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厂卒退我成了死神他弟[柯南]》 第1章 伏特加猛地一打方向盘,他忍不住看向后视镜,像是盯紧猎物穷追不舍的狮群一样,后面四辆皮卡车紧紧跟着他们,从副驾驶窗口伸出的枪口连绵吐着子弹。 “噼里啪啦!”子弹打在越野车黑色的车皮上,火花四溅,伏特加看着车里凹进来的弹痕,他提着气,心悬到了嗓子眼。 就这么继续被追着,他们迟早要嗝屁,大哥为什么还那么淡定啊! 琴酒坐在越野车后排座位的右边,腿上放着一台手提电脑,他一目十行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名字和数字。 山路回转,伏特加一打方向盘,车子半点没有减速,险之又险地擦着道路的边沿绕过山崖,一辆紧随其后的黑色皮卡撞破栏杆冲出道路,翻下悬崖,身后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轰!”,只看见火光爆起黑烟滚滚。 伏特加忍不住了,他语气急促:“老大,这些追兵没法甩不掉!” “闭嘴!”琴酒手指指尖落在手提电脑鼠标的滑行去,拖着鼠标点了下文件右上角的小叉。 “唔……”伏特加还想说什么,就被琴酒打断了。 “下个路口就有接应,”琴酒瞥了眼自己这个新分配的下属,有那么点想念他协作默契的弟弟,他沉声说道:“开好你的车!” 琴酒这样说道:“下面那段路,直接加速,拉开距离。” 伏特加面上显出几分慌张,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绕过前方的崖壁,是一条上坡路,他回满方向盘,一脚踩上油门,伏特加微微仰头,在路前方,横跨路面有一座人行天桥,他看得清楚,在人行天桥的中央,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黑色T恤,黑色裤子,头上带着连遮面的黑帽,他身子站的笔直,手里狙击枪的枪口瞄准他们过来的方向——很明显,这就是琴酒说的接应。 就在伏特加看清桥上的那道黑色身影的瞬间,端枪、瞄准、扣动扳机——枪响了! 一枚金色的子弹从枪口里射出,一枪射进了开在最前面的皮卡车的右侧轮胎,黑色的轮胎“砰”的爆炸开,打头疾驰的皮卡车车身瞬间失控,一歪朝着左边扫滑了过去,车子“轰”的撞向后面的车辆。 “轰!轰!砰!” “轰!”骤然爆开的轰鸣声让伏特加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接踵而来的是三辆皮卡车失控撞在一起的声音,伏特加不禁回头看去,身后已经是一片火海。 “停车。”琴酒命令道,伏特加悬着的心落了地,他踩下刹车,车子在天桥边缓缓停下,那道黑色的身影从天桥上走下来,手在路边栏杆上轻巧地一借力,就翻到了路上,伏特加看着从黑帽子里滑出的几缕银色头发,心里像是猫抓一样好奇。 一枪,最多一枪——这得有多么厉害的计算能力才能一枪让三辆皮卡车撞在一起同时报废。 坐在后座右边的琴酒动也不动,来人打开门,把装枪的袋子递了进去,伏特加看着他大哥很顺手地接了过来,放在座椅间的空隙,那人上了车,关上车门,开口说道:“走。” 声音低沉,带着点烟腔。 伏特加回过头,看向琴酒,眼里透露出询问,琴酒瞥了他一眼,伏特加读懂了他大哥冰冷的眼神里那句话——听不懂吗? 伏特加咽下嘴里的唾液,安静如鸡地发动了汽车,而他的余光,借着汽车后视镜,落在刚刚上车的那人身上,来人正挽着袖子,此时抬起手,一把扯下来罩面的黑帽,他随手把帽子丢到琴酒身上,就这个动作让伏特加几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 以伏特加对琴酒的了解,要是组织的成员没有表现出对琴酒的尊重,就像现在这样随手把东西丢到他的身上,他的大哥大约是要拔枪的。 那人低着头,揉着被罩帽压扁的头发,伏特加往后瞥去,看到了这人的发色,是和琴酒同出一辙的银发。 出乎伏特加的预料,琴酒开口问道,语气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温和:“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差不多一个小时,”那人抬起头,视线看向汽车的后视镜,借着后视镜,他与伏特加目光对视,他审度地打量着伏特加,打量的目光让伏特加凭空生出几分压力,伏特加忍不住再咽了口唾液,就听到那人说道:“这就是bss新分给你的小弟?” “是。”琴酒回答。 “还不错,”那人说道:“车开得挺好。” 那人身子往椅背上依靠,手搭在额头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伏特加往后看,有那么一秒——这人和大哥长得好像——伏特加眼睛瞪大了些,那人笑了,显然伏特加的反应取悦了他。 这人利落的银色短发下,容貌与琴酒有六七分的相似,“怎么样,”那人勾唇笑着,回望过去,说道:“我和我哥长得挺像吧。”笑容不及眼底,这人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我叫黑泽明,代号日内瓦。” 日内瓦,Geneve,杜松子酒,又称琴酒——伏特加细喘一口气——啊,这一听就是大哥的亲弟弟!难怪撤退的时候大哥要坐后排,他要挨着弟弟坐。 “我……”伏特加刚开口,那人截断他的话。 “鱼冢三郎,代号伏特加,我哥说你很听话,很不错,继续保持,”伏特加闭紧嘴,他很清楚地认知到,这是一段不需要他参与的对话,黑泽明转头看向琴酒,显出几分疲惫的杀手靠在车壁上,有点突兀地问道:“订着房间了吗?” “订到了,”琴酒掀开眼皮,道:“你就那么喜欢玉泉鸣屋的寿司?” 黑泽明靠在椅背上,他右腿搭在坐腿上,勾起的嘴角平下去,黑泽明仰起头,左手抬起来贴在下腹,说道:“这家好吃嘛。” 借着后视镜观察黑泽明的伏特加发现,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黑泽明与琴酒都很像,他不笑的时候,淡漠又冰凉。 黑泽明揉着小腹,胃部的胀痛并不强烈,隐隐约约,翻滚的胀气让他持续感到不适,黑泽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他将眼睛闭了起来,合上的眼皮遮住了眼底细微的流光—— 玉泉鸣屋好吃是好吃,但更重要的是,这家高档餐厅环境清幽,间隔分明,也不是组织建起的用于监听政权富资人士的场所,很适合去见一些不适合他去见的人。 黑泽明睁开眼,他侧首看向兄长,明亮的眸子就像是夜色里的星辰,琴酒侧首,目露询问——自家哥哥负责处理组织里的叛徒,他就仗着这一点胡作非为。 他实在是厌倦如今这样的生活了,这个自他十岁就把他带入泥坑的组织就该灰飞烟灭——黑泽明揉着小腹——不过,按照如今的约定,只要他提供的够多,足够他和他的兄长安全脱身。 不过,他要小心再小心,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任何线索。 琴酒看着弟弟轻揉小腹的动作,目光凝在黑泽明的手上。 “啊,”察觉到兄长看过来的视线,黑泽明说道:“胃有点胀痛,”琴酒蹙起眉,黑泽明接着说道:“我下周一去看医生,已经预约了。” 琴酒蹙着的眉舒展开——这样最好。 伏特加手握在方向盘上,余光看的是后排座的兄友弟恭,这是他第一次瞧见他大哥这样,平静、温和流露出些许关切,伏特加小幅度吸了一口气——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坐在琴酒身侧的青年是他尤是重要的人。 黑泽明借着后视镜,把伏特加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他嘴角小幅度上扬些,倒显出几分兴味来,他侧目看向兄长——你这小弟真有趣。 琴酒深深瞧了眼自己精擅推理的幼弟,比他小三岁的弟弟刚刚二十岁出头,还有那么点归属青年的活力,黑泽明的手从小腹挪开搁在膝上,左手手指头不自觉地捋着手心的枪茧—— 黑泽明如今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狙击手,但bss安排他自行成队的原因却不止如此,黑泽明智力绝佳,虽然年轻,但他精擅推理,行事周全,没有一丁点属于年轻人的心浮气躁。 一个刚刚脱险完成任务,一个徒步走到埋伏点胃还不舒服,兄弟俩安静下来,琴酒拿过手提电脑接着工作,黑泽明身子朝着自家兄长的方向歪曲,青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唔”的一下,脑袋枕在大哥的肩上。 伏特加就看着他的老大一边肩膀运劲撑着他弟弟的脑袋,另一只手在手提电脑的鼠标滑动区来回拖动,人高马大的伏特加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心口。 司机短促地闭闭眼,这可是大哥的兄弟,大哥的软肋,伏特加眼睛发光,大哥让他见他弟弟一定是认可了他,啊,真好! 黑色的越野车开进了组织的安全屋,伏特加把车挺稳,转过身看向兄弟俩,老大披背的银色长发散落开来,黑泽明脑袋枕在琴酒的肩上,呼吸平稳。手提电脑已经被合上了,就搁在琴酒的腿上,琴酒没有动,一点没有唤醒幼弟的意思。 伏特加咽了口唾液,转回身去,安静如鸡地坐好,他觉得自己要是这时候下车,关门的声音吵醒了黑泽明,他大哥绝对会换个小弟,他到时候是入坑还是填海就说不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泽明脑袋动了动,他在自家兄长结实的肩膀上蹭了蹭脑袋,就听见了自家兄长低沉的声音:“醒了?” “唔。”黑泽明应了声。 “醒了就坐好。” “好困,”黑泽明的声音还有点鼻音:“早晨五点就起床了。” “那再睡会,时间还早。” 对,当他不存在,伏特加虚握的拳头紧了紧,这种兄弟情真的好感人,大哥和他弟弟的感情是真好,看起来,他要是想继续在这个组织好好地干下去,得把日内瓦当做第二个老大来尊敬。 第2章 换车,发动。 后排的兄弟俩一直没说话,两人很享受这种安全的安静,越野车开向城郊,伏特加凭着他五年老司机的记忆力一句话也没问就开到了终点。 车子沿着沥青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驶过灰石板铺就的车桥,就到了玉泉鸣屋,车停稳,兄弟俩在门口下了车,伏特加跟在后面,把车钥匙交给了车童。 服务员早就等在了木屋装潢的日式餐厅门口,女服务员恭敬鞠躬,嘴里说道:“两位伊藤先生,夜安,温亚德小姐已经到了,她在秋华包间等二位。” 黑泽明应了声,侧身在台阶上坐下,脱下鞋子,服务员收好三人的鞋,他在前头带路,兄弟俩并肩往餐厅里走去,伏特加略逊半步跟在后面,玉泉鸣屋的装潢很讲究,深色木质的装潢透出古典华贵的意味来,错落布置的盆栽确保了客人的隐私。 时间不早了,店里来了不少客人,但几乎听不到声音,餐厅的隔音效果很好,黑泽明手插在兜里,黑泽阵没说话,伏特加安静如鸡。黑泽明信步往里走,绕过回廊,他径直走到秋华间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请进。” 黑泽明拉开闭合的纸门,他向屋里的客人,金发碧眼的美人扬起一抹笑,嘴里说道:“甜心,你来了。”贝尔摩得眼睛一动,看向琴酒,笑意更盛,嘴里说道:“很失望?” 琴酒不置可否,在矮几边坐下来,黑泽明介绍道:“这位也是组织的成员,贝尔摩得,”高大的伏特加站在角落里,有几分手足无措,黑泽明瞧了他一眼,说道:“干站着干什么,坐。” 贝尔摩得?Bss的女人? “baby girl,”黑泽明叫了声:“找我有事?”贝尔摩得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黑泽明朝着她走了过去,挨着美人坐下来。 ba……baby girl? “你……你好……”伏特加鞠躬问好,看向黑泽明的视线充满了敬佩。 “没事就不能找你?”贝尔摩得瞥了一眼,摆了摆手,美人看向黑泽明的兄长,收撑着脸颊,歪着头说道:“想你了。” 很突兀的,琴酒发出一声有些牙酸的又被恶心到的“呵”的气音。 黑泽明忍住笑,努力正色道:“说正事。” 贝尔摩得抬起手,她纤手落下,纤长的手指落在黑泽明的手臂上,手尖在卫衣的布料上轻轻一划,凑近了些:“真想你了,”贝尔摩得在琴酒的神经上拨动,一顿,说道:“不过真有正事。” 贝尔摩得拿起身边的背包,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身着正装的中年男人,她把照片放在桌上,推到黑泽明手边,贝尔摩得嘴上的笑弧度一分不减:“这是环境省固废物处理办公室主任内井信也,这个人做事太死板,碍着bss的公司盈利。” 黑泽明捻起那张照片,他记下男人的长相,贝尔摩得又捻起一张照片,推到黑泽明眼皮底下。 “这是他的继任者,黑田隆志,”贝尔摩得说道:“明天上午十点,他会带你进环境省固废物处理办公室,bss的意思是,既然内井不会做事,那就别让他干了。至于黑田,既然选择和组织合作,bss需要你告诫一下他,就要做一个优秀的合作者。” 黑泽明点点头,随手将桌上的盘子拿近些,从兜里取出打火机,点燃了照片的一角,火焰吞噬了彩色的照片纸,盘子里只剩下一片灰烬。 黑泽明看向灰烬,问道:“留下吃饭吗?” 贝尔摩得抬起手,手撩起滑落在脸颊的头发,她余光瞧了琴酒一眼,头微微前倾,亲了一下黑泽明的脸颊,就看着琴酒眉间的凸起深了些,说道:“不了,我等会还有事。”贝尔摩看着黑泽明眼睛睁大了几分,反手蹭掉脸颊上的唇印,美人不由得笑容更盛:“爱你,甜心。” 真好玩。 贝尔摩得麻溜地站起身,黑泽明瞅了眼他哥,道:“我送你。”琴酒闭上眼,如今是连眼白都懒得露了。 贝尔摩得抿唇忍笑,手垂下来,手指头勾住黑泽明的手指,嘴里说道:“甜心对我这么好的吗?”黑泽明很自然地和她手指交错握在一起,黑泽明就手拉开包厢的门,贝尔摩得走在前面,牵着黑泽明的手。 两人穿廊过道,一路走到餐厅的门口,贝尔摩得停住脚步,“甜心?” “嗯?”黑泽明视线聚焦,落在贝尔摩得身上。 “bss打算重用你,比起你的兄长,你的头脑对组织更有价值,”贝尔摩得没有放开牵着黑泽明的手,她转过身,迈开一步,和黑泽明对向而立,俊俏的美人比黑泽明矮上一点,她低下头,额头刚好抵在黑泽明的肩头,声音低喃:“这样不好。” 烟嗓带一点嘶哑,声音低沉,黑泽明反问:“怎么不好?” 贝尔摩得扯唇笑了笑,额头还是抵在黑泽明肩上,说道:“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甜心?” “是我想要的吗?”黑泽明松开牵着贝尔摩得的手,他抚了抚女人的后背,两人像极了依恋相拥的爱人:“baby girl,我是一个组织精心培养的杀手,潜行、格斗、狙击,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替组织除去碍眼的人,别想有的没的,如今的我们是抽不开身的。” 如今的我们仿佛深陷沼泽的野兽,无谓的挣扎只会越陷越深。 “拜。”贝尔摩得发出呢喃的鼻音,尾音微颤,她虚虚回抱了一下挚友,轻声说道:“当我什么也没说。” 黑泽明松开手,后退一步,略一歪头:“我听见过什么不该听的吗?” 贝尔摩得的笑容真挚了几分,她摆摆手,朝着玉泉鸣居的停车场走去,黑泽明看着女人的背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点开短信,在联系人那一栏里输入080-9618-0420,他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点动,只输入了四个字—— 内井信也。 他点击了发送,发送的进度条到了头,黑泽明手速飞快,删了这条短信。 走进包间,黑泽明瞧着伏特加安静如鸡地坐在自家大哥对面,黑泽阵点着手里的鼠标,目光聚焦在手提电脑的屏幕上,听着进门的脚步声,黑泽阵抬起头,视线飞快扫过自家幼弟的脸、衣领和肩膀。 肩膀上有一点浅淡的粉底印记,但没有唇痕——很好,那个女人没有占小明的便宜。 黑泽阵收回视线,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 黑泽明耸耸肩,他在自家兄长手边的蒲垫上坐下,摸了摸上衣口袋,“唔。”烟抽完了,黑泽阵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盒,按在桌上推到黑泽明手边,黑泽明捻了一根烟夹在两指中间,左手摸出打火机—— “咔嚓。” 火焰“突”地冒出,吸一口气,金属扣在桌上发出响声,神游天边的伏特加一个激灵,烟雾从齿缝间溢出,黑泽明深邃的眸子望向他,人高马大的杀手自觉得自己像是被眼镜蛇盯住的兔子。 皮都绷紧了! 黑泽明抽了口烟,手放了下去,视线错开,烧出黑灰的香烟在烟灰缸边叩了叩,黑灰落了下去,黑泽明听着对面那人艰难呼出了一口气。 不错,倒也没有背着兄长做什么亏心事。 “你是听从bss的命令分配到阵哥身边的,”黑泽明开口说道,他直视伏特加,伏特加两只手拘谨地握在膝上,黑泽明语气平缓:“但我希望你找好真正该效忠的人。” 不要有事没事就跟上面打小报告。 “是!” 黑泽阵看也没看这边,但伏特加视线极佳,看着大哥嘴角往上扬了一点几不可查的弧度。 怎么就觉得这人透着一股憨气,黑泽明摁灭香烟,他拉了拉盘起的腿,呼了呼头发,微微烫卷的银发落在额上,他手放在膝上,打了个哈欠。很突兀的,一丝抽痛从下腹只传头皮,就像有人捏住了他身体里的一根筋,狠狠地扯了一下。 眼前一黑,面色无常,黑泽明缓缓地调整呼吸,疼痛逐渐淡去——也该去看看医生了。 黑泽阵合上手提电脑的屏幕看向幼弟:“要还是困的话,躺着睡会。”黑泽明摇摇头,他侧首看向兄长,年长的男人眼底透出一丝烦躁。 黑泽明抬起桌案下的手,落在自家兄长搁在膝上的手的手背上,拇指轻揉起兄长食指关节的枪茧:“很麻烦吗?” 惯常的安抚动作平复了黑泽阵心头的波澜,黑泽阵微微摇头:“有些人,总张一些不该张的嘴。” “化工厂的生意不错,”黑泽明收回手,语气冷酷:“那就让他们闭嘴,到时候分几个名字给我。” “还没到需要你伸出援手的时候。”黑泽阵这样回答:“你有空去看医生,从小胃弱得像个姑娘。” 姑娘? 黑泽明眼睛睁大了几分,哥!我才不像姑娘馁! 伏特加听着银发青年傲娇地“哼。”了一声。 包厢外传来脚步声,餐厅的服务员端着菜到了门口,门被叩响,“进。” 门被拉开,精心烹饪的食物的香气飘了进来,“您的天津饭、蒲烧鳗鱼……”主食、配汤和寿司被放在了桌上,服务员安静地退了出去。 黑泽阵捻起筷子,夹了片鳗鱼送进嘴里,侧目就瞧着自家弟弟舀着勺子吃了起来,速度倒是不快不慢,只不过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勺子,另夹了两块寿司吃了,就再没有了动作。 胃是真不舒服。 第3章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环境省灰白的建筑上,反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上午九点五十,黑田隆志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步子有些急促地走出环境省的大门,在大门右边停住了脚步,男人显得有些不安与紧张。 朝着他走过来的职业装女性对他打了声招呼:“黑田副主任,上午好!” “啊!”黑田短促地叫了声,黑田抬起头,副主任,他在副主任的位子上坐了十五年,连主任都换了三任,他还是副主任,黑田强作镇定,他认出了眼前这人,孚溪食品株式会社的副会长:“上午好,井村小姐。” 井村拎着包,手里拿着一打文件,她正是来找固废物办公室的人的,“您在等人吗?”井村问道。 “是的。”黑田回答,他顿了顿:“您可以直接上楼找内井主任,他在等您。” “那失陪了。”女人欠欠身,井村径直往楼上走去,黑田站在原地,他牙恨得痒痒,只不过是正副一字之差,许多事情的拍板压根轮不上他。 黑田抬手看了眼表,九点五十八分,他心里有点急,掏出手机,一边拨通了之前联系他的人留下的手机号,一边探头往院子大门口看去。 不自觉的,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人穿着白色衬衣打着黑色领带,外面套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西服,黑发理得整齐,容貌清秀英俊,嘴角微勾,还带着几分笑容,手里拎着黑色的公文包—— 这人笑容阳光,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他就和普通的上班族一模一样,但他正看着黑田。 那人慢步走近,手里捏着手机,手机正响着铃声,黑泽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嘴里说道:“上午好,黑田副主任,鄙姓伊藤,是瑞丰化工株式会社销售科科长,昨天和内井主任预约好,今天来向他汇报我们社处理氦气储存罐的具体情况。” 黑田惊疑不定,黑泽明的模样和他想象中的杀手截然不同,衣着整齐,容貌英俊,面带笑容,黑田迟疑开口:“这样啊,我在等人,您看我联系科员送您上去,怎么样?” “这恐怕不大好,黑田副主任。”黑泽明说着,双手捏着一张名片送到黑田面前—— 伊藤秀杰,瑞丰化工株式会社销售科科长。瑞丰化工株式会社生意兴隆,是专业人士在运营,盈利虽然不多,但这家公司别的方面有很大的作用。 黑泽明压低声音:“你也可以叫我日内瓦。”酒名,代号,黑田吸了一口气,黑泽明继续说道:“劳烦您带我上楼,我听说孚溪食品株式会社的副会长正在和内井主任沟通事宜,您看您方便这个时候带我去他办公室吗?” “伊藤先生,”人来了,黑田胸腔里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咽下嘴里的唾液,紧张地问道:“方……方便,不……不会被人发现吧?” 黑泽明道:“不会有人发现的,内井主任今天会死于急性心肌梗死,”黑泽明抻了抻袖子,深色的眸子不起波澜,他瞧着眼前贪婪又怯懦的男人,声音轻而低沉,带着烟腔的声音与他面上阳光的笑容截然相反,他说道:“在您面前的是一艘即将扬帆起航的巨轮,黑田先生……” 黑泽明顿了顿,他压下嘴角的弧度,声音仿佛梦魇的呢喃:“请您镇定些,起码配得上您即将得到的权力。您要知道,我们不需要一个胆小且瞻前顾后的傀儡……” 黑泽明勾起唇角的浅笑,眼眸里却一片冰凉:“您越优秀,日后得到的会越多,当然,上了这艘巨轮,如果您德不配位的话,您并不需要由我来告诉您的结局。” 死。 “我……”黑田垂在腰间的手握成了拳头,他垂了垂眼皮,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与激动,应道:“我明白,伊藤先生。” “很好,”黑泽明伸出手,黑田握了上来,黑泽明道:“很期待和您合作愉快。” “请吧,”压下心头的恐惧,激动占据了上风,黑田道:“内井主任正在和孚溪食品株式会社的副会长沟通事宜,我带您去他办公室的会客厅等他。” 黑泽明做了个请的手势,黑田前面开路,环境省的安保自然认识固废物处理办公室的副主任,也没有上前盘问,直接用卡刷开了闸机,黑泽明跟在黑田的后面,黑田走到电梯前,按下了上行键。 固废物处理办公室在环境省十三楼,出了电梯,走廊里安安静静的,黑田的手在裤兜里握得紧紧的,他前面带路,直接朝着走廊尽头的主任办公室走去,黑泽明跟在后面,他扫了眼大会客厅半关的门,内井坐在主位,皱着眉翻阅文件。 “您请。”黑田在小会客厅门口站定,他推开小会客厅的门,黑田先一步进门,他打开小会客厅的灯,临街窗户的窗帘拉着,黑泽明跟着走了进去,他听着黑田粗重的呼吸声,他走进小会客厅,反手关门。 插销与门栓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黑泽明抬手按住黑田的肩膀,他说道:“在这里等我。”说罢扬扬头。 黑田抿抿唇,他往后退了三步,在小会客厅侧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黑泽明拎着黑色的公文包,径直朝着通往主任办公室的里门走去,黑田盯着黑泽明的背影,黑泽明戴上手套,打开了里门,黑泽明走了进去,没有关门。 黑田在小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发颤,强自将视线从闭合的会客厅门上收回来,他故作镇定的歪了歪身子,努力透过门敞开的间隙往里看。 黑泽明没有在意外面男人的反应,他径直走到内田主任办公桌前,脚步站定,视线从左到右像是雷达一样扫过,心里有了计较。 擦得铮亮的桌面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黄灰色的液体在缸底铺了薄薄的一层——看起来是特意倒入烟灰缸里的茶水,缸壁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烟垢,七八条烟尾泡在水里,底下的一层白色的烟尾已经吸满了茶水,上面的四五根烟尾都是干干净净的。 烟灰缸主人的烟瘾很大,像这样的人,一般身上带着香烟,办公桌的抽屉里也会放着没有开封的香烟。 黑泽明压低视线,拉开了办公桌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 果然,拆了两包的烟盒正放在抽屉里。 烟盒被拆的那一头朝外,透明塑料包装被扯开,黑泽明拿出最外面的拿一包,搁在桌上,他一手拉开黑色公文包的拉链,从里面摸出一根注射器,一手捏着香烟,他手指头按了按烟盒的包装,确定了一下里面香烟的位置,扯开注射器的盖子,尖细的针头缓缓的推了进去。 注射器的液体被推进去的小小的一格,黑泽明拔出针头,盖好盖子,放回包里,他把烟包放回原处,细心地把塑料包装袋整理好。 黑泽明掏出手机,指尖跳跃发出一条信息: Ok 手机滑进裤子口袋里,他朝外走去,绕过茶几,在黑田右手边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黑田瞧着黑泽明端正坐着的模样,他惊疑不定:“伊藤桑?” 此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声,脚步声响起,内井和那位副社长井村小姐的事情已经谈完了,内井主任正朝着办公室走来,黑泽明整了整袖口,面上露出微笑,把着内井踏入办公室的时刻,开口说道:“黑田副主任,我们社处理氦气储存罐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您看,是由您向内井主任汇报呢,还是我等会再耽误一下内井主任的时间。”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内井走了进来,他听到了黑泽明最后半句话,顺势看向了年轻人。 黑泽明演技极佳,作为瑞丰化工株式会社销售科科长,他在看清内井模样的瞬间,立马站了起来,朝着内井主任深深鞠了一躬,自我介绍道:“上午好,内井主任,鄙姓伊藤,是瑞丰化工株式会社销售科科长,昨天和您预约好,今天来向您汇报我们社处理氦气储存罐的具体情况。” 内井欠了欠身以作回礼,面上不苟言笑,道:“请坐,伊藤先生。” 黑田闷声站在一边,瞧着黑泽明掏出一打文件递给了内井,语气专业开始汇报所谓的“氦气储存罐处理情况”,内井听得认真,一边翻着资料,还一边问着问题,末了,这位固废物处理办公室的主任合上文件,说道:“我看你们更正后的处理情况还不到位……” 黑泽明倾身恭听,内井捏着文件的书脊,翻出氦气储存罐的联系清单,他说道:“你回去查一下,我记得这家汇合灌气社的资质似乎去年年中就到期了,”内井一顿,口气放缓了一些:“伊藤桑,不是我特意难为你们,你们瑞丰化工株式会社不光是氦气罐处理情况,其他工业用产生的固废物的处理情况都不符合现行条例。” “……《东京固废物处理条例》更新之后,既然条款已经写明,为了日本未来的环境,我们就必须按例处理。”内井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及时更新,按例处理,虽然如今的成本增加了,但到以后总有好处的。” “是的,内井主任,”黑泽明回应道:“我明白,我会和我们领导汇报的。” “那你们尽快处理,”内井眼里显出几分疲惫,这个工作负责的办公室主任站起身,说道:“明天,嗯……要不后天,处理清单整理好再拿给我看,若核对符合条件,我就给你审批。” “好的,”黑泽明站起身,他态度恭敬:“麻烦您了,我会处理好的,到时候再来向您汇报。” “黑田桑,”内井抬手送客,说道:“帮我送一下伊藤先生。” “好的,内井主任。” 黑田应了一声,和黑泽明一前一后就往外走,走廊里空无一人,办公室的人都在工作,没人在外面走动,黑田忍不住凑近些,压低声音:“……这就完了?” “等着好消息吧,”黑泽明继续朝着电梯口走着,声音却很轻:“记着,黑田先生,如果内井主任出了事,你要积极主动地拨打急救电话。” 积极主动地拨打急救电话? 念头在黑田肚子里一转,黑田明白了——他积极主动地拨打急救电话,谁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那我就走了,”黑泽明在电梯口站定,说道:“今天给您添麻烦了,黑田副主任,改天我请您吃饭,聊表谢意。” “不用,不用,伊藤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电梯门合上,遮住了黑田担忧但又激动的神色,黑泽明的手从关门键上松开,他轻轻按了下“1”的楼层键,慢慢闭上眼睛盖住眼底的嫌恶,“叮”,电梯到了一楼,银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黑泽明顿了一秒,睁开眼,复杂的情绪被眸色的涟漪所遮挡,嘴角挂着角度适宜的笑容,他挺直背,拎着公文包往外走,走出环境省大门,一辆黄色的跑车停在黑泽明身前。 黑泽明拉开副驾驶的门,抬脚上了车,开车的正是孚溪食品株式会社的副会长内村小姐,内村小姐发动汽车,兰博基尼的发出轰鸣,她开口唤了声:“甜心?”分明是贝尔摩德的声音。 “嗯。”黑泽明系上安全带。 贝尔摩德没有揭下面具的意思,她瞧着黑泽明头靠在头枕上懒洋洋的模样,问道:“甜心,要我送你回家吗?” “先不回家,”黑泽明闭着眼睛,坐下来之后,细微的反胃感又翻涌上来,他说到:“我预约了圣约翰国际医院消化内科,今天先做个胃镜看看,麻烦送我过去。” “小明,”黑泽明感觉到贝尔摩德的手盖在他的捂在胸口的手背上:“没事吧?” “没事的,”黑泽明手搭在额头上:“从小我的胃就不好。” 第4章 “血检和基础的胃镜检查结果已经出了,”小野医生盯着屏幕,半晌叹了口气:“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结果不太理想。” 不太理想? “现在还不确定,这样……胃镜活检的样材已经送去做检查了,伊藤先生,”医生皱着眉,他晃了晃鼠标,说道:“等出了结果,我们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好,麻烦您了。”黑泽明说道,黑泽明留下手机号,他走出医生诊间,贝尔摩得等在外面,长腿纤纤的女人侧坐在门口的蓝色靠背椅上,看着黑泽明走出来,站起身。 这是,黑泽明贴在大腿上上的手机发出振动的提示音,他摸出手机低头看去,是黑田发来的短信: 内井主任突发心肌梗死,我拨打119急救电话后由医院救护车带走。 贝尔摩得走近问道:“怎么样?” 黑泽明晃了晃手机,随手删除了短信:“人死了。”刚刚按下确认键,又弹出了一条,还是黑田: 谢谢。 谢谢?黑泽明压下唇角讥笑的弧度,贝尔摩得抿唇,道:“我管他死活,我问你怎么样?” 黑泽明靠在了医院走廊的墙上,拇指的指腹在翻盖手机金属的滑动了几下,眼眸微动,视线落在贝尔摩得面上,回答:“医生说,不太理想。” 与此同时,他点了点键盘,编辑了一条短信: 如何? 收件人:080-9618-0420 点击发送。 很快,080-9618-0420发回了消息: 已救活。 手尖跳跃删除了短信。 黑泽明呼出一口气,黑泽明手指一勾,翻盖手机合上了盖子,他手覆在肚子上,胃里传来隐约的抽痛感,血检,胃镜,CT,在医院做了一圈检查,医生也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心里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人一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黑泽明捏了捏眉心,他把手机放回公文包里,包包拎在手上,他慢吞吞说道:“说不定是胃癌呢。” 贝尔摩得一愣,提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黑泽明扯扯嘴角:“他要我做好心理准备,等活检结果。” 贝尔摩得心里一阵烦躁,半晌才开口:“你怎么和你哥说?” “不说,他最近有事,不给他添堵,你也别说,他现在处理的事情要是出了差池,很麻烦,”黑泽明手落下来,很自然牵起女人的手:“等出了最后结果再告诉他。” 女人瞪着眼睛看他,黑泽明瞧着贝尔摩得气恼的模样,倒笑了,说道:“走啦,我请你吃饭。”笑容绽开,银发青年倒显出几分阳光开朗,颀长的身子穿着修剪得益的西服,只是贝尔摩得看出了他笑容里的苦涩。 “下周我有事,陪不了你,”贝尔摩得道:“到时候结果出来,你一定得告诉我。” “好。” …… 五天后。 黑泽明坐在医生诊间外的蓝色靠背椅上,他盯着手指发呆,手尖指纹的纹路螺旋盘转仿佛在绕着圈,“伊藤先生。”有人叫他,是护士,黑泽明抬起头,护士小姐露出客套的微笑:“到您了。” 医生翻了翻病例,这样问道:“您的亲属在吗?” 黑泽明在医生对面坐下,哪怕心里胡思乱想得再多,到了出结果的那一天,青年反倒镇静下来——手搭在膝上,攥的紧紧的,他说道:“我兄长有事没有来,您说。” 结果很糟——黑泽明心里想。 医生叹了口气,胃镜活检的单子捏在手上,他开始说道:“现在结果已经很清晰了……胃要部胃壁不均匀增厚……胃镜活检结果也出来了,”医生看得出来,眼前青年的视线有些失焦,“确实是胃癌,已经到了晚期。” “轰”仿佛是一朵烟花在脑子里炸开一样,混沌的大脑开始运转,一阵剧烈的抽痛在病情明确的瞬间直冲头皮,“……怎么……治疗呢?”黑泽明声音有点轻:“手术之后,我还能活多久?” “手术的话,今天下午您就可以住进来,切除病灶之后立即化疗,”医生说着:“如果您积极配合治疗……”医生的声音仿佛越飘越远,黑泽明听着:“大约有十二月的生存期,预后效果好的话,也许能更长。” 十二个月左右的生存期。 “伊藤先生,”小野医生提气叫了声:“您最好尽快联系您的家人,您手术,术后疗养,化疗,都需要有人照顾。伊藤先生,伊藤先生,”黑泽明抬眸瞧人:“您需要尽快住院,最快后天给您安排手术,您看如何?” “好,我明白了,”黑泽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就可以住院,下午让我哥把东西送来。” 小野医生手指落在键盘上,问道:“单人间、双人间还是四人间。” “单人间就好,钱不是问题,”黑泽明一顿:“我会配合治疗的,麻烦您了。” “那这样吧,我给你开单子,”小野医生说道:“您缴费办理入住就好,术前的化验和检查我也给你开好,明天早晨可以开始做检查。” 黑泽明站起身,他走出医生诊间外,医生开的单子捏在手上,动作有些缓慢,他在蓝色靠背椅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动作停顿了片刻,指尖点动,播出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嘟。”提示音只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他接得很快,说明一直在等。 黑泽阵的声音传出听筒:“结果出来了吗?” 黑泽阵听着自家弟弟带着烟腔的声音微微发闷,应道:“出来了,阵哥,”一顿:“胃癌晚期,”声音很连续,吐词清晰:“今天住院,大概后天安排手术,手术之后化疗,你帮我把我那个平时出远门带的黑色长包带过来,住院能用上的东西里面都有。” 黑泽明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应声,“阵哥?” “……胃癌……晚期?” “嗯,”鼻音轻轻,黑泽明后脑勺靠在墙壁上,手臂搭在额上,说着:“我等你。”手机从耳侧挪开,黑泽明挂断电话。 黑泽明捏着手机,打开通讯录,联系人莎朗。 胃癌晚期,手术后化疗,生存期一年。 消息回复得很慢,很明显,贝尔摩得也不知道回复什么好,短信只有几个字: 知道了,照顾好你自己。 手指一动,翻盖手机发出“叩。”的一声,盖子合上,黑泽明捏着医生开的单子,朝着住院缴费处走去。 日轮逐渐沉入地平线,傍晚的阳光穿过玻璃照在病床上,黑泽阵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白色被子整张盖在人身上,只看到得到露出来的一小片银色头发。 黑泽阵打开门,悄声走了进去,无声地把手里拎着的黑色长包放在沙发上,他吐出一口气,看着被子蜷曲的形状,自己的幼弟侧躺着,蜷着身子,手捂着胃。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病房里的灯没开,已经是一片漆黑。黑泽明发出一声呢喃的鼻音,他缓缓从睡梦中醒来,眼睛眯了眯,身子翻过来,平躺在床上,余光看向身侧,这才注意到像是一座雕塑一样坐在床边的兄长。 