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以下犯上》 第1章 黑夜安静,白雾弥漫。 货车行驶在空旷的海岸线路上,一片漆黑,只有车灯的光亮,像要被浓浓雾气吞进肚子里。 车载音响刺啦一声响,舒缓民乐倾泻流出。 男人吐了口烟,瞥了眼副驾驶的年轻男生,笑了一声,“怎么,害怕了?” “不就是起雾,这有什么好怕的,张叔,我又不是小孩了。” 张明继续扭着旋钮,随着咔哒一声切换成无机质女声。 【俞旬岛区雷暴预警】 【部分小岛已有小雨,预计晚上九点至凌晨两点雨势增大,转为特大暴雨,并伴有雷暴,雷雨天请勿出行。】 【岛区近日受潮汐影响,水位上升,景区已关闭,游人近期请勿靠近海岸及出海游玩,以防事故发生。】 张明透过窗外的雾气,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黑色海域。 “张叔,天气预报都说有雷暴了,我连手机都没信号,咱们真的要在这种天气出海吗?” 被他叫张叔的男人掐了烟,吐了口烟圈,摁在烟灰槽里捻了捻。 “人家雇主要求的,有钱人着急今晚,咱能有什么办法。人可给了大价钱,干这一趟抵得上拉十几年货。” 张明拿着手机在车里到处找信号,论坛上的页面还是在转圈,最后还是放弃,吐槽,“这什么破地方,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他刚刚才看到一个有意思的帖子,还等着楼主继续瞎编呢。 他抓了个面包撕开袋子啃,瞥了一眼后视镜。 “也不知道拉的什么货,就一个箱子,抬的时候也轻飘飘的。” “少管这些闲事,到港口了,下车。”张叔打开门下车。 港口也空无一人,只有一艘货船停在船坞,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 箱子不重,张叔一人就能搬得动,张明叼着面包上船舱,坐在箱子旁边看着货,张叔开船。 他无聊晃着手机,帖子忽然又刷新出来了。 【灵异神怪爱好者论坛】 「灌水」「ht」【经近期观测,某地岛区有古神复苏的迹象,时间应该就在今晚】 【哇哦】 【什么什么!?】 【鬼故事小课堂又来了吗!】 【前排兜售瓜子花生爆米花,欲购从速~】 【先放个屁股,晚点再来】 楼主:【五月初我从占卜中察觉到了岛区有异动,实地调查后发现此地五月的天气格外诡异。出门晴天下一秒就阵雨,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有浓雾,潮汐不再受月亮影响变幻莫测,近海就时不时有几十米巨浪,渔船都不敢出海,景区也因此关闭。】 【五月梅雨季节,天气多变也很正常吧?】 【既然是岛区,近海,有雾气没什么的吧。】 【楼主不给力啊,来点刺激的】 【继续继续啊,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这个论坛是张明无意间捣鼓进来的,进来之后发现有许多人在讲新闻发生的各种灵异事件,什么神啊鬼啊的,一个两个说的跟真的似的,不少人都跟他一样抱着看乐子的心态逛这个论坛。 这个楼主他都眼熟了,之前有两次ht贴,说的都是他实地考察得出的结论,各种细节十分真实,吸引了无数追寻刺激恐怖的贴友。 不过没一个人把他说的话当真,张明也是如此。 他拇指滑着继续往下刷。 楼主:【有些动物的感知是比人类更敏锐的,我观察了岛上的动物,家养的猫狗或许是因为常年安逸只是表现出不安的状态,炸毛,焦虑抓地,嚎叫撞墙。】 楼主:【一些野生的动物则是开始迁徙,比如当地的一种候鸟,正常是在过冬时才开始迁徙,现在才五月份就已经全部迁徙离开了。】 楼主:【目前岛区内的野生动物除了不能飞的已经全部离开,剩下的处在应激状态,已经有了好几起野生动物伤人的事件。】 船舱忽的晃动了一下,张明看到这里收起手机走出船舱,扶着栏杆往外看。 为了雨夜出海安全他们开了条货船,硕大的船灯竟照不开漆黑前路,只有一片浓浓的白雾。 张明拿着手电筒往下照,货船破开海面行驶,海浪一层一层打来,十分汹涌。 “叔,没事吧?” 张明走到船尾舵问。 张叔手里的指南针疯狂晃动,瞥他一眼,“你出来干什么,这会儿浪大,回去看着货去,要是磕了碰了咱可赔不起。” 张明皱眉看着指南针。 “坏了?都说要你别老是省钱了,出海的家伙都不好使了。” 张叔把指南针收起来,“坏什么,雷雨天磁场乱了很正常。” “你叔我出海这么多年,还能迷方向不成,别瞎操心傻站在这了。” “好吧,那你有事喊我。” 张明被赶回了船舱,船舱里好像有什么嘶嘶的声音,他走进去却又消失了。 可能是海浪声音吧,他没怎么在意,这么想着往箱子旁边一坐,继续刷帖子。 一会儿不见楼又刷了许多层,张明扫了扫,竟然有人扒出来楼主说的地方在哪。 【有景区的岛区一般看管严格,野生动物伤人的新闻并不常见,按照楼主所说有好几起野生动物伤人新闻,我在新闻板块找了一下,楼主说的应该就是俞旬岛区了。】 【另外我查了一下往期天气预报,五月份至今六月十日的天气确实如楼主所说的一样,景区和港口也因此关闭。】 张明微微愣了一下,俞旬岛区? 那这不就是他现在待的地方吗!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张明忽然觉得有点好笑,继续往下刷,看看楼主会怎么编。 楼主:【港口关闭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天气,海上多雾,雾天出海本就是渔民们需要掌握的技能,港口关闭是因为磁场。】 楼主:【岛区外围千海里的海域因为古神复苏磁场紊乱,指南针不能使用。出海的渔民无一没有迷失方向,连搜救队的飞机雷达信号都被干扰。】 指南针被磁场影响是真,不过张叔明明说是雷雨天的影响。 张明终于忍不住了,敲起键盘扣字。 【楼主,我现在就在俞旬岛区外海,我手机有信号,还能刷到你的帖子,这你怎么说?】 【哇哦!】 【现身说法吗这是】 【楼主快回他!】 楼主过了两三分钟后回复:【你是在两小时前从阾鳕港口出发的,乘着一艘货船,对吗?】 张明一愣,刚刚的港口是叫这个名字吗? 不对,这楼主不是说他实地考察吗,说不定刚刚正好看到他们出海呢。 张明正想继续打字,楼主又发来一条。 楼主:【我算到你身旁有什么特殊东西影响到了磁场,你走远几步再试试,手机就没有信号了。】 张明:? 算? 什么玩意这么邪乎。 张明是个不信邪的,站起来走出船舱,正要再发帖子,手机忽然开始转起了圈圈。 竟然真的没有信号了! 张明在船外晃了半天,不管怎么刷新重启都没用,回到船舱,刚走到箱子旁边,屏幕一亮,帖子又刷出来了。 楼主的话在最新一条。 【想必你已经尝试过,有答案了。】 张明盯着这个叫「bck」的楼主。 ……还真有这么邪乎的事? 张明眉头紧皱,看着身旁的箱子,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能够影响磁场? 船舱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后缓慢停了下来,张明听到放锚的声音跑出去,看到张叔把船停到了一座海上灯塔旁。 周围的海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歇了,一派安静平和,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到了?”张明扭头。 张叔摁灭烟,语气中有点得意,“那不然呢,也不打听打听,你叔我出海这么多年,就没在雾里迷过路,不然那雇主会花这么大价钱找上我?” 他吐了口烟,看着海面上浓浓的白雾:“也就是这地儿不是特别远,要不然我也不接这活。” “行了,得送到灯塔上面,搭把手搬货。” 张明喔喔两声,手机揣起来,跟张叔一起搬着货下船,打开灯塔的门,走上内里的螺旋楼梯。 一层一层,张明观察着道:“这灯塔看起来是新修的?闻着还有味儿。” 张叔嗯一声:“是,地图上都没这灯塔位置,应该是那雇主私人修建的。” 张明吸气:“真有钱。” 走到顶上,地面上一道道鲜红的痕迹猝不及防闯入眼帘,凌乱又好像有轨迹,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张明看着,心头划过一丝莫名的凉意,明明是六月的热天,却感觉周身都冷了下来。 “……叔,这是什么?” 张叔并未在意,找到雇主所说的位置放下箱子,“人家的装修风格呗,我看港口那些墙上天天都有小年轻画这些东西。” “那叫涂鸦。” “别管是啥,这箱子是不是磕到了,开了条小口,都让你好好看着了,弄坏了回头人不给结账。” 张明没注意张叔说的话,紧盯着地上的图案,目光晕眩像要陷进去。 直觉告诉张明,这东西跟涂鸦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他这些天在这论坛里也混多了,见过很多类似的图案,都很诡异。 他背后冷汗阵阵,忽的想起帖子,掏出手机对着地上拍了一张,上传到那条帖子里。 【(附图)这是什么?】 【咦,你不就是刚刚问楼主的那层吗?】 【拍的这什么?】 【这条不用楼主回,我会,这是魔法阵,之前还有个帖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魔法阵图案,就是这个图案没在帖子里见过】 【@楼主,来讲讲这是啥阵法呗,看着还挺酷炫的】 楼主:【我翻阅了一下古籍,是一种古老的祭祀阵法,将祭品献祭给古神。】 楼主:【这种方法通常会在祭品身上画上同样的图案,标记为古神的祭品,将其放置你照片正中央箱子的位置,用以献祭。】 祭祀阵法!? 张明心头一震,灯塔里为什么要画这个? 祭品,箱子…… 箱子里的难不成就是祭品?! 张明目光投向箱子,下一瞬忽然瞳孔紧缩,视线里的箱子突然打开,一道黑影倏地扑出来。 黑影抓着一条绳索紧紧勒住了旁边张叔的脖子,拉着他跌坐在箱子旁。 “张叔!” “唔、唔!” 张叔正在查看箱子,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伸手紧紧抓着脖颈间绳索,奋力挣扎。 他人高力气大,身后的黑影身形娇小,被他猛地拖拽着撞向了灯塔墙壁,刚好撞到了玻璃上。 “砰——!” 玻璃碎裂下落,黑影闷哼一声后快速捡起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抵在男人的喉咙处,张叔嘶了一声安分下来,不敢再乱动。 暴雨忽降,雷暴光芒从窗外闪了一下,刚好让张明看清了那道黑影。 宽大的黑色斗篷覆盖在娇小的身躯上,兜帽之下一缕长发若隐若现,半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似乎是刚刚撞得疼了,紧咬着唇瓣。 斗篷衣角下露出截细白的小臂,上面伤痕斑驳。 箱子里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孩! 第2章 箱子里怎么装着个人,还是个女孩?! 眼前的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等张明反应过来时张叔已经被女孩制服了,尖锐的玻璃碎片抵在他喉管处,他跌坐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灯塔里除了暴雨拍打碎窗声,就是他低低的嗬嗬出气声,他身后的女孩一点声音也没有,无声无息的。 像是潜在黑夜里,蛰伏着的兽,看似平静,实则随时都会扑咬上来。 张明见此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心脏扑通狂跳,尝试跟她沟通:“你先冷静一点,我们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只是收钱送货,我们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女孩没有回应。 灯塔只有外面的光亮,屋内他们还来得及开灯,漆黑一片。张明手机开着手电筒慢慢打过去,观察着他们。 女孩一只手勒着张叔的脖子,一只手攥着玻璃碎片,两只手的腕上都有青紫勒痕。 掉在张叔脚边的那条绳索,以及女孩下巴粘过胶带的红痕,告知了他信息:这女孩是被绑着关进了箱子里的。 绑架……? 张明这段时间看多了案件新闻,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全是什么买凶/杀人、绑架碎尸,尤其他们所在的地方还这么“偏僻”。 已经关闭了一个月至今没开放的港口,俞旬岛区的外海,把一个小女孩放在在地图上都没有记录的灯塔,他们离开后,这女孩不可能活的下来。 张明心里咯噔一下,那他们这不是协助杀人了吗! 张叔明显也意识到了这点,眼神都慌起来了,他连忙低声说: “小闺女……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也是被骗了,那雇主只说是送货,我要是知道箱子里面装的是人,我怎么说都不可能来送的!” 他们不过只是想图点钱而已,根本没有想过背上人命! 身后的女孩嗓音干哑,声音很小的说了什么,混杂着雨声,张叔听了几遍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水。” “小明你赶紧去船舱里拿水,再拿点吃的。” 张明连忙应声,慌慌张张地爬下螺旋楼梯跑到船上,翻了一瓶水和面包出来。 海上雨势愈来愈大了,暴雨夹杂着雷暴,船舱晃晃荡荡。 张明从前只跟着张叔去过两次海上,不算很了解,但也知道眼下这情况是不能再启航了。 他们今晚只能待在灯塔里过夜了。 张明拿着水和面包上去,女孩没有伸手去接,在他尝试靠近时,抵在张叔喉咙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连忙后退:“好好好我不过去,我给你滚过去。” 矿泉水轱辘轱辘滚了过去,张明把面包也丢了过去。 身后女孩声音嘶哑:“打开。” 张叔伸手把水捡了起来,拧开瓶盖,依言送到她嘴边,听到女孩连喝了好几口,完了轻轻咳嗽起来。 听女孩的声音不过十七八岁,还稚嫩着,张叔几乎是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也是这个年纪,今年刚刚考试完,正等着自己干完这单,带她去旅游玩。 张叔把面包也撕开了个口子,送到她嘴边,女孩不知道饿了多久,大口咬上吃了起来。 期间一直没有放松警惕,手紧紧攥着玻璃碎片架在他脖子上。 张叔和张明此刻都有些理解她的心情,就算是他们,好端端的被绑架到这荒海灯塔里,旁边还有两个陌生男人,他们都会慌的要死,更别提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了。 知道她害怕,张叔尽量放松下来不再用力挣扎,让她安心,跟她搭话:“闺女,你放心,我们都是好人。” 张明点头:“外面雷暴今天开不了船,今天在这呆一夜,明天我们就把你送回去。” 饥饿感缓解了很多,手上也慢慢有力气了,白雾抬起眼来观察周围,暴雨中的海上灯塔,借着张明的手电筒光,看到地面上满是诡异凌乱的红色图案。 “今天是几号?” 张明:“六月十号。” 白雾抿了抿唇,她昏迷了两天。 六月八号,考试刚结束的下午,她在回家路上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之后再醒来就是在晃动的车厢上了。 她听到张叔与张明的对话,他们不知道箱子里装的货是什么。 她的手与身体都被绳索绑住,嘴也被胶带封住,至于腿……完全没了知觉,她甚至感知不到存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在判断完当下的情形后,白雾在尽量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解开了绳索,等待时机。 眼前的两人面相敦厚老实,但人不可貌相,她听到了,她这一单足以抵得上他们十几年工作,在巨额金钱诱惑下他们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白雾没有丝毫放松:“雇主是谁?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为什么要抓我?” 张叔回忆:“找上我的是一个小伙子,戴着口罩帽子,看不清脸。他给了我二十万订金,说送完货再打款八十万。” “为什么抓你这我真不知道,他只说送一箱…货,千万不能打开见光,也不能磕着碰着,我哪知道这里面是人啊!” 白雾敏锐察觉到男人在说到货的时候语气含糊了一下,她明白过来,能用一箱货开出一百万高价,还不让男人产生怀疑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 ——古董文物。 白雾不动声色,像是并没有察觉到其中异常,对着张明道:“把手机给我。” 张明跟张叔对视一眼,把手机从地上丢了过去,“密码是3132。” 白雾输入密码打开,时间是6月10日晚上11:55分。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论坛页面,张明拍的那张地面红色图案照片映入眼眶。 白雾本想报警,目光莫名被吸引停留了下来,浏览了下,从上到下快速看完了帖子。 古神复苏……? 在祭品身上画上相同的图案,古神献祭阵法…… 这都是什么东西? 说的倒是神神叨叨的,还实地考察,有理有据的。 时间跳动至00:00,最下方一条的回复忽然刷了出来。 bck:【诸位,和我一起迎接古神的复苏吧。】 ……什么中二言论。 已经过了初中中二阶段的白雾看着这行文字,手按在退出键上打算关掉,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忽然跳动了起来,色块在虹膜飞快排列组合。 她愣了一瞬,手指点了点,屏幕开始快速褪色,世界一瞬间只剩下红光晕染下的黑白。 鼓膜忽的一阵刺耳的嗡鸣,承载了什么无法听到的声音,久远又漫长,尖锐的、却又厚重的,身体每一根神经都在刺痛。 白雾不堪痛苦捂紧了耳朵,玻璃碎片锋锐划伤手心她浑然不觉,血液滴滴答答流淌,沿着墙角缓慢流到红色图案上。 她挣扎着抬起眼,眼前的手机不知何时变成了虫巢,视线里只剩下黑色的、密密麻麻、如同爬虫一样不停从屏幕中钻出来,噬咬骨骸。 白雾心脏骤停,猛地闭上眼甩了甩脑袋,再睁开时手机屏幕却已经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条帖子,下面的回复都在嘻嘻哈哈地刷队形。 刚刚……怎么回事? 幻觉吗? “什么声音!?”张明同样捂紧了耳朵,面色难耐痛苦。 看来听到这古怪声音的并不止她一个。 白雾正疑惑着,地面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窗外雷暴闪过,海浪呼啸中似乎有一抹黑影窜过。 张明扶着墙壁:“怎么开始晃起来了?” “张叔,这灯塔不会是要被暴风雨吹倒了吧!?靠,有钱人建灯塔也偷工减料吗!” 有什么“咕叽”的声音从暴雨中传了过来,像是水声,又好像更沉闷厚重一些,白雾很难形容这种声音,但她觉得很像某种粘液蛄蛹的声音。 一股莫名的阴凉涌入几个人心中,连背后都发凉起来。 海上空气本就潮湿,此刻忽然变得更加黏腻冰凉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团团包裹,让人呼吸困难。 灯塔越来越晃,张明慌的不行:“叔,我们要不然回船上吧?” 张叔却一直没回话,张明奇怪朝他看去,男人神色恍惚,目光呆呆的,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似乎是从那道古怪声响过后,他就一直没有反应了。 “叔你怎么了!?” “咚——” 一声巨响,窗户上黑影闪过,有什么东西覆在了灯塔上,灯塔骤然倾斜。 白雾只来得及抓住窗户栏杆,吊在窗户旁,身前的张叔完全没有反应,直直顺着地面滑撞到灯塔墙上。 张明连忙过去抱住他一起抓住围栏稳住身体。 “叔你怎么了,你清醒一下!” 暴风雨轰鸣,白光一闪而过,白雾看到了对面巨幅玻璃窗户上覆着个巨大黑影,缓慢蠕动着。 白雾心漏跳了一拍,那是什么!? 左手抓着栏杆,右手被玻璃划伤刺痛着,她忍着痛右手捡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光照过去,下一秒入目的场景是完全不合常理的诡异惊悚。 张明身后的透明玻璃上黑影映出了一条巨大的红色触手,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两排圆吸盘贴附在巨幅玻璃上,粘液顺着不停滴落。 张明也看到了,瞳孔瞬间放大,他想出声尖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视线慢慢开始迷离起来,直到变成了和张叔一样的模样,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 海浪的呼啸与雷暴的声音交缠喧嚣,震耳欲聋,白雾看着那抹猩红,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空旷死寂。 好安静。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规律的,迟缓地一拍一停。 扑通、扑通—— 白雾浑身冰凉僵硬,身体禁不住地发抖起来。 心里有种声音在疯狂叫着不要看!不能看! 但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挪开,像是受了什么遥远的蛊惑,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它,目光虔诚而深沉,像是最忠诚的信徒望见了她的神明。 血液滴答。 灯塔地面上的红色图案忽然亮了起来,红光照亮了整个灯塔内部,白雾看清了所有窗户外的场景。 暴风雨轰鸣,巨幅玻璃外不止一条触手,它们在灯塔外缓慢游移,慢条斯理,像是在寻找进来的入口。 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像是有什么飘飘忽忽的声音,让她愈发眩晕,混混沌沌。 手掌伤口的血液流失速度在加快,失血带来的胸闷感让她几乎恍惚,她在哪里……?她又是谁? 她不知道。 但耳边好像有声音在催促她,催促她做什么。 要做什么……? 女孩目光怔怔的,朝着触手的方向伸出右手,慢慢松开了紧抓住玻璃栏杆的左手,灯塔倾斜,下一秒即将掉落向深渊。 “砰——!” 灯塔外的巨灯忽然掉落,砸落在窗户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碎玻璃洒了遍地。 白雾从这一声中猛然清醒了过来,一阵后怕中重新抓紧了围栏。 脖颈发烫,从上面传来灼热的剧烈刺痛感。 她咬牙忍着,转头,猛地拉下斗篷帷帽,看着碎玻璃中的自己。 红光映照下,卷曲的柔软发丝舒展地随窗外暴风飘动,如雾如幔四散,夹杂着雨滴坠落,缥缈又恍惚。 碎玻璃的倒影里,她的脖颈上红色图案发着刺目红光,正与灯塔房间里的阵法呼应着。 眼前诡谲怪异的惊悚场景,让白雾不禁想起了论坛里那个古怪的帖子,又联想到自己被绑架的事件。 古神……复苏…… 献祭阵法会在祭品身上画上相同的图案,标记为古神的祭品。 难道……她就是那个祭品?! 第3章 这个想法真的很荒谬。 什么古神,祭品,这些只会出现在她看到过的游戏里影视里,离现实生活遥远的不能再遥远的东西。 但白雾此刻却非常确信这个想法。 毕竟灯塔巨幅玻璃外触手就在那里,该怎么解释?至少在生物学上,她从没见过这样巨大且奇怪的软体海洋生物。 离远了看触手猩红却又透明,像章鱼,又像水母。 更奇怪的是,面对这样的现状,白雾脑子格外冷静,像是有什么在强制她清空了杂乱的思绪,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件事,脑海里充斥着“祭品”两个字。 白雾没再抬头看窗外,那东西有股古怪的吸引力,角落里两个男人目光呆滞,神志不清,跟被抽了魂似的。 如果她刚刚没有清醒过来,此刻肯定跟他们一样了。 听声音灯塔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岌岌可危,时间紧迫。 现在唯一能得知目前处境信息的途径就在自己手里,白雾忽略掉论坛里那些嘻嘻哈哈开玩笑的言论,直接找到楼主回复询问。 【祭祀法阵怎么解除?】 【古神是什么?具体信息?】 bck回复的很快,几乎就在她问完的下一秒,回复就发了过来。 白雾微微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人好像是早就在等她问一样。 【据记载,祭祀阵法一旦启动无法解除。】 【第二个问题太过深奥复杂,我目前也并没有研究透彻,一时之间恐怕无法解释清楚,只能用人类笼统匮乏的语言来形容:是宇宙中一些星球上古老神秘的存在。】 【古神或分善恶,祂们对人类及人类社会并没有任何兴趣,古时曾有人以特殊之人作为祭品献祭给古神,以得到古神的帮助,实现心愿。】 【不过据文献记载,俞旬岛区复苏的这位古神似乎是位脾气不大好的邪神。】 下面跟帖也很快。 【哈哈哈哈层主不会中招了吧?刚刚还拍祭祀阵法照片,现在就问怎么解除了,笑死】 【古神长什么样啊?是不是很掉san】 【楼主不是观察很久吗,有图吗,快rwkk】 【(附图)是不是长这种眼睛怪的样】 【刚刚俞旬岛区地震预警了,我靠,官方时间刚好就是在零点,楼主刚说完没几秒就响起来了】 【6楼主兼职算命吗】 没有人把楼主说的话当真,都是在凑热闹玩乐。 白雾在这群发言中看到了一条。 bck:【祝你好运。】 “……” 这人好像知道她的处境。 也对,他能明确地说出来邪神复苏的位置与时间点,还能算出张明是从什么港口几点出海的,知道她是祭品也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白雾撕了条布料把不停流血的手掌缠住,她对于此刻的情况接受良好,甚至还抽空搜了一下百科,得知生物学上记载目前发现最大的海洋巨型章鱼周长只有9.1米。 