来,只是现在不是搞那些的时候,他将脑袋转向夏娅,“昨天晚上我们喝的那葡萄酒,他喝不了。” “......”夏娅茫然无比,“所以呢?跟公主有什么关系,他又没喝。” 匡放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指了指自己,“我喝了的,然后我亲他了,所以他过敏了。” 解释完后,在夏娅和路子阳目瞪口呆的眼神下,他还不忘贴心地补充一句,“明白了吗?”! 第 59 章(含双更字数) 夏娅和周围的空气一块儿凝滞住,她一时间不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就连呼吸都下意识给抑制了起来。 过了好久,路子阳先反应了过来?_[(,路子阳扯了扯嘴角,“放哥,你开玩笑呢吧?” “我开玩笑?”匡放放下搭在旁边椅子上的腿,他半起身,弓着腰,直接就朝对面的格子言倾身而去,张嘴亲了对方嘴巴一下。 后者没什么反应,只是不明显地愣了一两秒钟,接着就又低头平静地吃起了早餐。 “我靠!”看见这一幕,反应巨大的反而是夏娅,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在客厅里转了半圈,又退回来,双手摊开,“你们在开玩笑吗?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而且,而且,你们之前也没半点预兆啊,我一点都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路路,你有看出来吗?”夏娅能接受匡放喜欢男的,也能接受格子言喜欢男的,可他俩搞一块儿,夏娅还是难以避免地产生了这两人在搞乱/伦的错觉。 一起长大的嘛,那跟亲兄弟的区别也就只剩一条没从一个妈的肚子爬出来了。 这种关系,到底是怎么产生出爱情这样的玩意儿的? “你们!你们居然还亲嘴!!!”夏娅指着饭桌上边上的两人,撕心裂肺地控诉,“亲嘴哎!那可是亲嘴!” “小声点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说得好像你没亲过似的。”匡放将手臂横搭在旁边椅背上,长手长脚,懒散惬意得使人看了就眼红。 路子阳咽了咽口水,他喉咙发干,“我跟夏娅就是觉得挺突然,没别的意思。” 夏娅:“我又没亲过公主的嘴巴。” “你现在可以亲一个试试。”匡放皮笑肉不笑。 “......那还是算了。”夏娅回答得飞快,她安静了会儿,抓着头发,“不是,我还是不能接受,你们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匡放说道,“我搞暗恋呢,让你看出来,我还暗恋个屁。” “嚯!难怪呢!你从小就对公主比对我们要好!”夏娅指着匡放说道。 匡放垂着眸,笑了声,“倒也没那么早。” 过了几秒钟,“不过你非要这么认为,我没意见。” 夏娅陷入若有所思的状态。 如果让旁的人来看的话,匡放确实从小就对格子言要比对他们更特别,格子言在匡放那儿的待遇就是比他们的要特殊、要好。 但匡放在最最最开始就给出了从当时的年龄来看,很合理的一条理由:他和格子言都没有妈。 后来匡放就一直对格子言特好,这么多年都没变过。而最开始的那个理由,在长大了之后再回想时,其实挺孩子气也挺站不住脚的。 那吴栋还没爸呢,也没看匡放整天跟他也腻腻歪歪的。 所以,其实,格子言在匡放那儿一直就是特殊的存在,后来 转变成爱情,特应当,特顺其自然。 夏娅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背地里居然亲上嘴了?! 就算是赵想成和路子阳在背地里亲嘴一样,她只会更加震惊甚至惊恐。 就跟她有时候会幻想,赵想成会变成大腹便便的老父亲,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指着自己说:“来,叫阿姨”,或者想象公主西装革履地站在与家属院完全不同的场合游刃有余的模样。 夏娅其实也不是接受了匡放和格子言谈恋爱,她接受不了的是大家一块成长的路上,必须要面临的变化。 “好吧好吧,你们谈吧,”夏娅终于调理得差不多了,她把玩着之间泼了水的杯子,“那你们还挺会挑日子的,又是国庆又是生日又是恋爱纪念日,以后结婚生孩子最好都挑这一天,能省好多事儿。” “哦,我忘了,你们男同生不出来孩子,只有我们女同才能,我还能跟我对象一块生,别人生两个,我们能生四个。” “路路怎么不说话?”搞了半天,夏娅才发现因此发疯的只有她,路子阳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提前知道了?” “我不知道。”路子阳靠在椅背上,“我一点都不知道。” “放哥你还藏得挺深的,”夏娅用不知道是夸还是损的语气对匡放说了句,接着她又扭头找格子言说话,“公主,你怎么想的啊,放哥表白你一下就答应了啊,也没考虑几天什么的?” 格子言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只包子,他把塑料碗推远,擦干净了嘴,才悠悠然地回答,“我喜欢他,所以就答应了。” 夏娅呆呆的,她很少从格子言嘴里听到“我喜欢xx”类似格式的话,能说个“挺喜欢的”都已经算是高评价了。 听见格子言说的,坐在他对面的匡放,目光完全不受控地变得温柔起来,一脸的笑意。 放在以前,路子阳完全不敢想这种表情居然会出现匡放脸上,匡放就该是不可一世的,哪怕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也应该是站在上位者的视角,俯视对方,施舍对方。格子言亦是,他甚至会表现得更加明显。 而不是现在这种.......好像不应该,可出现之后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就好像匡放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本该就是一副溺爱到死的神情。 路子阳学不来匡放这样,骄傲和不羁很好学,对人爱答不理就成了,可一边骄傲一边还能放下架子却学不来,尤其是他这种人,不会恨,也不会爱,也不配爱。 “我给公主买了生日礼物,放在家里,晚上我拿上来。”路子阳说道。 “开学的时候再给也不打紧。”夏娅摆摆手,“让我再挖挖他们之间的事儿,太恶心了,居然瞒我们这么久。” 路子阳不想挖,也不想听,他从椅子上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我作业还没写。” 在场全是几个鬼灵精,怕被瞧出来自己的异常,路子阳又学平时的语气补充道:“放哥,等着应付老赵和5栋吧,尤其是老赵,他要是知道了,会比 夏姐还吵。” “走了。” 门被带上,夏娅一下就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告诉他俩,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不不,我们这样,”夏娅又把手机放下,不那么精心但不安好心地策划着,“待会儿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夜宵,然后呢,你们俩就在他们面前,忽然亲嘴,就像刚刚这样,但不用提前预告,吓死他们,哈哈哈哈哈哈!” “......” 格子言:“还是算了。” 匡放:“滚远点。” . 赵想成跟吴栋知道了,吴栋还好,他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夏娅还以为他觉出了点儿什么异样,结果吴栋回答的确实,“他们在一起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反正我想象不出来公主和放哥跟别的人在一起的样子。” “好像是哦。”夏娅颇为赞同。 赵想成完全没看出来,也完全没有预料,他的反应远远强烈于夏娅。 一直到国庆假期结束,他还在微信问:“放哥,你是不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啊,谁这么缺德让你玩这种游戏?连亲兄弟都亲!” 匡放受不了他,把他拉黑了。 他又去烦格子言,格子言好点,只是屏蔽了他的消息,没拉黑。 但这事儿不能声张。 学校从夏娅和陈有婧那件事儿开始,抓早恋就抓得比以前要频繁多了,课间和午休都能看见教务处的几个老师还有老李四处转悠。 不过格子言和匡放比其他人有优势的一点是,他们关系一直就挺黏糊的。只要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公然舌吻,仅仅只是碰碰嘴巴,都很少会有人多想的。 刘橙是第一个瞧出端倪的人,她在微信上问格子言:[你最近心情很好的样子哦,以前的竞赛也拿奖啊,你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格子言不可能告诉她原因,只是说:[这次竞赛跟之前不一样,赢了,所以还挺开心的。] 这会儿正是他们班的自习课,格子言低头玩手机的模样,被上完洗手间回来的匡放尽收眼底。 班长在讲台上边维护纪律,看见匡放,“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学习。” 时间过得还是挺快,不知不觉,就轮到他们上高三了。 格子言是稳稳当当的保送党,只是他自己不乐意走那条路,他自己考,也是随便考随便拿高分,任题目考出再多花样,基本都在他自己的题纲范围。 他想考的一直都是棉城大学。 论规模它肯定不如首都那两所,本身作为tp3,它实力并没有差上多少,其中,理科专业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格子言比较喜欢的一位物理学专家也在棉大任职。 但不管准备考取的是哪一所大学,格子言都不需要像大部分人一样那么拼命。 在学习这件事情上,他从小到大就保持着一种比较平均的学习力度,在之前的阶段没有优哉游哉过,现在自然也不必拼命压榨自己。 “看什么呢?”匡放走了过来,他摆正桌子上的试卷,唰唰唰写下一个极其潦草的名字,脑袋却已经朝格子言那边探了过去,我看你挺开心的。?_[(” “你想看?”格子言把手机递出去,“那你看。” “真给?”匡放挑了挑眉,他不否认自己在这方面有很强的控制欲和独占欲,从小就有,他从小就不乐意格子言跟其他人玩儿,和夏娅亲近了他都看不惯。 谈上了,匡放这毛病只会更严重。 “真给。”格子言说。 匡放把他手机拿走,屏幕还停留在微信的界面,在格子言回复了刘橙之后,刘橙又接连发来了好几条。 连着之前已经回复过的,匡放一条一条地查阅着。 早在很久之前,就是刘橙和路子阳谈恋爱的那阵子,匡放就知道刘橙打的是什么主意。 格子言跟刘橙聊的不多,大多是刘橙在说,而且对方应该挺了解格子言的性格,聊的都不是私事,因为对面知道一聊私事,格子言就有可能不会回复。 聊画画,音乐,物理题,这些都是钓格子言的鱼饵。 看完了之前的,再看最新的三条。 [刘橙:有什么不一样啊?是题目很有意思吗?] [刘橙:我听说这次的题目挺难的。] [刘橙:可以分享分享吗?] 看,多自然,多顺理成章。 匡放打了行字:你能看懂? 打算发出去,考虑了两秒钟,还是删除了,这是格子言的人际关系,他不太喜欢,但太直接插手管,容易招人反感。 还是以后再说,现在刚在一起没多久,他怕把格子言吓跑了。 “她又给你发了,回吧。”匡放把手机还给格子言。 格子言接过了手机,看完刘橙发的,给她分享了一个网址。那上面有历年来比较全的物理竞赛题,有些大佬也会往上面上传有难度也有意思的题目。 “好了。”他刚说完去,,清脆的一道响声,匡放放在桌沿的钢笔直接砸到了地上。 格子言比较心疼笔,平时对自己的钢笔也格外爱惜,想都没想,弯下腰,手掌撑着桌子,一只手伸到椅子下边去够钢笔。 他的手指刚把地上的钢笔摸到手里,下巴就猝不及防被人给掐住并且抬起来,匡放的吻紧跟着落下来。 格子言来不及闭上嘴,口腔里的空气和唾液被匡放迅速地一扫而空,疾风骤雨过后便是温吞又极□□的舔吮,一寸一寸的,每一处都挨着挨着吸一遍。 匡放故意吞咽唾液,然后看格子言被撩得面红耳赤。 他们其实也没亲得特别频繁,毕竟在学校有老师同学,在家有家长,路上还能碰上认识的人,想做点啥都得偷偷摸摸的。 但匡放的吻技就是进步得飞快,完全展现出了他在学习上从未展现过的学习效率和天赋,接吻能接出花样来。 这还是在教室里,匡放的手压在格子言的后腰,不让他直起身, 实际上格子言整个人都快被匡放拖进他的怀里了。 要不是匡放扶着,格子言感觉自己能直接坍塌到地上去。 被放开时,格子言嘴唇被咬得鲜红,薄薄的面皮泛着红,他扶正歪掉的眼镜,“你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好把眼镜摘了。” 他不是很爽地看了匡放一眼,偏眼睛里全是被欺负出来的水汽,看得匡放又想亲他。 但得寸进尺容易把人招生气,他只是把手伸到格子言的衣服里,摸了摸格子言柔软又很有韧劲的腰,“你戴着眼镜被亲的时候,我觉得更有意思。” 这一方面,匡放完全无师自通,他喜欢一个人,就满心满眼的喜欢,从心里到身体,都表达着对对方的喜欢。 别人匡放不知道,或许世界上的确有那种能把x和爱分开的人,但他跟格子言肯定不是,格子言就算喜欢,都不一定不会嫌弃x。而匡放只有喜欢,才会想要不停地触碰对方。 夏汽水捧着一本作业转过头来问题,被格子言吓了一跳,“格子言,你的嘴巴这是怎么了?又过敏了啊?” 格子言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有点。” “哎呀,嗓子怎么也哑了?”夏汽水用很担心的口吻说。 “过敏是会这样,”格子言脸上的热度退却,脸不红心不跳,淡淡道,“你要问什么,给我看看。” 匡放托腮,转着笔,一直别有意味地看着格子言。 格子言还没说什么,夏汽水却搓了搓手臂,胆战心惊地去看匡放,“放哥,你能别这么看着咱们吗?像要吃人似的,我有点害怕。” “没看你,”匡放笑容轻松,和夏汽水说话的语气带着些微的嫌弃,“吃你还不如吃屎。”说出口的话就是明晃晃的嫌弃了。 “看题。”格子言敲敲桌面,示意夏汽水别闲聊。 . “路路呢?他都好几天没跟我们一块回家了,忙什么啊?”赵想成又没等到路子阳,瞪大眼睛,“他不会是在背着我偷偷努力学习吧?” 吴栋边走边翻着书边闲聊,“据我所知,路子阳这学期的年级排名往前爬了快四百多名,他去年一直挺努力的,谁背着你偷偷努力了?” “完了完了,回头就我没有大学上。”赵想成难得产生了点危机感,以前有路子阳一块儿,他还没什么感觉,这下,路子阳也甩开他了,他立马开始惶恐慌乱。 “那从明天开始,我也要努力学习!”赵想成跳到最前面,“放哥呢,当我的数学老师,公主呢,就是我的物理和化学老师,5栋你就教我的生物吧,语文和英语就拜托夏姐啦!” “打钱。”夏娅摁着手机,身后,陈有婧跑过来,她看了一圈,把手里一大塑料袋的零食递向了赵想成,“请你们吃的。” “你这,太客气了,”赵想成接了过去,“卧槽,好沉!为什么是我?” 夏娅抱住陈有婧的手臂,“谈恋爱的话,都要请对象的好朋友吃零食的。” “你请陈有婧朋 友吃什么了?” 她没有朋友。” “......” “说回路路,”赵想成换着手拎,还要忍受夏娅和吴栋时不时过来拿一袋吃的,“他最近真的挺奇怪的,以前我们都是放学了一起回家,现在他要么留学校复习做题,要么直接提前走了,好奇怪啊。” 夏娅仰头把薯片往嘴里倒,含糊不清地说:“阔呢似想搞大学啪。” 大家都听得懂。 “那也没这样的,学疯了啊。” “也不是这个原因,”吴栋明显比他们知道得要多点儿,“之前国庆公主和放哥不是被赵夯找麻烦了吗?好像就是路冉偷了路路手机,知道餐厅位置后,把位置发给了赵夯。” “路冉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想成万分不理解。 “为了钱呗,”夏娅撇撇嘴,“她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以前我们初中的时候她就偷卖公主微信和照片,被发现了还死不承认,后边直接发展到卖公主回家的路线和时间,然后那些人就来堵咱们。” “她还没改呢!!!”赵想成都快忘了这事儿了。 “那这跟路路变得奇怪有什么关系?” “路路好像跟路灿打了一架,路冉怎么可能打得过路路,被揍了顿狠的,然后被他爸妈混合双打了一顿。”吴栋叹了口气,“他可能觉得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会让赵夯得逞,不好意思吧。” 说完了,吴栋语气一顿,“我也是猜的。” “他打路冉也是你猜的?” “哦,这个我是听我妈说的,然后跟之前的事联系起来,应该差不多吧,毕竟路路这么多年都没打过路冉,路冉都那么贱了。”罕见的,吴栋骂了人,吴栋平时阴恻恻的,是个老好人式的老阴比。 “其实不要紧的,”夏娅小声说,“我们从小不都这样吗,有事儿一起扛,有福自己享,路路这次是真的太见外了。” 匡放低头摁着手机,听完他们说的,才抬起眼,看向赵想成,“你等会去跟路子阳说,让他别想那么多,路冉的帐,算不到他头上。” “好嘞。” “公主,”匡放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我去趟超市,你跟我一起去。” “去超市干嘛?”赵想成抢先问。 “买菜。” “放哥真是咱们里边最复杂的人,梆硬的拳头居然还会颠勺!”夏娅点点头,她喜欢这种人设,主要是喜欢会做饭的人,她扭头问陈有婧,“你会做饭吗?” “会,”陈有婧说,“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三次了。” “是吗?”因为吃药,夏娅的记忆力退步了一些,比较琐碎的事情,她基本已经稀里糊涂了。 到十字路口时,格子言和匡放就跟大部队分开走了,也就不到一百米,便是他们经常会去的大超市。 这个时间段,出入的不仅有刚放学的附中学生,还有附近几个家属院的人,同样络绎不绝。 格子言不会做饭,买菜也不会,要是他买菜,那就是买漂亮的,漂亮就算新鲜,新鲜就是好菜,但最后味道怎么样,他就拿不准。 跟在匡放旁边,他也会学着对方的样子,给手上套一只塑料袋,翻翻菠菜,拨拨土豆。虽然他一点名堂都看不出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这边人口密度这么高?”匡放说完后还啧了声,分明是很不耐烦。 格子言抬眸瞥了对方一眼,匡放的神色的确算不上开朗,似笑非笑的,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 “什么意思?” “哪哪儿都是人,还挺多熟人,”匡放往口袋里随意地丢着土豆,心思却能看出来全然不在土豆上。 他低下头,贴着格子言的脸暧昧地说话,“你不觉得,很不方便我们办事?”! 一节藕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0 章 格子言听完后,变得面无表情,过了半天,他才有所回应,“我想吃水果捞。” “芋圆西米糖水你会不会做?” 匡放拿着两个足有手掌大的土豆,沉思了两秒钟,“水果捞?我给你做呗,不过,糖水不就是把白糖用开水一冲,还用得着做?” 格子言镜片后面的眼神不变,“我说的糖水不是你说的糖水。” “又是你们棉城的?” “不然?” 匡放掏出了手机,“那我上网看看教程。” 格子言是个身上没什么烟火气的少年,锅碗瓢盆听起来就跟他沾不上关系,他站在左边白菜辣椒洋葱右边土豆红薯芋头的中间位置,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子。 但他手里还是帮匡放拎了点东西,匡放拖着超市的艳红色塑料购物筐,埋着头,对比两种不同价位的芋头——其实,匡放身上也看不出什么烟火气,如果香烟的烟也算烟火的话,那自然另当别论。 匡放性格又坏又拗,他出入游戏厅迪厅网吧的概率看似都要比出入超市厨房的概率要高,他看起来,也像是那种会因为炒的菜粘锅底而直接连锅带铲子一块儿从窗户丢下去的人。 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他看起来和匡晟是一类脾气的人,有种子承父业的既视感,而事实呢,匡放做事要比匡晟更细致许多,在在乎的事情上尤其是。 而且,匡放做的事情,要么是他喜欢他就要这么做,要么就是这么做,能达到他某种目的。所以格子言有时候甚至觉得,他跟晟叔其实并不是十分相像,晟叔有时候干的事儿,自伤一万敌方加一万也是有的。 回家属院的路上,正好碰着了下班的许万林,看见两人大包小包的,许万林贴心地问了句,“要不要我帮你提?” “不用,”匡放说,“这点东西我拎着玩儿似的,您下班了啊?” 比起沉默不语的格子言,自然熟络的匡放亲热得倒更像许万林的儿子。 表面上看起来......许万林和匡放的相处也更自然,他对匡放不用小心翼翼的。 “我等会去匡放家里吃饭,您呢?”到最后,格子言才跟许万林说了这么一句, 许万林立马答道:“我在公司吃了,今天组里不用加班,我还说早点回来给你做饭,那你去小放家里吃也可以,小放做饭做得要比我好吃。” “是这样的。”格子言说。 “......” 格子言回家把书包放到房间,拿了手机充电器之后,就去匡放家里了。 “要不要叫夏娅他们来?”格子言把手机充上电,出现在厨房门口,看着匡放说道。 匡放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叫他们来吃饭?” “嗯。” “你把老子当厨子?”匡放顶了顶腮,歪头打量着格子言,“你还真以为我喜欢做饭?” 格子言虚虚靠在了厨房的门框上,“你的第一个问题 ,我没有把你当厨子??[,第二个问题,有点。” 匡放没接他的话,从刀架中抽出一把菜刀,剁排骨时把菜板也剁得砰砰响,“行啊,你打电话叫他们来。” “......” 过了半天,格子言转身往客厅走,“还是算了。”他怕到时候夏娅他们几个人来了,全被匡放塞进高压锅里给炖了。 匡放在厨房做饭,格子言从匡放的书包里翻出两本作业来看着玩儿。 匡放带回来的是一本物理试卷一本物理知识重点,资料还跟新的一样,试卷跟着老师的进度,已经做了三分之二。 他们班算是快班中的快班,师资没有远远高于普通班的,只是教学方案跟普通班的不同,难度更高进程也更快,扩展的知识点也更多更密。 匡放的成绩不至于太差,只是如果要跟格子言相比的话,那还是差了一大截。 格子言觉得这是因为匡放没有努力的缘故,但夏娅曾经竖着食指否定个不停:“只有第一名才会觉得后面的人不够努力。” 因为学习也是讲究天赋的,有些人的天赋在别处,不在学习上边,使完一身牛劲,也没用。 格子言以前没翻看过匡放的作业,匡放也很少会像其他几个捧着作业本来问东问西。他不会的直接抄。 一整张试卷,匡放就把选择题全部做了,字写得拳头大。难怪科任老师每回都一脸嫌弃发他的试卷。 而后面的题,有的直接在旁边打草稿,能做出来的直接写个答案上去,做不出来的他也没空着,他跟着在题目后边打了个问号。 “......” 与格子言干净漂亮的卷面相比,匡放的卷面好像有一百头牛在上面没日没夜勤勤恳恳犁了三天三夜似的,又乱、又皱、糊成一团。 格子言在茶几底下找出几张废弃的A4的纸,他把匡放空着的题目记了下来,甚至连再看一眼都没必要,直接在白纸上写题号,开始列公式解题。 如果不是因为他没拿手机,手边是空的,完全是在靠脑子解题,旁人见着了估计还以为他是在照着抄答案。 因为他写得行云流水,连停顿都少出现。 他连着解了几张试卷的空题,将属于每张试卷的解题思路分别压到试卷下面。 做完这些,匡放的饭还没做好。 格子言托腮,视线穿过厨房的滑门,看着匡放。 匡放的身材是路上少能碰见的倒三角,肩宽却不雄壮,穿着衣服还薄薄的一片,但底下覆着多少量的肌肉,光凭看反正是看不出的。 他的腿也长,虽然腿长,却也没有挤占腰部的生长空间,他腰还是偏细的那种,随着衣衫晃动,布料偶尔会贴在后背的竖脊肌上,纤长有力。 不管怎么样,脾气虽然坏,可身材算是金字塔顶尖那一批,格子言看了会儿,连刚刚因为匡放那烂狗屎一样的试卷产生的烦躁感都散去了不少。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格子言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喝露水吃花瓣的神仙,可这美色未免也误得太直接了。 . 饭刚刚好,匡晟回来了。 他看着一桌子菜,一边脱外套一边挽衣袖,“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终于舍得给你老子做顿......”他还没说完,就看见了端着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格子言。 “......” 匡晟继续挽衣袖,低骂了句“狗崽子”,他骂完,扭头招呼后头跟着的两个人,“那什么,小陈小李,你俩也去洗手,吃饭。” “不用不用。”两人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客气什么?”匡晟把人往洗手间带,“我儿子别的不说,厨艺还是相当拿得出手,今天拜......所赐,让你们能蹭上一顿。” 匡晟话说得含糊,但陈若轻和李礼都听得明白。他们跟匡晟之间没有秘密。 匡放端着饭路过匡晟旁边,面无表情地踢了一脚对方的凳子,匡晟差点摔倒地上,还是陈若轻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后者面色不虞地看向匡放,“小放你这是做什么?” 匡放和格子言坐到了一边,格子言吃饭不爱说话,饭桌上,除了陈若轻和他一样不爱吃饭说话以外,其他三人全跟机关枪似的。 “匡放啊,”匡晟拖长了尾音,莫名开始老气横秋起来,他指着中间那一小盆排骨土豆说,“你这个土豆,炖得还不够烂。”他话一转,“小言,你说是吧?” “还好。”格子言谁也不得罪,也不明白为什么晟叔突然往自己头上扯。 “还有这四季豆,没熟的话,吃了中毒,到时候你又要医院学校两头跑了。”匡晟继续说。 “基围虾为什么要放小言面前,爸爸也爱吃,放我面前来。” 陈若轻是匡晟的助理,自然以老板的需求为先,直接就要伸手去端盘子。 匡放用筷子按住盘子,“陈助理,你端一个试试。” 盘子又被放下。 桌子上的人都能看出来,匡晟就是故意在逗匡放玩儿,匡放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到后面的着急上火,对着陈若轻和李礼都敢阴着脸教训。 放在平时,陈若轻还真不怵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可匡放不一样,匡放的身上有陈家人的血,他性格像极了陈家的人,尤其像陈钊野,阴着脸那一瞬,陈若轻甚至恍惚觉得是十八岁的陈钊野在训斥自己。 格子言吃完饭,他被匡放拽去自己的房间,门被关上,匡放开始跟匡晟算账。 “你有毛病?” 匡晟用筷子拎着长长的四季豆,“你都不切的啊?” “爱吃不吃,不吃滚。” 他们也跟着吃完,李礼和陈若轻一起将桌子上的碗筷收了洗了,跟着匡晟一起进了他们家的书房。 匡放站在客厅,就在他打算回自己房间找公主玩儿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脚尖一转,走向了书房。 男生放轻脚步,将脑袋轻轻贴 在了门板上。 还没听清里面在说些什么,门忽地一下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李礼笑得礼貌客气,“小放啊,能给阿姨倒一壶水来吗?” 