兄弟两人视线相交,半晌谁也没开口。 黑泽阵拢着的黑色大衣被手压着,头上的帽子搁在一边,银发披在身后,眼睛看着幼弟,眼角泛起的血丝清晰可见。 两人都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最后到底还是黑泽阵打破了一室的安静,黑泽明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下一秒就被手心发烫的手握住:“手术之后……”问题问得很艰难,但吐词清晰,来之前,他也看了不少互联网的资料:“还能活多久?” “治疗效果好的话,”黑泽明闭上眼,他右手握着自家兄长的手,手指在黑泽阵指甲关节的枪茧上轻轻摩擦,他说道:“一年。”黑泽明没放开兄长的手,左手伸出被子,打开了床头的灯。 突然明亮起来的灯光很刺眼,两人都眯了眯眼睛,黑泽明眼眸转动,视线之上而下扫过兄长,黑色大衣的衣角沾着泥渍,皮鞋粘着泥点——很明显,刚赶回来就到了这里。 黑泽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向幼弟,他看得清楚,从未有过的清晰,平躺在病床上的幼弟脸色苍白,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绯红,两额的青筋凸起,唇色泛白。 “我饿了,阵哥,”顶着兄长的注视,青年颐指气使:“去给我买个便当。” 黑泽阵错开视线,站起身:“好。” 胃癌晚期,他错开脚步,往病房外走去——怎么会饿,是他饿了,赶回东京直接到了这里——他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不需多言就知道彼此的心意——说不出话的难受,没必要安慰,说不出鼓励,生命的沙漏已经开始倒计时。 黑泽阵走出病房,关上病房门,他往右走出三步,手撑在墙壁上,技术绝佳的狙击手手在微微发颤——他的弟弟要死了——有个声音在心底叫喊。 怎么,可以? 病房里,黑泽明俯下身,按起病房的靠背,他摸出手机,左手捏着手机,右手覆了上去,他靠在靠背上,目光失焦地穿过窗户,窗外车水马龙。 不,不能,现在不能把那个手机号和邮箱告诉兄长。 他的兄长,情感淡薄,高智商罪犯,所有刺激的犯/罪,抢/劫、谋/杀、折磨,叛徒与受害人的鲜血与尖叫是点燃他兴奋的催化剂。 第5章 切片的新鲜三文鱼整齐摆在盘里,味噌汤散发出浓郁的香气,烧的入味的大虾浸泡在汤汁里,生菜、苦芹、胡萝卜丝拌着沙拉酱的蔬菜沙拉看着就不错,最诱人的还是蒲烧鳗鱼饭,浸透黑棕色酱汁的鳗鱼片边沿焦黄,散发着熟鲜的香气。 黑泽阵一进门,就闻到了从餐桌方向传来的香味,他眉头蹙起来——不是保姆做的少盐少油的胃癌病人的餐食,而是颇合他口味的自家弟弟的手艺。 夜间痛到低声□□的病人专门给他做顿饭?他很难想象病成那样的病人要花多大的气力才能做这样一顿饭。 家里有枪,有刀,还有立即致心脏麻痹的毒药。 心提了起来踢掉鞋子趿着拖鞋就往里走,走进玄关,绕过屏风,看着黑泽明坐在餐桌边,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盯着面前的稀粥发呆——黑泽阵松了口气。 等等,黑泽阵一怔,今天是他的生日。 勺子淹没在稀粥里,筷子搁在筷枕上,黑泽明手捂着胃,低头垂眉——一口没吃。 黑泽阵对着幼弟说道:“稍等,我马上来。”说罢,径直往书房走去,打开书房的灯,走到书架前,手在从上往下数第三个书架底下的按钮上按了一下,书架打开,露出书架里的保险箱,黑泽阵没有立即打开,手指伸到保险箱门底部摸了摸。 夹在那里的头发丝掉了。 黑泽阵闭闭眼,他听着门外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下来,他若无其事地打开保险箱,黑泽阵打开保险箱的门,把腰上别着的勃朗宁放了进去。 黑泽阵站起身,回头,他甚至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手撑在门框上的黑泽明开了口:“真的什么都瞒不了阵哥呢。” “你……”任何话都很难被说出口——黑泽阵站起身。 屋里很亮,所以黑泽阵看得清楚,黑泽明的情形很糟,身子很消瘦了,脸侧无肉,脸颊突出,苍白的皮肤泛着一样的潮红,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是淤青一样,手上血管暴露,身子轻得像是刮阵风就会被吹走。 这时,黑泽明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笑,他说道:“我不打算自杀,哥,你放心,我要寻死早就死了,”黑泽明单脚着力,手捂在胸口,他说道:“手术做完已经有十个月了,治疗的效果不好,癌细胞已经转移了。” 黑泽阵很难想象,自己的幼弟是如何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出他的现状的。 “药石无医,虽然现在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哥,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黑泽明顿了顿,嘴角扯了扯,说着:“我想坚持到我坚持不了的那一天。” 高大的男人迈开步子,黑色的大衣在走过来的时候刮起一阵风,黑泽明的头抵在兄长的肩上,发出闷闷的笑声,“有什么好笑的?我在探查,”黑泽阵声音发苦:“我看组织里药物的新研究能不能救你。” 黑泽明埋着头,嘀嘀咕咕:“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在保险箱里,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年长的男人说不出话来,他说不出“你不会死的”这种骗人的话来。 “哥啊,”黑泽明抬起头,往后退了一步:“陪你过最后一次生日,都是我亲手做的,鳗鱼饭是我最爱吃的,你就勉勉强强帮我吃了吧。我打算明天去住院了,我现在的情况,止痛泵是个很好的选择。” 说罢,黑泽明往餐厅走去,他只觉得眼睛发涩,如果再以拥抱的方式继续说下去的话,他怕是会失控。 …… 卧室里一片漆黑,黑泽明趴在床上,手捂着胸口,睁着眼睛,已是凌晨,但他清醒极了,浑身传来的不间断的刺痛直达头皮,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针滚在他的身上来回碾压。 卧室的门锁发出细细的摩擦声,停顿了三秒,黑泽明手撑着床坐了起来,“阵哥。”他唤了声。 “嗯,要什么?” “哥,帮我倒杯水。”黑泽明动作缓慢地靠在了床背上,细微的光亮让黑泽明只能看见房间家具的轮廓,他顺手打开灯,随即闭上眼睛,床边的人闻言往外走去,黑泽明伸出手,手摸向床头柜的抽屉,上面一层抽屉放着安眠药。 黑泽明摸出药瓶,摸索着拧开瓶盖,倒出两颗安眠药,他把药瓶放在床头柜上,手搁在膝上,闭着眼睛等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泽阵走进卧室,在床边停了下来,他把水杯送到弟弟手边。 冰凉的水杯碰了碰黑泽明的手,黑泽明把安眠药捏在手上,睁开眼,刺目的光亮让他眯了眯眼,他哥穿着一套睡衣,挨着他坐了下来,黑泽明的呼吸声粗且重,黑泽阵抬起手,手搭在幼弟的肩膀上,黑泽明听着自己兄长呼吸重了几分。 “要是……”很艰难地,黑泽阵开口:“我可以……” 黑泽明条件反射般直起身,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盯他的兄长,黑泽阵咽下嘴里的下半句话——我可以帮你解脱。 对于他们这种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来说,拧断一个人的脖子不比掰断一根笔要难多少。 黑泽明抓住他兄长的手,他握紧的手没有多少力气,明目里满是清明,黑泽明也形容不出他兄长此时眼底的复杂:“然后你要怀着亲手杀死兄弟的歉意度过余生吗,哥?” 如今的他每日过得有痛苦,他的兄长一清二楚,每时每刻,仿佛有无数条火蚁啃食着他的血肉与骨骼,全身的疼痛让他必须吃安眠药才能入睡,疼到极致,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发出□□。 死对他来说是解脱,活着才是持久且漫长的痛苦——天知道他的兄长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说得出这半句话。 黑泽阵没说话,只垂下眸,一击而溃不成兵。 “每一天对我都很珍贵,”黑泽明能够感觉到按在他肩头的手紧了紧,黑泽明握住自家兄长的手,他指腹摩擦着兄长关节的枪茧,说道:“哥,我要死了,确定无疑,但我想死之前多陪陪你。” 黑泽明没再说话,他把安眠药送进嘴里,一口水送进腹中,他慢吞吞地缩回被子里,四肢百骸传来的尖锐刺痛清晰又强烈,他被子里的手指不自觉的抓着被子。 黑泽阵伸手摸向床头柜日光灯的开关,“啪”,灯关了:“睡吧,我明天送你去医院。” 黑泽明呢喃了一声,他闭上眼,努力压下要从嘴角漏出的呻/吟声,忍着疼痛,安眠药的药效逐渐生效:“哥,去看看我给你的礼物,就在保险柜里。” 黑泽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听着幼弟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他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揉了揉酸涩的手腕——生日礼物? 他要什么生日礼物?他只想这个臭小子活下来。 从窗帘缝隙照进来的光照在他的手上,骨节分明的手印出隐隐的轮廓,他的手洗得很干净,皮肤白净,指甲圆滑,不沾一点污垢。 黑泽阵慢慢站起身,他悄声往书房走去,按下书架的开关,打开保险箱,他盘膝在保险箱前坐了下来,他们兄弟俩保险箱里的东西不多,一打文件,五把枪,一个装着各种刀具的箱子。 黑泽阵抓着文件放在膝上,文件分类整齐,房产和资产证明,各种往来文件,他一目十行的扫过这些文件的内容,最后视线聚焦在压在文件最底下的一份公证遗嘱上。 三天前完成公证的遗嘱上写得清清楚楚,黑泽明遗产的继承人为黑泽阵,存款、虚拟货币、土地、房屋、公寓列得明明白白,遗产的明细甚至写出了黑泽明常用手机的品牌。 落款——黑泽明,附加一个邮箱。 邮箱的名字用的伊藤秀杰,尾注It@yah.——名字加上邮箱地址,这是霓虹人常用的邮箱地址格式,而伊藤秀杰,也是黑泽明常用的化名。 这算什么生日礼物,这该死的就把他死亡的倒计时送到他眼皮下面,黑泽阵闭闭眼,转瞬间,他冷静下来,自己的幼弟没有这么无聊,如果只是这样,只不过是在他日益强烈的悲痛上横割一刀罢了。 什么东西没有写在遗嘱上?枪,还有刀。 黑泽阵伸出手,他握住枪,□□手枪,枪身防滑的部分有着细微的凸起,感觉不一样,黑泽阵睁目看去,他手里的枪上印上了一串数字,阴刻——01010100(下划线)+-。 阴刻就是将图案或文字刻成凹形,这串字符凹刻进枪柄的防滑层,就像是这把枪自带的编号一样,毫不突兀。 黑泽阵挨个检查过去,四把枪,还有放在盒中的刀具,只有这把枪阴刻了这一串数字,雕刻者很仔细,印刻得很自然,就像是枪械与刀具本来就有的一部分一样。 一串数字(下划线)+-? 01010100?什么意思,只这么看的话不明所以,如果是二进制转到十进制,那就是0,101,0,100,即是0504,他的兄弟的生日。 黑泽阵并不知道这串字符应该用在哪里,但他确定,这串字符才是他的兄弟送他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第6章 金发的女人推开医院顶层的单人病房门,推开门发出的细微声音吸引了病床上银发男人的注意,男人紧闭眼睛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慢慢睁了开来,阳光穿过玻璃照在他身上,很刺眼,他的眼睛眯了眯,适应了刺目的光线,他才缓缓转头看向门口。 “莎朗。”男人唤了一声,嘴角勾了勾,在贝尔摩德看来,这笑容这么都流露出几份苦涩。 “宝贝,好久不见。”贝尔摩德声音轻柔好听,她高跟鞋叩在地板上发出“叩叩”的声音,贝尔摩德走动的姿势很好看,她在病床床头站定,低头看向嵌入床头卡槽的标签,贝尔摩德声音一顿:“生日快乐。” “好久不见。”黑泽明“哈”了一声:“谢谢。” 最后一个生日了,并不是很快乐。贝尔摩德瞧着床头卡,心里想着。 姓名:伊藤秀杰 诊断:胃癌晚期 黑泽明靠在支起床头的病床上,头枕在绵软的枕头上,人却有些昏昏沉沉,身体四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针头扎进手背里,连着吗/啡注射泵,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左手,摸向加大剂量的开关。 手臂抬不起来,连摸向开关都是个十分艰难的动作。 贝尔摩德绕过床头,侧着身子在床边坐下,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抬手捻起垂下的开关,加大剂量的吗/啡注射进男人的身体,贝尔摩德凝视着男人额头上的冷汗,她把手里的包往上拎了拎,从包里取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 黑泽明看着贝尔摩德的手,纤长漂亮的手指指甲做着精致的美甲,贝尔摩德低着头,抖开抽出的餐巾纸,折叠一下,轻轻蘸吸着黑泽明额头的冷汗。 男人努力了一下,还是没有曲起腿,左手十分艰难地抬起来,盖在额头上,他闭上眼睛:“我曾无数次想过我是怎么死的,一枪毙命,还是在折磨中挣扎地闭上眼,我从没有想过,”黑泽明鼻子里喷出一丝气,充满了自嘲:“我的死亡这么的……无趣。” “莎朗,”黑泽明睁开眼,他看向贝尔摩德,贝尔摩德低着头,修剪漂亮的眸子被金发半挡着,眼白泛起一点红色,“嘿,baby girl,”黑泽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他话说出口,却又充满愉悦:“你在难过吗?” 贝尔摩德抬起头,蓝色的眸子视线锋利,她咒骂了一个词,黑泽明没听清,黑泽明说道:“我很开心。”神秘主义的贝尔摩德丝毫神秘不起来,她的低落清晰可辨。 “你这个变态,”贝尔摩德吐词清晰了些,她说道:“你快死了,你告诉我你很开心。” “我哥很难过,”黑泽明伸出手,他握住贝尔摩德的手,拇指在手背上摸了摸:“瞧着你的模样,贝尔摩德,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baby girl?” 贝尔摩德瞥了眼黑泽明,她呼吸急促一下,张口说道:“组织里,除了你哥,不都觉得我是你的情人,”贝尔摩德俯下身,黑泽明瞧着那朵抹着艳红色口红的嘴唇离他越来越近:“咱们可是睡过了的关系。” 黑泽明眨眨眼,饱受病痛折磨的男人做出一副仔细思索的表情,然后才说道:“你说的那次你在我家客厅吐了一地,你睡床上,我睡沙发的那次?” 贝尔摩德直起身,嘟囔了一句:“无趣的男人,你喜欢的只有□□吧。”□□是美军生产的狙击枪。 “那是我哥的新欢,不是我的,”吗啡渐渐起了作用,黑泽明将开关打小了一些,黑泽明继续说道:“比起那些无趣的人,我可不想看你心碎的模样。” “真是自大,”贝尔摩德声音愈来愈低:“我会为你心碎?” “我仔细考虑过了,在我死后,我希望我的尸体被火化,入土为安,留个给你们祭拜的地方。”黑泽明话头一转,这样说道:“我何其有幸,还有个兄长和你,能在某一刻想起我。” “说实话,”贝尔摩德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还是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当然,”黑泽明笑了声:“这是bss之前允许我活着的原因。” “别提他,”贝尔摩德语速加快:“别提他,我曾经想过一个很无聊的问题,明,如果你没有在年幼的时候被组织收养,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你会成为怎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让黑泽明愣住了,精通推理、刺杀、狙击和的格斗杀手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我大概想成为一个……”黑泽明思索片刻,这才回答:“幸福的人,家庭圆满、衣食无忧、健康快乐。” “幸福的人,”贝尔摩德抬起手,又蘸了蘸男人额上的冷汗,她笑了笑:“好主意。” “你呢?”黑泽明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我什么都好,”贝尔摩德说道:“只要不做他的女……”她咽下最后一个字,深吸了一口气:“我被安排了一个任务,纽约,明,”贝尔摩德说道:“如果你还能坚持一周的话,我还能再来看你。” “我希望不,”黑泽明的声音很虚弱,病痛让他提不起气,转移全身的癌细胞让他身心俱疲:“让我早些下地狱吧。” 贝尔摩德抬起手,手指尖扫过男人额上垂下的刘海,她有些艰难地说道:“你怎么会下地狱呢,说不定,你闭上眼,再睁开眼,出生在一个新的、完整的、正常的家庭,有爱你的父母,关心你的兄长。” “今天是你的生日,宝贝,”贝尔摩德俏皮地眨眨眼:“说不定你的心愿就实现了呢。” 说着,贝尔摩德站起身,她抻了抻衣角,又给男人掖了掖被子。 “谢你吉言,莎朗,”黑泽明笑了笑:“再见。” “再见。” 再也不见。 …… 黑泽明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没睁眼,鼻头翕动了一下,闻到了熟悉的烟草味道,黑泽明惊喜地睁开眼,看向身侧:“阵哥。” 黑泽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穿着黑风衣的男人收起手里的手机,随手揣进了衣兜里,“醒了,”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四处奔波完成任务赶回来的黑泽阵说道:“想吃点什么吗?” “没有胃口,”黑泽明声音很虚弱,他却感觉自己突然有了力气,瘫软的四肢似乎能动了,他诚实地说道:“吃了会吐。” “贝尔摩德来过?” “嗯,”黑泽明点点头:“下午来的,坐了会就走了。” 黑泽明收回视线,他头枕在枕头上,眼睛盯着安装在天花板上的LED灯,盯着光源看久了,视线开始发花,仿佛是幻觉,身体深处的疼痛轻缓了一些,黑泽明侧过头,看向吗/啡的开关,开关还是放在最小的地方。 回光返照——黑泽明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词。 “哥。”黑泽明唤了一声。 “嗯?”黑泽阵没话找话:“看起来你今天精神很好。” “是吗?”黑泽明躺在床上,他侧首看去,他的角度,看到的是兄长下颌骨流畅的弧线,他脸蹭着枕头套微微起球的毛绒触感,努力伸出手,摸向枕头下面,他的手机在那里。 “要拿什么东西吗?”黑泽阵看着幼弟艰难的动作,他俯下身,伸手探入枕下,摸着了黑泽明的手机,他掀开翻盖手机的盖子,摁亮了屏幕,递到黑泽明的手边。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黑泽明没有接下手机的意思,他微微摇摇头,手缩回被子里,二人目光交错,黑泽明逐字逐句:“保管好我的手机,就算我死了,也不许扔。若是可以,随身带着。” “什么?”黑泽阵瞧着幼弟,虚弱的病人眼珠灰白,瞳色暗淡,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紧促。 “答应我!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黑泽阵的手盖在幼弟的额上,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黑泽阵听着自家幼弟鼻息里发出一声轻笑,他应下的那一秒,自家弟弟仿佛泄了气一样,软绵地瘫在病床上,眼睛半合上又努力地睁开。 黑泽明听着他的哥哥发出一声鼻音,声音短处,声音很闷,对情绪很敏感的黑泽明没有看向他哥哥,慢吞吞的开口:“今天下午,贝尔摩德来的时候,我们谈论了一个很有趣的话题。” “什么话题?”黑泽明听着他的哥哥问道,他的放在床沿的手被另一只干燥暖和的手握住了。 “我说我死后会下地狱,”黑泽明自嘲地笑了笑,他说道:“而贝尔摩德说,”黑泽明嘴角扯动,笑得很愉悦,他说道:“她说,在我闭上眼,再睁开眼,会出生在一个新的、完整的、正常的家庭,有爱我的父母,关心我的兄长。” 黑泽阵很艰难地吐出这个词:“无聊。” “因为她和bss的关系,”黑泽明睁开眼,他看着黑泽阵,眸子有些失焦,他说道:“有句话我不方便说,如果我还有来世,我很想毁了这个把你和我拉进这深渊的组织,阵哥,我走了之后,少喝酒,少抽烟,按时吃饭,注意安全,准备点后路。” 黑泽阵听着自己弟弟越来越轻的呼吸,他说道:“别说了。” “再……再不说,”黑泽明感觉眼前像是被蒙住一片黑纱,视线越来越不清晰了,胸口发闷,疼痛感并没有那么清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就……没有机会了。” “好好活着,”黑泽明声音都听不清了,他继续说道:“要……要真……真有下辈子,我……我……还……还记得你,我一定去找你,阵哥。” 黑泽明的手指摸着黑泽阵虎口的茧,这是他安抚兄长的动作。 他的最后的动作。 心脏跳动了最后一下,鼓起的肺部瘪了下去,最后一口气从胸口吐出,再见他的兄长一眼,黑泽明就离开了,黑泽阵看着他的弟弟闭上了眼睛,瘦得骨头都凸出来的手从被子上滑了下来。 “毁了这个组织,”黑泽阵站起身,低着头,嘲讽地说道:“你可真敢说。” 黑泽阵按响了紧急呼叫键,护士跑进了客房,病房里一时之间混乱起来,黑泽阵瞥着捏着笔的护士在纸上写下死亡时间:5月4日20:15。 “该死的,”黑泽阵骂了一声:“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什么生日礼物也没有给他唯一的亲人,反而瞧着他走到生命的尽头——希望你的愿望能够成真。 黑泽阵屈指按了按眼角,他转身往外走,他还要处理他的弟弟的后事。 …… “工藤夫人,”助产医生看着满头大汗的退隐女明星,她瞧着被单下情形,说道:“是时候开始用力了。” 第7章 黑泽明还闭着眼,身上清晰的刺痛消失不见,胸口发闷,他只觉得包裹着他的东西一松,他胸口一轻,他感觉自己的臀上被拍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才听到由自己发出的啼哭声。 什么? 无比清晰的他还活着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婴儿睁开眼睛,眼前雾蒙蒙的—— 他现在是个婴儿! 他活过来了! “工藤先生,工藤夫人,您看看,”护士的声音传入耳中:“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工藤有希子接过只是被棉布简单包裹了一下的婴儿,就瞧着刚刚嗷了一嗓子让肺里哭足了气的婴儿睁着双黑眸子盯着她看,“真可爱,宝贝,明二酱,”有希子的声音很温柔:“我是妈妈哦,初次见面。” 工藤优作凑了过来,他满眼的心疼,抬手摸了摸婴儿的脑门,顺着轻轻握住婴儿的小手,嘴里却说着:“真是辛苦你了,有希子。” “好累,老公,”有希子的呢喃充满了困意,撒娇的意味十足,她说着:“我睡了,你好好照顾宝贝们!” 护士适时地搭腔:“那我再带您的次子去清洗了,工藤夫人,有人会照顾您,您可以休息了。” 次子,他还有个哥哥吗? 温热的水浇在婴儿的身上,黑泽明闭着眼睛,护士轻手轻脚地洗着婴儿,黑泽明忍不住想,他何德何能才能拥有这样珍贵的机会? …… 贝尔摩德站在黑泽阵身侧,她蹲下身,把手里的鳗鱼饭放在墓碑前,焦煎的鳗鱼香味透过塑料袋的缝隙飘了出来,女人抬起手,指尖划过墓碑上雕刻的“黑泽明”的阴刻文字,她呼出一口气,闭紧眼。 眼底的酸涩被强压下去,湿润在眼皮底下浸开,强压下流泪的反应,她才睁开眼,身侧的男人凝视着他,语气不明:“也不枉小明偏袒你。” 贝尔摩德侧首看了他一眼,伸手解开鳗鱼饭的打包袋,揭开打包盒的盖子,抽出餐具袋里的筷子掰开搁在餐盒上,她站前身,道:“走吧。” 黑泽阵没应声,手揣在大衣兜里,迈开步子往外走,两人沉默了一路,到了停车场,车上驾驶位的伏特加瞧着二人,也不敢吱声。黑泽阵在副驾驶位坐下,头靠在头枕上,闭上眼,贝尔摩德在后座坐下,开口打破一车的安静。 “去机场。”她说:“半路放下我就行。” 伏特加看向他老大,琴酒掀开眼皮,瞥了眼——你听到她说的了——复又阖上眼。 汽车发动,车子行驶在沥青路上,连置物格里的水都没有晃动一下,“机票已经买了,”贝尔摩德开口:“我按着吩咐买了机票,买的是你和伏特加的,bss还不知道小明的死讯,你想不想说,什么时候说,或者我来说,都可以。” “随你。”琴酒随口道。 “那我来说,”贝尔摩德压根没在意琴酒糟糕的口气,车子已经进了城,女人撩了撩肩前滑落的金发,道:“祝顺利,前面路口停车!” 伏特加一脚刹车停住了车,贝尔摩德推开车门,她兜着背包,随意摆摆手,踩着高跟鞋往与车行驶相反的方向走去,“大哥,”伏特加没忍住,还是开了口:“咱们去机场做什么?” “一次行动,美国洛杉矶,目标美籍日裔田岛一郎,具体的行动底下的喽啰已经准备好了,”琴酒没睁眼,语气淡漠:“我们只是去监督,再看看这些喽啰里有什么能晋升的人才。” “是。”伏特加应声。 琴酒眼皮翕动了一下,就在刚刚,他贴身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他的,是他的弟弟临终前祝福他要保管好的他的手机。 黑泽阵心尖一颤,他面色未变,很自然地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手机,掀开的屏幕上显示出接收到短信的提醒,他点了进去,发件人080-9618-0420: 田岛一郎,具体内容已发邮箱。 田岛一郎,邮箱?发件人是谁,田岛一郎是他们在洛杉矶的刺杀目标。 田岛一郎! 邮箱? 电光火石之间,黑泽阵响起了幼弟写在遗嘱署名处的那个邮箱,伊藤秀杰@yah.,手机里有邮箱的软件,他在软件的地址栏里输入这个地址,他按了下下箭头,移入了密码的输入栏里。 就在文字键跳入密码输入栏的那一瞬间,红色的字体亮了亮,密码提示:我的名字。 密码? 黑泽阵动作很自然的往副驾驶车门的方向靠了靠,手机屏幕就背向了伏特加的方向,0504黑泽明(英文小写)+-,黑泽阵按下确认,绿色的加载圆圈转动起来,邮箱登入成功。 黑泽明刻在枪上的字符确实是用在这里。 未读邮件:工作情况说明。 邮件只附有一个附件,黑泽阵点开附件,是一张地图,这是一张极为清晰的卫星地图,上面的道路清晰明确,在图片中心偏下的位置,画着一个小圆圈。 黑泽阵眉头蹙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美的下属发过来的计划书里,这是安装在田岛一郎从实验室回家路上的七枚炸弹中的一枚,也是火力最猛最具杀伤力的一枚,他们打算把这场针对田岛一郎的刺杀伪装成一场恐怖袭击。 他的幼弟说,他想毁了这个组织——除了他的幼弟,还有哪个高层能把这么精准的信息传出去,他的弟弟是个叛徒——真有趣啊! 黑泽阵点开这个邮件的时候,他的呼吸重了一分,他嘴角一扯,脸上露出仿佛破冰一般的浅笑,他的生日礼物啊——一条,他的幼弟留给他的后路。 不过,对他来说,为这个组织效力,不如实现他幼弟的遗愿来的有趣。 …… 两团幼崽,爸爸抱一团,轮椅上的妈妈抱一团,爸爸手里的那团幼崽眼睛也滴溜溜转着,妈妈怀里的那团睁着大大的黑曜石的眸子盯着妈妈看。 “新一,回家咯。” “咯咯咯咯!”小婴儿笑着,笑出了鸽子叫。 工藤优作下意识地用手尖轻柔地摸了摸小男婴的脸蛋,小男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发出清脆的“咯咯”的笑声,柔软的小手在优作长着笔茧的手指关节上碰了碰,然后握住了他的食指。优作又用食指的手背蹭了蹭小崽子光滑的脸颊,小崽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工藤有希子抱着怀里的男婴,满心喜欢地就盯着自家孩子明亮的大眼睛瞧,明知道婴儿的视力不轻,他应该甚至连自己的模样都看不清,有希子还是像瞧着个宝贝一样盯着自家孩子瞧。 自家工藤明一乖巧又可爱,除了要吃奶、要换尿布、抱久了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嗷两声,喂了奶、换了尿布,抱久了放下来,粉团一样的一个幼崽给你一个奖励地贴贴,睡在襁褓里,睁着明亮的眼睛四处看—— 可爱极了! 新一和明一不太一样,要是醒着,虽然遇着头疼的婴儿问题也是扯着嗓子哭,但只要解决了问题,把他放在明一身边,偃旗息鼓贴着明一就安静下来,仿佛嗅着明一的气味就安心下来。两只一模一样的幼崽,挨着一起,头挨头,脸挨脸—— 可爱到一加一大于三! 房车在工藤家别墅门口停了下来,别墅门口站着个人,门还没开,他声音就传进来了:“优作君,快开门,让我看看小宝贝们!” 明一脑袋一扭,抱着他的母亲就兜着襁褓送着他往外看:“瞧瞧,小明酱,回家咯,开不开心!” 明一看着占地面积颇大,窗明瓦亮的大别墅,虽然他所听所见他让很清楚,自己真的有了再来一次的生命,这辈子的父母富有而有教养:“来,让妈妈亲一口!” 要不是手被包在襁褓里,明一真想擦擦脸上的口水,有希子看着自家儿子,圆嘟嘟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工藤优作无奈地看了眼夫人,又看了眼被亲了一大口之后瘫软如泥的儿子,车门被拉开,他的挚友阿笠博士等在门口,优作抱着怀里的襁褓下了车,阿笠博士让开点位子,盯着孩子看:“这就是新一和明二吧!” “新一,”工藤优作一顿:“和明一。”他仔细分辨了一下,隔着襁褓摸索了一下婴儿手上带着的手串,最后才说道:“这是新一,车里的是明一。” “怎么就改名了……”阿笠博士还觉得奇怪呢,就瞧着自家好朋友的夫人瞪眼敲了过来,优作抿抿唇,顶着夫人的瞪视,凑到阿笠博士耳边,嘀嘀咕咕一番。 “新一是哥哥,”优作清了清嗓子:“明一是弟弟,叫车里的那个明一,他会笑,就这么定下来。” 分不清哥哥和弟弟,公平起见,就不要以序为名了。 “工藤新一,工藤明一,很好听!” “哈哈哈哈……”阿笠博士边笑边说:“你别说了,孩子没生前我就说过,一对双胞胎,没想到准备了区分小朋友的东西,还是没分清!” 优作怀里的婴儿哪里知道他爸妈还分不清两只一模一样的崽儿,之前放在一起,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都分不清了。困意翻涌而来,明一蹭了蹭襁褓,眼皮一重,安心地睡了过去。 明一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此后三四年,怕是见不着兄长了。 第8章 夜已深,工藤家主卧的灯还亮着,优作靠在床背上,两手交叠合在腹上,目光盯着自己的手尖有些失焦。 他的两个孩子才三岁,新一和别的小孩相比,除了更聪明一些,没什么的特别的,但是明一不一样。 开始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两个臭小子都在沙发上,电视遥控放在新一那边,“……我是佩奇,这是我的弟弟乔治……”新一盯着屏幕,发出咯咯的笑声,明一歪在沙发上,被新一抱着脚,他头枕着沙发扶手,看也不看屏幕。 一集动画放完,明一两眼失焦、大脑放空,新一盯着弟弟:“你怎么不喜欢看动画片!” 明一眨眨眼,先瞧了眼自己被抱住的脚——跑不掉,然后慢吞吞回答:“很无聊。” “你是正常的小朋友吗,你觉得动画片无聊!无聊!”小朋友夸张地大喊大叫:“爸爸,你评评理,你觉得动画片无聊吗?”臭小子两手揪着自家兄弟的婴儿肥,动作不重,只是语气里充满愤慨。 作为一个成年人,工藤优作看了眼电视屏幕,很认真地反问道:“是以我的年纪和立场来回答这个问题吗?” 小崽子点头。 “有一点,”工藤优作蹲下来,平视自家孩子:“对于我来说,内容确实有些无聊,但是对小明,”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幼崽看了过来:“他可能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而已,新一,但就算弟弟不喜欢,他不也陪着你嘛。” “那是!”新一赤脚站在地上,看着在沙发上瘫成了一个大字的幼弟,叉着腰:“那你,小明,你喜欢看什么?” 这时,明一才回答:“非要说的话,新闻吧。” “为什么?”新一超大声。 明一又看向了优作,咽下嘴里的唾液:“可以及时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优作囫囵摸了摸幼崽的头,嘴里说道:“这么说倒像是成熟的大人呢。”他只是顺口一说,三岁的幼崽眨眨眼,他眼珠一动,先是看了眼优作,二人视线交错,明一错开视线,一顿——优作莫名觉得明一有些心虚。 如果说他的幼子只是行为举止更成熟一些,对待新一十分包容,但其他的举动,就只有一个解释—— 优作推开书房的门,他手里端着咖啡,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圆滚的黑脑袋在自己书桌后面,小手刚从手提电脑上缩回来,挺着脑袋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眨着眼,叫了声:“爸爸!” “你怎么在这里?”优作问道:“在看什么呢?”优作原本没在意,他只小心手里盛着咖啡的杯子,一抬头,就看着明一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抓着桌子的边沿,脑袋挺着,眨眼的频率略快一些。 他有些心虚——优作判定。 “怎么了,做了什么坏事?”优作走到书桌边:“是翻乱了爸爸准备的资料,还是不小心撕破了书页?” “怎么会呢?”明一的声音又小又轻,明一瞅了眼优作:“爸爸,你不是陪妈妈去烫头发了吗?” “有希子不用我作长时间又无意义的陪同,”优作把杯子搁在桌上,他扫了眼书桌,为了写作整理的资料整齐的放在书桌的左侧,绘制的受害人的现场平铺在桌面上,与他走的时候情况同出一致,优作一愣:“我只是开车送她去烫头发的司机而已。” 明一从椅子上跳下来,他站在书桌边,眼皮耷拉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也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眼合上的手提电脑,抬起手,拍了拍优作的手背:“那我出去了,爸爸努力工作吧!” “去吧,新一在阿笠君那里,你去找他玩吧。” 明一朝书房外走去,转身关门前还往优作的方向看了一眼,优作捻起搁在书桌上的笔,刚刚揭开笔盖,他一顿,合上笔盖放下笔,他抬手掀开了手提电脑。 他的视线扫过电脑屏幕,一个三岁的小朋友用电脑能做什么,明一看电脑的动作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优作晃了晃鼠标,点开了浏览器。 他点了一下搜索框,优作眼睛一眨,弹出的浏览记录让他怔愣起来。 玉泉鸣居工商转移记录 玉泉鸣居-维基百科 美国、洛杉矶、田岛一郎 洛杉矶高速公路恐怖袭击 莎朗·温亚德 伊藤秀俊 优作从来没有搜索过这些资料,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些浏览记录都是明一搜索的。 他的幼子行为成熟,识字,善用电脑——就好像有上辈子记忆一样。 …… 优作叹了口气——那孩子想让他发现这一点。 “怎么了,亲爱的?”有希子的视线从手里的杂志上撤回来。 “没什么,”工藤优作一顿,说道:“只是觉得,我们的孩子有些特别。” “特别?”有希子忍俊不禁,他的两个孩子明显继承了他们父亲的智商,聪慧机敏且又乖巧可爱:“那当然,两个小鬼聪明得很!你的亲儿子,老公。” “啊,倒不是这种特别,”优作伸出手,揽住夫人的肩膀,隐退的女明星靠在老公肩上:“我只是对我基于发现形成的推理有些难以置信而已,没事,你先睡吧,亲爱的,那小子也想跟我聊一聊。” 优作掀开被子,趿上拖鞋,有希子没把自家丈夫的话放在心上,她躺了下去,优作给妻子捻好被子,顺手关上床头灯,他趿着拖鞋往外走,轻声关上卧室门,走廊里的灯熄着,他朝着书房走去,书房门露着一条缝,有光亮透出来。 优作推开门,趴在书桌上的崽立即抬起头,“等我呢?”优作反手关上门,他瞧着自家幼子跳下椅子,两手交叠在椅子边站好,机敏聪慧的孩子显出了十足的拘谨,明一的目光聚焦在优作身上,眸光生出涟漪。 孩子听到他的问话,抿唇点了点头。 工藤优作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他拍了拍大腿,小朋友瞅了眼三年以来亲密无间的亲人,挨挨蹭蹭地磨过去,被兜着胳肢窝抱着坐在了腿上,闷声闷气:“爸爸没什么想问的吗?” 明一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感觉兜抱着他的男人下巴搁在他头顶上,磨蹭了一下。 