以及外海灯塔为确保灯光指引航向,一般建有30-50米高。 很好,这也就是说外面的这只“邪神”最少也有30米高。 灯塔的灯掉落损毁,周围光线全无,陷入黑暗中,暴风雨仍在肆虐,灯塔晃动中白雾抬眼看向巨幅玻璃外。 雷电炸开光亮,她看清外面景象后目光微微一顿。 有几只触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交缠在了一起,在空中晃动着,时不时撞击到灯塔上,击碎玻璃,造成灯塔摇摇欲坠。 ……? 白雾还来不及思索,那几只触手又沉进了海面里不见踪影,一只新的触手伸了出来,有些僵硬地舒展了下,随后缠到灯塔顶端,轻而易举将灯塔的穹顶像盖子一样掀了起来。 !!! 冰冷的暴风雨裹挟着海水的咸腥瞬间涌了进来。 白雾毫无防备地直面触手,那只猩红透明的触手距离她的脸只有两米,她甚至都感觉到有湿哒哒的粘液滴在她脸上。 生理反应让她不由自主往后瑟缩了起来,即使她的腿没有任何知觉,只能靠身体蜷缩蠕动。 脖颈上愈发灼热的刺痛提醒着她,她是这东西的祭品,也就是——食物。 章鱼进食会用触手紧紧缠住食物,再送到嘴边咀嚼,白雾没来由的想,也不知道眼前这只是喜欢生吞还是细嚼慢咽。 嗯,她吃东西时喜欢细嚼慢咽,科学上这是良好的进食习惯,不过想想食物变成自己后,这习惯显然就不怎么妙了。 触手在空气中停了下来,即使那上面没有眼睛,白雾也能感觉出它似乎是在有兴味地观察她,浑身被一股阴凉的视线包裹着。 观察。 这个字眼告知了她至关重要的信息。 ——眼前的它是有意识与理智的,并非会直接进食的野兽。 暴雨砸落到身上,从女孩头顶开始的黑发开始露出了一抹银白,如同月光一样,黑色液体顺着发尾滴落在地上,很快被雨水冲散。 雨势太大,流进眼睛里发痒,白雾早就摘掉了伪装美瞳,地上的红色祭祀阵法越来越亮,变得猩红,映出她发红的瞳色。 白发,红瞳。 白雾一直掩藏着的秘密无处遁形。 她天生白发,这并不奇怪,有不少病症例如白化病都是如此,但奇怪的是她即使用了染发剂也只能留存几天,因为只要碰到水就会像现在这样掉色,无法掩盖。 也正是知道自己的怪异,她才很快确信把她绑架来当“祭品”的说法,因为她的特殊或许就是成为他们“祭品”人选的原因。 它一直在看她。 白雾抬起脸,和它对视。 触手离得很近,有滴粘液滴落在她鼻尖。 白雾闻到了一股甜味,很香很甜的味道,像奶油蛋糕上的草莓;又像馥郁盛开的花朵,芬芳又浓郁;又或是清晨时露水被初升阳光蒸腾成薄雾的清新气息,让人身心放松下来,舒缓又漫长。 她看见了淡蓝色的蝴蝶,停在落叶上,轻轻飞动,在她眼前翩跹,落下同样淡蓝色的、细微飘忽的翅粉。 白雾猛地咬了下舌尖,疼痛把她的神智拉回暴风雨的现实。 鼻尖哪有什么甜香,分明只有海水的腥咸味。 又是幻觉。 她也多希望眼前的场景是幻觉,是她因为考试结束后太过放松睡了两天做的一场漫长的梦,等醒来后迎来的是柔软的床铺和明媚的阳光。 但这显然是痴心妄想。 离得近了,近在眼前,看清它的触手很漂亮,是那种不能用人类语言来形容的漂亮,随着舒展的动作,半透明如同水母一样的材质,猩红肌理中透着流动的水波暗纹。 非要说的话,像是诱人的毒苹果,又像万花筒里的螺旋炫彩,鲜艳而美丽。 身体在不自觉发抖,但白雾觉得她好像并不是在害怕,而是一种……兴奋。 她舔了舔嘴唇,连心脏都紧跟着扑通狂跳。 而与她相对的,邪神本人巫伏却觉得格外无趣。 被祭祀法阵吸引过来,还以为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没想到只有一个人类祭品小姑娘。 双腿还残了,连跑都不会,只会缩在墙角害怕,身体抖得像筛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点血液的香气,是从女孩的手上传出来的,虽然是很香的食物,很有诱惑力,但他对食物向来没有什么兴趣。 就在巫伏打算离开之时,女孩忽然抬起了脸,露出了那双沉静的眼睛,漂亮的绯红色,清澈透亮,倒映着触手,如同夜晚高悬的血色月亮。 这双眼睛倒是有点意思。 挖出来好了。 巫伏改变了主意,动了动触手,朝小姑娘伸了过去。 太久没有使用过这具躯体,不小心碰到了她身边的石柱,如同刚刚掀开屋顶那样,才轻轻一碰,就轰然倒塌了,在女孩面前砸出一个大坑。 “……” 触手停了下来,顿在半空。 他十分确信自己碰到她的时候,就会将那双漂亮的眼睛连同女孩身体一起压成一团肉泥。 难得有了感兴趣的东西,却这么易碎。就在邪神犯愁之时,刚躲开碎石砸落的女孩粗喘着气,轻声开口。 “古神大人,您可以将身躯变小一些,这样更方便行动。” 好主意。 这只祭品还挺聪明。 邪神许是太久没有接触人类,并没有意识到女孩的怪异。 正常人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不吓晕过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女孩却还能在极端恐惧之下理智给出“如何能简单抓起她”的建议。 他缩小了身躯,很快变成了大约只有她腰身一样粗细的触手,缓慢缠了过去。 冰凉黏腻的触手终于毫无缝隙地包裹住了女孩,如同阴暗的毒蛇鳞片泛冷,极具力量感,缓慢绞紧了她的腰身。 触手收紧,压迫感传来,她毫无反抗之力。 有了之前的案例,邪神这次控制了力道,触手先是轻轻碰到女孩的腰,看着没有发生大出血的情况,这才钻进斗篷里慢慢缠了上去。 邪神吃掉祭品的过程和人类的进食不同,只有血液才是食物,只需要抽取祭品的所有血液。 不过相对于进食,巫伏对女孩的眼睛更感兴趣。 腕足上移,擦过女孩的脸,触手尖停留在离她的眼球只有几公分的位置,近距离的观察更漂亮了,能看清虹膜的颜色。 正在邪神思考从哪里下手能完好取出来这双眼睛之时。 女孩忽然从斗篷之下伸出一对细白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触手。 第4章 停滞在半空中的触手尖尖因为女孩突如其来的举动停住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抱住了他的触手。 用抱这个字眼来形容她的行为,邪神觉得并无不妥。 因为若是想挣扎逃脱的话,女孩的眼睛不会这样平静地看着他。眼神虔诚又温顺,若不是知道她是祭品、是食物,还以为是他的忠诚信徒。 暴雨不停地坠落,雨水顺着长睫浸润绯红色的眼睛,她轻轻眨了眨,沾染了温度的水珠就倏地掉落在了猩红触手上。 她的手跟着按在了他的腕足上,分开纤细的五指,像是寻找什么位置,一点一点摸过去,将水珠拨开,温热的掌心贴附了上去,用了些力,微微陷进柔软的触手肌理里。 然后一寸一寸的,抚摸? 虽然女孩的力道微不足道,完全不足以伤到他,但这唐突的举动无疑是在冒犯邪神。 巫伏有些不悦,一个祭品而已,居然敢对他动手动脚的? 缠在女孩腰间的触手骤然收紧,轻微的骨裂声被轰隆雷暴遮住,白雾痛得闷哼一声,唇边溢出血丝。 手上的动作紧跟着用了力,掌心重重按在半透明的柔软触手上,深陷进去。 像忽的被电击一般,触手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肌理快速舒张又收紧,一种怪异到极点的感觉从触手传输到躯体各处,庞大的身躯跟着禁不住抖了一下。 触手不受控制一般松了开来,女孩从半空中掉在献祭阵法中央,捂着胸口猛咳,血丝沿着唇角一滴一滴掉落,聚成一小滩。 越咳越痛,应该是肋骨断了,只是不知道断了几根。 为防断掉的肋骨插进内脏,白雾尽量让自己平息下来,不再咳嗽,缓慢地喘息缓解疼痛。 湿黏黏的触感忽然贴上了她的脸,强迫她抬起了下巴,露出苍白的小脸。 女孩的目光仍然是温顺的、虔诚的,漂亮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恐惧或埋怨,即使她唇角还在不断溢出血丝,气息越来越微弱。 静静对视了片刻,从见面到现在,白雾终于听到了这位古神的声音。 与她所设想的一切预计都不同,出乎意料的,他的声音居然能明确听出来性别,低沉又冷淡的青年嗓音。 只是他的语调古怪,发音奇特,白雾仔细分辨了下,才听出来他问的是—— “你,对我做了什么?” 白雾不动声色指节轻动了下,眼底的愉悦一闪而过。 继而却抬着眼,温驯开口。 “古神大人,这是按摩,以推、按、捏、揉的方式,促进血液循环,缓解身躯酸涩疼痛。” “您才刚刚苏醒,身躯沉睡太久难免变得僵硬难受,我是您忠诚的信徒,实在不愿您受到这样的苦楚,所以才斗胆冒犯了您。” “您现在杀了我吧。” 女孩睁着清凌凌的双眸,任雨水洗刷,眼睫之下的目光澄澈又虔诚,毫不避讳,真诚到让人完全不会去怀疑她是否会说出假话。 这条触手刚刚被女孩碰过的地方还残留着那种奇怪的感觉,酥酥麻麻的极致舒服过后,有些轻飘飘的,原本僵硬的肌理舒展了许多。 但更多的感觉是空虚,像缺少了什么似的。 邪神有些不太想承认自己“这样的冒犯还可以再来一点”的想法,尤其对方是个低微的人类。 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抬着女孩下巴的触手尖尖不安分地翕动,始终下不去手把这个刚刚冒犯了自己的祭品捏死。 沉默了两秒,巫伏尝试操控着海底的其他触手在水下给自己按摩。不过就是随便按几下而已,他想。 两分钟后,他开口。 “你说,你是我的信徒?” 女孩轻轻咳了一下血丝,虚弱回答,“是的。” 触手用了些力捏起她的脸,湿漉漉银发拨开了一些,露出白皙脖颈上刺目的红色祭品标记,与地上的献祭阵法相应。 好丑。 巫伏看了眼就松开了,女孩却伸手牵住了他,带着他的触手贴上了她的心口,以一种无比虔诚的姿态,低下了头。 她闭上了眼,暴雨混杂着粘液从她脸侧不停滑落。 “我对您的信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语言这种东西也太难辨虚实,只有人类的心脏是不会说谎的。” “请您吃掉我吧。我甘愿成为您的祭品,我的骨血能融入您,为您出一份力,我万分欣喜与荣幸。” “……” 巫伏静静感受着从触手传输过来的,独属于人类这种生物的特别心率,这才回想过来从见到女孩到现在的种种怪异之处。 这个祭品明知道自己要被吃掉,却丝毫不怕他,也没想过逃跑,从始至终都很镇定,甚至主动告知他如何抓起她。 还考虑到他沉睡许久身躯不适帮他按摩,现在更是主动让他吃掉她。 嗯,不会有错了。 这只渺小的祭品人类女孩——是他的忠诚信徒。 巫伏性情怪僻,做事随心所欲,许久之前也因为无趣制造过许多灾难,以人类的角度来看他是位邪神。 很久之前也有一些人类信仰他,奉上祭品献祭给他,想要他替他们完成心愿,而巫伏却把这些人类信徒全都杀死了。 后来就没有人敢信仰他了。 而眼前的女孩信仰他,却没有任何要求,自愿成为他的祭品被他吃掉。 意识到这点的巫伏产生了一种轻飘飘的愉悦感,微微眯起了眼,视线扫过因为他长久没有动作,疑惑睁开眼眸看他的女孩。 雨水冲刷过后,那双绯红色的眼睛更透亮清澈了。 似乎人类的眼球在摘下来不久后就会变混浊,那就让这双眼睛暂时在这具容器里再待一段时间吧。 邪神这么想着,伸开触手到她手边:“继续按,像刚才那样。” 反正她是他的信徒,这样也不算冒犯。 女孩果然没有丝毫犹豫抵触,也没有开口询问什么,乖顺伸手抱住了柔软的腕足,一点一点有技巧地按揉。 那种酥酥麻麻的舒爽感又浮了起来,随着女孩的手格外舒服,触手尖尖难耐地卷起又骤然舒展开。 巫伏舒舒服服地享受着祭品的按摩服务。 只是女孩的力道却越来越弱,邪神以为她偷懒,有些不满地朝她看去。 女孩一张小脸惨白到几乎透明,唇瓣不断吐出血丝,身子不停地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察觉到他的视线,白雾歉疚地开口,“实在对不起古神大人,我用不出力气……” 巫伏这才意识到人类本就是一种脆弱的生物,而眼前瘦弱的女孩更是。 他暂时还没打算让她死,轻轻哼了口气,腕足缠上她的手臂,让她停下。 看在她按摩的还算舒服的份上。触手尖刺破女孩细白的手腕皮肤,在女孩痛哼一声中,将溢出的血液尽数吞下。 血液吞入腹中,冰凉的身躯变得发热了起来,触手上浮现了一条条暗纹。 甜的,是从来没尝过的味道。 食物……很好吃。 他这次控制了力道,伤口很浅,血流了一会儿伤口就止住了。 但第一次尝到人类香甜的血液,巫伏有些控制不住,一时顾不得本意,想要汲取更多。 女孩虚弱的抽气声及时提醒了他,他知道,如果他再喝下去,她就要死了。 巫伏停了下来,松开她的手腕,缠上她的腰身。如果他没记错应该就是刚刚在这个位置伤到的。 触手贴附在腰上,稍稍往上游移了一些,环住她不再动。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触手上的暗纹消失不见,松开她,闻到了两股香甜的来源,刚刚才按捺下去的食欲蠢蠢欲动。 香甜的源头有一边在地上,已经干涸渗透到了地面上。 而另一边在女孩的唇边,唇角正挂着一滴血液。 在触手刺破她的手腕吸血的时候,白雾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按兵不动地等待。 腕足缠上她的腰身停下,白雾感觉从触手长出了什么东西,细细密密的,穿透衣物、皮肤,深入内脏。 白雾觉得有点热,断掉的肋骨处痒痒的,五脏六腑都很痒。 她看不到,不知道身体最内部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过程只持续了两三分钟,伤处剧烈的疼痛就彻底消失了。 刚刚还那么严重的伤就完全好了。 ……这就是邪神的能力吗。 白雾垂下眼睫,遮掩了眸中神色。 她抬手擦掉唇边的血渍,再抬起眼来看邪神时眼神清澈感激,语气诚恳说了许多谢词。 但不知为何,邪神却似乎有些不高兴。 白雾主动揽过了他的触手按揉,她技巧纯熟,不一会儿邪神就继续舒舒服服享受了。 甚至在发觉自己与这只祭品体型相差太大,她只能按摩到一只触手,其他全都冷落在海里泡冷水无法享受按摩服务后,邪神还将身躯缩小了。 只有两米高的大小,白雾看清了邪神整体的模样,原本恐怖狰狞的猩红触手缩小后变得像水母的触须一样精致漂亮。 脑袋和触须都是透明的粉色,触须的颜色更浅一些,整体漂亮得像是一个水母玻璃工艺品。 和她之前在窗外瞥到的情况一样,有几根浅粉色的触手打结缠到了一起。 白雾低着头,微微勾着唇,动作轻柔地把打结的触手解开。 她隔着窗户那一眼看到了,是三根触手缠到一起…… 嗯? 白雾动作微微一顿。 ……怎么多了两根? 第5章 暴雨整晚都没有停歇过,雷声轰鸣,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白雾小心地解开缠在一起的几根触手,变小之后的触手约有她的手臂粗细,肌理没有先前那样柔韧,变得更加柔软一些,随着指节弯曲缠绕。 触感很像果冻,冰凉凉的,附着着一层粘液,很滑。 她一寸一寸按摩过去,触手静静贴附在手心,无端有些乖巧,看起来很无害。 她还有闲心数了数, 一共八根触手。 白雾一根接着一根触手按摩,不知道过了多久,按到她都已经麻木了,只是在惯性地按揉。 正要按到最下面的那一根模样略有些奇怪的触手时,指尖还没碰到,忽然被卷住了手腕桎梏住。 邪神的嗓音带着餍足的愉悦,语调古怪又慵懒,“够了。” 白雾顺从地收回手,刚想开口,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紧跟着咳嗽了好几声。 她衣服被淋湿透,长发湿黏黏贴在身上。淋了这么久的雨,小脸煞白,纤细手指冻得通红。 白雾搓了搓发麻的手指,按了太久已经没什么知觉了,手腕也酸软不已。 这位邪神还真是难伺候。 一阵闹钟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声音裹挟着雨滴坠落的声音,嘈杂隐约。 白雾余光朝不远处的声源看去。 屏幕上的闹钟数字跳动着6:00,先前她被触手抓起来时掉在了地上,她还以为下雨进水到现在应该坏了。 白雾挪了挪身子,想捡起来,浅粉色的触手却先她一步,把手机卷了起来。 触手晃着小小的手机,在屏幕上碰了碰,铃声停下了。他对这会发声发亮的小铁片还挺感兴趣,只不过没控制好力道,屏幕应声碎掉了。 她微微抿了下唇,目光从手机上收回,忽然触手朝她伸了过来,缠到她的腰间,带着她从灯塔上跳入了海里。 白雾猝不及防,完全没有防备地呛了一大口海水,视线被混混沌沌的海水充斥,或明或暗,看不清晰。 因为缺氧与水压,胸闷头晕,她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湖旁边,水面澄澈得像蓝宝石一样安静。 再往周遭一看,时间已经是黄昏,海上落日绚丽夺目,很不真实。 周遭是一片海岛森林,邪神不见踪影,不知道他把她带到了哪里。 那种海水中窒息的痛苦仿佛还停留在胸腔里,白雾抬起酸软的手捂了捂胸口,轻轻咳了几声。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肋骨,没问题。 双腿还是没有知觉,不能动。 身上只有口袋里装着的一块玻璃碎片,半瓶矿泉水,和半块湿乎乎的面包,被海水浸泡过已经不能吃了。 脸有些发烫,呼吸都热热的,应该是发烧了。 白雾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淋了六个小时的暴雨。 肚子饿的咕咕叫,上次进食已经是昨天晚上了,白雾往后一靠在树上,轻轻叹气。 没想到还有野外求生的一天,难度还是老弱病残版的。 躺了一会儿,白雾爬了起来,撑着身子在附近树林找了个合适的树枝,用锋利的玻璃碎片一点一点磨断,再削尖。 她手脚不便,做完这些天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重新回到湖边,白雾把半块湿面包分出来一些捏碎,撒到湖面上,然后伏在湖边静静地等。 看到一点亮闪闪的波动,碰了一下面包碎,白雾看准时机用力把树枝扎过去,鱼儿被贯穿身躯猛地扑通起来,尾巴甩出水珠。 白雾拎着尾巴把鱼拍死,用玻璃碎片开膛破肚刮了鳞片,在湖里处理,清洗干净。 刚下完一场暴雨,所有树枝都是湿的,没办法钻木取火,而且她也没那个力气去做。 白雾闻着鱼腥,张了半天嘴,还是下定了决心一口咬了下去,扯了块鱼肉下来。 大抵是不适合生吃的鱼种,腥味直冲口腔,白雾强忍着嚼了嚼,还是没忍住,一口吐了出来,扶着石头干呕。 她拧开矿泉水漱口,没舍得吐,咽了下去。 她刚刚试过,湖里的也是海水,没办法喝,海上淡水太少,她需要珍惜一些。 “哈……” 白雾躺回石头边,手背无力搭在额头,温度越来越烫,她轻轻喘息,闭上了眼。 好不容易从什么邪神手上活命,没想到要死在这海岛上。 意识越来越混浊,嗓子好烫,又烫又涩,连呼吸都会灼痛气管,鼻腔也像火烧的一片,呼吸不通畅。 …… 沉睡太久力量消散,按摩之后忽然犯懒,很想回巢穴睡觉。 巫伏向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带着祭品就回去了。 只不过等他懒洋洋打了个盹,却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他带回来的祭品倒在地上呼吸微弱,看上去要死了,而她旁边躺着一条咬了一口的鱼。 巫伏:? 触手拎起来那条鱼,查看了一下,并没有毒,只是这条鱼年纪大了,肉质老了一点,一看就很难吃。 所以……他的祭品因为吃了条难吃的鱼就要死了? ……真是脆弱的人类。 跟把她带回来巢穴时候一样,才入海了几分钟就昏过去了,还是他帮她呼吸才没死。 巫伏嫌弃又无语,把那条鱼随手一扔,触手朝女孩伸了过去。 目前这祭品还挺合心意的,按摩服务也还没腻,他暂时不打算让她死。 白雾发热烧的迷糊,意识混混沌沌,整个人热的像要烧起来,胸口闷闷的,呼吸短促。 忽然脸上贴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冰冰凉凉的,又软软滑滑的,很舒服。 那东西挪到她的嘴唇上,撬开了她的嘴,钻进她的嘴里,压在她舌头上。 一股凉凉的液体顺着舌根流入喉咙,凉意滑过灼烫的喉管,流入腹中,格外舒服。 甜的……好香…… 白雾忍不住舔了舔,舌尖擦过那软软的东西。 那东西却好像被吓到了,忽然抖了下。 液体喝完了,贴在脸上的凉意也开始离开,白雾下意识伸手去抓,两条细白的手臂紧紧抱住,圈在怀里,重新贴在脸上,汲取着凉意,舒服得直眯眼。 她是舒服了,邪神大人却是头一回遭受这样的对待,整条触手都僵住了。 “……” 他的这个信徒未免对他也太狂热了些,连快死了都要抱着他死。 巫伏盯着女孩酡红的脸,忽的冷哼了一声,强硬地把被她抱住的触手抽开。 失去了凉意来源的女孩手乱挥了几下,没找到,只能靠着圆润润的石头,先前喝下的那股液体效果上来,很快陷入了酣睡。 …… 眼睫轻轻眨了眨,白雾迷蒙地睁开眼,被阳光刺的连忙拿手挡了一下,扶着石头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意识渐渐回笼。 她昨天发烧了,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撑不过昨晚,但是今天却醒了。 而且嗓子也不疼了,脑袋清凌凌的,除了肚子还是饿,没有别的不适。 白雾伸手摸向身边,想喝口水,却摸到了几个圆圆的冰凉物体。 又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一看,看到了几大张绿叶铺在地上,旁边放着几个红通通的果子。 以及一只抱着果子正要放下的大松鼠,刚好和她对视上。 白雾眨了眨眼睛。 松鼠倒很淡定,不慌不忙把比它尾巴还大的果子放到绿叶上,还往她这边推了推,意思很明显:给你的。 白雾从善如流拿起一个果子啃了一口,眉眼微微弯了下,轻声轻软:“谢谢,很好吃,辛苦你了。” 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似的,松鼠微微一顿,爪子挠挠脸,尾巴卷了卷,然后蹦蹦跳跳离开了。 白雾吃了几个果子,补充了水分,但只吃水果是维持不了生命的,她又按昨天的方法抓了几条鱼。 她拦下了给她送果子的松鼠,给它形容:“你可以帮我找一些干枯的树枝,或者是有刺鼻火药气味的石头吗?我想生火。” 松鼠歪了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还有她面前摆成一堆的枯枝。 白雾以为它没有听懂,放弃了和它沟通,谁知松鼠忽然蹦了几下到枯枝堆边,张了下嘴,噗的一下吐出来一团火。 “蹭”的一下,火堆就燃起来了。 然后松鼠转头看她,两两对视,白雾从它疑惑的圆眼中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生火需要找这些东西吗? 白雾:“……” 是她忘了,邪神身边的生物,也不可能是什么正常的家伙。 女孩湿润的鹿眼微弯,漂亮的脸极具迷惑性,看上去无害又纯善,她语气惊讶,“这样啊,你好厉害呀。” 松鼠看了她两秒,转过了身,抱着自己尾巴蹭了蹭脸。 白雾烤了两条鱼,海鱼本身就咸,不需要放什么佐料就能吃。 她吃了一条,填饱了肚子,把一个烘烤好的水果递给松鼠。 “你尝尝,烤过的水果是软绵绵的,很甜。” 松鼠有些愣,接过了水果,蓬松尾巴又卷了卷,蹦跳到草丛里消失不见了。 垂眸看着火堆上的另一条鱼,白雾捏着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在手腕割开了一道口子。 血滴滴答答落在鱼上,滋滋作响,血腥味蒸腾传播,几乎令她作呕。 鱼还没烤好,沉寂的湖面就波动了起来,一条触手悄无声息从湖中钻了出来。 好香…… 巫伏被这股香甜的气息唤醒,先前已经尝过了祭品的美味,躁动的欲望开始压制不住蠢蠢欲动。 “你在做什么?” 女孩抬起小脸,眼睛湿漉漉的,给漂亮的绯红色蒙上一层薄雾。 她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微微歪了下头。 “我在为您准备晚餐。” 第6章 夜晚安静,海风温柔垂着,湖边的火堆偶尔噼啪轻响。 白雾应了这句后垂下眼,像乖巧的兔子垂下了耳朵。她将烤好的鱼拿下来,纤细指节捏着削净的树枝,朝触手递了过去。 “我不太清楚您平时的口味,擅自做主用了鲜血调味,您感兴趣可以尝一下。” 血的味道很香,身体不安躁动着,诉说着渴求。 令人厌恶的感觉。 巫伏却没有去吃鱼,而是伸出触手,缠住了女孩纤弱白皙的脖颈。 白雾骤然被勒住气管,闷嗯了一声。 触手抬起她的下巴,粘液与冰冷的海水顺着脖颈缓慢流淌过锁骨,隐没在领口之下。 白雾被勒住,呼吸困难,窒息的痛苦传来,缺氧让她意识逐渐模糊。 在她快要昏过去时,邪神忽然出声,冷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谁让你这么做的?” 脖颈上的触手稍稍松了一些,她勉强能呼吸,小幅度摇了下头,发出气音,磕磕绊绊回答:“没有……谁……” “是我自作主张……如果不合您的胃口,我很抱歉。” 邪神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触手重新勒紧了些,隐隐能听到咯吱的声音。 “邪神大人!” 旁边草丛忽然一阵窸窸窣窣,松鼠慌慌忙忙钻了出来,站直之后忽然发现自己还抱着啃了半颗的烤水果,连忙塞到尾巴后。 松鼠圆眼中透着尴尬和惊慌。 “邪神大人……那个……恐怕是我告诉她的……” 松鼠名叫闻栗,本来只是一只普通的小松鼠,是邪神在沉睡期间溢出的力量导致它异化成了现在这样。 它被邪神指派来,负责给邪神的祭品找食物。 至于邪神为什么没有当即吃掉祭品,反而是放在巢穴边养着,松鼠闻栗当然是秒懂了,这不妥妥的储备粮嘛! 于是在白雾烤鱼跟它搭话,询问“邪神的口味”时,它啃着水果,尾巴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她。 闻栗硬着头皮,顶着连细胞都在害怕的威压,把这些一字一句全都复述了一遍。 心道这个祭品果然笨笨的,明明是它告诉她的,她都记不起来说。 闻粟说完,空气安静了一会儿,脖颈上的桎梏松开了。 