匡放把水送到了书房,嘁了声,他一转身,碰到从房间出来的格子言,他眼皮一跳,“你现在就要回去?” 格子言被匡放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脸发热,他清清嗓子,“我去下洗手间。” “......哦。”匡放让开了路,“那我先进去了。” .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小放的,毕竟一开始,孩子连名字都没取。”李礼的声音很温柔,却并不低,透露着隐隐地焦急之意。 从洗手间回来的格子言,本无意偷听别人的谈话,这种行径相当不道德没素质。 可他听到了匡放的名字,跟匡放有关,迫使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不由自主继续听下去。 匡晟不停按着打火机,他点燃了烟,把腿翘到桌子上,“算了,找着了能怎么着,他们还能把匡放绑走?” 陈若轻并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他身上没有陈家的血,但他却是在陈家长大,他跟着陈钊野一起,见识到了陈家人的冷血和无情,见识到他们如何将后辈当棋子和工具使用。 他有时候甚至都觉得,陈钊野当年的意外,可能并不是意外。 “你当时不乐意跟钊哥搞对象,钊哥不也把你绑了?”陈若轻说道。 “......” 匡晟最听不得这种话,他跳起来,用烟指着陈若轻,俊朗的脸面红耳赤,“那是老子自愿的,老子的性癖就是强制爱,我乐意,你再说我就把你开了。” 李礼无奈地看着两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谈正事比较好。” 匡晟一脸晦气地倒进椅子里,转了半圈,背对着两人,一缕缕灰白的烟丝从他脑袋上飘起来,过了半天,他才低声道:“我不能让他们带走匡放。” “你们记得吗?陈钊野的身上全是疤,他还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他的包里除了药,还是药,他吃安眠药,一把一把的吃。那都是他所谓的家人给他的,匡放去了,能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匡放不是我亲生的,也不是陈钊野的,是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陈钊瑶的儿子。但我养了,那就是我的。” “陈家要是来抢,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匡晟转过来,他阴鸷的表情让本来因为中二发言而想笑的陈若轻在下一秒就把笑意敛了回去。 李礼双手垂在身侧,“可是我们怎么可能争得过陈家......就算豁出了性命,在陈家的眼里,不过也就跟死了几只蚂蚁差不多。”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匡晟抬手就将烟灰缸狠狠砸向了书桌对面的墙壁,玻璃材质的烟灰缸,碰到墙壁,直接全成碎片,悉数落在了地板上。 陈若轻:“国庆之前,我发现你和匡放的资料被人调去了,调取人的权限高过钊哥,所以钊哥准备的那几 层保护墙全被撬开了,但幸好当时做了二手准备,其中穿插了虚假的信息。” “不过,由于当时给匡放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他资料的安全系数没有你的高,他的信息......全被调走了。” 匡晟闭了闭眼,脸上居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类似于绝望的神情,还有疲惫。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调取资料的人没有遮掩自己的身份,不是陈家的,是孙家的。孙家跟陈家的关系并不深厚,到今天为止,你跟匡放的信息没有再被查看过,陈家那边也没有动静。所以我判断,调取资料的人只是想知道点什么,并不是想做什么,所以陈家到现在根本还不知道陈钊瑶的孩子叫匡放,更加不知道匡放在东城。” “当然,我们也可以做最坏的打算,比如陈家发现了匡放的存在,要带他走。可匡放已经成年了,他已经定型了,按照陈家养孩子和对孩子要求的标准,他们有可能......瞧不上匡放。” “......”匡晟差点跳了起来,“他们还敢瞧不上匡放?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鬼样子,一群心理畸形的怪物。” 李礼让陈若轻退后,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陈家后来领养了一个孩子,叫陈啸鸣,他的出生年月与匡放是一模一样的。圈内基本上都知道这个孩子是个替代品,但大家都乐意做这个表面功夫。” 匡晟抬眼,“还有什么?” “还有,陈啸鸣参加了物理竞赛,赛点就在东城。” “他在上个月来过东城,”李礼定定地看着匡晟,“匡放的朋友,格子言,也参加了这场物理竞赛,他们在同一个考点。” 李礼:“我跟陈若轻猜测,匡放身份泄露,可能就是和格子言有关。不过我们并不是说格子言泄密,他是个好孩子,他甚至都不知情。我们的意思是,格子言只是其中的媒介,不是他导致的,但与他有关。” 匡晟沉默地听着,他的烟已经抽完了,可烟灰缸刚刚被他丢了出去。 陈若轻和李礼对视一眼,一齐扭头在书房里寻找着看有没有新的烟灰缸。 结果还没来得及迈步出去,就看见匡晟直接把烟头按在了大腿上,这季节的衣服布料还薄得很,直接就冒起了青烟。 匡晟跟感觉不到疼似的,他把灭掉的烟头往桌子上丢去,“实在不行,我就送匡放出国。” 听到这里,李礼终于面露难色,“可您不是跟我们说过,小放喜欢格子言吗?他能乐意吗?” 匡晟坐着椅子转圈,一连转了好几圈,他终于停下,开口说道:“那就把格子言也打包带上,一块出国。” 李礼的脸上还是有愁意,“但是出去了,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在国内那么多好朋友,这......” 匡晟拍拍裤子上的烟灰,“那把夏娅那几个也带上,夏娅好像谈了个对象,把她对象也带上。谁舍不得爸妈的,给钱,把他们爸妈也送出去。对了,李礼你既然这么操心,你也跟着去。” “......”! 60-70 第61章 李礼深呼吸好几次, 陈若轻又接上,“你以为去了国外,他们就抓不到匡放了吗?” 匡晟看向陈若轻, “那为什么当年钊哥要带我出国?” “你都说了, 那是钊哥,他是陈家的人, 知己知彼, 他有一万个办法和陈家抗衡。我们不是。” “我们只能庆幸钊哥在一开始就把你的身份给藏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你的名字, 也不知道匡放的。我们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调出资料的人不会将匡放的存在告知给陈家, 要是陈家知道了我们会尽全力。” 这话说得有多无力苍白,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尽全力也无疑是螳臂当车, 不,或许连螳臂都算不上。 匡晟又点了一支烟, 他仰着头,朝上吐烟圈, “陈若轻你还记不记得钊哥为什么会看上我?” “记得,他说你吐的烟圈是最圆的,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吐出这么圆的烟圈。”陈若轻说。 “我现在吐不圆了, ”匡晟咳嗽了两声, “匡放要是被带走了, 我也不打算活了。” 他口中的话向来就中二,从十几岁到现在从未变过。 陈钊野将他的一生都安排好了,对方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被困在陈家, 他得放手,他得看着匡晟和别人在一块儿。所以他把一切都给匡晟准备好了, 但陈钊野没想过自己会死。如果能知道,他会给匡晟提前准备更多。 但十几岁的中二是中二,三十几岁的中二,只是听起来而已。 陈若轻看着匡晟的表情,他知道对方没开玩笑。 本来从钊哥去世后,匡晟就度日如年,他把十几年过得比几百年还要漫长,要不是想着还有匡放那个狗崽子要养活,他早就跟着钊哥一块走了。 实际上,他俩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半年都不到。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待会儿。”匡晟直接把烟灰抖在了桌子上,叹了口气。 他转过椅子的一瞬间,李礼瞥见匡晟鬓角的几根白丝,她鼻子一酸,站住,“匡晟,不然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小放?好让他也有个心理准备,不然要是陈家背着我们下手” 匡晟沉默良久,“我要想想。” 匡放那么想见他妈,揣着两千块都敢离家出走去找他妈,他要是知道了,匡晟还真没把握匡放会不会从狗崽子摇身一变,变成白眼狼。 格子言听见脚步声,立马拧开旁边房门把手,走进了匡放的房间。 匡放抖着被子,看格子言突然窜了起来,表情还跟平时不一样,略显惊惶的模样。 难得看见冷清的公主露出这种表情,匡放勾起嘴角,“你干嘛呢?” 格子言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匡放。 他不知道,真实情况居然是这样的。 匡放不是晟叔的亲生孩子,晟叔是同性恋,匡放的母亲是晟叔男友的姐姐。 一时间,格子言的心情难以平复,他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个秘密。 看晟叔和两位助理的态度,他们明显是打算瞒着匡放一辈子的,他们都没有告诉匡放真相的打算——但目前的情况显然是不允许他们如此做了。 上回他竞赛认识的陈啸鸣,就是匡放母亲家里的人,一定是他请人调取了匡放的身份,陈家随时都有可能知道匡放的存在。 本来还觉得稀奇好玩的匡放在问完之后,发现格子言并未像以前翻白眼不接他的话茬,还是呆在原地,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匡放的神色这才敛得正经,他走到格子言跟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格子言回过神,也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匡放,只得低下头,“没什么。” “没什么?”匡放掐着格子言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对方的表情又变回了平时的模样,他看不出端倪,但记得对方刚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格子言闭眼,无奈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我想想,”匡放还真想起来几件事情,“你跟陈啸鸣私底下联系,他还给你送礼物。” “别翻旧账,”格子言拍开匡放的手,“你以前说喜欢大眼萌妹我也没跟你计较。” 匡放跟上他,笑嘻嘻的,“你难道不是大眼萌妹?” 格子言转身,匡放差点撞上他,对方笑了笑,五官因为笑意而绽开,“我是大眼萌妹?” 匡放上下打量着格子言,“你不是,你是我的公主。” “”要说他跟匡放有什么共同语言,那还真不多,他们的爱好重合率不是很高,只是在对待很多事情的态度上,出奇得一致。 “我刚刚进来看见你在抖被子,你抖被子做什么?”格子言只是随便找个话题聊聊。 明明,他跟匡放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是光着屁股蛋面对着对方也不会觉得尴尬的关系。 可现在人分明都没变,仅仅只是又多了一层关系,但单独相处时,他却感觉到紧张、无措以及想要说点什么。 匡放双手插在兜里,“哦,我换套干净的,不然你嫌脏。” “?”格子言疑惑地看着匡放,“我又不在你家睡,你的床脏不脏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匡放耸耸肩,他微微俯下身,亲了下格子言,“我现在要亲你,摸你,难不成咱们要一直站着?” 格子言眼睛微微瞪大,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匡放就偏头吻了上来。 对方熟练地撬开格子言的唇齿,刚开始的几秒钟,匡放吻得还是温柔的,只是一碰上格子言,都要不了多久,他就跟着了魔似的。 格子言感觉到匡放炙热的手掌顺着后腰攀上,匡放骨节分明的位置掌住格子言的后脑勺,少年的发丝穿插于匡放的指缝,匡放轻轻揉了揉格子言的脑袋,将那处的头发往后拽。格子言的头就朝上仰了起来。 这样的姿势,匡放就吻得更深,格子言跟了一两分钟就再也跟不上了,他双腿发软,连腰都是软的。 但匡放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迹象,格子言还能听见匡放比之前要重一点的呼吸声。 格子言口腔里的每一寸都被匡放侵占,匡放饭后应该是刷牙了,他嘴里是薄荷的牙膏味儿。 本应该是让人感到清凉的味道,却在两人的口中被煮沸了。 匡放将格子言按倒在了床上。 确实是换了被子,格子言除了被床垫颠得神识越发乱七八糟之外,还闻到了被单上的皂荚味道。 男生的手放到了格子言的腹部,他贴着格子言的唇,眼神晦暗,“公主,你的腰好软。” 格子言每次的呼吸,都是跟着匡放一块儿,他已经分不清哪一道呼吸是属于自己的,而腰上突然贴上的手掌,他身形一抖,说道:“谁的腰不是软的?” 匡放抓着格子言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贴了几秒钟,他垂着眼问底下的人,“软的还是硬的?” 男生标准的八块腹肌,自然是硬的。 “不止腹肌是硬的,我还有地儿也是硬的,你要不要也摸摸?”匡放拉着格子言的手往下。 格子言又不蠢,立马往回缩。 匡放被他逗笑,适时松了手,“不摸不摸,我摸你行了吧。” 格子言腰间一松,他扣子被拨开,匡放不是含蓄的人,他直接按住格子言的大腿,不让他动,更不让他后退。 格子言浑身上下都是一个颜色,没有出现肤色不均的情况,他像块玉,漂亮温润。 他跟匡放恰好相反,匡放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喜欢一个人能憋两年谁也不说已经算罕见甚至是奇迹。而格子言则是属于有什么不说什么的人,还会说相反的话试图遮掩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连呼吸声都压着,被欺负狠了,从鼻子里哼哼一声,又嗲又软,跟他的性格全然相反。 匡放被刺激得更加兴奋,如果不是现在的关系不允许进展太快,他恨不得把格子言扒光然后把对方全身都挨着亲一遍舔一遍,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格子言被弄到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格子言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身上没什么黏腻感,他抬手,看见自己身上穿的不是之前的衣服,多半是匡放的。 他有洁癖,匡放肯定给他擦了身体,还换了干净的衣服。 房间的窗帘没有全部拉上,留了三分之一,窗外的天已经黑尽,客厅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格子言起了身,他找到自己下午的外套穿上,犹豫了一下,把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即使看不见,他也完全不用怀疑匡放在自己脖子上留下吻痕的可能性。 他走到房间门口,伸手已经握上了门把手,门外匡放的声音,使他又慢慢松开了手。 匡放心不在焉按着遥控器,“你骗人也找个合理点的理由,你自己相信你说的话吗?” “” 匡晟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他翘着二郎腿,他手上是一台早就没再使用的旧手机,翻了翻,他把手机丢到匡放那边,“你妈的照片。” 匡放按着遥控器的动作顿了顿,他本想直接说拿回去我不看,可又犹豫了。 半晌过后,他放下遥控器,将匡晟丢过来的手机够到了手里。 屏幕还没熄,能看见屏幕里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留着中长发,嘴角微微上扬,匡放偏细长的眼型跟女人分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鼻子和下巴都一模一样。 匡放不认识她,但看见对方那一瞬间,他几乎不再对匡晟说的话有任何怀疑。 男生从单手拿着手机改为双手捧着,他一张一张滑动着相册里的照片。 很多她的照片,表情大多都只是淡淡的,眉眼间始终萦绕着一股隐隐的愁意。 除了她的照片,还有一个人的,是名男性,匡放跟他更相像,尤其是姿态与神态,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的桀骜是透露出疯狂的,在这两种特质外,他看起来还算得上彬彬有礼,只是眯起来的狭长眼眸,充斥着对外界的轻蔑和不屑。 “这是我爸?”匡放表情复杂。 “有病,这是我对象,你爸死了。”匡晟把手机夺回来,“等会我把你爸妈照片打包发给你,你要回陈家,还是留下,都随便你。”最后几个字,匡晟的声音有些发抖,几个小时,他跟老了十岁似的。 匡放摇了摇头,“我不走。” 匡晟有些惊讶,他扭头,“你知道陈家是什么家庭吗?” “知道,你刚刚说了,”匡放靠着沙发背,他随便捞了只抱枕抱在手里,情绪不明,“但我又不在乎那些东西。” 他过得虽然不算锦衣玉食,可也从来没缺过钱花,他对权力没什么追逐的欲望,“再说了,陈钊瑶都让陈钊野把我送出来了,我还回去,那我岂不是不孝?” “而且,我爸在这儿,我对象也在这儿,我走个屁啊。”匡放说道。 匡晟看着他,看着他与陈钊野肖似的鼻梁与下颌还有说话时高高在上的神态,这学不来,这是他们陈家的人与生俱来的东西。 他眼眶产生了隐隐的酸意。匡晟回想起刚刚把匡放接到手里的时候,他都傻眼了,陈钊野给他丢个孩子算怎么回事? 但陈钊野说他养,自己负责玩孩子就行,匡晟也就不计较了。结果陈钊野手一撒,直接死了,孩子留给他。 孩子这种生物,那么难养,更何况还是个婴儿。 他当时又只有十八岁,还要上学,还要在公司上班,陈钊野安排的助理们,一批用来带孩子,一批用来给他当老师当后盾,实际上也还是带孩子。 反正当时的匡晟是没想过,自己能把匡放养大,还能养出感情来。 “行吧,”匡晟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算老子没白养你。” 过了会儿,匡晟的嘚瑟劲儿又回来了,“其实,你要是回了陈家,日子还真不一定有在我这里好过。” 匡放沉默地看了匡晟半天,将茶几上装纸巾的盒子递过去,“老匡,眼泪擦擦。” “” 在父子俩快打起来的时候,格子言从房间里出来了。 “那个,我回去了。”面对匡晟打量的目光,他有些不自然地拢了拢的衣领。 匡晟虽说不靠谱,可毕竟比他们多活了十几年,有些事情看得透透的。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匡晟说道。 “”格子言怀疑匡晟是故意的。 格子言在玄关换了鞋,到他身影消失后,匡晟才点点自己的脸,对匡放说:“我都还没跟他说他脸上有牙印呢,他那耳朵就红成那样,回家要是看见了,今天晚上估计都不用睡觉了。” 匡放把抱枕用力砸到匡晟脸上,站了起来,“你记得把照片发给我。”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你做什么去?”匡晟看见匡放分明是往外走的。 “哦,我去找我对象,一秒不见,如隔三秋。”匡放直接穿着家里的拖鞋走了,反正就两步路的距离。 走出家门的匡放,轻松的表情立刻就消失了,他站在走廊里良久,用力地抹了把脸。 原来他不是没妈,他有,只是他妈死了。 匡晟也不是他爸,他爸也死了。 对没见过的陌生人,即使有着血缘关系,匡放也很难去缅怀和心痛,他们的存在,远不如匡家的人实际上跟他半毛钱都没有给他带来的打击要大。 走廊的声控灯在三十秒过后就自动熄灭了,匡放还站在走廊里,他靠着墙,想抽烟却发现没带,他摸着裤兜的手又放下来。 远处城市灯光的暗芒穿过走廊的玻璃窗,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被朦胧的光线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几块,萎靡的神色前所未有。 电梯“叮”的一声。 脚步声传来。 格子言拎着一袋子矿泉水,低着头,边走边朝外掏着钥匙,他掏出钥匙的时候,眼帘中映入熟悉的拖鞋。 他抬头,撞上匡放的目光,匡放扬起唇角,“我正准备去你家找你。” 格子言点了下头,却没去开门。 “下午吃完饭,你爸跟你助理的谈话,我听见了,跟你的身世有关。”格子言没想瞒着匡放,他只是觉得自己没资格当这种事情的传话人,要说还是得晟叔他们来说。 只是他没想到晟叔动作这么快,他一觉睡醒,晟叔就把什么都给匡放说了。 “你知道了,你没告诉我。”匡放嘴角又压了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格子言直接跳过中间的澄清问答环节,一步跳到最后的步骤,“放哥,你是不是要跟我吵架?” “” “哪能,”匡放靠在墙上,笑了声,只是眸子里的笑意很淡,落寞更多,“公主,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抱抱我吧,我现在挺不好受的。” “你稍等。” 格子言把手里超市的塑料袋挂到自家门把手上,把钥匙也先插/进了门把手。 匡放看得心里直冒火苗子,他直接一步上去,从后面把格子言抱入怀里,“麻烦,我抱你也是一样的。” 第62章 (含双更字数) 匡放跟着格子言进了他的房间, 格子言从衣柜里拿出整套干净的睡衣,“你只有洗了澡之后才能在我床上睡觉。” “我没想在你这儿睡。”匡放站在门边,他说话的语气分明跟平时差不多, 可笑意太浅, 格子言完全能看出来对方的心情现在是怎样的差劲。 他一把抓走格子言手中的睡衣,“我去冲个澡, 马上就出来。” 可他洗完了, 格子言还得洗。 一进洗手间, 格子言路过镜子, 就看见了自己脸上那个清晰的牙印。 “” 他记得匡放玩到激动的时候是咬了自己的, 但后来他睡着了,醒来就把被咬过的事情全给忘了。 所以,他刚刚顶着脸上的印子, 还去了一趟超市? 回到房间,格子言从书架上找了本书, 看似不经意,重重地砸在匡放的腿上。 匡放抱着腿, “好痛哦。” 见格子言没反应,他凑过去, “要宝宝呼呼。” 格子言不轻不重地将他的脸扇到一边。 匡放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对待自己喜欢的事物如今是喜欢的人, 几乎算是毫无底线, 百分百的容忍度,甚至都用不上忍,因为不论对方做什么, 他都能欣赏,他都支持。 格子言跟一拳打到了棉花似的, 认命地躺到床的里侧去了。 匡放手臂枕在脑后,神识清醒。 “我好像没怎么在你家留宿过。” 格子言靠在床头,翻着腿上的书,“两步路的距离,没必要。” “不过我记得你第一次在我家睡,是你揣着零花钱去找你妈,晟叔到处找你没找到,你后来自己回来的,晟叔把你揍了一顿,你当天晚上就跑来我家睡。” 匡放沉默了会儿,嗤笑了一声,“我那时候又不知道其实我妈早死了。” 他翻了个身,手臂搭上格子言的腰,“公主,我从来没想过我不是老匡的儿子。我本来就觉得他这种人居然也能养孩子简直是个奇迹,没想到他养的还不是他自己亲生的。” “我也没想到,老匡居然守寡守了这么多年,他还挺专一的。” 隔了很久,格子言轻声问:“阿姨漂亮吗?” “挺漂亮的,”匡放说,他语气里听不出对对方有什么感情,“她跟老匡对象,也就是我小舅,看起来都不怎么开心。” “老匡跟我说的时候,他看起来怕死了,怕我说我要回我妈那边,”匡放表情看起来很不屑,“我在他眼里就那么势利?” 格子言不好评价匡放的家事,他只是在翻完书的空档,将手放到匡放的脑袋上摸了摸。 匡放发质偏硬,留不了长的发型,不然就跟那海胆似的。所以匡放常年都是一个寸头,他的人跟他的人一样,是个硬茬。 “反正,我只认老匡。”匡放握住格子言的手,格子言的手细长,骨节不突出,摸着又软又凉,匡放摸着摸着,就忍不住低头亲了格子言指尖几下。 格子言想抽他一巴掌,可今天时机不对,他随便匡放了,只要匡放能心情好点儿。 匡放将格子言的手揣到自己怀里抱着,他笑了笑,"其实我没你们以为的那么有情有义,我找我妈也就是为了跟老匡赌气,老匡那张嘴有时候特烦,但是只要一提我妈,他就歇菜熄火了。" “但以前我也真是挺想知道我妈在哪儿的,这两年就没那么想了,重要的都是眼前的人,其他的,老子一概不认。” 这就很符合匡放的性格了,哪怕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父母,想要获得匡放的认可,也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光凭着生恩就想摆弄匡放,那未免也把匡放想得太天真单纯了。 “你挺厉害的。”格子言发自内心地说道。 “你心情不好,大部分应该只是因为晟叔不是你亲生父亲,你在老家那些亲人,也跟你没关系。”格子言徐徐道,他了解,匡放不是一个唯血缘论的人。 “的确接受不了。”匡放叹了口气,说道, “能亲你吗?”匡放忽然仰起头,目光已然灼灼。 “”格子言还在淡定地阅读着纸上的文字,语气不为所动,“你心情转换的速度挺让人意想不到的。” 匡放的手指探进格子言的衣摆,“别看了,我不做什么,你让我好好抱抱你。”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在各种没什么人的角落撞见搂搂抱抱的小情侣,或者班上的谁要是考得不好被老师给骂了,就会有其他人推着他或者她的对象过去安慰,安慰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可被安慰的人就是很受用。 匡放用看戏一样的心态瞧着,他代入不进去,甚至都不是很理解。 心情这种东西,由己不由人。 但这会儿匡放就感觉自己被打了脸。 他以前还不知道,和喜欢的人哪怕只是待在一块儿,什么都不做,都能起到治愈自身的作用。 “公主,你喜欢我吗?”匡放突然说道。 格子言捏着书角的手指紧了紧,“你说呢?” “我说什么?我的意思是让你说。”匡放盯着格子言的眼睛,因着格子言还没躺下,正靠在床头看书,他则躺下了,从下方朝上看,所以少年搁在鼻梁的眼镜挡不了他望进去的目光,他甚至能看见对方颊部肉眼可见地开始泛起粉色。 良久之后,格子言“哦”了一声。 “” “哦?”匡放伸手就把格子言膝上的书给拿走了,丢到了床头柜。 格子言垂眼静静地看着匡放。 匡放撑起手臂,翻身覆上,将格子言抵在了床头和墙壁的夹角,他眸子在这种情况下比平时更加漆黑,摄人心魄,“说喜欢我,现在说。” 格子言试图将头扭开,不看匡放。 匡放看见,又捏着他的下巴让他重新看着自己。 