书房里一片安静,明一甚至能听见优作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半晌,他听着声音从头顶传来:“和你的上辈子比,做我们家孩子幸福吗?” 优作感觉怀里的孩子身子一僵,明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上辈子我的父母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十岁以前,我在孤儿院长大的,和我的兄长一起。”明一一顿,道:“非要比较的话,天壤之别。” 优作心里生出几分心疼,自家孩子的语气不带起伏,但他也能想象出来,他搂着肉嘟嘟的崽儿,捏着他的手,问道:“怎么突然就想告诉我了?” “我发现扮演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是个很难的事情,”明一实话实说:“而且,上辈子的记忆是构成我这个人的重要组成部分,既然无法忘记,我死前答应我兄长,如果我还有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他,就一定会去找他。” 优作脑子里闪过浏览器上浏览记录的词条:“找着他了?” “嗯,算吧。”小崽应声,明一原本背对着优作,说罢,他转过身,拧巴着身子抱住了优作:“爸爸介意吗,我记得上辈子的事?” “不介意,”优作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感受着小崽拥抱他时的小心和亲昵,道:“你是我和有希子的孩子,”他托着明一奶肥的胳膊:“爸爸妈妈认真养育的至亲,只要你还叫我爸爸,就是我们的孩子。” 幼崽没吱声,幼稚地拱了拱头。 幼崽“嗯”了一声,张开手抱住了父亲,他贪恋这种体温交错的拥抱,埋头蹭了蹭,优作被小脑袋拱得有点痒:“不是个成熟的大人吗,这么腻歪?” 明一把手往优作手臂底下塞:“爸爸很在乎我,我很感动。”幼崽的手冰凉凉的,优作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 “说实话。” “就是衣服穿少了,好冷。”说着,明一把手往优作睡衣口袋里塞,整只崽都快埋进了衣服里,一只崽闷声说实话:“有时候觉得做孩子也挺好的,不用讲究语言的艺术,不用担心生活的麻烦,安全自在,无忧无虑。做了三年小朋友,人都变幼稚了。” “想爸爸帮你去找你哥哥?”怀里的幼崽摇头,优作心里生出一分疑惑:“怎么,鼓足了这么大的勇气,不是想要爸爸帮忙?” 明一动作亲昵,语气却十分平静:“哥哥身份特殊,由爸爸出面去找,情况孰难预料,毕竟……”明一说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真的有我这种没喝了孟婆汤的孩子呢?” 明一脑袋贴着优作的胳膊,他感受着棉绸睡衣下传来的温热,他抱着优作的胳膊,父亲肯定的不介意的回答让他放松下来,够不着地的脚微微晃着:“爸爸没别的想问的吗?爸爸问什么,我保证说实话。” 明一尾音有点低,显出几分复杂。 “上辈子……怎么死的?” “胃癌,药石无医,”明一余光瞧着优作低下头,他扬起笑:“也不是卖可怜,爸爸,上辈子我可惨了,查出来的时候就是晚期了,手术、化疗、放疗,死的时候浑身都是疼的。不过,正因如此,再有意识的时候,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幼崽的声音软绵,但说的话绝不是一个孩子能说出口的,优作兜抱着幼崽,倒也逐渐放松下来,他的孩子,是真真切切觉得——此地是他幸福的归属。 优作放下心里的一丝芥蒂,道:“那你怎么找你兄长,有思路吗?” “玉泉鸣居是我上辈子最喜欢的一家传统料理店,”明一说道:“据我所知,兄长购入了这家餐厅的股份,是这家餐厅最大的股东,或许,多去这家店吃几次,就能遇上兄长。” 优作轻摸崽头,自家崽上辈子的兄长身份特殊,连自己去找都会遇到麻烦,他问道:“你确定你的兄长,那位伊藤秀俊先生能够认出你?” “我是我哥养大的,”明一仰头看爹,他说道:“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哥紧着一口吃的都不会短了我一口零食,我的爱好,我的性格,我的行为,我哥一清二楚。兄长会认出我的。” “爸爸,”崽盯着爹,认认真真地说:“你真的不可以私底下帮我找寻兄长,一定不可以。” “身份特殊,”优作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小肉手:“多特殊?” 奶崽收撑着把身子转了个方向,他靠在优作的手臂上,抬起收,食指与中指并拢,笔出枪的手指,“枪”抵在优作的太阳穴上,道:“这种特殊。” 明一看着他推理能力一流的老父亲思忖了片刻,优作开口问道:“伊藤秀俊是化名吗?”答应了实话实说的幼崽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优作眉头微蹙:“你上辈子是做什么的?” 奶呼呼的幼崽也不贴了,也不蹭了,慢吞吞坐直身子,说道:“简单来说,就是杀手组织里的公安细作吧。” 一时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成熟的推理家:“唔。”了一声。 幼崽抱住爹,埋头问:“爸爸真的不介意吗?” “介意,”优作故意这么说,他能感觉怀里的孩子明显僵住了,身体里装着个成年人灵魂的孩子抵头不动了,他笑道:“很介意你一直介意爸爸到底介不介意。” 果然,装萌的幼崽只是想通过亲昵黏糊的姿态来拉近他们的关系,只是记得上辈子,明一总觉得有所亏欠。 “明一,看着我,”奶呼呼的幼崽闻言,抬起头,优作说道:“爸爸不管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不管你上辈子是做什么的,你记住,这辈子,你是我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的孩子,新一是你的哥哥,我必予你幸福美满的家庭,希望你健康平安的长大,成熟、聪慧且优秀。” 明一眸光闪动,他抿唇笑开。 “至于你的兄长,他既是你无法割舍的羁绊,那你只要能确保你自身的安全,我不介意你去找他和他相认,”优作逻辑清晰:“你是我的儿子,就一直都是。明天给你预定玉泉鸣居的晚餐,想吃什么?” “鳗鱼丼。” “就吃不厌?” “妈妈买的预制的蒲烧鳗鱼不好吃,”明一小声说道:“我喜欢吃的鳗鱼丼是现钓起来鳗鱼现腌现煎的,以后做给你吃。” 优作看着靠在他臂弯上的崽,小小一只小朋友脸上带着笑,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明亮极了,深邃了像是印入了星海的夜空,他靠在自己怀里,明一放下一直压在心底的重担,整只崽松快了不少。 养一个这么特别的孩子,倒也是他的幸运——杀手组织的公安细作,只听起来,他的经历就足够多。 与其说这小家伙变幼稚了,不如说他生活在没有压力与危机的环境里,彻底放开了。 第9章 新一扯着儿童椅的安全带,探头往车窗外看去,“妈妈,”新一叫了声:“这就是你说的特别好吃的料理店?” 有希子靠在副驾驶位的车窗上,“是你爸爸推荐的,”有希子扭头看过来:“我可没有吃过。” “那肯定很好吃,”新一转回头,看向自己的兄弟,他看着明一倚在儿童椅的侧边上,歪着脑袋往窗外看,轿车正驶入停车场,开过一辆辆客人的车,朝着最里面的空位驶去,新一好奇问道:“你瞧什么呢,明一?” 明一捏着口袋里写着他的手机号的一天,还没应声,“哇,”新一看向车窗,他一下子就被停车场里各种品牌的汽车吸引了注意力,他笃定地推理道:“这里说不定真的很好吃。” “怎么说?”优作很有兴致地问道。 “你看爸爸,这里什么车都有,有兰博基尼、玛莎拉蒂,”新一一一叫出汽车品牌:“法拉利、宾利、宝马,这说明一点,来这里吃饭的至少都是有钱人,别的不说,就有钱的人,消费能力上去了,在吃的方面还是有要求的。” 儿童的推理奶声奶气,优作刚刚倒好车,他称赞道:“不错,新一都知道消费能力这个词了。” “是吧,爸爸,你别小瞧我,”新一骄傲挺起胸膛:“我只是年纪小,不是笨!” 明一恹恹地收回视线,玉泉鸣居原本有门童停车的服务的,这服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撤去了,他看了这一片停的车,让他很失望的是,没瞧见他哥总开的那辆。 地下停车场的悬挂标牌指引着直通一层的入口,有希子抱着自家蔫蔫的幼子,优作牵着昂着头也不让抱的大儿子,一家四口往楼梯走去,明一趴在母亲肩上,两只手耷拉在背后。 “困啦,小明?”有希子问道。 幼崽哼哼唧唧,软绵的头发在脖颈处蹭来蹭去,新一昂首跨步,盯着兄弟:“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明一,”新一故作老成:“不要总是让妈妈抱来抱去!” “我不要妈妈抱,”有希子感觉自己抱着的崽脑袋一拧,居高临下:“我就要姐姐抱!”面容年轻的少妇“噗嗤”笑出了声,她总爱装作是两个孩子的姐姐,自家幼子也很配合地拍她马屁。 眼见着真幼崽要暴起伤人,优作眼疾手快兜着孩子胳肢窝就给抱了起来。 “你等着,小明,”新一可爱地蹙着眉:“等爸爸放我下来。” 父母抱着孩子循阶而上,阶梯之上正连走廊,“欢迎光临,”穿着绣花和服的服务员跪坐着等在回廊边,“请问您有预约吗?” 两个崽被放了下来,叫嚣着要惩治幼弟的新一绷着脸,一副“公共场合我是个好孩子”的姿态,优作报了名字和电话,就着服务员的服侍脱了鞋,服务员站起身,由着服务员的指引往回廊深处的包间走去。 优作动作很自然,脚步一错,随手牵起了小儿子。 回廊之外是传统的日式庭院,庭院的枯山水布置得益,回浪圈层层层叠叠,两棵梧桐种在墙边,假山嶙峋,颇有一番情致。 优作牵着小儿子,目光却穿过嵌着玻璃的传统木窗往屋里看去,只是堂食的餐厅,隐私性就很强,木墙分隔区域,屏风半遮通道。 绕过外廊,走进里廊,包间门口都贴着名,大抵附庸风雅,和着过去俳句的意蕴,门都关着,都是仿旧式纸门的设计,隔音效果却是一流,一点也听不见里间的声音。 优作心里暗自忖度,新一的推理大抵是没错的,但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到这里来,恐怕不只是为了用餐——这样的环境,很适合谈一些能放在明面上或者放不了明面上的事情。有些事情,不适合到双方的地盘上去谈,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中立的地点。 假如——优作忍不住想——在这些大小的隔间里布置上窃听器,明一的那位兄长都能得到些什么呢? 情报、消息、把柄?勾络连接,怕是能在黑暗里织出一张巨网。 优作低头侧目,正好对上明一的眼睛,他看着幼崽歪歪头,黑瞳错开视线——假幼崽是懂他爹在想什么的。 “您的包间到了,工藤先生,”服务员在门边跪下,一家人走进包间,她才膝行进入,关上门,门口的架子上放着菜单,她取下菜单,双手递到优作手边:“这是本月的食谱,您可以看一下,我去给您泡茶。您还是喝预定的乌龙茶吗?” 优作颔首。 服务员语气恭敬:“不知道两位小少爷想喝什么?” 新一瞥了眼弟弟,“我喝酸奶,”他说道:“他喝茶,谢谢阿姨!” “好的,”服务员拉开门,指了指走廊右边的方向,将沙漏倒置过来:“洗手间在侧边,门边有拖鞋,如有需要请您自用,菜品将在二十分钟内上齐,麻烦各位稍等。”她欠欠身,膝行出门,关上了包厢门。 “你才三岁,也不补充营养,”新一站起来,指着倚着老爸的弟弟:“喜欢喝茶,像不像个小朋友!” 挑衅,这是挑衅。 明一掀起眼皮,往着试图以站着的方式居高临下的兄长,说道:“你一个小朋友,天天喝奶补充营养,也没见比我高一点。” “嗷?”新一跳起,饿狼扑食,明一反手压制,咯吱窝攻击,有希子看着自己笑出鸽子叫的大儿子,体面地往旁边挪了挪。新一努力揪着弟弟的脸:“我们是双胞胎啊混蛋,我怎么可能长得比你高!” 明一压在新一身上,两个平贴的“人”字也打累了,新一支起脖子,沙漏的沙子积了有小半部分了,新一吭叽了一声:“我要去洗手,你去吗?”明一从新一身上挪开,蹲坐好,点点头。 优作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瞥了眼两个打完了之后和好如初的崽儿,说道:“稍等,等我回完这条消息,陪你们一起去。” 新一回过头,好奇地问道:“爸爸你在回什么消息?”新一打量着优作,世界一流的推理家蹙着眉头,手指在键盘上的点动,然后略微停顿,又按上了删除键。 明一侧首瞥了一眼,道:“还能回什么,这世界上能让爸爸反复审度用词编辑短信的人只有一个,”新一恍然,明一勾了勾手,新一配合地凑过来:“那就是编辑先生小野渡边大人!” “又是被死线反复摩擦的一天呢!”新一配合地棒读道。 “我下本书再不会接杂志的连载了,”优作食指一勾合上翻盖手机,看向两个捧心浮夸的幼崽:“请对这个家挣钱养家的主要劳动力尊重一点。” “怎么会不尊重爸爸了,爸爸在文学上创造的价值是无与伦比的。”明一道。 “只是,爸爸被死线摩擦,”新一贴着自己兄弟:“我们只是三岁的小朋友真的帮不上呢!” “走啦,走啦,”优作“恼羞成怒”:“洗手!洗手!要你们两个大聪明在这里叽叽歪歪!” 新一一边站起身,一边说着:“哇,爸爸夸我们是大聪明!” “我们虽然很聪明,”明一站定牵住大人的手:“但新一你真的不能说了,爸爸要生气了。” “那就这样吧,”新一把住下巴:“谁要我们是大聪明的儿子呢!” “大聪明”余光看向自家夫人,就瞧着有希子撇着脑袋,笑得花枝乱颤。 “爸爸,”刚刚在包间里聊到了“死线”,新一有点好奇:“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所有优秀的作者都会在写作开始前拟好……那个什么……对,大纲,怎么说来着……思路都是清晰的,那为什么爸爸这一章会卡这么久。” 父子三人顺着回廊标识往洗手间走去,出了门,优作牵着他乖巧无比的新一崽儿,明一抱着手臂更在后面,不在包间里的幼崽安静又听话,明一微仰着头,看着挂在回廊墙壁上的画,走到回廊拐角,明一无意往右边一瞥,正正对上一双黑眸。 明一的呼吸错了一分,那人坐在包间门口,侧着头往走廊这边看过来——是黑泽阵,是他哥! 是他哥!明一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垂在腰间的手紧了紧,是兴奋是愉悦。 黑泽阵与幼童对视一眼,他很自然地收回视线,单手关上包间的门,包间里的另一个人开口问道:“怎么样?” 黑泽阵抻抻衣角,他这才发现自己左手衬衣袖口沾了一小滴血,他说道:“那人还没醒,我下手本就有点重。” 明一脚步没停,他还牵着优作的手,心里却飞快思考起来,黑泽阵明显在观察外面的情况,这附近肯定出了什么事,明一视线环视四周,靠近洗手间这边的包间门口开着并没有客人,明一看向储物间,储物间是用员工卡刷门禁开启的—— 大概率不是这里,如果他哥是在等什么人被发现的话。 洗手间,应该是洗手间! 这边,优作听着新一的问题,回答道:“怎么说呢,当家需要塑造一个形象的时候,比如说杀手,要将他的行为与举止进行描述,”优作耸耸肩:“而你爸爸我这辈子也不能做个杀手了,从侧面收集资料,、总结再描写,费心费力。” “而我这次要写的配角不仅是个杀手,还是个优秀的狙击手,”优作揉了揉太阳穴:“虽然已经收集了大量的资料,但真正要落笔开始写,还是有一定难度。” “当然,我也必须承认,”优作诚实地说:“爸爸被死线摩擦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拖延症。” “这样啊,拖延症,”新一拉长了调子:“可是明一说,拖延症就是大人们犯懒的借口。” 优作一梗,“唔”了一声,他这才看向幼子,自家孩子眼睛睁瞪,凝视着前方的洗手间垂帘。 怎么了? 一步,两步,三步,他们距离洗手间换鞋的地方不过两米远了,这时,洗手间门口垂下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一个赤着上半身用黑衬衣包着脸的人猛地冲了出来,明一只是一抬头,就看清了那人手上捏着的明晃晃的匕首。 那人一边跑一边弯腰,空着的左手朝他抓了过来。 这人是冲着他来的,他想劫持他,因为新一被优作牵着,明一反应极快,脚步一错,让开位子,那人一下抓空,踉跄了一下,明一飞快地往优作身后躲去,优作一边往后躲开,一边斥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反应倒是很快,这一下没抓到,直起身子撒腿就往走廊另一边跑去。 只不过错身的动作,明一看得清楚,这人穿着黑色的西服裤子,脚上穿着黑色的袜子,身上的皮带扣嵌着LV的lg。 优作抓紧新一的手,他呼吸急促了几分,他没有追上去,反而立即掏出了手机,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优作开口说道:“你好,我要报警,我在玉泉鸣居北侧洗手间门口,刚刚有个人冲出来,手里拿着匕首,想要劫持我的孩子。” 那边说了什么,优作回答:“我不知道原因,他突然冲出来袭击我们。” 说着,优作往洗手间里走去,新一的手被他牢牢牵着,明一跟在后面,一股子血腥味钻进优作的鼻息,“别看,新一!”优作下意识喊道,明一反应更快,他一把拉住新一,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捂住了新一的眼睛。 但新一已经看清楚了,一个男人,毫无生气地躺在男卫生间的地上,头微抬,倚在两个便池指尖,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流了一地。 也不过短暂的两个呼吸,明一将洗手间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血泊边有一枚朝着洗手间大门的脚印——脚印只有大拇指的印记,血泊的一边有晕开的痕迹,就像有什么东西之前倒在了这里。 而在血泊外,有三滴方向朝外的滴落血迹。 “死……”男孩的眼睛被捂得死死的,但他已然看得清清楚楚,新一嘴皮发颤:“死人了!” 优作看了眼镇定自若的幼子,他关切地看向被死死蒙住眼睛的新一,“你们先出去,”对着手机听筒说道:“我知道那人袭击我们的原因了,他在男洗手间杀了一个人。” 明一左手捂住新一的眼睛,一只手握住新一的手:“我们出去。” 两人一起迈开步子,走出卫生间,帘子落下,新一嘟囔地问道:“可以睁眼了吗?” “可以了。”明一放下手,目光灼灼地盯着新一,三岁的孩子微微发颤,明一放轻声音:“我们先到门外去,新一。” 新一眼里噙着泪光,他瞧着自家兄弟镇定自如的模样,把头抵在了明一的肩上,声音喃喃:“你不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明一抚住新一的后背:“我们和他的区别只是他被人杀了,再也动不了了,而我们还健康的活着,我们和他都是人,没必要害怕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好,我不怕,”话是这么说,明一能感觉肩头的衣服被泪水浸湿了,新一咬牙:“爸爸在这里等警察,我们先回去。” 明一抚了抚新一的后背,“我们最好也等在这里,”明一说道:“我刚刚只是反应快,嫌疑人可能没有跑远,万一我们落单被挟持,正面相对我们俩跑不掉的。” 新一深吸一口气,脑门在明一肩上拱了拱,闷声闷气:“我是不是很没用,明一,我才是哥哥!”我怕得哭出来了!新一声音闷闷的:“你说的对,我们都是人,只不过他是死人,我们是活人,没必要怕他。是爸爸给你讲的道理吗?” “嗯。” “妈妈说爸爸年轻的时候是东京最优秀的私家侦探,我也要当最优秀的私家侦探。”新一抬起头,眼泡含泪,老实说道:“道理我都懂,不过我还是软,你站着别动,牵着我的手!” 三岁的小朋友,不过是刚入幼儿园的年纪,能够理解死亡的含义,已经显出了出众的智商。 安抚好兄弟,明一这才有空查看洗手间门口的情景,这一低头,他才发现,在门口地上沾着一串极浅极浅的血脚印,脚印只有脚趾的形状。 明一心里呲笑一声,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这么拙劣的作案手法一定不是他大哥的手笔。 第10章 优作撂下报警的电话,就联系了餐厅的服务员封锁了餐厅,现在,洗手间走廊十米外围了许多人,看着走廊入口不让客人随意进入的服务员,还有好奇地探头探脑的客人。 有点“虚”的幼崽握紧自己兄弟的手,新一板着张小脸,很“酷”地贴紧自家兄弟站好,明一心里念头千回百转,感觉着新一手心传来的温度,到底放弃了松开新一的手跑去找人的念头。 优作站在一真一假两个幼崽身前,抬手按着俩兄弟的头,新一被很好地安抚好了,而明一,他靠着墙,他看着走廊墙壁另一边,视线失焦—— 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是找人的好时机。 “在哪里?”一声提高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酒本警部,目暮警官,毛利警官,这边!”服务员领着路,穿过人群,四个人穿过人群,走到洗手间门口。 酒本警部看了过来,声音里透出一点惊喜:“工藤先生,”他说着:“怎么是你?” “您好,酒本警部,又见面了,”优作客气地说道:“今天我带家人到这里来吃饭,我给您介绍,这两个是犬子,新一、明一。” “酒本警部好!”两个一模一样的小朋友手牵着手齐声打招呼。 “你好,你好,新一酱、明一酱,我是酒本纯郎,”酒本警部看着乖巧安静的两个幼崽,对着优作说道:“我给工藤先生介绍,这两位是我部新进的两位优秀警官,目暮警官和毛利警官,这位是工藤优作先生,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私家侦探和推理家。” 最优秀的私家侦探,两位警官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一向眼高于顶的酒本警部如今格外的客气。 两个警官齐齐点头,几人相互客套打完招呼,酒本警部撩起帘子就往卫生间走,问道:“我们的人已经接手餐厅的封闭,现在没有人能跑出去,工藤先生最先发现了案发现场,您有什么结论吗?” 优作有些担忧地瞧了眼新一,人多起来,新一便不那么害怕了,人虽然不敢进来,倒也探头探脑起来。 “这个案子很简单,”优作压低声音:“只要人没跑出去,花不了一个小时就能抓到人。”优作指着案发现场的诸多线索,把自己的推理细细讲了出来。 “这样啊,”酒本警部听得细致,他招手把两个警官叫过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一下,末了,他说道:“这样,毛利,你跑一趟,把两个小朋友送回包间,然后分散人手,以洗手间为起点,挨个包间查过去。查细致,特别是袖口、袜子,看看有没有粘上血迹。” “是,警部!” 以洗手间为起点。 这时,酒本警部伸手从风衣里摸出手机,他接通电话,眉头就蹙起来,半晌,有点不情愿地说道:“公安的都亮了证件,”下一句憋在了喉咙管里,“让他走,我们还没有权限管他们。” 公安——明一一怔,巧合吗? 新一感觉脑袋一重,就看着迎面走过来的大人按住了他的脑袋,脑袋被揉了揉,毛利说道:“你们包间在哪?” 新一闷声不吭气,他跟着爸爸一路走过来,哪里记得包间名称——再说他不识字。 明一瞧着进场维持秩序的警察开始指引服务员和客人回到各自位置,他说道:“醉樱花。”也不过一会,走廊里的看热闹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谁也不想这个时候给自己招来嫌疑。 毛利一手一只崽带着往外走,他一路过来大致记住了包间的名字,但刚刚走出没个十来步,毛利小五郎感觉自己左边的手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看,就瞧见小朋友皱着眉头,开口说道:“毛利叔叔,我想拉屎。” 小朋友,三岁,拉屎! 拉屎警告! 养着个三岁女儿的毛利脑子里拉响了警报,当三岁的小朋友明确地告诉你他要拉屎的时候,你要是不及时处理,距离他憋不住拉到裤子里已经不远了。 “可是男卫生间已经封锁了。”毛利发愣:“哦,对对,还有女卫生间。”如今客人回了作为,服务员回到了自家的工作区域,卫生间里已经没人了。就算有人,卫生间里有单独的 “毛利叔叔,”小朋友说着:“我去找爸爸,你先送新一回去吧,我必须得去趟洗手间了。”说罢,明一松开毛利的手,撒开腿就往反方向跑去。 毛利看着小朋友的身影一眨眼就消失在走廊拐角,低头看向另一个崽:“你想去洗手间吗?” “不想,我想去找妈妈,毛利叔叔。”新一声音闷闷的:“我想离案发现场远一点。” “好好,我们远一点。”毛利小五郎兜着幼崽胳肢窝就把娃抱了起来,他柔声道:“我们走快点,不怕啊,小朋友,有我们警察在,没人能够伤害到你们。” 明一脱离了毛利的视线范围,朝着洗手间奔去的小朋友脚步一转就朝着走廊拐角跑去,他在拐弯的地方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扯出一张撕了一小片下来,卷成一小卷塞进了鼻孔里。 明一这才继续往走廊跑去,脚步声吸引了朝着走廊深处走去的两个警官的注意力,两个男警官回过头,见着是个小朋友,放柔声音:“小朋友,你家人呢?” “两位叔叔好,”明一见着这两人并不认识他,知道他们之前肯定负责的是外围的警戒,他的声音大声又清脆:“我哥在那个包间里,我刚刚去大厅的洗手间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两个警察瞧着捅在小朋友鼻孔里的纸条,这很明显,这个小朋友刚刚抠鼻孔抠出了血——小朋友都这样,鼻孔里的毛细血管位置又浅管壁又薄,一个不注意就流一鼻子的血。 幼崽的声音软唧唧的,带着一股绵软,两个警察自然不会把死了人的事情说出来,“我们在找人,小朋友,”右边的警察说着:“要找点你哥哥问点话。” “哦。”明一软绵绵地应了声,他“哒哒哒”跑到包间门口,“哗”的拉开门,明一知道里面的人听到了他和警察的对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黑泽阵视线在明一鼻孔上的纸团上一扫而过,拉住明一的手,只一带就拉了过来:“你这小家伙,怎么弄了这么久?” 这个小子,是刚刚发现尸体的男人的孩子,黑泽阵认了出来。 黑泽阵拉住眼前小朋友的手,故作亲近,只是不想这个小玩意认出他不是他的哥哥,失了趁手的工具——用一个刚刚流过鼻血的小朋友,用来解释他袖口的血迹,再合适不过了。 倒也出乎他的意料,小朋友看清了他的脸,一点都没有异常,反而就着他手拉的力道挨着他坐了下来,小手还牵着他的手,两个警察看着年纪相差颇大的兄弟倒也没感到意外,左边的警察开口问道:“先生,您也知道那边洗手间发生了什么,麻烦您配合调查。”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警官问道。 黑泽阵不紧不慢,刚刚准备回答,就听见闯进他包间的小子积极抢答:“我哥叫伊藤秀俊,我叫伊藤秀杰。” 明一敢说,他哥的呼吸短了一拍,怔愣住了,黑泽阵转头看过来,他心里还想着那人还给自己安排了个小孩做掩护,就感觉牵在手里的小手动了动,小小的拇指在他的枪茧的轻轻揉擦起来。 这个动作,开什么玩笑——他说他叫伊藤秀杰。 黑泽阵呼吸重了几分,鬼使神差的,他想起了幼弟临终时说的话,他说如果真有下辈子,他还记得自己,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对着幼童的眼睛,不似孩童的稚嫩与懵懂,眼前这个小家伙的眸子莫名的深邃,黑泽阵定定神,转过头,声音淡漠:“你们有什么快问。”明一挨着兄长,他能听到兄长心跳的速度加快了。 “请问伊藤先生,”警官手里捏着笔记本,公事公办地问道:“能跟我讲一下近半个小时内,您在做什么吗?” “我一直在包间里,点了餐,等上菜,”黑泽阵语气平淡:“这小子抠鼻子流了血,虽然堵上止住了血,一手的鼻血,他非要自己一个人去洗手间洗,怕我凶他抠鼻子。” “这样啊,”警官瞧着小朋友鼓着脸蛋撇着头,忍俊不禁:“那麻烦您脱掉外套,我需要检查一下您的衣物上是否沾了血。” 黑泽阵脱下外套,他状似无疑地抻了抻袖口,好像突然看见衬衣袖口粘的血迹一样,皱眉道:“臭小子,你的鼻血又粘我袖子上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小幼崽气恼道。 警官虚摸着一点一点检查下去,除了袖口的那一点,黑泽阵身上干干净净,“抱歉打扰了,”警官说道:“麻烦您还是待在包间里,等案件结束,我们会及时告知您的。” 两个警官站起身,他们走出包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门合上了,发出“叩”的一声,黑泽阵拉着坐垫,往后坐了一点,他一声不吭,只用墨色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幼崽,明一不错眼神的回望着他,这双眼睛,没有对陌生人的恐惧,璀璨而充满愉悦与欣喜。 “阵哥,”幼崽开口,他这样叫他,黑泽阵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他看着幼崽站起身:“我得走了,我这辈子的家人要担心了。” 阵哥? 阵哥!有人会叫他Gin,有人会叫他黑泽先生,有人会叫他伊藤先生,但只有一个人会叫他阵哥——已经死了三年了。 黑泽阵还没有从怔愣里回过神,就看见站起身的幼子走到他面前,重重地抱了他一下,“我爸知道我记得上辈子的事,能再见你,我真高兴。”小脑袋抵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幼崽退后两步,一把拉开门,往外跑去。 这小子就是他的兄弟,他知道玉泉鸣屋成了他的产业,特地到这里来找他,看见了案发现场的情形,担心自己身上可能沾上了血,特意过来解围的。 胸腔里的心脏疯狂地跳动,传入脑中的仿佛连绵击鼓的轰鸣,他抬起手搭在肩上,仿佛能感受到那颗小脑袋抵在肩头的力度。 黑泽阵靠在墙上,手伸进口袋里,他瞧着手里多出来纸条,鼻子里喷出一丝气,是笑——他幼弟最后的一个生日愿望,成真了。 饶是他,也很难立即平静下来。 第11章 工藤宅三条街外,保时捷356A驶过街道,在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黑泽阵伸手打开副驾驶的门,往外一推,就看着便利店门口抱着个小书包的幼崽“哒哒哒”跑过来。 白色的T恤衫,外罩一间黑白两色的卫衣外套,外套胸口左边印着个米老鼠的图案,灰色的裤子,脚穿一双黑白的运动鞋,幼崽头顶戴着个黑色的帽子,爬上车,撅着屁股爬上副驾驶,用力拉扯安全带,扣上扣,小短腿还在座椅上晃了晃—— 幼崽看向他哥,就看着他风雨来时面色不惊的大哥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离得近了,黑泽阵都能闻到幼崽身上的那一股奶味。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黑泽阵声音低沉,带着一股烟腔,却说着打趣的话:“隔的时间太久,都忘记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反正不是小霸王,孤儿院里吃饭要抢要争,”明一靠在座椅上,小孩子声音一股子奶腔,语气却相当成熟,他说道:“这辈子家里环境优越,衣食无忧。” “什么时候想起我的?”黑泽阵问道。 “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忘,”明一说道:“最近才到了能够合理进出爸爸书房的年纪,不过,以阵哥你的行事风格,我也不好直接调查伊藤秀俊名下的房产。”幼崽望向他哥,给他哥一个非常假的笑。 黑泽阵瞥了眼假幼崽,他的行事风格——但凡有陌生人士调查他的私产,无论是查他还是查组织,会遇到的都是死亡威胁。 “不过意外的,我倒是查到了伊藤秀杰名下还有挺多资产和房产的,”明一侧首看着他哥:“怎么,给你自己留的后路?” 年长的男人没吭声,就听着他的弟弟撑起身子,凑近些,问道:“密码好用吗?那天你是专门去和那个人见面的吗?” 明一看着兄长拇指摩擦着方向盘的皮套,半晌才说:“不是你想毁了这个组织吗?”他一顿:“没错,他没告诉他的真实姓名与身份信息,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捂得很严实,我确定他在用假身份,”明一说道:“他花了大概三年的时间策反了我。”明一一顿,扬起一抹笑:“不聊这个,你打算带我去哪?” 黑泽阵说道:“带你去我的公寓,明天早晨带你去买木剑,送你去上剑道课。” 幼崽歪头,露出震惊的表情——你说什么,我跟你出来玩,你要带我去上课? 黑泽阵看着目怔口呆的假幼崽:“你的父亲付的钱,也是你未来出来跟我见面的理由。” 幼崽腿过于短,又没有儿童安全座椅,坐在副驾驶位上,两脚搁在凳子上,小小脚小小鞋子翘得老高,模样过于可爱,让黑泽阵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阵哥,”倒是明一唤了一声:“你打算怎么安排我的身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兄弟俩短则一周,长则半月会见一面,谁都不能确保在他俩见面的时候,不会遇到组织里的人。 “我不打算安排你的身份,随便他们怎么想,”黑泽阵见明一面露不解,解释道:“不过,上辈子你去世之前,我曾试探性地和宫野夫妇联系,他们曾经开发过一种药物,这种药物被组织里的知情者称为‘银色子弹’。” “只是我刚联系上他们,这夫妇俩就死亡了。他们开发的药物及药物信息也下落不明。”黑泽阵说道:“以我猜测,这种药物应该具有激活细胞活力的作用,贝尔摩得可能服用过这种药物。” 明一明白了,兄长不打算安排自己的身份,旁人能够查到黑泽阵当时调查过这种药物,如果他服用过这种药物,现在的情况可以解说成过度激活细胞活力。 “小明?” 明一应了一声,“嗯?” 明一歪过头,他看着兄长目视前方,薄唇轻启:“很高兴再见到你。” …… 伏特加听着公寓大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他撑着手里的拖把单脚着地,回头看去:“大……”他圆睁双眸:“大哥?” 他心狠手辣的大哥手里抱着个孩子——一个熟睡的打着小呼噜的孩子——等等,他以后的工作除了做大哥的打手、开车、打扫卫生之外,还要给大哥带孩子吗? 不不不,不对,这哪里来的孩子,我的玛利亚耶和华的fug妈妈,伏特加忍不住想,最近有什么任务需要大哥亲自去拐个孩子吗? 散发着奶香的幼崽趴在黑泽阵的肩头,两只手伸着抱着信任之人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小帽子反盖在脑袋上,发出“呼呼”的呼吸声。黑泽阵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护着他的后背,两脚交替踢掉加上的皮鞋,趿上拖鞋往屋里走,一抬头就看着伏特加蠢得难以形容的震惊表情。 “大哥,这是?”伏特加没控制音量,被黑泽阵抬眸瞥了眼,伏特加闭紧嘴。 伏特加眼睛瞪圆了几分,奶呼呼的幼崽抱着他大哥的脖子,睡得酣熟,他大哥却轻柔抱拖小心呵护的模样,长而及腰的银发从肩头滑落,落在小小的幼儿后背上,小奶崽子“唔”地哼唧了一声,圆脑袋在黑泽阵脖颈处蹭了蹭——压根没有醒。 小帽子一拱一拱蹭掉了,黑泽阵单手接住帽子,勾在手上,反手按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毛茸茸的后脑勺。 这是哪里来的幼崽,啊,不,这是何方神圣? 私生子,这肯定是大哥的私生子! 伏特加陷入沉思,他虽然是bss安排在大哥身边的眼线,但他现在确实是跟着大哥混了,这种和组织无关的大哥的私事就不用和bss说了吧。 黑泽阵鼻头翕动了一下,空气里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他压低声音:“开窗透透气。”说罢,他也没解释,抱着孩子就往卧室走去,等着他在屋里放好幼弟,给熟睡的幼童换上他自己带来的睡衣,盖好被子,拿着自己的睡衣走出卧室关上门。 一转头,黑泽阵又看见了呆滞在原地的下属。伏特加抬起头,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 黑泽阵收回视线,抬脚进了浴室,等伏特加拖好地透好气,洗好澡的大哥已经回了卧室,卧室门关得紧紧的,伏特加挠了挠头,他穿上外套换了鞋,揣着一肚子问题的大个子回了他自己的公寓。 …… 卧室门的锁发出“咔嚓”一声,伏特加一个激灵转头看向卧室方向,穿着件灰蓝色睡衣的男孩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眼泪,他感觉到两道仿佛灼热阳光的视线,侧首瞧了过去。 看清眼前的情景,有了一瞬间,明一想要感慨——伏特加这么高大的身子怎么能做出这么束手束脚的感觉出来的。 明一上嘴皮轻碰下嘴皮:“早。” 调子拔高了三度,伏特加无比惊讶:“早!”一顿,高大的男人小心问道:“小少爷,您不怕我?”三岁的孩子一大早在家里的餐厅里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面貌凶恶的男人,怎么也要害怕一下吧。 “为什么要怕你,”小小的一只幼崽微仰着头,但面上是伏特加都能看出的淡漠与冷静,他这么说:“我们见过面。” 