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陛下何故谋反》 初来乍到 刘谢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自己这是怎么了?她记得自己下午没课,就和小伙伴在学校小树林里寻宝,自己运气不错,挖到了一根白白胖胖的人参! 那可是人参啊!可把她和小伙伴高兴惨了,读了三年书终于轮到她占学校的便宜了!学校可真是不厚道,有这么些好东西竟然还藏着掖着! 吐槽完她就兴高采烈把‘人参’带回寝室洗得干干净净,本来打算先切好给小伙伴送过去,可看着如此白净的人参她实在没忍住,就轻轻浅尝了一口。 该说不说,真不愧是大补之物,她还没来得及出门呢,就昏昏欲睡。本想再忍忍的,但上下眼皮实在打架太厉害,她劝不住,就只好脱鞋上床睡觉。 看来是自己睡得太久了,都睡得缺氧了。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又揉了揉额头。 嗯?不对。 意识到什么的她看着自己这缩小了一半的手直接瞳孔地震。她这才意识到这里根本不是她的宿舍,而是一座宫殿!自己如今正躺在一张纯木制的卧榻上! 莫非......自己这也蹭上了潮流,成为了穿越大军中的一员? 【叮~您的盲盒系统已到账~】 【系统已完成绑定~使用后请记得好评喔~】俏皮的少女音在脑海中响起。 刘谢:“......”无话可说。 【亲爱的宿主您好,我是您的专属盲盒系统007,接下来您向您展示的是此次穿越所要完成的任务,请您确定是否接受?】这是另外一个机械性的人工智能的声音。 刚说完,刘谢眼前就出现一个巨大的发光面板。面板上的内容如下: 【角色姓名:刘谢(冒充刘协中) 性别:女 角色年龄:十一岁 角色职业:皇帝(傀儡版) 所处年代:东汉末年(190年) 角色需完成任务:匡扶汉室 请宿主选择是否接受该任务?】 下面屏幕上就是‘是’和‘否’两个按键。 刘谢再三确认所有信息都没看漏后,她笑了。 匡扶汉室呢,听起来十分具有挑战性呢,于是下一秒,她果断点下了——‘否’。 当皇帝很不错,所以她选择回去当脆皮大学牲。 可她还没触碰到按键,那个‘否’字就闪现到了最上方,等她把手移到最上方后,按键又跑到了最下方。它逃,她追,如此反复数十次。结果还是没追上。 “007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是系统,不是人,自然没有人性。】007机械性的声音响起。 这可把刘谢给整笑了,果然,叫007的就没有好东西。 她好想骂007一顿,但又怕惹恼了它事情更加没得商量,于是好声好气道, “大哥,您要不要再看看我?我诶,我就一平平无奇小姑娘,您要我匡扶汉室?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刘谢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她这辈子光宗耀祖都难,要她匡扶汉室,就好比让霸波儿奔去除掉孙悟空。 刘备、诸葛亮都没干成的事情让她来干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比刘备有魅力还是比诸葛亮有智慧? 【首先,你确实很废物。】 刘谢:“。” 【其次,你有金手指。】 一听有金手指,刘谢眼睛亮了,“什么金手指?有多粗?怎么用?”早说啊,害她担心半天。 【你的金手指就是抽盲盒,每日免费抽一次,抽到什么全凭个人运气。】007说完,就调出了一个类似于奖池的页面,上面的货架上摆满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刘谢瞬间来了兴致,手指不停往下划拉,什么水稻、玉米、土豆这些是最多的,也是抽到概率最大的;再往下是小刀、匕首、弓弩、火药、□□、东风X弹...... 刘谢:区区冷兵器时代,何至于此...... 再往下划拉就是一排人物卡片,但上面的人物都是一坨黑影,下面写着对应的名字:刘邦、项羽、张良、李世民、屈原、朱元璋等等,甚至还有嬴政! 刘谢光是看着就馋得流口水了,特别是那张写着‘大明战神’的,一听就十分厉害的样子。 她算是个历史半文盲,只知道历史上大家都知道的名人,莫非那‘大明战神’是朱棣? 007给她看完奖池里的东西后又跳回了之前的任务页面,【请再次选择是否接受该项任务。】 刘谢此刻是动摇的,但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以免被这无良系统坑了。 “要是任务失败了我会怎么样?” 【那您将会充分体会到这个时代的风水人情,对每一个人物都无比熟悉。】 “什么意思?”刘谢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重头再来的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是完成不了就得一直轮回?” 【是的。】 “那我完成了呢?” 【那么恭喜您,您将会获得一次回到原来时空的机会。】007说道。 话都说到这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这是遇到黑心系统了,这个任务没有拒绝的权力,要想回家就得努力完成任务。 而且更苟的是,这游戏规则从根源上断绝了她想要摆烂的想法!真是......岂有此理! 她这还没出社会呢,就遇到霸王条款了。没被社会教做人,倒先被这系统上了一课。 “我还有一个问题。”刘谢继续道。 此时007已经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了,真不愧是大学生,就是事儿多。 【亲爱的宿主您请问。】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去哪了?”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若是无缘无故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她于心不安。 【这个您放心,这身份是我们穿越部门专门为您打造的虚构人物。】 啊?现在都这么超前了吗?不过也难怪,她穿过来也有一会儿了,脑子里都没继承原主的记忆,原来压根就没记忆。 按照007它们的设定,这具身体也叫刘谢,是刘协的双胞胎妹妹,因为古代皇室忌讳双生子,女儿身的她就惨遭遗弃,最后是皇祖母董太后心软暗地里收养了她。后来她那便宜爹汉灵帝驾崩,何皇后升级为太后,这婆媳两个争权,已经是太皇太后的皇祖母失败被赐毒酒,她没了监护人。 好在这个新皇帝刘辩对她和刘协还不错,勉勉强强能在宫里活下去。可惜好景不长,何太后她哥何进不久又被十常侍诛杀,十常侍又被曹操、袁绍诛杀,一夜之间宫里乱成一团。 混乱中刘辩、刘协被内侍带出宫避难,结果好巧不巧被董卓捡到。见到便宜的董卓立马开启挟天子以令诸侯模式。 结果呢,人董卓不满意刘辩和她妈何太后,就让这母子两人领了盒饭,然后扶持刘协登基。 可刘协宁死也不做傀儡,心狠手辣的董卓也懒得动嘴,直接送了刘协归西。然后从人堆里把和刘协长得一模一样的刘谢给揪了出来,套上皇帝衣服,从此成为冒牌‘刘协’。 看完剧本的刘谢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照董卓这架势,怕不是很快就要送自己与那便宜家人团聚。 【请选择是否同意。】007再次催促起来。 “同意同意同意行了吧?”刘谢没好气地点了那个‘是’,真的是,点不点不都一样吗,从来都没给她拒绝的权力。 看着自己这魔幻开局,刘谢扶额苦笑,略加思索之后,她分析出目前她有三条路:绝路、死路、走投无路。 看看自己这破破烂烂的宫殿,甚至连个服侍的内侍和宫女都没有,说这是冷宫都不为过。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肚子也开始饿得直打鼓。 刘谢跳下床翻箱倒柜,不但一粒米没找到,反倒因为浪费了体力更饿了。 没办法的她只好出门去找点东西吃,可刚打开门,猝不及防的两把刀就架在她脖子上。 “太师有令,陛下不得擅自离开寝殿。”门口那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西凉士兵恶狠狠冲她说道,丝毫没把她当个皇帝。 刘谢能怎么办,只好缩着脖子默默退回寝殿,又把门默默关上。 这哪里是皇帝,这分明是囚犯啊! 哪个皇帝做得像她这副憋屈模样,哪个大臣做得像董卓这副见人模样! 刘谢颓废坐在地上,没做一会儿又因为实在太冷了缩回了被窝里。 冻得瑟瑟发抖的她无比怀念自己寝室那无比温暖的床,还有校门口外面的土豆花、五谷鱼粉、陕西肉夹馍、广东肠粉、干锅鸡、鸡公煲...... 刚刚007说什么来着,每天可以抽个盲盒是吧?总算想起来这一点的刘谢立马来了精神, “007~在吗?”刘谢夹着嗓子无比温柔。 【......我在。】007快要吐了,它真的受不了如此矫揉造作的声音。 “我今天是不是可以抽个盲盒呀?” 007看了看时间,现在是雒阳时间正月二十三凌晨十二点零一分,【是的,现在是刚好刷新。】 “什么刷新?到第二天了?那我岂不是错过了昨天的?”刘谢穿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东折腾一下西折腾一下她竟然错过了一次抽盲盒的机会!血亏。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刘谢捂着心口,一脸痛苦。 【您没让我提醒您。】007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给她气笑了,她早看出来了,这玩意就是来气人的! 刘谢咬牙切齿,“下、次、提、醒、我。” “还有,我要抽盲盒!” 初来乍到(二) 【好的。】007调出抽奖页面。 抽奖页面十分简洁,中间只有一个礼品盒,上面打着个问号,下面则是一个‘点击此处抽奖’的按钮。 刘谢有些紧张搓了搓手,然后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007:【......】 一阵做法之后,刘谢终于点击了‘开始’按键。礼品盒开始抖动,且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刘谢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大概五秒钟后,礼品盒盖子终于打开了,刘谢紧盯着屏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只见礼品盒内发出一束耀眼的金光,金光逐渐消散后,屏幕上显示出几个大字: 【恭喜获得‘麻将’x1。】 麻将?麻将!竟然是麻将!哈哈哈哈哈! 刘谢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这玩意儿有啥用啊!别的不说,就她现在这状况,打麻将都一缺三,算上这坑爹系统都还二缺二! “我宁愿抽中的是麻酱......”至少还能缓解下她的肠胃压力。 007:【也不算太糟......总比‘再接再励’强。】 刘谢都快哭出声了,“首先,谢谢你的安慰,其次,你不要安慰。” 抽盲盒之前她有多激动,现在她就有多失望。肾上腺素的作用消散后,她肚子更加饿了。 刘谢默默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闭上眼睛开始给自己催眠,睡一觉就好了,睡着了就不饿了,做个梦就好了,梦里啥都有...... * “小谢,快起床吃饭啦~”母亲大人温柔的声音在卧室门外响起。 睡梦中的刘谢被门外飘进来的香味唤醒,这味道......油条、豆浆、小笼包,好像还有...酸辣粉! 她一个鲤鱼打挺飞一般来到客厅,只见桌上摆满了食物,父亲大人正在盛粥,看到她来,和蔼向她招手,“小谢快过来吃早餐啦,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刘谢做到自己的专属位置,伸手拿起根油条就往嘴里塞。 嗯~就是这个味!一口下去,油香中夹杂着麦香,酥脆中裹挟着绵软。只不过......今天这油条怎么这么难嚼? 此刻看着在睡梦中吃被子吃得正香的刘谢,007无语至极。 一道开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刘谢,原来是宫女给她送饭菜来了。 送饭的宫女看起来年龄不大,也就十二三岁,全程低着头,把饭放下后就小跑出了宫殿,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刘谢:“。”看来给她送饭是个高危职业活啊,瞧把小姑娘吓得。 小宫女送来的只有两个碗,一碗米饭,还有一碗飘着几片烂黄叶子的菜汤。 刘谢拿起筷子搅动着那碗姑且称作‘汤’的东西,小脸皱成一团。不是她说,学校食堂免费的菜汤好歹还漂着蛋花呢,这都是些什么啊!她现在就算再落魄好歹还是大汉皇帝啊,就给她吃这个? 就这伙食,她家的狗看了都得摇头。 刘谢把筷子一甩,瞬间没了食欲。 【你不是饿了吗?现在有饭怎么还不吃?】007看着垮着个脸的刘谢有些不解。 “我刘谢就算饿死、渴死,也不会吃一口饭,喝一口汤!哼!”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胡吃海塞惯了的她根本吃不下这些玩意儿。 此刻,她想回去的心情达到顶峰。 想想她前一天还躺在有暖气的宿舍里,吃着肉香四溢的肉夹馍,刷着自己最爱的‘霸道总裁爱上我’;仅仅一天时间,她的生活就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搁谁谁受得了? 007撇嘴心想:看来还不是很饿,还有心情挑剔食物。 三个时辰后。 “你别说,这没打过农药的优质生态大米就是香!还有这个霜打过的青菜,吃起来还透着一股子回甘。”刘谢喝完最后一口汤,给出了五星好评。 当然好吃是不可能好吃的,只是她饿急了,现在就算是生的米放在她面前,她也得夸句‘这大米真有嚼劲’。 宫殿就这么大点,周围全被董卓的西凉兵把守着,每天除了送饭的人外,她见不到任何活人。更过分的是,这宫殿里除了床上四件套外,其他所有东西都被董卓搜刮走了!她连个解闷的东西都没有。 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凌晨十二点的盲盒刷新,十天下来,她抽到的东西只有【罐装啤酒*1】、【鱼竿*1】、【充电宝*1】、【土豆*1】、【三石弓*1】以及五个【再接再励】。 绝望,无比绝望。十天,整整十天了!她连一个有用的东西都没抽到!说好的东风x弹呢?说好的军队呢?嬴政呢?说好的李世民呢?说好的白起呢?摆着好看是吧? “007你是不是在玩我?”刘谢幽怨地问道。 【额......不是还有张三石弓嘛,这可是好东西啊。】007十分识趣地没有激怒刘谢,可心里还是暗暗吐槽:自己是非酋,哪能怪它啊。 刘谢嘴角抽搐,“呵呵,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那可是三石弓,三百六十斤才能拉开!你觉得我现在这个十岁小身板拉得动?” 如果刚来的那天她是踌躇满志的有志青年,现在她的她就是被生活学教做人的失意者。每过一天,她的信心就少一分,想回家的欲望就多一分。 “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007急了,【别啊,现在才刚开始呀!马上就到凌晨十二点了,所谓否极泰来,这次肯定能抽到有用的东西的!你这个年纪怎么能被一点小小的困难打倒呢?】 没了意气的刘谢开启她的颓废文学,“不,你错了,任何困难都可以把我打倒。还有,我现在就一十岁小屁孩,还是个不占性别优势的女孩,还玩啥啊?吃枣药丸。” 【十岁怎么了?你知道十岁在古代意味着什么吗?】007十分神秘说道。 刘谢眼珠子一转,“意味着......我十岁了?” 这下轮到007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久它才接话,【错!意味着你是要干大事的人!甘罗十二岁就能做宰相,你十岁也一定可以匡扶汉室!】 刘谢有点想笑,007这个饼画得有点大,她吃不下。 见她不为所动,007继续道,【你以为十岁很小吗?你只是看起来十岁,实际上已经是虚十一、毛十二、恍十三、马上就十五的人了!而且这都是表面,你别忘了你如今身体里住着的可是实际二十岁的成年人啊! 你想想,你可领先这个时代的人1800年啊!还有那么大个金手指,随便玩玩他们就得玩完!】 007这一番话听起来十分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刘谢只有两个字——呵呵。 都什么年头了,不会还真的有人以为就凭着自己知道点历史,随便什么个人穿越过去就能拳打曹操、嘴喷周瑜、脚踩刘备、剑指孙权,然后一统天下吧? 真的笑死,别人可不可以她不知道,但刘谢知她不可以。她做个班长连三十个人的小班她都统一不了意见,还一统天下?做什么美梦呢? 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要是抽到些顶级谋士、顶级战将、还有千古一帝帮她,这游戏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 但是就是抽不到啊!不仅抽不到人,她连种子都抽不到!连最基本的种田都搞不了。 就她如今的开局,比朱元璋开局一个碗还要令人崩溃,还玩个啥啊。 而且经过这十天她算是琢磨明白一件事——董卓压根就没想过要她活下去! 为什么呢?因为她是个女孩。现在她只有十岁,女性特征还没表现出来,还能装一装刘协。要是过个几年她还能装得下去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都能想到,董卓肯定也能想到,但他还是让自己冒充刘协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董卓根本没有让她活到发育的时候!她现在最多还能活两年。 刘谢此刻背后发凉,回又回不去,玩又玩不了,她如今算是进退两难了。 见她一直不说话,007彻底急了,【大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可急死它了,这可是它第一次单独做任务,要是完成不了年底KPI,它转正就没希望了! 刘谢听到‘大姐’这个称呼瞬间炸毛,“叫谁大姐呢?”随后又补充道,“还有,老娘永远十八岁!” 【行行行,小姐姐您倒是说句话啊!】007从善如流道。 “回答你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刘谢说完又叮嘱道,“不准说谎!” 【您问您问。】 “董卓是不是想要沙了我。” 刘谢说完007都快把自己干冒烟了,心里慌张得一批:说好的大学牲清澈又愚蠢的呢?说好大学牲都是恋爱脑的呢?这个怎么长脑子了? 【他这不是还没动手呢嘛。】007打着哈哈。 哦,那就是了。 “我还有多少日子?” 007:【......】 “不说?那我就摆烂!” 007:【......】 “你应该也有KPI吧?你也不想完不成任务吧?你也不想一直和我循环下去吧?” 刘谢的三连问,直接把007问破防了。说好大学牲没脑呢?谣言!统统都是谣言! 它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么些天它在刘谢面前立的高冷人设没崩啊?它最开始是占领高地的啊,怎么才短短十天就攻守易形了? 初来乍到(三) 刘谢笑了,第一天刚接触和007还不熟悉,但都第十天了她要是再看不出来点什么她眼睛就白长了。 007虽然装得很高冷,一副久经风霜的人设,但每次她抽盲盒的时候,007比它还紧张。 还有她每次开始网易云的时候,007总会笨拙的安慰她,生怕她真的摆烂。 由此她得出结论——007八成是新手!还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没想到真实的007比她想的还可爱,她略微试探就全招了。 【姐,您还想知道什么我全招!只求您别摆烂行吗?】007都快哭出来了。 刘谢也不敢把小朋友欺负惨了,“那你给我说说后面的事情发展。” 这可让007为难了,员工手册上写了‘禁止给玩家剧透’啊,它可是本本分分按照员工手册干事的好员工。 【姐,您别难为我了,员工手册上不让,违反员工手册是要被扣绩效的......】007可怜巴巴说道。 “那你把员工手册给我看下。”这她可就来劲了,她抠字眼儿的能力可是能写进简历里的! 007老老实实调出一个页面,最上面写着‘穿越局员工手册’几个大红的字,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条款。 刘谢一一翻阅,手都翻抽筋了才看完。 看完第一感觉:什么手册,比她命都长。 第二感觉:什么辣鸡公司,辞职算了。 这不准那不准的,动不动就扣绩效,真不知道怎么留住这些系统的! 看着一脸阴沉的刘谢,007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样,姐?】 刘谢脑子转得飞快,“员工手册上只说不得对宿主透露历史细节,但没说不准给宿主说《三国演义》啊!” “这样,你给我弄本《三国演义》看看。”《三国演义》只是,又不算历史,给宿主看打发时间总可以的吧? 【没问题,姐!我这就给你下载。】007觉得刘谢说得好有道理它都有点佩服她了。 下载好之后,刘谢点进页面,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虽说《三国演义》是虚构,但里面很多事都是有历史依据的,时间也能和历史对上,要是不计较那么多,当作历史读物也没什么不可以。 刘谢正读得津津有味呢,看到曹操败走华容道,恰好遇到关羽去拦截,正为关羽放走曹操感到可惜呢,007就提醒她新的一天又到了,该抽盲盒了。 她顿时来了精神。面对熟悉的面板,刘谢又开始跳大神做法,“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各路神仙在上,信女愿用身上十斤肥肉换取今天绝佳手气!请赐我一个绝顶谋士吧!请赐予我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军吧!” 007:【......】有点过了。不过它也诚信祈祷,可千万要抽中一个有用的东西啊! 随着刘谢按下按键,屏幕上蓝光闪动,刘谢紧张得闭上了双眼,心里默默把十八代祖宗都求了个遍。 【姐,快睁眼,好东西!】007激动叫唤着。 真的吗?刘谢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连忙睁开眼,只见屏幕上出现一张卡片,下面写着: 【恭喜获得历史人物——项羽*1】 刘谢大喜过望,项羽!她抽中了项羽!西楚霸王项羽! 这可是被评价为‘羽之神勇,千古无二’的战神啊战神!想当年以一己之力击溃秦军主力,勇猛无敌;只可惜时不我待,楚汉之争输给了刘邦,最后被逼得乌江自刎。 自刎后他的尸身被五人瓜分,五人封侯,其中一人便是如今顶级门阀弘农杨氏的祖先。 这么一位英雄,连西汉史官司马迁都不吝笔墨,更是将其划归到专属于帝王的本纪之中;至今都有不少人为这位霸王的失败感到可惜。 连宋朝才女李清照都留下了‘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来赞叹他的英雄气魄。 激动之后,刘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打败他的人是刘邦吧? 自己如今......好像是刘邦的后代......吧? 007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人一系统面面相觑,空气突然尴尬起来。 “抽到的东西......可以退掉吗?”刘谢弱弱问道。 【好像不可以。】007弱弱回答。 “那我可以把他存背包里吗?”这个系统后台是有背包的,之前抽中的东西她都寄放在背包里,需要用的时候在拿出来。项羽现在只是张卡片,她存起来不用总是可以的吧? 【这个......好像不行。】007声音比蚊子还小。 “为什么!凭什么其他东西都可以寄存就这个不行?”果然,刘谢的反应和它预料中一样,直接炸毛了。 007弱弱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姐,抽到的历史人物都是从其他平行世界来的,他们来到后那边世界时间就会静止,这种历史人物背包是没有储存权限的。】 它又想了想,好像没解释完整,就继续到,【你也可以理解为背包只能储存死物,无法储存真实存在过的人。】 刘谢点点头,她听懂了。既然不能储存,那么问题就来了——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宫殿里突然出现个大活人? 还有,自己要怎么把项羽藏好?要是被董卓发现了,大家都得玩完。 思索间,只见屏幕突然迸发出猛烈的蓝光,待光芒消散后,殿中就多了一个人。 只见此人生得极其雄壮,接近两米的身高极具压迫性,浑身散发的王者气场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配上他那张极具威严的脸,让一旁的她和007都不敢呼吸。 项羽也摸不着头脑,他此时正摆下鸿门宴请刘邦赴宴。宴席间范增多次暗示他动手,他手里的酒樽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摔?还是不摔?帐外五百刀斧手早已埋伏多时,只等他摔被为号就立刻冲进来将刘邦一行人等砍成肉酱。 万分纠结之时,忽然天降白光将他浑身包裹,无法视物,等睁开眼时,就已来到这个看起来十分破败的......宫殿? 而他眼前这个脸色蜡黄,骨瘦如柴的小孩,正瞪大眼睛直直盯着他。 真是岂有此理,竟然直视他西楚霸王!无礼至极! “汝乃何人?安敢直视本王?” 项羽浑厚的嗓音无形之中暗含威压,吓得她倒吸口冷气。 对哦,她差点忘了,在古代身居地着是不能直视比自身身份高的人,不然就算是大不敬。她赶紧把头低下。 等等。不对。 低下头后她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皇帝!这天底下谁身份高得过她?她低什么头啊! 于是又默默抬起了头。 “嗯?” 项羽只需一个语气助词,她又老老实实低下了头。是的,她承认,她很怂。 “回答本王!”项羽加重了语调,在他成为西楚霸王之后,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轻视他! 刘谢现在很慌,实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她要是说‘项羽你好,我是你死对头刘邦的后代。对,没错,就是那个把你弄死在乌江的刘邦。现在要请你帮我匡扶汉室。对,没错,就是你死对头的天下。’ 她绝对会被项羽一巴掌拍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刘谢满脑子都是怎么办。 算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她豁出去了! 刘谢深吸一口气,硬是挤出两行眼泪,紧接着一个滑铲跪倒在项羽脚下,双手抱着项羽大腿涕泗横流: “老祖宗,您可算显灵了,快救救我们项氏江山吧!” 项羽:“?”老祖宗?是在叫他?还有他们项氏的江山?他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莫非自己这是得了机缘,来到了后世? 所以这天下终究是被他项羽所得?项羽心中大喜,果真天佑大楚!高兴完他又意识到了问题,这小孩让他拯救江山社稷,难不成有人危害我大楚江山? “我且问你,如今是何时?” 刘谢抓着项羽的长袍擤了下鼻涕,“如今是初平元年,距大汉开国已过了四百年。” 项羽听后只觉得惆怅,竟然过了四百年了吗?等等,这小孩刚刚说什么?大汉?不应该是大楚吗? ‘大汉’俩字听上去怎么更像是刘邦这汉王的江山呢? “本王国号为何是‘汉’非‘楚’?”项羽质问道。 007:【哦豁,完球。】 刘谢直接僵硬在原地,已经汗流浃背了,完了,嘴瓢了,平时‘大汉大汉’喊惯了,忘记项羽封号是‘楚’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祖宗,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聊点如何匡扶汉室的问题。” 但项羽一门心思在国号上,非要让刘谢解释清楚,“那就长话短说。” 刘谢长叹口气,神情哀切,“最开始国号是‘楚’,只不过两百年前外戚王莽篡位,建立新朝。后先祖项秀复辟,就将国号改为‘汉’。汉者,天河也。寓意我项氏江山如天河般长久。” 刘谢一通乱扯,心里默默为被迫改姓名的刘秀道歉。说完又偷瞟一眼项羽的反应。 项羽听后也是一阵唏嘘,竟是如此缘故吗? “那如今江山如何?”项羽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刘谢瞬间精神了,就等您问呢! “唉,如今汉室倾颓,内有十常侍作乱,外有黄巾起义为祸,如今奸臣董卓又入京师,将我囚禁于此,一切朝政皆由他掌管......”刘谢一一将目前的情况告知项羽。 “老祖宗,如今上天显灵,拯救大汉就靠您了!” 项羽:“......”他听完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与其说他这个孙子是皇帝,倒不如说是个摆设。 要他拯救汉室的话......有点难度。 首先,他手里无兵无将;其次,也无钱财;其三,现在连皇宫都落入董卓之手,他连这间宫殿都出不去......一下省略其五其六...... 刘谢抬头看许久没动静了项羽,对方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老祖宗,您还好吧?”她试探性问道。 项羽摆摆手,他堂堂西楚霸王可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了威严。“你叫什么名字?”所以他选择结束这个令人脑壳疼了问题。 “哦,我叫刘、项谢。”刘谢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差点又说错了。 索性项羽精力没怎么放在她这边,没注意到她说的那个‘刘’字。他现在需要好好缓缓,想想该如何破局。 “老祖宗?”刘谢试探性叫了下项羽。 “别叫我老祖宗了。”他现在才二十六岁,正是英雄年少时,被人叫‘老祖宗’着实有些膈应。 刘谢从善如流,“那以后我就叫您兄长?” “还是叫叔父吧。”这辈分降的,能升一辈是一辈吧。 他如今从四百年前穿越而来,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项羽看着这堪比冷宫的寝殿,悲从中来,想他项氏后人,竟沦落至此。唉! 看着长吁短叹的项羽,刘谢小心翼翼上前,“叔父可是在忧虑前路?” 项羽背手呈45°仰望屋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点头。 刘谢有个大胆的想法——将自己有系统这事和盘托出。她现在和项羽是盟友,这种重大事件是不能瞒且瞒不住的。其次,项羽他自己都穿越了,那她带个系统也不过分吧? 说干就干,刘谢清清嗓子,“叔父,其实我有系统。” 项羽终于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看了一眼刘谢,“何为系统?” 初来乍到(四) 刘谢清了清嗓子,开始给项羽解释, “系统呢,就是一种金手指,我的是盲盒系统,每天可以抽很多东西。比如说您,也是系统弄到这来的。” 项羽微微蹙眉,虽然‘金手指’、‘盲盒’这些词他从未听过,但意思他大概还是能听懂的。 “既如此,那何不快快抽盲盒?”有如此神物,他何愁江山不稳? 然而刘谢就比较尴尬了,是她不想吗?只能干瘪说道,“每天只能抽一次。”又补了一句,“你就是今天抽出来的......” 项羽:“......” 偌大的宫殿,只有两人大眼瞪小眼,项羽从来没感觉人生如此艰难。想他年少时起兵反秦,一路势如破竹;而如今竟然连个宫殿都出不去。 “那什么,叔,其实我还有一样东西或许有用......”刘谢试探性戳了戳坐在旁边的项羽的膝盖。 “何物?” “我知道后续历史发展。” 什么??!还有这等好事?要这么说的话他项羽可就不困了,“快给本王看看。” 刘谢示意项羽先别激动,然后在脑子里和007聊起来。 “007,你能开个屏幕共享不?把《三国演义》给项羽看看。” 007是有共享这个功能的,只不过它有些担心,【可以是可以,只不过那样姐你的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三国演义》上写的可是刘姓江山啊,项羽看到绝对会宰掉它的宿主的。 刘谢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因为——系统上的字是简体!!她打赌项羽绝对看不懂!哈哈哈哈哈! 【那行吧。】007只好老老实实开了共享。 项羽只觉眼前一亮,凭空出现了一个会发光的方形物件悬浮在半空中,那发光物件上还写着几个字。仔细一看......他一个也不认识。 刘谢憋住笑意,一本正经道,“这是系统特有的字,我也是学了好久才学会的。不如让我念给叔听吧。” 刘谢这也不算撒谎,她确实学了很久,整整十多年呢! 刘谢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化身说书人,“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 等整本书讲完时,天都快亮了。项羽还沉浸在这个故事里,在为众多英雄人物惋惜时,又在心底暗骂司马懿的无耻。更让他生气的是,自己面前这个小娃,竟然被曹丕逼得禅位,气煞他也! “所以,叔,咱爷俩该从哪步开始拯救大汉江山?”刘谢的话将项羽从情绪世界拉回现实。 项羽对自己还是有清醒认知的,论带兵打仗,无人能及;但要说谋略的话......他有不了一点。平时出主意这活都是交给范增的。 他仰天长叹,又是想念亚父的一天啊。 “要不你再给本王讲一遍?”在自己后人面前,他是不可能让刘谢知道他没办法的,可不能让后人看不起。 刘谢,“。”呵呵,没办法您就直说呗,再听一遍就有了?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她就不信算上她、项羽还有007三个人想不出一个办法?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007弱弱地说道。 它并没有关掉共享,项羽也是能听见它说话的。 脑子里突然响起的声音把还没习惯的项羽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还不断安慰自己习惯就好。 “有话就说呗,我又没堵你嘴。”刘谢说道。 【其实吧......与其考虑久远,不如放眼于当下。】 项羽:? 刘谢,“说人话。” 【我的意思是,要不咱先考虑如何把羽哥藏起来不被人发现?】 项羽,“对哦。” 刘谢,“!对哦,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自己如今被董卓□□,要是被外面的西凉兵发现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她和项羽一个也跑不了。 就算项羽再能打,他也架不住人董卓人多啊。 只不过看着自己这空荡荡的寝宫,一眼就能望到头,别说藏个人了,就是只老鼠都藏不住。 刘谢默默看向了项羽,项羽也默默看向了刘谢,双方都从对方的清澈的眼神里看到了迷茫。 最后还是007发话了,【其实我有办法......】 刘谢嘴角抽搐,“以后能不能一句话说完。”不是她说,自己挤牙膏都没这么费劲。 【其实这个宫殿里应该是有密道的,你们两个仔细找找就能找到。】 什么?刘谢和项羽同款震惊脸,心里也是同一个想法——有密道这种事怎么不早说?! 面对两人阴沉得像是要吃人的表情,007瑟瑟发抖,【这真不怪我,我也不知道你们不知道呀。】 007也没想到这两人不知道这个知识点的呀。 古代帝王在修建宫殿的时候会让工匠秘密修建地下暗道,待到完工之时将所有参与修建的工人处死,而暗道具体位置只有历代帝王知道。暗道盘亘整个皇宫,而出口四通八达,至于入口,不出意外的话皇帝寝殿是肯定有一个的。 于是接下来你就会看到,堂堂大汉皇帝和西楚霸王项羽毫无形象趴在地上敲打着每一块地砖还有每一面墙壁。 “找到了。”项羽招呼着刘谢过来。在敲了无数块砖头,手都麻木后,他终于在床榻底下敲出了回响声。 项羽将手指伸进俩地砖间的缝隙里猛的一使劲,那地砖就整块被掀起,井口大的暗道入口豁然呈现在两人眼前。 “参见太师。”传来把手士兵的声音。 刘谢咯噔一下,完了,董卓来了! 慌乱之间赶紧让项羽躲进暗道里,随后又使出全身力气将地砖挪回原位。 难受的是她现在是个十岁小孩,她脸都别红了,那地砖仍安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项羽又爬了出来,自己将地砖盖了上去。而后她又趁董卓还没进来飞快将刚才产生的灰尘拍打干净。 “那小皇帝最近可有异常?”董卓问着门口把守的士兵。 “未有异常。” 听到士兵的回答,董卓满意极了,他一笑,那满是褶子的脸更是瘆人。 “开门。”董卓命令道。 董卓进来的时候刘谢就规规矩矩坐在床榻边,神色有些慌乱。 这是刘谢第一次见到董卓。一个已过半百的老人,如同每个中老年一样,他也没逃过发福的命。但他又和平常人不一样,他浑身的气场让刘谢十分恐惧,特别是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着熊熊烈火。 很久之后刘谢才读懂这种眼神——这是对权力的渴望。 刘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看到刘谢如此惧怕自己,董卓十分满意,“给陛下更衣。” “诺。”董卓身后跟着的宫人纷纷上前,扒衣服的扒衣服,梳头的梳头。 刘谢很是惶恐,董卓是来送她上路的吗?“太师这是何意?” 董卓皮笑肉不笑,“臣特来接送陛下上朝。” 自从他把守皇宫,软禁刘谢以来,已经有一个月了。以丁原、袁绍为代表的朝臣天天跟他对着干。刚开始他还能暴力镇压一下,但现在实在是压不住了,只好退一步,让这皇帝去上朝,让那些大臣见见皇帝。 他倒是不甚在意,无非就是走个过场,最后的奏章都是他批。 看着穿戴好天子朝服的刘谢,董卓一把上前拽住她的手,把她往外面带。 董卓就这么一路牵着她从寝宫崇德殿到德阳殿。 德阳殿上董卓不仅剑履上殿,还直接站在刘谢身旁,大殿之下的一众朝臣皆是敢怒不敢言。 袁绍愤懑看着如此僭越的董卓,实在忍不了,刚想站出来硬刚几句,却被一旁的曹操一把拉住,又轻轻摇摇头,袁绍这才忍住冲动。 这是刘谢穿越的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当文武百官齐刷刷朝她跪下高呼‘吾皇万岁’的时候,她着实被这场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穿越前她就一社恐,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浑身难受。如今自己坐在最高处,接受大家目光的洗礼,她更是坐立难安。 一直跪着的大臣还纳闷呢,今天皇帝怎么还不喊‘平身’? 【姐,你现在应该喊一句‘平身’,让大臣们起来。】007好心提醒道。 “抱歉,第一次当皇帝,没得啥子经验......”对跪了许久的大臣她有些抱歉。 她正要开口呢,董卓一只手就压在了她的肩膀上,用眼神警告她。 刘谢暗骂一句‘老壁灯’,挟天子以令诸侯算是被董卓给玩明白了。 如今她能怎么办?当然是忍呗,曹操、袁绍都忍得了她有什么忍不了的?只是她有些同情自己的这些大臣,今天要被董卓来个下马威了。 于是她默默闭上了嘴巴,低头扣起手指来。今天那些灰尘弄得她指甲缝里到处都是,真难抠。 不知过了多久,董卓才说道,“陛下为何不让大臣们起来?”言语之中满是得意,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刘谢:“......”老壁灯,威胁我的是你,甩锅的还是你。这么会又当又立咋不去青楼卖艺? “平身。” 初来乍到(五) 对于众人的反应董卓很满意,他就是要让他们亲眼看清楚——他如今才是老大! 皇帝都要听他的,这些个大臣又算个什么东西? 对于董卓的行为,一众人等敢怒不敢言。朝堂内外皆由董卓的西凉兵把守,与其说是上朝,倒不如说是赤裸裸的威胁。 越骑校尉伍俘立于百官之中,右手默默伸入袖中,握紧了藏于其中的配刀。他藏得极好,又有前后的人遮挡,董卓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今日既无大事,便散朝吧。”说罢董卓一把从座位上拽起毫无防备的刘谢,强迫她和自己一同下朝。 “臣越骑校尉伍俘有本要奏!”伍俘走到大殿中央,一时间成为众人焦点。 董卓停住了脚步,审视着阶下的伍俘,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异样。 伍俘并不惧怕,挺起胸膛和董卓对视,脸上一片平静。 “德瑜有何事要奏?” 语罢,只见伍俘从袖口中拿出本奏折。一旁的内侍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想接过奏折,却被伍俘拒绝。 “此事事关重大,请太师容俘亲自呈上。”伍俘不卑不亢,面色如常。 百余人的朝堂安静得可怕,刘谢也静静看着伍俘,不明所以。 她看向伍俘的时候对方也看向了她,目光交错间,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绝决。 刘谢猛然间意识到了这目光的含义,伍俘这是要行刺董卓! 被透露剧情的她当然知道这场刺杀注定失败,而失败者的后果是可怕的。当事人伍俘被董卓剁成肉酱喂狗,还被撕了户口本,夷灭三族! 不,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伍俘白白送死,她得阻止这一切! 可是......她现在能做些什么? 【姐,咱们现在自身都难保,要不别管这事了吧,万一惹怒董卓就要重启人生了。】脑海里007出声提醒道。这好不容易抽出的项羽,这中奖概率堪比荣耀水晶!要是重来一遍不知道还抽不抽得到,它可不想重来...... 刘谢没有搭理它,她悄悄瞥了眼董卓的反应。 董卓在思考,最终松开了拽着刘谢的手,准备走下台阶。 “太师且慢。”刘谢的突然出声打断了董卓的步伐,迎接她的是董卓警告的眼神。 刘谢倒吸口凉气,硬着头皮继续道,“如此小事岂能劳烦太师亲自动手?既然事关重大,就容朕亲自呈给太师。” 皇帝亲自干内侍的活,这对董卓而言绝对是助长他威风的事,刘谢再赌董卓不会拒绝。 果然,董卓闻言堪称川剧变脸,瞬间满脸笑意,言语中尽是得意,“那就劳烦陛下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为太师分忧是朕的荣幸。”刘谢十分狗腿拍马屁,董卓十分受用,便放开了刘谢。 刘谢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伍俘面前,从他手里接过奏本,但伍俘迟迟不肯松手,额头已是青筋暴起,看向刘谢的目光写满了羞愧。 天子受辱,皆是臣之罪也! 而朝堂上其他人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司徒王允在那闭目养神,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高贵名门代表袁绍看向董卓的眼神似是要喷火,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剐;还是热血少年的曹老板就平静多了,只不过在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拳头都握得关节发白了。 刘谢看着伍俘,以极小的幅度闭眼摇了摇头,“德瑜一心为太师分忧,朕甚是欣慰。” 伍俘这才松开了紧攥着奏折的手,任由刘谢拿走交给董卓。 董卓对刘谢表现出来的顺服十分满意,于是下朝后又将她关进了崇德殿。 刘谢:我真的谢谢你全家...... 又被看守起来的刘谢一回到寝殿就摊在了床上,吓死她了,她得缓缓...... 这种小命攥在别人手里、别人脸色过日子、每天活得心惊胆战的日子她够过了。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被董卓操控! 今天她能救一次伍俘,那谁敢保证伍俘这个性直刚毅的人能不做第二次?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装孙子的。 董卓狂妄的资本是什么? 是他手里的十万西凉兵。 如今雒阳城里唯一能和董卓叫板的是谁? 并州刺史丁原。因为他手底下有兵,而且还是一支作战十分勇猛的并州铁骑。不仅如此,他手底下还有三国第一猛将吕布! 所以,她如果想要掌权,首先得要手底下有兵。至于要怎么样才能有兵马...... 项羽! 让项羽去从军!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个吕布都让董卓馋得直流口水,她就不信看到更猛的项羽董卓他忍得住! 让项羽去董卓那参军,打入敌人内部,从内部瓦解敌人! 刘谢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怎么能想出这么妙的主意。 说起项羽......不对,他还在暗道里关着呢! 刘谢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起身,费力把床榻挪开,敲了敲地砖,“叔,可以出来了。”随后退到一边。 在暗道里待了大半天的项羽十分无聊,这里面又潮又冷,还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里面简直度日如年。听到头顶上面传来刘谢的呼声,他立马来了精神,轻轻用力一顶,那地砖就挪位了。 项羽从暗道里面钻出来第一时间就是问今□□堂上发生了什么。 刘谢也没打算瞒他,就一五一十把伍俘准备行刺董卓以及自己急中生智阻止伍俘的事说给他听。 项羽一听直拍大腿,“好!真不愧是我项羽的后人,果真有勇有谋!”项羽是真的欣慰,刚来时他只以为刘谢是一个只会抱着他大腿哭鼻子的懦弱皇帝。如今经过此事,他倒是改观不少。 看着情绪高昂的项羽,刘谢趁热打铁,“叔,我觉得您一直躲在暗道里不是个事儿,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说完不动声色观察着项羽的反应。 项羽一听说这个也来劲了,他也考虑过,一直躲着确实不是个事,只不过他还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解决当前自己的困境。 “说。” 刘谢稍微酝酿了下,“要不你去董卓那参军吧?” “什么?你让本王去参军?!”项羽一脸不可置信,满脸写着不同意。 “那您老人家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刘谢无奈摊开双手,满脸无所谓。 等项羽平静一点才又继续讲道理,“叔,谁拳头硬谁说的话就是道理。这个道理您比我清楚呀。但如今不是四百年前的江东,您手底下没有九族兄弟跟着;这里是四百年后的雒阳,说白了您就是一黑户,根本没什么号召力,只有参军这一条路。 但我已经帮您想好了,您就顺着暗道出去,去董卓手底下当兵,以您的能力肯定很快就能混上位的。到时候我们就......” 项羽虽然很不爽,但他也不得不同意,刘谢说的句句在理。他就是靠着起兵在乱世发家的。 如今又是乱世,他比谁都明白,没有兵权就算是皇帝也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若是参军,以他的能力,他十分有把握得到上司的青睐...... “行!我同意了!”一番思考后,项羽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就去董卓手底下当兵! 听到项羽答应得如此爽快,刘谢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咱们今晚就行动?” 项羽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只不过,在行动前,他还有一件亟待解决的事...... 咕~咕~ 项羽的肚子不争气叫了起来。这也不能怪他,到这已经一整天了,他还一口水都没喝呢...... 刘谢:“......”有点尴尬。 谁能想到堂堂大汉皇帝和堂堂西楚霸王,有一天会沦落到两个人分一小碗米饭的地步。 刘谢把刚刚宫女照常送来的米饭往项羽面前挪了挪,自己咽了咽口水,“叔,趁热赶紧吃吧。” 项羽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要和小孩抢饭吃。项羽又把那碗饭推了回去,“本王不饿,你吃吧。”刚说完,他的肚子就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项羽:“......” 刘谢:“......” 最后还是刘谢拍板,将米饭分成两份,汤也对半分,一人一半,公平公正。 然而这点米饭对项羽来说如同杯水车薪,吃了如同没吃。 “没关系,等晚上凌晨我还可以抽个盲盒。”刘谢安慰道。 两人就靠着这点子信念感一直撑到了晚上。 凌晨十二点一到,两人一系统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瞬间恢复了生机。 熟悉的页面,熟悉的按钮。不过想起自己的非酋属性,刘谢犹豫了,转头让项羽来抽。 项羽自然不会拒绝,他从未玩过如此新奇的东西,怀着忐忑的心情他按下了按钮。 两人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盲盒打开,在出来前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恭喜获得户外探险包*1】 刘谢看着屏幕上的大字肉眼可见兴奋起来,嘴角比AK还难压。 项羽虽不认识简体字,但看刘谢的表情就知道,这次应该是抽到好东西了。 刘谢马不停蹄打开背包,点击了兑换。 很快地上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登山包。 刘谢怀着激动的心蹲在地上拉开背包的拉链,里面的东西都快亮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帐篷*1、背包*1、睡袋*1、冲锋衣*1、登山鞋*1、炊具、地图*1、指北针*1、头灯(含备用灯泡与电池)、压缩饼干*1袋、小刀*1、打火机*1、 急救箱*1。 全是好东西啊!“羽叔你就是我的神!”刘谢激动德冲上前去想给项羽一个拥抱,奈何身高差太多,只能抱住项羽的大腿。 兴奋退却后,刘谢就开始给项羽讲解这起指北针、头灯、冲锋衣、急救箱的使用方法,这些都是项羽在暗道里面用得上的。 刘谢手里没有暗道地图,这种情况下地道就很危险,只能靠着指北针。 刚好董卓驻军在城北,只要一直往北走,就能出去顺利找到扎营地点。 刘谢将压缩饼干自己留了一块,剩下全给项羽带上。又给项羽穿上了冲锋衣,帮忙把头灯给项羽戴在头上。 为了以防走丢,刘谢又拆了睡袋,将其弄成细小的绳子让项羽边走边放,以防走不出去还可以原路返回。 “本王告辞。”只露出个头的项羽说完就准备下去,却被刘谢叫住。 刘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满是纠结。 项羽是个直脾气,受不了磨磨唧唧,“有事就直说。” 刘谢看向项羽的眼神有些心虚,但还是试探着说道,“叔,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为了活命,撒了些可大可小的谎言时,你会原谅我吗?” 闻言项羽笑了,人活一世,谁能敢说自己没撒过谎骗过人?况且刘谢还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为了活命,别说撒谎,就算杀了人,他也可以原谅。 “自然。”说完就又准备盖上地砖,却又被刘谢拦住。 “我们击掌为誓。”刘谢神情严肃,伸出右手,“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项羽伸出右手一掌击了上去。 这一掌下来,刘谢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看着面部都快要扭曲的刘谢,项羽一脸疑惑,“怎么了?” “手、手疼。”刘谢没想到项羽这个莽夫击个掌竟然用那么大的劲,她感觉自己手掌都快骨折了。 “我......”项羽忘了这次和自己击掌的是个小孩,忘了收些力道,一脸惭愧。 刘谢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 看着逐渐盖上的地砖,她心情十分复杂。 她撒谎的时候就没想过能瞒多久,只不过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但愿项羽戳破她的谎言时,能记得今天的誓言...... 初来乍到(六) 想到昨日朝堂上董卓当众侮辱刘谢,袁绍心里憋屈无处发泄,气冲冲走在前面,为难小短腿曹操在后面狂追。 “本初,本初!”曹操好不容易追上,拉住袁绍的衣袖,却被对方无情甩开,冷着个脸上了马,一骑绝尘,只留曹操在原地无奈叹气。 唉,都人到中年了,还是如此冲动,自己这个发小啥时候才能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吐槽归吐槽,该追还是得追,曹操翻身上马,挥鞭追了上去。 袁绍没有回家,而是出城来到了渭河边。 曹操赶到的时候,袁绍负手而立于岸边,静静看着渭水流向远方。曹操下了马,将绝影随便找个地方拴好后与袁绍并肩而立。 正月的雒阳甚是寒冷,岸边的芦苇早已枯萎,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拦腰折断。 曹操双手冻得有些发紫,便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猛搓,试图让手掌暖和一点。 袁绍瞥了一眼一旁快要冻成狗的曹操,一言不发到自己的马匹上取了件披风甩了过去,然后又静静看着江面一言不发。 曹操接过披风,率先打破了沉默,“本初,如今董卓势大,我等切不可逞一时之意气,还需从长计议。” 高情商:从长计议。 低情商:装孙子。 袁绍看了一眼曹操,在江边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后他已经平静很多了。 他此刻是有些自责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今天的局面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当初何进掌权之时,十常侍作乱,为铲除宦官集团,当时还是何进手下的司隶校尉的他玩了一手驱虎吞狼之计,即召董卓进京让他和宦官斗。 结果玩脱了,何进这个蠢货不听劝,直接进宫被十常侍销了户口,然后董卓一家独大。驱虎吞狼直接玩成了养虎为患。 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子受辱,忍气吞声。袁绍啊袁绍,你枉食汉禄...... 袁绍有满腹言语想要跟曹操说,可话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 “我们回去找丁建阳。”如今雒阳之中也只有丁原能和董卓掰掰手腕了,京中清流都默认丁原是他们的老大。如今总该去听听老大什么打算。 “好。” 两人回去的时候没有骑马,是牵着马走回去的。 * 项羽进了暗道后,按照刘谢教的打开了头灯,瞬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里亮如白昼。他心中不禁感叹此灯真乃神物也,竟比火把还要亮。 打开头灯后,项羽看了看那件粉红色的冲锋衣,内心是万般嫌弃,可暗道里阴暗寒冷,他还是忍着心中不适穿上了。 他还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这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没人知道他穿过这玩意,没人看见就是没穿过。 穿上那一刻项羽感觉透骨的寒意瞬间消散了,果然是好东西啊。 穿好衣服他将那由睡袋剪成的细绳一头压在石头底下,一手拿着指北针,跟着指北针走,一手拿着绳子边走边放。 这暗道修得跟个迷宫一样,动不动就是二选一或者三选一,他敢保证,要不是手里有指北针,他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暗道里没有时间观念,项羽只觉得自己走了很久,终于在尽头看到了点点微光。 是出口! 项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那束光看起来近,实则和他隔了一、两公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洞口。 到了洞口,项羽没着急出去,他先将头灯关了,又将冲锋衣脱下塞进背包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背包藏好,又将手里剩下的绳子用土块压在地上。 处理好了一切项羽才谨慎挪步到被枯草覆盖的洞口边,观察着外边的情况。 再三确定外面没人后,他这才走了暗道。此时外边天都大亮了,看这情况,至少也是辰时了。 他有些迷惘地看着外面的一切。没错,他现在正处于一片芦苇丛中,前面就是一条大河。 项羽拨开芦苇丛,一直往岸边走,在爬上一个小坡后,一条大路豁然出现在眼前。 路的另一边是隐隐若现的雒阳城,另一边没有尽头。他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有军队驻扎的痕迹。 心里一合计,还是先进城吧,然后随便找个路人一问便知,于是就向雒阳城走去。 路走到一半,他就看见前面有两个路人牵着马,看起来十分悠闲。 两人头戴发冠,衣着考究,是士人打扮。尤其是其中一人,身高八尺,光是一个背影就能感知那不俗的气质。至于另外一个……也可以看出是个男人。 正好他需要问路,就快步追了上去,叫住那两人,“两位公子且留步。” 袁绍和曹操同时回头,只见叫住他们的是一个身高九尺、极其雄壮的大汉,此人仪表不凡,甚至还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霸王之气。 袁绍和曹操对视一眼,产生了同一个想法——此人真乃将才也! 两人看向项羽时两眼放光,袁绍先行开了口,“壮士何事?” 看两人对自己还挺客气,项羽有了些好感,“某正要投军,还望告知董仲颍军队驻扎何处?” 一听项羽要投军,两人十分高兴,但听到他要去投董卓,两人瞬间下头。 如此人才若去投了董卓岂不是让他如虎添翼?不行,得把人骗过来。 袁绍曹操两人十分默契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曹操先行开口,打探起项羽的底细,“敢问壮士名姓?” 项羽想都没想,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脱口而出,“某姓项,名籍,字羽,江东人士。” 袁绍:“!!!” 曹操:“!!!” 这人真是勇,敢和西楚霸王同名同姓还同字。不过想想也是,大概是人家父母敬仰西楚霸王,就取了这个名字。 好在如今汉室衰微,皇室也不会找他麻烦。 曹操再次试探道,“今天下英雄多矣,壮士又乃仁义之士,何故要去投董卓这等卑劣之人?”未等项羽开口,曹操又继续道, “在下乃是朝中骁骑校尉曹操,字孟德,这位是司隶校尉袁绍,字本初。以操之愚见,汝不如去投并州刺史丁原帐下。” 怕被拒绝,曹操又继续加码,“汝且放心,有操和本初为尔作保,丁使君定不会薄待。君以为如何?” 说完曹操满眼希冀看着项羽,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项羽叱咤疆场的模样了。 项羽:“这……”还真有点为难。他出来前和刘谢商量的是去找董卓,打入敌人内部,从内部瓦解敌人。如今这丁原这边的人又给他抛出橄榄枝,这可如何是好? 这曹操和袁绍他印象可不要太深,一个儿子篡汉,另一个割据一方。至于他们口中所说的丁原,好像出场没多久就领了盒饭。 想到这,项羽突然脑海里涌出个想法:如果他去投丁原,打入丁原内部,再把吕布打服,那他岂不是就有了一支战力惊人的并州铁骑? 手里都有兵了他还怕董卓?直接打爆那老匹夫的头! 再者。听说这吕布乃是三国第一,他倒是想去见识一下此人比他如何。 可……刘谢那边怎么交代?管他呢,他打了半辈子仗,在兵事上还比不上一个十岁小孩? “如此甚好!” 得到肯定答复的曹操和袁绍肉眼可见开心起来,曹操忙拉过项羽的手,“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兄这就带弟前往!” 曹操这就兄啊弟啊的叫上了,为了套近乎真的无所不用其极。把一旁的袁绍看得直翻白眼,这项羽虽然勇猛过人,可能沦落到从军出身定然不高,于此等出身之人称兄道弟简直有辱身份。 曹操就这样一路拉着项羽的手来到了丁原府上,而袁绍则借口有事半路上回了府。 当曹操给丁原说他要给自己介绍一个猛将时,丁原来了兴趣。 “是何姓名?丁原问道。 “项籍,字羽。”曹操答道。 丁原略微蹙眉,怎么叫这么个名字,不过随后又问道,“是何出身?” 曹操有些犹豫道,“白身。” “白身?”丁原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十分不满:曹操这人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往他面前带? 不过碍于曹操的面子,还是让项羽进来见一面。 只一面,丁原就彻底被项羽的气势征服了,果然,能叫项羽的都不是一般人。 光说不练是花架子,丁原当即就把人带到了军营,让高顺和项羽过上几招。若是能打赢高顺,那绝对是猛将;若能在高顺打上个五十回合,也算是合格了,以后稍加训练,必能成为将才。 想到此处便遣人把高顺叫来,只不过却被项羽阻止, “听闻使君帐下有一将领吕布,在下愿和此人过招。” 此言一出,丁原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单挑他儿奉先?过于狂妄了。 然而曹操一点也不惊讶,全然一副已然料到的表情。 “好!就依汝!”放眼天下,还没人敢单挑吕布的,项羽有如此气魄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不管输赢与否,这个人他丁原都收了! 吕布听到有人要和他单挑时,也同样兴奋,好久都没遇到敢和他单挑的对手了,不知道此人如何? 单挑结果显而易见,项羽打吕布,就跟父亲教训儿子一样,不过三十回合吕布就输了。 吕布一脸不可置信。 丁原一脸不可置信。 曹操同样一脸不可置信。 那可是吕布啊!站在那就能震慑董卓的存在,就这么被打败了? “好!好好好!”丁原脸都要笑烂了,今天算是捡到个宝了,当即就给了个骑都尉的职位。 没错,就是吕布当的那个骑都尉。不过为了安抚吕布,项羽仍然归吕布管。 事后吕布把项羽带了回去,向他这种空降的,手底下的人是不服的,得一个一个打服。 吕布在丢下一句“好好保重”后就走了,校武场上就留下项羽和其他将领大眼瞪小眼。 “你们一起上吧,我赶时间。”项羽不咸不淡说道。 但仅仅一句话,直接让对面怒火值拉满,大家一哄而上。 一刻钟后,除了项羽外的十余人,纷纷倒地不起。 项羽默默摇头:几百年过去了,还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军营里的法则简单粗暴,胜者为王,强者为尊。这一架把所有人的不满都打没了,关系瞬间就拉近了。 项羽对军营中那一套自然行云流水,二话不说就带着大家出去喝酒,全然忘记自己身无分文这件事。 酒馆中项羽喝得尽兴,突然想知道自己称帝后的故事,每每问起这个,刘谢总是吞吞吐吐,几句话就把他敷衍了。这下见到了其他人,他定是要听听自己的光荣事迹! “诸位觉得我大汉高祖项籍如何?” 坐他最近的一人喝了口酒,十分随意道,“羽兄定是吃醉了,我大汉高祖乃是刘邦,哪里是什么项籍?” “什么?!”项羽把手里酒坛子往桌上一放,声音震天响。 “怎么会是刘邦?!”他一脸不可置信。 项羽突然的发火把一桌子人搞得莫名其妙,原本吵闹的众人瞬间安静了,齐刷刷看向项羽,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把这四百年间的事事无巨细给我说一遍!”项羽指着刚刚搭话的那个小将。 小将虽然觉得莫名奇妙,这年头就算没读过书总该也知道高祖皇帝是谁,就算不知道,也总该知道这是刘姓江山吧? 虽然心里嘀嘀咕咕,但那小将还是老老实实把汉高祖刘邦如何白手起家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不仅如此,又把这四百年间的事也说了一遍。 说完小将不动声色瞥了眼项羽的脸色——不妙啊...... 听到自己鸿门宴上放跑了刘邦、然后被围垓下、虞姬自刎、自己也乌江自刎,最后天下终归于刘邦,他气笑了。 好你个刘谢,敢耍劳资?好好好,真不愧是那刘邦的后人,是真会演戏! 一旁小将看项羽脸色越来越恐怖,壮着胆子问道,“项将军,您、您没事吧?” “好、得、很!”项羽一字一句咬得极重。 * 此时远在皇宫的刘谢喷嚏打个不停,真是奇怪,莫不是感冒了不成? 初来乍到(七) 自项羽走后,刘谢也在尝试给自己找个出路,她不能全指望项羽,而自己坐以待毙。 曾经有位伟人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如今放眼整个皇宫,她如今能团结的一共有三个团体——灵帝的后妃、宫女以及内侍。 她那便宜老爹给她留了几十位小|妈,目前情况尚不明确,不过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宫女们也活得胆战心惊;至于内侍,上次被袁绍、曹操杀了一大批,如今所剩无几。 不过经过袁绍的人工筛选,能活下来的内侍笨不到哪去,至少保命的本事是有的。 这三群人加起来估摸着也有好几百人,要是把她/他们团结起来,不说干什么大事,但肯定不会像如今这么被动。 可是现在有个问题她亟待解决——如何出去? 外面看守的士兵大概有七、八人,分两班,每日午时换班,这个时候是看守最薄弱的时候,大概有个一刻钟的间隙外面是没人的,她或许可以把握住机会偷跑出去。 偷跑出去,她首先要找的就是杨婕妤。至于为什么找杨婕妤,不为什么,因为她出身弘农杨氏,是杨彪之女,后宫里就她身份最高,说话最有分量了。 思路清晰,就这样办! 只不过还没等她主动出击,有人就自动找上门来了。 她正忐忑在寝宫内等待,快到午时时,宫女一如既往十分准时来给她送饭。 只不过这次来送饭的宫女干活不太利索,磨磨蹭蹭好久才将食物放下,期间还笨手笨脚将筷子掉在了地上,一直滚到了刘谢脚边。 唉,算了。刘谢蹲在地上准备捡那筷子,而那宫女也顺势跪在地上捡筷子,两人的手同时按在了筷子上。 刘谢狐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小宫女就十分迅速将一团东西塞到了她手里,随后如无其事般将筷子捡了起来,放在桌案上就走了。 而这一切门外看着的西凉兵并未察觉,等宫女出了门,西凉兵看了刘谢一眼,就把门关上了。 刘谢饭也顾不上吃,躲在角落里从袖里摸出那团东西,是一团布帛,还是血书。 她不敢耽搁,赶紧打开查看内容。 在看到内容后,她眉头越皱越深……这全是隶书,就没几个字是她认识的!! 这到底写的啥内容啊?急死她了。 “007,这上面写的啥你知道不?”自己不认识没关系,一切都交给挂。 007看了看,【姐,这是封求救。信上说董卓秽乱后宫,宫中人人自危,求您出面保全。若不成,她们宁一死保存皇家颜面与自身清白。】 “谁写的?” 【杨婕妤领后宫众人。】 刘谢迷茫了,她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快到她连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些后宫妃嫔好歹出身世家,就算皇权旁落,也得给人家母家面子吧?看来董卓如今全然不怕那些士族了…… 她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救她们? 如今她是皇帝,在那些前朝大臣眼里她是傀儡,可在她们眼里,她是她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项羽那边情况不明,派不上用场;盲盒也抽不到用得上的东西。这下她只有靠她自己了。 她自己……对了!她自己! 她就用她自己赌一把! * 北宫,椒房殿。 杨柔以及众妃嫔都焦急等待着送信小宫女归来。 自董卓占领皇宫后,先是派兵将她们一众人等严加看管。如今又将她们统统驱逐到这椒房殿中谁也不许离开,只许送饭宫女送来一日三餐。 大家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古乱世中的妃嫔总是没有好下场的。杨柔出身弘农杨氏,又是位份最高的,在此刻她果断站了出来,为自己也为大家谋求一条活路。 于是就写了封血书让心腹宫女慎儿送给刘谢,希望她能拿出帝王的骨气,和她们站在一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慎儿回来了!”大殿中不知谁的声音将六神无主的杨柔拉回了现实,她赶忙上前,眼中满是希冀,“信可安全送出?” 慎儿点点头,“婕妤放心,奴婢已将血书交给陛下,并未让人察觉。” 杨柔还想再问些什么,宫殿大门被人粗暴踹开,乌压压的西凉军涌入大殿,为首的正是董卓。 众妃嫔无一不害怕,杨柔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将众人护在身后,厉声呵斥: “董卓,汝为臣子,我等皆是先帝后妃,汝安敢无礼!” 董卓看着眼前这个和杨彪长得七分相似的女人,这就是杨彪的女儿吧?果然和他父亲一样讨人厌。 他对杨柔的话不屑一顾,还跟他提先帝?现在的皇帝都是他的傀儡。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以前尔等是灵帝妃嫔,如今,你们是我的了。”董卓一手捏住杨柔的下巴,想从这女人眼里看到一点恐惧。可她那不屈的眼神和杨彪的一模一样,真是令人生厌。 她们在乎贞洁?那他就毁掉。他奈何不了她们的父亲,还奈何不了这些女人? 董卓粗暴地拽着杨柔的头发,把她往内室拖。 杨柔无论如何反抗,也摆脱不了董卓的魔爪,只能任由其拖拽。 “太师!” 董卓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儒来了。“何事?” 李儒欲言又止,眼神瞟了瞟周围众人。董卓会意,将杨柔甩在一边,出了大殿,李儒紧随其后。 “何事?”大殿外董卓再次问道。 李儒还是有些不放心,上前在董卓耳旁小声说道,“小皇帝失踪了。” “什么!”闻言董卓完美演绎了一遍瞳孔地震,“那么多人竟然还看不住一个小孩?!” 刘谢要是死了也就算了,但要是落到其他人手里那就不好办了…… “太师息怒,耽误之急是快些寻回小皇帝,迟则生变啊……”李儒小心劝道。他来之前已经命人将消息封锁,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董卓看了看椒房殿,眼神发狠,“我们走。” 殿内来势汹汹的西凉兵和董卓突然之间又消失得悄无身影。被吓得面色惨白的众人这才敢上前查看杨柔的伤势。 “杨婕妤,你没事吧?” 杨柔轻轻摇头,除了头皮被扯得生疼外,她还好。劫后余生的她还没松口气就又开始担心起未来,虽不知董卓这次为何就走了,但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 董卓带兵将整个皇宫翻了个天翻地覆,愣是连刘谢的影都没找着。 站在空荡荡的寝殿之中,董卓有史以来第一次慌了神,偌大的皇宫被他围得水泄不通,一个大活人绝对不会凭空消失!肯定是找漏了哪里。 “找!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找出来!”董卓一脚踢翻挡在面前的桌案,满脸怒意。 然而失踪人口刘谢正躲在暗道里冻得瑟瑟发抖,早知道冲锋衣就不给项羽了,早知道那睡袋就不拆了…… 冻得没办法的她将放在背包里的帐篷拿了出来垫在地上,自己坐在上面缩成一团。现在手里也没有手电筒,在乌漆嘛黑的暗道里寸步难行,要不是有007,她连时间都不知道。 她最开始堵的是自己在董卓心里的分量,当她听到头上忙忙碌碌的脚步声还有董卓的无能狂怒时,她知道自己堵对了。 这也就是说,杨婕妤她们暂时安全了。只要董卓一天找不到她,那么杨婕妤她们就是安全的。 在她无聊透顶的时候,007提醒她凌晨到了,又可以抽盲盒了。 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面对那熟悉的页面,刘谢在心里默默祈祷:亲爱的命运之神啊,信女上辈子积德行善,从来没害过人,您就让信女抽点好的吧。 007已经无力吐槽了:【姐,快抽吧。】您已经磨蹭半小时了,就算是长痔疮蹲大号也该出来了…… “皇帝都不急太监急什么?”刘谢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在她面前磨蹭的人还有在他办事的时候催促她的人。 007:无f**k说…… 磨蹭半天的刘谢终于点了,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盲盒打开了——【恭喜获得弓弩*500张】 刘谢眼睛都亮了,她终于是否极泰来了吗?刘谢颤抖着双手点开背包,里面‘弓弩’两字闪闪发光。更让她开心的是,每张弓弩都配了100支弓箭! 刘谢的笑容愈发狰狞,困境这不迎刃而解了吗? 弓弩不同于弓箭,弓箭需要有一定的力气还有单独训练后才能掌握。弓弩就不同了,不仅轻便,而且操作简单,就算是菜鸟也能很快上手,威力也不亚于弓箭! 如果自己把这些弓弩分发给宫中众人,这些人少说也得有好几百号人了吧?若再有项羽里应外合,谁胜谁负也未可知啊…… 说起项羽,刘谢叹了口气,都过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他混得怎么样了? 说好的安顿好就来找她,到这会也都没有消息,要是现在就出现在她面前该多好啊…… 老话怎么说来着,人就是经不起念叨,这刘谢刚思念起项羽,远处就传来了微弱的灯光。 这头灯,除了项羽还有谁? 刘谢也不冷了,兴奋地朝灯光那跑去。 走近了,果然是项羽。可与她满脸笑意不同,项羽的脸色算不上好,甚至可是说恶劣。 刘谢心里咯噔一下:不妙啊…… “叔,您回来啦……”刘谢堆满了笑容,满脸都写着‘讨好’两字。 项羽却不为所动,这声‘叔’他听得十分刺耳,冷笑道,“汝真姓项否?” 这口气,不妙啊……但刘谢还是选择了嘴硬到底,“当然了,叔姓项,侄儿自然也姓项。” 这不要脸的架势,跟那刘老三如出一辙,把他给气笑了,“姓项?你应该姓刘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而且还是刘邦的那个刘吧。”项羽再次补了一刀。 好了,刘谢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死了。 项羽拔出佩刀,剑刃和剑鞘的摩擦声令人胆寒,长剑紧贴着她的脖子,冰冷的触感令她不由自主瑟缩。 “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吗?” 初来乍到(八) 和项羽相处的这些天因为她的谎言,项羽对她展现的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爱,这让她产生了项羽是个傻大个的错觉。 如今谎言被戳破,如今的项羽才是真正的项羽,那个勇猛刚毅、折磨了刘邦半辈子的杀神。 在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刻,刘谢埋哪都想好了。 可是……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能轻易放弃? 她还有机会…… “有。” “那就快说。”项羽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说完了,好上路。” “上次我们可是击掌为誓的!堂堂大丈夫岂能失信于孩童!”刘谢说完就直勾勾看着项羽。 项羽:“。”特么的,他发誓以后再也不随便发誓了。 “霸王要是杀了我,您也回不去原来的时空。”看项羽不为所动,她决定说点实际的。 项羽静静看着她,锐利的目光似乎是要把她看透。刘谢知道,这是项羽在思考她是否又在骗他。要打消他的疑虑,她还得再加把柴。 “其实我和霸王一样,同样身不由己,我根本不是刘协。”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但这句话的前提是,对方得是一个真诚的人。 项羽是一个真诚的人吗?刘谢不太确定,从短短的几天相处时间里要判断出对方的为人,这不太现实。 但从史书上的只言片语中可窥见一二,项羽能在鸿门宴上放走刘邦,多次放过刘邦家人,那他绝对不是一个阴险小人。 “那你是谁?”项羽问道,并没有把剑从她的脖子上挪开。 “和您一样,被卷进这个游戏的无辜人。您,来自四百年前的过去;而我,来自一千八百年的未来。我们来到这里只有一个任务——匡扶汉室。只有完成这个任务,我们才能回到原来的时空。 而要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就必须团结在一起!” 刘谢把底全交代了,她要让项羽明白,自己和他才是命运共同体。 吃一堑长一智,项羽并没有像刚来一样单凭几句话就完全相信刘谢。刘谢用实际行动让他懂得了一个道理——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孩也是会说谎的! 这个人果然和他老祖宗刘邦一样那么会骗人!只不过……万一刘谢说的是真的又该如何?要是真的一时冲动把她给杀了,那岂不是要永远困在这里? “本王如何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刘谢:“……007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和我都是被它弄到这里来的。” “本王怎么确定它不是和你一伙的?” 刘谢:“……”这还真的有点难为她了,她还真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她说的都是真的。 “007你快说句话呀!”刘谢气急败坏呼叫毫无动静的007,它宿主小命都快没了它还搁着装死看戏! 超级怂蛋007在刘谢千呼万唤中终于活了,【我作证,都是真的。】项羽发威的时候它承认,它害怕了。 【霸王想知道什么我都招!】 他想知道什么?既然刘协说他是1800年后的人,那就说说未来的事吧。 “你说你来自未来,那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人是无法凭空想象出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就算编得出来,那也只能是漏洞百出。 项羽是这样认为的。 要是聊这个的话,她就来劲了。刘谢小心翼翼捏住剑身,试图把它从自己脖子边挪开,却被项羽用眼神制止。 她叹了口气,只好老实招供,“那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时代。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皇帝,也没有贵族,人人生而平等。无论男女都可以读书、从事自己想从事的工作。 不仅如此,那个时代人不仅可已上天,还可以入地、下水……” 刘谢一连串的话早已在项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没有贵族?没有皇帝?人人生而平等这些词不是他能接受的东西,在他的认知里自古以来人就是要分个三六九等,出身贵族那一辈子都是贵族,身为奴隶那一辈子都是奴隶。 “你知道你为什么看不懂那本《三国演义》吗?因为那是用1800年后的简体字写的。”刘谢知道项羽不信,就蹲在地上写了几个简体字。 “你写的是什么?”项羽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字问道。出去这么久他已然知道这四百年后的字体和四百年前根本没怎么变化。 刘谢指着写的字念道,“这个是‘项羽’,这个是‘刘协’。”随后又在上面标注了拼音,并给项羽拼了一遍。 “霸王,这下总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了吧?”刘谢透露着些许无赖,她就算再能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自创一套字体吧。 幸运的是,项羽和她想的一样,终于收起了长剑。 很久后项羽才问道,“最后本王真的败了?虞姬她……也真的自刎了?” 刘谢点点头,“但是千百年来大家都为您的失败感到意难平,您和虞姬的爱情流芳千古,永远被世人歌颂。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您有了这个契机,等回到原来时空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 项羽沉默了,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在他站在人生巅峰的时刻,别人告诉他没几年他就输了,还是输在了他从未正眼瞧过的那个地痞流氓手里。 还有虞姬,他的虞姬…… 刘谢悄悄瞅了一眼正在网易云的项羽,鼓起勇气说道,“要不咱俩先考虑考虑当下?” 项羽:“……” 被瞪了的刘谢默默闭嘴,她决定暂时不去惹项羽了,毕竟刚刚才知道自己悲惨的命运,还是让他先缓缓吧。 许久过后,项羽总算是打起了精神,“你那边什么情况?”他在暗道里遇到刘谢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刘谢支支吾吾,“我打算和宫里的所有宫女、内侍还有妃嫔们一起造反了。” “什么?!”简直是胡闹!这是项羽二十六年人生中听过最荒谬的故事,一群手无寸铁的妇人造董卓的反?这纯纯不自量力。 刘谢赶紧补充道,“不过我有500支弓弩!” 听到‘弓弩’两字,项羽脸色才稍有缓和,但随后又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你如何肯定宫中所有人会听从你的号召?你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去向董卓告密?” 刘谢想了想,“我是皇帝,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不跟着我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死亡。” 项羽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小孩笑了,“这世上从来不缺卖主求荣的人。” 想当年他攻入咸阳城时,里面可少不了那些太监的功劳。、 刘谢沉默了,被项羽这么一说突然她就不自信了。现在董卓找她都找疯了,抓住她直接交给董卓换前程、财物和跟着自己干卖命的事……二者选其一,结果不言而喻。 毕竟有气节有骨气的人只在少数。 “那我该怎么办?”自己身边就站着个战争天才,当然是不耻下问。 项羽也乐意赐教,“拿起你的弓弩指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不得不做。你要让他们像惧怕董卓一样惧怕你。你要让他们清楚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做,董卓会杀了他们;不做,你会在董卓之前杀了他们!”此时的项羽眼里全是决绝。 刘谢此时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莽夫,而是一个有勇有谋的统帅。 项羽随后又说道,“既然宫里已经乱了套,我这就回去调兵,明日午时,里应外合,一举歼灭董卓!” 刘谢不可置信看着项羽,短短几天时间手底下就有兵了? “霸王,您上位这么快?!董卓就这么信任您?” 项羽看了眼刘谢,这才想起忘记跟她说了,“本王目前在丁原麾下任中郎将,今夜就去说服丁原,他绝对会同意的。” 刘谢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东西?!这咋和之前商量的完全不一样呢?说好的打入敌人内部呢? 不过很快她就释怀了,在谁手底下不重要,有兵就行。再说了,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干,项羽在兵事这块她绝对放心。 “那我们、明天见?” “嗯。” 项羽还是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孩不太放心,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离开后项羽马不停蹄连夜去见了丁原。 “什么?皇上失踪了?”只穿着里衣的丁原再也没了刚才的镇定,“汝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如此重大消息,他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见,看来董卓瞒得确实好啊。 项羽答道,“宫中内侍口中。”他顺着编了个自己出门恰好抓到一个从狗洞中逃出来的内侍,为了避免消息走漏,问完就将人处理干净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为保陛下安危,明公不如明早带兵围剿皇宫,诛杀董贼!” 丁原犹豫了,他再担心一件事,“可董卓有十万大军驻扎城外……” 项羽笑了,十万只能骗骗别人,骗不到手拿剧本的他,“董卓进城之日浩浩荡荡,晚上又命士兵悄悄出去,第二日又浩浩荡荡进城,如此反复。看似有十万大军,实则不过三千人耳。” “什么?”知道真相的丁原笑了,满京师的人竟然被区区三千兵马给吓唬住了。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传我军令,连夜调集五千兵马,包围皇宫,明日正午,一举歼灭贼子!” 初来乍到(九) 和项羽分开后,刘谢偷偷摸摸爬出了暗道,此时寝宫外的守卫早已不见踪影,这才松了口气。 按照计划,她现在应该去北宫椒房殿找杨婕妤。 北宫?她记得好像应该往北走吧?管它呢,现在又不能找人问路,凭着感觉走吧。 走到一半,结果就是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她成功迷路了。 刘谢终于在有生之年体会了一把在家里迷路的感觉。非要形容的话,就是霸道总裁文里的女主出逃却在城堡里迷路的那种荒唐感。 之前她对这种堪称智障的情节不屑一顾,如今体会过才明白自己才是土狗! 特么的,没事把皇宫修那么大干嘛! 正当她为迷路暴跳如雷时不远处有人来了,慌张间四处张望,最后硬是把自己塞进了假山下面的山洞里。 那人鬼鬼祟祟,脚步匆忙且轻盈,像是个女子。不太确定的她打算按兵不动。 等那人走进了,刘谢看清了容貌,正是给她塞小纸条的那个小宫女! 仿佛看到了救星的刘谢一时激动就想出声叫住她,但又想到了项羽临走前的叮嘱,她又重新蹲了下去。 如今她就是香饽饽,人心叵测,请允许她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任何人。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把上弦的弓弩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随后不动声色跟在小宫女身后,趁她不注意上前将箭头抵在那小宫女腰间,声音带着威胁道,“别出声,跟我走。” 若要问为什么不抵住小宫女的后脑勺?别问,问就是身高不够。 慎儿做梦都不敢想打劫这种事会发生在皇宫里面,吓得不敢回头,只好照做,跟着劫持她的人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好汉饶命,您要多少钱财奴婢都给您,只求您能留奴婢一条贱命。”在宫里面活了这么多年,服软的话最是会说,只有这样才能不激怒匪徒,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刘谢:……“你要不要回头看看我先?” 慎儿瑟瑟发抖,“好汉放心,奴婢至今都没见过好汉样貌!”带她的老宫女给她讲过,被人劫持要是看到了匪徒的样貌那就必死无疑了。 刘谢心里疑惑,这莫非就是传说中薛定谔的胆子?有胆子干没命的事却没胆子看她一眼? 刘谢只好自己走到小宫女面前,“看清楚了,是朕。” 慎儿看清劫持她的人果然是刘协后,激动得眼含泪水,当即跪地磕头,“陛下奴婢可算找到您了!您不知道您失踪的这些日子上上下下全都乱了套了……” 慎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刘谢只好人工制止,“好了,带我、朕去找杨婕妤。” 有人带路就是好,不仅轻轻松松绕过大把的西凉军,还能准确到达目的地。 椒房殿里的人看到刘谢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仿佛被定了身,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在杨柔的领头下才回过神来,纷纷下跪行礼。 叫众人起身后,刘谢将所有人留在大殿之中,自己则单独将杨柔带到了内室。 还没等刘谢开口,杨柔先说话了,“陛下怎可此时现身?董卓很快就会找到您的,若您落入贼子之手,必然……”凶多吉少。 杨柔十四岁进宫,如今已有六个年头,十常侍之祸、董太后、何皇后争权她都经历过,更是亲眼看到董卓先后杀了何太后和刘辩。 她十分清楚,董卓扶持刘协继位是要个听话的傀儡,可如今傀儡想要反抗了,那不听话的傀儡被逮到只有一种结果——死。 “若是朕不打算坐以待毙了呢?” 杨柔不可置信看着刘谢,“什么?”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刘协的意思是要和董卓硬刚? 刘谢继续说道,“杨婕妤,如今后宫之中是你做主,天亮之前务必将所有妃嫔、内侍、宫女召集于此,明日午时,不是董贼死,就是我们活!” 杨柔:这有什么区别吗? 在董卓想要□□她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干了,但是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看杨柔有些犹豫,刘谢有些不安,但仍风平浪静问道,“有问题?” “陛下,我们没有武器……”杨柔说的时候一脸真诚。 原来是这样,刘谢瞬间放心下来,“朕手里有五百弓弩。” 杨柔:!!! 杨柔直接瞳孔地震,她非常好奇陛下失踪这些日子到底干了什么? 在她还处于震惊中刘谢又给她透露了个威力不下的情报:“明日午时,丁原会带兵围攻皇宫,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 丁原?那就难怪了。