对视了几秒钟,匡放目光朝旁边虚虚一扫,恶劣地勾起嘴角,“你要不说,我就拿你的琴拉双截棍。” ""格子言眯起眼睛,“你拉一个试试。” 这方面,格子言有自己的讲究,他上回在学校的国庆晚会给匡放拉周杰伦的歌,都是扒过谱子的,将谱子适当地改编成小提琴风格的。 “行吧,”格子言摘下眼镜,说的时候目光因为摘眼镜的动作避免了与匡放对视,“我喜欢你。” 匡放双手捧住格子言的脸,“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你别”得寸进尺四个字还在嘴里没发出声音,匡放就着这个姿势吻了下来。 对方亲他明显已经亲得非常自然熟练,偏头直接将舌头送进了格子言的口腔。 匡放在格子言的口腔里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舔舐了一整圈,他将格子言的脸微微朝上抬,因为从上往下亲能够将舌头送得更深,亲得更深。 到匡放终于放开格子言时,格子言已经被亲得不成样子了。 格子言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呼吸平复下来。 “把书给我。”格子言声音沙哑。 “别看了,”匡放伸手去关了灯,把人一把拖进怀里箍着,“睡觉。” 但说着要睡觉的人,却在格子言都睡着了以后还睁着眼睛。 说实在的,他心情之前是很差,世界倾倒也不过如此,但跟格子言只抱一会儿亲一会儿,那世界倒来倒去百八十遍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匡放现在只想跟格子言好好谈场恋爱,最好以后能结婚,国内结不了就去国外结,不需要孩子,他最他妈烦小孩,他有时候都是替匡晟恶心他自己。 但童年版的格子言,匡放还是会喜欢. 陈有婧给他们几个都提前买了早餐,连带着吴栋那份都给买了。 吴栋表情复杂地接了早餐,“谢谢。” “多了一份?” “路路没来,我刚刚去他家找他了,他妈说他五点多就去学校了。”夏娅用筷子戳了一只小笼包,边吹着凉边说道。 赵想成一下就跳了脚,“哈?五点多!如今的路子阳令我感到恶心!” 吴栋很理解,“距离高考也没多久了,他现在努力其实都有点晚了。不过嘛,种一棵树最好的时候,一次是十年前,一次就是现在,所” “你闭嘴你闭嘴!”赵想成捂上吴栋的嘴巴。 走出家属院,鼻涕糊了半张脸的刘文武被他奶奶牵着迎面走过来,两人看见夏娅,露出同样愤怒怨怼的表情。 刘继雄两口子一起入狱后,留下刘文武无人照顾,刘继雄在乡下的亲妈便卷着铺盖来照顾亲孙子了,她对夏娅这个害了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恨之入骨,对她妈也是一样的态度,大小都是扫把星。 “看什么看啊,再看我就把刘继雄成年了还要你的奶吃的事情说出去。”夏娅凶巴巴地说道。 陈有婧拍了下她的脑袋,“不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口水,走了。” 月底,格子言收到了来自五所大学抛来的冬令营邀请函,其中一所便是棉大。 班里的人无一不羡慕,像这种情况,保送肯定算是铁板上钉钉了。他们还在苦哈哈复习,人家却已经轻松过关。 “棉大”匡放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我尽力,它去年理科的分数线跟top1和2相差就1分,要不是因为地理位置,它估计早就爬到所有学校的头顶了。” 格子言将自己做过的试卷一份一份整理出适合匡放的,但他也不强求,“我没让你一定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学,大学只有四年,你应该挑最适合你自己的。” 匡放将笔转了起来,表情淡淡的,“我为什么要挑适合自己的?” “”格子言发现自己没办法给匡放提的这个问题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别无理取闹。” 匡放笑了声,“他们选合适的,我选喜欢的,考不上我就读专科,屁大点事儿,一个破学校还能毁了我一辈子?” 话虽如此 但匡放的成绩考上一个好点的211一点问题都没有,真要跑去棉城读专科,匡放自己无所谓,但格子言有所谓。 匡放直起上身,朝后倒去,椅子半翘起来,“我没那么远大的志向,我也不要求我的人生百花齐放,我能跟你在一起就行。” 过了半天,格子言才神色复杂地挤出三个字,“恋爱脑。” 匡放见他脸色不好,凑过去,“你舍不得我去读专科,那你给我补习呗,早上补,中午补,晚上也补,你要是给我补习,我一定考上。” “你认真的。”格子言说。 匡放将手掌送到格子言面前,“击掌。” 男生的手挺大的,比格子言的手要大一圈儿,骨节尤其分明,光但看手都能大概猜到他本人的性格。而且他爱打球,别人是写字握笔使得手指生了茧子,他是打球打游戏使掌心有了茧子。 与格子言细腻白皙的手完全是两种风格。 格子言看了匡放一眼,和对方击了一下掌,“一言为定。” 老李出现在教室后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那个方向看不见格子言的脸,但能看见匡放的,那笑容!那眼神! 一瞬间,老李心中就有了判断,他的脸顿时黑如锅底,如果愤怒能够具象化,此刻他就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从后门走进教室,一步一步。 一开始还咧着嘴嘻嘻哈哈的后排同学一看见他,笑容立马消失,趴在桌子上,装作自己很忙碌的样子。 老李悄无声息地走到格子言和匡放的旁边,格子言看了一眼他,“李老师。” 匡放举起手,“嗨,老李。” “” 老李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他的目光在格子言和匡放两人的脸上分别停留,最后盯住了匡放,“你,跟我出来。” 老李的生气平时都是假把式、空炮,所以怕他的学生不多,要是不了解他,他还是能唬住。 这回好像是来了气。 匡放见格子言抬头望着自己,他飞快捏了把对方的脸,“等会回来我给你带薯片。”. 匡放被带到教学楼的一处僻静点,他跟在老李身后,“您有事直说,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老李忽然转身,匡放差点撞上他。 “你自己说说你都干了什么?”老李背着手,沉着脸。 这兴师问罪的样子 匡放垂眸思索着,“我刚刚说我要去读专科?” “读专科?!!!!”老李的嗓门登时就拔高了,走廊尽头一群在玩闹的学生都听见了他的"惨叫",纷纷把脖子伸长了往这头看。 老李抬手用力地拍了两下子匡放的后脑勺,“你快600分你去读专科?你敢读你看我不打死你!” 老李嘶吼完,发觉差点忘了自己找匡放是干嘛的,他重新整理表情,“说说看,你跟格子言,怎么回事儿?” 匡放表情一凝,眼底嬉笑的神情消失了,“什么怎么回事儿?”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眼睛,都快长人家脸上了。”老李指着自己的眼睛,指完又戳向匡放。 男生躲开,后退了两步,“我跟他是兄弟,您这么乱说,怪不好的,要是让他知道了,跟我绝交,我伤了心,我就真读专科去了啊。” “”老李被气得扶着阳台大口喘,他指着匡放,“你!你!小兔崽子你威胁我是吧?” “哪能,”匡放扶着他,“您别误会我们关系就行了,您不误会,我俩双双985,您要误会了” “专科是吧?” 老李也只是猜测,他没证据。 匡放不承认,他也没办法。 而且为了一个猜测,真影响到两个学生的心态,那才是得不偿失。 老李甩开匡放的手,“985,你说的啊。” “”匡放就随口一说,他懒得在不喜欢的事情上花太多心思,但看见老李一副你不点头我就去找格子言也聊一聊的架势,他点了头,“好好好,985就985。” 气完老李,匡放还真转去超市,拎了一口袋薯片回来,回了教室,他顺手给夏汽水和卢小文也丢了两包。 他太喜欢格子言了,距离毕业还有大半年,他没办法保证他跟格子言的事情不被人发现,要是被发现了,他希望自己提前准备的糖衣炮弹能起点作用。 “他找你做什么?”格子言低声问道。 匡放没瞒着,“问了咱们的关系,我把他打发了。” “你怎么打发的?”老李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搪塞的,虽说脾气还不错,但心眼可不算少。 “我跟他说我会考个985,他就乐呵起来了。”匡放撕开一包薯片,第一片喂到了格子言嘴边。 格子言低头把薯片咬进嘴里。 “难怪,你能给他考个985,他当然高兴。毕竟让我们承认我们早恋,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你这次的分析我只能给你80分。”匡放仰头看着教室天花板,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 匡放低下头来,凑到格子言耳边,“985不是给他考的,是给公主你考的。” 说完后,他掐了掐格子言的耳朵尖,“下次注意,这种送分题居然还错。” 在前头低头使劲往嘴里塞薯片的夏汽水和卢小文正吃得开心,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清脆的响声。 两人一齐回头。 看见的是表情冷冷清清在做着题的学神,以及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嚼着薯片,但是满脸宠溺笑意的匡放。 他们居然能看见“宠溺”这种感觉的词跟匡放搭上边儿,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见了鬼. [班长:周末我家的游乐场开业,全场八点八折,报我的名字全场包括超市哪怕路边淀粉厂,全都是半价哦,有时间大家都可以去玩。] 下午快放学那会儿,班长在班群里发了这么一条消息出来。 [罗威:我家的游乐场,好陌生的词汇,哈哈(强颜欢笑版)] [吴茜:真的半价吗?那我要去!] [班长:真的半价,还可以去指定地点领取免费的头箍、甜筒、花灯、水杯反正好多礼物,不拿白不拿。] 回去的路上,匡放问格子言去不去。 格子言:“你想去?” 要说游乐场,最爱去玩的人当数赵想成,格子言觉得吵,但格子言喜欢温和版的海盗船,360狂暴版的他就不喜欢,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他喜欢。 匡放则是最不喜欢游乐场的,不喜欢的原因是他总能看见别人一家三口欢欢喜喜一块儿玩,他没妈暂且不说,匡晟也是个不靠谱的,所以他去到游乐场就心烦。 格子言的毛病主要是身体上的,匡放的毛病,那是性格上的。 “我想跟你去。”匡放和格子言的肩膀挨到了一块儿,他牵上格子言的手,捏了捏对方的手指头,“公主,约会懂不懂?” “我以为我们天天都在约会。”格子言挑眉。 “那能一样?”匡放说道。 “你们要去哪儿约会啊?”赵想成的脑袋忽然从两人之间的后方送进来,他一脸希冀,“能带上我吗?” 吴栋一把把人逮了走,“人家约会你跟着做什么?” 格子言回头,“去游乐场,你要去?” “去啊去啊!”赵想成连连点头,他推开吴栋,“游乐场那么大,我们可以分开玩儿嘛!” 赵想成本来就想去,在匡放跟他说要去的游乐场报他们班班长的名字可以半价之后,他更是一定要跟着。 夏娅听见了,也说要去,她要去,陈有婧当然也得一起。 “吴栋去不去?” 吴栋摇了下头,“我就不去了,去一趟游乐场,我都能多做几套卷子了。” 赵想成知道他是为什么不去,他张了张嘴,没说话。 看完吴栋,他将眼神朝前方投去,放哥搭着公主的肩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公主推了他一把,他又凑上去,把人揽着,嬉皮笑脸的,眉宇间不单单是开心两个字就能形容得了的。 再看看吴栋这一身孤家寡人的苦瓜味儿,赵想成无奈叹息,只能说不同人不同命。 “我等会去下单两件衣服,你一件我一件,去游乐场的时候穿。”匡放说。 “情侣款的。”匡放说。 格子言在手机上做着题,听完后,说道:“我们一样的衣服挺多的。” 不止是衣服,连很多学习用品、生活用品,包括鞋子和包,他们都有不少一模一样的,匡放有时候看什么好看,顺手会多带几件,不仅给格子言,也会给其他人。只是给格子言的会相对多不少。 匡放嘁了声,“以前你是我兄弟,那些是兄弟款,现在你是我老婆,当然得买情侣款。” “但两种关系贩卖的东西其实都一样,这只是噱头。” “那怎么办?我就吃这一套。”匡放捂着心口,眼含笑意,他看了眼四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凑近格子言耳畔,将声音压低放缓,"那你现在亲我一下,亲嘴巴,我就不买了。" 格子言终于从题目上移开了目光,他微笑着看着匡放,“选一件好看点的,谢谢。” 第63章 (含双更字数) [赵想成心想事成:@路路, 明天去游乐场啊!!!] [赵想成心想事成:快来快来,全场半价哦。] 以前路子阳和赵想成总勾搭在一块儿,不论想找到他们之中的谁, 只要在群里艾特, 要不了十分钟,一准出现。 结果这回过了快两个小时才回:我不去, 你们去吧。顺便还附带了一个熊猫头的流汗表情包。 [夏娅:路子阳你这样我好害怕, 感觉你要读哈佛。] [路路:我没这么想, 我就想考个本科。] [赵想成心想事成:带带我, 浇浇我。] [路路:你们几个人去游乐场?] [赵想成心想事成:除了你跟5栋不去, 其他都去,然后再加个陈咬金。] [赵想成心想事成:不好意思,是陈有婧, 输入法直接识别首字母了。] [路路:你们去吧,我不去, 我还有很多试卷没做。] 夏娅跑去私聊格子言:公主,你有没有觉得路子阳最近怪怪的? 算不上很久没见, 但几乎没一块玩儿了,以前路子阳还经常和匡放赵想成打球, 从国庆之后, 别说打球了, 连一起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虽说现在是高考的冲刺阶段, 可路子阳这也太过分了,跟入关修炼似的,三催四请都叫不出。再说了, 不管是吴栋还是格子言,哪怕是夏娅和匡放, 哪个不能帮他学? 一开始大家伙还能理解,可路子阳总这样,夏娅难免觉得心里不舒服,觉得路子阳这么干也太见外了。 格子言照着食谱在自己做甜水,上回匡放给他做过一回,味道很好,快赶上棉城本地的糖水味道了。 但匡放近期也得学习,他不好在这时候使唤对方给自己做好吃的,就只能自己上了。 他计算着时间,在厨房回复夏娅的消息:我最近都没见过他。 夏娅回复得很快:他在群里也不怎么说话,老赵叫他出去玩儿,他也不去。 格子言: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是。 夏娅:他也没谈对象啊,就说要学习,我上次听5栋说路子阳有时候快凌晨的时候才从学校走,早上五六点又去学校学,他怎么不搞张折叠床在教室呢,刚好把路上来回的十分钟也给省了,免得跑来跑去浪费时间。 格子言:他起步太晚了,现在不多努力,很难赶得上。 夏娅:早干嘛去了? 夏娅的嘴是刻薄的,对着外人是,对着自己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恨不得用甜言蜜语撑死对方,但不高兴了,又能各种冷言冷语噎死对方。 格子言刚想打字回复,夏娅又满口不高兴地发了语音过来。 “我还给他打包了英语好多做了能提分的阅读题呢,硬货!结果叫他出来玩他都不出来。” “不跟他玩儿了。” 也就夏娅的意见特别大,赵想成和吴栋都不是很在乎,匡放就更不在乎了,毕竟也没发生什么事儿,路子阳要冲刺大学,这分明是好事。 格子言整理了一个理科基础题的文件夹,在睡觉的时候发给了路子阳。 [你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劳逸结合的话,学习的效果会更好。] 路子阳收到信息时,他妈正在叫他把洗衣机的衣服给晾了,见他坐在房间里玩手机迟迟不动,他妈就又喊了一遍。 路灿灿扒着门框,“二哥要考状元,妈妈你真没眼力见。” “就他那成绩,还考状元,”他妈本来就因为路子阳前段时间和路冉打架心里窝火,路子阳还把路冉的手都给打骨折了,路冉现在都还打着石膏,她看路子阳越发不顺眼,说话也变得比以前难听,“他能别成个社会渣滓都是祖坟冒青烟。” “你个当妈的你在放什么狗屁?”在饭桌边上看电视的他爸也觉得这话太刺耳。 这家里有几个孩子的,一碗水端不平那是常事,可再怎么偏心,也不能把另一个往泥里踩啊,搞得好像那不是自己小孩似的。 “他有把我当妈吗?他把我当妈他把他姐打成那样?路冉招他惹他了?他今天能把路冉往死里打,明天就敢把我们都杀了也说不定!” 路子阳踢了一脚桌子,他站起来转身走到门口,冷冷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眼睛一圈通红,开口时,声音沙哑,“路冉一个月生活费两千,我一个月五百,她买衣服去新东城,我得去老二街;路灿上书法班围棋班,我攒钱买个滑板还要挨你们的骂。别他妈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们与其担心我明天杀人,不如担心路冉那个婊/子什么时候连你们都给卖了。” 他说完后,用力搡上门,身后一家人都对着他的门又捶又踹。 男生坐在书桌给格子言回消息:我基础太差了,没办法,等考完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儿。 末了,再给阴阳怪气的夏娅发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公主:有不会的随时问我。] 格子言回复的消息在视野里逐渐变得模糊,路子阳抹了把眼睛. 匡放站在格子言家门前,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再在身前展开一件,“行不行?” 格子言刷着牙,“一般。” “我花钱定制的,”匡放把衣服塞格子言怀里,“你没看见你这件衣服胸前有一个王冠?” 格子言抱着衣服,看着匡放身上穿的那件,他那件的胸前不是王冠的图案,而是一个戴着黑银钢盔的狼狗头。 “你审美还挺特别的。”格子言就知道不能在这种事情指望匡放能琢磨出来个好看的。 也就勉强,能看。 匡放进了格子言的家门,在厨房的冰箱拿了瓶牛奶,拧开后边喝边说:“骑士,公主,天生一对,你不懂就把嘴闭上只用和我舌吻就行了。” “” 格子言刷完牙洗完脸回房间,他看着床上那件卫衣,走过去把衣服拿起来闻了闻,是洗过的。 格子言心底微微发软,他知道自己毛病多,但他不会拿自己的毛病去折腾别人。新买的衣服,格子言从来都是洗过晒过才会穿,匡放糙里糙气的,他要是直接买了就让他穿,他也不会说什么,顶多在卫衣里边多穿一件,不让衣服碰着自己。 他把衣服换上,正好合适,不过是宽松版型的,格子言其实不太常穿这种潮男运动风。 这一看就是跟匡放组成一对了,太明显了。 换完衣服,格子言又打开柜子找了只颜色和风格比较匹配今天出行的背包,他整装待发了,临打开房间门,脚步又停下。 格子言蹲在一排亚克力的矮柜前,他画画写字和练琴的时候,喜欢点香薰,于是也会收藏一些瓶子比较漂亮或者味道比较好闻的香水。 喷一点吧,格子言想道。 他埋头挑挑拣拣半天,才选定一瓶樱桃,味道不算特别甜,中调还有杏仁和酒感,整体的味道偏暖。 匡放悄无声息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格子言已经往手腕上喷完了香水,正在往耳后抹。 听见动静,少年诧然抬头望向门口。 匡放也愣了一瞬,他以为格子言在换衣服呢,磨磨蹭蹭的,他怕格子言嫌弃衣服丑,不乐意穿,打算来看看。 结果看见的却是这么一幕,喜欢的人为了第一次约会精心装扮,他开心得跟脑子里连放了一百场烟花似的。 此时此刻,格子言在匡放的眼里,就像是一只金贵雪白正在自己给自己擦脸舔毛的长毛猫。 被发现了,瞪圆了眼睛看着来人,又立马故作淡定地恢复成平时的样子。 “笑什么笑?”还挺凶。 匡放往门框上一靠,挑了挑眉,“公主,你是不是喜欢我喜欢得要死啊?” “”. “情侣装!!!”夏娅跟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指着走过来的两个人,“叛徒,怎么不告诉我跟陈有婧,我俩也好穿!” 赵想成穿着一身标准出游装,太阳帽墨镜背着零食的包还有自拍杆,他看了眼旁边的一对女同,再看迎面走过来的一对男同,好像就他是单身,这是怎么回事? 难怪吴栋和路子阳都不来,谁来谁倒霉! 碰到格子言,夏娅突然抱住他,“公主,你今天好香哦。” 匡放拎着格子言往后拖,陈有婧则拎着夏娅往她那边拽。 两人被分开,格子言清了清嗓子,“我用了香水。” 反正已经被匡放看见了,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好好闻,我喜欢这个味道!” 距离国庆已经快过去两个月了,东城的十二月本应早就冷下来,但今年降温来得晚,哪怕已经快十二月,却也没往常那么冷。 头顶还是个艳阳天,天空干净透彻,零星散着几片云,见不着太阳,但光芒把眼睛都扎得生疼。 宽阔马路上时不时有车疾驰而过,几人站在路边打车。 夏娅数了数人数,“一辆出租车只能带四个人,老赵你”她目光落到赵想成脸上,九分幸灾乐祸一分虚假的怜悯。 “”赵想成抽长自拍杆,指着夏娅,“夏姐你出口伤人!” 匡放搭着格子言的肩膀,恨不得整个人都长在格子言身上,他睨了一眼隔壁拉拉扯扯的三人,说道:“你们三个一辆,我跟公主一辆。” 夏娅扭头,“我们四个一起,让老赵一个人。” 匡放扯了下嘴角,“对我来说,你跟你对象也是电灯泡,跟老赵没什么区别。” “我靠!” 陈有婧笑了笑,抬手拦了辆正朝他们这边驶的空车,“那我们先走了,游乐场门口集合。” 格子言点了下头,匡放懒洋洋挥了下手,"待会见。" 这会儿路上空车不多,因为家属院位置不算好,出租车在周末还是都乐意去人流量大的热闹地界,客人多,挣得多。 “你吃不吃?”格子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水果硬糖,“我走的时候顺手在家拿的。” 匡放拿了一包,格子言又从口袋里掏了一包出来。 “等会让老赵给我们拍照。”匡放撕开糖果包装,给嘴里丢了一颗,他垂眼打量着格子言,嘴里的甜漫进了心里。 “他能乐意?” “打一顿就老实了。” “”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马路尽头拐过来,沿边行驶,车速很快。 这商务车还挺新,挺帅,车壳在日光下熠熠发亮,带着一股撞死人也赔得起的劲儿。 匡放看见了,揽着格子言往后退了几步。 商务车没有要减速的意思,眨眼就行驶到了两人跟前,车轮刹在沥青路面几乎没什么声音。 格子言还在低头找喜欢的口味的糖,就听见唰啦一声。 车门就在他们跟前打开,跳下来几个穿黑西装戴墨镜,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们平均身高看起来甚至高过于匡放,他们朝两人走来,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子。 格子言完全没反应过来,匡放忽然抡起书包就砸在其中一人的脸上,拽着格子言,“快跑!” “放哥?”在跑的过程中,格子言回头看了眼,那几个人还真追上来了,速度很快,并且,他们西装底下穿的还不是皮鞋,是球鞋。看来是准备好了才来的。 匡放嚼碎了嘴里的糖,冷声道:“估计是陈家的人。” 格子言再次回看了眼身后,心情就跟刚刚完全不同了,他们是来带匡放走的。 身后那群人咬得很死。格子言虽然腿长,速度也不慢,可他体力差还身体差。 他哪怕竭力想跟上匡放,不想拖对方的后腿,迈出去的步伐还是一次比一次沉重。 喘气声已经压过了身周的一切声音,匡放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了,喉咙里泛出甜腥味,整个肺部从下往上贯从左往右,呼吸系统全线崩溃。 格子言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粗糙的沥青路面擦伤格子言的膝盖、手心手肘、脸颊,眼镜都飞了出去,格子言甩开匡放的手,“你快跑,我没事。” 匡放蹲下来,垂着眼,气喘吁吁。 格子言胸腔疼得厉害,他推了匡放一把,艰难地开口,“快走。” 匡放没听他的,一边挽起衣袖,一边挡住了那群人,他如今阴着脸,比小时候可要吓人多了,周身裹着吃人的戾气。 那群人看见他不跑了,跟着停下,他们大气都不带喘的,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是来接小少爷回家的。” 匡放懒得废话,抡着拳头就打上去,“回你妈的家。” 男生每一拳头都往心口和脖子送。 他的泰拳是跟着匡晟练出来的,他不知道,匡晟的拳法是陈钊野的手下训出来的。 匡放出手十次,能被挡下九次。对面非常了解他每一次出手的轨迹和落点,提前就会格挡并给以反击。 格子言撑着地面爬起来,他踉跄着走到手机飞出去的地方,弯腰捡手机,刚拾起手机,腰都还没直起来,他的头就被一根冰冷的管子给抵住。 一瞬间,格子言以为那是木仓。 结果只是一种电击棍。 “你是小少爷的朋友,我们不会伤害小少爷,也不会伤害你,但前提是你得识相。”对方站在少年面前,毫无感情地低声说道。 匡放在身后看见格子言被棍子指着,怒火中烧,他本来就落了下风,一走神,直接就被一拳打倒在了地上。 对面出手极重,匡放倒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甩了甩脑袋,听见格子言在叫自己。 很快,那几个人动作利索地把他架起来,直接拖进商务车。 指着格子言的男人最后一个离开。 听见商务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格子言才乍然回神,他毫不犹豫转身拼了全力去追。 格子言从来不做蠢事,傻逼的事情更不会做。 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他会疯了一样去追一辆不可能追上的车。 血腥味几乎已经在嘴里泛滥开,心脏跳得一声重过一声。 匡放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被铐住,他还没彻底清醒,回头,看见跟着车在跑的格子言,眼睛瞬间血红,他用力踹了一脚前座,“我草你们全家,你们故意慢速让他跟!” 格子言什么体力,别人不清楚,匡放还能不清楚,按照这车的正常速度,早就甩掉格子言了。 连格子言都能跟得上的车速,要说不是故意的,鬼才信。 一车的人不为所动,等着指示。 匡放用力拽着连着车身的手铐,整个车内都是他粗重的呼吸声,手铐在车身挂着纹丝不动,匡放手腕血肉模糊,他朝车后喊了一声“别跟了!”“我他妈求你别跟了!”,但格子言根本就听不见。 到匡放快崩溃时,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才叹了口气,“小少爷,能冷静下来了吗?” 匡放没做声。 “我准备让你下去跟他说个话,道个别,但你一直不醒,我也没办法。你有什么要转告的,也一次性都说干净,以后不一定还能回这里。” “但是,你别耍心眼,记得回来,知道吗?” 他的手铐被解开,车门打开。 匡放起身就一拳捶在对方的后脑勺,男人一头撞在车前,闷哼一声,疼得抬不起头来。其他人立马要冲上来按住匡放。 “怎么了?老子打了他怎么样?我有说我要跑吗?你们也别急,一个都别想跑。” 见车缓缓停下,格子言跟着停下,他喘着气,脸色惨白,皱着眉,咬牙忍痛。 匡放从车上跳下来,他顶着一脸青紫跑到格子言面前,不由分说抱住格子言。 “谁让你跟车的?”匡放哑声问道,“你以为自己很厉害?” 格子言也觉得自己刚刚是昏了头,他咳嗽了几声,把呼吸道泌出的血沫子生咽了下去,“你怎么” 匡放松开格子言,耷拉着眼皮,沉声道:“我跟他们走。” “放哥” “你跟老匡说,用不着找我,我会自己想办法回来,让他少操心。”匡放说道,“也不用瞒着其他人,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又不喜欢撒谎。” 格子言看着匡放的眼神在抖,半晌,他才声音嘶哑地开口,“好的。” 前方的商务车按响了一声长而刺耳的喇叭声。 格子言伸手攥紧匡放的手臂。 “老子刚跟你谈上,我一定回来,回来了继续谈。”匡放捧着格子言的脸,重重朝对方的嘴巴亲下去,不知道是谁的眼泪流到了嘴里,两人都尝到了咸味。 “我还没跟你说,你今天用的香水我很喜欢。”匡放亲完格子言,捧住他的脸细细地看。 妈的,要是回不来,这就是最后一面了,他可不得看仔细点儿。 匡放转身,他走到商务车前,目光瞬间就不再柔软,他嘁了声,“你们很快就知道,接我回去将会是你们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格子言看着匡放上了车,商务车驶离视野,他站在原地没动,久违的,格星星撒手人寰带来的后遗症袭来。 少年脸色变得难看,他快步跑到花坛边上,扶着树干吐得昏天暗地,早上的食物混着血丝吐了一地。 吐完,他用手背抹了下嘴角。 格子言孤形单影往回走,就在刚刚他跟匡放一块跑过的路面,他弯腰一件一件把地上掉的东西捡起来,连着掉得满地的糖果,都拾着往书包里装。 弯着腰,眼泪连脸颊都用不着经过,直接从眼眶中一颗一颗垂直往地面砸,将浅灰的路面晕成一团一团的深灰。 把所有东西都捡起来装回包里后,格子言拎着两个书包,拿着两支手机往家属院门口的方向走,他戴着碎了一角的眼镜,将心底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到了家门口时,格子言才捂着胸口瘫坐到地上,他用卫生纸盖在嘴上,咳出好几团血痰。 休息一会儿过后,他才用自己的手机给匡晟打去电话。 少年语气冷静淡定,细听却发现是微微颤抖着的。 “晟叔,匡放被他们带走了。” 第64章 与此同时, 匡晟的私人账户被打进两千万美金。 匡晟在电话里冷静地安抚了儿子的小男朋友,电话挂断,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茶几, “我草他大爷!” 陈若轻和李礼被叫来办公室, 他们不负责管金融这一块。匡晟名下的资产操作主要由一个叫陈芙妮的女人负责,两千万美金的消息也是她送来的。 不用猜, 他们也知道这笔钱是谁打进来的。 匡晟弯腰从柜子里翻了把刀出来, “买卖人口是吧, 看我” 陈若轻马上就跳过去拦他, “我觉得不要动手为好, 我们占不到便宜。” 李礼站在不远处,她沉吟片刻,说道:“而且, 我们这次不方便出面,因为我们先前都是陈家的人, 钊哥没留下能让他们拿捏我们的把柄,但我们家里有不少人, 还在陈家做事。” “但我们可以先想办法,”李礼说, “拿到进入陈家的通行证, 能见到陈老爷子的面是最好, 直接面谈。小放都成年了, 他明抢过去也养不熟,反而结仇,得不偿失。我们试试看, 能不能采取温和一点的手段,各退一步” 璐城是省会, 距离东城两百多公里,他们带人走,肯定不会在路上逗留,直接便会将匡放带回璐城去。 若在璐城,那他们就真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其实别说璐城,就是在东城,陈家也能说得上话。对方如此蛮横行事,就是完全没把匡晟他们放在眼里。 陈若轻还揽着匡晟的肩膀,怕他再去拿刀,他看向李礼,“我姨跟老爷子弟弟在搞对象,我等会去问问她,看她能不能帮我们传个话。” 匡晟:“你姨怎么跟” “这种时候你就别关心我姨跟多老的老东西搞对象了。”陈若轻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能帮你给陈老爷子牵上线。” 格子言看着匡晟发过来的“他会处理”的回复,将手机收好,拿了干净衣服,在浴室洗了澡,换下了脏衣服。 花洒里喷出柔软温热的水流,格子言从头发上拽下来不少草根草叶,也不知道是怎么黏上去的。 他看着水流在脚下汇聚,最后一齐涌向地漏,清澈透明的水液在几分钟后晃然出现了血丝,格子言一怔,他抹开脸上的水,抹了一手心的血。 流鼻血了。 夏娅一直在问格子言和匡放你们怎么还没到,收到格子言消息时,她已经上了海盗船,船体已经在开始晃动。 她看清消息,直接解了安全带就从船上跳了下来,把周围人吓得大惊失色。 等陈有婧和赵想成坚持到海盗船结束时,夏娅早就跑得没影了。 “那我们也回去?学姐你回学校还是”赵想成抬头看了眼陈有婧,发觉他还没陈有婧高,他好难过,他想知道这些高个平时都在吃什么。 陈有婧拿出手机,“打车去你们家属院吧,夏娅说她有急事。” “嘁,她能有什么急事,”赵想成从书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学姐我来打车就行,你”他的话还没说完,在打开打车软件之前,去了趟微信,在看见小队群里的消息时,他一句“卧槽”响彻了方圆百米,引得路人纷纷看过来。 “难怪夏姐会他妈跳船!”赵想成当时是没看手机,他要是负责联络公主和放哥的那个人,他当时也得跳!. 格子言坐在沙发上,脸煞白得像一张快融了的白纸,他喝了不少热水,也吃了药,身上的温度才慢慢回转。 夏娅气喘吁吁站在他的面前,她鞋都没换,还背着包,“公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种事情,要换成从赵想成口中说出来,夏娅说不定还会参与到其中的行列一块天马行空地扯,可这是格子言说的。公主又不是赵想成那么无聊的人。 格子言握着一杯热水,“我骗你们做什么?” 夏娅顿了顿,目光瞥见了茶几上碎了的眼镜,她心下一沉,一定是真的了。 “那怎么办?”夏娅六神无主,陈家这种家庭背景,她想象不出来,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应该是一座庞然大物,并且远超他们所有人接触过的所认为的所有厉害的人群。 夏娅下意识问道:“或许我们可以报警呢?” 格子言:“他本来就是陈家的人,他是他小舅偷送出来的,哪怕摆到明面上,晟叔也不占理,更何况,两家悬殊太大了。” 在刚刚洗完澡后,格子言边喝着水边上网查了陈家的资料,资料的上一次更新还是二十年前,陈家的产业也并未遍及各行各业,寥寥几项,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寒酸。 于是格子言便顺着陈家名下最大的一家制药公司摸,访问被限制,接着,他的账号就被封掉了。 “那怎么办?”夏娅重复问,“放哥会不会被他们整死啊!” “应该不会,”格子言垂下眼,“但一定会受到些折腾。” “我们能做些什么嘛?要不,”夏娅提议道,“我们请假,现在就出发去璐城,我们摸进陈家,把放哥拯救出来。” 格子言摇摇头,“查不到陈家的地址,连好几处公司地址都迁过好几遍,并且就一家总公司在璐城,进出要通行证。” 夏娅愣了半天,“靠,这可比刘继雄摸我的胸要棘手多了。” “” 很快,赵想成也回来了,他跑得满头大汗,后边跟着陈有婧还有路子阳和吴栋,路子阳好久没来了,他说了个“hi”,夏娅眼珠在眼眶里就差翻出花来,“阁下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让我等受宠若惊啊。” 赵想成扯了扯夏娅,他焦急地看向格子言,“公主,你在群里说的是怎么个事儿啊?我怎么不太相信。” 夏娅看出来格子言现在没应付他们的心情,她一屁股坐在格子言的旁边,抱着手臂,“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也不用再质疑了。” “放哥,不是晟叔亲生的,他本家姓陈,背景到底有多牛逼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晟叔都搞不定的那种。” “他们在两个小时之前把放哥绑走了,他们的老窝在璐城,他们不图钱,就图放哥这个人。” 吴栋摸着鼻子,“你说得还挺暧昧。” 格子言忍不住笑了声。 赵想成不可置信,“那我们现在就坐以待毙?” 吴栋在沙发上扶手上坐下来,他敲着膝盖,“按照夏娅说的,陈家有钱有势,放哥就算被认回去,也不算坏事。” “哪怕陈家的确水深火热形同魔窟,可放哥那性格,遭罪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格子言陷进沙发里,他垂眸想了想,看向了路子阳,说道:“你别受影响,该怎么复习还是怎么复习。” “赵想成你也应该好好复习了,距离高考也没多久了。” “吴栋,你” 夏娅抖着嘴唇,“公主,你这个样子,怎么好像在叮嘱后事啊?” “”格子言无言片刻后才说,“放哥不在,总要有人管着你们吧。” 匡放就是小队的伞,虽然有时候也挺不靠谱的,可他在,他们心里就是踏实的。 他不在,他们的头顶就好像突然变空了,不论刮风还是下雨,都会吹着他们,淋着他们。 尤其是受到匡放最大庇护的格子言. 附中除了很少一部分学生非本校直升,其他基本都是原住民,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一直盘踞在这儿。 受当地风气和企业竞争关系的影响,几个家属院的学生在附中的关系也泾渭分明,深蓝科技便以匡放为首,除了深蓝,还有几家企业的学生也各自有各自的“保护伞”。 匡晟给匡放请了长假,前面半个月还算风平浪静,时间过去一个月时,一直与深蓝不对付的人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东城初雪下得又快又猛,温度也降得利索,格子言起晚了,没赶上高三的早自习,他赶到学校的时候,雪下得正大,早自习刚结束一会儿,不少人往食堂的方向跑着,好赶上热腾腾的早餐。 一走进教室,格子言就察觉到了隐隐的不对劲,第一排的两个女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还没思考出原因,格子言就看见了原因。 他站在自己和匡放的位置前,看着被推倒的两张桌子,还有散落一地的课本,散落的课本上还有好几个鞋印,几支钢笔滚得到处都是,还有直接摔成两截的。 夏汽水和卢小文两人正蹲在地上捡,卢小文把桌子扶了起来,看一眼格子言,小声说:“是百晔的,他们以前最爱抢我们的钱,后来被放哥连着揍了三天狠的才安分下来,这回估计听说了放哥可能不会回学校了,转学了,他们就” “他妈的,”夏汽水骂道,“老李刚刚也在,几个人立马认怂道歉卖乖,老李就说了个下不为例,有什么用?” 格子言弯腰把地上的资料书拾起来,抖了抖上边的灰尘,“谢谢。”他对夏汽水和卢小文说道。 “放心,”卢小文拍拍胸脯,“他们也就只敢搞这种小动作了,要是敢打人,看我们怎么收拾他们!” 格子言又说了次谢谢,他坐下后,半节课都没认真听,埋头整理了大半个小时自己跟匡放的桌子。 他眼镜已经换了新的,表情平淡,看起来比夏天的时候要瘦了些,冬天穿得多,看身形看不出,但看脸能看得出来,像用心捏的小雪人,一碰就会碎似的。 夏汽水和卢小文坐在前头,隔一会儿,其中一个就要回头看看。 他们承认公主挺高冷的,可公主武力值低啊,不仅武力值低,身体还那么不好。 在放哥的保护下,公主哪儿受过今天这样的委屈,放哥不在,全世界的烂人都悄悄凑了上来, 幸好,没看见格子言在后边偷偷哭。 当天,格子言最晚从教室走,冬季的白日时长短,天黑得早,他从教室离开时,教学楼灯火通明,雪花大片大片扬扬洒洒而下,时不时飘进几片到走廊。 格子言没急着下楼,他沿着走廊,一边走一边拿出了口袋里的美工刀。 眼前的十三班已经空无一人,格子言抬手将围巾拢了拢,打开教室里的灯。 那几个人的位置他已经提前看好,所以他没有花费任何多余的时间,直接走到那几张桌子跟前。 少年抬脚,将桌子一张张踢翻在地,看着书本四散,他蹲下来,戴上一次性的手套,拎着资料和书,用手中的美工刀一刀一刀地割,直到一本本书全变成一本本纸条。 一切完毕,格子言摘下手套,丢在已经看不出原形的废纸堆上,转身走到教室门口关掉了灯,走时也没忘带上门。 教学楼门口,夏娅正把一团雪球往赵想成的脖子里塞,赵想成哎哟哎哟直叫唤。 “公主救我救我!” 以前叫放哥,现在只有叫公主了,没得选了。 夏娅不情愿地松手,“你下来得好晚,我们等了好久,我好冷,校门口的烤红薯好香。” 格子言笑了笑,“我请你们吃。” “好耶!” 夏娅拉着赵想成兴冲冲地往校门口跑去了,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格子言!” 路子阳拎着书包跑下来,“一块儿回去。” “今天这么早?”格子言有些意外。 路子阳把书包甩到肩上,双手插回兜里,“我下午听人说,百晔那几个找你麻烦了?” “没撞上他们人,”格子言说,“不要紧。”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路子阳冷嗤一声,“你后边注意点儿,放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他们肯定还会搞出其他的事恶心你,但真动手他们没这胆子。” “知道。” 踩着脚下的积雪,耳畔不停传来积雪被踩碎变形的窸窣声,四周灯光明亮,落在雪里,远远看去,像是一片沉静静谧的白色的海洋。 路子阳和格子言并肩走着,他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 要是匡放还在东城,他当然可以安心复习,但放哥不在,其他几个对格子言都不如匡放上心。他得在。 “老虎不在家”路子阳笑着心想,他也不知道这是笑话别人还是笑话他自个儿了。 “你吃烤红薯吗?我请客。”格子言说道。 路子阳看他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小摊,点了下头,“行。” 路子阳跑向前方,格子言不紧不慢地沿路走着,他将围巾拆开又系紧了些,温热的呼吸尽数闷在了围巾里,湿湿热热的,其实不怎么舒服。 今年的冬天,是最冷又最让人不舒服的一个冬天。 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接连震动好几下,格子言掏出来查看时,步伐放得更慢。 陈啸鸣发来的。 他前段时间每隔几天就会问陈啸鸣匡放怎么样,但陈啸鸣都说还可以,具体情况一概不透露,今天却一口气发了好几个视频。 但视频都很短,最长的一个视频才五秒钟。 第一个视频拍的是厨房一地的水,跟池塘似的,一只眼熟的手晃进镜头,接着是久违的没听见的男生嗓音。 “不好意思,忘关水了。” 第二个视频是偷拍角度,匡放倒在沙发上用飞镖丢电视墙上面的靶子,一发未中,前方好几个人在弯腰不停捡地上的东西。 像是察觉到了似的,匡放眼神忽然朝镜头看过来,那样阴沉冰冷,远不如他动作看起来那般悠闲轻松,格子言呼吸一窒。 “拍什么拍?搞得你好像能发出去似的。” 第三个视频是匡放的全脸,他对着镜头亲了好几口,“宝宝,我好想你。” [陈啸鸣:你保存一下,我要撤回了。] 格子言用手掌抹掉屏幕上的雾气,有些手忙脚乱地把几段视频按了保存。 他刚保存完,陈啸鸣就把刚刚所有的消息都一口气撤回了。 很快,对面又发了新的过来。 [陈啸鸣:不好意思,发错了,嘿嘿,我想问的是这几道题,你回家后帮我解一下啦,辛苦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啸鸣一连发了十几道物理题过来。 格子言点着键盘: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东城下了很大的雪,我朋友他们还在买烤红薯,过年后我们要开始第一次模拟考。我回家后把解题思路发给你。 给夏娅他们的烤红薯结了账之后,格子言将视频又看了好几遍,才发现匡放穿的还是那件钢盔狗头卫衣。 他心头难得窜起了火,给陈啸鸣发去消息:你们连衣服都没给他准备? 陈啸鸣回复得很快:他自己不换。 几秒钟过去,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将消息撤了回去。 第65章 (含双更字数) 回了家属院, 路子阳和吴栋把作业带来到格子言家里写。 吴栋的成绩不用愁,他都已经复习完好几遍了,现在在进行的是难题攻克阶段, 考试不一定会考, 他用来充题库扩展知识面的,对“基础题”也能提供不同的思路。 但这种难度快等同于竞赛题难度的题目, 他错误率挺高, 得靠着格子言, 才能顺利做下去。 夏娅也在, 吴栋不在家, 她独自跟刘亚然待在一块儿,总觉得不太自在。 可能是因为刘亚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很讨厌吴栋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对吴栋的生活学习交友有种近乎病态的紧张,说话也挺讨厌的。她对这个什么狗屎深蓝小队的队员, 一直都深恶痛绝。 可在夏娅搬过去的前一天,她就把一直没用上的房间整理布置了出来, 还买了两套小女生的睡衣;新买了一台小洗衣机方便夏娅洗内衣裤,做饭会顾及到夏娅的口味, 在很多事情上, 甚至还要对夏娅更上心一些。 夏娅本来觉得自己的人生只是烂, 刘亚然出现后, 她发现自己人生不仅够烂,还够苦。 但是, 比放哥和公主又好点儿, 他们的人生是乱,还抽不离。 所以有时候, 烂也不一定是坏事,烂代表着无所顾忌,代表着随心所欲,代表着想死就死,毫无牵挂与拖累。 格子言把三个视频中的其中两个给他们看了,吴栋丢着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赵想成趴在桌子上,“就放哥这样的,不出仨月,陈家估计都得求着他滚回家属院。” “新年愿望就许放哥早点回来了。” 夏娅托着腮,小拇指不经意间,在格子言手机上一滑,匡放的脸就在屏幕上放大。 “宝宝,我好想你。” 围在茶几边上的顿时都扬起了脑袋,赵想成跳起来就要去抢了手机好好看,“这是放哥的声音吧?是吧是吧,公主你真是的,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吴栋也把作业撇下了,"原来不止两个视频啊。" 格子言也头一次难得没维持住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他伸手拽住赵想成衣领,“手机给我。” 赵想成嘿嘿笑了两声,把手机丢到了吴栋手里。 吴栋把音量调到最高。 “宝宝,我好想你。”匡放的声音更大地在客厅里又响了一遍。 夏娅笑倒在沙发上,“放哥谈起恋爱来怎么这么恶心?!” 格子言绕着茶几跑了两圈都没追上吴栋,反而刺激得让吴栋又把视频播放了几遍。 少年耳朵尖都红透了,他明明从来不这样。 路子阳在地板上坐着,本来只是作为观众在乐呵地看着,直到差点被追上的吴栋忽然就把手机丢在了他的手中。 格子言的眼神跟雷达似的追踪到他的脸上,犀利的眼神简直要扎透了眼镜镜片,精准无误地锐利地盯着路子阳,“手机。” 路子阳没吱声,从茶几下面将手机传给了夏娅。 几人又在客厅里追逐起来。 时不时地,匡放那黏黏糊糊的“宝宝,我好想你”就会回放一遍,格子言自己都觉得好笑,又无可奈何。 路子阳边写题边时不时看一眼他们,他其实清楚,按照匡放和格子言的性格,这两人一定能相安无事地一直走下去。 所以类似于小说情节的第三人捡漏大法,在他们的世界里完全行不通,也没有任何可能。 他生下来就是观众,一辈子都只能是观众. 陈老爷子的年纪还不是很大,六十出头,精神矍铄,除了重大事宜需要他出面,其他时间,他忙着在各种马场酒庄私人林地里活动。 以前,陈啸鸣一个月难得见老爷子回来一次,近一个月,他就已经见了对方不下五次。 “小少爷把烟头丢进了外边的池子里!有两条鱼竖起来了!” “花园里的花被推了。” “小少爷跑了!” 逃跑十次被抓回来十次的匡放,他甩开身后保镖的手,冷嗤一声,倒进沙发里。 老爷子坐在他对面,他恨不得一个烟灰缸砸过去。这才多久,这败家子败了多少东西?钱都是小事,可他败的那些,都要靠积年累月培养才能养护出来,再养一批,又得好几十年。 换做是陈钊野陈钊瑶,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不狠狠修理一顿,难道等他们长大了败光陈家? 可面对着匡放,陈钊瑶唯一的血脉,陈钊野用尽所有手段给铺路养出来的小孩,也有可能是他年纪逐渐大了,不再像年轻时那般酷爱强压手段教育子女。 如今,他更希望子女都在身边,儿孙满堂,绕于膝下,而他则享天伦之乐。 但看着匡放,陈老爷子觉得自己可能是活不到那一天了。 “你就是将整座房子夷为平地,我也不会让你回东城。”陈茂芳似乎是叹了口气般,但眼神毫不放松,“陈家别的不多,房子有的是。” 匡放举着没电话卡也没网络的手机玩单机游戏,充耳不闻。 “大学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本科我们就不在国内念了,国家随便你挑,你挑好了,我让人去安排管家照顾你的衣食起居,申请学校也不用你操心,这些都有专人给你办好。” 匡这才有了点反应,“我不去。” 陈茂芳低头想了会儿,看向落地窗外,“等过几天,就把你的名字改了,户口转回陈家,名不动你的,姓氏得改。” “砰”! 匡放将手机用力地掷向落地窗,他眼下有乌青,冷冷看人的样子像极了藏在洞穴里的冷血动物。 他不知道,他此刻的样子跟年少时的陈钊野和陈钊瑶有多相像。 他只忽然知道,原来那两个人生活在这种独断专行的家庭里,根本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感受,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更不重要。陈茂芳看似在询问意见,其实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决定好了。 两人在客厅无声地对峙着。 过了良久,陈茂芳开口道:“你就那么在乎匡晟和你那个小男朋友?” 在匡放没反应过来之前,对面的人又开口道:“你要是真喜欢,以后我可以把他们都请来,我收匡晟为干儿子,让他改个姓,你改姓不就顺理成章了?至于你那个小男友,你要跟什么人谈恋爱我肯定不会管,只是不能影响你婚姻上面的选择。” “你放什么狗屁?”匡放给了对方一个白眼,“我跟他谈肯定就得跟他结婚,你趁早打消你那龌龊心思吧,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你自个儿多结几遍,我没意见。” 这个小孩,完全没有被教育好,野蛮粗俗,道德低劣,开口闭口全是脏话。 陈茂芳的脸红了青,青了又红,他冷笑一声,“那由不得你。” 匡放将腿搭上茶几,“随便你咯,你就算能逼我跟女的领证,你还能逼我跟她上床?再说了,人家能乐意跟一个同性恋结婚?行吧,就算你们这种大家族全都厚颜无耻,为了钱,什么都能吃两口,但万一我失手把人家姑娘给勒死了” “你住口!!!陈茂芳捂上了胸口,他回头叫了人,指着匡放,“带到楼上,关禁闭,关三天!” 匡放耸耸肩,无所谓地跟着走了。 客厅后面的楼梯上方,陈啸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自从匡放回到陈家,陈家所有的人包括不苟言笑的陈茂芳,都围着他转。陈啸鸣知道,如果匡放真的确定留在陈家了,那么从此以后,陈家所有的资源都会流向匡放。 陈啸鸣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本来自以为他在陈家十来年,怎么着也会有向着自己的人。 却没想到,第一个将陈钊瑶的孩子在东城这个消息传给陈茂芳的人,居然是跟了他十来年的司机。 是他自己太自以为是了,自以为在这种家庭里,还有什么温情和信任可言。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外院落的草坪釉上一层夕阳的金芒,陈茂芳眯着眼睛,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的小钊和瑶瑶。 他们喜欢看书,只是喜欢看的类型不同,在同一件事情上各持己见,辩论得面红耳赤,能从下午辩论到晚上,甚至不眠不休,连续到第二天。 这么看,匡放那张嘴像极了他们俩。 陈茂芳一直捂着胸口,管家送来降压药,他给陈茂芳递了药,又送上水,等到陈茂芳心绪平稳一些后,管家才轻声说道:“老爷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想说就说。”陈茂芳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 “您为什么非要把小少爷接回来呢?”管家刚将话说出口,就被陈茂芳削了一眼,管家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了,“若小少爷只有四五六岁,接回来就接回来罢,年纪小,尚未定性,坏习惯都可以早早纠正。可如今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您也看见了,他十分抗拒您和陈家其他人。” “为了可以离开这里,让您看不上他,他将陈家搅得天翻地覆,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破坏大王。他的确是瑶瑶的孩子没错,也的确聪明优秀,但他不想留在您身边,您强留,只会结仇,让他怨恨您,他以后也不会真的如陈家人一样为陈家考虑。” “您在国外养过豹子,您也知道要从小养,更容易驯服,没有人会去养一头野生成年豹子,这样的豹子养在身边,怕是时刻都准备着扑上来撕咬您。” “您要是让他回去,让他记着您,这样的孩子,今日没有被陈家的富贵迷了眼睛,明日就一定会记得您对他的恩情,”管家逐渐从容地说着,“您可以跟他谈谈,您让他走,但是让他有时间的时候,回来看看您。既用不着您操心,又能白得一个懂事的孙子,多好啊。” 见陈茂芳神情明显松动了,管家继续道:“您总不想重蹈覆辙,把小少爷变成第二个他母亲。” 许久过去,陈茂芳才摆了摆手,“让我考虑考虑。”. 格子言毁了那几个人的书,第二天,麻烦就找上了门。 为首的男生往手心里哈着气,视暖气为无物,左右看了看,朝格子言微抬下巴,“你知道以前为什么没人动你不?” “我们的书没法再用了,你得赔偿吧,就算告老师儿那儿,你也得赔,告到老师那儿去了,你这好学生的形象可就毁了,那就跟咱们没什么区别了,”男生掰着手指,估算出一个数字,“这样吧,咱就私了,你给我们每人赔个一千,12345,统共五千,对你来说也不多吧,你那包不都好几千?哪个高中生背这么贵的包?” 格子言靠着椅背,他打开眼镜盒,细细地将镜片擦了一遍之后才戴上眼镜。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的书”格子言的语气听起来太有礼貌,男生还真以为他没听清,正打算再说一遍自己刚刚说的,就看见了格子言脸上略带嘲意的笑容,他脸僵了僵,“你他妈装什么装?” “赶紧的,赔钱,不然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见格子言完全不为所动,男生伸出手就想要把他从椅子上给拽起来。 格子言掏出口袋里的美工刀,不耐烦地挥出去。 