伏特加不假思索,笃定回答:“我们没有。”十分出乎他意料的,眼前的幼崽慢吞吞瞧了他一眼,环视一周,找着洗手间的位子,径直走了进去。 而被瞧了一眼的伏特加愣在了原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孩子瞧他的眼神,像极了他有时候没有反应过来大哥瞥他的模样。 “不愧是大哥的亲儿子!真的可爱啊!”伏特加称赞得诚心诚意,他自言自语:“这么小的小朋友,都不需要人照顾吗?真厉害!” 在洗手间里刷牙的明一十分冷静地从马桶前的小板凳上走下来,穿好裤子,盖上了马桶的盖子,按下冲水键。洗手间外传来走来走去的声音,明一刷好牙洗好脸,他拿下放在他能够着的高度的儿童小毛巾,放水、拧干最后挂好。 明一从浴室走出来,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他看向餐桌,桌上白色的餐盘里摆着两片煎得焦香的吐司和一个漂亮的太阳蛋,餐盘边还摆着一杯牛奶,明一看了眼拉开的凳子,又看了眼坐在桌子对面的伏特加,他走了过去,在凳子上坐下,道:“谢谢。” “不用谢!”伏特加条件反射地说道。 明一余光瞧着眼前大哥的小弟,瞧着他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一言难尽、不知如何开口的复杂表情,他慢条斯理地开始吃起了早餐。 看起来,三年多的时间,足够让这个bss安插在兄长身边的眼线成为兄长忠诚的手下。 明一咽下最后一口牛奶,他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叠好放在餐盘边,就看着伏特加利索地站起来,拿起盘子,捻起餐巾纸丢在盘子里,拿起杯子往厨房走。厨房里传来“哗哗”水声,也不过一会伏特加就干完了活。 此时,明一靠坐在沙发上,左手手上握着遥控器,手按着遥控,换着频道。 磨磨蹭蹭地,伏特加蹭了过来,他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前倾身子,小心开口:“能问问小少爷你和大哥的关系吗?” “你可以叫我明。” “好的,明酱。” 明一不明所以地笑了笑,他按了一下遥控的关机键,他往沙发的靠背里靠去,身材瘦小的幼童仰起头,目光不错地瞧着眼前的男人,他说道:“兄长没告诉你我是谁吗?”幼童声音稚嫩,口气却平稳至极。 “兄长?大哥是你哥哥,没有吧,”伏特加老实说:“大哥只是说我认识你,我应该没有见过你的,没有。” “兄长让你和我独处,兄长很信任你,伏特加。”幼童用稚嫩的声音叫出伏特加的代号,伏特加心尖一颤,总觉得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太奇怪了,眼前的孩子口气沉稳,一点也不像一个孩子。 不像一个孩子? 不像一个孩子!明? 嗷?伏特加呼吸错了一分。 “你觉得我是兄长的私生子,觉得我和兄长长得像吗?”明一看着伏特加的喉结往下滚动了一下:“都告诉你我是他的兄弟你还没想起来我是谁吗,”软绵的幼童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银色子弹’的副作用和简单的染发处理,想起我是谁了吗?” 想起来了! 伏特加满脑子都是他叫明一“明酱”的时候明一那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他束手束脚,声似蚊嗡:“日内瓦。” 他叫他大哥的幼弟叫“明酱”!明酱! 他就说他大哥怎么抱的回可爱的小朋友?他大哥的模样只能吓哭小朋友吧! “bing,”明一收撑着下巴,他说道:“这几年你把兄长照顾得很好,多谢,之前身体变化太大一直住在福利院里,以后一周或半个月我会到资助人家里住一天,麻烦你照顾了。” “受身体所限,我只能给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幕后协作,有什么需要协作的事情可以直接联系我,兄长应该交代你给我买手机和通讯卡,”明一继续说着,话锋一转:“你叫我明酱的时候很有趣,以后就这么叫我吧。” “这,不太合适吧。”伏特加艰难吐词。 “可是,”靠在沙发上的幼童脑袋一歪,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声音绵软又清脆:“可是你刚刚不是还夸我‘真的好可爱’吗?” “你要是叫我明酱,”小朋友柔声说道:“我就不告诉兄长你说我是他的私生子。” “明酱。”非常之艰难,伏特加吐出一个喉音。 哪里可爱了,这是什么魔鬼小朋友。 第12章 卧室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明一侧耳倾听了一下,他停下手里晃动的鼠标,抬手合上了手提电脑的屏幕,下一秒,房门被敲响了:“请进。” 门口,一只和他一模一样的幼崽抱着一个枕头,摇摇摆摆走到床边,一头栽到了床上,新一好奇地凑过来,他问道:“你在看什么动画片?” 在三岁小朋友心里,手提电脑约等于动画片播放器。 “没什么,你不感兴趣的。”明一说道。 新一站起身,叉腰道:“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行,”明一看着新一麻溜地拱进被子,他掀开被子,躺下去,新一躺好了,脑袋就挨在自家兄弟脑袋边,明一仰躺着,手枕在脑袋下面,说道:“怎么啦?” “咱们明天要去幼儿园了,”新一撑着脑袋,眼睛在发光:“你就不兴奋吗?”明一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动作是伸手关了床头控制卧室大灯的开关。 “啪”卧室漆黑一片。 “你觉得幼儿园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新一蛄蛹了一下,贴得更近了:“我听爸爸说,幼儿园里有很多和我们差不多的小朋友,我们可以一起上课,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热热闹闹的!很好玩的地方。” “那就是啦。”明一应了一声,他伸出手,抹黑捏了一下新一的脸:“今天晚上,你要是只问这么无趣的问题,那你就回自己卧室睡吧。” “哼,”耳朵边传来傲娇的哼唧声,新一吭吭唧唧地说道:“上周四我们不是去那个料理店吃饭嘛,昨天你去上剑道课的时候,我问爸爸他们是怎么破的案,爸爸埋头写作,跟我说你知道,要我问你。” “爸爸跟你讲过吗?”黑暗里,幼崽的眼睛亮晶晶的。 明一这么回答:“我确实知道。” “说给我听听!” “这是个很简单的案子,”明一尽量用简单的词汇来描述:“第一,当时,那个人倒在两个便池之间,身下有一摊血,在血泊的边沿,留有一枚脚印,只有大拇指的部分,脚印的方向朝着大门口。” “唔,”新一哼唧了一声,他跟着明一的描述思考着。 “第二,在血泊边,有晕开的痕迹,是平平的一条,有人倒在了血泊边上。” “第三,在血泊外,有三滴方向朝外的滴落血迹。”明一揉了揉眼角,说道:“总的来说,案发现场有价值的线索就这三点。” 新一捂着额头,苦思冥想,半晌,挨挨蹭蹭挤过来,三岁的真幼崽诚实地说道:“我想不出来。” “首先,第一条,在血泊边沿的大拇指脚印,”明一解释道:“此时血泊已经成形,说明受害者已经死了,你觉得会是谁的脚印留在血泊边。” 新一反应过来:“凶手的!” “对,没错,”明一继续说道:“第二点,在受害者的血泊边沿,有一条浸晕印记,有人倒在了血泊边沿,你说倒下去的人会是谁?” “唔。”幼崽摇头,脑袋上的毛茸茸一下下扫过明一的脖子——不知道。 “大胆的猜。” “唔……”新一大胆猜测:“凶手?” “没错,凶手。” “怎么可能,”新一皱着小眉头,哼哼唧唧,眼睛一亮,他说道:“没错,我明白了!” “请讲。”明一道。 “案发地是餐厅洗手间,凶手在杀完人之后没有及时离开,反而是在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冲出来,这就很不对,”新一说着:“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凶手在杀完人之后,被去洗手间的客人打晕了,在我们去的时候才醒过来。” “你说第三点,三滴血的方向朝外,”新一语速飞快:“凶手在与打晕他的人打斗的过程中还受了伤。唔,我知道了,这个案子确实很简单,只要找到袜子大拇指上,衣服上沾有血迹而且受了伤的人,那个人肯定就是凶手!” “对。”明一称赞道:“真不错。” “哼,”傲娇的小朋友鼻音重重:“我们还差得远呢,晚安!”新一伸出手,抱住了自己奶乎乎的兄弟,埋头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兴奋劲一过,小朋友一会就睡着了。 明一听着耳边呼吸声逐渐平稳,他轻轻推开新一搭在他身上的胳膊,悄声从床上爬起来,他在桌边坐下,掀开手提电脑的盖子,明一瞥了眼显示屏的右下角: 23:15 联系人备注——伊藤秀俊,接收信息时间22:56: 弄好了吗? 下一条消息接收时间23:12 早点睡。 鼠标放在手提电脑左边,明一惯用左手,他晃动鼠标,点开最小化的编辑器,他张了张幼儿短小的手指头,单指在键盘上敲击起来,轻点回车,百分比自动跳动,加载完成,理清的数据弹了出来。 明一拉着生成的表格丢进邮箱发送栏里,邮件发送成功,对话框小标志跳动起来,伊藤秀俊: 23:21:还没睡? 23:21:去睡觉。 明一打了个哈欠,他点了点键盘,回了一条: 23:21:这是通过空壳公司转收的异常交易记录,该查的得你自己去查了,晚安。 伊藤秀俊: 23:22:晚安。 明一合上手提电脑的盖子,他悄声掀开被子,在新一睡得暖烘的被子里拱了拱,陷入香甜的梦想。 …… 下午,幼儿园樱花班。 明一看着新一手捧着奶,懒洋洋靠在墙角啜奶,撇着脑袋扭着身子故意不看他,也就上了个洗手间的功夫,没给他占位子就没坐在一起——新一生气了。 “小朋友们,吃完下午茶喝完奶就可以自由活动啦!” 幼崽的生活节奏慢又悠闲,明一左手端起杯子,啜了口奶,他手捏着烤得酥脆的芝士饼干送进嘴里,“咔嚓”一口,芝士混着牛奶香味在口中绽放,一块饼干吃完,他又捻起一片抹茶饼干送进嘴里,绿茶的浓香浸入舌尖。 就冲这个下午茶——这个下午茶还是自助的——他愿意来这个幼儿园浪费一下时间。 明一余光瞧着一个小女生朝着她走过来,站定,两手叉腰,凶神恶煞:“喂!” 明一抬起头,就看着一个小妮子鼓着腮帮子叉着腰故作凶狠地盯着他:“我很认真地警告你,不许欺负我的好朋友小兰!” “你是……”明一努力向下撇嘴,他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没有忍住笑:“你是哪位?”小朋友装凶狠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小妮子眉头一拧,更生气了,她眼泡浸出了眼泪,要哭不哭,鼻子一吸:“我是小兰最好的朋友,我叫铃木园子!你的胸牌明明没有丢,”园子气得要哭:“小兰的胸牌弄丢了只能戴用纸做的,本来就很难过,你为什么要骗她说你的胸牌也丢了,让她给你做一个。你真坏!” 明一眨巴眨巴眼,他就睡了个午觉的功夫,新一的胸牌就丢了? 明一摸了摸口袋,手里多了颗奶糖,他把手伸到园子眼前,园子看着那颗糖眼睛都瞪圆了:“你别生气,先吃颗糖?” “你少……少……转……转移……”园子眉头紧凑,一下没了气势,她忘记那个词怎么说了。 “转移话题?”明一帮忙想词。 “对,转移话题,”园子气恼得眼泪都忘了流:“听清楚,臭小子,不许欺负小兰,你快给她去道歉,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明一瞧着园子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奶糖,扭头就准备走,他说道:“等等。” “你有什么事吗?”园子扭头。 明一抬起手,指着自己名牌上的“明”字,问道:“你认识这个字吗?” 园子一愣,镇定点头:“认识,”睁眼说瞎话:“念新。”她手点着名牌上的四个字:“工藤新一。” 终究,明一没忍住笑出了声,园子气得瞪圆了眼睛,明一拉住她的袖子,指着餐厅的墙角,园子很不爽的看过去,看清楚墙角那只崽之后,飞快地扭过头来,然后脑袋又飞快地转了过去。 “!”这两个人怎么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 以园子的视力,她能清楚看到新一胸口别着的纸名牌。 园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男孩,听着明一说道:“这个字念明,我叫工藤明一,园子小姐,”他站起身,一口闷了杯子里的奶:“名牌掉了的那个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工藤新一。” 吃完下午茶的明一准备去交还杯子和餐具,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了,一回头,就看到低着头的小妮子,园子满脸通红,她也意识到自己闹了乌龙,吭吭唧唧说道:“对……对不起。” “没关系,”他抬手摸了摸小妮子的脑袋:“你很棒哦,保护你的小姐妹。” 小妮子闻言,昂首挺胸,十分骄傲,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不和你的双胞胎哥哥坐一起?” “他起床让老师带他去了趟洗手间,”明一解释道:“他回来之后,我旁边就没有位子了,现在还在生气呢。” 园子挠了挠头,脸颊一片绯红,“谢谢你的夸奖,”园子红着脸,嘟嘟囔囔:“是我冤枉你了,再和你说声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坏,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小妮子伸出手:“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明一很给面子的握住小妮子的手晃了晃:“当然可以。” …… 生日歌唱完,蛋糕上的蜡烛被吹灭。 “生日快乐,宝贝们!”有希子凑近两个板着脸带着生日小皇冠的双胞胎:“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四岁的小朋友啦!给,宝贝们,这是你们的生日礼物。” 新一没忍住还是笑了起来,他瞧着离他最近的那一大摞福尔摩斯,哪怕孩子还不识字,看着这一大摞书也开心坏了:“明一,”新一指着书:“这是你送我的吗?” “嗯,”明一应着,视线却落在礼物堆里并未包装的黑盒子上,黑盒子上只用银色的丝带交错系了个蝴蝶结,他嘴里说着:“英文原版福尔摩斯,希望你喜欢。” “喜欢,喜欢,哪怕我现在读不了,”新一哼唧道:“我也超喜欢!你看看我给你挑的,虽然是爸爸付的钱,仿真手枪,”新一把他精心包装的礼物薅过来,塞进明一怀里:“拆开看,拆开看!” 明一伸手拆了包装,他把□□从包装里拿出来,他手握着枪柄,颠了颠——重量手感都很像,仿得很好——他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仿□□手枪,我很喜欢,谢谢。” “这枪叫勃朗宁吗,”新一好奇地问道:“我不知道呢,你喜欢就好。” 新一见着自家弟弟很开心,他就被爸爸、妈妈送的礼物吸引了注意力,明一伸出手,把系着银色丝带的黑盒子拿了过来,他解开撕开,掀开黑色盒子的盖子,新一探过头,他瞅了眼,脑袋一转又看向自己送的□□:“这谁呀,和我送一样的礼物!” 优作看了过来,他很清楚黑盒子是谁送的礼物。 “剑道班的一个朋友。”明一伸出手,他从盒子里拿出枪,枪口朝下,枪柄上阴刻的痕迹清晰可见——01010100(下划线)+-。他把枪放回盒子里,盒子里除了枪,还有一个纸叠的信封,明一捏了捏信封,里面有一张电话卡——应该是他上辈子用的那张。 明一盖上盖子:“吃蛋糕吧!” 夜深了,书房里,优作坐在书桌后,“叩叩”,书房的门被敲响了,“请进。”他说。 书房门被推开,自家孩子胳膊夹着那个黑盒子走了进来,明一走到书桌旁,他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揭开盖子,拿出枪。 优作看着自家幼子动作熟练但很费力气地把勃朗宁的弹夹卸了下来,手指抵着子弹弹出来,整枪拆成了枪托、枪机框、复进簧、枪机、活塞连杆一打零部件,明一盖上黑盒子盖子,道:“爸爸,放保险箱里吧。” “真枪啊?”优作道:“你这么小,有必要送你武器吗?” “这里刻着我邮箱的密码,那是我和公安联系的唯一渠道,”明一拿起枪柄给优作看,说道:“与其说这个是我哥送我的武器,不如说,有我在,我上辈子留的后路不重要了。” 明一顿了顿,慢吞吞地说道:“但,爸爸,以我哥送礼的风格,”优作瞅着崽,崽凑近些:“要不给咱家修个加保险柜的密室?” 优作伸手,捏了捏明一的脸蛋——准备送多少把吧? 第13章 这次铃木家挑着几家聚会的庄园在郊外,宅邸周围被铁院墙和电线网围着,前后铁门连接城郊马路。宅邸连着一个欧式大花园,有花有草有树,绿化做的极好,适合精力旺盛的幼崽到处撒欢。这是一次家长们和幼崽们的聚会。 丈夫们聚着打高尔夫去了。 铃木宅,后花园,亭子里,几家女主人聚在一起,围着一个睡得酣熟的幼崽。 有希子说道:“说起来,小朋友们认识有五年了,这都上小学二年级了,我们才都有时间聚一下。要不是你家毛利警官也来,这段时间我是真不想带孩子出门。” “是啊,”妃英理捏了捏眉心:“那伙绑架团伙太猖狂了,持枪绑架就算了,要了钱拿着钱就把小孩子往荒郊野岭一扔,天知道那么小的孩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活活饿死的模样多可怜。老公他们查了三个月,一点线索都没有。” “老公天天像魔怔了一样,盯着小朋友的遗体照片看。”妃英理皱着眉:“照片上,那两个小脚磨得都是血,遍体鳞伤,太可怜了。” “我认识两个孩子的爸妈,”铃木夫人朋子女士接口道:“一千万日元对他们来说真的不算多,但是两个孩子,两个家都毁了,”朋子道:“三个月没犯案了,希望再不要出事了。” “是啊,现在除了新一的滑板课和足球课,明一的剑道课,俩孩子都不怎么出门了,”有希子说道:“优作说,这个团伙要么是拿着钱逃之夭夭了,要么,就是潜伏下来,打算干一票大的。” “他们警局内部也是这么说的,算了,不说了。”妃英理俯下身,凑近瞧着在软垫小长椅上睡得脸颊绯红的幼崽,“小明倒是睡得香。”妃英理小声说道。幼崽身上盖着有希子的外套,自己的小外套被叠好放在了一边。 有希子戳了戳崽肥嘟嘟的脸蛋子,抚了抚自家孩子毛茸茸的脑袋顶,回答道:“臭小子生物钟准着呢,早晨七点起,跑步机上跑三十分钟,洗澡、吃早餐,叫他哥起床,一起上幼儿园。” 有希子掰着手指:“中午一点睡到下午两点半,幼儿园玩一下午,晚上吃饭,陪他哥看动画片,九点拉着新一跑半个小时,十一点到十二点睡觉。” “不到起床时间,新一在他耳边咆哮都不醒,”有希子看了眼腕表:“睡眠质量特别好,真是让人羡慕。” 朋子瞧着睡得酣熟的幼崽,小朋友戴着卫衣的帽子,蜷着身子就露着半边小脸。 “园子跟我说,小明酱是班里的孩子王,说什么他讲道理,有气势,哪怕是班上那几个总欺负女孩子的大高个男生在明一来了之后也特别老实。”铃木朋子看着蜷在软垫长椅上的幼崽:“谁知道睡着了看起来这么乖。” 妃英理瞧着小朋友眼睫毛翕动了一下,蜷着的小手动了动,妃英理瞅了眼腕表,忍俊不禁,14:29,说道:“倒还真挺准。” 黑曜石一般的的眸子睁着,明一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乖巧叫人:“妈咪,朋子阿姨,英理阿姨,下午好。” 小男孩刚睡醒,脸颊绯红,头发睡得乱乱的,一根呆毛翘得老高,叫人的声音乖巧又软绵,这样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不讨人喜欢?阿姨们心都要化了。 三个闲极无聊的女人盯着小男生脑袋顶翘起的呆毛看,“下午好。”她们回答。 小男孩眨眨眼,抬起手捋了捋,压住了脑袋顶翘起的头发,他从椅子上蹦下来,问道:“新一、园子和小兰呢?” 朋子回答:“他们去花园玩捉迷藏了,小明酱可以去找他们。”朋子指了个方向,她说着:“从这条路出去往那边走,他们在灌木丛那边。他们约好了屋子里太大了,只在花园里藏,你去找他们玩吧。” “好的,谢谢朋子阿姨。”顶着三位女士的注视,明一面不改色地撒丫子跑了。 朋子收回视线,满脸惊叹:“这小家伙怎么知道他头顶呆毛翘起来了。” “我们家一大两小三位男士,”有希子习以为常:“哼,这三个推理狂,小的学爸爸,一天到晚睁着那两双大眼睛四处观察,他肯定是发现了我们盯着他乱翘的呆毛看。”有希子捂着嘴笑:“我们家两个小朋友可容易害羞了,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小耳朵通红。” 有希子余光看着自家刚刚撒丫子跑了的孩子溜着边又跑了回来,隔着亭子栏杆瞪她,听着她说话了。 “妈妈!”明一气恼道:“帮忙把外套拿给我!”他要不是手机在口袋里,才不特意回来呢。 妃英理望过去:“小耳朵还真是红的。” 朋子端着茶杯,嘴里说着:“一想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朋友一起红耳朵,可爱得就不止两倍了。”有希子连连点头。 有希子余光瞧着自己孩子木着脸仰着头瞧着自己,她揪着外套领子给孩子递过去,笑着说道:“是吧,和他爸爸一模一样。”明一接过衣服,穿好捋好袖子,冲着三人呲呲牙,极幼稚地摆了个鬼脸,跑了。 三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明一脚步减慢,他用手捂了捂发烫的耳朵,他忍不住想,当幼崽当久了,连他都变幼稚了。明一走过拐角,眼前视野骤然开阔,这是一个典型的欧式花园—— 明一沿着碎石路往前走,两个楼梯位于修建着喷泉的平台两边,平台后面就是庄园的宅邸。明一拾阶而上,他在喷泉平台栏杆边站定,这边大约高出地坪一点五米,花园景象一览无余。 以一条碎石小路为中轴,对称种着修剪成球体、方体和椎体的黄杨木,路边种着小雏菊与绣球花,碎石路连接着宅邸的行车主路,那条路直通庄园大门。在宅邸两侧,两边对称修着欧式小亭。 宅邸两边有两条对称的道路,绕过宅邸连着宅邸后方的杂物间与垃圾站,后门也在那边。 “……一十三,一十四,一十五……”新一查数的声音传入明一耳中,明一俯首看去,自家哥哥趴在平台墙壁上,大声喊着。 新一轮躲猫猫游戏已经开始,新一是鬼——小兰和园子不见踪影——新一挑着这个地方做开始的位置,打的就是居高临下找人的主意。 明一居高临下,他趴在栏杆边,视线一寸寸扫过花园,灌木丛里,一个簌簌移动的黑脑袋顶引起了明一的注意力,“嗦”,那脑袋缩进了灌木从里,小兰躲好了。 找不着园子的身影——游戏的规则是不允许躲在屋子里,明一转身,看向了宅邸的方向。宅邸两侧也有花坛与绿植,明一迈开步子,他走到平台的另一边,没找着园子,到看到了一个穿着佣人衣服的男人。 那人一下子吸引的明一的注意力,这人穿着深蓝色的宽松工作服——这应该是负责后勤或者卫生清洁的佣人制服,但这人却戴着一个灰色鸭舌帽还压低了帽檐。 男人手揣在兜里,贴着花坛从宅邸后面绕了出来。很刻意的,那人撇开头低了下去,明一视线一动,看见了安装在屋檐边角上的监控摄像头。 什么人,压低帽檐遮挡面部,刻意躲避监控摄像头? 心怀不轨? 明一挪动步子,他矮小的身子停在了平台出口雕塑方柱的后面——那个人躲着摄像头,却低着脑袋左看右看。 明一慢慢蹲下身子,有着平台栏杆的遮挡,他的身影并不显眼,极目看去,在宅邸边通往后门的小路上,放着一辆手推车。手推车上摆着清洁工具和一个突兀的大号垃圾桶。 明一定睛看去,手推车放在那里显得十分突兀,特别是庄园的主人正在招待客人,这个垃圾桶与其说用来装垃圾,不如说,放一个人进去刚刚好。 他在找谁,答案显而易见—— 正在玩躲猫猫游戏的铃木园子——铃木家的大小姐,财团的继承人——一张肥美的肉票。 明一贴着平台的墙面,绕过平台,他在花坛边的灌木后蹲了下来,那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正趴在通风管道口往里看。 此时,那人抬起手,探向工作服内侧的口袋,手臂抬起的动作扯起了外套,虽说只有一瞬间,但明一看清了那把插在那人腰后的枪—— 这人难道是前段时间成了新闻焦点的职业绑架团伙成员? 那人口袋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把手机送到耳边,手机那头说了什么,他回答:“我还没找到人。”那边又说了什么:“什么?你那边也没看见?我去花园里找,小屁孩玩什么捉迷藏。” 他想绑架园子,在监控死角把园子放在垃圾桶里,用手推车推到庄园后门。 也不过三个呼吸,一个逻辑自洽的推理形成了。 不行,他得尽快找到园子——明一呼吸平稳,他看了眼自己六岁体格的小肉手,吐出一口气,平台下新一躲猫猫的查数已经到了七十,明一溜着边跑下平台,反着转圈绕过平台,跑到新一身边。 “八十!我要来抓人了!”新一大喊一声,就看着自家兄弟跑了出来,新一眼睛一亮:“诶,你醒了,走,跟我一起去抓人。你不知道,小兰可难找了。” 明一抓住新一的手腕,他凑近些:“你听清楚,新一,”明一指了指小兰躲藏的方向,说道:“兰在那边的灌木丛里躲着,找着她,躲着庄子里的佣人走。” 新一面露不解,明一语速飞快:“如果我没有猜错,庄园里有人混进来,他们想要绑架园子。”明一说道:“我去找园子,你小心点。” 明一松开新一的手,拍拍自家兄弟的肩膀:“找到兰,马上去找妈妈她们,让她们直接开车离开这里,关上门,给爸爸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回来。” 新一深吸一口气,大力点头:“那你小心。”新一相信明一的推理,在他的记忆里,明一的推理还没有错过,虽然不服输,但他现在确实比不上他的兄弟。 明一说道:“你放心。” 明一低头看了眼自己奶呼呼的手,第一次觉得做崽挺不方便的。 第14章 明一贴着平台的墙面,绕过平台,他在花坛边的灌木后蹲了下来,“深蓝工作服”从通风管道口走开,他苦恼地抚了抚额头,“深蓝工作服”把手机塞进衣服里,踱步往花园走去。 明一蹲在灌木后,刚刚新一的倒计时只数到十几,如果园子真的打算躲在花园里的话,他不能看不到她的身影,游戏的规则是不能躲在屋里,明一思忖片刻——他站起身,朝宅邸后走去。 园子一定躲在什么不起眼的地方,“深蓝工作服”没有找到她。 明一脚步飞快,他一路绕过宅邸,房屋后面是庄园后勤区,铁栏杆边摆着五个大号垃圾桶,垃圾桶上贴着标识可燃物、不可燃物、资源类、粗大类,有害类——明一只扫了一眼,以园子的大小姐性格,肯定是不会藏在垃圾桶附近的。 明一瞥了眼后门,铁门紧闭,门口停车一辆面包车,车牌是米花町105 35-86。面包车驾驶位坐着一个人,挡光板拉下来。 明一站定脚步,他视线一寸寸扫过去,后勤区的门都关着,明一走过休息区、杂物间、储物间、监控室——藏在这里面违反了游戏规则,也不可能,安全通道的门开了一条缝,那人难道从室内一路找出来的? 如果园子藏在后勤区,那就只有井道了。 刚刚那人在电话里说“什么,你也没看见?”——他得做最坏的打算,现在这个绑架团伙有成员在监控室里,如果他的同伙在监控室里说的这句话,那么园子躲的地方极有可能可能是监控死角。 水管井道、电路井道、消防井道。 明一一路小跑过去,后勤区水管井道口有一个,电路井道口有一个,都是木头门,门锁上插着钥匙,门半开着漏着缝,明一没去开,那人肯定找过,他径直走到消防井道门前,明一嘴角扯了扯—— 园子这家伙运气好到爆啊。 消防井口的门锁是旋转嵌扣式的,方形的门口半落在扣锁里,只扣住了一个锁头,肯定是园子躲进去的时候,门锁因为振动扣锁落了一半下去扣住的,而那人看着消防井口上着锁,就没想着要打开找人。 明一扳开扣锁,拉开门,果然——园子在里面。小妮子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躲在这里也不嫌脏。 “诶,新一你……明?唔!”园子认出了,捂住她嘴的是明一。 明一伸手捂住了园子的嘴,明一压低声音:“有人想绑架你,别喊,跟我来。”小妮子眼睛瞪得滚圆,明一拉住园子的手,园子呼吸加剧,她捂住自己的嘴,明一回过头,他看了眼安在路中间的监控。 这里刚好是监控死角。 明一心里飞快思考着,新一找到小兰,所有人离开庄园,联系上爸爸,高尔夫球场距离这里只有十分钟车程,毛利小五郎与警局联系,就近调动警力,最慢三十分钟,警方就能赶到这里—— 明一牵住园子的手,小妮子本来被“有人想绑架你”吓了一跳,她手贴着明一的手心,心莫名地就安定下来,“听着,园子,别怕,我们只要躲上半个小时,警察就能来。” 明一往角落退了半步,他利索地脱掉了身上的卫衣,兜头就往园子身上罩去,小妮子木着脸穿上略显宽大的卫衣,还给人戴上了卫衣帽子,明一身上只剩一件白色长袖T恤,他说道:“你从这里走到安全通道那里进屋里,走得自然点,我马上过来。” 说着,明一就要放开园子的手。 园子抓着明一的手紧了紧,脸上显出几分惊慌,二年级的小朋友咽了咽唾液:“是那个绑架人要完钱之后,把小朋友丢到荒郊野地的那伙坏蛋吗?” “是。”明一说道。 “我们去找爸爸妈妈吧,”园子揉了揉眼睛:“他们能保护我们。” “那样更危险,”园子小脸挤成一团,她感觉手背上被手压住,她低下头,看着明一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明一说道:“别怕,我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吗?” 闷声闷气,园子哼唧了一声:“嗯。” “听我的,现在你从安全出口进屋,慢慢走过去,不要跑,不要回头。在入口等我,我过两分钟过来。”明一说道,松开园子的手。 园子深吸一口气,她扯了扯卫衣帽子,动作僵硬地从监控死角走出来,同手同脚地走到安全出口,拉开门,走了进去。 园子躲在门口,凑在门缝往外看,过了一会,就看见明一手插在兜里,动作悠闲地走了过来。一进门,明一反手拉住门把手,关上了安全出口的门,他拧动门锁,反手锁上了门。 园子抓住了明一的手,语气急促:“走,明一,到我房里去,我房间旁边有个衣帽间,我们躲那里他们一定找不到。” 明一抬起头,他扫了眼贴在安全出口门后的一楼平面图,和他猜测的一样,屋内的布置大抵也是对称的,出口只有三个,大门口和他们现在所在的紧急出口,连接负一层地下停车场的楼梯间和电梯。 “走,跟我来,”明一说道:“低着头,不要让监控拍到你。我们去车库。” 此时,监控室。 无线电里传出声音:“夫人和客人开车出门,一路顺风。” 混进铃木家负责监控的保安瞧着监控屏幕,他看着那个穿着卫衣的小男孩拉着他兄弟的手出现在距离紧急出口最近的室内监控里,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点了点手里的鼠标,最大的显示器切成了花园的监控视角。 “深蓝工作服”还在找小孩。 该死的——玩什么不好玩捉迷藏——那人咒骂了一声。那人烦躁地点着鼠标,室外的监控一个个被切了过去,亭子里的大人不见了踪影,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深蓝工作服”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还没找到吗?” 保安看着两个小男孩溜进了车库里,他不耐烦地切了视频。 “没有。”保安回答:“十分钟了,你他妈连个捉迷藏的小孩子都找不到,肯定在花园里,你仔细找。” 保安点着鼠标,监控飞快地被一个个被切换着,突然,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人穿着白色连衣裙,带着一个粉色小圆帽—— 肯定是铃木园子,他们的肉票。 保安看着“白色连衣裙”从宅邸右侧小路跑出来,绕过小路,看着“白色连衣裙”跑进大门,反手关了大门,他跟着切着视频一路跟着,“白色连衣裙”一路跑上二楼,到了二楼生活区,就没有监控了。 保安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他说道:“我找着了,肉票上了二楼,我们上去找。” 说完,他站起身,保安一脸兴奋,他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枪,子弹上膛“砰!砰!砰!”三枪打向监控枢控,所有屏幕黑了下去。 拉保安开监控室的门就往外走,他疾步走到紧急出口门口,拧动把手。 “妈的,谁锁了门?”保安咒骂了一声。 …… 这时,正在往回赶的工藤优作收到了自家孩子发来的短信:后门外面包车,车牌米花町105 35-86,歹徒持枪。 “毛利君?”优作翻转手机屏幕,递到毛利小五郎眼前。 毛利小五郎点头,对着手机说道:“警部,请通知畦田县警局,在铃木家庄园后门停有绑架团伙车辆,绑匪可能持枪,”毛利小五郎顿了顿:“好,我知道了,我等特警就位……是,警部,我明白。” …… 保安小跑着往大门跑去,就看着“深蓝工作服”手拧着门把手,身子撞着门,嘴里骂着:“妈的,那小妮子锁了门。” 保安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十七分,他压低声音,说道:“不能再拖了,现在庄园里就我和看守大门的三个保安,到四点钟,铃木家做饭的厨子和保洁就会回来上班。” “那怎么办?”“深蓝工作服”问道。 “反正大人们都走了,那妮子应该是玩累了,自己回房睡觉把大门锁了,”保安皱着眉,他下定决心:“走,我们从那边窗户翻进去。” 说罢,两人绕过大门,走到窗户边,保安拾起一块砖头,照着玻璃就砸了上去,“砰”的一声,窗户应声破了个打动,他伸手摸向窗户后的锁,拉开窗户。 两人一前一后翻过窗台,进了室内,也没拖延,径直往楼上跑去。 两人上了楼,保安分辨了一下,主卧、书房什么的在右边,小主人的房间和衣帽间在左边,所有的门都关着。“去那边,”保安指了指左边:“我记得那个小妮子的卧室在那边。” 保安迈开步子,他穿过走廊,在挂着“园子”门牌的卧室门口停了下来,他拧动门把手—— 没拧动。 “妈的,”保安忍不住骂了一声:“睡个觉也锁门吗?” “老大,”“深蓝工作服”问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保安烦躁地说道:“从楼下翻上来。” “深蓝工作服”看了眼门锁,说道:“不能开枪破坏门锁吗?” “你他妈电影看多了,”保安骂了一句:“还开枪破坏门锁,我们这他妈又不是散弹枪,子弹打不坏门锁就算了,弹开还把我们打死了的,你还开枪,生怕里面的小学生不会报警是吧。” 保安跑下楼,“深蓝工作服”在楼上等着,保安绕了一大圈走到一楼卧室下面,保安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扒着下水管道爬上了二楼,他脚踩着下水管钢箍,探头往里看去—— 屋里没人。 保安不死心,不可能,人一定在卧室里,他透过窗看着屋里能够藏人的角角落落,用指甲抠着窗户边沿推开窗户。保安翻进屋里,一头大汗地喘了两口粗气,走到屋门口,一拧门把手开了锁。 “深蓝工作服”进了卧室,这两人屋里翻找了一圈—— 真的没有人。 “这不可能,”保安道,他原地来回走了四步:“我看着她上的楼,肯定在别的房间里。” “老大,别的房间门都锁了。”“深蓝工作服”说着:“我们这么吵那丫头都没反应,应该是歪在哪里睡着了吧。我来,我从窗户外面翻过去。” “先看衣帽间。”保安说道。 第二个房间的窗户就没那么容易打开了,窗户从里面锁住,“深蓝工作服”废了老大力气才砸开玻璃打开窗户锁——还是没人。 第三间没有人,第四间没有人,“深蓝工作服”满头大汗地翻进第五间房间,等着他的是一口黑洞洞的枪口,保安被按死在地上捂着嘴,双手反扣。 毛利小五郎把枪往前顶了顶,厉声呵斥:“说,铃木园子和工藤明一在哪里?” 饶是被枪口顶着脑袋,“深蓝工作服”还是忍不住骂了起来:“我他妈怎么知道,我他妈刚刚不还在找吗?” 毛利小五郎把枪口从“深蓝工作服”头顶挪开,他松了保险,对着畦田县的大野警部说道:“您看,那我联系工藤君进来,他在庄园外,应该已经联系上两个孩子了。” 此时,无线电里传出声音,警员汇报道:“警部,找到了,他们在车库里,躲在SUV的后备箱里,唔……是……两个女孩子?” 园子看着她包围着他们的警察,惊魂未定的小妮子就瞧着身边的“白色连衣裙”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忍了忍,小妮子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明一姐姐?”小妮子叫了声:“哎呀,明一姐姐,你觉得新一认你这个妹妹吗?” 明一抬手,一把按住了笑得尤是灿烂的妮子的头,另一只手捂住了妮子喋喋不休的嘴:“唔!唔唔!松……啊,松手!” 第15章 救护车停在庄园到路边,明一和园子一人裹着个毯子缩在救护车边的椅子上,两人各端着杯冰牛奶,急救医生和一旁的家长们和警员们说着话:“……没事,除了小女生受了点惊吓,两个小朋友一点事没有。” 毛利闻言,手肘撞了撞优作的手臂,铃木先生强压下担忧和紧张,快步走到园子身前:“没事吧,宝贝?” 园子猛地抬起头,扑进了自家爸爸怀里,铃木先生接了满怀,抱着自己女儿就往一旁走去,怀里的妮子哼哼唧唧:“没事,爸爸,人都抓到了吗?” “都抓到了,宝贝,已经没事了。” 优作和毛利走到安静啜奶的幼崽身前,大野警部和酒井警部跟在后面,幼崽啜奶啜得嘴巴一圈奶渍,乖巧的幼崽抬头看向他爸,软绵叫了声:“爸爸。” 