听到这里的杨柔再也没有疑虑,当即表示道,“陛下放心!” 出了内室后杨柔就将其他妃嫔召集在一块,拿出了老大的气势,让她们回去把宫人全都叫到这里来。 有些胆小的唯唯诺诺不敢,“可是杨婕妤,这样激怒董卓岂不是自寻死路?” 杨柔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这个胆小鬼听话,“张美人是想成为董贼的美人吗?” 一个时辰后。 刘谢看着大殿内乌泱泱的人群很是满意,清点完人数后一共五百人左右,她更满意了。 从古至今,在做大事之前,领头人都会慷慨陈词一番,鼓舞士气。但是吧……刘谢从小内向嘴巴笨。 如果在网上被人骂了,她可以把键盘敲得冒烟;但是在现实里,她只能“我、我、我、”半天没有下文,然后晚上躺在床上才想起应该怎么骂回去。 所以,鼓舞人心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杨柔的头上。 敢和董卓硬刚的女人果然不是善茬,只用了三句话就让所有人热血沸腾。 第一句:“尔等想死还是想活?” 第二句:“董卓不死,所有人都没有活路!” 第三句:“事成之后,所有人官升一级,赏百金!” 刘谢默默摸了摸自己比脸还干净的兜:算了,打欠条吧…… 当然也有不吃杨柔这一套的,在别人都沉浸在热血世界中时,一个小内侍趁周围没人注意偷偷想要溜走,却被眼尖的杨柔逮了个正着。 杨柔逮着这个小内侍的衣领将其拖到了众人面前,然后……手起刀落一剑了解了这个小内侍的性命。 “敢有怯懦者,便如此人!”鲜血溅了杨柔一脸,剑身上残留的血顺着滴在地上。 “臣妾/奴婢誓死跟随婕妤!”乌泱泱的人群齐刷刷下跪。 杨柔却把一旁愣神的刘谢拉到最上面的位置,自己走到下方跪下,“臣妾誓死跟随陛下!” 众人也赶紧改口,“臣妾/奴婢誓死跟随陛下!” 此刻,刘谢深深被杨柔所折服,能力强、知进退、识大体。 在短时间内,杨柔就用自己的行动帮刘谢这个存在感不强的皇帝立好的威望,同时也笼络了人心。 事后杨柔将刘谢请到一边,“陛下如今万事俱备,只是不知这五百弓弩所藏何处?” 闻言刘谢神秘一笑,让杨柔带着人跟她走。 刘谢将人带到了她之前藏身的那块假山下面。在她劫持慎儿前,她就已经把弓弩悄悄藏在了这里。 这是一群假山,刘谢将五百张弓弩分别藏进了大大小小的洞里。 在确定这些弓弩都能用后,杨柔这才放下心来,让跟着来的内侍将这些弓弩运回椒房殿。 运的过程中,杨柔专门又选了一条更加隐蔽的道路,这条路要是没在宫里生活个四五年根本找不到。 回到椒房殿后,刘谢将弓弩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又给每人配了五十支弩箭。 做好这些后又给众人演示弓弩的正确用法,确定每个人都学会后这才结束。 随后伴随着他们的,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明日太阳升起。 初来乍到(十) 是夜,董卓是被下人从睡梦中叫醒的。人到老年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打扰他忍不了,如果不是有天大的事他今天非活剥了这个奴仆! “何事?”董卓不耐烦问道。 跪在塌下的仆人战战兢兢答道,“太师,郎中令李儒求见,说是有天大的事要禀报。” 李儒?董卓心里疑惑,这么晚来找他干什么?但转念一想,李儒一向稳妥,这么晚来找他应当是有紧急事件。 “让他进来。” 奴仆如蒙大赦,赶紧出去叫李儒进来。 等李儒进来的时候,董卓坐在床榻边沿,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袍,神色恹恹。 在屏退了所有奴仆后,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李儒这才凑到董卓身旁,声音压得极低: “太师,宫中有异动。宫中所有人都聚在椒房殿,似乎是在密谋什么,小皇帝也在。” 一夜之间各宫殿的人少得太多了,李儒想要不察觉也不行。手下来禀报的时候,李儒先是让下面的人不要打草惊蛇,后脚就来了董卓府上。 “好啊,既然不老实,那就再换个老实的!”董卓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传我令,陛下为奸妃所擒,即刻调集一千精兵,随我进宫救驾!” 杨彪这个老匹夫,敢和杨柔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那就别怪他不给这位司徒留情面了!今晚他就要让这大汉的天换个姓氏!还有这个弘农杨氏,到这里也该灭亡了。 * 椒房殿外,杨柔早早命人将宫门落锁,再将殿内所有能搬动的物件拿去将大门堵死。明日打起来,这厚重的宫门便是唯一一道屏障,若宫门破,那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刘谢觉得那么多人都在忙,自己干看着确实不太好,就想加入忙碌大军。可她刚走到张桌案前使出吃奶的劲拖拽,那桌案也只堪堪挪动了几尺。 好吧,她差点忘了,现在她只是个十岁的瘦弱小孩,不是二十岁的成年女性。 就在所有人忙个不停时,甲胄的碰撞声由远及近传进每个人耳朵里。沉重且整齐的脚步声让地面都在震动。 董卓来了。 刘谢和杨柔此时十分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疑惑以及不知所措。 杨柔:不是说好的午时吗?陛下怎么骗人? 刘谢:不是说好的午时吗?项羽怎么骗人? 而底下的宫人心态可就没那么好了,西凉兵的脚步声就跟催命符一样,敌人未至,他们就慌了神。 说实话,刘谢也慌,但她清楚地知道,作为老大不仅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怯懦,还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一往无前的勇气,以稳住军心,鼓舞士气。 “有朕在这里慌什么!拿好你们的武器,回到你们的位置上!”说罢她也拿起了弓弩走在最前面,“朕与你们同生死!” 刘谢就领头站在厚重的宫门前,这是最危险的地方,一旦破门,最先暴露的就是她。 刘谢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大哥大姐们,给点反应啊…… 事实证明她的带头作用还是很有用的。皇帝都不怕死了那他们还怕啥?跟着整就完事了!于是众人有条不紊回到各自位置上,将弓弩上弦,严阵以待。 已经到达宫门前的董卓看着紧闭的宫门气得要死,直接在门外喊话: “老臣为大汉尽心竭力,陛下何故造反?” 刘谢:…… 她才是皇帝啊!她造什么反?现在权臣都这么嚣张了吗? 不服气的刘谢开启了反击:“董卓,你身为臣子却祸乱朝纲,倒行逆施。如此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朕今日不除你这个祸患,枉为天子!” 门外听到这话的董卓气得牙痒痒却又无法反驳,“撞门!”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待会门破了他非要扒了这小兔崽子的皮,送她去地下和家人团聚! 随着董卓的一声令下,士兵抬着攻城槌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宫门。 而里面刘谢带头一群人死死抵住大门,可人的力量远远比不过攻城槌,巨大的力量差点把人给撞飞。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刘谢意识到了,杨柔也意识到了。 “放箭!”杨柔果断下令,瞬间数百箭齐发。箭矢越过宫墙,传来凄厉的叫喊。 箭矢一轮接着一轮,如大雨般落下,丝毫没准备的西凉军伤亡惨重。 狭小的宫道里容纳一千士兵本来就十分勉强,现在又面临如此突发状况,士兵瞬间慌了神,不顾一切找掩体躲避箭雨,期间踩踏无数,阵型乱作一团。 “乱什么!”董卓随手拉起具还热乎的尸体挡在前面,又手起刀落杀了批临阵脱逃的士兵这才挽回了颓势。 特么的,失算了!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小兔崽子手里竟然有弓弩?还有那么多!谁能告诉他刘谢失踪这些日子到底干了些什么! “继续给我撞门!不准停!”董卓厉声呵斥,“弓箭手呢?放箭!”不就是弓箭手吗?巧了,他也有。 “继续射箭!”里面杨柔命令不停,刘谢这边也死死抵住宫门。 只不过董卓那边有弓箭手的加入,瞬间攻守易型。刘谢这边人一批接着一批倒下,形势不容乐观。 人越来越少,而对方攻势愈发强势,刘谢抵门越发吃力。 怎么办?刘谢有些发懵,她一没打过仗二没学过兵法,连纸上谈兵都吃力,这下她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撤回宫殿还是继续坚守?这是个问题。 “所有人退守宫殿内!”在刘谢没注意的时候,杨柔当机立断喝道。 显然和她比起来,杨柔更有领导者的潜力,在进退两难的时候能迅速做出选择。 说完杨柔顶着密密麻麻的箭矢来到刘谢所在的位置,在一众人的护送下她安全抵达殿内。 而护送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很多都死在了路上,有的甚至离宫殿就差一步…… 在她们退入宫殿后一刻,厚重的宫门就被撞开,鱼贯而入的西凉兵瞬间将椒房殿包围,领头的董卓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外边喊话: “里面的人听着,若此时放下武器,我可饶尔等不死!负隅顽抗者,碎尸万段!” 如今胜负已分,聪明人都该知道怎么选择。 殿内的幸存者面面相觑,说不动心是假的,谁能拒绝活着的诱惑? 被动摇军心的刘谢感觉大事不妙,在死亡的威胁下,人的潜力就会被激发,比如刘谢。 “董卓如此睚眦必报的人说的话你们也信?投降只会死得更快!如今只有殊死一搏,坚持到援军到来才有生机!” 董卓入京后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比起他,刘谢的话显然更有说服力。 董卓在外边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不由得皱起眉头,目光移向了身后的李儒。 收到信息的李儒当即扯着嗓子说道,“今日一事罪责皆在皇帝一人,尔等若能抓住皇帝戴罪立功,太师宽厚必得重赏!” 劝降不成就挑拨离间,不愧是毒士李儒。刘谢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你们信他还是信朕?”刘谢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这群人,心中默默祈祷他们能有点良心外加点脑子。 “奴婢深受皇家厚恩,岂能做背主之事!”一个站在不太起眼的位置的一个小内侍慷慨激昂说道。 刘谢很是欣慰,“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陈泰。” “好,此战后,你就到朕身边做事。”当然,如果还有命在的话…… 在漫长的等候中董卓早已没有了耐心,下令强行进攻,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刘谢这边也不是吃素的,立即下令所有人万箭齐发。在强势的守卫下,西凉兵倒了一批又一批。 但他们就好像死不完一样,前面一批倒下,后面一批便顶上,就这样,离殿门越来越近。 刘谢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项羽你是在摸蛆吗?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来?你要是再不来的话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人们总是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鬼之论上,刘谢也不例外。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外面的进攻竟然停了,仔细听好像还有厮杀声。 项羽,是项羽来了! 此刻,项羽就是刘谢心里的神! 外边的董卓怎么也没想到丁原这个匹夫竟然也会来!如今他被里外夹击,进退两难…… 厮杀声离他越来越近,董卓也瞬间慌了神。 浑身是血的牛辅从后面来到董卓面前,“岳父,我们被包围了!趁现在我们还有人手,所有人掩护您突出重围!” 看到董卓还在犹豫,牛辅急了,“岳父快做决定吧,再犹豫下去就晚了!” 可惜,已经晚了。 说话间项羽带领的前锋已经杀到宫门口了。 在项羽的带领下,并州军所向披靡。看着这个一刀一个的杀神,董卓这边仅剩的西凉军直接吓破胆,纷纷放弃抵抗。 最后这场战役的结果就是,董卓、李儒、牛辅被活捉,刘谢这方大获全胜。 丁原将董卓人等绑了压到刘谢面前,“臣等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请陛下责罚!” 丁原话是这么说,但刘谢哪里有权力责罚他,赶紧感激涕零让人免礼,又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场面话过后就到了聊正事的时候,丁原问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董卓及其党羽?” 虽然丁原表面上是在问她,但刘谢哪里不明白,她是没有决定权的,“董贼是丁卿捉住的,自然交给丁卿处置。” 丁原很满意刘谢识时务的态度,接下来就罗列的董卓的一大串罪名,最后得出结论: “如此倒反天罡之逆贼,当凌迟!其党羽同罪!明日午时在闹事行刑,以安民心。” 得意这种心情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看着沦为阶下囚的董卓,丁原眼里尽是成功者的得意。 然而董卓却看都没看丁原一眼,而是直勾勾看着丁原身后的刘谢,眼里丝毫不见之前的恐惧: “刘谢,你以为你赢了吗?要是他们知道你是……” 还没说完,董卓胸口就被利箭贯穿,他不可置信看着胸口的血窟窿,随后像泄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上,一会儿就没了呼吸。 在场的人除了刘谢,谁也不知道董卓想要说的是什么。 丁原看着拿着弓弩的刘谢,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怒火,“陛下为何私自动刑?”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守护她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她连项羽都不敢告诉的秘密。 初来乍到(十一) “被告刘谢,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整个法院回荡着审判长庄重威严的声音,随着法槌落下,刘谢的命运已然判定。 被告席上的刘谢反应无比激动,挣扎着想冲上前为自己辩护“审判长我不是故意的,董卓他该死……”但她还没冲出去,就被两边的警察死死控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审判长宣布闭庭。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 刘谢一个激灵吓醒了,她抬手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庆幸还好只是做梦。 还没从噩梦中缓过神来,陈泰又进来禀报项羽前来求见。可还没等她决定见不见,项羽就自己闯了进来。 陈泰刚想斥责项羽如此不知礼数,可还没开口就被项羽一个眼神吓得腿抖,然后就被项羽提着脖子,像拎小鸡一样丢了出去。 随后项羽反锁了殿门,拔出腰间长剑,阴沉着脸一步一步慢慢向她靠近。 项羽向前一步,她就往床里面后退一步,最后被逼到了角落瑟瑟发抖,“霸王何故如此?” 项羽听了冷笑一声,“一介妇人安敢称帝?拿命来!”泛着寒光的长剑举过头顶,直直向她劈来…… “啊!!!” 刘谢吓得失声尖叫,回过神来的她看着这熟悉的寝殿哪里有什么项羽的影子,原来自己是做了个梦中梦。 距董卓伏诛已半月有余,但这半个月里她天天做噩梦。梦的内容千奇百怪,但梦的结局都出奇一致——她被各种人砍死。 她从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别说违法犯罪了,她连扔垃圾都会分类。可一朝穿越,她却亲手杀了个人! 虽说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当时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她还是害怕…… 比起杀人,她女扮男装冒充刘协的秘密也时时刻刻折磨着她,每天过得都提心吊胆,生怕被任何人知道。 她还坐在床上思考人生呢,陈泰又进来禀报下军校尉项羽前来求见。 “不是,怎么又来?”刘谢扶额一脸痛苦。 陈泰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一头雾水,心想项羽之前来过吗?看陛下这模样,大概是睡糊涂了吧。 “陛下要见项羽吗?”陈泰站在床前试探性问道。 刘谢长叹一口气,“见呗,还能撵走咋滴。” 自董卓死后的这半个月里,雒阳里的权力关系又进行了一次大洗牌。得利最大的就是诛贼的头号功臣丁原,直接从并州刺史迁为太尉,成功成为三公之一。 而丁原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得力干将项羽,请旨封了项羽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下军校尉。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董卓的死而告一段落。 董卓被她杀了,而丁原不听劝非要把李儒和牛辅也一块杀了。他这一冲动,就把董卓剩下的将领给吓坏了,分别是郭汜、李傕、张济还有樊稠,再加上一个如今还默默无闻的贾诩。 贾诩如今虽然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校尉,但读过剧本的刘谢非常知道这货有多么可怕。贾诩的底线是活命,为了活命,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想原著中董卓死后,贾诩为了活命,直接劝郭、李二人攻打长安,而后的结果就是,长安直接被打得稀巴烂,吕布仓皇逃窜,王允直接殉国。东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贾诩是造成东汉名存实亡的罪魁祸首。 后世概括造成如此恶劣后果的罪魁祸首只有六个字——贾文和,真乱武。 如此毒士,杀了有些可惜,但要用的话……必须缺德。 刘谢如今的处境,身边只有项羽和她是同一个阵营的,实在紧缺一个谋士,把贾诩挖过来也不是不行。 刚好项羽来找她,刚好她可以把想法告诉项羽,两人商议一下。 思忖间,陈泰已经将项羽领了进来。而后陈泰按照老规矩去外面守门。 “郭汜、李傕跑了。”项羽见到刘谢也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什么?这就跑了?”这两人跑不跑的她倒是不关心,主要是贾诩,“那贾诩呢?不会也跟着跑了吧?” 项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贾诩跑了确实是事实 。但这事真不能怪他,全得怪丁原这个老匹夫! 人一旦得到权力就会迅速膨胀,先是董卓,后是丁原。如今朝中丁原一家独大,大小事需要他批阅,着实有成为第二个董卓的趋势。 坏也就是坏在这里,项羽本来是想去将郭、李等余孽除去,再收拢贾诩和他们手里的三千西凉军。但是丁原不准,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贾诩跑掉。 项羽说完,刘谢直接沉默了。贾诩这个人吧,她养着也花不了几个钱,但要是跟着她的敌人对付她,那她可就要遭老罪了…… 等等,与其考虑以后的事,如今有件更值得思考的事…… “贾诩不会教唆郭、李打回来吧?” “贾诩不会教唆郭、李打回来吧!” 两人异口同声道,这也是两人为数不多的默契时刻。 丁原是不会杀他们,但流言会。牛辅、李儒都死了,傻子才相信朝廷会放过他们。 照这样下去,岂不是‘文和乱武’要提前了? “我去把人追回来。”项羽面色凝重,为今之计,只有他去了。 “可丁原那边怎么办?”如今项羽说到底还是丁原的手下,未经许可擅自行动的话,丁原那边可不好交代呀…… 然而当事人却并不在意,反倒是一脸不屑,“本王岂是那丁原匹夫能驱使的!” 好吧,刘谢是绝对相信项羽的实力的,项羽办事她绝对放心。 * 项羽走时已经是深夜了,刘谢又躺床上准备补觉,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 刘谢睡得迷迷糊糊,陈泰就把她从睡梦中喊醒了,卯时到了,该上坟、不对,是该上朝了。 刘谢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任由服侍的宫女将她从被窝里拉出来,再给她梳洗穿衣,收拾齐整。 说实话,她现在都有点怀念董卓当家的日子了,至少她不用早上五点就起床去上那个批朝! 这群臣子也是讲究人,人人都知道她一个十岁的小屁孩不懂国事也轮不到她做主,但还是要把面子功夫做好,每天早朝就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刘谢每天上朝就只需要坐在最上面当个吉祥物,甚至连话都不用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今天的早朝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几个利益集团争来争去。 这半个月下来,刘谢也算是看清了朝中形势,主要分为三个团体,一个是以丁原为首的并州集团,手里有兵权,腰杆子硬;一个是以袁隗、荀爽为首的士族集团;最后一个是中立派,说直接点就是墙头草,谁占上风就偏向哪边,以王允为代表。 而今天他们又因为如何处置董卓家产吵得不可开交。自董卓进京以来,横征暴敛,金银珠宝、粮食布匹堆满了整个太师府,是个人就馋得流口水。 丁原想据为己有,但其他人对这种吃独食的行为表示不满,觉得见者有份。 刘谢就静静看着他们表演。吵到最后,谁也不服谁,就暂且搁置。 按道理来说进行到这里就该下朝了,刘谢都准备收拾收拾走了,袁隗却又跳了出来: “陛下如今年幼,先帝太后又早逝,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学业不可荒废……” 袁隗说了一大堆,刘谢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记得两个字——上学。 是的,她要上学了! 这个噩耗让原本就不快乐的她更雪上加霜,不是,她都穿越了,怎么还逃不出上学的魔爪? “朕年岁尚小还不足以……”刘谢还没说完就收获了袁隗的眼刀,于是十分识时务改口,“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光,就有劳太傅了。” 袁隗很满意刘谢的识时务,“一寸光阴一寸金,陛下已耽误多时,接下来学业繁重,更得抓紧时光,臣明日就入宫为陛下授课。” 刘谢:…… 当皇帝要学些什么?刘谢表示第一次当,没经验,不知道。 * 下朝后刘谢十分好奇皇帝到底需要学些什么,就问起了身后的陈泰。 陈泰表示他也不知道,“奴婢去岁才进宫,并不清楚。” 说起陈泰这个小宦官,自从上次和董卓一战后,她就把其调到了自己的宫里,算是践行自己的诺言。 只不过她对陈泰出身、遭遇不甚了。刘谢觉得身为人家的老板,总得对员工有些了解,“陈泰你入宫前是做什么的?” “回陛下的话,奴婢入宫前家中以务农为生。”陈泰跟在身后回道。 务农啊……她记得古代能有自己田地的都是良民了,算是生活过得还不错的那一种,因为他们下面还有没钱没房的流氓、甚至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奴隶。 “那你怎么入宫当内侍了?” 陈泰闻言一僵,似乎是不愿提及,但碍于刘谢是皇帝又不好不回话: “近些年黄巾猖獗,又连连灾荒,种的粮食颗粒无收,又被村里豪强霸占的土地,一家人接二连三饿死只剩奴婢一人,奴婢没了活路就进了宫……” 刘谢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放在她那个年代还是一个只会为成绩苦恼的高中生,可在这个乱世,短短几年却比别人一生过得都苦。 刘谢心情有些复杂,想安慰一下陈泰,可搜肠刮肚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就干巴巴说了一句“都会好起来的。”然后仓促结束了这个话题。 东汉末年百姓生活有多苦?刘谢在曹操的《蒿里行》中读到过这么一句:‘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1)。短短十个字刘谢脑子里就浮现出了哀鸿遍野的画面。 无论国家兴亡,最苦的还是老百姓。从前她是看故事的人,除了同情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皇帝,是他们的君主,让百姓能活下去是她的责任。 是时候该干点实事了,她想。 初来乍到(十二) 刘谢真的觉得自己要时来运转了,前脚刚刚想做点实事,后脚盲盒就抽中了十吨土豆。 土豆! 十吨土豆!! 知道十吨土豆意味着什么吗? 按照一人一天一斤算,这足够六百个人吃一个月了! 可是很快刘谢就萎靡了,目前据她所知,雒阳一共有原住民一万户,四万人口。而城外聚集的难民大概有五千,并且每天都在不断增加。要是直接分给灾民,那还不够一天吃的呢。不如把这些土豆都种下去,要是种得好的话,产量直接翻三番! “陈泰!陈泰!”刘谢兴奋扯着嗓子喊候在殿外的陈泰,“朕现在有多少土地?” 陈泰已经习惯了刘谢时不时问他一些抽风的问题,“回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刘谢:……我跟你谈使用权你跟我说拥有权。 “朕不是说这个,朕的意思是朕能种地的那种土地。”刘谢手舞足蹈地比划,样子十分滑稽,怕陈泰还不能理解,又加了句,“你能懂朕要表达的意思吗?” 陈泰想了想,这是一个比较扎心的问题,“陛下目前唯一可以使用的地只有……皇宫。” “什么?朕连一块地都没有吗?”刘谢难以置信,皇帝混到她这份上也是头二份,头一份还是她那卖官鬻爵的便宜老爹。 “那京郊那么多地都是谁的?” “都是袁太傅、荀司空、王司徒、杨太尉……的。”陈泰差不多把整个朝堂上的人都说完了。 刘谢的沉默震耳欲聋,心中有句脏话不知该不该讲。她知道汉末豪强圈地严重,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她堂堂大汉皇帝,整个大汉都是她的,但没有一块地是属于她的,想来也真是讽刺。 经常投胎做人的人都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让这些士族豪强把土地吐出来比杀了他们还难。先不说能不能成功解决的问题,就算能,那也是一场要持续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恶战。 她现在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时间,所以这条路暂且搁置。 “陈泰,雒阳城里还有什么皇家林苑吗?” 陈泰想了想,回答道,“陛下有的,武帝时期的上林苑还有宣帝时期建的南园都在,只不过年代久远,有些破旧……” 刘谢又不住,只要有地就行,“有多少亩?” “大约两千来亩吧。” 什么?!两千亩?刘谢自从听到这个数字后嘴角就没放下来过。要知道现代一个标准足球场也才十一亩,这就相当于一百八十一个足球场! 要是她把这两千亩地统统种上土豆,按照一亩地3000斤的产量,那一年就可以收获三千吨土豆!都够二十万人吃一个月了。 “陈泰你带人把上林苑还有南圆给朕拆了,给朕弄成田地的样子。” “啊?”陈泰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陛下刚刚叫他干嘛?把上林苑和南圆拆了?“陛下这恐怕不妥吧?”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拆不得呀。 刘谢点点头,十分赞同,陈泰以为她是听进去了,没成想后面的话让他更难以接受: “是有些不妥。这样,你先带人把御花园给朕拆了。”说完又叮嘱了一句,“对了,顺便把地翻了。” 看着愣在原地迟迟不动弹的陈泰,刘谢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办事啊。” 等陈泰走后,刘谢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笑,她已将看到美好的未来在向她招手了! 007有些无奈道,【姐你控制一点,我害怕……】 刘谢这才稍微收敛点,她虽然本科专业不是学的农学,但她小时候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好,爸妈为了挣钱把她寄放在农村爷爷奶奶家,农忙的时候她也会去地里帮忙,多多少少对种地还是有些许了解的。 虽说土豆这种作物耐活又产量高,但她不确定土豆是否能适应这一千八百年前的土地和气候,她得先弄块小地实验一下,以免全烂在土里。 * 陈泰从刘谢寝殿出来后并没有按照吩咐去收拾御花园,而是去找了杨柔,这么肆意妄为的事还是得先找个靠谱的人问问。 椒房殿内杨柔听完陈泰的禀报后若有所思,把后花园全部改农田…… “陛下小孩心性,要不奴婢这就回去劝劝陛下?”陈泰十分恭敬问道,陛下年岁小可能不知道,这御花园里种的各种奇花异草可都是有市无价的稀罕品种,要是挖掉是真的可惜。 “不,按照陛下的旨意做。”杨柔不理会陈泰面上的诧异,继续说道,“陈总管,您是陛下的内侍,完事当以陛下为重,陛下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没必要再来过问本宫。” 上次与董卓殊死一战,刘谢身上表现出来的沉稳让杨柔深刻认识到,刘谢虽然年岁尚小,但绝非玩闹之人。 可也或许是年岁尚小的缘故,陛下似乎并不懂得如何御下,既然如此,那她就帮陛下敲打敲打底下人。 陈泰是个聪明人,闻言吓得立马下跪磕头,“奴婢有罪,请婕妤责罚。” 在宫里混讲究的就是忠心,杨柔这番话是在提醒他,他的行为已经算是背主了。 既然知错,杨柔并没有再为难他,“去吧。” 等陈泰走后,杨柔又吩咐慎儿,“你去给各朝中大员亲眷递帖子,就说本宫明日请她们入宫赏花。” 慎儿一脸疑问,“可是婕妤,这才三月份,御花园中尚未有花盛开啊。” 杨柔白了一眼自己这个实心眼的小丫头,跟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且去办就是。”然后弹了一下这傻丫头的脑门。 “是。”慎儿捂着脑门应了,随后便去办事去了。 杨柔看着一蹦一跳的小丫头,无奈笑了。陛下既然要种地,那这些花草也是稀罕物,与其当杂草拔掉,不如她帮陛下卖掉,反正永远不缺人傻钱多的大冤种。 * 第二日。 刘谢觉得生活的苦也不过如此。 早上五点,也就是卯时,她就被陈泰从被窝里薅出来,套上朝服冠冕,去上那没她什么事但又非去不可的早朝。 下了早朝已经是午时,她就抽空吃了个饭,然后又被陈泰拉去了东宫。 没错,她要上学了! 她刚踏入东宫大殿,殿内袁隗就带头给她下跪磕头,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盆友。 “平身。”刘谢看着袁隗身后的三人,十分好奇,“太傅这三位是……?” 袁隗一一给她介绍起来,“这位是太尉杨彪之子,杨修,年十五。” 刘谢打量起这个少年,比她高一个头,长着一张和杨婕妤七分相似的脸,挺斯文的。 “这位是骁骑校尉曹操长子曹昂,十一岁。” 刘谢又打量起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孩,长得虎头虎脑的,和曹操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遗传的曹操的脸可就不能遗传曹操的身高了,刘谢心里想着。 “这位是臣的侄孙,司隶校尉袁绍之子,袁熙。” 刘谢看着这个和她一样大的小孩,虽然只有十岁,但完全继承了来自父亲袁绍的美貌,看得她有些嫉妒。 “这三位是臣给陛下找来的伴读,之后的日子他们会在宫里陪同陛下学习。”袁隗说完又继续道,“之后还会有其他老师为陛下授课。昨日臣已征辟蔡邕为太子少傅,又签发征调令去北海,征辟北海国相为少府,为陛下授课。北海国距雒阳甚远,孔少府接到调令估计也得一月后才能到京。” 刘谢听得眼睛都亮了,她的师资这么强大的吗?一个是四世三公当朝太傅袁隗,一个是当代大儒蔡邕,另外一个是建安七子之一的孔融!她何德何能让这些教科书上的人给她上课! 不过话又说回来,让三个大佬就给她们四个人上课会不会有点奢侈?刘谢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袁隗闻言只是笑道,“陛下放心,昨日臣已让尚书台签发公文发往各州郡,让各州郡官员挑选适龄子入京伴读。” !!! 要是说这个的话她可就不困了,按照这个时间点算,诸葛亮十岁,孙策十五岁,孙权九岁,马超十四岁,岂不是都会来?那她岂不是和半个三国的人都是同学了? 真是令人精神大作的消息。 “那他们什么时候到?”刘谢满眼期待看着袁隗。 袁隗斟酌半刻,“各个州郡情况不同,多则两三月,少则半个月。” 刘谢突然期待住了,不过很快袁隗就用实际行动让她痛不欲生。 “读史明智,读史省身。老臣敢问陛下可曾读过《春秋》、《左传》?” 刘谢摇头。 袁隗叹了口气,这个他是有准备的,陛下人生坎坷,没读过正常。 “那陛下可曾读过《史记》、《汉书》?” 刘谢还是摇摇头。 没关系,袁隗这样安慰着自己,“那四书五经陛下可有涉猎?” 刘谢头埋得更低了,仍然摇头。 袁隗有些心梗,但还抱有些许希望,“那四书五经……?” 刘谢被袁隗那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四书》、《五经》是哪两本书?”说完抬头和袁隗来了个对视,目光算得上是十分清澈。 要是她年轻个三岁,回到高三,她绝对可以告诉袁隗四书五经是哪九本书,但是不好意思,她现在是大学牲…… “扑哧。”坐她后面的杨修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心想他们的这个陛下真好玩。 袁隗一个眼刀过去,杨修缩了缩脖子,他又不是故意的,袁太傅瞪他干嘛。 袁隗有些心梗,他活了五十七年,门生遍布天下,从来没有哪个学生连四书五经都不知道! 今天他本是打算给刘谢聊聊周公、伊尹,如今看来,也没有那个必要了,估计他的这个陛下连这俩人都没听说过。 “那陛下读过些什么?” 那可就太多了,想她寒窗苦读十六年,课本堆了几麻袋,不过这些都不能说。刘谢绞尽脑汁,最后憋了一句,“会背《离骚》算吗?” 说完满眼真挚看着袁隗。 唉,袁隗从未感受过人生竟如此艰难,他十分痛苦闭上了双眼。罢了罢了,谁让他是太傅呢?硬着头皮教吧。 既然如此,就从抄书开始吧,袁隗让几人先抄一遍《孟子》。 语闭大家纷纷翻找桌案上的竹简,找到《孟子》后就研磨开始抄书。 大家都很忙,只有刘谢东张西望装作很忙的样子,然后又去翻那堆竹简。 算了,随便懵一本吧。拿了书就该抄了,她又瞅了瞅坐旁边的曹昂,学着他的样子磨墨,又拿起毛笔蘸墨。 等到要落笔时,刘谢停住了,她不会用毛笔啊…… 端坐上方的袁隗看到刘谢这一通操作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她身边。 当他用他那老眼昏花的眼看清刘谢拿的书时,他差点吐出口老血,等她再看清刘谢的鬼画符时,袁隗差点晕过去,好在杨修眼疾手快扶住了, 袁隗看着刘谢久久无言,最后终于问出了那个他十分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陛下识字否?” 初来乍到(十三)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刘谢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 就她这种情况吧,也不能说不认识字,之不过她和这个时代学的是两个知识体系而已。 袁隗看刘谢沉默,心中也有了答案,不禁仰天长叹。一般孩子三岁便启蒙,等到十岁时聪慧的孩童熟读四书五经不在话下,可他们的皇帝竟然还不认识字…… 唉,任重道远啊。 认清现实的袁隗回到上座,“古有仓颉作书,始有文字,今日臣老夫便以《仓颉篇》为诸位开蒙。” 袁隗话音刚落,曹昂小朋友就说出了心中疑问,“可是袁太傅,《仓颉篇》不是三岁小孩都会背吗?能不能讲点其他的啊?” 刘谢默默侧过脑袋看着右侧真诚发问的曹昂:……就你小子叫曹昂是吧,记住你了。 然而单纯直率的曹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刘谢默默记在了小本本上,还睁个大眼睛看着袁隗,等待下文。 袁隗:“……那就再学一遍。”说罢就拿起竹简,带头领读,“仓颉作书,以教後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1)……” 袁隗说一句,刘谢他们就跟着读一句,刘谢感觉自己有种梦回幼儿园的感觉。 曹昂、袁熙还好,就是有些难为了杨修,顶着十五岁高龄还要跟着带读。 * 等下学时已是傍晚,临走前袁隗和每个称职的老师一样,留下了满满当当的课后作业,让大家,尤其是刘谢抄完才准离开。 刘谢蔫着个脑袋一笔一画抄写刚刚学的《仓颉篇》,与其说她是在写字,不如说是在看一笔画一笔妥当。 隶书繁复再加上她又不会用毛笔,效率可谓十分低下,其他人抄完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最后只剩下她和杨修还在大殿内。 这倒是让刘谢好奇,杨修这人连曹操的心思都能猜得百发百中,怎么抄个书这么墨迹?难不成书上写的是假的?实际的杨修是个大笨蛋? “杨修,你也没抄完?”刘谢写不下去了,转过身开始和杨修聊起了天。 杨修闻言失笑,“臣根本没抄。” “?为什么?明日袁太傅检查课业时你岂不是要遭殃?”刘谢小小的脑子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陛下放心,袁太傅只会检查陛下的课业。”杨修说道。 “不是,凭什么?”刘谢直接急眼了,咋还特殊关照上她了呢? 看着急眼的刘谢,杨修笑得更欢了,“因为课业是袁太傅专门给陛下布置的,我们抄不抄根本无所谓。而且……”杨修故意拉长了语调,吊刘谢的胃口。 “而且什么?” “而且明天袁太傅不会来了,或者说在陛下识完所有字前他都不会来了。” 刘谢显然不信,袁隗是太傅,不来给她上课还能干嘛去? 面对刘谢的疑问,杨修也不再回答,行礼后便自顾自走了,宽敞的大殿内只剩下刘谢一个吊车尾还在奋笔疾书。 * 袁隗从东宫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拜访了蔡邕。 突如其来的造访让蔡邕有些受宠若惊。当初董卓为祸朝廷时,京师人人自危,唯有他和董卓关系还算不错。如今董卓党被清洗,丁原又有找他麻烦的趋势,他现在只好夹着尾巴做人。 “不知袁公来临,有失远迎。”蔡邕十分欣喜,亲自接待了袁隗。 “伯喈客气了,今日我来确有要事与你相商。”袁隗开门见山道。 蔡邕有些惊讶,但很快镇定自若,“袁公但说无妨。” 袁隗也不再卖关子了,“如今隗虽为太傅,又录尚书事,政务授课加于一身实在是分身乏术。伯喈如今已迁为太子少傅,不如接下来的几个月便由你为陛下授课如何?” 为天子授课对此时的蔡邕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袁隗既然给他开这个口那就说明他自会在丁原那边保全自己。 聪明人说话从来都是说一半留一半,但此事关乎蔡邕全家性命,他不得不问个清楚: “能为袁公和陛下分忧臣自然是荣幸之至,只不过丁刺史对臣颇有微词,臣怕是活不到那天。” 袁隗看着蔡邕,都是官场老油条了,他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便保证道,“伯喈放心,隗自会保全汝。” 得到了袁隗的保证,蔡邕感激涕零,当即行了大礼,袁隗哪里敢受,忙起身回礼。 折腾了大半天,出了蔡邕家门,袁隗这才松了口气,自己总算把教小皇帝认字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了。 袁隗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教书育人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短短半天他就能看出来,他们的这个陛下在朝堂上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但在学堂上可以让他名声扫地。 所以这种伤脑经的活还是交给别人比较好,等皇帝略通诗书他再去授课。 袁隗回到府邸时天已黑尽,刚进门家中管事就告诉他袁绍和袁术正在厅堂等候多时。 袁隗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眼底精光尽现,赶紧去了厅堂。 到了厅堂,见到自己的两个侄儿,“如何?” 袁绍、袁术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袁绍道,“侄儿这些天查遍了董卓入京起所有行踪,也向宫人打听了陛下所有行踪,但除却那天陛下突然失踪一日外,并无所获。” “那项羽呢?”袁隗沉思片刻继续问道。 “侄儿派人去了江东,只不过战火弥漫,项羽所说的故乡早已是一片荒芜。”袁绍继续道。 袁隗若有所思,“本初,项羽此人是你和曹孟德举荐的,你对此人有何看法?” 袁绍说不太上来,就项羽给他的感觉很奇妙。他亲口说出身寒门,却言行中处处透露着贵气;可若说出身贵族,又有些莽夫之气,着实矛盾。 半晌,袁绍才回话,“侄儿觉得项羽虽来历不明,但不管他与董卓还有陛下是什么关系,我们都可以尝试拉拢为我们所用。” 袁隗没说话,他现在有三个疑问: 其一,陛下失踪那一天到底是如何与丁原取得联系的? 其二,项羽出现没几天,丁原就和陛下理应外合除掉了董卓,这项羽出现的时间过于巧合了; 其三,当日明明活捉了董卓,董卓话说了一半陛下就杀了他,似有杀人灭口之意,董卓那天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这三个问题就是这些天他让袁绍和袁术去查的问题,可是半个月过去,竟然一无所获…… 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顺理成章,可细细琢磨,又无处不透露着谜团。 “难不成真是汉不该绝,苍天保佑?”袁隗迷茫了。 袁术有些不耐烦了,“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前有何进,后有董卓,有什么可纠结的?我看叔父你就是过于疑神疑鬼了。” 听袁术这么说袁绍不乐意了,怎么,感情这几天他就是没事找事呗? “兄长此言差矣,若按兄长的说法,那陛下为什么偏偏不让董卓把话说完?这分明就是在掩盖什么!” 袁术一听生气了,“刘协就是一十岁小孩他能藏什么事?董卓先后杀其兄杀其母,他为家人报仇手刃仇人又有何不可!” 袁绍也来劲了,当即反驳,“可陛下生母王美人是死在何太后手上,陛下怎会为自己的杀母仇人报仇?” “何太后乃陛下嫡母,为嫡母报仇有何不可?”说完袁术话锋一转,“哦……我知道了,三弟也是庶子,自然是心向着庶母。” “你、”袁术一句话直接戳中袁绍肺管子,袁绍当即被气得面红耳赤。 “够了!你们再吵下去明天整个雒阳城都知道袁氏两兄弟闹不和了!”袁隗气得拍桌,两人这才停止了争论。 “项羽的来历不重要,陛下如何与丁原联系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董卓死之前到底想要说什么?” 袁术觉得自己的叔父就是在说废话,董卓都死了他们能上哪知道去?“可是叔父,董卓及亲信皆已伏诛。” 袁绍看着自己这如同蠢货一般的兄长,心里冷笑,他除了有嫡出的身份外什么也不是!“可董卓还有一个谋士跑了,而那个谋士就是——” “贾诩。”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此人找回来。” 袁隗的预感告诉他,董卓想说没说完的话,绝对是个大秘密,一个大到能改天换地的秘密…… * 远在皇宫中的刘谢无来由地浑身发冷,“真是奇怪,这都三月份了,怎么还那么冷?”她搓了搓手臂,试图缓解下症状。 007调侃道,【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呢,更甚者是在密谋杀了你也说不定哦。】 刘谢对007的调侃毫不在意,一脸无所谓,“这天地下想我死的人可不要太多,我已经无所谓了。” 一人一系统正聊得正欢,陈泰进来禀报杨柔来了,刘谢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来的不止杨柔一人,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宫女和内侍,每人手里都抬着一个箱子,看他们脸上吃力的表情,看来箱子还挺沉。 “杨婕妤这是……?”刘谢走上前去看着那些箱子,脑子里满是疑问。 “打开。”杨柔吩咐道。随着宫人的动作,箱子缓缓打开,里面的东西纵使在晚上,也十分耀眼。 等全部打开,她这才看清,这十个箱子里面,竟然装得全是金饼! 刘谢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震惊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她动作十分小心拿起一块金饼捧在手中,用手上的每寸肌肤感受着来自黄金的温暖。 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感觉吗? 太美妙了! 杨柔看着一脸沉醉样的刘谢有些好笑,原来小陛下还是个小财迷。 “陛下,臣妾听闻陛下要将御花园填了,想着那些个奇花异草拔掉甚是可惜,好在诸位臣妇识大体,愿为陛下分忧,纷纷自掏腰包将那些花草都买了。 今日所得皆在此,臣妾特意给陛下送来。” 刘谢此时此刻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 听完后她的第一个反应:那些破玩意儿这么值钱的吗? 第二个反应:人才啊!她怎么就没想到把这些破玩意卖了呢? “这些,都给我?”刘谢有些不敢相信,再次问道。 初来乍到(十四) 杨柔看着刘谢,笑得十分温柔,“是的,陛下。” 得到肯定答复的刘谢觉得杨柔整个人都散发着金光,这哪里是她的小妈,这分明是她的亲妈! “杨婕妤,你人真好。”刘谢发自内心感谢道。 上次皇宫被董卓洗劫一空,整个皇宫就只剩下顶梁柱和门墙还在了,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如今手里好不容易有点钱,她可要好好利用一下。 不过说起来,董卓死后,他在皇宫抢的那笔钱财还在尚书台放着呢。说起这个她就生气,这笔钱财起码有一半是她的!可在朝堂上她却连发表意见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瓜分。 生气! 她正愁没办法呢,如今杨柔有这个本事,不如问问她?说不定她就有办法呢? 刘谢让人把金饼抬下去后,杨柔也没什么事了,行礼就要告退却被拦住,“婕妤留步,朕有一事想向婕妤请教。” “陛下但说无妨。” 刘谢也不藏着掖着了,“杨婕妤也知道,宫中财物皆被董卓洗劫,如今董卓虽死,可所得财物仍被扣留,朕要如何才能让这些东西物归原主?” 杨柔听完,也有些为难,这事的确不太好办。 这笔钱之所以还放在尚书台,就是因为大家都想要瓜分一笔。他们到嘴的肥肉怎么舍得吐出来还给刘谢? 面对刘谢满含期待的目光,杨柔也不忍心让这孩子失望,“陛下稍安勿躁,此事需从长计议,容且容臣妾回去仔细斟酌。” 刘谢点点头,没拒绝就是同意,同意就是有办法,反正这事也不着急,就让杨柔回去了。 杨柔走后刘谢来到小库房,看着这十箱金饼越看越高兴,趴在箱子旁边爱不释手。 “007,完成任务后我能把这些金饼带回去吗?” 要是能带回去,别说沪市一套房了,就是一栋楼她都可以买下。到时候她毕业后啥事都不用干,每天就拿着一把钥匙收租,从此过上富婆生活,实现躺赢人生! 要是真的可以,她都不敢想她的生活有多美好。 可007却一句话浇灭了她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姐虽然我很不想打破你美好且朴实的愿望,但现实就是不行。】不仅如此,007随后又补了一刀, 【且不说能不能带回去,就算能带回去,你凭空多了千斤黄金,你怎么解释它们的来源?你还没捂热就会被请到局子里喝茶,而且这巨大的涉事金额,绝对能让你踩一辈子缝纫机。】 刘谢:“……服了。”这系统是天天看社会与法治吗? 被糟心系统坏了心情的刘谢觉得怀里的金子也不香了,默默把金子放回箱子里,然后回了寝殿乖乖睡觉。 毕竟,明天又是累死人的一天呢。 * 第二天整个上午无大事发生,等下午刘谢去东宫上课时,发现果然和昨日杨修说的一样,老师换人了。 真是神了,杨修怎么就知道袁隗不来了呢?刘谢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到一个答案——杨修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新来的这个老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生气,长得还行,就是……有点老。 看到刘谢来了,蔡邕连忙上前行礼,然后开始自我介绍,“臣太子少傅蔡邕,叩见陛下。” 听说这是蔡邕,刘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嗯,一看就十分有学识的样子。 “袁太傅今日怎么不来?”刘谢问道,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的。 “袁公政务繁忙,近几月便由臣为陛下授课。”蔡邕回道,此时他还沉浸在能为皇帝授课的喜悦中,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直到上课后,见识到刘谢有多么单纯后,他才明白自己被坑了。 袁隗这个老狐狸,自己爱惜羽毛,就把他拎出来。他好歹也是当代大儒,如今却来教孩子读书认字? 他昨晚还准备了好些经学,准备今日与皇帝共同探讨,如今看来是用不上了。 “蔡少傅,这个字怎么读?”刘谢的呼唤将蔡邕拉回现实,纵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挤出个笑脸教刘谢。 “那这个字又是什么?” “合起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 蔡邕被问得有些崩溃,自己仿佛回到了教贞姬和文姬识文断字的时候,真是让人头疼…… 但最让他头疼的是,刘谢她连毛笔都不会握。于是,当代大儒被迫开始了手把手教学。 好不容易挨到下学,蔡邕走得比谁都快。 刘谢也觉得神奇,头一次看见老师下学比学生积极的,简直活久见。 刘谢也不是什么勤学苦读的人,蔡邕走后她也得走了,可刚站起来就被杨修叫住了。 “杨修你找朕有事?”刘谢面露疑惑。 杨修点头,“臣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成全。” 这是有事求她帮忙的意思吗?在不知道对方要让自己帮什么忙时,千万不要胡乱答应,这是活了二十年刘谢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什么事?”刘谢小心问道。 莫名谨慎起来的刘谢让杨修不免有些好笑,他们这个陛下,年纪不大,心眼子倒不少。 他只好和盘托出,“臣是想去探望下长姐,望陛下恩准。” 一听是要去探望杨柔,刘谢就放心了,她当是什么事呢,“去吧,朕准了。”想了想又添了句,“刚好朕顺路,你跟朕一起走吧。” 也不怪刘谢烂好心,主要是金钱的魅力。昨晚杨柔才帮她挣了老多钱,今天刘谢自然而然看杨修都觉得亲切许多。 要论起来,杨柔是她便宜老爹的嫔妃,也算她小妈,那杨修怎么说也算是她小舅舅了,侄子(实际侄女)对舅舅好是应该的。 “那臣便多谢陛下了。”尚且不知道其中门道的杨修有些受宠若惊,便也跟在刘谢身后去了北宫。 从东宫到北宫,路上刚好要路过御花园。 当看到全部被铲平、连杂草都被拔得干干净净的御花园时,杨修还是被震惊了一下。 这可是御花园啊!!里面种了那么多奇花异草!!杨修都有些替陛下心疼,但当事人似乎一点不见心痛,反而有点……高兴? 刘谢当然高兴,没想到陈泰手底下的人办事这么讲效率,今天就把地给收拾出来了,下一步再翻翻地就可以种植了。刘谢蹲在地上随便抓了把土,是黑色的土壤,肥沃的象征。 在现代,国家幅员辽阔,土壤分三种,黑土地、黄土地、和紫土地。黑土地如今还是乌桓的地盘,紫土地分布在巴蜀,也就是益州;剩下的地方就全是黄土地了。 雒阳地处关中平原,往北就是黄土高原,黄色的土壤是这片土地贫瘠的象征,这御花园里是黑土就难免让人奇怪。 “这御花园里为何有黑土壤?”刘谢问着身后候着的陈泰。 陈泰进宫也没几年,这个问题他也不太清楚,最后还是杨修解答了她的疑问。 “陛下,御花园中的奇花异草皆是来自全国各地,为了能养活它们,进贡的州郡便连土也一同运过来了。” “这一个在北,一个在西北,两者相距千余里,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就为运点土?”刘谢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要是放到现代交通发达,只要有钱你运土玩也没人管你。但这是经济、交通、技术都落后的1800年前的古代啊!这种行为简直是浪费资源! 杨修对于刘谢过于激动的反应十分意外,又十分不解,“陛下身为天子,自然得值得天底下最好的。莫说是平平无奇的黑土,就算是奇珍异宝也得运来。” 刘谢:“……” 杨修出身弘农杨氏,望族中的顶级佼佼者,从来不认为这些行为有什么不妥,本就是最为平常的事,所以他不会理解刘谢的反应。 想当初西域都护府还没丢失之时,西域各国的朝贡每年如流水般送到雒阳,那繁华奢靡景象,连他高祖都要惊叹,可如今却为区区黑土惊叹。 说到底,还是汉室没落了。这是杨修最后得出的结论。 刘谢此刻才慢慢感觉到他和杨修之间隔着一道壁垒,这个壁垒的名字叫做——阶层。 对于阶层不同的两人,刘谢也不想跟杨修多解释什么,反正他也不会理解,便岔开了话题: “接下来就不顺路了,朕就不和你走了。”又转头对陈泰吩咐道,“陈泰,你帮杨修引路去吧。” 陈泰将杨修带走后,刘谢将手里的黑土扔了,随意拍了拍手,身后有眼里见的小黄门跟着便递上了手帕,刘谢有些不想接,但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将手擦干净了又放了回去。 她将领头的叫了过来,询问了下进度,“这御花园的地什么时候能全部翻完?” 那领头的宦官回道,“陛下,这御花园总共二十来亩,可奴婢们只能腾出十来个人手,按照这速度,估摸着要全部翻完,也得等到下个月了。” 说完战战兢兢等着刘谢的下文,生怕她会因为自己报的时间太长而发难。 “知道了,去忙吧。” 宦官如蒙大赦,赶紧溜去干活去了。 对于这个事刘谢也不太着急,因为着急也没用,她虽然背包里有十吨土豆,但是还是黑户,没办法光明正大拿出来。 她这些天也想了些方式给这些土豆洗白来历,但都一一被她否定。 007给她科普过,土豆是十六世纪才传入华夏的,这个时代根本没有。 然后她就想到了赖在西域身上,但007又告诉她,虽然自汉武帝开始汉朝就有了对西域的管理权,但是从王莽篡汉后的百年间汉朝就丢失了对西域的管理权;后来到东汉明帝时期(公元70年左右),班超出使西域才重设西域都护府。 但是虽然建立的西域都护府,可西域各国经常反叛,再加上北匈奴的争夺,到154年,东汉就彻底失去了对西域的统治权。 到如今,东汉和西域隔绝已经快四十年了。 这可把刘谢谢给愁坏了,如今之计,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项羽身上。 项羽不是去追贾诩已经快十天了,刘谢估计可能要追到凉州去了,刚好凉州与西域接壤,到时候就说是项羽从边境带回来的。 初来乍到(十五) 杨柔看到陈泰领着杨修来时,她又惊又喜,“二弟,怎么来了?!” 人姐弟俩团聚,陈泰很有眼力见地把人送到就走,不敢打扰两人叙旧。 自十常侍作乱开始,到如今,姐弟俩已有半年未曾见面,如今再见,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但杨修也顾不上叙旧,他来此是有要紧的事要问,“长姐,陛下最近可有异常?” 杨柔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杨修,对方一脸迫切想知道答案,“二弟为何这样问?可是陛下有何异常?” 杨修并未回答,而是谨慎看着殿内立侍的宫人,眉头微蹙,又看了眼杨柔。 杨柔会意,“你们都下去。”等人全都走完了,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这下你可以放心说了。” 杨修还是有些不放心,为保万无一失,他凑近了些,用仅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袁隗在查陛下。”杨修瞥了眼杨柔,看对方没什么反应后又继续道,“确切地说,袁隗在查董卓临死前到底想要说的是什么?还有,项羽跟陛下是什么关系。” 杨柔反应十分平淡,“这些我又如何知道?父亲若是想要知道不如直接去问陛下,何故遣你来拐弯抹角问我?”说罢便给了杨修一个白眼,自顾自坐了下来,也不管杨修是何反应。 杨修知道自家长姐还在生父亲的气,心里默默叹口气,又坐到杨柔对面,语重心长道, “长姐,我知道你在生父亲的气,但父亲也有他的难处,他并非是见死不救啊!父亲、” 杨修还未说完,就被杨柔不耐烦地打断,“是啊,父亲总是有难处。五年前把我送进宫他有难处,一个月前我险些被董卓□□向他求援他也有难处。” 说完杨柔自嘲地笑了笑,鼻子有些酸涩,眼里也闪烁着泪光。她入宫五年,日子如履薄冰,其中的酸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毕竟是亲姐弟,杨修看着杨柔委屈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父亲确实愧对长姐。” 杨柔听到自己弟弟这么说心里刚好受点,没成想杨修后面又来一句,“但父亲身为弘农杨氏族长,他得为整个家族考虑……” 杨柔神情十分冷淡,“好了。无论你相信与否,你的这些问题我真不知道。”她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 “慎儿,送公子出宫。”杨柔提高了嗓音,将候在门外的慎儿唤了进来。 不管杨柔知不知道,今天他也是问不出什么,况且主人已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再多留,便跟着慎儿出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慎儿就回来了,看见自家主子还在伤神,忍不住抱怨道: “婕妤,杨太尉也太过分了。当初我们险些被董卓糟蹋他不闻不问,如今有用了便想起婕妤您来了,依奴婢看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十四岁的小丫头说话间叉着个腰,尚未褪去稚嫩的脸颊鼓鼓的,活像只偷吃果子的小松鼠。 杨柔被她这天真模样逗笑了,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蛋,“小孩子口无遮拦。还有别随便学几个成语就胡乱用。”虽是责备的话,但却无责备的语气。 慎儿摸摸被捏的小脸,心中仍替自家婕妤不平。他们都来欺负婕妤,都不是好人! * 陈泰将杨修送出北宫后就马不停蹄回了崇德殿向刘谢复命。 “陛下,奴婢已将杨修送回东宫了。” 正在桌案前认真抄写的刘谢停了笔,抬头看了眼陈泰,“他和杨婕妤聊了些什么?” 没错,她就是故意让陈泰去给杨修引路的,为的就是偷听杨修到底想干什么。在这个皇宫中,她信任的就只有项羽、陈泰和杨柔三人。 她倒不是不相信杨柔,只是据她所知,杨家很少和杨柔联系,如今杨修突然造访,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得不小心些。 陈泰如实回道,“杨婕妤和杨公子聊些什么奴婢并未听清,只听到两人最后吵起来了,闹得不欢而散。” 吵架了?这倒是让刘谢十分感兴趣,“为什么吵架?” 陈泰便将听到的给刘谢复述了一遍。 刘谢听后也十分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董卓祸乱后宫之时,杨柔先是向自己的父亲杨彪求救被无视,后才送血书给她这个小孩,放手一搏。这样一来,便也说得通了。 不过杨修今天到底找杨柔干嘛来了?能让杨柔屏退所有宫人,想来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而杨柔又身处深宫之中,这样的人能知道的大事那就只有——刘谢她自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刘谢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该不会是怀疑起自己的身份了吧?刘谢突然觉得全身发麻,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陛下?陛下?”陈泰试探性叫了好几声才让刘谢回过神,“要让奴婢再继续去打听吗?” “不必了。”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去查查袁隗和杨彪最近的动静。能办到吗?” 查袁隗和杨彪啊……这确实难办啊。 “有难处?”看陈泰一脸为难,刘谢有些慌张问道。 陈泰深吸口气,“奴婢绝不辜负陛下嘱托。”他能从一个小黄门一跃成为如今的中常侍,一切都仰仗陛下的知遇之恩,他一定会办好陛下吩咐的每一件事,绝不让陛下失望! 看陈泰如此笃定,刘谢算是松了口气。 “那、陛下,杨婕妤那边还需要奴婢去打探吗?”看刚刚陛下的反应,应该对两人聊了什么十分重视,作为陛下的心腹,他觉得应该替陛下分忧。 不料却被刘谢拒绝,“不必。” “是。”好吧,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管照做就是。 陈泰走后,刘谢重新坐回了桌案前,看着竹简上自己抄写的那句话若有所思。 以不变应万变。 如果杨修真的是冲自己来的,那杨修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去监视杨柔,岂不是不打自招?倒不如什么也不做,免得让人生疑。 陈泰这一打听便是十多天,这十多天里,刘谢可谓是身心煎熬。 之所以说是身心煎熬,是因为她不仅要识文断字,还要学君子六艺。 所谓君子六艺,就是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礼、乐、书、数仍然由蔡邕教导,而射、御则交给了伍俘。 当听到是伍俘来教她时,刘谢还是十分期待的。 虽然只在朝堂上见过,但她对伍俘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甚至是佩服,毕竟这可是在大家都选择装孙子的时候唯一敢刺杀董卓的勇士! 就这忠勇之人,实在难能可贵,更何况伍俘本人也长得一脸正气,让人莫名有好感。 然而等伍俘教她如何御马之时,她才明白了一句话——师者,豺狼豹兽也。 伍俘完全没把她当成一个皇帝,甚至没把她当一个小孩,完全把她当成自己手里的士兵操练。 她腿短,马太高骑不上去,伍俘就让人牵来半大不小的马驹给她;她不会控马被摔个狗啃泥,伍俘就一脸漠然走到她面前,说一句“臣失礼”,随后就单手又把她拎上马背继续。 在反复摔打后,刘谢并没有变得Q弹紧致,而是勉勉强强算是学会了御马。 而这个过程,她用了十天。 当她以为学完骑马就可以轻松一些的时候,又迎来的人生大挑战之——射箭。 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长弓时,刘谢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尝试地拉了一下弓,意料之中的纹丝不动。 好在伍俘开始讲解了,“陛下,如今摆在您面前的是三石弓,十分难得。” 三石弓?她记得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三石岂不是三百六十斤?放眼整个三国,能拉开三石弓的猛将也没几个吧?也就吕布、黄忠可以。 “伍校尉,你觉得朕能拉开?”刘谢指着自己,满脸写着‘我不行’。 “臣尚且不能拉开,何况陛下。”伍俘一脸认真回道。 “那你摆出来干嘛?”好看吗? 伍俘道,“主要是为了让陛下开眼。” 刘谢:……这个眼非开不可? 随后伍俘还算靠谱,叫人拿来了最轻的弓箭。轻到什么程度呢?姑且可以当作玩具了,刘谢严重怀疑手里的弓是制作失败的产物。 拿到弓后,伍俘也随手拿了张弓,开始给她演示,“陛下,搭弓射箭时下盘要稳,拉弓时手也要稳……” 说完伍俘就拿了支箭,搭弓,拉弦,手一松,箭便离弦飞出,稳稳插在了百米外的靶子上。 “陛下可学会了?” 刘谢愣愣点头,果然能当校尉的都是高手。 “那陛下就请练习吧。” 因为刘谢的弓没那么大力,所以射程不远,伍俘便让人将靶子挪到了十米开外处,刚好在射程之内。 刘谢依葫芦画瓢,学着伍俘虏的样子拉弓,瞄准靶子,松手。 不出意外,果然射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看看伍俘,伍俘此时终于展现出了一个老师该有的品德, “初学者能顺利将箭射出已实属不易,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得到伍俘的肯定,刘谢瞬间有了精神,愈发认真练习起来。 而和她一起上课的另外三人,杨修自然不必说,六艺早已学过,他来就是凑数的。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曹昂,同样都是十岁,曹昂就能百发百中,这让刘谢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曹操在家里给他补课了? 然而曹昂却十分实诚告诉她并没有,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弓箭。 这让刘谢愈发嫉妒,凭什么这二愣子就有这个天赋?就她没有? 当然刘谢并不是最差的,还有个袁熙垫底,这孩子连箭都射不出去。 看着袁熙反复尝试最后气急败坏的样子,刘谢就想笑。她不禁想到袁熙那名满天下四世三公的爹,要是袁绍看到自己的儿子在骑射方面如此笨拙,估计会气得吐血吧?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下课,刘谢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宫直接趴床上一动不动。 想当初高三的时候她也只是坐在教室里学习,如今不仅要早起上朝,还要学文化,完了还要学骑射,真的每天忙得连轴转。 刚躺下没多久,内侍就进来告诉她晚膳时间到了,是否要用膳。 累了一个下午的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速速传膳。” 如果你是一个无辣不欢的人,那东汉确实不适合你。在这个时代,调味品只有最基本的葱姜蒜还有花椒,并且大蒜还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 刘谢虽然目前是个傀儡皇帝,朝堂上袁隗和丁原天天斗法,两人不要里子却还是要面子的,在吃穿用度上面不算亏待刘谢。 虽不亏待,但也说不上多好,每天限供一个荤菜。今天的荤菜是炖肉,外加一碟盐豆子,还有一碗汤饼。 至于为什么是炖肉,因为肉老,不炖个把个时辰根本嚼不动。不仅如此,这个肉还腥,因为东汉不会劁猪。 最开始刘谢是吃不惯的,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每次吃饭都味同嚼蜡,尤其是今天的猪肉,她都怀疑是不是母猪肉,牙口不好的人真的奈何不了。她心底暗暗发誓:等有机会,她一定要将劁猪在这里发扬光大! 吃完饭一闲下来刘谢就又开始心焦,让陈泰查的事没着落、杨婕妤至今为止也没想出办法把她的小钱钱要回来、项羽也一直没有消息。 真是事事无回应,事事无着落。刘谢愁得都快扶额苦笑了。 在长吁短叹无数次后,刘谢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她要自己想办法让他们把钱还回来。 007觉得这件事对于刘谢来讲着实有些难度,委婉劝道,【姐,我觉得咱俩还是老老实实的好,毕竟现在处于弱势,虎口抢食这种事玩不好自己就变成它们的食物了。】 007的担心不无道理,权臣最喜欢的是没有思想的傀儡,要是这傀儡有了自己的思想,那就离死不远了。 可刘谢并不这样认为,“放心吧,不是每个人都像董卓这么不要脸的。” 在司马昭当街弑君前,就算皇权旁落,大家对皇帝面子上还是敬畏的。历史上曹操到死都没篡位,曹丕篡位后还给刘协封了个山阳公安享晚年呢。 为什么?为了名声啊。 所以,她打算堵一把。成了,她的小钱钱就回来了;输了,她又没有性命之忧。怎么算都是划算的买卖。 007说服不了刘谢,也就认命了,【那姐你打算怎么做?】 刘谢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神秘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卯时,内侍十分准时将刘谢从被窝里薅起来,然后是洗漱等一系列常规操作。 在内侍给她穿朝服时被刘谢拒绝,“朕不穿这件。” 伺候的内侍一头雾水,以为是刘谢在闹脾气,但仍然好气问道,“那陛下打算穿哪件朝服?” “把朕皇兄的朝服拿来。”刘谢冷着个脸,看他们还不动弹,又扬声道,“怎么,朕使唤不动你们了?!” 见到刘谢发飙,一群内侍齐刷刷跪了,领头的也不知道怎么惹到这祖宗了,只好小心翼翼询问, “奴婢们哪敢忤逆陛下,只是弘农王的朝服时间久远,过于陈旧,奴婢怕有损陛下圣颜。” 旧就对了,不旧她还不穿呢,“你只管拿来就是。” 内侍们不敢再有异议,只好把压箱底的那件朝服拿了出来给刘谢穿上。 刘谢看着身上这件朝服,领子袖口都有磨损的痕迹,因为浆洗多次,玄色外袍已经开始泛白,上面的刺绣也有些抽丝,她十分满意,“摆架,上朝。” 朝堂上。 文武百官看着身着旧衣的刘谢,面面相觑,若不是在朝堂上,刘谢敢保证,此时绝对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她十分满意大家的反应。 袁隗纵横官场几十年,一看便知,刘谢这是在点他们几个呢,不由得冷笑:书没读几本心眼子倒是不少。 不过想起刘谢连字都不认识,联想近半个月在课堂上的表现,资质可谓愚笨,由此他得出结论——绝对是有人教唆! 至于那人是谁,袁隗心中倒也有了几个人选,不过都不重要。 相比于袁隗的不发一言,丁原看得就没那么透彻了,现在他怎么着也算是雒阳的半个主人,现在刘谢搞这么一出,装可怜给谁看呢?难不成是要告诉大家自己亏待了她不成? 思及此的丁原怒不可遏,从行列中站了出来,“陛下何故着旧衣?” 敢当众打他的脸,刘谢要是不能给他个满意的解释,那可就别怪他冒犯天威了。 只见刘谢满脸哀切,仰头看着斜上方的房梁,“朕只是十分怀念父皇在世的日子。那时候朕和皇兄还是皇子,每日无忧无虑,皇宫也算是富丽堂皇。可如今皇兄被董贼谋害,就连皇宫也只剩下一个空壳……唉。” 能站在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这怀念故人是假,想把董卓从宫中搜刮的宝贝要回去才是真。 刘谢看着底下这一个个的眼珠子转得飞快,可就是没一个搭腔的,这就有些尴尬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点名了。 “伍校尉,你在京师多年,你以为朕这皇宫还能和以前相比吗?” 被点名的伍俘拿着笏板出列,“董卓业已伏诛,从宫中抢夺的物品自然该物归原主。” 嗯,刘谢对伍俘的这番发言很是满意。但有人满意就会有人不满意,比如丁原。 “陛下,此事牵扯颇多,臣以为还需从长计议。” 伍俘瞥了眼丁原,一脸不屑,“丁刺史此言差矣。这笔财物来自宫中人人皆知,这牵扯颇多又从何谈起?‘物归原主’本就是人所共知的道理,丁刺史岂会不知? 或者说丁刺史并非不知,而是想私吞?” 伍俘连董卓都敢刺杀,又怎么会害怕一个丁原?人人心照不宣的事实被他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丁原有些下不来台 “伍俘,汝休要血口喷人!”被无情戳穿的丁原恼羞成怒,指着伍俘的鼻子骂道。 伍俘眼中毫无惧色,直接回道,“到底是我血口喷人还是你丁建元确有此想法?我想陛下心中自然明白,朝中各位大臣也明白!” “你!”丁原脸色十分难看,话被堵在喉咙无法反驳,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而伍俘一脸正气,在一旁站得笔直。他向来嫉恶如仇,丁原这种和董卓一路的货色他正眼都不想瞧一眼。 眼看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最后还是大司空荀爽拄着个拐杖颤颤巍巍站出来调停, “陛下,臣以为既是宫中物品,自然该物归原主。” 刘谢心中暗爽,荀爽都发话了,那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但她面上还得装一装,于是询问一言不发的袁隗: “袁太傅以为如何?” 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再反对也是无用,只会让其他人以为他和丁原是一路货色。况且他要的是丁原得不到这笔钱,至于最后落到谁手里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臣以为荀司空所言甚是。” 士族老大发话了,那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钱,朕的钱!终于要回来了!刘谢表面稳如狗,内里早就按捺不住。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要事要奏?若无事便退朝吧。” 搞快点搞快点,别耽误她回去数钱。 结果就是刘谢十分顺利的退朝。 尚书台办事效率还算高,再加上刘谢恨不得一天三次派人去催,不到三日,尚书台就将那笔钱财送回了宫中。 刘谢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整个皇宫堆满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的场景,异常壮观。 而将这些东西清点入库刘谢差不多又花了三天。 仅三天时间,皇宫库房就填满了大半。 “末代皇帝还能这么有钱?”刘谢不可置信问007,要是这样,那她这几个月都过的什么苦日子啊! 相比于刘谢,007就淡定得多,见怪不怪给刘谢科普, 【阁下可曾听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或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东汉王朝是走向没落了,但好歹几百年的家业还在呢。再加上灵帝在位时大肆卖官鬻爵,得了不少钱财,这点真不算什么。】 刘谢不禁感慨,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想当皇帝呢。要是处在盛世,她都不知道该有多少钱!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她现在有钱了,就该履行诺言了。想当初给宫人打下的欠条她还没兑现呢。 于是便把陈泰叫了过来,让他把当初跟她一起反抗董卓的宫人都叫来领赏,至于那些战死的,便发三倍奖赏给他们的家人。 几个时辰后,各宫的宫人都在崇德殿外排起了长队。他们各有不同,但有一处相同——手里都拿着刘谢打的欠条。 准确来说,是经刘谢同意,杨柔亲笔写的欠条。 因为是杨柔写的,为了防止有人冒认,刘谢便把杨柔请过来帮忙。 杨柔负责辨别真假,陈泰负责发金饼。至于刘谢,她就在一旁偷偷学,学杨柔是如何做的。 看杨柔处理起这些事务来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刘谢十分佩服。 穿越前她也二十岁,和杨柔同岁,可自己比起她来着实相差太远,她不禁好奇,为什么杨柔如此聪慧能干? 来的人只有两百人,剩下的三百人永远来不了了。 在杨柔的帮助下,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将赏金全部分发完毕。 领到赏金的宫人每个人都很高兴。 “太好了,我还以为当初陛下承诺给我百金是诓骗我的,没想到是真的!” “我也是。宫中本就被董卓洗劫一空,没想到陛下费劲心力拿回钱财第一件事就是履行诺言,陛下真是守信之人啊!” 俩个领到赏金的小宫女满脸洋溢着笑容,在宫道上低声交谈着。 在最后一批宫人领完赏后,热闹的崇德宫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事已既毕,臣妾便回宫了。”杨柔起身向刘谢行礼,她也不便再留在这里。 却被刘谢叫住,“杨婕妤帮朕如此大忙,朕不知如何感谢,不如婕妤便留下来用午膳吧。” “那臣妾便谢过陛下了。”杨柔并没有拒绝。 今日的午膳,刘谢特意让厨房多加了几个肉菜。 菜上齐后,杨柔规规矩矩坐在下方,丝毫没有动筷的意思。 “婕妤怎的不动筷?”刘谢不明所以。 “陛下未动,臣妾不敢先行动筷。”杨柔言简意赅回答道。 哦,这样啊,还有这个规矩。第一次当皇帝,没什么经验…… 刘谢拿起筷子夹了筷子菜放嘴里开吃。杨柔见此这才开动。 和半生不熟的人吃饭刘谢会尴尬,被规矩匡束的饭局让刘谢索然无味。 一顿饭就在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了。 待杨柔临走时,刘谢还没有想明白到底该不该问,她已经纠结好几天了。 杨柔似乎是看出来了,她便先问了,“陛下可是有事想问臣妾?” 啊?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刘谢点点头,但想了想,又摇摇头。 这可把杨柔看笑了,但她仍维持着最基本的礼仪,笑得十分得体, “陛下有任何疑问都可直接问臣妾。”杨柔眼神坚定,笑得温柔,不像是场面话。 刘谢思考再三,最终选择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朕可以相信你吗?” 初来乍到(十六) 刘谢本以为杨柔会惊慌、恐惧,可是她十分平静,平静得好像知道她会这么问一样。 杨柔冲她笑得十分温柔,“陛下可以永远相信臣妾。” 殿外的阳光透过门外的缝隙洒进了殿内,照在杨柔的身上。此时此刻,阳光把她分成两半,一半处于阳光之下,一半隐匿于阴影之下。 杨柔说,她可以,永远相信她? 看着杨柔坚定的目光,刘谢做了个决定——她打算相信她。 “臣妾自知您并非池中之物,但今日之事未免过于暴露锋芒,恐引他人忌惮,还望您不要再有下次了。”这是杨柔临走前跟她说的话。 事实证明杨柔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三日之后丁原就以寻找刺客为由,将她的皇宫翻了个底朝天。 谁都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刺客,丁原这么做就是在警告她。 在丁原搜查她的寝殿时,陈泰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受如此侮辱,站出来阻拦,还将丁原臭骂了一顿,骂丁原时倒反天罡。 最后结果就是被丁原打了一顿,刘谢求情了,但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泰被打一百大棍。 刘谢看着陈泰愈发惨白的脸庞,拳头越握越紧,咬牙切齿道, “与其费力翻找,丁刺史倒不如放一把火将朕这皇宫烧个干净,想必那刺客定葬身火海。” 丁原看着面色铁青的刘谢心中满意极了,“陛下严重了,臣连赃物都不敢私吞,又怎敢火烧皇宫?那后人岂不是要骂臣欺君?” 出了口恶气的丁原感觉神清气爽,在打完陈泰后便带着他的人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刘谢赶紧上前查看陈泰的情况,当感觉到人还有呼吸的那一刻她松了口气,忙叫人把陈泰抬到偏殿去。 几个宫人手忙脚乱将陈泰放在木板上抬了进去,刘谢则回了正殿寝宫,把忙着收拾的宫人叫下去后,她从背包里拿出了急救包,这是这几个月抽到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刘谢拿着急救包马不停蹄去了偏殿。 她进去的时候宫人们正在忙着给陈泰脱衣服,后背的血肉早已和衣服混合在一快,大家只能将衣服剪掉,然后在小心翼翼将和血肉混合在一快的衣服慢慢撕下来。 场面之血腥看得刘谢龇牙咧嘴,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不过却被宫人拦住了, “陛下万金之躯怎可来此污秽之处?” “陈总管因朕负伤,朕岂有不管之理?”说罢自顾自走到床榻边,将急救包放下,从里面找到止血喷雾喷在整个后背,又将消炎药粉倒在伤口处。 上好药后,刘谢让宫人帮忙抬着陈泰,自己又拿了纱布给他包扎好。 一切完事后御医才姗姗来迟,看到刘谢在这里虽有些吃惊但还是下跪行礼却被刘谢不耐烦打断, “别行礼了,赶紧去看看病人吧。” 御医这才来到床榻边给陈泰诊脉,后又查看了伤势,他虽没见过陈泰伤口所用之药,但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的他一闻便知这用的是疗伤灵药。 “情况如何?可有性命之忧?”看御医忙碌许久,刘谢忍不住询问。 “陈总管虽伤势严重,但索性处理及时,已无性命之忧。”白胡子的御医回道。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刘谢如同那心急的家属般询问着大夫。 “陛下勿忧,微臣开些方子,让底下人熬水给陈总管服用,最多三日便可醒来。” 之后御医又开了些外敷的药,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去。 此时天色已黑尽,刘谢也不便再逗留,便也回了寝殿。她的寝殿和偏殿离得极近,走不了几步就到了。 刚进门的她正准备温习下今日的功课,刚走近内室就看见项羽坐在她的床榻上,可把她吓得不轻。 “项叔你终于回来了!”惊吓过后便是惊喜,俩个月啦,她翘首以盼的项羽他终于回来啦! 她几步跑到床榻边挨着项羽坐下,正打算和项羽告丁原的状呢,话还没出口,她这才看到项羽脚底下躺着个男人! 确切的说,是个看起来快五十岁的老头,刚刚因为屏风的遮挡,她没看见,这下直接把她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老头谁啊?”刘谢拍着胸口,看着项羽问道。 “贾诩。”项羽惜字如金。 什么?!这就是贾诩?刘谢有些不太敢相信。 在她的想象中,五毒俱全、唯独缺德的贾诩应该是这副模样:淬毒的目光、阴翳的长相以及让人胆寒的气质。 然而现实中的贾诩竟然是个头发花白的胖老头,而且还是个长得慈眉善目的老头。 果然,人不可貌相。 刘谢蹲在地上,拿手指头戳了戳贾诩,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是死了吗?” 项羽给了她一个爆栗,“胡说什么,他只是晕过去了。” 因为皇宫暗道万分重要,绝不能让他人知道,所以项羽是把人直接打晕了从暗道里扛进来的。 刘谢又用力拍了拍贾诩的脸,试图把人叫醒,但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疑惑, “那他怎么还不醒?” 项羽:“……我们再等会儿。”然而心里想的却是:完了,下手重了。 刘谢点点头,又坐回了榻上,问起了项羽这两个月都干了些什么。她好奇极了,比如项羽是怎么抓到贾诩的。 说到这个问题,刘谢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竟然在西楚霸王的脸上看到了‘说多了都是泪’的表情。 而此时的项羽胡子拉碴,人也黑了好几度,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发酵的酸臭味,哪里还有最开始那威风凌凌的霸王模样。 刘谢默默起身去了对面的桌案前跪坐,不是她嫌弃,确实那味儿有些熏人。 “唉,说来话长……”项羽开始诉说起了他的悲惨遭遇。 两个月前,项羽追贾诩而去,他本以为十天半个月就能回啦,身上便没带多少银两。没成想贾诩这匹夫还挺能跑,竟然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家乡凉州武威郡。 等项羽追到武威郡时已是一月之后,他身上的钱早已用尽,没办法他只好将马匹卖了换些盘缠,于此同时又四处打听贾诩的下落。 可贾诩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给他设置了很多障碍,不过所有的计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略显单薄。就这样项羽孤身一人将贾诩抓了回来,这一来一回就是俩月。 刘谢听完也十分感慨,这一路真是难为项羽了。 项羽讲述完没多久,地上躺了许久的贾诩终于悠悠转醒,他还未睁眼就听见一大一小在谈话,而谈话内容更是让他感到崩溃。 “你说贾诩要是不听话怎么办?”一道略显稚嫩的孩童声音询问道。 “不妨事,来之前我绑了这老匹夫全家老小做要挟,他若敢生二心,我立马提刀去凉州杀了他全家。”一道沉稳厚重的男声说道。 “这手段会不会太下作了些?”稚嫩的声音似乎不太赞同。 那男人冷笑,“确实下作,不如将贾诩一并放了,全你仁德之名。”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下作呢?这叫谋略!项叔好谋略!” 已经醒来的贾诩:……当着我面这么说礼貌吗? 活了五十年算无遗策,没成想有一天在阴沟里翻了船。 谈话间刘谢终于注意到地上的动静,“贾校尉,醒啦?” 贾诩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臣贾诩,叩见陛下。” 看着年过半百的一个老爷爷还给自己下跪磕头,还是一副惶恐的表情,刘谢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欺负老人的恶霸。 但贾诩可不是一般的老大爷,刘谢并没有马上让他平身,而是自己走了过去,蹲在他面前准备先吓唬他一下, “贾校尉,你说这天下如今是谁的天下?” “臣不知。” “哦?”刘谢眉毛一挑,神情玩味,“贾文和谋略超群乃朝野共知,你岂会不知?” “还是说,你是欺朕年幼无知,在糊弄朕啊?” 虽是孩童之声,可其中却藏有力压千钧之势,跪在地上的贾诩额头早已渗出汗水。他想不明白,明明才过去两个月,刘协是如何在如此短时间内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蜕变成如今的初具帝王威仪。 莫非……刘协当真是天生的帝王? “陛下是天子,天下自然是陛下的天下。”蒙混不过关的贾诩只好老实说道。 但刘谢并隗打算这么轻松就放过他,继续说道, “哦?未必吧。两个月前,是董卓的天下,如今是丁原、袁隗的天下,之后说不定就是幽州公孙瓒、长沙孙坚、西凉马腾的天下了。” 贾诩早已是汗流浃背,“臣定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扫除奸恶,光复汉室!”精明如他,哪里还听不懂刘协言外之意,赶紧表忠心才是最要紧的。 刘谢对贾诩的态度十分满意,贾诩虽然没有道德,但人品确实可以。历史上贾诩在董卓死了之后就跟着张济混,在张济死后一直帮忙照看其侄子张绣,最后带着张绣一起投了曹操,混了个善终,也算是仁至义尽。 所以刘谢搞这么一出,就是要让贾诩承诺跟着她干,如今得到贾诩的承诺,她自然也就放心了。 刘谢当即把贾诩搀扶起来,一脸欣慰道,“好,有贾校尉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她又看了眼项羽,“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贾校尉以后便跟着项校尉吧。” 贾诩:“……”他心里十分无语,但碍于强权也不得不低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成功收服贾诩,两人也没有再逗留的道理,再说项羽离开两月还有一堆军务等着处理,就着急忙慌打算走,却被刘谢拦住。 因为要说的事不方便透露给贾诩,而贾诩也十分高情商自己先进了暗道,将寝宫留给两人。 “项叔,你不在的日子我都要被欺负死了……呜呜呜呜。”刘谢抱着项羽的大腿就开始毫无形象哭诉起这些天自己在丁原和袁隗那受的委屈。 而项羽也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刘谢对他的称呼从‘霸王’到‘项叔父’再到如今‘项叔’的亲切转变。 项羽眉头越拧越紧,拳头越来越硬,这个丁原,竟然趁他不在如此欺负刘谢,简直是欺人太甚! “看来丁原是不能留了。”项羽目光沉沉说道。 “啊?”刘谢也不哭了,顺便抓起项羽的衣脚擦干了鼻涕,“你要是把丁原杀了那袁家岂不是一家独大了?” 权衡是每个当皇帝的必修课,这一点刘谢自然知道。 汝南袁氏本就势大,如果没了丁原,那岂不更如日中天? 项羽可就没想那么多,只见他十分自信道,“区区袁家,何惧只有?” 想当年巨鹿之战时章邯四十万大军他都没放在眼里,被他五万人马打得溃不成军,如今只不过一汝南袁氏,还能比章邯可怕? 刘谢刚想劝劝项羽不要意气用事,时代不同了哇项叔,但却被项羽全堵了回去,“今日事毕,我且先回去了。” 刘谢眼疾手快拉住项羽,“来都来了,不如帮我抽个盲盒再走?”她仰头看着项羽,眼里满是乞求。 谁能拒绝一个长得可爱的小孩的一个小小的请求呢?更何况那个小孩还瞪着个水汪汪的大眼睛。 然而项羽拒绝了。 “不要。” 他就这么无情的拒绝了! 说完项羽就无情抽出了被刘谢死死拽住的衣角,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谢在原地握紧了拳头,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若我拿出这个,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项羽有些好笑,他倒是要看看刘谢能有什么好东西?一回头,只见刘谢手中高举着本书,封面花里胡哨的,还用最显眼的红色写着几个大字——《虞姬写真集》。 项羽虽然不懂‘写真’是什么意思,但在看到‘虞姬’俩个字时他眼睛都在发光。