他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声吃痛的大叫立刻就响彻了教室,男生捂着小手臂,他毛衣直接被割开,下边秋衣也被割了一道口子,小手臂也被划伤,汨汨往外冒着血。 “我要上课了,请你们出去。”格子言从书包里拿出酒精湿巾给美工刀消毒,他笑了声,“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放哥不在,你们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了?” 高中生敢动刀的,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就那个已经毕了业的赵夯,动一次刀子,全校人都怵他。 但赵夯那种人,会动刀也不奇怪,无关他具体的身份。 可这是格子言,他们学校的镇校之宝,老李的心头肉,王一春的掌中宝,虽然平时待人不算热情,冷冷淡淡的,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动刀子的人啊! 夏汽水发现自己的脸上都被溅上了血,吓得唇色都发白,他哆嗦着,“公主,别、别这样,你太牛、牛逼了,我害怕。” 被割了一刀的男生捂着一直在往外冒血的口子,他瞪着格子言,却再不敢认为对方的寡言少语代表着软弱可欺。 “行,你等着!你给我等着!”男生被自己的一群跟班扶着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静谧,什么声儿都没有,窗外的麻雀啾啾都能听得清。 格子言将美工刀收了起来,又弯腰把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他抽了张干净的,从后面递给夏汽水,“不好意思。”他淡淡道。 “没事没事,小事小事,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夏汽水接了纸巾,连声说道。 教室里怪异的气氛一直到上课,才彻底恢复如常。 下午,“1班那个大佬学霸打架居然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一刀,把人割得吱哇乱叫,原来以前竟是扮猪吃老虎!”传遍整个高三,路子阳和赵想成直接带了深蓝的几个自己人,跑到对方教室,把人给狠揍了一顿,赵想成垮着脸放狠话:“别他妈以为放哥不在,你们就能骑到我们头上了,百晔一年利润还不到我们深蓝零头,学习最好的也不过就是个年级十六,运动会积分年年被我们甩出十条街,别不自量力了。” 格子言知道学校里都在传些什么,翌日就连王一春也找他谈了话,希望他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心情,一切以学习为主。 格子言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廊里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不绝于耳,他却觉得无聊和冷清,往常这会儿匡放肯定会在老师办公室外边等着,看见他出来,就会阴阳怪气地送来一句:公主好厉害,公主又被夸了呢。 现在没了。 他就好像又回到了格星星离开之后,遇见匡放之前的那段时间,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但却又比那时候好多了,那时候年纪太小,格星星就是他的天,格星星去世,他就觉得天塌了。 现在他明白,他有他自己的天,格星星只是天空中的一块,后来缺失掉,后来被匡放的出现填补上,现在那块又缺掉了。可天还是他的天,他的天不会为了任何人的离去而塌掉。 就算没有匡放,他也能照顾好自己,保护好深蓝的人不受欺负。 他随时等着匡放回来重新回到他的位置上. 东城小年那天,一群人聚在格子言家里包饺子,格子言有洁癖,全副武装跟太空人似的拿着许万林擀的饺子皮,很是考究地一折一拧。 “反正他包的我不吃。”赵想成梗着脖子,很是嫌弃,“谁包饺子搞得跟做实验似的,那哪像饺子,那明明像尸体。” 许万林擀皮擀得满头大汗,闻言只是笑笑。 他们用了客厅那张长的大桌子,平时都用放父子俩的书籍了,这回拖出来包饺子过小年正合适。 刘亚然也被吴栋带了过来,饺子馅都是她剁出来调出来的,赵想成光闻着,都快被香死了。 赵想成他爸还在厂里加班,他妈来了,见着自己儿子又黑又瘦的就算了,还他妈丢人,隔一会儿又骂他两句,只是赵想成全当了耳旁风。 匡晟不参与家务活,他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打游戏,比主人家还像主人家。 路子阳包饺子的手法漂亮又熟练,他在家里经常干活,对这些事情简直是信手拈来。 其他几个包的饺子,则是各有各的丑法。 尤其是格子言,包得讲究,速度还慢,饺子又丑。他闷不做声在旁边拆开重新包了好几个,也没比之前好多少。 “叩” “叩叩” 听见敲门声,吴栋看了眼电视机上的时间,“这个时候,谁?” 刘亚然没好气说道:“你管是谁,去开门啊,外面这么冷。” 吴栋去厨房洗了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走过去打开了门。 在看见来人后,他呆住,他有些不太敢认眼前这个瘦了一大圈的男生。 在雨衣帽檐的阴影蒙覆下,对方身上气息比以前还要危险锐利,像变了个人似的,“放哥?”他不确定道。 匡放脱下身上的雨衣往地上一丢,地上全是他衣服上掉下来的积雪,他脸色冻得发紫,往室内瞥了眼,“老子在路上差点冻死,你们在家包饺子?” 听见熟悉的语调,格子言回头,隔着塑料眼罩,格子言看匡放拎着一只蛇皮口袋走进来,“妈的冷死我了。” 他看向一屋子愣住的人,"怎么,几个月不见,认不出来我了?" “我靠。”路子阳情不自禁。 夏娅跑过来就要给匡放一个全是面粉的拥抱,被匡放推开。 他率先走到格子言跟前,众目睽睽之下,他捧着格子言的脸,恶狠狠亲了一口,“公主,我感觉你特别想念我。” 格子言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匡放居然就这么回来了,他含糊不清地嗯了声,“你怎么回来的?”男生捧着他的脸的手就跟两块冰一样,迅速就将他浑身的热度都给抽走了。 “你给我找件衣服,我先去洗个澡,洗完了跟你们说。” 匡晟后知后觉叫住他,“不是,你拎这么个口袋,什么玩意儿?” 墨绿色的蛇皮口袋,脏兮兮湿漉漉,还有泥水渗出来。 匡放头也没回,“我小舅,你对象的骨灰盒,我昨天晚上绑了陈啸鸣,连夜赶去挖的,老匡你肯定特喜欢这个礼物。” 桌子上大半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有匡晟蓦地身体僵直,怔怔地看向那只口袋。 而许万林在看见匡放旁若无人亲了格子言一下以后,略显惊慌地端着两盘饺子起身,“小放回来得正好,我现在就去厨房煮饺子了。” 匡放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脸色好了很多,他在厨房冰箱翻出来一只干硬的面包,大口地啃着。 半个小时候,众人才知道他怎么回来的——他“偷”了陈啸鸣的山地车,从璐城一路蹬回来的。 他没身份证,也没钱,也没手机,加上必须得赶紧走,不然被陈茂芳发现自己儿子的坟被挖了,他不得把自己的皮给剥了。匡放根本没多少思考的时间。 在他刚蹬到郊区,陈家就开始全城搜人,匡放一路躲,一路骑,骑了将近十个小时。 雪路难行,车胎动不动打滑飞出去,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寒冷,匡放冻得知觉都差点没有了,浑身骨头都冷得发疼。 而且,这阵子路上都碰不上什么人,又怕碰见的是陈家的人,总之搞得挺狼狈的。 匡晟问他害怕吗?他说挺怕的,回来了就不怕了。 “陈茂芳想让我过完年再回,我待不下去了,就提前回了,他估计气几天,没多大事儿。”匡放从桌子底下牵住格子言的手,格子言没法包饺子了,就静静地听着。 “放哥,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赵想成抹了抹眼睛,“而且公主这段时间也好帅的,我差点移情别恋了。” 匡放眼睛微眯,“几个月不见,你用成语的水平还是很烂。” 匡放不打算跟他们寒暄太久,他扭头看着格子言,“公主,你现在是不是想去洗手间?我挺想上个洗手间的。” 格子言在没看匡放之前,下意识就要直接回答不想,结果目光一瞥,就对上了匡放意味深长但灼热非常的眼神,他语气一顿,“是挺想的。” 第66章 洗手间里, 匡放没火急火燎地要先亲格子言,他捧着格子言的脸,将人抵在墙上,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 瘦了?我走的时候你不长这样啊。” 他给手里哈了口气,直接把手探进了格子言的衣服里, 沿着腰摸了一整圈, “真瘦了?想我想的?” 熟悉的人和熟悉的语调, 匡放还是那个匡放, 没被陈家折磨得变成不认识的样子。但尽管刚洗了澡, 他还是一脸的风尘仆仆,眼窝下陷,脸越发瘦削, 像是在那个穷苦地方吃了十年苦似的。 格子言这会儿不跟他呛,点了下头, “是挺想的。” “我也想你,”匡放低头咬了口格子言的鼻尖, 见对方皱眉才依依不舍地松了口,“我在陈茂芳那儿, 每天都想你。” 格子言攥住匡放地手腕, “陈家怎么会愿意放你回来?” “想放就放了呗, ”提起陈家, 匡放的眼底闪过讥讽的神色,“陈茂芳估计是上了年纪,耗不过年轻人, 我听他们那管家说,他不仅有糖尿病还有高血压, 他要是还想多活几年,就只能放我走了。” “陈家怎么样?” “还行,挺自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在家属院还自由。 匡放低下眼,“干嘛这么看着我?心疼了?” “有点,你不照照镜子?”格子言说,“你像挖矿回来的。” “” “我到陈家的时候,发现自己裤兜里还有你给我的几颗糖,嘿,我一天吃一颗,吃完了才认怂开始在陈家吃饭,”匡放搓揉着格子言的脸,“我本来以为挨几天就能回,结果陈茂芳还真挺狠心,难怪我妈我舅都不乐意和他一块儿呆着。” “”格子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不会安慰人,也不擅长倾诉,过了半天,他想了想,摘下眼罩,抬头亲在匡放的唇上,“欢迎回家。”他轻声道。 他罕见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匡放眼睛一热,只觉得窝心得要死,一兴奋,抬手就掐着格子言的下巴重吻了下去。 格子言被他吻了一会儿便站不住脚,匡放捞着他亲得更深入。 在陈家这几个月,匡放最惦记的就是这一口。 到格子言实在是扛不住时,伸手用力捏了把匡放的肩膀,对方才放开他,却又把他牢牢抱进了怀里,“跟在梦里抱着你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越抱越用力,让格子言隐约觉得自己快被揉碎了,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行了行了。” “我今晚跟你一块儿睡,我不回去了。”匡放改为搂着格子言的腰,蹭了蹭格子言的颈窝,男生头发没怎么吹干,湿湿热热的,挠蹭得格子言忍不住把头往墙上靠。 格子言:“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比较好。” “你没看见晟叔胡子拉碴的?” 几个月没剪头发的匡放,头发长起来了,却没像之前那样如海胆一样往四面八方照着,长度到了额间,以前的明快减了几分,阴郁又多了几分。 “看见了,那我先回去跟他聊聊,聊完了我再过来。” 见格子言还想开口,匡放直接捂住格子言的下半张脸,“你不知道我给他带了多少好东西。” 看着匡放狡黠得过分的表情,格子言有些好奇了. 几个大人吃完了饺子,陪着一群小孩坐了会儿,就各自回了家。 刘亚然说:“我酥肉还没炸完呢,等明儿把炸货都弄完了,小言,我让吴栋给你送上几盘来。” 赵想成忙窜起来,“我呢我呢我呢?” 路子阳抱着手臂,“就是,我们呢?” 刘亚然将围裙一丢,“你俩?你俩哪回不是直接跑来直接张嘴吃?” 许万林则没有留在家中,他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 大人全部都离开之后,大家终于放松下来,虽然平时也没多守规矩,但怎么也无法对长辈视而不见,他们又不是刘继雄和郑小蕊。 “感觉放哥离开这么几个月,好像变帅了呢,”赵想成扭着身子说道,“我最喜欢这种青春疼痛文艺邋遢看起来爱装逼的穷鬼帅哥风了!” 匡放眯起眼睛,“你找死?” 赵想成缩进夏娅怀里。 夏娅还是有些担心,“那那个什么,陈什么的,会不会再来找你啊?我感觉挺恐怖的,说带人走就带人走。” “跟他们谈好了,以后每年去探望他两次。” “就这样?” “他还想怎样?”匡放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他倒是想让我做陈家人,但我不够格,太次,他又挺看不上,就让我回来了。” 但还别说,陈茂芳一旦接受了“他是我孙子不是陈家的继承者”这项现实后,老头儿登时就变得和蔼可亲了。 还指了南方一座城市的几栋写字楼让他以后混不下去了就靠着收租活,另外,陈钊瑶和陈钊野个人的股份分红也给了他,那一串数字,得掰着手指数。 “放哥放哥,”夏娅一把推开赵想成,一个滑步滑到了匡放的旁边,“苟富贵。” 赵想成拉开她,“我先。” 格子言坐在桌子最前面的位置,他膝盖上搭着本书,看着他们闹,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他挖了人家的坟,还能拿到这些东西吗?” 其他人怎么说,匡放都悠闲地听着,到格子言说话,他俯到桌面上,“怎么,你想要啊?” “我就事论事。” 在厨房里终于煮好了已一锅饺子的吴栋出来了,他把饺子放到匡放跟前,“放哥,这是第五盘了,吃完这些最好打住,明天再吃。” 匡放一次性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没怎么咀嚼就咽下去,“吃了跟没吃一样,什么破饺子。” 吴栋解开围裙挂回到厨房,“幸好你回来了。” “怎么说?”匡放挑眉。 “不然,附中就要在我们高三的时候大洗牌了,”吴栋坐下,"你不在的这几个月,那些家伙总来挑衅,低年级的那些小朋友加起来被抢了好几万块,他们还找上了格子言。不过格子言是公主嘛,金贵得很,他们都没碰着,还挨了公主一刀。" “你要再不回来,公主就得带着我们去跟那几个家属院的狗崽子打架了,不然那些小朋友总遭欺负。” 匡放悠闲的神色慢慢地敛了起来,他看向云淡风轻的格子言,“他们找你麻烦了?” 格子言翻着书,“不算找麻烦,以前不也这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那能一样?”匡放明显不悦,“打狗还得” 格子言抬眼静静地看向他。 夏娅忙纠正,“打主人还得看狗,对吧!” “” 匡放推开夏娅,“滚远点。” 他表情看起来不在意,没放在心上,但匡放有多记仇,格子言和其他人都清楚。格子言反而是不怎么记仇的那一个,他比匡放要好说话,只是难伺候. 匡放回到自己家里时,匡晟正胡子拉碴地坐在沙发前边翻着一本相册,对方佝偻着背,没了平时的意气风发。 都是陈啸鸣和管家一起带他看的,这些东西都原原本本地放在陈钊野的房间里,陈茂芳没见着,被管家收起来了。陈钊野和陈钊瑶都是管家看着长大的。 相册里的每张照片背后都标注了日期时间,写了感受。 匡放在沙发上的扶手上坐下,瞅了一眼,“你一开始还不喜欢我舅呢。” “你有病?”匡晟哑声骂道,“离了你老子几个月,就开始帮着死人说话是吧?” “我可没那意思。” 匡晟一开始不怎么喜欢男的,他喜欢软妹,陈钊野打篮球能摁着他打,他恨之入骨,更别谈喜欢了。 但陈钊野就是贱,他就喜欢不喜欢他的,就喜欢匡晟骂他,匡晟越骂,他越兴奋,兴奋到直接把人给绑了。 详细点的匡晟也不想回忆了,陈钊野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确实教了他很多,也帮了他很多。 当时约定要一块儿出逃时,匡晟都觉得自己都是被逼的,他还是更喜欢软妹,他明明就是被逼的。 乍然得知陈钊野死讯,匡晟还以为陈钊野又在玩自己,找存在感呢。 结果是真的,陈钊野提前准备的那一群人,说他们是钊哥安排给他的人,以后他的学习,生活,工作,他们会全程辅导,跟进,辅助。如果想要结婚,他们也可以联系最专业的婚庆团队,请到知名主持人。 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在大一的期末考试,匡晟看着自己排在专业第一的绩点才反应过来,那神经病是真死了。 他没地方吹牛逼,要奖励了。 匡放本来还在跟匡晟一块儿看着照片,结果匡晟突然捂着眼睛哽咽起来,他怔了下,“老匡” 匡晟没搭理他。 匡放明白过来,其实他应该把空间留给老匡,老匡这会儿根本没心情和他聊“儿子的艰难求生之路”。 隔壁的格子言,情况也不太妙,他刷完牙从洗手间出来,撞上正好从公司回来的许万林。 许万林放下公文包,“小言,能跟爸爸聊聊吗?” 格子言想了想,点了下头,“好。” 都坐下后,许万林用手不停搓着大腿,他还在发愁着措辞,这种事情,想也知道要尽量委婉温和,免得刺激到正值青春期的小孩。 没想到,他儿子先开口了,打破了这个僵局。 “刚刚匡放亲我了,”格子言说,“您是想问我跟他的关系,是吗?” “”许万林诧异地扭头看着格子言,“我的确是想问。” “我跟他在谈恋爱,我们在一起快四个月了。” 格子言的坦荡和直接反倒让许万林不知道自己刚刚想说的是什么了。 在之前,格子言就告诉过他,自己的性取向。 但接受与否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之前”许万林想到匡放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就有些头疼,还有匡晟,哪怕格子言喜欢的是男性,他也喜欢能找个性格相对温柔一些的,亲家最好也是亲切温和一些的,而不是两个炮仗。 之前,匡放满家属院嚷嚷自己是同性恋,半点脸皮不要,孩子品性是不错的,只是精神状态堪忧。 许万林摁着太阳穴,“你怎么喜欢的是这个类型?” “” 他确实感到奇怪,喜欢小提琴和书法,喜静,不擅长运动,格子言几乎样样都与匡放相反,尽管有话说伴侣要找互补的,可这,能补得过来吗? “他这个类型挺好的,热闹。”格子言诚心说道。 “热闹?!”许万林的眼镜都差点从鼻梁上滑了下来,他担心格子言是不明白爱情是什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把兄弟感情误以为是爱情。 格子言双手搭在腹部,缓缓陷进沙发里,“他在身边,我就觉得很热闹,很有意思,很开心。” “这些还不足以成为我跟他在一起的理由吗?”格子言反问道。 “你们有考虑过以后吗?两个男孩子,”许万林语气一顿,“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格子言:“我们没想过。” “” “您当时要是也想以后,就不会跟我妈妈结婚了。” 要是每个人都能真的在做选择时考虑到以后,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 话人人都会说,其实人人选的都是当下。 “我是担心,他会照顾不好你。”许万林每说一句,都被格子言挡了回来,他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话可以说的了。 格子言轻笑一声,“他不是已经照顾我十年了吗?” “”好像的确是这样。 “我睡觉去了。”格子言起身。 在他身后,许万林突然叫住他,问道:“我感觉你心情忽然好了很多,是因为小放回来了?” 格子言拧开了卧室的门,“小年夜快乐。” 匡放在外边叩门时,许万林刚从洗手间里出来,他好奇这么晚谁会来,一开门,是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的匡放。 “” “许叔,我来找公主睡觉。” 许万林只将门拉开了一条缝,还在想着要不要让匡放今晚回去睡,毕竟格子言都已经睡了。 但那条缝在匡放眼里无异等于同意,他直接用肩膀抵着门板硬钻了进去,大喇喇地就往格子言房间去了,“叔你早点睡,老匡说你们要后天才放假。” “”许万林推上门,跟在后面,“你跟小言别聊太晚,早点睡,别熬夜。” “嘁,谁会熬夜聊天啊?”说着,匡放直接拧开了格子言的房间门。 许万林的身影僵立在客厅里,他看着打开后又掩上的房间门,过了良久,叉着腰深吸一口气。 他从来都很理解为什么匡晟在公司还算稳重,一回到家属院就暴躁得判若两人,因为这小子真的从来就不知道收敛和客气是怎么写的. 格子言半梦半醒,身后抵上了一具冒着热气的身体,他往里边挪了点儿位置给身后的人,“我以为你就在家里睡。” 匡放将格子言抱进怀里,“他现在没心情理我,眼里只有死去的我老舅。” “晟叔还挺痴情的。” “恋爱脑。”匡放眯起眼睛,手指把格子言后脑勺的头发撩起来拨了几拨,“你多久没剪头发了?” “你走了之后就没剪了。” “想我想的。”匡放松开格子言的头发,轻而易举将格子言在自己怀里翻了个面,他虽然瘦了,但力气丝毫未减。 匡放眼睛黑幽幽的,望不见底,格子言差点以为他又要亲下来。 结果匡放只是问,“我那天走了之后,你有没有生病?” 这个啊。 “呼吸道有点发炎,输了几天液就好了。”格子言半闭着眼睛,“你现在回来了,记得抓紧复习,路子阳期末考五百三十多分。” “你还挺关心他。”匡放手指摸到格子言的耳朵上,爱怜地摸了几遍耳廓,顺着耳廓,摸到了格子言脸侧,他循着对方呼出的气息找到对方的唇,细细地吻着。 格子言吻技已经不算生涩,但比匡放还是差了一大截,他性格内收,怎么也做不到含着匡放的舌头舔个没完,但匡放却能玩他的舌头都能玩半天。 得以呼吸时,匡放的唇下移,烫得格子言一抖。 匡放用手掌扶着格子言的脖子,不让他躲。 本来只是在正常地接着吻,不知道什么时候,格子言就被匡放抱着抵在了床头,而匡放骑身而上。 没压着格子言,但对方居高临下地虎视眈眈,让他在产生些微惧意的同时,口干舌燥。 像是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格子言伸手抓住匡放的手腕,“今天不方便。”他鸦羽一样的发丝散在雪白的枕头上,一浓一淡,匡放盯着他,眸子里都快烧起火来。 “我知道,”匡放反握住格子言的手,压在枕头上、格子言的脑袋边上,“我就亲你,比以前亲多点儿。” 格子言身上柔软的针织睡衣都没剥开,匡放直接拽开他的衣领,吻落在他的肩头。 边吻着,匡放的手也没闲着。 “叩叩”门突然被敲响,两人同时侧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许万林的声音在门外低低地响起,“小言,小放,别聊太晚,早点睡。” “草,”匡放把手从格子言的裤子里拿了出来,他舔了口手指头,同许万林说,“知道,叔也赶紧去睡吧。” 外面脚步声迟疑着远去后,匡放才沉下腰,“你爸好像在防着我。” “我是不是应该在他面前表现表现?”匡放抵着格子言的鼻尖,促狭道。 格子言笑了声,声音嘶哑,“你不觉得现在才表现有点晚了?” “也是。”匡放赞同道,他点了头。 温热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浮漾着。 匡放突然用手掌捂住了格子言的嘴巴,格子言不明所以,想要挡开他,匡放弓下腰哄着格子言,“等会我给你口,我怕你叫出声来,公主,你乖点,成吗?或者你自己把嘴捂着?” 第67章 格子言在昏暗中找到匡放的眼睛与他对视着,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从自己脸上拿开匡放的手,“我自己捂吧。” 匡放那手到处摸 要不说竹马呢, 都没开灯, 要看清眼睛鼻子嘴巴都费劲,但格子言一说完, 匡放就从他的话间语气品出了点儿不明显的嫌弃的味道。 “公主你连自己都嫌弃啊?”匡放揉了揉他的耳朵, “还是你洗澡就是走个形式, 其实没洗干净?” “” 黑暗中, 匡放被打偏了头。 久久没动静, 格子言还以为对方生气了,他对不起都到了唇齿间,身体上方的男生突然低头, 隔着衣服咬在了他的左边x前。 格子言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匡放没咬疼,但那咬法, 分明就是在折腾格子言,边舔边咬, 含在齿间像颗珠子似的被左右拨弄。 “你还打不打了?”匡放松了口,抬头, 灼灼盯着格子言。 格子言没说话, 匡放便用胯顶了他一下, “说话。” 格子言:“你不做就睡觉。” 想要撬开格子言的嘴, 说让人想听的并且好听的话,一直都是一件难度相当高的事情。 匡放没说做还是不做,只是用行动回答了格子言。 他摸着对方瘦了一圈的腰, 边捏着边缓缓朝下,最后停在了髂骨的位置, 匡放低下头。 在自己发出声音之前,格子言抬手捂住了嘴。 所有的感觉都变得微末,除了某一处的,成了唯一的热源处,源源不断地朝各处输送高热。 格子言出了一身的汗,连眼神都变得昏朦,手掌从脸上滑下来时,匡放舔得正起劲,格子言齿间溢出一道好听的shenyin,匡放赶紧伸手捂住。 “我还以为你能忍住,公主。”汗水从匡放的额间滑进眉毛,他眼睛灼亮,闪烁着促狭揶揄的光。 格子言的眼眶早就出现了隐隐的湿意,头发像是沾了水柔顺乌黑的黑天鹅鹅羽,睫毛也是。他望着匡放,就像一直躺在草地上休憩的样子,撩眼时,他眼神缠绵得仿若柔软又极有韧性的蛛丝。 匡放定定地看着下方的格子言,他抬手将挂在额间的碎发往后边倒去,“公主,你这个样子,真的很适合挨c。”男生由衷地感叹道。 格子言不是流氓人设,他面红耳赤,只是现下光线昏暗,看不出来。 匡放端着盆热水回房间时,主卧许万林没睡,他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想了很多事情,想格星星,想格子言的小时候。 儿子从小性格就比较独,哪怕有那么几个好朋友,他跟他们也还是不一样,不带任何滤镜来说,格子言就跟当年的格星星一样,他们在人际交往中,永远得让人捧着顺着,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对别人也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只是一旦共同生活,就很少有人能忍受一直去捧着另一半,那太委屈自己了。 除非这个人他乐在其中。 如果小言非匡放不可的话,许万林希望匡放是这样。站在父亲的角度,他自私的想法很正常. 回到家属院之后,匡放病了好几天,发烧和上吐下泻,但就算是这样,匡放也抽空回了趟学校,收拾了一顿那几个想骑到深蓝家属院头上的男生。 老李正好逮住,本想狠狠罚他一顿,但没能狠得下心,高三这一年,他觉得最好是什么变故都不要有,更何况匡放还是个985苗子。 “最后半年,别惹事。”老李警告道。 匡放回复了句,“收到。” 格子言把习题集发到群里。 [夏娅:好羡慕放哥,不用上课,天天在家玩儿。] [赵想成心想事成:好羡慕放哥,生病了不用去医院,可以在家里吊水。] [吴栋:好羡慕放哥,不上学还有人整理习题集。] [路路:5栋,如果群文件能显示群成员的浏览次数和浏览时长,你肯定是浏览次数最多和浏览时长最长的那一个。] [赵想成心想事成:哈哈,5栋丢人。] [总分378:谁丢人?] [赵想成心想事成:5栋,我给你一秒钟的时间,把你的备注改回去,人家真的被伤到了。] [匡放:老赵放学回来给我带块蛋糕,我想吃点甜的。] [夏娅:哥,你老婆没在群里吗?] [匡放:在,不想使唤他,怎么了?] [赵想成心想事成:人家真的伤心了!!!] [格子言:@匡放,你想吃什么蛋糕?] [赵想成心想事成:还是公主对我好。] [赵想成心想事成:放哥你烦不烦?