白雾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白皙颈项上红色勒痕触目惊心。 眼睛被生理泪水模糊了视线,等她缓过来,眨了眨眼,再抬头朝周围看时,触手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一片安静的蓝色湖泊,倒映着明亮的月影。 地上血迹两滴,白雾视线轻移,看到火堆旁的那只烤鱼不见了之后,半垂下了眼睫,目光里不知闪过了什么。 闻栗深吐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尾巴顺了顺,“下次别乱来了,你刚刚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白雾抬手把凌乱的银发拨到耳后,转过脸来,眸子还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映着半明半昧的月光,湿漉干净,像迷失的精灵。 她微微弯了下眼,嗓音沙哑却温柔:“嗯,多谢你啦。” 松鼠直直看了两秒,忽的别过脑袋。 爪子挠了挠脸,似乎是想说什么,尾巴晃了半天,最后一溜烟又跑到草丛里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白雾一个人,她把白天搭在石头上晒过的斗篷收回来,盖在自己身上。 她垂下眼,根本没管脖颈上的伤痕。 看起来伤的很重,实则她心里有数,根本没有什么事,只是她是易留疤体质,轻轻的磕碰都会红紫一片。 照先前的情况推断,邪神并不清楚多重的力道可以勒死一个人类,理论上只要她装的惨一些,就足以糊弄过去。 而事实也如她所料。 白雾手交叠在腹部,手指缓慢摩挲着袖子的衣服布料,终于有时间安静思考。 周六6.8号下午她被绑架,前天是6.10号,现在又过去了两天,今天应该是6.12号,周四。 短短五天,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没有这场无妄之灾,她此刻应该是刚洗完热水澡躺在床上休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又腥又难闻,在这海岛上随时都可能死掉。 离周六没多久了…… 白雾手背搭在眼睛上,轻轻呼了口气。 以她现在的样子,连走路都做不到,该怎么回去? 白雾慢慢攥紧了手指,侧躺的身体半蜷缩起来,手抵在额头上。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不管怎样,她必须回去。 …… 翌日一早,闻粟应白雾的请求,接了许多新鲜的露水倒进矿泉水瓶里,摘了几颗椰子。 因为好奇她又想做什么饭,她的吩咐都照做,又在海岛上找来许多香料配菜,帮她处理捞起来的鲈鱼。 看她忙活了许久,闻粟支着下巴直打瞌睡,最后被香喷喷的鱼汤唤醒,看着奶白的鱼汤,馋的直流口水。 白雾把一个椰子递给它:“辛苦你了,这是给你的谢礼。” 闻粟高兴地晃了晃大尾巴,抱着椰子在一边喝。 白雾捏着玻璃碎片,再次在手腕上划了个口子,只是这次很轻,流出的血并不算多,一滴一滴掉进鱼汤里。 闻粟看到她的动作一慌,连忙开口阻止她:“不要再惹怒邪神大人了,他肯定是不喜欢你做的食物,昨天才发怒的!” 白雾半垂着长睫,看着血顺着纤细腕骨一点一滴流下,轻轻笑了一下。 她语气纯真。 “那我才更要多尝试,努力做出大人喜欢的食物才是。” 闻粟着急想让她停下,白雾却不慌不忙。 三、二…… 一。 蓝宝石般的平静湖面忽然波动了一下,水波漾开,一只触手从水中钻了出来。 不待巫伏出声,白雾就抢先开了口,干净的眸子映着初升阳光格外澄澈,眼神温软又虔敬。 “大人,早安。昨晚您没有告知我是否停止继续为您准备早餐,我思虑过后还是准备了,如果您不喜欢,下次我便不做了。” 忠诚的信徒看自己的神明的眼神,明明是在直视,却没有丝毫不敬与冒犯,至少巫伏挑不出半分错处。 早餐…… 巫伏目光扫过那冒着香甜气息的鱼汤。 是她记性不好,昨晚擅自放血做晚餐引诱他,差点被他掐死的事,一晚上就忘得干干净净了?还是她根本就不怕死? 回想起刚刚听到的那句“那我才更要多尝试,努力做出大人喜欢的食物才是”,巫伏觉得显然是第二种。 她是他的狂热信徒,心甘情愿当他的祭品。 他不吃她,她就给他准备别的东西当做晚餐,昨晚还以为是她知道了血的作用,故意用血引诱他出来,没想到是从闻粟那听说血液是食物后,才在饭里放了她的血。 巫伏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人类。 不过被满心满眼敬畏顺从着的感觉还不错,巫伏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触手卷过椰子,整锅鱼汤连同鱼都消失不见,随即又潜入了湖底,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有一个字的应答,甚至听不出情绪,白雾却轻轻吐了口气。 松鼠还有点懵懵地抱着椰子没反应过来,白雾已经靠坐着,抿着鱼汤慢慢喝了起来。 午餐是蜂蜜烤鱼,闻栗捂着肿了一边的小脸,一边疼一边馋,小口小口啃着。 就这样,晚餐、早餐、午餐…… 白雾放的血一次比一次少,着重于食材的味道,尽可能地做出好吃的食物。 邪神也开始注意到血之外的食物味道,他不得不承认,食物做的食物,味道还不错。 “可惜这里没有厨具和食材,只有鱼,太多好吃的没办法做,只能做水煮鱼和烤鱼。” 目光之下,女孩支着下巴有点犯愁地看着湖面,“这样下去,大人迟早会吃腻的。” 闻栗挠了挠尾巴,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都有什么好吃的?” 它这两天沾光,跟着蹭饭,肚子都吃了个滚圆。 女孩笑着讲了许多好吃的,绘声绘色描述着,闻栗听着就馋得直流口水。 邪神懒洋洋听着女孩的滔滔不绝,说的都是从未听过的食物,不免产生了好奇心,想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名称都是什么。 当天中午吃饭时,巫伏看着女孩犹豫了许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闻栗戳了戳她,她才小声怯怯开口。 “大人,我能否回一趟陆地?” 话落,还不待巫伏给出回应,她就急急忙忙地解释原因:“岛上食材太少了,我想为您做出更多好吃的食物,所以想回去采购一趟。” 灼热的目光打量着她。 衣服之下,白雾不安地把指节掐的泛白。 她也知道太快了,无疑是危险的,还有可能暴露自己,最好的方式是循序渐进,但是她没有办法。 空气安静了许久,触手卷起鱼慢条斯理地解决掉,不紧不慢开口。 “给你三天。” 白雾手指松开,微微低下头遮掩情绪:“好的大人。” 触手伸了过来,白雾以为他要像那天一样卷着自己沉入海里,没想到触手只是缠住了她的双腿。 白雾微微一怔,看着触手浮现起暗纹,像那晚帮她治愈肋骨的伤时一样。 腿部好像刺入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衣服和皮肤,随着触手附着勒紧灼痛起来,大腿外侧有一小片区域尤其痛。 白雾没有出声,忍耐着,大约两三分钟后,恢复了原样的触手松开了她。 双腿开始有知觉了,白雾试着动了动,竟然真的屈起了膝盖。 邪神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还打了个哈欠,“去岸边,有人接你。” 白雾扶着石头慢慢站了起来,能重新走路让她十分欣喜,面上还是谦卑恭顺的,不露出半分痕迹。 白雾转身离开,明明腿很疼,脚步却轻快地快要飞起来。 才走了几步,身后忽然出声。 “这么急着走?” 白雾身体一僵,难道被看出来了?她尽量冷静,缓慢转过身来,目光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了吗?大人。” 邪神没出声,白雾觉得他好像略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随后触手卷着一个袋子丢到了她面前,又懒懒散散潜回水中。 袋子很重,白雾用了力也没抱起来,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一袋锃亮的金币。 第7章 这一袋金币实在太重,粗略估计有上千枚,白雾腿刚能走路还抱不起来重物,还是松鼠闻栗帮忙拖到了岸边。 闻栗晃着尾巴,十分兴奋:“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它也想看看人类的世界,尝尝她所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好吃的。原本每天吃水果榛子它还没觉得,直到吃到她做的饭后,就对这些提不起兴趣了。 白雾腿还疼着,坐在海岸边:“虽然我也想,但是这样的话会出现很多问题。” 她从海岸线上转过视线,看它:“你知道自己是一只松鼠吗?” 闻栗理所当然点头:“当然啦!” “在人类世界里,松鼠可不会点头说话。” 闻栗眨巴眨巴了下眼,刚想说那它不说话不就好了。 女孩继续开口:“而且松鼠是人类世界的保护动物,出现在街上就会一群人被抓起来,是没办法尝到好吃的的。” “我知道你不会被他们抓到,但我的目的是为了邪神大人采购食材,把时间浪费在躲避他们上,实在不妥。” 白雾抬手,手指轻轻蹭了下它蓬松的尾巴,声音温柔:“我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的,你就先在这里等着我,好不好?” 她的动作很温柔,指腹擦过尾巴毛有点痒痒的。 从来没被摸过尾巴的闻栗微微红了脸,圆润的眼睛耐不住撇开视线:“好啦。” 白雾以为邪神所说的“等会有人来接”,也是什么他所认识的人,或许是什么别的怪物,还在想要怎么和这怪物相处,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艘人类驾驶的货船。 货船停靠在岸边,闻栗帮她把金币抱上去,蹦跳下船,站在石头上冲她晃尾巴,依依不舍。 “要早点回来啊~记得一定要给我带好吃的!” 白雾笑着轻应,等船开后转过身,眸光淡了下来,面无表情看着船上的人。 船是小型货船,大约有十几个人,正专心做着自己的工作,好像根本没看到她一样。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眼神空洞,敦厚的嗓音直接问她:“你要去哪?” 看男人的样子,和那晚灯塔上那对叔侄的情况有些相似,显然是被邪神精神控制了。 白雾开口:“你们原本的目的地在哪里?” 男人平和地回答:“俞旬岛区。” “前天俞旬岛区发生地震,船上装的是赈灾物资。” “那就去俞旬岛区。” “好的,今晚十点前货船会抵达港口。” “有没有干净衣服?另外给我一间房间。” “请稍等。” 好在船上有女性船员,给了她一套干净衣服,白雾反锁了门,终于能换掉身上这身泛着鱼腥味的衣服。 只不过船员是中年女性,身材比她高大,棉质的深灰色长袖长裤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十分不合适,像极了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白雾把裤脚和袖子都卷了起来,露出手腕脚腕。她看着方镜中的自己,对着镜子,把一头晃眼的银发都塞在灰扑扑的帽子里。 至于眼睛……海上墨镜是常备品,她戴上,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白雾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摊开刚从男人那讨要来的地图。 地图上画了个圈的地方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停靠的那个海岛。 白雾放下地图,看向船舱窗外,刚刚还能看到海岛全貌,不过才航行了一会儿,现在只能看到薄雾笼罩的平静海面,海岛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白雾淡淡收回目光,落在自己腿上,抬手按了按还有些刺痛的右腿大腿外侧。 她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上面有一块红色的标志,像是什么字符,没有仔细研究,应该是邪神留下的。 是标记吗? 怕她跑掉了? 现在想也想不出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白雾把那个袋子拎了过来,翻开桌上的手提箱,这也是她刚刚问中年男人要的。 她把袋子里的金币一枚一枚摆进去,细数了一遍,一共一千枚。放完之后,再把手提箱放进滚轮行李箱里。 她捏出来一枚端详,比一元硬币直径稍大一些,也更厚重,掂量了一下大约有四五十克。 金币的纹样很……奇特,或者说是很随意,手中这一枚上面两面只有一边有花纹,是一个凹进去的小圆点。 其他的金币上有的没有花纹,有的也是这样凹进去的奇怪图案。 白雾把这枚金币放进口袋装好,等待入夜,在港口靠岸之后拎着行李箱下船。 这几日赈灾,港口货船来往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不起眼的她,她拉着行李箱,出了港口。 货运港口偏僻,只有夜班公交还在,周边都没什么人,天气闷热,司机开窗吹着风。 离发车还有一分钟,白雾有些头疼,她身上一块钱也没有,正站在车门口踌躇时,司机瞥了她一眼,抬手一按,叮咚往钱箱里投了个硬币。 “上来吧。” “……谢谢您。” 整个公交上只有她一名乘客,白雾坐在窗边,看到车头车载电视放着新闻。 “俞旬岛区海事晚间播报。” “六月十一日下午,安防部门接到救援信号,有两名男子被困于俞旬外海无名灯塔,搜救队当即出发搜救,现已成功救出。” “闺女,搁哪站下?后岛那地震了,走不了了,这车最多到白鲸街就得停。” 白雾看了一眼路线图,她从来没来过俞旬岛区,“白鲸街是商业街吗?”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眼神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意思,“来岛区旅游的,结果被人偷了手机钱包是吧?” 白雾:“……算是吧。”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一旅游起来就到处乱逛,不记得看着自己的……” 司机已经脑补出来了一场大戏,小姑娘来旅游结果被偷光了钱的可怜惨案。 他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见过的好多被偷的案例,跟车载电视的声音一起把安静的车厢填的热闹。 白雾静静听着,看着越来越近的街灯,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实感,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 “经调查,两名男子在六月十日晚极端雷暴天气于已经关闭港口私自出海,遭遇海难,两人所驾驶的小型货船沉船。目前两名男子已经受到处罚。” “在此,XX安防提醒广大各位群众,切勿私自出海……” 到了白鲸街头,公交停下,白雾拉着行李箱走到车门正准备下车,司机忽然手一伸,朝她手里塞了两百块钱。 “去找个小宾馆先住一晚,明儿再想办法报警找找,这都大晚上了,一个人也不安全。记得别找街头的啊,都是宰游客的,去街尾看看。” 白雾微微一愣。 司机摆摆手:“行了,赶紧下去吧,别耽误我开车。” 白鲸街是旅行步行街,将近夜晚十一点,仍旧灯火通明,只不过因为前几日的地震,游客骤然减半,人群稀疏。 白雾找了家通讯厅,拿手上的钱补办了一张电话卡,紧接着去了家手机店,买了一台手机。 她身上没有钱,不过手机店可以先试用。她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手机丢了,钱在账户里,让店员帮忙装上了电话卡,下载支付软件后付了款。 买完手机离开手机店,她的银行卡账户余额就只有5269.10,五千块。 找了个公园长椅坐着,白雾咬着刚刚花五块钱买的面包,打开了下载好的微信,输入验证码登了上去。 一连串的消息疯狂弹了出来。 【你好,代写价格可以给看一下吗?】 【初二暑假作业一本三十可以吗?】 【高中卷子接不接?】 【如果没问题的话,十二号之后就可以开始了,这边还是按之前的价格,数学物理两科,两百块一小时……】 白雾忽略了这些,径直点进宜宁第三中心医院的公众号,去操作页面缴费,续期床位一个月。 然后又翻找到备注【周阿姨】的联系人,转了三千块,附注了几句饮食嘱咐。 银行卡发来消息提醒,余额剩余269.10元。 白雾点开置顶的消息。 今天下午发过来的。 是条语音,女声温柔又熟悉,穿过街上轰鸣的音乐声重重击在她心上。 【乖乖,这几天跟同学们玩的怎么样,高不高兴呀?还有出门在外要小心,不要跟同学分开……】 白雾想起了六月八号的那个早上。 她问她考完后有什么安排,她隐瞒了去做家教的事,骗她说要跟同学们去毕业旅行,还拉了人一起说谎。 她竟然有些庆幸,若不是这样,她恐怕已经着急万分。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11点零几分,她没打电话过去,按住录音键,把周围喧闹的音乐声都录了进去,嗓音轻快。 “知道啦~我们在音乐节呢,你听到声音了吗?” “别担心,大家都在呢,我等下就回酒店睡觉了。” “晚安,妈妈。” 松掉录音键,白雾背靠着长椅,神情疲倦,抬手捂了捂眼。 安静靠了片刻,白雾才放下手,把那些消息回复了。 家教是肯定做不了了,她现在连能不能活着就是个问题。 绑架……要报警吗? 跟警察说,她被绑架去当邪神的祭品了?然后又被邪神放回来了? 报警能解决这种莫名其妙又诡异到极点的事吗? 白雾脑子一团乱麻,看着手机,忽然想起了那个论坛。 那个叫bck的人一定知道什么。 她循着记忆搜索到论坛网页,点进去时忽然弹出来一条提示。 【该网页涉嫌传播不良信息,已被封禁】 “……” 白雾无力地关掉网页,浏览器忽然自动刷新了一下,最上面无端刷出来了一个网页小窗。 没有标题,只有一行英文字母,JZDN。 白雾以为是什么乱码弹窗,正要退出,这个弹窗忽然变黑了,与旁边白色的网页相比十分显眼。 白雾:? 一种莫名的直觉浮在心头,白雾仔细看了看这串字母,两秒之后,忽然沉默了下来。 她长按复制了这串字母,跳转到微信搜索,程序转了个圈圈,不出意外地显示出来一个纯黑头像的用户。 而他的用户名叫——bck。 第8章 白鲸街尾音乐声渐息,远离了绚丽灯光,陷入夜晚的安静。 白雾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普普通通的小酒吧荧光招牌,不普通的是招牌下挂了一只风铃,坠着一张明黄的符纸。 符纸上画了些看不懂的字符,周遭明明有风,凉风从袖口灌入衣襟,风铃下的符纸却纹丝不动。 里面有客人出来,白雾侧身让了一下道,推开门走进去时在嘈杂音乐中听到身后他们的讨论声。 “大晚上戴墨镜,还拉个行李箱,什么潮流?” “感觉像高中生离家出走……” 白雾顿了顿,走了进去。 在她踏入门口后,招牌下的风铃忽然晃了晃。 音乐声轰鸣,酒味弥漫,从没来过酒吧的白雾有些不适应地皱了下眉,目光在酒吧里打量了一圈,都是满满当当的几桌人,正在嬉笑拼酒。 目光逡巡间,忽然对上了视线。 吧台后的调酒师正懒洋洋支着下巴,与她对视上,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了一丝意外,旋即笑了下,冲她招了招手。 白雾看着他的模样,同样也有些意外。 她在微信上加了bck的好友,对方只简短发了两句话。 【我在白鲸街172号的xx酒吧】 【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过来问我吧】 目的地离她所在的地方不远,白雾思索过后决定过来。 来之前她以为按照bck之前发帖的那种老成语气,他本人应该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形象,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很年轻的男生,大约只有二十出头,气质很干净,脸略有些稚气,笑的时候露出来颗虎牙,整个人看起来单纯无害,像是萨摩耶。 往吧台后一坐,活脱脱一副涉世不深来打工的大学生模样。 ……与她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白雾走了过去,坐在吧台旁。 “你是bck?” 调酒师伸了个懒腰,笑着应了下来,笑的时候还露出那颗标准的虎牙。 他转身从冷鲜柜里拿了盒牛奶出来,指节翻动抽了个玻璃杯出来,倒进杯子里,再轻轻用两指推到白雾面前。 “谢谢。” “本来想请你尝尝我拿手的鸡尾酒来着。” 他双手交叠放在下巴处支着,语气歉疚:“实在抱歉,我以为你是男性才会直接邀请你过来。” 白雾手扣在杯壁上,隔着墨镜看着他,静静看了两秒,出声:“没关系,bck先生。” “叫我bck就好,先生听起来像是什么三四十岁的人。” bck微微歪了下头,试图放松气氛:“我今年二十一,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 白雾没应,直接再次开口询问了一遍几天前的问题:“古神是什么?” 这次bck的回答不像那天一样笼统,而是笑了下道:“你能从祂那里逃出来,我以为你应该对祂有所了解了。” 他果然知道她成为了祭品又逃了出来,只是,他在见到她时候的意外反应不似作假。 知道她的行踪,却不知道她是女性? 他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得知的信息? ……占卜。 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两个字,白雾想起那个帖子中,他有提起过“占卜”“算”的字眼。 眼前的女孩在他说完,像是回想到了什么恐惧的记忆,放在杯壁旁的手指忽然攥紧,不安地抖了两下。 她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那晚暴风雨,窗外好像有什么黑影,打在灯塔上,之后灯塔穹顶被掀开了,我掉进了海里。等我再有意识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海岛上,身边什么都没有。” bck追问:“你看到祂的时候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没有。不……气味算吗?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很香的味道,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 bck十指交叉了下,语气轻松:“古神有许多种,脾性不同,能力不同,但共同特征是,祂们都不可直视,有强大的精神控制效果。至于气味,也有致幻效果。” 白雾:“能力?” bck轻嗯了一声,“据资料寥寥几句记载,你所看到的那位古神的能力,似乎名为‘新生’。” 白雾:“你不是说,祂是位脾气不太好的邪神么?” 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问:“那祂为什么不吃掉我?” “好问题。”bck转着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笔,“我也想知道祂为什么在契约成立后,会放过自己的祭品。” 他笔尾抵了抵下巴:“你不如说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一艘货船路过海岛,他们载了我回来。” 语气平稳,虽然有些害怕的滞涩,但没有说谎的痕迹。 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这就让bck愈发对她的经历好奇起来了,毕竟真正直面过古神还活下来的人类可并不多见,更别提眼前这个女孩还是“祭品”。 “这倒是奇怪了。” “不过不管怎样,能活着回来就是好事,恭喜你死里逃生。” 白雾抿了抿唇:“你对古神很有研究?” bck转了下笔:“算不上,只是看过一些古籍而已。” 白雾:“你上次说,契约一旦结成就没有办法解除。” bck:“不排除古神那边有没有办法解除,至少资料中从来没有过解除的记载,毕竟祭品基本上都是当天就被吃掉了,能像你这样活着逃出来的,是第一例。” 女孩身体轻轻抖了下,“这么说,我随时都有可能被抓回去吃掉?” bck:“理论上是的。” 白雾朝他伸手。 bck微微一愣,目光扫向自己手里的笔,明白了,抽了张便条把笔一同推过去。 女孩拿起笔,便签很小,写字时需要一只手按着固定,bck忽然注意到她的左手手腕,细白的腕上有几条新鲜疤痕。 还未多想,只是扫了一眼时女孩就已经放了下去,把写好的便签递了过来。 两个模样奇怪的繁复字符,bck一看就来了精神,“你从哪看来的?” 女孩轻声:“是我身上的……” bck接话:“设下献祭阵法的人在你身上留下的?” 女孩微微抿了下唇,没有吭声。 这模样就是默认了。 bck端详了一会儿,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然后小心收起了便签。 “等我回去查查资料,尽快把研究结果发给你。” 白雾轻轻点了下头,“谢谢你。” bck笑了笑,“我也没帮到你什么。” 白雾手交叠握着牛奶杯晃了晃,“bck,你是怎么知道我逃出来的?” “一点小手段罢了。” bck拔下笔帽,捏着在台面上打了个旋儿,最后停在一个方位。 他手指扣了扣台面,十分笃定地说出两个字:“宜宁。” 