这两个月对虞姬的思念之情在此刻爆发,他满脑子都是虞姬。 项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刘谢面前伸手就要抢,却被对方十分灵活的躲过。 “抽了就是你的。”见项羽不应,她又将写真集晃了晃。 “本王答应你就是。”诱惑太大,顶不住的项羽只好妥协。 刘谢龇着个大牙就让007调出了盲盒页面,项羽来到仅两个可见的屏幕前点下了‘开始按钮’。 刘谢把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屏幕。 没办法,这两个月除了那十吨土豆外,抽到的都是些十分鸡肋的物品,什么床上四件套、厨房调料…… 她这从出生起就拥有的非酋体质真的没救了,这不没办法才找项羽帮忙来了。 随着金光散去,屏幕上赫然出现了几个大字: 【恭喜获得霸王枪*1】 刘谢:……好嘛,这给项羽做嫁衣呢。 刘谢将霸王枪从背包里拿出来送给了项羽,这本来也是项羽的专属武器。 今日最大赢家项羽拿到霸王枪后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不仅得了虞姬写真,还拿到了自己的武器,真是快哉! 要不是忌惮在刘谢的寝宫,他都想仰天长笑,而刘谢则哭丧着个脸把他往暗道入口推, “慢走不送了。” 项羽进入暗道后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期待,无比郑重打开了那本书,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虞姬他终于要看见了! 美丽的容颜、温柔的声音、如水的眼眸……一一浮现在项羽脑海中。 然而引入眼帘的却是——火柴人! 项羽不死心,又连着翻了好几页,还是火柴人!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还是火柴人! 这给项羽气笑了,一把将书扔到地上,不觉解气的他还踩了几脚,大骂刘谢“竖子”! 这架势把后面唯唯诺诺的贾诩吓个够呛,默默缩起了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项羽走后,偌大的寝宫只剩刘谢一人黯然神伤,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的《虞姬写真集》啊!那可是她忙里偷闲花了好几个晚上才画好的啊!可恶! 于是十分生气的她选择了——挑灯夜战。 她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007对刘谢这种行为十分不理解,【爱学习是件好事啊,要是蔡邕知道你这么聪慧他肯定很高兴,为什么非要躲起来偷偷努力呢?】 对007的天真发言,刘谢神秘一笑,“你猜为什么班里的学霸整天什么都不学,可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007思索半天,最后恍然大悟,【莫非他真是天才?】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啊笨蛋!当然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啊!” 在学校,总有那么群人,上课时心不在焉,下课时玩得比谁都嗨,考试前问就是什么都不会,考完后成绩比谁都好。 大家便给这样一群人取了个极具荣誉性的称号——学霸。 刘谢不才,穿越前正是千万学霸中的一员。 背地里学习这件事,对她而言就如同喝水一样自然。 【哦~我懂了,你这是要悄悄学习,然后惊艳所有人!】 “错啦,我这是逼不得已的悄悄学习……” 一个不求上进、愚笨不堪的傀儡,和一个天资聪慧、勤奋好学的傀儡,哪一个活得比较久呢? * 自从项羽回来后,朝中竟然迎来了诡异的和平。刘谢不管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正好腾出精力来种植土豆。 她将土豆摆在众人面前时,大家对这种从来没见过的圆滚滚的东西产生了莫大兴趣。 “陛下,您说这土豆真的有那么好吗?”陈泰手里拿着个土豆端详了半天,这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真的能比小麦和粟米高产吗? 陈泰家中本就是务农的,对于这东西是否有刘谢说的这么好产生了极大的疑问。 刘谢宽慰道,“放心,这可是项将军专门从敦煌带回来的,西域各国都把这当主食,好着呢。” 说完刘谢就拿着把菜刀向大家演示起如何切土豆,切好后再裹上一层草木灰,最后种进土里。 “大家都学会了吗?”演示完后刘谢问道。 这操作并不难,大家都点点头。学会后就开始有条不紊干起活来。 陈泰也想跟着干,但是被刘谢拦住了,“你伤还没好全,回去躺着吧。” 这离陈泰被打才过了十天,刘谢哪里敢让陈泰干活。 陈泰却十分惶恐,说着就要跪下,“陛下能让奴婢躺十天已是厚爱,奴婢又怎敢再躺着?” 刘谢这时就拿出帝王的霸道,命令陈泰回去躺着,而她自己则在这里监督。 初来乍到(十七) 御花园差不多二十亩的地,宫人一天之内就种完了,刘谢十分满意这个办事效率。 在种下差不多十天后,土豆陆陆续续开始发芽,御花园直接变身为绿油油的菜地。 既然能发芽,说明土豆就能活,至于产量也不成问题。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好好给这片地施肥浇水,坐等秋天收获。 自从上次她火柴人那事发生后,项羽每次见她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刘谢没办法只好躲着项羽些,谁让她理亏呢。 于是就将重心放在了上次让陈泰查的事上。 陈泰受伤耽搁了一阵,好在现在总算查到些眉目。 上次杨柔走后,刘谢就留了个心眼,让陈泰多多留意手底下的人,结果还真有人花大价钱向当时在场的宫人来打听董卓的事。 陈泰顺藤摸瓜,就找到了背后之人。 “真的是袁术?”刘谢神情严肃,是个人都知道袁术背后是袁隗,看来他是对自己起疑心了?自己暴露了?刘谢有点坐不住了。 陈泰点点头,“千真万确。”说完陈泰又补充道,“陛下放心,大家都是跟陛下出生入死过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家心里都有数。” 刘谢当然信任陈泰办事,但是一天没得到答案,袁隗就一天不会善罢甘休。这次能防住,那下次,下下次呢? 她必须想点办法转移下袁隗的注意力了…… 刘谢的担心是对的,当天夜里,袁隗就找上了贾诩。 “文和兄来京已有半月,某才来拜会,还望海涵。”袁隗满脸笑意,但眼里全是聪明人的算计。 贾诩这个老狐狸也不多逞让,早就知道袁隗会来找他,而他也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岂敢岂敢,袁太傅亲自驾临寒舍实乃某之荣幸。”贾诩拱手陪笑,满脸歉意。 袁隗句句暗示,贾诩就装傻充愣,活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场话下来袁隗丝毫没问到一丝有用的信息。 袁隗很是恼火,干脆直接挑明,“文和向来是聪明人,这雒阳城里谁是天总该分得清的。” 如今雒阳城中,他和丁原分庭抗礼,贾诩如今的态度保持中立,看来是双方他都忌惮。但袁隗讨厌中立,今天他就是要贾诩站队! 然而袁隗却是会错了意,贾诩不是不站队,而是早就站了刘谢的队…… 贾诩闻言嘴角上扬,活像个忠厚的老实人,“这雒阳城里的天自然是陛下,你我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是为陛下尽忠。”贾诩慷慨激昂,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大汉忠臣。 但说实话,贾诩也确实没说假话,他现在确实是刘谢的人。 但现在人人都是‘大汉忠臣’,这个头衔已经没什么可信度了,袁隗自然也是不信的。 但袁隗拿贾诩也没什么办法,杀又杀不得,最后气呼呼走了,理也不理站在门口恭敬拱手送人的贾诩。 若要说三国第一谋士是谁,那肯定是有性命之忧的贾诩。 生命受到威胁的贾诩在袁隗走后,后脚就去找了项羽。 看着三更半夜还不请自来的贾诩,项羽一脸问号,但还是拿出了待客之道,叫人上了茶和点心。 “你来干什么?”这要是让丁原还有袁隗看到多不好。 贾诩也不跟项羽玩说话云里雾里那一套,毕竟他也听不懂,就直奔主题,将袁隗来找他的事三言两语说清了其中利害。 项羽听完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 前些日子袁隗为了拉拢他就将董卓余下的三千西凉兵交给他,贾诩回来后还是让其在西凉军中担任讨虏校尉一职。而丁原对这样的安排自然是乐见其成,在他心里项羽一直都是自己人,这样就相当于对手给自己壮大实力。 现在项羽手底下有兵有将,又有何惧之?直接杀了便是!这可是最快捷有用的方式了。 “先下手为强,我这就去安排!”说罢项羽就打算去军营点兵。 这可把贾诩吓得够呛,赶紧制止。 要知道贾诩人生第二准则就是——好事不做尽,坏事不做绝。 要是真把人给杀了,以后怎么办?再者说,袁氏一族在朝野之中颇负盛名,想要斩草除根也不是件易事。 “那你说怎么办?”项羽有些气恼道,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瞻前顾后了,莫名让人憋屈。 贾诩倒也不恼,缓缓说道,“不如咱们来个祸水东引……” “怎么个引法?”这倒是让项羽来了兴趣。 在屏退众人后,贾诩凑近道,“我们不妨将挑起丁原与袁隗间的斗争,届时坐山观虎斗。一来转移袁隗的注意力,二来借袁隗之手除掉丁原这个心头大患。此乃一石二鸟之计也。” 说完之后项羽看贾诩的眼神都变了,“真不失为毒士也。” * 身处皇宫中的刘谢也和他们想到一块去了,只不过刘谢不仅想要坐山观虎斗,她还要挑拨离间。 毕竟吕布是三国战力天花板,就这么跟着丁原送死确实可惜了些,虽然此人忠诚度有待商榷,但只要她给得够多,这些都不是问题。 刘谢叫来陈泰,吩咐他带些金银珠宝去找吕布,越多越好,还让贾诩从西凉军营里把赤兔马要了过来一并送去。 “最后你还要给吕布说句话。” 陈泰不解问道,“什么话。” “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刘谢相信,在听到这句话后,吕布绝对头也不回地背叛丁原。 哦,不对,朝堂间的事怎么能叫背叛呢?这叫弃暗投明。 事情果然和刘谢料想的一样,吕布就这样轻而易举转投到了她的阵营。 在《三国演义》中,人人都骂吕布是反复无常的小人,甚至张飞还给他取了一个‘三家性……’不对,是‘三姓家奴’这个极具侮辱性的外号。 但是站在刘协的角度看,吕布杀丁原、董卓,后又攻袁绍、打曹操,他打了每一个诸侯都是反贼,这怎么不算是汉室忠臣呢? 所以刘谢对吕布也不算太反感,而且吕布这种‘谁给的多就跟着谁’的思想不就跟现在的打工人是一样一样的吗?刘谢表示理解。 所以为了防止员工跳槽,她打算当个关爱员工的好老板,当晚就让项羽悄悄带着吕布进了皇宫,然后听她画大饼。 刘谢见到吕布第一时间什么都不说,张嘴就嚎啕大哭,这操作属实让吕布傻了眼,项羽翻了白眼。 等哭够了,刘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给吕布洗脑,什么汉室衰颓、奸臣当道、主弱国欺的大道理统统来了一遍。 “铲除□□,匡扶汉室皆在将军耳!” 刘谢一番慷慨陈词说得吕布热血沸腾,当下就撂下承诺,“陛下放心,臣必剿灭丁贼!” 吕布觉悟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刘谢自然得给点好处了,“好!事成之后,朕就封将军为温侯,食万户!” 听到自己要封侯,吕布激动坏了,再次给刘谢表了决心。 虽然对方只是个十岁的小孩,但是能让勇猛过人的项羽跟着他干,定是有过人之处,吕布便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又跟着项羽出了皇宫。 在人走后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贾诩走了出来,十分有分寸地站在了刘谢身后。 “接下来该如何挑起丁、袁二人的矛盾?”刘谢回头看了看贾诩,发现对方布满皱纹的脸上丝毫不见愁容,想来已是有办法了。 事实证明,贾诩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只见对方缓缓说道, “就是陛下您。” “朕?”刘谢有些疑惑,她能起什么作用? 当和贾诩那双精明的眼睛对视的时候,刘谢明白了贾诩的意思,“你是说……” 还未说完就被贾诩制止,“陛下小心隔墙有耳。” 刘谢会意,不过还是发出感叹,“不愧是贾诩。” 一计接一计,一环扣一环,刘谢都不得不佩服。 * 接下来的几天,刘谢和往常一样,上午上朝下午上学,晚上偷摸学,为的就是怕袁隗发现异常。 在一个平凡但又不那么平凡的下午,刘谢突然感染了风寒,起不来床的那种。 众大臣们都想来看望,却被刘谢一一拦在了宫门外,唯独接见了丁原。而且是当着众大臣面的情况下,陈泰将人给领了进来。 丁原走后,一众大臣交头接耳,唯独站在最前面的袁隗一言不发,看着丁原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寝殿内。 丁原看着活蹦乱跳的刘谢哪里有生病的样子,不禁疑惑,好端端的装病干什么? “陛下没病?” “之前是病得严重,但今日见到丁刺史后,朕的病就好了半啊!”刘谢半拍马屁道。 马屁丁原很是受用,但该有的防范心丁原也是一点没少,“臣非良药,如何治病耶?”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被刘谢几句话就哄得找不着北? “爱卿此言差矣。”刘谢语重心长道,“朕的病乃心病,非药石可医。能治者,非爱卿莫属。” 丁原心里冷笑,这小皇帝还跟他玩起隐喻了,他明白着呢,小皇帝这是意有所指,但他可不打算挑明。 “臣不懂陛下何意。” 丁原的反应全在刘谢意料之中,不接话那她就自己挑明了吧。 “朕的心病,乃袁隗耳。”刘谢在仰天长叹一口气后,又换了悲切的语气,“如今袁氏一族势大,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朕名为皇帝,实则确实他袁隗的傀儡……” 说完刘谢战术性停顿,不动声色观察丁原的反应,看他有点着急,这才说出后文, “朕愿禅位于卿,不愿再做袁隗手上的傀儡,以保全我刘氏一族最后的颜面!” 初来乍到(十八) 听到刘谢要禅位给自己,而且理由是如此的符合局势,丁原直接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当即就要刘谢写退位诏书。 退位诏书刘谢是肯定不会写的,要是写了那她就真要退位了。 “陛下为何还不写?”丁原目光阴恻俯视着比他矮很多的刘谢,开始怀疑这死小孩是不是在耍心眼。 刘谢一脸为难,“不是朕不写,只是袁太傅那里……”她又意味深长看了眼丁原。 丁原自是一脸不屑,现在的他根本不把袁隗放在眼里,只催促道,“你只管写就是。” 好嘛,要退位了,现在连‘陛下’都不叫了,刘谢心中默默吐槽。 “不如朕将玉玺交给丁卿,如何?” 听见‘玉玺’两字,丁原刚才所有的疑虑全部消散,也不纠结退位诏书的事了,当即同意。 当刘谢将沉甸甸的玉玺交到他手里时,他仿佛置身梦中,没想到至高皇权的象征者就这么轻而易举到了他手中。 丁原小心翼翼将玉玺放入袖中带出了宫。 刘谢看着被权力冲昏头脑的丁原忍不住发笑。 玉玺在皇帝手里才叫玉玺,在其他人手里,那就是块破石头。而在丁原手里,则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趁着夜色,刘谢又伪装一番,马不停蹄来到袁隗府中。 看着赫然出现在自己家里,还一副宦官打扮的刘谢,袁隗也是摸不着头脑。 此时的袁隗还在为上午刘谢专门接见丁原的事耿耿于怀,疯狂想知道两人到底密谋了些什么。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刘谢就又找上了他。他更不明白了。 刘谢要的就是趁袁隗没反应过来将事给办了,要等他反应过来,丁原早就投胎去了,一切都已成定局。 当然,如此高明的手段以刘谢目前的段位是想不出来的,一切都是贾诩的主意。 见到袁隗,刘谢直接一个滑跪上去,“太傅救命!” 袁隗哪里敢受刘谢的跪拜,颤颤巍巍也要跪下,但被眼疾手快的刘谢一把抱住大腿, “丁原他要篡位杀了我啊!还请太傅救命啊!” 说话间刘谢涕泗横流,比家里死了人哭得还凄惨,让袁隗不疑有他。毕竟哪个皇帝会大半夜跑到大臣家里给大臣下跪?还拿皇位开玩笑? “陛下莫急,且慢慢说与老臣听。”袁隗将刘谢从地上拉了起来,又下人将人请进了内室。 内室里,刘谢声音哽咽,“自项羽归来后,丁原就三番五次遣此人入宫监视朕,还时常威胁朕让位于丁原。朕惶惶不可终日,只好称病。 可不想丁原贼子今日竟公然闯入寝殿之内,逼朕写退位诏书,朕誓死不从,他便夺走了玉玺。 朕虽年幼,可也知兹事体大,所以不敢耽搁,只好连夜向太傅求救啊!” 在听到‘退位诏书’时袁隗手抖了一下,在听到‘玉玺被拿走了’时,袁隗再也稳不住了,恍惚间将手里的茶杯打翻在地。 “太傅,您还好吧?”刘谢十分关心问道。 “老臣无、无碍。”袁隗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现在很乱。 丁原会反他早有预料,如今天下群雄逐鹿,谁都想称王称霸。 可是他没想到丁原会那么大胆竟敢抢夺玉玺自行登基。 想当初董卓如此狠辣都只敢废立皇帝,自己当太师。 他本来还想着和丁原分庭抗礼,先拖几年再做打算。如今看来,这丁原是不能留了! “太傅?” 刘谢连着唤了好几声袁隗才回过神来,当即跪在她面前, “陛下放心,老臣定会为陛下铲除奸佞,不使汉室蒙尘!” 袁隗给刘谢磕了个头,头磕在地上时传来一声闷响,再抬头时他额头上多了一块淤青。 刘谢看着面前的袁隗,对上对方坚定的目光,她心情有些复杂,还是将人搀扶起来,“太傅一切保重。” 为了保证刘谢的人生安全,袁隗特意叫了曹操将她偷偷送回宫。 回宫的路很长,长到刘谢可以仔细打量曹操。 在朝堂上刘谢天天都可以看见曹操,但因为对方官职较低,只能站在靠后的位置,每次她都只能远远看一眼。 如今有了近距离的观察的机会她自然不可能放过,她想好好看一下这位戎马一生的魏武帝。 他个子不高,也没有项羽那种贵族长相,十分平平无奇,除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一看就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好像很清澈,刘谢能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又仿佛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这位极具争议性的人物到现在人们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反对他的人说他‘三屠徐州,泗水为之不流’;支持他的人说‘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 对此,刘谢不好过多评价什么。因为就目前以她的阅历、学问和见识,还不足以评价一位史册留名的枭雄的一生。 刘谢的眼神过于直白,曹操被看得有些尴尬,但碍于对方是皇帝他不好发作,只能自己将头转向一边。 他有些搞不懂刘协在想些什么,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有闲情逸致盯着他看,他有那么好看吗? 唉,果然小孩子总是让人头疼,就跟他家曹昂那小子一样。 又走了许久,巍峨的宫墙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 “陛下,末将就送到这了,您万事当心。”曹操抱拳道。 “好是好,只不过……”刘谢抬头看了看这好几丈高的宫墙,有些迟疑,“朕从哪进去?” 曹操这意思是要她徒手攀墙进去吗?那还真是看得起她。 “陛下您低头看看?”曹操指了指墙角跟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那里长着一团茂盛的杂草,若仔细看,就能看见隐藏在杂草后的狗洞。 “……你要朕钻狗洞进去?”刘谢的目光在狗洞和曹操两者间来回切换。虽说她确实苟,但这也不能成为让她钻狗洞的理由吧? 再说了,堂堂天子钻狗洞,要是传出去了她还要不要混了? “陛下暂且委屈一下,也不差这一次了。”曹操也没办法,但谁让这是非常之时呢? 再说了,刘协又不是第一次钻狗洞。想当初他和袁绍进宫诛杀宦官时,十常侍就是带着少帝和还是陈留王的刘协从狗洞逃走的。 最后刘谢只能妥协,谁让只有这一条路呢? 在她爬进去后,外边的曹操就又把洞口遮盖住,又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发现后才离开。 安然无恙回到寝殿的刘谢十分疲惫,把外袍一脱就钻进了被窝里。可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海里全是今天袁隗的身影。 “007,你说袁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人聊聊天,当然,系统也行。 【坏人?】007有些不确定。 刘谢摇摇头。 【那是好人?】今天看袁隗那要与汉室共存亡的样子,肯定是站刘谢这边的,那这样就算是朋友,是朋友就是好人。007就是这样想的。 可刘谢还是摇头,“人这种复杂的动物不是简单的‘好坏’就能概括的。” 想到最后,刘谢得出一个结论——在洞察人心这方面,自己还得好好向贾诩学习。 之后的几天,刘谢就老老实实在皇宫里给她种的土豆浇浇水,她又将最近抽到的玉米种子试种了下去,日子平静的毫无波澜。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交给宫外的人发挥了。 袁隗表面如常,实则暗地里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北军五校军、禁军和西园校尉军拢共一万人马都在他手中,而丁原只有五千并州军,人数上他占绝对优势。 一个丁原不足为惧,他担心的是其麾下两员大将——项羽和吕布。 项羽虽领着西园八校尉的编制,可说到底还是丁原的人;而吕布更为棘手,是丁原从并州带过来的亲信…… 若想有绝对的把握,就得先拉拢这两人。 项羽是曹操介绍的,他当即就派了曹操当说客,这边他不担心;至于吕布,他素来听闻此人好金帛美酒,便让袁绍拿了好些东西亲自去拉拢。 他就不信拿不下! 而事情进展和他想象中般顺利,曹操、袁绍接连带来好消息,项羽、吕布二人皆愿转投他的麾下。 “好!”袁隗大喜,“这下我们便来个请君入瓮!” * 初平元年腊月二十三,雒阳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寒冷,漫天的飞雪纷纷落下,整个都城是一望无际的白色。 刘谢裹着杨柔送的墨色狐裘,还是觉得有些冷,“回宫吧,外面怪冷的。”说话间嘴边早以被呼出的白汽包围。 陈泰应了声“是”,默默跟在后面举着伞。 刘谢前脚刚到寝宫,后脚宫殿周围就响起了沉闷的甲胄声,声音越来越近。 等了七个月,丁原终于动手了! 刘谢此刻说不上紧张,反倒是十分轻松,就如同心中担心的那件事终于有了着落。 她从容将狐裘解下递给陈泰,又整理了下仪容,最后正襟危坐与上首。 毕竟是皇帝嘛,该有的面儿还是得拿出来。 刚做好,寝殿的大门就被人粗暴的一脚踹开,突然灌进来的冷风让她不自觉瑟缩。 丁原和一众士兵伴随着风雪一同涌入了大殿中。 “陛下,该退位了。”丁原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拿着玉玺,脸上写着胜利者的姿态。 刘谢丝毫不慌,甚至还有空看起了桌上放着的书简,“退位?依朕看,是丁刺史该伏诛了吧?” 丁原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不顾形象大笑,“伏诛?陛下别白日做梦了。如今整个皇城都在我控制之下!” “是吗?”刘谢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朕怎么听见外面有厮杀声呢?” “你说是朕听错了吗?” 初来乍到(十九) 外边厮杀声、刀剑碰撞声、喊叫声愈来愈近,直到袁绍和曹操簇拥着袁隗来到宫殿大门外,丁原这才相信这是真的。 “丁原,你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快投降!”袁绍手拿长剑直指丁原。 此时丁原丝毫不见慌乱,“就凭你们也想拿下我?”他可是有并州带来的五千铁骑,更何况他还有项羽和吕布! “我儿奉先何在!”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吕布并未挺身而出,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刘谢这边。 丁原实在想不明白吕布怎么就这么突如其来背叛了他,满腹疑虑到嘴边只化作一句“我儿何故变心?” 吕布手持方天画戟与丁原对峙,“丁贼你欺君罔上,人人得而诛之!” 变化来得如此之快,跟着丁原的将士心里也发虚,这下他们是不是死定了? 丁原强忍内心慌乱,试图挽救下被动摇的军心,“慌什么!项羽还带着三千铁骑在皇宫外,只要诸位与我奋力杀敌,必能力挽狂澜!” 没错他还有项羽!到时候和项羽里应外合,袁隗、刘谢一干人等腹背受敌,哪里扛得住? 优势在他! 袁隗和丁原同朝为官多年,如今只觉得他这位同僚天真极了,“项羽早已弃暗投明,我劝尔等还是早些投降为好。” “不,这绝无可能!”丁原不可置信,“这一定是你在乱我军心!” “若项羽没投降,我又怎会如此轻易进到皇宫?”袁隗不急不慢说道。 一时之间手底下两员大将同时背叛他,丁原有些接受无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难道真的要功败垂成? 失败的结局摆在眼前,那些将士也不淡定了,脸上写满了不安。 这个时候,该她这个皇帝展示宽宏大度的时候了。 刘谢站了起来,“朕知诸位将士今日是受丁原蒙蔽,若当即放下武器者,朕既往不咎!”说完又来回看了看他们,才继续道,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胜负如此分明的局势,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都纷纷丢弃了武器。 到最后,丁原身后仅剩下数十人。 丁原自知今日身败,必死无疑,与其遗憾落幕,不如带走一个是一个。 而整个大殿内命最值钱的,当属刘谢无疑。 当刘协察觉到丁原异样的目光时,为时已晚,丁原将挡在前面的士兵一一击杀,举着长剑不要命地向刘谢这边冲来。 刘谢哪里见过亡命之徒,丁原这不要命的架势把她吓住了,她想跑,但腿不听使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只能看着丁原那张扭曲得变形的脸无限放大。 完了,可能要重来了。 刘谢认命闭上了双眼。 她脑子里都开始走马灯了,但痛感并未来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润的液体喷溅在她的脸上。 刘谢睁开双眼,丁原那张脸近在咫尺,不甘的双眼死死瞪着她,然后慢慢在她面前倒下。 她这才看到丁原身后的吕布,丁原的血顺着方天画戟的长杆一路向下,流到了吕布的手上。 而丁原的背后,赫然有个被方天画戟刺出的血窟窿,鲜血不断涌出,形成一个血泊,还不断冒着热气。 刘谢木讷抬起手摸了一把脸,放到眼前时手已经被鲜血染红。 那是丁原的血。 完了,自己又要做噩梦了。 这是刘谢晕倒前最后的想法。 在她倒下时,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又听见很多嘈杂的声音,好像都在叫她。 * 等她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寝宫中,躺在熟悉的床榻上。 她感觉一切良好,就是肚子有点饿,便自己披上衣服下床去了外室。 侍奉在外室的陈泰看到刘谢欣喜异常,“陛下您终于醒了!” “朕睡了很久吗?” “您都昏睡了三天了!”说到这陈泰又是一阵后怕,三天前是他眼疾手快接住了晕倒的刘谢,又忙把人背回了寝殿。 要不是御医瞧过后没什么大碍,他都要急死了。 “什么?三天?!”刘谢原本轻松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她错过了三天的盲盒啊!三个啊! 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 刘谢情绪变化如此迅速让陈泰摸不着头脑,只以为是对方是担忧丁原身死的后续处理,于是十分贴心说道, “陛下放心,丁原之乱已平,剩下的杂事袁太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什么?三天就处理好了?” 刘谢再次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袁隗这老头是着急见阎王吗动作搞那么快? 先不说丁原留下的五千铁骑该如何安顿,就单说丁原手底下那些诸如高顺、张辽之类的将领又该如何安置?还有丁原的家人、财产等等。 现在告诉她都处理好了? 袁隗啊袁隗,你是真的狗!就那么怕我插一脚? 陈泰点点头,他现在是回过味来了,陛下这是在生袁隗的气。作为大臣,袁隗越界了。 “陛下要不先吃点东西?”陈泰试探性问道,毕竟三天了,不吃东西哪行? 刘谢没有拒绝,再生气她也不会和食物过不去。 吃饭间,陈泰间处理的细节一一说与刘谢。 “丁原的尸身被、”,‘挫骨扬灰’还没说出口就被刘谢打断。 “说其他的。”她这吃饭呢,一听到丁原她就想起晕倒前那血腥的画面,真的很反胃。 陈泰老实照办,“丁原死后夷三族,家中财物皆充国库;手下的五千铁骑由吕布掌管,吕布被封了温侯;项羽升任骠骑将军。” 等刘谢吃完,陈泰才将丁原被挫骨扬灰的事说完。 刘谢听后心情十分复杂。争权夺利这个事吧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赌注,成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败者一家人整整齐齐。 如今丁原已除,下一个登上擂台的便是汝南袁氏。 当一个名门望族的权势已经碾压皇室的时候,这个家族就会不甘屈居人下,就会想要凌驾于万人之上。这一点是无法避免的。 袁隗有野心,也渴望权力。但刘谢知道,他的野心不是称帝,是想要权倾朝野,当下一个霍光。 但是袁绍呢?袁术呢?他们绝非池中之物。 她和袁氏一族的矛盾,迟早有一天会爆发。 袁隗是她的保护伞,也是她的催命符。 袁隗活着一天,她就没有性命之忧,也不用担心袁氏篡位。 但袁隗如今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还能活几年是个未知数。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等。 等她长大,等自己的势力成长,等袁隗死。 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 这个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是她这个年幼皇帝的短板。 * 丁原一死,整个雒阳都变成了袁氏的天下。 但袁隗想不到的是,项羽、吕布还有明哲保身的贾诩,暗地里都是刘谢的人。 不过好消息还是有的,比如最大的好处就是雒阳的局势终于稳定了下来,道路不通大半年的孔融终于写来奏报,说他年后便来赴任。 而各路观望的诸侯也跟着有了动作,说年后便将自家幼子送往京师学习。 这一点刘谢是十分盼望的,全都来做她的同学吧,以后就全都是她的人脉啦! 人一安逸下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过年的日子。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了,记得上次这个时间,她还是董卓的阶下囚,可如今呢,董卓的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哦,说错了。董卓被愤怒的雒阳群众给点了天灯了,属于尸骨无存的那种。 今年是一个太平年,按规矩除夕夜她是要宴请群臣的。刘谢这方面也不懂,就全部甩给了陈泰和杨柔,她也乐得做甩手掌柜。 整个宫宴刘谢十分无聊,大家都是场面上的和气,而且要守的规矩很多,比如她不能肆无忌惮吃一桌子好吃的。 唯一让她感兴趣的就是席间的傩舞了。 所谓傩舞,就是舞者带着各种外形怪异的面具,扮作神灵起舞,寓意驱灾辟邪。 等宴会结束已经是半夜了,刘谢回到寝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抽盲盒。 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了。 经过一年的成长,她在抽盲盒的时候早已心如止水,无论抽到再匪夷所思的东西她都不会惊讶的。 然而就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早已成为非酋的她竟然手气爆棚,再次开出了一张人物卡。 好巧不巧,这张人物卡还是王莽。 看着眼前一身书生气的男人时,刘谢心情有些复杂。 抽谁不好偏偏抽到王莽…… 此时心情复杂的还有王莽。 十六岁的他刚刚通过自己美好的德行获得姑母王政君的青睐,被举为孝廉,从家族边缘人物一举成为炙手可热的家族新星。 正打算好好大干一场的时候周身被白光包围,等光芒消失后,他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而面前还有一个陌生的小孩。 他观察着四周,觉得熟悉又陌生。他曾进宫看望过姑母,姑母所居住的宫殿和这里十分相似,莫非……这里是皇宫? “你是何人?”王莽率先发问,他得先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才好有下一步的打算。 “我叫刘谢,你的主人。”刘谢脸不红心不跳说道。 她打算换个方式。之前骗项羽是因为打不过对方,而如今这王莽就一十七岁的书生,她会怕他? “……有病。”纵使十分不雅,王莽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小孩长得挺可爱,没想到嘴巴这么坏,刚见面就占他便宜。 算了,这人没一点意思,刘谢也不逗他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十分的离奇,你最好做下心理准备。” 王莽直勾勾看着刘谢,虽然没说一句话,但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其实……你穿越了。按照你所处的年代算起来,这里是两百年后的东汉。” 说完刘谢仔细观察着王莽的反应,但是过了很久,她都没在对方身上看到诧异、不安等一系列正常人的反应。 这就太不正常了。 想当初项羽来的时候听到自己穿越了都还难以置信呢,这王莽就跟没事人一样,太奇怪了。 而能合理解释对方如此反应的答案只有一个…… “该不会你真是穿越的吧?” 在现代,对于王莽这个历史人物,大家有一个离奇的猜测——这货是位穿越人士。 为什么这么猜测呢?因为他的思想、政策乃至发明对于他所处的那个时代都太超前了。 最为人们乐道的就是他上位后颁布的一系列惠民政策,史称‘王莽改制’。其中就规定了不许豢养奴婢更不得买卖。 这思想,直接领先时代两千年。 所以刘谢真的很好奇这货物到底是不是穿越的。现在有幸见到真人,她一定要问清楚! 21龙潜于渊2 二更 王莽仔细整理了衣着, 朝着马车走去。 马车内,孔融正襟危坐,手里捧着连同任命文书一同送来的少府印绶。虽是升官, 但他脸上不见一丝喜色, 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愁容。 此来雒阳,不知是福是祸…… 正当他为自己渺茫的前路惆怅时,马车突然停了。“为何停车不前?”孔融不悦皱起眉头。 话音刚落,车外就传来马夫抱歉的声音, “府君, 外面有一儒生拦了路, 小的没办法这才勒了马。” 儒生?孔融心生疑惑,掀开了帘子,他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 只见一青年立于马前, 仪表不凡, 见到他, 十分恭敬拱手行礼,举手投足间颇具儒雅之风,孔融顿时心生好感。 “汝乃何人?为何拦某马车?” “在下王邙,太原人士, 今日特来请见孔府君。”王莽这个名字在这个时代是绝对不能用的, 所以他便给自己取了个假名‘王邙’, 当然他也不是琅琊人,这么说只是增加赢面而已。 太原人士, 还姓王,难道是太原王氏?想到这一层,孔融的态度立马就变了,言辞中早已没了怪罪的意思。 “汝见我又所谓何事?” “府君大祸将至矣, 却仍不知。”王莽说得云淡风轻,但落到孔融耳中却似千斤之重。 路上人多嘴杂,不是谈事的地方,孔融便将人请上了马车,随即拉着人到了自家府邸。 席间孔融以礼相待,甚是谦虚,“不知足下可否言明?某到底有何祸?” 王莽也快人快语,“今太傅袁隗把持朝政,此次召府君入京,名为讲学,实则□□。”说完又不动声色观察孔融的反应。 果然对方神色异常,万分不安。 王莽心里有了底,又接着说道,“不仅如此,袁隗以伴读名义将世家子召来雒阳,实则为人质牵制各方诸侯……” 王莽说得越多,孔融心中更加惶恐。来的路上他是心中没底,如今看来是祸非福啊! 孔融当即起身行礼,言辞恳切,“不知足下可有良策?还望不吝赐教。” 王莽赶紧将人扶起,“古人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府君今日之困境乃福祸相依,又怎知是祸非福?”他并没有明说,而是先卖了个关子。 果然孔融被搞得云里雾里,他只看到自己前途一片暗淡,甚至还有牢狱之灾、性命之忧,哪里有什么福? “还望足下明示。”作为孔子的第二十世孙,孔融将‘不耻下问’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他并没有因为王邙年纪小就轻视,反而放下面子继续请教。 秉持着‘尊老’的传统美德将孔融扶回座位上后,王莽神色轻松,给对方娓娓道来, “府君乃当世大家,名声遍布海内,若袁隗敢对您不利,定会引来天下人非议,故定无性命之忧。二则府君如今为陛下讲学,又掌管太学,趁此机会广收门生,传播儒学。如此府君还觉得是祸非福?” “这……”孔融喃喃沉思,只觉王邙句句在理,当即喜上眉梢,“善哉!” 大喜过望的孔融又吩咐仆人准备酒宴,他要好好招待王邙。 宴席间不禁聊起儒家经典,两人越聊越投机。王邙对每一部儒家经典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席间滔滔不绝,这着实让孔融刮目相看,不知不觉竟生出几分知音之感。 “足下真不愧为太原王氏之后!”孔融不禁感叹道。看向王莽的目光中全是欣赏。 王莽却坦然一笑,“在下虽祖籍太原,却并非出身太原王氏,乃是一寒门耳。” 随即又趁热打铁,将他给自己编造的寒门学子求学无门、屡遭人白眼的故事娓娓道来。 “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是为进太学而来,还请府君成全。” 多么励志的故事!多么坚毅不拔的精神! 孔融被王莽的学识所吸引,又被他求学精神所打动,再加上对方还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而帮助对方进入太学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徒手之劳,当即便十分爽快答应了下来。 宴席结束已是夜晚,孔融还十分贴心邀请王莽在自己家将就一晚,但是被对方委婉拒绝。 就一天,王莽就成功搭上了孔融的关系,成功进入太学,成为一名太学生。 作为皇帝,偶尔得去太学慰问一下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 当刘谢在一众太学生里看到王莽时,她差点没绷住,好在现在的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很快恢复如常,没让人看出异样。 期间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支开所有人,与王莽单独会面。 “可以啊,这么快就抱上孔融这个大腿了。”刘谢毫不吝啬朝对方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谋权篡位的男人。 “承让,承让。”王莽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但神色间充斥着得意,要是他有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调侃完刘谢回到正题,她来可是有正事的,“雒阳城中灾民情况如何?你帮我查查。” 半月之前,袁隗上了奏折,说这大雪不断,百姓已死伤无数,雒阳城外的灾民也越来越多。 赈灾嘛,应该的,刘谢当即就批了,当即将国库半数财务投入赈灾之中。 但是等刘谢想要问问具体灾民的数字时,袁隗含含糊糊,最后给了一个不到三万的数字。 她觉得不对,晚上和007盘了一晚上的账,确实对不上。她批的钱别说三万灾民了,就是救济三十万也绰绰有余了。 而这只能说明两个情况:要么袁隗在灾民人数上说了谎,要么就是钱被底下人贪了。 最近袁隗对皇宫的把持愈发严重,将袁绍从司隶校尉升为了郎中令,掌管皇宫禁军。也就是说,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袁氏的掌控下,根本没办法出宫。 为了寻找真相,她只好趁这个机会找王莽帮忙。 王莽一直在外,灾民见了不少,他看到的是灾民只多不少,但具体数字他也不清楚,当即就答应了。 “陛下怎在此处?” 突然出现的孔融将两人吓了一大跳。 好在刘谢反应迅速,面上装得十分自然,“朕偶然路过此处,见有人诵读,就聊了些儒学经典。”说着看了看王莽,“太学果然卧虎藏龙。” 听到刘谢夸赞王邙,孔融眼睛都亮了,“陛下当真慧眼识珠,这位是臣的爱徒,太学生王邙。”当即滔滔不绝介绍起王莽。 刘谢:“……”有点无语,但还是强撑着听孔融夸了半个时辰,最后实在不行了,只好找了个有事的借口溜之大吉。 脱离了孔融的魔爪,也到了回宫的时间。 在她踏出太学大门准备登上銮舆回宫时,身后跪拜送行的一众太学生中有一人拦住了她。 如此逾越之举,她周围的禁军是不会放任不管的,瞬息间那个学生就被禁军拿下。 应该庆幸的是今天跟着刘谢出来的是伍孚而非袁绍,不然这个大胆的学生此时早已血溅当场。 “让此等狂徒惊扰圣驾乃末将之罪也,请陛下责罚。”伍孚跪在地上请罪,万分自责。 “此事本就事发突然,伍校尉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见刘谢不追究,伍孚一脸愧疚起身,示意底下人将那学生押走。 “且慢,将那人押到朕面前来,朕要亲自问问。”刘谢出言阻止,能让此人冒生命危险,她倒是想听听对方所为何事。 皇帝都发话了,伍孚只好照做,让负责羁押的禁军将人带到了刘谢车架面前。 这书生约莫十五上下,很是年轻,却长相不俗,一脸正气。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这是刘谢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汝是何人?为何拦驾?”刘谢率先问道。 面对刘谢的质问,那学生毫不惊慌,不卑不亢回道,“学生法正,特为雒阳灾民之事而来。” 一句话,震惊刘谢两次。 法、法正?刘备那个早逝的白月光法孝直?!果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没开始收集人才,人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还有,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为了雒阳灾民之事而来?这不就巧了吗,她刚好要去查啊! 不过大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刘谢便把人带回了皇宫。 法正倒是一脸坦荡,就这么跟着刘谢走了,丝毫不担心自己会遭遇不测。 崇德殿内,刘谢坐于高堂之上,法正立于殿下。 “说说吧,你知道的所有。” 闻言法正拱手道,“雒阳城中灾民已逾十万,每天饥饿冻死者不下千人。” “什么?!”刘谢彻底坐不住了,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法正以为刘谢如此吃惊是不相信他,又继续道,“学生从扶风一路至此,一路上灾民死伤者数不胜数,若陛下不信,不妨亲自前往城外查看虚实!” 刘谢此时眉头早已拧成个川字,她播下去的赈灾银两不下百万,粮食也不下千石,情况怎还会如此严重? 难不成……这些东西根本没到灾民手里?又或者说经过层层剥削,到灾民手里时早已所剩无几。 “如今朝中大事皆由袁太傅掌管,汝为何不告诉他反倒是来告知朕?”谁不知道她这个皇帝没有实权,跟她说的唯一作用就是多了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而已,没多大用。 “陛下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法正表情郑重,就算这个国家烂透了,他仍要在腐朽中寻找一丝生机。 将法正送走后,刘谢转头对陈泰吩咐道,“朕要出宫。” 陈泰有些为难,“袁本初那边恐怕不会同意……”说来也是憋屈,自从袁绍升任郎中令掌管皇宫以来,宫中所有人员进出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就连他这个总管都要严查审核,更何况是刘协了。 刘谢管不了这么多,只叫陈泰给她准备一身平常的服饰,这皇宫她是出定了。 主仆两人换好衣服就直奔皇宫大门,果不其然被禁军拦住了去路。 “大胆,陛下岂是尔等能拦阻的?还不退下!”一向待人温和的陈泰厉声喝斥着。 被陈泰这么一呵斥,几个禁军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宫中所有人出入是要报备的,特备是刘协,这是袁绍特意嘱咐过的。可刘协再如何还是皇帝,他们哪边都得罪不起啊…… 犹豫再三,最后一个胆大的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回道,“陛下稍等,还请允许末将报与袁将军。”说完静静等着刘协的回复。可他腰都弯麻了也不见回复,只好鼓足勇气悄悄抬头瞥了一眼刘协。 只见对方阴沉个脸一言不发,吓得他赶紧又将头埋得更低。 “大胆!袁绍是何人竟也要陛下等?尔等莫不是要学董卓丁原之流?!”陈泰满脸怒意,就差和他们动手了。 这么一顶谋反的大帽子扣下来,几人早吓得不知所措,纷纷跪地请罪,“末将不敢。” “既然不敢,那还不让路?” 陈泰正要往前走,可才迈出个右脚就又被拦住了。 一时间两拨人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及时出现的袁熙打破了僵局。有了袁绍亲儿子作保,那些禁军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都是袁家自己的家事,锅落不到他们头上,便放行了。 刘谢心里有些不平衡,自己和陈泰软磨硬泡半个时辰竟然还没有袁熙一句话好使。 唉,她这个皇帝当得太憋屈了。 听闻刘谢是要去看望灾民,袁熙闹着也要跟着去。 刘谢权衡之下,还是把这个单纯小孩给带上了。 从皇宫到城门要路过大半个雒阳城,其中不乏最热闹的街道。 看着街边各种商贩卖的商品琳琅满目,一时间刘谢很是好奇,不知不觉间也走得慢了。 袁熙注意到了这一点,便十分贴心给她一一介绍,活像个导游。 看着心思单纯的袁熙,刘谢不禁感慨袁绍如此老谋深算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傻白甜儿子。 越靠近城门,周围越是冷清。等出了城,里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如果说城内岁月静好,那么城外则是人间炼狱。 一大堆一大堆的灾民挤在一块蹲在地上,衣衫单薄,有的连鞋子都没有。没有炭火,没有被褥,甚至连个草棚都没有,他们只能这样取暖。 就算是这样,他们情况也不见得多好,寒冷的天气冻得他们直打哆嗦,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冻得发紫。 而这还是算情况好的,因为情况不好的已经被冻死了。 官差一遍又一遍穿梭其中,将那些不幸冻死的、饿死的灾民抬上板车,一车又一车的尸体被拉去掩埋。 这是刘谢从来没见过的惨象,来之前灾民在她眼中只是一串数字,如今自己亲眼看到,才知其中惨烈。 在这一刻,史书上冰冷的文字在她面前具象化,她才明白这个时代的残酷……, 22龙潜于渊3 三更 “开饭了!”送饭的小吏朝着人群大喊一声, 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突然活了过来,大家瞬间从地上站起来朝着施粥的位置蜂拥而去。 负责维持秩序的小吏大声呵斥人群,以免暴动的人群将粥桶打翻。可哪里呵斥得住呢? 不知饿了多久的灾民哪里顾得上排队, 都是拼了命地往前挤, 将手里的破碗尽力伸到打粥小吏面前。 小吏如同没有感情的工具人一般往每个碗中打一勺,多的没有,就一勺。 没有碗的灾民则拿双手捧着粥,滚烫的粥将他们的手烫得通红, 但饥饿早已盖过了疼痛。 得到粥的灾民小心翼翼将粥护在怀里, 然后找个安静的角落狼吞虎咽, 喝到最后,还将手指甲缝舔了个遍,生怕漏掉一滴粮食。 后面看到前面的人已经吃到了粥, 顿时着急起来, 纷纷暴动, 一时间维持秩序的小吏招架不住,无数双手把着木桶争抢,竟生生将木桶给打翻了,里面的粥流得满地都是。 但灾民丝毫不影响, 纷纷趴在地上抢食起来。 刘谢看得心里堵得慌, 但那群小吏似乎是见惯了, 已然麻木,任人群抢食。 很快, 第二桶粥拉来了,跟着来的,还有曹操。 本来这是没有曹操这个武将什么事的,但最近赈灾人手紧缺, 他便主动过来帮忙。 纵使从军数载,生杀场面见过何其多,但看到眼前情形,曹操也为之痛心。 一旁的小吏打开盖子,曹操特意往里瞅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直接将操曹怒气值拉满。 他一把夺过小吏手上的大勺,将勺子伸入桶底在缓慢往上提,但捞起来的粟米仍少得可怜。 这哪里是赈灾的粥,分明就是一大锅米汤中掺杂了几粒米。 曹操心中怒意不减反增,粗暴将勺子扔回桶中,“尔等就是这样赈灾的?!” 朝廷拨下银两不下百万,粮食不下百石,此乃朝廷上下人所共知,如今这清汤寡水的粥他想都不用想,定是进了上面人的肚子! 面对曹操突如其来的问责,几个小吏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 眼前这个上差虽然身材短小,可气势凌厉,让人莫名心生恐惧。照理说曹操不是他们的上司,他们也用不着跟他汇报什么,但心中的恐惧还是让他们老老实实交代了。 “这粮食到小的手上就只这些,校尉若是不信大可自行去仓库查验。”他们就是普普通通一小吏,上司吩咐什么他们就怎么做,哪里敢私自贪污啊。 曹操混迹官场多年岂能不知那些蛀虫作态,便也不为难这些无辜小吏,自顾自策马回了城内。 这一切都落在不远处的刘谢眼中。 “曹叔父真帅气!”一旁的袁熙一脸艳羡看着扬鞭而去的曹操背影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如此气概。 “你叫曹校尉叔父?”刘谢知道曹操和袁绍关系好,但还没好到两人能称兄道弟的地步吧? 说起曹操,袁熙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如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曹叔父和父亲虽不是兄弟,可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曹叔父……”然后就有滔滔不绝讲起了曹操是如何英勇,如何关爱他这个晚辈等等。 看着袁熙完全沉浸美好回忆中,刘谢有些坏心眼地想到:呵呵,过不了多久你的曹叔父就要和你爹分手啦!! 曹操和袁绍,或许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该操心的,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袁熙还没回归现实时刘谢早已走出老远,回过神来的他赶紧跟了上去。 刘谢冷着张脸来到那几个小吏面前,“我且问你,朝廷对赈灾的粥浓稠有规定,为何将这种东西拿给灾民喝?” 事实证明,当你年岁小的时候,就算是生气别人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甚至都不会多瞧一眼。 刘谢今天算是领教到了,那些小吏根本不愿意理她,等她再多问几遍,那几人十分不耐烦想将她赶走。 那小吏的手正要触碰到她的肩膀时,被陈泰飞快甩开,随后厉声道, “尔等大胆!安敢对陛下无礼!” 陈泰的话直接将几人给说懵了,他们眼前这小子竟然是当今皇帝?! 面对几人的疑惑,陈泰当即拿出了令牌来证明自己和刘谢的身份,几人这才相信,吓得扑通跪在地上磕头。 “起来吧。”刘谢并不打算为难他们,“回答朕刚才的问题!” 从来没见过皇帝的他们吓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小的们都是听上头吩咐,其他一概不知啊……” 大冷的冬天几人额头豆大的汗珠纷纷往外冒,他们跪在地上默默为自己倒霉的命运祈祷。 “那就把你们的上司叫来见朕,朕何时在灾民碗里看到稠粥,朕何时走。”此时的刘谢充分展现着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 见那几人还跪在地上不动,刘谢给了身旁陈泰一个眼神,陈泰会意,再次呵斥道, “尔等还不走?莫非还要送行不成?” 几人闻言手忙脚乱爬了起来,慌慌张张跑走了。 等几人回来时,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官服的中年男人,因为走的有些着急待人到刘谢面前时,气都还没喘匀。 “臣侍中刘艾叩见陛下。”见到刘谢王凌刚想下跪直接被刘谢打断,“行了别跪了!” 刘谢将刘艾拉到那木桶前,让他看着这清汤寡水的粥,“你就是这样赈灾的?这样的东西能吃饱吗!” 都赈灾半个月了,朝廷花的钱一分没少,可灾情却越发严重,感情一个二个都在这糊弄鬼呢! 看着冷汗涔涔的刘艾,她等着对方的答案。 “这……这……”刘艾慌得不行,实话实说,一堆人要完;不说实话,他自己要完。两难抉择,他只好取其轻。 “臣罪该万死。” 刘谢气笑了,“你是该死!”但现在他死又有什么用,“打开太仓放粮,今天之内,朕要亲眼看到灾民喝上糜粥!” 无论这个腐朽的朝廷烂成什么样她都可以忍耐,但百姓是她的底线。穿越前,她就是一普通小市民,放到这个时代,那她就是这些灾民中的一员。 见刘艾跪在地上不见动弹,刘谢怒极反笑,“怎么,朕使唤不动尔等了?大汉还没亡,这天下还姓刘不姓袁!” 此时刘艾心中似有千斤之重,连大气都不敢出,可他更不敢按刘谢说的做。 站在刘谢身后的袁熙一脸迷茫,不明白刘协为什么要说这天下姓袁,是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吗? “陛下息怒,臣来迟也。”袁隗恰合时宜的出现打破了刘谢和刘艾两人的僵局,跟着袁隗来的,还有曹操、袁绍以及司空荀爽。 袁隗在来之前,曹操已然向他说明了朝廷赈灾之事,他正犹豫如何给曹操一个满意答复时,又有人来禀刘协正在城外大发雷霆。 好了,这下不用纠结了,赶紧收拾收拾就来了城外。 这不刚赶到就看到这一幕,他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刘协这不依不饶的架势,看来他不给点说法是没完了…… 拱手行礼后袁隗二话没说就当场罢了刘艾的官,随后又吩咐人按刘谢说的办,打开太仓重新放粮。 须臾间袁隗便将刘谢半天摆不平的事全解决了,刘谢更觉自己是个摆设,看着袁隗笑而不语,甩袖离去。 袁隗动作也是快,当天晚上就带着文武百官来她的崇德殿请罪。 刘谢真真是气笑了,但又拿袁隗毫无办法。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让她一点错处都挑不出。 她承认,自己和袁隗比起来,道行确实浅了些。 与其说是请罪,倒不如说是在逼她。要是再揪着不放,任由这些官员跪在这,她敢保证,不多时她苛责百官的名声就会传遍雒阳。 她能怎么办,当然是展现她的宽宏大量,就这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这事就这么翻篇。 临走前,袁隗为了平息民愤,上谏要将刘艾处死,以儆效尤。 刘谢莫名有些同情起刘艾了,他明明只是个小喽啰,如今却被无情抛弃。 “此事刘艾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就责打五十大板,让其戴罪立功吧。”做好人谁不会,对她而言就一句话的事。 “如今天降灾害,百姓受苦,皆朕之过也。朕愿下罪己诏,只求百姓免受灾害之苦。” 朝廷本来就没什么公信力了,如今又爆出丑闻,这会让百姓对朝廷更加失望。刘谢下罪己诏,虽没有实际上的作用,但却可以安抚人心,让全国百姓看到他们君王的态度。 这个袁隗没有反对的理由,就算刘谢自己不说他也打算劝谏。 看刘谢如此,他作为老师,莫名有些欣慰。 还好,他的徒弟不是个昏君。但他对这个表现出明君特质的徒弟又十分惶恐,因为,他们还是天生的政敌…… 太仓的粮食对于十万灾民来说无异于是杯水车薪,在粮食告罄之际刘谢又将去年收获的土豆投入到赈灾之中。 在此之前人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新奇食物,但极度的饥饿让他们很快接受了土豆。 在人们对这场雪灾的绝望达到顶端时,这场历时四个月的大雪终于停了,久违的阳光照耀着雒阳城中每个角落。 如今已是四月,虽然迟了些,但仍然可以播种。 灾情得以控制后,这几万灾民的安置又成了问题。刚好刘谢手上有几千亩地要种,干脆就以雇佣的方式解决他们生活难题。 至于剩下待业的,为了能容纳这些灾民,她决定扩建雒阳城,这是个大项目,刚好将剩下几万人的就业问题一并解决。 至于他们的工钱,因为是灾民,刘谢包吃,每月根据干活多少发工钱,不多,但能维持一家的基本生计。 初平二年就这么过去了,刘谢站在城楼上俯瞰雒阳的万家灯火,第一次有了归属感。因为此时的一切,都是她努力创造出来的。 这已经是她穿来的第三年,她已经十三了,但袁隗还是以她年幼为由一直把持朝政。 就在她绞尽脑汁在朝堂上和袁隗周旋时,一个消息打破了洛阳城表面的平静。 初平三年(192年)五月初,西凉马腾、韩遂举兵向雒阳靠近,此时他们带领的三万西凉兵驻扎在离雒阳不足两百里的河东。, 23龙潜于渊4 谁出战? 河东太守将军情八百里加急送来雒阳时, 朝中上下人人自危。 两年前董卓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如今听到‘西凉’两个字就立马应激。胆小怕死的已经开始上书主张迁都了,趁现在人还没打过来抓紧逃跑还来得及。 如果不是怕有失帝王风度, 刘谢真想把这奏疏扔到他们脸上,望风而逃的事情亏他们说得出口?平常端得一副文人风骨, 到紧要关头直接原形毕露。 刘谢对此嗤之以鼻。她是坚定的主战争派。 今年的两千亩玉米刚刚种下, 几万灾民还在热火朝天扩建城池,一切都在稳中向好, 这时候让她跑?做梦。 且不论西凉军的实力, 单论她这边的实力,本部人马有西园校尉军加上北军五军共七千人马, 由袁绍、曹操、伍孚掌控;吕布又继承了丁原手下五千并州军,麾下还有高顺、张辽;而她的王牌项羽则掌管着董卓留下的千西凉铁骑。 再说毒士贾诩号称算无遗策, 就她这个阵容,拿什么输? 就算她兵马只有对方一半, 但打仗又不是只靠兵马多少取胜。再退一万步,她这还有个专门以少胜多的项羽,怕什么? 想法与刘谢不谋而合的还有曹操。 太傅府内,文臣武将挤满了厅堂。 文臣那边吵得不可开交, 热闹得就跟菜市场一样,而武将这边则清一色地保持沉默。 文官的争吵愈发激烈, 情绪激动的早已是脸红脖子粗,再任其发展下去可能就要动手了。 “袁公来了。”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 在看见门外袁隗步履蹒跚走进来, 喧闹不堪的厅堂瞬间门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坐,都坐吧。”袁隗拱手还礼, 随后落座于上首。 “袁公,如今马腾、韩遂大军压境,敌众我寡,切不可开战啊。”袁隗还没坐稳就有人开始发表投降感言了。 主战派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道,“袁公,西凉军虽声势浩大,可我方亦人才济济,谁胜谁负犹未可知。”说完转头怒视刚才那人, “尔等贪生怕死之辈,吾羞与为伍!” “你!”受到人生攻击的人想出口反驳,却发现自己并不占理,一时竟说不出话。 眼看又要吵起来,袁隗最终出声制止了这场争论,“今日某召集诸位,便是为了此事,至于是战是和,还得诸位商议之后再做决策。” 说罢袁隗目光扫向下首每一人,来来回回,最终停在了贾诩身上,“文和,汝与西凉军接触颇多,有何看法?” 被点名的贾诩慢悠悠睁开了眼,刚刚实在吵闹,只好闭目养神。来之前他早已料到袁隗必会询问他的意见,而他也早已打好腹稿。 “西凉军虽骁勇善战,但内部分裂严重,况且如今马腾、韩遂为何而来尚不清楚,下官以为,不妨先派使者探明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 贾诩刚说完,位于下首的吕布便按捺不住,紧随其后道,“何必费那功夫?末将愿领精兵五千前往河南(注释1),击退敌军!” 自从吕布亲手杀了义父丁原后,他这两年都处在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大家明面上都过得去,但背地里总是在道德上对他指指点点。 也是因为他有前科,袁隗便故意闲置他,如今他已经成了个吉祥物;而刘谢呢,对他态度是挺好,但没有实权也没办法对他的困境帮上什么忙。 如今这正是他打破僵局的好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然而事与愿违,袁隗并没有表态,或者说十分婉转地暗戳戳拒绝了他,只是他没听出来。 倒是袁绍说话了,“杀鸡焉用宰牛刀,区区反贼哪能劳烦温侯大驾,绍不才,愿领兵前往!” 身为老狐狸的袁隗虽然想让袁绍去,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并没有当场答应,“某不日便将今日诸位想法禀明陛下,一切还得请陛下定夺。” 长脑子的都知道,奏明皇帝就是走走过场,实际上拿主意的还是袁隗。 但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吕布却十分高兴,认为刘协一定会让他当主将。 * 这天热闹的不仅有袁隗府上,刘谢也偷偷摸摸在寝殿开小会。 “项叔辛苦了,白天夜里两头跑。”会议开始前,刘谢先行对项羽开展了人文关怀,又贴心给项羽倒了盏茶,对方很是受用。 一旁的王莽不乐意了,“喂,这还有个人呢。”同样都是挂,凭什么区别对待! 刘谢正眼都没给他,“没长手啊,自己不会倒?” 王莽:“……”够了,他真的受够了。向来忍气吞声的他十分熟稔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气鼓鼓喝上了。 她今天把人叫来主要就想知道袁隗今天都讨论了什么还有讨论的结果,这样她明日在朝堂上才好和袁隗周旋。 项羽在喝完茶后一口气将情况全部转述给刘谢。 “看来袁隗是想打的。”听后王莽给出了他的结论。 刘谢点头表示同意,袁绍站出来就已经说明了袁隗的立场了。 仗,是肯定要打的。但是,只能由他们袁家人立头功。 刘谢是肯定不会让袁隗这样干的。要真让袁绍立了头功,那只会让本就颇有威望的袁氏更加如日中天。 “让吕布去怎么样?”刘谢询问着项羽的意见。 这两年她是挺对不起人家吕布的,毕竟现在人家的处境和她有直接关系。听今天吕布的反应,她觉得要是再不让吕布立点功这人很有可能又要变心了。 “可。”项羽没有反对。 一旁被冷落的王莽开始不满了,“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闻言刘谢一脸鄙夷,“对于每场仗都打得稀碎的人来讲,他的意见完全没有参考价值。”不是她不问,而是问了还不如不问,所以干脆不问。 “……”对于打仗这个事,刘谢说的没错,王莽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但还是不服气,“那你还把我叫来干嘛?凑数吗?” 知不知道大夏天的钻暗道有多危险吗?他一路上遇到不下五条蛇!五条!要不是项羽在前面开路,他早就命丧蛇口了! 刘谢拍拍王莽的肩膀示意他冷静,随后十分老成说道,“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们是密不可分的团体,像这么重要的会议缺一不可。”虽然来了没什么贡献。为了不火上浇油,最后一句刘谢没有说出口。 作为刘谢为数不多的温暖人心的发言,王莽十分受用,“这还差不多。” “只是明日你要如何让袁隗同意?”王莽问出了重点,虎口抢食,绝非易事。 “我自有办法。”刘谢看向两人,狡黠一笑。 * 翌日朝堂上。 刘谢仔细着袁隗写的奏疏时,袁隗在下边慷慨陈词。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说完后袁隗问道。 刘谢这才放下奏疏,抬头看向袁隗时面露难色,“太傅所言甚是。”袁隗刚想放心却又听到刘谢说, “只是朕听闻那马腾、韩遂雄踞凉州多年,作战勇猛异常,袁绍恐不能敌,不若让骠骑将军项羽领兵出征,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袁隗是真的急了。自去岁项羽受封骠骑将军后便愈发势大,不知不觉就脱离了他的掌控,如今已成为他在雒阳的头号对手。 况且项羽神勇众人皆知,让他去就是送军功。他合理怀疑,刘协这是有意扶持项羽来牵制他,所以他万不能同意。 意见被驳回的刘谢一脸无措,一时间门不知如何是好,“贾诩,汝以为如何?” 再次被点名的贾诩十分痛苦但又不能表现出来,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遭殃。他就想过点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无奈只好出列,“臣以为,温侯可胜任。” 刘谢十分满意但又不能显露,十分为难看向袁隗,“太傅您看这……” 既然不能让他袁家获利,那也不能让项羽赢!既然如此,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吕布。 “老臣以为,贾校尉所言甚是。” 最大赢家吕布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站出来,“末将得令,必不负陛下期望!” 散朝后,吕布觉得自己应该去感谢一下贾诩,如果不是他在朝堂上举荐自己,出征的事肯定轮不到他,于是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前方的慢悠悠的贾诩。 “方才朝堂之上若不是贾校尉举荐,某恐不能如愿,布再次谢过了。”说罢又双手抱拳作揖。 贾诩倒也坦然自若地受了,等吕布起身时他又开口说道,“温侯客气了。只是温侯真正要感谢的另有其人。” 吕布再次懵了,不是贾诩帮他说话的吗,“还请先生赐教。” “温侯真正要感谢的是陛下。若不是陛下授意,某又怎敢提及温侯?”说完贾诩便顶着慈祥的笑容慢悠悠回了家,只留下吕布原地发愣。 竟然是陛下?!想不到陛下如今四处受掣肘,竟还处心积虑为他谋划。 思及此,吕布顿时心生感激,他定会全力以赴,打赢这场仗!, 24龙潜于渊5(二合一提前更) 确定下主将人选后, 之后的一切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吕布带领着他的并州五千兵马在十天之内赶到前线,驻扎在芒山脚下, 与马腾、韩遂大军隔水相望。 此时正值六月,又接连下了几场暴雨导致湟水水位上涨,水流异常湍急。两边的人马谁也无法渡河,一时间陷入僵持之中。 对于此,吕布倒是不怎么着急,但刘艾就不一样了,他着急得都快上火了。 刘艾现在是戴罪之身, 他自请出使就是为了戴罪立功,如今连河都过不去, 叫他如何不着急啊。 “刘侍中, 你能不能别转了。”吕布透着几分无奈, 自他坐下后刘艾就一直在他眼前晃悠, 他头都快被晃晕了。 “那温侯倒是让某渡河啊!” “不是不让, 只是你也看到了, 湟水现在确实没法过啊。”吕布对刘艾实在是有些头疼,这个家伙已经不止一次偷船渡河,幸好都被巡营的士兵看见阻止, 要不然这会早掉河里喂鱼了。 为了防止刘艾贼心不死, 吕布干脆天天和他在一块儿。 再接连听对方叹了无数口气后, 吕布实在受不了了,“要不我们找贾校尉商议一下?” 刘艾瞬间转忧为喜, “甚好!” 是的,贾诩也作为此次的参军随军出征了。主意是袁隗提的,刘谢同意的。 没办法,吕布虽然作战勇猛, 但和其他人比起来确实欠缺了那么一点头脑,所以便让贾诩在一旁出谋划策。 贾诩也很不情愿,但是又没办法不干,谁让他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 首先,他有西凉背景,对敌人有所了解;其次,作为谋士朝中无人能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能让吕布听他的。 而眼下的拖延打法,也是他的主意。 西凉军三万大军,粮草有限,而沿路有无补给;反观自己这边,芒山离雒阳仅百余里,粮草一概不缺。只要拖个几月,到时自会不战而胜。 “贾校尉!” 贾诩正在自己营帐中查看今日军报,外边就传来吕布的呼唤声,还没等他开口,吕布已自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一脸歉意的刘艾。 一看这两人一起来,贾诩就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唉,又来事了。烦人。 虽有些情绪,但贾诩对两人仍然笑脸相迎,“温侯,刘侍中。”几人一一拱手相互见礼后,就找了两个马扎坐下。 “不瞒贾校尉,某前来是有要紧之事想请您出主意,多有叨扰还请见谅。”刘艾是文官,不似吕布这样不拘小节,对于自己这失礼行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刘侍中客气了,你我同僚,有事但说无妨。” 贾诩都这么说了,刘艾也不藏着了,“某何时能渡河?” “明日便可。” “当真?”刘艾有些不敢相信,不自觉又问了一遍。 “当真。”言罢贾诩抚摸着那略显稀疏的胡须,一脸自信笑着,似乎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得到确定答复的刘艾大喜过望,再次谢过贾诩后就兴冲冲回了自己营帐中准备出发事宜。 到了第二天一早,刘艾带着几名护送的士兵来到渡口前,发现水位竟然奇迹般地降了数丈,水面也恢复以往平静模样。 “贾文和果真神人也。”刘艾忍不住发出感叹,这算的也忒准了些。 不敢多做耽搁,刘艾连领着人上了船,缓缓开往对面西凉军营寨。 “但愿伯安兄此去一帆风顺。”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只,吕布站在岸边祈祷着。 “但愿一切顺利吧。”一旁的贾诩说道。 他和刘艾都是董卓旧部,当时刘艾任董卓相国府长史,他为平津校尉,两人算是旧识。也正是这一点,袁隗才让刘艾担任此次使臣。 但不知为何,贾诩总有些不安,却又找不到缘由。或许是因为不知马腾、韩遂为何突然起兵。 * 刘艾准备进营时,护送的士兵却被挡在营寨之外,他只得孤身进入。 进入营帐之内,其□□坐有五人。 坐于上首的是一中年男人,身高八尺,容貌雄伟,正是马腾。 昔日他在凉州刺史耿鄙府中曾与马腾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认识。 又有一少年将军持剑立于马腾身后,身高七尺有余,眉眼出众。刘艾并不认识,但能站在主将身后,想必亦并非寻常人等。 而下首紧挨着马腾的那人正是韩遂,这人和他也算得上是老冤家了。中平二年(185年)时边章、韩遂起兵谋反,劫掠三辅,时任中郎将的董卓带兵平叛。二人被董卓打得抱头鼠窜,后逃回凉州。 而剩下的两人他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董卓昔日旧部郭汜、李傕。 看到这两人时,刘艾心中顿感不妙。还没问,他心中隐隐约约便有了答案。 “多年不见,寿成别来无恙。”先不管立场,上来套近乎总是没错的,刘艾是这么想的。 马腾却不吃这套,他和刘艾就匆匆见过一面,还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伯安来此何干?”马腾明知故问道。 “特为劝降而来。”既然对方不给面子叙旧,那他也只好开门见山。 听说是劝降,一屋子的人瞬间变了脸色,尤其是郭汜、李傕,两人脸色更是难看得可怕。 马腾没再说话,保持沉默,反而是郭汜出言道,“我等又非反贼,何有劝降一说?袁隗老贼先弑董公,后挟持皇帝,把持朝政、一手遮天,此乃人所共知也。我等身为董公旧部,如今特为董公报仇,诛杀袁贼,以正汉室!” 说罢又十分不善接着道,“伯安身为董公旧部,不思为主报仇,反而为贼效力,是何道理?” 刘艾一时语塞,如此倒打一耙的,他倒是第一次见。要不是之前在董卓手底下干过,他还真以为董卓是什么大汉忠臣了。 刘艾还没想到反驳之语,韩遂又开口了,“伯安兄既来此处,不妨加入我们,早日弃暗投明,共讨国贼,匡扶汉室!” 刘艾:“……”韩遂不愧是造反起家,一开口就是老造反人了。 要他跟着这群人造反是不可能的。两月前若不是陛下仁慈他早就被袁隗当替死鬼砍了,如此恩德他怎能做这忘恩负义之事? 再退一万步讲,他一家老小全在雒阳,若他临阵反叛,是什么后果自不必多言。 刘艾稳稳心神,笑得恣意,“越之西子者,善毁者不能闭其美;齐之无盐者,善美者不能掩其丑(注释1)。诸位岂会不知?” “这……”几人频繁眼神交流,都在各自的脸上看到了不解。 最后还是那少年将军冷冷开口道,“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那少年将军话音刚落,刘艾便放声大笑起来,这让几人更加迷惑。 等笑够了,刘艾才正色道,“谁是忠臣,谁是反贼,天下人自有定论。某奉陛下圣命,特来劝降尔等。若尔等退兵,陛下宽宏,自不追究;若一意孤行,此刻温侯吕布正屯兵芒山,自叫尔等有来无回!” 刘艾此言确实让某些人动摇了,比如马腾。他本来就是想跟着捞点好处,所以郭汜、李傕找到他时便欣然同意。如今对方主将乃是吕布,恐得不偿失。 但仍有心如铁石的,比如郭汜、李傕。人是他们拉来的,主意是他们出的,两人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许久不言的李傕冷笑道,“吕布虽勇猛过人,但只凭他那五千兵马就像挡住我们三万人马,简直是不自量力!届时是谁有来无回还说不准!” 刘艾慌了,吕布只带五千兵马的事除了朝廷没人知道,对外都号称是五万精兵,到底是谁泄露给李傕的? 刘艾强装镇定,“稚然兄恐怕是被有心之人诓骗了,温侯手中可有五万兵马,何来五千之说?” 闻言李傕却突然大笑,越笑刘艾越慌。“诓骗吗?某的消息来源异常可靠。” 李傕说得如此笃定,刘艾心中难免起疑:莫非朝中有人和他们通气? 如果是真的,那雒阳岂不是危在旦夕?想到此处的刘艾背后发凉,不行,他得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 “旨意既已传达,还望诸公慎重考虑,在下告辞?”说罢刘艾拱手告辞,可还没走出营帐就被士兵拦住。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诸公这又是何意?”刘艾一脸愤怒,但碍于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不敢妄动。 “将刘艾拖出去砍了!”李傕命令道,“我要拿他的血祭旗!” 士兵得了命令正要将人押下去,却被那少年将军叫住,“且慢。” 说完少年将军又对着马腾拱手,“父亲,刘伯安乃是皇帝使者,杀他恐有不妥。”马超年岁虽小,但也觉得李傕此种行为实在不妥,要是真把刘艾杀了,他们是反贼的事就锤死了。 马腾沉思半晌,才点点头,“我儿言之有理”说罢又命令道,“将人放了,好生送出去。” 刘艾虚惊一场,不由得后怕,使者果然是个危险差事。于是出营帐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希望快点远离这个豺狼之地。 离大门还有数十丈时,身后突然出现的李傕叫住了他。 刘艾认命闭上了眼。雒阳,他恐怕是回不去了…… * 远在雒阳的刘谢看到刘艾的头颅时,怒不可遏。 他们怎么敢?!刘艾是代表的她这个皇帝啊!马腾、韩遂不要里子,连面子都不要了?! 还有,马腾韩遂是怎么和郭汜李傕搅和在一起的? 两年前两人慌乱逃回凉州,手下部曲所剩无几,如何在短短两年间又死灰复燃? 李傕的此番行为不但激怒了刘谢,更是激怒了朝中一干人等。 文臣武将奇迹般地达成一致,纷纷上疏要与西凉军决一死战。当然这是在忽略极少部分不和谐的声音的情况下。 “陛下,郭汜、李傕等藐视皇威,此番又杀害朝廷使臣,臣以为应即刻抽调大军赶至前线,与贼寇决一死战!”朝上伍孚义愤填膺道,他的一番话语获得同时获得半数人的附议。 “太傅意下如何?”刘谢询问袁隗的意见。 “臣附议。” 征调大军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没有十天半个月完成不了。 在这期间,刘谢抽空去探望了刘艾的家人。可到了门口,刘谢踌躇不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们。 刘艾出身寒门,如今为国捐躯,家中妻小没了经济来源,日子艰难。了解其情况的官员上了道奏疏,恳请朝廷赡养其妻小,刘谢批准了。 但经济上的补偿永远弥补不了情感上的伤痛。 犹豫间家中有人开了门,是一位身着缟素的妇人,看样子应该是刘艾的夫人。 看见刘谢,刘夫人艰难挤出一抹笑容,“您请进。”她不知道刘谢的身份,这些天来家里探望的人很多,或是她夫君身前旧友,或是慕名而来的士人,她都一一招待。 刘谢作揖谢过后便进了屋。 刘艾的家不大,进门后一个小院,院中种着一些蔬菜,墙角的竹竿上晾着刚刚浆洗过的衣物,小院后面就是四间屋子。屋中也没有多余的摆件,只有零星的几件家具。 这看起来不像是朝中官员的府邸,倒和一般百姓无差别。 或许是她打量的目光太过显眼,刘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寒舍简陋,让郎君见笑了。” 刘谢慌忙摆手,“没、没有,是在下失礼了。”说罢便将自己带来的礼品给了刘夫人,东西不多,都是些布匹还有米面。 “在下是太学学生刘谢,感念刘侍中忠义,特来吊唁。”说完刘谢又给自己编造了个身份自我介绍道。 刘夫人蹲身见礼,随后便将她带到了灵堂,点了三柱香递给刘谢。 刘谢上完香后,看着满目伤感的刘夫人忍不住安慰道,“逝者已逝,还望夫人节哀。” 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刘夫人敏感的神经,眼里又蓄满了泪水。一时间刘谢手足无措,她一向不擅安慰别人,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如何安慰。 万幸的是屋外敲门声适时响起,刘谢松了口气,自己跑去开门。 结果一拉开大门,和门外的法正四目相对,而法正身旁还站着个王莽。 一时间三人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无措。 “陛、”法正震惊得说话都结巴了,刘谢使劲给他使眼色,法正这才在刘夫人到来时刚好改口, “鄙人太学学生法正,感刘公忠义,特来吊唁。” 说完法正松了口气,好险,差点让陛下暴露了身份。 “二位请进。”随后赶到的刘夫人将两人请进了屋。 再上完香后,两人又按理给刘夫人说了些类似节哀顺变的话。这不说还好,一说刘夫人眼泪又止不住流。 刘谢和王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时,最后还是法正上前安慰道,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注释2)。刘公已然获得新生,还望夫人宽心。若是刘公见夫人如此伤感,在九泉下定不忍心去投胎重生。” “法郎君所言甚是。”刘夫人强忍着眼泪,极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再次失态。 “小满乖,母亲不哭。”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内室跑出来,因为太矮,只能抱住刘夫人的大腿。 刘夫人顺手将小糯米团子抱起来,一脸歉意,“这是小女刘满,让各位见笑了。” 满者,盈也,全也。 看来刘艾和刘夫人对这个女儿十分喜爱。 刘满不满三岁,一张小脸肉乎乎的,眼睛圆溜溜的,十分讨人喜欢。 “你们是父亲的朋友吗?”刘满奶声奶气问道。 “是啊,我们都是令尊的朋友。”说话时刘谢不自觉软了声音,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和蔼可亲。 “那你们会杀了他们吗?”刘满又问道。 三人没有回答。 “等我长大了,我要杀了他们,给父亲报仇!”刘满又说道。 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出这种话时,刘谢无法用语言形容内心的震撼,也无法形容内心的愧疚。 “我们也会杀了他们,替刘公报仇。”临走前,刘谢摸了摸刘满的头,掷地有声说道。 从刘艾家中出来后,刘谢将两人带到了个没人的巷子中。 法正正要下跪直接被刘谢一把捞起,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如今雒阳鱼龙混杂,陛下怎可孤身一人?”法正对刘谢这种冒险行为十分不满又十分担忧。 刘谢倒是一脸无所谓,“只要你们不叫我‘陛下’,谁知道我是皇帝?” 法正一时语塞,他竟无法反驳。 “那刘郎君是如何出宫的?”王莽从善如流问道。如今皇宫内外都是袁绍的人,他很好奇刘谢是从哪溜出来的。 如何出宫的?说起来就不得不感谢曹操了,上次他带她钻的那个狗洞还挺好用。只不过这种有点丢脸的事她是打死也不会往外说的。 “我自有妙计。管得着嘛你?”刘谢努努嘴,一脸傲娇说道。 “我、”王莽哑口无言。好好好,他不问了还不行吗? “时间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两位请自便。”说完刘谢头也不回就走了,十分干脆。 出宫已经快两个时辰了,陈泰一个人撑不了多久,她得赶紧回去。不然让袁绍知道,又是一个大麻烦。 刘谢走后,法正、王莽也回了太学。 “王兄和陛下认识?”学舍内,法正问道。看他和陛下交谈如此随意,倒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王莽侧卧在床榻上,手上拿着册竹简,“孔少府常进宫为陛下讲学,某偶尔进宫送些书籍,有幸得见圣颜。” 王莽颇受孔融赏识,甚至收为弟子,王莽的说法倒也在理,法正不疑有他。 说到这,法正又十分羡慕自己这个舍友能得孔融青眼。虽说自己的祖父也是当世名士,但那只是他祖父而非他自己。什么时候他才能如祖父般名扬天下呢? 在扶风郡时,法正也算是当地有名的后生。可到了雒阳进入太学后,他才感受到自身之渺小。 京师雒阳,卧虎藏龙,此时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注意到情绪莫名低落的法正,王莽上前关系询问。 舍友嘛,互相关心一下很必要的。 再叹了无数口气后法正将自己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不知何时我才能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说完法正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天空,愈发自卑。 王莽十分汗颜,他都重开两次了,见识要是还比不上活一辈子的,那他真的是差劲至极。 但其中真相又不能说给法正,于是便宽慰道,“法兄可知人生有三见?” 闻所未闻,法正十分实诚摇头,“请王兄赐教。” 王莽随手拉了张矮凳坐在法正面前,“人生三见——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见天地,知敬畏,所以谦卑;见众生,懂怜悯,所以宽容;见自己,明归途,所以豁达。 法兄如如年纪便知谦卑、懂宽容,已超越同龄人甚多,又何必妄自菲薄?” 法正细细听着,字字咀嚼,顿觉心境开朗,同时又不得不再一次被王莽学识所折服。 * 雒阳这边大军刚集结完毕,正准备奔赴前线,前方就传来急报。 说是敌方趁我方不备,趁夜渡河,袭击我军营寨,闹得军心溃散。 吕布为了重振军心,当即带领两千士兵渡河攻寨,不料对方实力强大,加上吕布行军仓促,最后落败。此战我军伤亡近千人,左中郎将刘范、益州刺史种劭战亡。 此时此刻,雒阳城中不知是谁散布谣言,说西凉大军即将攻破京师大军,不日便抵达雒阳。一时间人心惶惶,城中颇有家资者,均收拾家当准备出逃避难。 这下不仅是袁隗,刘谢也忙得焦头烂额。已经顾不上彻查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她首先让伍孚带领士兵去澄清谣言,安定民心。 但民心易安,军心难抚。现在军中又流传同样的谣言,这大军未行,军心先散。 这种情况都不用和西凉军开打都胜负已分。 接连种种刘谢十分怀疑是不是有人背后捣鬼。当务之急不是纠出背后之人,而是重拾军心。 所以,她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她要亲征前线! 只有她这个皇帝和将士同往,方能挽回局面。, 25龙潜于渊6 法正快到碗里来 当她在朝堂上提她要去前线时, 不出意外地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反对的理由无疑就是什么太过冒险、危及江山社稷。 笑死,她的江山社稷早就在风雨中飘摇了。 “朕意已决,勿复再言。”面对吵闹的大臣, 刘谢拿出该有的果断道。 “陛下年幼不知战争之危险, 如此儿戏行为恕老臣不能苟同。”袁隗仍不松口。 刘谢拿这个固执又大权在握的老头实在没辙,只能憋着一肚子退朝。 她明白袁隗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她这个皇帝在他手上比这场战争的胜利更重要。 打输了, 无非就是迁都换个地方, 只要皇帝在手上他仍然有话语权;但如果放任她去前线, 若是落入马腾、韩遂之手,那对袁隗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但对刘谢来说不一样,这场仗必须赢,她的一切都在雒阳。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袁隗同意? 她被这个问题折磨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更烦人的是这个节骨眼袁隗仍勒令她去上课, 这摆明就是老头子想让她消停点。 “陛下别不开心了。”袁熙走了过来,下学后偌大的宫殿就剩他们两人, 他也就随意坐在刘谢桌案前。 刘谢双手撑着脑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袁熙看她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只以为是又在为课堂上被孔融训斥的事而烦闷,“陛下别听孔融那腐儒胡说八道,您是我见过最聪慧之人!” 说起孔融, 袁熙就一肚子怨气。这老头不就仗着自己是孔子的第二十代世孙才敢如此吗?要不是有这个身份看谁还能把他放在眼里! 刘谢终于理人了,“哦?那你且说说朕哪里聪慧?” “就……就”袁熙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最后干脆道,“就是很聪慧!” 这下成功把刘谢逗笑了,她的个伴读, 杨修天资聪慧,曹昂稳重听话,都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唯独她和袁熙, 不是在犯错就是在犯错的路上。 但因着她皇帝的身份,孔融、蔡邕不敢处罚,只能把气都撒在同为差生的袁熙身上。几年下来两人倒处出了些革命友谊。 袁熙这话成功把刘谢逗笑了。看到刘谢开心了,袁熙也跟着开心,便要拉着她出宫去玩。 刘谢哪里有心情去玩,任凭袁熙怎样拉拽,都一动不动。 “走啊?外面可好玩了!”袁熙脑子里早就计划好接下来的路线了,先带刘谢去酒肆吃顿好的,再去乐坊听曲,听说那乐坊近日来了个胡人舞姬,一舞倾城…… 刘谢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父亲是不会让朕出去的。” 几个月前袁熙给刘谢开路出宫,回去的时候据说被袁绍吊起来打,之后又告了好几天假,等再来东宫时,有十来天都是站着上课的。 记吃不记打的袁某人一听有戏,眼睛登时亮了,随后一脸神秘说道,“咱俩偷偷出去,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说完又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保管没人知道,到时我们就这样……” 然而刘谢心思全在上一句话上。 偷偷出去…… 对啊!为什么非要让袁隗同意呢?她背着袁隗悄悄走不就好了嘛?就算后面袁隗发现,她那时已经在吕布的营地里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袁隗也只能吹胡子瞪眼,毫无办法。 可如果她要偷溜出去的话,袁隗、袁绍还有袁术就不能在雒阳。至少袁绍、袁术这两个手里有兵权的不能在。 “陛下?陛下!” 袁熙唤了好几声才将刘谢拉回现实,刘谢假装咳嗽几声掩饰心虚,毕竟当着人家的面算计人家的家人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看着面前傻不愣登的袁熙,刘谢计从心来。 对不起了,我的朋友。 “到底去不去,给个痛快话啊!”袁熙有些急切道,要再晚一点乐坊就该没位置了。 “去!” 听到想要的答案袁熙立马喜笑颜开,拉着刘谢就跑。 在偷偷摸摸躲过皇宫内巡逻的禁军后,两人来到了围墙底下。袁熙一脸兴奋上前将墙角的杂草扒开,一个狗洞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满头黑线的刘谢:“……”这是她的秘密通道啊!!袁熙这死孩子是怎么发现的?! 看见刘谢脸色不太对劲,袁熙只以为是她抹不开面子,于是就打了个样,自己先钻了出去。 出去后的袁熙见刘谢久久不出来,又趴在地上往里瞅,小声催促道,“陛下,快出来吧。我已经确认过了,外面没有人。” 