优作瞧着自家可爱又乖巧的小儿子,七八岁的男孩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明一穿着园子的白色长袖连衣裙,优作扫了眼,这小子甚至为了保暖,还考虑周全地穿上了丝袜,脚上穿着粉色镶钻玛丽珍鞋,脸上的笑容又美又甜。 这幼崽的杀伤力和他现在甜美可爱的外表截然相反。 优作抬起手,他说道:“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米花町警局酒本警部,这位是畦田县大野警部,”优作摸了摸自家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可爱幼崽毛茸茸的脑袋顶,他说道:“他们想知道事情的全过程。” 明一歪头,道:“爸爸没有推理出来吗?” “有所猜测,”优作戳了戳自家小儿子的脸蛋子,道:“但警方需要采集当事人的口供。” 明一没再废话,他惊恐地发觉他爸挺欣赏他这身软萌“女儿”的打扮的,他说道:“那事情就得从我午觉睡醒,去花园找那几个玩捉迷藏的家伙说起了……我让园子穿着我的卫衣从安全通道进了室内。” …… 两人一进安全通道,明一反手就关上了门,他反锁大门。 明一抬起头,他扫了眼贴在安全出口门后的一楼平面图,和他猜测的一样,屋内的布置大抵也是对称的,出口只有三个,大门口和他们现在所在的紧急出口,连接负一层地下停车场的楼梯间和电梯。 “走,跟我来,园子,”明一心里有了成算,说道:“低着头,不要让监控拍到你。我们去车库。” 明一牵着园子的手,他直接拉着园子往通往车库的楼道走去,两人进了车库,明一扫了眼车库里种类繁多的汽车,他挑了辆体型宽大的SUV,拉开驾驶座车门,爬上车拔出钥匙。 明一按了下后备箱车锁,“滴滴!”后备箱自动打开,明一托着园子的手,小妮子爬上后备箱,她见着明一要盖上后备箱盖子,说道:“小明,你不一起吗?” “你安心在这里躲一会,”明一把车钥匙放进口袋里,他说道:“我一会就回来。” 园子拉住了明一的手,小妮子急了:“你别走啊,你万一出去被那些人撞见怎么办,就躲在这里,真的,别走!” “我得做点什么误导他们,”明一扯开园子的手,又摸了摸满额冷汗的园子的脑袋,他说道:“别怕,不会有事的,最多十分钟我就回来,你藏好,不会有人来的。” “小心啊。”园子不安地缩进后备箱深处,后备箱车盖自动落下。 明一环视车库,他瞧见了安在车库角落的总电闸,他走过去,垫着脚勉强掀开电闸的盖子,他垫着脚,分辨着各类电路上的标签,找着了——他手指一掀,关掉了电梯和车库大门的电闸,他看了眼紧闭的车库门,直接往楼上走去。 明一上了一楼,他站在宅邸中心,绕了一圈锁上了一楼所有的窗户的锁,只给自己在偏僻的角落留了一扇窗户。 然后,明一就上了二楼,明一一个屋子一个屋子走进去,他锁上了除了卧室所有房间窗户的锁,出门的时候,他按下房间门里侧门把手上的按锁,然后关上门,房间门就锁上了。 明一留下两扇门没有锁,一个是衣帽间的门,一个是卧室的门。 他走进衣帽间,动作飞快地在衣帽间挑选起来,只挑了件和园子身上穿的白色连衣裙差不多款式的裙子,拿了个能够遮挡面容的帽子,又找出一条崭新的丝袜,最后选了双玛丽珍鞋子。手机和车钥匙塞在腰侧的丝袜里,明一转身出了衣帽间,照葫芦画瓢锁上门。 明一走进卧室,他走到窗户边,撩起连衣裙的衣摆在腰间系了个结,他拉开窗户爬上窗台,往外看去,窗户边的下水管道被铁箍箍在墙面上,他伸脚踩在铁箍上,手扶着水管往下爬去,往下爬了一米多,明一看准落地位置,利索地跳了下去。 吐出一口气,明一解开系在腰间的裙摆衣结,抚了抚裙摆的褶皱,他沿着宅邸小径朝着宅邸大门跑去,明一不确定监控室有没有绑架团伙的成员,他特意跑上喷泉平台,在上面来回走了一小会。 估摸着找人的绑匪怎么也得看见他了,他直接跑进宅邸大门,关门上锁,上楼直接进了卧室,他半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直接翻身翻出窗台,他脚踩手抓站稳扶好,反手关了窗户,也不过几十秒就又落了地。 这次,他贴着墙,直接绕到他之前给自己留的那扇一楼窗户那里,两手一撑窗台就翻了上了去,进窗、上锁,这时,他听着一楼正厅那边传来“砰”的一声窗户玻璃破碎的声音,明一快速穿过回廊,进了紧急通道,关门上锁,切断了宅邸进入车库的最后通道。 “滴滴。”SUV响了一声,后备箱车盖缓缓打开,园子扒着缝往外看,目瞪口呆地看着穿着自己裙子的明一。 “往里挪挪,”明一道:“我和你躲一起。” 园子满肚子疑惑和惊诧,她往后备箱深处挪了挪,明一手一撑上了后备箱,他拉起裙摆,按下车钥匙上的后备箱锁,后备箱盖子缓缓落下,两人挤在一起,黑暗里,小妮子紧张地抓着明一的手,她压低声音:“没事了吗?”园子声音发颤:“你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吗?” “马上没事了,别怕。”明一道。园子挤着男孩的体温,她脑袋往人肩上靠了靠,明一安抚道:“再等最多半个小时,特警和警察就能到。” 园子挨着人,砰砰乱跳的心慢了些,黑暗里,她听见了一声振动的嗡鸣。 明一撩开裙子,从丝袜腰侧的位置掏出手机,明一掀开手机折叠屏,是一条短信,发件人工藤优作: 畦田县特警队已出发,预计十五分钟后到达铃木宅。我们在过来的路上,你们继续躲藏,一切小心。 明一翻转手机屏送到园子眼前,二年级小朋友读着短信内容,明一手指在键盘上点动,一条短信编辑发送—— 后门外面包车,车牌米花町105 35-86,歹徒持枪。 园子挨着人,也不是那么怕了,她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明一握着妮子的手,小妮子手心满手都是汗,黑暗里,明一解释起来,他的观察、他的分析、他的推理和他的计划。 “你说他们看着你扮成我的样子上了楼,”园子说着:“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进二楼屋里,翻箱倒柜也要找到我?” “嗯。”明一应了声。 “真笨啊,这些坏蛋。”园子哼哼唧唧地说道。 …… 毛利小五郎看着眼前蜷在折叠椅上,身上披着一张毛毯的男孩,他忍不住说道:“这些绑匪确实不太聪明。” 出乎他的意料,男孩摇了摇头,明一这样说道:“他们只是作为成年人,对着孩童有着天然的轻视,他们自诩自己是捉迷藏里的猎人,他们只是没有想到,躲起来的孩子会跳出他们画的捕猎圈而已。” 幼子的叙述淡然自若,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成功绑架了两家幼童而让警方束手无策的歹徒,而是一些不入流的蠢货。“说白了就是轻视你了呗。”毛利哂然道。 幼崽正被老爸奖励地摸头,明一闻言哼唧了一声:“对!” “你倒是不客气,”毛利伸手,撸了把幼崽的脑袋:“你要是长大了,这些人没有轻视你,事情就不好说了。” “我要是长大了,”明一掀起眼皮,黑眸炯炯:“哼,事情也就不好说了。” 优作勾唇,他抬起手,他摸了摸孩童毛茸茸的脑袋顶,幼子在他手下不自觉地拱了拱,掩下眸间的一抹锐利,是天然的亲昵。 等我长大了,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就不好说了。 “行了,”毛利小五郎没听出明一的言下之意,成熟的警官说道:“警部已经同意,不对外公开案件的侦破过程,这是你爸爸的要求,”毛利小五郎有点逗弄孩子的意思:“失望吗?” 明一啜了口奶,飞快摇头:“那最好。”明一这样说:“我没自保能力前,才不要做出头鸟。” 毛利小五郎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小孩子做了这么了不得事不得嚷嚷地天下皆知,“不错,我还想好了说辞要说服你,”幼崽乖巧啜奶,毛利小五郎忍不住感慨:“我现在明白你爸爸说你‘不太一样’是什么意思了。好了,感觉你也不会怕,就不安慰你了,臭小子,好好休息,干得漂亮。” 毛利站起身,说道:“案件还要处理,我先走了。”毛利小五郎、大野警部和酒本警部一起走开,安检虽然已经结束,但是讯问追查、整理材料、召开发布会,警方还有的忙。 此时,优作蹲了下来,他蹲在自己幼子身前,一大一小视线平行,他有些突兀地说道:“他们有枪。” 等我长大了,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就不好说了——他们有枪,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吗? 明一一怔,他嘴角平了下去:“嗯。” 优作抬起手,两手捧着男孩巴掌大的小脸,男人目光深邃,这样说道:“你已经是工藤明一了,不是陷在泥沼里的杀手,”优作道:“你是我的儿子,理应有光明的未来。” 明一自怔愣中回过神,他感觉着男人贴着他脸颊的手心的热度,男孩眸光闪动,一顿:“是,爸爸。” “你保证?” “我保证。”但他呢喃了一声:“但哪有那么简单?”明一埋头拱在了优作的胸前——只是他哥,不会脏了他的手而已。 优作松开手,他沉默下来,眉头紧蹙。 “明一!老公!”有希子的呼唤吸引了一大一小的注意力,明一歪头看去,脑袋顶还拱在优作的胸口,就看着有希子牵着新一的手走了过来。 双胞胎哥哥盯着自己粘了吧唧的幼弟,新一松开妈咪的手,呲呲牙:“明一妹妹!哇,我有妹妹了!”话音落下,撒丫子就跑。 “嗯?”什么玩意? 一个两个,我解决了一众绑匪,而你们,只在乎我的女装! 第16章 保时捷356A稳稳停下来,明一拉开车门,在副驾驶位坐了下来,他把背包往后座一扔,伏特加瞧着明一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视线就回到手机上,伏特加解释道:“大哥让带你去个地方,日内瓦。” “嗯。”明一应了声。 经过伏特加的不懈努力,他是叫不了他们幕后指挥“明”这么亲热的称呼,而一个彪形大汉叫一个小朋友叫大哥又过于离谱,伏特加对明一的称呼终于停在了代号“日内瓦”这个词上。 车子开得又快又稳,明一手指头一动,扣上了手机的折叠屏,他抬起头,问道:“人找到了?” 有人在挪用组织的钱,而且数额不小,数额高达上千万日元。 “找是找到了,拔萝卜带泥揪出一圈人,”伏特加单手挠头:“但是,最顶尖的那个人死了,储蓄钱款的银行卡也没有找到。大哥让我接你去他公寓,bss很生气,把贝尔摩得也派过来了。” “啊,对了,”伏特加翻了翻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的储物格,他递给明一一个黑色口罩:“这是大哥让我给你买的儿童口罩。” 明一接过口罩,听着伏特加又说道:“日内瓦,我就好奇,原来三四岁的时候年纪小奶呼呼的还不觉得,”明一“嗯”了一声:“你和贝尔摩得那么熟,就算染了头发,只看日内瓦你这张脸,只看一眼就知道你是谁吧。” 明一没搭腔,他抬起手,手指轻轻在眉心揉了揉,蜂蜡捏的弧度贴在鼻梁处,塑形的蜂蜡贴在下颌,易容的手段让他看起来像极了黑泽阵。明一必须得承认,他从妈妈那里只学到了易容的皮毛,在贝尔摩得这种高手面前,很容易被看出他易过容。 他必须和贝尔摩得保持距离并且用口罩遮挡。 “她当然能看出来,”明一扯了扯袖口,他往椅子上一靠,说道:“我年纪这么小,又遮遮掩掩,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大大的人有大大的问号。 “到地方叫我,”明一说道:“我睡一会。” “好的,日内瓦。” 车子驶进住宅区,保时捷调了个头在车位里停了下来。 黄色的德托马索跑车是贝尔摩得的座驾,金发女人坐在驾驶位上,她单手握着方向盘,纤长的手指在黑色的方向盘皮革上一点一点,贝尔摩得盯着自己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余光瞥向舒适歪坐在副驾驶位的男人。 要不是bss的命令,她真的半点不想和这个男人扯上一点关系,而这人,把她叫到这里,也不说话,从傍晚坐到了现在。 琴酒的手机发出一声振动的嗡鸣,他揭开手机屏幕。 贝尔摩得抬起头,她当然一眼就认出了琴酒的座驾,她看了眼翘着二郎腿坐在她车副驾驶位的男人,问道:“你派伏特加去接了谁?琴酒,”贝尔摩得叫了声名字,音调压低:“人找到了就去找钱,你清楚,bss很生气。” “贝尔摩得,”黑泽阵压根不理睬贝尔摩得的威胁,他说道:“挪用钱款的人又与我们无关,别演得你好像很在意一样,该找到的人都找到了,该交出去的人都交出去了,至于钱在哪?” 黑泽阵慢条斯理的说:“只要查出来是谁杀了梅本惠士,我们就知道钱在哪里了。另外,”黑泽阵看向保时捷的方向,说道:“你不好奇,我派伏特加去接了谁吗?” “谁?”贝尔摩得没有半点好奇,她淡漠地应了一声,她随意地抬起头看向保时捷。 副驾驶车门被打开,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三四的少年下了车,他穿着件黑色风衣,脸上带着口罩,内衬灰色卫衣的帽子兜在头上。少年转过身,视线一扫就看见黄色的德托马索跑车,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抬起来,挥了挥。 明一手落下来,插在兜里,说道:“伏特加,拿上鞋套手套。” “是。” 贝尔摩得猛地直起身,她转头看向琴酒:“怎么可能,”贝尔摩得提气道:“你当时弄到药了?”她伸出手,手握在车门门把手上,然后感觉肩头一重:“八年了,我说你怎么只扫了三四年的墓就不去了。小明瞒我这么久就算了……” “bss不知道。”黑泽阵的话截断了贝尔摩得的抱怨。 贝尔摩得一愣:“伏特加没有汇报?”她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也是,那愣头青对你倒是忠心。” “你活在bss眼皮子底下,”黑泽阵侧首看去:“也只有你离经叛道还有活着的幸运,旁人就难说了,黑泽明已经死了,尸体都烧成了灰,你要是真当他是朋友,就离他远一点。他现在除了偶尔帮我点小忙,可是相当快乐。” “日后,”黑泽阵还是松了口:“多的是时间。”只要他还在这泥沼里,他弟弟有朝一日还是会陷进来。 他弟弟是个人才,“假死”只能算错误不能算罪过,只要他继续为组织效力,bss会放过他的。 贝尔摩得闭了闭眼,她说道:“我明白了。” 黑泽阵伸手推开车门,他下了车:“夜安,不送。”车门“砰”地关了上去,贝尔摩得抚了抚心口,心脏在剧烈的跳动——那可是她的挚友,只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杂碎监视她而已——她发动了汽车,跑车朝住宅区外开去。 黑泽阵走上楼,他走到407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伏特加杵在门口,递给他大哥一双鞋套,黑泽阵瞥了眼蓝色鞋套——是他幼弟的意思,到底还是穿上了,他穿过玄关走进餐厅,一具尸体歪倒在餐桌边。 男人死在餐桌边,手捂胸口,面容扭曲。身旁有一滩呕吐物,呕吐物已经半干。 黑泽阵往前走两步,看到自家弟弟已经进了卧室,盘膝坐在衣柜前,膝上摊了本相册。 明一手戴着手套,他飞快地翻着相册,相册里多是单人照片,这本相册只有一男一女,明一右手卡在相册合页之间,听着脚步声,明一头也不抬,问道:“糊弄走了?” “糊弄走了,”黑泽阵蹲下身来,问道:“怎么样?” “情杀,”明一道,右手一翻,反倒他手指卡着的那一页,伏特加好奇地探头过来看,这页是相册的第一页,这一页有四张透明塑料嵌纸,第一张嵌纸没有照片:“要是我推断的没有错的话,这张照片,死者应该剪裁了之后放在了钱包里。” 明一顺手把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抽出了最后一张的那个女人的照片递给黑泽阵,黑泽阵站起身,朝着弟弟伸出手,说道:“走吧。” 明一合上相册,接着拉扯的力道站起身,他小心地把相册放回原处,关上书柜的门,说道:“伏特加,把我的推论告诉贝尔摩得,既然来了,别站一旁看戏。” 三人一起出了公寓,伏特加自觉打完电话,就看着兄弟俩已经在车后座坐好了,伏特加关上驾驶室的门,手都握在方向盘上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就怎么推理出照片裁剪放钱包的呢?” 明一抬起手,左手揉着右手的手腕,他惯用左手,但也没有放松对右手的锻炼,他的右手现在除了力气稍微弱一点,和左手比起来,没多少差别。 “死者死在餐厅里,面容扭曲,我检查过尸体,尸体体表无外伤,口腔内散发苦杏仁味,”明一靠在椅背上:“应该是□□投毒致死,书房内放置的金银首饰和现金并未遗失,估算一下,书柜大概有五万日元,首饰亦价值不菲。” “死者体表无外伤排除入室抢劫杀人,投毒致死说明是预谋杀人,应是情杀,”明一说道:“搜索全屋,找到死者公寓及车钥匙,未见钱包。”明一手里捏着手机,拇指在手机的手机的边沿摩擦着。 黑泽阵垂目看着幼弟来回摩擦的手指。 “以结果反推,”明一说着:“放有转移组织钱款银行卡的钱包被凶手带走了。”明一捻着那张女人的照片,说道:“找着这个女人,就能找着银行卡。” 伏特加接口问道:“怎么找?” “谁弄丢了钱谁去找,”黑泽阵说道:“这种小事也要我亲自跑腿吗?” 伏特加闭紧嘴,他只觉大哥心情不好,车在兄弟俩的公寓楼下停了下来,兄弟俩下了车,黑泽阵手按在副驾驶车架上,副驾驶车窗降了下来,黑泽阵道:“要波特赶紧去查,别等着bss问起来。” “好的,大哥。”伏特加看着兄弟俩一前一后上了楼,他坐在驾驶位反省了一下,一般小少爷来见大哥的几天,大哥都挺开心的,大哥今天口气怎么这么糟呢?是他哪点没做好? 兄弟俩进了公寓门,黑泽阵瞧着明一脱了鞋子径直就往沙发走去,他蜷在沙发上,揭开手机的折叠屏,指尖在键盘上点动,拨通了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没有人接。 合上折叠屏,明一往后一仰,手臂盖在额头上,黑泽阵脱了外衣走出来,瞧着明一这模样,问道:“你那个双胞胎哥哥生病了吗?” 新一生病了很好推理出来,如果是大人出事,肯定是大事,这次明一不一定会依约出门,现在是流感高发期,小朋友倒是很容易生病发烧。 “嗯,”明一应了声:“发烧了,在足球班感染的,我出门的时候他烧到了38度……应该是流感,爸爸妈妈带他去医院了,我想问问情况,爸爸不回短信不接电话。” “没必要担心,”黑泽阵挨着明一坐下,说道:“不用担心,应该在急诊排队,现在是流感的高发期,看了医生输上液就没事了,”心烦意乱的是他唯一在意的兄弟,说道:“你现在最好和他隔离开,免得你也染上病。” 黑泽阵这一番安慰的话说出口,就瞧着小少年挑起眉,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今天怎么这么温柔?”明一道理都懂,但道理是道理,担心是担心,他说道:“这么有耐心?” “该死的耐心都给你了。”黑泽阵往后一靠,他抬起手,手一翻压在人头上:“很奇怪,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欧尼酱,”听起来像是在回答上一个问题,明一顶着兄长的手站起身,他眼睛眯了眯,凑近些,黑泽阵手颤了一下,明一抓着人手把手挪下来:“你不会吃醋了吧?” “别恶心我。”话里充满嫌恶,视线却微妙地错开了一点。 明一抓着兄长的手,眸光炯炯,他道:“晚安,阵哥。” 第17章 清晨,蔚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和煦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上,大厦像是镀了金一般闪耀着,这栋写字楼底下三层是商场,从西侧的入口上去,上面六十多层都是大小公司的驻地。 大厦边有一圈平台,青绿的草坪从平台边延伸过来,上班族门朝着西侧入口走去,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们脚步匆匆,开在商场外围的咖啡店和便利店生意极好,这里的早餐物美价廉。 清晨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咖啡厅里,咖啡厅的收银台前排了两队人,咖啡机发出轰鸣,浓郁的咖啡香味飘散开来,一杯冰美式加上一个小面包,女客人端上餐盘就往位置上走。 “……我再给你强调一遍,宇野君,”穿着黑色小西服的女人压低了声音,满脸都是烦躁:“材料必须上午十点前就准备好,项目要是耽误了,你负不了这个责……啊!” “黑色小西服”语气急促,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有些魂不守舍。 “黑色小西服”打着电话,余光瞥着前面的人走开了,抬脚就往前走去,端着餐盘的女客人打了个哈欠,她一转身,两人正正撞在了一起,“啊!”女客人一愣:“对不起,对不起!” 咖啡和面包被撞飞,冰咖啡泼了“黑色小西服”一身,“黑色小西服”一时没反应过来,女客人连声道歉,“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黑色小西服”气恼极了:“我早上还有公务!” “黑色小西服”把手里的皮包往椅子上一扔,她闻着满臂的咖啡香味,感觉着腹部湿润的感觉,心里烦躁极了。 “真对不起,真对不起,是我走神了,”女客人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纸巾,她单手点蘸着“黑色小西服”身上的咖啡,她绕着走到“黑色小西服”身边,手边就是“黑色小西服”的皮包:“是我的错,您看,我陪您去买一套衬衣和外套吧!” “黑色小西服”也没见过人这么体贴,她瞧了瞧自己满是黑咖啡的外套,说道:“我也不好意思,和人打电话没注意。那麻烦你了。” 女客人放下手里的餐盘,说着:“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快去吧,等会还要上班。”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咖啡厅,商场里的女装店早晨九点开门,女客人倒也没花多久,就挑了套衬衣、西服进了试衣间,女客人站在试衣间外,她靠着墙,手上突兀地戴着一双乳胶手套,她翻开钱包,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尾号8965。 女客人正是易了容的贝尔摩得。 贝尔摩得合上钱夹,她垂下手,贴着试衣间的门帘,她柔声问道:“款式可以吗?”女客人手上手机的短信刚好发出去,收件人琴酒:尾号8965银行卡已经到手。 贝尔摩得感觉自己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黑色小西服”刚好从试衣间走出来,她抿着唇笑着,扯了扯衣角,“可以的,”“黑色小西服”说着:“就这套吧,麻烦你了。” 发件人琴酒:警察已近店门口,尽快物归原处。 来不及了,贝尔摩得往外看去,她瞧见了穿着便衣和警服的警官正走进女装店里。 贝尔摩得收起手机,她说道:“我帮您付钱。”贝尔摩得手一挑,试衣间的帘子被掀起一角,她手一扬,把钱包丢进了试衣间里, 女客人见到警察,明显慌了,她故作镇定,低着头往收银台走去,却看着警察迎面朝她走过来:“警察!请问您是荻山由纪子小姐吗?” 荻山由纪子梗着脖子,只道:“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贝尔摩得也被拦了下来。 “我们可没有认错人,”为首的警察捻着一个装着照片的塑料袋子,照片上的人正是荻山由纪子,他说道:“现在有一起谋杀案需要您协助调查,这是拘留证和搜查证。” 荻山由纪子手里的包被旁边的女警接了过去,女警当着荻山由纪子的面翻找起来,半晌,女警抬起头摇了摇头。 这时,整理试衣间的店员从试衣间走出来,她说道:“您好,小姐,请问这是你掉的钱包吗?” 荻山由纪子怔愣地看着收银员手上的钱包,钱包怎么从包里掉出去了?她没说话,为首的警察戴着手套,他接过钱包打开钱夹,在透明的嵌层里卡着张照片,正是荻山由纪子和梅本惠士的合照。 警官声音很低,自言自语了一声:“那小子还真的说得一点没有错。”贝尔摩得听到了这句,案发现场被发现了,有人这么快就推理出了结果? 警官说道:“好了,麻烦您和我走一趟吧。还有您,麻烦您也和我们走一趟。” 警官看向贝尔摩得,就看着女人面露惊诧,贝尔摩得一副紧张惊讶、呼吸急促的模样,她喃喃开口:“她……她是杀人犯?” “只是配合调查,小姐,”警官说道:“是不是杀人犯还得由法院来判定。” “我不跟你们走,”贝尔摩得提高了声气,她倒退两步,她慌张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早晨不小心把咖啡泼到她身上,我不认识她,就是抱歉过来给她买衣服,我不认识她的!我刚刚才知道她叫什么,没必要陪你们调查,我还要上班呢,九点半,警官,我要是缺勤后果很严重的!拜托了警官,拜托了。” 警官瞧着贝尔摩得激动的模样,这时荻山由纪子倒是开口了,女人的手被手铐牢牢拷住:“她说的是真的,你可以去咖啡厅核实,她是个好人,事情都是我干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警官叹了口气,他说道:“那这样,小姐,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来,我们警员会去咖啡厅核查,有什么需要问您的我们再联系您。” 说罢,旁边的警员把笔记本递到贝尔摩得手边,贝尔摩得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她在笔记本上留了一串电话,道:“谢谢,有什么需要请您联系我,那我先走了。” 贝尔摩得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把包往手臂上提了提,她抬脚往店外走去,她余光看着那群警察押着荻山由纪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贝尔摩得放松下来。 这时,她感觉到捏在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用指甲挑开折叠屏,看着手机上弹出的那条短信,发件人琴酒: 找家写字楼里的公司,待够一个小时再出来。 命令简单而短促,有点像琴酒的风格,但贝尔摩得直觉不是,她挑挑眉,指尖在键盘上跳动:嘿,甜心。 明一瞧了眼他哥一副不加掩饰的嫌恶表情,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嘿,baby girl。 贝尔摩得嘴角上扬,她看着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手指头一动就点上了储存号码的选项,输入键在联系人那栏里跳动,半晌,她储存备注姓名——甜心。 明一扶了扶膝上的手提电脑,手指在手提电脑的鼠标区晃了晃,屏幕上显示着侵入的商场网络监控的视频,明一手一点,视频暂停下来,在距离贝尔摩得十几米的地方,一个青年站在洗手间的拐角。 他穿着白衬衣黑西装,穿着铮亮的黑皮鞋,似乎就是商场里门店里的店员,黑发蓬松,他低着头,监控的角度只能拍到他的一丁点侧脸,肤色偏黑呈小麦色——他刻意躲避着监控。 明一点了点鼠标,截图放大,黑色头发反射着烁白的反光。 “假发?”黑泽阵道。 “嗯。” 贝尔摩得兜着皮包,她踩着高跟鞋出了商场,绕过商场外的平台,走进了商场西侧的进出通道里,她走进电梯间,混在准备上楼的上班族里。 青年还跟着她,不远不近,在电梯的最外围,青年看着贝尔摩得进了电梯,他抻了抻袖子,转身绕过电梯间,走进了紧急通道里。 明一捏了捏下巴,问道:“要查查吗?”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黑泽阵道:“应该是便衣警察,东西拿到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明一眨了眨眼,他余光瞥了眼驾驶座上的伏特加,手指滑动关掉了黑入监控的程序界面,这话与其是说给他听的,不如说是说给伏特加听的。 他哥知道什么而且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明一打了个哈欠,他端着手提电脑往他哥腿上一扔,说道:“走吧。” 伏特加回头,问道:“去哪,少爷?” “去哪?上学,”明一露出一个甜美的假笑,逐字逐句:“资助人给我报名的剑道课!” 说实话,以他原来一打五的身手,和一群小学鸡一起上剑道课是一种折磨。 …… 木剑装在背包里,明一背着包从训练室走出来,他朝着他哥的车走去,拉开车门上了车,伏特加不在,明一脸上的伪装早已卸去,他在副驾驶位坐下系上安全带,明一身子往后一靠,打了哈欠,闭上眼。 “没什么想问的?”黑泽阵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明一掀开眼皮,问道:“有什么事情是我必须知道的吗?” “那倒没有。”黑泽阵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道:“那人只是希望,我在某些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不能从组织底层爬起来,得看那几个人的本事。” “几……”明一眨眼:“几个?” “那我可不知道,”黑泽阵说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好奇心别那么重,明。” 明一掀开眼皮,瞥了他哥一眼,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又闭上了眼。 第18章 “唔!”少年哼唧了一声,他在被子里拱了拱,新一从被子里探出头,他迷瞪地在被子里边蹭了蹭,房间的窗帘被人拉开一条缝,灿烂的阳光从屋外照射进来,新一揉了揉鼻头,鼻涕咕隆咕隆的,他两个鼻孔都堵着,张大嘴巴呼吸了两口。 新一拱了拱,坐了起来,有人在他床头放上了一包抽巾纸,新一探头看了眼,床头柜旁边还放了个套了垃圾袋的垃圾桶。 新一伸手,抽了一张餐巾纸,他餐巾纸覆在鼻子上,按住一个鼻孔“噗!”,如是三次,鼻子可算通了气。新一鼻头耸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鸡蛋被油脂煎炸出来的焦香! 他记得很清楚爸爸今天有无法取消的签售会,难道妈妈为了他没有去参加同学聚会吗?他已经退烧了,没必要一直守着啦。 新一趿上拖鞋,“嗒嗒嗒”地就往走廊跑去,刚跑到楼梯围栏那里,就看着明一寄着个围裙,带着防烫手套端着白色餐盘就往餐厅走,听着声音,明一抬起头:“你醒了?醒了就下来吃早餐吧,我本来也打算上去叫你的。” 新一扒着栏杆,他捂着口鼻,鼻音重重:“妈妈走了?” “走啦,毕竟是三个月前就定好的同学聚会。”明一把餐盘放在桌上,焦香的鸡蛋,烘烤过的吐司,香味径直冲进新一鼻头。 “你也上学去呀,傻瓜,”新一埋怨着:“这是流感耶,流行性感冒你知道吗,咳嗽、流涕、头晕头痛就算了,会发烧的,爸爸周末都把你转移出去了,你今天留下来,笨蛋吗?” “笨蛋”抬眸看了他一眼,新一抿住唇,其实早晨在家里看见明一他很高兴的。 “谢谢你的关心,新一酱,”明一磨了磨牙:“我昨天特意去打了流感疫苗,再和你保持距离,以我的身体素质和免疫力,应该不会感染。” “哦。”新一哼了声,他说道:“你等等我,我刷牙洗脸就下来。” 过了好一会,打理好自己的新一从楼上下来,他在放着餐盘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他捻起餐刀,慢吞吞的划开鸡蛋,叉子送进嘴里。 煎鸡蛋陪焦吐司,好吃得很,大病初愈的少年胃口大开,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早餐。 新一瞧了眼明一,弟弟坐在餐桌的另一边,特地把头发剪得比他的短一点的少年用手撑着下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一滴泪来。明一抽了张餐巾纸,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他感觉到新一看向他的视线,抬首看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新一摇摇头,眼皮却耷下来,没话找话:“你怎么不吃早餐?”他余光就看着他的弟弟离开了位子,朝着他走过来,拉开椅子,挨着他坐了下来:“诶诶诶,你这家伙,离远点,保持距离动不动,小心我传染给你。” “有话就说,”明一两手捏住他的脸:“别吞吞吐吐的,不然我可不走开。” “好……好好,”新一气恼道:“你挪远点,我说还不行吗?两倍社交距离,k?”明一听话地往旁边挪了一个椅子的距离。 “我星期六的时候好难受,头痛欲裂,两眼发黑,”新一喃喃:“爸爸带我去医院忙前忙后,妈妈一直守着我,我好难受,那个时候我就想你陪着我,爸爸跟我讲道理,我不能把流感也传染给你,我就想你,是不是很不讲科学,是不是很蠢?” “我是你的兄弟,”明一收撑着下巴,逐字逐句:“你在最脆弱的时候想我在,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说罢,少年两手一交,趴在了桌子上,他下巴杵着胳膊肉,一双眼睛盯着自家弟弟,哼哼唧唧,只在音末吐出句清晰的发音:“……我觉得我不如你,明一。” 明一眉头微蹙,却没有接腔,新一声音很轻,却吐词清晰:“我不如你,明一,从小都是,我没有你聪明。你的观察比我细致,你的反应比我迅速,你的推理比我精准,哪怕是上学,无论是哪一门学科,你只要看一眼就能学会,你比我聪明得多。” “你还跟妈妈学易容,”新一说着:“那么难的塑脸,你学起来很轻松。” “小时候我一点不想承认,”新一呢喃般感叹:“但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你比我聪明,也比我能更快地做出更好的选择,什么都是你让着我,什么都是你迁就我,你是天才,我……唔!”他被明一用手捂住了嘴。 新一很优秀,八岁的男孩观察已经细致入微。 “唔!哼,呜呜呜……”新一哼唧:“放手……我在夸你啊混蛋,放手……” 明一松开手,他往后退了点,他与新一视线交错:“爸爸还说了什么?” 新一眼眸动动,他挠了挠头,说道:“爸爸还说……” “哦?”明一捻起一张餐巾纸,他慢吞吞地擦着手心上新一的口水。 “爸爸说,承认己不如人也是一种优秀!”新一皱着眉,他仔细回忆那时头昏脑涨的自己听到的话:“爸爸说,我们是一般的聪慧与优秀,只是些微有些不同。” “园子的绑架案,你轻而易举就推理出来,还把那些绑匪戏弄得团团转,”明一把手里的餐巾纸团成团,扔进新一的餐盘里,他听着新一头埋了下去,他这样说道:“我知道爸爸在哄我,我虽然没你聪明,但我会加倍努力!我就……” “你想知道我有什么不同吗,”明一的话打断了新一的发言:“爸爸说的,我与你的些微不同。” 新一抬起头,他听出了明一话里意味不明的复杂,他说道:“我不知道你跟我有什么不同吗?”新一掰起手指:“你是个左撇子,但右手也能用,我喜欢踢足球,你偏好体术锻炼剑道,我喜欢福尔摩斯,你虽然都看但实际上不怎么喜欢看推理,唔……” “我头发比较长,你头发故意剪得比较短。”新一蜷起手指头,道:“没了。” “不是这种不同,”明一歪歪头,他抿唇笑着,他说道:“而是我和你自出生就存在的一点不同,想知道吗,家里只有爸爸知道这个秘密。” 新一一怔,他往前凑了凑,双眼发光:“你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想知道吗?”明一又问了一遍。 “想!”新一道:“我不信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我有上辈子的记忆,”明一凝视着新一,逐字逐句地说道:“我记得很清楚,上辈子我和我兄长在孤儿院长大,接受教育,学习各种技能,进入社会,最后确诊胃癌,开刀,化疗、放疗,最后死在我们出生的医院里。” “我只是有上辈子的记忆而已,所有你初学的东西我都学过,所有你缓慢接收的知识我都了解,”新一明显呆愣住了,明一认真地说着:“我不是比你聪明,我只是在作弊。” “你认真的吗?”新一顿了顿,问道。 “认真的,”明一说道:“这辈子有你,有爸爸妈妈是我的亲人,是我最大的幸运。” 新一自怔愣中回过神,他慢吞吞地瞥了眼自家弟弟,问道:“那你上辈子什么学历?” “纽约大学化学系硕士。”明一说道。 新一心里念头千回百转,过去一些过往的细节涌了上来,明一不喜欢看幼稚的动漫,很关注适时的新闻,很早以前就能熟练使用电脑,他也不记得明一什么时候有的自己的手机,每周周六都会去上剑道课,但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送去的…… 新一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吞吞吐吐:“你上辈子的兄长好,还是我好?” 明一眨眨眼:“都好。” 语气真挚,诚心诚意。 “我觉得你回答得不好。”新一呲牙道。 “上辈子兄长比我年长五岁,在我还没有记事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从小,我都受兄长的照顾,无论兄长的行事风格如何,”明一说着:“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人。