宜宁是她的住址,距离俞旬岛区有五六百公里。 白雾指腹摩挲了下杯壁:“什么都能算到吗?” “当然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bck把笔帽盖回去,“只是卜算一个人的出生地这种事无伤大雅,算不得窥探天机,代价不过就是出门撞到门框磕个包。” 白雾:“能算到是谁抓了我吗?” “不太能。这件事牵扯到的东西有点多,尤其是事关古神,我还没有那个能力。” bck笑了下,露出虎牙:“这么跟你解释吧,想知道的信息越细,付出的代价就越高。像出生地,大致估算到一个市这样宽泛的范围完全没问题,而要是估算到具体地址的话,付出的代价就完全不是磕到门框这么简单了。” 这也就是他并不知道她的性别的原因么。 白雾:“我明白了。” “bck,你在白鲸街待了很久吗?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银行?” bck回忆着:“你要取钱吗?我记得另一条街有一家。” 女孩轻轻摇了下头,有些拮据,拿出口袋里的那块金币,“我现在身上没什么钱,只有从海岛上得来的这个,我想把它卖掉。” 男生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兴味燃起,“从海岛带回来的?可以让我看看吗?” 白雾把金币递了过去。 bck低头研究着金币,在光下锃亮,金币上奇怪的纹样吸引了他,在目光近乎狂热地端详了一会儿后,他意识到不妥,轻轻咳了一声,抬起头来: “那个,可以把这枚金币卖给我吗?你急需钱,去银行至少也要等到明天,我可以现在就打给你,放心,我会按照市场价翻倍付给你的。” 白雾有些犹豫,在bck的不断恳求之下,终于细细地点了下头:“……好吧。” bck当即就给她转了账,转了十万块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手机一丢,满脑子都是这枚金币。 这很可能是古神接触过的东西! 白雾站起身:“bck先生,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聊。” bck晃了晃手,“等我研究出来了会给你发消息的。” 女孩离开后,bck一刻也坐不住,带上东西就要走,还没走出吧台,忽然看到了一个黑衣男人靠在吧台上,喝了他刚调好的酒。 bck眼睛一瞬间瞪大,像炸了毛一样:“你怎么在这!?” 男人放下酒杯,露出了个嫌弃的眼神:“难喝。” “……要你评价了?” 男人笑了声,手指弹了下硬币在空中又接住,即使光一闪而过,bck也看清了他手里的是——他的金币! “还给我!” “这可不是小孩儿能玩的东西。”男人轻轻松松躲过他的动作,把金币放进透明袋子里,“我就先保管了。” bck愠怒:“你等着,我早晚……” “报复回来?” 男人睨了他一眼:“凭你被封的63个账号?” bck:“……” 男人屈指重重弹了他的脑壳一下,“好好学习,少上点网。走了。” 男人来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转眼就消失在酒吧里,周围只剩下嘈杂的音乐声。 bck泄气坐回吧台,刚得来的便签和金币都被人黄雀在后了。 还好拍了照片,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给那女孩答复,嗯……那女孩叫什么来着?奇怪,他好像一直忘了问了。 bck目光扫到台面的牛奶杯上,女孩在跟他交谈过程中拿了很久的杯子,但是牛奶的量却没有丝毫下降。 ……她一口都没有喝。 第9章 “您的房卡,七楼701,出电梯转角右手第一间就是。” “需要帮您拎行李吗?” “谢谢,不用了。” 白雾乘电梯上楼,刷了房卡走进去,房卡插在电源开关,点亮了漂亮的屋灯。 灯光是暖白色的,温和地洋溢房间,好像有温度一样,屋子也变得暖洋洋了。 白雾靠在门板上,身体松懈下来,轻轻吐了口气。 把行李箱放到床边,白雾拎起上面的购物袋,走进了浴室里。 来酒店的路上,路过商超,她买了身简单的换洗衣物和用品,毕竟一直这副打扮,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了。 浴缸放水的过程中,白雾从购物袋里拿出了盒染发剂拆开,熟练地拆封挤液,搅拌,揉到脏兮兮的头发上抹匀。 在海岛上的几天都没办法洗澡,白雾虽然难受也只能忍着。 包好头发,淋浴冲洗了一会儿,白雾抬脚踩进浴缸里,慢慢坐下,把自己沉在热乎乎的水里,只露出个脑袋。 温暖的水流包裹全身,令人身心舒适,白雾甚至往下沉了沉,兀的吐了个泡泡。 这或许是她这么多天以来最放松的时刻。 泡了一会儿,白雾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的几道伤痕。 一时忘记了这个,似乎被bck看到了,不过还好他被古怪字符转移了注意力。 说起来这个,她之前只是换衣服的时候粗略看了一眼。 白雾半坐起来,屈起膝盖,看清了大腿外侧的那两个字符,血红色的。 浴室灯光雾气迷蒙,无端的,她觉得这两个字符好像有生命力,像是活的,正在呼吸。 ……是错觉吗。 她穿过水流摸上那两个字符的位置,湿润指腹摩挲了下,并没有摸到什么怪异的凸起,就是平滑的一小片皮肤。 白雾刚想收回手,指尖忽然感觉到了一下轻轻的跳动。 以为是她自己的心跳,她连忙一只手摸在心口,一手按在字符上,这次清晰地感受到了—— 缓慢的、沉重的。 有别于她加快了速度的心跳频率之外的,另一股心跳声。 “……” 白雾收回了手,这下没有了继续泡澡的心情,出水收拾一下换了衣服,把染发剂冲洗干净,吹干了头发。 洗手池的镜子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白雾抬手擦了擦,镜中露出了她的模样。 几缕黑发垂落在白皙锁骨,遮挡红色图案若隐若现。她的发质略有些自然卷,发尾松散卷起,柔软的像海藻。 绯红眸子含着水汽湿漉漉的,看起来像迷失的鹿,懵懂无害,和少女乖巧的长相搭配在一起极具迷惑性。 白雾冷淡收回目光,回了卧室关灯休息。 - “分析报告这么快就出来了?才送去一晚上。” 一身黑衣的冷肃男人半靠着冰冷书架,翻了翻手里的传真报告,对着电话道。 电话对面,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端着咖啡坐下,一晚没睡眼下略显疲态,精神却很好:“牧队是在怀疑我的职业素养?” 牧云呵了声,“这哪能呢。” “数据乱七八糟的,看不懂。”牧云把报告放回桌上,“陈辰,你直接说结果,这金币跟古神有没有关系。” 陈辰抿了口热咖啡,“金币上只有三个人的指纹,以及海水等细微杂质,我在上面没有找到任何与古神有关的组织。” 牧云半:“那就是没关系了?” 陈辰哼了口气,继续道:“微观粒子的量子涨落导致物质总会带有不同程度的杂质或缺陷,因此自然界中没有任何一种物质能够达到百分百的毫无杂质的纯度。” “即使理论上可以,以现代人类科技的工业冶炼提纯技术,也无法做到提炼出百分百纯度的物质。” 牧云:“说重点。” 陈辰放下咖啡杯,语气平静,眼底却泛着光:“你送来的那枚金币,是百分百纯金,没有一丝杂质。”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牧云微微挑起了眉,“意味着这枚金币,跟古神脱不了关系?” 陈辰有些无语,这人狗嘴里总说不出什么好话,也不指望他能懂。 他没好气答了一声,“反正人类是不可能制作出这样的金币的。” “黄金是恒星爆炸后的余烬产物,跨越几千万光年来到地球,古神对这种物质感兴趣我觉得并不奇怪。” 陈辰抽出报告中夹杂的照片,注视着:“这枚金币上的花纹,数据分析得出结论,是在金币铸成之前就产生的。” “牧队,你觉得这花纹图案像什么?” 牧云也翻开了那一页,看着这奇怪的图样,半天憋出来俩字。 “圆圈。” “……能不能发挥点想象力。你看金币边缘图案残缺不全,明显是没有拓印完全,说明这枚金币只是完整图案的一小部分。” 陈辰的目光几乎是狂热,语气不再平稳:“再加上纹样是以挤压的方式印上去的,我觉得这奇怪的纹样或许可能不是花纹,而是……” 得知了许多信息的牧云,当即返回了白鲸街街尾小酒吧,只是酒吧却关门了。 牧云没有犹豫转动方向盘,朝着另一个方向,踩了油门,半个小时后在郊区的一所房子里找到了正窝在一堆乱糟糟书里的bck。 找到他时,他鞋都没穿坐在地板上,头发支棱翘起,在凌乱的演算纸上圈圈画画。 bck注意力全在书上,太过投入,连牧云走到了他身边都没有反应。 牧云低头看了眼翻开的古籍,满页的鬼画符瞥了一眼就头晕。 正要走到一边去等他,bck刚好转身摸另一本书,看到他被吓了一跳,猛地退后,捂着心脏抽气,差点爆粗:“你怎么跟个鬼似的,阴魂不散啊。” “我符呢,门口的符又被猫叼走了!?” 牧云抬手,手指夹着那道符卷巴卷巴,抽了支打火机点了,算是给了他回答。 “来找你有事。” “放。” “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牧云轻轻踢了他一脚,“昨天那小姑娘不简单,你跟她拉近点关系,套点信息。” bck从地上站起来,抻了抻酸涩的身体,忽然笑的灿烂,浓浓的嘲讽:“怎么,异研所现在落魄到这种程度了,连一个小姑娘的联系方式都搞不到?” 牧云顺道点了支烟,把打火机放回兜里,两指夹着烟:“那小姑娘警惕的很,我直接找上门问,保管连个屁都问不出来。” bck:“没有吧,我看她也没多大,应该还是高中生,昨天还害怕的发抖呢。” 也是挺可怜的,一个小女孩遭遇这种事,不知所措太正常不过了。 牧云乐了,抖了抖烟灰:“那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bck:“……”这。 他不就是忘了问了么。 反正bck没觉得有什么的,撇了撇嘴。昨天聊天的时候这女孩也没说假话骗他,他瞅着挺真诚的。 牧云抽出一份资料,晃了晃:“昨天那枚金币的分析资料。” 这意思太过明显。 人类总是会妄图企及神明,越神秘、越不可靠近,越想要拨开层层面纱,一览神明真容。 bck深思熟虑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这份诱惑,忍辱负重地一把夺了过来。 - 白雾花了一上午去医院体检,信息上通知,体检报告电子版将在一天后发送到她的邮箱。 第二天报告出来,显示她的身体除了有点贫血外没有任何异常。 但白雾却察觉到了异常,那股奇怪的心跳声越来越缓慢、厚重,她走路时也觉得滞涩起来,不像第一天时那样轻松自如。 邪神说给她三天时间,她想,或许就是这个限制。 她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回去,恐怕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没有办法,白雾只能回到海岛。 她采购了厨具、一批食材和水,还有野外生活的各种必需品,以及换洗衣服。 她甚至还买了一辆轮椅,和码头租了一艘船预定明天启程。 做完这些,白雾坐在空无一人的偏远码头边阶梯上,看着近处海面绚丽的落日余晖。 看着看着,有只小黑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凑了过来,轻巧一跳,旁若无人地跳到她的腿上。 微信消息响了一下。 她垂眸看了眼猫,掏出手机打开看,是bck的消息,沉寂了两天终于说了话。 bck:【有结果了】 bck:【我本以为是阵法标志,翻了两晚上古籍,发现不太对。总之,对照古籍中的语言,最后翻译出来这两个奇怪符号其实是文字,用中文的含义来表示,意为“巫伏”。】 左手手腕传来轻微的湿意,还未愈合完全的伤疤处痒痒的,有一点血丝,猫胡须挠到了掌心。 bck:【我想,这应该是那位邪神的名字。】 邪神的名字吗…… 白雾看了两秒,轻声念出来了这两个字。 黑猫舔舐的动作忽的一停,连忙跳下了她的腿,像是慌不择路一样,还撞到了花坛,身影很快消失在背后花丛里。 ……? 白雾有点奇怪,抬手敲字,正要回复个谢谢过去,腿上忽然觉得一阵熟悉的湿湿黏黏的冰冷,慢慢圈紧她的腿,凉意几乎渗透皮肤藏进骨髓。 心里骤然冒出不好的预感。 她缓慢低头,滞涩目光看到了一条粉色的触手。 第10章 晚霞热闹,远处码头工人来来回回搬运货物,渔民摊开渔网清理挂网的小鱼,海面偶尔传来一声轮船的笛鸣。 这繁忙却又安定的日常生活,是俞旬岛区居民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白雾停留在码头这里看海上落日,或多或少有对于这些向往的意思,毕竟她明天就要回去面对不知生死的现状。 而现在—— 她完全没有想到,在这里,在此时此刻,邪神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身边。 在看到了腿上缠绕着的粉色触手时,白雾不可避免地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不过她很快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轻声问:“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腿上的粉色触手延展了一会儿,像是伸懒腰一样,露出了半透明的柔软身体,圆圆的脑袋,和下面的八根触手。 比之前所见的最小时两米高的身躯还要小许多,只有抱偶一样的大小。 看上去精致漂亮得完全不像活物,非生的美感令人眩晕,如果不是白雾能感受到腿上传来的勒感,还以为是一只熔铸成的水母玻璃工艺品。 浓稠的视线包裹住了她,黏糊糊的、又湿又冷,鼻腔被糊住,呼吸变得缓慢困难。 她听到他的声音以一种奇怪的语调传来,穿过她的鼓膜,让她受到迷惑的意识霎时清醒了过来。 “叫我做什么?” 叫他……? 是她刚刚念出声的那两个字?巫伏? bck的研究没错,真的是邪神的名字。 在确定不是邪神忽然改主意想过来吃掉她之后,白雾就放松了下来。 她温声恭敬开口,一本正经地瞎编:“大人,我刚刚为您采购了食材,路上看到了大海,想到您,想快点回到您身边,就不自禁地念出来了,实在抱歉。” “……” 邪神打量了自己的祭品半天,看着她湿漉漉的虔诚眼神,慢慢挪开了视线。 不过才见不到他两天而已。 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白雾正打算再加把劲,一只触手忽然伸到了她的眼前,粉色在眼前放大,她生理反应闭了眼。 湿润的触手就在她眼皮上碰了碰。 他出声,语气似乎有些不满。 “你做了什么?” 白雾一愣,如果邪神指的是她的眼睛的话,她本来的瞳色太过显眼异常,所以就戴了黑色瞳片遮掩了一下。 回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邪神一直盯着她的脸观察,她还以为是在观察她的表情有没有说谎,难道其实是在看她的眼睛? 白雾小心地询问:“您是指我的眼睛么。” 邪神声音没什么耐心。 “嗯。” 白雾抬手用指甲熟练取下一只黑色瞳片,眨了眨眼,露出了微微含着湿意的绯红色眸子。 “只是遮挡了一下。” 她露出个温顺的笑:“作为您忠诚的信徒,您喜欢的东西,我并不想给别人看到,这是只属于您的。” 巫伏安静了两秒,看着那颗漂亮的绯红色眼球,再加上女孩的话,不可否认地,他被取悦了。 当然,他的东西怎么能被别人肆意窥看? 感觉到那股不悦的视线消失,白雾放松了些,把黑色瞳片重新戴了回去,所幸她常年戴这东西,没有镜子也能熟练地戴好。 眨眼适应了两下,白雾开口:“那……您现在回去吗?” 正在此时,她手里的手机忽然叮咚了下,亮起屏幕。 【晚上有空吗,来酒吧喝杯牛奶?聊聊关于邪……】 白雾手指一动按灭了屏幕,邪神却已经注意到了,跟前些天灯塔他碰碎的那个模样差不多,会显示图案,也会发出声音。 “这是什么?” 白雾简单地解释了一遍:“……总之,可以理解成人类之间进行信息交流的通讯设备。” 邪神若有所思。 湿黏黏的粉色触手碰上小臂,缠上细腕拉下来,学着她刚刚的样子按了下手机旁边的开关键。 屏幕没有反应,一片漆黑。 巫伏:? 白雾温声解释:“没电了。大人,这东西是需要充电才能使用的。” 才不是,其实是她趁解释的时候偷偷按了关机键。 邪神不是傻子,既然能用中文跟她沟通,大概率是能看懂人类的语言的,要是被他发现自己跟bck的交谈,她就死定了。 阶梯后不远就是公交站牌,来了一辆班车停下,白雾本来是想坐这班车回去的,现在只能打消这个想法,祈祷邪神能早点离开。 但好像偏偏不如她的意一样,邪神注视着那班公交车,又问:“那是什么?” 白雾:“……” 白雾内心无奈,面上却只能装出来一副乖巧的样子解释:“是人类的交通工具,人类付了钱就能乘坐。” 巫伏扫视了一圈,与他在数百年前所见的景象完全不同,到处都是棱角的铁,泛着冷光,他对于这些人类的东西产生了些兴趣。 至少看上去比睡觉有趣。 于是他抬了抬触手:“去付钱。” 白雾:? 白雾的脑子有一瞬间恍惚。 等等,等下,虽然坐车确实是要付钱没错,这很合理,但是是不是哪里不对? 邪神要乘公交车? 而且还是乖乖付钱的那种?? 白雾张了张口,罕见地有些犹豫,开口:“大人,一般人类见到您时就会被您影响,司机是没办法开车的。” “我当然知道。” 巫伏有些嫌弃她的智商,这个祭品怎么呆呆的,“难道我不会控制么?” 白雾:“……” ? 她没听错吧?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诡异呢? 巫伏伸展了下触手,而且这副躯体只是寄生的一部分,力量只有微不足道的千分之一,基本都用来维持她正常走路了。 所以目前只是个空壳而已。 最后还是坐上了公交车,司机是前几天夜晚碰到的那位好心人,白雾投了币,顺道把钱还给了他。 司机大哥乐呵呵的:“找回来了?” 白雾微微点了下头,没有多逗留,道了声谢,抱着邪神去了后排靠窗座椅。 邪神收敛了影响力,在普通人看来,她只是抱着一个水母玩偶。 沿海公路风景绚丽,落日最后一点余晖在海平面殆尽。 巫伏忽然问:“他做了什么?” 白雾靠着窗,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小声:“刚来的那晚我身上没钱坐车,他借给了我。” 巫伏:“……不是给你了?” “您给我的太过贵重,不是人类之间一般流通的货币,需要跟人类的储蓄机构兑换才行。” 麻烦。 巫伏挪开了视线,触手碰了碰车壁,感受到这脆弱的金属物体发出的嗡鸣声,这样不堪一击的东西竟然也能动起来。 车即将到站白鲸街,白雾动作小心地抱起邪神,巫伏忽然无意地出声,随口说了一句。 “他快要死了。” 白雾一怔。 车上除了她就只有司机。 白雾没有丝毫怀疑巫伏的话,冲过去问司机借了电话,在司机一脸困惑中打了120。 “闺女,你怎么了?” 白雾紧抿着唇,司机大哥以为她有事就把公交停了下来,结果才刚停稳,脸色忽然一白,痛苦起来,手脚抽搐。 …… 目送救护车离开,白雾想到医生说的还好及时,没出什么大事,眉头才算松开了一些。 ……只是邪神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个? 离白鲸街没多远了,白雾索性走着回去,刚巧是夜市开始的时间,路上都是各种小吃摊位,岛区的特色海鲜。 白雾忙了一天没吃饭,闻到香味饿了,但她目前不是一个人,身上还带这个“危险炸弹”,她只想赶紧回去酒店待着。 但邪神本人却丝毫没有自己很危险的觉悟。 “那是什么?” 白雾目光扫过触手指的摊位,是一家章鱼小丸子店,上面挂着景区特色招牌,是一个可爱的Q版粉红章鱼。 店主正在操作着机器,熟练地翻出来一个个香喷喷的章鱼小丸子,装盒,撒料,打包给排队的顾客。 白雾依言解释了一遍。 怀里的粉红触手卷了卷。 “去付钱。” 白雾:“……” 白雾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问店主把所有口味的章鱼小丸子都点了一遍。 ……毕竟她也不知道邪神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店主打量了下她纤细的身板:“姑娘你确定吗?我这丸子个头挺大的,一盒六个,十六种口味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白雾闭眼,重重点了下头:“麻烦了。” 手机支付不能用,还好她来之前想着还司机钱,多换了很多带在身上。 过了十几分钟,店主打包了满满一大袋章鱼小丸子递给她。 白雾抬手接过,正想赶紧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咦,好巧啊,你也来买章鱼小丸子。” 她手指兀的一抖,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了笑得露出颗虎牙的bck。 第11章 与bck交谈的那晚,白雾在意识到他有特殊能力后,与他交谈确实没有说一句谎话,但她巧妙地隐瞒了她见过邪神的事实。 bck是什么身份她并不清楚,是否真的是好人,她无法判断。 他越是对邪神感兴趣,她就越不能暴露自己真的与邪神接触过。 如果只是和bck偶遇,她有许多种办法周旋。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 邪神本人就在她怀里,还在等着吃她买来的章鱼小丸子,如果不满很可能会大发雷霆。 bck却在她面前笑意晏晏,还开口询问:“我给你发了消息,不过你没回,是没看到吗?” 既不能让邪神知道她和bck的交谈内容与他有关。 又不能让bck察觉到她的异常。 ……这是不是有点太刁难她了? 白雾拎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手机没电了,没看到。” bck笑笑:“没事儿,正巧这不遇见了,我那条消息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有空没有,去酒吧喝杯牛奶。” bck身旁还站着一位男性,约二十七八岁,气质成熟中又带了些不羁,穿着酒吧的店员服,手里拎着一打啤酒。 bck咧着嘴介绍,搭着他的肩:“这是新来的酒保,叫小牧。” 男人听到这个称呼微不可见地脸沉了沉,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冲着白雾微微点了下头:“你好。” “他性子有点闷,不爱说话,不用管他。” bck笑笑:“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白雾当然不想告诉bck自己的真实信息。 但邪神在场,她要是装小白说了谎话,或是扯其他的糊弄过去,她好不容易塑造的人设就崩塌了,以后再做什么便会引来邪神的怀疑。 bck和邪神,还是后者更危险。 于是白雾只能轻声开口:“白雾。” “很特别的名字,很好听。” 白雾没有吭声。 身旁牧云不咸不淡扫了他一眼,bck接收到了信号,硬着头皮继续尬聊,“你很喜欢吃章鱼小丸子吗?买了这么多,一个人吃得完吗?” 白雾抿了抿唇:“吃的完。” bck:“那个榴莲味的好吃,你买了……” 男生的话戛然而止,耳畔一声轻微的嗡鸣,白雾的耳边只剩下街上流淌的音乐声和过往的人群声。 面前的两人目光空洞,还维持着说话的口型,却停了下来。 周围人群毫无察觉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邪神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走了。” 白雾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出手,但大概率能猜到,邪神应该是不耐烦了。 她不敢再惹怒他,转身就离开,还加快了脚步。 在她离开后,bck忽然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诶?我怎么在这里。” “哦对,我好像是来买章鱼小丸子的。” 脑子有点懵懵的,bck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bck晃了晃脑袋,走到店前点了两份章鱼小丸子,等着端着盒走回来时,牧云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表。 “怎么了?” “我们过来的时候,音乐声刚好放到八点整的提醒乐,而现在是八点十分,算去你买东西的时间。” “这也就是说……” 牧云掐着表的手放下,眸中燃起了兴奋的光。 “我们刚刚,至少在这里站了五分钟。” - 白雾小心地走在路上,十几盒小丸子有点重,她换了只手抱。 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生气了吗?” 湿黏黏的触手缠着她的手腕,顺着往下,擦碰过她手背,钻进袋子里拿了一盒章鱼小丸子出来。 巫伏卷起一颗小丸子,“为什么?” 白雾有点摸不准这个为什么的意思,是在问她为什么要停下跟他们交谈,还是在问他为什么要生气? 她轻声:“您刚刚……” “难吃。” 巫伏只尝了一颗,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吃到了难吃的东西,再加上刚刚耗费了力量,巫伏有些恹恹的,阖上眼,没有兴致再吭声。 白雾也就没有接着问。 刷了房卡回到酒店,白雾小心地把水母放到柔软的床上。 “大人,您先等一下。” 巫伏打量了一遍房间布局,纯白色的软垫,墙壁上黑色的铁框,到处都是玻璃,倒映着炽白灯光。 “这就是你的巢穴?” 正在给浴缸放水的白雾愣了一下,“这是人类提供给他人暂住的房屋,付钱就能入住,是临时巢穴。” 放好了水,白雾把水母挪到了浴缸里。 入水之后水母的样子更漂亮精致了,半浮在水中,柔软飘动。邪神对于这小小的浴缸似乎很感兴趣,触手四处敲敲。 忽然卷起了一颗淡粉色的球,“这是什么?” 白雾看了一眼,是酒店准备的泡泡盐浴球,她随口解释了一遍作用。 “是泡澡用的,可以舒缓压力,促进睡眠。”