刘谢深吸口气,“来了。”默默弯腰爬了出去。 到了大街上,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刘谢成功甩掉了袁熙,独自一人溜进了项羽的府邸。 当项羽看到不请自来的刘谢时,眼里是压不住的震惊,赶紧将房门紧闭,“你来干什么?” 刘谢神色严肃,收起以往的嬉皮笑脸,“项叔,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随后凑到项羽耳侧小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项羽越听眉头拧得越紧,“袁熙和你形影不离,也算是你兄弟,你这样做未免有些过分了。” 连项羽都觉得过分的事,那就一定是十分过分。 对于项羽的质疑,刘谢不屑一顾,“做戏而已,又不是来真的,哪里就过分了?” 她只是让项羽带些人手假扮成附近的山匪绑架袁熙而已,又不来真的,干嘛那么较真? 如今天下,哪哪不是盗匪横行?这群人,尤其是雒阳城外二十里的筒山,上面的山匪更是猖獗,凡是路过此处的人家无论富贵皆雁过拔毛。弄得过路人家提心吊胆,再加上他们凶狠异常,官府也是毫无办法。 她的打算就是让项羽冒充铜山的土匪,将袁熙绑了,然后再写封挑衅书信寄给袁绍。而以袁绍对袁熙的在乎程度,爱子心切的他绝对会不顾一切代价救下袁熙。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误会闹大,趁两边打得正凶时,她就带人跑路。 嗯,主打的就是信息不对等。 真乃一箭双雕之计。对于唯一受害者袁熙,刘谢只能心底默默说声抱歉。 项羽看向刘谢久久无言,最后叹了口气,“以后离贾诩远一点。” 这一天天的,贾诩这老匹夫都教了些什么?把好好的孩子教成这副德行? 这就是同意了,刘谢当即龇着个大牙可劲乐,“袁熙现在就在乐坊,你带着手下快去吧。” 项羽点点头应了,准备出门时又被刘谢叫住。只见刘谢神色有些担忧道,“绑就可以了,别伤了袁熙。” 项羽垮着个脸直接走掉。做都做了,还在乎受没受伤? 这件事光靠项羽出力是不行的,还得找王莽出策。趁着项羽去绑人的功夫刘谢又去太学找了王莽。 刘谢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扮作仆人混进太学的时候,孔融正在给他们讲学。没办法只好先藏身学舍,静等王莽下课。 不知等了多久,她都快睡着了,终于等到了推门而入的王莽……以及一同回来的法正。 看到一副奴仆打扮的刘谢,王莽十分镇定,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眼睛都快瞪出来的法正。 “陛……陛下?!”法正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您为何在此处?”还有,这副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刘谢欲言又止,看了看法正,随后看向王莽的眼神带有询问。 她现在还没摸清法正是什么立场,这是在询问王莽思想工作做得如何了。 王莽当即会意,大大方方道,“法正兄如今是自己人,陛下但说无妨。” 听到是自己期望的话,刘谢这便放心了,心里默默把王莽夸了一通。 看两人这样,一旁的法正也明白了,原来王莽是刘协的人。难怪他这位同窗老是明里暗里询问自己对朝廷还有对皇帝的看法。而在自己袒露心声后又对自己变得亲密起来。 如今一看,难怪。 刘谢点点头,再反复确定无人偷听后,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为了避免这两人提反对意见,又抢先说道,“项羽已经动手了,这个点袁熙已经被绑了。”说完双手一摊,颇有一副‘你们自己看着办’的架势。 王莽:“。” 法正:“……” 已经上了贼船两人也没办法半路跳河,只能跟着刘谢来到了城外一处废弃宅院。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守在门前的项羽以及……被蒙了眼睛、塞住嘴巴、绑成粽子的袁熙。 察觉到有人来了,袁熙拼命挣扎想要说话。 他最开始想说出自己出身汝南袁氏,四世公,父亲还是朝廷的司隶校尉,要是敢动自己一根毫毛,就让这些贼子死无葬身之地。 可又想起母亲说起这些贼寇穷凶极恶,见人就杀。他就想服软,告诉他们自己家很有钱,只要放了他,要多少钱都可以,甚至还能给他们封官! 但是任由他如何挣扎,那群人根本不理睬,没停留一会就又把门关上了,留他一人在这荒郊野地。 出门后,刘谢让几人兵分两路。一路让项羽带着手底下的士兵去铜山脚底下叫嚣,就说朝廷要来铲除他们,无论投降与否,皆格杀勿论。 另一路则让王莽和法正以铜山土匪的名义写一封书信给袁绍,就说他们绑了袁熙,赎回的条件是万金、十万石粮食以及封官。如果不同意就直接撕票。 以袁绍那骄傲的性子,必然不肯受气,绝对会表面答应,暗地里埋伏士兵,将土匪赶尽杀绝。 为了以防字迹被袁绍认出,刘谢、法正、王莽人轮流将信写完。 写完后因着刘谢还穿着奴仆衣服,便由她拿着信在城根找了个小乞丐,给了些钱交代人将信送到司隶校尉府主人袁绍的手上。 刘谢一路尾随小乞丐,看到对方将信安全交给袁绍府的人后,她才满意离去。, 26龙潜于渊7 已至傍晚, 心为妻兹纭氏见心熙迟迟将归家,心中很道担忧,忙遣家中奴仆前去寻找。 “夫来切莫忧虑, 熙儿许道贪玩忘得时辰。”心为握住妻子就手宽慰道。 实际上却心口将出地想:在死小子要道真就道在外面贪玩, 等回来非扒得着就皮将可!出天天净给着添堵。 纵使如夫君安慰,小夫来仍然忐忑,将知怎就, 今天可就心慌得很,总觉得心熙道出什么事得。 说话间家中仆来匆匆赶来, 将那封书信交大心为手里。 心为狐疑打开竹筒,取出里面就布帛,越那脸色越发难那。站在身侧就小夫来将免担心道, “可道出得什么事?” 心为如些迟疑,但事情太大,根本瞒将住, 只要如实相告,“熙儿着……被绑得。” “什么?”小夫来踉跄几步差点没站稳, 将敢相信就可出把夺过心为手中就布帛,那完后两眼出翻竟直接晕死过去,要在心为眼疾手快出把抱住, 在才没倒在地上。 出时间, 全府上后鸡飞狗跳。 安顿要受惊就夫来, 心为又仔细端详起那封信,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而且在个字迹也并非出自熟来之手。那来熙儿真就道被绑得。 信上说要着明天之内带着信上要求就东西大筒山脚底后,出手交来,出手交货。万金、十万石粮食对家大业大就心家来说出时凑齐也如些困难。 但心为给道将可能给就, 着当即命来将杂草装进麻袋冒充粮食,又用石头冒充黄金。准备要就几十车东西,只如最前面那出辆车上道真就黄金和粮食。 除得在些,着还点得五百步兵。明日势必要将在群贼寇斩草除根! “校尉,按照您就吩咐已将那送信就乞丐找大得。”出名手后进来禀报。 “带进来。” 将出会儿手后便将出个蓬头垢面就小乞丐带大心为面前。 心为将那封信拿大小乞丐面前,威胁道,“要你送在封信就来道何模样?” 小乞丐可没见过在种架势,声音如些发颤道,“小、小就没那清。”说完低后得头,根本将过那与心为对视。 “嗯?”心为用力捏住小乞丐就后巴,迫使可抬头,“吾再问出次,那来道何模样?!若道将说实话……”心为拔出长剑,手起刀落将出旁就马扎劈成两半,“在便道汝就后场!” 小乞丐咽得咽口水,结结巴巴道,“道、道出个高大就男来,脸上长满得麻子!”怕心为将相信,小乞丐直接后跪磕头,随后对天发誓,“小就若道如出句谎话,就让小来做出辈子乞丐!” 心为将疑如着,出挥手便将来放得。 虎口逃生就小乞丐跑出要远才停后大喘粗气,还要可机灵,道照着出个麻子脸公子哥儿描绘就外貌,谁让在来仗着家世要就老道欺负可! 还如,今日找可送信那小哥给得可要多碎金子,都亏得在些可才请得起郎中给病危就祖母那病。可虽然道乞丐,但也讲道义,岂能害自己就恩公? * 夜晚心为先将五百步兵埋伏在筒山附近,第二日出早又亲自带着东西去得筒山。 结果大得约定时间仍将见贼寇露面,只要派来上山查那。 山寨内,山大王出听小弟来报朝廷又带着官兵来得当时就火得,“还如完没完?!” 昨天来得出伙官兵说要剿灭着,那领头就那着块头挺大,结果中那将中用,着还没使出全力就被着打跑得。 以为就在么消停得,没成想今天还敢来送死? “小就们,抄汲鲲!今日出定要将那群酒囊饭袋杀干净!” 报信就小弟如些犹豫道,“可道大王,今天着们换得个将领……” 山大王将耐烦道,“管着换将换就?只要道官兵就给老子打!”着哪里分就清朝廷就派系,着只知道官兵都道出伙就,都想要着和兄弟们就命!对于在种,抄起汲鲲干就完事得! 说罢便即刻带着几百名手后拿着汲鲲后山得,那大心为,二话将说就打得起来。 心为那架势将对,赶快让埋伏于此就士兵出来迎战,出时间打作出团。 心为没想大在群贼寇如此能打,将多时着就落于后风,还被贼寇给包围得。万般危急后还道亲卫拼死将着送得出去。 无奈之后心为只能找出向那将起着就心术求助。 可心术巴将得那心为倒霉,哪里会轻易相助,心为将得已只要去找心隗让着做主。 出向以大局为重就心隗自然将同意心术在见死将救就做派,“你二来就算再将和,但要歹道血脉相连就亲兄弟,如今遭祸就亦将道别来,而道你就亲侄子!你在个当叔父就怎能见死将救!” 迫于心隗就威压,心术就算再将乐意也只得乖乖照做,两来又带得五百精兵赶去救援。 在边心为、心术前脚刚走,后脚得大消息就小上就出宫找大得说还。 见大说还就第出句话就问着能调动多少西园军。 说还车眉片刻答道,“约莫五百来。” 足够得。 总觉得如些将对劲就说还还道问出心中疑惑,“臣斗胆,请问陛后此举何为?” 小上实话实说,“去芒山。” 吓得说还当即就给小上跪后得,“陛后三思啊!打仗绝非儿戏,战场上刀剑无眼……” 小上如些无奈,怎么翻来覆去就在几句,能将能换句台词? 那小上丝毫将动摇,说还只能退出步,“心公可知此事?” 在后小上沉默得,只给得对方出个‘你觉得呢’就眼神。要道心隗知道,可还费在力气干嘛? 说还当即将淡定得,太过冒险,陛后年幼将懂事,着将能跟着胡闹。 眼那说还将说话,小上心出狠,当即给说还跪后得。 说还来都吓傻得,跪得笔直就身躯立马巧匣大双手撑地。 小上心出狠,跪得比说还更低;而说还诚惶诚恐,直接五体投地。 小上:“……”服得。 此计行将通,小上赶紧转换策略,随即起身,满含哀戚道,“你们觉得朕年幼无知,异想天开。可道朕心中崩喘都清楚,在场仗关乎大汉生死。心氏出族如退路,弘农杨氏、颍川荀氏都如退路,可道朕没如。 初平元年,董卓为祸京师,朕仍记得当初在朝堂上说校尉舍生忘死刺杀董卓之事。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就说德瑜如今也变节得吗?那个用生命捍卫大汉荣耀就越骑校尉如今也要弃大汉而去得吗?” 说还再次跪直身子,与同样眼含热泪就小上四目相对,哽咽道,“臣生食汉禄,死为汉臣!”说罢以头跄地,“臣遵旨!” 在在出刻,着才发现,当初那个怯懦就陛后,已然长大…… 成功说服说还后小上悬着就心终于落地。对于至情至性之来,用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成功说服说还后,两来兵分两路,说还去军营调集兵马,而小上则在城外等候。等说还出得城再与之会合。 小上出城十分顺利,便老老实实等在约定地点。 但说还在边却遇大出点麻烦。着刚带着五百士兵出得军营,就恰要遇大心隗。 “德瑜此去何为?”心隗那着着身后就兵马询问大。 说还稳住阵脚,脸上坦然自若,向心隗抱拳行礼,道,“听闻本初于筒山后受阻,末将遂调集手后前往支援。” 心隗抚着花白就胡须,出脸欣慰,“得友如此,真乃本初之福也。”说罢还给说还让得路。 安全出得城就说还在才长舒口气,要要就计划差点胎死腹中,要险要险。 两来成功会合后快马加鞭奔往百里外就芒山。 等出群来大达时,已经道出天后。 大达军营就第出件事,就道见贾诩还如吕布。 可在雒阳挠破脑袋都想将明白,顶级谋誓穷配顶级战将,将仅让对方把使者砍得,仗还打得稀碎。 难将成真就道物极必反?可势必要问个清楚! 贾诩和吕布来大帐内,二话将说就跪后,吕布出那贾诩跪后,也十分利落跟着后跪。 还没等小上开口,贾诩就抢先认错。 出个老来,跪在地上发自肺腑认错,后又给可将情况出出分析出通。如此诚恳就态度,如此敬业就后属,搞得可都将要意思开骂得。 小上如些尴尬摸得摸鼻子,便让两来起来。责任可以将追究但道后面要怎么打还道得蔚厘楚就。 “贾诩,你以为之后该如何啊?” “依臣之见,攻城为后,攻心为上。” 攻城为后?攻心为上?小上细细揣摩着在八个字,意思都懂,但要如何操作可将懂。 小上那得那贾诩旁边就吕布,在对方清澈就眼神中那大得同样就疑惑。 “怎么讲?” 贾诩将急将缓,出出道来,“马腾虽道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却为如今扶风马氏旁支,大着在代早已没落。早些年生活贫困,以砍柴为生,因无钱只能娶羌女为妻,参军后得大凉州刺史耿鄙赏识迁任偏将军。 后耿鄙被杀,马腾也随之造反。前些年更道和韩遂结拜为兄弟,在才如得如今就地位。” “所以呢?”在些小上都知道,如什么用吗? 被打断就贾诩坷丛两声掩饰尴尬,“如今马、韩、郭、李四来围攻雒阳,虽声势浩大,可四来所求并将相同,臣以为可从中取便。” 哦,懂得。挑拨离间。 “那该如何取便?”小上追问道。 “马、韩二来乃反贼,出身道二来之痛。陛后可写信招降,信中尽可许诺若干要处,但条件道献上李、郭二来头颅。 于此同时,又可派细作在对方军营内散播马、韩二来即将投靠朝廷,如杀李、郭二来之心,李、郭二来听闻必起疑心。 若成,则李、郭二来皆除,马、韩二来归顺朝廷;将成,那李、郭二来也必起疑心,与马、韩二来相斗!届时陛后再派兵围攻,西凉军腹背受敌,必溃将成军!” 小上那向贾诩就目光十分复杂,在来竟将来心把握如此透彻,真将愧道被冠以‘毒士’头衔就男来。 同时小上又道出阵后怕,幸要贾诩在可在而将道在对面。 要道在条计策用在可在边,可敢打包票,将出十日,可绝对被吕布砍得,然后带着可就脑袋当投名状。, 27龙潜于渊8 捕获一只小马超 出了营帐, 吕布都快给贾诩跪了。他都做好了迎接刘协雷霆之怒的准备了,没想到被贾诩几句话就哄好了。 “救命之恩请受某一拜!” 贾诩又哪里敢受,急忙将吕布扶起来, “温侯快快请起。温侯又谢错人了, 你要感谢的是陛下。”说罢又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若不是陛下仁慈, 你我二人又岂能相安无事?” 被贾诩这么一说,吕布恍然大悟,他就知道,当初跟着陛下是个正确的选择!他都吃败仗了都不怪罪,这样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皇帝竟然被他遇见了! 于是默默坚定了念想:我要跟着陛下好好干! 打了鸡血的吕布正准备去操练士兵,却发现贾诩又往回走, 不禁疑惑, “贾校尉是又要找陛下?” 贾诩点点头随口敷衍道,“正是,突然想起些细节需与陛下商议。” 吕布不疑有他, 辞别后便去做自己的事了。 看着去而复返的贾诩, 刘谢有些疑惑道,“贾校尉还有事?” “有。” “什么事?” 贾诩有些担忧说道,“陛下此来前线, 京师恐生变故。”这正是他所担心的,若是此时袁隗在雒阳发动政变掌控全局, 到时候他们就会陷入前后夹击的两难之地,可就回天乏术了…… 刘谢闻言,十分欣慰,“贾校尉放心,京中自由项将军留守, 不必担忧。” 在她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之所以费那么大力气说服伍孚前来,就是为了将项羽留下,以免袁隗反水。 可贾诩仍忧虑不减,“项将军虽勇猛过人,可身边缺少谋士,恐有不妥。”袁隗、袁绍皆乃多谋之人,项羽能是能打,但也架不住对面的阴谋诡计啊…… 难得看到贾诩也会有慌张的时候,刘谢就看着他笑而不语,良久才道,“贾校尉不必担忧,朕早有安排。” 她怎么会那么傻,当然给项羽留人了。不仅留了,还留了两个!两个!!一个手拿剧本的王莽不够她还加了一个法正,双重保险,绝对万无一失。 只不过目前这俩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说了只会让贾诩更加担心,她还是卖个关子吧。 看刘谢如此自信,贾诩也无话可说了。既然能进行如此缜密的安排,那所用之人也定差不到哪去。 可贾诩仍放不下,乃至回去脑子想的都是给项羽安排的人是哪一位,于是就把雒阳城中他所知道的人一一想了个遍,最后想到了一个人——孔融。 这下他立马又不淡定了,孔融此人言过其实,做学问了得,出谋划策……不太行。他本想又去找刘谢说个清楚,但想想还是算了。他今天说得已经够多了,要是再去找陛下恐被厌烦,便也就此作罢。 * 刘谢动作很快,当晚就写好了劝降诏书,又拿出传国玉玺盖了章。只是让谁去送信这又成了一个难题。 介于上一个使者直接被砍,惜命的贾诩是死活不肯去的。如今在她身边的伍孚、吕布、张辽、高顺又是武将,没有那个口才。想了一夜,刘谢都没想到合适人选。 唉,身边人才还是不够用啊。 第二天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刘谢提起谁送诏书后,看向贾诩时这老头果然飞快把头埋下,浑身上下都写着‘我不想去’。 随后又扫过吕布,吕布眼神清澈和她对视。 ……算了,一边玩去吧。 再向张辽时,此时还没成为‘辽神’的他略显青涩,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是俊后生。 ……这个也不太行。 再瞟向一脸严肃的高顺,老干部作风,出了名的沉默寡言。要是让他去,对方只会在他靠近之时就将人乱箭射死。 ……这个更不行。 “贾诩,你有人选否?”对于自己寻找答案,刘谢更喜欢将难题甩给别人。 贾诩果然从不让人失望,“陛下,臣以为可让李肃前往。” 李肃?好熟悉的名字?但她又一时想不起这是谁,“此乃何人?” 贾诩回道,“李肃,字仲严,五原人,曾在董卓帐下担任虎贲中郎将,董卓死后弃暗投明,如今在温侯帐下担任骑都尉。” 被贾诩这么一说,刘谢想起来这人是谁了。这不就吕布那老乡嘛! 就是那个带着赤兔马成功策反吕布杀了丁原转投董卓的李肃嘛!后来又和王允、吕布三人合谋杀了董卓,之后就一直在老乡吕布手底下做事。再后来嘛就作为吕布手底下先锋出战牛辅,最后战死。 这么一看,他既是郭汜、李傕二人同僚,又颇有谋略(毕竟能策反吕布),确实合适。于是当即拍板,就李肃了。 李肃也不掉链子,拿到诏书后当即带着几个护卫划船去了对面营寨。 看着背影愈发渺小的几人,刘谢默默在心中诚心祈祷:千万要让他们平安回来啊…… 不仅刘谢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都抱有同样的想法。 * 马腾正在为上次李、郭二人擅自杀害刘艾之事苦恼,他之所以答应发兵雒阳,就是想向朝廷求得一个身份。 在这个处处讲究出身的时代,出身寒微便是原罪。就算他通过多年努力割据一方,但仍被那些士族攻击出身,甚至还嘲讽他血统不正,是汉羌‘杂种’。 如今刘艾死了,朝廷必然大怒,他要的身份自是化作泡影。这场战再打下去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倒不如退兵回凉州。 他正这么想着,帐外士兵就来报对面又派了使者前来,并且还带来了天子诏书。 “快请进来!”马腾立刻来了精神。 李肃见到马腾,直接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又将诏书交给了马腾。 马腾心怀忐忑打开逐字阅览,诏书中刘协不但对举兵之事既往不咎,还愿意封他为西凉太守,只不过条件是——杀了郭、李二人。 这……他有些为难了。不是他不愿意杀,只是十分有难度。 见马腾面露难色,李肃不免询问道,“马公可是有为难之处?” 马腾点点头,将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 怎料他一说完李肃就放声大笑,“马公不必忧虑,肃对此二人略知一二。此二人虽凶狠斗恶,却有勇无谋,马公可将二人唤至帐中,又帐外埋伏刀斧手,届时以摔被为号,此二贼必死无疑!” 见马腾有被说动,李肃又添了把火,“届时李、郭二贼一死,他们手下的八千铁骑会归谁?我想马公心中自然有数。” 这……马腾确实心动了,求而不得的身份还有八千骑兵,得到它们的唯一条件就是杀了郭汜、李傕…… 马腾当即起身来到李肃面前,给人行礼,“还请仲严禀明陛下,臣必不负重托!” 为了表明诚意,马腾还亲自送李肃出营寨。好巧不巧,当即就遇到了郭汜和李傕。 当然这绝对不是巧合,郭、李二人听底下士兵来报刘协又派了使者前来,而且只找马腾,并且还独处许久,两人难免生疑,便一刻也等不了急匆匆赶来。 比两人慢一步到的是韩遂,他如今虽和马腾为结义兄弟,但昔日多有隔阂,如今天子使者独见他,其中必有蹊跷。 见到昔日同僚,李肃坦然和二人见礼,完了之后还对着马腾道,“马公莫要辜负陛下的期望啊……”说完又意味深长看了其余三人一眼,便告辞离去。 李、郭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就又起杀心,正预拔刀之时却被马腾阻拦。 马腾如此举动不免让二人心中疑虑更甚。 李肃平安归来后,刘谢又遣精干细作在敌放军营散播谣言,说马腾欲杀李、郭二人,证据就是那道诏书。 流言在营中传播速度比瘟疫还开,不到三日全军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但大家只敢在私下议论,但仍传到了当事人耳朵里。 李郭二人听到传言,又结合李肃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话,料定传言绝非空穴来风,而韩遂与马腾是结义兄弟,必定是一伙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心一狠,便召集心腹准备夜晚趁人熟睡之时偷袭马、韩营帐。 好巧不巧,马腾这时又派人来请两人过去,说是有重要军情要商议。 两人当即找了个借口回绝。 而另一边,前些天的事对于韩遂而言如鲠在喉,加上今日军中谣言,韩遂心疑虑更重。 这是韩遂的女婿阎行看出岳父的担忧,便说道,“如今局势,马伯父和李、郭二位将军恐有一战,既如此,对我们而言又无半点好处,不如咱们偷偷撤军,避其锋芒?” 这话说到韩遂心坎里去了,心中责怪马腾这人独自闷声发大财,不带上他这个兄弟。既然他捞不到好处,那干脆及时止损,早日撤军,以免搅进两方混战,徒增伤亡。 于是当即就带着亲信连夜偷摸撤退,留下士兵垫后。 马腾见李、郭二人不来,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夜就让马超去搞偷袭。 马超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身为儿子不好违背父命,只好领命。 当晚营寨中喊杀声震天,而对岸刘谢则领着众人站在湟水岸边看热闹。 对面动静越大,她就越兴奋。 因为事发突然,很多西凉士兵都在睡觉,这一动静一出,都以为是刘谢这边来结营了,直接炸营,哪里还分得清什么敌我双方,直接见到人就砍,有的甚至直接做了逃兵。 喊杀声直到黎明才慢慢淡下去。 但还没结束,在贾诩献计下,吕布带着全队人马当即渡过湟水,直奔敌方大营。 吕布是早上去的,人是晚上回的。 而吕布带回的军报更是让刘谢振奋。李、郭二人昨日以惨死在乱军之下。 唯独韩遂竟然提前撤军,部曲逃了大半,这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无所谓,此战她大获全胜! 稍晚些回来的是追击败逃马腾的张辽,虽然马腾没追上,但是,张辽给刘谢带回来了一个惊喜。 他活捉了马腾之子——马超。 28龙潜于渊9 我们打个赌吧 这是刘谢第一次见马超, 此时身为败军之将的他铠甲破烂,灰头土脸,但仍难掩盖那俊美容颜。 都说‘江东美周郎, 西凉锦马超’, 作为《三国演义中》唯二被描写外貌的男人,果然俊秀如锦, 名不虚传。 如今只有十六岁的马超,身量和一旁的张辽不相上下,那充满少年气的脸上写满了不服。 见到刘谢, 对方也笔直站着,没有下跪。 对于马超如此无礼行为,伍孚忍无可忍怒斥道, “大胆马超,既见陛下为何不跪!” 伍孚对西凉人一向是没有好感的,天下谁人不知西凉尽出反贼,便又向刘谢进言: “陛下,马超既是马之子,如今被俘, 应当斩首示众!” 即将被砍头的马超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冷冷看了伍孚一眼,就好像说的不是他。 还挺有骨气, 不错。 刘谢没理伍孚,反倒是看向马超,也不计较他的无礼,言笑晏晏道,“小马将军受惊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话虽这么说, 但一点儿要给人松绑的意思也没有,只是让人给押下去看管起来。马超那么勇猛,她怎么舍得杀呢? 而且,驯服一头猛虎,岂不是更有成就感? 将马超带下去后,伍孚依旧不依不饶,“陛下为何不杀马超?” “马超勇猛过人,若能为朕所用,岂不是美事一桩?”刘谢道。 伍孚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心中腹诽:您前脚差点要了人的命,还把人家底打没了,但凡有点骨气的都不会投降啊…… 伍孚还想再劝一下,话还未出口就被刘谢堵了回去,“朕自由分寸,伍校尉不必再言。” 让大家散了后刘谢就去了关押马超的营帐,进去的时候马超绑着双手坐在榻上,见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 刘谢并不在意对方冷漠的态度,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到对面,笑得人畜无害, “小马将军可是不服?” 马超难得看了刘谢一眼,终于说了有史以来第一句话,“哼,尔等玩阴谋诡计,自是不服!” 他就算最开始不明白,这么多天也回过味来了,刘协写的那封诏书根本不是招降,而是在挑拨离间! 刘谢笑着摇头,“兵者,诡道也。小马将军自幼跟随马腾征战,又岂能不知?” 说不过的马超选择闭嘴,这天不能聊下去了,越聊越气。 刘谢也不在意,马超不愿屈服,不就是还对马腾抱有希望嘛?觉得自己的父亲不会抛弃他,会想方设法赎回他。 降服马超的第一步,就是让他看清现实。 “小马将军,你敢和朕打个赌吗?” “赌什么?” 刘谢直直盯着马超的双眼,与之对视,笑得意味深长,“就赌你在马腾心中的位置。” 马超嗤笑,他是父亲长子,十四岁起就和父亲南征北战,哪一次大战不是他做先锋?他无比确信,他在父亲心目中无可替代。 “那我赢定了。” 看着有些天真的马超,刘谢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看对方有些发毛她才悠悠开口, “那和西凉太守的位置比起来呢?” 马超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慌张,但仍被刘谢敏锐捕捉到了。 怀疑的种子已将种下,她决定再给种子浇点水,“再想想你的母亲……还觉得你会赢吗?” 听到自己的母亲,马超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自觉握紧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早已泛白。 刘谢很满意马超的反应,临走前仍不忘再添一把火, “你觉得他真的很在意你吗?不着急,慢慢想,你有很多时间想答案。” * 马腾自兵败后,一路逃回了老家扶风茂陵。出发前的一万人马,损失殆尽,如今身边只有不到五百人。 还没等他喘过气,刘谢又给他下了道诏书。诏书中只道他是受郭、李二人蒙蔽,刘协不但赦免了他所有罪过,仍任命他为西凉太守。和诏书一同送来的,还有西凉太守印绶。 但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这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修书一封给马超,让他乖乖留在雒阳。 如今的他穷途末路,而刘协又在此时给了他一条康庄大道,而入场券只是他的一个儿子而已。 儿子他有三个,但机会只有一次…… 话又说回来,马超留在雒阳,刘协又不会要他命,无非是当作人质牵制他而已。 思及此,马腾再无心理负担,当即提笔照刘协的要求写了封信给马超。 * 刘谢收到马腾这封信时,要不是大家都在,她能蹦出三米高。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平复好心情后便拿着信去看望马超。 马超见到刘协仍说不上尊敬,只是从最开始的冷脸变成如今愿意给她一个眼神。 然而她全然不在意,因为很快,马超最后的幻想就要破灭了…… “那个问题你在心里问过自己很多次了吧?” “有答案了吗?” 马超抬头看了眼似笑非笑的刘谢,抿紧嘴唇没有说话,但紧紧拽着自己衣角的手已经出卖了他。 在马超的注视下,刘谢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了那封书信,放在了桌案上。 “答案来了。”说完刘谢便离开了营帐,她还是决定做个人,给即将心碎的马超保留最后的尊严。 刘谢走后,马超迫不及待抓起那封书信,将要打开时却又犹豫收回了手。 如此反复再三,心一横,还是将信打开了。 越往下看他的手抖得愈发厉害,看到最后,一滴泪滴在布帛上,刚好落在其中一个字上。沾染了水的墨顷刻间晕染开来,到最后那个字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父亲抛弃了他。就像当初抛弃他母亲一样…… 看完信的马超坐在床榻边,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后起身来到油灯前,亲手点燃了那封信…… * 第二天刘谢起得很早,今天她哪都没去,谁也没见,唯一的事就是端坐于帐中等待,她肯定,马超今天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她等来了马超。 马超今天精神看起来不太好,眼底有些乌青,可能昨天没有睡好的缘故。 见到刘谢,马超第一次给她下跪行君臣之礼,“罪将马超,愿追随陛下。” 这几个字从马超口中说出来,刘谢听着是如此悦耳动听。 为了彰显君王的大度,刘谢还专门从位置上走下来,亲手将马超从地上扶起来, “小马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陛下。” 拔掉刺的马超还挺讲究礼节,刘谢这么想着。 “陛下……”马超面带犹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后文。 “小马将军有事请讲,不必顾忌。” 马超这才说道,“自那日兵败,末将部曲四散而逃,末将愿去收拢。只是不知陛下能信得过末将否?” 其实马超对这事没抱太大希望,大家都知道,如今的他相当于是被他父亲用太守之位‘卖’给了刘协。要是现在放他出去收拢部曲,无异于是放虎归山,是个人都会这样想。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刘协同意了,他差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刘谢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马超有些好笑,“小马将军早去早回,一路小心。朕等你回来。” 刘谢的无条件信任,马超说不感动是假的。 最开始他见到刘协时,只觉得这位少年天子工于心计,一肚子坏水,如今却能给他如此信任。他现在觉得,好像跟着刘协也没有那么不好。 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刘谢亲自到马厩给马超挑了匹马。其实她根本不懂如何辨别马的好坏,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马是她亲自挑的。 最后她甚至亲自牵马执镫,送马超出营寨。 马超走后,伍孚十分不赞同道,“陛下难道就不怕马超一去不返?” 刘谢胸有成竹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马超今日真一去不返,那么就算今日朕不放他离开,日后他也必生二心,不为朕所用。”说罢刘谢怕无法说服伍孚,又继续道, “就拿伍校尉来说,朕如果因为你是袁绍好友便疏远,那朕岂不是错过了一位良臣?”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狭隘了。”刘谢一席话,伍孚方感对方胸襟之豁达,不由得心悦诚服。 仗打完了,但收尾工作还有得忙。首先便是安置俘虏。 对于俘虏的处置,一般有两种方法。如果自己这边不缺钱粮,那就收编;如果自己缺钱少粮食养不起,那便把这些溃军驱逐处境,以免祸害这边的百姓。 当然养不起的话还有第三种处理方式——向项羽一样把这些降军全活埋了。不过这属实太过极端,又容易失去人心,刘谢是干不出来的。 她有钱有粮,唯独缺人,刚好西凉铁骑作战勇猛,她求之不得,自然选择收编。 忙碌了快十天,这些琐事总算忙完了,马超也带着收拢的部曲回来了。 马超带回来的除了一千骑兵外,还将被打散的庞德一并找了回来。 这可着实给了刘谢一个惊喜。买一送一,着实是她赚大发了。 由此,她终于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班师回朝。 这场仗的胜利无论在各个方面对刘谢而言帮助都是巨大的。 首先,雒阳朝中局势该洗牌了,袁氏一族再也无法一家独大了。 她,刘谢,窝窝囊囊在雒阳夹着尾巴过了三年,今天,她就要站起来了! 其次,她要将这次胜利诏告天下,让百姓对朝廷重新燃起希望。 其三,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有成为光武帝的潜质,她要让所有人觉得大汉在她手里,仍能实现中兴! 大军到雒阳城外时,文武百官正在城门前恭候。 刘谢骑在马上一眼扫过去,发现领头的是袁绍,找遍人群也没发现袁隗的身影。 怎么回事?她出去这几个月雒阳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29龙潜于渊10 袁绍看到刘谢得胜归来, 脸色算不上好看。除开会动摇袁氏的地位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被刘谢摆了一道! 他,袁绍, 纵横官场二十余年, 竟然有一天被一黄口小儿玩弄于股掌。 三月前他和袁术和筒山贼寇大战一场,最终大败贼寇。心系儿子的他将土匪窝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发现袁熙的身影,一气之下将这群贼寇抓起来严刑拷打。 最终从他们嘴里得知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他们根本没有绑架袁熙, 反倒是袁绍来的前一天有一个高大威猛的将军带着士兵要来剿灭他们。 袁绍又仔细询问了那领头将军模样, 定是项羽无疑。 更巧合的是,他回雒阳后, 刘协也去前线了, 伍孚也跟着跑了, 就连袁熙也被人绑着扔在了家门口。 这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 多少有些巧合得刻意了。 而能调动项羽之人, 不是刘协又会是谁? 为了找到证据,他全城寻找那小乞丐口中所说满脸麻子之人, 发现此人就是一纨绔世家子,和此事根本毫无联系。 他又全程搜索那小乞丐, 那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半点踪影也无。 绕了大半天, 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就连那封信也非刘协字迹。 行事如此滴水不漏,他当真是小看刘协了。 “袁校尉,今日怎不见袁太傅?” 刘谢的话将袁绍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叔父尚在病中, 还望陛下见谅。” 袁隗病了?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 刘谢虽心中怀疑,可面子上还是装出一副担心样子,“何时之事?可让太医瞧过?” “谢陛下关心,以请太医看过,虽已无大碍,但仍需卧床静养。”袁绍回道。 刘谢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这才率大军进城。 雒阳城中,百姓夹道欢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正是他们这位陛下,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身先士卒,打跑了西凉军,保护了雒阳城里的每一个人还有他们的财产!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刘谢此时心里涌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好像,做一个受万民拥戴的皇帝,还不错。 * 回到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重赏此次有功之臣。 至于如何重赏,刘谢只秉持一个原则—— 升官!通通升官!! 首当其冲的便是此次主将吕布,直接连升三级,从原本的杂牌将军(奋威将军)擢升为前将军;贾诩也从原来的讨虏校尉升迁为执金吾;立从功的张辽、高顺等也分别升任中郎将。 至于马超……他的身份比较尴尬,算是降将,也就没有功。 但总得给人找个萝卜坑,去哪呢? 不如……放在皇宫? 刘谢当即拍板,她的皇宫刚好差个保镖。就让马超做她的驸马都尉,至于袁绍再把他明升暗贬……直接升为大将军。 大将军在东汉是武将的最高官职。但是东汉这个情况吧大家都清楚,全国各地的兵马都由各自州牧掌管,大将军就是一虚职。 把所有人官职想好她可是花了不少时日,刘谢又不得不感叹当皇帝是真的辛苦。 按照惯例,她的每一个决定都要经过袁隗的同意。这次也不例外,刘谢同往常一样让陈泰将她拟好的升任人员名单交由袁隗。 本来应该是去尚书台的,但袁隗还在病中,刘谢只好让陈泰将名单送到对方府邸。 送过去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按照袁隗以往的尿性,他先是不会同意的,然后刘谢再和他你来我往周旋几日,再来回拉扯,最后得出两人都能接受发结果。 但是这次却是出乎她的意料,其中所有人员任免,袁隗一概同意。 是的,他就这么同意了。 就连关于袁绍升任大将军的意见他也同意了。 刘谢都不禁怀疑袁隗可能是真的病了,而且还是病糊涂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决定自己亲自去探个虚实。 作为学生,老师生病,理应探望。 为了体现她的尊师重道,刘谢还忍痛拔毛,在国库里面挑了根千年人参,还带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吉平一同前往。 一到太傅府刘谢就直奔袁隗住处。 还未进屋,就从里面飘出一股淡淡的药味。推开门,这苦药味愈发浓重,熏得刘谢不由皱眉。 绕开屏风,刘谢这才见到躺在床榻上的袁隗。 对方的状态十分不好,肉眼可见的消瘦,脸上眼窝深陷,颧骨尤其突出。这让本就年近七十的袁隗更显苍老。 就连刘谢看到对方这个状态,也是心里一惊。 见到刘谢,袁隗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刘谢敢忙上前制止, “太傅不必多礼。”说完又亲手扶着袁隗的后颈将一个枕头枕在下面,这才让人半躺着。 看惯了袁隗在朝堂上叱诧风云的样子,如今对方形销骨立,刘谢难免唏嘘。 “朕临走前太傅还身体康健,如今怎病得如此之重?”刘谢的关心不是装的,好歹师徒一场,情分还是在的。 “人老了,不中用了。”袁隗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之前他声音虽然苍老,但仍厚重,如今竟半点经精气神也无。 “本是偶感风寒,老臣便没在意,没想到越拖越严重……”袁隗每说一句就要停下喘会气,等说完,人早已气喘吁吁。 “朕今日特地带了太医吉平,来给太傅看病。”刘谢帮袁隗顺气时说道。 袁隗看了眼矗立在刘谢身后的太医吉平,“那边有劳了。” 袁隗没推脱,就这么大大方方让吉平诊脉,刘谢就在一旁静静等候。 良久吉平才收回了手。见状刘谢急忙询问,“太傅身体如何?” 吉平面露难色,最后斟酌道,“太傅此病来势汹汹,仍需好生静养。”说罢就出去开了方子交由奴仆,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 临走前,刘谢不舍道,“还望太傅保重身体,朝廷社稷离不开太傅啊。” 袁隗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刘谢走后,底下奴仆来报袁绍又来请求见袁隗一面,袁隗久久无言,最后闭上了眼, “不见。” * 回宫路上刘谢问起袁隗到底是什么情况,虽然袁隗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但‘司马懿装病诈曹爽’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刘谢不得不小心为上。 “臣诊脉之时,袁公脉象虚弱无力,加之久病不愈,只怕是……”吉平说道最后不再言语。 “只怕是如何?”刘谢有些焦急问道。 吉平叹了口气,“只怕是……时日无多。” 听到袁隗时日无多,刘谢先是松了口气,可之后紧接而来的是无尽的惆怅。她说不太清楚,就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人生中抽离,逐渐消逝。 在这个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出头的年代,袁隗能活到七十已经算是绝顶长寿了。 在这时候病倒便是回天乏术。 可刘谢总觉得有些奇怪,袁隗病得太过蹊跷了。 与其自己在这胡乱猜想,倒不如去找一些可能知道隐情的人套套情报。 比如……袁熙。 在东宫见到袁熙时,对方正拿着一册竹简,露出的手臂上隐约有几道结痂的疤痕。 刘谢皱眉,这次估计是被袁绍请家法了。 见到刘谢,袁熙立马扬起笑容,放下竹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陛下,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都受了什么委屈!” 刘谢心里尬笑:不好意思,我还真就知道…… 不待刘谢反应,袁熙一把拉过刘谢,把人带到了一处长廊下,两人并排坐下。 “陛下,你得为我做主啊!我被贼寇绑架了……”袁熙抱着刘谢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起来,说到伤心处时还顺手捞起她的长袖擤鼻涕。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袁熙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刘谢想要发作,但对方哭得实在凄惨,再加上她又是罪魁祸首,只能默默将袖子抽出来,再在袁熙身上擦干净。 正哭在悲惨处的袁熙丝毫没察觉,“陛下,你一定要派兵把雒阳城外的那群土匪全灭了!” 嘶……大哥您是真看得起我。 灭是不可能灭的,但出于内心的愧疚,刘谢打算给些补偿,“你不是想要嘟嘟吗,朕今日就送给你了。” 闻言袁熙立马止住,不可思议抬头看着刘谢,“当真?” “……君无戏言。” 嘟嘟是刘谢在盲盒抽到的一只蓝猫,因为粮仓老鼠泛滥,刘谢本想让它上岗做首席捕鼠官的,但蓝胖子不愧是蓝胖子,踏入粮仓的第一晚就被老鼠吓应激了。 没办法,刘谢只能把它当宠物养起来咯。 但它凭借不同于本土猫的外表,再加上倒贴的行事作风,宫中但凡见过它的都十分喜欢,其中就包括袁熙。 袁熙不止一次跟她开口过,甚至还拿他最喜爱的琉璃盏交换,都被刘谢一一拒绝。 既然答应了,刘谢当即就领着袁熙去她的寝殿捉猫。 两人刚到,就看见十分有趣的一幕。 上任不久的驸马都尉马超正蹲在檐下,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逗猫。 而嘟嘟也很配合,那肥硕的身躯跟着狗尾巴草扭来扭去。 刘谢不声不响来到马超身后,轻轻说道,“很可爱吧?” “嗯。”马超下意识答道,回过神来手上一僵,僵硬转头,看到刘谢笑嘻嘻站在他身后,赶紧下跪请罪,“末将失职,请陛下责罚!” 害,谁上班不摸鱼?她上朝还打瞌睡呢。 刘谢让人起身,又走过去一把捞起嘟嘟,有些不舍地摸摸它的头,“以后就摸不到了,要不小马将军再多模一会儿?” 马超:“末将不敢。” 好吧,不摸算了,反正她是要撸的,等撸够了,才依依不舍将猫给了袁熙。 为了多看嘟嘟一眼,她还特地送了袁熙一程。 路上,刘谢随意聊道,“唉,也不知道袁太傅如何突然病重,朕甚是忧心啊。” 袁熙撸猫的手顿了顿,看了眼刘谢,一脸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讲。 30龙潜于渊11 内鬼 犹豫半晌, 袁熙最后还是告诉了刘谢,“其实叔祖父是被父亲气病的……” 袁隗是被袁绍气的?袁绍到底做了什么把袁隗气成这个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刘谢问道。 袁熙想了想,“大概一个月前吧。那天晚上叔祖父面色不善来找父亲, 两人在书房呆了很久,最后叔祖父还没走出大门就晕倒了……” “那他们说了什么?”刘谢有些急切道,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激烈,刘谢又解释道,“你别误会, 朕只是心系太傅,一时情急……” 袁熙并没想那么多, 老老实实道, “谈话时叔祖父命人守在门外, 不准人靠近,我也不知道……” 刘谢心中疑虑更甚, 能让袁隗气成这样的,绝非小事。 两人一路到了宫门口, 袁熙看了看怀里的嘟嘟,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把将它塞进了刘谢怀中。 这让刘谢十分不解,“你这是干嘛?” 袁熙学着大人模样负手而立, 一板一眼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知道陛下有这份心就好了。”说完便向刘谢拱手告辞。 刘谢一时失笑, 低声说了句“傻子”,便也抱着嘟嘟回了寝殿。 心里面想着事是什么也提不起心情的,甚至连觉也睡不着。 刘谢躺在榻上,她第一次感觉智商不够用了。 前有郭汜、李傕突然举兵缘由尚未查清, 后又有袁隗生病谜团,可以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谢干脆起身,随手批了件外袍打算去寝殿外透透气。 按照以往规矩,皇帝寝宫是有值夜内侍和宫女的,但刘谢觉得她睡觉让一群人在外面守着实在不仁道,再加上她是女儿身,晚上睡觉实在恐被人发现,便遣散所有宫人,只让早上定时才来。晚上只留殿外值班的禁军。 刘谢给自己点了盏灯,借着微弱的亮光出了寝殿大门。 开门声惊醒了门外打瞌睡的禁军,看到刘谢顿时睡意全无,担心刘谢要怪罪正要下跪请罪。 “下不为例。”说完刘谢就出门溜达去了,门口的两个禁军如释重负,瞌睡全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值守。 刘谢也不知道要去哪,便在寝宫附近瞎溜达。 等走到偏殿时,发现远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此时正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从身形来看,是马超。 刘谢也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夜是新月,天空上也只有寥寥可数的星星。没什么可看的啊。 许是看得太过入神,刘谢都走到他身后了马超仍毫无察觉。 本来刘谢想吓吓他的,但是考虑到对方武力值爆表,害怕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剑封喉,便歇了这心思。 干脆直接走到马超身侧,用宽大的袖子扫了扫台阶上的灰尘,于马超并排而坐。 “凉州的夜空也如同雒阳般吗?” 突然的出声让马超回神,他刚才太过投入以至于丝毫没意识到刘谢的到来。 正要行礼却被刘谢制止,“这里没有别人,私下里不用讲究礼节。” “末将不敢。”说罢马超又要起身,不敢和刘谢并肩而坐,但被刘谢一把摁住。 “敬与不敬,在心不在身。小马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按照职位刘谢现在应该叫马超‘马都尉’的,但她叫顺口了,也就懒得改变了。 马超沉默,确实如此,便也不再纠结逾越不逾越这个问题,坦坦荡荡坐了下来。 “你还没回答朕是雒阳的夜空好看还是凉州的好看。”刘谢又问了一遍。 “凉州。”马超不假思索回道,“凉州有一望无际的草原,辽阔的星空,自由的风,豪爽的人民。而雒阳处处都是桎梏,就连天空都是四四方方的。” 他来雒阳这一个月,也算是见识到了中原人的勾心斗角,不像凉州男儿,快人快语,不服就打一架,没什么是拳头解决不了的。 马超这番耿直的回答,属实有些扎刘谢的心了。您才来这几天啊就受不了了,知道她在这个笼子里关了多久吗?三年,整整三年!!要不是有007这个系统还有王莽这个老乡,她早就发疯了。 “想家了?”刘谢问道。 听到‘家’这个字,马超显现出一股嫌恶,冷漠道,“末将没有家。”随后又吞吞吐吐道,“末将只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不知道为何,马超开始向刘谢说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年少时嫁给了我的父亲,那时候的父亲还岌岌无名,但她却毫无怨言,一心一意照顾着家里。后来日子好过了,父亲反过来嫌弃母亲是羌人,为了更上一步娶了世家女儿,贬妻为妾。 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郁郁而终。可是临终前她仍苦苦哀求父亲希望看在往日情分上善待我……” 后面的事刘谢是知道的,马腾自然失信了,为了一个西凉太守的位置抛弃了马超。 而她,刘谢,是这场事件的主谋。 “抱歉……”刘谢心里有些不好受,但她现在除了跟马超说抱歉外也做不了什么了。 “陛下用不着道歉,就算没有陛下,也会有其他人。” 刘谢看不得别人难过,打算安慰下情绪低落的马超。但她着实不会安慰人,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只会干巴巴来一句‘不要伤心’、‘不要难过’。 可把人害这么惨,她多多少少是有点责任的,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刘谢才想好了措辞, “礼尚往来,朕给你说说朕的故事吧。” “朕一生下来,母亲就被人毒害,本来朕也是活不下来的,好在皇祖母怜悯,将朕养在身侧。后来父皇驾崩,母后和皇祖母争权,皇祖母落败被赐毒酒。母后本想将朕一同毒死,好在皇兄以命相护。朕才得以苟活。 后来十常侍乱政,董卓又入京先后毒杀母后、皇兄。再后来,朕杀了董卓,可又来了个丁原,为了活命,朕只好又杀了他。 到如今,朕的家人无一幸免,朕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说完刘谢扭头看着马超,故作轻松道,“怎么样?听到比你还惨的遭遇后,心里有没有好受点?” 马超:“……陛下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想了半天马超也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最后才艰难蹦出几个字,“还真是……别具一格。” 话是这么说,但听完后,马超确实没那么难受了。 “陛下这么晚还睡不着是有心事?”后知后觉的马超这才反应过来,刘协这么晚不睡肯定有事,然后就在脑子里脑部了一大段刘协为国事烦忧的景象。 刘谢痛快承认了,“确实有一事,并且这件事还需小马将军帮忙。” “陛下但说无妨,末将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马超一脸决然说道。 “不至于不至于。”刘谢被这突如其来的表忠心吓了一跳,“朕只是有些事想询问,还希望小马将军如实相告。” “陛下请讲。” “朕想知道刘艾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还有,郭、李二人是如何找到马腾和韩遂的,据朕所知,他们二人与马、韩并无交情。” 马超回想起那天刘艾来营寨的景象,如实相告,“那天刘伯安带着陛下的招降书进帐,父亲和韩遂皆被说服,但郭、李二人并非如此,当场要将人拖出去斩了祭军旗,当时便被父亲拦下。 后来父亲便放刘伯安离开,末将不放心便跟了出去。”说道这马超叹了口气,很是懊恼, “但是末将赶到之时,刘伯安已然被杀害。末将只能将尸身送回。不过末将在收敛尸身时,意外发现他中衣袖口前用鲜血写了个字,末将便将那字剪了下来。” “什么字?现在何处?”刘谢此时心跳得极快,有些东西好像要呼之欲出了。 “一个‘叛’字。不过放在末将住处,现在无法交由陛下。”马超道。 叛?刘谢不容细想,迫不及待又问道,“那郭、李二人是怎么说服马、韩二人的?” 然而马超却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半年前郭、李二人找上门和父亲闭门谈了许久,他们走后父亲便同意了。”想了想马超又补充道, “以父亲的为人他断不会做费力不讨好之事,我猜测郭、李二人定是给出了必胜的条件。” 马超说完后,刘谢心里很乱,好像真相要浮出水面了。 在马超的护送下,她回了寝殿。 回去的第一件事刘谢就开始复盘。 郭、李二人被逐出雒阳多年,消息闭锁,是断不可能知道雒阳虚实,可他们就是出兵了,还说服了马、韩这两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还有那个‘叛’字是什么意思? 叛徒?背叛? 是刘艾察觉到了雒阳有人背叛,和李、郭二人勾结,所以被杀人灭口? 如果真的有人背叛,那这个人是谁? 袁隗和袁绍又吵了一架,什么能把袁隗气得半死? 所以那个人该不会是……袁绍?! 这个名字一出来,刘谢被吓得后背发凉。 如果是真的,那袁绍真的是疯了。 刘谢有些不敢相信是袁绍,但他又是最有可能干这件事的人。 袁隗想做当朝霍光,但以袁绍的野心,是不可能甘心屈居人下的。于是便放手一搏,勾结郭、李二人,将雒阳所有情报告知他们。 如果成了,那么天下就是他们袁绍的;不成,也有郭、李两个替死鬼。 而袁隗就是知道袁绍背着他干这种谋权篡位之事,所以被气得半死? 一切都那么合理! 袁绍真的是疯了! 刘谢失神从桌案前起身,但仿佛全身被抽干了力气,竟毫无征兆摔倒了地上。 007有些担心道,【姐你先别自己吓自己,这一切都是猜测,并没有证据证明是袁绍干的,万一是有人故意栽赃呢?】, 31龙潜于渊12 敌不动我不动 “不是袁绍还能有谁?袁术?” 刘谢不禁嘲讽地笑了, 那个袁术,空有一颗凌云壮志的心,却犹如一张薄纸般的命运。在历史的洪流中,他竟敢仅凭一枚玉玺, 便自命为帝, 妄图称霸一方。 然而, 这却使他成为了众矢之的,遭到了各路英雄豪杰的口诛笔伐。他不仅失去了世人的尊重,更使自己的名声一败涂地。 就凭他那个脑子,虽比常人聪明些,但是在群星闪耀的东汉末年, 着实有些不够看。 而能有这个胆子, 还能把事办得滴水不漏的,非袁绍莫属。 现在桩桩件件都指向袁绍,但她手里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007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真的是袁绍做的,现在郭、李死了,他的计划已然失败,那他后一步又会怎么做?】 一语惊醒梦中人, 比起是不是他做的这个问题, 接下来袁绍的计划更为重要。 “举、兵、谋、反。”良久,刘谢一字一顿说出这四个字。 【他、他没那么大胆子吧?】007不敢相信,觉得刘谢的设想有些极端了, 【袁氏一族有大半还在雒阳呢,要是成功还好;但要是失败,大半个袁氏都要陪葬。他不会这么做吧?】 “呵,”007还是向以前一样天真, 刘谢腹诽,“你还记得历史上董卓入京后袁绍做了什么吗?”刘谢反问道。 做了什么,007想了想,【他好像自己跑了?】说罢又联想到现在,着实有些不敢置信,【不会吧,他还真敢啊!】 007这单纯的系统终于反应过来,这一点刘谢还算欣慰。 “可不是嘛,他自己逃出去当渤海太守,怒不可遏的董卓只能将还在雒阳的袁隗夷了三族。”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其中就包括他的嫡亲大哥袁基。” 前车之鉴就摆在这,在袁绍心中,家人哪里有大业重要? 不过现在袁隗还剩一口气,还能压一阵子。等袁隗驾鹤西去,极有可能是袁绍谋反之时。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和袁绍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翌日马超便将从刘艾袖口剪下的血字交给了刘谢,上面的血迹因为时间久远而变得暗红。她看完后便将东西好生保管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在朝堂上下她都装作不清楚,和袁绍接触时也表现得和以往并无差别。 只不过有一件事让她感到困惑,袁熙告了好几日的假,缘由是要在袁隗身前尽孝。 这个刘谢是无法不批的。现在的选官制度就是举孝廉,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将孝放在第一位。 都到床前尽孝了,看来袁隗就这几天日子了。 没了袁熙天天吵吵嚷嚷,整个东宫都变安静了,刘谢上课时也觉得没以前有趣了。每天到点就坐在那听孔融谈天说地,一说就是一个下午,刘谢第一次觉得上课甚是无聊。 “陛下,可是有高见?”孔融在上面已经注视走神的刘谢很久了,实在忍不了的他这才点了名。 回过神来的刘谢有些懵,努力回想孔融之前讲的内容,但是脑子一片空白,更莫说什么高见了。 孔融目睹刘谢的举止,心中不禁叹息连连。他轻摇着头,忧心忡忡。然而,他还是决定给她一个下台的阶梯,以免她过于尴尬。 “陛下日理万机,”孔融缓缓开口,“但也请勿忽视学业,如今陛下在学堂,还须以学业为重。” 说得刘谢只好连连称是。 而之后几天伍孚来教授骑射时,刘谢也没多高的兴致。除了袁熙不在外,还有就是刘谢骑射差是真的差,不是装出来的差。 刘谢也仔细分析过这个问题,除了自身主观因素外,还有一个客观因素,就是——骑马只有单马镫。 意思就是在骑马过程中,下身只有一只脚是固定住的,而另外一只脚使不上劲,再加上马奔跑起来又快又颠,下盘十分不稳。 刘谢能保持自己不掉下去就已经十分不易了,更莫说还要在马上拉弓射箭了。 马场里骑了好几圈,她射出的箭全部脱靶,备受打击的她只好勒了马,下马休息。 伍孚走过来帮忙牵了马,等刘谢下来后将手中缰绳交给了场地的士兵。 看出刘谢今日心情不佳,伍孚也没了往日的严厉,“陛下是有心事?” 伍校尉,哦不,现在应该称伍中侯了,半月前刘谢将伍孚从越骑校尉升任北军中侯,监北军五营了。 刘谢点点头,本想和他聊聊袁绍,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转而说道,“伍中侯,你说既然配了单马镫,为何不再多加一个?这样岂不是更为轻松?” 这也是刘谢一直想问的问题,老祖宗们都聪明到发明马镫了,为何不干脆在另一边也加一个?这如果运用到骑兵上,那战斗力可以大大提升。 伍孚听后浮现淡淡笑意,但认真回答了刘谢的问题, “陛下有所不知,我朝铁矿开采难度极大,再加上冶铁困难,是以每件铁器都十分难得。故先满足兵器、铁甲等,而后再造其他。” 这样啊……所以不是老祖宗笨,归根结底还是生产力落后的缘故。看来她不仅仅要生产粮食,还得放眼于工业。 “伍中侯,你在军中多年,依你之见,若是给战马加上双镫,战力是否能加强?” “这……”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用过双马镫,伍孚也不敢乱言,“末将不知。” 对他们而言,马镫只是一种帮助人上马的工具,至于战力问题,都归咎于个人能力。 既然不知,那亲身体会一下不就知道了?刘谢当即唤人拿来两幅马镫,再简单将两副改造成一副。 伍孚在一旁不明所以看着,不一会儿,一副简单的双马镫就成功在刘谢手中诞生。 刘谢又让人牵来马匹,将之前的单马镫换下,换上她这副双马镫。 一切大功告成后,刘谢拍了拍这匹马,“伍中侯,试试?” 伍孚也十分感兴趣,当即应下,一手拽着马鞍,一脚踏着马鞍一跃上马。当他两只脚都踩上马镫时,感觉下盘明显稳了不少。 感觉不错的他当即拍了马后背一下,马儿吃痛一下子跑出老远。 刘谢找了个安全地方等着伍孚遛完马归来。 看着伍孚在场地内溜了一圈又一圈,刘谢心里便有了底:想来体验感还蛮不错。 事实的确如此。伍孚骑在马背上,即使马匹疾驰如风,他的下盘依然稳如磐石。他觉得这样还不够尽兴,于是命人取来弓箭。他轻盈地在马背上弯弓搭箭,试射了几箭。 这般的英姿,犹如战神降临。他的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每一箭射出,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却又精准无比。 和以往相比,命中难度确实下降不少。他不免想到,若是真用到骑兵身上,那无论是在新兵训练还是战力上来讲,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何?”见伍孚下了马,刘谢随即上前问道。 伍孚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兴奋,“陛下此举甚妙啊!”说完又接着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体验感。 刘谢十分满意点头,“既然伍中侯也中意,不如就在军中普及下去。” 得到命令的伍孚也按捺不住,提前结束了骑射课,转身就去了北军军营,他要立刻吩咐下去,让双马镫在军中普及下去! 而这边刘谢也在为提升铁矿产量的事想办法。 其实关于东汉各种矿物的分布图她早就抽到了,只是之前一直为退敌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没机会吩咐下去。 现在得了空闲,正好。 “阿艾。”刘谢一吩咐,一个长得十分机灵的小宫女便站了出来,走到她跟前。 “陛下有何吩咐?”阿艾十分大胆盯着刘谢问道。 阿艾就是当初给袁绍送信的那个小乞丐。当初送完信后,刘谢害怕袁绍去找麻烦,就将人接进了宫保护起来。 刘谢本想着等风波过了再放她出宫,但阿艾死活不肯。她好不容易找了份体面的活儿,能挣钱养活自己和祖母,她是不愿意出去再当小乞丐了的。 刘谢看人是自愿留下,再加上阿艾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机灵劲儿,便把人留下了,如今就在她寝殿做小宫女。 “你去趟太学,勿必将这个盒子交到王邙手上。”说罢便拿出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盒,放到了阿艾手上。 阿艾接了盒子,十分郑重将其放进了袖中,又信誓旦旦保证,“您就放心吧陛下,奴婢保证完成任务!”说罢便出了寝宫。 这边刚布置完任务,后脚陈泰就回来了。 “如何?袁绍府最近可有动静?”刘谢问道。 陈泰如实说道,“并无异常,只是有一件事十分奇怪。” “什么事?” “袁绍每日都会去太傅府探望,但每次都会被拒之门外。可是昨日袁太傅却破天荒让袁绍进了家门。”陈泰回道。 刘谢放下了手里的奏折,见了袁绍?为什么?刘谢思考良久,才又接着问道, “袁绍待了多久?” 陈泰想了想,“估摸着有一个两个时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袁绍出门时一脸凝重,不似之前般坦然。” 陈泰说完,刘谢愈发好奇两人到底聊了些什么…… 只是不等刘谢弄清其中缘由,每过几日袁隗便遣人来宫中,说是想现在见见她。 见她?这个时候袁隗见她做什么?而且还那么着急? 虽心中有疑问,但仍准备去见见,说到底袁隗仍是她老师。 32龙潜于渊13 人之将死 只是还未等刘谢行动, 袁隗便找上了她。 是袁隗的夫人亲自来宫里找刘谢的。 内侍来报袁隗夫人求见她时,刘谢也是一惊,要知道袁夫人也年过六十, 腿脚不方便, 能让她亲自前来,想来是有大事,便立马吩咐底下人将人传唤进来。 不多时陈泰便领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进了殿,袁老夫人颤颤巍巍给刘谢下跪, “臣妇马氏叩见陛下。” “马老夫人免礼。”刘谢抬手,待人颤颤巍巍起身后, 刘谢便问道,“不知马老夫人此来何为?” 马老夫人长叹口气,面色哀切,“臣妇此来拜见陛下,实为拙夫想在临终前见陛下最后一面,恳请陛下开恩。”马老夫人言辞恳切,颇有乞求的意味。 什么叫袁隗想见她最后一面?难道……他真的就这几日了? 见刘谢久久不给交代, 马老夫人又说道,“拙夫深知在政事上于陛下多有冒犯, 但还请陛下念在师生情谊上,务必应允。”说完马老夫人又拄着拐杖要下跪求情。 “一日为师, 终生为师。既是太傅心愿,朕自当前往。”说罢刘谢让陈泰将人搀扶起来。 按照礼制, 天子出行规矩繁琐, 排场恢宏。但事发突然,底下人没办法在如此短时间内将一切准备妥善,刘谢便让一切从简。但等出宫时, 仍是避免不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到了太傅府邸,时隔半个月,刘谢再次见到了袁隗。纵使心里有准备,她仍倒吸一口凉气。 仅隔半月,袁隗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他就这样有气无力半靠在床榻边,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刘谢心情复杂走到床榻边,屋中奴仆十分有眼力见搬来坐具,“太傅?是朕,朕来看你了。”刘谢坐在床榻边,轻声呼唤着。 听见熟悉的声音,袁隗勉强睁开了深陷的双眼,有气无力道,“陛下来了。”说罢又用尽全力想要抬手,可始终使不上劲。 刘谢会意,握住了袁隗干枯得皮包骨的手,“太傅可是有话要对朕说?” 袁隗艰难点头,但又久久无言。 刘谢环顾四周,屋子里除了府中奴仆,还有随行的陈泰、马超。 “尔等且退下。”刘谢命令道。 “是。”说罢一群人纷纷退出了房间,须臾间,就只剩刘谢、袁隗二人。 袁隗这时才艰难开口道,“陛下,这些年可觉得老臣跋扈?” 跋扈吗?在刘谢心里,袁隗自然是跋扈的。他的独断专行、强硬态度,这些年都将自己压得死死的,甚至一度让她觉得自己再次成为了别人手里的傀儡。 袁隗看刘谢面色不好,自然也早有了答案,苦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言也哀。陛下想听几句老臣的真心话吗?” “太傅请讲。” 袁隗本想扭头看看窗外的,但浑身已无力气,只好作罢,开始娓娓道来, “老臣年少入仕,历经桓帝、灵帝、少帝三朝,到陛下这,已是四朝,老臣也由意气风发的少年走到如今的风烛残年…… 老臣也看着这大汉江山先后经历党锢之祸、黄巾起义、董卓、丁原乱政,大好的江山日渐倾颓;如今外有匈奴、羌氐、乌桓虎视眈眈,内有各路诸侯揭竿而起,汉室早已是积重难返。 而陛下年幼,只有老臣站出来方能压制各方势力。可老臣的权力越来越大,被世家裹挟得也越来越紧,之后做出的每次决策,都愈发身不由己。 这些年间,忽略了陛下,是臣之罪也……” 袁隗字字珠玑,刘谢为之动容,“太傅……”至此,她才明白袁隗的难处。 袁隗手上的力道紧了又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 “老臣深知陛下聪慧,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明君。只是如今陛下年幼,老臣去后,京中士族恐有不服……” 说到此,袁隗吃力抬起另一只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一阵,拿出了个木盒,颤巍巍递给了刘谢。 刘谢接过木盒,有些疑惑,“太傅这是……?”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袁隗缓了好一会儿,才道,“盒中之物乃是老臣病中所作,均是关乎如今朝野内外之局势,陛下回宫后可细细查看。” 刘谢点头应了,郑重将其收了起来。 看到这,袁隗才稍稍放心,又接着道,“若之后袁氏犯了罪,还望陛下看在老臣的面上,网开一面呐。” 触碰到刘谢敏感点,刘谢立马警觉,袁隗这是在替袁绍求情吗? “太傅都知道了?”刘谢反问道。 袁隗闭上眼,半晌无言,算是默认了。 刘谢考量半晌,如今她和袁绍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就算她放过袁绍,袁绍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太傅觉得朕放过他们,他们也会网开一面,放朕一条生路吗?” 虽然将血淋淋的真相告诉垂死之人不太人道,但刘谢不想做那欺骗将死之人的小人。 或是觉得太过残忍,刘谢又补充道,“祸不及家人,朕保证不会牵连其他无辜者。” 原本心如死灰的袁隗睁开了眼,老泪纵横,“老臣……谢……陛……下” 随着最后一桩心事得以了结,袁隗的生命之火也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他的呼吸,如同落叶般轻柔,越来越难以察觉,而紧握着刘谢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力度,仿佛在无声地告别着这个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袁隗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的手指也逐渐松开了刘谢的掌握。最终,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沉睡中找到了永恒的安宁。而刘谢,则默默地坐在床边,感受着袁隗生命的流逝,直到最后一刻的到来。 最后永远闭上了双眼。 这位纵横朝堂四余年的一代权臣,悄然落幕。 刘谢不免回想起这些年他和自己在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争斗,又或是他在学堂上讲过的学,以及他细心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 罢了罢了,所有的好与坏便让它们随着袁隗的死亡,就此烟消云散吧。 刘谢轻轻放下袁隗的手,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冠,跪下郑重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刘谢将袁隗放平,整理了遗容,便开了门走了出去,门外等候着一大堆人,其中包括马老夫人。 “太傅,歿了。”深吸一口气,刘谢将消息告知了众人。 话音未落,院中便响起家眷们此起彼伏的哭声。 袁隗身前官居要职,去世后前来吊唁的各路人马络绎不绝,丧事足足办了半月有余。 出殡时的送葬队伍更是浩浩荡荡数百米之长,刘谢自然也在其中。 袁隗祖籍汝南,自然得将灵柩送回乡里安葬,故京中送葬者在送出城门十余里后便打道回府,灵柩由袁隗子孙送回。而袁绍、袁术仍留在京中。 连着忙碌几天,这下回了宫,刘谢才有时间打开袁隗临终前交给她的木盒。 打开后,她从里面取出一张冗长的布帛,上面洋洋洒洒写满了文字,刘谢一字一句看了起来,深怕看漏一个字。 在这封遗书上,袁隗算是将朝堂上的事一一交代了个遍,并且还给出了两个能接替他位置的人选——现司徒王允和太尉杨彪。 除此之外,袁隗还分析了当今九州局势。 如今天下诸侯实力强悍者乃以下诸位:幽州刘虞、益州刘璋、荆州刘表、北海孔融、汉中张鲁、徐州陶谦以及江东孙坚。 前三位乃大汉宗亲,袁隗认为可先稳住,北海孔融如今已被困在京师,万不可放虎归山。如今可先争徐州,再拿汉中,其余等壮大后再徐徐图之。 看完后,刘谢也不得不感慨,袁隗为她谋划之长远。 不过这恰好解决了一件令刘谢最近为难之事,朝堂上各个士族都快为了这个位置打起来了,谁也不服谁,刘谢认命谁也不对,于是索性搁置。 因为录尚书事十分重要,已经相当于丞相了,所以人选必不能马虎。 首先这个人必须是德高望重之人,其次必须有真才实干,最后必须忠于汉室。 满足这三个条件的,放眼望去,还真只有王允和杨彪两人。 可王允出身太原王氏,杨彪出身弘农杨氏,这两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整个家族,难免不会步袁隗的后尘。 刘谢干脆想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空置,但确实行不通。 这样做的话所有活都压在她这了,她也没朱元璋那么能干,光是这几天她已经不行了,天天熬夜到凌晨。 之后每次上朝,此事必将成为议题,每个派别都在催促她赶快做出决定,每次用的理由都是‘国事不可耽搁。’ 这两个人一个如今为司徒,一个为太尉,早已位列三公九卿,刘谢不太想让他们权力再次扩大。 想了好几天的她,终于想起一个被她忽视的人——贾诩。 贾诩出身寒门,身后并无庞大的利益集团;再者,贾诩的能力有目共睹。 只是有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贾诩正因为哪个派别都不是,所以他上位恐怕哪个派别也不服。 事情果然如刘谢所料,她一在朝上提出来,就遭到了各路人马的反对,这些人差点掀掉德阳殿的屋顶。 没办法,刘谢只好改日再议,借此下朝。 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的贾诩这些天日子也不好过,本来和他关系处得还算不错的同僚说翻脸就翻脸,这让他苦心经营的人际关系跌入冰点。 但他又不敢埋怨始作俑者,只能忍气吞声。 这事吧说到底还是刘谢坑了贾诩,为了安抚当事人的情绪,刘谢打算做个人,当天就传贾诩入宫和他聊起人生。 33龙潜于渊14 刘谢是第一次在贾诩脸上看到焦虑, 觉得甚是新奇。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算无遗策的贾文和也焦头烂额。”刘谢调侃道,属实活久见系列。 贾诩的内心充满了困惑。随着他为刘谢效力的日子越来越长,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捉摸这位主子的心思。就像这次, 刘谢竟然让他去顶替袁隗的位置, 这无疑是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贾诩不禁在心中苦笑,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 进退两难。 罢了罢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陛下说笑了,臣只觉惶恐。” “哦?”刘谢拔高了语调, 上下打量着这个小老头, “真惶恐还是假惶恐?” 贾诩抬头恰巧和她对视,又立刻回避,“陛下……” 算了算了,贾诩都无言以对了,她自然见好就收, 开始进入正题, “当真不做?” “臣人微言轻, 恐难以胜任。”贾诩脱口而出。 他这么说, 属实有些自谦了,自芒山一役,莫说是在京师,恐怕贾文和的大名天下皆知。 刘谢眉头紧锁, 心中仍旧充满了疑惑。她决定追问到底,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为什么?”她再次追问, 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今天,如果贾诩不能给出一个让她心服口服的解释,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陛下您能压制住那些世家大族吗?” 贾诩不愧是贾诩, 只消一句话,就成功让刘谢沉默。 说实话,她确实压不住。不仅压不住,还很可能再次被其裹胁。 “既如此,汝有何良策?” 听到刘谢这么问,贾诩总算是松了口气,同时庆幸刘谢如此听劝,便说道,“臣有上、中、下三策供陛下挑选。” 他能这么说,必然是有备而来,“哪三策?”刘谢问道。 贾诩不慌不忙道,“让王允、杨彪共录尚书事,此为上计; 空置此位,为中计;以臣为之,为下计。” 说完,贾诩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待刘谢决策。 刘谢觉得贾诩说的确实不错,不过总隐隐感觉这人夹带了些私货。 比如,这中、下策的位置似乎可以调换一下? 在这乱世之中,朝廷权力动荡不安,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动摇其根基,实非易事。如此局面,倒不如顺水推舟,让这二人自由争斗,我们坐观其变。这上策之计,或许能在混乱之中找到一线生机,静观其变,以待天时。 “好,那就行上策之计。” 贾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临走时甚至面带笑意作揖告辞。 刘谢也是行动迅速,第二天上朝时就宣布了让王允、杨彪两人共录尚书事。 这着实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谁都没想到刘谢这碗水端得这么平,摆明两头不得罪。 但两边都能分一杯羹,总比一边独占强。想到这,大家竟然再次十分默契达成了一致。 将这件事妥善解决后,已是年关,宫里都忙着张罗过年,到处都喜气洋洋的。 对此大家再次达成一致,过年了,其他事情先放一放,过完年再说,刘谢也难得清闲。 过了年她就十四了,身量也是大长,之前的衣服都短了一截。 杨柔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在年前亲手缝制了几套常服送给她。 收到衣服的时候刘谢开心得不行,这还是她在这里这么多年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 她迫不及待上身试了试,刚刚好。 还有这衣服上还有精美的刺绣,摸上去十分平整,她又不得不惊叹杨柔的手艺,连宫里的绣娘也是比不了的。 杨柔出身好,长得漂亮,性格温柔,文能掌管后宫事务,武能提剑杀贼,闲时还能给她做衣裳…… 有一说一,刘谢她妈妈都没那么完美。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完美的人呢?世上多我这么一个完美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刘谢在脑子里跟007感慨着。 【哎呀,你也很不错了,全天下的人都羡慕的对象。】007十分捧场说道。 听到007这套术语,她不屑一顾,“羡慕?那你先给我说说我的身材为什么还是这么的一马平川?” 虽然她庆幸自己的胸如男人一般,这大大减少了穿帮的风险。但是话又说回来,‘想不想有’和‘有没有’是两码事。 有她可以裹起来,但没有,是一件令人忧伤的事…… 007吞吞吐吐,【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差异……你知道的,我们要尊重差异。】这个问题要它怎么说呢?总不能说这是一个遗传问题吧?火上浇油的事它不敢。 “行了行了,别说了。”刘谢赶紧让它闭嘴,不打算将这个悲伤的话题进行下去。她现在还是想想给杨柔回礼的事吧。 说来也惭愧,和杨柔在一个皇宫里生活了好几年,论起来两人还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但她却连对方喜欢些什么都不知道。 为礼物为难的她干脆打开了背包,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这些年她攒起来的家当,用得上用不上的一大堆。 挑挑拣拣大半天,刘谢最后挑了个白瓷花瓶。 那花瓶的质地细腻如玉,造型典雅大方,与杨柔的气质相得益彰,仿佛天生一对。况且这个时代还只有陶器,没有瓷器,杨柔多半会喜欢。 刘谢又在自己私库里挑挑拣拣半天,找了个大小合适的漆盒,将瓷瓶小心翼翼放好。 一切都准备好后,刘谢抱着盒子就去了椒房殿。 刘谢到的时候,杨柔正在宫里核对账目,见到刘谢,也很是意外。 “陛下怎么得空来了?”说罢放下手中账目,起身迎接。 “朕是特地来送回礼的。”刘谢将漆盒从陈泰手里拿过,亲手交给了杨柔。 收到回礼的杨柔受宠若惊,“只不过是臣妾打发时间做了几件,怎好要陛下回礼。”又将盒子交给一旁的慎儿,吩咐人拿下去收好。 慎儿刚想下去,却被刘谢拦住,“杨婕妤都不打开看看吗?”说完一脸希冀瞪着个大眼睛盯着杨柔,就快把‘求你了’三个字写脸上了。 杨柔有些失笑,还是十分宠溺地将盒子打开了,只见里面是一只洁白的器物。 这种质地、形状她还从未见过,一时不知这是干嘛用的,不解道,“陛下这是……?” 刘谢就等着她问,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背了出来, “这是朕亲手所制,做法和陶器差不多,只不过朕用的是一种偶然发现的白泥,想着说不定烧制后会有意外之喜。果然如此,出窑后这器物果然比一般陶器光滑细腻。朕想着就刚好送你了。 哦,对了,朕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瓷器。” 杨柔将那白瓷花瓶拿在手中,感受着细腻的触感,确实不凡。“臣妾谢陛下赏赐。” “朕说了不是赏赐,是回礼。”刘谢笑着说道。 杨柔也笑了笑,“那便谢过陛下的回礼。”说完将东西收好让人拿下去好生保管。 见杨柔如此喜欢,刘谢也十分高兴。但她送礼还有另外的打算。 “若是朕让官窑都烧制瓷器,再售卖到各处,杨婕妤觉得可行否?” 既杨柔所好,想来那些权贵之流亦会趋之若鹜。自古至今,世人皆对新奇之物钟爱有加,届时她的瓷器一旦亮相于世,岂不是能财源广进,赚得满盆满钵? 那她亏空的国库岂不是多了一份收支? “陛下是如何想到这个点子的?”一番说辞引起了杨柔的兴趣,她没想到陛下竟然会想到经商上。 如何?还能如何。穷则思变呗。 已经好几年收不上税了,好不容易有点,层层剥削,到国库里都所剩无几了。她连赈灾的钱都快没了。 “你就说成是不成?”刘谢没有回她,选择直接跳过这个问题。 好在杨柔也十分善解人意没有追问,开始认真思考起可行性。“陛下不妨一试?” 杨柔这么说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刘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即激动握住杨柔的手, “那一切都托付给杨婕妤了!” 杨柔的脸色微微有些异样,仿佛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不自在。 刘谢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似乎有些逾越,于是像被电击般迅速抽回了手,然后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那朕就不打扰杨婕妤了。”刘谢撂下话便赶紧走了。 回到崇德殿,刘谢已经开始畅想自己赚得盆满钵满的场景了。到那个时候,她就有大把的钱发军饷、建设雒阳、设置劳动岗位…… 但陈泰又将她从幻想拉回了现实,“陛下,此次宫宴是否和往常一样?” 听到‘宫宴’两字刘谢就头疼,她真的搞不懂,这种虚情假意的东西为什么还会存在? “宫宴能取消吗?”刘谢捂着脑袋趴在桌案上,满脸痛苦。 陈泰也是哭笑不得,“陛下,这是规矩。”言下之意就是‘别做梦了’。 “君为臣父,这可是千古流传的规矩,怎么就没见他们像孝顺亲爹那样对朕恭敬有加呢?”刘谢撇了撇嘴,心里老大的不满意。这群人,不仅对她不敬,还一个个都想着踩她一脚,真是让人火大。 “这……”陈泰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这真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朕打算好好治下这种不正之风!”刘谢突然就来劲了,她要从今年开始,取消宫宴这种鸡肋的东西。 这个年,她不想和那群人虚与委蛇了。 过年了,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好吗?, 34龙潜于渊15 站队时间到 她在朝堂上话刚说完, 底下的大臣立马就炸锅了,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千古罪人。随后她就接受了一轮又一轮的言语攻击。 她一个人哪里说得过一群人,再加上她的对手全是几十年来深受儒学浸染的老手, 很快她便败下阵来。 不仅如此,就连一向中立的孔融这次都毫不犹豫站在了朝臣那边, 连着几天给她讲学的内容都是《周礼》。 该说不说,读书人骂人是真的有一套的, 这不就是暗搓搓说她罔顾礼法吗?但无论再恶心刘谢也得捏着鼻子咽了, 谁叫这是她自己惹出来的呢? 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去太学, 逮着王莽她就开始疯狂吐槽, “我不就是想安安静静自己吃顿年夜饭吗, 他们至于吗?”说完还不解气,又道, “还有你知道年三十的宫宴有多难以下咽吗?大冷天, 上百个人的餐食, 上的菜没一道是热的!那个菜上的猪油都凝固了, 都成这样了所有人都还要装得一脸享受。他们不觉得自己很装吗?” 刘谢回想起那些冷菜的口感,就像是把冰箱里的剩菜拿出来直接吃,将冷菜含在嘴里, 慢慢感受猪油在自己嘴里融化…… 总结起来一句话——难吃。 相比起刘谢的狂躁, 作为倾听者的王莽就显得冷静得多。好不容易等到刘谢抱怨完,他才高深莫测道, “万事之先, 圆方门户, 虽覆能复,不失其度。(注1)” 刘谢不来就犯,面对王莽还在装高深, 没好气道,“说人话。” “菜就多练。”王莽这次言简意赅。 “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竟然敢在这个时代挑战礼法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真了不起。”说完王莽还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礼法就在人们心里形成了不可撼动的地位。作为以儒术起家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礼法的重要性。 面对王莽的阴阳怪气,刘谢只能转过背自己生闷气。 可恶!她就不该来。 “喂,”见刘谢仍保持背对他的姿势,王莽戳了戳对方的后背,“你来找我不会就仅仅是倒苦水吧?” 此刻刘谢的脸色更难看了。可恶,又被这家伙说对了,她来还真有正事。 “交代你的事进展如何?”刘谢转过来,等着对方的后文。 “挺顺利的,已经在河东、河内开始开采煤矿了。照这个速度,估计年后煤矿就能运来雒阳。”王莽说道。 “那铁矿呢?” 王莽有些无语,“我的陛下啊,你给的那点钱只能雇这么点人,刚好够采煤的。” 采煤是个高危职业,大家都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愿意卖命的。再说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等将开采的煤矿卖掉,采矿的钱不就来了吗? 被王莽这么一说,刘谢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有些着急了。 “那边的地主豪强没去矿上闹事吧?”刘谢有些不放心问道。 那些矿区位于荒山野林里,土地没有名义上的主人。但地主豪强看到免不了眼红,都说强龙补牙地头蛇,保不齐这群人来争抢。 王莽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哪有自己抢自己的道理。” “什么意思?”刘谢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王莽这小子该不会背着她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交易吧? “我让他们也参股了。”说完又接着道,“三七分。” 如果眼神能杀人,王莽此刻坟头草已经三米高了,他不仅让那群狗东西加入进来,还和他们三七分?! “谁三谁七?!”刘谢心疼得滴血,她的钱!都是她的钱啊! 王莽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个傻子一样,“当然我们七他们三了。”自己这边出大头。得利自然也得占大头。 看刘谢一脸生无可恋,王莽试图给她讲清楚其中缘由,“花钱买太平嘛。如果不让他们喝口汤的话,那我们连肉都没得吃。” 王莽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好久,这些道理刘谢自然懂,可一想到那群豪强什么不干就白得三分利,她就肉疼。 但王莽用的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假身份,自己的身份又不能公开,再不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刘谢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将这些豪强一锅全端了。 从太学回宫后,刘谢也没精力做其他事了,好好地睡一觉,因为第一天晚就是宫宴了。 刘谢是被外面阿艾的敲门声喊醒的,唉,这鸡都还没打鸣呢,她就得起床了。她强打精神撑开双眼,披了件外袍去开了内室门。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同样一副没睡醒了阿艾,手里还端着铜盆,里面的热水还往外冒着热气。对视瞬间,两人都尴尬一笑。 阿艾进来后将铜盆放下,拧干了帕子递给刘谢,刘谢接过敷在脸上强迫自己开机,然后在脸上胡乱擦一通就将帕子递了回去。 “陛下,您眼屎没擦干净。”说完还十分贴心指了指位置,生怕刘谢找不到。 “……”刘谢又将帕子拿过来使劲擦了擦,确定没问题后才递回去。 梳洗完后跟着的宫女给她穿上了专门祭祀的冕服,一切准备好后刘谢就在众人簇拥下去崇德殿接受朝臣的朝贺。 出了崇德殿,刘谢又要带着诸位大臣去太庙祭祖;祭祖完了又要去各个地方祭祀,整天下来,她差不多去了三十多个地方。 到了晚上,还要参加宫宴。 人在身心疲惫的时候脾气都不太好,刘谢也是如此。 坐在最上方的她向下望去,打量一圈,没看见袁绍的人影,也没看见袁术的人影。 好家伙,她不想来宫宴就是‘罔顾礼法’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而袁绍这做臣子的不来就什么事没有?打量着她好欺负? “大将军何处?”刘谢尽量压着怒意,声音听不出喜怒。 安静,十分安静。 过了很久,见没人回话,曹操这才硬着头皮站出来,朝刘谢拱手道,“大将军今日……突然有紧急军务要处理,来不及向陛下请示,还请陛下宽恕。” 说完曹操仍保持着弯腰作揖的姿势,等候着刘谢的下文。 袁绍去哪了曹操也不知道,他只是随便给好友编了个理由,给两人台阶下。但就目前刘谢的反应来说,好像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 等了好久,刘谢才语气不明说了句“知道了。”