年幼的时候生活在孤儿院,长大之后受社会蹉跎,我们相互扶持,彼此在意。” “你不一样,新一,”明一说道:“这辈子我父母双全,衣食无忧,和你在一起我无忧无虑,根本不需要考虑一些复杂难解的问题,你给予我的快乐和陪伴是兄长无论如何也给不了的。” “你和兄长是完全不同,完全独立,毫无可比性的存在。”明一总结道:“所以,都好。” 新一瞥人一眼,抿嘴笑:“行吧,算你过关。”新一手撑着桌子,问道:“那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这一点?” 明一回答:“之所以让爸爸发现,是因为上辈子我死前许诺过兄长,如果这辈子我还记得他,一定会去找他,我也不想投入地每时每刻去扮演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兄长情况比较复杂,我没计划过具体什么时候告诉你。” “很复杂?”新一砸吧砸吧嘴,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复杂?” “他和你性格不同,行事风格不同,阶级层次不同,”明一直白地说道:“我不希望你和兄长在时间和空间上产生任何交集。” 男孩到底幼稚些,他刚从自己弟弟有上辈子记忆的惊雷里醒过来,新一鼓着脸,稚气说道:“反正我吃醋了,我知道你的兄长对你来说很重要,而我们,你叫明一,我叫新一,”男孩撇撇嘴:“这名字起的,妈妈一定是把我们弄混过,但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你哥哥,你必须爱我、关心我、在意我!” “好,我保证。”明一莞尔。 第19章 保时捷356A驶上马路,明一靠坐在副驾驶位上,侧首瞧着兄长,压低的礼帽投下的阴影盖住男人的双眸,银发披在肩后,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擦,他有些烦躁。 “嗯?”明一发出一声鼻音——怎么了? 黑泽阵声音微哑,他说着:“波特,记得吗?” 明一回忆了下:“那个手下贪了bss的钱的波特?”十二岁的少年蜷曲双腿,他手搭在腿上。 “没错,就是他,”黑泽阵一边轻打方向盘,一边说道:“他陆陆续续拿自己的钱垫上了bss的亏损,亲手把手底下贪钱的蠢货都杀了,这分狠辣据说倒得了bss的欣赏。” 黑泽阵的重音放在了据说两个字上,明一听出了他哥语气里的嘲讽。 “这四年他混得挺难的,不过,我听人说他最近打算弄笔钱补上亏空……” “你听人说,”明一一下抓到了重点:“你听谁说的?” 黑泽阵瞥了眼幼弟,没回答这个问题——谁告诉我的,你不知道? “不过,”黑泽阵叹了口气,继续说道:“bss的意思是,他这笔钱弄到手就算了,如果没有弄到,由我们……”他声音一顿:“由我们兄弟俩解决他。” 明一一怔:“我们?Bss知道了,因为贝尔摩得?” “是,”黑泽阵喟叹道:“你走得和贝尔摩得太近了。” “我没和她见过面,只是短信联系。”明一道。 “那又怎样,她活在组织的注视下,谁都会关注到你。”黑泽阵道,他目视前方,语气平缓:“bss说,他可以不计较我对你的照顾,”黑泽阵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他说,他觉得有弱点的我更易控制,机会只给我们一次,让我们好好珍惜,忠心效力。” 好好珍惜,忠心效力? 他真敢说——明一转过头,视线穿过车窗看向街道,霓虹灯闪烁,人来车往,他自然能听出自家兄长话里的歉意,明一手落在膝上,拇指在食指关节轻轻摩擦,他一脚踩回泥沼,只会越陷越深。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明一掏出手机揭开折叠屏,发件人莎朗: 你知道了吧? 明一手指点动:嗯。 短信很快被发回来:抱歉。 “哼。”鼻音从鼻腔里喷出,明一手指动动,又发送了一条消息: 你要真抱歉的话,就做点实际的事情弥补。 那边发回消息:比如? 明一嘴角勾起,短信发出:教我变声的技巧。 过了几秒,那边的消息发过来:你愿意跟我见面了? 按键的声音颇有节奏,黑泽阵余光瞥见幼弟面带微笑的模样,明一发出短信:我一直愿意和你见面,只是条件不允许。 这次那边回复得很快:你这么听你哥的话? 紧接着,又跳出一条:我明天过来接你,银座新开了家招牌是蒲烧鳗鱼饭的料理店,以作赔罪。 那边,保时捷因为红灯停了下来,明一打了个哈欠,他还在编辑短信,就听见自家兄长缓缓启唇:“你心倒是大,,”黑泽阵侧目看过来:“你就不怕她拆穿你的易容。” “总躲着也不是事,”明一随口说道:“她看穿了就看穿了吧,”明一手指跳动,嘴角上扬:“阵哥,你可别小瞧了她的叛逆心。” 叛逆心?什么叛逆心,还能有什么叛逆心。 “你自己去见他,”黑泽阵说道:“我可不信她。” 贝尔摩得靠坐在驾驶位上,握着手机的手落在膝头,美丽的女人嘴角刚勾起来,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明一的短信发了过来: 十一点银座地铁站门口见,我哥说他不想让你知道我们的安全屋。 红灯长亮,黑泽阵听着手机震动的嗡鸣,他的余光瞥向幼弟的手机屏幕,贝尔摩得的短信回了过来: 你可真听话,甜心。 黑泽阵瞥过去,自家弟弟正编辑着短信:baby girl,可我吃我哥的用我哥的,总得做个乖孩子吧。 过了三十多秒,那边发回来了一个语气词:呕。 汽车缓缓起步,黑泽阵的视线从他弟弟手打的——啧——上收了回来。 …… 天阴着,天空被暗灰的乌云笼罩着,光线有些昏暗,气温比前几日要冷一些,明一站在地铁出口,悠闲地玩着手机游戏。 十二岁男孩身高已经到了一米四,他上身穿着件白色T恤衫,下身穿着黑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黑白帆布鞋,外面套了件白蓝相间的冲锋衣,头上戴着一个灰色的鸭舌帽,少年包裹着纱布的手落在腰间,左手捏着手机,指尖跳动。 明一在玩俄罗斯方块。 地铁出口人来人往,一道身影朝着他走了过来,“稍等,”明一头也不抬,他指尖飞快点动:“等我一下,马上可以刷新记录。” 贝尔摩得站在少年身前,一米七的女人踩着一双高跟鞋,她微微低头,看着少年乌黑头发中的发旋,本来以为这么多年了,她早知道这小子没死,如今能再见,她不会激动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快了些。 明一的反应速度和她记忆里一样快,俄罗斯方块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方块落下,几乎只来得及旋转一下,调整位置就会落地—— 游戏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游戏结束。 贝尔摩得瞧着少年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眸子眸光流转,离得够近,她能看见少年脸上光滑皮肤上的细绒,贝尔摩得眨眨眼,压下眼底的酸涩,她呼出一口气,听着少年不辨雌雄的声音:“怎么,激动得都要哭了。” 少年的容貌一如她记忆中一样,只是双脸的婴儿肥也没有削弱他沉静的气质,双眸深邃,双眼中的神采一如往昔。而因为易容的关系,明一看起来并不是十二岁的年纪,介乎于成年与未成年之间的外貌,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 “哼,”女人哼了声,倒也没有否认:“谁都需要朋友。”贝尔摩得含糊不清的声音还是被明一捕捉到了。 “抱歉。”明一说道,他速度微微加快的心跳平缓下来,贝尔摩得也没有看出他的易容有什么破绽,明一继续说道:“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你也知道你的情况特殊。” 离经叛道的女人活在男人铸造的银色牢笼里,多少双眼睛盯着bss宠爱的女人,时间凝滞、容颜不变,多的是人想把她从bss放在心上的位置上拉下来。 贝尔摩得伸出手,她胡乱撸了把少年的头,头发干爽,毛茸茸的,她瞧着明一被她突如起来的动作怔愣住的模样,她话锋一转:“走,请你吃饭,料理已经预约好了。” 少年回神,往旁边挪了一步:“不许摸头!” 金发女人提了提手里的包,嘴角上扬:“哼!”就摸! 一高一矮并肩迈开步子,两人分明十余年没见,再见却一如往昔,贝尔摩德说道:“波特的事你听你哥说了吗?” “嗯。”明一应了声,他把手里的手机塞进裤兜里:“我哥说bss的意思是,出了什么意外让我俩把人处理了。” “你?”美人轻笑,她抬起手,比了比明一一米六的身高。 明一抬眸,瞥人,少年一眨眼,用尚未变声的声音说出软萌的音调来:“阿姨在说什么,怎么能把一个人的身高和能力相匹配呢?” 没忍住,金发美人哆嗦了一下:“啊,你这人!” “可我才十二岁呢,阿姨在说什么?” “什么阿姨,你皮痒了吗明?” 两人相互打趣着,久别重逢的故友一如往昔般亲近,贝尔摩得带着人穿过巷子,直接进了最大的商场,两人一路闲聊,从A口进了商场,A口侧边是东京三菱银行的侧门,往前走个十米,就到了商场的电梯间。 银座是东京最繁华的商圈之一,又是饭点,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两人走进电梯,观光电梯直上顶层,两人出了电梯,这一层是美食区,走出电梯间就是那家料理店。 两人走到虎白日料的门口,门口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小姐柔声问道:“小姐,请问有预约吗?” “有,”贝尔摩得回答说道:“莎朗·温亚德。”服务员小姐在平板电脑翻找起来。 “……啊,兰!这边!”突然传入耳中呼唤吸引了明一的注意力:“就是这家蛋糕店,妈妈说它的抹茶慕斯特别好吃。” 明一侧了侧身,他抬眸看去,新一、小兰还有园子三人站在蛋糕店的展示柜前,蛋糕店就在日式料理店的隔壁,距离料理店门口不过是两个窗户的距离。 “那我要这个,”园子大咧咧的声音传了过来:“樱桃慕斯,当季新品。” “好好……”小兰好脾气地说道:“给你买,给你买。” “喂,你这家伙,”新一抱怨道:“说好了出来给明一买蛋糕的呢?” “怎么了,我家兰给我买蛋糕怎么了,新一,是啊,说好了给明一买蛋糕的呢,”园子呲牙掏了掏耳朵,说道:“那明一呢?” “都说了明一上课去了,我帮他带回去。” 这时,服务员小姐在预约单里找到了这个名字。“抱歉让您二位就等,”服务员小姐抬手邀请:“里面请,两位吗?”明一收回视线,他点点头,两人把鞋脱在了门口,候在一旁的服务员把两人的鞋收进鞋柜里。 服务员小姐带着两人上了矮榻,走到落地窗边和墙边的那一桌,两人走到矮桌边,面对面坐了下来。 服务员小姐托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块热毛巾,她在矮榻边蹲下身,用夹子把毛巾送到两人手边,明一没伸手,他早晨一路从家里坐车过来没去过洗手间,他问道:“请问店里的洗手间在哪里?” “抱歉,客人,”服务员小姐说道:“店里没有洗手间,麻烦您出门左拐用一下公共洗手间。” 明一点点头,他站起身,笑着说道:“知道我爱吃什么吧?”贝尔摩得嫌弃地摆摆手。 因为去的卫生间,他坐在店门口换上了鞋,明一蹬蹬脚,出了门,他看了眼洗手间的标识,直接拐进了连接卫生间的通道,园子和小兰等在洗手间门口,手里拎着打包好的小蛋糕,看起来,新一先拎着蛋糕等两个女孩上完洗手间,自己才去了。 明一收回视线,径直走进男卫生间里,果然,他在便池旁看到了正在解裤子拉链的新一,男卫生间里只有四个便池,离门近的三个都有人,新一在第四个——靠着窗边,只剩下第三个还空着。 明一朝里走去,他在第三个便池边站定,单手解开牛仔裤的扣子,缓缓拉下拉链。这时,在第一个和第二个便池如厕的男人解完了手,提好裤子都出了门,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新一正在放水。 新一大脑放空,脑子里只剩下洗手间里的声音。卫生间里只有两个人,“哗啦啦”水声,呼吸声,还有——几不可查—— “……滴,滴,滴,滴……”新一只从电影里听过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怎么可能? 第20章 “……滴,滴,滴,滴……” 新一猛地抬起头,“这个声音……”新一自言自语,他循声往窗户看去,洗手间的窗户是单面玻璃,他抬起头,洗手间的吊顶是全封闭的——声音来自窗外。 新一突如其来的反应吸引了明一的注意力,明一看着新一快速穿好裤子,抻了抻卫衣的边角,新一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往窗户边走去。 新一走到窗户边,是往上推着旋转打开的窗户,窗户开了三指的宽度——应该是为了通风透气,声音从缝隙里传进来。 “怎么了?”明一问道,他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嘶哑的意思,新一没听出他的声音,只是看过来,指了指窗外。 新一侧耳听着,往墙柱的方向走了几步,耳朵贴在玻璃上:“你听听,”新一说道,明一走过去,明一走到窗户边,他听到了那个声音“……滴,滴,滴,滴……”明一眉头蹙起来。 这个声音,是炸弹装置里已经接收信号的提示声音。 “这个声音不会是,”新一难以置信:“我只在电影里听过这个声音,不可能吧。” 不会不可能,很有可能。 明一视线穿过窗户,他看见了商场外围巨大钢制广告牌的边沿,广告牌钢制的骨架就在窗户边上,炸弹应该就安在广告牌的背后,安在这个位置,明一俯首看去,楼下是宽阔的马路,这个方位——新一仔细回忆了一下—— 广告牌楼下就是东京三菱银行的大门。 “很有可能就是。”明一这样说道,和新一的难以置信不同,明一显得异常的沉稳,他说着:“你让一下,我来看看。” 新一让开位置,问道:“怎么看?” 明一侧首瞧了他一眼,没解释,他左手拿着手机,手背顶着窗户往上推,窗户往上大概推了三十度就打不开了,他身子靠在窗户边上,他打开手机录像,努力把手机往广告架的方向伸去,他点着手机的方向键,将镜头距离往前推。 过了一会,明一收回手,他播放录像,模糊的摄像头捕捉到了一点红光,一亮、一灭、一亮、一灭——“……滴,滴,滴,滴……” “炸弹!真的是炸弹!”新一倒吸一口气:“怎么……炸弹为什么要安在这里?” 新一飞快地思考起来,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楼下是东京三菱银行的大门——有人要抢银行。 这个巨大的广告牌要是砸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送命要受伤,一旦引起恐慌,就是劫匪下手的好机会——新一这样想着:“报警,马上报警,”他有点着急,“报警吧,先生。你……” 新一想到的他自然能够想到,明一自然想得比他更多,东京三菱银行是日本最大的银行,而且开在银座这个地方,这家银行每天的现金量巨大,如果他是劫匪,他会选择银行临近下班,运钞车到达银行接收现金的时候引爆炸弹。 波特——波特这个地方选的好,原来他打算弄的一大笔钱着落在这里。 明一心里念头千回百转,他不能直接插手这件事情,他得“干掉”波特,最好也能让波特落在公安手里。而且,事情绝对没有新一想的那么简单—— 波特想要弄上一大笔钱,他为了讨bss的欢心也必须弄上一大笔钱。他们发现的炸弹肯定是关键炸弹,但极有可能,波特为了确保行动万无一失,还有其他备用爆炸方案。 银行下午五点下班,运钞车最晚六点到商场,银座这么大,别说六个小时了,就是花一天的时间也不能确保清空了所有的炸弹——清空炸弹不实际,只能去抓操控炸弹的人。 而要想抓捕操控炸弹的人,引蛇出洞是最好的计划。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手机上显示时间是11:56,他缓缓启唇:“你报警吧。”明一迈开步子,他往男洗手间外走去。 “等等啊,小哥哥,”新一看着明一加快脚步的背影:“我没有手机啊,拿你手机报警啊,你别跑啊!” 小兰和园子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新一追不着人,气得在门口跺脚:“我还说明一总带着手机没用,哎,气死人了!人这么大,胆子怎么这么小!” 明一走得更快了,拿他的手机报警是不可能,一张是工藤明一用的手机卡,一张是黑泽明用的手机卡,用哪张手机卡报警都不行。 明一绕过回廊,他朝着商场的紧急通道走去,他走出紧急通道的大门,楼梯间里空无一人。明一理了理思路,他吐出一口气在台阶上坐下,他打开手机,输入了一串手机号:080-9618-0420。 他点了一下拨打电话,手机屏幕屏幕上弹出了一个选项,用卡一还是卡二拨打电话。 明一点动方向键,选择了卡二,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嘟……嘟……”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电话。 “好久不见,明君,”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道:“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明一说道,他没有掩饰声音,声音是没有变声的少年的清脆,他把心里的计划和盘托出。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那人在判断明一计划的可行性,半晌,他开口问道:“你说,你把波特给我们?” “对。”明一道。 “你需要什么?” 明一靠在墙边,脚蜷在台阶上,他手捂着额头,闭着眼说道:“我需要你替我做三件事,先生。”明一逐字逐句地说道:“第一,我需要公安的接手这起案件,而且,拆除商场顶层洗手间外炸弹的人和两个车手必须是你信得过的人。” 是你信得过的人,而不是公安信得过的人。 “好。”男人答应得干脆利落。 “第二,”明一说道:“我需要两具尸体,身高一米八七,体重七十公斤左右,尸体体表呈爆炸烧焦状。” “k。” 明一说道:“我还需要一辆SUV,一把高精度狙击枪,”明一右手落在膝上,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搓了搓,他说道:“最好是AWM-F .338 Lap Mag,如果没有,别的型号也可以。”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道:“没问题。” “那麻烦您了。”明一客气地说道。 电话那头的男人顿了顿,道:“明君,很高兴还能与你合作。” “我也是。”明一说着,他道:“那事情结束后再见,希望一切顺利。” “再见。” 明一屈膝坐在台阶上,他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点动,编辑发出了一条短信,等收件人有了回复,明一站起身,他掸了掸身上的灰,转身往紧急通道外走去,他径直走进虎白日料店外,脱了鞋子,他走到矮桌边,在贝尔摩得对面坐了下来。 金发女人打从他进门视线就从他身上挪开,等着他坐下来,贝尔摩得开口道:“你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明一感觉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垂眸看了眼,发件人未备注,电话号码080-9618-0420: 我信任的属下给你送来你要的东西,友情提示他很好奇你是谁。 明一手指头一勾合上手机折叠屏,他勾勾手指头,金发美人配合地前倾身子,明一小声把他的发现讲了讲,贝尔摩得闻言,呲笑了一声,兴味道:“一个小孩子,发现了他装的炸弹?真是无用,”贝尔摩得嘲讽道,女人捏了捏下巴,说道:“我听bss的意思是让你们解决了他?” “你知道?”明一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惊讶。 贝尔摩得精致的指甲竖起,指尖滑过脸颊,她说道:“我什么不知道,”贝尔摩得看了眼厨房,说道:“那真遗憾,今天的料理只能我一个人享用了。” 明一耸耸肩,他说道:“我听说,据说bss很欣赏波特。” 贝尔摩得瞥了他一眼,薄唇微启:“bss欣赏所有好用的工具,甜心,”女人瞧着明一晦暗不明的脸色,她笑了,问道:“这白痴怎么招惹你们兄弟了?”她也没等明一回答,就说道:“好好玩,我就不陪你们了。” 明一站起身,他走到贝尔摩得身边,手在她肩头拍了拍,说道:“失陪。” 明一走出一步,感觉到了袖子的拉扯感,他回头,看着贝尔摩得指甲揪着他的袖子,美人抬眸,明一目露询问,贝尔摩得刻意努努嘴鼓鼓脸:“甜心,你之前的要求我答应了……” “唔?”你答应我什么了你答应了。 明一瞧着他的挚友,成熟的女人偏要用哼哼唧唧的鼻音说话:“那你每个周末来找我上课吧。” “啊,”明一回过神,变声教学啊:“我走了,下周见,到时候陪你逛街。” “哼!”贝尔摩得哼了声,松开了手,成熟的女人故作幼稚,倒显出了几分可爱,她摆摆手,道:“快走,快走!” 明一刚走出料理店,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联系人发的短信: 已送达,负二层E745,车钥匙在驾驶位车轮下。 明一抬起头,走廊上多了好些脚步匆匆的人,他往电梯间走去,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卫生间的方向,园子和小兰不见了踪影,新一正对着两个高大男人,低声说着什么。 卫生间门口放了个牌子——卫生间故障,请您移步,抱歉。 明一朝着电梯间走去,电梯里人挤人,没人发现异常,他进了电梯,看了眼亮起的楼层灯,有人按了负一层,他手插在兜里,电梯里的人在一楼散了多半,电梯停在负一层,他走了出去。 明一一出电梯,他瞥了眼监控摄像头,抬脚就往反方向走去,背对着监控,他寻了个视频监控的死角,靠在墙上,一下扯掉了脸上的□□,他把面具卷了卷,塞进口袋里,他把鸭舌帽的帽檐压低了点,在负一层停车场兜了一圈,从楼梯下到了负二层。 他记得短信上的车位编号,循着数字找了过去,明一瞧见了停在角落的SUV,他绕到驾驶位,蹲了下去,手在轮胎和地面的缝隙间摸出了车钥匙。 明一一边摁下后备箱开关一边朝后备箱走去,明一掀开后备箱,一个扁而长的盒子放在里面。 明一在驾驶位坐下,他编辑了一条短信:谢谢。 明一把车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他拧动钥匙,SUV丝滑的驶出停车位,一道身影一晃而过,明一眼睛一眯,瞧向后视镜看了过去,那人站在车与车的空隙间,手插在兜里,手扯着卫衣的兜帽的边沿,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容貌。 但明一确定,这人看清了他的脸。 SUV驶出车库,扯着卫衣兜帽的那人拿出了手机,手机上接收了一条短信:怎么样,见着人了吗? 那人手指点动,编辑发出了一条短信:见着了。 只不过十几秒,一条短信回复了过来:怎么样,答案满意吗? 青年靠在墙边,他低着头,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自嘲,短信发了回去:拿钥匙开车的是刚刚报警的少年。 电话那头,男人盯着收到的短信,他一下读懂了贴心下属的潜台词——怎么看也不是真脸吧,男人嘴角扯了扯,青年是他看着一路从警校成长起来的,是绝对值得信赖的下属。 他的下属想知道他安插在组织里细作的身份,男人也清楚,明一绝不会明目张胆地插手这件事情——车是他们公安给的,枪是他们公安给的——这可是搞不好要引火烧身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好伪装。 男人手机捏在手里,也不过一小会,一条短信发了过来,发件人没有备注,男人很清楚这串手机号的主人是谁。 短信只有两个字: 名字? 男人嘴角扯了扯,手指点动:安室透。 明一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点动,短信:真名? 明一看着红灯的倒计时,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短信发了回来:假的。 明一手指点动,他扣上手机的折叠屏,把手机扔在了副驾驶位上。 手机那头,男人苦笑地看着发回来的短信:你倒是对我挺放心。 男人往后一靠,手搭在额头上,自言自语:“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哦,我可真是两边都难做人。” 第21章 下午四时二十七分,明一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一切准备就绪。 明一盘腿坐着,他手里拿着望远镜,他坐在高楼楼顶天台边,这个地方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明一手指头在滚轮上转动,视线穿过望远镜逐渐聚焦,保时捷356A正朝着他这边开过来,明一拎起长包,他打开包,一把尚未组装的狙击枪印入眼帘,明一生疏又熟练地把枪组装起来。 过了一会,明一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短信来自黑泽阵: 我们到了,过来开一下门。 明一站起身,他把大楼通往顶层天台的门锁上了,明一开了锁,黑泽阵和伏特加走进来,三人在明一放枪的地方坐下来,黑泽阵手里拿着望远镜,这个地方选得极好,能够将和光商场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也能一览无余地看清楼下的马路。 银行门口大概有三十平米的地方,银行用铁栏杆围了起来,从银行门口一直拦到了路边,只留下了个进人的口。 黑泽阵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他问道:“你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明一说着,他手落在膝头,他说道:“如果波特能排除万难一切顺利,我会帮助他撤离,如果他是一场闹剧的始作俑者,那我只能做送他上路的死神。”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黑泽阵听得,不如说是说给bss安排在黑泽阵身边的伏特加听的。 伏特加看着由西往东的宽阔马路,银行在西边,日内瓦怎么就能确定波特一定回往他们这边逃呢,虽然从银行边的路是往东开的方向,但万一波特开车调了头呢? 伏特加压下心头的疑问,他没吭声,直觉告诉他日内瓦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波特的炸弹让一个六年级小学生发现了,多有趣,”黑泽阵道:“明,就不知道你手生了吗?” “那你瞧吧。”明一说道。 夕阳西下,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橙色的光轮,日轮渐低,楼下马路的车辆川流不息,明一趴在地上,视线穿过高倍镜瞧着银行的门口。 临近六点,黑泽阵通过望远镜看得清楚,一辆印有“押运”的面包车从西边开了过来,距离银行的路口越来越近,“来了。”他提醒道。 黑泽阵看得清楚,就在押运面包车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和光大厦门前的广场上人来人往,押运面包车兜了一个圈,起落杆升了起来,押运面包车开了进去,银行的职员早等在门口,他们搬开铁栏杆,让押运面包车开进了广场,押运面包车在银行门口的广场上缓缓行驶。 狙击枪的高倍镜齿轮发出轻轻的“叩叩”的声音,而就在此时,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吸引了伏特加的注意力,伏特加扒在栏杆边,向楼下的马路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由西向东的马路中央,一辆SUV撞在了另一辆SUV的副驾驶位上。两个司机都从车里下来了,三车道只有离中间护栏的那个车道还能行驶,由西向东的马路堵塞起来。 面包车就在那个巨大的广告牌下面,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就在车辆刹住的那一瞬间—— 广场上人来人往,三人离的太远听不到声音,他们只能看见广场上绕过铁栏杆的人陡然停住脚步,惊恐的往远离银行大门的方向跑去,一团火光从广告牌后面轰然爆开,烟尘四散,广告牌浑然未动。 就在此时,黑色SUV停在了路边,门开了,这四个人毛衣领半遮脸,鸭舌帽压得极低,手上领着大号黑包。四人动作一致,他们从黑色包里掏出了手枪。 押运面包车的门开了,黑泽阵看得清楚,车里坐着的不是手拿机枪的押运人员,而是全副武装的特警,比散弹枪开枪更快的,是从押运面包车里迸发的火光。 “砰!砰!”只听见枪声响起,三个劫匪应声倒下,子弹瞄准的是他们的大腿,虽不致命,但这几枪已经夺走了他们的活动能力。波特位置靠后,枪没有打向他。 铁栏杆围着银行门口的一片地,这里一个路过的行人也没有。 伏特加听着兄弟俩几乎在同时发出的一声呲笑。伏特加恍然——有人报案,警方已经知情,爆炸依然发生——这是一个守株待兔的陷阱。 “撤!”波特当机立断,他朝着路边大敞车门的冲去,一边跑,手里一边打了个手势,候在SUV的司机见状,他抓起车里的引爆器就按了下去,只听见“轰”的一声,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只见停在银行另一边的一辆白色轿车猛然爆炸。 而此时,出乎他意料的是,车里凶猛的火力停了下来。 波特意识到了不对,警方肯定是知道了他们的行动,但这里是银座,全日本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警方投鼠忌器,也不敢随意使用火力。 尖叫声此起彼伏,广场上的人朝着四面八方跑去,而这时,波特上了副驾驶,另一个劫匪冲进后座,车门都没关SUV就发动了,车子冲上马路,波特看着由东往西的车道已经堵死了,他指着西边,大喊道:“往那边走,快点!” 警笛声尖利地响了起来,三辆挂着警灯的SUV从停车场出口冲了出来,五辆警车紧随其后,劫匪的SUV速度提升到极致,波特只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 哪个混蛋泄露了我的计划? 出乎他的意料,车道畅通无阻,而位在高处的伏特加看得清楚,在由西向东马路的另一边,警方拦下来开过来的车辆。 “叩叩叩”,这是食指拨动高倍镜的声音,波特的SUV在马路上飙驰,八辆车紧咬着波特的SUV,车速极快。九辆车距离十字路口越来越近,十字路口的红灯还亮着,一辆红色的皮卡正停在车流的最前方。 “好家伙,”伏特加握着手里的望远镜:“警察连阻车的爆胎链都准备好了。” 一条爆胎链被拉直横拦在马路中间,疾驰在最前面的波特的SUV上的司机下意识一脚刹车放慢了车速,他方向盘一打,绕上了对向车道,而就在此时—— 明一扣动了扳机。 红色皮卡司机一脚油门,皮卡猛然加速,看准时机,这红色皮卡焊着粗重的保险架,一车撞在了SUV的后座车门上,黑泽阵稳稳托着望远镜,人的动态视力是捕捉不到飞去的子弹的,他只能看见皮卡撞在SUV的后座位置,像一头撞向狮子的野牛一样,猛地将车顶飞了出去。 那SUV就像是飞起的包装盒一样,打着旋飞了出去,SUV的油箱冒出火星,刹那间浓烟翻涌而出,红色皮卡冲进浓烟,三人什么也看不见,最多二十秒,红色皮卡从浓烟里冲了出来—— “轰隆!” SUV猛然爆炸。 “你打的轮胎?”黑泽阵问道。 “嗯。” 马路上乱成一片,警车都停了下来,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警察冲了下来,路边的车里的七八个司机也从自己车里冲出来在后备箱拿出灭火器就开始灭火,浓烟翻滚,司机们离得车远远的,也不敢靠近,灭火器的泡沫喷向火焰,没过多久,消防车和急救车也赶到了。 SUV的火灭了。 明一开始卸枪,他扣好枪盒,看向黑泽阵,问道:“怎么样?” 明一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他没有接,他能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过了一会,电话挂断了。 黑泽阵早就站起来了,他手拎着望远镜,倒是伏特加摇摇头,兴奋地说道:“人已经没了,日内瓦,消防员拖出了两具焦炭尸体。” 明一站起身,手拎着枪盒递给伏特加,他说道:“给,帮我带回去,我的车在楼底下,也帮我开回去,”伏特加接过枪盒,明一继续说道:“汇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哥。” 伏特加问道:“那你呢?” “我?我今天是出来玩的,你记得吗?”明一打了个哈欠:“我走了。” 明一手插在兜里,他握着又不断嗡鸣振动的手机,他走出天台门,下了一层楼到了电梯间,这才拿出手机,手机屏上显示的来电人:工藤宅。 明一鼻息呼出一丝气,是笑,他走进电梯,接通了电话,电话一接通,那边传来声音:“明一我跟你说,”新一的声音兴奋极了,他说着:“你知道吗,我今天可干了件了不得的事情,你猜发生什么事情?” 明一很配合地说道:“什么事?” 新一声音上扬,得意极了:“我发现了抢劫案的凶手安在商场广告牌后面的炸弹,是我,只有我,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只有我发现了那枚炸弹,”新一很高兴,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重大的刑事案件产生关联,他说道:“我报了警,警察来了,送我回了家,让我保守秘密。” “我跟你说,”新一愉快地分享:“刚刚那边给我来了电话,说请我放心,案件已经解决了,劫匪被当场击毙。” “我厉不厉害?”新一“哈哈哈”地笑着。 “厉害!厉害!”明一诚心诚意地称赞道。 炸弹是新一发现的,炸弹接收信号的引爆器发出的声音很小,只有足够细心的,时刻在观察周围事物的侦探才能发现,新一才十二岁能做到这一点,是十分优秀的。 “那你现在在家里咯,”明一问道:“等会还出门吗?” “出吧,”新一打了个哈欠:“我不是之前嫌弃你总拿个手机没什么用嘛,我今天才发现,还是要个手机的,不然想报警连个手机都没有,最后我还是拿园子的手机报的警。” “我跟爸爸说了,”新一说道:“等会老爸就带我去买手机。你剑道课上完了吗,我给你买了慕斯蛋糕,很好吃,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路上了,”明一说着:“我一会就到家,你等我,等会和你一起去买手机。” “k,k,”新一说道:“我可是离优秀的侦探又近了一步,你可要加油哦。拜!” “拜拜。” 第22章 周二,深夜,工藤宅。 明一歪在靠椅上,“叩叩”,门被敲响了,“请进。”明一说道,门被推开,新一走了进来,明一一边捻起书签合上书一边问道:“怎么了?” 新一在床边坐下,说道:“我听爸爸说,你明天请假了,有事?有什么事?” 明一把手里的书放在床头柜上,新一瞥了眼书的封面——《定时炸弹引爆与拆除技术指南》,新一捂了捂额,自打明一告诉他他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之后,明一都懒得掩饰他在看某些绝不是他应该看的书了。 “和我上辈子有关的事。”明一说道。 新一挪着屁股挨上了自己兄弟,“明一?” “唔?” 新一搂着自己兄弟的胳膊,说道:“哼,真感觉你是个无趣的人。” 明一来了兴致,问道:“怎么说?” “你不是爱看新闻吗,”新一吭吭唧唧:“就我发现炸弹的这个案子,警方在银座总共搜查出五枚炸弹,主要炸弹,就是我发现的那枚在广告牌后面,第二枚是车里引爆的那枚,警方没有公开剩下三枚的位置。” 新一比了个五,手指大张挥了挥手:“五枚啊,五枚炸弹的爆炸案,搞不好是日本二十一世纪最大的爆炸案,你的兄弟,我,”新一没掩饰他的兴奋:“是我揭开了这个案子的冰山一角,你怎么能忍住一次都不问我的?” 明一没说话。 新一满目好奇,他瞧着自家弟弟,问道:“我很好奇,你上辈子是做什么的,我问你你也不告诉我,爸爸知道也不告诉我,你说等以后,等时候到了再告诉我,行,”新一咧着嘴,说道:“我可是你这辈子最亲近的人之一,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明一垂眸,他思忖片刻,问道:“真想知道?”他飞快地思考着,优作是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但新一尚且年轻,行事可能会冲动、急躁且不计后果。 新一大力点头。 “行,”明一语气平缓:“那你是想我直接告诉你,还是告诉你某些线索让你来推理。” “啊,”新一一怔,眼睛倏忽睁大些,这个游戏他喜欢,他说道:“线索,告诉我线索我来推理。”新一飞快补充道:“说好了,必须得是有价值的线索,不能是那种似是而非的东西。” 明一就知道新一会选第二种,他说“当然。”明一抬起手,他用手捏了捏下巴,说道:“这么说吧,第一,你知道妈妈说我的易容技巧可以出师了对吧?” 新一眨眨眼:“嗯?”新一一头雾水。 “第二,”明一嘴角缓慢勾起一个弧度:“你猜那个在洗手间和你一起发现炸弹的人为什么不把手机借给你报警?” 新一细细回忆了一下:“我好想没和你说过,有人……啊!”电石火光之间,他睁瞪大了眼睛,“你的易容技术可以出师了。