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浴室,翻找出针筒抽血。 因为想到之后还要取血,她就购置了针筒,总比每次都要划伤取血的好。 抽了血,注入到每一盒章鱼小丸子里,白雾把一盒原味的章鱼小丸子端回到浴室,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浴缸里奶白色的泡泡不断升腾溢出来,顺着浴缸流下,把小半个浴室都淹没了,芬芳的玫瑰花味充斥浴室。 绵绵不断的泡泡中,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粉色,似乎正在努力拨开泡泡。 但这努力收效甚微,刚拨开一丛泡泡,另一丛更厚更绵密的泡泡就盖了过来,把他埋了个严严实实。 “……” 白雾连忙踩着泡沫走进去,下手把粉红水母捞了出来,因为泡泡太多,她弯腰捞了好一会儿,才算找到他。 捞出来后她身上也沾满了泡泡,不过没管自己,打开旁边的淋浴头,把邪神冲了个干净。 巫伏:“……这就是人类舒缓放松的方式?” 把自己埋进泡泡里? 女孩一愣,蓦地弯了弯眼,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鼻尖上沾着一抹未消的泡泡。 “是您放太多了。” 一颗泡泡盐浴球就够了,柜台里的五六颗都不见了。 浴室经此一事已经不能再泡了,白雾正想着摸索开关把水放掉,巫伏忽然开口:“我不需要一直待在水里。” 白雾轻轻眨了眨眼。 他整天待在海里,她还以为他离不开水呢。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白雾便把粉红水母放回了床上,将刚刚弄好的章鱼小丸子依次放了过去。 粉红触手卷起一颗章鱼小丸子,显然是由于刚刚的前车之鉴,端详了两秒才吃掉。 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随后又卷起了一颗。 白雾看着却觉得毫无食欲,毕竟每一颗小丸子里都注入了她的血,章鱼小丸子变成了爆浆小丸子,想想就有点干呕。 趁着邪神进食的时间,白雾开口说清理浴室和换掉湿的衣服,抱着干净衣服走了进去。 进去后打开淋浴头,白雾并没有换衣服,而是靠着墙,把手机里跟bck的聊天记录全都清理掉,又把他拉进了隐私联系人。 白雾有点头疼,脑袋懵懵的,蹲坐在墙角。 她不清楚邪神做了什么,bck的视角里是不是她忽然在眼前消失? 就算他跟灯塔那天的那对叔侄一样,记忆全都消失,但bck不是普通人,很可能会察觉到异常。 白雾思绪乱糟糟的,指尖往下滑,忽然看到了妈妈的消息。 【乖乖,开心就好,不要有心理负担,痛痛快快地玩。】 【对了,是不是也有你们班的那个小男生?之前他老来医院帮忙,我看着人还不错,你也该大学了,可以考虑一下谈恋爱了,多多享受生活嘛。】 白雾弯了弯唇角,觉得有些好笑,发了条消息。 【我知道啦妈妈,不过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发完,白雾扶着墙站了起来,忽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 “噗通——” 女孩无力倒在冰凉地板上,失去了意识,手机掉落在一边,发出“嘟嘟嘟……”的声响。 十几秒后,电话被接通,温柔的女声从话筒传来:“喂,乖乖,这么晚还没睡呢?” 电话这头却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喂?” “乖乖?” “乖乖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没事吧!?” 白妈妈正着急着,忽的听到一声“咔哒”响声,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夹杂着一道青年的声音,嗓音低沉,语气有些微疑。 “白雾?” 白妈妈一愣,语气顿时锐利起来。 “你是谁!?” “你做了什么!?不管你是谁,离她远点!我报警了!” 巫伏这才注意到地上的手机,或许是刚刚才吃饱了的餍足感,对于她这样的语气也没有什么不悦,触手卷起手机,好心情地回答了两句。 “我是她的主人。” “以及,她在浴室的一堆泡泡里睡着了,我要把她抱出去。” 说完,触手挂掉了电话,目光重新看向倒在泡泡中的女孩,却对上了她睁开的湿润眸子。 女孩无力张了张口:“……” 第12章 “醒了?” 视线里的女孩慢慢撑着坐起来,靠在墙边,细白手肘磕得泛红。 头发湿漉漉的,贴附在脸侧,水珠顺着脖颈红痕流到锁骨,聚成一小泊。 黑色夏裙湿透贴在小腿上,微微上卷,露出纤细的脚踝,踝骨的位置肿起发红,格外显眼。 女孩坐起来靠墙缓了片刻,才缓慢抬手拨了拨遮挡视线的头发,露出那双湿润的眼睛,目光缓慢聚焦在巫伏身上。 她轻声:“抱歉,大人,我不小心摔倒了。” 她知道失血过多会导致晕厥,刻意控制了抽血量,不到一百毫升,没想到这样也会晕倒。 ……或许也有她一整天都没有吃饭的原因。 笨手笨脚的祭品。 巫伏见她确实清醒了,不轻不重应了一声,从女孩脸上挪开目光,随后离开了浴室,似乎是有什么别的吸引他的注意力。 脚踝疼的厉害,应该是扭伤了,白雾轻轻一碰都痛。不过更令她头疼的还是刚刚她误拨的那一通电话。 她清醒时刚好听到巫伏的话。 ……她该怎么跟妈妈解释? 白雾几乎是有点抖地捡起地上的手机,她开了静音,界面上全是白妈妈的未接电话。 她点了点,打了回去,对面秒接。 “乖乖!?是你吗乖乖?”白瑜雅声音紧张又慌乱。 白雾轻声安抚:“妈妈,是我。” 不待白瑜雅出声,白雾紧接着道:“妈妈,我没事,你放心,我刚刚就是上厕所摔了一跤,磕到脑袋了,懵了一会儿。”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脑门上磕得泛红。 白瑜雅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关心聊了一会,又问:“那刚刚的男人是谁?” 白雾闭了闭眼:“是我同学,我们在玩游戏,他听到动静过来看看。” 对面的白瑜雅安静了一会儿,一时之间两人之间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她片刻后才开口:“……那什么,主人,也是你们玩的游戏吗?” 白雾沉默,再次绝望闭上了眼。 “就是一些……” 白瑜雅:“不用说了,我懂。” 您懂什么了? 白瑜雅若有所思:“不过你这同学声音听起来还挺成熟。” “……他变声比较早。” 又聊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让白瑜雅放了心,答应了她不玩那么晚早点睡觉休息,白雾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手机。 扶着墙小心地站起来,白雾把浴室简单清理了一下,弄干了头发,换了身干净衣服出去。 拉开玻璃门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对话交谈声。 白雾微微怔了一下走出去,卧室挂墙电视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画面中播放着九点档狗血豪门爱恋电视剧。 电视对面的白色大床上,粉红水母姿态舒展趴在一个羽绒枕头上,一边看电视,一只触手卷着竹签,扎着章鱼小丸子慢悠悠吃着。 白雾见此情形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不过才接触人类社会一晚上而已,她怎么觉得,邪神适应的那么快? 半天,她轻声开口:“大人,我出门一趟。” 巫伏声音懒洋洋,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像是注意力都在电视上,也没问她要去哪。 白雾忍着痛出门坐电梯下楼,去药店买了瓶红花油,回来路过超市简单买了个面包和一瓶水。 拎着袋子刚走出门,被一个熟悉的男人拦住了路。 “白小姐。” 牧云轻轻笑了下,“晚上好。” 白雾不动声色皱了眉,往后走了一步进入监控区域,防备道:“有事吗?” 牧云依然含笑,从口袋里掏出证件亮给她:“特遣组办案。经调查,现在有一桩私渡案与白小姐有关。麻烦白小姐配合一下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白雾目光看向他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个身穿警服的人,正站在马路对面,身形挺直,盯着他们。 “白小姐不必害怕,只是例行询问而已。” 白雾沉默了两秒:“好。” …… 审讯室里,灯光明亮又昏暗。 牧云捏着笔轻轻敲了敲桌子,“白小姐,六月八号那天你在做什么?” “……考试。” “六月十号,有两名男子私渡被困俞旬外海,经救援后,在几日前清醒了过来。二人对于私渡的事自首,坦白自己受雇于人,运送货物,而原本商量好的货物却被换成了一个女孩。” “也就是你,白小姐。” “你六月八号在宜宁市考试,六月十号晚十点经两名证人证词,却出现在了距离宜宁五百公里的俞旬外海,而这期间你没有任何出行信息。” “搜救队在外海搜寻三天,没有找到你的踪影,这种情况通常以丧生结束搜寻。可两日前,俞旬岛区忽然出现了你的消费信息。” “白小姐,请问你是怎么从宜宁来到俞旬,又是怎么从外海回到岛区的?” 白雾全程静静地听着,在他询问到最后一句,慢慢抬起了眼,透过刺眼的白光看不清对面人的神情。 她轻声开口:“牧警官,你想问的是这些吗?” 如果要找她过来问这些,早在两天前她刚上岛时候就可以,何必等到现在。 他亮出来的证件很特殊,不是普通的证件,再加上他跟bck这个奇怪的人认识,白雾很难不怀疑他的真实目的。 牧云转了转笔,蓦地笑了,丢掉笔。 “白小姐,如果不是档案上明明白白写着十八岁,我都要怀疑你的年龄了。” 之前在跟bck聊天时他听着就觉得不一般,果然没有听错。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牧云松了松指骨,“异研所特遣队队长牧云。” 异研所……? “异能量与自然科学研究所,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研究超自然现象的,就比如你这几天经历的事。” 牧云笑着道:“你在海上见到了一位名为‘巫伏’的古神,并且还成为了祂的祭品,却奇迹般逃生回来,还从祂那里得到了特殊能力。” “我想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古神又是怎样的形象?” 说完,不待白雾回答,他又道。 “当然,作为一点合作的诚意,异研所会帮助你调查你被绑架的事,并在此期间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人身安全。” “……” 家人。 他开出的条件一下捏住了白雾的软肋,她一直害怕着会连累到妈妈。 而且绑架的事……以她自己的能力,完全没有办法,连绑架她的对方的信息都拿不到。 这么权衡之下,跟异研所合作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只对邪神感兴趣,是警方的正规组织,不会对普通无辜人出手,对她并没有威胁,她只需要告诉他们关于邪神的信息。 白雾静默了片刻,打量着他,开口:“如果我不合作,绑架的事就不调查了吗?” 牧云笑:“当然不,这是我们的义务,只不过调查的真实结果就与你无关了。” 普通人不会被牵扯进这种案件中,哪怕是受害者,也没有知情权。 白雾明白了,顿了顿:“我确实见到了他,也从他身边离开,但并没有逃生,仍是他的祭品。” “你的消息里应该明确显示了,我预定了明日的轮船出海,而目的地就是我之前提到的海岛。”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帮古神采购食物。” 牧云:“食物?” 白雾:“古神对人类的东西很感兴趣。” 牧云挑了挑眉,有些恍然,怪不得她忽然之间买了那么多食物与生活用品。 “至于你所说的特殊能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牧云笑了笑,“白小姐,这时候还瞒着就没什么必要了吧?” “今晚八点,白鲸街。”他手指一按,啪的一下调出来一段监控。 “我们在这里交谈了五分钟,但我和他的记忆里却丝毫没有关于你的记忆,白小姐,你要怎么解释?” 白雾目光从监控上挪开,竟忽然笑了下,漂亮眸子微微弯起,向来乖巧柔软的目光之下,平时隐藏极好的乖戾本性隐隐晃动。 “牧警官,你在监控中看到我怀里的东西了吗?” 牧云打量了下:“是个娃娃?这怎么了?” 白雾眉眼弯弯,微微湿润的眼睛单纯无辜,“您不是在问我古神的形象吗?” “他当时就在您面前呢。” 牧云:!?什么。 “我说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能消除你们记忆的当然是古神。至于原因,因为他觉得你们很吵,很烦。” 牧云:“……” …… 牧云一晚上都被这个消息震的回不过神,各种传闻中神秘不可知的描述,他想过古神有可能是各种不可名状的诡谲模样,也想过各种掉san的恐怖形象,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一个水母娃娃。 还是只粉色的水母娃娃。 虽然对古神的神秘滤镜碎了满地,但牧云还是认真负责地继续跟白雾了解信息,最后把她送回酒店,把整合的信息交回异研所商量后续。 白雾给出的信息比他们猜测的情况还要震撼。 不仅只是见过古神,而且跟古神有密切接触,甚至古神的一部分寄生体就在她身边。 …… 回到酒店已经是半夜零点了,扭伤的脚踝还忍着走路,情况愈发严重,白雾忍着痛推门进去。 房间内的情况跟她离开前没什么变化,电视仍在响,只是床上的粉红水母十分安静,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沉睡。 白雾见状松了口气,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结果刚转身,邪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空气阴冷又黏腻,厚重得在空气中凝出水珠。 嗓音低沉又不悦。 “怎么才回来?” 第13章 白雾缓慢转过身,眉眼下垂,声音细细的,“外面下雨了,我没有带伞,在外面等雨停了才回来的。” 海岛的天气多变,夜间骤雨是最常见不过的天气。 女孩发丝上仿佛还沾着水汽,巫伏记起刚刚确实下了一场雨,打在落地窗外,滴滴答答的声音嘈杂。 “您怎么还没休息?是巢穴哪里不舒服么?” 女孩换了鞋,脚步有些滞涩地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沙发上。 女孩一瘸一拐的,脚踝肿起发红。 巫伏睨了一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过来。” 白雾便忍着痛走到了他身边,在床畔蹲下,“怎么了?” 触手卷起女孩的一缕长发,似乎是在轻嗅。女孩身上有淡淡的玫瑰香,是盐浴球的味道,但还有一种别的味道。 “你见了路上的那个人。” 他开口,语气却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白雾心漏跳一拍。 她尽量冷静下来,声音温顺:“是的,大人。和晚上一样,我在买东西时碰见了他。” “气味很浓。” “……他也没有带伞,我们就躲雨多逗留了会儿。” 湿润冰冷的腕足触上她的脖颈,如人类的手一样,轻轻摩挲喉管。 他声音很慢,即使语调还并不像人类,也足够让白雾听的一清二楚,“不论是人类或是别的动物,雄性追求雌性是本能天性,但我以为,你至少应该明白自己……” 触手倏地收紧喉管,白雾闷哼一声,听到他冰冷缓慢的声音在耳畔,穿透鼓膜,和窒息加快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 “……是我的东西。” “……” 女孩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动作,脆弱的脖颈仿佛一捏就会碎,长发凌乱的散落,脸色苍白的像碎瓷娃娃。 娃娃睁着那双沉静的眼睛,黑色的瞳片稍稍歪了一点,露出一点绯红。 血月隐在乌云之后,像被暴戾的梦魇侵蚀的过程。 女孩直到呼吸越来越微弱,全程一点声音都没出,只是在静静地望着他。 明明是她做了违逆的事,看着这双眼睛,巫伏却觉得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内心的烦躁不断升腾。 巫伏松开了她。 女孩跌落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低垂着头,却一句话都没说,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 最后还是巫伏忍不住开口。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 良久的沉默过后,女孩终于缓慢出声:“大人,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慢慢抬起头,散落的头发遮掩布满红痕的纤细脖颈,苍白脸庞隐约有一行水痕。 巫伏还没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视线里的女孩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水珠顺着脸侧划过,啪嗒落在地板上。 “……像现在一样。” “……” 巫伏忽然明白了。 人类的身体格外脆弱,而眼前的祭品更脆弱易碎。 换衣服会摔倒扭伤、随便一碰肋骨就会断、甚至连吃到一条难吃的鱼都会死。 以她这样羸弱的身体,是不可能抵抗得过人类雄性的。 再加上人又笨又呆,不会说话。 所以面对人类雄性的求偶,她不会拒绝,只会沉默。就像晚上路上一样,面对他们明明身体都僵硬起来,却还是站在那里任他们聒噪。 这么想明白后,巫伏心里的烦躁平息了一些,再加上白雾低垂着眉眼,在一旁细声解释: “我确实和那个人待了一晚上,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碰到我。” “我的身心都是属于您的,只属于您。” 巫伏终于不咸不淡哼了声。 半晌,他开口:“去把身上难闻的气味洗掉。” 这意思就是放过她了。 白雾低低应了声是,抱着换洗衣服再次进了浴室,关上门后,靠在墙上吐气。 还以为是发现她跟异研所的事,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以后做事要再小心一点了。 洗完澡换完衣服,邪神明显满意了很多,白雾把备用被子抱出来铺在地上,本来想用红花油揉一下脚腕,怕他厌恶这种气味,就没有再弄。 “嘶。” 铺完站起来时脚腕一痛,白雾没忍住轻嘶了一声,忽的听到邪神出声。 “过来。” ……又要做什么? 一整天的行程下来,白雾身心疲惫,一连串地伪装应付邪神和牧云bck,她也忍不住烦躁,尽量压下那股不耐烦,走了过去,站在床边,声音温顺。 “怎么了,大人?” 手腕上传来湿冷的柔软触感,触手圈住手腕忽的一拉,白雾猝不及防倒在了床上。 白雾:!? 湿湿黏黏的触手贴覆上腿弯,冰的她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原本的衣服是长袖和长裤,本来是准备明天出行换的,其余衣服都在货船上,被他勒令换掉之后,就只能穿轻薄的睡裙。 而此刻,触手像是觉得碍事一样,卷起睡裙到腿弯。 眼底的惊愕一闪而过,白雾就算再冷静此刻也忍不住慌了。 “大人,您要做什么?” 邪神没有回答,触手缠绕她的腿,挪到了那条扭伤的腿上,往下圈住了细细的脚踝,然后就不动了。 不知是不是冰凉的温度让脚踝的痛感下降,扭伤的地方开始不再疼痛,白雾有些愣,直到过了两三分钟后触手松开了她。 高高肿起的踝关节白皙如初,好了。 白雾轻声:“……谢谢您。” 粉红水母没回应,视线像是在看她,又不像。 触手上移,擦过锁骨,在空中停留了一下,而后才用触手尖轻轻碰了下她布满红痕的颈子。 触手缓慢缠了上去。 女孩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身体陷在柔软的白色大床上,一身吊带黑裙松散铺在白皙的腿弯,腰身纤细。 她摘掉了瞳片,露出了那双他喜欢的绯红色眸子,湿漉漉的,一眨不眨看着他,任由他碰触自己最脆弱的颈项。 巫伏的动作罕见地顿了顿。 似乎。 人类所制造的这种丝毫没有防御性,到处都是破绽的绒毛巢穴,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 翌日清晨,白雾在床上醒来时迷糊了一会儿,目光扫了扫,发现邪神不见了。 她对于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触手缠上了她的脖子,微微停顿了下,她感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失去了意识,陷入沉睡。 检查了一下,脚踝和脖子上的伤都被治愈如初。 白雾掀起裙摆,在腿侧看到了那两个字符,伸手碰了碰,感受到缓慢的跳动,明白过来他去了哪里。 白雾收拾了一下退房,打车去了码头,乘船,时隔三天再次回到了海岛。 等待已久的小松鼠闻栗在她身边蹦蹦跳跳:“好吃的呢好吃的呢!” “油酥鸭奶油蘑菇汤麻辣兔头五花肉包菠萝咕老肉糖醋鱼……” 白雾笑了笑,蹲下身,把早上吃早饭顺道打包的小笼包给它。 “其他的都还要做,先吃这个吧。” 闻栗抱着包子快乐地啃,白雾在海岛上找了一片平地,指使工人把船上货物搬运到海岛上。 工人们眼神空洞地快速搬运。 白雾知道,他们在离开之后就会失去这段记忆。 白雾在空地上搭了几个大帐篷,把食材储存到里面,野外没有电,就没办法用冰柜保鲜,她正在思忖去问邪神时,闻栗自告奋勇举了举爪。 “交给我吧。” 闻栗晃了下大尾巴,帐篷里的温度一下降了下来,白雾冻得差点打了个喷嚏。 “这个温度可以吗?还是说再降一点?” 搞定了食材储存问题,白雾把自己要睡的帐篷整理了一遍,她喜欢柔软的床垫,就铺了厚厚一层。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bck:【你到了吗?白小姐。】 白雾:【嗯。】 bck:【好,注意安全,有情况及时联络。】 白雾坐在柔软的床垫上,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腿,邪神只给了她三天,入夜之后,她的行动就开始越来越缓慢了,腿上的字符颜色也变浅。 指尖敲了敲,白雾发了句话过去。 【可以让bck跟我聊聊吗?】 bck:【没问题。】 bck:【稍等。】 过了三分钟,被无情征用了账号又被拉出来的bck打了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bck:【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雾直奔主题。 【你曾提到过,邪神的能力是“新生”,是我理解的那种意思吗?】 bck:【你问的巧了,本来我是不确定的,毕竟古籍上记载的错误信息多了去了,正确的才是凤角鳞毛。】 bck:【是这次的绑架案才让我对这个信息的准确性判断提高了百分之八十,绑架你献祭的人,目的显然并不是为了钱或势,那么大概率就是为了“新生”。】 白雾:【我明白了。】 其实从这些天对于邪神的观察也基本上能推断出这个信息是正确的。 断掉的肋骨、扭伤的脚踝、发热的身体,都能很快治愈,只是随手的事。 但她的腿,邪神却是用了寄生体,才让她重新走路,而且期限为他的力量消失的三天。 ……是想以此限制她的行动么? 又或者是,她的腿并不是受了普通的伤? 绑架她的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bck有些疑惑好奇:【不过你忽然之间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入夜的湖面安静又诡异,平静的湖面之下不知隐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 白雾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睛,并没有没有回复这条消息。 第14章 吃过晚饭,才八点,白雾没有那么早睡的习惯,便拿起了一本书看。 帐篷里没有放书桌,只有一个床上小桌子,她靠坐在枕头上,慢慢地翻看。 小松鼠吃了晚饭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在隔壁帐篷睡去了,隐隐还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她点了香薰,淡淡的茉莉香蔓延帐篷,流出夜晚。 算是苦中作乐地享受这片刻安闲的时间。 可似乎上天都看不惯她作为一个祭品这么舒服,看了没多久,湿黏黏的触感贴在了她的手腕上,冰得她瑟缩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之前这个时间点,邪神被她喊来吃完晚饭就会沉入海底,整晚都不会出现,她没有想到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白雾微微垂眸,看着怀里的粉色水母,影响力很微弱,她只需要一点意志就能清醒过来。明白过来这应该又是他的一部分寄生体,真正的本体应该还在海底巢穴。 “我在看书,大人。” 她微微翻起书封,露出书名,《艾尔维亚与七宗罪》 女孩的声音清冷又缓慢,伴着空气中淡淡的茉莉香,令人放松。 “主人公叫艾尔维亚,他为了救自己的母亲,意外害死了一个人,王国的人要将他判刑,但他们国家的罪行只有七种,有官员认为艾尔维亚所犯的罪不属于这七种,不应该受罚。” “哪七种?”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抛开书本,人类或多或少都会有这七宗罪。” 巫伏打量了一遍女孩的模样,神情温和顺从,眼神虔诚炙热,满心满眼都是他。看不出来她会有这七种的哪一种。 “我的话……” 女孩合上书本,伸手轻轻抬起了他的触手,阖眼,贴上额头。 “或许是贪婪。” “我以为能见到您就已经满足了,此生无憾,但我实在高估了我自己。每当见到您,我就无法抑制地想再靠近您一点,想为您付出更多,看到您更多情形下的样子。” 额头下的血管隐隐约约传来心脏的跳动,如女孩的动作一样虔诚的、热烈的。 她说过人类的心脏是不会说谎的。 空气安静片刻。 巫伏微微别过视线,声音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白雾收起书,拿出准备好的pad,连上网络。 她昨天就在想邪神似乎对狗血电视剧很感兴趣,于是就准备了这个。 不出意料的,在她播放出昨晚他看的霸总剧后,邪神露出了愉悦的情绪,像是对她的细心十分满意。 这电视剧是每天九点播出两集,一集五十分钟,白雾对这种狗血霸总剧完全不感兴趣,但也只能陪着看。 看到关键情节,霸总妈妈不想让小白花女主跟霸总在一起,拍了张五百万的支票让她离霸总远一点。 小白花女主受到了羞辱,眼神愤怒又悲伤,撕掉了支票。 邪神问:“五百万是多少?” 白雾思索了一下,牧云给她看了那枚金币的检测结果,让她如果再有这样的东西都交给异研所,异研所会付出合理的价格收购。 她本来就怀疑那金币特殊,才没有贸然去银行,而是用了些手段让bck买下,现在知道了确实有问题,她带着那箱金币也麻烦,就把那剩下的999枚都卖给了异研所。 异研所按照五万一枚的价格收购,似乎卖了……五千万。 于是白雾老实道:“一百枚金币。” 邪神的目光露出了然,“怪不得这个雌性人类这么愤怒,连买一次菜的钱都不够。” “要谈交易,至少也要有合适的筹码才对,那个雄性人类的资产怎么想也比这买菜钱多,要多愚蠢才会因为五百万离开他。” 白雾:“……” 女主愤怒,不是因为被羞辱了真爱吗? 您看的都是什么? 白雾揉了揉眉心,缓慢吐字:“大人……其实采购食材没有花费那么多,只用了一枚金币,其余的都换成了人类流通的货币。” 巫伏缓缓挪过目光:? 他盯着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继续看。 或许是助眠香薰起效果了,白雾渐渐昏昏欲睡,靠着枕头睡着了。 巫伏看着看着,忽然感觉身体一紧,温热的手臂揽住了他。 回头就看到了女孩熟睡的脸,睡颜安静,动作却不老实,细臂圈紧,紧紧抱着他。 他的躯体没有温度,女孩身体却热得很,天气热,身上出了一层细汗。 巫伏有些不适应地挪了挪身子,想钻出来,却被女孩一下抱紧,翻了个身侧躺,下巴抵在他脑袋上,胳膊压着他触手。 像小猫一样,粘人般蹭了蹭,然后贴着不动了。 巫伏:“……” 她倒是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的“贪婪”。 醒着的时候还算能控制,只是用手和额头轻轻触碰,睡着后就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贴过来,扒在他身上。 巫伏轻轻哼了声,抽身打算离开,只要他不想,女孩的力道完全不足以能阻拦他。 “不要……” 女孩忽然轻声呓语。 巫伏目光落在她脸上,微微一怔。 女孩湿润的眼睫不安颤动,鼻尖泛红,一颗泪顺着脸侧流到枕头上,洇出小片湿痕。 ……只是抱不到他,至于哭成这样? 女孩细细的抽泣声回响在耳畔,巫伏好像又看到了昨晚,她被他桎梏着,静静望着他的绯红色眸子。 蒙着一层雾,脆弱又易碎,无声地落泪。 “……” 巫伏不耐烦地卷起女孩的手腕抬起来,躺回她怀里,又随便把她的手往自己触手上一搭。 孱弱的人类。 指不定因为抱不到他,又抑郁而死,烦死了。 …… 翌日醒来,白雾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空气中残存着茉莉香薰的味道,夹杂着清晨的空气,舒适清新。 她放下手,下意识去捞身边的娃娃,却捞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她家。 ……奇怪,她怎么感觉昨天好像是抱着娃娃睡的。 她许久没有做梦了,昨晚久违地做了个梦,却不是一个愉快的梦。 她抱着兔子娃娃,一个人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周围安静又吵闹,不断有人的声音,很多,很吵。 还有人要抢走她的兔子娃娃。 最后兔子娃娃跟坏人打架,把坏人全都打跑了,回到了她怀里,还用长耳朵帮她擦眼泪。 只不过兔子娃娃语气很凶,耳朵凶巴巴地戳她的脸。 “再哭就把你吃掉。” 白雾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个梦荒诞又好笑。 起来洗漱,有小松鼠帮忙,白雾跟着菜谱学习做了许多新菜。 白雾腿不能动,不过还好她提前买了轮椅,适应了一会儿,把饭菜送到岛心湖边。 “大人,日安。” 几个泡泡浮起,破碎,一条猩红的巨大触手从湖心出来,慢条斯理卷起饭菜吃掉。 即使已经见过多次,白雾还是仅看了一眼就有些晃神,连忙咬舌尖清醒过来。 还是邪神变小后的躯体可爱,也没什么危险性,柔软的粉色水母。 等他吃完,白雾再把餐具收走,让小松鼠去清洗。 嗯,她把洗菜洗碗洗锅的工作都交给了小松鼠,她只负责做饭。也不难,只要装一下柔弱请它帮帮忙,再用好吃的利诱,它就心甘情愿地去做了。 一连过去了十天。 白雾按一日三餐送饭,在食物里放的血液越来越少,有时还“忘记”放,邪神也并没有什么不悦。 白天无事的时候,她就去海岛上观察,在岛心湖旁边“散步”,拍拍照片,把得到的信息发给异研所。 夜晚吃了饭后,邪神准时地会来她的帐篷里看霸总狗血剧,只不过她经常熬不住无聊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去送饭时总觉得邪神看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她做梦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而且每天的梦境几乎都有她的兔子娃娃。 白雾意识到不太对劲。 一次两次可以理解为她在外不习惯,想念家,但一连十天,未免太奇怪了。 于是这晚—— 她照例用pad放着九点档狗血霸总剧,点着玫瑰香薰,在粉色水母专心看电视里的霸总壁咚小白花的时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感觉到身后女孩呼吸变浅,绵长地吐息,巫伏不咸不淡睨了她一眼。 今天这么早就睡着了? “女人,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你放开我!” 冰凉的触手缠上手腕,缓慢抬起。 白雾心道果然,她的梦肯定是邪神做了什么。 心理暗示? 还是精神控制? 举到半空中,白雾有些紧张地等待,忽然下一秒,冰凉柔软的东西塞了满怀。 柔软的粉色水母窝在她怀里,举起的那只手放在他身上,触手慢悠悠卷起她的另一手,也搭在他身上。 然后就不动了。 只有电视剧的声音还在响。 “回来,乖乖当我的金丝雀不好吗?” “欧阳昊天,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你的宠物!” “好奇怪的眼光。”粉红水母语气疑惑。 “这个雄性人类身体亏虚,连繁衍都做不到,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白雾:“…………” 第15章 临近七月,即使在海岛上,夜晚的天气也燥热起来。 为了透气散热,帐篷的拉链没有关,门帘卷起固定在两侧。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倒映着月亮的湖面,湖边的石子间偶有几支淡蓝色的花,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这样的场景,本该是让人身心放松的休息的,但白雾却丝毫放松不起来,也没有丝毫睡意。 ——任凭谁被浑身上下都危险的邪神待在怀里,都不可能会安心睡着。 白雾很疑惑。 她给邪神准备了软软的水垫,符合他的体温、喜好,他在待在上面时的情绪明显也是愉悦的。 所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趁她睡着后,钻到她怀里来看电视? 白雾不理解,觉得事情肯定有古怪。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闭着眼静静等,终于,在近半个小时后,间歇的广告时间里,怀里的粉色水母动了。 冰冰凉凉的触手擦过她的胳膊,微微有点痒,她忍住了。 触手延伸,停到了一个地方,似乎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过了几秒,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咯嘣的声音。 似乎…… 是她做的炒松子? 之前一次性炒了很多,但是小松鼠没有节制总是偷吃,她就把剩下的放到了自己的帐篷里,每天按分量给它。 不过除却第一声清脆的松子开壳声过后,就只有电视剧细微的声音,白雾正疑惑间,忽的感受到了一股阴凉的视线汇聚到了她脸上。 她顿时精神高度集中起来,尽量呼吸轻松绵长。 那股视线却持续粘在她脸上。 被发现装睡了? 很快白雾就否决了自己的这个判断,如果是被发现了,大可以直接把她叫醒,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她。 难道……是她装睡时,和平时睡着的行为不太一样? 白雾不由得想到了这些天的梦,每天的梦里都是她紧紧抱着兔子娃娃,又蹭又贴。 一种诡异的设想忽然浮现在脑海里。 “唔……” 白雾试探性地嘤咛一声,舒了口气,然后手臂将怀里的水母收紧了一些,下巴抵着水母脑袋蹭了蹭。 下一秒,那股探究的视线消失了。 怀里的水母像是早已习惯,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放松地看起电视剧,触手卷着松子磕,声音闷闷的。 白雾:“……” 所以,这就是她每天做梦的原因吗? 电视剧两集播完,粉色水母触手一卷合上pad,待在女孩怀里休息。 直到天将将亮,照常在五点多钟的时候从她怀里钻出来,离开帐篷。 白雾却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等他离开后,睁开了眼。 她靠坐在枕头上,揉了揉抱了一晚上没怎么敢动,有点僵硬的手臂,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邪神的癖好原来是被人抱着睡。 手机叮咚一声。 牧云:【白小姐,绑架案的信息有些线索了,不过有些话线上不好说,需要你亲自过来确认一下。】 白雾回复了个:【好,过段时间我会趁着采购食材的时间回到岛区。】 她顿了顿。 【祂大概率也会一起来。】 牧云:【明白,我会让人做好疏散准备,派人暗中看守着。】 为防出事,两人之间很少交流,白雾这边有什么聊天记录也会看完就删。 今日的沟通本应该到此结束。 牧云停顿了片刻,又发道:【白小姐,考试成绩下发出来了,志愿时间就在这几天,如果你实在抽不出空,我们可以帮你操作。】 白雾看到这条消息一愣,在岛上待久了,她都忘了报志愿的时间了。 白雾动了动手指:【谢谢。】 早餐白雾做了虾饺和小米粥,虾是小松鼠现游下去捉的,一边馋的流口水,一边看她包虾饺。 实在馋的不行了,蹦蹦跳跳去她帐篷里拿今日份的松子磕。 “啊呜!” 小松鼠闻栗抱着仅剩几颗松子的盒子,最近明显吃胖了一圈的小肥脸写满震惊,控诉道:“你怎么全吃光了!昨天还有半盒呢!” 白雾抬手往它脸上点了一点白面,“是阿雾,不是啊呜。” “啊呜?” 教一只松鼠读音显然是不现实的,白雾没有再反驳,想起昨晚的事她也有些沉默,“不是我吃的。” “那是谁?有小偷吗!” 白雾拈起一颗松子,目光定定看了一会儿,眼神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晌轻声:“是邪神大人吃的。” 闻栗一听,顿时支棱了下尾巴,“既然大人也喜欢,那我再去多摘点回来!” 小松鼠说干就干,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白雾给它留了吃的,然后象征性地戳了下指尖,在粥里滴了两滴血,搅了搅,带上送去给邪神。 邪神吃饭,她在旁边安静地等,微垂着眼,控制不住地想了许多事。 报了志愿,再过两月就要去大学校园,可是两月之后,她能够摆脱现在的困境吗? 不提远的两月,就光说她的“毕业旅行”,离家已经有二十天了,她一直搪塞白瑜雅说同学们爱玩,所以报了旅行团四处旅行。 但时间长了不回去,白瑜雅一定会担心。 “……” “白。” 白雾忽然听到声音,怔了一下,抬起头,露出个笑:“大人,怎么了吗?” 触手卷着几颗松子壳摊开:“这是新的烹饪方式?” 白雾目光一定,睫毛轻抖了下,坏了,她在包虾饺的时候发了呆,把松子壳也包进去了。 如果是松子还能圆,松子壳该怎么解释? 她只好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大人,我不小心……” “你刚刚在想什么?” 白雾一愣。 这话题未免转的有点太快了。 她还以为他会发怒,觉得她在侍弄他这方面敷衍,像之前一样惩罚她。 白雾抬起眼来,对上邪神的视线,并没有从中感觉出不悦的情绪。 他没有因此生气? 思绪百转千回,白雾轻声,颤着眼睫:“大人,食物不够了,我在想去采购的事情。” 邪神的视线打量着她。 女孩说话时不敢直视他,绯红色的眸子眸光晃动,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纤细指尖攥的泛白。 这副模样,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在隐瞒什么。 很奇异的,巫伏被欺瞒竟也没有觉得生气。 或许是因为女孩的隐瞒行为太过笨拙,看着女孩的样子,有些像在看一只做错事后故作淡定不敢看主人的小猫,早已暴露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但小猫总需要稍稍教育一下。 巫伏伸出触手抬起女孩的下巴,湿湿黏黏的海水顺着她的脖颈滴落,冰得她猛地瑟缩了下。 他假意生气,语气低沉:“我是不是给了你我很好糊弄的错觉?” 嗯,这句前几天刚听来的人类语言放在这里很合适。 女孩果然被吓到了,身体抖了下,纤细的脖颈仰着,白皙的小脸露出惧色。 她慌忙开口:“对不起大人,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我只是……” 巫伏微微眯起眼,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女孩紧咬着唇瓣,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仰着脸看着他。 “上次您问巢穴的事,我说那是供人暂住的人类巢穴,而我真正的巢穴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那里有……我的母亲。”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我了,很想念我,我在想……回去看看她。” 说完,不待巫伏给出反应,她就急急忙忙地继续开口:“实在对不起大人,请原谅我的胡话。” “我是只属于您的,身心都是您的,我不该擅自有这样的想法。” 巫伏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若有所思。 这就是她昨晚一晚上都睡的不安定,连抱都不怎么抱他,一早上又魂不守舍的原因? 老实说,他并没有被这样的话惹怒。他很清楚,人类是有情感的动物,因此才会有了信仰,崇敬神明。 可一个人类若是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感情,却信仰神明,不觉得有些好笑么? 像女孩这样,对母亲有牵挂与思念,反倒让巫伏觉得很愉悦。 这让他知道,他的信徒是一个真正拥有情感的人类。 这样,她对他的信仰才是无可挑剔的虔诚。 触手松开她的脸,巫伏轻轻哼了一声:“就是十几天前,在临时巢穴里同我说话的那个?” 白雾轻轻点了下头:“……是的。” “离这里很远,是多远?” “大概五六百公里。” 白雾见邪神露出藐视的目光,顿了顿,“用人类的交通方式,需要先坐轮渡十个小时,再乘飞机三个小时,到了之后再坐地铁或是打车。” 这些天邪神看电视剧对于现在的人类社会有了很多了解,比如“霸总的豪华游轮”“飞机头等舱”。 可以见到这些在电视剧里出现的东西,巫伏对祭品的巢穴也有些兴趣。 既然如此,不如满足一下小祭品的心愿,省得她整日魂不守舍的,把松子壳放进他的早餐里。 于是他轻轻哼了一声:“看在你如此恳求的份上,那就去吧。” 女孩神情明显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喜悦,湿漉漉的绯红眸子晃动着希冀的光,满眼都是他的倒影:“真的吗大人?” 对于她的反应邪神很满意。 触手卷着盘子放在她膝盖上的餐盘上,目光扫了一眼她的腿,出声,“不过我今天还有点事,明天吧。” 女孩脸色温顺谦恭:“您能准许我回去我已经十分高兴了,谢谢您。” 回到帐篷里,白雾靠着椅背,抬手捂住了跳动的心脏,难以平息。 虽然刚刚的表现演的成分居多,但她的确对这个好消息感到高兴。 她掏出手机联系了牧云。 【牧警官,我明天会回宜宁,祂和我一起。】 那边回复的很快,也很简短,只有两个字:【我X】 下一秒又撤回了消息。 【不好意思白小姐,你当没看到就好。能不能详细说一下情况?】 白雾抿了抿唇,敲了一句话。 【祂对我的“巢穴”很感兴趣,想去看看。】 对面的牧云半搭着眼皮,跳了跳,这小姑娘还真是不可小觑,不仅哄的邪神不吃她放在身边养,还能让邪神跟她一起回家。 对,虽然她说是邪神对她的家感兴趣,但牧云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她的手笔。 如果不是她主动提起这方面的事,邪神在巢穴里待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忽然跑到五六百公里外的宜宁去。 他其实也有点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调查过她的家境就知道。 她们家就只有两人,白瑜雅不是她生母,只是养母,家境不是很好,两人相依为命。 白瑜雅两年前和亲人合开一家店,过劳病倒了,生病住院到现在,合伙人关了店卷钱跑了,管都没管她。 白雾似乎是想让白瑜雅安心住院治疗,隐瞒了这事,期间一直是她在学业外打工赚钱,付住院费生活费。 她对于白瑜雅的感情很深,显然不可能放任她一人一直在医院里待着。 眼看着到上班时间,牧云掐了烟,吐了口气。 【白小姐,你还真是给我揽了个大活。】 可不是大活么。 从俞旬到宜宁这六百公里,全程都得派人看着。 【辛苦了,牧警官。】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安排一艘三层的豪华游轮,外加香槟塔、玫瑰和红毯,具体可以参照最近九点档热播剧里的那艘。邪神最近对这个也很感兴趣。】 牧云:“……” 草。 他活了大半辈子,都还没坐过豪华游轮呢。 牧云认命地安排下去,吩咐完一切,翻开手里的资料。 【编号:T2534】 【日期:6月10日】 【死者:孙高远】 【性别:男】 【年龄:26岁】 【死因:现不明(死后高空坠落/尸体有多处烧伤痕迹)】 【发现地点:宜宁市淮海街道中央大街顺达商场】 根据张明叔侄两人的证词,跟他们接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经过这些天的调查,他们锁定了孙高远,但这人却在六月十号的当晚就从商场坠落而死。 据当时许多人的目击证词:是浑身燃着火焰从六楼坠落。 后经法医鉴定,并非坠楼导致的死亡,死者尸体上也没有易燃物质,解剖后发现死者内脏全部焦黑,像是从内部被点燃一样。 死因、凶手全都不明。 这桩案子理所当然地就被移交给了异研所。 牧云啧了一声。 故意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杀人,明摆着在挑衅,还真是嚣张。 传真机忽的动了起来,牧云抽出来,是一张看不懂的图案,像是什么化石一样,有圆有竖。 陈辰打电话过来,语气隐含着激动:“牧队,收到了吗?” 牧云一只手捏着端详:“这就是你那些金币的复原图?” “对,我和其他人进行数据分析,复原出了那些金币被铸造完成前的样子,每一个金币的图案连接到一起,最后拼出来的图案——是一个巨大头足纲生物的部分触手。” “根据分析复原,数据组得出了这条触手长至少有50米的定论,一条触手就有这么长,可想而知古神的身躯到底有多庞大震撼!” 牧云听着对面陈辰激动的话,此刻却有些沉默。 震撼是确实挺震撼的。 数天前,白雾告诉了他监控显示器里,她抱的那只粉色水母娃娃就是古神。 天知道他知道这个消息后有多“震撼”。 总之,他为了不打击科研组的积极性,一直没把这事儿告诉他们。 嗯,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第16章 入夜,白雾照常在帐篷里等待。 按照往常,在九点前几分钟邪神就会出现在她帐篷里,今晚却没有。 更奇怪的是,从早上过后她就没有见过他了,去岛心湖送饭都没有回应。 ……邪神说的有事,是去别的地方做什么了吗? 又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人。 白雾关掉pad打算早点休息,好攒足精神应对明天的情况,刚躺下,忽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咕嘟声。 夹杂在夜晚的风里吹过来,像是水泡浮起炸开的声音,听方向是从岛心湖传来的。 以为是什么鱼露水面吐泡泡,白雾没有在意,闭眼休息,片刻之后,听到了一连串的咕嘟声。 安静了几秒,白雾撑起身子,坐上轮椅摇过去。 去湖边的这段路本来布满石子凹凸不平,小松鼠为防她摔倒,帮她清了条路出来。 作为一个月前还能走路的正常人,忽然双腿残疾坐上轮椅,多少会心理和生理双重不适,不过好在白雾从小适应能力就强。 看着平静的几乎有些冷慎的湖面,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过往。 小时候,忘了几岁,她曾流浪过一段时间。 饿了去捡别人吃了一半丢掉的面包,渴了就去喝自来水管里的水,商场关门后暖气不会关,她就在橱窗那里,隔着玻璃窝在角落睡觉。 有好心路人会给她买吃的,买衣服,问她是哪里走丢的,要把她带走找父母。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捂好帽子低着头跑掉,再换个地方继续流浪。 有一天冬日早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隔着橱窗,看到了一双眼睛。 是一双女人的眼睛,琥珀色的温和瞳孔,眼尾画着细妆,嘴唇也是淡红色的,头发挽成了个松散的丸子,明艳又温柔。 女人穿着甜品店的工作服,神情十分惊讶,讶异于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在橱窗外睡了一整晚。 而紧接着她的目光就柔和了下来,还有些形容不出来的同情。 是白雾见的最多的那种眼神。 她想,这人下一秒就会追问她怎么在这,父母在哪里,是不是走丢了,或是从孤儿院出走,要报警把她送回去。 麻烦。 要趁在她给了自己食物后,赶紧逃跑离开。 她搓了搓脏兮兮的袖子,声音稚嫩,怯生生地开口:“大姐姐,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 橱窗后的各类甜品琳琅满目,隔着橱窗都挡不住那股香甜的味道。 女人拎起围裙半蹲下来,琥珀色的温柔眸子看着她,想隔着橱窗与她平视。 白雾别开了脸,帽檐挡住了眼睛。 “你饿了吗?”她问。 白雾微微点了下头。 “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女人声音温和:“可我只是这里的店员,店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如果偷偷给你,我会被罚的。” 白雾抿了抿唇。 女人尾音转了个弯,忽然道: “不如这样,我的工牌忘在家里了,家离这里不远,但我有点忙走不开。在店主来之前,你帮我拿过来,我买下这块蛋糕给你,怎么样?” 她的手指着橱窗里一块漂亮精致的巧克力松露蛋糕,上面标价128元。 白雾眨了眨眼,看了一会儿,小声:“我可以要旁边的草莓蛋糕吗?” 女人愣了愣,笑了:“随你选。” 女人推开门,走到白雾身边,她身上那股香甜的气息仿佛要溢出来。 她蹲下身,把手里的钥匙给她:“从这里往右走,数到路边的牌子356号,大门进去二栋二层,门牌201,工牌就在玄关柜子上。” 她手里的钥匙好像也是香香的,白雾往身上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手,接了过来。 