你为什么要私聊我你要吃什么蛋糕,你发给公主啊!] [总分378:为什么要欺负可怜的378?] [赵想成心想事成:霸凌!] 小队群里吵了一整个中午,匡放虽然没来学校,但在群里很是活跃。 格子言独自待在教室,也没觉得无聊。 下午,夏娅跟赵想成一起在学校门口的蛋糕店买蛋糕,夏娅把自己包成了一只企鹅,她撞了撞赵想成,“你不是说不买?” “嘿嘿,”赵想成点了点橱窗里的草莓蛋糕,让老板包上两块,“放哥给我发了两百块,但是蛋糕只要六十几,剩下的都是我的。” “见者有份,”夏娅抬头去看菜单,“请我喝奶茶。” 两人靠在一块儿点奶茶,路子阳推开门走了进来,赵想成听见风铃声,回头,“哎哟,560来了。”前两天的考试,路子阳考了560分,老李最近见着他,笑容都变甜了。 路子阳踢了赵想成一脚,“我要杯柠檬红茶。” “跟我说的吗?” “你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放哥那儿薅了多少羊毛。” “再要一杯柠檬红茶。” 三人买了东西,又回到学校,他们还得等格子言和吴栋。 走路上,路子阳的口袋里滑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夏娅速度飞快捡了起来,她本来以为是什么女生的照片,因为她觉得路路桃花是最多的。 “欸,你随身带着公主的照片干嘛?”夏娅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问道,她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发现这是上次国庆晚会她用拍立得给格子言拍的照片,都快两年了吧,“这是我拍的那几张?” 路子阳从她手里把照片拿走,放到书包里,“昂,你拍的。” “你带着干嘛?” 这不太好搪塞。 大家又不是十三四岁那时候了。 就连赵想成都觉得这种行为难以理解,他鬼鬼祟祟地左右瞟了瞟,“你,你把公主的照片揣口袋做什么?你要是让放哥知道了,肯定给你抢走。” “是啊,”夏娅扯了扯路子阳,继续往前走,“现在他俩是对象,咱们还是应该有点边界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我倒无所谓,我是女同,你” “我是同性恋。”路子阳忽然说道。 赵想成吸着奶茶,被呛了一口,脸在冬日里涨得通红,“难怪你以前顶我屁股!!! “”路子阳无语道,“我对你不感兴趣。” “那你感兴趣的人是公主咯?”夏娅歪着头,迅速接上了对方的话。 男生沉默着,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脚下积雪踩得嘎吱嘎吱作响,踩得多了的地方,成了厚厚的一层脏兮兮的冰面,腐叶藏在底下,不见天日。 他沉默,其他两人也都沉默了,就连不分场合嬉皮笑脸的赵想成也都笑不出来。 过了半天,赵想成简单的脑子只能给这种复杂的关系找到一种可能发生的解释,“你们谁是穿书来的?” “”夏娅推了他一把,正经了表情,看着路子阳,“你怎么想的啊?他俩关系一直都比跟咱们要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自找苦吃?赶紧的,换个人。” 路子阳一言不发地走着,在夏娅又催了他几声之后,他才开口说:“我知道。” “不过你们也别想太多了,”路子阳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公主成绩好,我天天带着,更多的也是希望能沾点学霸的光吧。” 赵想成立刻就相信了,“那就好,那我明天也带一张公主的照片在身上。” 但夏娅明显不信。 换做是以前,她可能也会跟赵想成一样,但她跟陈有婧谈了这么久了,陈有婧边界感异常的强,她给夏娅说了很多对情侣来说正常,但对朋友关系来说却太暧昧了的行为——没有人会将朋友的照片日日带在身上,用跟陈有婧的合照当壁纸,都是对方求了一个礼拜她才答应的。 “反正随便你,”夏娅说,“你别让放哥知道就行了,不然他铁定和你急。” “也别让公主知道,公主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闷得很,你这种行为只会给他造成困扰,因为他不想你尴尬” 还没说完,路子阳打断她,“你眼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你什么意思?”夏娅怔了怔,“我他妈不是在为你着想吗?我不想你们因为这种事情产生隔阂。” “真是这样?”路子阳语气带笑,但更多的是嘲讽。 没等夏娅说话,路子阳就继续说:“从小,你跟老赵就跟放哥更亲近,不管是做什么,他都是先考虑到格子言,再是你跟老赵,最后才是我跟吴栋。你也是,不管做什么,你都优先想到他们,我跟吴栋一直都是小队的边缘,你不觉得吗?” “你们俩看见照片,第一时间想的到底是我会不会破坏他们的关系,还是我天天看着心里会不会很难受?”路子阳笑容变化,略带了苦涩。 夏娅头一回被质问得哑口无声,她看着路子阳,过了半天才慌乱道:"我都想了啊。" 赵想成从来没见过路子阳跟自己急眼,比夏娅还呆,“我、我没想那么多。” “但、但是,”赵想成咽咽口水,“你就算争,也争不过放哥啊,他们俩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声音越来越小,夏娅伸手用力掐了他一把,赵想成疼得脸都变了形。 “我不在意这个。”路子阳说,“我从来没想过争,你们不用这么防着我。” “我靠,”夏娅心一抖,“我真没这么想。” 格子言和吴栋从教学楼出来时,花坛边上就夏娅和赵想成两人,夏娅低着头,像是在抹眼泪,赵想成也一脸沮丧。 吴栋的手从夏娅脑袋上飘过去,按在了赵想成的头上,“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考378更值得难过的事情吗?” 赵想成正要张口,被夏娅给扯了下衣服,他又闭上嘴,夏娅抢了话头,说道:“我跟陈有婧吵架了,老赵安慰我,我骂了他一顿。” 也是,跟女朋友吵架,还是值得哭一哭的。吴栋想道。 格子言递了纸巾给夏娅,“怎么吵架了?” 夏娅一顿瞎编,“她不陪我。” “她的课很多?”格子言问。 “我不知道,我觉得她骗我,呜呜呜。”夏娅眼睛也不眨地继续编。 夏娅哭得是真伤心,只是原因跟她口中说的不一样,不过她哭得真,格子言跟吴栋都没怀疑,安慰了好大一会儿,还每人掏钱给她买了吃的和喝的。 赵想成在看着那蛋糕奶茶送到夏娅手里的时候,他觉得夏娅有一半儿是装的. 格子言没回自己家,拎着蛋糕先去找了匡放。匡放早就把自家的钥匙给了他一把。 匡放刚吊完水,他躺在床上,正撕着手背上的止血敷贴。 “叩叩”格子言敲了两下门,“蛋糕我给你带来了。” 门后响起脚步声,匡放拖拖沓沓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头发很久没修理,衣服皱巴巴的,人又瘦,整个人看起来颓丧抑郁。 只是一开口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我不是让老赵买?怎么是你买的?” “他买的,我给你带回来的,”格子言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叠试卷,“今天的作业。” 匡放拆了蛋糕的包装,低头啃了一大块,边吃边用手指捻开那一叠试卷,“9张?疯了?” “还有一篇命题作文。”格子言平静地说道。 匡放将蛋糕放在了茶几上,他虚弱地靠在了格子言的肩膀上,咳嗽了几声,“公主,你没跟老师说我生病了?我身体情况不允许我现在写这么多作业。” “我跟他说了,”格子言把作业塞到匡放的怀里,“他说让你好好休息,不急着写,我提出给你带回来写的。” “您可真是体贴。” 格子言不再理他,趴在茶几上写今天的作业,他的速度快别人几倍,许多题目他草稿都不用打公式也不用列,直接就能在脑子里演算出结果。老师对他作业的完成度要求也不高,做他想做的也就行了。 匡放靠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从侧后方,盯着格子言,吃的好像不是蛋糕。 动物奶油细腻但不过分甜腻,漂浮在空气里,格子言明明没吃却感觉自己有蛋糕似的。 “我下午睡醒的时候起床刷了牙。”耳边,匡放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 “”格子言写下刚刚得出的填空题答案,笔尖一顿,“然后呢?” 格子言刚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掰着转了半圈,接着匡放的五官在眼前放大。 匡放将手里剩下的蛋糕搁到了茶几上,嘴里含了半颗沾着奶油的车厘子送进了格子言的嘴里。 格子言蓦地瞪开眼睛,眼镜滑下来,匡放腾出手来,又给推了回去。 格子言被匡放按在沙发与茶几之间,过道逼仄狭窄,他想动都动不了。[审核你好,已删] 第68章 匡放的手掌探到了格子言的后背, 缓缓往下,在碰到裤腰的时候,格子言像是察觉到了一般, 他按住匡放的手腕, “不行。” “我又不做什么,”匡放没怎么用力, 拨开了格子言的膝盖, “什么工具都没有, 不方便。” “用手, 成吗?反正都是我伺候你, 要不,你也给我k一回?” 格子言自己扶了下眼镜,摇了下头。 “开玩笑的, 我也没那兴趣。”匡放将格子言捞起来,下边贴得更近, “我还是比较给你k,看你爽, 我就更爽。” 格子言想瞪匡放一眼,送出去的一眼尽是艳而不妖的风情。 匡放拽住他的头发, 吻住他。 格子言的舌头窄细, 匡放以前就观察过, 粉的, 像钩子一样,哪怕不用看,用嘴尝也能尝出来, 就跟半条果冻似的,又软又滑, 怎么亲都亲不够。 要不是格子言掐他,提醒他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了,匡放差点忘了亲又不是只能亲嘴,都是自己老婆了,浑身上下哪哪儿不能亲? 格子言被匡放亲得天旋地转,分不清左右西东,他手指抓在匡放的肩头,只是低头扫了眼下方,脸上就愈发滚烫,自觉难堪地扭开了头。 帮了格子言之后,匡放又拉着格子言的手帮了他自己,匡放本来就是个乖张的人,故意贴着格子言的脸恶劣下流地喘,格子言偏头躲,还被他压得比之前还要结实。 将格子言送进洗手间,他看着对方挑不出一丝毛病和瑕疵的身形,暗咽了口气,怕没完没了下去,他带上门,“我去做饭。” 过了会儿,门又被推开,匡放递进来干净的衣服和毛巾,“拿着。” 格子言接的慢了,匡放多问了句,“你干什么呢?” “”格子言光着腿,他把手里的纸巾递过去,“在擦这个。” 匡放头一回被格子言哽住,因为不要脸的那个通常都是他。 见匡放一直盯着纸巾不言语,格子言笑了声,“怎么,你想要?” 匡放回过神,他握着门把手,跟着门一块往里晃,“公主,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变态?假的吧。” “那我丢了,”格子言毫不犹豫地推上门。连着匡放一起给推了出去,“我要洗澡了。” 匡放回了句“好的”,哼着歌转身先去匡晟卧室冲了个澡。 他洗澡麻溜,格子言要讲究得多,也磨蹭。等格子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匡放的菜都已经洗洗好切完了. 夏娅和赵想成纠结了一整个晚上要不要把路子阳的事儿告诉格子言和匡放。 [夏娅:路路真的是想太多了,咱对他哪儿差了,去哪儿不是一起的?前段时间他说不理咱们就不理咋咱们,我们也没生气不是。] [赵想成心想事成:他比较敏感吧。] [夏娅:小时候路冉抢他的零花钱,我们是不是也给他出头?他那生活费,是不是放哥去讨的?那时候他爸妈只给他多少来着?] [赵想成心想事成:400,一个星期100。] [夏娅:是吧,他怎么那么计较呢。真要计较起来,那放哥明明先认识我跟你,本来是咱们三个玩得更好,结果公主一来,咱俩还不是往后排了,计较这些真的没意思,干嘛呢这是,难道非得争个第一第二,我不是第一,你不也不是,大家都不是啊,难道第一的位置不是自己给自己的么,在别人那儿排第一呢有什么用?能拿钱还是怎么着?] [赵想成心想事成:夏姐你是比较现实的那种。] [夏娅:我们还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路路又得说咱俩不管他的死活。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告诉别人。] [赵想成心想事成:我争取。] [夏娅:你敢大嘴巴,我真跟你翻脸。] 虽然夏娅和赵想成都把嘴巴给闭紧了,绝口不言他们跟路子阳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格子言还是先从他俩身上察觉到了不对——他俩忽然开始对路子阳各种讨好。 不过他让匡放去问,也没问出来个什么,反而让匡放找着机会,吃了几口醋。 匡放的心眼小得很。 小年到除夕就间隔了几天,匡放在除夕前一夜就被匡晟带着回老家乡下了,格子言这回没法跟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邀一起来了东城。 四个老人身体还好,腿脚也灵便,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大堆东西。 格子言跟许万林接到他们时,奶奶已经用披肩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都裹起来了,“天呐,你们这里真的是好冷,你们父子俩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啊?” 外婆外公则是一路走一路拍照,棉城罕见东城年年都会有的大雪盖城之景,哪怕能下那么薄薄一层,也足够在棉城引起轰动了。 “好漂亮呀。”外婆感叹道,“一眼望过去全是雪呢。” 许万林拖着两只大箱子,“反正您回棉城也没什么事,要是喜欢这里的话,可以多住几个月,等开了春,河边的景才好看,河上都是柳絮,好多游客都爱过去打卡。” 外公连连摇头,“我可不去,小言柳絮过敏,要是带一身柳絮回家,那可就不好了。” 许万林怔了一怔,尴尬地笑了笑,“也是,我都差点忘了。” “其实我们本来提前订了酒店,但小言不是说他可以去隔壁小放家里睡,其实这么麻烦人家,我们还挺不好意思的。”爷爷打量着眼前林立的许多栋房子,能看出有些年头了,不过胜在用料实在,设计过硬,视觉上依然是享受的。 许万林看了一眼格子言。 格子言看着鞋子上沾到的一整圈雪花,“我跟他是朋友,不麻烦。” “你还真是不见外,”外婆不轻不重拧了格子言一下,“但我们也不能真麻烦太久,过了十五,我们就回去。” 初次来到寒风凛凛的东城,几个老人哪怕就走了一段路,还是冻坏了,进了屋里才纷纷舒服起来。 许万林检查了一遍冰箱,又让格子言下楼去超市再添几样东西回来。 格子言鞋都没顾得上换,抓起钥匙,戴上帽子和围巾,又出门了。 超市里人挤着人,拎着菜篮子的,推着购物车的,因为超市在过年期间,一直在做大满减活动,这两天买东西,比平时便宜不少。 格子言一边看着手机上许万林发过来的菜单,一边走到蔬菜区,扯了两只袋子,开始往里边装菜。 在他的旁边,就是水产区,伴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剁骨声,格子言朝那边看了眼,发现路子阳站在那儿。 路子阳也恰好看见了他。 剖好的草鱼被剁成块装袋,路子阳拎着鱼走到格子言旁边,“怎么是你出来买菜?” “我爸在家待客。”格子言随便捡了个圆白菜放到了口袋里,他话少,不适合需要主动说太多话的场景。 路子阳表情出现了淡淡的诧异,“你家来客人了?”在他的记忆力,格子言和许万林要么是去棉城过年,要么就是父子俩自己在家过,没见过有客人拜访他们家。 “我外婆他们来了。”格子言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来东城。” “哦”路子阳手插在兜里,过了会儿,他又主动说,“放哥有没有跟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给我说的是得过了十五才回,”格子言问对方,“怎么了?你找他有事?” “没有,就问问。”路子阳觉着自己跟格子言处得越来越不如以往自然,这大概就是他此时处境的弊病,但没办法,他一直都是在模仿放哥,可仿冒品就是仿冒品,他根本做不到像放哥那样放开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拿不起,又放不下,时时刻刻将自己困在两难的境地,进退维艰。 两人一块走到结账的地方,看着阿姨一件一件地扫着,格子言忍不住主动问:“你最近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路子阳恍若不知。 “感觉你比前段时间还要奇怪,学习压力太大?”格子言把付款码给阿姨扫过一遍,低头继续摆弄着手机,“我这儿正好还有几份作业,我发给你。” 路子阳看着格子言半天,失了神,阿姨“哎哎”两声,他才后知后觉付钱,回道:“好,你发给我。”. 话说奶奶他们是客,但他们一来,就开始在家中忙活个不停。 许万林的家务活在他这一辈里怎么也算不错了,但他们四个就看不上眼,看哪儿都不满意,不仅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还把柜子里藏的零食速食也被翻出来,冰箱里的饮料,堆在茶几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许万林:“工作加班” 格子言:“是我要吃的” “呸。”外婆啐了一口。 忙完家里,几个老人又带着格子言,用一整个上午转了东城好几处古迹,下午便转去商超买更多的年货,还顺便给格子言买了几身过年穿的新衣服。 格子言不太喜欢饱和度太高的颜色,外婆却偏爱艳丽的颜色,见格子言一脸抗拒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鲜红大棉袄,她拉拉他,“你妈妈最喜欢这个颜色。” “她喜欢的颜色多了去了。”格子言说道,“您尽拿她诓我。” “怎么就成诓你了呢?”外婆不服气,“过年就是要穿红色才喜气啊,喜气多多,身体才会好。” 外婆以前是不迷信的,近些年越来越信这些有的没的。 格子言不愿老人操心,拿着衣服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上。 他出来后,几个老人和营业员围着他夸个不停。 是好看,他皮肤本来就白,五官清丽,气场又强,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能压得住,任何颜色穿在身上也做不到喧宾夺主。 “我再看几件红的,这几天过年你就换着穿。”外婆更加兴冲冲了,拉着外公跑出店门。 爷爷奶奶陪格子言走在后面。 奶奶说:“你别跟你外婆犟,去年我们去国外过了年,估计是水土不服,你外婆回了国之后就总闹头疼腿疼,病了小半年,现在还在吃药。她怕你跟你爸担心,就没跟你们说。” 格子言视线找到在隔壁店转悠的外婆,心里一阵发酸,“知道了。” 都说人在去世之前,自个儿心里是有预兆的。 外婆买回家里的东西,堆成了一座小山丘,尤其是格子言平时要穿的要用的,许万林瞧见,直说哪用买这么多,孩子还在长个子呢,今年买的,说不定明年就穿不了了。 初二晚上,格子言和夏娅他们一块儿在楼下玩仙女棒,拍照片。 许万林外套都没穿,跑出门,踩着一路雪到格子言跟前,“外婆出事了。” 格子言手里的仙女棒掉到雪地里,火光顷刻就被雪地吞没了。 120在半个小时不到就赶到了家属院,老人用担架抬下了楼,格子言穿着她刚买给自己的鲜红色羽绒服,浑身暖烘烘的,只有脸被冻得似乎失去了知觉。 许万林跟着医护人员上了车,他拦住要一起跟着的格子言,“你在家陪爷爷奶奶还有外公,不然他们几个老人在家,我不放心。” 格子言分明想跟着。 眼看着医护人员就要关上门了,夏娅和路子阳眼疾手快把格子言塞了上去,看着许万林说道:“叔,咱们去你家陪着爷奶,你们就放心吧。” 过年的急诊比平时还要热闹,许万林按着流程去排队挂号缴费,格子言被拦在了抢救室外面。 他坐不住,站在抢救室门口通过门上那一扇小玻璃窗朝里张望。 有人急匆匆从里面出来时,他让到一旁。 老人上衣被扒开,贴上了电极片,身体各处都插上了管子,连上了仪器。 格子言跟床边那些仪器很熟,妈妈用过,他也用过。 外婆的血氧只有七十不到,血压降到了60和30,呼吸却升到了每分三十几次,心跳还在正常值。 看来不是心脏的问题,是脑部的。 很快,老人被推出来要去做片子,刚拍完,医生电脑上便有了数据,刚推回抢救室没多久,医生就出来找家属谈话了。 “你们是家属?” “从片子上来看,病人是脑出血,并且出血的位置不太好,出血量也挺大,我们医生在里面也一起商议过,我们都不建议做手术,一是老人年纪大了,就算手术成功,预后也不会达到理想效果” “达不到理想效果是什么意思?”格子言语气难得出现了急促的意味。 许万林拉了拉他,“小言,先听医生把话说完。” “对不起” “没事没事,”医生说,“你会着急这很正常,你们还算冷静的,前两天来了个割伤的,哭得那叫一个震天动地哦。” “说回正题,达不到理想效果的意思就是,病人有极大可能醒不来,成为植物人。不建议做手术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病人很有可能连手术过程都坚持不下去。” 许万林:“那不做手术呢?保守治疗,行不行?” “保守治疗,按照目前的情况,就算我们把能用的药都用上,我们尽力,好吗?” 医生已经说得很含蓄了,做手术和不做手术,都是一个结果. 凌晨三点钟,抢救过程结束,医生告诉格子言,病人醒了,能说话了,想跟他说说话。 格子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把脸上的泪痕全部擦掉,才走到床边。 他蹲下来,一见着外婆张嘴,眼睛瞬时又红了,他摘下眼镜,伏在床上。 “少吃零食,少,喝饮料,学习,随便学学就行了,身体最重要,”外婆断断续续地说道,“以后找个心疼你的,伴儿,别像你妈妈,你要安安稳稳一辈子。” “你爸爸呢?” 她扭头,看向床侧的男人,“辛苦你了。” 外婆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话,等到外公也踉踉跄跄地赶来了,她又说了会儿,才闭上眼睛。 格子言拉住老人的手指,“外婆?外婆?” 他怔怔地掉着眼泪,忘了呼吸,直接就倒在了外公的腿上,外公陡然被撞,愣了一秒钟,见着是格子言,脸色一变,“医生!医生!来人啊!” 格子言再醒来的时候,医生正好在他旁边写着记录,瞧了他一眼,“好家伙,哭着哭着换气都不会了,你差点把你家里人吓死。” “他们呢?”格子言坐起来,他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看着四周,这会儿的急诊室,人少了许多,安静下来,让刚刚发生的一切变得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在外面等你。”医生松开鼠标起身,“我去帮你叫。” 门打开后,第一个跑进来的却不是许万林也不是外公,而是匡放,匡放差点把医生都给吓到了,他冲到格子言病床边上蹲下来,“没事吧你?” 见格子言带着,他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喂?” 格子言挥开他,“我没事,你怎么回来了?” 匡放把床上搭着的羽绒服给格子言套上,“路路给我打的电话,说你外说你家出事儿了,我让我姐送我回来的。” “薇姐也来了?” “难道你还想我蹬一天自行车从乡下蹬回来?” 格子言眼睛还红着,但还是忍不住笑了,“我没这么想。” 穿好衣服,格子言呆坐在床沿,看着对面躺在病床上、已无生息的外婆。 匡放弯下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还好,”格子言看出对方眼里的担心,垂下眼,用眼皮挡住自己的眼神,“又不是小时候了。” 他正年轻,送别这堂课任谁都逃不过的。 “怎么说,公主长大了?”匡放摸了下格子言的下巴. 外婆的葬礼在棉城举行,匡放陪着格子言回了趟棉城,在那边又陪外公住了一段时间,到开学前一天,才从棉城赶回东城。 尽管格子言面上没表现得很悲伤,但短短半个月,他还是瘦了一圈。 老李一瞧见,就奔到匡放米跟前,问他是不是欺负格子言了。 “您省省吧,我能舍得欺负他?” 开了春,格子言又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跟个杀手似的。 学校下发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的时间通知,并让格子言写一篇发言稿上台讲话。 他在写发言稿的时候,匡放就在他旁边做题。 “公主,陈茂芳说我妈我舅一个哈佛一个剑桥,那我学习怎么就那么费劲?”匡放转着笔,慢慢倒在了格子言的肩上,“还是受到了老匡的影响,老匡要不是我舅辅导,跟老赵一个水平的。” 格子言推开他,“你是不想学。” “我是不想学,”匡放丢下笔,“我现在脑子里更想做点别的。” “你想做什么?” 匡放又将笔拾起来,他在草稿纸上写下两个潦草的字,推到了格子言眼前。 “” 格子言在下面回了句:你会? 匡放嗤笑一声,“无师自通,我每回亲你,你不都主动蹭我?你别说你不想。” “”格子言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他红了耳朵尖,幸好被落下来的几绺碎发给挡了大部分。 匡放盯着他一会儿,口干舌燥,他在纸上写:能不能行? 格子言握笔握了一手的汗。 他笔尖在纸上停顿住,墨水晕开了一大团,过了半天,他在后面打了个一个勾。 第69章 但这事儿, 后边匡放也没再提,格子言也没提,距离高考没多少日子了, 学校里除了几个保送成功的还是优哉游哉的之外, 其他人只恨不能在教室悬梁刺股。 下午下了课,六人埋头在学校给高三生开辟出来的自习室, 格子言负责出题, 其他五人就负责做题。 不管出什么题目, 吴栋很少有着急上火的时候, 他知道刘亚然辛苦, 把希望全寄托在自己身上,从来就不敢松懈,哪怕约好了打架, 大家伙也得提前定好时间,不能迟到, 也不能早退,耽误了他学习的时候, 他就把人往死里揍。 夏娅的成绩略逊色于吴栋,她没吴栋那么拼, 而且她根本没打算在国内读大学, 她爸的赔偿金加上上回赵夯家赔的钱, 她手里的钱已经完全可以支持她出国头一年的学费生活费, 等过去了,她打算勤工俭学,再跟陈有婧蹭吃蹭喝, 陈有婧反正要跟她一起出去的。 路子阳做题情况也比上一年好了不知道多少,唯一落在后面的只有赵想成。 他一开始不着急, 今天抄格子言的,明天抄吴栋的,路子阳成绩越来越好他也跟着高兴,因为那代表着他能抄的又多了一个人。 但这一扎堆做题,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笔尖在纸上划拉出整齐划一的唰唰声,纸页翻动的声音就像挂在耳边的倒计时,尤其是吴栋每次用不了几分钟,就直起脑袋,“做完了。” 完完完,玩你妈比。 