等等……等等……那个时候,洗手间里只有我和他,”新一仔细回忆了一下,隔间的门都开着:“那个人是你!” “对不对?”新一追问。 明一点头。 “你易容了去商场,”新一努力回忆当时明一的模样,问道:“你上辈子长那个样子?”明一又点点头,新一努力将线索勾连成网,他说道:“我知道你手机是特地改造的,能放两张卡,一张卡和你上辈子的亲人朋友联系,另一张卡才是你工藤明一的卡。” 新一飞快地思考着:“我记着你的电话号,当然,要是用你明一的号码报警,我一眼就能认出你,但是用你上辈子的那张卡呢,没关系吧,”明一只凝视着他,没应声,新一继续分析:“也不行,你不用另一张卡报警的原因只可能是,假如有人查到是用这个号码报的警,你也会惹上麻烦。” “对,继续。”明一道。 新一手捏着下巴,受到鼓励,他继续分析:“查报警电话的只会有两种人,一种是调查这个案件的警察,一种就是抢劫爆炸案劫匪的同伙。” 新一说着:“如果查这个号码的人是警察,你会惹上麻烦的原因是因为你上辈子是劫匪的同伙。” “如果查这个号码的是劫匪的同伙,你会惹上麻烦的原因是因为你上辈子是调查劫匪同伙的警察。” 明一两手撑在身后,他歪头看向新一,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劫匪的同伙,还是调查劫匪同伙的警察?” 新一说道:“警察!”未曾犹豫,斩钉截铁。 “为什么?”明一双眸微眨,问道。 “你说过,你告诉过爸爸真相,”新一眼睛发亮,他觉得自己推理肯定没错:“爸爸帮助你找你上辈子的家人,”新一努努嘴:“给你遮掩着借着上剑道课的机会见上辈子的人,爸爸这么支持你,你上辈子必须得是个好人啊!” 而好人等于警察——明一没想到新一的推理这么简单。 “我上辈子不是警察,但确实和警察有关系。” 不是警察,新一一怔——但是确实和警察有关系,那就是警察的关系人咯。 新一笃定他是个好人,他很感动。 新一把头埋在他兄弟的脖颈处,他思考得飞快,他吭吭唧唧地问道:“我还有一点猜测没说完。” 明一直起身,说道:“好,你继续。” 新一目光如炬,说道:“你现在基本上可以说是承认你插手了这个案子了,对吧?”明一点头,新一继续说道:“今天是案发后第二天,你要去见你和你上辈子有关系的人,而据我所知,你一般是周六去见你的兄长,那么,据我猜测,你想去见你警察的关系人,对吗?” 明一双眸一眨,还是点了点头。 新一两手按住明一的肩膀,他有点激动,他晃了晃明一肩膀:“我说的对,对不对?” “对。”明一回答。 新一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你插手了案子,我的兄弟智力卓绝,行事周全,你要是插手了这个案子……” 新一又竖起一根手指:“然后你明天还要去见你见你上辈子警察的关系人,为什么呢?我忍不住想,新闻报道的此次抢劫东京三菱银行的五个劫匪真的全都被击毙了吗?” “真的,都死了吗?” 明一站起身,他抬起手,手在新一的脑袋顶上囫囵摸了把,末了:“赞!”他说。 “哇哦!”新一挑挑眉,他继续分析:“所有人都以为死了的劫匪还活着,那你为什么要救下他,还交到警察手里,他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吗?等等,你的警察联系人要你去见他,是想告诉你他们撬开他的嘴弄到的了不得信息,还是让你帮忙审问看能不能撬出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唔!唔!” 明一捂住了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你怎么能两条线索推理出这么多的!”新一瞪圆了眼,少年吭吭唧唧却吃吃笑着:“不能再说了!” “好吧,好吧,放过你,”新一说着:“我今天很满意,小明,迟早有一天,我要查清楚你上辈子的身份!” “好,”明一转过身,抱了抱他这辈子的兄弟,他说:“谢谢,新一,晚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玩这个游戏。” 等新一长大,正如新一称许明一一样,新一同样智力卓绝,他同样也会成长到行事周全的一天的,也许,他会是那枚打死在黑暗中交错丝连的蛛网上的那只毒蜘蛛的银色子弹。 “我走啦,”新一站起身,他拍拍屁股,颇为满意地说道:“晚安!” …… 次日,新一上学去了,工藤夫妇还没起床,明一站在盥洗室镜子前,他仔细理了理头上的黑色假发,把一次性银色染发喷雾放进柜子里,最后戴上了灰色的鸭舌帽。 出门,明一直接走到大道上,拦了辆的士。 司机转过头来问道:“您好,您去哪?” 明一低着头,手里握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跳动,他一边编辑着短信,一边回答:“警察厅。” 是警察厅,而不是警视厅。 的士在东京警察厅门前停了下来,明一付了钱,他打开车门下了车,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等在门口,明一朝着大门走去,那人迎了上来:“你好,请问你是工藤新一先生吗?” 明一点点头,他回答,语气平淡:“是的,你好。” 明一看出了来迎他的的男人一副一头雾水的模样,那人说道:“你好,工藤先生,我是风见裕也,隶属警察厅公安部,是黑田警部让我来接你,请随我来,警部在办公室等你。” “好的,麻烦了。”明一说道。 风见听着少年雌雄难辨的声音,强压下心头的疑惑,据他所知,工藤新一是这次银行抢劫案的报案人,但真的有必要让这个少年来他们公安部,获知劫匪主谋并没有死亡的信息吗? 风见领着人直接上楼,二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风见在黑田警部的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他敲了敲门,里面那人说:“请进。” 风见拧开门把手,他走了进去,明一紧随其后,阳光从办公室的落地窗照进来,明一抬首望去,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黑田兵卫凝视着眼前挂着微笑的少年,他站起身,叹了口气,道:“初次见面,工藤先生。” 黑田身材高大而魁梧,身居高位、颇有气势,而明一语不见波澜,道:“初次见面,黑田警部,”他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自顾自坐下来,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一面对高大强壮的成年男性半点没有紧张,风见裕也还在惊奇这微妙的势均力敌,就看着黑田坐了下来,削弱了因为身高差而产生的气势。 黑田叹了口气:“我们审了波特两天……” “警部!”风见一愣,叫了黑田一声:“这些真的能……” 黑田和明一齐齐转头,风见咽下了自己的下半句话,少年有这不同于他认知的成熟,黑田继续说道:“波特知道是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发现了他安装的炸弹,也知道在他的上司眼里,在他的同伙眼中,他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黑田一顿:“我们的精英审了他两天两夜,他还没有死心,所以,到目前还没有开口。” 风见裕也安静地站在一边,他瞧着少年微仰着头,手搭在桌上,指尖轻轻点动,眸光流动,半晌,明一才说:“你想让我帮你让他死心。” “是。” 明一往后靠了靠,他抬起腿,右腿搁在左腿上,手落在膝上,眸眼微抬,他凝视着眼前代表正义的旗帜,缓缓开口:“你能确定所有参加审讯的公安都是你的人吗?” 黑田这样回答,逐字逐句:“参加审讯的所有人都是我从警察学校里挑选的精英,来路清白,身世干净,我反复确认过他们的立场。” 风见站在一旁仍旧是一头雾水,明一还是没有答应,他问道:“那我要撬开了他的嘴,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经过DNA比对,”黑田回答:“1986年的东京畦田高速公路爆炸案,1993年的米花町持枪杀人案,都与波特有关,你要是撬开他的嘴,我会送坐上秘密审判的审判席,明年年底之前,送他登上绞刑架。” “我跟你保证,直到他死,我都不会让他见任何不该见的人,我用我的性命和人格担保,绝对不会走漏消息。” 风见裕也越听越奇怪,明一笑了:“行,我帮你。”他话锋一转:“你也帮我个忙,帮我给以工藤明一的身份办一张合法的持枪许可证。” 黑田眨眨眼,他说道:“据我所知,工藤明一才十二岁。” “那就是你的事了,”明一耸耸肩:“以你的能量,这不过是件小事。” “行,我答应你,”黑田说着,他站起身,说道:“希望你利用这个身份行事的时候不要露出破绽。” “我可是在刀尖上跳舞,黑田先生,我当然会小心再小心。” 风见裕也猛地抬头,他忍不住盯着少年死劲看,少年侧首,冲着他露出一个阳光又灿烂的笑容,只是笑容不急眼底,眸光锐利,风见紧张地咽下唾液——他知道了,是黑田警部曾经提过的,为他们公安效力的,他策反的那个组织里的细作。 那个一枪打爆车胎让波特的SUV瞬间侧翻的狙击手——他的易容真的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啊,给你介绍一下,”黑田忍笑:“这位是风见裕也警官,是一位值得信任的联系人。” 风见裕也喉咙一紧,他着急忙慌地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双手递到明一手边,明一接了过来,他瞧了手机号,反手还给了风见,明一掏出手机,选择卡二拨通了他的电话,风见连忙掏出手机,明一说道:“我记着你的手机号了,你的号码不适合存在我的手机里,有事我会联系你。” 风见听令,大声应声:“是!” “那么,”黑田道:“请,工藤先生。” 明一站起身,道:“请。” 黑田嘴里说道,心里想着,风见能力不错,但从他的行为举止上看,真的一点都不靠谱啊! 第23章 三人走进监视室,站在单面玻璃前,明一看向审讯室的两人,波特坐在拘束椅中,手脚被铐,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坐在桌子后面,看模样,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有种初出茅庐的年轻意味,但两人板着脸,显出几分沉稳。 两人不停说着话,而波特低头垂眉,一声不吭。 黑田走几步,站在明一身边,他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明一问道。 “这两个年轻人。”黑田明知顾问:“你觉得他们能升入高层吗?” 明一侧首,语气淡漠:“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负责处理卧底。” “瞧你这话说的,”黑田扶额,说道:“左边的那个叫绿川光,是一位优秀的狙击手,右边的叫安室透,分析和推理能力一流,他们格斗水平都不错,也不需要你额外照顾,有机会稍微提携一下就好。” 风见安静如鸡的站在一边,一个合格的社畜就是在不需要他发言的时候闭紧自己的嘴,毕竟,风见裕也很有自知之明,以他的能力,是承受不了成为卧底所需要面对的压力,也解决不了需要面对的危机的。 “行。” 提携一下,他说行,啊,他说行——风见裕也闭紧嘴——他老大是挖了组织什么角色替公安效力啊。 黑田警部揭开桌上放着耳机盒子的盖子,拿了一枚耳机递给明一,明一把入耳式耳机塞进耳中。 “把你的烟给我,”风见裕也一愣,他掏出烟包递给明一:“打火机也给我,束手的钥匙,”明一把烟、打火机和钥匙都装进风衣口袋里,话锋一转,说道:“让他们出来,我和波特单独聊聊。” 黑田打开喇叭,声音传入两人的耳机里,他说道:“安室君,绿川君,出来一下。” 明一走出监视室,审讯室的两人听到了上司的命令,他俩走出审讯室,安室透走在前面,明一让开位子,安室透眼眸微滞,明一几乎能感觉到安室透凝固在他脸上的视线,绿川光扯了扯他的袖子,安室透才撤回他极度无礼的注视。 明一耸耸肩——他的易容不会有问题,毕竟这是他的真脸——明一一步走进审讯室里,他走进审讯室的脚步声吸引了波特的注意力,波特瞥眼看去,却是一愣。 波特当然看过工藤新一的照片,他虽然很难相信,他的计划是一个小学生破坏的,但此时,他也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小学生会出现在公安部警备科审讯室。 明一先走到波特身边,他打开了波特手部的约束,明一走到审讯室另一边,拎起椅子,他用的左手,椅子落在波特身边三步远的位置,发出“哐”的一声,明一从兜里拿出烟盒,他左手拇指往上一顶,指甲往上一挑,一根烟被顶了起来:“来一根?” 波特呼吸加重了些,他瞧着明一,他抬起手,捻起那根烟——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个报案人,是谁?这样的易容! 贝尔摩得?他肯定是被组织里的人出卖了。 波特身子前倾,嘴里叼着烟,两手死劲地抓着约束凳的桌板,明一手捏着打火机,他右手挡着风,点燃了波特嘴里的烟,明一看起来放松,实际上一直注意着波特的双手。 明一在椅子上坐下来,他身子往后靠了靠,左手拇指往上一顶,指甲往上一挑,又顶出一根烟,他左手夹着烟把滤嘴送进嘴里,右手按下打火机,香烟的顶端随着他的吸气亮起火光,他右手夹着烟,手落在扶手上,烟气从鼻孔和嘴里缓缓吐出。 波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一口烟没抽,手指几乎要把香烟夹断了。 明一靠在椅子上,吸气、吐烟,吞云吐雾,他夹着烟的左手落在扶手上,手指弹了弹香烟,烟灰落在了地上——波特死盯着眼前的少年,这个是老烟民,绝对不是个小学生。 猛然,波特呼吸停滞了片刻,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自从进了审讯室一句话都没说的犯人开了口:“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明一挑眉,他压下这个身体初次吸烟的生理性醉烟感的不适,安静凝视。 “你这个叛徒,”波特咒骂了一句,他身子猛地往前一倾,约束椅发出“哗啦”的声音,他吼道:“你他妈是谁?” “想知道?”明一开口,声音还是少年感十足的雌雄不辨。 波特死盯着眼前的人,问道:“贝尔摩得?” “先不说我是谁,”明一抬起手,他一吸一呼之间烟气缓缓飘出:“你知道公安对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我能被怎么安排,我没得活路了。”波特短促地呼吸着:“你什么意思?” “本来你挺不错,”明一随口说道:“bss很欣赏你,bss的钱袋子,但你的手下把你坑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朝着不该伸手的地方伸手,”明一身子前倾,他压低声音:“你不想死之前拖他们下水吗?” 你不想拖他们下水吗?你死了,他们也别活。 波特没有应声,他喘息着问道:“你是谁?你这个该死的叛徒,你肯定是组织的高层,对吧,bss知道你吗,我发誓,只要我有机会,我一定让人知道你的消息,”波特停了一秒,他故意用低音说道:“知道琴酒吗?” 波特抬起手,他食指中指并拢,隔空对准明一的额头,说道:“我活不了的,但我但凡找到机会,琴酒一定会对组织里有叛徒的事情感兴趣,他一定会在某个漆黑的夜里,用勃朗宁指向你的脑袋,然后,你的尸体会在床上腐烂,你知道吗,你的尸体烂到发臭,才会有人发现你死了。” 波特盯着眼前的人,他恨极,明一往后一靠,却笑了,笑声清脆十分愉悦。 明一缓缓启唇,吐出一句话:“想知道我是谁吗?” 波特恶狠狠地说道:“你会告诉我?” “为什么不呢,”明一还在笑,在波特眼里,明一一点不在意他的威胁,明一这样说:“我的身份才是最有趣的一部分。别这样,波特,在我眼里,你只是条苟延残喘的饿狼,是我的帮助,才让你有机会再撕下一块血肉。” “什么意思?”波特一愣:“恩赐,你他妈在说什么胡话?” “你必须得给bss弄一笔钱,”手里的烟被明一掐灭了,他歪歪头,说道:“bss的意思是,你要是成了,就继续坐在你的位置,但你要是失败了,就让琴酒干掉你。” “一枪,”明一比了个枪的手势,“砰!干掉你……” 波特手紧了紧,他说:“我知道,谁要我的手下不争气,贪了不该妄想的东西。” 是我的帮助,才让你有机会再撕下一块血肉。 明一吃吃笑着:“这就是有趣的那一个部分了,”明一抬起手,手指按在假发扣合在头发的卡子上,“咔咔”两声,他抬手往后一捋,捋掉了戴在头上的假发:“你说琴酒……”明一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微起波澜。 明一吃吃笑着,满眸笑意。 银发因为汗气的原因有点粘在头皮上,他捋了捋头发,明一说道:“真的会杀了我吗?” 银发、左撇子,我的帮助。 “你……竟然是你,组织里早就有传闻你还活着,”波特声音发颤,“哈哈哈”笑声苦意十足,他说道:“是你!我现在信了你说公安不会允许我漏出半句话了,这消息要是漏出去,够你死一百次了。” 明一拉着椅子往前挪了挪,他凑到波特耳边,低声说道:“不是我,是我们。我,”一顿:“和我哥。”他拍拍波特的肩膀,说道:“我们做的事,够我们死一百回了,所以,努把力,波特,你说得够多够有价值……” 怎么可能? 波特往后一靠,握着拳头的手松开了,他闭上眼睛——不,这样才可能——琴酒是处理奸细和卧底的人,日内瓦是那个真正的灯下黑。 明一说道:“才有可能爬上另外一条船。” “上另一条船……”波特喃喃重复道,他猛地睁开眼:“你们得保证我的安全。” 黑田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告诉他,我们会给他更改身份,高等级监狱,单人囚室,说得足够有价值,检察院可以考虑减刑。” 明一把黑田的话重复了一遍,波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说:“我说。”波特有些急切,他还有希望,他说不定还能活下去:“你叫他们进来记,我全都交代。” “别急,”明一抬起手,手往下压了压,说道:“我今天既然来了,是想问你一点我感兴趣的消息……” 波特已经平静下来,他问道:“比如说?”波特嘲讽道:“你们兄弟位置爬得那么高,还有你们感兴趣且不知情的需要我来告诉你?” “有些事我有兴趣,但没有机会调查,”明一身子往后靠了靠,他说道:“我记得有段时间,bss派你去美国送一个女孩去留学,我记得她叫宫野志保,她还有个姐姐,对吗?” “有了解过这两姊妹和她父母的事情吗?” 波特瞧着明一,他视线低下去,瞧着明一搁在膝上的手,皮肤光滑细腻,几乎看不到毛孔,半晌才道:“我记得上回听着你的消息,你还是胃癌晚期,现在,你这么健康。” “看起来‘银色子弹’的功效是真的,激活细胞,治愈疾病,重返青春。”波特话锋一转,他说道:“不过很遗憾,我除了知道那对姐妹现在住在哪里,我的哪个手下监视照顾她们之外,对她们的情况和他们父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传言“银色子弹”能够激活细胞,治愈疾病,重返青春。 “行,”明一站起身,他指了指单面玻璃:“和他们好好聊,有缘再见。” 明一把椅子放回原处,他走到审讯室门口,监视室里的人开了门,他走出审讯室,安室透和绿川光等在门口,两人不知道之前说了什么,绿川光先走了进去,安室透看着审讯室的门被关上。 安室透皱着眉,锋芒毕现的青年半拦住明一的道,他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的激动,他盯着明一的脸,离得这么近,他也看不出明一易容的破绽,这样精湛的技术,明一回望着他,波澜不惊。 黑田从监视室走出来,他说:“别这么无礼,透君。”安室透让开位子,黑田说道:“进来说。” 三人走近监视室,门刚关上,安室透语气有些急促地开口了:“你知道宫野艾莲娜的事?” 明一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过她的名字,而且,对于她,我只对她开发的药感兴趣。怎么,你认识她?” 安室透没回答——明一余光扫去,安室透垂在腰间的手手指头微微动了动——看起来认识。 “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明一说道,他说道:“再见。” “稍等,”安室透开口,他说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请说。”明一道。 “你们……”安室透一顿:“你们兄弟都会和我们公安合作吗?” 明一思忖片刻,道“话不能这么说,”他说道:“我想毁掉这个组织,而我哥,只不过是致力于利用他能利用的一切力量帮我实现这个愿望,而他,老实讲,他很享受犯罪过程中的刺激,以及控制与剥夺的快乐。” “他的立场之所以会彻底改变,只是因为我,”明一注视安室透,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别指望他能帮你。 安室透往前走了一步,他问道:“那你呢?” “我?”明一笑了:“我致力于与一切能够合作的力量毁了这个组织。” 黑田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安室透说道:“我明白了,”青年说道:“请你放心,在我还没有爬到组织足够高的位置的时候,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第24章 工藤有希子竭力忍住笑,工藤优作嘴角上扬,有希子看了看左边那个右手捆成粽子的小子,她很有自信地对粽子手的小子说道:“小明,记得每天去社区诊所换药,我会每天打电话提醒你的。” “哦,”明一闷出一个词:“妈妈,别提我的伤,求你了。”明一声音重重:“而且只是擦伤,社区诊所的护士包扎水平太差!” 有希子从她精明的老公嘴里听过了他推理的明一的受伤方式,自家小儿子与其说是手受了伤,不如说是他的自尊受了伤。 “你头发和新一一样长了,你小时候还会特地要求把你的头发剪短一点,宝贝,这样其实挺好的。”有希子忍不住说道。有希子很感谢明一的粽子手,这让她能够快速地分清她家的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崽儿。 新一瞧着自家弟弟闷闷不乐的样子没忍住“扑哧”一笑。 “不好!妈妈,你这是何等难以形容的发言,你不能因为这样能分清楚我和新一就说这是件好事!我穿衣风格也和新一不同,你不能因为我们都穿校服分不清我们就这么说。” 明一偏爱黑色系的衣服,衬衣、风衣,搭配比较成熟,新一更喜欢卫衣,搭配更具少年感。 明一气恼道:“还有你,你这个混蛋,你是最没有资格笑话我的!” “怎么没资格,”新一反唇相讥:“是你自己骑车摔的,为什么怪我!” 明一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让我去接小兰,我会摔?” “哇,你自己车技不行,”新一伸手想捏明一的脸,被躲开了:“不可以怪我!” “什么叫我车技不行,你不知道兰那家伙,哎……算了。” 有希子强忍着笑:“新一、明一,”工藤有希子站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朋友面前,她抻了抻自家两个面瘫着脸的无趣儿子的衣服,说道:“今天小学六年级的考试结束,你们就是一年级的国中生了,高兴吗?” 工藤优作手撑在门框上,看着自己两个儿子几乎一模一样的面瘫表情,说道“看起来他们不太高兴。” 十二岁的少年已经有一米六的身高了,托牛奶和运动的福,双胞胎身子颀长、肌肉匀称。 明一抬起头,他看了一眼他的父亲,又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新一,他说道:“爸爸,只要教室里还是那群叽叽喳喳、幼稚又思考迟钝的小鸡崽,我不觉得我会高兴。” “当然了,新一就不一定了,”还没有睡醒的工藤新一瞪了眼他的弟弟,明一继续说道:“只要兰还是新一的同班同学,哪怕教室里关着一群丧尸,他都能板着脸走向他的女……” “兰不是我的女朋友!”新一反驳道。 “是,是,你的好朋友,”明一开嘲讽:“能牵着手陪她去洗手间的那种好朋友。” “我没有,”新一大声说道:“那是因为兰身体不舒服!” 明一的余光看着有希子在忍笑,新一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两只手按上他的弟弟的肩膀,“明一,”新一死鱼眼盯着他的弟弟:“你能对你的兄长有一点尊重吗?” “关于兄长这一点,”明一打了个哈欠,他说道:“我现在很确定,妈妈和爸爸都并不确定我们两个哪个更大一些。”有希子眨眨眼,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明一余光瞥见了有希子的反应,说道:“很好,妈妈的动作证明了这一点。” 明一明知新一要早出生一些。 新一很清楚他的弟弟的性格,好奇问道:“什么证据?” “不能说是证据,只能说是佐证,”工藤优作搂着他的夫人,听着自己的儿子思路清晰地说道:“最近,我读了爸爸第二本书的手稿,这本书是在妈妈怀孕期间完成的。” “你读到了什么?”新一继续问道。 “文字与手写的内容无关,”明一说道:“在手书两百七十四页右下角,爸爸用钢笔写了两个名字,新一,明二……” “我明白了,”新一立即接口道:“新一是兄长,明二是弟弟,而如今,我叫新一,你叫明一,这只有一个可能,妈妈或者是保姆,在办理出生证明之前,也就是还在医院的时候,分不清我们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把我们弄混了。” “对吗,爸爸?” 工藤有希子脑袋一歪,枕在了丈夫的肩上,明一吐词清晰,他总结道:“所以,我可以是你弟弟,但你不一定是我哥哥。” “很棒的推理,完全正确,”工藤优作终于在他双胞胎儿子十二岁的时候承认了这一点,他蹲下来,对着两个孩子说道:“但你知道吗,新一,你弟弟乐于叫你哥哥的原因,是因为他叫你的哥哥,是因为只要你听到这小家伙的称呼……” 工藤优作一顿,校车离他们家门口越来越近,他说道:“他都能吃掉你们零食的三分之二。”工藤优作问道:“你承认吗,明一?” “胡说八道,爸爸,胡说八道,”明一扯了扯书包带,朝着停下的校车走去,嘴里说道:“你没有证据,爸爸。再见,爸爸妈妈,祝你们纽约度假快乐!” 新一朝着父母挥了挥手,工藤夫妇看着新一搂住了自己兄弟的肩膀,新一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纽约?” “不告诉你,”明一说道:“除非你帮我吃点今天便当里可能存在的青椒。” “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新一嫌恶地皱紧眉:“我也讨厌青椒。” “老公,”有希子瞧着两个小家伙的背影,好奇地问道:“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纽约?” 工藤优作搂住了他夫人的细腰,直白地揭穿道:“哦,他看到了和手稿放在一处的家聚会邀请函,上面有地址,”有希子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优作问道:“亲爱的,你真的不担心两个十二岁的孩子独自在家吗?” “无论是阿笠还是你的小儿子,都不至于让新一饿死,而且,以你两个儿子的智商,”有希子和优作十指交错:“一加一大于二,好了,亲爱的,拎上我们的行李,让我们去过一个没有两个跟屁虫的假期。” “明一肯定会去阿笠家混饭,”优作笃定地说道:“若非必要,这小子绝不会亲自下厨。” 有希子耸耸肩,他老公说的很有道理,他家小儿子什么都会,但这不代表他乐意去做,在有必要的时候,他小儿子的嘴巴相当的甜,阿笠又宠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崽子,别说管七天的饭了,阿笠想把新一或者明一拉去当亲儿子养。 优作瞧着自己的夫人,说道:“你想带着你的两个儿子,只是明一不太想跟着你去纽约被你打扮着女孩子,明一不去,新一就不想去,说真的,有希子,”优作诚恳地说道:“你不能因为明一想学易容就总让他穿裙子。” “只可惜,我有很认真地教他,”有希子深深叹了口气:“因此,亲爱的,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 “哦?”出师了? “嗯,都出师差不多一年了,只是孩子看我是他亲妈,才给面子穿女装,”有希子不得不承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此时,新一坐在校车第二排靠走廊的座位上,手里抱着他自己的书包,看向自家弟弟,明一的脸挤在车玻璃上,还有婴儿肥的脸被压平了,新一瞥着明一放松落下左臂,粽子手小心地放在腿上,问道:“还疼吗?” 明一转过头,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脑袋往自家哥哥肩膀上一靠,说道:“不疼,快结好疤了,很痒。” 新一哼唧了一声:“你是个左撇子,明一,对你没什么影响。”明明是个左撇子,却总是用右手。 “唔。”明一脸被肩膀骨挤着,声音中带着点鼻音,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点困意。 新一抬起手臂,搂了搂自家弟弟的肩膀,他抬手看了眼手表,说道:“睡吧,到学校至少还需要十三分钟。” “唔。”明一的脸在新一肩膀上蹭了蹭,新一脑袋也一歪,靠在了明一的脑袋上,咕涌一下,双胞胎倚在一起,都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校车在校门口停了下来,新一刚站起身,实现透过车窗就看见了抱着自己等在门口的毛利兰,明一顺着自家哥哥的视线看去,车刚停稳,毛利兰踮着脚往车里看,铃木园子揽着她闺蜜的手,嘴里说着调侃的话。 明一读着园子的唇语:“……呀,”园子在调侃小兰:“这么着急见老公吗?” 毛利兰深吸一口气,刚想反驳,又憋了回去,憋憋屈屈地搓了把脸,又抱住了自己。 新一眨眨眼,手肘撞了撞自家弟弟,工藤家的小侦探冷静地推理:“你受伤跟兰有关?” “嗯哼。”明一应了一声:“差不多。” 新一语气往上飘了飘:“等一下,小兰骑车带的你?” 明一语速飞快:“是她,她看着我的新自行车想骑,自信能带我,自信地带我进了沟里,自己提前跳了车。没让毛利叔叔知道,免得她挨训,小伤而已,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我让你知道,新一,别笑!” 也对,如果是明一骑车带的人,自行车侧翻受伤的地方应该是手肘或者膝盖等关节处。 “妈妈知道了,对吗?”新一问道。 “爸爸推理出来了,妈妈当然知道了!” 新一看过来,嘴唇上翻,明一看出来他在忍笑,明一挤开他哥哥,拎着书包大迈步就下车了。 “明……明一,对不起,”小兰看向了明一的粽子手,就认出了下车的男生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她下半句刚问出口:“你还好吗?”铃木园子的视线就黏在了明一的粽子手上,白绷带层层包裹的粽子手看起了十分搞笑。 “噗……哈哈哈哈!”园子叉腰哈哈大笑起来,园子一顿:“那你今天怎么考试,小明?” “要你管。”明一没好气的说道。 粽子手已经很社死了,园子的笑声吸引了更多的人的注意力。新一又忍不住开始笑起来,明一瞥了眼看热闹的几人,明一的视线从上到下的扫过笑声越来越小的两个女生,抿抿唇。 小兰突然反应过来,顶着明一的视线,她扯上园子的袖子:“别笑了,求你了。”这个和他哥哥一样的推理狂总能准确的说出他们周末干了什么,而小兰并不想被揭破她家发生的事情。 有些出乎小兰意料的是,明一左手托着自己粽子手的手腕,脸上露出一副懒得理你们的表情,扭头走了。 小兰的衣角沾着油污,袖口有一块明显的污渍,衣服来不及洗就到了学校。很明显,这是她最近进厨房做饭粘上的,哪怕小兰母亲妃英理做的饭再难吃,如果她没有离开家的话,她是不会让自己十二岁的女儿下厨做饭的,结合上次去毛利家听到的争吵和小兰的表情。 明一慢吞吞地往学校里走,小兰父母大概又吵架了,这次吵得很严重。 第25章 小兰低着头跟在新一身后,新一敲响了阿笠博士家的门,“谁啊?” “是我,博士!”新一提气叫了声:“我带小兰过来玩!” “来了!来了!”阿笠博士喊着回应道:“马上来开门,”阿笠博士从楼上的实验室跑下来,一把拉开门,探头一看,问道:“兰酱,你也来玩啊?” “不好意思,博士,”小兰一边进屋,一边说道:“爸爸今天要加班,妈妈今晚律所里也有事,我就和新一一起过来玩了。” 新一都没回答,阿笠博士问道:“买菜去了?”阿笠博士说道:“小明手都包成粽子了,你还让他做饭,干脆我们到外面去吃算了。” 新一说道:“他手早就好了,伤口已经结痂了,血痂掉了就好全了,没事,我等会给他去帮忙就成了。”新一顿了顿,说出了实话:“是我非让他包扎的,包成那样还挺搞笑的。” 阿笠博士忍住笑,继续说:“那好,那今晚有口福了。” “不好意思,博士,”小兰一边进屋,一边说道:“爸爸今天要加班,妈妈今晚律所里也有事,我就和新一一起过来玩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阿笠博士很喜欢这群小年轻:“来来,进来,别客气,当自己家。再说了,你和明一做饭都挺好吃的哈哈。最近我在设计一个小玩意,初设的产品厂家刚刚给我送过来……来来,走,我带你们上楼去玩!” 小兰还有点害羞,新一拉着小兰的手跟着阿笠博士就往楼上走,博士带着两人进了他的实验室,阿笠博士的实验室有点乱,实验桌上摆着一堆零件,新一定睛看过去,桌子中央放着个打开盖子的盒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放在盒子中的海绵空嵌里。 “咦,博士,”新一快步走过去,他有些兴奋:“你脖带式变声器做出来了?上次还跟我们说遇到了技术瓶颈,现在就做出来了?” “差不多吧,做是做好了,我还没有试过,”阿笠博士眼睛一亮,说道:“我刚刚编辑完芯片的程序,可能还需要调试,要不你们来试试?” 新一道:“好呀,”新一眼珠子一转:“我有个好主意。” 新一和小兰嘀嘀咕咕,阿笠博士的笑显出了几分无奈:“行行,听你的。” “来,弄起来,”新一说着:“我们来试一下。” 小兰在高脚凳上坐下来,阿笠博士走到实验桌前,抽了张透明贴纸捻在手上,小兰仰起头,阿笠博士戴上乳胶手套,他摸了摸小兰声带的位置,撕开透明贴纸的背胶,他把芯片贴在了小兰的脖子上。 “哈……哈喽?”小兰试着说话,还是她自己的声音:“唔?” “稍等,”阿笠博士坐到电脑前,他点开程序,在桌上翻了翻,递给新一一张印着箴言的小卡纸,新一正反翻了翻,阿笠博士把话筒拉过来,说道:“读一下。” 新一看着纸,他和明一是双胞胎,声音是差不多的。 新一念了起来,吐词清晰:“一切事情都不能永远保持良好,因为过度的善反会摧毁它的本身,正像一个人因充血而死去一样。想做的,想到了就该做,因为旁人弄舌插足、老天节外生枝,这些都会消磨延宕想做的愿望和行动;该做的事情一经耽搁就像那声声感慨,越是长吁短叹越会销蚀人的精力和志气。” 新一读完,看向阿笠博士,阿笠博士敲下回车,电脑上的进度条开始往前推进,小兰好奇地盯着电脑屏幕—— 80%,85%,90%,95%,100%。 “好了,”阿笠博士说道:“你试试,兰。” “唔,”小兰没想好说什么,她发出一声喉音,声音已经有了变化:“新……新一?” “嚯!”新一眼睛一亮,要不是兰站在他面前,他真会以为是明一在叫他。 “哇,”小兰觉得有意思极了,她说道:“这么神奇吗,你太厉害了,阿笠博士!” “哎呀,”阿笠博士显出几分不好意思,他挠着头,说道:“这就是个小玩意,通过振动影响声带发声,我打算把他制作成儿童用品,也不设置程序变声,就做成固定几个声音的变声器。” “这是明一的建议,我觉得很有道理,”阿笠博士转着椅子,说道:“要是被不法之徒用于诈骗或者其他犯罪就不好了。” 新一点头,他疾步走到窗户边,探头往楼下看去,他算着时间,明一也该从大路上那家小超市卖菜回来了,新一嘴里说道:“说好了兰,我们逗那臭小子玩一玩。” 小兰板着脸,她无奈地瞧着满脸兴奋的竹马,发音无声地在喉里打转,新一扒着实验室的窗台,他瞧着明一从远处走来,少年戴着耳机,右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袋。 新一眼睛发光,却看着明一倏忽抬起头,明一敏锐地觉察到窥探的视线,仰头看去,他看见是新一,挥了挥手。 “来了!来了!”新一兴奋地说道。 小兰抚了抚额。 脚步声由远及近,明一在实验室门口停了下来,小兰深吸一口气,“叩叩”,门被敲响了,小兰闭上眼睛,她用明一的声音但是却用黏糊糊的夹子音说道:“新一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哦!” “哎呀,”另一个声音说道:“明一弟弟,我也好喜欢你哦。”小兰做了个“呕”的表情。 阿笠博士捂着嘴,他扶额仰头忍笑,他很难想象明一会说出这样的话。新一兴奋,他期待着自家弟弟打开门时懵然又茫然的表情。 “啊,明一?”声音从门外传来,屋里的三人一愣,是毛利小五郎的声音:“兰在吗,我来接她回家。” 小兰一愣,她从椅子上跳起来,说道:“我在的,爸爸!