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宫宴,陈泰一行人也随侍在后。 这操作把宴会上的百官看得不明就里,皇帝这是怎么个意思?就自己走了把他们晾在这? 曹操也有些不知所措,便又回了座位老老实实坐着。 “文和,你说陛下这是何意啊?”坐在一旁的王允问着一脸平静的贾诩。 “陛下的心思,岂是我等做臣子能随意猜测的。”贾诩当然知道其中缘由,但没必要说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杨公,要不您去问问?”有官员来到杨彪位置前,拱手说道。 自从大司空荀爽去世后,太尉杨彪就成了朝中老大,这事自然而然落到他头上。 “某这便去问问陛下。”杨彪拱手回了礼,然后起身离开了位置。 还没等他离开宫殿大门,陈泰便去而复返,站在上方面露笑意,朝大家拱手高声道, “陛下口谕,朕今日突发不适,诸位大臣请自便。” 将刘谢的意思传达到位后,陈泰也不多留,他还得赶回去,宫里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但刚走出殿外就被身后追出来的杨彪叫住。 “陈总管请留步。”见陈泰停住脚步,他加快追了上去,拱了拱手。 陈泰也赶紧回礼,“杨太尉客气了,奴婢哪能受您的礼。” “陈总管说哪里话,老夫是有一事不明想请陈总管解惑。”杨彪客气道,脸上也挤出笑容。 “太尉请讲。” 杨彪这也便开门见山道,“陛下突然离席,到底是何意?” 刘协身体不适是假的,这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也不是在问刘协是不是在生袁绍的气,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要问的是刘协对袁绍现在是什么态度。 陈泰仍是笑得十分和善,“陛下的意思,杨太尉一直都知道,又何必多问?”说完便拱手告辞。 杨彪立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嘴角上扬,随后回了宫殿。 见杨彪回来,心急地赶紧围上来询问结果。 “陈总管说了我们是去是留,都请自便。”说罢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见杨彪这样,大家也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做好。此刻,宴席上的人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一。 等到往常宴会结束的时间,宴席上剩下的人约莫只有一半。 这时杨彪一群人才离开。 * 等大家都走后,寝宫中的刘谢等着归来的陈泰。 “如何?留下的人有多少?”刘谢问道。 “回陛下,一半人留下了。” 一半啊……和她预想的结果差不多,谁让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呢? 突然想到什么,刘谢又转头问道,“曹操呢?此人是走是留?”, 35龙潜于渊 一触即发 刘谢最近总是无来由的担心曹操迟早会背叛她, 走向原来的历史轨迹。至于她恐惧的来源,是董卓还有袁绍。 想当年,董卓何尝不是一身正气的少年, 袁绍又何尝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们都想拯救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 可是后来董卓反了,袁绍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曹操呢?他也会变吗? 刘谢想过先下手为强, 可这个时空的曹操仍忠于汉室, 她难道就应为另一个时空的他挟天子以令不臣就杀了他? “曹校尉走了。”陈泰回道。 走了?! 刘谢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所以曹操还是选择了袁绍? 她不明白, 这半年她无论是在朝政上还是民生上,她从不懈怠, 她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世家选择袁绍? 她到底哪里不如袁绍? “知道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刘谢挥了挥手道, 现在已近丑时,陈泰脚不着地忙了一天, 疲惫尽显。 “奴婢告退, 陛下也早些歇息。”陈泰作揖说完, 便退了出去。 但刘谢却睡不着,今日之事,袁绍算是和她撕破脸了,接下来袁绍会怎么做? 当不知道对手下一步会做些什么时,就把自己带入对手的处境。 如果她是袁绍,她接下来会如何做? 袁绍是西园军的实际掌控者,而她手里有项羽的西凉军、吕布的并州军还有伍孚的北军五校军,兵力是其两倍不止。 如果她是袁绍,会选择拉拢敌方,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吕布, 因为此人有先例,其次是项羽。至于伍孚,自上次芒山之战后,算是彻底和袁绍分道扬镳了。 而前两人,就算无法拉拢,让其保持中立的态度,谁都不帮对袁绍来说就是帮忙了。 至于动手的时间,她会选择在这七天内。这七天大部分官员都休假在家,正是薄弱之时。 至于以什么样的方式动手,刘谢暂时想不到。但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再闹一次宫变。 想到宫变,刘谢猛地想起一个人——马超。 她之所以敢让马超成为自己的近臣,就是看中他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在雒阳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 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没有势力的人更容易被权力动摇。 马超想要什么?在自由和在做人质之间是个人都会选前者。 更何况论起来,马超和袁氏还沾亲带故。袁隗之妻马伦乃大儒马融之女,而马融和马超同出扶风马氏…… 刘谢越想心越凉,后半夜都在想如何争取赢面,结果就是又让自己成功失眠了。 第一天宵禁一过,刘谢再也按捺不住又偷偷溜出皇宫去找项羽。 当她敲响项羽家后门时,开门的是家里的老管家,见到是刘谢的那一刻已经习以为常,按照惯例将她带去见了项羽。 她到的时候项羽正在后院晨练,一百来斤重的霸王枪在他手里舞得行云流水。 见到刘谢,项羽并没有立马停下,而是舞完一套枪法才停下手里动作。将手中的霸王枪放下后,这才看向刘谢,“你又来做什么?” “进屋说。”刘谢轻车熟路走在前面,去了项羽的书房。 将门关上后,刘谢再也没了之前的淡定,“袁绍有没有来找过你?” “这么着急就是为了这个?”项羽微微皱眉,这算是什么问题。 “你就说来没来过?”刘谢有些着急道。 项羽摇摇头,“没有。” 项羽的人品她还是相信的,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那袁绍来拉拢你,你会选择他吗?” 这句话不知是哪里戳中了项羽的痛点,整个人就突然生气了, “在你眼里我项羽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说完又冷笑道,“我本以为你和刘邦不同,现在看来在猜忌人心这方面,当真是祖传。” “……”莫名其妙被怼了一顿,刘谢哑口无言,“抱歉,最近朝秦暮楚的故事看多了,疑心病犯了。” 项羽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道歉。 这边她刚和项羽谈妥,门外老管家就敲门,说袁绍来了,此时正在厅堂等候。 屋中两人对望一眼,“不见?”项羽语气带着疑问,似乎是在征询刘谢的意见。 “不,你得见。”说完又开门对老管家吩咐道,“把人领书房来。”说完又关上了房门,在房中打量半天,最后藏在了堆满竹简的书架后。 她身量不高,书架刚好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不多时,刘谢就听到外面开门关门的声音,看来是袁绍来了。 纵然心里已有了底,但免不了担心,她非常想知道袁绍之后会说些什么。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袁绍的说话声,“绍近日公务繁忙,今日才有空来探望,还望项将军休要怪罪。” “袁大将军还是有话直说得好。”项羽一个直性子,自然不懂得拐弯抹角那一套。 对于项羽的无礼,袁绍并未生气,反而笑道,“好,我就喜爱像将军这样快人快人之人!” “我观将军神勇,无人能敌,只可惜陛下不能知人善用,埋没了将军这个人才。” 这话刘谢听得无比刺耳。挖墙脚就挖墙角,干嘛非得踩一捧一? 见项羽难得有反应,袁绍趁热打铁,“大丈夫生于当下,自当成就一番功业,项将军难道就甘于一辈子屈居人下?” “你的意思是让我谋反?” “欸,项将军此言差矣。秦失其鹿,群雄逐之。如今雒阳虽安稳,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大汉早就积重难返,又何尝不是逐鹿天下之时?” 袁绍确实懂把控人心,凡大丈夫者,谁人还没雄心壮志?项羽心里这样想道。 只是可惜,他追逐的那头鹿,不在这里。 “你找旁人去吧。”项羽这话,便是直接拒绝了。 袁绍以为是自己给得太少,随后又许诺道,“若将军愿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必不委屈将军!” 但无论袁绍说得如何天花乱坠,项羽都不改口,这让袁绍很是恼火。 临走前,袁绍不禁问道,“刘协到你许了你什么?他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甚至能给得更多。” 项羽看着袁绍,只淡定道,“他能给我的,你永远给不了。” 袁绍自知项羽无法拉拢,便愤然离去。无法拉拢项羽也无妨,他还可以去找吕布、马超。 等袁绍走后,刘谢从书架后走了出来,“我打赌,他接下来会去找吕布。” “……我也打赌。” * 从项羽家出来后,刘谢并没有直接去找吕布,而是回了皇宫。 她敢直接去项羽家里是因为拿得准,她要是直接去找吕布,能不能回来还真难说,所以她选择先回宫,而后再从长计议。 想来想去,她决定给吕布一个机会。 如果吕布心向他,正常做法就是立马进宫揭发袁绍。按照进度,吕布如果今天之内没来找她,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可她没等到吕布,马超倒是先来了。一见到刘谢,马超便下跪请罪,然后将袁绍给他说过的话一一复述给她。 “你不想要自由?”听完后,这是刘谢问的第一个问题。她只是有些好奇,上次夜晚她和马超畅谈,对方话语中无不透露着对凉州草原的渴望。 袁绍给出的条件可以说是无法拒绝,她就是想知道马超为什么还愿意跟着她? “想,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末将已经错过一次了,陛下给了末将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末将不能再错第一次了。”马超发自肺腑道。 他承认,袁绍找到他,跟他承诺给他自由的时候,他确实心动过。但陛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若他恩将仇报,又有何面目见天下之人? “起来吧。”良久,刘谢才说道。她心里的气算是松了一半,还有一半在吕布那吊着呢。 “你觉得袁绍接下来会如何做?”重要的问题,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总是不会错的。 马超想了想,回道,“末将当初在凉州时,恰逢羌氐叛乱,当时敌众我寡。为了取胜,末将便带着手下夜袭敌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是以末将以为,袁绍也必将在夜晚突袭皇宫,且就在近日。” 刘谢点头表示同意,这和她想得差不多。为了防止宫中禁军叛变,她将将领都换成了信得过的人。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将马超留下了,又将庞德调到禁军中。这样就算有漏网之鱼,她的人生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现在她要等的,就是吕布那边的消息。 可等到晚上,她都没等到吕布,反倒是探子回来了。 “吕布那边什么消息?”刘谢问道。 “启禀陛下,今日袁绍亲自去拜会了温侯,约莫待了两个时辰袁绍才走。袁绍走后,温侯便马不停蹄去了军营,至今未归。”探子跪在地上回道。 “知道了,下去吧。”刘谢淡淡道。 等人退下了,刘谢情绪立马爆发,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吕布那个匹夫!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他?!007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 为了让吕布效忠她,她给其立头功的机会,官位、俸禄从没亏待过他。在这之前,她还想着给对方一次机会! 果然,一片真心喂了狗!而且还是一条喂不熟的狗! 007还是头一次见刘谢如此失态,就连当初让她接受‘匡扶汉室’这个任务时对方都没骂街。可想而知,吕布这是把刘谢气狠了。 【姐,这个事吧,怎么说呢?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吧,咱们就吃一堑长一智。好在咱们还留了一手,现在及时发现了……】 007把能想到的安慰人的话都说了一遍,但好像并不怎么管用。 刘谢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得知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男朋友竟然出轨其他人,这搁谁谁受得了? 36龙潜于渊17 乱,都乱点好 当务之急不是愤怒, 而是想出应对之策。 吕布这么着急去军营干嘛?无非是着急调兵遣将,看来今夜注定不太平。 “陈泰!” 候在外面的陈泰应声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刘谢将已经写好的手谕,“你速去将手谕交给伍孚, 让他立马调集军马, 将袁绍一干人等一并捉拿。负隅顽抗者, 格杀勿论!” 随后又拿出一道手谕,“把这道手谕交给城门校尉崔烈, 让他在今夜子时前务必将雒阳所有城门封锁, 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袁隗临终前她曾答应过放袁氏一条生路, 但如今是袁绍先动手的,那就别怪她违背诺言。 这两道手谕已经送出, 雒阳就成了一个铁笼,袁绍在外面的帮手进不来, 他也出不去。 成王败寇, 就在今夜。 陈泰面色凝重接过手谕, 道了句“陛下保重。”便退出殿外。 吕布的并州军驻扎在雒阳城东十里外, 情急之下想要调集军马可得费些时间, 只要她够快封锁城门, 对方就进不来。 就算吕布再勇猛攻破了城门,那也为时已晚。 陈泰走后还没过半个时辰,殿外就传来隐隐约约的吵闹声,让刘谢更是烦闷。 实在烦得不行,她只好出了殿门,“深更半夜,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原本围成一堆的宫女内侍纷纷跪地, “奴婢该死,请陛下责罚。” 刘谢只是心里烦,根本没想过责罚他们,便让他们起身,“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底下的宫人心虚低下头,不敢回答,最后还是阿艾回道,“陛下,奴婢们刚刚看城南的天空有微微红光,都在议论是不是城北走水了?” 刘谢站在屋檐下看不见南边,便走下台阶到空旷处。抬头一看,果然如阿艾所说,确实有火光,而且还愈发明亮。 确实是走水无疑。 春季干燥,火灾频发,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这次的火似乎有些大?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这火起得过于凑巧了,不禁询问道,“北面是什么地方?” “城北最外边住的都是百姓,再往里就是公卿大臣的府邸了。”阿艾答道,“看火光位置,约莫着是哪位公卿家走水了。” 说话间,突起大风,裹胁的灰烬如柳絮般落下,空气中也夹杂着燥热。 北边着火,如今又突起北风,火势正迅速朝皇宫蔓延,若真烧到皇宫,那北宫一众宫殿首当其冲。恰恰不巧的是,杨柔等众妃嫔都住那。 不行,她得去救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所有人叫醒!” 被刘谢这么一吼,不知所措的众人才四散离去,刘谢也带着阿艾赶紧朝北宫跑去。 离北宫越近,空气愈发燥热,众人的惊呼声、敲锣打鼓声、嘈杂的脚步声乱作一团。 路上她还遇到带着禁军赶来救火的庞德,对方还喘着粗气,很明显是从其他宫门赶过来的。 见到刘谢,对方脸上全是担忧,“宫中混乱,末将这便遣人护送陛下去马都尉处。” “马超在哪里?” “马都尉此时正值守皇宫东门。”庞德回道。 庞德说得有道理,现在她不能出任何意外。情况紧急,容不得耽搁,“庞副尉,你务必要保证北宫诸位太妃的安全!” “陛下放心。”说罢庞德便分了一队禁军将刘谢护送去皇宫东门。 刘谢到了东门,登上城楼,此时马超也在城楼上眺望宫外。 皇宫的城楼修得格外高,站在这里能将整个雒阳尽收眼底。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小半个雒阳已葬身火海。 皇宫内外,大家都马不停蹄忙着打水救火,但无异于杯水车薪。 照这个速度下去,不仅皇宫,整个雒阳恐怕都要烧成灰。 除了火势,刘谢更担心陈泰的安全,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将手谕安全送到…… “陛下,不能再等了,我们得赶紧离开皇宫,再从长计议。”马超道。 这场火气的悄无声息,等他察觉时为时已晚,如今已不是人力可控。若再不走,火烧过来,谁都走不了。 走?她现在能去哪?皇宫危险,外面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但马超说得也没错,留在皇宫,就是死路一条。 “当下宫中禁军有几人?” “五百人。”马超道。 禁军都是从各个军营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五百人,够了。 “留一百人将宫中所有人疏散至城南,你带剩下的四百人跟朕走。”刘谢道。 在走之前,她得亲自去会会袁绍。 随后她又下令将各个宫门打开,以作疏散之用,而她自己则带着四百禁军直奔袁绍府邸。 可是外面的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 大街上挤满了逃命的百姓,每个人行色匆忙,他们很多连外衣都来不及穿,身上背着匆忙装好的包袱,里面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他们要去城南,而刘谢刚好去城北,在人群中逆流而上根本不可能。 看到刘谢和她的禁军,前面的百姓就跟见了鬼一样,脸上涌现出绝望。 开始刘谢一头雾水,但听到百姓身后由远及近的铁蹄声时,她明白了。 她们根本不是因为火灾逃命,而是因为有人在屠城。而这场火灾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他们抢完后放的火,所以才蔓延如此迅速。 “是西凉军。”马超面色凝重,看着身旁的刘谢,蹙眉道。 什么?!刘谢脑子一下子空白,“你确定?” 马超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出身西凉,那独属西凉的马蹄声他不会听错。 西凉军反叛这是刘谢万万没想到的。董卓留下的那支西凉军她一直交给项羽掌管,一直以来都没出问题。 “难道是项羽他……”马超话才说一半,便被刘谢打断,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说道。如今谁都可能背叛她,唯独项羽不会,其中定有隐情。 “让路,我们和这些百姓一起撤退。”刘谢命令道。 敌人是骑兵,而她这边全是步兵,真要打起来她必输无疑,如今只能先撤,别和他们对上。 得到命令后,很快禁军便分列两边,将路让给百姓。 百姓看到此景,纷纷跑了起来。 刘谢随即拉住了一位老人,“老伯,后面什么情况?” 而老人逃命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回话,但迫于禁军威压,只好说道,“西凉人又杀人了,赶紧跑吧。”说罢便抱紧包袱逃命去了。 等百姓全过去后,刘谢带着一众禁军垫后。 但人怎么跑得过马?很快身后的西凉军便追了上来,不由分举刀就砍,很快就和禁军打做一团。 西凉军很快便将禁军冲散,被护在中间的刘谢此时暴露在对方面前。 “陛下,跟紧末将。”马超拔出手中长剑,将刘谢死死护在身后。 面对冲锋的西凉军,他侧身躲过对方的弯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砍断战马后腿,战马应声倒地,将西凉兵摔在地上。 他正想上去补刀身后又有西凉兵上前想来个偷袭。 “小心!”刘谢大喊道,好在她提醒及时,马超捡起地上长枪掷出,快准狠命中对方心脏。 而刚刚倒地的那个西凉兵举刀又想偷袭,刘谢想提醒已来不及。 情急之下她拔出佩剑上前和那人扭打在一起,兵器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虎口生疼,但她也只能咬牙忍住。 腾出手的马超立刻回身将刘谢拉至身后,一剑砍向对方手臂,后又将其一剑封喉。 马超出手干净利落,两招便将那兵杀死,看得身后的刘谢一愣一愣的。 可马超再厉害,也敌不过对方人多,很快便落于下风。 她们现在已然被包围,若是再这样下去,她就要享年十四了。 刘谢打算放手一搏。 “都给朕住手!朕乃大汉天子刘协,尔等何故谋反!” 亮明身份是最后的底牌,就算是谋反,总有人带头吧?那带头的人总会稀罕她这个皇帝的。 果然,那群西凉兵停了手,都打量着她,似乎是在确认她到底是不是皇帝。 “骠骑将军呢?尔等今日所作所为骠骑将军知否?” 听到刘谢问起项羽,这群人脸上闪过慌乱,答非所问道,“我们只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西凉兵的回答让刘谢云里雾里,他们的所作所为和均不均有什么关系? 虽然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刘谢还是尽力稳住他们,“朕之前不知,如今已然知晓,定不会让诸位再受委屈。” 怕他们有顾虑,刘谢苦口婆心道,“诸位都是朕的强兵悍将,今日定是受奸人挑拨,只要诸位放下武器,朕概不追究!” 说完刘谢不动声色观察着他们,果然,他们中还是有人动摇了。 眼看快有转机之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还有沉闷的甲胄声。 这是骑兵还有重甲兵,不过是敌是友尚不能分辨,刘谢不敢掉以轻心。 同样面色凝重的还有那群西凉兵,他们似乎也不能分辨来人是哪边的。 直到一面军旗出现在众人视野,上面绣着个大大的‘伍’字。 是伍孚带着援军赶来了! 刘谢和马超对视一眼,握紧了手中长剑,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 在震天的厮杀声中,这边反叛的西凉军悉数被斩杀殆尽。 “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降罪。”伍孚翻身下马跪在刘谢身前,看见刘谢衣服和脸上的血污,面上尽显羞愤。 刘谢赶忙将人扶起,“伍中军救驾是功,哪里有什么罪。” 此时伍孚在她眼中,是如此伟岸,感觉对方整个人都在发光。 “袁绍现在何处?”现在最重要的是袁绍。既然伍孚能赶过来,就说明陈泰将手谕送到了,那么伍孚应该接到命令去缉拿袁绍才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37龙潜于渊18 两难 伍孚对现在的情况也是一头雾水。他在接到手谕后便立刻调集兵马入城可还没等他到袁绍府邸, 那边已然变成火海,还有西凉军在烧杀劫掠。 他一路至此又遇见禁军,一问才知道刘协被围困, 又火急火燎赶来救人。好在来得及时, 刘协没受什么伤。 “袁绍呢?”刘谢有些着急问道。 伍孚轻叹口气, “臣无能,未曾发现袁绍。” “那陈泰呢?城门可封锁了?”袁绍暂时没找到没关系,他一大家子没那么容易跑, 只要城门封上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总管和臣一起进城后便去找了崔校尉, 如今城门已锁, 陛下放心。” 这便好,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今夜的大火、西凉军突如其来的反叛、联系不上的项羽还有反水的吕布, 一件接着一件, 让她理不清头绪。 她感觉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此人的目的就是要让雒阳乱起来, 让她自乱阵脚,然后在浑水摸鱼。 而这一切对谁最有利,那个人便是谁。 显然, 是袁绍无疑。但仅凭他一人之力, 是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其中有多少人助力, 那可真不好说。 刘谢拳头越握越紧, 等她抓到了袁绍,再来收拾这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陛下,火势快蔓延到这,我们往南边撤吧。”伍孚看着这冲天的火光,忧心道。 漫天的烟灰密密麻麻落下,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 城中房屋都是木头搭建,没有现代房屋那些乱七八糟的科技与狠活。要不然此刻她早就被吸入的浓烟给毒死了。这可能是今天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所有人,撤往城南!”刘谢命令道,随后翻身上马走在前头,身后伍孚、马超带着兵马紧随其后。 * 雒阳城南。 逃难的百姓堵满了整条街道,最前面的疯狂拍打着城门,有的甚至跪下给城楼上的守卫磕头。 “官爷,求求您发发善心,开开城门吧!” “是啊,再不开门整个雒阳都要烧没了!” 城楼上的崔烈冷眼看着一切,无动于衷。 而和崔烈一起的陈泰面露不忍,他斟酌再三,还是求情道,“崔校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先开门放百姓出城去?” 崔烈瞟了一眼陈泰,冷笑道,“城内贼人作乱,城外叛军虎视眈眈,若此时开城门,岂不是自取祸端?” 他向来对宦官没什么好感,自十常侍霍乱朝纲,他对宦官是深恶痛绝。只是没想到,这个恶贯满盈的群体竟然还会出善人。 “可如今这里全是百姓,城外也并无叛军到来,开门放他们一条生路吧。”陈泰仍于心不忍,想再争取一下,“若崔校尉怕陛下怪罪,那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你?”崔烈嗤笑,“你承担得起吗?你以为陛下为何让我关闭城门?那是为了瓮中捉鳖,要真让那只鳖趁乱跑了,你我的脑袋都不够砍!” 陈泰想要反驳,可崔烈说得句句在理,最终一腔腹稿化作一声长叹。可城楼下那无数双绝望的眼睛都在看着他,让他更是揪心。两难的他选择闭上双眼逃避事实。 看着陈泰这副模样,崔烈又道,“陈总管,身在乱世,你的恻隐之心只会害人害己。” 崔烈怎么也想不明白,陈泰这么个人,是怎么混成中常侍还兼任皇宫总管的,陛下到底看上他点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之后两人谁也没再理谁。 崔烈的目光一直紧紧注视着人群中动向,生怕遗漏些什么。 如今城中所有活着的人,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聚集在城楼下,而袁绍,极有可能混迹其中。只要他能将人成功缉拿,便是大功一件。 忽然间,远处人群传来异动,崔烈望过去,是一队人马,看旌旗上写着‘伍’字,是伍孚来了。 前面的道路全是人,堵得死死的,在士兵强行开道后,刘谢等人才成功来到城门下,然后一行人登上城楼。 陈泰、崔烈见到刘谢正要行礼,直接被刘谢免了,“可有发现异常?”刘谢直接切入主题。 刘谢说的异常,特指袁绍。 她向下望去,周围情况尽收眼底。但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末将无能,并未发现贼子踪迹。”崔烈有些惭愧。 “那城外呢?”刘谢继续问道。 “也无动静。” 没有动静?按吕布的速度来说不应该这么慢啊,现在他应该带着他的并州军出现在城外,和袁绍来个里应外合了啊。 “吕布何时出的城?” “今日申时和贾将军一同出的城。”崔烈如实回道,今日看两人行色匆忙,他还特地问了一下,所以记得很清楚。 “贾诩也跟着去了?!”刘谢是抑制不住的惊讶,探子来报给她时只说吕布,对贾诩可是只字未提。 崔烈不明白刘协为何突然激动,但仍点点头。 贾诩是聪明人,绝不会跟着吕布一起反叛。而他跟着吕布去,只能说明一件事——吕布反叛或许只是凭空捏造的假象。 自始至终,她就被骗了。她太相信自己的探子了,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从来没怀疑过他会反水。 或许袁绍去找过吕布是真的,吕布见了袁绍后就去的军营也是真的。但那个探子故意只说一半,让她对此深信不疑。 她还真是小瞧了袁绍,他算准了自己对吕布的猜忌,所以稍加挑拨,自己就轻易上套了! 刘谢此时不知作何表情,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蠢,无处发泄的她一掌打在城墙上。厚重的城墙毫发无伤,反倒是她自己的手传来无法忽视的痛感。 众人看着突然发怒的她一时不知为何,只能面面相觑,想从别人脸上知道点什么。 最后还是陈泰上前小心询问,“陛下因何事而恼?”他跟在刘协身边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看刘协动怒,想必是气得不轻。 “温侯并未谋反。” 先还叫吕布,现在直接改称‘温侯’,众人从称呼的转变也大概猜到了刘协对吕布的态度。 但刘协一席话还是让众人十分不解,尤其是崔烈,他得到的手谕上写得明明白白,见到吕布一律当反贼处置,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可刘谢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 看着底下的人群,刘谢愈发烦闷。明明袁绍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却看不到…… 刘谢在目光在大家身上游走,似乎在迫切寻找什么东西,搞得大家一头雾水。 在看到身后一个士兵腰间捆着的水囊时,她眼前一亮,走到对方跟前让人将水囊给他。 士兵虽然一头雾水,但仍乖乖解下水囊恭敬递给刘谢。 刘谢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拔出佩剑,将水囊的头和底部去掉,随后又用力将其撑开,这样一个简易的扩音器就做好了。 刘谢拿着自制扩音器,对着城楼下大喊, “袁绍,你的把戏已被朕识破,现在你已无路可逃!若你现在束手就擒,朕还可以看在袁太傅的面上网开一面;若你再负隅顽抗,届时你的九族便同你陪葬!” 喊完一遍刘谢怕对方还是听不见,又让城楼上的将士一同将她的话重复一遍。这洪亮的声音,就算是聋子也该听见了。 刘谢就静静等着,见下面还没动静,刘谢再次喊道,“袁绍!你难道真要为一己之私欲让全族陪葬吗?!” 喊完刘谢又静静观察底下的动静。 过了许久,底下终于有了动静。 “陛下,你我一人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若是我,会束手就擒吗?” 刘谢循着这无比熟悉的声音望去,发现对方身穿一身粗布麻衣,打扮得与寻常百姓无异,那人一抬头,是她无比熟悉的面容——袁绍。 好,肯站出来就好。刘谢给了身后崔烈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对着身后将士命令道, “弓箭手准备!”待命已久的士兵举着弓箭纷纷上前,将箭头对准底下之人。 袁绍看着这架势,轻蔑一笑,仰头又对刘谢道,“陛下,你以为这样就能捉住我吗?” “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刘谢同样回以轻蔑的笑容。都这个时候,还嘴硬什么?胜负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那陛下可就要失望了!”说罢袁绍一拍手,和他一样隐藏在百姓之中的士兵拔出佩刀,驱赶着百姓。 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为了活命,只好任凭驱赶。 “陛下,你向来爱民如子。要臣袁氏一族的性命还是要这雒阳城中百姓的性命,选一个吧。” 刘谢怒极反笑,她当真是高估了袁绍的底线,竟然拿百姓做人质! “袁绍!你还清楚自己的身份吗?!你不怕被后世史书唾骂吗?”他们文人士族不是最注重名声吗,就算里子不要了,难道连面子也不要了? “陛下,今日雒阳城中数万百姓的性命,皆在陛下一念之间。”袁绍并不慌乱,也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犹豫不决间,崔烈急了,“陛下,今日若放袁绍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还请陛下速速下令!” 如今进退两难的变成了刘谢。她何尝不知道袁绍放不得,可是一旦下令放箭,这些百姓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他们何其无辜…… 见刘谢还不下令,崔烈继续劝道,“若放袁绍离开,任其壮大,到时候战事频发,死的可就不止几万百姓了。陛下,别再犹豫了。” 刘谢何尝不明白,可是、可是这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她真的要为袁绍而牺牲掉这些百姓吗?他们有什么罪? 38龙潜于渊19 重建 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皇帝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在这些士族眼里,百姓的命真的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刘谢有些庆幸, 因为她穿越成了这个封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但又无比悲哀,也是因为穿越尘成这个封建王朝的统治者。 他身边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 她是天下人的君父, 要爱民如子;可同样又是这一批人又在跟她说, 杀吧,都是贱命一条, 他们几万人也比不上一个袁绍重要。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割裂, 好可笑。 “开城门。” “陛下,万不可放袁绍离去!”崔烈绝不会同意刘谢这宛如儿戏的决定, 当即下跪道。 同样的还有伍孚、马超,“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万不可行宋襄公之仁。” 伍孚说她是什么?宋襄公之仁?刘谢觉得有些讽刺,在宋襄公之后, 开始礼崩乐坏;可又是什么时候开始, 又不已民为贵的? 刘谢心情复杂看着他们,“如果今日在城楼下的是诸位,尔等还希望朕放箭吗?” 几人终是沉默了。 “开城门,放他们走。”刘谢再次命令道。 当城门打开时,袁绍跟随着人流出了城去, 在最后和刘谢对视时,留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落在刘谢眼中, 就是来自胜利者的嘲笑。 她握紧拳头:笑吧, 风水轮流转,希望你以后也笑得出来。 恍惚间,她被人群中什么东西晃了眼, 刘谢望去,发现是盏琉璃盏,而提着的人,正是袁熙。 这个傻子,都逃命了还带这么亮眼的东西干嘛。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与她对望。目光交汇间,她从他眼里看到了愧疚、道别似乎还有些不舍…… 刘谢心里也泛起一丝酸楚,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吧。以后相见,就只有刀剑相向了…… 人群拥挤,慌乱的人群中不知是谁撞了袁熙一下,他手一滑,琉璃盏就这么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陛下,既已出城,还请下令让末将追击。”崔烈再次下跪请命道。 “追上去然后呢?将百姓一同铲除?”刘谢话中有些阴阳怪气,且抛开百姓这点不论,这大晚上的,谁能确定外面没袁绍的埋伏? 崔烈答不上来,刘谢也不再为难他,命令道,“速去救火。” 袁绍跑了,她总不能再让整个雒阳都化为灰烬吧。 城外便是渭水,一众人找了木桶一担担从河中挑水灭火。可这点水对凶猛的火势来讲,无异于杯水车薪。 这样就算人累死了,也救不了火,刘谢有些着急,她得想些其他办法。 消防员是怎样扑灭大火的?刘谢努力回想自己看过的所有火灾自救知识。 说来也是幸运,小时候在老家时,因为四周都是山林,每年春季村里都会普及消防知识。上学后,学校也会组织消防演练,所以她消防知识储备还算丰富。 努力回想能用上的知识,她突然灵光一闪——开辟一条隔离带。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划出一条线,然后将线上的所有可燃物全部拆除再清理干净。这样没了可燃物,大火烧到这条线时自然就会熄灭,而这条线后的房屋也就能安全。 刘谢立刻将几位将领叫了过来,将构造隔离带的方法尽量详细教给他们。 “你们都听明白了?” “末将明白。” 说罢刘谢便再前头引路,凡是她说的地方,跟在身后的将士便开始动手拆除的拆除,清扫的清扫,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火势从北边烧来,所以刘谢需要开辟一条贯穿东西的隔离带,虽然她现在有一千来人,但也属实是件大工程。 按照大火蔓延速度,她得抢在半个时辰内将这条隔离带弄出来,实在忙不过来。 就在她愁眉苦脸之际,吕布、项羽先后带着部曲赶到。 来不及追问,她先让两人带着部曲沿着她划的线拆除房屋,等眼前忙完了,再问也不迟。 有了两人部曲的加入,效率快了许多,最终在大火蔓延前,完成了隔离带的开辟。 待众人退到城外后,吕布、项羽纷纷下跪请罪,“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二位将军请起。”刘谢一手扶一人,将两人拉了起来,“两位将军借一步说话。” 说罢刘谢在前面带路,将二人带到无人处。 “温侯今日为何匆忙去往军营?” 还不知道自己差点成为反贼的吕布如实道,“今日军营突发哗变,末将只好同贾将军一同前往处理。” 这也是吕布感到奇怪的事,他自认为从未亏待过手底下的将士,怎会突然闹起哗变?接到消息时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刚好贾诩又兼任军中参军,便叫上贾诩一同处理。 “如何起的哗变?”刘谢蹙眉,自古军中闹哗变只有一个原因——发不出军饷。 战乱时代参军的都是走投无路才来参军,卖命混口饭吃,一旦给不出钱粮,这些人就会闹事,脱离掌控。 而面对缺钱的情况,将领就会默许手底下士兵去烧杀劫掠,以稳定军心。 刘谢自然知道其中道理,所以每次她在军饷这块都给得十分及时,可是为什么还会闹哗变? “末将去了营中才知道,是军中突起谣言,说陛下克扣军饷,他们到手的远没有北军五校军的十中之一,所以不服。”吕布快人快语,毫不避讳说道。 刘谢:“……”踏马的,她什么时候克扣军饷了?她怎么不知道? 她又想起之前那个西凉军说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指的也是这个? 刘谢又问项羽,“项将军营中也是此情况?” 项羽点点头,“不错。末将也是接到军中急报,说营中闹哗变。只不过等末将赶到时,已经有一群人跑了出去。末将只能杀了一批闹事的将此事镇压下去,到现在才平息。” 将所知道的信息串联起来,她这才推理出今日真相。 袁绍想要拉拢项羽、吕布二人却先后遭到拒绝,在兵力悬殊情况下他不敢和自己硬碰硬。 所以便在西凉军和并州军中散播谣言,挑起将士情绪,这样项羽、吕布自然被牵制住无暇分身。 而西凉军中多性情急躁,所以便劫掠百姓。他们制造的混乱刚好是袁绍想要的,便借此机会逃离雒阳。 至于她得到的那条假消息,估计也是袁绍收买的探子,挑起她对吕布的疑心。 如此环环相扣,刘谢都有些佩服袁绍了,如此歹毒之计,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士族的掌舵人…… 看来,她要平定天下,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 天亮之时,雒阳城烧了一夜的大火终于平熄。 整个雒阳,一半葬身火海,其中就包括处于城中心的皇宫。 皇宫没了,现在刘谢住哪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而皇城周围住的是世家大族,他们的府邸也被烧了个七七八八。 刘谢对着雒阳这个空城陷入迷茫时,昨夜被挟持的百姓回来了。 她松了口气,至少袁绍还有点人性。 而人群中,刘谢看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是杨柔她们。 昨晚乱成一团,从出宫后刘谢就和她们失去了联系,好在她们都没事。 “陛下可曾受伤?”见到刘谢没事,杨柔也是松了口气。 “朕没事,你们可还好?” 杨柔难得面露颓然,昨晚护送她们的禁军死伤无数,要不是庞德拼死抵抗,她恐怕也得丧命于西凉人的刀下。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王美人、卢婕妤还有众多宫女内侍,再也回不来了…… “末将有罪,没保护好诸位太妃……”庞德属实愧疚,没脸见刘谢。 看着满身是伤的庞德,刘谢心里一阵酸楚,“庞副尉做得够好了,朕又怎忍心怪罪。”她轻轻将人搀扶起来,把人交给马超,“去上些药吧。” “谢陛下。”庞德满眼泪光,说罢便跟着马超走了。 “陛下,如今雒阳尽毁,众人无家可归,不如先至陈留暂避?”贾诩说道。 贾诩这个提议确实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刘协在没当皇帝之前封的是陈留王,陈留县便是她的封地。虽然和雒阳确实没法比,但至少众人有个落脚的地方。 何况陈留距雒阳不足百里,今日之内便能赶到。 “如今城中死伤无数,正是缺人之时,先留下安顿好百姓再走也不迟。”刘谢说道。 昨晚战斗激烈,城中随处可见的尸体,若不及时处理,是很容易爆发瘟疫的。 这个贾诩没办法反驳,“那不知陛下和这些大臣在何处栖身?”家都烧没了,总不能让他们全睡大街吧? “就……暂避军营吧。至于女眷……便借住白马寺。”军营大把的地方,想住多久住多久,只不过条件有些简陋。 说完刘谢看着身后灰头土脸的大臣,“诸位意下如何?” “臣等听从陛下安排。”他们能怎么办,皇帝不走他们怎么好走?如今什么都没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好,既如此,那便随朕一起清运尸体。”刘谢现在心里是有点暗爽的,那么多年了,终于让他逮着机会磋磨这些大臣了。 “……臣遵旨。”养尊处优的他们再不情愿,也只能说违心的话。皇帝都以身作则了,他们总不好不做,总不能他们比皇帝还金贵。 军营中治疗外伤的药物总是不缺的,刘谢让人将这些药全搬出来,交给杨柔,让她带人分发给受伤的百姓。 又吩咐伍孚去军营中拿出帐篷在城外搭建庇护所,给无家可归的百姓暂时住着。 而她则亲自带着这些个大臣去搬运尸体,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在一条烧得所剩无几的街道上,刘谢看见不远处坐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浑身被烟尘弄得黢黑,不断抹着眼泪。她有些于心不忍,走上前去查看对方是否受伤。 等看清对方面容后,刘谢心底一沉。, 39龙潜于渊20 塞翁失马 “小满?!”刘谢赶紧将刘满小脸擦干净, 将人拉进怀中安慰,“你母亲呢?” 刘满如今才三岁,刘夫人绝不可能将孩子一个人扔在大街上, 刘谢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刘满看来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目光都有些呆滞, 问她也不说话,只紧紧抱着刘谢。 刘谢心疼极了, 将一切交代好后,抱起刘满便回了军营。 到了军营刘谢吩咐陈泰赶紧拿些吃的来,她自己又打了些水给刘满洗脸, 洗完后又让人找了身干净衣服换上。 她这才发现刘满手臂有些烧伤, 趁没人看见她一头扎进背包翻找一通,好在找到一瓶好久之前抽中的烫伤膏。 刘谢拧开瓶盖,挤出些膏体,尽量轻柔涂抹在伤口上。 等上好药后,陈泰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看着小小年纪就遭这么些罪的刘满, 陈泰也于心不忍,看了直连摇头。 自刘艾殉职后, 刘谢隔三岔五就让陈泰去给这对孤儿寡母送东西,刘满每次见到他来就十分高兴,每次都倒腾着小腿甜甜喊他‘陈叔’,着实招人喜欢。 刘夫人也是爱女如命,如今只找到刘满一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昨晚走散了,要么就是刘夫人已经遭遇了不测…… 第二种情况是他和刘谢都不想看见的。 “陈泰,你带些人去找找,无论如何, 都要将刘夫人找到。” “奴婢遵旨。” 陈泰走后刘谢端起碗,又夹了一小筷子菜送到刘满嘴边,小家伙许是恶极了,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没多久就将饭菜一扫而空。 等吃饱了刘谢想要将人放下,但刘满硬是抓着她的衣襟不放,说什么也不要她离开。 见此情况,刘谢放轻了声音,“皇兄不走,皇兄就出去见些人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刘艾是刘氏宗亲,按照辈分算起来,算是她的叔叔辈,她也就和刘满同辈。 刘满不说话,还是摇头,眼泪又哐哐直掉,刘谢实在不忍心,只好将人一起抱走。 刚出营帐,就遇到了贾诩。 贾诩是不认识刘满的,见刘谢抱着一个孩子,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 “人抓到了?”刘谢问道。 “是,不知陛下如何处置?”贾诩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就驾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将其拖到了刘谢身前。 而这个人,正是刘谢之前派去监视吕布的探子。 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和要做的事不方便让小孩子看见,便四处张望,好巧不巧,马超和庞德就在不远处,也朝这走来。 刘谢抱着刘满走上前去,两人见到刘谢抱着个孩子,也是一脸疑惑。 “陛下,这孩子是?”马超试探性问道,哪家孩子敢让天子抱? “这不重要,”刘谢没空解释,“你们来得正好,看孩子你们会吗?” 马超庞德互看一眼,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们都未曾娶妻,又怎会看孩子? 但直接被刘谢忽略,“小满,咱们让这个叔叔带你去转一圈好吗?”刘谢指了指庞德。 刘满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眼庞德,许是对方长得过于粗狂,对于小孩子来说有些吓人,只看了一眼,小家伙就直摇头。 关于自己被小孩子嫌弃,庞德有些尴尬挠挠头。果然,杀气太重的人是不招小孩子喜欢的。 “那咱们跟这个大哥哥走好不好?”刘谢又指了指马超,柔声问道。 小家伙盯着马超看了会儿,默默点点头,然后伸出双手让对方抱。 马超不太会,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刘满接了过来,动作十分僵硬。 刘谢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又看了看刘满,确定对方是只颜狗无疑。 让人把刘满抱走后,刘谢半蹲在地上,一把扯出塞在探子嘴里的布团, “为什么背叛朕?”刘谢收起之前的柔和,问话间门压迫感十足。 面对刘谢的质问,对方选择沉默。 现在刘谢也没那么看重缘故,对着一旁吩咐道,“把人交由温侯处置。” 目前最重要的是给吕布一个交代,而这个探子,就是刘谢给吕布的交代。 得了命令的士兵将探子拖了出去,营帐之内只剩贾诩和刘谢两人。 刘谢看了看贾诩,对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还有事?” “臣确有事要奏。” “何事?” “如今袁绍出逃,这天下局势恐怕又有变数,陛下宜早做打算。”贾诩道。 如今袁绍逃回汝南,但绝不会甘心屈身汝南一郡之地。董卓在位时,为了拉拢袁氏,又封他为渤海太守,所以袁绍下一步,极有可能去往冀州。 以上便是贾诩的推断,也如实说与了刘谢。 刘谢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眼露精光的胖老头,推断得真准。但贾诩也无法预料到,在冀州,不仅有个冀州牧韩馥等着他,还有个强敌公孙瓒也在等着他。 “文和放心,冀州这块地,没个三五年他啃不下来。近日公孙瓒又杀了幽州牧刘虞,其野心可见一斑,同样觊觎冀州,两人势必有场硬仗。”刘谢一一分析道。 “陛下的意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然也。” 不破不立,想要建立新的秩序,那么必先消除旧的秩序。既然天下势必要经历一场战乱,那么她得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她要趁袁绍无暇分身之时猥琐发育一波,等这些人回过神来时她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刘谢想得比自己还多,贾诩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具体又说不太上来。 难得见贾诩也有发愁的时候,刘谢打算给她的得力助手吃颗定心丸。 “文和不必过分忧虑,袁绍此举倒也帮了朕不少忙。” 看刘协还能这么乐观,贾诩头一次没绷住,嘴角有些略微抽搐,“陛下何出此言?” 刘谢不慌不忙道,“袁绍此去,带走了不少士族,如今留下的,皆忠于朕,此其一也;如今朝廷人才紧缺,刚好腾出位置让朕招纳贤才,此其二也。如此难道还算不上幸事?” 刘谢少说了一点,还有就是刚好打破了旧士族对朝廷的垄断,刘谢想动他们已经很久了,但害怕一个不小心被反噬。现在好了,袁绍帮她全搞定了。 她还担心怎么把自己的人塞进去,现在好了,大把的位置可供选择。 两人谈话刚结束,帐外的士兵就进来禀报符宝郎祖弼前来求见。 符宝郎是专门帮皇帝保管印玺的官职,如今着急来见,多半是印玺方面的事,这不是贾诩该听的。于是贾诩十分知趣道,“那臣便告辞了。” 得到刘谢准许后,贾诩向其行了礼才退出帐外,出来时,刚好看见祖弼满脸紧张进去,这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祖弼一见到刘谢,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臣罪该万死。” “符宝郎何出此言?” 刘谢万万没想到一个身长七尺的大男人竟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万分自责,“臣、臣将玉玺弄丢了。” 玉玺乃是天子象征,如今丢失,罪过重大,就算刘协将他千刀万剐也是理所应当。 他实在没脸面对刘协,“臣这便一死谢罪!”话音刚落,便从地上起来,冲着柱子加速跑去。 “来人,拦住他!”刘谢被他这一连串行为快吓死了,她这还啥都没说呢,别一言不合就寻死啊…… 好在士兵进来及时,拉住了想要寻死的祖弼。 尽管寻死被成功阻止,但祖弼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萎靡了。 刘谢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士兵将人放开,祖弼便直接坐在了地上。 “其实,玉玺没丢,在朕这里。”刘谢深吸口气,扶着祖弼的肩膀,煞有其事说道。 “当、当真?”祖弼果然有了反应,看向刘谢时仍有些不确定。 刘谢肯定地使劲点头,然后起身去到身后的书架,跪下一通翻找。 “007,快把那玩具给我放出来。”刘谢在脑海里疯狂呼叫007。 虽然真的丢了,但她这一大堆义乌小商品,要多少有多少。 【好,让我找找。】007打开背包页面一通翻找,着实有些困难。 这些年因为刘谢非酋体质,好东西抽不到,没用的东西倒是抽了一大堆,都快把背包给塞满了。 【找到了!】 随即在祖弼看不见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和装玉玺一模一样的漆盒。刘谢将盒子拿起,走到祖弼面前,示意对方打开看看。 祖弼惊得嘴都快合不上了,小心结果盒子,又将其打开,玉玺果然在里面。他又小心翼翼将玉玺取出端详起来。 这外观确实差不多,有一个角确实缺了一块,后又用黄金补上。他又将玉玺翻过来检查,底下的刻字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只能说没有大问题。 这东西他一上手就知道是假的,因为太轻了,不仅做工实在粗糙,而且也没有汉白玉那温润的触感。 总之,远看还像那么一回事,看近看则不忍直接视。就给他一种又假又真的错觉。 “陛下,这、这……”祖弼指着玉玺,又看看刘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谢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符宝郎,记住,以后,这玉玺就是真的。”刘谢直勾勾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极其认真说道。 祖弼愣愣点头,他懂刘谢的意思了,对方这是想以假代真。 看来,玉玺真的丢了…… 刘谢十分贴心地将玉玺放进盒中,又将盖子盖上,拍了拍祖弼的肩膀,十分认真道, “玉玺现已找回,符宝郎可要好好看管,万不可再出差错。” “臣遵旨。”祖弼对此感激不尽,刘协这是在帮他收拾烂摊子。想到这,又感动不已。 他也听懂了刘协言外之意: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这是个假的。 “回去吧。” 等祖弼走后,刘谢直接瘫坐在地上,今天事怎么那么多?她都快累死了。 然而这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一大堆公务等着她处理。 这不,祖弼刚走,马超又来了。 见到马超时,刘谢痛苦面具都快出来了,“你又有何事?” 马超其实和贾诩前后脚到,没成想被看孩子给耽误了,现在才找到机会见刘协。 “陛下,末将近日清理城中时,找到一个人。” “谁?” “太仆袁基。” 40龙潜于渊21 袁基 “你说谁?”刘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次问道。 “袁逢嫡子,袁绍嫡兄,袁基。”马超再次回道。 好消息来得太过突然, 刘谢一时难以消化。 袁基此人,一直为人低调,风头一直被自己的两个弟弟盖过。但谁都知道,他是袁氏未来掌门人。 就算袁绍如何受人追捧, 在家族中永远只能屈居袁基之下。 袁基此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刘谢感觉自己在做梦, 自己这是否极泰来了? “把人带过来, 朕要见他。” 马超面露为难, “恐怕他不能来见陛下。” 刘谢有些疑惑, “为什么?” “袁基受了很重的伤, 目前仍在昏迷中。” 听到袁基受伤, 刘谢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袁绍干的。 因为袁基死了,袁绍是最大受益人。让袁基死于乱军之中,谁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就算怀疑,也拿不到任何证据。 “带朕去看看。”刘谢起身让马超带路, 她要看看,袁基到底伤势如何。 还没进帐,里面就飘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刘谢有些忐忑,这到底伤多重啊…… 等进去时, 就看见袁基赤|裸着上身躺在床榻上,精致得没有一丝缺陷的面庞也无半点血色,太医吉平正拿着针线给他缝合胸口的血窟窿。 缝合实在过于血腥, 刘谢别过脸不敢再看。 不知等了多久,刘谢在一旁腿都快站麻了,吉平终于缝完最后一针,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如何?能救活吗?”刘谢迫不及待拉着吉平问道,袁基的生死对她真的很重要。 吉平拱手道,“袁基被一剑贯穿胸腔,万幸的是并未伤及心肺,目前性命无虞。只是若要醒过来,尚需时日。” “要多久?”刘谢追问道。 “说不准,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吉平回答完后,就静静站在一旁等候刘谢的吩咐。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 “是。”营帐中人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刘谢才来到袁基身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和袁绍有两分相似的脸,不禁感慨道, “袁基啊袁基,没想到你躲过了董卓的屠刀,却躲不过兄弟背后的捅刀……” * 一群人忙碌了好些天才将雒阳城清理干净,这些天最忙的除了刘谢外,就是杨柔了。她不仅要管粮食、药品的调度,还要去安抚那些受惊的家眷,一天在难民营、军营、白马寺三头跑。 等刘谢好不容易腾出些时间去看她时,杨柔憔悴了许多,眼底都有明显的乌青。 “杨婕妤!”刘谢远远地就挥手打招呼。 看到是刘协来了,杨柔将手里还没来得及分发的草药交给一旁的慎儿,朝刘协这边走来。 “陛下怎么得空到这来?”她对刘协这些天的处境是有了解的,日子算不上好过。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难民这边的情况。”刘谢如实说道,“难民这边还好吗?” 杨柔轻轻点头,“一切安好。”好在救火及时,大火没烧到太仓,朝廷还能拿出足够的粮食赈济灾民。 “那就好。对了,好些天没看见阿艾这丫头了,她在你这里吗?”刘谢也是忙到现在才想起阿艾,这些天都没见到这丫头的人影,有些不放心。 “阿艾她……”杨柔眼神暗淡下去,“她祖母……没了。” 什么?刘谢顿时五味杂陈,前两天陈泰只找回了刘夫人的尸首,她没敢告诉小满;现在阿艾又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祖母…… “她、现在还好吗?” “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些的,伤心完了就好了。”杨柔话说得有些残忍,可透露着真实。 在这个乱世,人能活着就已经很幸运了,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伤心。 等她回了军营,看见不远处陈泰正陪着小满玩,她最近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小满,每当小满问她母亲去哪了,刘谢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默默回了自己的营帐。 营帐内,刘谢都快发为玉玺的事发愁死了。虽然她在祖弼面前装得泰然自若,实则慌乱不已。 若是这玉玺真的永远丢了就好了,要是落到了别有用心之人手上,那在舆论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第一时间也悄悄让陈泰去找过,但无异于大海捞针,终是一无所获。 唉…… 又过了十来天,终于有了个好消息,袁基醒了。得到消息的她立刻放下手中政务前去看望。 她到的时候,袁基正半靠在床榻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 “袁基,汝弟带头谋反,袁氏一族罪大恶极,你说朕该如何治罪?”刘谢言语中满是威胁。 袁基惨然一笑,有气无力道,“陛下说笑了,若是陛下真要治罪臣死罪,就不会费力将罪臣救活。” 刘谢被对方一噎,可恶,被他说中了。 “陛下要问什么,罪臣都会回答。”袁基说完,便抑制不住咳嗽起来。 他每咳一声,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颤抖,估计是疼的。 刘谢在一旁看得龇牙咧嘴,生怕对方就这样咳死了,一时心软便随手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 袁基也是毫不客气接了过去,温水入喉,他的情况才好起来。 “有劳陛下了。”说完又写满歉意将被子递了过来。 刘谢也懒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又把被子拿过来放到一旁桌案上,就当是照顾病患了。 “谁伤的你?”刘谢开始进入近日正题。虽然这个问题她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但仍需要当事人的证实。 “是孟德。”缓了缓,“确切的说,是孟德救了我。” 听到曹操的名字时,刘谢微不可察蹙了下眉,一时有些摸不透曹操在想些什么。 “那夜大火,我举家奔逃,路遇一弟,我知道我没办法活着出雒阳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孟德主动请求动手,他刺进我身体的那一剑故意偏了一分,这也是我能苟活至此的原因。” 说道这,这证实了刘谢之前的猜测,确实是袁绍想要袁基的命。 可是问题是,曹操为什么要救他? “我那个一弟啊,因为婢生子的身份一直被人诟病,从小就有野心。后来因伯父无子,我便建议父亲将一弟过继给伯父为其嫡子,希望这样能让这个孩子放下对身份的芥蒂。 但是这非但没作用,反倒让这个孩子更执着,这些年他处处展露头角,颇受士人追崇。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忧心,迟早有一天他的野心不但会给袁氏带来灾祸,更会让他自己万劫不复。” 袁基闭上双眼,面露哀切。他这些年谨小慎微,行事低调,就是担心树大招风。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弟弟竟然将刀对准了他这个大哥……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应该听从叔父遗言,心狠一些的…… “罪臣身为袁氏族长,管教不严,陷万民于水火之中、”袁基有些喘不上气来,缓了好些时候才又有了力气, “请陛下……赐臣……死罪。” 既然祸事已无可挽回,那便让他这个族长,承担一切吧。 “你是有罪,身为族长没有足够的魄力管制族人。”刘谢道,“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便罚你代罪立功,养伤这些天,就深刻反省自身。” “陛下……”袁基抬头看了刘谢好一会儿,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陛下这是……不追究他的责任了? 刘谢抬手止住他要说的话,“好好养伤。”说完便离开了营帐。 不治袁基的罪,不是因为她有多仁慈,而是出于多种情况考虑。 三国的历史,说白了就是一群亲戚在大家,随便拉个人出来,和谁都能沾亲带故。 她要是真以谋反罪处置袁氏一族,那就要诛九族,而这九族里面,极有可能连她自己都在里面。 除了她以外,杨彪也是袁氏的九族之一,她的妻子是袁基的亲姐姐。论起来,杨彪是袁基、袁绍、袁术这三兄弟的姐夫。 所以,她只能追究当事人袁绍和袁术的责任。 再者说,活着的袁基比死了的袁基更有用。 这些天灾民已基本安置好了,她也该去陈留暂避。 临走前,她只让吕布的并州军护送,将伍孚、项羽留在雒阳帮忙重建雒阳。 自上次吕布知道自己离死亡只差一步时,他万分后怕,不知道是不是贾诩给人出的主意,当天就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绝无一心。 刘谢当然也不计较,但是吧这事就像个苍蝇一样同时恶心着她和吕布。她怕吕布真的反,吕布怕她指不定下次又要杀他。 为了消除这个疙瘩,刘谢当即让人拿了坛酒,然后划破了自己的手将血滴进酒水中,做完这一切她从中倒出两碗,将其中一碗端给吕布。 刘谢端着血酒无比郑重道,“温侯,今日朕便以天子之血,与你歃九州盟誓。朕若有违今日之誓,黄天不佑!” 在司马懿没有指落水为誓前,大家还是很看重发誓的,更别说还更高一层的歃血为誓了。 吕布当即也拿过匕首划破自己的手,将血滴入碗中,无比郑重道, “末将今日也以血起誓,若今后背叛陛下,就让末将死于万军之中,尸骨无存!” 两人都发了对自己而言无比歹毒的誓言,两人也都放心了,然后将血酒一饮而尽。 雒阳到陈留不到百里,但因为带着大臣还有他们的家小,速度便慢了些,到第一天抵达陈留。 陈留至今还保留着刘协的陈留王府,但无论是真的刘协还是她都没来住过一天。 41龙潜于渊22 瞌睡递枕头 因为常年无人打扫, 陈留王府显得破败不堪,房前屋后早已是一片荒芜。 荒是荒了点,好在收拾收拾还能住。 时间有些赶,陈泰带着人只将后院收拾出来, 让后宫女眷先有个落脚的地方。 将领和手底下的士兵也好安顿, 他们不怎么挑剔,只要有个遮雨的屋檐就行。吕布和手底下将领常年征战, 行军条件艰苦, 露宿荒野是常有的事, 现在还有个屋檐已经很满足了。 比较难的是那群王公大臣, 没吃过什么苦头, 一时间难以接受。 刘谢为了很好地堵上他们的嘴, 提前预判,在前院和他们一起过夜。 天子都自降身份了, 他们就算再有怨言, 也只能憋在心里。 一群人就这样将就了一晚。到了第一天, 底下人马不停蹄收拾起王府, 除草的除草, 扫灰的扫灰,修屋顶的修屋顶,一切井然有序进行着。 王府虽大, 有专门给幕僚准备的客房, 但要容下一众朝臣十分有难度。 为了给剩下的人找个容身之所,刘谢叹了口气,然后把魔抓伸向了当地豪强。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刘谢带吕布了。 刘谢采用的是先礼后兵的策略,先让几个大臣出面和豪强们谈谈, 大概意思就是‘朝廷遇到困难了,刚好你们手里有好多房子,朝廷打算征用一下。但也不白用你们的,朝廷会给你们些补偿。’ 但豪强是不肯做这个亏本买卖的,找了一堆借口搪塞,然后人就关门送客。 对于豪强们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是在刘谢预料之内的,要让这些人吐出点东西来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刘谢叹息摇头,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吕布,“温侯啊,你替朕走一趟吧。” “是。”吕布领命正打算退出去。 “等等。”刘谢又叫住了吕布,“多带点兵,记住万不可使其受到惊吓啊。” 吕布似懂非懂,点点头退了出去。 人走后,陈泰有些担心道,“陛下,您说温侯能领会您的意思吗?”他观吕布神色,似乎并未领悟到精髓啊…… 刘谢倒是一脸轻松,“放心,温侯不懂他手底下的人总是懂的。” 吕布虽然迟钝,但张辽可是个妙人。张辽办事,她向来放心。 事情和她料的差不多,吕布得了命令就琢磨刘协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多带些兵又不能惊扰’? 这分明就是两个自相矛盾的要求,兵带的多谁看了那阵仗不畏惧?不能惊扰他们又如何多带兵? 张辽点好兵后前来找吕布,就看见对方一脸纠结,作为下属,理应为上级分忧,于是便问道, “将军为何忧虑?” “唉。”吕布没精打采看了眼张辽,“不瞒文远,某是在为陛下交托之事苦恼。”于是便把刘协吩咐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告诉了张辽。 张辽闻言,立马领悟刘协真正意图,斟酌道,“末将以为,陛下的意思,是让我等起威慑之作用,务必让那些豪强同意。” 吕布仔细一回味,觉得张辽说得确实有道理,“哎呀,原来是这个意思!”吕布恍然大悟,随后又一拍脑门,“既是如此,陛下为何不直说,非要拐弯抹角呢?” 幸苦今天遇到了张辽,要是没遇到,他就这么去了,岂不是要坏事? 这个问题,张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给吕布解释其中门道,毕竟办的事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皇帝也是要维护面子的。 于是只能干巴巴给吕布解释道,“陛下这么说总是有他的用意,我等如今领会,只管照做。” 吕布十分肯定点头,随后便带着张辽还有一众士兵出发。 当那些豪强十分不情愿打开门时,差点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只见大门外站着乌压压一片士兵,领头的两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十分不好说话的样子。 随即他们的态度比起之前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客客气气将吕布和张辽迎进了府邸,见了家主。 这家家主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但看到一身煞气的吕布时,还是不免有些腿软。 吕布是个直肠子,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然后等着对方的下文。 家住精明的眼珠子转得飞快,随后陪着笑脸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些年天灾连连,小的日子也难熬。按理说朝廷有难,我等应义不容辞,奈何实力有限,小人空余拳拳爱国之心……” 家主发自肺腑般说起了长篇大论,试图用打发那些读书人的方式打发走吕布和张辽。 但吕布可不管那么多,只觉得眼前这人好不痛快,跟他扯东扯西大半天没一句话有用的。 不耐烦的他将手中的方天画戟狠狠拍在桌案上,脆弱的桌案应声碎成两半。 吕布怒目瞪着这家家主,“汝且告诉我可是不可!何必扯这些有的没的?” 吕布发怒,纵使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也忌惮,更莫说这个家主了。 他有种预感,要是今天他不同意,吕布真的会一戟将他捅个对穿。他害怕地吞咽口水,说话也有些结巴, “借、借。”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吕布也懒得废话,带着张辽就去了下一家。 吕布出马不到半日,就将事情全部办妥,这下剩下的那些大臣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刘谢心情顿感舒畅,总算解决好了吃住问题。 但接下来还有另外一个亟需解决的事情,那便是官员的调动问题。 朝廷官员跑了一半,很多职位空缺,活都堆了一大堆。 现在把谁放在什么位置上,是一个问题。 她现在的人才来源除了太学便是剩下官员推举的孝廉。 从太学里选人,她刚好可以从中提拔王莽还有法正,但远远不够。 但举孝廉这个东西吧,现在就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举孝廉,就是由官员推举各州郡人才,至于推举标准是什么呢?两个,一个是孝顺,另一个是廉洁。 是的,选官不看业务能力和专业知识,只看品行。这也是为什么王莽这种家伙最后都能走上权力巅峰的原因之一。 如果推选的人真的有品行那刘谢也捏着鼻子认了,但举孝廉制度经过百年发展到如今,已经变得腐败不堪,如今被举为孝廉者,作秀之人占多数。 一句话——就是装。 其中最有名的故事无外乎‘孔融让梨’了,孔融出身孔氏大族,家里有权有势,难道家里连买一个多的梨的钱都没有吗? 答案每个人心中都有数,而就这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家中小事,为何会全天下人都知道?其中不乏孔氏家族的宣传。 而之后,孔融自然被成功举为孝廉。 如此种种,简直不敢细想。 到她这,举孝廉已然成为那些世家大族把持上层政治资源的手段。 而她想要选拔出真正的人才,首先就得打破知识的垄断,而要打破知识的垄断,就得让知识传播方式变得简单,要想让其变得简单,就得普及造纸术…… 而要让平民愿意来读书,首先得让他们先吃饱饭,要让他们吃饱饭,就得发展生产、平息战乱…… 刘谢越想越绝望,脑子已经开始痛起来了。 要把这一切都干完,少说也得好几十年,等到那时候,她的大汉早亡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可是开了挂的女人! 知道历史的好处之一,她知道哪些是人才,可以无比精准将他们全部挖过来,为她所用。 她现在完全可以写个贤才令,发往各个州郡,让这些人前来雒阳。 但是人才都比较挑剔,他们不但要挑主公是否德才兼备、心有沟壑,还要看对方实力是否值得跟随,更要求自己的主公要礼遇有加。满足以上条件,他们才会忠心追随。 但就她现在这个情况吧,老巢刚被烧,前途一片渺茫…… 虽然前景不容乐观,第一天她还是让尚书台草拟了份贤才令发往各州郡,反正来了就是赚到。 除了这个,在临时朝堂上,少府孔融总算发挥他的作用。 “陛下,如今朝廷人才凋零,又值用人之际,臣倒是有两个人才想要举荐给陛下。” “哦?能得少府青睐之人,必是人中龙凤,不知是哪一人?”刘谢也有些好奇,甚至有些期待孔融会举荐什么人才? 孔融拱手道,“一人是王邙,出身太原王氏,另一人为法正,乃是名士法真之孙。此一人皆是太学学生,臣在太学讲学多年,发现此一人好善乐学,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孔融话语间对一人才学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让其他大臣甚是好奇,倒真想见见这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入孔融法眼。 刘谢心里早乐开了花,这叫什么,她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她还在想要怎么搞定这些大臣把王莽、法正弄进官场,现在好啦,孔融一个人就解决了两人就业问题。 孔融能举荐这两人细想也在情理之中。 当年王莽未篡位前被世人冠以‘儒圣’的称号,孔融则是当世儒学集大成者,两人聊不到一块去才有问题。 而历史上的法正作为刘备麾下除诸葛亮外最受器重的谋士,可比曹操帐下程昱、郭嘉,能被孔融看中也在意料之中。 刘谢当即拍板,“既是少府举荐,自是贤才。既是贤才,朕自然委以重用。听闻王邙儒学造诣非凡,便留在太学担任祭酒一职;至于法正……便交给文和吧。” 说罢留刘谢又看看众人,象征性询问大家意见,“诸位可有异议?”,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42龙潜于渊23 皇甫嵩 他们还能怎么样, 当然是同意了。两人出身名门,又是孔融举荐,谁敢不给面子。 就这样, 年仅十八岁的王莽和法正就此踏入官场。 想起王莽那些年打的烂仗还有一塌糊涂的内政, 太学无疑是他最好的去处。而之所以将法正交由贾诩, 主要是给他找个好老师。 最近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的事,太尉杨彪因为自己和袁绍姻亲的关系, 身居高位的他深感惶恐, 便主动提及辞去太尉官职。 刘谢自然同意,随便给了杨彪一个虚职, 空下的太尉一职刚好由贾诩顶上, 法正自然领了太尉府长史这一官职。 除了文官这边的调动外, 为了防止手底下那只西凉军再闹哗变,刘谢干脆给他们换个长官。她将原本管理西凉军的项羽调去掌管西园军, 至于谁来接手这支不老实的西凉军,刘谢一直想不到好的人选。 首先这个人必须在西凉军中颇有威信,其次还得心向朝廷。 要说到威震西凉,刘谢首先想到的就是‘凉州三明’, 这三位分别是皇甫规字威明,张奂字然明, 段颎字纪明, 因为表字都有一个‘明’字,故合称‘三明’。 他们因为在对诸羌战役中表现非凡,所以无论是在羌人还是凉州,都享有很高的威望。 至于威望有多高,倒是有一个趣闻,说是当年贾诩被叛乱氐人所劫掠, 同行之人接被杀害,有性命之忧的贾诩急中生智,谎称自己是段颎的外孙。 当时段颎久戍守边疆,氐人惧怕,便将贾诩给送了回去。(注1) 只是可惜,‘凉州三明’已故去多年,要想在朝堂上找到一个名望如他们一般的大将实属不易。 “唉。”发愁啊。 立侍左右的陈泰已是数不清这是刘谢今日叹的第几次气了,他本想说些话宽慰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索性乖乖闭嘴,老老实实站在一侧。 “陈泰啊。”刘谢有气无力叫着陈泰。 “陛下有何吩咐?” 刘谢放下了竹简,双手撑着下巴,“你说满朝公卿,朕为何就找不到一个能用之人?” “这……”自进宫起,宫里的老前辈给他上的第一门课就是不要妄议朝政,否则十常侍就是他们的下场。陈泰将这句话奉为圭臬,一直践行。 “朝堂之事,奴婢不敢妄议。”陈泰低眉道。 “恕你无罪,且说便是。” 刘协都这样说了,那他也不好再装哑巴了,“王司徒总领百官,对朝中官员甚是熟悉,奴婢以为陛下可向王司徒询问。” 陈泰虽然也不清楚朝堂上那些官员的能力,但找个清楚的人问问还是可以的。 司徒王允?这家伙自袁绍之事以来也开始变得低调起来,生怕引火烧身,刘谢差点没想起这号人。 司徒这个官职原本是掌管赋税一事,发展到如今,已然可视为丞相,统管百官,对官员的调动、提拔以及任免再熟悉不过。 刘谢一拍手掌,“把王允给朕叫来。” “奴婢遵旨。”陈泰恭敬应下,随后便出门办事。 王允看到陈泰来时是懵的,他一路上万分惶恐,努力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得刘协不高兴的事。 如果说之前王允对刘协只有尊敬,那么现在他还有畏惧。汝南袁氏乃天下第一名门,刘协都敢撕破脸硬碰硬,那他这区区太原王氏就更不够看了。 想得越多,他越惶恐。不知不觉间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见到刘协,王允诚惶诚恐行了礼,然后站在下首,等候发落。 刘谢看他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当初和杨彪争权争得你死我活的王允也有今天。为了再敲打他一下,刘谢一直不说话,只默默批阅奏折。 过了好久,刘谢才放下手中朱笔,“王司徒可知朕唤汝前来何为?” 刘谢声音不辨喜怒,王允从中无法品味出什么有效消息,只能恭敬道,“还请陛下明示。” 刘谢十分满意王允的反应,便直接道, “前月西凉军中生哗变,朕想寻一能威慑全军之将领,王司徒可有人选?” 原来是为这事,王允暗自松了口气。人选他自然是有的,选拔官员本就是司徒之职,他掌管着所有官员档案,对每一个官员都无比熟悉。 “回禀陛下,有一人臣以为可担此重任。” 见王允神情自若,刘谢便知道他对此人定有把握,不免好奇道,“是何人?” “此人乃是皇甫嵩。”王允回道。 刘谢对这个名字有种熟悉的陌生感,朝堂上她可没听说过有此号人物。 见刘协面露疑惑,王允补充道, “皇甫嵩,字义真,乃‘凉州三明’皇甫规之侄,曾与卢植一同平定黄巾之乱。初平元年董卓为祸京师,将其打入狱中,百官求情才免其死罪,从此之后便赋闲在家。” 皇甫嵩自身能力了得,再者其叔父皇甫规、其父都曾为凉州边将,无论是自身还是家族对凉州人和羌氐人都有十足威慑力。 而董卓留下的这批西凉军中,多半为义从(注2),让皇甫嵩为其统帅再适合不过。 王允这么一介绍,刘谢倒是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位一个月就平定十万黄巾军起义的人才吗? 她没印象是自己来的太晚了,如今的皇甫嵩已然落幕。但凡她要早穿来个五年,谁不知道皇甫嵩的大名? 皇甫嵩在能力和对朝廷的忠诚度上都无可挑剔,但他有一个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的点:这人对权力没有欲望。 想当年董卓入京之时,曾任京兆尹的盖勋找到手握西园军和北军五校军的皇甫嵩,想将董卓赶出雒阳。谁曾想刚联系上,皇甫嵩就顺从董卓的命令交出了兵权,然后任人宰割…… 还有一点,皇甫嵩在宦海沉浮多年,其中不乏遭小人陷害屡遭贬谪,谁也说不清他是不是因为对官场失望才愿意任人宰割…… “如今皇甫嵩在何处?”刘谢问道,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人再度征用。 “自被罢官后便居于雒阳。”王允答道,说起来他和皇甫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同朝为官,交情还是有些的,对他的遭遇也十分惋惜。 如今陛下既有再度启用之意,他也为皇甫嵩感到高兴。 “朕亲拟道诏书,复任其为汉左将军,王司徒便亲自跑一趟,将诏书与左将军印绶交予皇甫将军。” 说罢便让王允先行回去,后又让陈泰将写好的诏书与印绶交给了王允。 让王允亲自去传召,足以说明刘谢对皇甫嵩的重视。王允也深知刘协之意,马不停蹄赶往雒阳。 不过一天王允便回来了。还是将东西完完整整带回来的。 王允拿着东西心情忐忑站在底下,事情没办好,他已经做好的被刘协斥责的准备。 不过刘协反应可以算是平淡,“知道了,退下吧。” 皇甫嵩不愿意接受任命,也在她意料之中。 人才嘛,都会有点脾气,她能理解。 既然王允都请不动,那便由她亲自去请吧。 刘谢打算悄悄走,要是让那群大臣知道她要这样去雒阳,绝对会一排排跪在门外,一个个哭得比死了亲爹还伤心,然后以头抢地、以死明志一条龙服务。 好在陈留离雒阳还算近,她可以暂时让陈泰应付一下。在换了身常服后,刘谢便带着马超还有庞德这两个保镖出了门。 这一路上谁要是敢打她主意,那可就要倒霉了。 好在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三人平安到了雒阳。 之后又按照王允给的地址找到了皇甫嵩的居所。 也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皇甫嵩的宅邸被大火烧了一半,刘谢到的时候家中奴仆正在修葺烧毁的地方。 刘谢自报家门时并未隐藏身份,所以给三人引路的仆人显得十分拘谨,一路上走得飞快不敢有一丝耽搁。 很快便将三人带到了前厅,皇甫嵩也在此相迎。 皇甫嵩虽年过半百,头发白了大半,但仍精神抖擞,为将者的气势不减,令人生畏。 她打量着皇甫嵩,而皇甫嵩也同样打量着她。 这是皇甫嵩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刘协,上次见的时候对方还是陈留王,如今再见已成为了初露锋芒的帝王。 与同龄人相比,稍显瘦弱了些,长相也清秀了些,甚至说得上是阴柔,这一点和阴狠的灵帝一点也不像,倒是和已故灵思皇后颇为相似。但其散发的那种帝王独有的气势很好地弥补了形体上的劣势,让人望而生畏。 不知不觉人已进了前厅,皇甫嵩不动声色收回打量的目光,跪地行礼。 “草民皇甫嵩叩见陛下。” 刘谢亲手把人扶起来,和颜悦色道,“皇甫公乃国之栋梁,自称‘草民’着实过谦了。” “草民今乃白身,又怎敢以‘臣’自称。”皇甫嵩还是保持着一贯谦卑语调。 刘谢自顾自坐于上首,又让众人入座,“皇甫公这是说的哪里话,朕今日来就是想请您老再度出山,替朕分忧啊。” 说完给底下的庞德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将诏书和印绶拿出恭敬放在皇甫嵩面前。 然而皇甫嵩还是不为所动,“臣老矣,恐难堪大任。恳请陛下开恩,让臣了此残生。” “真不愿?”刘谢微微蹙眉,看来今天是遇到个犟脾气。 皇甫嵩点点头,脸上表情都丝毫不动摇。 看对方如此决绝,刘谢咬咬牙,看来得来点猛药了…… 刘谢面无表情从桌案后起身,慢慢踱步到皇甫嵩面前,声音无比冰冷,“当真不愿?” “臣有心无力。”对方还是淡淡的,不改说辞。 很好。 刘谢侧身一把拔出马超佩剑,神情晦暗不明。 皇甫嵩直接闭上了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身后马超皱眉,轻轻唤了声“陛下。”他是真的害怕刘协一时冲动将皇甫嵩给砍了。 一旁庞德也上前一步一脸忧色,“陛下不可冲动。” 刘谢冷着张脸将挡在前面的庞德一把推开,又一把甩开马超想要阻止的手,一步一步走到皇甫嵩面前。 她慢慢举起了手中长剑,所有人都以为她要砍了皇甫嵩,就连皇甫嵩自己都这样以为,他都做好视死如归的打算了。 没曾想刘谢手中的剑并未落下,而是转了个弯,将剑架在了她自己脖子上。 “皇甫将军若不答应朕,那朕只有一死!”刘谢双手握着剑柄,将剑死死抵在脖子上。 皇甫嵩:??!!,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43龙潜于渊24 没白费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 刘谢的操作太过离谱,三人皆愣在原地。 率先反应过来的马超立刻跪地,“陛下不可!”他声音有些发颤, 要是刘谢今天真自戕了,他这个做保镖的, 命也算到头了。 他想趁其不备将刘协手中长剑夺回,不曾想对方早已预料, 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陛下快将剑放下,万不可伤了自己!”皇甫嵩也没了之前的镇定,几乎是从桌案后弹跳而起,阻拦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他本做好了誓死不从的准备,没成想刘协竟如此离经叛道,不按常理出牌。 若刘协今日真在他府中自刎而死, 他已经能想象千年之后仍会被万人唾骂。 而站在三人对面的刘谢则一脸决绝, “朕今日若不能得皇甫老将军相助,那我大汉还有何生机?与其成为亡国之君被后世唾骂, 不如今日便自刎向列祖列宗谢罪!” 刘谢在心里将所有伤心事都想了一遍,好不容易挤出几滴眼泪,见气氛烘托到位, 便作势要自刎。 皇甫嵩直接吓跪了,声音急切中夹杂着颤抖,“老臣同意, 都同意。”说完脸上浮现些许希冀, “您现在可以把剑放下了吗?” “老将军此话当真?”刘谢不断打量着对方,在判断其是真心还是假意。 “千真万确。”皇甫嵩认命般点点头,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他只是想安度晚年, 怎会如此艰难…… 见刘谢神色松动,马超迅速上前夺过长剑。在长剑脱离刘协之手的时候,马超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下来。 他又不着痕迹观察着刘协的脖子,好在没有受伤,甚至连皮都不曾破,方如释重负。 他和庞德的命算是保住了。 刘谢擦了擦双颊上可以忽略不计的眼泪,快步走到皇甫嵩面前将人扶起,拿过庞德手中的诏书和印绶一把塞进皇甫嵩怀中,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对方就反悔了。 皇甫嵩:“……” “公事既毕,朕便不久留了。皇甫老将军快去军中与项将军交接吧。”临走前,刘谢还十分贴心地催促皇甫嵩赶紧上任。 “……老臣——遵旨。”皇甫嵩收好东西,朝刘谢离去的方向深深作揖鞠躬。 等人走后,皇甫嵩看着手里的左将军印绶,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曾几何时,他也是左将军,后来黄巾既平,他虽为功臣,可非但没有受到封赏,反而因为小人构陷而遭贬谪。 谁又能想到兜兜转转,他又成了左将军,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接了圣旨,他也不敢耽搁,当天就去了城北的西凉军营中找项羽交接一切事务。 在去之前,他对这个项羽的事迹也略有耳闻。听说他曾经是丁原帐下将领,后因诛灭董卓有功而闻名京师,再后来丁原被诛后,便成了陛下最为的战将。如此骁勇善战之人,他倒是想见见适合模样。 等他见到项羽时,便被对方高大威猛的身躯所折服,鹰视狼顾般的眼神更显得气势非凡。 皇甫嵩忍不住点头,此人简直就是为战争而生。 偏偏这位骠骑将军方才三十岁,正值壮年,他又不禁感慨: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而对于他这位老前辈,对方也十分尊敬,交接间礼数周到,并未因自己是天子爱将而居功自傲,这让他对项羽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既已交接完毕,羽便告辞,营中诸事便劳烦老将军了。”项羽抱拳道。 皇甫嵩同样抱拳回礼,“项将军慢走。” 项羽走后皇甫嵩看着这些交接的公文,心中早有了计较:这群西凉军,是该让他们老实老实了。 * 雒阳这边完事后,刘谢又马不停蹄赶回了陈留县。 好在没耽搁多久,她偷溜出去的事并未被旁人发现,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至于庞德和马超,刘谢十分贴心给两人放了个假,但两人看她的眼神似乎带着点幽怨,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模样,这让刘谢有些疑惑。 不过她也没细究,便让这两人回去了。 出了陈留王府,庞德一脸疲惫叫住了马超,“大公子,我……” 马超回头看向庞德,难得在庞德脸上看到如此表情,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令明?” 庞德神色纠结,还在想要不要说,最后一咬牙,决定不吐不快,“大公子,今日陛下……过于吓人了。” 虽然私下议论陛下是不对的,但他真的憋不住了。光是回想今日情形,他都心惊胆战。在刘协拔剑准备自刎那一刻,他连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他在战场上举枪冲锋时都没今日紧张,真的太吓人了。 