她按照女人所说的朝右走,一路走出了繁华的街,到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小区,保安亭空空荡荡。 她凭钥匙打开了大门,踩着一路的新雪,找到了二栋二层,201。 踮着脚拉开门,香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只有一室一厅,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完布局,但很整齐温馨,跟那个女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白雾脚上都是脏脏的雪,在外面蹦了一会也没蹭干净,只小心地踩上了玄关地板,踮着脚拿到了柜子上的工牌,又锁上了门。 回去的路上,她拿着工牌看。 白……什么? 后面两个字看不懂。 回去的路上正值上班高峰,路上到处都是人,碰碰撞撞的,又到处都是一片雪白,白雾走着走着就迷了路,没能回到那条街。 等她脚走的酸软无力,终于找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要中午了。 隔着落雪的橱窗,屋里灯光暖洋洋,女人的头发都毛茸茸的,动作不太熟练地打包好精致的小蛋糕递给客人,转眼看到了橱窗外的她。 女人跟旁边的店员换了班,解下围裙,拿上围巾,推开门走到她面前。 香甜的气息包裹中,白雾抿了抿唇,低声:“对不起。” 女人收好钥匙工牌,抻开围巾,笑笑:“店主扣了我五十块工资,小蛋糕是给你买不了了。” 白雾微微低下了头,雪花顺着掉落在脖子里。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过……” 热乎乎的手指扫了扫她脖子里的雪,柔软的围巾绕上了她的脖子,女人动作轻轻地把她漂亮的粉色围巾给她戴好。 “扣剩下来的钱够吃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加大份牛肉的那种,就在街角,去吗?” 白雾去了。 吃了成年人的一大碗。 雾气腾腾中,她想,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面。 吃完饭,女人没问她是不是走丢了、父母的情况,揉了揉她的头,照常去上班。 白雾远远站在街对面,看着橱窗里的女人忙碌,围着那条柔软的围巾,吸了吸上面残留的香味。 接下来的几天,女人经常会给她一些“工作”,帮她送东西、拿东西,换取报酬来给她食物。 终于,在一个大雪的夜晚,白雾敲开了她家的门。 她小脸埋在围巾里,声音很轻:“可以让我住一晚吗?” 女人开门时手里还拿着根葱,半倚着门框笑了下:“行啊,不过你能帮我做什么?会做饭吗?” 白雾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从来没碰过厨房,甚至人都还没流理台高,当然不会。 不过女人倒是对她的厨艺似乎很放心,让她一个人乱造,还给她搬了个凳子让她踩着。 白雾一通乱来,最后炒了两盘乱七八糟的菜,模样丑陋,味道只能说是勉强能吃。 女人一边批判盐放多了酱油咸了,一边嫌弃地吃完了一碗饭。 吃完了饭,女人拎着她就丢进了浴室。 “别把我的床弄脏了,好好洗洗。” 白雾站在一角,捂着帽子低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摘下了帽子。 略有些卷曲的头发散落下来,即使脏兮兮的,也能看出是非正常的颜色——银白色的长发。 女人奇怪,“谁给你染的?” 白雾抿了抿唇:“没有。” 愣了愣,女人忽的笑了声,调好的淋浴头水淋在她脑袋上,“坐好,水烫跟我说,这边温控老坏。” 白雾跟个娃娃一样乖乖坐着让她冲洗,女人在她头发上搓着绵密泡沫,冲干净之后沥水,拿小皮筋扎着。 洗完澡,女孩小小的身子站在床边,女人坐在她身后,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她应该很久没剪过头发了,长到腰弯,站在她面前像个洋娃娃一样。 吹风机嗡鸣,银白色的长发随风从指尖溜走,轻轻擦过,如同一阵抓不住的雾,缥缈又恍惚。 “你有名字吗?” 女孩顿了几秒,轻轻晃了晃脑袋。 女人笑了下,“那行,你以后就叫白雾了。白色的白,雾气的雾。” “……为什么?” “养小猫小狗都得起名,你住我家,我还不能起名了?” 女人一只手关掉吹风机,一手不轻不重按了下她的脑袋。 “睡吧。我的小猫。” …… “白。” 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闷闷的,好像从挺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清楚。 白雾微微睁开眼,海水灌进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昏暗的只剩下一片晃动的黑。 有什么东西桎梏着她,手、脚被紧紧圈住,不断往海底拉。 白雾往下看,自己刚刚还在岸上,只是恍惚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沉到了水底。 晃动的海水里,她隐隐看到几条黑色触手圈紧了她的手脚。 是邪神吗……? 这几条触手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像是邪神,又不像。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它肯定也有那种迷惑的能力,她只是靠近了湖边,就不由自主地陷进了从前的记忆里,连什么时候被拖下来都不知道。 触手拖拽着她往下沉,白雾根本无法反抗,逐渐窒息。 忽然,桎梏着她手脚的触手松开了。 腰间传来另一股力道,熟悉的冰凉黏腻圈住了她的腰,托着她往岸上送。 期间她看了一眼,是熟悉的猩红色触手,而那些刚刚出现的黑色触手像是被绞断了,混着黑水,缓慢沉进海底。 到了岸上,女孩伏着石头不停咳嗽,咳出呛的水,小脸泛白。 巫伏看着她这幅惨状,觉得有必要给她立下点规矩。 比如:笨蛋小猫不许玩水。 他不过就是去做个试验的功夫,一回头发现她竟然被逃出来的试验品捉到海里了。 如果不是他发觉的早,她现在已经淹死了。 “说吧,你不睡觉,来湖边做什么?” 那些黑色触手是什么?为什么要拖她下水? 白雾有满腹疑惑,但她知道自己没立场问,微微抬起眼,月光下绯红色的眸子湿漉漉的纯净。 “大人,您今晚没有来,所以我来看看您。” 这话,在白雾看来就是正常询问他今晚没来帐篷的事。 而在巫伏这里,意思就是…… 没有抱着他,睡不着觉。 巫伏沉默了几秒,分出来一个粉红水母,触手卷着随便往她怀里一塞,语气不耐烦地开口: “行了,睡去吧。” 说完猩红触手就沉进了海里,湖面重新恢复平静。 白雾:……? 第17章 白雾抱着冰冰凉凉的粉红水母回到帐篷里,换掉湿透的衣服,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发现邪神待在水垫上一直很安静,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但白雾能感觉出来是活的。 或许是他在做什么事,所以无暇顾及这边? 不过保险起见,白雾还是把戏演到底,不露半分破绽。 她边擦头发,边想这是个什么意思。 邪神在忙,却分出来一个粉红水母塞到她怀里,并且让她去睡觉…… 难道,是想让她抱着睡? 鉴于昨晚看到邪神在她睡着后,抬起她的手抱着他的举动,白雾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这显然是邪神的另类癖好。 白雾把头发擦干,丢掉毛巾,两手小心地抱起粉红水母靠在怀里。 一秒、两秒。 邪神并没有反抗的动作,软软地待在她怀里。 看来做对了。 白雾躺回床上,把粉红水母抱在怀里。昨晚她不怎么敢动,邪神奇怪地盯着她瞧,说明前些天不是这样的。 梦里她都是对兔子娃娃又抱又捏。白雾回忆着,用手试探性地捏了捏粉红水母的一根触手。 冰冰凉凉的,像果冻一样软,不得不说,手感很好。 而且夏天夜晚格外燥热,粉红水母整个都是冰凉的,还不会随她的体温变热,一直保持着冰凉温度,抱着驱散了许多暑气。 想到明天就能回家的白雾本就心情愉悦,再加上能消暑,现在伺候一下邪神也没什么不满。 邪神喜欢被揉揉捏捏,她就大方地一根一根触手地揉捏过去,尽心尽力,细致地连触手尖尖都拿指尖戳戳。 这边海底,正看着试验品触手疯长的邪神,感觉到触手上不断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忍不住卷起了触手。 那些黑色触手应声被绞断,但即将断裂之时,猩红触手又骤然松开来。 巫伏陷入了沉默。 “……” 她怎么醒着比睡着了还能折腾? 睡着的时候顶多就是抱抱,稍微捏一下触手,现在醒着反而变本加厉了,每一寸触手都要细细捏过去,把她的“贪婪”本性暴露无遗。 算了,被按摩也挺舒服的。 巫伏想了想就随她去了,伸出触手打算把面前失败的试验品处理掉。 下一秒,他伸出去的触手忽然一僵,不止是触手,海底巢穴盘踞的庞大猩红躯体都猛地停滞住了。 几乎是瞬间,他意识连接到小小的寄生体上,从女孩手里,猛地把躺在她手心的触手抽了回来。 “你怎么什么都乱摸!?” 白雾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一直躺在怀里的粉红水母忽然动了,还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语言。 虽然听不懂,但能听出他的语气似乎是有些急的,还有些生气。 似乎还有一点别的情绪,但她不懂。 白雾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忽然生气,刚刚都还好好的,才换了根触手捏捏,他就来了。 是她下手重了么? 她低低怯怯开口:“大人,怎么了吗?” 女孩湿漉漉的绯红眸子干净澄澈,随着问话,微微歪了下脑袋,眼神里面是明显的十足疑惑。 她这次倒不是假装,是真的不明白。 看着女孩困惑的眼神,意识到一时急促说错了语言的邪神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她显然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罔知所措。 如果他告诉她,反而是告知了她是怎么样的情况,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邪神大人必然不可能会在祭品兼信徒面前丢这样的面子。 于是他不轻不重哼了一声,语气低沉下来:“我记得有跟你说过,去睡觉。” 白雾轻轻眨了下眼睫,顿时明白过来。 联系到邪神提起过的“有事要忙”,以及海底出现的那些黑色触手,邪神肯定在做一些隐秘的事,不能让别人看到的那种。 而她一直不睡,按摩触手,影响到他了,于是他不耐烦了。 白雾微微垂下头来,语气温顺:“抱歉大人,我这就去睡。” 她小心地把粉红水母放到水垫上,迅速简单地拉了灯,躺平给自己盖好被子。 白雾也确实早就困了,安静了一会儿后,很快就在栀子香薰的香气中睡着了。 水垫上的粉红水母:“……” 这会儿摸够了就不抱着睡了? 啧。 内心里那股烦躁感始终压不下去,盯着女孩安静的睡颜看了许久,巫伏扭头回到了冰冷的海底。 猩红触手拨开晃动的通透海水,将那些正在四处逃窜的黑色触手冷漠绞碎,海水瞬间被染成一片深渊似的黑,亦如浓浓黑夜的厌戾情绪。 - 翌日,白雾起的很早,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路上大概要花两三天时间,她带了几身换洗衣服和用品,其他就都是给邪神准备的,比如pad,还有几支抽血针筒。 路上她做不了饭,而邪神除了对她做的饭能够不加血液吃下去外,她买来的其他人类做的食物都需要她的血来遮掩味道,他才能勉强吃下去。 具体什么原因她也没懂。 或许是她常年给白瑜雅做饭,被她挑来挑去,厨艺钻研的比较好的缘故? 小松鼠闻栗跳到桌子上,眼泪巴巴地看着她:“啊呜,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白雾想,这里是邪神的巢穴,他在人类社会玩够了,肯定还要回来的,她到时也要一起。 至于邪神会对人类社会产生多久的兴趣,白雾并不清楚。 她要做的,是要让邪神对人类社会产生长久待在那里的兴趣,能待多久就多久,她才能想办法恢复正常生活。 要是邪神待了两天就腻了,回到海岛,她就要一辈子待在这岛上了。 白雾垂眼,看着小松鼠圆溜溜的眼,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蓬松尾巴。 她跟异研所沟通过这边的情况,向牧云说了这里有一只异化的小松鼠,会说话,也拥有特殊能力,吐火、操控小范围空间温度。 异研所对这只松鼠也非常有兴趣。 白雾含笑,轻轻戳了一下它的腮帮子,“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说不定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 闻栗大惊,尾巴毛都炸起来了:“这么久!?” 三天它都等的心急如焚,竟然有可能是几年!!? 要是之前还没吃过白雾做的饭,还好说,现在它胃口都被白雾养叼了,尝过了山珍海味,要它再去啃几年野果子,闻栗当然不愿意! 闻栗焦急地在桌子上转了两圈,最后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尾巴一甩,“啊呜,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白雾眼底笑意一闪而过,跟邪神不同,这只小松鼠好骗太多了,也更好掌控。 白雾故作苦恼地托着脸,手指绕着它的尾巴转圈圈,“可是邪神大人可以影响人类,让别人眼里的他成为一只玩偶,而你没有这种能力,还是一种保护级别的松鼠,去人类社会的话……” 闻栗星星眼晃动:“我也可以不动装玩偶的!” 白雾犹豫:“那你能遵守人类社会的条例吗?比如吃饭买东西都是要付钱的,不可以喜欢什么就去拿,也不可以伤害人类,这样是会被警察抓起来的,就没办法吃到好吃的了。” 闻栗摇着尾巴蹭着她的手掌:“我明白了!我会听你的,你说不让做什么就不做。啊呜,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 白雾被蹭的手心有点痒,没忍住笑了一声,手指捏了捏它的尾巴。 “只要你能保证,那就一起去吧。” “好耶!”小松鼠在她腿上转圈圈。 白雾被小松鼠开心的情绪感染,眉眼弯弯,含笑抬头,忽的看到了帐篷外大石头上的粉红水母。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白雾无端觉得身后一凉,尾骨过电发麻,周围温度一下降了下来。 小松鼠尾巴一僵,嗖的一下从她腿上跳了下去。 白雾连忙收敛了笑意,温顺眉眼垂下:“大人,日安。” 邪神看了两秒,漠然挪开了目光,并未出声。 察觉到邪神的情绪似乎不太对,白雾行事愈发小心翼翼起来,“我这就去为您准备早餐。” 她摇着轮椅正想走,邪神忽然开口,制止了她。 “不用了。” 猩红冷不丁一瞬间在眼前放大,恢复了小半身形的触手朝她伸来,缠上了她的双腿,圈紧。 触手上浮起暗纹,和之前一样,腿上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白雾明白是在帮她,温声:“谢谢您。” 可邪神却似乎并不高兴,甚至有些烦躁,盯着她腿上浮现的那团红光,眼神越来越戾。 结束之后,他收回触手,又变回粉红水母的样子,走在前面,语气也恹恹的。 “走了。” 白雾稍稍适应了一下,站起来,跟在他身后,恭顺问:“大人,可以让它一起去吗?” 邪神忽的停下,看她。 那股阴凉沉重的感觉骤然复而出现,后背凉的直出冷汗,白雾明显地意识到了他的不悦。 但是她也不懂为什么让小松鼠一起去他会不高兴,明明小松鼠是他的手下。 很奇怪,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摸不准他的情绪变化。 难道……是因为她作为祭品主动提出了“要求”? 她小声,怯怯地开口,解释原因:“大人,我要全程抱着您,没有手拿东西,需要它来拿行李。” 邪神听到这句话忽的顿了顿,定定盯着她看,像是在辨认她这话的真实性。 看了许久,就在白雾以为真的惹恼了他正在思考怎么解决的时候,邪神忽然慢慢的,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接着挪开了视线。 那股厚重黏腻的阴冷感消失不见,白雾明白这是同意了,喊上小松鼠带上行李,两步走上前去,把粉红水母抱了起来。 白雾调整了个能抱得舒服的姿势,纤细手指把揽住的触手分开搭在手臂上,轻声问:“大人,这样可以吗?” 粉红水母身体僵硬别扭了片刻,半晌,眼不见心不烦般闭上了眼,软软搭下了触手,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第18章 搭乘货船到了俞旬岛区港口,在货船工人空洞的眼神中,白雾走下了船。 鉴于昨晚的事件,白雾没有再“殷勤”地主动,一路上都只是安静地抱着粉红水母。 而邪神大人也一路无话,格外安静,恹恹的,情绪并不高。 白雾有种莫名的感觉,怀里的粉红水母虽然跟平时抱的不论是体型还是重量都别无二致,但目光注视时,总会无意间让她精神恍惚一瞬。 显然,她怀里的不是无害的寄生体,而是邪神本体。 即使已经收敛,普通人类直视他还是免不了受到影响。 之前都是用寄生体待在她身边,白雾以为这次也是如此,实在没想到邪神居然会以本体跟她出来。难道是寄生体与本体之间不能相隔太远? 她不清楚,但她找机会把这件事告知了异研所,让他们提前做好防备。 小松鼠没坐过船,在货船上乱遛,白雾把冲它招了招手,让它钻进了随身的包里。 “不能让别人看到你乱动,也不要乱跑,上了游轮之后就待在房间里,明白了吗?” 小松鼠晃了晃藏不下搭在包外的尾巴,表示自己明白了。蓬松的红尾像挂件一样,毛绒绒的可爱。 白雾放下包,单手拉着行李箱下了船,距离定好的游轮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她走到港口外的休息区先坐下。 “大人。”她轻声开口。 感受到阴冷视线落在她身上,白雾继续开口:“在人类社会里,‘大人’这个称呼太过奇怪,引人注目,我在外称呼您时,可以用人类社会常用的称呼来唤您吗?” 那股阴冷的视线不过打量了她两秒就又收回去了,似乎是觉得她的这个问题并不值得重视。 白雾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开口打扰他,静静坐在长椅上,看远处行人来来往往。 视线里忽然瞥见了一团黑色,白雾目光定了定,看清是一只黑猫,在花坛后窝着。 离得很远,看不清晰,白雾隐约觉得它好像也在看着她。 ……似乎是上次在港口碰到的毫不认生跳到她腿上的那只黑猫? 这次没有过来的原因,应该是邪神在她身边吧,跟上次邪神出现,它就慌忙逃窜一样。 bck的研究表明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更强,就像当初古神复苏之时,那些小猫小狗就陷入害怕狂躁中。 远处轮渡的嗡鸣声传来,白雾检票上了船。说是检票,其实只是走个过场,毕竟整条船都是异研所安排的,上面全是他们的人。 红毯、香槟,玫瑰花,她之前提到的要求倒是一样没少,跟狗血剧里的那艘豪华游轮布置一模一样。 浓郁的玫瑰花香混杂着海风扑在脸上,怀里一直情绪恹恹的粉红水母见了此景终于起了点兴致,视线打量着游轮。 “小姐,请在这里选择您的装饰品。” 侍者把她的行李和包送去房间里,领着她挑选发箍。 狗血剧里游轮上在举办动物舞会,每个人头上都会戴上小动物发箍,剧里男主与女主自然是狼和小白兔。 白雾抬手就要拿起兔子发箍,一条粉红触手却快了她一步,卷起了一个粉白猫耳发箍。 白雾微微一愣:“您喜欢这个吗?” 似乎反应了过来,触手又收了回去,安静下来,仿佛刚刚的举动不是他做出来的。 白雾停在半空的手挪了个方向,拿起了那个猫耳发箍,随手戴在自己脑袋上,抱着水母在三层游轮上逛,路上碰到了不少“游客”。 等走累了就在最顶层休息区坐下,扎了下指尖滴出两滴血在香槟里,递给邪神。 淡黄色的液体滴入两滴血红,慢慢逸散开,像琥珀混合玫瑰花的过程。 触手攀附杯壁,尖端探入,冰凉的酒液缓慢下降。 白雾将视线从酒杯上挪开,落在黑下来的周围,游轮劈开浓浓黑色在海面上行驶,从白天驶入黑夜。 “先生。” 女孩的声音轻软,混着海风又添了一丝凉,她说话的尾音会有一点长,咬着字称呼的时候尾音缱绻。 巫伏触手一顿,视线望过去。 女孩的脑袋上顶着那对粉白猫耳,随风微微晃了晃,像在抖耳朵。 她的目光刚好从海面上挪回来,与他对视上,漆黑的眸子笼着一层薄薄的灯光,一双猫眼倒映着他的模样。 一只看上去甚至有些蠢的水母玩偶。 巫伏微微眯起了眼,忽然觉得这幅样子有些不太顺眼,丝毫不能在信徒面前彰显自己的强大,也不符合猫主人的形象。 不过好在信徒并没有因此产生变化,眼神仍然虔诚且热忱,定定看着他,细声问: “是我哪里做错惹到您了吗?” 巫伏卷着杯子的触手停顿了下,放下,轻轻碰了一声,终于在早上到现在说了第一句话。 “没有。” 女孩抿了抿唇,“我知道不该随意揣测您的心情,但我觉得,您似乎有些不开心。” “……” 巫伏触手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要从她眼睛中找到别的情绪,但看到底却只有一片虔诚。 心底的烦躁愈演愈烈,他眯起了眼,微微收紧触手,还是问出了口。 “你之前,当过谁的信徒?” 白雾一愣。 脑内思绪百转千回,当过谁的信徒?她从前不信鬼神,连拜庙求佛都没有过,且邪神肯定说的不是这个。 “谁”。 或许指的是……别的古神? 白雾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见过别的古神,但、她被绑架昏迷的那几天里,她不能确定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比如她的腿无法走路这件事。 邪神忽然问这个,说明问题肯定出在她的腿上,从她这里得到了什么信息。 但他的问题很奇怪。 ——当过谁的信徒? 以他的性格,若是知道她曾经是别人的信徒,这种惹怒他的事,不可能会忍到现在才问出口。而且只是“问”,不是当场把她捏死。 心里有了答案。 “您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白雾目光定定地直视着邪神,目不斜视,一字一句的,语气真诚缓慢:“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充满变数的未来,我唯一的信仰只有您。” 巫伏瞧着她的眼神,看不出半点犹疑飘忽,心里的烦躁散了一些。 以她的蠢笨程度,身体又这么孱弱,或许不是她自愿的,而是被迫的。 “你曾献祭过。” 白雾指尖一颤。 “之前我以为只是伤,却怎么都无法治愈,昨晚试验时才发现,你曾向别人献祭过,不久之前,用这里……” 湿冷的触手点了点她的双腿,“的生命力,换取了什么?” 白雾微微垂下眼,尽量压下升腾起的怒意:“先生,我不知道。” 竟然有两次献祭。 “在成为您的祭品之前,我曾被人绑架过,昏迷的那几天里,我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等我醒来之后,已经到了献祭阵上,再之后,就是看到您了。” 她这番话印证了巫伏的想法,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问题,比向别人献祭过,一直以来让他更为在意的问题。 “你不是自愿成为我的祭品。” 这话不是问句,还是陈述。 白雾心底一颤,下意识想张口反驳、圆谎,但她早就知道的,邪神不是傻子,能这么说出来,代表他已经确定了。 白雾抿了抿唇,轻声几乎微不可闻:“是。” 巫伏视线愈发冷了起来。 女孩垂下眼,眼睫颤动。 “虽然我在见到您的第一眼就被您吸引,心甘情愿为您去死,但一开始我的确不是自愿过来,而是被别人绑架过来的献祭的,这点我无可辩驳。” 人类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极端情况下会为了自保做出各种行为,包括说谎。 但她的话似乎算不上说谎。 毕竟,她即将被他捏死的时候都没有过一丝反抗求饶,确实印证了她的“心甘情愿”。 但巫伏却无端觉得有些生气,他也不清楚在烦躁什么,细想,不是因为她的被迫自愿,也不是因为她曾向别人献祭。 想不明白,巫伏兀的收回了触手,声音冷下来。 “去休息了。” 白雾小心地抱着粉红水母回到房间里,替他开了电视,声音温顺:“我去为您准备晚餐。” 离开房间后,白雾吹着海风,几乎觉得不可思议。 她以为邪神发现被欺骗、和她曾成过别人的祭品后,会大发雷霆地惩戒她,至少也是像之前那样扼住脖颈惩罚,却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做,连继续逼问都没有。 这太奇怪了。 白雾想不通,跟前些天不一样,她从昨晚就一直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不明白他的情绪由来。 无法掌控局面,让她也变得焦虑起来了。 在厨房里炖上了汤,白雾靠着墙垂眸沉思。 “白小姐,晚上好。” 侍者敲了敲门,半摘下了帽子,打了个招呼,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请跟我来。” 白雾看了他两眼,跟着这个男人走到一间屋子里,灯光亮堂,一眼看到了屋内的另外两个人。 一个正趴在沙发上玩铜钱,一个正端着两杯柠檬水,朝她走过来,把手里的柠檬水递给她。 “有些人坐船会晕船,不知道白小姐会不会有这种症状,就先准备了。” 