赵想成做完一道题,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一遍。做的还是错的。 “” 他试图去偷偷看旁边吴栋和路子阳的草稿纸,发现自己连他们的草稿都看不懂,他只会抄答案。 感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头顶,赵想成收回四处偷瞄的眼神,讪笑,“公主,你这题难度有点高啊。” “公主出题的时候已经把你的水平也考虑进去了,你连这个都做不来,趁早退学进厂吧,半年能打不少螺丝钉呢。”夏娅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哭给你看。” 格子言重新抽了两张草稿纸,出了几道简单一点的题给赵想成。 赵想成拿到题目一看,就知道难度降低了,因为这次他能看懂题目了。 “谢谢宝宝。”他抽着气说道。 匡放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赵想成反应极快,“格子言,谢谢您。” 吴栋:“你是不是有神经病?” “有时候还是会忘了他们两个在谈恋爱,”赵想成坐在凳子上摇来摇去,“以前差不多也是这样相处的嘛。” 匡放抬起脸来,“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时不时亲嘴给你看?” “放哥你要是这么想的话,”赵想成激昂道,“那我没意见。” “ 美得你,”匡放根本不上赵想成的当,“这种事儿谁在公共场合做?我是那种没素质的人?” 吴栋推了下眼镜,宛若老干部似的拧开水壶的盖子,砸了一口,“放哥你要这么说,就是让自己难堪了。” “滚。”匡放揉了个纸团朝吴栋丢过去。 几个人笑成一团,夏娅是唯一一个脸上反而愁意笼罩的人,她不停去瞥跟自己隔了两个人的路子阳,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想看看路子阳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 她替公主和放哥感到开心,可又替路子阳感到难过。 她半张脸哭,半张脸笑,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抽筋了。 难怪那天路子阳会发那么大的火,其实就跟她现下的心情一样,他根本没打算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好的事情,因为不管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无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只能难过,也只有难过的资格。 就像夏娅一样,她也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替对方感到揪心。 “我去接个水。”格子言躲开赵想成丢来的一个纸团,拿着保温杯起身。 夕阳半落,热水处刚被人接了几大杯热水走,烧热还需要等几分钟。 格子言拿出手机,一边等热水,一边看手机上的题目。 “格子言?”一道女声小心地出现在身旁,见叫的人看过来,刘橙才松了口气,“看来我没认错,我还怕认错人了呢。” “我有道题,想问问你,”刘橙从自己的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了格子言。 这样的小纸条,格子言受到过不计其数,但几乎没有人会拿这种小纸条来问题目,连打草稿解题的位置都没留。 格子言心里藏着疑问,但还是伸手把纸条接了过来,他慢慢将纸条展开,上面手写的字迹也慢慢袒露。 刘橙背着手,打量着格子言的脸色,低声说道:“你放心,不是我表白,我是帮别人说的。” 格子言将纸条折起来。 刘橙接着说道:“刚刚你们在聊天的时候,我恰好在附近,我听见了,你跟匡放在谈恋爱,是吗?” 她近期好像又换了个发色,从茶棕色换成了茶青色,后者颜色更显得皮肤白,她又抹了口红,跟逐渐发红的眼睛正好相得益彰,“你知道,路子阳一直喜欢你吗?如果你们真是兄弟的话,以后就不要在他面前太亲密了吧。” 格子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笑了一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 “你要不信,不然你去问他?不过他那怂包,他肯定否认。” 格子言将纸条放到了口袋里,刘橙一直看着他的动作,“其实,你能看出来我是为了你们好吧,毕竟提前知道,比以后突然知道,那可要好多了,你知道,也会比匡放知道要好多了。” 她很不喜欢匡放似的,提到匡放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表情,“匡放要是知道,肯定得跟路子阳翻脸,路子阳是个脆皮玻璃心,万一难过死了呢?他很在乎你们的,所以我也希望你们能多在乎他一点。” “叮”地一声,热水器从红灯变为绿灯。 格子言示意刘橙先接水。 刘橙弯腰打开了水龙头。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格子言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也喜欢路子阳,”刘橙接好了水,直起身,坦荡荡的样子,“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这种事情而把关系闹僵,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聊聊,路子阳这段时间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没有人规定人只能喜欢一个人啊,我连喜欢喝的奶茶都有七八种,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刘橙笑没了眼睛,“幸好你不喜欢他,要是你们互相喜欢的话,我一定会破坏你们的。” “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匡放呢?我觉得他好粗鲁。” 格子言接好了水,拧紧瓶盖,“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狗屁,喜欢一个人肯定是有理由的。”. "看你心不在焉一下午了,想什么呢?"回家的路上,匡放抬手在格子言眼前打了个响指。 格子言恍然回神,他理了理思绪,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了赵想成,你会怎么办?” 眼前的男生神色一变,接着绕到了格子言的正前方,格子言停下了脚步。 匡放捧着格子言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你眼睛没事儿吧?” “老赵知道又要哭给你看了。”格子言用余光瞥了一眼在不远处找吴栋讨要糖吃的赵想成一眼。 “他又黑又矮又笨,有什么好喜欢的?乖,换个人打比方。”匡放哄小朋友一样的语气。 “”格子言想了想,“吴栋呢?” “他这个人,笑面虎,心思深,喜欢把什么都抓在自己手里,按照你的性格,你也不会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再换个人。” “夏娅?” “太吵了,你确定你能受得了?” “路子阳?” 路子阳是小队里唯一跟匡放有几处相似的,不管是相貌智商,都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匡放这回没像之前那样快速说出对方那几处不行,他挑了下眉,笑着问:“非得是咱们自己人?” 格子言看出来,匡放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匡放爱笑的,不同的笑代表着他不同的心情,不论心情好坏,他都能给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来。 只是心情不同,他笑时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大部分时间,他对着格子言笑,几乎是在纵容着对方得寸进尺,有时候却又笑得令人心底凉津津的。 格子言也笑了,“吃醋了?” “那倒没有,”匡放摇了下头,他手指顺着格子言的脖子摸上去,“这叫危机感,懂不懂?” 他话音刚落,也没给格子言辩白的机会,掐着格子言的下巴抬起来,重重朝格子言的唇咬下去。 意识到这是在人来人往的路边,格子言推了匡放一把,匡放反而更来劲。 “我靠!”身后不远处传来吴栋的一句脏话。 赵想成立马高喊,“没素质没素质没素质。” 但的确养眼,因为没啃来啃去,亲得口水四溅,只是碰在了一块儿主要还是因为两个人都盘靓条顺。 一般来说,好看的人不论做个什么,只要不突破道德底线,群众基本上都是能欣赏两眼的。 夏娅蹲在地上,偷摸着用手机给两人拍了张照片,到两人分开后,她才想起去看路子阳。 路子阳正捧着张试卷在边走边看。 他,应该没看见吧。 唉,真令人发愁。夏娅真是快为他们愁死了。 这件事情不解决,她可怎么安心出国读书呢?. 夏娅担心的事儿,在百日誓师那天,全他妈垒一块儿发生了。 百日誓师当天,许多家长都到场了,许万林抱着一束花店买的淡黄色向日葵,颜色没那么深,淡淡的,特意挑了格子言喜欢的风格。 格子言穿不了校服,穿了跟校服同色的上衣和裤子,但还是被不少人给看出来了。 有家长指着上台讲话的少年,“咋回事啊你们学校,怎么优秀学生连校服都不穿的,是不是塞钱了?” “爸!爸!爸!你闭嘴吧,你儿子的3次方叠一起的分儿都没他考得多!” 格子言在台上讲话已经讲过很多次了,他习以为常。越习以为常,在别人的眼里就越闪闪发光。 只有神仙才会对自己神仙的身份习以为常。 格子言讲话到一半,手中的话筒突然没了声音,专门用来投放学生老师以及家长祝福视频的大荧幕,上面突然多了一段黑乎乎的视频。 好像是什么巷子,看路牌,应该是新东城那边,不是老东城的巷子。 男生一脸是伤,脸上混着血泪。 摄像头在晃,还有低笑声。 匡放和路子阳几乎是一齐反应过来的,拔腿就往广播室冲。 全操场的人都怔怔的看着这一出意外,以为是设备上出现的失误,估计调试调试,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视频里的男生说话了。 “我喜欢你,是真的。” 视频又拍到了格子言的侧脸。 “卧槽!我操你妈!”夏娅一下窜出了班级里的队伍,王一春没来得及拉住他。 刘亚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推了吴栋一把,“快去看看,去跟着夏娅,别让她闹出什么事儿来。” 格子言看着台下人的脸上出现各种各样的表情,用缤纷多彩形容也不为过,他握着话筒,缓缓回头。 看见的正好是自己跟匡放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的背影。 后面,还有匡放被陈家带走之前的一次接吻。 基本上都是在校外拍的视频,没有校内的,想也知道,搞出这事儿的人已经不是他们学校里的人了,而在视频最最开始的那几声低笑是赵夯。 格子言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年都说不要招惹赵夯,他们当时都以为是因为对方敢动刀子,甚至觉得恐惧也也来得太过容易。 照现在看,赵夯让人不敢惹的原因完全不是他胆子大,而是记仇、甩不掉。 视频播放了一大半才被掐断,下面的人,不论是老师还是家长,脸色都很难看。 很快,底下家长纷纷开始指责起校方来。 “你们学校就是这么管理学生的啊?” “去年我就听我儿子说你们学校搞出同性恋的新闻,现在又是一出,你们这是想怎么着?你们这难道不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你们教出来什么了?同性恋!” “今天可是百日誓师啊,你们学校这也太” “我看台上那同学有点眼熟,是不是这视频里的啊?” “我觉得这老师吧,他不仅得教书,他还得育人是吧,这学生,他不仅要成绩好,这品行也得过关不是?” 格子言到底是年纪小,没碰上过这么大的事故现场,一时间丧失了思考能力。 许万林身后有人骂得难听,他蹭一下站起来,可又苦于不会骂人,只冷冷丢过去一句,“请您说话注意点!” 匡晟则低头直接从花束里抽出了一枝柳条,指着旁边咧咧的人,“说他妈什么呢你?再嚷嚷一句,我抽烂你的嘴。” “你谁” “爸爸爸!你的甲方老板你的甲方老板你的甲方老板!” 深蓝家属院的人压根不可能为着这事儿指责自家人,但其他几家可不这样想,操场上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推搡个不停,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都翻出来重新提了一遍。 “你们院那些个破事我都不想说,陈老板是不是睡了自己小姨子啊?养五个小老婆!周六日还家族聚餐,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什么封建社会呢!” “就是,我们这也叫事儿?你们瞧不上你们有本事也出一个考满分的同性恋啊!” “同性恋有什么稀奇的,睁开眼看看吧,这什么年代了都,你还以为是你们那时代呢,哦不对,就你们那工资,确实感受不到时代在进步哈。” “孩子?什么孩子?”说话的人把自己身后的小鸡仔儿子拎到了跟前,“来,这是我的孩子,年纪一千,这种的,生十个八个,顶什么用?” 男生推推眼镜:“妈妈,不可以用自己的孩子讨好大老板哟。” 话筒重新有了声音,老李一把拿走了格子言手里的话筒,指着跑上来的匡放和夏娅,“你!还有你们!就等着写检讨吧你们!滚下去!” 吼完,他又挤出笑容,对着台下的众人说道:“大家安静一下,大家安静一下。” “此次的确是我们管理不周,我作为这次活动的负责人啊,我深表歉意。”老李深深地朝台下鞠了一躬,下面的学生只见过老李趾高气昂,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哪见过他这么卑微,纷纷拽着自己爹妈让别讲了,听老李讲。 “但是我也说两句,希望各位学生和家长们,都能抱着平常心看待个人感情这件事情,它啊,它是是影响不到品行和成绩的啊,那你们看,我们格子言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嘛。”他的心就是偏到了九霄云外,他对学生虽然说非骂即吼,一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模样,但真论起来,他比谁都心疼学生。 看着格子言被这么多人指着嫌弃辱骂,他在下头愣是擤了把鼻涕才走上来。 “主任——你话也不能这么说,正常人他谁会喜欢同性呢,阴阳阴阳,不能只有阴,也不能只有阳,那有悖科学啊,您是教书的,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一个人只有心理扭曲、变态,才会喜欢跟自己同性别的人,否则,这没法解释啊,我觉得学校还是多注重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这男生都和男生亲嘴了,你们这到底是在教些什么嘛?” “这位学生家长,你是同性恋吗?” “啊?我肯定不是!” “那您有没有取得什么成就呢?” “您有话可以好好说,为什么要人身攻击呢?” “原来这位学生家长也知道自己是在人身攻击。” 在大屏幕后面,匡放搓了搓格子言的脸,“没事吧?” 格子言摇摇头,“没事。” 他看向赵想成,“赵夯干的?” “他自己没来,让别人来的,”赵想成咬牙切齿,“老李已经报警了,但这小打小闹的他还真是够恶心人。” 夏娅:“我刚刚看晟叔都快跟人打起来了。” 格子言明显有些没回过来神,他被养得娇气,虽然脾气性格不娇,但成长过程中,基本上听不见难听的话,众星捧月着长大的,今天算是一次性听够本了。 匡放给他怀里塞了个保温杯,挽起袖子,在所有人都没察觉时,回身一拳打在路子阳的脸上。 路子阳朝后踉跄两步,摔倒在了草坪上。 “放哥!”赵想成一声惊呼。 哪怕是气极,对着自己人,匡放也不下狠手,他就给了路子阳这么一下,就收手了,让惊慌失措抱着他的腰准备开始拦架的赵想成十分的尴尬。 赵想成咳嗽两声,悄悄松开手,"干嘛呀~" 匡放垂眼,“解释一下,赵夯手上那些视频,哪来的?” 路子阳微微错愕地抬头,“你怀疑我?” 夏娅的心凉了半截,“放哥,路路不可能干这种事情的,肯定不是他,真的,他不可能” 赵想成也做不到想往常一样嬉皮笑脸了,他干咳几声,“那什么,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疑惑,那些视频,那些路径,都得是自己人才知道,才了解。 可他们自己人,怎么可能坑自己人,说破天都没可能啊。 格子言靠在大荧幕后边的钢架上,他看了匡放一眼,“放哥,好好说话,别动手。” 吴栋也看向路子阳,“路路,你” “吴栋你要死啊,你再路一个试试,”夏娅眼睛通红,“我说了不是他就不是他,是我都不可能是他!” “路子阳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他不可能会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情,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怀疑他?你们全都在放狗屁!” 赵想成脑子里叮叮啷啷,响成一片,他暗道完了完了。 夏姐说到这种程度,以放哥的敏锐性,肯定能察觉到了。 果不其然,在夏娅说完之后,匡放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夏娅的理智一秒回笼,她咽了口唾沫,“我,我没说什么。” 路子阳的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慌张,“放哥” 就连格子言也察觉到按照目前的情况,继续任其发展下去,事态一定会失控,他身后拉了两下匡放的衣袖,“放哥,当务之急是先应付学校和家里。” 男生甩开格子言的手,“你知道?” 吴栋完全懵着,他看向夏娅,“你们到底在瞒什么东西?” 气氛一直僵硬,没人开口说话,就连赵想成此时此刻都感觉到了如芒在背冷汗直流是什么感觉。 就在这时,夏娅放在吴栋那儿的手机响了,吴栋把手机朝夏娅递过去,夏娅看了眼,是陈有婧的,随口一说,“你帮我接了算了,说我在忙。” 吴栋把手机放到耳边,不等他开口,对面说:“你国外留学的申请邮件我帮你发过去了。” 吴栋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低声说了好,等会转告给夏娅,陈有婧便把电话挂断了。 “她说什么?”夏娅还是忍不住问。 “你准备申请国外的哪所大学?”吴栋反问道。 夏娅愣在原地,她怔愣地看着吴栋,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到了。 “那个,5栋,你” 吴栋目光犀利地看过去,“你知道?你不告诉我?” 过了会儿,吴栋将每个人的表情都过了一遍,他似是嘲笑一般,“你们居然都知道,就他妈的瞒着我一个!” “你们这么对我?我是能把她吃了还是怎么着?”吴栋动手搡了赵想成一下。 赵想成也烦躁了起来,他脑子本来就不算特别聪明,几件事儿撞在一起,他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一样,他搡了回去,冲吴栋吼道:“夏姐说不告诉你你冲我急什么?你要怪也别怪我,谁让人家不喜欢你。” “老赵!”路子阳出声制止赵想成的时候,已经晚了。 吴栋摘下眼镜,“哪能怪你,我谁都怪不着,就怪我自己。”说完后,他把眼镜揣回兜里,转身离开。 夏娅和赵想成一块追上去。 匡放看着三人的背影,顿了顿,看向路子阳,“你的事先放放,你先回吧,我跟格子言聊聊。” 所有人都走了,他们一走,好像顺带着把周围的空气也带走了。 格子言看着匡放朝自己走来,觉得有点呼吸不上来。 “你前两天问我,如果你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匡放双手插在兜里,没像以前一样,边说话边动手动脚,就垂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你那天是不是就想暗示我?” 格子言:“我也是那天才知道。” “你没告诉我。” “我不知道怎么说。” 匡放摸了摸鼻子,“那我现在还不是知道了?”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匡放低笑一声,“应该是我问你想怎么样吧,公主,怎么就那么多人喜欢你呢?怎么就连路子阳都在偷偷喜欢你呢?” “他没做什么,你”格子言说到一半,隔着镜片,撞上匡放锐利似刮骨刀一般的眼神。 匡放抬手挠了挠格子言的下巴,鼓励道:“继续啊,继续帮他说话,我听着。” 第70章 格子言被匡放盯着, 看出匡放的确在生气,他也没往枪口上撞的爱好,将话题引开, “他们吵架了, 我们也要吵架?” “那没有。”匡放立马说,“我只是问问, 没想跟你吵。” “你知道, 我最他妈烦跟人打嘴仗。” 匡放说完后, 抬手揉了揉格子言的耳朵, 他侧过头, 看着已经被老李安抚下来的众人,他眼神阴森森的,落回到格子言脸上的时候, 阴霾又悄然散开。 “对不起。”他突然说道,“要不是跟我谈恋爱, 也不会弄出这种事儿来。” “你是怎么能把错揽到自己身上的?”格子言不是没见过匡放服软,恰恰相反, 匡放服过的软多了去了,只是都不是真心服软, 这回是真的。 匡放蹲下来, “感觉自己做你对象, 不太称职。” 格子言想了想, “那我换个人谈,也还是男的,也还是会被他们带异样眼光看待。” “你换个人谈, 谈什么?”匡放抬起头,眯起眼睛。 “” 合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还真只是过道嘴,他知道错了,不代表他乐意去修正错误。更何况,这哪儿算得上错。 只是格子言品味出了点儿别的东西。 匡放的底色确实与匡晟不像,只是那副日常里的作态,被匡放学着了。 陈家是什么样子,真正的匡放就是什么样子。 匡放低头将格子言快要散开的鞋带重新系了系,他喃喃着,“他大爷的,老子还不信赵夯一干二净翻不出什么脏事儿来。” 老李在前面把事情处理了,但优秀学生代表没讲完的话肯定也没法继续了,他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进行了下一个。 他让匡晟和许万林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家,避一避,下周再来学校上课。 走回去的路上,匡晟扬手啪啪给了匡放两下,“又是你惹的人?” “反正老匡你得把人给解决了,这人特难缠,缠了我们快两年,时不时就搞点事儿出来恶心人。”匡放是真觉得赵夯挺恶心,就跟那蚂蟥一样,沾上了甩也甩不掉,它还一个劲儿的抱着你吸血,它吸得日渐肥壮,被它沾上的人却会日渐衰弱。 许万林就担心格子言的心理状态,一路上,问了好几次“没事吧?”“还好吧?”。 看着许万林比自己还要发愁的表情,格子言还要反过去安慰对方,“我没觉得这算什么大事,我是同性恋,不是杀人犯。” “” 许万林搓了搓脸,说得也是. 赵夯的事情全权交给匡晟去处理了,格子言就在民警来问话的时候,表现得虚弱了些以及对生活了无指望的一些情感表达,对方表示基本都了解清楚了。 没过几天,赵夯交代了一件事情,匡放找陈若轻打听才打听到。 一拿到消息,匡放就抓着格子言打算下楼,也没说去哪儿。 格子言稀里糊涂被他拉出去,没走出几步路,又被匡放塞了回去,还顺道理了理格子言衣领,“你在家里呆着就行,老子一个人去,啊。” 路子阳家里正吵得厉害,因为警察来把路冉给拷走了。 路灿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一边看着动画片一边吸溜着鼻涕嗷嗷哭,路爸路妈则在电视机前互相指着对方骂。 热闹着呢。 匡放悄无声息靠在了他家门口,“忙呢,叔,婶儿?” 路妈大抵知道是什么事情,对匡放也挤不出什么好脸色,“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路子阳,不是找你们的。” “他学习呢,你别烦他。” “装什么,”匡放心情本来就不算好,平时能跟这对夫妇乐呵两句也是看在路子阳的面子上,现在他不乐意乐呵了,冷脸也是说来说来的事儿,“你们两口子整天对路子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路冉犯事被逮了,你们脸一抹,又当起好爹好妈了?” 夫妇俩被一个晚辈教训得满脸尴尬,敢怒不敢言。 身后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路子阳直接略过爹妈,看向匡放,“放哥,你有事?” 匡放绕过了客厅,走进路子阳的房间,他转了半圈,找着了路子阳的手机。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看,冲旁边的路子阳笑了声,“明儿我让人给你送个新的。” 说完,匡放举起手机,摔在了桌子上。 路子阳的手机本来就只是个二手机,一砸就全散架了,零件崩了一桌子。 匡放弯腰在里面挑挑拣拣,拎出来一块不属于手机零件里的铁皮,铁皮背后黏着一只已经停止了闪烁的看起来像是灯泡的东西。 路子阳也觉得不对了,“这是什么?” “路冉在你手机里装了监听器。”匡放把监听器放到了路子阳的手里,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路爸路妈,说道,“路冉被带走不光是因为监听器,她当皮条客,你们知道吗?” 夫妇俩如被雷劈了,僵立在原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早知道,还不如投资咱们路子阳呢,你说是吧?”匡放拍了拍路爸的肩,语重心长,“借过。” 匡放刚走出了路家的门,身后就传来了路妈嚎啕大哭和路爸的咒骂声。 没过一会儿。 路子阳追了出来。 “放哥,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 “陈若轻跟我说的,赵夯被学校开除之后,自己在外面接触了些人,一伙人一块盘了个酒店下来开KTV,路冉给那里边介绍了不少大学生,一开始只是介绍,转几百块介绍费,后来胃口养大了”匡放瞧了路子阳一眼,“你要帮她说好话?” “没。”路子阳摇头。 “那天对你动手之前,”匡放顿了顿,“其实我已经猜到了跟路冉有关,我们这几个人,唯一跟赵夯的人能沾上点关系的就是路冉,而路冉是你姐。” “你打小心软,不只是你,就连咱们,也看在你的面子上,给路冉擦过几次屁股,”匡放停下来看着路子阳,“你想把一辈子搭在这家人身上?” 路子阳又摇了摇头,“我没这么想。” “行了,回吧,”匡放推了他一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把路子阳给拽了回来,“哎等等,路冉的事儿过了,你得好好给我解释解释,你跟格子言,怎么回事儿?” “放哥” 晚上,小队群里。 [赵想成心想事成: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我说行了啊,吴栋你他妈再在这个群里退了进,进了退,我真生气了啊!] [夏娅:我已经说了,跟他们没关系,是我不让他们说的,我怕伤你心,这还得是你我才瞒着。] 5栋退出该群聊。 [赵想成心想事成:哎嘿我真是服了这位大爷,又来了又来了!] [夏娅:我错了还不行?你想怎么样你说?] [夏娅:@路子阳。] [路路:?] [夏娅:你那事儿,就解决了?] [路路:没什么需要解决的。] [赵想成心想事成:@放哥@公主。] [夏娅:老赵你怎么贴脸开大啊?] [路路:] [匡放:聊过了,他喜欢他的,我喜欢我的。] [赵想成心想事成:那喜欢的不都是一个吗?] 5栋加入群聊。 [夏娅:赵想成你能去进修一下说话的艺术吗?] [夏娅:5栋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但我肯定是要出国的。] 5栋退出该群聊。 [夏娅:靠!] [赵想成心想事成:你说话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路路:我跟放哥还有公主都聊过了,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尊重他们,他们也尊重我,我们互不打扰。] [赵想成心想事成:你不难受?] [路路:其实还好。] 5栋加入群聊。 [夏娅:你能把门开开么,你妈喊你吃饭。] [5栋:我不饿。] [夏娅:爱吃不吃。] 5栋退出该群聊。 [路路:]. 格子言在家分别给他们几个派发着题目,他们吵架吵他们的,作业还是要做。 于是群里的聊天记录大体就是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夹杂着“这题套哪个公式,我没看懂?”解答的人在骂了过后,还不忘解答对方的问题。 匡放在楼下跟路子阳打完了一场球回来,洗了个澡,头发没吹干,湿漉漉、热气腾腾地跑到格子言的家——两人早已经互相给了对方自家的钥匙。 “你猜路子阳跟我说喜欢你什么?”匡放一屁股坐上格子言的桌子,格子言看着滴到桌子上的水,选择摘下眼镜。 “不想猜。” 匡放的确没跟路子阳计较这件事情,但不代表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方式也并不是找路子阳的茬,当然,也算不上找格子言的茬。 一定要描述形容的话,有一个成语最合适:借题发挥。 这简直成了匡放“欺负”格子言明晃晃的借口,一般话题会隐晦地从各个不相关的人和事上面开启,最后全部都会绕回到这件事情。 格子言开始几回都上了当,后边学乖了,不接匡放的话。 “近乡情怯?” “” 不接居然也能让他找到发挥的空间? 匡放背着光,垂眸打量着格子言,饶是同样吃饭喝水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长大,此时此刻在同一个时间段坐在同一个房间里,他跟格子言看起来也是两模两样的人。 再爱生病的人,在周围一堆人的精心呵护下,也能平安长大。 格子言摘了眼镜,冷清的五官中透露出丝丝靡丽的倦怠,他就是这样一张脸,以前让人觉着有种不敢多打量的高贵,对,就是高贵。如今已经成年,骨骼和五官的舒展都已经趋近于成熟,不合群的高贵淡了,漫不经心的疏离又浓烈了。 这要是小时候,这样的格子言路过家属院,是要引起一片哇塞的。 匡放手指顺着格子言的锁骨,从远端摸到了近端,顺着咽喉上去。 格子言被他抬起下巴,而匡放发间的水正好缓慢在眉间凝结,一滴冰凉的水珠滴落在了格子言的唇上。 匡放看着那滴水先是在上唇呆了会儿,没过多久就坚持不住了,缓慢下滑,渗入唇缝,留下一抹发亮的水光。 匡放弯下腰,他含着格子言的唇亲了会儿,手掌顺着格子言的衣服探进去。 刚摸上去,他一顿,放开了格子言,从桌子上跳下来,他一把抓起钥匙,“你等会儿,我马上回。” 格子言回过神的时候,匡放人都已经在电梯里了。 他穿着拖鞋拿着手机就出了门,这季节的天早就热了起来,路上乘凉散步的老爷子老妈子一队接着一队,广场舞分了好几派,此刻正因为争一块宽敞的好地在吵架。 男生在路上还碰见了附中几个初一初二的,正是中二的年级,看见匡放从家属院里跑出来,稍息立正"放哥晚上好!问公主安!"。 知了到了晚上还没歇息,跟着树底下一声接着一声的乒乓球一块响。 超市快关门了,阿姨正举着快西瓜在啃,见他跑进来,“这么着急?差点什么?” 她问完,眼前的男生压根没往水果零食饮料那几片区走,直接到她面前站住了。 “这两天我进的那个口香糖卖得”她话都没说完,匡放拿了两盒安全套放在了柜台上,她嗓门陡然拔高,“你买这干嘛?” “回去灌水玩儿。”匡放趴在柜子上,他低头把安全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又偏头去看货架上的价格,“三十两盒,一盒六只?这么便宜?” “嘁,就这还有人嫌贵呢。”阿姨啃着西瓜,“你买这个回去,真是为了玩儿?” 匡放嗯了一声,“您信吗?” “不信。” “那不就行了,您能赚钱就得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那不成,回头你爸和小言他爸要是找上门,那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合着您知道啊?”匡放把安全套捡起来,放回到了货架上,“我不买了。” “别啊,我卖,我卖给你还不成,我不告诉你爸和小言他爸,你买啊。” “不买。”匡放已经在往外走了,“太便宜了,我怕用了烂根。”主要是,太便宜了,用在公主身上,他心里不得劲。 “你¥#……%……%&!” 匡放一路走着,一路已经在手机上开始叫车。 他打算去新东城买。 第71章 第71章 格子言抖着被子打算睡觉的时候, 匡放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喘着大气转身将房间的门给反锁上了,然后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格子言面前。 “你去这么”都不等格子言将话说完, 匡放便拽着格子言的胳膊将人拖到了更近处, 偏头吻住。 男生嘴里的热度超出了格子言的想象,将格子言整个人都轰然点燃。 衣服一定是匡放先主动扒了自己, 他将格子言压倒。 格子言耳畔除了对方粗重的呼吸声, 再就是从楼下传来的广场舞音乐声, 以及混在里面的知了叫个不停, 热浪从窗户外灌入。 记忆里, 今年的夏天以一抵百,比往年所有的夏天加起来还要炙热难耐。 汗水打湿了格子言的鬓角,匡放用手指拨开挡在他额前的头发, 两人距离拉得越来越近,匡放吻着他, 前所未有的平和温柔,像一剂麻醉注入。 只是麻醉还未生效, 格子言眼皮一抖,他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凉意, 临阵想要退缩, 却被匡放按着腰动弹不得。 匡放先用了手指, 连绵不绝的雨温软细密地落在干涸的泥地上, 将泥地泡得潮湿、发软,主动朝外沁着水。 抵进去,格子言抬头就咬在了匡放的肩头, 只是匡放经常锻炼,格子言咬得牙根发酸, 匡放也没哼一声。 匡放抱着格子言很久没动,等着对方适应,也等着自己适应。 格子言等了会儿,他张了张嘴,哑声说道:“你准备就这么过一夜?” “” 匡放支起上身,他灼灼地盯着格子言,“公主,你是不是太有自信了点儿?” 几分钟过后,格子言便后悔挑衅匡放了,他跟匡放的体力本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得异常破碎,还比不上外面知了的声音来的铿锵有力,像是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每被撞击一下,便会轰然溅成绚烂的烟花。 匡放还有心思捧着格子言的脸亲吻,汗水黏在了一块儿,“您觉得怎么样呢?” 在格子言开口回答前,匡放低头吻上他的唇,格子言本来就不大的声音尽数被对方吞没。 匡放打着盆水回房间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许万林正好加班回来,他上班时间挺自由,加班要是加到太晚,第二天不去公司就在家休息也可以。 起先,许万林没注意到匡放打了盆水,自顾自说道:“明天想吃什么,我睡醒了正好给你们俩做饭吃,晚上再去公司看看。” 他话说完了,看见了匡放手里端着盆热水。 “” “大半夜的,”许万林顿了顿,“怎么不去洗手间洗?” 匡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泡泡脚,顺便还能做会儿题。” “”这话换成吴栋说,许万林就会相信了,换成匡放,喝洗脚水的可能性都比边泡脚边做题的可能性要大。 许万林是个快四十岁的成年人,脑子再简单也能想到血气方刚的一对小情侣扎在同一个房间半夜打水是什么意思,他闭了闭眼,还是放弃了明知故问,但还是得叮嘱,“别学太晚,对身体不好。” 匡放哎了声,忙不迭地逃回了房间。 他一把把昏昏沉沉还赤条条的格子言从空调被里捞了出来,“差点被你爸发现了。” “我爸是猪吗还差点,他只是没戳破我们。”格子言说话,感觉自己嗓子都在冒烟,并不疼,只是干得慌。 “放哥,水。” 他说完后,没过多久,脑袋被扶起来,匡放在给他喂水。 喂完水,匡放才把毛巾打湿,从上往下地给格子言擦,连脑袋都没放过,但擦着擦着,匡放就爱不释手起来,又亲得格子言一身汗。 为了避免在这种甜蜜的好时候发生肢体冲突,匡放后边还是忍下了,只是最后在擦到脚趾头的时候,匡放看着那几个跟刚剥出来的藕带似的脚趾头,又没忍住,低下头颇狠地咬了一口。 格子言吃痛,一脚把匡放踹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格子言自己也吃了暗亏,身体的中间部分几乎是酸软得没法动,乍然一个大动作,格子言把腿收起来,“放哥你能别这么恶心人吗?” “哪儿恶心了?我老早就想这么干。”匡放从地上爬起来,把水和毛巾一块送回了洗手间,各归各位后,他游荡回来,爬上床抱住格子言,手往下伸,“宝宝,让我摸摸。” 格子言累得已经可以一秒入睡,他随便匡放在背后怎么作弄,只要不打扰到他睡觉. 格子言请了三天假没去学校,他不上课老师也不管他。 “心态,心态最重要”“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心情,心情好了成绩才会好”这三句话,老师只用在格子言身上,其他人都不许用。 匡放每天把老师发的试卷带回到家里,给格子言,格子言靠在床头看课外书,起身把卷子翻了一遍,又躺回去,“太简单了,给5栋他们做吧。” “” “吴栋还在跟咱们冷战,这题他估计做不上。”匡放拉开椅子坐下来。 格子言沉默了几秒钟,“确实是我们不对。” “夏娅要瞒着他,说不说我们都得得罪一个,”匡放挑了支格子言的钢笔用着,“夏娅已经哄了好几天了,估计快哄好了,不过今天她得去跟陈有婧约会,明儿才能继续哄。” 格子言没说话。 匡放做了几道题,坐不住了,他丢了笔,摸到床沿坐下,凑近了盯着格子言瞧,“你这两天是不是挺难受的?” “还好,不是特别难受。”格子言不说假话,匡放性格脾气虽然就那样,但实际耐心十足十,不是横冲直撞不顾别人感受只顾自己爽了完事儿的那一类。 但他也不会委屈自己,他把格子言伺候好了,就该轮到他吃上大餐了,他精力无穷,让他吃饱喝足,格子言得被弄掉大半条命去。 “我不弄过分的,你让我舔舔你也成。”匡放嗅着格子言的脖子,没真的做出什么,格子言小臂上的汗毛就已经开始一根根朝天竖了起来。 格子言还在考虑,因为他不是青天白日也能没皮没脸的人。 “你先考虑着行吧,”匡放说着,将格子言一推,松紧裤轻轻一拽就下来,"我先吃着。”匡放善解人意道。 完事儿。 格子言穿着匡放的大背心,被匡放抱着去了浴室。 夏天的浴室,空调在外边,里边热水一开,花洒往外喷的好像都不是水,而是岩浆。 格子言腿软,在瓷砖地板上站不稳,双手撑在墙面。 热水从头顶淋下来,他的头发被匡放温热的手掌从额头往上掀走,匡放扶着他的后脑勺在哗哗啦啦地水下亲他。 “高一那年,我们一块儿去游泳馆,那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匡放低声说道,热水像是顺着他的眼睛和耳朵灌进了心脏,让心脏愈发滚烫,为眼前的人膨胀。 “公主,咱们好一辈子吧。”匡放将格子言整个抱离了地,让格子言双腿分别架在了他的两条臂弯里,粗暴地将格子言吻得泪水涟涟。 格子言手掌搭在了匡放的颈后,他手指修长洁白,跟掌下的小麦色匹配得相得益彰。 听见匡放说好一辈子,他指甲在匡放的皮肤上掐了几个小月牙的坑出来。 他知道自己爱依赖别人,但他也知道指望谁都指望不了一辈子。 但如果对方是匡放,那他相信他说的一辈子。 下午过去,太阳落了一半下去。 匡放煮了两碗面,两人正吃着,有人敲门。 匡放开了门,发现是吴栋。 吴栋走进屋里,“我来找公主讨论题目。” “你不生气了?”匡放在餐桌边上坐下来,问了吴栋一句。 吴栋自来熟地自己倒了杯水,“一码归一码。” “吃饭没有?锅里还有半碗面。” 吴栋喝完水,“我自己去盛。” “” 很快,吴栋端着碗面出来,他还给自己铺了个荷包蛋,这就是他说的一码归一码。 吴栋一边吃一边打量着格子言,他吃了好几口,才忍不住问道:“公主你请假就是为了干这事儿?” 格子言的脖子上倒没什么吻痕,但耳朵后面有,下颌还有牙齿印,眼皮和嘴都有些肿,要说想让人看不出来,除非看的人是个睁眼瞎。 “已经干过了。”格子言淡淡道,“怎么了?” 匡放支着脑袋,“要取得您的允许才能干?” “”吴栋拿着筷子,“你们站在统一战线的样子真令人感到作呕。” 他似乎有言外之意,可有似乎没有。 明明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可三个人都没能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吴栋低着头,问道,“其实就算你们跟我说了,我也会不会去找她问,我更加不会阻拦她,如果我有意,她不仅跟陈有婧谈不成,也去不了国外,我有的是办法让她留在家属院,留在我身边。” “但我知道她想当模特,我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去毁掉别人人生,她吃了很多苦,比我吃的苦要多得多,我希望她以后不需要再吃苦了,所以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她。” “我生气也不是因为她要去国外,而是我被你们有意隐瞒了,怎么,怕我变成她的拦路石?” 格子言拦下匡放,匡放说话大多数都算不少听,拱火倒还行。 “我们瞒着你不是认为你会妨碍她,而是不想你伤心,更不希望你被这些事情影响高考。” “公主,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吴栋还是大口把面吃完了,他往椅子上一靠,“比起她要出国这件事情,我更在乎你们的态度,所以我已经不生气了。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折腾折腾你们。” “哎你。”匡放拍了下桌子。 约完会的夏娅挎着小包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她在家没看见吴栋,刘亚然说吴栋去找格子言他们了,她东西都忘了放下,直奔格子言的家。 路上还没忘把路子阳和赵想成拽上了,赵想成扭捏着:“人家不去,人家最怕这种尴尬的场合了,人家不去!” 他们三个出现在屋里的时候,人家三个正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做着题,一派歌舞升平哦不是,是繁荣昌盛不不不也不是,夏娅一时间想不到怎么形容了,她跑过去,“你不生气了?” 匡放踢了吴栋一脚,“他本来就没生气,逗你呢。” 夏娅却没笑,她站在原地,瞪圆了眼睛看着吴栋,眼泪跟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往下砸。 赵想成瞧见了,倚在了路子阳的怀里,“5栋,你完了。” 格子言也支着下巴瞧着这出难得一遇的热闹,夏娅可是不常哭的。 不过夏娅也没掉头就跑,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叽叽哇哇地大哭起来,谁惹的谁哄,其他人都避开了。 吴栋抽了一大堆纸巾,直接怼在了夏娅张大的嘴里,夏娅的哭声戛然而止。 格子言写了两道题,太简单了提不起兴趣,他索性全神贯注看热闹。 匡放用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我们以后会吵架吗?”格子言忽然挺好奇的,他嘴上功夫不如匡放,要是吵架,肯定是得输。 “肯定会啊,”匡放搭着格子言的肩膀把人揽到了怀里,“不过我一定让着你。” “再说了,咱们是情侣,又不是兄弟,兄弟才用吵架解决问题,情侣嘛——”匡放扭头咬了一下格子言的耳朵,“睡一觉不就万事大吉了。” 【正文完结】 第72章 路冉被判了三年六个月, 赵夯被判了七年三个月,这回两家找人塞钱都不管用。 路子阳爸妈整日在家以泪洗面,哭的哭, 闹的闹, 想骂路子阳撒撒气,又找不着人——路子阳几乎住在学校了, 要么就是待在赵想成家里, 他倒是想跟夏娅一样挤在格子言家, 但赵想成说:“路路你得避嫌。” 百日誓师当时闹的事儿, 也有不少家长不停找来学校, 说的都是些车轱辘话,什么同性恋是传染病,什么这种学生你们不开除留着会影响到其他孩子的, 又说你们学校到底是不是教书育人的地方。 但都被老李和其他主任给搪塞了走。 开玩笑,他们这是学校, 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纠正学生性取向的电击学校。 到了距离高考只有大半个月时, 这些找事的家长都在瞬间消失了。 现在备战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为什么要去管别人家的孩子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夏汽水写试卷, 一张脸越写越苦, 他一边写, 还要一遍照镜子, “是谁说咱们这年纪是最美的年纪,卢小文,你瞅瞅我脸上这皱纹, 这下垂的嘴角,这俩黑眼圈, 还有发黑的脸,说是刚从工地下工的四十岁泥瓦工也有人信啊!” “我也没好到哪儿去。”卢小文摸了摸肚子,“我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腹肌都没了,明明整天是在写试卷,结果比老子打球还饿得快,我昨天晚上睡觉之前还吃了一海碗面,早上起床又饿了,又吃了他妈的六个大肉包。” 班长抱着一码试卷进来了,“春儿跟隔壁班班主任一块找的题,让我发下来,尽量下午写完,晚上他来讲。” 班里立刻响起一片摔笔摔书的声音,哀嚎遍野。 “数学的我还没写完呢。” “我还有两篇作文” “春儿每次找的题难死了,现在都四点多了,六点半晚自习,我们还得吃饭,怎么可能写得完?” 班长发着试卷,口中安抚着同学们,“春儿说了,不强制做完,反正他到时候要来讲的。” 格子言拿到了试卷,前面的夏汽水发出了一声我草,“字儿这么小,这么密,难怪春儿说尽量!” 匡放把试卷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几遍,最后写了名字,“还好,难度一般。” 他能说出一般,全是格子言这段时间训练出来的,换成以前,他估计都看不明白王一春出的题。 王一春总是笑嘻嘻地给他们上高难度。 “一般?”夏汽水和卢小文一同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匡放,“放哥我奉劝你立刻撤回这两个字,我听不得有人说春儿的题一般。” “就是,你看看这篇新闻,它还占了两页,哪儿一般了?三百道题,这叫一般?” 匡放将问题抛给了格子言,“如果你们也有小老师的话,你们也会觉得一般。” “” 两人又把头一块儿转了回去。 “炫耀,一定是炫耀。” “炫耀,绝逼是炫耀。” 其实格子言又不小气,不像个别人,藏着掖着,只要是有人捧着题目去问他,他都会帮人解决,而且提供的方法还简单,思路又清晰。 可他们都只是同学,连好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也只能偶尔问问题,日日问都不是特别好意思,感觉影响了人家,也感觉智商暴露得太明显。 所以这种方式,起到的作用并不是特别大。 而这段时间也不止这段时间,从年后开了学开始,匡放的成绩就越来越好,前两天的模拟考更是考上了年级二十九名。 他们本来还都以为是匡放自己偷偷觉醒发愤图强,这也正常,毕竟都快考试,平时再不着调,在这时候也该找回属于自己的调子了。 结果居然是有格子言这位大佬在背后当老师。 难怪呢! 有格子言辅导谁能不起飞?猪都能。 可他们嫉妒不来,因为他们跟格子言没那关系。 过了老半天,夏汽水用手掌挡着嘴,把脖子伸长了,抵着匡放问:“放哥,你是不是为了让格子言辅导你做题,才跟他搞对象的啊?”??? 匡放转着笔,抬手一巴掌拍在夏汽水的后脑勺,“我是这种人?” “挺像的。”夏汽水说。 格子言低头做着题,他们在旁边打闹也影响不到他。 距离晚自习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候,王一春便看似无意地漫步到了教室,看似无意地提前坐到了讲台上。 本来嘻嘻哈哈打闹着跑进教室的,在看见王一春的时候,立马就噤了声。整个教室只剩下了压低的说话声,翻书写字的声音都能轻易压过去。 匡放搭着格子言的肩膀,两人从后门走进来。 王一春清了清嗓子。 看见王一春,匡放拿下手,跟格子言保持了距离。 “格子言把你的试卷给我,我现在开始讲题。”王一春叩了叩讲台桌子。 匡放弯腰从格子言桌子里抽出已经做完的试卷,送了上去。 “啊,春儿,这不还有十几分钟才上课呢。” “万一我现在提前讲到的题,刚好就考到了呢?” “” 王一春讲题的时候,格子言在桌子上铺了件外套,趴下来睡觉。 本来夏汽水捧着卷子想扭头问题来着,一回头见格子言都已经开睡了,一声我靠堵在了嗓子眼,说好的地狱生活呢?结果格子言还是过得跟之前一样。 外面的天昏篮,高一和高二早就放学回了家,学校基本上只剩下了还在上晚自习的高三生。 格子言闭着眼睛,他没睡熟,能听见王一春在上面讲题,试卷时不时全班一齐翻动,像海面波涛声。 旁边的匡放有在听课,不过也不是十分专心,时不时会看格子言一眼。 匡放的手搭在腿上,见格子言好像是睡着了,从底下伸手握住格子言的手. 王一春整天拖堂,九点半下晚自习,他能拖到十点。 一开始,夏娅他们还会耐心地等,后边就不行了,一下晚自习就买包泡面送到食堂让阿姨煮。 后来食堂不给煮了,把这发展成了自己的生意,一包泡面三块钱,加蛋两块钱,加火腿肠也是两块钱,还有加蔬菜和其他肉类的。 四个人每天晚上端着一大碗泡面,在楼下等格子言和匡放下课。 “来了来了。”夏娅仰头把碗里的汤喝光,碗跟筷子一块儿丢进了垃圾桶,她一抹嘴巴,跳下花坛,嚷嚷道,“公主,我们等了你们好久哦,饿死了,请我吃夜宵。” 路子阳and吴栋and赵想成:“” 匡放掏钱,在校门口一人给买了杯鲜榨的西瓜汁。 格子言喝不了冰的,他要了杯现泡的柠檬乌龙茶。 夏娅抱着西瓜汁,刚喝了一口就打了一个饱嗝,嘴里泡面的作料味儿让人给闻到了,匡放一把把格子言抓到一边去,“你恶心不恶心?”他冲着夏娅说。 “不然干等着饿得慌,我觉得泡面钱也得你跟公主报销。” 赵想成把脑袋凑过来,“我觉得夏姐说得对。” “滚。” 夏娅在前面迈着大步走,“时间过得好快啊。” 她伸手摸了一把路边一棵白杨树,“我记得这树还是校长儿子亲手栽的,我们是不是还给他拔过两次,然后他自己又默默栽了回去,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他儿子是不是都结婚了,去年还来过学校,都生孩子了,生了个大胖丫头。”赵想成说道。 “回家的路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不信你们看。”赵想成把眼睛闭上,摸黑朝前走。 在赵想成差点栽进花坛里的时候,路子阳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拽了回来,“别他妈吹了。” 赵想成也不觉得尴尬,他扭身抱住格子言,“公主,他说人家,人家好没面子。” 匡放把人拎走,丢给了路子阳,“别乱抱我的人。” 路子阳看向前边的路,主动提及了家里人,“我爸妈打算搬到市里去,他们说家属院风水不好,而且他们给路灿在新东城找了所小学,比东大的要好。” “不过我还是住在这儿,毕竟就快考试了。” "你爸妈可真是不做人。" “哎,我记得路子阳你小时候是不是在这儿尿的裤子?” 路子阳抓起书包就砸在了赵想成的背上,“吴栋尿的,不是我。” 吴栋回头,“怎么就是我了,是放哥。” 匡放乐了,“我是那种会在马路边上尿裤子的人?” 能被吓尿裤子的人肯定做不了深蓝小队的老大。 “那谁尿的,公主还是夏姐?” “有病?” “有病吧你!” 格子言和夏娅异口同声。 五个人因为小时候谁在路上被吓尿了裤子争执起来,又拉出陈年旧事讲个没完。 “不是,你们还记不记得,”赵想成把手里的西瓜汁先揣给了夏娅拿着,他在前方摆好姿势,“公主刚来家属院的时候,谁都不搭理,后来他上台表演节目,雄赳赳气昂昂”他踢起正步来。 “”格子言无言,“我没有这样过。” “最好笑的不是公主,”吴栋拉住赵想成,看了眼放哥,说道,“是放哥那天晚上准备上台表演双截棍,在家练了半个月,结果连台都没好意思上。” 匡放脸上有点挂不住,“双截棍怎么了?” 他刚说完,怀里被夏娅抛来随便捡的两根棍子,“能演吗放哥?” 匡放把棍子捏到了手里,漫不经心地掂了掂,朝夏娅走过去,“能,怎么不能?” 夏娅见势不对,像是要揍人的样子,直接把路子阳拉到跟前挡着,“路路建议的。” “是老赵。” “不是我,是5栋。” “是公主。” 五个人在路上追来打去,赵想成被匡放一脚踹得趴在了花坛里,他哎哟一声,吴栋的眼镜都差点碰掉了,他跟路子阳一齐都打不过匡放。 格子言悠哉地走在后面。 匡放把每个人都收拾了一顿才跑回格子言身边,他喘着气,“他们就是欠收拾。” 他说完后,突然偏头亲了格子言一下,”公主你也挺欠收拾的,不过我得等到了家再收拾你。” 格子言挡开他,“你可以用表演双截棍来换。” “表演一次能换几次?” “你还想换几次?” 赵想成拿回了自己的西瓜汁,但里面已经空了,"我靠!谁把我西瓜汁喝光了?" “不是我!公主喝的。” 格子言才没偷喝他的西瓜汁,但空气里的确能闻到隐约的西瓜清甜的气息。 “放哥!公主!快点,门卫那死老头儿又准备关家属院的门了!”快到大门口了,他们看见那每天只知道看足球赛的老门卫正在推着门往外走,两扇门眼看着就要合上了。 格子言给乌龙茶拧上盖子,他左手被匡放反手牵住,十指相扣。 在他们朝前跑去,在凌乱的脚步声中,夏日的风携着热浪翻涌在他们耳边,还有老门卫叽里咕噜的抱怨,“快点快点,我那球赛快开始了。” “都看了百八十遍了,你往后退点不就得了。” “哎呀,小言天天学这么晚,可得注意身体啊。”老门卫一看见格子言,脸上就笑开了花,皱纹都少了好几条。 老门卫说完后,双手用力将门往中间合,“砰”地一声,家属院的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