马超神色一暗,看着庞德,缓缓说道,“……我也觉得。” 今日刘协所作所为光是想想他都一阵后怕,说话间马超不自觉握紧了腰间佩剑。 从此之后他要看管好自己的佩剑,可不能再让刘协随手拔出来了…… 而身处王府中的刘协对他们一人的后怕是全然不知的,此刻她还在为招揽更多的人才犯愁。 虽然她现在底下无论是将领还是文臣的质量都说得过去,但人才这种东西,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想想三国中杰出的谋士将领如此之多,文臣如王佐之才荀彧和他的大侄子荀攸、鬼才郭嘉、三国厨艺达人程昱、卧龙诸葛亮等等;武将诸如刘关张三人、典韦、许褚、赵云等等,现在还飘零在这广阔的大地上。 因为她的介入引发的一系列蝴蝶效应,历史轨迹已然发生改变,如今这些人具体在哪,她是真的不清楚。 荀彧、郭嘉还好说,两人都出自盛产名士的颍川,距此不过百余里,她倒是可以派人去颍川查看。 但像诸葛亮在哪就难说了,历史上他在十一岁时因曹操屠戮徐州而举家迁往南阳,而后在此地隐居。而现在徐州并未被屠戮,诸葛亮也才十三岁,人去哪挖? 唉…… 最后她也只能望人才兴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眨眼间已过几月,雒阳城的事后修建也差不多了,她也该迁回雒阳了。 一路上秋风瑟瑟,卷起地上的黄叶。刘谢又想起当初来陈留之时,这路边还是一片新绿,又不禁感叹时间飞逝。 时间仓促,雒阳皇宫也只修缮了有用的宫殿,其余还在慢慢修葺中。 刘谢倒是不怎么在乎,能有地住就行。 刚搬回雒阳没几天,刘谢就收到了尚书台发来的费用清单。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夺少?!” “十万贯。”杨彪回道。 杨彪几月前自请辞去太尉一职,但给给下马威得了,也不好一直不用他,便让他出任大司空,掌管财政。 雒阳城重建的一切费用都是由朝廷承担,百姓的家财基本都烧没了,要他们出人家也拿不出来。 按照现在的物价,一百钱能买一石粮食,而一贯是一千钱…… 看着这天文数字,让刘谢这并不充盈的国库更加吃紧。 刘谢脸都皱成了苦瓜,这批钱花出去,明年的军费、粮仓、朝臣俸禄就得吃紧了。 她要去哪再搞些钱呢? 许是看出了刘谢的烦闷,杨彪开口了,“陛下,臣倒是有一个法子充盈国库。” “什么法子?”听到能来钱,刘谢马上来了兴致。 “剿匪。”杨彪淡定说去两字。 “如今朝廷初定,百废待兴,首要之事是安抚百姓。可城郊百姓多半无地,陛下不如剿灭周围匪徒,再将荒地分给百姓,让其播种……” 果然,能位列三公的人都不简单。这是刘谢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如今土地兼并严重,想要那些豪族将抢走的地还回来难度极大。将荒地分给百姓,既能稳定人口,又能增加赋税,确实是好主意。 而她只需要做一件事——将盘踞在京畿的匪患铲除。 刚好最近也无战事,那些兵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让他们在军营醉生梦死,倒不如充分发挥价值。 若能成功实行,那她还可以让朝廷免费发放粮种,将她抽到的现代种子都种下去。 刘谢当即拍板,“一切就按杨司空所言。” 刘谢只管拍板,至于如何执行就全甩给专业人士,于是就让杨彪去找贾诩合计。 敲定了此事,刘谢又叫来了王莽。她还在河内几个郡投了天使轮,现在该看看收益如何了。 王莽也没让她失望,忽略掉让出去的三成利,其他全是好消息。 经过一年的运作,煤炭矿区已经初具规模。 对于只见过木炭的东汉人,煤炭对于他们来说可谓相当新奇。外观看起来和木炭相差无几,但煤炭具有燃烧时间更持久、火焰更旺等等优点。 一经出售便大受欢迎。尤其是对于铁匠而言,有了煤炭冶铁更加省力。 而这也给她带来了相当不错的利润。 “是时候收归朝廷所有了。”刘谢淡淡说道。 任何朝代关乎国本的资源都会被朝廷牢牢掌握在手,诸如食盐、铁矿、金银铜矿等都是朝廷掌控,若是私人开采那就是重罪。 如今,该加一个煤炭了。 44龙潜于渊25 考核 “你想怎么做?”王莽问道。那些豪强可不是善茬, 要是把他们逼急了可不止咬人那么简单了。 “古往今来人们不都将中庸之道奉为圭臬吗?既然他们如此喜爱中庸之道,朕就满足他们。” “比如?” 刘谢没着急给出答案,而是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位妻子, 她想要丈夫买个钻戒, 但对丈夫的了解, 若她直接说是绝对不会买的,所以她便央求丈夫去海岛度假。 海岛度假不仅花时间还开销巨大, 丈夫自然不同意, 妻子只好十分委屈退一步,表明自己只想要枚钻戒。丈夫因刚拒绝妻子,心怀愧疚, 再加上一枚钻戒比起度假确实便宜不少, 于是就同意了。 不仅同意了,内心还不免感慨自己的妻子十分体贴。” 人嘛, 骨子里就是喜欢折中的。这次, 她不仅要将这些产业收为国有,还要让那群豪情对自己感恩带德。 王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王莽要走的时候刘谢再次把人叫住,“等等。”说完转身就去了书架开始翻找。 一旁的王莽心头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刘谢这小子该不会又要给他布置任务吧? 果不其然,刘谢将一沓竹简硬塞到他手里,王莽微微皱眉, “这些都是什么?” “私货。”刘谢几乎脱口而出,反应到自己说得太过直白,掩面咳几声,“好东西。” 这些可是她这些年整理的所有现代先进思想、技术, 她要让王莽将这些东西润物细无声般传播给太学学子,潜移默化般改变其思想。 不仅如此,她还要重新重视各家思想,再次回到那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 昔日汉武帝通过‘废黜百家,独尊儒术’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今日她也能通过‘废黜儒学,百家争鸣’来维护自己的地位。 王莽也认命了,整个人都蔫巴了,出皇宫的路上只能不断用‘能者多劳’来安慰自己。 要将煤矿收归国有容易,他只需要带人将那些豪强抓起来冠以重罪,而后再让他们用煤矿保命和赎回家财,这事就成了。 但是要再开创百家争鸣的时代,难啊。 * 刘谢要做的第一步,便是从半月后的太学生考核。 按照惯例,太学生经过考核后,根据考核结果,就可以下放到各州郡担任各种官职,亦或是在京师任官。 这些事都是太学众官员和司徒一同出题目,但是这次,刘谢破天荒地要自己出考核题目。 对于皇帝要亲自出题,此次的主考官孔融和王允也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而刘谢最大的黑子聚集地御史台也破天荒没有说话。这倒是让刘谢松了口气。 到了考核那天,刘谢亲自驾临太学。这次参加考核的太学生一共有千余名,几乎坐满了各个大殿。 刘谢在他们簇拥的目光下走进了主殿,落座于上首。王允、孔融两位主考官则就坐在稍靠下的位置。 看着大殿之下芸芸众学子,刘谢内心澎湃,国家的未来都掌握在这些人手中,他们将为这个国家注入新鲜的血液。 殿外浑厚的钟声敲响,孔融起身朝刘谢行礼,“时辰已到,请陛下出题。” 刘谢起身,清了清嗓子,“春秋成五霸,战国分七雄,这些国君能称霸一时,除了他们本身外,还与诸子百家密不可分。今日,各位便以‘思想’为题,论一论先秦诸子。” 刘谢话音刚落,底下就传来太学生坐立难安的声音,而上面的王允和孔融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以往的命题,都是在儒学中选一处,而今日刘协却跳出了这个范围,这是他们万万料想不到的。 平时太学授课主要以儒家经典为主,至于其他学派,涉猎者微乎其微,很多学生手中的笔拿了放,放了拿,竟不知如何落笔。 看着底下愁眉苦脸的太学生,刘谢怎一个‘爽’字了得。 想当年她在底下抓耳挠腮考了十几年,如今她也翻身做命题人了。这种小人得志、不对,是农民翻身把歌唱的感觉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刘谢并不满足于坐在最上面监考,时不时下去到考生那转悠几圈,有时就停在一处,盯着考生作答。 旁边突然站了个皇帝,本来就没什么头绪的学生心态更加崩溃,无奈只能抬头,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请求刘谢, “陛下,您、您能去别处转转吗?” 刘谢内心暗爽,看那名考生一副要碎掉的模样,她也觉得不能做得太过分,慢悠悠转去了别处。 见她走远,那学生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浊气,赶紧提笔疾书。 恶趣味得到满足,刘谢也不再去打扰这些学生,自己便摆驾回宫,留下孔融、王允监考。 这些学生的试卷也在三天后准时送到了德阳殿偏殿,与之同来的还有王允、孔融和蔡邕。 “陛下,这些是臣同孔少府和蔡祭酒共同选出来的文章,共分甲乙丙丁四类,请陛下过目。”王允说完,身后抱着试卷的内侍便将四沓试卷整整齐齐摆到了刘谢面前。 万幸的是这次刘谢要求用纸张考试,若要是用竹简,她都不敢想象这要堆多高。 这些纸张是她前些日子专门按照造纸术在蔡侯纸上改良的,便于书写,刚好接着考核的机会试试大家的接受能力。 “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几人走后,刘谢看着桌案上快堆成小山的试卷,整个脸都皱成一团,她这得看到什么时候? 但文学性的东西又是十分主观的东西,每个人的评判标准都不一样,或许蔡邕评定为丁的,到孔融那就能得甲,到王允那能得乙。 为了挑出合自己心意的,她还得每一份都认真看一遍,他们评定的等级只能作为一个参考。 她认命般先拿起一份比她命还长的文章认真看起来,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陛下,您已经看了很久了,该歇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陈泰劝道,满是担忧。 “什么时辰了?”刘谢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目光仍未从试卷上移开。 “已过了亥时了。” 不知不觉她都在这坐了快一天了,现在确实又累又困。她看了看桌上还剩四分之三的试卷,揉了揉眉心,对着一旁的陈泰吩咐道, “你去给朕弄些提神的汤来。” 陈泰本想再劝一下,但看到刘协认真的模样,话到喉咙又咽了回去,默默退出殿外去了膳房。 刘谢也不清楚陈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将一碗汤轻轻放在桌案上方,并未打扰到她。 刘谢看也没看随手端起就一口闷,陈泰想要出言阻止却为时已晚。 喝完后刘谢口中有些回甘,味道还不错,不禁询问,“这什么汤?” “是参汤。”就因为是参汤大补,所以陈泰想要提醒少喝些,没想到刘谢就这样一口闷了。 刘谢点点头,喝下去没多久人确实精神了很多,她还暗暗高兴:人参果然是好东西。 自己思绪又突然跳跃到穿越之前,她那时吃的人参为什么不提神反而助眠呢? 难道是晒干和新鲜的区别? 很快她思绪又被拉回,继续看起试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刘谢感觉有股热流顺着鼻腔流出来,回神时手中洁白的纸张上面已经滴了一滴殷红的鲜血,接着是两滴、三滴。 刘谢赶紧捂住鼻子,她溜鼻血了! 她一时间门不知道是该仰头还是低头,只能着急忙慌呼唤陈泰。 寻声而来的陈泰一进来就看见刘协捂着鼻子,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陈泰心中咯噔一声,完了,这是补过头了。又急忙拿出手帕上前捂住刘协鼻子。 “陛下低头。” 刘谢乖乖把头低下,“陈泰,怎么办?”鼻血越流越多,颇有止不住的趋势,刘谢有些慌了。 比他更慌的是陈泰,“来人,宣太医!”他大声朝外吼道,闻声的内侍脚步匆忙便去了太医院。 吉平被内侍从床上薅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幅景象,他匆忙将药箱放下,又从里面拿出好几个瓶瓶罐罐倒来倒去,最后将混合的粉末冲水给刘谢喝下。 喝完后又在药箱里捣鼓一阵,搓了两团乌漆抹黑的草药塞进刘协两个鼻孔中。 这么一忙活,刘谢发现鼻血真的止住了,瞬间门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失学而亡了。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吉平和陈泰。 这么一闹,吉平的瞌睡算是彻底醒了,“陛下,参汤此类大补之物之后还要少服用。” “朕记住了。”她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刘谢这才发现吉平发髻有些松散,外袍也有些凌乱,一看就是匆忙赶来的,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吉平走前她特意让内侍把人送回去。 陈泰又让人送来了热水,想帮她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擦赶紧。可帕子还没碰到刘谢的脸,对方就躲了过去,然后接过了帕子,“朕自己来。” 陈泰手一顿,他差点忘了,陛下不喜欢别人触碰。僵在空中的手收回,他便拿了面铜镜过来,好让其能看清脸上的血迹。 刘谢便照着铜镜,自己擦拭起来。 经这么一耽搁,本来就不够用的时间门更加捉襟见肘,估计天亮都看不完了。 刘谢拿起那篇滴了几滴血迹的试卷继续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写得很有意思。 通篇看完,对方的见解很合刘谢胃口,她又看了看上面的标记,孔融给的是丙,蔡邕给的也是丙,唯独一向严苛的王允却给了此人甲。 因为名字等关键信息都被遮住,这更让她好奇,这篇文章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45龙潜于渊26 司马懿 这一千份试卷刘谢花费了好几天时间才看完。 看完当天, 刘谢便传唤孔融、王允、蔡邕三人入宫。 “诸位觉得这几篇文章如何?”刘谢让内侍将选出来的十几篇甲等文章交给三人传阅,等待着三人的评价。 王允看完,这十几篇文章虽各有千秋, 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并未被儒学所禁锢。尤其是那篇有些血迹的文章, 用词华丽自不必说, 通篇引经据典, 天马行空,字里行间透着其饱读诗书。 从考题到这些试卷, 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刘协的喜好,想来是不喜欢儒学。 只要对方是饱学之士,他倒是无所谓,于是便恭谨回道, “文采斐然,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孔融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出言反驳道,“陛下, 此数十人虽文采出众, 但对儒学不如其他人融会贯通。如今儒学乃当世显学,陛下是否再从长计议?” 孔融是当世大儒, 儒学典范,刘谢早就猜到他会拿出这套说辞,“蔡祭酒,你以为如何?” 被突然点名的蔡邕拱手道,“臣以为王司徒和孔少府所言甚是。”他只想老老实实做学问,不想搅进这些争斗中,于是哪边都不站,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不站队就是一种站队,而这也是刘谢想要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本就没有好坏之分,既如此,朕便做主这些列为甲等。至于其他排名便你们说了算吧。”不容三人反驳,刘谢当即拍板。 本来叫三人过来就是走个过场,最终做决定的人只能是她。 说完便吩咐内侍将封条拆开,等待着内侍将拆好的试卷呈给她。 看到那人名字的那一刻,刘谢先是眼前一亮,随后眼前一暗。 司马懿。 竟然是司马懿,一个和曹操一样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喜爱他的才华、眼见、谋略,保留他的人品、野心,还担心活不过他。 “这司马懿是何人?”刘谢又将手中试卷交给内侍,内侍又交给三人。 孔融默默摇头,他来雒阳不过几载,何曾认识司马家的人,一旁的蔡邕也同孔融一般反应。 倒是王允上前道,“司马懿乃前京兆尹司马防次子,昔日为避董卓之祸,辞官后举家迁回河东郡。其兄司马朗与尚书崔琰为好友,崔琰曾赞其‘聪亮明允,刚断英特’。” 王允不愧是雒阳人才顾问,真是什么事都知道。刘谢心中感慨道。 “王司徒见过此人?”刘谢不禁问道。 王允点点头,昔日毕竟他和司马防在雒阳同朝为官,免不了有交集。 “那司徒以为此人如何?”刘谢虽然不怎么喜欢王允,但对方的业务能力和看人眼光是没得挑的。 “此人虽然年仅十五,可依臣之见,此子之才,非常人所能及也。”对于司马懿,王允毫不吝惜夸赞之词。 王允越是赞美,刘谢越是好奇,她倒是想看看十五岁的司马懿是何模样。 刘谢在嘱咐完后续事务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当即让人宣司马懿进宫。 几个时辰后,刘谢如愿见到了传说中的司马懿。 “学生司马懿,拜见陛下,陛下万岁。”司马懿跪于大殿之下行大礼,不卑不亢、礼节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刘谢见过很多人,那些人第一次见她时,无一不面露惧色,更有甚者抖如筛糠。 “平身。”刘谢淡淡道。 “谢陛下。”谢礼后,司马懿缓缓起身,低眉顺目立于殿下。 “为何不抬起头来?”两人隔得有些远,再加上对方还一直低着头,刘谢根本看不清对方相貌。 “陛下天威,学生不敢冒犯圣颜。” “抬起头来。”刘谢命令似的口吻说的。 对方照做,须臾间门已将头抬起,但仍然看不清样貌。 “走近些。” 对方照做,向前挪了几步。 “再近些。” 司马懿犹豫了些许,许是明白了刘谢想干嘛,直接大步向前走来,到台阶下才停下。 刘谢方才看清对方模样,纵使朝堂上下美男子不计其数,仍不免眼前一亮。 司马懿头戴青灰色纶巾,身着素色太学生常服,鼻梁高挺,嘴唇单薄,眉眼间门多有少年英气又不失文人之风采。 果真是翩翩少年。 刘谢收回目光,“你文章写得不错,朕很喜欢。” 司马懿也没想到刘协会如此直白夸赞他,拱了拱手道,“陛下谬赞了,能得陛下青睐是学生荣幸。” “并非谬赞,”刘谢接着道,“如今天下皆以儒学为尊,而你在文章中却能将先秦诸子娓娓道来,属实难得。” 这个时代文化传播不仅受限于阶级,更受限于方式。因为都将著作记录于竹简上,所以保存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家有藏书者更是难得。 是以只要对某一经典著作有独特见解,朝廷都会授予官职。 而能熟读各种著作,涉猎之广,属实难得。 “陛下,学生以为,儒学虽为显学,但并不能囊括宇宙万物。如韩非子所云,‘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故需法度治国而非儒学;而平定天下需要的是兵家之道,亦非儒学;天文占星需阴阳之术,亦非儒学。 是以学生以为,学无止境,岂能被儒学所束缚。”司马懿娓娓道来。 司马懿一席话,说到刘谢心坎上了。什么叫英雄所见略同?这就是! 同时她又有些嫉妒,因为遇到一个不仅书读得比她还多,而且领悟比她还深的人。不过很快心中泛起的些许嫉妒便被得到人才的兴奋所代替。 “按汝之大才,朕便是赐你九卿之位也使得……”不过刘谢又话锋一转,“不过汝年纪尚幼,位居高位恐不能服众。” 司马懿听到这话是有些失落的,不过很快便消散了,刘协说得不错,要是他年纪轻轻便得到别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到达的高位,那种非议是他所不能应对的。更何况,他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学生听凭陛下安排。”司马懿仍是那波澜不惊的语气。 刘谢很满意司马懿有天才的能力,却没有恃才傲物的通病,给对方一个特权也不是不行,于是开口道, “朕虽不能授予你九卿之位,但想去哪任职你可以自己决定。尚书台、御史台、军营……皆无不可。” 司马懿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欣喜,陛下的意思是……他可以自己挑? 于是试探道,“学生想去皇甫将军帐下,也可以吗?”说完他大着胆子看着刘协,眼里写满了期待。 刘谢倒是来兴趣了,“为什么想去皇甫将军帐下?” “学生自幼便听闻皇甫老将军征战沙场的事迹,无比仰慕,如今有机会,是无论如何也要试试的。” 听着对方的激情发言,刘谢了然,原来是皇甫嵩的小迷弟,既然她话已然说出,便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朕便任命你为皇甫将军帐下主簿,择日便去任职。” “学生谢陛下。”如愿以偿的司马懿激动得无以言表,不自觉提升了对刘协的好感。 * 忙完太学生考核之事,刘谢难得有空闲时间门,想到她已经好久没去看刘满了,便带了些小孩玩意儿去了刘满那。 刘谢说得上是将所有偏爱都给了刘满,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是对刘安的愧疚补偿到刘满身上,或许是对这个孤儿的怜悯,又或是她本身就很喜欢刘满。 本来她想亲自照顾刘满的,奈何没有半点照顾小孩的经验以及忙得脚不沾地,于是便将人交给了杨柔照顾。 担心杨柔忙不过来,她还特意将阿艾调了过去,又给了一批宫女和内侍。 好在杨柔和后宫其他娘娘们都打心底喜欢刘满这个乖巧的孩子,每每争抢着照顾。 刘谢到椒房殿时,杨柔还是一如既往在算账,就好像她有批不完的奏折一样,杨柔有算不完的账。 46龙潜于渊27 放开那个孩子 到门口时刘谢拦住了要去禀报的宫女, 直接去找了刘满,并未打搅杨柔。 在宫女的引路下,刘谢见到了在殿后玩耍的刘满。 阿艾手里拿着个毽子, 那毽子在她手里尤其听话,一连踢了好多个都不曾落下, 而刘满就站在那静静看着, 眼睛盯着毽子眨都不眨。 “小满。”刘谢走上前去一把抱起刘满,小家伙软软的, 手感十分不错。 爱不释手的她又轻轻捏了捏对方婴儿肥的小脸,“有没有想皇兄啊?”说完仍没有放手的意思。 刘满抿着嘴巴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抱住了刘谢的脖子不撒手。 刘谢欣喜的同时伴随着低落, “小满还是不开口说话吗?” 阿艾脸色有些难看,不自觉揪着手中毽子上的羽毛, 艰难点点头。 自上次刘谢在废墟中捡到刘满,这小孩子就一直不说话, 期间太医院的太医挨个来看了一遍, 都只说是受了巨大刺激导致的后遗症。 等刘谢追问要如何才能医治时, 那群太医也说不清楚, 就连太医令吉平也毫无办法, 只说是心病,得让刘满自己走出来。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又目睹母亲死在自己面前, 别说三岁小孩子了, 就连大人都无法从无尽的痛苦中走出。 想到这,刘谢抱着刘满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看看皇兄给小满带什么来了?”刘谢拿起个糖人,“是七星娘娘哦,她会保佑小满健康平安。” 刘谢将糖人递给刘满, 但刘满揣着个小手,抿着嘴连连摇头。 是不喜欢啊,刘谢有些懊恼将糖人放了回去,又拿起个小老虎布偶逗刘满,“小满喜欢小老虎吗?” 刘满还是摇头。 唉,看来还是不喜欢。 没办法,刘谢只好使出绝杀,让人将嘟嘟抱了过来。 她保证,整个皇宫,没有人不喜欢这只又懒又废的死肥猫。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刘满就不怎么喜欢。 “那小满喜欢什么?都告诉皇兄,皇兄都给你找来。”刘谢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耐心,被拒绝这么多次一点脾气都没有。 刘满指了指天,然后就目不转睛盯着刘谢。 所以,她没理解错的话,刘满这是……想要出宫? 这可有点为难她了,皇宫不是她想出就能出的。 但对上刘满期待的目光,她又不忍心让小孩子失望。最后心一横,罢了罢了,无非是钻个狗洞,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便让阿艾转告杨柔今夜刘满在崇德殿,说罢便将刘满抱走了。 回了崇德殿,刘谢便让宫人拿来一大一小两套常服,分别换上后,她又亲自给刘满梳了两个小丸子,再在每边绑上一条红色发带。 看着自己打扮的精雕玉琢的小娃娃,刘谢很是满意。 “陛下,您真的又要出宫?万一被发现……”陈泰一脸纠结,不太赞成刘谢偷摸溜出去。 “好了好了,就出去一会儿,不会被发现的。”刘谢打断道,替她掩人耳目这种事,陈泰做了不止一次。每次陈泰都这么说,但最后还不是没事。 临走前,刘谢拍了拍陈泰的肩膀,“看守好寝殿,不要让朕失望。” 陈泰顿感压力,“……是。”心里只能祈祷这是最后一次。 虽说皇宫翻修了一遍,但好在那个狗洞还在,刘谢轻车熟路来到墙角,先将刘满塞了出去,然后自己十分熟练爬了出来。 拍拍身上沾着的些野草,抱着刘满就直奔闹市。 说起来她还从来没去逛过集市,心底倒是十分好奇这东汉的集市上都卖些什么。 整个雒阳共有东、西、南、北四个集市,每个集市售卖的东西也不同,比如粮食、食肆、酒肆这些吃食只在某一集市售卖,若你想买锻造兵器、购买马匹就得去另外一个集市。 对于刘谢来讲,她也不知道哪个集市是卖哪些的。本来就是闲逛,她就随便选了个最近的北市。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刘谢好奇到处张望,这些小摊上全是些她没见过的小玩意儿。 她正看着入迷,牵着的小人却不肯走了,被拉扯一下的刘谢低头看了刘满一眼,“怎么了小满?” 刘满指了指面前那个卖糖人的摊子,看看摊子又看看刘谢,满脸期待。 刘谢:“……”在宫里给糖人不要,出来就上赶着要。 那摊贩也热情招呼,“郎君买一个吧,价钱公道着呢。” “这个怎么卖?”刘谢打量着摊子上的糖人,种类繁多,看得出来老板手艺十分了得。 “一钱一个。” 刘谢没买过东西,没什么概念,但觉得一钱也不贵,便将刘满抱起来,“自己选一个吧。” 刘满看了半天,最后拿了一个小兔子,爱不释手。 刘谢心下了然,原来这小孩喜欢小兔子啊,那等回去时再给她买几只小兔子带回去养着吧。 刘谢十分痛快付完钱,摊贩接过钱,脸上露出笑容,“郎君下次再来啊!” 到了北市,里面店铺多为铁铺,打造各种兵器,来这里的清一色都是男子。 汉朝尚武,武将不一定认字,但文臣绝对习武,不说本事如何,拔剑互砍几刀的本事还是有的。 每个铁铺前打铁匠赤膊挥动着手里的铁锤,旁边的熔炉烧得通红,周围都掀起了热浪,刘谢不免有些炙热。 原本打铁都烧木炭,如今逛了好一会儿,发现大家都用的是煤炭,这倒是让刘谢很是满意。 见刘谢一直站在外面观望,打铁匠招呼道,“郎君可是要打造兵器?” 打铁匠见他仪表不凡,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不想放过这大买卖,又自夸起来, “郎君有所不知,整个集市上就属某的铺子开得最久,某的手艺若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一!” 打铁匠说这话时那是相当自豪,想来也不是自卖自夸,这倒让刘谢来了兴趣。 “那你这可有精铁?” 所谓精铁,就是现在的钢,东汉时铁的提炼技术并不发达,用的铁多是杂质较多的粗铁,这种铁因为含碳较多,韧性不好,打造的兵器很容易折断。 所以精铁就显得难能可贵了,若能用精铁再加上些其他金属打造一把兵器,那绝对算得上是神兵利刃了。 打铁匠听完却是大笑,“精铁自然是有的,但是价钱嘛……” 自从铁铺用上煤炭,炼铁便容易了许多,精铁的产量也多了起来,只不过和巨大的需求比起来,仍然算得上是稀罕物,价钱自然不会便宜。 “那我要锻造一柄三尺长剑,用你这最好的材料,得花多少钱?”刘谢随便问道,若是可以,她换把剑也不是不行,刚好她那柄旧剑刀锋已经卷曲好几处了。 打铁匠没说话,伸出一只手。 “五百钱?”刘谢试探道。 见铁匠表情有些皴裂,自知是说少了,“五贯钱?” 既然是稀罕物,那总是得贵些的,于是她便大胆报数。 但铁匠依旧摇头不语。 “莫不是要五金?”这是刘谢能接受最大的价钱了,再多些她就觉得不值了。 “五十金。”铁匠不淡定说出了价钱,他本以为对方是个阔绰人,没成想如此抠门,只好自己说出了价钱。 “五十金?!”这下轮到刘谢震惊了,一把剑而已要花五十金? 铁匠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些想翻白眼,对他也没了之前的耐心,烦躁道,“郎君要便要,若不要,就别挡在此处耽误某做生意。” 铁匠毫不客气地赶人了,刘谢脸皮也没厚道赖在这不走,准备牵起刘满就走。 只不过等她伸出手时那熟悉的小手却没握上来,她一低头,整个人傻了,身侧哪里还有刘满的影子。 !!! 吓得三魂早已没了七魄的她赶紧找,但人海茫茫,街上全是清一色的大人,哪里看得到刘满的身影。 一想到古代也有人贩子,而且对待小孩子的手段更加残忍,刘谢心都凉了半截。 “刘满!” “小满!” 刘谢也顾不上形象不形象,粗鲁扒开挡路的路人,沿着大街扯着嗓子大喊,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但除了被冒犯的路人的白眼,她什么都没得到。 绝望的她都打算去京兆尹报官了,只见远处一个身穿月白色锦服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孩。 就算只能看出一个轮廓,她也一眼认出就是刘满! 刘谢不管不顾拨开人群朝那男子跑去。 “大胆狂徒,放下那孩子!”刘谢边跑边放狠话,心想着好个大胆的人贩子,穿得人模狗样却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光天化日竟敢拐卖她家小孩! 等她追上了定叫这狂徒吃几年牢饭! 听见她的声音,那男子抱着刘满不但没跑,反而朝她这边走来。 ? 刘谢心中疑惑,但仍是加快脚步。 等到了看得清的距离,这才发现那男子是马超。 就挺……尴尬的。 那她刚刚骂得这么难听,对方估计都听见了吧? 马超的尴尬也不亚于刘谢。他今日来市集是来取三月前定制的佩剑的。可还没到铁铺,就有一个小团子抱住了他的大腿,低头一看,发现是刘满。 但又想想刘满应该在皇宫,不可能出现在市井之地,便以为是长得相似罢了。只以为是哪家的小孩走丢了,这下就麻烦了。 若是不管,那这孩子指不定会遭遇些什么;可若是插手,要是家人找来,被误会可就说不清了。 还在思忖中,那小孩朝他伸出双手,满脸期待看着他。 这是……要他抱的意思? 这个眼神,和第一次见刘满时一模一样。 他心里冒出个不太妙的念头——这不会真的是刘满吧? 那刘满在这,跟着的其他人呢? 想到这,他又闪过一个更不妙的念头:该不会是刘协带她偷跑出来的吧? 细想刘协所作所为还真有可能做这事,马超这是没办法不管了,任命抱起了刘满,四处寻找刘协的身影。 可还没等他找到,就听远处传来刘协的焦急的怒骂声。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个沉稳的帝王如此失态,不仅出口成脏,还不顾形象狂奔。 他第一反应不是惶恐,而是觉得……有趣。 “哈哈,”刘谢尬笑两声试图缓解尴尬,“这么巧,原来是小马将军,我就说大老远的谁家公子姿容如此出众,哈哈哈……” 马超:“……陛、”想了想似乎这么称呼不合适,便改口道,“刘郎谬赞。” 说罢便将刘满递给刘协,又将自己如何捡到刘满说与他听。 “今日真是多谢小马将军了,若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啊。” 可不是吗,要不是遇到马超,她就要回去封闭全城,让禁军将雒阳翻个底朝天了。 为了结束这个令人不适的话题,刘谢故意岔开话题,“小马将军今日来此作何?” 马超如实道,“前些日子定制了把佩剑,今日特来取。” “那我便陪同将军一道。”刘谢说道。 今日偶遇马超,她偷溜出宫的事算是暴露了,可得找机会敲打下马超,千万别说出去。 马超并未拒绝,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多时,就见马超在一家铁匠铺停了下来。 这里刘谢再熟悉不过了,不就是她刚刚驻足的地方吗? 铁匠见到是马超,脸上又洋溢出热情的笑容,“是马郎君,您稍等,小人这便去取剑。”说罢铁匠放下手中伙计,转身进了店铺里面。 过了一会儿,铁匠手中拿着把剑出来了,“马郎君,这便是您的剑。”说罢双手将剑呈上。 马超接过剑,端详了剑鞘,还算满意。“可有试剑之物?” “有,有的,请郎君移步。”铁匠做了个请的手势,马超便跟着进了店铺,刘谢也想看看这柄剑的威力,便也跟着进去了。,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47龙潜于渊28 赢、赢政?! 穿过逼仄的店内, 几人来到了宽敞的后院,后院不仅有兵器,还有各种刀具。 铁匠拿出一块生铁摆在面前, “郎君请试剑。” 长剑出鞘,锋芒毕露,马超一剑劈出, 那块生铁便被一分为二。 “果真好剑。”马超抚摸着剑身, 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出了铁铺,刘谢指了指马超新得的宝剑,“这把宝剑小马将军花了多少钱?” “三十金。” 呵, 果然, 奸商在哪个朝代都存在。这是立刘谢的第一反应。 马超任职驸马都尉, 俸禄比两千石,这一把剑算是花光了他一年的俸禄。 刘谢不可思议道, “花光一年俸禄就为了买一把剑?”她无法理解,反正要让她花那么多钱买一块合成金属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马超给了她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又无比轻柔摩挲着剑柄,那眼神无比温柔,就跟看媳妇一样。 “凡将者, 哪个不想有一件好兵器?今日得此宝剑,莫说是区区三十金,就算是三百金, 也值得。” 刘谢咂舌, 原来马超是一个兵器狂热分子,她也无言以对,转而问道,“那这把剑很好吗?” 说道这个话题, 马超脸上浮现淡淡失落感,又轻微摇头,“只能算中上乘,和世间名器无法相比。” 世间名器古籍中记载颇多,比如孔周之承影、蒙恬之鱼肠、嬴政之天问、高祖之赤霄……无不为神兵利刃,只可惜均于世间绝迹。而唯一留存至今的赤霄,却供奉在高祖太庙之中,不是他所能一睹风采的。 当世唯一能让他眼前一亮的是项羽的那根霸王枪,威风凛凛,绝非俗物。每次见到他都想上手试试,但自己和项羽并不熟,碍于面子不好开口。 “那为何不打造把更好的?能和名器相媲美的那种?”按照刘谢的逻辑,钱花的越多,打造的东西就越好。既然马超都愿意花一年俸禄了,为何不多花些造把更好的? “……”马超失笑,“凡名器者,除需世间罕有原材外,亦需名师铸造。此二者,皆可遇不可求。” 是他不想吗?是他找不到啊。但凡能遇到其中一个,别说花光所有俸禄了,就算是预支来年俸禄他也绝不会放过。 这样啊……刘谢似懂非懂,“小马将军放心,来日朕定送你一柄绝世宝剑!”她并不觉得这事对她而言有多难,三辅地带的所有矿产都在朝廷手中,每年铁矿产量如此多,总能找到上好原材料。至于铸剑师,她是皇帝,找个人也不怎么困难……吧? “那么将就先谢过陛下了。” “害,小马将军客气了。只要将军记得今日没见过朕就行。” 意料之外的回答,原来说那么多都是封口费。马超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点头。 最后刘谢兔子也没买,在谢绝了马超送她回宫的好意后,她带着刘满原路返回皇宫。 刚钻出狗洞,刘谢一改往日温和,沉着个脸,“谁让你乱跑的?嗯?” 刘满把脑袋埋得极低,两只小手紧张得扯着衣角,听到刘谢没有动静,又偷偷抬头观察,被抓个正着的她又飞快低头。 刘谢看刘满这个样子,好气又好笑,一时有些不忍责骂。 但慈母多败儿,要是今天不让刘满长长记性,下次估计就没那么好运了。 今天要不是遇到的是马超,后果不堪设想。 “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从未见过刘谢如此严厉,刘满成功被吓到了,头摇得快赶上拨浪鼓了。 刘谢还想继续教训,但刘满倒腾着小腿扑上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 这……到嘴边的话刘谢却再也说不出来了,只好默默牵起刘满的手回崇德殿。 刚到宫殿大门,就看见陈泰在门口来回踱步,见到刘谢,赶紧上前。 “陛下,您总算回来了!”陈泰有些急切,整个人如临大敌。 “怎么了?”刘谢虽然疑惑,但心中也升起一丝恐慌。 陈泰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杨婕妤来了。” “你为什么不拦住她?!”刘谢的声音很小,但仍压不住言语中的震骇。 完了,自己偷摸出宫一事还是暴露了。 “奴婢拦了,但拦不住。” 刘谢有些恼怒地瞪了对方一眼,深吸口气,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是皇帝,杨柔就算知道又能如何?通过不断的心理暗示,刘谢最终鼓起勇气让内侍推开大门。 大殿内,杨柔端正地跪坐在一侧,见到刘谢,从容起身行礼。 一切都很正常,甚至连表情都与平常无二。 但刘谢就是觉得气氛不对,杨柔好像生气了。 “陛下今日可还玩得尽兴?”杨柔冷不丁开口,不辨喜怒。 “尚……尚可?” “尚可?”杨柔极力压抑着心中怒气,“陛下万金之躯,天下之主,身份何等尊贵,宫墙外对您而言多危险您又岂能不知?若遭遇不测,祖宗基业、汉室复兴岂不成为空谈?!” 刘谢宛如一个犯错后被家长训斥的小孩,“没、没那么严重吧?”外面又没人知道她是皇帝,哪能光冲着她来? 杨柔被刘谢这不痛不痒的态度气笑了,“没那么严重?陛下可知皇宫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陛下的一举一动?臣妾今日尚且知道陛下私自出宫何况他人乎?” “陛下若是再如此儿戏,那便放权于朝野,做回当初那个傀儡皇帝吧!” “杨柔你放肆!”杨柔的话确实过了,就算是刘谢也深感冒犯。 被刘谢一吼,杨柔不卑不亢跪下,背挺得笔直,“古人云,‘王有错,臣不谏之,臣之过;臣谏之,王不改,臣替王改之。’若陛下连忠言都听不得,那不妨现在就赐死臣妾。” 说话时杨柔看向刘谢的目光丝毫无惧意。 这是刘谢第一次见杨柔露出她刚毅的一面,此时觉得她不像后宫里的妃子,倒像是前朝的言官。而现在,颇有死谏君王的意味。 这事本来也是刘谢自己不对,刚刚一时上头,现在气也消了,不知不觉竟笑出了声。 “杨婕妤,朕觉得你现在不像后宫的妃子,倒是像御史台那群言官。” 说起御史台那群人,刘谢是又爱又恨,两者之间的爱恨情仇她可以说上十天十夜。她还给这群人偷摸取了个十分贴切的外号——‘职业喷子’。 这群人每天就干一件事,盯着所有朝臣和她的一举一动,看谁不爽就是一个弹劾,其中包括她在内。 “陛下言重了,臣妾只是思及昔日班婕妤与成帝,今日有感而发罢了。” 刘谢将人从地上一把拉起,“你不是班婕妤,朕也不是那汉成帝。还有,别学班婕妤,她结局不好。” 杨柔一时不知作何说辞,只好保持沉默。 “杨婕妤今日前来,想来不止是为了劝谏吧?”刘谢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杨柔是个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天想来是找她有要事。 “臣妾今日前来,是为女官之事。”见刘谢先问了,她也便将今日来此目的说了出来。 “女官?”多么悦耳的词语,勾起了刘谢极大的兴趣。 杨柔点头,“后宫无主,是以后宫诸事皆由臣妾代理,但近日又加之官窑一事,臣妾实在分身乏术。所以斗胆恳请陛下重设内廷女官,掌管宫廷事务。” 女官自先秦时期便已存在,到汉朝,内宫设有多种女官职,如女尚书、女御长、女史、女骑、女师、永巷令等。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便是外交家冯嫽和史学家班昭。 只不过到东汉末期,汉室衰微,女官也形同虚设。 如今由杨柔提出,正合她心意。 “杨婕妤此言甚合朕心,那女官之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理。”说罢又看了看门外,“正好也该给小满这孩子找个老师了。” 刘满过完年就四岁了,哪能天天这么玩。 “臣妾遵旨。”杨柔肉眼可见高兴起来,之前阴霾一扫而空。她本以为刘协会考虑很久,没想到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机会如此难得,她可得好好把握。 刘协答应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还得拟旨分发给世家女、选拔、录用等等,她又得忙活一阵了。 杨柔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就是给刘谢送官窑账目的,将东西放下后她便不再久留。 杨柔走后刘谢拿起账目翻看起来。官窑的盈利比刘谢预期好很多,这一年差不多有几十万贯的盈利,非常可观的数字。 这下她修建雒阳花掉的十万贯,想想也不觉得心疼。 再加上煤矿、铁矿还有今年农业上的收入,她终于不再是负资产了。至少不用为官员们的俸禄和将士的军饷发愁了。 关于闲钱在乱世如何利用才不亏?当然是招兵买马啦。 不仅如此,她还要养最烧钱的铁骑。铁骑之所以是所有兵种中最烧钱的,首先是铁的消耗巨大,每个骑兵和战马都要装备全服铁甲;其次是马匹,关内不产马,优秀产马地是凉州、羌地、匈奴和乌桓,她要买到好马就得去这些地,但这些马虽好,就是贵;最后就是粮草消耗,一匹马抵得上六个人的饭量,没有足够的粮食根本养不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能训练骑兵的人。这人选倒是有一大堆,高顺、皇甫嵩或是马超都行,但要论谁最厉害,她还真拿不准。 刘谢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便给皇甫嵩下达了训练铁骑兵的任务,最终成果就是她要在一年后见到一支五千人的铁骑营,至于如何募兵、马匹等她都不管,要多少钱她都出。 皇甫嵩一听最重要的钱没问题,当即说了一大堆话,总结起来就是‘陛下您放心吧,有钱一切都好说,老头子我啊保证完成任务’。 这番谈话,刘谢给钱十分痛快,皇甫嵩答应得十分痛快,两人都十分满意。 处理完今年最后一件大事,不知不觉间又到了年关。 刘谢特地挑了个放晴的好日子去国库。 没什么目的,主要就是她喜欢看望不到头的长龙将一箱又一箱的钱源源不断抬入国库。 看着国库被填满,她的心也满了。 杨柔办事也迅速,年前便完成了女官考核,只等年后考核结果出来,合格的女子便能入宫授予官职了。 按照惯例,大年初一这天刘谢要起得比鸡早,去太庙祭祀各位先帝。 祭祀的具体内容就是领着百官跪在列祖列宗排位下,对着清一色的牌位诉说过去的一年自己做了些什么、取得了什么杨的成果,然后新的一年里打算做些什么。 听上去真的很像年终述职报告,是的,没错,就是述职报告,只不过是古代帝王版的。 只不过她是对着死人述职,没有自上而下的压力,就算做得不好,也没人会扣她的奖金或是降她的职。 之后便是接受大臣的朝贺。可能是今年她干得还不错吧,看着这些大臣都觉得他们慈眉善目起来了。 等宫宴结束已快亥时,困得不行的她回到寝宫屏退内侍后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中007讨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姐,你猜我抽到了什么好东西?】 “别吵,我在睡觉。”刘谢直接把头蒙进被子中,但是她忘了,007的声音是从脑海传来的,不是外界,蒙头根本没用。 因为非酋体制,绝大部分时候她都抽不到什么好东西,渐渐便失去了兴趣,直接让007代抽。要是它也没抽到好东西就默默闭嘴,要是抽到了就记得戳她。 这似乎是一年来007第一次主动戳她,难不成这个家伙真的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 反应慢半拍的刘谢终于成功重启大脑,意识开始回笼,“什么什么?你抽到了什么?” 说罢不等007回答,便调出了背包查看,这一看,简直亮瞎了刘谢的狗眼。 好家伙,她直接好家伙。 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现在的她! 只见背包最新一排赫然挺立着张人物卡,而那人物卡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嬴政。 嗯,就是那个嬴政。 刘谢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她终于要见到那位祖龙了吗? 她在皇帝这职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摸到一些门槛,现在现成的老师送上门来了,那她岂不是赚大发了? 逮到秦始皇这么大只羊,她可得好好薅一把羊毛。 心里正这么盘算着,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 嘶……有些尴尬……哈。 要是嬴政知道她的祖宗推翻了他的大秦……一剑刺她个透心凉应该才比较符合实情吧? 刘谢不禁冷汗直冒,默默起身将佩剑抱在怀中,不断计算着动起手来她的赢面有多大。 传说嬴政是个一米九的西北壮汉……但是他拔不出佩剑啊! 可是先秦民风彪悍……但是她的剑术老师是伍孚啊! 沉迷于思想斗争中的刘谢丝毫没察觉内室中已然多出了一个人。 “汝是何人?此处是何处?”嬴政看着床榻上的少年,问道。 刘谢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一高大男人警惕地盯着自己。 嬴政身穿玄色金龙纹冕服,五官立体,典型的西北长相。 有那么一种人,他周身的气派会让你忽略掉他的长相,嬴政便是其中之一,你可以把这称之为帝王之气。 对方不怒自威,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回答朕。”嬴政浑厚且带有威压的嗓音难免让刘谢有些心慌。 刘谢不着痕迹扫向嬴政腰间,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没带佩剑!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 既然如此,还是直接摊牌实话实说的好。想想最开始欺骗项羽的结果,谎言被戳破后差点被人给砍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过于离奇,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毕竟穿越这种事放谁身上最开始都无法接受,她还是先打针预防针比较好。 “但说无妨。”嬴政还是一贯的语气。 “这里是四百年后的世界,你穿越了。”说完刘谢默默观察着嬴政的反应,对方并无任何变化,便继续道, “我本名叫刘谢,也和你同样的情况穿越到这里,在这里我叫刘协,是这个朝代的皇帝。” 刘谢说完,发现对方还是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一时拿不准到底是接受良好还是喜怒不形于色。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挺佩服嬴政的。 “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见嬴政不说话,她只好问咯。 “朕、要如何回去?”嬴政问道。刚刚刘谢一席话早在他这里掀起惊涛骇浪,他只是表现得异常镇定而已。 现在他不关心这个未来朝代的任何事,他只想回去,他的大秦离不开他! “帮我。”刘谢言简意赅道。 “如何帮?” 刘谢想了想,“大概就是帮我坐稳皇帝宝座吧。怎么样?考虑一下?” 嬴政没有立马回答,似是在思考。帮这个小子坐稳皇帝的位置…… “你是朕的后裔?” 此言一出,刘谢明显表情一滞。果然,家里有皇位的人都对传承看得十分重要。 刘谢想了想,“如果你觉得天下万民都是你的子民的话,那我也算。” 嬴政:“……”这样说那显然就不是了。 果然,任何朝代都逃不过灭亡的命运。诸如夏、商、周,都难逃灭国的命运。 朝代规律他自然知晓,但……当事实赤裸裸摆在他面前时,嬴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刘谢难得在嬴政脸上看到一丝惆怅。 犹豫半晌,嬴政还是问道,“那朕的大秦存在了多少年?” 商朝五百年,周朝八百年,他的大秦总不能是个短命王朝…… “您是从哪年穿来的?”刘谢试探性问道。 “始皇帝三十二年。” 刘谢:“……”这回答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始皇帝三十二年是哪一年? 没办法她只好求助007,“007,始皇帝三十二年是哪一年。” 007叹了口气,【公元前215年。】说完还补充道,【距离他去世还有五年,距离秦朝灭亡还有九年。】 这……她还要回答吗?,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48龙潜于渊29 风评被害 刘谢想了想, 在知道自己一手缔造的大秦帝国在九年后就亡了,就算强大如嬴政,估计也得发疯,所以还是说个善意的谎言吧。 “反正我感觉还挺久的。”刘谢说得异常坚定, 仿佛自己说的就是事实。 对于刘谢语焉不详的回答, 嬴政也不再多问。与其纠结于这些既定的事实, 倒不如赶紧完成那所谓的任务,早日回归大秦。 “你, 起来。”嬴政说话间早已踱步到书案前, 随手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这是汉阳太守盖顺发来的紧急公务,西凉太守和西凉刺史韩遂这两年异动频频,吞并州内大小军阀, 河西四郡皆归其所有。近日又集结汉人、羌兵十余万,朝汉阳逼近。 嬴政眉头紧锁,将那奏折甩给还在床上的刘谢。 “你这是干嘛?”刘谢将奏折放在床头, 又裹紧了被子。 嬴政看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了?叛军都打到家门口了你还睡得着?” 说起叛军, 刘谢心下了然,知是嬴政看到了盖顺发来的紧急公务。这事听起来是挺让人着急的,但这夜半三更的,可不是处理公务的时间。 “我的老祖宗,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再着急也得让我先睡觉吧。” 还有, 比起大军压境,她更着急的是如何给嬴政上户口,明日一早她要向众人如何解释自己寝殿莫名多出来一个大活人。 “你!”刘谢这态度在他看来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气便不打一处来,“朕自亲政以来大小事务皆亲自裁决, 每日不批阅完奏章不得休憩。现在不过子时,怎可不理公务?” “你如此年幼便安于享乐,不知自勉,如此下去,如何坐得稳江山?” 刘谢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嬴政此时全然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前辈。才相处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嬴政眼里她就被打上昏君的标签了。 刘谢,“……”她是不能和嬴政这个工作狂相提并论,但她也没到‘贪图享乐’的地步吧?谁家好人凌晨还批奏折的? 刘谢摸了摸鼻子,“那什么,咱们先把政务放一放,先解决你在这里的身份问题吧。” 嬴政:“……也好。” 刘谢想了想,对于把守森严的寝殿内大变活人这种事,唯一能让人信服的解释就是——怪力乱神。 秦汉时期大家都信奉鬼神之说,汉朝内廷中还设置有巫祝之职,除了祈神驱邪外,巫祝还会预言,他们得出的语言有个专门的称谓——谶语。 最为人熟知的谶语便是秦始皇时,方士卢生入海求仙,带回《图录》一书,中有“亡秦者胡也”的谶语;还有楚南公所说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王莽在位时,宫中巫祝给出了“刘秀为天子”的谶语,是以王莽篡位后大肆搜捕名为刘秀的人。 当然还有一个距如今最近的谶语,也是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是张角领导黄巾起义之时给出的谶语。 凡以上者,当事者均深信不疑。 刘谢一手撑着下巴作思考状,“今夜朕于梦中见一赤龙,幻化成人朝朕走来,梦醒后,果然见殿中立一世外高人,朕大喜,定是高祖显灵,遂于其抵足而眠。” 故事编完,刘谢等着当事人的意见,“觉得如何?” 嬴政沉声道,“眼下也只好如此。” 第二日陈泰来侍奉时看到寝殿内多出来的一人时差点便要呼叫羽林卫抓刺客了,还好刘谢眼疾手快制止了。之后便将昨晚编好的话一字不漏说与陈泰。 陈泰虽半信半疑,觉得其中定然有蹊跷,但作为一个合格的亲信却十分上道, “高祖为赤帝之子,于芒砀山斩白蛇起义。近日陛下梦到赤龙,定是高祖显灵,让此仙人来助陛下!汉室复兴有望矣!” 刘谢是越来越喜欢陈泰了,人家不仅不问,还主动帮忙搭好梯子。既然搭好梯子,她也就顺着梯子上了。 “陈泰所言,甚合朕意。既是如此,朕便封仙人为国师,赐居太极殿。” “奴婢恭贺陛下喜得国师。”陈泰领着众人跟着跪下向刘谢贺喜,完了见还站着一动不动的嬴政,忍不住提醒道, “国师还不谢恩?” 刘谢疯狂给嬴政使眼色,嬴政强忍不悦,微微弯身拱手,“谢陛下。” 要他下跪行大礼是不可能的,而刘谢也不感奢望对方能行跪拜大礼,于是出来打圆场, “国师不必拘礼,以后国师都不必向朕行大礼。” 先不论嬴政有没有可能给她下跪,就算跪了,她也不敢受的。 在陈泰和自己的一唱一和下,嬴政成功在这个时代有了个合法的身份。 然而此事在朝堂却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浪。御史台的言官们集体上书表达对此事的不满,认为刘谢这是被妖人迷惑,就如同当初秦始皇沉迷于长生之术,皆是谎言。 最后还言辞凿凿要求她严惩此人,以捍卫大汉基业。 当然所有奏章都被刘谢原封不动打回去了。但御史台的言官也不是吃素的,刘谢打回来,他们就在重新写一次,并且一次比一次言辞激烈,甚至上升到将刘谢说成是昏君。 “种拂老匹夫!”刘谢气得直接骂街,将那恶心人的奏折扔出老远。 陈泰默默将奏折拾起,上前劝道,“陛下息怒,御史中丞这也是尽忠职守。直言劝谏乃是言官天职,若是他们为了讨陛下欢心只说谄媚之词,那才是大不幸。” “可他也骂得太难听了!”刘谢声音中夹杂着委屈,心口被气得生疼。这次她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言语如刀,还刀刀扎她心口上。 “朕就是想给仙人一个尊位而已,国师又无实权,哪里就祸国了?要朕说,朕就是对那群言官太好了,才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就该每人赏一顿板子!”刘谢赌气道。 “陛下不可,古来为君者向来广开言路,责打言官非明君所为啊。”陈泰耐心劝说道,生怕刘协真的将言官打一顿,那可就不妙了。 “他们不都说朕是昏君了吗?昏君打言官不是很正常吗?” “陛下……”陈泰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生怕他真的一时上头做错事,竟急得额头冒汗。 “好了好了,朕只是抱怨一下而已,哪能真的这么做。”刘谢撇撇嘴。 剩下几天,关于言官的所有折子她直接不看。 嗯,只要她不看,他们就骂不到她。 在经过几日的拉锯战后,刘谢终于力排众议,将那个男人送上了国师的宝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些日子的行为在朝臣的眼中已有了另外一层含义。 * “王司徒!王司徒留步!” 刚下朝的王允正行走在幽长的宫道上,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一回头,就看见种拂在快步追上来。 “种中丞有事?”王允礼貌性询问对方。 “我等今日在朝堂上力谏陛下,王司徒位居三公,乃百官表率,为何一言不发?”种拂言语间夹杂着些许不满,这通发言更像是质问。 王允一时有些无语,三公又不是只他一人,要论背景,司空杨彪比他强,要论亲近,贾诩深得陛下喜爱。这人怎么偏偏找上他呢? 还未等他想好措辞,种拂又道,“陛下那梦境只说是真是假你我皆心知肚明,那人来路不明,竟能让陛下如此费心,着实让人心忧啊!若陛下被此人迷惑,这大汉江山该如何是好?!” 他身为言官之首,规劝皇帝乃是天职,若陛下当真被那人迷惑,那就是他失职,届时他又有何面目去见世人? 王允:“……”不满归不满,面上却未表露分毫,“种中丞严重了,祸国倒不至于。只是……” “只是什么?”种拂急切问道。 “只是某忽想起昔日董贤与哀帝之事。”王允淡淡道。他话已经说到这了,这个愣头青能不能领悟就看他自己吧。 种拂先是沉思,后皱眉、瞪大双眼,面容可谓鲜活,不可置信道,“你、你是说陛下他、他……” “欸,”王允抬手打断,“心照不宣。” 说罢便不再理会在原地发愣的种拂,自顾自向前走去。 种拂一时接受无能,连手中笏板掉在地上都未察觉。 王允的意思是……那人虽名为国师,实则为男宠?!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似乎都异常合理起来了! 那人为何突然出现在陛下寝宫之内,又为什么来路不明,陛下为什么不惜和言官开战也要那人做国师,还赐居皇宫内。 将那人带入男宠身份,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还有,当初马超只是降将,陛下却让其担任驸马都尉,成为天子近臣。除此之外还有王邙、法正、司马懿皆深得陛下喜爱。 这些人的共同点都是年轻且俊美! 如果是其他人,他会觉得荒谬至极,但如果是陛下,他觉得陛下好男风是在意料之中。 谁让他们刘家祖上出了不止一位呢?他们老刘家好像就好这一口…… 种拂恍然大悟,回神后将笏板拾起匆匆离开了皇宫。同时无比庆幸自己是在御史台任职,除了上朝一般见不到陛下。 * 还在皇宫之中的刘谢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沉浸在成功解决嬴政户口的喜悦中。 她还不知道,仅仅几天时间,她在朝野中的风评早已被害,她好男风这事早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刘谢觉得很奇怪,最近上朝时气氛十分不对,但她又说不太上来。具体表现为大家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而且这种古怪在马超身上表现得极为明显。 她觉得马超似乎在故意回避她,刘谢像往常一样奏折看累了到殿门口散心,总会见到马超有事离开。 起先一次两次她还不曾在意,但每次都是这样,这就不是巧合了。 这天刘谢又见到了马超,对方远远看见她就要离开。 “站住。”这次刘谢叫住了对方,走到对方面前,“小马将军最近很忙?” 马超看向刘谢的眼神有些闪躲,“是,陛下。若是陛下没别的事,末将就先行告退。”说罢恭敬作揖后转身就要走。 “等等。”刘谢蹙眉,这家伙最近太反常了,到底怎么个事? 被叫住的马超脚步一顿,有些僵硬地转身。 “马都尉,你最近很奇怪。”刘谢上下打量着对方,最后目光落在对方脸上,似乎是要从对方脸上找出什么信息。 察觉到刘协滚烫的视线,马超将头埋得更低,“陛下说笑了。” “最近为什么躲着朕?”,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49龙潜于渊30 风评被害续 “末将, 没有。” 没有个鬼。马超这一脸难为情的样子,明显就是有事。 “不说也行,朕就陪你在这耗着。”刘谢看了看湛蓝的天, 轻描淡写道, “只不过若是耽误了公务, 马都尉就别怪朕治你的罪……” 刘谢不依不饶,非要弄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事。 马超也是两难, 说吧,有些难以启齿;不说吧, 陛下又不放过他。两害相较取其轻,一合计, 还是选择将谣言和盘托出。 待他说完, 刘谢的脸早已黑如锅底。 硬了。她拳头硬了。 她都当皇帝了, 还是免不了被人造黄谣!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她压制怒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马超,你、听、谁、说、的?” 被叫全名的马超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末将只是偶然听令明谈起。”说完就加了句苍白无力的辩驳,“但末将敢保证此谣言绝非出自令明之口!他也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 呵, 她当然知道不是庞德说的。庞德一武将,整个心思都花在操练兵马上, 哪来的那么多花花肠子, 这多半是那群整天没事干的文官干的! 刘谢黑着脸转身就走,陈泰小心跟在身后,不敢贸然上前。 等回了崇德殿,刘谢彻底爆发, “陈泰,顺着庞德这条线给朕彻查!” 只要她逮着人一个一个问下去,总能找到源头! “奴婢遵旨。” 领了命令的陈泰当即着人顺藤摸瓜式调查,庞德说是听张辽说的,找到张辽后说是听吕布说的,吕布又是听崔烈说的,崔烈又听崔琰说的…… 如此一个一个深入,最终找到了谣言的源头——种拂和王允。 刘谢被气得脑瓜子生疼,合着种拂这个家伙天天骂她没能阻止她不够,就从她私生活下手?这也忒歹毒了点。 还有,王允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当即让陈泰将这两人带进宫,看着跪在底下战战兢兢的两个罪魁祸首,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听说朕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刘谢声音冷得可怕。 头铁如种拂也不免一哆嗦,当然更多的是心虚,他回去后只是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好友淳于嘉,对方也保证不会说出去,谁能想到会传得沸沸扬扬? “臣实不知,这都是王司徒说与臣听的。” 刘谢将目光移向王允,“哦?王司徒,你有什么话要说?” 王允就显得坦然得多了,“陛下,种中丞此言非实。老臣当时只于种中丞说起昔日哀帝与董贤之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种拂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一脸不可置信,“王司徒当时说这话不就是在暗指陛下吗?怎会再无其他?” 王允面不改色道,“是不是暗指陛下皆乃种中丞揣测,与我并无半点关系。” “王司徒!你、你、”种拂急得指着王允半天说不出下文。 被官场老油条上了一课的老实人种拂也是有苦难言,这下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请陛下明察,臣绝无妄议陛下之意!” 事情到这已经很明了了,就是王允干的好事,只不过这老狐狸把种拂当枪使,自己倒是择得干净。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王允这老家伙没事造她谣干嘛? 刘谢深吸一口气,“御史中丞种拂,不辨真伪,肆意传播谣言,罚俸一年。”她又看看王允道, “司徒王允,御下不严,罚俸半年。还有朝廷各官员,以讹传讹,均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扣钱!扣钱!通通扣钱! 反正这群家伙家大业大,没这点钱也饿不死他们。 “臣谢陛下隆恩。” “老臣谢陛下隆恩。” 一老一少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随后便是两人磕头的声音。 刘谢不耐烦挥挥手,不想再多看他们一眼,“统统给朕退下。” 种拂如蒙大赦,溜得比兔子还快,但王允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是嫌朕罚的俸禄太少?”刘谢讥诮道,现在她对这个罪魁祸首可没什么好言好语。 王允深鞠一礼,道,“如今朝野内外关于陛下流言四起,光是惩处恐不能止,还需采取其他方法。” 刘谢白了王允一眼,事是他搞的,现在又跑出来装好人,到底要哪样? “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 “册立皇后。”说完王允又解释道,“若陛下早日册立皇后,诞下皇子,届时谣言不攻自破。” 刘谢听得嘴角直抽搐,感情这家伙绕那么大一圈是在这等着她呐。 “朕、年岁尚小。”刘谢有些不自然道。她这个情况,怎么册立皇后? “陛下已然十五,正是婚配年纪,哪里就小了?” “可是朕还未加冠……”刘谢反驳道。 “陛下可提前加冠。”怕刘协再反驳,王允又说道,“鲁襄公十三岁加冠,世宗皇帝十六岁加冠,陛下又有何不可?” 有理有据有例子,刘谢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陛下如此抗拒,莫非那些流言所言不虚?” 面对王允的步步紧逼,找不到理由反驳的她莫名烦躁,“王允,” “老臣在。”王允回道。 “你有女儿?”刘谢问道。 “老臣只有一子。” “那你有孙女?”刘谢继续问道。 “老臣没有。” “那你为何执着于朕册立皇后之事?”刘谢不明白了,王允又讨不到好处,干嘛对此事如此积极? 王允听后并无多大反应,平静道,“陛下的婚事以及子嗣均非陛下私事,而是公事,关乎国本,老臣不得不过问。” 刘谢:“……”她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趁王允还没把她逼疯前,她先行将这尊大佛打发走了。 她忘了,在人均短命的古代流行早婚早孕,人均十三四岁就要成婚,律法还规定,女子十五岁、男子二十岁未婚者,均要向官府缴纳大额罚款。 此事她异常烦闷。她都当皇帝了,还是个孤儿,竟然还是免不了被催婚催生——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和现代相同的地方。 可是,她是女子,怎么成婚?先不说成婚后暴露身份的问题,就单单说她这个情况,成婚不是害了人家小姑娘吗?她又不能和对方有夫妻之实,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以后她恢复女子之身,放皇后自由,谁又敢娶天子的女人? 刘谢还不知道的是,今天王允只是给她上了道开胃菜,明□□堂上绝对够她喝一壶的。 第二□□堂上王允联同所有朝臣向她上疏说起册立皇后之事,而且人选都已经帮她定好了,乃是辅国将军伏完之女——伏寿。 果然,某些既定的历史是不会被因她导致的蝴蝶效应改变的,比如说刘协的第一任皇后就是伏寿。 历史上的伏寿便是‘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的代表,为了那一丝微弱的复兴汉室的希望,她与父亲伏完密谋诛杀曹操,可惜事情败露,伏家满门被诛,她贵为皇后也难以幸免。 她读到这段历史时,总会被这位女子飞蛾扑火的勇气和气节打动。 可是,她不是真的刘协,她没办法娶她,反而成为了她的困扰。 面对群臣的围攻,她选择拖。无论他们如何说,她不反对也不同意。 最后还是她搬出了凉州大军压境才暂时躲过一劫。 她的婚事再如何重要,也比不过三辅安危重要。 崇德殿内,看着连连不断送来的紧急军情,刘谢十分恼火。 汉阳郡已被围攻半月,两方僵持不下。可盖顺只有几千士兵守城,面对韩遂、马腾十万大军,可谓势单力薄,她这边援军要是再不到,汉阳早晚城破。 若是汉阳郡失守,凉州大军便会进入大散关,若是大散关失守,那长安便门户大开,无险可守。 “陈泰,国师最近在做些什么?”刘谢揉了揉太阳穴,迫使自己清醒些。 “奴婢按照陛下的吩咐暗中派人盯紧了太极殿,国师这几日除了向伺候的宫人们索要书籍外,并无其他动作。”陈泰回道。 “都要了些什么书?” “都是些史书,其中讲秦朝历史颇多。”陈泰也有些纳闷,这位来历不明,甚至连名字都不曾知晓的国师,为何对秦朝历史如此上心。 刘谢心里有了底,看来嬴政全都知道了,不免问道,“那国师看完后是何反应?” 陈泰回忆了下,道,“并没有何反应。” 刘谢不免好奇,嬴政这么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知道自己继承人被弄死了,胡亥杀光了他的所有后代还把大秦亡了竟然没什么反应?当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她这些天不去见嬴政就是怕他接受不能找她麻烦,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去见见了。 刘谢起身,让陈泰将这些军报带上,随后便去了太极殿。 到太极殿时,嬴政正在专心致志看着一张地图,见刘谢来了,只抬头看了一眼。 陈泰将东西放下后便按照刘谢的吩咐退出殿外,殿内只留刘谢与嬴政两人。 刘谢凑上前去,发现嬴政在地图上用朱砂笔圈出好几处地方。 他这是……在研究战事? 还未等她开口,嬴政率先说道,“大军压境,你作何打算?” 刘谢脱口而出,“打呗。”不打难道还跑不成? “如何打?”问话时嬴政眼睛都没抬一下,俨然一副询问下属的模样。 被当成下属的她虽然十分不爽,但自己确实没人家那实力,不得不服。 刘谢沉思片刻,道,“兵法有云,‘破一人难,破二人易。’韩、马二人率十万大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足为惧。”,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50龙潜于渊31 大散关之战(一) “早年韩、马二人纷争不断, 关系最恶劣之时韩遂杀了马腾妻儿,后多方调停下两人不仅止战,还破天荒结拜为兄弟。 由此可见, 两人如今虽为联盟, 但关系恐多有嫌隙,只要找准时机再施离间计, 十万大军便不攻自破。” 刘谢说完,眼前又浮现出两年前韩、马、李、郭四人联军被贾诩一招离间计弄得分崩离析的场景, 不得不感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嬴政听后,沉声道, “若他们不中计, 你又当如何?何人挂帅?举兵几何?屯兵何处?如何布防?战术如何?” 嬴政抛出一连串的问题让刘谢有些无所适从, 一时间竟然被问住了, 但也只是一时。待她整理好思绪后,老老实实回答: “韩马联军中除汉人外, 亦不乏羌、氐人, 昔日凉州三明之威名不减当年, 作为凉州本地大族,又是皇甫规侄子, 皇甫嵩将军挂帅再合适不过。” 至于出兵多少……目前除去三辅地带布防之外,她能调动的也不过十万人马。其中后勤兵以及新兵占大多数,能上阵杀敌的精锐部队不过五万人马。 倾巢出动是万万不可的,她还需要兵马留守雒阳, 以防其余州郡趁机偷袭。 考虑到种种因素,刘谢试探性回道,“精锐……两万?” 韩马十万大军听起来瘆人,但其中保证粮草辎重运输的小兵占绝大多数, 其中不乏临时征调的民夫,除却这些,真正能上战场的撑死不过两万。 她用两万精锐足够了,打仗讲究的是谋略以及排兵布阵,又不是拼人数。 至于屯兵何处,刘谢走到嬴政身旁,俯身看向长桌上的地图,伸手指向了嬴政圈出的那处地方——大散关。 大散关。关中四大关口之一,西连雍凉,东到长安,南接巴蜀,南北交通枢纽,战略要地,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韩马此次围攻汉阳,为的就是下一步拿下大散关,我军主力必须屯于此处。” 至于如何布防、采取何种战术,这就涉及她知识盲区了。 嬴政默默点头,算是对她的肯定。作为合格的帝王,知人善用、眼光布局她都具备,只不过还略显稚嫩。 “你记住,身为最高统治者,最重要的是抉择。一件事做不做、交给谁做你说了算,至于如何做,那就是底下人的事。” 嬴政亲自指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谢聚精会神听着,把嬴政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除此之外,还要高瞻远瞩。除去前线,后方布防亦不可忽视。”说到这,嬴政指了指剩下被圈出来的几处, “汜水关、潼关此时也应增派人马,加强防护。” 汜水关是雒阳东出门户所在,也是唯一的险要之地;至于潼关乃是雒阳北方门户,那里有黄河天险。这两处关卡是雒阳门户,若失守,雒阳便是砧板上的鱼肉。 刘谢此时宛如一好学生,乖乖接受来自老师嬴政的教导。 “那我应该派谁去镇守这两处关卡?”刘谢抬头看向嬴政,满怀期待。 嬴政被问笑了,刚夸这小子几句就犯蠢了,他拢共才来几天,那些个大将他都不认识,他上哪知道去? “你手底下的人,你应该比我熟悉。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 被嬴政阴阳怪气了几句,刘谢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于是四处张望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那什么,政哥您慢慢忙,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刘谢掉头就走。 遥望刘谢远去的背影嬴政又有些好笑,政哥?这算是什么称呼? 回去后刘谢便考虑起两关驻防人选。 首先他得把项羽支走,现在嬴政来了,面对灭国仇人,她真的害怕项羽会一刀宰了他。之所以把嬴政放在皇宫之中,原因之一也是防备着这个。 综合考虑下,便决定让项羽和法正去驻守潼关。 至于吕布,刘谢还是不放心放他出去,权衡下还是让这家伙老老实实待在雒阳比较保险,让张辽、高顺去往汜水关驻守。 雒阳便交由伍孚和吕布把守,刚好让伍孚看着点吕布。 这样大体上差不多了,但还有一个比较棘手的人——马超。 马超还在雒阳当人质呢,他爹马腾又卷土重来,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她杀了马超祭旗啊。 或许不是不担心,而是马腾根本不在意他这个儿子的死活。 对马腾而言,马超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就算死了,他还有马休、马铁两个嫡子。 这么看来,马腾是彻底放弃了马超。 刘谢不免有些同情起马超来,这是摊上了个什么爹啊…… 她又不免有些庆幸,马腾放弃马超是他最大的损失。马腾不会知道他亲手送给她一个万里挑一的大将之才。 刘谢效率奇高,当下便将任命交到每个人手中,领了命的众人也纷纷准备带兵起程。 只不过皇甫嵩这里闹了个小插曲。 大军临行前夕,皇甫嵩特地找到刘谢,给了她一个眼下十分合理的建议——杀马超祭旗。 刘谢看着皇甫嵩,良久才憋出一句话,“皇甫老将军戎马半生,觉得马超此人如何?” 皇甫嵩如实回道,“天生的将帅之材。”他驰骋沙场几十年,看人的眼光可谓毒辣,从没有看走眼过。 想当年陛下将此人留在京中为质,多半也是为了今日,只是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那皇甫老将军自然也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此将才,杀了祭旗朕甚是不舍。 再者,朕兴仁义之师,三军士气高昂,全军上下对韩、马二贼皆同仇敌忾,又何必祭旗来多此一举?” 皇甫嵩成功被刘谢说服,但仍有担忧,“可马超如今身份尴尬,若陛下此番大破敌军,诛杀马腾,便与马超有杀父之仇;反之亦如是。凡此两者,马超恐不能为陛下所用。” 所以,马腾无论是输是赢,马超的未来都很堪忧。 刘谢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因为雒阳城中还有一个和马超情况更胜马超之人——袁基。 袁绍烧了大半个雒阳,袁基不是当太仆当得好好的吗?不仅如此,人家还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只求弥补罪过。 刘谢起身踱步到皇甫嵩面前,满是期望道,“所以,还望皇甫老将军能够活捉马腾。” 跟皇甫嵩交代完所有事项后,天色已暗,刘谢还来不及喘口气,陈泰又来通传马超在殿外请见。 “宣他进来。” 唉,该来的总会来。趁着间隙,刘谢理了理衣冠,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疲惫。 马超的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一脸疲态。 见到刘谢,一句话没说先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刘谢并未阻止。 “末将有罪。” 刘谢先让人起身,马超执意不肯,她只好先宽慰道,“有罪的是马腾,并你之罪。小马将军起来吧。” 在刘谢这里,从来都不兴连坐。若因家族中一人犯罪便要杀其全家,对无辜受牵连的人未免太过苛责。 但刘谢这种思想是在马超认知之外,父亲谋反,身为儿子又怎能无罪?想到这两年陛下对他不仅宽宏,甚至让他守卫皇宫,这已是莫大的荣幸。 可是,他辜负了陛下对他的厚爱…… 可到如今陛下还为他说话,他愈发惭愧。 这两年因为身份常被人诟病,得陛下青睐又更惹人嫉妒,是以他总是行事小心,甚至从不交友,当然也没人愿意与他亲近。 除了令明,就只有王邙和他交好。本以为就这样也挺好,但没想到他父亲竟然不顾他的死活又起兵来犯,这一刻,他对父亲算是彻底死心了。 既然他不在意自己这个儿子,那么他也不要这个父亲了。 下定决心后,马超强忍悲痛,咬牙道,“陛下,请让末将同皇甫将军同往,以报陛下厚恩。” 刘谢有些没反应过来,连握笔的手都停顿了一下,“马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今世道是最重孝道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父母再过分,当儿女的也得受着,这叫理所当然。 若是反过来,便是大逆不道。要是真让马超去打马腾,无论输赢,他这一辈子就都钉在耻辱柱上了,这和死了没两样。 马超一顿,然后仍然说道,“末将知道。” “你知道个屁。”刘谢是真的生气了,忍不住爆了粗口。 “马腾不在乎你的死活你就开始自暴自弃了?朕这两年待你不薄,你就这样回报朕?” “我……”马超被说得羞愧难当,不自觉埋下了头。 刘谢起身来到马超面前,然后蹲了下去,与对方齐平,“抬头。” “抬头,看着朕。” 对方迟迟不肯抬头,刘谢直接捏住对方下巴迫使其抬头, “马超,你是朕好不容易捉回来的小将军,你要做的是努力成为一方大将为朕开疆辟土,以报答朕的知遇之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个不在乎你的人而毁掉自己!你听明白没?” 马超从不敢直视的圣颜,如今近在咫尺,他第一反应是低头,可自己下巴又被捏着,他只能和其对视。 “我……”马超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硬是从喉咙中艰难挤出“明白”两字。 刘谢十分满意,松开了手,一把将马超拉起来,“明白就好。朕不在的这几个月,你可要好好守卫皇宫。” 说完她下意识想要拍拍对方肩膀,奈何对方八尺身高,只能半道改为拍手臂。 刘谢的话如同一道惊雷,马超有些失态道,“陛下您要亲征?” 51龙潜于渊32 散关之战二 “当然。”刘谢十分轻松说道, 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您之前从未谈起!”马超万分震惊,陛下总是这样,行事总出人意料。 “哦, ”刘谢道,“那现在你知道了。” 她也不想亲征的, 前线有皇甫嵩和贾诩就够了。但是谁叫王允那可恶的老头联合朝廷所有大臣要给她选皇后! 这群人也够神奇的,在其他事上政见不一, 甚至能大打出手, 但是在让她册立皇后这件事上却出奇的团结。 没办法,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就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 躲到前线去。 等仗打完,估计也得一年后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到时候回来再说。 “对了, ”刘谢招手示意马超附耳过来, “朕不在期间你帮朕做好一件事,这件事交给别人不放心……” 说完马超的脸变幻莫测,最终还是艰难答应, “是。” * 临走前, 刘谢将京师布防重任委托给伍孚。 “朕不在, 京中重任便托付给老师了。” “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拖。”伍孚又看看刘谢,不免担忧, “战场凶险, 还望陛下保重。” 这么多年,伍孚虽说是臣子,但刘谢心中, 他是亦师亦父般的存在。 此时的伍孚更像是一个送孩子远行的老父亲。 “嗯。”刘谢瓮声瓮气点点头,随后马鞭一扬随大军远行。 刘谢三万大军,兵分五路,刘谢、皇甫嵩所带领的一万主力部队于半月后抵达大散关。其余四路分别屯于故道、陇县、上郡、河池四处。 韩遂率两万人正围攻汉阳郡,马腾则驻守在平壤处作为后援。 刘谢到散关已经半月有余,但对方对汉阳一直围而不攻,让人捉摸不透。 “皇甫将军以为,韩遂此举意欲何为?”主帐内,刘谢问道。 “回陛下,末将以为韩遂此举,攻城是假,诱敌才是真。”皇甫嵩拱手说道。 “你的意思是……韩遂是想围点打援?” 刘谢看着前方沙盘,伏完已率领前部五千人马驻扎在上郡,只要她这边下令,便去驰援汉阳。 可如果韩遂根本意图不是夺取汉阳,而就是冲着击灭她的援军,这便是围点打援。 皇甫嵩点头,“正是。” 要是一般人是不敢围点打援的,因为实力不够的话很可能被对方前后夹击,自己被包饺子。 但他是拥有两万铁骑的韩遂,若要硬拼,刘谢还真没多少胜算。 去救,自己很可能被对方算计;不去,汉阳就成了对方的囊中之物。 如此看来,韩遂却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想法不错,只不过还差点意思。 “既如此,韩、马二人主力都在汉阳,那平壤自然所剩兵力不多,朕就派杨奉率领两万人马围攻平壤,届时马腾必向韩遂求援,待韩遂撤军后再让伏完驰援汉阳。皇甫将军以为如何?” 韩遂想围点打援,那她就来个围魏救赵。 皇甫嵩不动声色看了刘谢一眼,他这个陛下似乎很有打仗的天赋,和他不谋而合。 “陛下所言极是,末将这便下令。” 为了加大马腾恐惧,皇甫嵩亲摔八千骑兵自散关前往陇县与杨奉合兵一处,共向平壤出发。 由此一来,散关之中只剩两千精兵和副将种辑。如果一切顺利,十天之后皇甫嵩便会返回散关。 现在散关空虚,刘谢只求这十天能平稳度过,别出什么差错。 平稳度过前三天后,刘谢倒也放松不少,为了给无聊的日子找点乐子,她这些日子天天去城楼上找种辑唠嗑。 “文敛,你为什么一直绷着个脸?” 种辑:“……” 种辑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看向远方,压根不理刘谢。 但刘谢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对方越是冷淡,她就越来劲,干脆讲起了笑话,但对方仍一点反应也没有。 “文敛为什么不笑?是朕讲的笑话不好笑吗?” “难不成是文敛生性不爱笑?” 或是刘谢太过聒噪,种编终于开了金口,“陛下,请自重。” 殊不知他的回应就像是鸡血,让刘谢更来劲了,“朕知道了,你肯定是把嘴巴借给你兄长了。”刘谢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怪不得你兄长口若悬河,而你沉默寡言,原来是有这层原因在啊。” 刘谢觉得种家这两兄弟真的有意思,哥哥种拂是文官,一天天小嘴叭叭个没完;弟弟种辑是武官,一天就跟个哑巴一样。 种辑难得别过头看了刘协一眼,他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嘴闭上了。 他觉得皇甫将军不在的这些天陛下有些过于不羁了,整天无所事事在他旁边叽叽喳喳个没完,甚是恼火。 刘谢也不气馁,往种辑那边挪了几步,上手摸上对方的佩剑,让后一把拔出,不停夸赞道, “真乃宝剑。文敛从何处所得?” 种辑一把夺过佩剑后收回剑鞘,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陛下日理万机,想必有许多公务要处理。” 这是明晃晃地赶人了。 但种辑偏偏说错了,她现在是最闲的人,前方既无战报,雒阳公务也有王允、杨彪和王莽共同处理,她现在是最游手好闲的那一个。 刘谢见好就收,别真把种辑惹急了,“好好轮值,朕不打搅你了。” 离开城楼刘谢回营帐中换了身小兵的衣服,身为老大,就应该多下基层。 换好衣服刘谢就轻车熟路来到先登营中,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干了,这里的小兵们都和她混了个脸熟。 “刘兄弟,你又来了!”王二见到刘谢大喊一声,一屋子的兵都高兴围了上来。 王二是刘谢认识的第一个小兵,为人淳朴热情。 先登营是打仗攻城冲在最前面的那一群人,他们要么自己是重犯,要么家里人是重犯,来做先登除了钱,就是给自己和家人求赦免。 一群人将刘谢围住,手里都拿着信件拼命往刘谢面前塞。 刘谢收不过来,“别着急,一个一个来。”见这群人不听,刘谢沉了脸色,“要是再不排好队,我就走了!” 一听这话,大家这才不情不愿排了队。 刘谢接过排第一的王二的信,一字一句念了起来,“家中父母安好,二月吾诞下一子,还未取名。勿念。” “恭喜你啊,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儿子,赶紧起个名字吧。” 王二听了嘴也合不拢、话也说不清楚,一直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没想有生之年他还能有儿子。 高兴之后又苦恼起来,看着刘谢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刘兄弟,俺是个粗人,不认得字儿,要不你帮俺儿子起一个吧!” 平常像他们这些不认识字的人,要么从来不给儿女起名,就老大、老二叫着,就像他自己。舍得花钱的就去村里请识字的老者起名。 见刘谢迟迟不应,王二心一狠,从身上掏出一把铜钱,仔细数了数,纠结半天,最后忍痛全给了刘谢。 “刘兄弟,俺身上就这么点钱了,你也别嫌弃。” 刘谢失笑,把钱还了回去,“我什么时候收过你们的钱,我只是还从来没给别人起过名字,怕起不好。” 在王二的认知里,只要认字就什么都会,以为刘谢是在谦虚,拍拍胸脯道,“刘兄弟你随便起就是了!” 刘谢思考一会儿,“就叫他‘平’怎么样?保佑他父亲平安。” “好好好,这个好!就叫他王平。”随后王二十分宝贝拿出一张白纸,这可是他花好些钱买的,“刘兄弟便帮俺再些封信回家吧。” 面对王二如此不要脸的做法,后面的人不干了,纷纷让他滚后面排队去。 刘谢也是朝他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写信回去报平安,或是拖刘谢帮忙将军饷带回去给家里人。 刘谢写信的时候当事人虽然看不懂,但仍喜欢占旁边看着,边看边傻笑。 “刘兄弟,我总觉得你写的字看上去和别人不一样。” 刘谢笔没停抬头瞥了那人一眼,“哪里不一样?” 那人作思考状,搜肠刮肚半天才道,一拍手,“和那些道士画的符一模一样!” 刘谢手一顿,静静看着他,冷漠道,“哦。那你找道士帮你写去吧。” 说完起身就要走,却被那人一把扯回来,又陪笑道,“我、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特别!” 刘谢哼哼几句,又拿起笔写起来。 这半天下来,刘谢一共帮忙念了三十九封家书,又帮忙写了五十封回信。 刘谢清点了所有信件,确定没有遗漏后装进了自己的布袋中,临走前已到了饭点,大家都吃饭去了,营帐中除了她自己,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在身形高大的先登营中,那人算得上是异类,和曹老板同属短小精悍型。 刘谢好奇上前,“这位兄弟,你怎么不去吃饭?” 那人转身礼貌性回道,“我还不饿。” 刘谢这才看到对方手里竟然拿着一竹简,不免惊奇道,“你识字?” 要知道这时代认字的都能算精英,但精英怎么跑到先登营中?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那人有些无所适从,竹简在他手里就像是烫手山芋般不知该往哪放,“我、我就是偶尔看看。” “叫什么名字?”刘谢问道。 “在下乐进。”那人回道。 刘谢面上不显,内心早已惊起千层浪。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五子良将之一.三国著名先登狂魔乐进竟然在她这里当个小兵! 52龙潜于渊33 散关之战三 刘谢强忍内心激动, 平静道,“文谦既识字,也非罪大恶极之人, 怎会在先登营中?” 刘谢问得太过直白,乐进有些尴尬,但仍不失礼貌道,“此事说来话长……” “在下家中本有良田数亩,奈何被当地豪强抢占, 我气不过便失手杀了人, 县令不辨是非将我下了狱, 后来朝廷要与西凉开战,便来了先登营中。” 回忆起以往遭遇, 乐进难免惆怅。 “哼,真是胆大妄为!”她早就颁布过不下数条法令, 没想到这群人还敢顶风作案。 刘谢为乐进感到不平的同时又痛恨这无耻县令,竟如此鱼肉百姓,等打完这场仗定要将这群蛀虫法办。 本来应该被安慰的是乐进,但看刘谢气急败坏的样子, 才是最该劝慰的。 “唉, 世道浑浊, 只愿陛下此次出征凉州顺利, 还天下以太平。” 刘谢抱手道,“你都这样了还对皇帝心存幻想?要我是你, 早就另投明主……” 话未说完就被乐进捂住了嘴巴, 乐进十分慌张又带些愠怒瞪了刘谢一眼, “你怎可如此诽谤陛下?!初平三年袁绍以雒阳数万百姓性命要挟陛下开城门,若放袁贼出城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可陛下为了数万百姓仍下令开城门。” 刘谢不屑一顾,反驳道,“乱世人命如草芥,数万百姓哪有一个袁绍重要?若是我,就直接乱箭射杀,定要将那袁绍射成刺猬!” “你!”乐进胸口剧烈起伏,看得出来是真的生气了,“论口才我是说不过你。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但陛下却能把我们这些百姓当人看。如此仁君,我自当尽我所能,浴血奋战,扫除逆贼,以报陛下!” 知己啊!这么多年她终于听到一个因为这事站她这边的人了。 “可你岌岌无名,陛下高高在上,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说完刘谢双手一摊,嘲讽拉满。 乐进并没有被刘谢的冷言冷语打击到,激情道,“那便多立战功,我会一步一步走到陛下面前,让他看到我。” 刘谢看着乐进,会心一笑,“跟我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也不管乐进反应如何,拉着人就走。 