白雾没有接,反而退后了两步:“牧警官,邪神不喜欢你的气味,离太近粘上后不好处理。” bck拇指弹了下铜钱接住,脸色苍白,仍笑的露出虎牙:“有的人不仅不受人欢迎,非人生物也不遭待见。” 牧云失笑,往后退到沙发边,把柠檬水放在桌子上,另一杯重重放在bck卷毛头顶,“喝你的吧。” 温文尔雅的男人掏出个眼镜戴上,一身侍者服顿时也变得有学术气息来,牧云瞥了眼他,介绍:“白小姐,这是科研组的组长陈辰。”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关于你的绑架案,嫌疑人在十号当天就死了,这是尸检报告。” “我们在调查后发现,此人在半年前就已经在暗中观察你的情况,期间就有数次机会,但却一直没有动手,直到六月八号的下午。” “我们怀疑他是受人所托,并不是幕后主使。你在半年前有没有经历过什么特殊的事件,或是见过特别的人?” 白雾看完了那份报告,燃烧着坠楼……? 她微微摇了下头:“半年前是最忙碌的时候,在学校与医院往返,见的人很多,但没有特殊的。” 牧云转着笔,“你,或你家里,有没有什么结仇的人?” 白雾还是摇了摇头。 “案子我们会继续调查,不过线索断在这里,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寻找突破口,你要是有什么线索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陈辰把一叠资料连同笔记本电脑推到她面前,“这是我们通过数据复原的邪神身躯,白小姐是唯一见过邪神本体的人,我希望你能为我们补充一些信息,旁边这些资料图片是一些头足纲动物的实体图片,供你参考。” 白雾翻了翻电脑上的建模,觉得他们确实是有点东西的,只是从一千枚金币上拓印了部分触手的图像,就能通过这种方式复原出八成像的样子。 白雾拿笔在图片上圈出来与邪神相似的部位,和陈辰讨论了一阵。 陈辰听完专心投入在工作里,白雾翻着图片,忽然注意到了有几张章鱼图片上,有条触手与别的触手模样不太一样。 白雾用笔戳了戳:“陈组长,这条触手为什么看起来不太一样?” 陈辰抬眼瞥了一眼,随口百科:“这是交接腕。” “亦称化茎腕、生殖腕。在雄性头足类的腕中,于一定部位的一种腕,在生殖期……” 白雾沉默了几秒,动作缓慢地合上了文件夹,站了起来。 “我到时间回去了,时间长了邪神会怀疑。” 牧云点头:“我就不送你了白小姐,有情况及时联系。” bck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一边干呕一边挥了挥手。 离开房间,白雾在甲板上吹了一会儿风,把其他气味都吹散,夜晚空气凉悠悠的,她的脸却微微泛红。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昨晚邪神怪怪的了。 坏了,她忽然想起来,没有问bck两次献祭的事情。 不过看他晕船的那副样子,估计现在也没办法解答自己的问题。 吹完了风,白雾准备去厨房把汤盛出来,看到有个男生趴在门上,透过玻璃眼巴巴地盯着鱼汤。 见她过来,头顶的黑色猫耳发箍晃了晃,少年转过眼来。 “姐姐,这是你煮的汤吗?” 19.第19章 《祭品以下犯上》全本免费阅读 白雾离开船舱厨房时,只留了一盏微黄的灯,昏暗的光线半明半昧,少年从透明玻璃门前回过脸,露出了他的容貌。 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唇红齿白,浅金色的眸子清澈明亮,唇角带着笑意。 黑色的蓬松短发映光有些毛茸茸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头顶的猫耳发箍随着回头的动作轻抖了下。 他手戳了戳玻璃,指向冒着热气的汤煲,“姐姐,这是你煮的汤吗?” 白雾静静看了他两秒,“是。” 少年唇角的弧度变大,漂亮的眼睛笑得微微眯起:“好香,我可以尝尝吗?” “可以。” 白雾拿出钥匙打开门,洗了洗手,从汤煲里盛出一碗奶白鱼汤。 “你要在这里喝吗?还是去楼上。”她问。 “去楼上吧,那里还能吹吹风,这个天气晚风可舒服了。” 白雾端着鱼汤去了甲板,踩过红毯与丝带,在靠近围栏的桌椅坐下,把鱼汤放在她对面的桌上。 少年在她对面坐下,毫不拘束地放下勺子,直接随意端起碗来喝,似乎是觉得味道很好,愉悦地眯起眼。 “很好喝!”他不吝夸赞。 白雾静静等着他喝完鱼汤,又把碗里的鱼肉尽数吃掉,只留下桌上餐巾上一小撮透明鱼刺,碗里干干净净。 少年微微歪了下头:“我叫洛斯。” 他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晃了晃手指,手里忽然出现了一叠黑色的塔罗牌,“为了答谢你的鱼汤,我可以帮你占卜一次,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哦。” 白雾看着他:“我想知道,你是谁?” 整条船上的所有人资料她都向牧云借来翻看过,并没有这个人。 洛斯忽的一笑,眉眼弯弯:“姐姐,你确定要把问题浪费在这种事上吗?” 他手指玩着塔罗牌,嗓音明明干净又清澈,却好像有什么莫名的蛊惑力。 “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东西,你的处境、你的未来、甚至包括你的,爱情。” “当然,如果你想问我什么时候去买彩票会中奖这种事也是可以的哦。” 白雾声音淡淡的:“谢谢你的提醒,但我还是保持意愿。” 洛斯有些苦恼地戳了戳下巴,“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这些东西你不想知道吗?” 女孩的眸光沉静,手指摩挲着香槟杯壁,轻声开口:“在不知道你身份的前提下,得知这些,有意义吗?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人。” 洛斯支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我不会骗你的,骗人是小狗。” 白雾缓慢抬起眼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再三劝阻,是因为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洛斯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半晌,气馁般身子耸下,小声哼哼:“怪不得你能……” 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他又精神了起来。 “好吧,”洛斯转了下手中卡牌,“这个问题用不着占卜,由我来直接告诉你好了。” “在你看来,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对吧?实际上,我们在那晚前就见过,嗯,还聊过天。” 那晚,指的应该是献祭之夜。 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他们见过? 但是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白雾不禁想到了邪神所说的,两次献祭的事情。 她微微蹙眉:“你是……” 洛斯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总之,有人把你当作祭品献祭给了,我。” 洛斯伸手指了指自己,淡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继续道:“不过我这么善良可爱,怎么可能会助纣为虐杀生呢,所以没有同意。” 没有同意? 那为什么有两次献祭? 白雾的疑惑刚浮现在脑海中,少年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嗓音传来:“不过,你当时为了活下去,求我做了交易,用你残缺的双腿,仅存的生命力,换取了——” 白雾听着,洛斯却就此停住了声音,笑得眉眼弯弯:“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看着女孩微蹙的眉头,洛斯觉得心情愉悦,有种终于找回了主场的感觉。 他回答的话虽然是真的,但总归有一点语言艺术在里面,添油加醋地把事实稍稍换了种说法说出来。 比如,不是她求着他做交易,而是他被她诓骗着跟她做了交易。 哼,狡诈的人类。 白雾理清了一下事情经过,也就是说,她被绑架后曾经历过两次献祭,绑架她的人,先是把她献祭给了洛斯,但并没有被接受,然后才是献祭给了邪神。 期间她醒来过,应该是跟洛斯单独相处的时候,跟他做了交易,换取了什么东西。 但现在她完全没有这段记忆,洛斯没理由跟她交易完了后,又把她的记忆清除,未免多此一举,只要她看到交易的东西迟早会起疑。 不过,她并没有在自己身上看到过任何异样的东西。 这说明她换取的东西……并不是实体。 白雾倏地抬起眼来,对上了洛斯的视线,他笑着转了下手里的塔罗牌,“第二个问题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只是鱼汤,我不建议问哦。” 白雾抿了抿唇,不再开口,手指摩挲香槟杯壁,但却一口都没有喝。 白瑜雅之前替她测过酒量,一杯不到就会醉,她在毕业聚会上连啤酒都没有喝。 两人安静地对坐了许久,只有海风吹着游轮上的玫瑰丝带,飘飘荡荡。 最后还是洛斯没忍住,抖了抖猫耳,坐不住,出声:“说不问你就还真一句话都不问了?这个问题不行,你也可以问点别的啊,看在你鱼汤煮的挺好喝的份上,我这会儿心情不错,可以考虑回答你几个问题。” 白雾指尖敲了敲杯壁,“绑架我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问出声,洛斯眼尾微微上挑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当然已经死了。” 他随手抽了一张餐巾纸,从围栏处丢下,“像这样。” 纸巾飘飘忽忽,在半空中忽然燃烧了起来,“砰。” 他说话时语气也是上扬的,好像邀功一般,白雾觉得他如果有尾巴,一定是摇晃着的。 联想到牧云给她看的那卷高空坠楼尸体燃烧案件,白雾陡然沉默了下来。 “……你确定他是真凶吗?” 少年却一下忽然僵住,淡金色的澄澈眼睛眨了眨,略有些迟疑:“难道不是吗?” “我明明看到,是他把你带来的。” 白雾:“……” 白雾揉了揉眉心:“他在十号晚上九点死亡,而我在十一号凌晨,才见到了邪神,成为了他的祭品。” “如果是他,他要怎么在死后跟邪神签订契约?” 洛斯:“……” 白雾有些头疼,眼前的神似乎并不是什么邪恶的神 20.第20章 《祭品以下犯上》全本免费阅读 女孩离开后,船舱内的房间就只剩下电视里的声音,闻栗感受到低气压,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尾巴待在房间角落里,连松子都不敢磕。 它从未跟邪神大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过,又答应了白雾不能出去,此刻只能缩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还有电视机的声音能够遮掩一下。 “啪。” 那块发光屏幕忽然黑了下来。 闻栗余光看到触手卷着遥控器放下,意识到,是邪神关掉了电视。 怎么了?是不喜欢了吗? ……难道是还在生气? 闻栗这么想着,愈发害怕起来,抱着自己的尾巴蜷紧了一些,尽量把自己的呼吸声放轻,消融在窗外的海浪声中。 沉寂良久。 邪神忽然出声:“你很害怕?” 闻栗一愣,第一反应是跟白雾说话,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房间里只有自己,战战兢兢点了下圆脑袋,“嗯。” 它没怎么跟人交谈过,不通世事,所以也不会说谎,补充:“您是我主,我害怕您不是应该的么?啊呜……祭品也是这样的。” “……” 邪神问完这句就没有再出声,房间安静的能听清呼吸声,压抑的几乎令人窒息。 闻栗又忍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住了,悄悄推开门一角钻了出去,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呜呜呜对不起了啊呜!下次,下次一定听你的话! 窗外入夜远处海浪卷起,巫伏伸出粉红的触手,垂眼看了看。 回想起来,她面对他的本体时总是会避开目光,小心翼翼地不敢看他。 只有像这样变小之后,她才敢接近他,不过除了在睡梦里稍微大胆,其他时候还是谨小慎微。 所以,是因为害怕他,才在外面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告诉他这个主人? 白雾挑的房间窗户很大,海风悠悠钻入,吹动白色窗帘,房间墙上挂着一面偌大的穿衣镜,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刚巧对着一侧床。 巫伏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这幅样子,分明只是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性的玩偶。 ……有什么好害怕的? 女孩寻常去准备餐点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现在久久不回来,巫伏有些奇怪。 他对祭品没什么掌控欲,平时她去做什么都不会管,就算是有寄生体在她身上,也会屏蔽感官,直到她叫他才会出来。 毕竟他的祭品是个雌性,而他又没有观看人类雌性洗澡换衣服的癖好。 可现在又不是做这些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巫伏无趣地卷起她的书翻看,那本《艾尔维亚与七宗罪》中夹着一枚书签,似乎是她自制的,简单的一张小卡纸,下面挂着一根红绳。 书的页面还停留在他那晚看到的那页,巫伏顿了顿,她这段时间晚上好像一直在陪着他看人类表演的戏剧。 又看了一会儿枯燥的文字,巫伏倏地合上了书,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在做什么? 巫伏将意识连接到寄生体,感官一下察觉到了令他厌恶的气息,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只讨厌的猫。 坐在他的祭品对面,神情招摇又欠揍。 都是同类,巫伏当然清楚地知道女孩先前献祭的神是谁。所以,现在他的祭品瞒着他,跟这只讨人厌的猫在一起? “……” 巫伏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阴郁起来,眼神含戾。 偏偏那只猫察觉到了他,目光扫过来,还露出了个笑。 女孩的声音在此时忽然响起,是在他面前完全不一样的语气,冷静又防备。 “绑架我的人是谁?” 绑架她的人……? 她是想知道这个? 听着洛斯与她交谈的话,巫伏目光越来越阴沉。 这种事为什么不能来问他? 身为他的信徒,就是来求他,让他替她报仇出气不也可以么? “其实你也不用费那么多功夫去查,直接问他就好了,即使不出现在现场,签下契约的人是谁他也知道。” 洛斯说完这话,还看了他一眼。 而女孩的反应却只有沉默,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抿了抿唇。 这个小动作巫伏曾见过,那次她想回家又不敢说时就是这样,低着头抿唇,被他点明时还差点吓哭了,无措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巫伏也陷入了沉默。 他到底是有多令她害怕? 思索间,那股讨厌的气息忽然接近,细长猫尾圈住了女孩的一缕头发。 几乎是下意识的,巫伏出手了。 “新生”的黑色触手从少年身上钻出,与主人此刻的心情一样,用一种极为痛苦的方式,狠厉果断地绞碎了他的心脏。 洛斯倒也不甘示弱,甩了一团火焰给他。 洛斯的权柄为“预言”,他的火焰能对他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巫伏甚至都没有要躲开的想法。 但没想到的是,女孩忽然扑过来,替他挡下了这团火焰。 …… 海水冰凉黑暗,白雾在晃动的海水中隐隐约约能窥见游轮的灯光,飘飘忽忽的,越来越远。 身体好痛,即使在水里,那些火焰还是没有熄灭,灼烧的痛感让她因为窒息而昏沉的意识变得清醒,清醒地体会这些痛苦。 身体快速下沉,胸腔里的灼烧感让她猛咳,逸散的气泡间,忽然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朦胧的光。 她睁开眼,看到一条猩红的触手快速朝她伸过来,圈住了她。 白雾伸手,无力地抱住了触手。 冰凉的粘液将她身上的火焰覆灭,触手游移到唇畔,撬开她的齿关,尖端钻进她的口中,压住了她的舌头。 大股液体涌进口腔,白雾被迫吞咽,有些甜的液体划过食道,流入五脏六腑,浑身的灼烧感被冰凉液体消退,不再痛楚。 她抱着触手,感觉被带着游上了海面,上了游轮,刺眼的灯光让一直在处在黑暗海里的眼睛有些不适,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下。 腰间忽然多了一股力道,搂紧了腰,白雾以为是另一条触手,并没有在意,静静抱着触手喘息。 直到整个人被腾空抱起,走路的晃动感传来,她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邪神平时都是浮空的,根本用不着走路。 白雾睁开眼睛,海水顺着眼睫划下,模糊了一下视线,朦胧的视野里,她看到了一小片几乎冷白到不正常的皮肤,和轮廓分明的下颌。 她愣了一下。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缓了片刻,眨了眨眼,才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是确确实实有一个青年抱着自己,自己的胳膊还挂在他脖颈上。 青年的身体温度很低,和冰冷的触手一样,所以她一时没有发觉,紧贴着她的胸腔缓慢跳动着,与人类心脏频率不一样的跳动提醒着她,抱着她的 21.第21章 《祭品以下犯上》全本免费阅读 小松鼠闻栗偷溜出房间后,吹了半天风,闻着舞会上香甜的蛋糕气息,一下没忍住,在游轮上吃了起来。 等吃的肚子滚圆,它抱着尾巴,才忽然想起来白雾的嘱咐:人类的食物是需要花钱买的,不能乱吃! 它当然没有钱,心虚地掏了掏自己的小口袋,只从中找出了几枚漂亮的贝壳。 淡淡的幽蓝色,流动着波纹,是它在邪神复苏那天,看着巢穴周围被邪神力量侵染的贝壳好看就捡了。 一咬牙把这几枚贝壳放到桌子上,小松鼠动作敏捷跳下来,趁着四周无人准备溜回房间。 在小松鼠离开后,陈辰从暗处走了出来,戴着手套的手仔细拿起这几枚贝壳,装进袋子里,眼底发亮。 游轮有三层,小松鼠有点记不清房间是哪一间,一层一层找过去,路过一个房间,忽然闻到了葡萄的香甜气息。 小松鼠尾巴一动,就走不动道了,小心翼翼推开门,看到房间里一个男人坐在沙发里,腿上放着笔记本,另一只手端着一杯颜色透亮的白葡萄酒。 男人对周围的环境异动很敏锐,闻栗才刚推开了一点门缝,他锐利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闻栗躲闪不及,那目光就正对上它圆溜溜的眼睛。 男人看到它,忽的一愣。 闻栗下意识想溜,下一秒忽然听到男人朗笑了一声,开口:“原来是只小松鼠。” 男人手里的白葡萄酒比外面的醇香好多倍,推开门后那股气味更浓了,小松鼠馋的咽了下口水,没走,蹲在门口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酒。 牧云这边刚收到陈辰发来的消息,说白雾带来的那只小松鼠在舞会上吃掉了十来块蛋糕,留下了几枚有邪神残存力量的贝壳,这边一扭头居然就见到了这只小松鼠。 还紧盯着他的酒,显然是被酒吸引来的。 牧云没什么跟小动物打交道的经历,或者说,小动物一般见了他都会被吓应激。 他想了想,抽了个茶几上的小茶杯,倒了一杯白葡萄酒,放在桌子上,然后不看小松鼠,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闻栗在门口看了半天,男人都没再看它,它努力咽了咽口水,还是没忍住,跳了过去,举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下了白葡萄酒。 好好喝!好香! 牧云从电脑中抬起头,就看到了小松鼠抱着空空的茶杯,一双圆眼紧巴巴地盯着他。 他乐了,“还想喝?” 小松鼠谨记着白雾说的人类社会的松鼠如果说话是要被抓起来做研究的,一声都不敢吭,只猛猛点头。 但它显然忽略了,正常松鼠是听不懂人类的话的。 不过好在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一般人,对于它能听懂自己语言牧云毫不惊讶。 “你还挺识货。”牧云笑了声。 他放了多年的好酒,趁着这次坐游轮才拿出来的。 牧云随手抽了个高脚杯,沿着杯壁给它倒了满满一大杯,放在茶几上推过去。 闻栗坐在茶几上抱着杯子,这下喝了个大满足,站起来时都摇摇晃晃的,蓬松红尾晃得比小狗还招摇。 掏口袋付钱时候却傻了眼,它把贝壳都放在蛋糕桌上了,一枚也没有了! 小松鼠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看着它这番举动,牧云联想到它放的贝壳,有些明白它想做什么了,主动开口替它缓解囊中羞涩的尴尬:“不用给钱,当请你喝的。” 闻栗的愁云顿时一扫而空,开心地用尾巴蹭了蹭他的手,几步跳下桌子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这么好喝的酒它怎么可以独享呢,要带回去给邪神大人和啊呜也尝尝! 于是它又拐了回来,跳到酒瓶旁,戳了戳酒瓶,期待地看着男人。 牧云忽然被毛茸茸的尾巴蹭的一愣,手背痒痒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这只贪心的小松鼠望着他,示意“再来一瓶”。 牧云半挑起了眉,目光落在它蓬松张扬的红尾上,“可以,不过这次可得付钱。” …… 十五分钟后,“出卖”了身体的闻栗揉了揉有点麻木的尾巴,抱着未开封的白葡萄酒,推开了房间门。 “啊呜!我打猎回来——” “了”字忽然卡在了喉咙里,站在门口看清了门口置物柜场景的小松鼠,瞳孔裂开了。 这、这这…… 邪神大人变成了人形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为什么把啊呜压在置物柜上,一只触手还圈紧了她的手腕举过头顶!? 小松鼠不懂,小松鼠大受震撼。 而屋内,说完“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这话的白雾,迟迟没等到邪神的反应,正在思索要不要再加把劲,就听到了闻栗的声音。 小松鼠忽然一拍尾巴:“我懂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它把酒瓶往里面一推, 白雾这才意识到,这个姿势稍显……暧昧了。 之前粉红水母经常缠着她,贴这么近,两人都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而现在却是青年的身体,比她高出许多,手撑在她身前质问的时候,她的腿分在他腰间,膝盖蹭到冰凉的温度。 像情人间缠绵时才会有的举动,缠着她的手腕举过了头顶,好像男人的身体下一秒就会欺压上来。 白雾平时做事冷静理智,但这方面却丝毫没有经验,抖了抖眼睫挪开了视线,有些无措。 青年忽然松开了缠在她手腕上的触手,桎梏被松开,她的手无力垂落在腿上。 他退开一步,拎着她的衣领,丢进了浴室里,“去洗干净身上的鱼腥味。” 隔绝那股迷幻黏腻的压迫感,白雾靠墙稍稍松了口气,去换了衣服洗澡。 换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火烧的一片一片的,露出一小截腰,还被海水浸湿,完全贴在身上。 她忽然想起了昏暗海水里缠紧了她腰身的黏腻触手。 “……” 她微微垂下了眼皮,不再想。 在海里泡了水,染黑的头发又掉了颜色。 三天两头掉海里,白雾对于染头发这事儿也有点累了,索性不打算再染了,近年来染发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她只把瞳色遮掩一下就好了。 洗完澡,浴室里没有换洗衣服,只有浴袍,白雾又不可能喊邪神帮她拿,只能先穿着柔软的浴袍。 浴室里也没有吹风机,白雾就这么披散着湿发走了出去,走到置物柜那里想拿了吹风机折返回去,忽然听到了邪神的声音。 “过来。” 白雾脚步一顿,依言走了过去。 青年正靠在床边,手里拿着她的那本书,修长手指不轻不重地捻着书签红绳,指骨分明,能看到薄薄皮肤下的清透血管,好像在一股一股跳动。 他抬起眼来,熔金色的眸子有些慵懒地眯起,收敛了那些迷幻气息后,白雾更多的注意就放在了那双眼睛上。 漂亮,深邃,有种诡异的惊心感。 巫伏放下书,丢在旁边,拍了拍自己身侧。 “坐过来。” 白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听话坐到青年身侧,空气中浮着馥郁的葡萄甜香,有些醉人。 还在不断滴水的长发忽然被一股力道抬起,白雾目光所及,青年从她手里抽了毛巾,慢条斯理地挑起了她的头发,一点一点擦拭。 白雾:……? 这是,帮她擦头发? 邪神手艺一般,时不时还会扯到她的头发,但白雾不敢吭声抱怨。她一头雾水,不明白邪神这是忽然来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