乐进越走越觉得不对,没记错的话,这是去中军大营的方向,这人该不会…… “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我先回去了。”乐进说什么也不肯再走,再加上他力气极大,轻微使劲就将刘谢甩开。 “诶、诶!回来!”刘谢上前拽住人胳膊,说什么也不放手。 就在两人拉扯间门,恰好迎面装上换岗回营的种辑。 见这两小兵无视军令,在大庭广众下嬉闹,种辑面色阴沉,“如此目无军法,你们是哪个营的士兵?!” 刘谢被这呵斥声吓一跳,一抬头就看见面色阴沉的种辑,对方也认出了她。 四目相对,十分安静。 “……中午好啊,文敛。”刘谢讪笑道,率先打招呼。 “参见陛下。”种辑抱拳行礼。 乐进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愣在原地,不太相信道,“你是……陛下?” “放肆,见到陛下还不下跪!” 被种辑厉声呵斥,乐进回神,立即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目无法纪,你自去监军那领二十军棍。”种辑越过刘谢,目光沉沉,落在乐进身上。 “是。”乐进也不辩驳,毕竟确实如此。 “且慢,此事因朕所起,与乐进无关,不如便免了吧。”刘谢说道。 种辑似乎并不给她面子,“军法无情,若凡事都有例外,末将还如何治军?” 都说种辑治军甚严,刘谢这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无论她如何尝试求情,最后无辜的乐进还是挨了二十军棍。 刘谢不方便过去,她也不好看到乐进光屁股的样子,便差亲兵送去了外伤药膏还有一沓书本。 印刷模板匠人还在雕刻中,还未投入市场,那些书是她命宫人誊抄的兵书,行军时方便携带。 她见乐进手中的竹简已经陈旧,便叫他来就是想将这些书送给他,没想到被种辑撞见了,只好让亲兵送去。 乐进收到这些东西时,内心激动无以言表,他一平民能得陛下记挂顿感三生有幸。 又想到陛下隐藏身份帮营中士兵写信,如此体恤士兵,心中对其更加敬重。 还不知道自己在乐进眼中加了多重滤镜的刘谢还在种辑帐中商讨布防事宜。 距离皇甫嵩离开已经过了十天,但皇甫嵩那边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皇甫将军至今未归,需派一支小队前往平壤打探消息,同时需加强防护,以防有变。”种辑沉吟道。 刘谢点头,“就依文敛。” 可人当日派出去,夜里仅一人剩一口气回来。 “陛下,将军,我等还未到平壤,半途便遇埋伏,末将拼死才逃脱……” 刘谢此时心沉入谷底,和种辑对视一眼,问那名斥候,“有多少敌军?现到何处?” 那名斥候强忍疼痛,“两、万人马,已过……蟒挡山。”说完再也坚持不住,昏死过去。 刘谢让人将他抬去军医处后营帐内静默无言,所有人无不表情凝重。 “拿地图来。”刘谢吩咐道。 拿到地图第一时间门刘谢找到蟒挡山位置,距散关不到三十里。 蟒挡山附近群山林立,能到散关的大路均设有哨岗,刘谢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敌军两万人马是如何绕过层层哨岗来到她眼皮子底下的。 还有,韩遂早已率他两万部曲回援马腾,那么出现在她这边的两万人马又是谁? 看着地图,刘谢忽然发现蟒挡山西侧有一条小道,指着那处问道,“这是何处?” 先导官回道,“此乃青石崖涧,地势凶险,狭小逼仄,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 看来是这无疑了。能让对方抛弃引以为傲的铁骑,偷度至此,看来是对散关势在必得。 贾诩正与伏完一道驰援汉阳,司马懿又在后方押运输粮草…… “向两翼求援,需多久?” 种辑思索片刻,给出了一个令人难受的数字,“七日。” “立刻向河池、故道两地求援。”下完命令后,刘谢起身,看着营帐中众人,“在这七日内,还望诸位奋力迎敌,以保散关无虞!” “是!”众人齐声,慷慨激昂之声响彻营帐。 城楼外,敌方两万大军压境,齐整的脚步将林中鸟惊吓四处乱飞,城楼上散落的碎石也被震得上下跳跃。 种辑位于最前方,面色如以往般严肃,他的身后,是齐刷刷的弓弩手正严正以待。 他在等待,等待对方进入射程范围。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对面大纛上绣的“张”字。 “张济。”种辑不自觉握紧了腰间门剑柄。 大纛之下,是军队主帅张济。 “叔父,此战我们定能拿下散关。”说话的是一身穿银铠的少年将军,手持黑色长枪,嘴噙笑意。 张济看着张绣,一脸志在必得,“那便借佑维吉言。”随后命令道,“攻城。” 之后,便是震天响的战鼓。乌泱泱的士兵手拿刀盾、扛着云梯不要命往前冲。 种辑扬在半空的手果断放下,“放箭!” 几千支箭齐发,于高空处形成箭雨落下,霎时间门数以百计的人应声倒地。 放了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对方倒下一批又一批的人,然而攻势却愈发激烈。 在对方这种不要命的攻势下,尸体倒下的地方离城墙越来越近。 到达对方射程范围内,城楼上的士兵中箭者越来越多,种辑身旁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很快就会有人顶上继续。 在双方猛烈攻势下,张济拿人命堆出了优势,天亮之时,离城墙已不足二十米。 二十米外,全是一人来高的尸身。 在僵持不下间门,张济终于停止了攻势,这让种辑总算回了口气。 城楼上死伤无数,将士有条不紊将伤患抬下去,活着的早已累到在地,拿出干粮囫囵往嘴里塞。 种辑也随将士一道坐在地上,经过一夜酣战,他脸色算不上好。 “将军……武库中、已没有箭支。”负责运送箭支的士兵来报。 种辑看了他一眼,只简单一句,“知道了。”分不清是何情绪。“将礌石和滚木搬上来。” “是!”士兵得了命令马不停蹄去了武器库。 乐进一咬牙将左臂的箭矢扯了出来,一把扔在地上,又撕了一片衣角准备给自己包扎时,身旁有人将酒囊中的烈酒倾数倒在了他的伤口上,刺骨的痛感差点让他叫出来。 正要发火时抬头一看,又将脏话全部咽了回去,“种将军?” 种辑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此人其貌不扬,但昨夜作战勇猛,他尽收眼底。先前他不明白刘协为何会对一个罪犯青睐有加,现在看来,是他以貌取人了。 “敌人又攻上来了!”哨兵大喊道。 原本东倒西歪的士兵立刻站了起来,严阵以待。 种辑疾步上前拔出佩剑,“准备迎敌!” 看着远远驶来的投石机,种辑脸色愈发不好。 在投石机的轮番轰炸下,城楼上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一时间门对方也早已架上了云梯,士兵如蚂蚁般往上爬。 礌石和滚木如雨点般落下,砸下去一批又一批的人,但很快又有新一批人爬上来。 种辑挥刀的手就没停下过,他已经数不清砍了多少人,到最后他的剑锋都卷了。 在猛烈防守下,对方进攻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再次被击退。 但这次,是用死伤过半换来的。 时间门持续越久,死伤的人数越多,军心愈发溃散。 有甚者,躲在角落默默哭起来,这种低迷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至全军。 “不准哭!有朕在哭什么!”刘谢不顾亲兵阻拦毅然登上城楼,指着那些脸上挂着眼泪的士兵色厉内荏道, “再有恸哭乱我军心者,斩!” 53龙潜于渊34 散关之战四 “从此刻起, 朕会一直在城楼上,还望诸位与朕一同奋力迎敌,共守此关!” 此刻,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 站在最危险的地方, 舍生忘死。 阳光打在她的脸上, 仿佛整个人镀上了金光。乐进怔怔看着刘协的侧影,眼神闪烁。 众人看着刘谢, 眼光逐渐变得炽热,随后愈发坚定。 战鼓响起,城外的张济又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 刘谢拔剑就往前面冲,却被种辑一把拽了回来扔给亲卫,“你们保护好陛下。”对亲卫撂下这句话后, 便提着剑去了前面指挥战斗。 亲卫挡在刘谢身前,用身体筑起一堵墙,挡住飞来的流矢。 刘谢不甘心眼睁睁看着, 她总得做点什么挽回局面。 “将弓弩给朕。” 亲卫不敢违抗,寻了张弓弩还有箭矢来。刘谢接过,撕下一方衣角, 将其浸泡在身后的油罐中后绑在箭头上。 不顾亲卫阻拦刘谢来到城楼边,将布条引燃,瞄准对方大纛。 种辑意识到她的意图,挥刀挡住扑面而来的箭矢。 保持冷静, 不要分心, 刘谢回想着伍孚教她射箭时的秘诀,扣动机关。 远处那绯色“张”字大纛从几丈高的旗杆上掉落,付之一炬。 刘谢微微一笑, 她虽然剑术稀烂,但箭术卓绝,连伍孚都夸她有百步穿杨之能。虽然伍孚有夸大其词的嫌疑,但总差不了多少的。 自家大纛倒了,张济脸色铁青,士兵死的越来越多军心本就不稳,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张绣反应迅速换上新旗,但已是无可挽回,攻城的士兵明显没了冲劲,再加上对方不要命的防守,对死亡的恐惧占领意识高地,很多攻城士兵竟然不敢上前甚至往后撤。 “督战官何在?将后退者砍了!”张济厉声呵斥,临阵脱逃乃是大忌,位于后排的督战士兵得了命令,有一个算一个,将往后逃跑的全部就地处决。 闹了这么一出,士气深受打击的张济只得下令撤兵。 看到对方撤军,刘谢松了口气,十分接地气随地而坐。 昔日找她写家书的那些士兵也都试探性挪了过来,见刘谢并无反应,便大着胆子都围了过来。 王二还是习惯性坐在刘谢身旁,试探性问道,“刘兄弟,你、真的是皇帝陛下?” 看着对方上下打量的目光,刘谢失笑,“怎么?我不像皇帝?” 王二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还是不太敢相信之前和他们打成一片的小兵是皇帝这件事。 “俺之前听老家人说,皇帝是老天爷的儿子,是神仙,有三头六臂,无所不能,浑身上下散发着金光!” 刘谢:“……”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王二见刘谢不说话,又道,“那个刘、陛下,我能摸一下你吗?”说完王二还有些不好意思,“俺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沾点仙气。” 王二此时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乐进直勾勾盯着他,绝对算不上友善。 刘谢看向王二的眼神有些复杂,皮笑肉不笑,“呵呵。不能。” 和亲卫坐在远处的种辑默默看着这场闹剧,在刘谢注意到他这边又朝他这走来时又飞快别头,拿起布帛擦拭着剑刃上的鲜血。 “文敛,忙着呢。”刘谢挨着种辑坐下,拿出一贯的开场白。 种辑“嗯”了声算是回应,手上动作不停。 刘谢早已对着冷谈的态度早已习惯,自顾自说道,“朕听闻军中四大战功乃是先登、陷阵、斩将、夺旗,朕今日也算是夺得大纛,是不是该论功行赏啊?” 种辑闻言手上一顿,看了刘协一眼,他一个皇帝要什么军功? 但是话又说回来,按军中规矩,刘协此次射下对方大纛,大挫敌方士气,和夺旗无差别,确实应该封赏。 可给皇帝论功行赏,倒是头一回听说。 “确实如此。”种辑一如既往惜字如金,“此战过后,便论功行赏。” 得了许诺的刘谢开心得像个孩子,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凭本事挣军功。 “陛下、将军,城外敌营有异动!” 刘谢闻言急忙起身到城楼前查看,只听得隐于黑夜中的敌营传来阵阵嘈杂之声。不多时又燃起大火,将天空染得通红。 这是……援军到了!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刘谢当即下令发起进攻,与援军相配合。 张济营中刀光剑影、火光冲天,士兵早已被骑兵冲散,溃不成军,无奈只能带上亲军仓皇撤退。 不料撤退路上又遇一支伏军,亲军奋力迎敌,张济、张绣仅以身免。 张济、张绣逃了,剩下的士兵群龙无首,直接缴械投降,刘谢也不为难他们,直接将这三千人就地收编。 “末将徐晃,” “末将徐荣,” “救驾来迟,恳请陛下恕罪。” 两位将军单膝跪地抱拳跪在刘谢面前,一脸听候发落的样子。 听见徐晃的大名,刘谢甚是惊喜,想不到又一位五子良将还是在她麾下。 至于另外一位将领徐荣,刘谢连名字都感到陌生,但昨夜此人仅率领八百铁骑设伏,将张济、张绣二人杀得仅以身免,足以说明此人乃是一员猛将。 “二位将军快快请起,”刘谢一手一个将两人扶起,万分感慨,“若不是二位将军驰援及时,朕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危险解除,剩下的便是打扫战场。 这不是她第一次打仗,但却是第一次见如此惨烈的战场。放眼望去,全是尸体,目之所及,全是腥红。 空气中混杂的血腥以及腐烂气息从四面八方涌进鼻腔,感官和嗅觉的双重刺激下,刘谢再也受不了了,直接躲入了大本营,留下种辑收拾战场。 回到营帐中的刘谢立马叫人找来关于徐荣和徐晃的档案。 一经翻阅才知道,徐晃原来是杨奉的部下,而杨奉又是李傕旧部,董卓死后李傕逃跑,杨奉被朝廷收编。 至于徐荣,巧了,也是董卓旧部,董卓死后便听命朝廷,现归皇甫嵩管。 董卓啊董卓,你到底留了多少人才…… 只不过让刘谢感到疑惑的是,徐晃是董卓部下的部下,现在都混到校尉了,这徐荣为何还只是一个别部司马? 这怎么官职还越混越小了? 当刘谢向种辑请教这个问题的时候,种辑难得学起文官说话不明说,“陛下可还记得当初董卓入京师之时?” 刘谢诚实点头。 种辑这才继续道,“早些年董卓还是皇甫老将军部下之时,曾在处理黄巾之乱的问题上有过节。后来董卓入京师,特意让皇甫老将军跪在城门外迎接。” 说到此处,种辑点到为止。 刘谢听明白了,就是皇甫嵩恨屋及乌的故事。 现在出征在外,皇甫嵩是主帅,刘谢寻思着等回京后再将徐荣调到其他地方去。 散关之急是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就是皇甫嵩那边的情况了。 皇甫嵩已经半月仍无消息传回了,一万大军就跟凭空失踪一般。 种辑根据多年行军经验给出一个结论——皇甫嵩很可能被围困在某个地方。 纵观地图,符合敌人包围地形的只有一处——虎跳峡。 此地是去往平壤的必经之路,道路狭窄仅容一人一马通过,道路两旁又是几十丈高的石壁,乃是设伏的绝佳地形。 而贾诩传来的消息印证了种辑的猜想,韩遂从汉阳撤军后贾诩和伏完立马带兵入城,加固防守。派出去的斥候正好探到皇甫嵩被困马腾、韩遂围困的消息。 贾诩的意思是,让她这边派人从后包抄韩、马联军,他与伏完趁此平壤空虚之际一举夺取此城。 韩、马联军粮草辎重皆屯于平壤,若此计成功,失了粮草的韩、马两人必然退守凉州。 届时便是她反攻凉州之时。 刘谢当即让徐荣、徐晃分别领兵两千分两路包抄敌军,她和种辑仍驻守散关。 领了军令的两人当即率领兵马前往虎跳峡。 刘谢站在城楼上看着离去的徐晃和徐荣,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这倒是让种辑很是好奇。 “陛下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历来军队屯粮之地,必然派重兵把守,若此次伏完未能攻下平壤,那战事又将陷入僵持阶段。 刘谢看了眼种辑,自信满满道,“文敛放心,朕相信伏完定能一举夺得平壤。” 好吧,她不是相信伏完,而是相信贾诩。那可是算无遗策的贾诩,他敢走这步险棋,那必然有万分的把握。 “我们便在此等候佳音。” 这几日刘谢除了处理日常军报外,剩下的时间便是履行一个身为好领导的任务——走进基层。 最开始士兵们对皇帝和他们同吃不同住还十分惶恐,后来慢慢熟悉后,发现这个皇帝一点架子都没有,倒也胆子大起来,一起有说有笑,甚至聊起家常。 “你们想要当将军吗?”见关系拉近得差不多,刘谢渐渐暴露出真面目。 一屋子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最后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吼了一句“俺想!” “很好!”刘谢继续引导,“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就你,你告诉朕,如何才能当上将军?” 被指到的那个小兵想了想,十分腼腆道,“杀敌、立功,就能升官当将军。” 刘谢点头表示认同,但又话锋一转,“凭军功确实能当将军,但这还不够。” 满屋子人一脸疑惑,进军营第一天带他们的将军就是这样跟他们讲的啊,怎么到这就变了? “那、陛下,那俺们还要咋个做?” 54龙潜于渊35 散关之战终 “读书、认字。” “啊?我们?”王二指了指自己, 不太敢相信,也不大理解,“厮杀汉读书有什么用?” 刘谢选择忽略他们的质疑, “这是军令。从即日起, 朕会派专人教导你们, 你们要好好学。”临走前她还阴森森补了句,“朕会不定时抽查哦, 要是不过关的话——” “扣军饷!” 众人闻言, 面色难看至极。陛下不但要他们这群粗人认字,还要抽查,还要扣钱, 顿时觉得人生艰难,不过如此。 刘谢回去后当即让军中主簿将使用最频繁的字写在布帛上,悬挂于每个营帐之中,每天早上主簿便去教这些士兵识字。至于晚上,主簿就去给他们讲解《孙子兵法》,将士兵每日任务安排得满满当当。 让这群士兵识字的原因, 提高人均素质是其次, 主要还是想让他们忙起来,忙起来就没空在军营中发烂发臭、醉生梦死。 在这个对生命没有敬畏之情的乱世,人们总是会无限突破底线,在无止尽的杀戮中迷失自我,变得残忍、麻木、嗜杀。 承受能力强的会麻木,承受能力差的会发疯。 出现这种情况的不止士兵,同样的还有她。 纵使已经过去十日有余,可那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还有到处的残肢断骸时时刻刻冲击着她的大脑,现在她闻到肉味就生理性反胃。 在压抑到极致时她总是想找个人倾诉开导, 但007只是系统,没办法理解人类这种脆弱心理,只能干巴巴说句“不要难受”。 她是皇帝,不能向别人展示她的软弱,她就只能憋着,慢慢消化。 在别人眼里,她是刘协,是十岁就敢手刃董卓、十三岁大破西凉联军的神人,是汉室复兴的希望,是活着的传奇,是个完人。 【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些心理辅导。】007有些担忧道,它虽然不太明白,但在感觉刘谢不对劲后专门向关系好的系统借了些关于研究人类情感的书籍细细研究。 书上说像刘谢这种情况,就是需要心理辅导。 刘谢有些绷不住了,“007,这里是古代,哪里来的心理医生?”她倒是想,但也得有那条件才行啊。 【啊……这样啊……】007有些失落,它好像白忙活一场,什么忙也没帮上。 “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007没反应过来。 “谢谢你为我做出的努力。”一个系统,让它花时间去了解本不需要了解的人类,这份心意她领了。 她这正感动着,亲卫来报种辑在外面求见。 种辑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刘谢便让帐外士兵放行。 “文敛找朕何事?” 种辑行礼后,还是那副不苟言笑模样,“末将想请陛下去个地方。” 比起以往那例行公事的口吻,种辑的语气温和不少,刘谢有些恍惚,“好。” 两人骑了马,出了散关,一路向西,到了一处村庄。 村口七、八个孩童正蹲在路旁,手里拿着器具撬动泥土,在挖着某种野菜。见到刘谢两人,不但不害怕,还笑着扎堆围上来。 刘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似看向种辑,只见种辑一改常态,从马背上拿出一包饴糖分给那些孩子,没有丝毫不耐烦。 她第一次在这个杀神脸上看到了慈父般的笑容,这种感觉……十分诡异。 拿了饴糖的孩子十分开心,在前面叽叽喳喳给两人带路。 刘谢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牵着个热情把手送上来的孩子,“这些孩子是……?” “孤儿。”种辑言简意赅。 简短两字,刘谢明白了大半。凡流离失所者,朝廷有义务赡养。而这些孩子,多半是善堂收养的。 一路走来,周围的房屋破破烂烂,也没见到个成年男人,等再走了一阵,才看见几处紧挨着的房屋升起几缕炊烟。 种辑接过刘谢手中的缰绳,将两匹马拴在房屋外的大树上,随后一起进了屋。 刘谢四处打量着,屋子十分简陋,除了基本的家具外再无多余陈设。 不一会儿,屋外一位妇人端了两碗水进来,“种将军还有这位……郎君,喝水歇息下吧。” “多谢。”刘谢接过粗粝的陶碗,道了谢。 待妇人出去后,刘谢问道,“你们认识?” 种辑喝了口水,将碗放在桌案上,“这是末将负责修建的,偶尔会来看看。” 聊天中,孩子们十分董事端来了晚饭,吃的十分简单,菽黍混合煮的主食还有一些水煮的葵菜,是汉朝百姓经常吃的食物。 刘谢带来的土豆、红薯、玉米这些只在三辅地区种植,至于和凉州接壤的散关,是万万没有的。 刘谢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如此寡淡的食物,一时有些难以下咽,但这里的粮食容不得浪费,她还是一口不剩吃完了。 “种将军什么时候才可以不打仗啊?”吃完饭一个胆子大的孩子直接跑到种辑的怀里,而种辑似乎也习以为常,并未显露任何不悦。 “这个你得问那个哥哥。”种辑指了指刘谢,然后将那孩子从怀中拎出,眼神鼓励似的看了看孩子。 小孩鼓起勇气跑到她面前,十分认真问道,“大哥哥,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呀?” “很快就不会再打仗了。”刘谢温柔地揉揉小孩的头,“等不打仗了,你们就可以上学了。” 小孩嘟着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上学,我想要吃饱饭,穿新衣服可以吗?” 她手一顿,温柔点点头,“当然,到时候每个人都能吃上饭,穿上新衣服。” 眼看天色已不早,两人便骑马返回。 路上,刘谢想了很久,最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文敛,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会害怕吗?” 种辑十分干脆道,“会。”他想起第一次挥刀杀敌时,面上十分淡定,但内心却害怕极了。 “末将记得当时下了战场,连着做了好几宿噩梦,就跟陛下现在一模一样。” “但慢慢习惯就好了。陛下也得习惯。” 刘谢拉着缰绳,看着天边的晚霞,良久才道,“朕明白了。” 回到散关内,刘谢便收到了种辑送来的安神香,当晚刘谢便用上了,效果自然也不错,连着几日使用,她精神也好上许多,慢慢地也能接受肉食。 又过了几日,前方战报送来,贾诩伏完已拿下平壤,马腾退守定西。 本来围攻皇甫嵩的韩遂直接被赶来支援的徐晃、徐荣里外夹击,再加上没了老巢,节节败退,最后同败退至定西。 所谓一鼓作气,刘谢当即下令伏完、贾诩驻守平壤,皇甫嵩与杨奉乘胜追击。 这一路相当顺利,仅仅三个月时间,便将韩、马二人逼退至萧关。 萧关,关中四大关口之一,是连接河西走廊与中原的唯一关口,也是唯一屏障。 若是能拿下萧关,届时整个河套平原便无险可守,河西四郡自是囊中之物。 平定凉州,指日可待。 韩遂、马腾自然也知道萧关的重要性,将所有家底都调至萧关,颇有拼死抵抗的意味。 自古以来的攻城战都是防守容易攻城难,一时间,战事再次陷入僵持。 刘谢倒是不着急,攻城就讲究一个字:耗。 是说耐心,也是说物资。 若是比物资,刘谢这边的物资有长安源源不断补给,同时又可以向最近的汉阳征粮,耗个一年半载完全不是问题。 至于韩遂、马腾,在守关之前早已将关外坚壁清野,又征调两万士兵守关,保守估计也能耗许久。 战线不断向前推进,刘谢也从散关迁往冀城,种辑依然留守散关。 55龙潜于渊36 冀城王异 冀城是汉阳郡治所, 是整个郡城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同时也是整个凉州最富为富有之地,太守府衙、豪强大族皆住于此。 豪强之中, 属姜、阎、任、赵四姓最盛。 对于刘协这个天子的到来, 各大家族自然竞相巴结,最让他们挂怀的, 便是刘协下榻之地。于是他们便运用金钱的魅力, 暗地里到处打听刘协喜好。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饮食、服饰、装潢等等。更有甚者,打听到她喜爱养猫,便四处搜罗各种花色的猫,放养于庭院中。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在他们向刘协发出诚挚邀请时, 刘协直接拒绝了这些量身定制的‘行宫’,转身住进了太守府衙。 落脚后刘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身边所有亲卫杖责五十,以示惩戒。 看着这群三心二意的东西,她莫名想念陈泰和阿艾,要是他们两个在, 她哪里会有这么多糟心事。 太守府衙不算小,但刘谢和几百禁军住进来后, 空房所剩无几, 盖顺只能将处理公务的地方硬挤到一处院落, 这才堪堪住下。 至于其余官员,则暂居驿馆, 其余兵马皆屯于城外。 前方战报每半月送来一次,好几个月都是毫无进展。 这也在她意料之中,萧关两侧高山林立, 道路狭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势,本就易守难攻。 本来她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是可能仗打得太顺了,老天爷就喜欢给她增加点难度。 这日前线急报,与急报共同回来的还有贾诩。她看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说是近日前线士兵突然集体上吐下泻,经军医诊治,最终确定是中毒,而中毒根源来自此次运来的军粮——土豆。 具体来说是发芽的土豆。军中几十石土豆全部发芽,皆不可再食用,军粮告急。贾诩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军粮问题。 自古以来大军所需军粮,除了依仗后方补给,就是在当地征粮。现在从长安粮仓调粮至少得数月,士兵早饿死了。 若就地征粮,绝大部分粮食都在豪强手中,要让他们愿意卖粮食,无异于让铁公鸡拔毛。 刘谢有些头疼,“是朕疏忽了,没料到土豆会发芽。”她就该让人把土豆切片晒干再运过来…… 刘谢这正发愁,一旁的贾诩却沉默不发一言。 “文和为何如此沉默?”这胖老头不会又要摸鱼了吧? 被点名的贾诩朝她拱拱手,“陛下,这萧关方圆几十里黄沙漫天,天气干燥,土中树木尚且不能存活,这土豆……”贾诩向来这样,点到即止。 贾诩言外之意就是有人从中作梗。 最想让她军队出事的,无非就是韩、马二人。 断她军粮,没了军粮,大军自然退去。只不过以这两人皆乃有勇无谋之人,再加上不知土豆为何物,根本想不出如此毒计。 除此之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岂有此理!以为毁了朕的军粮,就能随意拿捏朕了?” 贾诩默默低下头,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刘谢尽量压制怒火,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刘谢拿起桌案上白纸铺平,见她要动笔,贾诩十分有眼力见上前帮忙磨墨。 她拿起笔写写停停,终于将信写完。信中,她先是给皇甫嵩吃了颗定心丸,让他先稳定军心,军粮的事三日内她自会解决;其次便是让皇甫嵩将这些发芽的土豆运到当地村庄,让农民种植,这也算是普及新作物了。 凉州天气恶劣,很多农作物根本不适合栽种,农业发展不起来,这也是它落后于其他十二州的原因。 但是土豆却十分适应这种缺水的环境,甚至在一千八百年之后,土豆还会成为这一带的主要农作物,成为当地人餐桌上的主食。 写信时,贾诩十分高情商别过头,假装看向别处,等将信封好,他这才转过头来。 写好信后,刘谢唤来亲卫,让其八百里加急送往萧关,务必保证亲自送到皇甫嵩手里。 亲卫走后,刘谢开始为粮食的事发愁,话已经放出去了,可她要如何才能在三日内搞定那群豪强? “文和可有高见?”在自己想不出办法时,她一向喜欢将难题抛给他人,更何况这个人就是专门解决难题的。 “这……”贾诩捋了捋自己那稀疏的胡须,“臣听闻城中大族对陛下几尽逢迎讨好之意,争相宴请陛下,但无一不被陛下所拒。 不如陛下借此机会大宴世族,他们必然欣然前往,届时让禁军封锁各门,陛下此时再向他们征粮,他们必然同意。” 刘谢呆呆看着贾诩,对方说完这番话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这种纯纯勒索行为,虽然歹毒了些,但……确实可行。 “那……便依文和之意。”说完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缺大德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干。当然,绑架袁熙那事不算。 设宴这种事首先需要解决地址问题,她住的郡守府衙并不符合条件,倒是太守盖顺的府邸甚合她心意。 选在盖顺府上,对方自然无形中成了她的同盟,顺便还可以降低豪强的防范之心。 她跟盖顺说起时,自然没给其拒绝的权力。 “那便劳烦仲循了。” 面对刘谢突然而然的客气,盖顺不敢受,慌忙道,“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子本分,怎敢谈劳烦二字。” 盖顺要是表现得不乐意还好,偏偏是这老实模样,刘谢更加有些亏心。 地方是借盖顺的,请帖也是以盖顺的名义送出的。 在接到请帖时,大家莫名感到荣幸,当初请都请不来的皇帝竟然要宴请他们,当真是莫大的荣幸,所有人无不盛装出席,以示对此次宴会的看重。 其中也包括豪强之一的王氏一族。王氏一族虽比不上姜、阎、任、赵四姓,但也是一方大族,在汉阳郡颇有名望。 在铜镜前无数次整理衣冠后,王氏族长小心将请帖收进广袖中,在奴仆的簇拥下出了门。 “父亲,等等!” 已经上了马车的他听到女儿的声音生生停住了脚步,看着追出来的女儿面上已积攒了些怒气, “子弇,不许胡闹!”他这次可是去皇帝的宴会,岂能容女儿胡闹。 被父亲厉声斥责的王异并未退却,将心中担忧全说了出来,“父亲不觉得陛下此次设宴过于蹊跷了吗?” 闻言王氏族长赶紧跳下马车捂住王异的嘴巴,将人拉进府中,低声训斥道,“看来我真是对你太纵容了,竟然当街妄议陛下?!要是传到陛下那里,我们一家都得倒霉!” 王异有些羞愧,父亲的话在理,可刚刚涉及父亲安危,她只想拦住父亲,并未想那么多。 “父亲,陛下初来汉阳时,所有世家大族无不趋之若鹜,可陛下终不为所动,如今却反常设宴,恐怕是别有所图。”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虽然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王异一番话下来,王族长也稍微冷静下了下来,但仍持怀疑态度,“陛下……能图什么?” “当初我们花重金向陛下亲卫打听陛下喜好,可回头陛下便将所有亲卫杖责,如此行事,想来是不喜我等大族,如今一反常态,必有所图。回想昔日楚汉相争之时,项羽为高祖设下鸿门宴……” 被王异这么一说,王族长也回过味来了,此时手中的请帖变成了烫手山芋,“可陛下设宴,为父不得不去……” “父亲称病如何?”王异建议道。 “称病?” 王异点点头,“对,就是称病。陛下向来宽容,定不会因为父亲生病缺席而降罪。若陛下真要因此等小事怪罪父亲,天下人也会说陛下狭隘。” 王族长回味着王异的话,眼睛一转,“好,为父便称病不去。” 成功劝阻父亲后,王异松了口气,只等今日过后,便知道陛下所图为何。 * 大厅之中,被宴请的众人早已落座,但上方的主座仍然空置。 作为此次宴会的主人,刘谢还在偏厅等着消息。 此时禁军统领进了屋,“五百禁军已调齐,听候陛下旨意。” 刘谢点点头,又问道,“人可都到齐了?” 统领:“只差王氏族长未到。说是今日正准备出门,但突发疾病,不能前来。” 生病了?刘谢挑眉,“他倒是病得及时……” 那王氏族长她倒是见过,也不是什么聪明人,看来身后有高人指点啊…… 算了,少一个就少一个吧,刘谢当即吩咐道,“等朕进入大厅后,迅速包围太守府和宴会厅,不得放走任何一人。” “得令!” 安排好一切,刘谢摆架去了大厅。 “陛下驾临!”随着侍从高喊一声,大厅门被打开,一道身影朝厅中走来,厅中众人纷纷侧目,起身恭迎。 “诸位免礼。” 待高处那品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传来,众人这才落座。其中不乏有胆大好奇者偷偷抬头想看看天子是何模样,但隔得有些远再加上天子面容被琉毓遮挡大半,根本看不清。 一整场宴会下来,刘谢除了吃,根本没说任何暴露目的的话。 等接近尾声,这场宴会才正式开始。 随着她放下手中筷子,众人也十分有眼力见跟着放下筷子。 随后她一手扶额,连连叹息。 趁机想在她面前露个脸的便起身拱手道,“陛下何故叹息?” 刘谢没作理会,继续连连叹息。席中贾诩见状,接了话,“阎府君有所不知,如今皇甫老将军正和韩、马二贼僵持,眼看已过数月,粮草殆尽,陛下正是为粮草犯愁。”说完他重重叹息一声,闭眼摇头。 阎县尉一听,感情是来要粮食的,便也不接话了。 此时大厅安静得可怕,更令人尴尬。刘谢心底默默将这群人骂了一遍,随后惆怅道, “朕今日宴请诸位,便是为了粮草之事,朕愿意以市价向诸位借粮,朕愿立下字据,待此战过后,如数奉还,如何?” 等她话说完,大厅中更安静了,显然,所有人都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如何。 刘谢也不强求,在长叹口气后,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们且回去吧。” 说完刘谢便率先离开了大厅。见她走了,这些人也不客气,也纷纷起身告辞。 只不过还不等他们踏出大厅,便被禁军拦住了去路,丝毫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 领头那人气不过,贾诩官职太高他们不敢放肆,便把怒气全撒在了此次宴会的名义主办人盖顺身上。 “盖府君对我等宾客刀剑相向,这便是汝的待客之道?!”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刘协干的,但盖顺作为他们的领头人,竟然如此坑他们,实在气不过。 盖顺也没想到刘协会来这出,这叫他是有口难辩,一时不知作何解释。 而贾诩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56龙潜于渊37 你是要逃婚吗 盖顺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求助于那置身事外的贾诩。 “文和,你看这……”昔日董卓平定羌人叛乱时他曾和贾诩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旧相识, 如今只求这位不算太熟的旧相识能救他出苦海。 贾诩起身,朝着众人象征性拱手, 随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诸位且稍安勿躁, 且听我一言。” 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但脸色愤懑, 不情不愿道,“贾太尉有何良言?”他们虽无大智慧,但在钱财上异常精明,如今虽被重兵包围, 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他们不松口, 看刘协能把他们怎么样! 想通这一点, 心里有了谱,倒也气定神闲起来,想听听贾诩能说些什么。 贾诩脸上笑意不减, “俗语云‘风水轮流转’,千百年间, 皇室尚且不断更迭,何况世家?” “这又如何?”领头者微微眯眼, 不甚明白贾诩话中深意, 只好小心试探。 贾诩淡淡道,“今朝座上客,他年阶下囚。如今陛下遇到些许困难想向诸位寻求帮助, 当然帮与不帮皆在各位,只不过……”说到关键处时,他故意拉长语调,不再继续。 果然有人按捺不住,忙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如今形势,收复凉州只是时间问题。待到那时,若陛下回想起今日之事,诸位觉得陛下会如何对待慷慨相助之人?又该如何处置冷眼旁观之人?” 见其中有人神色动摇,贾诩趁热打铁,“能让天子承情,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诸位要做那座上客还是阶下囚,皆在一念之间。” 话说完,大厅中众人又开始骚动起来,各个家族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很快便有人道,“我姜氏一族世食汉禄,陛下遇到难处,我等自当慷慨解囊!我愿捐献粮草两万石!” 有人开了个头,剩下的家族也纷纷响应,这些家族加起来约莫有十多万石粮食。 在偏厅得到消息的刘谢不算太意外,在拿捏人心这方面没人比得过贾诩。 前脚放这些人离开,后脚她就命士兵上门提货,毕竟都白嫖人家粮食了,哪里再敢劳烦他们做这些力气活?做人总得有眼力见点的……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宴会后几日那个突发疾病的王氏族长竟然找上门来了。 她对这个王氏族长印象并不好,现在还有脸求见,真当她这个皇帝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不见。”刘谢干脆利落道。 只不过那负责通报的禁军迟迟不动,犹犹豫豫道,“可是陛下……他还带了许多粮食。” “有多少?”虽然现在她已经不缺粮食了,但如果对方给得够多的话,见一见也不是不行…… 那禁军士兵想了想那望不到头的运粮食车队,“很多,将门口街道都给堵了。” “那还不快将人请进来!”她强压兴奋,这哪里是什么讨厌鬼,分明就是送财童子! 不久,在禁军的带领下,王氏族长一路战战兢兢进了大厅,向他行了跪拜大礼。 “小人前日不慎染病,未能出席宴会还望陛下海涵。听闻陛下近日为军中粮草忧心,小人特意献上家中存粮十万石,为家国大业尽些绵薄之力。” 他这一席话将不仅将前因后果完美解释一遍,还将自己包装成一个爱国之人,着实让人挑不出错处。 刘谢听后,细细盘算着,十万石粮食,就算没把家底掏空,也是掏空了大半。不仅免了他的礼,又让人赐座。 “唉,若是天下人都如卿般大义,朕何愁大业不成!”刘谢发出真诚感慨,论迹不论心,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都是帮了她。 “陛下折煞小民了,能为陛下分忧是小民荣幸。”见刘协对他赞不绝口,他忐忑不安的心方放松了些。 在受到表扬后,刘谢便放人回了家,同时又让人收好粮食,一同运往前线,由贾诩负责押送。 有了这批军粮,足以让她的三万大军支撑到来年。 眼看如今快要入冬,天气愈发严寒,听闻这塞外冬季滴水成冰,十分不适合行军打仗。按照如今战事,只能先撑过这个冬季再做打算。 临走前,刘谢交给贾诩一道手谕,是关于司马懿的。 司马懿负责军粮押送,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难辞其咎,刘谢命他限时查明真相,将功折罪,否则按军法处置。 * 王氏族长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家的,等进了家门,脚底一软,好在身后的奴仆眼疾手快将人接住,这才避免他的脸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被抬进屋后,他已不能跪坐,索性摆烂到底,随意坐在蒲垫上,弯腰驼背,没有一点族长该有的形象。 王异进来便是看到自己父亲这副颓然模样,不由紧张询问,“陛下可是仍怪罪于父亲?” 王氏族长摆摆手,又示意女儿坐到他跟前,“陛下没怪罪,言语中更是对为父颇为褒奖,为父只是有些后怕。” 前几日城中参加宴会的大族回家后皆捐献粮食,他就显得十分突兀,万般忐忑中还是自己女儿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将家中粮食全部捐出。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况且这世道,有粮食才有立足之本,他自然舍不得。但是女儿的一番话让他醒悟:粮食在他手里只是粮食,但若是给了陛下,那就是投名状。 事后回想起来,万幸是听从了女儿的劝告。 只是想到如今被掏空的家底,不由得惆怅。 见自家父亲连连叹气,王异不免心疼,“父亲又是为何事发愁?” 王氏族长看了看面前的女儿,万分愧疚,“如今家无余财,我儿与赵家又婚期将近,为父怕是拿不出太多嫁妆……” 赵家是汉阳大族,与王异定亲的是那赵昂,此子他见过,青年才俊,芝兰玉树,与他女儿甚是相配。恰好对方父母也有意和他结亲,当即便定下了,婚期就定在了来年三月。 见女儿沉默,他便以为是她心中也在意,愈发难受,“是为父不好,委屈我儿了……” 王异没有再接话,借口累了便离了大厅,回了卧房 晚膳过后,王异坐在窗前发呆,母亲任夫人端着慈祥的笑容走了进来,“吾儿在想什么?” 想得太入神,任夫人这一开口,她这才发现自己母亲已经坐在了她身边。 “母亲怎么来了?”她有些诧异道。 任夫人笑了笑,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如水,“自然是来多看看你,以后嫁了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任夫人慈爱地摸着王异的头,想当初蹒跚学步的女儿转眼间就长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我就不嫁人,一直陪着母亲。”王异顺势依偎在任夫人怀里。 “胡说,”王夫人嗔怪道,“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又想到女儿这是舍不得自己,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可是我根本不了解赵昂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王异一想到自己就要成婚,比起娇羞,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 任夫人安慰道,“伟璋那孩子样貌、品行、家世样样出挑,我和你父亲都很满意。母亲相信,我儿嫁过去,他定会好生待你。” 王异还想继续,但想了想自己要是说出‘她真的不想嫁’这话,肯定会不欢而散,便选择结束这个让两人都敏感的话题。 * 这个冬天过得很快,冰雪刚融化,皇甫嵩便下令准备强攻萧关,无论付出何种惨痛的代价。 他已经跟韩遂马腾两人耗了大半年了,再耗下去付出和回报就不成正比了。 当日,皇甫嵩便下令让火头军做些好的,酒肉、白面管够。 营中大家看着碗里满满当当的肉糜和白面馕,没了往日的闹腾,只大口大口吃饭,三军营帐异常沉闷。 唯独乐进,比起对死亡的恐惧,他更多的是兴奋,他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明日攻城他就是先登,只要能活下来,他就能拿下首功,然后凭借军功,一步一步,离陛下更近…… 但战事进行得并不顺利,韩遂马腾借助萧关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一次又一次击退了皇甫嵩。一时间,皇甫嵩也毫无办法。 一时战事又陷入僵持。 前方战报频频送到刘谢手上,萧关久攻不下,她也十分恼火,但一时又想不到克敌的办法。 烦躁的她便四处走走散散心,不知不觉便溜达到了办公之处,可是今日明明不是休沐之日,却不见人影。 她拉了人来问,才知道今日赵、王两家结秦晋之好,大家都告假贺喜去了。 而这个王家,她还挺熟,就是给她捐十万石粮食的那个王家。想了想人家为她掏空了大半个家底,如今人家女儿出嫁,她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怎么着也该去送份贺礼,以免寒了人家的心。 顺便她也想去看看这时的昏礼是何流程,她还没见过别人成亲呢。 她送礼从来都是走钱不走心,让人备了批金银玉器便去了王家府邸。 至于为什么是去王家,因为这个点还没到迎亲地点,宾客基本都在女方家。这时的昏礼还是按照周礼举行,也就是黄昏时新郎才来迎新娘,新郎家会搭建青庐,整个仪式在青庐中举行。 因为是临时起意,也没人会想到皇帝会来,等刘谢到的时候,王氏族长和任夫人匆匆出门迎接。 刘谢让人将贺礼给了王氏族长,夫妻两人诚惶诚恐将她迎了进去。 她的到来,对于王氏一族来说,无异于是莫大的荣耀,觉得脸上有光的王氏族长也神气许多。 区区一个昏礼竟能让皇帝来捧场,在座宾客莫名高看王氏一族一眼,想来必是他日新贵,众人面上不显,心中已经盘算起如何打好关系了。 因为来得太早,刘谢只觉得无聊,起身离了宴席,屏退侍从,她一个人四处逛起来。 该说不说,王家确实有钱。府中亭台楼阁勾心斗角,曲水流觞又显世族底蕴。 逛着逛着刘谢看得入了迷,等回过神已然到了一处僻静之处,刚想往回走,便被围墙上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是个女子,穿着一身吉服,正趴在墙头,略显犹豫。 虽只能看见背影,但从穿着打扮来看,确是新娘无疑。 看对方这架势,是要逃婚? 只出现在的剧情照进现实,刘谢有些恍惚,又有些佩服对方的勇气。 话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刘谢仔细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一番,确实从未听人提起过。 看着这一丈来高的外墙,这么跳下去腿会摔折的吧?刘谢这么想着。 “你是要逃婚吗?” 身后突然响起雌雄莫辨的声音,将王异吓得一哆嗦,暗道不好,自己被人发现了。 她回头,看见一身着玄衣锦袍的少年正站在回廊下,饶有兴趣看着她。 而那个少年的长相跟他的声音一样,雌雄难辨。 既然被发现了,王异索性翻身坐在墙头,“对啊,你要去告发我吗?”, , 57龙潜于渊38 献计 刘谢看着墙头的少女, 容貌昳丽,十分坦然和她隔墙相望,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 “我应该去告发你吗?”刘谢反问回去。 这是王异不曾设想过的回答, 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见对方不语,刘谢言笑晏晏, “别翻墙了,你这一跳下去十有八九得摔成瘸子, 还跑不远,又要被抓回来。” 墙上少女闻言,愣了片刻,十分生涩地抓住一旁树干从墙头下来, 来到回廊下。 “其实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一二, ”忽略掉对方略带诧异的抬眸, 她继续道,“让自己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想到自己要和一个品行、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共度,换我我也跑。” “连夜跑的那种。” 王异没成想过眼前这个少年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又欣慰又好奇, “你也逃婚了?” 刘谢:“……算是吧。”她这个情况, 怎么不算是逃婚呢? 站在对方角度考虑问题总能获取对方的好感,王异也是如此, “我叫王异,小字子弇。” 跟陌生男子单独相处本就不合规矩, 自报姓名更是出格, 但她连逃婚这种更出格的事情都做了,也不在乎这些了。 今天是逃不掉了,索性就让自己放任一回。 “我叫刘协, 未有表字。”刘谢大大方方道,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 “你、你、你是陛下?!”王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少年就是天子。更没想过她家何德何能,能让天子来捧场。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刘协能来,多半是看在她们家无偿捐赠的十万石粮食的面子上。如此想来……自己这婚似乎还能逃? 浇灭的希望重新燃起,王异鼓起勇气,“小女虽在深闺,但素来听闻陛下乃深明大义之辈……” 刘谢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女家中曾为陛下捐赠十万石粮食,解决陛下燃眉之急……” 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小女想请陛下看在这十万石粮食的份上,出面为小女取消这婚约。” 果然!她就知道,是在这儿等着她呢!被挟恩图报的刘谢笑不出来了,她本来是看戏的心态多一点,万万没想到能把自己扯进去。 这赵、王两家的婚事本就是定好了的,其中更多的是利益的牵扯,她要是横插一脚,一下得罪两大世家,赵家和王家不得背地里骂死她?还有要是她在人昏礼上棒打鸳鸯的事传出去,她名声岂不是要发烂发臭?要是被御史台那群喷子知道了,她又要被喷得体无完肤,再次背上昏君的骂名。 衡量其中利害,刘谢干脆利落拒绝,什么“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全被她拿出来当作借口。 “朕突然想起还有事,就先走了。”撂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跑路,心中不断为自己乱跑而懊悔。 “若小女子能帮陛下一举攻克萧关呢?陛下也要拒绝吗?” 王异这句话成功让她止步,“前方战事一切顺利,皇甫老将军威名远扬,贾太尉运筹帷幄,萧关不日便可攻破。”刘谢话语带了些寒气,略有警告的意味,前方战事如何一向对外界保密,这不是别人该知道的。 “若战事真的有陛下说的那般顺利,陛下又为何与马、韩二贼僵持半年之久?萧关位置特殊,岂能轻易攻克?想必陛下也为此苦恼许久了。” 虽然朝廷对外一向宣称战事进展顺利,但战线骗不了人,其中被人忽视的蛛丝马迹更骗不了人。王异便是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看出了端倪。 “住口。”刘谢低声呵斥,这要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再加以利用,扰乱军心、民心,后果不堪设想。“这些你听谁说的?” “推测。”见刘协如此反应,王异心中有了底,知道说对了,而且对方十分在意,便将自己如何推测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有点意思,听之前刘谢只以为对方说有计策拿下萧关是想空手套白狼,如今看来,说不定还真有办法。 “你有何良策?” “我若说了,陛下是否愿意帮小女子?” “君无戏言。” “击掌为誓。”保险起见,王异谨慎道。 被对方防备的刘谢心里虽有些不爽,但仍痛快抬手击掌,“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异点点头,“陛下可曾听过四面楚歌的故事?” “自然。”这谁不知道? 王异想继续说下去,却被突然出现的任夫人打断了。见自己苦苦寻找的女儿此时和陛下在一起,任夫人也是一愣,匆忙上前行礼,“小女无状,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王异神色一僵,求助似看向刘协。 刘谢心里盘算一阵,冷了脸色,佯装愤怒,“任夫人,你养的好女儿!王异妄议朝政,扰乱民心,藐视皇威,传朕旨意,将此女即刻缉拿,择日问罪!”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看着被禁军带走的女儿一时难以接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无济于事。 新婚当天,新妇被禁军带走,喜事直接变事故。 王氏族长追着刘协出门,也顾不上礼仪拦住了他,当即跪下求情,“陛下,小女涉世未深,不懂规矩触怒陛下确实有罪,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无方,我愿代女受过。 恳请陛下看在我王氏一族为陛下捐献粮草的份上,网开一面啊……” 一个年近半百的父亲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刘谢有些于心不忍,但仍让禁军将人无情拉开。 回了府衙,刘谢让人将王异带过来见她。 再见王异时,她神情恹恹,想必十分难受,刘谢先开了口,“说说你的计策吧。” 听到这话,王异扫向刘协的目光绝对算不上友善。 她想过很多种刘协将她带离婚宴的理由,甚至连‘君夺臣妻’这种戏码她都能接受。可万万没想到,刘协竟然将她打上了‘罪犯’的标签! 果然,这皇帝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的主,想到这心里面又骂了句狗皇帝! 一想到自己父母看到自己被押走那悲痛神色,她心里就难受得紧,越想她就越气,看向刘协的眼神似要喷火。 “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朕。”刘谢挥手屏退屋中众人,“让你受委屈,朕也是迫不得已。不过你放心,若你的计策有用,朕不仅还你清白,还要重赏你,如何?” 王异还想发作,想想还是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毕竟现在是她有求于人。 “昔日高祖皇帝与项羽决战之时,项羽围困垓下,兵尽粮绝,夜里四面又响起楚歌声,义气将尽,军心尽乱。 马韩二贼军中多为羌兵,陛下何不效高祖故事,使人夜里吟唱羌歌,打击敌人士气、乱贼军心?” 刘谢细细揣摩王异所言,此人当真腹有谋略,思考间门她不自觉笑了出来,“世人皆言贾文和惯会揣摩人心,可论起攻心之计,子弇也不多逞让。” “陛下谬赞。” 言罢刘谢当即手写书信一封交给传令官送往前线。 接下来她还有个棘手的问题——该如何安置王异。 虽说她是以‘大不敬’之罪将人带走的,但总不能真把人关进大牢;但若将人安置在外面,又难免落人口舌。 综合考虑下,只能委屈王异几天了,“就委屈子弇在大牢里待几日了。” “小女子明白。”王异也表示理解。 在刘谢的安排下,王异住进了自古以来最豪华的牢房。与其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成是位于牢狱的一间门卧房。 牢房标配是一件没有,闺房摆件那是一样也不缺。 底下办事的人跟人精一样,能让陛下上心的定然是得陛下看重的人,他们自然不敢怠慢,有甚者还上赶着巴结。 王异是在牢里过得安稳,但刘谢就惨了。 自她将王异抓了后,王氏族长天天在外求见为女儿喊冤,刘谢只能让人将其打发。 倒是王异那准夫家赵家,从事发以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跟死了一样,一副着急撇清关系的样子。 “陛下,羌道令赵昂求见,说是有公务要面呈陛下。”门外禁军进来禀报。 刘谢眉头微皱,“汉阳郡的公务应该交给盖顺处理而不是朕。” “末将也是跟他这样说的,但是羌道令说此公务事关羌人,干系重大,必须亲自禀明陛下”那禁军又道。 “那还不让他进来?”刘谢没好气白了那禁军一眼,这说话跟挤牙膏一样的人是如何成为她的亲卫的?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涉及羌人问题,刘谢是必须要见的。 被刘谢凶了的禁军连忙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赵昂带了进来。 “臣羌道令赵昂,叩见陛下。” 刘谢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穿玄色官服的青年,倒也称得上是一表人才。“你说有紧急公务,是何事?” 可赵昂并没有呈上奏折的意思,反而直直跪地不起,“臣今日来并非为公务,而是为私事。” “放肆!国家大事岂容你儿戏?!”刘谢是真的生气了,这人太过儿戏了,竟敢拿国家大事骗她! “臣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之举,臣只求陛下听臣一言再治臣之罪。” “呵,”刘谢冷笑一声,“你是为了王异之事而来吧。” “陛下圣明。”他知道若是直接说陛下是绝对不会见他的,所以才出此下策。 “你倒是重情重义。”刘谢撇撇嘴,“若把你赶出去,倒显得朕无情无义了。”她倒是要听听对方要跟她说些什么。 58龙潜于渊39 离间 “子弇乃臣之妻, 她的罪臣愿全部承担。”赵昂言辞恳切。 “王异冒犯天威,犯的可是死罪,你也愿意替她去死?”刘谢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她倒是要试试这赵昂是真心实意还是沽名钓誉。 赵昂跪在地上,后背挺得笔直,脸上亦无惧意, “夫妇一体, 臣愿一死谢罪。” “只不过陛下也无脸面再见天下万民。” “噢?”刘谢正了神色, “朕怎就没脸见天下人了?” 赵昂:“子弇冒犯君威,虽有罪, 却罪不至死,若陛下非要处死子弇, 天下人只会认为陛下乃心胸狭隘之主,不仁也; 如今前线吃紧, 陛下不顾军务反倒纠结于此等小事, 实乃本末倒置, 不明也; 王氏一族倾尽家财捐献军粮于朝廷,于社稷有功, 可陛下却要杀其女,实乃以怨报德, 不义也。 我大汉以仁义孝治天下,陛下却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又有何面目见天下之人?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他们的君主?”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之后是刘谢的充满调侃的笑声,“赵昂啊,只做一个小小的羌道令(注1)委屈你了,你真的应该去御史台任职。” 整段话不含一个脏字, 但字字都在骂她是一个‘昏君’,她依稀记得上一次被那群御史骂的狗血淋头还是在上次,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赵昂正经回道,“为官者,为民。是以并无大小之分。” “说得好!”刘谢鼓起了掌,笑得人畜无害,“既然官大官小都是为百姓,那羌道令也别做了,便做县尉去吧。” 赵昂还想说什么,但她丝毫不给机会,让人将其请了出去。 人走了后,她坐在位置上进行了长达一刻钟的深呼吸,才逐渐平复情绪。平白无故又被人指着鼻子啊骂,真是气煞她也! 好吧,也不是那么的平白无故。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赵昂这人还是挺不错的,至少有情有义,比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强多了。 如果王异知道赵昂来替她求情,会是什么反应呢?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她当即去了天牢。 她到的时候,王异正一个人对弈。刘谢坐到对面,试图看懂这盘棋。 ……这种高段位的棋路,不是她这个烂棋篓子看得懂的。 “陛下来此何干?”王异放下手中棋子,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刘谢接过水,随即放下,“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了想又改了口,“准确来说也算不上是个好消息。不过朕想你一定会感兴趣。” “陛下拿下萧关了?”王异惊喜道。 刘谢:“……不是。” 对方肉眼可见萎靡了,刘谢也不再卖关子,“今天赵昂来找朕,替你求情。” 王异没什么反应。 “他把朕骂了一通。” 王异面无波澜。 “他还说你和他夫妇一体,他愿意替你去死。” 王异难得有了反应,只不过这反应让刘谢有些失望,“我与他六礼并未走完,算不上夫妻。” “朕贬了他的官,现在他不是什么羌道令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了。” “陛下为何贬他的官?”王异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因为他直言不讳?若是这样,那以后朝堂上还有谁敢直言劝谏?” 刘谢瞟了眼有些失态的王异,失笑道,“朕岂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朕贬他官,是因为他谎报政务。” 赵昂为了见她,谎称有紧急政务,若是不加以惩戒,以后何以治国? “朕不日就要去往前线。” 王异不免惊讶,“陛下要去前线?” 刘谢点点头,“让他们四面楚歌还不够,朕要去再添把火。” 嘱咐了王异些事后,她便离开了。 刘谢走后,王异坐在位置上心情杂乱,赵昂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 皇甫嵩在收到她的书信后当即就命人找来了聚居在当地的羌人,连续好几夜在关外唱起独属羌人的游牧歌谣。 夜空低垂,月明星稀。那悠长中透着几分悲凉的长调伴随着塞外冷风吹进守关羌兵耳中。 故乡辽阔的草原,草原上成群结队的牛羊此刻仿佛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知道我家的牛羊怎么样了……”走之前家里有三十只羊、五十头牛,还有好些牛羊都揣崽了,也不知道生了多少…… “也不知道我家那丫头有没有丢马……” “我家人这会应该搬到卑禾羌海(注2)那带去了吧……” 遥远的故乡触不可及,所有的思念只能化作眼泪和啜泣。 萧关,中军营帐。 自刘谢到这之后,每晚都能隐约听到关上传来的啜泣声。如此看来,王异的计策已然奏效,对方军心恐怕早已散了大半,轮到她再加点筹码了。 “如今马韩二人军心溃散,朕自当用计,使此二人离间。”刘谢看了看端坐两侧的皇甫嵩和贾诩,继续道,“朕自当写亲笔书信一封送于马腾,劝其归降。再使人在营中散播谣言,就说马腾欲投朕,准备杀掉韩遂作为投名状。 韩遂必起疑心,届时就算不两败俱伤,也得舍弃马腾。到时候我军便有机可乘!皇甫老将军,文和,你们以为如何?” 皇甫嵩:“陛下所言甚是。” 贾诩:“陛下所言甚善。”他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陛下将离间计用得如此炉火纯青,竟然和他不相上下。只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贾诩起身,拱了拱手道,“陛下,自上次击败张济后,他便收拢旧部盘踞于成纪,为防有变,臣愿意前往成纪说服此叔侄二人投降陛下。” “不不不,”刘谢急了,慌忙摆手,“文和乃是我大汉太尉,怎能以身涉险?朕自当择一说客前去。” 贾诩是当朝太尉,位高权重,要是他去了,没有说服那张济,反倒是让张济砍了怎么办?想想上次的刘安,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但贾诩仍坚持己见,“张济性情偏执,唯有臣去,方能说服对方。况且臣与他曾共事多年,还是有些交情在的。” 也正是因为看在这些交情的份上,他才愿意去救张济张绣这俩二傻子一命。毕竟出来混,还是要讲点道义的。 见如此惜命的贾诩如此坚持,刘谢想来他应该是有把握的,便也同意了。 散帐后,刘谢便写了封书信,遣使者交与马腾。另一边,贾诩也出发去往成纪劝降张济。 马腾在收到刘谢亲笔书信后,也是受宠若惊,当即叫来自己的两个儿子马休、马铁还有堂侄马岱商议。 在看过书信后,马休道,“父亲,如今兄长在京师担任驸马都尉,陛下尚且待兄长如此亲近,何况我等?要不我们降了陛下吧。” 马铁也附和道,“父亲,二哥所言甚是。陛下向来守信,况且信中言明只要投降,陛下不仅赦免我等,还要封父亲为茂陵亭侯,此等殊荣,我们怎能拒绝?” 马腾也动摇了,看了看马岱,“贤侄以为如何?” 马岱想了想,说道,“二位兄长所言极是。况且现在我军军心溃散,再加上那韩遂又是反复无常之人,若是再与陛下作对,恐怕难以保全,倒不如及时止损,投降陛下。” 马腾当即拍板,“好!就依我儿!” 只不过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还有韩遂这个障碍…… 马腾心一狠,这塑料兄弟情哪有他的荣华富贵重要,他先下手为强,宰了韩遂,当做投名状! 再说韩遂这边,不知为何军中老有谣言提起当年他和马腾争斗之事,还说马腾收到陛下密信,那小皇帝在信中让马腾杀了他! 三人成虎,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本来他和马腾就有隔阂,如今一来他更是疑心,便起了防范。 结果果然如此,当天夜里他这边军营中喊杀声震天,幸好他早有防范,在亲卫的拼死护送下逃了出去。 翌日,马腾打开关门,带着众部迎接刘谢的大军。就这样,刘谢兵不血刃拿下了萧关。 而贾诩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张济接受了她的劝降,正带着部曲前来。 刘谢就地收编了马腾还有张济麾下五万铁骑,至于这主将嘛……刘谢直接遣人将他们一家老小全送往雒阳,封了马腾为茂陵亭侯,张济为祖厉亭侯。 只不过他们这个爵位,也只是空拿俸禄的吉祥物罢了。 他们这一辈子吃喝不愁,但同样的,这一辈子和权力无缘,也一辈子不能离开雒阳。 至于那个跑掉的韩遂……等让她逮到,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59龙潜于渊40 凉州大捷 自拿下萧关后, 皇甫嵩乘胜追击,一路西行,在短短八个月内先后收复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最终, 在居延附近一举擒获韩遂。 至此,凉州全境皆归刘谢。 至于韩遂,刘谢命人将其抄家灭族, 本人押送京师,枭首示众。她要让其余十二州的人看着,归降她者,尚可享受封侯待遇, 负隅顽抗者, 韩遂就是下场。 河西走廊, 地如其名, 南北是连绵起伏的高山, 峰峦叠嶂, 东西狭长,宛如一条走廊,一条连通西域的唯一走廊。也正是这样特殊的地形地貌,从武帝时期这一带便是汉朝和匈奴必争之地。 从汉武帝时期霍去病饮马瀚海、封狼居胥, 在这一带设河西四郡, 到王莽时期被匈奴所夺, 再东汉顺帝时期班超收复西域,又到之后梁冀乱政,百年羌乱…… 三百年来起起伏伏,这片土地,最终在她这里,重新回归大汉王朝。 这是刘谢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因为地理特殊,荒漠戈壁、绿洲草原、雪山雅丹……这些丰富绚丽的自然景象都囊括在这片土地上。 “这就是祁连山?”刘谢站在草原上,用手遮住太阳抬头仰望,“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看着这巍峨的高山,和周围的山峰相比较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身后的种辑顿了顿,“当年霍去病拿下这块地时,匈奴曾有民歌唱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祁连山在匈奴语中是‘天山’之意,高峰上的积雪融化,汇成涓涓细流,才有了陛下脚下这片匈奴人赖以生存的草原。” “朕只知文敛武艺出众,没想到还如此博学广文。”刘谢笑着调侃道。 在祁连山脚下,便是昔日整个大汉最大的兵马场——山丹兵马场。 这是汉武帝为征战匈奴专门建造的马场,只是可惜到如今,丹山马场已经没有了昔日辉煌。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了自己的马场,再也不用花费重金向羌人和乌桓买马匹了,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骑兵成本。 “传朕令,犒赏三军将士,今夜牛羊肉管够!” 种辑抱拳,“得令!” 夜幕降临,军中点起了篝火,军中羌人和汉人一起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一片热闹景象。 中军营帐中,主座上的刘谢举盏起身,“朕能收复凉州,全靠诸位将军,朕敬诸位一杯。”言毕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 下首各位将领纷纷起身,朝她举杯,随后也一饮而尽。 刘谢身后立侍将酒倒满,她端起酒樽,来到皇甫嵩面前,“皇甫老将军,此次能拿下凉州,老将军功不可没,朕敬您一杯。” 皇甫嵩受宠若惊立马起身,端起酒樽回敬,“为大汉开疆复土,乃是武将天职,陛下您严重了。” 将杯中酒水饮尽后,她又走到了贾诩面前,“此次出征,贾太尉屡出奇策,功不可没,朕敬你一杯。” 贾诩也立马端起酒樽起身,“陛下言重了,此番能胜,全在诸位将军全力配合,臣只是借了他们的光。” 刘谢笑笑,贾诩还是那么会做人,说罢两人又一饮而尽。 剩下的种辑、杨奉、伏完、徐晃、徐荣、乐进她一个不落全敬了一遍后,又回到主座位上,“有过之人朕要罚,那么有功之人朕一样得赏,诸位将军以为朕此言对否?” “陛下赏罚分明乃朝野所共知。”说话的是贾诩。 众人齐齐点头,纷纷道“陛下所言极是。” “好!半年前朕能攻破萧关,还有一人功不可没。”刘谢指了指乐进旁边的空位,“那个位置,便是朕为她所设。” 说罢她拍拍手,帐外士兵应声将帐帘掀起,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王异款款走了进来。 “小女王异,叩见陛下。”在众人各种目光的注释下,王异向她行了叩拜礼,随后起身,整个过程叫人挑不出错来。 “子弇请入座。”刘谢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女谢座。”王异常便又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下走向座位,缓缓入座。 王异刚坐下,付完便愤愤起身,向刘谢象征性拱了拱手,“陛下,我等皆是朝廷重臣,怎么与一女子同席?恕臣不敢苟同!”说罢就要走。 席间纵然多半的人想法和伏完一样,但能如此不给她面子的,只有伏完。原因无他,伏完之妻乃是桓帝之女安阳大长公主刘华,按辈分她还得喊一声‘姑母’。 出现这种情况也在她意料之中,“伏将军且慢。”刘谢叫住了他, “伏将军此言差矣,半年前一个萧关,不仅难住了智勇双全的诸位将军,就连以智谋闻名的贾太尉也一筹莫展。 在此危难之际,是子弇向朕献计,这才能一举攻破萧关,就凭这一点,子弇之功劳不下诸位。既然都是功臣,若庆功宴上只有诸位而无子弇,那岂不是厚此薄彼? 就因为子弇身为女子朕便差别对待,那天下人该如何看待朕?朕又如何面对天下人?” “这……”伏完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可自古以来便没有朝廷重臣与一小女子同席之理,更没有女子插手军事的道理。” 席间众人,有人默默点头,有人静观其变。 刘谢笑笑,当即反驳道,“伏将军此言差矣,在冯夫人(注1)之前,从古至今没有女子作为使节,但在她之后,便有了。而如今,在王异之前没有女子涉深军务,但从她开始,有了。” 她的这一番话,有例可循,让伏完无法反驳,一时间僵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还是贾诩起身将人拉回了席位,给两边都递了个台阶。 “既然有功,朕便要赏。”刘谢笑吟吟看着王异,“王异,朕赐你为汉阳君兼屯骑参军。” 此次主帅的皇甫嵩,赐都乡侯领凉州牧,副将种辑升任前将军,伏完迁辅国将军,徐晃升任屯骑校尉,徐荣任越骑校尉,乐进升步兵校尉。 和他们相比较,她对王异的封赏一点也不为过。 让王异去做徐荣的参军,主要是考虑到徐荣唯命是从,品行优良,他不是那种私下为难人的小人。 在庆功宴结束几天后,刘谢便要回雒阳了,在走之前,她将一大包西瓜种子交给了留守凉州的皇甫嵩,祝福他务必将这些种子种在沙土地带。 西河走廊这一带,昼夜温差极大,土质松散,特别适合西瓜的生长。甚至在一千八百年后,这个地方所产的西瓜因为含糖量高、口感好而闻名全国,广销各地。 而相应的,她也带走了这里的一个特产——白叠。 白叠还有一个名字——棉花。这个时候的棉花还没传入中原,人们也没发现它作为棉布的用途,只把它当成观赏性花卉。 适合棉花生长的地方有三个——西域及凉州部分地区、黄河流域以及长江流域,而三辅地带恰好处于黄河流域,是种植棉花的不二选择。 有了棉花,百姓冬日不用再挨冻,她还可以大力开展纺织业。 回雒阳途中,她将王异也带上了。路过汉阳时,刘谢在此停兵整顿。 “此去雒阳,少则数年,不回去和父母告别?” 王异摇摇头,笑道,“回去除了惹双方伤感也没什么用,不如不去。”在她离开冀城前,她就已经回家向父母说明了一切。眼下,她要去雒阳,去见识那个陛下口中不一样的天地。 “你倒是……看得透彻。”刘谢笑道,不过还是提醒她,“那赵昂呢?你打算如何处理你们间的关系?” 按照她多年混迹言情的经验来看,但凡跟逃婚、退婚有关的,后续多少会牵扯出许多恩怨纠葛。而且据她观察,那赵昂又是固执之人…… “别怪朕没提醒你啊,恩情易还,情债难偿。” 说到这个话题,王异也是难得沉默,须臾后才道,“我已托父亲上门退婚并赔罪了,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条件她都会尽可能答应,这件事终究是我王家对不起他们赵家。” 两家现在也知晓真相,让赵家成为满城笑话,是她的错,她也甘愿承担一切后果。 “陛下,您给我说说雒阳吧。”王异试图换个话题,“雒阳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好吗?” “当然,等到了你就知道有多好了。”刘谢信誓旦旦道。前些日子她就接到了王莽的密信,说为了庆祝她凯旋,他和嬴政这两年将雒阳建成了她想象不到的样子。 王莽故意吊胃口,她好奇心瞬间被激起,她倒是要看看,她的雒阳到底发展到何种程度了…… 历经三个月行程,刘谢带着大军终于抵达雒阳城下。 东城门已经被提前清场,数千名官员早已在城门底下恭候多时。但她的注意点全被这高耸入云的城墙给吸引了。 这、这、这……这建得也太高了吧?! 刘谢又蹲在地上敲了敲地面,这坚硬的触感……还真是水泥地啊?? 她就出去打了两年仗,嬴政和王莽就把水泥给搞出来了? 等进了城,她更是惊讶,这宽阔的水泥街道纵横交错,路旁还栽种了花草树木作为绿化,花草旁边还修建了排水沟…… 这就是王莽所说的惊喜啊?确实是惊喜! 刘谢当即唤了身后的大司农询问,“这是何人建造?何时开始?” 大司农上前拱手道,“回陛下,这都是王博士提的,臣等商议后一同建造的。”说完大司农又补充道,“王博士真乃学富五车,建城所用水泥、工艺都在王博士所编丛书中尽已言明。” “好好好!统统有赏!” * 冀州,邺城郊外。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荀彧踩着马凳上了马车后,仍有些放心不下,又掀开车帘叮嘱道,“我走后,奉孝可要少喝些酒才是。” 郭嘉闻言笑得更加肆意,“人就活一世,自然要畅所欲为,若时时都要束缚自己,那岂不是白活一世?” 荀彧轻轻摇头叹了口气,这个人要真是听劝那就不是郭奉孝了。罢了罢了。“我此去雒阳,前途未知,奉孝你在邺城自当小心为上。” 说起正事,郭嘉也正了脸色,“放心吧,邺城这有我在。倒是文若你可要路上小心,你可是我们颍川士族的希望。” 荀彧点点头,放下了车帘,车夫马鞭一扬,一车一马越来越小,最终和那远方的天地融为一体。 郭嘉猛地咳嗽起来,待平静后,又打开酒囊喝了起来,自顾自笑着上了马,扬鞭而去。 60龙潜于渊41 陈留长公主 杨柔见到刘谢时, 眼里满是心疼,“行军艰苦,陛下比起以往倒是……成熟不少。” 塞外风沙粗犷,出征两年, 刘谢皮肤粗糙了不少, 皮肤也从养尊处优的白皙肤色蜕变成了如今的黑不溜秋。 行军打仗, 纵使她是皇帝, 也免不了风吹日晒雨淋。 “不过陛下倒也长高不少。”此时的杨柔看向刘谢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离家多年的孩子,温柔如水。 刘谢将手放在自己头上比了比,发现自己确实比杨柔还要高些。 “陛下也该册立皇后了。” 正沉浸在杨柔如母亲般的关怀中的她被对方猝不及防的催婚吓得一颤, 刘谢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打着哈哈, “这事不着急……” 纵是回来的路上她早做好了心理建设, 但这也太突然了。 听见她这样搪塞自己, 杨柔对她的态度立马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开启老母亲苦口婆心式训教,“册立皇后乃是国之根本, 陛下不可随心所欲,凡事以国事为重。” “国家尚未富强,岂能儿女情长。”刘谢负手而立, 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状。 她刚说完,杨柔便无缝衔接道, “陛下早日册立皇后, 为汉室延续血脉才是眼下最为要紧的事。” “朕……” 刘谢刚想反驳,可杨柔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陛下只需要册立皇后, 诞下皇子,延续血脉。之后,无论陛下喜欢什么人,臣妾和前朝百官都不会再阻拦陛下。” 杨柔将‘什么’两字咬得极重,似乎是在强调某种取向。事实上,她确实是这个意思,陛下喜欢谁不重要,甚至喜欢的人是男是女也不重要,能册立皇后生下储君才重要。 杨柔是这个意思,文武百官也是这个意思。反正几百年了,在性取向这方面他们汉室代代相传,大家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刘谢:“。”沉思良久,她长叹口气,无比沉重开口,“杨婕妤,如今各路汉贼割据一方,汉室衰微,如果朕不能收复河山,那生下来的储君也只能做亡国之君,受后世所唾骂。若是如此,朕要子嗣又有何用?” 长吸一口气后,她又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朝野上下和朕同心同德,扫除寰宇,匡复河山,再造汉室中兴。只有在这个情况下诞生的储君才有意义,这个道理杨婕妤你不会不懂。” 杨柔张了张嘴,再开口时已弱了不少,“可是陛下,储君关乎国本,若无储君,恐皇权不稳……” “不错了,”刘谢语气无比坚定,“皇权稳固与否从来不在储君,而在——朕! 想朕年幼弱小之时,前有董卓乱政,后有丁原谋反。可你再看看现在,朕一举平定凉州后,朝野上下还有谁敢造次?” 从古至今,向来都是拳头硬的才是道理。 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 杨柔一时哑口无言,沉默半晌,终是败下阵来,只好行礼告退。 走之前,刘谢叫住了她,“杨婕妤,下次见到杨司空时候,替朕告诉他——少把精力花在朝堂上,多做些实事才是正道。” 杨柔先是一僵,随后行礼应下。 杨柔走后,她回到桌案前,闭上眼揉了揉眉心,随后打起精神处理积压两年的公务。 她出征在外这两年,朝中事务皆由尚书台代为处理。其中不那么重要且不那么着急的他们自己商议后决定;十分重要又十分着急的就八百里加急送到她那里等她批复;十分重要却又不怎么着急的,便堆在那里等她回来处理。 两年时间,这些不那么着急的公文在她的桌案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她光是看着就头疼。 再头疼她也得干活,长吸一口气做好足够心理建设后,她开始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埋头苦干。 等她将这些积压的公文全部处理完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总算松了口气的她终于腾出了时间去看望刘满。 说来也是心酸,明明都住在皇宫里,她回来这么些天,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去的路上,她还满心期待,脑子里想的全是孩子长高了没有、她不在的时间里有没有好好学习、有没有想她这个“皇兄”,以及……孩子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不说话。 等她到刘满居住的宫殿外,此时蔡文姬正在给她讲学。老师讲得很认真,学生听得也很专注。 哦,对了。她走时刚好是女官大考,等她回来时,皇宫女官已然欣欣向荣,其中就包括蔡琰、蔡贞姬、伏寿等在雒阳中的世家女子。 其中蔡琰深得其父传承,文采出众,又对各家学派了解深透,刚好刘满又到了启蒙的年纪,杨柔便让她做了女夫子。 见到她来,门外的内侍想要通禀却被她抬手制止,她站在门外远远地看了一眼,刘满长高了不少,听得十分专注,丝毫没察觉她站在门外。 看了一会儿,刘谢便去了偏殿等刘满下学,等呀等,等到她都快睡着了,人终于来了。 一见到刘满,她发自内心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连忙起身上前去。 但刘满见到她就往阿艾身后躲,然后从身后露出个脑袋瞧她一眼又害怕缩了回去。 刘谢:“……”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无法接受这个噩耗。 刘满把她忘了。 刘满把她忘了…… 刘满竟然把她忘了!! 意识到这个扎心的事实,刘谢强颜欢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最后还是阿艾出来打圆场,说陛下离开得太久了,小孩子一时间忘了也是正常,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 安抚完心碎的她,阿艾又十分耐心给刘满介绍起她,试图唤醒对方对她仅存的印象。 好在最后刘满终于被说服,鼓起勇气从阿艾身后走了出来,向她行礼,又怯生生叫了她一句“皇兄。” 刘谢当即喜笑颜开,就冲这句“皇兄”她释怀了,小满还是她的好妹妹。 刘谢当即命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呈上来,这些都是都是她特意从凉州带回来的特产。她在外面辛辛苦苦打仗时,还不忘给家里的孩子带东西,她真是个好“皇兄”,多么令人动容的兄妹情。 小孩子总是充满探究欲,见到这些新奇玩意儿,立马被吸引过去,眼睛都挪不开,但又生生止住,回身向她行了礼,脆生生说了句“谢谢皇兄。” “这都是皇兄应该做的。”刘谢放柔了声调,捧着刘满那带有婴儿肥的脸蛋揉了揉。 小朋友脸又圆又嫩,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虽然现在她也很小就是了。 捏了一会儿刘谢松开了手,摸摸孩子的小脑袋,一脸慈母笑,“朕要封小满做长公主好不好啊?” 她又想了想,“就封小满为陈留长公主吧,以后陈留便是咱们小满的封地了。”她看向刘满的眼神愈发宠溺。 她的妹妹,自然值得最好的。 她可不是一时兴起,她想做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之前没做是怕拗不过那些个大臣,至于现在……形势变了。 以前是西风压倒东风,现在她平定了凉州,该她这个东风压倒西风了。 回去后刘谢便传了专门管理皇室的宗正来草拟册封诏书,让刘满入大宗,过继给她的便宜爹灵帝,再挑个日子行册封典礼。 这一套流程要走完是要花费许多时日的,比如祭祀告知祖宗、准备册封朝服、准备礼仪大典等等、最后将日子定在了一年后。 刘谢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无非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 将正事处理好后,她终于有了半天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去撸猫了! 养猫这爱好,是会上瘾的。最开始她只有嘟嘟这一只蓝猫,到后来她就开启了中华田园猫的集邮旅程,橘猫、狸花、三花、玳瑁、玄猫等等她全都养了。 而她的猫猫部队也愈发兵强马壮,从最开始的一只发展到数十只。从那一刻开始,她在现代未能实现的养猫自由就此实现。 在离开前,她又担心底下人不好好照顾,便委托了马超帮忙照顾她的猫猫大队。 可爱的猫猫当然要托付给爱猫人士他才放心。 怀着激动的心去狸奴监,可到了之后,一大群猫一听到动静立马四散而逃,钻进各个刁钻角落。 刘谢:“。” 此刻沉默中只有她心碎的声音。 她的猫也不认识她了…… 她牛劲儿一上来,就坐在这了,然后开启了一人一群猫的对峙时间。 而马超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在门口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进去行了礼。“陛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刘谢回头一脸幽怨看着马超,阴恻恻道,“孟起,你把朕交代的事办砸了。” 她扫了一眼,马超手中还提着一个布袋子,从里面散发出对她来说是鱼腥味但对猫是美味,当下明了,这是来喂猫的。 闻到无法抵抗的美味,那些白眼猫一只接着一只跑了出来,围着马超打转,更有甚者前脚已经扒上了小腿,试图够着那个装满小鱼干的布袋。 本来疑惑的马超也明白过来她话中所指,一时失笑,无奈道,“陛下,这似乎不怪末将。是您离开得太久了。” 说完马超便将那袋鱼干递给了她,她接过布袋,从里面拿出一条烤得酥脆的小鱼干,蹲下开始引|诱猫过来。 但猫主子们十分警觉,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用鼻子不断嗅。 刘谢十分有耐心等着,终于有几只馋猫鼓起勇气朝她走来,以飞快的速度叼起她手上的鱼干就飞快跑到无人之地享用起来。 刘谢:“……”不愧是猫主子。 深感挫败的她索性将鱼干全倒进了一旁的猫碗里,然后离开了,她就不打扰猫主子们进食了。 她和马超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十分善解人意的马超出言安慰道,“猫本来就胆小,见到生人有这反应再正常不过,陛下和它们处熟了就好了。” 刘谢抬眸看了眼马超,本来她还过得去,现在直接心梗。但看在人家将她的猫养得还不错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孟起。” “末将在。” “你加冠朕没赶上,现在就补送你一个贺礼吧。” 龙潜于渊42 回西凉吧 刘谢将马超带到了太仆寺, 太仆寺管理全国车马畜牧之政,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马政,骁勇善战的骑兵离不开战马, 而产战马的军马场皆有太仆寺管理。 而太仆寺的最高长官便是太仆袁基, 位列九卿之一。 见到刘谢的到来, 袁基倍感意外, 不过还是立马放下手中公务起身相迎, “臣不知陛下驾临,还望恕罪。” “士纪请起。”刘谢抬手免了礼, “山丹军马场来的那匹战马前几日到御马苑, 朕来看看。” 袁基心下了然,当即唤了手底下的官员带路。 “士纪公务繁忙,朕就不打扰了。”说完刘谢便跟着带路的官员走了。 御马苑就在太仆寺后面,占地百顷, 其中战马数千余匹, 皆是花费巨额从西凉、大宛、乌桓等地买进的良驹, 作为军队的后续储备。 御马苑中, 大家都有条不紊忙碌着,见到刘谢, 行礼后便又开始干活。穿过宽阔的草场后, 便是望不到头的马厩。 在官员的带领下,最终在一个马厩前停下, 又恭敬回道, “陛下您从凉州特地带回的那匹良驹便养在此处。” 她点点头,命人将马牵出来。 底下人得了命令,便进了马厩,不多时便牵将马牵到了草场上。 这匹马体格健壮, 通体白色,没有一根杂毛,油光发亮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镀上了层金光。 “这是……汗血宝马?!”马超惊诧于这匹马的外貌,他还从来没见过品相如此上等的马儿。 刘谢一脸自豪,这可是她在山丹军马场中数万匹马中挑出来的极品,算马超识货! 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种辑挑的,她现在还清晰记得当时她将马牵走时种辑那一脸幽怨的样子。能让平常板着张脸的种辑露出这种表情,那定然是匹好马。 “现在它属于你了。”她让人将缰绳递到马超手中,“如何?这份贺礼喜欢吗?” 马超难得如此激动,看向她的目光都亮亮的。如果非要具体形容的话,就是现代小朋友看到了奥特曼时那种眼神。 马超放下手中缰绳,单膝抱拳跪地,“陛下厚恩,末将无以为报!” 她将人扶起,十分欣慰,“良驹自然当配良将。孟起,如今朕为一事发愁,而只有你才能帮朕,不知你愿不愿意帮朕这个忙?” “为陛下分忧,是为臣本分,末将但凭陛下吩咐。”马超毅然道。 刘谢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句话,“如今虽然西凉已平定,可周围的羌氐仍时常来犯,朕要你护西凉无虞。” 说完,她等着马超的回复,但看对方表情,似乎有些纠结,“怎么?孟起不愿意?” “不是,”马超摇头道,“如今西凉有皇甫老将军坐镇,末将……恐帮不上什么忙。” 昔日凉州三明威震西凉,身为皇甫规侄子的皇甫嵩也不多逞让,有他在,羌氐哪里敢来?而他如今岌岌无名,恐怕要辜负陛下对他的期望了。 思及此处,他不免有些低落,但他的一切反应都落在刘谢眼中。“孟起切勿妄自菲薄,朕视你如卫青、霍去病,皇甫老将军也是对你赞不绝口。” 说罢,她又继续道,“皇甫老将军虽威震西凉,使羌氐闻风丧胆。但如今已过不惑之年,他又能为朕镇守西凉几年呢?朕现在急需一个能接替皇甫将军的人。而你,便是朕看中的那个人。 回西凉去吧,带着庞德一起去皇甫老将军的麾下,骑上朕送你的战马,替朕扫平羌患。” 历史上的马超,仿佛就是为收服羌人而生。十四岁跟着马腾征战沙场,十七岁在长安与郭汜、李傕之战中一战成名,不到三十岁称霸雍凉,打得羌人毫无还手之力,羌人以他为神威天将军,三十六岁潼关之战中打得曹操‘割须弃袍与潼关’,在投奔刘备后常年镇守益州西部,羌人不敢来犯,为其扫除后顾之忧。 这样能镇守一方的帅才,就应该驰骋在西凉那广袤的草原上,而不是在皇宫中做她的保镖。 一月之后,刘谢调马超为护羌校尉,庞德为副将,不日赶往西凉。 * 刘谢觉得最近宫中的氛围有些奇怪,具体表现为做事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唉声叹气。 白天回寝殿的路上有个洒扫宫女或许干活太过投入,又或许是走神太投入,差点撞到她;晚上她批阅文书时掌灯的小宫女连手中灯盏快熄灭了都没察觉,等回过神时慌慌张张挑灯芯,结果愈发手忙脚乱,竟将灯盏挑灭了。 接二连三地犯错误,刘谢再也忍不了了,将手中文书用力扔在桌上,“你们最近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朕对你们太纵容了才让尔等如此松懈!” 做错事的小宫女吓得不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磕头,“是奴婢的不是,还请陛下恕罪。” 刘谢正想发作,陈泰走了进来,在她要发落前抢先厉声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是如何当值的?还不滚下去领罚!” 被陈泰骂了一通的小宫女委屈巴巴退了出去。 刘谢撇了撇嘴,刚刚陈泰给小宫女使眼色的时候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抢先将宫女一通训责后,她也不好再发作。 训斥完宫女,陈泰又过来给她顺气,“陛下消消气,那宫女才入宫不到一年,还从没见过陛下,难免紧张做错事,奴婢回去定会严加管教。” 刘谢:“。” 陈泰总是这样替底下人说情,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次她可以算了,但凡事总有个理由吧,接二连三出错说不过去吧。 “陈泰,一个宫人犯错朕可以不追究,但一群宫人犯错有些不合理吧?” 她话音刚落,陈泰一顿,看到他这个反应,刘谢心下了然,他肯定知道其中缘由。 在她逼问下,陈泰也不敢再有隐瞒,便如实告诉了她,“陛下有所不知,她们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马校尉。” “因为马超?”她很是不解,“这和孟起有什么关系?” 陈泰顿了顿,回道,“陛下有所不知,马校尉模样生得好,又得陛下青睐在宫中当值,宫中多有仰慕者。如今马校尉被调走,她们失魂落魄在所难免。” 刘谢:“……”感情这事还怨她? 在她说话前,陈泰又连忙补充道,“不过陛下放心,底下宫女们都是谨守宫中规矩的,不曾做出逾越宫规之事。” “那孟起呢?”说到这事她可就爱听了,一时间她心中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陈泰哪里知道她是这样的想法,以为她要降罪,连忙补充道,“陛下放心,马校尉绝非枉顾法度之人。况且他为人向来孤傲,从不和与公事无关的人接触。” 生性孤傲?从她和马超接触情况来看,虽然对方算不上健谈,但似乎也和孤傲不沾边吧?况且还是一位富有爱心的爱猫人士。 虽然这事没什么,不过宫女频繁失职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她让陈泰将崇德殿的所有宫女训斥警告一番,以示警戒,下不为例。 驻守潼关的项羽在接到回京的调令后,在十日后终于抵达雒阳。 抵达当日,刘谢就迫不及待宣项羽入宫。阔别两年,她还真有些想项羽的。 与之同来的,还有王莽。她和他们作为团队核心,在平定了凉州这个后顾之忧后,是该讨论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至于为什么是她们三个而将嬴政排除在外,是因为项羽。 嬴政和项羽有着国破之仇,家亡之恨。要是让这两人见面,嬴政还好,但是作为战力天花板的项羽,她可不敢保证对方不会当场将嬴政劈成两半。 再屏退宫人后,殿内只剩下项羽、王莽和她三人,她终于可以恢复本来面目。 “项叔,我想死你了!守关辛不辛苦?处理军务累不累?操练兵马劳不劳苦?” 对于她的关心,项羽心中泛起一阵暖意,但面上还是一副傲娇模样将她推开。“少来这套,说正事。”, , 62龙潜于渊43 “如今袁绍击败公孙瓒, 盘踞幽、冀、青、兖四州,实力不容小觑;南方孙坚先后击败刘繇、王朗,占据江东大半地界, 如今正和荆州刘表在江夏打得火热;这两股势力都不容小觑……” 说到袁绍, 刘谢是咬着牙说的。不到四年, 天下十三州他占其四,地盘比她还大, 其中道理, 除了身份背景外,还和他自身能力有很大干系。相比之下,同为四世三公出身的袁术,还在扬州被孙坚打得抱头鼠窜, 如今只能屈居淮南一隅。 不过连袁术这个蠢货都还能偏安一隅, 这四世三公的名头果然好用。 至于豫州, 乃九州之中, 独特的地理位置让各方势力在这火拼, 惨烈程度相当于古代版火药桶,她暂时不想去淌这浑水。 这么想来, 下一步要拿下的州郡…… “益州。” “益州。” “益州。” 三人难得有默契同时开口。 “哎呀呀, 我们三个难得有想到一块的时候, 看来我们磨合得愈发好了。”刘谢忍不住调侃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打算怎么打?” “还能怎样?直接打。”项羽道, 在打仗方面, 他向来是如此自信。这么多年,他打仗从来不用也不屑于用阴谋诡计,从来都是靠他一往无前的勇气和魄力。 刘谢和王莽没有说话, 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赞同。 论正面作战,谁也打不过项羽,毕竟羽之神勇,千古无二。但是刘谢作为领导者,要做的就是统筹,尽可能将自身损耗降到最低,利益拉到最高。 益州天险,沃野千里,易守难攻,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让刘焉这暗弱无能之辈能割据一方,又常年无人攻打。 “额……大家都信刘,论辈分我还得喊他叔,我这么发兵攻打怕是不好……”项羽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贵族的通病——高傲。若是当场否定他,他心里肯定不平衡,所以刘谢只能委婉表述。 唉,当皇帝这么些年,其他的没学会,这说话的艺术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王莽也出言道,“刘谢说得没错,明面上刘璋还是汉室宗亲,况且此人勤政爱民,并无过错,若是举兵攻打,恐受非议。 若是攻打刘璋,其余宗室必然惶恐,这就不好了。” 项羽有些烦躁,“那不打又当如何?难不成他还会把益州拱手相让?” 刘谢看着项羽不说话,神秘一笑,一会儿才道,“我就是要让他将益州给我,而且还是求我收下!” 项羽虽然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但看她这副模样,估计没憋什么好。“呵,阴谋诡计。”高傲如他,向来看不起这些靠算计人得天下的人。 但如果是刘谢,他虽然不赞同,倒也还过得去。 “啧,”刘谢纠正道,“项叔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阴谋诡计?这叫谋略,谋略!”她还特地加重语气,强调了两遍。 “说到这个我就要多说几句了,要是当年项叔你能重谋略些,还能被刘邦逼得乌江……”最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刘谢就感到背后一凉,然后是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杀气。 这股杀气的来源,正是面前的项羽,此时正目光凌厉看着她。她识时务地闭了嘴。 看吧,高傲的贵族就是这样,听不得半点批评和意见。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了,硬着头皮尴尬聊了一会儿便找了个由头将两人送走了。 项羽一走,整个大殿的氛围都轻松了不少,她长舒了口气。她本来想将王莽留下再商量一下益州事宜,但又怕项羽不满,以为她和王莽背着他商量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只好将两人同时送走,大不了麻烦一点,之后再让王莽进次宫。 可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陈泰便急冲冲跑进了大殿,连礼节都顾不上,这可不是他平时的作风。 “陛下,不好了!打起来了!”陈泰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说不太清楚。 “什么打起来了?”刘谢听得一头雾水,谁敢在皇宫放肆? 、“是项将军,”陈泰深吸几口气,“项将军和国师打起来了。” “什么?!”刘谢整个人从蒲团上跳了起来,“那还不赶紧带路!”此时她已经顾不上纠结这两冤家是如何撞上的了,满脑子都是赶紧去阻止。 要是去晚了,项羽真有可能把嬴政给砍了。 “陛下!陛下!” 听到呼喊的刘谢停了下来,“怎么了?”只见被甩在身后的陈泰气喘吁吁,手指着相反的方向,“这边,您跑反了。” 又急又慌的她只好折返回来,朝正确的方向跑。事态紧急,她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一路狂奔,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等她赶到时,项羽手持长剑,正追着嬴政。而嬴政被追得四处躲避,整个人十分狼狈。至于王莽,躲得老远,一脸焦急模样。 “住手!”刘谢大喊一声冲上前挡在嬴政面前。看着要落下的长剑,躲是已经来不及了,心一横站直了身子直面迎面而来的剑锋。 随后赶来的陈泰看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陛下!”他吓得声音都发颤了。 在场所有人吓得尖叫,场面乱作一团。有上前想挡在刘谢面前的,有想去拉住项羽的,也有吓得四处躲窜的。 好在项羽还有理智,在剑锋离刘谢头顶还有不到一寸时停住,不过由于力道太大,就算是项羽及时收了手,还是免不了削掉了她的一缕头发。 陈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上来将刘谢护在身后,厉声喝道,“项将军这是要弑君谋反不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发犹如断头。项羽这个行为,和犯上作乱没有差别。 刘谢一把按在陈泰肩膀上,将他推到旁边,她自己直面项羽,“项将军……” “闪开,”项羽还没等她说完便打断,语气冷得可怕,“今天我非杀了他不可!”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一二,但这里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回宫再说。”稳住项羽后,刘谢又警告在场的所有奴婢, “尔等要是胆敢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休怪朕无情!” 众人战战兢兢伏跪在地上,齐齐应了声“是。” 在将三人带回崇德殿后,刘谢命人严守殿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刘谢看看项羽,人一脸怨气;再看看嬴政,一脸劫后余生;又看看王莽,朝她耸耸肩,也是一脸无奈。 唉,真是要命…… 她揉揉眉心,让自己理清思绪,“项叔,咱们先把过去的恩怨放一放。” “放?”项羽冷哼一声,“我与嬴政有灭国之仇,家亡之恨!你叫我如何放?!” 早就憋了口气的嬴政也不甘示弱,“哼,楚王昏庸无度,楚国上下腐败不堪,就算我不发兵,亡国也是迟早的事。 况且统一才是天道使然,就算没有我,也会有下一个秦王扫平六合,一统八荒!” “胡说八道!分封诸侯本就自古有之,这才是天道!而你只不过是养马的家奴之后,妄想灭周,胆大妄为!” 在项羽眼中,嬴政要一统,对于他这个强烈维护分封的守旧者来说,这是大逆不道。 在嬴政眼中,周王朝的辉煌早就一去不返,而项羽这个守旧派,也注定和他守护的旧制一样,注定失败。 嬴政项羽不动手了,开始动嘴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刘谢脑瓜子疼。她想插嘴,但两人吵得起劲,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 没办法的她只能向一旁的王莽投去求救的目光,希望这个口才好的‘大汉交际花’能劝劝。 接收到信号的王莽清清嗓子,将音量拉到最大,“两位祖宗,先听我说一句!”他这一嗓子果然奏效,原本吵得不可开胶的两人止了声。 见两人果然停止争吵,王莽趁热打铁,“放一放,把前尘恩怨都放一放。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完成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才是正事。 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才造就这欣欣向荣的局面,眼看胜利就在眼前,难道要因为你们那早就过去几十年的恩怨让胜利毁于一旦吗? 你看看我和刘谢,两百年前我还篡了他老刘家的江山呢,但现在我和他还不是相处得亲如兄弟?” 王莽在那说得头头是道,刘谢在一旁点头如啄米,最后忍不住附和道,“王莽说得对,恩怨都先放一放,我们四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嬴政:“……” 项羽:“……” 王莽:“……” 发现其余三人用那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后,刘谢不明所以,“我……有说错什么吗?” 嬴政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也算是老祖宗了,童言无忌,不和晚辈计较。 在此刻,三人内心想法出奇一致。看在刘谢最小的份上,姑且忍一忍。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我就当你们默认和好了。” 项羽哼了哼,也没反驳,算是认了。 看到这皆大欢喜的结果,刘谢松了口气。但事实证明,她的这口气松早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当时刘谢警告在场众人,事后也对此事严防死守,但还是传到了朝堂上。 御史台的人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弹劾项羽的折子上了一本又一本,刘谢不批复就天天上,不到几天,桌案上堆积的奏折都快把刘谢淹没。 其中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说项羽居功自傲,以下犯上,所犯之罪就是夷三族也不为过。 其实御史台说得没错,项羽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能力出众且手握重兵的权臣,敢当众对天子拔剑还削掉了天子的头发,这滔天罪行就算说是乱臣贼子也不为过。 这搞得刘谢很是为难,她不能真的杀了项羽,也不能晾着御史台。 思虑间,她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复了俩字——已阅。 63龙潜于渊44 橘生淮南 看着天子在自己呈上的奏章批复的“已阅”两字, 种拂面色沉重。既没有有惩处项羽的意思,也没对御史台大发雷霆,这模棱两可的态度着实让他琢磨不透。 入神之际, 从弟种辑走了进来, 沉沉唤了声“兄长”这才回神。 自天子得胜归来,他这个弟弟作为平定西凉的第二号功臣, 一回来便从区区校尉升迁为前将军, 在武将中除了伍孚、项羽、皇甫嵩外, 属他最高,就连吕布都还只是个杂号将军。也因为他,让他们整个种家在门阀世家中一举成为新贵。 “兄长唤我来所为何事?”种辑站在他正前方,作揖行了兄弟之礼, 起身问道。 “你我兄弟间不必拘礼, 快坐。”种拂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 种辑跪坐好后,种拂拿起那奏折递给他, “文敛觉得陛下这是何意?” 种辑接过奏折, 以最快的速度将其中内容扫了一遍, 左右不过是要求皇帝治项羽的罪。而陛下给的批复,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已阅”两字。 天子看似不表态,实则这两字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想通这一点, 种辑合上奏折,将其轻轻又放回了桌案上。“兄长, 愚弟的意思, 此事到此为止。” “不可!”种拂语气急切,甚至说得上是失态,“劝诫天子, 御史天职。兄怎可不尽本分?” 种辑看着一根筋的大哥,似有若无叹了口气,“若是天子不想处置项将军呢?” “那为兄就更得劝谏陛下了!君王有错,为臣子的装聋作哑,那还当什么言官?我和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有何差别?”种拂不假思索道。 种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个兄长哪里都好,为官刚正,为人正直。可是刚过易折啊…… 如今正值乱世,是武将的天下,先不说董卓乱政之时项羽勤王有功,但就论统兵和武艺,就连吕布也要退避三舍。就凭这点,别说项羽只是削掉天子头发,就算是真的伤了御体,天子也会帮忙遮掩。 在朝为官,光是刚正不阿是不够的,还需要审时度势。若看不清这点,那他这位兄长可就岌岌可危了。 以他对天子的了解,天子不是那种乱杀忠良的昏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宽厚,可兄长再这么不依不饶下去惹怒天子,杀头倒是不会,但指不定明天就被贬谪到哪个荒山野岭…… 种辑看着种拂,面色严肃,沉沉说道,“兄长可记得主父偃?” 种拂反应了下,“你是说武帝时那个主父偃?” 种辑点点头,“昔日主父偃旗为武帝平定诸侯之乱,后又提出推恩令,让大汉彻底摆脱诸侯国的威胁……可谓居功至伟,如此能臣,就算是封侯拜相也不为过,但兄长还记得他的下场如何?” 种拂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最后他被武帝处死,诛灭九族…… 见种拂面色发白,种辑继续道,“武帝也是一代明君,尚且如此,何况当今天子?” 帝王就是这样,无论是否有功于社稷,只要对皇位有利,就算是无罪功臣,说杀也就杀了。“主父偃是如此,商鞅是如此,而兄长再继续下去,难保陛下不会做秦惠文王!” 一语惊醒梦中人,种拂感到阵阵后怕,若死他一人倒也不惧,就怕九族也受到牵连…… 他如梦初醒,翻动着桌案上的一摞摞文书,甚至手还有些发抖,一不小心将文书翻得满桌案都是,终于在众多文书奏疏中找到了明日要上呈给天子的那道。 他拿了奏疏起身走到连枝灯台前,在奏疏即将触碰到火苗时,他的手回缩了下,最后还是狠心引燃了那奏疏。 * 种辑到皇宫中来找刘谢时,她正戴着个草帽,蹲在御花园中种地。哦不,这没有一株花草的阔土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花园了,它已经彻底沦落成一片实验田。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她抽到的农作物。 放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一片,望不到头。 种辑走上前行了礼,然后就在一旁静静等着。 刘谢正在给地里的番茄疏果,见到种辑来了,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事情都办好了?” 种辑应了声“是。”听得她心情舒畅。 这些天种拂那个烦人精天天上奏疏,她被烦得没有办法,又不能真的砍了种拂。这些言官她了解得很,人均叛逆,越是捂嘴就越是振奋。没办法的她只好找上种辑。让他去说服种拂。 而昨晚种辑对种拂说的那番话,都是她的授意。现在打发完了带头大哥,御史台自然偃旗息鼓。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刘谢随手摘了个番茄扔给种辑。“尝尝看。” 那番茄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后,稳稳落在种辑手中。种辑将番茄在衣袖上随意蹭蹭,毫无防备咬了一大口。 ……大意了。 这看着通红的果子着实酸到了一种境界,那英武不凡的面庞皱了起来。 刘谢看他这反应,重重叹口气,“唉,看来还是受到雨水影响了……” 不知怎的,今年雨水特别多,从五月份到如今的七月份,两个月基本没见过太阳,还一连下了好几场暴雨,城外洛水都快漫出河道了。 因这暴雨受影响最大的还是玉米,暴雨将花粉冲刷大半,雌花没怎么授粉,现在结出的玉米棒上的玉米都稀稀疏疏,产量大受影响。保守估计,产量至少下降一半。 若是八月份玉米成熟时还下雨,那么等不到收获,玉米就会直接在地里发芽。 唉,真是愁人。她开荒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将这些现代作物普及,让每户人家都有地种,能吃饱饭,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侯闹天灾啊…… 正惆怅间,嬴政又上她的试验田里溜达来了。刘谢发现嬴政这老小子对她的试验田兴趣异常浓厚,时不时就要上这溜达几圈,问上几句。兴趣来了,还会和她一起翻土。 种辑见到这位神秘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国师,自知不方便久留,“末将便先回去了。”得到允许后,行完礼便步履匆匆离开。 等人走到没影了,嬴政蓦地开口,“我不明白。” 刘谢一脸迷茫,“你不明白什么?” “你这些种子既然是从后世带来的,自然是经过精心培育所得,为什么还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弄这个试验田?将种子尽快发放给百姓种上岂不更好?” 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始皇陛下原来也有知识盲区,好为人师的她自然乐意解答: “这其实就跟打仗是一个道理,将军征兵后会对这些士兵进行严格训练后再上战场,而不是一来就拉上战场;同样的我也不确定这些种子种在这里能否向两千年后那样丰收,总得先实验一番。 若是直接发放种子,能丰产自然最好,可万一这种子水土不服,到了秋天歉收甚至颗粒无收,那就是巨大的灾难……” 说完看着嬴政一脸“学到了”的神情,她忍不住调侃,“原来无所不能的秦始皇也有不懂的地方,有生之年能当一回秦始皇的老师,这辈子也是值了!” 自己被这样调侃,嬴政并没有生气,“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况且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无所不能之人。” 这下该轮到刘谢诧异了,“你也读儒学著作?你不是痛恨儒生吗?” 听了这话,嬴政微微蹙眉,有些不满,“我若不读儒学著作,又如何去了解这个学派?当我了解过才知道,儒学并不适合大秦。大秦要崛起,需要的是律法,而只有法家学派,才能让大秦变强!” 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现出厌恶,“我坑杀的那些方士,不过都是一群顶着儒家的名头,祸国殃民之辈!” 他越说越气,不由得又想到了司马迁写的那本《史记》,简直是胡说八道!当天看完之后,气得他直接将书给烧了。 刘谢此刻有些后悔,她真不应该开启这个该死的话题,只能硬着头皮十分生硬转移话题。 “等我把益州拿下,我要将整个州郡都种满甘蔗!”看着试验田里那全长硬节的甘蔗,她就发愁,这哪里是什么甘蔗,说是木头棒子也不为过。 恰巧甘蔗只适合生长在温和湿热的南方,也就是如今的益州、荆州、扬州、交州等地,在干燥的西北是长不成的。 果然,说到农桑这块,嬴政很快被吸引,沉吟道,“《晏子春秋》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如今看来说得确实不错。 不过你这么着急种甘蔗,这种作物有何妙用?” 甘蔗原产于爪哇(注1),现在这个时间……那边的原住民可能还没从树上下来。没见过甘蔗的嬴政自然不知道甘蔗的巨大价值。 有了甘蔗,她就拥有无比多的红糖,还可以炼制白糖,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主要用来炼糖。” 说完又还不忘补充一句,“产量十分可观。” 没有甘蔗前,糖一直都是贵族才能吃上的奢侈品。因为这个时候糖的主要来源就是麦芽糖和蜂蜜,前者浪费小麦,后者有生命危险。 嬴政心动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如何将益州拿下事宜。只不过益州天险,强行叩关实属下策,回去他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过我已经有办法兵不血刃拿下益州。”刘谢自信满满说道。 “你说什么?”嬴政有些诧异。 她朝嬴政神秘一笑,幽幽开口,“政哥,不要忘了,我和现在的益州牧——都姓刘。” 64龙潜于渊45 王佐之才 说起益州局势, 也是剪不断,理还乱。明面上刘璋是益州牧,但在还有一个仙二代张鲁盘踞汉中。要是两边井水不犯河水还能安稳度日, 但恰恰不巧的是,这两人有仇。 初平五年, 也就是三年前, 刘璋刚代替他父亲成为益州牧, 汉中张鲁骄据汉中,不听调遣, 刘璋怒而杀其母及其家眷。两人间门恩怨就此结下。 而这张鲁乃是五斗米教第三代天师, 作为东汉著名的仙二代,张鲁不好好修仙, 反倒在占据汉中后, 在那里开启了政教合一模式。 而刘谢要做的, 就是以天子的名义给刘璋下诏, 使其归顺朝廷。与诏书同时送往益州的还有一封她的亲笔书信。 远在成都的刘璋收到诏书和书信后已是半月后,看完后他心情复杂, 难以抉择。 汉中张鲁实力强盛,对他而言如同长在益州上的一颗毒瘤,随时能要他半条命。诏书中天子要给他封侯, 还将他的官职从益州牧调至京兆尹,要他尽快迁往雒阳就任。 谁都看得出来,这名义上是给他升官,实则是逼他交出益州。 可他名义上还是汉臣, 更是宗室,若公然抗命,就是真反贼, 天子便会派兵攻打,而素来和他有仇的张鲁保不齐会背后捅他一刀…… 可若是领命束手就擒,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岂不任天子宰割?更何况早在他父亲顺势而为,杀了汉使,自领益州牧,可算得上实打实的“汉贼”。 这一出阳谋,算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脑力实在不够的他只好连夜叫来手下所有文臣谋士,务必想出应对之策。 刘璋手下谋士也算人才济济,诸如李恢、孟达、黄权等人,皆得他看重。 在叹了无数声气后,一屋子人均面露难色,半天无人想出应对之策。 刘璋实在着急上火,也顾不得什么主公的威严,急吼吼道,“我视诸公为齐之管仲,如今危难之际诸公为何不发一言?” 底下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李恢先开了口,“使君乃是汉室宗亲,这天下谁都可以对抗朝廷,唯独使君不可。 况且天子新定西凉,韩遂、马腾、张济三人二十万西凉大军尽归麾下,可谓兵强马壮;反观使君就算倾尽益州之力,也不过区区十万步兵。若战,无异于以卵击石,败局已定。 若兵败被俘,使君必不能活;可若如今顺应天子之意,我等尚有一线生机。况且当今天子德行昭昭,必然不会违背信中承诺,不如便依照旨意去往雒阳。” 李恢一直都是这样快人快语,说话从不含蓄。 话音刚落,黄权掷急切否定道,“不可!使君若是真去雒阳,岂不是羊入虎口?天子仁德,可难保天子身边小人构陷,若到时候他们以昔日令尊斩杀汉使之事不放,使君恐性命难保。” 天子身边有没有小人黄权不知道,但杀害朝廷使臣这种公然反叛朝廷的勾当,他相信无论是哪个皇帝都无法容忍的。 屋中分为主战和主降两派,谁也不让着谁,一时间门吵得不可开交。两边说得都有道理,刘璋一时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犹豫不决之际,还是孟达站出来说道,“使君,某有一好友,名法正,字孝直,深得天子重用,不如待我修书一封,探探口风,再从长计议?” “如此甚好!” * 当法正拿着孟达的书信来皇宫找刘谢时,她正在太极殿中和嬴政摆龙门阵。 她向嬴政吐槽朝中冗官多如牛毛,一道政策推行下去要花数月才能传到底下各个州郡;嬴政向她抱怨那些六国愚民天天想着刺杀他,丝毫意识不到他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正聊到兴头上,陈泰进来传话,说是法正在宫门外求见。想来多半是为了益州之事,她便让陈泰带人进宫,自己也起身回了崇德殿。 法正见到她,便把孟达信中所言据实告诉了她,又将信件交给了她。 看完信件,在她意料之中,毕竟性命攸关,谨慎些是没有错。 “昔日光武帝大军南下兵发雒阳,却遭到朱鲔拼死抵抗,眼看战事陷入焦灼,光武帝便派遣朱鲔旧部岑彭前去说降。可朱鲔与光武帝有着杀兄之仇,生怕投降后会被杀之而后快,光武帝得知,便指洛水为誓,发誓前尘旧怨一笔勾销。而之后光武帝也确实遵守诺言,不仅没杀朱鲔,还让其封侯拜相,成就一段佳话。 如今朕也愿效光武帝故事,指洛水为誓,若刘季玉愿接受朝廷任命,朕不但不追究他的过失,还要拜他为平狄将军、加封扶沟侯。” 刘谢所说的这两个封号,都是朱鲔投降后光武帝给他的官职和封号。做到她这个份上,谁都能看出她的诚意。 但这样还不够,她还要派一个和益州那边说得上话的人代替她去传话。而法正,再适合不过。 “孝直,你可愿为朕走一趟?” “为陛下分忧,乃是臣之本分,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次日,刘谢以法正为使臣,星夜赶往益州。 她站在高耸的城楼上,目送着法正离去,看着远处愈发渺小的身影,她没来由想起刘艾……那个为国尽忠却身首异处的汉使,刘满的父亲…… 为防万一,在法正出发前,她写了封密信给驻扎在汉阳的皇甫嵩,让他秘密调派人马走五丈原前往祁山,屯兵于此。若刘璋不降,便从祁山攻入益州,直取成都。 两手准备,方保万无一失。 事情比料想顺利,在一个月后,她便收到了刘璋投诚的消息,她自然信守诺言封其为扶沟侯,迁居雒阳。 在交接益州时,汉中张鲁也望风而降。刘谢便这样只花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门,兵不血刃拿下益州。 关于张鲁后续安置,刘谢并没有过多为难他,收了他的权,让其好好修他的仙去。 拿下益州头号大事,便是将甘蔗运往益州栽种,与之配套前往的还有大司农底下的一众属官,专门去传授种植经验。 甘蔗生长周期是一年,也就是一年之后,她便能收获众多甘蔗。与此同时进行的,还有制糖厂的修建。 甘蔗主要用来炼制红糖、白糖,提炼技术也是相当简单,直接榨汁、熬干、凝固便成了红糖。 至于白糖的发现,说得上是一次巧合,工人在制作红糖时不小心将草木灰倒入其中,一锅糖就这么被毁掉了。工人舍不得,便将凝固的糖融化后过滤,没成想过滤后凝固后成了洁白的糖霜。 之后人们便据此发明了“黄泥水凝糖法”,最早记录于《天工开物》中。 恰巧的是,刘谢刚好有这本书,她不仅将这本书印刷后让大司农府人手一本,还让其在太学中普及。 说起太学,变化不可谓不大,刘谢也不知道王莽是如何说服太学里那群老顽固,让这些人接受所谓的“低贱”书目。 太学学生大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好奇的年纪,对于这些有趣书籍爱不释手,而作为讲授此门课程的老师,王莽也最是受学生们欢迎。 为了多培养些技术人才,刘谢专门颁布了道诏令,无论是学算数、技艺、还是这些新兴学派,都可以在通过相关考核后委以官职。 但考生们能选择的地方只有两处——太仆寺和大司农属。她现在也不敢全面推广,只敢弄两个试点试试水,看看门阀的反应。 毕竟改革这种事,自古以来受阻颇多,践行改革的人也多半没有好下场,商鞅、主父偃自不必说,就连搞“唯才是举”的曹操也惨遭滑铁卢,大本营差点被张邈和陈宫猝不及防的反叛给一锅端了,要不是有荀彧在后方死守三城,那么“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就是曹老板了。 * 近些时日,汝南月旦评(注1)悄然兴起,甚至这股风都刮到了雒阳,无论是士族还是世家都趋之若鹜。 “月旦评?是何物?”在陈泰向她说起前从未听说过。 “回陛下,月旦评是由汝南许劭、许靖二兄弟所主持,对当下政事以及当下人物所做的点评,因其固定在每月初一,故称‘月旦评’。 无论何人,一经品题,身价百倍,盛极一时,是以颇受士人所追捧。” 刘谢了然,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公知吗? “能人自然自有朝廷选拔,怎能凭他一人之言?简直是荒谬。”刘谢冷笑,这种完全主观的东西也能受人追捧,简直可笑。 “这许劭是想干嘛?取代朝廷,选拔人才都由他说了算?”也就是仗着汝南不在她实控范围内,那许劭才如此大胆! 猛然想起如今是月初,她又问道,“那本月又所评为何人啊?” “是颍川荀彧。” 听到熟悉的名字,刘谢倒是来了兴趣,“那他是如何评价荀彧此人的?” “这……”陈泰犹豫了下,随后才道,“他评荀彧是王佐之才。” 说到这,陈泰想起今日要禀报的第二件事,“陛下,据前方斥候传来消息,荀彧如今回了颍川。” 颍川人才多如牛毛,可惜都不呆在颍川,恰巧颍川离陈留极近,她便让人盯紧颍川大族的一举一动。 没成想她这招守株待兔,还真就等到了荀彧这只兔子。 只不过当初袁绍奔走冀州,因其四世三公的名头太响,天下俊杰多有投奔,其中颍川士族也去了大半。 据她所知,荀彧也在其中。只不过好好的荀彧怎么回了不在控制范围内的颍川?袁绍那么就那么放心?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 65龙潜于渊46 清汤大老爷! 其中有没有隐情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王佐之才就要辅佐帝王。既然荀彧都回颍川了,她再不过去问候一下就不礼貌了。 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便落到了尚书令钟繇的头上。钟繇出身长社钟氏, 与颍阴荀氏、许县陈氏共为颍川四大家族。这四大家族间往来甚厚,况且当初荀彧为守宫令时与钟繇交情匪浅,让钟繇去再合适不过。 几年前董卓乱政之时,时任守宫令的荀彧带着宗族往冀州避祸至今, 而钟繇一直留任雒阳, 算起来两人也快有四年没有见面了,想来两人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钟繇接到她的旨意时激动万分,他阔别故土已有四年之久,如今既能回故土又能见故人, 他自然乐意之至。 为了保证钟繇安全, 刘谢专门调了一小队禁军护送前往。 在颍川还未传来消息前,她万分焦灼,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情景。如果钟繇能说服荀彧来雒阳自是皆大欢喜,如若不能, 那她就是绑也要把人绑过来。 先礼后兵,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厚道了。 不过好在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钟繇成功将人带来了雒阳, 早已按捺不住的刘谢当即宣见了荀彧。 见到荀彧的第一眼,刘谢脑海里只有八个字——温润君子,端方如玉。 “时光荏苒, 朕都记不清和文若上次见面是几时了。”其实刘谢根本没见过荀彧, 但真正的刘协是见过的。当年荀彧为刘协的守宫令,掌管皇帝的笔墨纸砚,时常在宫中走动, 隔三岔五便要见刘协。 “和陛下一别,已有七载。”七年很短,短到荀彧不曾察觉;却又很长,长到昔日残暴蛮横的董卓,如今早已化成黄土枯骨……荀彧一时竟有些惆怅。 “噢……都已经过去七年了啊……”刘谢也是万分感慨,“不知文若可还记得当日辞别时,和朕说的那些话吗?” 荀彧微微有些诧异,他以为陛下早已忘记,不过还是微微颔首,“那天臣去崇德殿向陛下辞别,陛下拉着臣的衣袖,让臣别走,您说您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皇帝……” 那是陛下还那么小,身量还够不上他的腰际,可还是努力拉住他,眼中又是坚毅又是哀求……离开雒阳的每一个晚上,他脑海里都会回想起那日情形,虽然过去七年,不仅没模糊,反倒愈发清晰。 “然后臣……” 荀彧还没说完,刘谢抢先道,“然后您给朕讲了苏武牧羊的故事,朕就松了手,便在雒阳等着文若回来的那一天……” 可是刘协到死也没有等到他的守宫令回来…… “这么多年,朕一直记得,天天盼着朕的守宫令回来。好在上天待朕不薄,你真的回来了。” 不知怎的,荀彧眼角有些湿润,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牢牢握住一般,就连呼吸也短暂地停顿,“陛下,我、” 他这时已经忘记称自己为‘臣’,他有好多话想要说,但话到嘴边,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谢冲他笑了笑了,一副她都明白的样子,“既然回来了,那就不做守宫令了……” “做尚书令吧。” 尚书令是尚书台最高职位,上到皇帝的诏书,下至各项文书的起草、下派,均由尚书台全权负责,这足以说明她对荀彧的重视程度。 这一点荀彧也十分清楚,他得陛下如此看重,感动和惶恐相交杂。“陛下,朝中人才济济,臣恐不能胜任,臣恳请、” 荀彧再次被刘谢粗暴打断,“朝中虽有千百人也不敌文若一人,在朕眼中,莫说是尚书令,就算是三公文若也当得。” 看荀彧还想推辞,刘谢可不希望故事朝着三辞三让的方向发展,“朕意已决,文若不必多言,明日、不,今日你便拿着印绶去尚书台任职。”她的语气不容反驳,荀彧也只好应下。 刘谢难得做一次霸道总裁,这种用绝对权力碾压别人的感觉莫名有些让人上瘾。呸呸呸,这种思想过于危险,刘谢及时止住,对待人才可不能仗势欺人,得刚柔并济、礼贤下士。 【你怎么知道荀彧跟刘谢讲了苏武牧羊的故事?】荀彧走后,脑海中007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当然不知道,都是我猜的。”刘谢说得十分自然。 【什么?!】刘谢被007这大嗓门都快震出脑震荡了,【万一猜错怎么办?!】 刘谢拍拍胸膛,自信满满,“怎么可能猜错?荀彧是什么人?一心忠于汉室,但又身不由己只能离开雒阳。看着自己辅佐的皇帝对自己依依不舍,他又不能直接说明心意,但又要小皇帝明白自己的心意,这个时候用谁来自比好呢?” 007沉思一会儿,试探性道,【苏武?】 刘谢赞赏般点了点头,“三百年前大汉使者苏武奉命出使匈奴却被扣留,发放北海牧羊,期间他一身傲骨,宁死不屈,最终在十九年后重回大汉。身世飘零,心向大汉,故事说的是苏武,又何尝不是他荀彧?” 年幼的小皇帝将自己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莫说是荀彧,就算换做常人,心中也难免感慨万千。今日召见后,她相信荀彧对她、对汉室,绝无二心。 【那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抛弃袁绍?】007有些不太明白,这么重要的问题刘谢怎么不问。 “既然他选择了我,我又何必多问?”刘谢淡淡回道,“再说,他来雒阳的原因,我大概知道……” * 出了皇宫,走在这街道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整座雒阳城和他印象中全然不同,街道铺的不是之前的青石,是一种他也不曾见过的东西,马车行走在上面更加平稳;街道两旁的房屋高低错落,辉煌壮丽,道路两侧还栽种了许多树木,异常整洁。 都说袁本初所在的冀州州府邺城是繁华富庶之地,但和雒阳相比,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就单从流民来讲,富庶如邺城,流民比比皆是。这年头,有流民再正常不过,没有流民才是稀奇。而雒阳,恰巧就没有。 走过几条街坊,马车停在了他旧日府邸外。当年雒阳大火他这府邸也不曾幸免,今天他所见到的是已经修缮过的。现下他回来了,天子又将这府邸赐还给他。陛下待他甚厚,心中难免感慨。 进宫前,他无数次设想天子会问他些什么,比如他为什么离开袁绍来雒阳?对于问题的答案,他早已腹稿千万遍,但天子并没有问,只问他是否还记得辞别那天他说过的话。 他心中诧异,但他也不曾忘记,当日董卓占据雒阳,为了讨好世家,先后让韩馥、孔融、张邈、刘岱等出任地方太守。但世家并未向他妥协,在朝堂上抨击他愈演愈烈,董卓一怒之下便要对不服从的世家赶尽杀绝。 在董卓先后毒杀辩帝、和太后,立刘协后,雒阳城中人人自危,他知道,雒阳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便辞去官职,回了颍川。 三个月后,侄子荀攸刺杀董卓的消息传来,他知道,颍川不能再待了,连夜带着宗族百余口迁往冀州。 如今想起旧事,一晃如昨日。 他刚安顿下来,便迎来了第一位客人——袁基。 他了然一笑,陛下不问,总有人要问的,便让仆人将袁基请了进来。 见到袁基,与七年前相比,鬓角多了些银发,但他仍然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袁氏大公子。 “一别数年,文若别来无恙?”两人相互见了礼,袁基含笑问道。 “一切都好。”荀彧也笑着回答。 可对面的袁基却不认同般摇头,“若一切都好,文若又怎会离开本初?想必其中定有缘由。”袁基看着有些僵硬的荀彧,笑得人畜无害: “袁本初占据幽、青、兖、冀四州,手下能人数不胜数,比如冀州沮授、田丰、审配,南阳许攸、逢纪,颍川郭图、辛评、汝兄荀谌等,可谓高朋满座……”似是叹了口气,又道, “可我那个弟弟啊,向来多谋寡断,手下出主意的人越多,他越是不知道该听谁的。再加上各派人士争斗不断,冀州本地士族不能得罪,南阳士族又是亲信,两边都不能得罪,便只能委屈你们颍川士族。” “我说得对否?” 荀彧不由得苦笑,袁基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冀州派、南阳派两边都不能得罪,袁本初便只能不断打压他们颍川派用来平衡文臣内斗。在不断打压下,他也看明白了,颍川派在袁绍这再无出头之日。他作为颍川士族领袖,给他们寻找出路是他的责任…… “士纪果然没变,眼光还是如此的……犀利。”荀彧无奈道,他这算是承认了,不过这只是起因,他利用党争说服颍川士族效忠天子,这才是他的目的。 既给身后颍川士族换了个好地方,又能坚守自己的初心,等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很久。只不过这一点,就没必要告诉袁基了。 “听闻陛下任命你为尚书令,本是来贺喜的,没成想说了这么多,倒是把正事给忘了。”说罢从仆人手中拿过东西,递了过去,“这是我闲来无事调的熏香,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还望文若不要嫌弃贺礼寒酸。” 荀彧接过熏香,仔细收好,却见袁基已然起身,他便也起身将人送至大门外。 临上车前,袁基跟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文若,既然做了选择,便心无旁骛好好辅佐天子。” “他值得。” “彧明白。”原来这才是袁基此来目的,他却没想到袁基会跟他说这话。不过就算袁基不说,他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是夜,荀彧独坐桌案前,提笔写了封书信,命人火速送往邺城。 * 刘谢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数月的暴雨不仅让粮食在地里发芽,暴涨的河水还冲毁了堤坝,淹了河内、河南两郡十多个县。一时间灾民四起、哀鸿遍野。 逃难的难民都纷纷往京畿地区聚集,不到几天时间雒阳城外就聚集了好几千难民,并每天还以好几百的数字不断增长。 刘谢当下令开太仓放粮,又调拨军队帮忙搭建避难所以安置雒阳难民。同时又征调粮食、银钱分别去往河内、河南两郡。 可一大笔钱粮放下去,来雒阳的难民不减反增,这让刘谢很是恼火。正心烦呢,那太史令又来她面前叭叭半天,大概就是说什么他夜观天象,是陛下无德所以上天才降下天罚,让她避居偏殿以求宽恕。 听到这话刘谢怒火蹭蹭往上涨,不想办法赈灾却在这里扯犊子,本想发火的但她还是忍了,乖乖地搬去了偏殿。 “什么叫我德行有亏?老天要下雨我还能拦着不成?下几个月的雨那河内太守都不知道加固堤坝?!”太极殿里,刘谢愤愤不平向嬴政吐槽此事。 说起那河内太守她就气,事前防范措施做不好,事后赈灾也赈不好,这种无能之人到底是怎么当上易郡太守的?! 她已经给河内太守发去了最后通牒,要是三个月内难民的数量再增加,他就等着被夷三族吧! 在她这里的上下关系就是如此朴素——干得好升官,干不好杀头。 嬴政淡淡瞥了一眼十分不淡定的刘谢,再次将目光汇集到手中书本上。反倒是一旁的王莽接了话, “赈灾嘛,都这样,你要习惯。”王莽拿出官场老油条的腔调,“你拨十万石粮食,从中央到地方,层层经手,层层克扣,到灾民手里还剩多少?能有三万石都算他们有良心。” “那我就把他们都杀了,看谁还敢贪污!” 王莽轻轻一笑,“杀了?这种事牵一发则动全身,整个赈灾牵连数百官员,这里面有些是真贪,有的是不得不贪,你怎么杀?对这种事,只能杀一儆百来抑制,却不能杜绝。” 说完这话时嬴政不着痕迹瞅了眼王莽,又默默挪开目光。 对刘谢来讲,这很憋屈,但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古以来但凡和钱粮沾边的,多多少少都带个“贪”字。 刘谢最开始只以为他们贪婪且愚蠢,没想到他们还坏得透彻。 那河内太守刚收到天子斥责时,属实胆战心惊。要他在三个月内妥善安置所有灾民,可朝廷下来的钱粮早已经所剩无几,这可叫他如何是好? 着急忙慌间他连忙遣人将属下长史叫来商量对策。 那长史眼轱辘一转,凑上前低声道,“府君莫急,陛下让我等妥善安置难民,如若让这些难民消失,不就没了难民了吗?” 太守看了看长史,眼睛微眯,似是在思考这什么,“你的意思是……?” “下官的意思是,不如将这些难民赶至魏郡、上党、颍川等临郡,这些地方天子不曾掌控,属实乃绝佳场所。” “万一这些难民不走又当如何?” 那长史阴狠一笑,“府君莫不是忘了,这洪水迅猛,冲毁村庄多处,淹死百姓数万呐!” 那太守心中计较着,似乎想起什么,有些顾虑,“可那天使……” 似乎是早就想到了,长史立马接话,“自古有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下官还从未见过不为钱财心动的圣人。” 若是见过,那肯定是给得不够多!长史这样想道。 “嗯,”太守肯定般点头,又长叹一声,“为了大局,只好苦一苦百姓了。” * 不到两个月时间,去往河内监督赈灾的内侍便回来了,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向她禀报河内赈灾成果显著,难民数量大幅降低,河内太守正大力帮灾民重建家园,或在三月内便能让灾民重返家园! 刘谢一听大喜过望,果然有压力才有动力!这不还是能把事情办好嘛。 “陛下。”那内侍轻轻开口。 “你还有事?” 内侍脸上写满了‘关心’二字,“那河内太守听闻陛下整日为灾民之事忧心,临走前特意托奴婢问候陛下,望陛下保重龙体,天下万民离不开陛下啊。” 刘谢放下手中文书,“知道了,这次你差事办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听到‘领赏’两字,内侍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容,连退出去的身影都比以往轻快。 赈灾一事到这也算是完成,紧绷很久突然就放松的感觉让刘谢感到异常轻快。但这份轻松没持续多久,荀彧便来求见,说什么都要见他,十分着急。 最后还是刘谢让陈泰将人带了进来。 “文若如此着急见朕,所为何事?” 荀彧拱手行了礼,“陛下可知近日颍川郡莫名多了许多难民?”看刘谢一脸疑惑,他心里自是有了答案,又道, “据臣所知,这些难民都是从河内逃难至此,而他们到来的时间,都集中在两月前左右。” 刘谢愣住,手中笔尖低落的墨水将奏疏晕染成一团竟也没察觉,稳了稳神,“有多少人?” “约有三万。” 荀彧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收入耳中,扎进她的心里。 她被骗了。她没想到河内太守竟然如此阳奉阴违!还有她派去的那名内侍,跟在她身边已经好多年,她很信任…… 当人愤怒到极点时会表现得异常平静,“文若你先回去,这件事朕自会处理,之后别再插手。” 荀彧明白其中用意,可是当他收到颍川来的信件后,脚踏入皇宫大门时,他已经陷入其中。但他还是应了。退出大殿。 走在冗长的宫道上,前方站着一个内侍,他认识,就是之前在宫门外万般为难他的那个人,要不是陈泰恰好来看见禀报给天子,今天他还不一定能成功见到天子。 荀彧没有过多表情,甚至没多看那人一眼,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 “荀令君。”那有些尖锐阴沉的声音突然叫住了他,他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听那人又道, “在朝为官,还是要懂得和光同尘的好。”言语中皆是警告的意味。 荀彧也转过身子,和那人面对面,目光相交间,他并无惧色,回敬道, “彧也奉劝张常侍一句,在其位谋其政,千万不要步十常侍后尘。”说完,荀彧微微颔首,再不停留。 66龙潜于渊47 崇德殿内, 张极跪在殿内,双手撑在地上,头压得极低,在极具的不安中等待着天子开口。 在天子唤他来之前, 其实他没多害怕, 他想着自己是天子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在所有内侍中, 除了陈泰, 就属他资历最老。再说整件事都河内太守那群人干的,他从未参与其中, 天子最多只会治他失职之罪…… “张极。” “奴婢在。”他十分殷勤地回道。 天子似乎是叹了口气,言语有些伤感, “朕记得你是六年前来朕身边伺候的吧?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个小黄门,这么多年过去,都成中常侍了……” 就算没抬头,从那略微惆怅的语调中他也能猜出天子对他是有感情的, 心中又稳了几分,“奴婢能走到今天, 全依仗陛下提携,若没有陛下,就没有奴婢的今日。”说完头用力磕在石板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按他的设想,到这天子应该是重拿轻放的, 但是对方却出乎意料地冷了语气: “既然知道你的一切全依仗朕, 竟然还敢与那河内太守狼狈为奸!简直该死!” 内侍这个群体十分特殊,他们不像朝臣有家世,不像外戚有背景, 他们拥有的一切全是皇帝给的,一辈子都只能依靠皇帝生存。所以这也注定了他们只会忠于皇帝,刘谢之前是这样以为的。 但她忽略了一点,每个群体中都有蠢货,看不清这一点,张极就是其一。 “陛下!陛下!奴婢冤枉啊!奴婢是无辜的啊!” 看着声泪俱下为自己喊冤的张极,刘谢觉得十分可笑,“你冤枉?你无辜?那些惨死的数万百姓不冤枉?那些被驱赶如牛羊、背井离乡的难民不无辜?” 身处高位的人是听不见真话的,以前她不是很明白,现在真真切切明白了。要不是荀彧不顾一切告诉她真相,她还天真地以为那河内灾民全安置妥当了。 她看到的,只是那些人想让她看到的…… 她现在只要看见张极,那张脸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的愚蠢!她让张极去做自己的耳目,没成想自己的耳目倒成了蒙蔽自己的关键之人。 当真是讽刺。 “陛下!您听奴婢说,奴婢是真的冤枉!”张极手脚并用从殿中爬了过来,“奴婢也是被河内太守蒙蔽了啊!” 刘谢静静看着他,面无波澜,她倒是要听听这人还能编造出什么话来。 “奴婢从到河内的那一天起,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而那河内太守在奴婢面前也是每日忙碌,奴婢便以为他勤政爱民……可现在才知道他是在奴婢面前做戏,奴婢也是被骗了啊!” 张极声泪俱下,但丝毫没唤起刘谢的同情心,“那你就更该死了。”她冷冷开口,“朕的身边容不下蠢货。” 说罢她吩咐左右,“中常侍张极,欺上瞒下,押入大牢,没朕的允许,不准任何人与之接触。 若有违命者,与张极同罪!” 禁军驾着张极的胳膊将人拖了出去,而张极嘴里还大声嚷嚷着自己冤枉。 张极到底是毫不知情还是狼狈为奸,刘谢手里没证据,她也不敢确定。如今要做的,就是立刻将河内太守以及相关人员缉拿,押往雒阳问罪。 等审问河内太守后,一切将会真相大白。 为避免打草惊蛇,让河内太守畏罪逃往其他州郡,刘谢当即封锁所有消息,又命种辑秘密前往河内捉拿一干人等。 在等种辑回来前,刘谢特意去天牢中见了张极一面。 或许是没想到她会来天牢,原本蜷缩在角落中的张极突然来了精神,猛地起身双手扒着牢门,口中仍在为自己申冤,大喊着自己冤枉。 刘谢面色一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说自己冤枉?你真的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见张极满脸不可置信,刘谢递给陈泰一个眼神,对方立马会意,开口道,“前些天陛下早已遣种将军昼夜赶往河内将河内太守缉拿归案。种将军已将其供词加急送回雒阳,那封写满你们罪行的文书,今早便已在陛下桌案前……” 陈泰的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极眼里希望逐渐消失,他知道自己完了,想到自己之后的下场,对死亡的恐惧又驱使他向天子求饶。 “陛下,是奴婢一时糊涂,一时鬼迷心窍被那河内太守蒙蔽。您就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留奴婢一命吧!” 张极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贪恋那点钱财,如今和自己的命比起来,那点钱屁都不是! 他保证,只要天子能饶他一命,他绝不再生一心,只一心一意伺候天子。 刘谢有些动容,放下又抬起的手最终还是落到了张极的头上,轻叹一声,“张极啊,你已经让朕失望过一次了,别让朕失望第一次……”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张极内心窃喜,跪在地上疯狂磕头恭送天子摆架。 出了天牢,身旁的陈泰略带担忧开口,“陛下,您真的打算就这么放过张极?” “放了他?”刘谢轻嗤,“就算是把他千刀万剐也难以消朕心头之恨。”说话间她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陈泰,接下来你去审问他,让他将一切全部交代清楚后,听候发落。” 刘谢今早上根本没收到什么供词,都是骗张极的。如果她不这么说,张极怎么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让她这么一诈,果然有效。兵法中言:‘围师必阙’,给绝望中的人制造一些生的希望,他才不会狗急跳墙。 从天牢出来后,刘谢并没有回崇德殿,而是去了太极殿找嬴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嬴政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在她唉声叹气无数次后,嬴政是真的烦了,脸上划过一丝不耐烦,又向她投来一记眼刀。 在和嬴政那幽怨的眼神相触碰时,她又长叹一口气,“哎……” 嬴政再也忍不了了,放下手中书本,“你能不能别唉声叹气了。” “哎……” 嬴政:“……”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刘谢不叹气了,开始自言自语、自暴自弃了,她开始抓自己头发。万幸的是古人并没有脱发的困扰,她头发十分浓密,所以并不会心疼自己抓掉的那几根头发。 “政哥,我跟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理我?”刘谢忽然侧头用她那幽怨的眼神盯着嬴政,阴恻恻开口。 嬴政:“。”他不是特别想聊这个话题。 他最讨厌和最害怕刘谢问他三件事情:‘为什么他没看出赵高是个包藏祸心的小人’、‘为什么他委以重任的长公子扶苏就这么憋屈地死了’以及‘为什么他的大秦亡了’。 但出于安慰,他还是言简意赅吐出四个字,“人心难测。” “说的也是。”刘谢接过话茬,“人心不仅难测,还贪得无厌。我平常对张极那么好,可该背叛还是背叛,就好像那赵高、” “住口。”嬴政冷不丁开口,吓得刘谢一个激灵,那还没来得及说的下半句直接咽了回去,连忙改口: “也不知道种辑什么时候能把人带回来?” “你说种辑把人带回来后我要怎么处置才好?” 对于这种蛀虫,嬴政向来厌恶,“若按大秦律令,纵是诛灭九族也不为过。只不过……”嬴政止住了话语,一脸沉重。 “只不过那河内太守身后的门阀难以处理。”她将嬴政没说完的补上。 门阀,就像是长在这个王朝上的毒瘤,不会立即要了王朝的命,只会一点一点被它蚕食,最后被吸干。 而困扰嬴政的不是门阀,但也是和门阀拥有相同性质的——秦国贵族。 嬴政建立的大一统秦朝与之后历代王朝有很大的不同:其他王朝是在推翻上一任王朝后重新建立起来的,从上到下都经历过大换血。但秦朝不同,它是建立在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秦国的基础上。 越发展到后面,交到嬴政手上的秦国是一个拥有庞大贵族的秦国。有限的资源和不断增加的贵族注定了国内不会太平。而解决问题的唯一且快速且有效的方式就是——对外战争,抢夺更多的资源。 凡有战功者皆能封侯拜相,这也是大秦铁骑在嬴政领导下所向披靡的重要原因之一。但一统六国后,资源被瓜分完毕,再也不能从中获利,于是国内便不想要战争停止。 诸如昌平君叛乱、成蟜叛乱,皆是如此。 所以,刘谢如今的困境和嬴政所经历过的一样。除掉区区一个河内太守容易,但对付门阀困难重重。 “除掉门阀凭现在的你,不可能。”嬴政一句话直接给她宣判了死刑。 刘谢有些懊恼,被当头泼盆冷水没有谁会好受。她也知道现在她凭这件事想要动门阀绝对是嫌大汉灭亡得不够快。 如果她这样做,无异于在给袁绍、孙坚、刘表这些人输送人才和财力支持。 “不过动一群不行,动一个还是可以的。”嬴政又道。 刘谢打赌,这是迄今为止她从嬴政口中听到的最美妙的话语。“你的意思是……” 她直勾勾盯着嬴政,嬴政也看着她。 恍然间,她悟了。“我明白该怎么做了。”她急吼吼起身走出了门没多久又退了回来,“谢谢你政哥,真不愧是被称为祖龙的男人!” 看着没一会功夫就消失得没影的人,嬴政有些恼火:他才刚刚开了个头,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孩子到底明白了个啥?, ,887805068 67龙潜于渊48 从不记仇法孝直 种辑带着人马赶到太守府衙时, 河内太守还正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张极离开前可是跟他保证过,等他回了雒阳呈禀天子,他这个赈灾第一功臣定然平步青云! 这不刚畅想着之后的美好生活, 仆人就着急忙慌跑进来跟他说京师来人啦!而且看那人的行头还是个大官嘞! 他这一高兴立马起身端正衣冠小跑出去迎接, 丝毫没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在大厅外的院落中早已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 而为首的那人身穿绯色朝服, 头戴鹖冠,这是……武官?! 他猛然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再看那长官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思索间, 那人便开始自我介绍起来:“我乃汉前将军种辑,你便是河内太守?” “正是下官。”他唯唯诺诺道。 “拿下。”种辑一挥手, 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 将人牢牢控制住, 任凭人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种将军, 你这是何意?”河内太守有些慌了,一切变得太过突然,“下官无错!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有没有弄错你自己清楚得很。”说罢便让手下将人押上牢车,任凭他如何替自己喊冤, 种辑再不理会。 虽说种辑也不知其中缘由, 但在牢车经过街坊时,闻讯而来的百姓纷纷朝上面砸臭鸡蛋、烂菜叶子, 甚至吐口水的也大有人在。就冲百姓这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态度他也知道, 这河内太守根本不冤枉。 种辑将人押到雒阳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将人移交廷尉后,他便是完成了任务,之后的事项, 就和他无关了。 刘谢本以为之后的审讯工作会进行得相当顺利,但凡事都有例外。 那廷尉审讯了大半个月,呈上来的口供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根本无关痛痒。 她顺手将口供递给了王莽,“廷尉哪里是审不出来,分明是不想审。”她可知道得太清楚了,这廷尉和河内太守,都是王允的门生。当初就是王允给他们举的孝廉。 “官场嘛,官官相护很正常。你让王允的门生去审问王允的另一个门生,能审出什么这才奇了怪了。”同为官场老油条的王莽可太清楚不过了。 人审的不是案件,是人情世故。同为王允门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其中,多多少少也有王允的授意。 “看来是得换个人审了……”她沉吟道。但将所有官员的名字都想了一通,都找不到合适的。 能胜任的要么又是王允的门生,要么就是刘谢想要保护的人,比如荀彧。 朝中清楚河内太守所作所为的人应当不少,但只有荀彧将事捅到了她这里。这本来就很拉仇恨了,要是再让荀彧卷进来,纵使他是颍川士族领袖,日子也不会好过。 实在不行的话,要不就……刘谢将目光投向了埋头于卷宗中的王莽。 嗅到危险气息的王莽整个人一激灵,眼神闪躲,言辞激烈,“你别害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才不干!” 嗯,和她想的一样,拒绝得相当果断且直接,但她还想再努力一下,“能者多劳嘛!再说了,满朝上下你和谁关系都挺好,他们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不行。”王莽决绝得相当果断,“你也不想想,我现在的身份也是太原王氏,要是让我去,王允肯定会来和我套近乎……”到时候他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简直里外不是人。 “我不管。”刘谢见王莽如此不配合,干脆也耍无赖,“反正你得给我找一个能接这活的人,总不能让我自己审吧?” 王莽想了想,“我还确实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 “法正。” 法孝直?刘谢皱眉,当即否定,“不行。换一个。”那可是她的宝贝,怎么能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呵。”王莽肉眼可见地不开心起来,果然,爱与不爱十分明显了。虽然心里十分鄙视刘谢这种厚此薄彼的行为但他还是解释道: “你放心,你让法正接这个活,他高兴还来不及。” “为什么?”有人愿意干得罪人的事?刘谢是万万不相信的。 王莽撇了撇嘴,“法正和现任廷尉崔温有仇。” “我怎么不知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刘谢眼睛微微眯起,好不掩饰脸上的怀疑。 王莽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再次开口,“我还没无聊到编故事骗你。”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和法正还是太学学生……” 原来当初在太学时他们和崔温是同窗,只不过关系十分不好。出身顶级门阀的崔温自然看不上法正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可是自己除了出身之外又什么都比不上人家,嫉妒的种子就在心中生根发芽。 那些年法正没少被找不痛快,甚至到了现在见了面还要出言讥讽法正几句,但背景不够硬,官职不够高的法正只能默默忍受。 两人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但你要是以为这是一个柔弱小白花被有钱有势的恶棍欺负的悲惨故事那可就错了。法正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的性子,只要给他个机会,他绝对会把人往死里整。” 刘谢听得一愣一愣的,在她印象里,法正就是一个绝顶聪明又十分能干的‘三好学生’形象,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法孝直。 于是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她在批评了廷尉的不作为后顺势给法正升了官,“既然崔温你干不好,那朕便给你找个帮手。” 刘谢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崔温有些汗颜,但他也想到了天子会再派人插手。官场嘛,讲究的就是和光同尘,他有把握说服即将迎来的搭档。 “法正。” “臣在。”被点名的法正迈步从文官一列最末走出,最后在廷尉身旁站定。 “朕命你为司隶校尉,仍兼参军一职,之后便由你二人审理河内太守之事。” “臣遵旨。”法正拱手行礼,在弯腰那瞬间,他看向了仍跪在一边的崔温,意味深长…… 刘谢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法正也十分满意,唯独崔温不太满意,甚至说得上是冷汗直冒。司隶校尉虽然官职上带有“校尉”二字,但却和武官没什么关系,主要管理司隶地区各种案件的处理以及公务,其职责和廷尉相当。 散朝后,崔温正打算去司徒府拜访他的老师,商量该如何是好。可还没走到马车前,就遇见了法正,心中暗自骂了句晦气便装作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 “看来崔廷尉不仅审案能力不行,现在就连眼神也不行。”法正似笑非笑,言语中极尽讥讽。 崔温强忍怒气,拳头松了又紧,最后瞪着法正,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崔廷尉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司隶校尉能把出身清河崔氏的廷尉如何呢?某只是想告诉崔廷尉,如今陛下让你我二人协同审案,还望廷尉能放下你我二人芥蒂。万不可因私废公……” 法正句句都是在为公事考虑,但崔温哪里听不出这人就是在讽刺、炫耀、挖苦! “法正!你别拿陛下压我!你以为陛下抬举你,升了司隶校尉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做梦。” 崔温直呼名姓算是赤裸裸的不尊重人了,法正懒得跟他计较这些不痛不痒的细枝末节,后面他可要送份大礼。 “想不到堂堂清河崔氏也会出如此不知礼数之人,看来这清河崔氏……不过如此。”说完法正便大摇大摆离开,再也不管后面被他气得跳脚的崔温。 * 法正是个行动派,在他接手案后,不到三天时间里,案情走向便从什么也审不出变成了河内太守和张极的互相攀咬。 河内太守说一切都是张极逼他干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只能昧着良心办事;而张极却说一切都是河内太守干的,他是被蒙在股中。 双方各执一词,但在把自己摘干净这件事上却又出奇的一致。 法正拿着证词若有所思,然后将两份证词放在桌案上,自己又拿起笔模仿着张极、河内太守的字迹分别写了两份供词。 写好后,他又仔细研读一遍,确认没有漏洞后便唤人进来拿了供词径直前往廷尉大牢。 为了防止两人串供,张极、河内太守分别收押两处。河内太守便关在崔温掌管的廷尉大牢中,至于张极,因为是宫里人,之前一直关押在掖庭,直到他就任司隶校尉,才移交至司隶校尉府。 刚到廷尉监牢入口处,法正一如既往又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去路。 “大胆!尔等莫非是想妨碍公务不成?!”法正愣着脸呵斥。 守卫赶紧作揖赔罪,面露难色,“小的不敢阻挠法校尉办理公务,只是崔廷尉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提审重犯。小人也只是奉命办事,还请法校尉不要为难小人……” 守卫心里早已把给他排班的人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遍,一边是顶头上司,另一边是和顶头上司平起平坐的司隶校尉,两头他都开罪不起,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法正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从袖口中拿出了令牌,“见令牌如见陛下,我奉旨提审重犯,就算是崔廷尉今日在此也得让我进去。” 守卫长松了一口气,心想着有这东西您早拿出来啊,害他心惊胆战过了半天!又拿出钥匙打开了厚重的铁门,“法校尉,您请,您请。” 68龙潜于渊49 官员考核制 见到那河内太守, 法正道,“张极已经交代了一切,陛下也已经看过供词……”说道关键之处, 他故意停顿, 这让本就没底的河内太守愈发忐忑。 “他说了些什么?”河内太守连忙追问道。 “他说你才是始作俑者, 而他只不过是被你蒙在鼓里。”法正将袖中他伪造的口供拿出,“恐你不信,我特地将张极亲手写的供词拿了过来。”说完将供词从牢房外递了进去。 拿到供词的河内太守急忙展开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他的表情由最开始的急切转变为愤怒。 “一派胡言!张极他说谎!他以为把一切罪责归咎于我他就可以把自己择出去了?!”他明明只是负责将难民驱赶到别处以及杀了一些不配合的刁民。这事张极也没少参与, 而且为了拉拢张极, 他还舍了一大笔钱财! 现在张极想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他身上?做梦!他要死那张极也别想活! 法正见他反应如此剧烈, 心中便有了底,轻笑一声, “那你有何证据?莫不是想要活命故意编造的谎话吧?” “我手上有张极收受贿赂的证据, 足已证明我所言非虚。”河内太守一咬牙将底牌说了出来。他也不傻,这种要命的事自然是会留下证据以防事后张极过河拆桥,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等河内太守说完, 法正立即差人去拿证据, 而他则回了司隶校尉府找张极。 见到张极,法正故技重施, 而在张极看过他伪造的供词后反应和那河内太守何其相似。 “撒谎!法校尉,他撒谎!不是我出的主意!我没那个胆子!”张极情绪激动, 努力为自己喊冤。 法正看了他一眼, 不改神色, “那你且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张极沉默了,思索片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河内太守是主谋。”那天的情形仿佛出现在眼前, “那天河内太守来找我,给了我很多钱,也不要我做什么,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然后你就同意了?” 张极不好意思再说,只是点点头,算是默认。 法正被他给气笑了,“张极啊张极,你好歹也是中常侍,常年在宫中侍奉,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你就缺这点钱?” 为了钱陪上自己的性命和数万百姓的性命,活该天子气得要将他碎尸万端。 张极别过了脸不敢看法正,或是羞愧,抑或是自己也觉得自己愚蠢。 在法正准备走的时候,张极叫住了他,“法校尉!陛下他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法正停住了脚步,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停留。 法正没说话,但他那个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张极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再也站立不住,他知道,他算是完了。 他还记得临行前算他半个前辈的陈泰还特意来提点过他,陈泰跟他讲,像他们这种舍掉男人尊严和后半辈子子孙满堂来博一辈子荣华富贵的阉人来讲,天子是他们唯一的依仗,而他们也是天子最信任的人。 他们可以做错很多事情,唯独不能欺瞒天子。得罪了朝臣,天子会为他们兜底,但背叛了天子,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对这个能力不如自己却什么都要压自己一头的内廷总管很是不屑,以为他心怀不轨。如今看来,这个他一向看不上的陈泰才是活得明白。 他以为自己比那个满脸写着窝囊的陈泰强得不止百倍,现在他才明白,他连陈泰的影子都够不着。 这一刻,他真的后悔了。 * 要查明整个案件的真相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事件背后纵横交错的利益关系。但只要有一个人不在这个利益网中,事情进展便会变得相当顺利。 法正用了不到五天时间便将拖了好几个月的河内太守案件全部查清。 而与卷宗一同呈递上来的,还有弹劾廷尉崔温的奏疏以及他在负责整个案件过程中徇私、不作为、阳奉阴违、渎职等等罪名的证据。 看到叠起来比刘谢手掌还厚的证据时,刘谢都蒙了,法正这是真的往死里整崔温,不给人留一丁点儿活路。 不过这恰合她的意,顺水推舟,便将崔温罢了官,让他回清河种地去。 而本案主犯张极、河内太守于十日后腰斩于东市。张极没有家眷,便只处罚一人。至于那河内太守,刘谢送了他一个三族归天套餐,没诛他九族已经算刘谢仁慈了。 处理了主犯,接下来是清算河内太守背后的势力——王允一党。 王允为官几十年,连司徒都做了十几年,门生遍布朝野上下,刘谢不想看到第二个袁氏。 虽说王允并没有造反的心思,可他有撼动朝廷的能力,辞官回乡,安顿晚年,是她给王允最好的选择。 人嘛,老了,就该把位置让给年轻人,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 至于这个算不上太年轻的年轻人,便是钟繇。于是钟繇在他人生第四十七个年头,终于当上了三公之一的司徒。 刘谢让钟繇上位,实则是为了拉拢他们背后的颍川士族。她要让这些喜欢两头下注的士族看到,她才是更有潜力的老板。 而她也借助这件事,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裁撤冗官。 这年头,但凡有点关系都能举个孝廉,可谓官满为患。而这群人里,大多数都是不学无术的混子。对于这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刘谢早就想动手给真正有实力的人腾位置。 于是她一早就去了尚书台见了荀彧。 “陛下的意思是……年终考核?”考核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太学学生就会经过考核再委以官职。可是考核所有官员……却是闻所未闻。 不论地方,单说雒阳,整个雒阳城中大小官员不下万余人。要组织一场数万余人的考核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谢点头,“就是年终考核。不仅要考文化知识,还要考核KPI。” “敢问陛下何为KPI?”荀彧对这个从来没听过的词十分陌生。 刘谢想了想,解释道,“就是每个官员在一年内所要完成的任务。”怕荀彧不理解,她举了个例子, “就拿文若你来说吧,你是尚书令,负责的是整个朝廷大小文书的起草与发布。那么这个KPI对你而言就是一年内完成了多少文书的起草、发布,以及文书的质量、效率等等。” 荀彧听懂了,这确实是筛选官员合格与否的好办法,但他又有疑问,“那武将那边如何考核?” 武将和文官不同,他们中很多文化水平堪忧,充其量只认识字,若是让他们提笔写字,大半人得被罢免。但若以功勋作为考核标准……似乎也不太行。 对于这个问题,刘谢早就想过了。因为武将那边大家的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所以只能…… “那就分级考核。” “不认字的年底考识字,识字的年底考核兵法、排兵布阵。当然这只是书面上的。”她又补充道,“武将考核的重点在自身武艺和统兵能力上。所以朕打算年底举行一次实战演练,所有将领都要参加,最后再排名。文若你觉得如何?” 慎重起见,荀彧并没有立即表态。 见荀彧还在纠结,刘谢也不催促,“朕的大概想法就是这样,至于如何完善便交由你和尚书台的诸位了。”公事既毕,她也不好久留耽误人家办事,便起身离开。 “臣明白。”荀彧也起身朝大门处弯腰行礼,等人影消失不见,他才起身。 想起刚刚天子跟他说起的事,荀彧感觉有些头疼,如此浩大的工程,他的尚书台有的忙了…… 出了尚书台,刘谢又去了太极殿找嬴政。 是的,她就是去炫耀的。 她叽叽喳喳个不停,从如何发现张极背叛讲到今天实行官员考核制,整个过程中嬴政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可以说是相当捧场。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做得还不错?” 嬴政点点头,“确实不错。” 被夸的她开心得像个孩子,“是吧是吧!” “法正做得确实不错。”嬴政这次补全了上句话的主语。 刘谢:“。”好了,现在她满脸写着不开心。嬴政夸法正都不夸她! 虽然法正做得确实不错…… 算了算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要懂得尊老爱幼,她就不跟这个几百岁的老大爷计较了。刘谢默默安慰自己。 “等制定好考核,之后的官员选举我就要‘唯才是举’了。我要让真正有能力的人做官!” “唯才是举,怎么个举法?”嬴政问道。 “自然是科举。朝廷统一在全国范围内组织考试,择优录取。其实就是放大版的太学那一套选官制度。”刘谢解释道。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一下就蔫巴了。 “怎么了?”嬴政早已习惯刘谢这种态度的快速转变。 “哎。”她叹了一口气,“只是现在能接触到书籍的,基本都是士族,最次也是寒门。我什么时候才能打破知识垄断,让所有人都能读书哇……” “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嬴政难得鼓励她,“你不是经常说起两千年后的那个时代吗?既然存在,那必然是能实现的。” 刘谢看着嬴政,莫名有些感动,这位大爷可是难得会安慰人的,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普及教育,首先就得让百姓吃饱饭。要是他们连吃饭都是问题,就算免费让他们上学,也不会有人来的。 以现在的发展情况,所有州郡普及上学是不现实的,只能先在最为富庶的雒阳弄一个试验区。 “那我得回去好好想想。”她得好好捋捋,先从哪里着手比较好。 “我的建议是,把蛋糕做大。”这是他最近在书上新学的词,这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怎么做大?”刘谢问道,她向来都是这样,在比自己聪明的人面前,她从来不喜欢动脑子,直接选择白嫖。 嬴政没好气看了她一眼,还是大发慈悲告诉了她,“农桑。” 农桑?刘谢懂了,这是要她发展经济。 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吃饱饭是第一诉求,发展经济以解决人们第一诉求,人们才会愿意追逐第二、第三诉求。 可是益州能量产甘蔗,她能在益州建立炼糖厂;凉州有广袤的草原,能大力发展畜牧业;河东、河内有大量煤矿,采煤行业急速拉动当地经济。 可是京畿地区有什么?好像什么都有,但是又没有能作为一个行业大力发展的产业…… 种桑养蚕江南最好,蚕宝宝到这大西北是会被风干的。而种植的玉米、土豆这些也只是能解决温饱,做不到大量种植。 实在想不出,她又向嬴政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但对方选择了视而不见。 刘谢只以为对方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人设,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嬴政也不知道该发展何种产业,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没得到答案的她只好先行回了寝殿,再做打算。 她刚进宫殿大门,就看见刘满站在台阶上等她,见到她回来,小朋友满脸写着高兴蹦蹦跳跳下了台阶上来行礼,又甜甜叫了声“皇兄。” 刘谢见了刘满也很高兴,她揉了揉小朋友的头,笑眯眯问道,“小满怎么有空来看皇兄了啊?” 刘满笑着从身后拿出个纸鸢,“皇兄好久都没来看小满了,小满想和皇兄一起去放纸鸢。”小朋友说完又十分害怕被拒绝,抿着嘴唇眼巴巴看着她。 放风筝啊……她也想,但是没空。 但又不忍心让小朋友失望,咬咬牙,“好,皇兄便带你去放风筝。”算了算了,大不了晚上回来加班吧。 刘谢便带着刘满去了御马苑。原因是这里空旷,除了放风筝还能在这里骑马遛弯。 但今日不知是来得巧了还是不巧,她好巧不巧在这里遇到了王异。 确切地说,是王异和徐荣。 两人见到她,也有些诧异,赶紧将手中缰绳递给一旁士兵,上前行礼。 “免礼。”刘谢笑道,“真是巧啊,难得在这里碰见汉阳君和徐校尉。” 王异笑道,“今日我和徐校尉正想来此处挑匹好马,没成想便遇见了陛下。” “挑马?子弇也懂挑马?”刘谢有些惊诧,她还从没见过王异骑马,更不知道她也懂挑马。 王异微微点头,“凉州人均擅骑射,每日与马作伴,臣女只是略懂一二,倒是不如徐校尉精通相马。” 一旁沉默的徐荣这才说道,“汉阳君过讲了,荣也只是略懂一二,算不上精通。” 这俩上下级就这样互相吹捧上了。最后还是刘谢出言打破两人无止尽的吹捧: “你们是谁挑马?” “是末将。”徐荣道。 69龙潜于渊50 马云騄 “伯进你缺马啊?”刘谢一拍手, “怎么不早跟朕说呢?跟朕走。”说完就十分热情走在前面,将一群人带到了她的私人领域。 她其他的没有,但好马多的是。 这片马厩中的马全部都是天子仪仗出行专用, 无论是在品种、长相还是力量方面都是万里挑一。 刘谢指了指其中一匹吃豆菽吃得正香的马, “这匹如何?乌桓的大青鬃。”还未等徐荣发表意见,她又指了指另外一匹, “这匹乌骓马如何?” 她显得十分热情, 只不过徐荣被她这热情过了头的劲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在一旁附和,说哪匹马都行。 刘谢最怕别人回她“随意”“都行”, 她又不是特别精通相马, 只好将问题抛给了一旁的王异,“既然如此, 那就让子弇帮忙选一匹。” 王异含笑应下, 挑挑选选,最后选了匹大青鬃。 因为耽搁时间太久, 身后的刘满将委屈全写在了脸上,嘴巴嘟得老高, “皇兄什么时候带我去放风筝?” 刘谢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刘满,一拍脑门, “小满啊,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 还未等她说完, 刘满便打断道,“君子尚且不失信于人, 何况天子乎?” 刘满:“……”她之前说什么来着,小孩子就是不能太有文化! 她略显尴尬咳嗽了两声,为自己辩解, “皇兄没说不陪你玩,皇兄的意思是说咱们换个玩法如何?” 刘满半信半疑,大眼睛转了两圈,“换什么?” “骑马如何?”刘谢问道,都来马场了,不骑马怎么能行? 但骑马对于刘满这个小孩子来讲过于陌生又新奇,顿时来了兴趣,不过看了看那些比两个她加起来还高的大马又害怕起来,一脸纠结看着刘谢。 刘谢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鼓励道,“不怕,骑马可好玩了。”说完转身看了看王异,“朕还从未见识过子弇的马术,不知今天朕能否有这个荣幸?” 她自己的骑术说不上差,但绝对说不上好,充其量只能算是会骑马。地势平坦的地方尚可,崎岖蜿蜒之处吃力,至于马术这种炫技的东西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那臣献丑了。” 马场上,王异一身劲装,拆了头饰,一袭青丝高高束起,接过奴仆手中缰绳,翻身上马一气呵成,整个马场上全是她英姿飒爽的身影。 不知为何,刘谢想到了祁连山脚下的牧场,又仿佛看到王异在辽阔草原上策马的身影…… 刘满也是一脸崇拜,刘谢心中有了计较,或许她该给孩子找个马术老师了。 “小满啊……” “嗯?”拉着她手的刘满抬头不明所以,“皇兄何事?” “你以后跟着汉阳君学习马术如何?”汉家女子,不会骑马可不行。要学,就跟着最好的老师学。 “好呀!”刘满答应得特别爽快,这让她十分满意。不过还是得打针预防针,“先说好啊,可不能半途而废。之后要是想反悔,朕可不会答应。” 厌学和三分钟热度是每一个孩子的通病,这一点她已经在刘满身上领教过了,每天刘满起床上学那死样跟她起床上朝一样一样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皇兄放心,我一定跟着汉阳君好好学!”刘满信誓旦旦向她保证,怕她不信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刘谢点点头,小朋友这可是你自己保证的! 说话间王异已经下了马,走了过来,当被告知在不到一刻钟间她多了位学生时,并且这位学生还是陈留长公主时,她心情有些复杂。 “怎么?子弇不愿意?” 王异一顿,陛下看似是征求她的意见,可话里话外并没给她拒绝的权力。教育皇室子弟是个危险活,教好是职责,教不好是失责。更何况骑马是个危险活,大伤没有小伤不断。就陛下对长公主这宠爱程度,要是在训练中公主不小心受伤,那她岂不是难辞其咎? 但陛下这不容拒绝的口吻……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之后小心教学,不让公主学习危险性动作就是。 “严师出高徒,子弇可不能因为学生是长公主就不敢教了。” 王异:“……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她这是头一次说违心话。 刘谢十分满意,给孩子找个好老师真是不容易啊。 “好!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不今日朕就着人将日程安排下来!接下来朕就将长公主交给子弇了。”还未等王异说话,她又拍拍刘满的小肩膀, “小满,好好跟着汉阳君、不,现在你该叫老师了。好好跟着老师学,皇兄晚点来接你。” “皇兄……”看着自家皇兄匆匆离去的背影,刘满觉得哪不对,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还没陪我放风筝……”甚至连马也没骑。 见刘满一脸失落,王异深吸一口气上前,“殿下,要不臣陪你骑马?” 一听到可以骑马,刘满阴霾一扫而空,“好呀,老师我骑什么马?”刘满一脸期待看着王异。 刘满如此配合确实让王异松了口气,自古受宠的皇子公主难免恃宠而骄,好在长公主乖巧,给了她身为老师的尊重。 “额……臣这便帮殿下挑一匹。” “那我和老师一起去!”刘满也是个自来熟,上去就拉住王异的手,把人往马厩那边带。 对于长公主的亲热,王异有些受宠若惊,但碍于身份,她也只能任由对方拉着。 可刚走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一阵嘈杂。 “快闪开!闪开!”嘈杂的马蹄声中夹杂着急切的女声。 还未等刘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就已经被王异拉进怀中闪到一边。好在那失控的马也在离她们不到一丈的距离处停了下来。 王异甚是不悦,她倒是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御马苑横冲直撞!抬眼望去,只见那是一匹乌骓马,马上是一个身着绯红劲装的女子。 只不过那女子□□之马既没有安置马鞍、马镫,甚至连缰绳也没有套!这女子也对自己的骑术是有多自信?竟然敢骑野马?! “何人如此大胆敢惊扰长公主殿下?” 那女子在听到“长公主”三个字时明显慌了神,立刻下了马,“臣女马云騄不知长公主殿下在此,让殿下受惊,臣女之过……” * 刘谢着急忙慌抽身回宫就是为了解决京畿经济发展的事,她已经想到了适合这片地区的农作物,她得赶紧回去找嬴政帮忙参谋参谋。 “你说种苹果?苹果是何物?”对于这从未听过的东西,嬴政也是万般好奇。 “就是一种后世十分常见且普遍的水果。”刘谢解释道,后又十分贴心将上次抽到的一个苹果从背包中拿了出来递给嬴政,“呐,就是这个。” 嬴政接了过去,看着手中红彤彤的果子甚是好奇,在刘谢满脸期待中尝试了一小口。 “味道如何?” “尚可。”嘴上说着尚可,但他已经忍不住咬了第二口。这果子又甜又脆,确实不错。 “好!我要让京畿地区都种满苹果树!”刘谢一拍桌子,兴奋道。 想到种苹果也是偶然间想起现代,现代雒阳长安这一带可是优质苹果产区,既然养不了蚕也种不好玉,能种种苹果也是好的嘛。 她现在有大把的苹果种子,又有大把的适合种苹果的地,干嘛不种? 她立马从背包中拿出一大袋苹果种子交给嬴政,“种子来源这事还得靠您。” 嬴政接过种子,谁让他现在的是身份神秘的国师呢?神秘的国师拿出任何东西都是合理的。 “那、”嬴政这刚一开头,刘谢已然预料到他想说什么,立马接话: “您放心,接下来一切我都会安排好,您只管将种子交给我就是。” 接下来她只需要从嬴政这拿过种子,再交给大司农安排播种,普及下相关种植经验,这事便成了。 至于国师的种子从何而来,那她只有一句话——神仙的事情凡人少管! 她这刚完事,就有宫人急匆匆来找她,“陛下!出事了!长公主在御马苑让人给冲撞了!” “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她这前脚刚走,刘满怎么就出事了?她倒是要问问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于是,在宫人的口中,她就听到了一个胆大妄为之人在御马苑横冲直撞不把任何人放眼中,肆意纵马,最后马踏长公主,危急时刻汉阳君舍身救主的故事。 “那人是谁!”刘谢已经开始生气了,她是没想到雒阳城中还有如此纨绔子弟,这谁不知道她把刘满当宝贝?有这胆子想来此人必然出自世家大族。杨家?钟家?又或者是荀家? 不管是谁,她一定要好好严惩! “那人是马云騄。” “谁?!” “就是马腾之女马云騄。”宫人又重新说了一遍。 马云騄?刘谢默念着这个名字,但仔细想想不应该啊。她父亲马腾是降将,虽然封了侯,但也只是摆设,算是富贵闲人。像他们这种身份敏感的人更应该懂得夹起尾巴做人,怎么还如此高调做派?是嫌活得久了? 她这还没弄明白了,就又有宫人来报,“陛下,马君侯带着其女在宫外求见陛下,说是来请罪。” “……让他们在崇德殿候着。” “长公主现在何处?”刘谢转过头又问起原先那个宫人。 宫人老老实实回道,“长公主殿下受了惊吓,现已回宫请了太医诊治。” 刘谢想了想,“去看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