唔……”她才意识到自己还贴着变声器。 小兰兴奋地跑到门口,一把拉开门,门外哪里有什么毛利小五郎,只有明一站在门口,明一手上空空如也,他一边伸手摸了摸开门一脸懵然的小兰的头,一边继续用毛利小五郎的声音说着:“好的,乖女儿,既然你在呢,那帮我下去择个菜吧。” 笑容消失,小兰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明一虚虚握拳抵在唇前,他清了清嗓子用回原声:“别和新一一起恶作剧行吗?” 小兰努努嘴,一下撕掉贴在脖颈上的变声器,一抬手贴到新一脑门上,新一眨巴眨巴眼:“你怎么知道是兰……唔。” 这是个用膝盖都能完成的推理,明一知道阿笠博士的变声器快做成了,而阿笠博士制作的变声器需要采集声音片段才能变声,屋里就三个人,也就是兰这种小女生才能发出那种夹子音。 新一气恼地说道:“算你厉害,”他也有点惊奇:“不过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变声器。” 明一挑挑眉,他用园子的声音说道:“新一,”声音无缝衔接变作了阿笠博士的声音:“欧……尼……酱……”,紧接着变成了优作的声音:“不是的……” “明一,”新一张大了嘴,他哆嗦了一下,半晌,他咽下嘴里的唾液:“你是怎么能用园子、阿笠博士和爸爸的声音发出这种夹子音啊!” 阿笠博士和小兰也愣住了,明一恢复原声:“我这个是与易容技术相关的变声技巧,不是和某人一样用脚趾头都能推理出的拙劣恶作剧哦!” 新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往门口瞥了眼,明一没把装菜的袋子拎上来,好气——很明显,这家伙就是故意上来逗他们的。 “那么,”明一抻了抻袖子:“我下去做饭了,小兰,你和你的男朋友好好玩哦……” 也不是暴躁,小兰鼓着脸,就是单纯地想揍人,小兰又恼又羞地跺了跺脚。 新一扯住了小兰的袖子,恶作剧不成反被整的同伙瞧向了笑得浑身颤抖的阿笠博士,阿笠博士抿紧了嘴,小兰气恼地瞪了眼新一:“我去帮忙!哼!” 小兰懒得理新一,“咚咚咚”跑下楼,新一挠了挠头,说道:“博士那你继续做实验,我们饭做好了叫你,我也去帮忙。” 小兰和新一一前一后下了楼,刚从楼梯拐角走出来,就看见明一坐在餐桌边拉开的椅子上,右手撑着下巴,见他们下来,冲着他们扬扬头,小兰还好,新一脑门上青筋跳了跳——这家伙摆明了知道他们要下来等着他们当劳力呢。 明一站起身,小兰快步上前,拎起袋子往厨房走,明一一边走一边说:“麻烦把菠菜择一下,鸡肉的话切小一点,等会我来烧,谢谢。” 明一右手托着自己的粽子手,小兰接口:“你手都这样了还等会你来烧,放着我来,我做饭也很好吃的!”新一绕到明一身旁,明一有条件总是懒得做饭的,新一用手肘捅了捅自家弟弟,眼珠子往客厅撇撇。小兰声音小了点,声气有点不足:“你们俩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双胞胎正互相使着眼色,都“讲”好了一起去客厅看电视了,听着这话,乖觉地跟了上去。 小兰把塑料袋放在橱柜上,她从袋子里拿出菠菜,明一顺手把沥水盆递给了她,小兰扯开袋子,捻出一根菠菜,择掉了菠菜的烂叶子,掐掉菠菜的根,丢进盆里。 新一靠在门框上,开口问道:“想问啥?” “半个月了,妈妈一直住在外面,”小兰低着头,她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鼻音:“妈妈今天清了两大行李箱衣服,明天就要一车搬走了,我不想爸爸妈妈离婚,也不想妈妈搬出去住,我让爸爸拦着妈妈,爸爸说工作忙,很忙,忙到没时间和妈妈说乱七八糟的事情。” “乱七八糟的事情,”小兰声音里透出一点点哭腔:“爸爸说和妈妈的事情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双胞胎对视一眼,新一苦恼地挠了挠头,他才十二岁,他怎么知道如何处理夫妻问题。 倒是明一开了口,他说道:“叔叔说他工作忙,你见过他工作时的样子吗?或许是真忙呢,‘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能只是他忙着工作的口不择言。” 小兰一愣,道:“我没见过。” “那我建议你去看看,你既然不知道叔叔工作时候的状态是怎么样的,”明一平静地说道:“毛利叔叔是真忙,他是警视厅刑事组的骨干警员,也是酒井警部着力培养的接班人之一,而阿姨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律师,当婚姻和事业遇到一起的时候,是最不好处理的。” 小兰手里的动作停了,她愣愣抬起头,皱着眉。 “叔叔是刑警,阿姨的律师,按理说他们应该是社会上最讲逻辑最讲道理的人,”明一平心静气地说道:“他们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小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慢吞吞问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抽空去看看去警视厅给叔叔送送饭,看看叔叔呗,”明一说道:“你与其想着竭尽全力拉进他们的关系,让他们不要分开,不如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让他们能够做出让他们自己,让你们的家庭最舒服最合适的选择。” 新一听懂了明一的言下之意——是离婚还是和好得看他们的选择。 小兰抿紧了唇,她咬咬牙,垂下的手握紧了:“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我想爸爸妈妈在一起,他们刚开始还吵架,现在就这对方就假装没看见一样,那个词怎么说,冷暴力?” “我希望他们都好好的,哪怕他们都忙,都没空管我。”小兰声音闷闷:“晚上……唔……你们陪我去警视厅看看,我也想看看,爸爸忙起来是怎么样的。” 双胞胎齐齐应是。 小兰呼出一口气,埋头择起了菜,明一手肘捅了捅新一,努努嘴——哄哄? 小兰抬起头,看着双胞胎你指头戳戳我,我手肘捅捅你,新一瞧着小兰看过来,整个人木住了——她忍不住笑了,眼泡含泪。 26.第26章 [] 小兰打通了电话:“……啊,爸爸你在忙吗?” 毛利小五郎在电话那头说道:“有什么事吗,兰?” 小兰指头勾扒着装着便当的袋子系着的绳结,说道:“没什么,爸爸,我们晚餐买多了,给你做了便当,你要是有空,我给你送过来。” “有空,有空,”毛利小五郎当然不会拒绝自家女儿的爱心便当:“嫌犯已经被抓到了,现在还在审讯,但差不多快忙完了。你来吧,兰!” 小兰自然能听出小五郎话里的愉悦,她说道:“好的,爸爸,我一会就给你送过来,哦,对了,新一和明一也和我一起去。” “好,好,好,”毛利小五郎说着:“你到了打我电话,我让人下去接你。” 毛利小五郎挂断了电话,一抬头就对上目暮十三的视线,目暮警官眼里带着调侃:“这还是宝贝女儿贴心啊,特意来给老爸送便当,”目暮警官扫了圈讯问监控室的单身狗们:“这夫人等在休息室,女儿来送便当,这果然结了婚的就不一样啊。” 目暮警官抬起手,他搂住毛利小五郎的肩膀,声音小了些:“和英理好好谈谈,也不是非要到那一步的。” 小五郎神色暗淡了些,摇了摇头:“英理去意已定,她既然志在事业,就要靠我来照顾小兰了。” “毛利君,你……” “我已经提交了辞职信,”毛利小五郎抬起手,按住目暮警官搭在他肩上的手,脸上扬起笑:“不过,目暮君,日后你提了警部,可不要忘了小弟呀。” “别说这种话。” …… 六月初的街头还有些寒意,明一拉开了风衣的拉链。 的士在警视厅门口停了下来,小兰眨巴着眼看着的士计价器上显示的价格,坐在副驾驶的明一掏出钱包付了车费,小兰慢吞吞从后座下了车,的士开走了,小兰抱着便当盒,很认真地说道:“我会找爸爸要车费的。” 明一正在把钱包塞进风衣内侧口袋里,闻言:“嗨,跟我们客气什么,小钱而已。” “跟明一客气什么,”新一掏出手机递给兰,说道:“这小子平时零花钱多着呢,毕竟也不止我这么一个哥。” “哈?” 小兰没听清,就看着明一手肘捅了捅新一:“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打零花钱?” 新一捏着下巴,笑着说道:“那怎么也得到高一,我工藤新一成为关东名侦探的时候吧,”新一搂着明一的肩膀:“现在我可养活不了你,最多能把我的零食分你一点。” “那你买零食什么时候付过钱呢?” “啊,”新一故作惊恐:“难道妈妈打给你的生活费不包括我的那一部分吗?” 小兰笑着看着兄弟俩闹,她掀开新一折叠手机的屏幕,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电话接通了:“爸爸,我们到了!” “好,好,”毛利小五郎说着:“我让人下来接你们。” 少男少女们等在警视厅门口,也没过多久,就看着一个二十出头穿着便衣的小年轻朝着他们小跑过来,距离五步他停了下来:“你们好,我是山田一郎,毛利警官让我下来接你们。” 小兰有些拘谨:“你好,山田警官,我是毛利兰,这是我的朋友工藤新一和工藤明一,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山田一郎说着:“毛利警官以后也是我们的领导,这都是小事。” “领导?”小兰一愣。 “你不知道吗,”山田一边走一边说:“酒井警部已经提交了推举目暮警官和毛利警官晋升警部的举荐信,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叫毛利警官、目暮警官作毛利警部和目暮警部了,毛利小姐,毛利警官让我带你们直接去讯问监控室,请。” 小兰有些发怔,眼底却透露出几分兴奋——警官和警部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也能说是天壤之别。 电梯在五楼停下来,山田前面带路,穿过走廊,山田带着三人走过讯问一室,敲响了隔壁讯问监控室的门,门从里面打开,正是毛利小五郎:“兰,你来了!” 新一没掩住脸上的兴奋,他早就想找机会进到警视厅里来看一看,老父亲瞥了眼双胞胎,说道:“进来吧,不许乱动,不许瞎闹,不许乱跑。” “诶,大叔你,”新一呲牙:“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好的,”明一倒是乖巧应声:“毛利叔叔。” 毛利小五郎闻言蹙着的眉一松,瞪了新一一眼,说道:“我给你们介绍,”毛利小五郎指着还留在讯问监控室的另一个人说道:“这位是目暮警官,我最信任的同事。”明一眼睛轻眨了一下,这话在这时说有些奇怪。 我最信任的同事? 三人齐齐打招呼:“目暮警官好!”乖巧的年轻人总是招人喜欢的。 “你们好,兰酱,新一,明一,”目暮警官扬着笑:“明一,你小时候见过我,还记得吗?” 大人只是一说,但没想到明一回答:“记得,你是和毛利叔叔一起负责侦讯园子绑架案的警官,很高兴再见到你,目暮警官。” “啊,你记忆这么好,”目暮感慨了一句,说道:“那,毛利老弟,我就先走了,”目暮使了个眼色,说道:“等会你安置好他们哦。” 安置好他们——明一手揣在兜里——安置好? “行,”毛利应了声,目暮开门走了出去:“兰,英理也来了,她加了两天班,在休息室睡觉,等会我吃完她也该醒了,你等会陪妈妈一起回去。” “妈妈也在?”小兰很高兴:“好的!” 新一扫了一圈讯问监控室,监控室的桌子正对一面单面玻璃,透过单面玻璃,新一看到了被拷在束缚椅上的嫌犯,嫌犯两手拷在隔板上的锁扣里,他低着头,只能看到嫌犯被半长头发遮住的半张脸。 讯问室里两个警官正在说话:“……你该死心了,抢劫、抢劫、杀人,这三条在一起足够把你送上绞刑架,这一次和前两次都不一样,听过DNA吗,这一次我们是真真正正地查到了你的DNA样本。” 新一看着摆在桌上烟灰缸里堆成小堆的烟屁股,问道:“其他警官呢?” 毛利小五郎正对女儿扬着笑,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见新一的问题,没好气地说道:“都吃饭去了,”毛利小五郎瞥了眼明一,顿了顿,说道:“我们昨天下午四点抓到的这个嫌疑犯,抢劫□□杀人,一直到现在,除了让他睡觉的六个小时,嫌犯一直在接受讯问。” 新一听得很认真,他对任何案件都有极强的好奇心。 明一压下心里的一丝怪异,听着毛利小五郎继续说道:“到现在,”毛利小五郎抬手看了看表:“晚上八点三十七分,嫌犯一句话都没有交代。我们认为……” “爸爸!”小兰叫了声。 “诶!”小兰的呼唤打断了毛利小五郎的叙述。 “吃饭吧,”小兰拎着便带盒走到桌边,解开系着的结,揭开便当盒的盖子,一股煎鱼的焦香味飘了出来:“吃完了再说。” “好,好,”女儿奴还有什么不应的:“吃完了再说!” 此时,明一放在风衣内侧口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伸手摸出手机,手指一抵揭开折叠屏的屏幕,是两条短信,在看清联系人手机号码的一瞬间,他顿了顿。 第一条是一条收款记录,有一笔 27.第27章 [] 双胞胎出了监控室,明一走在前面,他径直穿过回廊,却直接走过他们上楼的那个电梯,新一跟在明一后面,明一绕过西边的走廊,走到安全通道口,拧动门把手走进了通道里。 新一跟了进去,安全通道里有两个电梯,这里通道封闭、灯光昏暗,明一关上了门,按了电梯下行键。 “这么偏僻的角落还有电梯,”新一好奇地左顾右盼,他说道:“你对着还挺熟啊,小明。” “这里太偏,这两个电梯不太常用,一般是警视厅环卫工用于运送垃圾,”明一耸耸肩:“原来来过几回,记过警视厅的楼层图。” 电梯提醒灯亮了,电梯门缓缓打开,明一走进电梯,直接按亮了负一楼的按键,新一靠在电梯壁上,自言自语:“也对,车不会停太下层,不然跑都没得跑。” 明一看了过去,他敛去脸上的淡笑:“等会跟着我,按我的指令行事,不许擅动,”新一还很兴奋,明一继续说道,表情严肃起来,语气冷肃:“万一有嫌犯的同伙在,歹徒可能持枪,我可没有携带武器。” 新一闻言,他冷静了些,抿抿唇,说道:“好。”他飞快地说道:“那你也别冲动。”新一的神经紧绷着,他毕竟还是个小学六年级的小孩子。 明一抬起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跟着我。” 电梯停住,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股子垃圾的臭味传入鼻间,明一撇了眼垃圾桶,他捡了个矿泉水瓶随手擦了擦,放进了风衣口袋里。 明一悄步走到电梯间门口,他借着墙壁的掩护,查看起停车场的情况。地下停车场里大大多是警车,也有十余辆SUV和轿车,车停得整整齐齐。 几十辆车停得满满当当,根本就没法看清哪辆车里有人。 新一凑近些,小声说道:“怎么办?” 明一思忖片刻,“如果有人,人应该躲在车里,”明一揉了揉手腕,他说道:“我担心人有枪,”新一眉头蹙起来,明一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楼上内奸的同伙只有一个人,事情就好办。” “如果不止一个人呢?”新一问道。 “那我们赶紧撤退和楼上取得联系。”明一毫不犹豫地说道,新一愣了愣,点了点头,新一猜测明一上辈子是警察,倒也对自家兄弟充满信任,明一凑近些,三言两语便将他的计划说清讲明。 “行。”新一应了声。 明一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探头看了眼,贴着墙往外走去,新一感觉自己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紧张,新一探头往外看去,瞧着明一弯下腰穿过车与车的空隙,贴着墙小心查看着。 明一径直朝着警车走去,新一只敢探出一个头,他屏住了呼吸——紧张。 明一在一辆警车的车尾后停住脚步,他看向新一的方向,冲着车打了个手势,新一垂在腰间的手攥紧了——真的有人! 明一放轻脚步,他往后退了几步,只退到墙根停了下来,他蹲下身,抬手揉了揉喉咙,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沉了下去:“……是,警部,我到了停车场。” 声音在停车场里响起,就像是在荒原上响起的惊雷,车里的人猛地回头,却看不到一个人,这时,新一按着计划重重地踏起步来,“咚咚”的脚步声传入那人耳中。 明一又开口:“是,A1出口已经封闭,警部,楼上情况怎么样?知道了……已经抓到了吗?我马上让人关A2的闸门,支援马上下来,搜索停车场,我明白了。” 明一说着,他弯着腰从副驾驶绕过车头,如果这人是楼上内奸的同伙的话,听着他着话,他只会找机会开溜。果不其然,随着接连不断的脚步声传入耳中,那人忍耐不住了,“叩嗦”,这是门把手被掰开的声音。 那人从驾驶位走下来,循着脚步声的方向看过去,他小心关上车门,这时明一蹲在床头,那人没瞧见他,朝着脚步声的反方向迈开步子——正是车尾的方向,明一绕过车头,找准机会,明一手捏着矿泉水瓶,把瓶盖抵向了那人的腰。 “别动,”还是深沉的成年男声:“动就打死你。” 这一瞬间,那人的恐惧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人下意识地把手举了起来,明一伸出手,朝着那人腰间鼓起的位置摸了过去,果然有枪。 手枪到手,明一随手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放进口袋里,他往后退了两小步,随手打开保险栓,手枪上膛,机械撞击发出的“叩叩”声音让那人回过头来,那人一回头,看到的是那般稚嫩的一张脸。 哪怕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那人也没有只听到声音时那么害怕了,他开口说道:“小子,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会用枪吗,拿枪指着我?” 明一手举着枪,稳得毫无颤抖,那人深吸了一口,举着的手缓缓放下来,明一瞧着他的动作,他用回原声,声音却淡漠冷静:“别乱动,你再有动作我就开枪了。” 那人垂下手,抽出了腰后的匕首,那人只看见明一手一动,枪口一挪,“砰!”枪响了,手心的剧痛冲向大脑皮层,他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匕首掉在了地上,他哀嚎了一声,那人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跌倒在地上,明一开口说道:“我说了,别乱动!别挑战我的耐心。” 那人捂着手,忍不住呻/吟着,却再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这小子年纪虽小,但是真敢开枪啊——这一枪算他运气好,只打到了他的手,下一枪要是打偏了,指不定就爆了他头。 明一注视眼前之人的视线一丝不动,那人死死捂住自己流血的右手,明一的枪法很准,子弹是擦着他的手侧飞射过去的,血流了一地,但也只不过是皮外伤。 “小子……”明一没说话,只是枪口往上抬了抬,瞄准的是他的脑门,那人咬咬牙,还是开口说道:“放我走,我有钱,最近还有笔飞来横财,六千万日元……” 明一闻言,微微抬眸,那人激动起来,声音大了些:“放我走,钱弄到手,我分你一半,小子……你……” 六千万。 “不许动,”明一斥了一声:“闭嘴!”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那人再也不敢动弹,嘈杂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新一通知的警察到了,警察将人包围起来,目暮警官的声音在明一身后响起来:“好了,明一,你可以把枪放下了。” 明一手垂了下来,从另一边冲过来的警察已经控制住了嫌疑人,明一手指一推扣上保险栓,枪口调转把枪递给目暮警官,目暮警官接了过去,明一抬起头,扬起一抹笑:“目暮警官,这人算是我和新一抓到的吧。” 目暮警官蹙着眉头,这批评也不是,鼓励也不是,兄弟俩有计划有方法,倒也真把人制服了,目暮警官深吸一口气,语气努力保持得十分严肃,开口道:“你们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知道,”明一道:“但这风险还在可控范围内,目暮警官,至少我们比警方多走一步。”目暮看着年纪小一点的工藤脸上的笑,这小子年纪这么小杀伤力就这么大吗? 新一这时候才从人群边沿挤进来,他一把搂住明一的肩膀,说道:“抓捕嫌犯才是侦探该有的乐趣。” 目暮警官还是说了句:“行了,”目暮警官语气严厉起来,他晃了晃手里的枪,声音拔高:“这是枪,不是什么玩具,子弹万一射到你们身上,是要命的,听清楚了,下一次,直接联系我们更好!” “乖巧”如双胞胎,两人扬起笑,齐齐说道:“好的!”目暮警官心头莫名一梗。 嫌疑犯完好的左手和一个警察的右手拷在了一起,这时,嫌犯喊了起来:“警官,这个小子身上有枪,把他抓起来!” 装完乖的明一瞥向大喊大叫的嫌犯,眼里的嫌弃明明白白,他夹着矿泉水瓶的瓶口,把瓶子从风衣口袋里夹出来,他说道:“白痴,抵着你腰是矿泉水瓶。” “嗯,跟我上去。”“老父亲”一把辛酸泪的目暮警官应了一声,目暮警官提溜着两只崽上了楼,三人在询问室坐下。 询问室里,警员用纸杯装满水送到双胞胎手边,明一和新一坐在桌案对面,目暮警官看着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只,新一抬眸瞅人,余光就看着自家刚刚还运筹帷幄的弟弟手捧着纸杯,嘴抿在杯沿啜着矿泉水,乖得像什么都没做一样。 刚刚那一枪,开得不带一点犹豫,一枪打掉犯人的匕首却只是皮外伤——摆明了 28.第28章 [] 公寓前的停车场逐渐安静下来,上班族们都开车走了,清晨的阳光穿过枝叶的罅隙落在黑色SUV的驾驶位上。 明一抬起手揭开驾驶位的遮阳板,他手一掀,打开化妆镜的盖子,漂染的银色头发清爽蓬松,明一看了眼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随手把遮阳板扣了回去。 明一瞧了眼手表,早晨八点五十六分——这个时间,上班族和家庭主妇们都出了门。明一拔下车钥匙,拉开驾驶位的把手推开门,他走下车,绕过公寓,从公寓侧边的楼梯直接上了四楼。 他穿过走廊,走到贴着“近藤”门牌的门口,门上贴着警视厅的封条,明一小心揭开门上的封条——只揭了一半,另一半贴在门上。明一弯下腰,手里的铁丝插进锁孔里,他侧耳听着锁孔里传出的声音,依着手里的手感,“咔嚓”,门开了。 明一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他走入玄关反手关上门。 玄关入口左手边放着一个鞋柜,鞋柜上的鞋子一个不剩——应该是被警视厅的警察当作证物提取了,右手边壁柜上搁着一个小黄鸭的盘子,小黄鸭盘子咧着个大大笑脸的表情,可爱得很,盘子里放着一串钥匙。 明一把视线从小黄鸭盘子上收回来,他戴上乳胶手套,穿上鞋套走进客厅。 客厅的布置很温馨,米蓝色的软垫沙发上放着米色的抱枕,还剩半包的抽纸巾发在茶几上,一个白色有轮的小推车停在沙发旁边,小推车架子上放着薯片、饼干和果冻,架子顶上的那包薯片只吃了一半,包装袋被折起来用夹子夹好。 明一走进厨房,他在燃气炉前站定,环视一周,他拉开厨柜的门,他蹲下身子往里看去,柜子里的整整齐齐放着煎锅、煮锅和水壶,在最右边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粉色的马克杯——马克杯是纯色,一点纹样也没有。 橱柜上,调料盒里的剩余的调料几乎一般高,调料旁整整齐齐摆着寿司酱油、味增汤粉等调料包。 明一往坐走了一步,拉开冰箱冷藏室的门,门侧顶放着四个鸡蛋,第二层放着咖喱块,咖喱包装已经被拆开,最底下一层摆着饮料,两瓶果汁、一瓶乌龙茶和四瓶啤酒。 明一扫了眼冷藏室,玻璃板上放着两盘剩菜,瓷盘上还套着保鲜膜。 明一走到水池边,水池上还有一个壁挂的橱柜,明一拉开厨柜,柜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玻璃高脚杯,角落里还有一个蓝色的马克杯。 明一退出厨房,径直走进了卧室,他看向铺得整齐的床铺,灰色的床被铺得整齐,套着和床被同款枕套的枕头放在床铺中间——一个枕头——明一挑挑眉,他走到衣柜边,拉开衣柜的门,他简单翻了翻,衣柜里只有男士的衣服,而在中间衣柜上方的柜子里,放着一个套着灰色枕套的枕头。 明一抱臂站在床边,布置温馨的客厅,收纳整齐的零食,种类齐全的调料,收在橱柜里的粉色马克杯和收在衣柜里的枕头——一个单身汉的家不会这么干净整齐,他有个女朋友,准确说—— 他有一个没有和他同居,但时不时会来住一下并且给他做饭,并且房主正在刻意隐藏的女朋友。 他为什么要刻意隐藏与他感情稳定的女朋友的存在呢?他心里有个猜想。 明一在屋里走了一圈,在放在客厅角落的垃圾桶边停了下来,他坐在四个垃圾桶边,五个垃圾桶分别是可燃类垃圾、资源类垃圾、不可燃类垃圾、有害类垃圾。 明一挨个把垃圾桶倒出来翻找,可燃类垃圾桶里就是剩菜剩饭和一些生活垃圾,他忍着让人犯呕的臭味把垃圾装了回去;不可燃类垃圾桶里没有多少东西,只有一条沾满污垢的抹布和一个摔变形了铁碗 有害类垃圾桶里装着口罩和电池,倒也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明一把希望放在了装资源类垃圾的那个垃圾桶,这个垃圾桶是最大的,准确说,这个垃圾桶是一个打了收纳盒,里面装了八九个塑料瓶和一撂堆叠整齐的纸,明一翻起那些纸,折叠纸最多的就是时尚杂志,然后就是报纸和赌马场的广告。 明一一本一本翻着,突然,明一眼睛一亮,一张收银小票从时尚杂志里飘了出来。 小票收银的内容很普通,明一只扫了一眼就往店名上看去——乐町超市(兴畑町店)——不错,就是这个——收银时间两天前18:49。 兴畑町距离这个公寓差不多四五站路——房主的女朋友住的或者说工作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两人才能产生交集。 明一手捏着小票,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抽出一张透明封口袋,他把超市收银小票放在封口袋里,打开大门走了出去,他关上门贴上封条,脱下鞋套和手套,直接下了楼。 …… “伊藤警官,”化名伊藤秀杰的明一从乐町超市(兴畑町店)里走出来,超市的经理陪在他身边,经理问道:“还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谢谢,如果以后还需要您协助我会联系您的。留步,给您添麻烦了。”明一说着,他捏了捏手里的档案袋,里面的磁盘拷入了两天前18:49在二号收银台收银的那个女人的监控画面。 …… 安室透手上戴着防烫手套,他打开烤箱的门,一股子焦香的芝士香味飘了出来,他瞧了眼烤箱里的芝士焗咖喱鸡肉饭,面上橙色的马苏里拉芝士边沿泛着焦边,烤得恰当好处。 安室透端着焗饭往餐厅走,这时,装在围裙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安室透加快脚步,把手里的焗饭放在餐桌上,他扯掉手套掏出手机,聚焦的视线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人备注——朗姆。 安室透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倒是落了下去,他接通了电话,他说:“先生?”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安室君,恭喜,”朗姆在电话那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个行事沉稳,做事谨慎的人,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为组织效力,而最近,你也知道,有些蠢货把自己送上了死路,boss打算给予少部分人以代号,我举荐了你。” 安室透语气平静:“谢谢您,先生。” “和你同时混出名堂的人还有不少,只不过,这一次我只举荐了你,”朗姆装模作样地说道:“先别高兴 29.第29章 [] 黑泽阵侧坐在餐桌上,银色的长发披在身后,他手肘撑在桌面上,身子歪着,显出几分慵懒,手里夹着一根烟,烟气从鼻孔里喷出来,他微仰着头,看着自家幼弟挂在客厅墙上的信息板。 熬了个大夜的明一还没起床,懂事如伏特加,做早餐的动静都很小。 照片贴在墙上,照片下钉着便签纸,线索纵横,罗叠成网。 黑泽阵视力极好,网络中心是个视频截图的女人照片,底下的便签纸写着“谷口友美子”,名字下面写着两行字:滚石俱乐部总经理;吸毒;贩毒马仔。 右侧的网络像射线一样散开,连着的是十几个女人的照片,照片底下的标注都是女支/女,这些女人的便签纸上都标注着吸毒或者疑似吸毒的注释。 左边只拉出了三根线,两男一女,小川幸子,菊地一郎,佐佐木宗介。 小川幸子:滚石俱乐部总经理,48岁,不吸毒,贩毒知情人/贩毒合伙人(疑),其他。 菊地一郎:滚石俱乐部执行部经理,35岁,吸毒,贩毒马仔;通讯录与吸毒者有联系。 佐佐木宗介:滚石俱乐部保安部经理,32岁,吸毒,贩毒马仔;持枪。 然后,从这三个人的图钉上拉出三根线,汇聚到一张便签纸上,没有照片,便签纸上打着个大大的问号。 线索待确定——这行字笔锋锋利,便签纸被拉出一条划痕。 “叮铃铃铃铃铃!”闹铃声从卧室里传出来,闹钟停了,黑泽阵瞥了眼时钟,早晨8点,过了五六分钟,就看着卧室门把手缓缓转动,明一揉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往盥洗室走去。 明一从盥洗室走出来,黑泽阵的余光落在幼弟身上,垂在额上的银发沾了水,湿哒哒的贴在额上,明一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他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这才迎着黑泽阵的视线回望过来,目露询问。 黑泽阵收回视线,一言不发——这才多久,幼弟又一脚踏进泥沼。 色香味俱全的早餐已经摆在了桌上,伏特加站在桌边正解着围裙,高大的杀手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好奇,他瞧着明一眼神清明,手捏上了餐叉,没忍住,伏特加看向信息板,问道:“这是什么?” 明一切下煎蛋正往嘴里送,闻言抬眸,回答:“我的钱。” “嗯……哈?”伏特加看着“贩毒”这个词:“少爷打算黑吃黑?”明一点点头,伏特加搓了搓手,他有些兴奋:“看起来您的调查很有收获,我听您吩咐!” 黑泽阵咽下嘴里的吐司,视线落在明一身上,明一瞧着自家大哥眼里的询问:“boss让我带新人,这些都是新人查的,我只打算最后捞笔钱。” 伏特加听见自己老大问道:“朗姆的人?”明一点点头,年长的男人问道:“如何?” 伏特加咬了口吐司,幸灾乐祸道:“那可真糟糕。”不管是对被吃的“黑”还是替明一跑腿的新人。 明一指了指信息板,回答:“都是新人查的,只用了三天,不得不说,”他简洁地说道:“能力出众。” 黑泽阵瞥了伏特加一眼,乐呵的男人收起笑闭紧嘴,伏特加还没get到大哥生气的点,黑泽阵就站起身,他说道:“行。”餐盘已经空了,黑泽阵走到门口,他捏着挂在衣钩上的礼帽戴在头上,趿上皮鞋。 “砰!”门关上的风仿佛刮到了伏特加脸上。 伏特加眨着眼睛转过头,木楞开口:“大哥怎么走了?怎么感觉大哥生气了……” 自打明一年岁渐长,面容长开,兄弟俩就不怎么让伏特加上门了,今天明一让他哥带着小弟上门,明一很明显就是不打算带他哥玩。 明一眼皮一颤,抬眸看了过去,他嘴角动了动,倒也发出了声音:“也谈不上生气吧,就是我没打算和阵哥一起玩,就留了你做苦力。” “唔……唔?!” 大哥这还谈不上生气?大哥只是不会生弟弟的气,他自己会被穿小鞋的吧——伏特加忍不住想。 “我打算混进俱乐部看看,阵哥那一头银色长发太引人瞩目了,”明一三口两口吃完早餐,明一端量着端着餐盘往厨房走的大高个,说道:“你就不一样了,你一看就像是打手。” “等我半个小时,我们就出发。”明一瞥了眼始终,已经八点三十七了。 “是。” 无所事事的伏特加坐在餐桌边,他洗了碗盘擦了桌子,报纸从头读到了尾,看着时钟转了小半圈也差不多半个小时,卧室门才打开,明一手里捏着一沓钱,怎么也有十几万日元,从屋里走了出来。 “嚯。”高大的杀手发出一声气音,这个装扮还真精细。 三十多岁的青年长着一副人群里都找不着的模样,头发泛着油光,一缕缕搭在额上,颧骨下刷着阴影显得人骨瘦如柴,皮肤呈现出枯草般的颜色,两颊上长满了暗疮粉刺,下巴浮着一块淤青,明一牛仔裤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衣服看起来空落落的,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样。两只手袖子撩起来,能看见戴在右手上的镶钻手表。 乍眼一看,分明是个家境优良但吸毒成瘾的少爷。 明一把钱递到伏特加手里,说道:“今天带你玩,”明一走到信息板旁边,他扯下钉在小川幸子照片上的图钉,他把小川幸子的照片递给伏特加:“我们把她绑回来。” 伏特加收回赞叹的视线,应道:“没问题,日内瓦,”他站起身,两人一边往外走,他一边说道:“那个女人倒是教您教得认真。” “baby girl没教我易容,”明一说道:“易容我找了别的老师。”说话间,两人上了车,明一说道:“去兴楽町,先把车停在滚石俱乐部的停车场里,滚石俱乐部对面有个咖啡店,我和两个新人约好,十点见。” “好勒!” …… 咖啡店落地窗边,明一坐在藤椅上,阳光洒在脸上,侧脸浮着温度,“您要的冰美式,少爷。” 咖啡店的常客们都上班了,店里总共就三个人。 黑风衣的大高个端着餐盘走过来,把冰美式送到明一手边,明一侧首,瞧着街上往来的行人。 来了——九点五十八分,安室透先到了,他朝着lotte coffee走来,他走到店外,视线在店里扫了一圈,咖啡店的铃铛“叮”的响了一声,安室透走到收银台边,点了杯咖啡,在吧台边坐下。 九点五十九分,绿川光到了,他进了咖啡店,没有点餐。 伏特加瞧着明一视线聚焦,问道:“是他们吗?”明一微微颔首。 两人没有一起来,还是一副互不认识的模样,明一歪着身子,手指在手机键盘上跳动,他发了条短信给两人:窗边。 那两人看了眼手机,几乎同时抬起头往窗边,明一抬起手,朝他们挥了挥。下一秒,两人的惊讶倒很真实,两人站起身,朝着窗边走来,两人在餐桌边止步,明一指了指空着的两把藤椅,道:“请坐。” 伏特加挑挑眉,明一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低沉得带着仿佛是被浓痰裹住的嘶哑,不用真容,不用真声——是个要是考生考试不合格就送他们上路的考官。 “谢谢。”两人一起说道,安室透演技谙熟,眉眼里流露出的质疑真实至极,两人一左一右坐下来,两人一副拘谨而紧张的模样。 “认识一下,日内瓦,”明一说道,他指了指伏特加:“伏特加,先生们,我看了你们提交的报告,做的不错。” 安室透似乎松了口气,明一嘴角扬起来,他身子前倾,说道:“在担心是个瘾君子在约你们见面?” 安室透闭紧嘴,倒是绿川光开了口,他拍了句马屁:“您的易容妆造很完美。” “辛苦两位跑一趟,”明一背靠藤椅,放松自在:“想来,朗姆已经告诉你们,通过我的考核,你们就能获得代号。”明一笑容不及眼底:“猜到我让你们做什么了吗?” 安室透这才开口:“钱。” “bingo,”明一说道:“你们的考核很简单,只需要在八月三十一日前,一人转给boss两千万总共四千万日元,并且由我判定你们是否通过考核。” “boss不限你们获得这笔钱的方法,无论是抢劫、勒索、诈骗还是绑架,只要在八月三十一前奉上钱款,你们就能晋升高层获得代号。”明一继续说道:“只不过三天,两位分开调查都能查出这么多东西,也是让人惊叹,我倒有点相信二位能够按时完成任务了。” 明一一口饮尽杯中的咖啡,他站起身,伏特加紧随其后,明一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友情提示,这条线索价值六千万,记得收买你们的考官。”说罢,明一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恕我冒昧,先生,”安室透开口,他声音沉静平缓:“这是您的真容吗?” 明一侧首,视线落在青年身上:“不是。” “不知道您是否方便透露一下,”安室透仰首,眸色锐利:“我俩没有通过考核的结局呢?” 明一灿然笑开:“要是你们通过考核,我们以后会很熟悉的,”明一收起笑容,嘴角放平:“如果没有,你们还是不要知道会送你们上路的人长什么样,这会给我平添许多困难。” 两人的手瞬间攥紧,眉头就紧蹙起来,明一压下眼底的称赞——演技颇佳。 “再会,”明一说道:“辛苦。”两人余光落在伏特加身上,看热闹的男人倒是笑得开心。 待明一和伏特加走出店门,绿川光才说道:“咱们考官不会放水吗?”他试图用这句玩笑缓解挚友紧绷的情绪。 “你没瞧明白吗,伏特加是琴酒的跟班,也是boss的眼线,”安室透闭了闭眼,说道:“他带着boss的亲信来,boss在警告他,如果他不继续替组织效力,也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也是好事,如果我们通过这个线索‘黑吃黑’,我们也能更得boss的赏识。” 明一 30.第30章 《从酒厂卒退我成了死神他弟[柯南]》全本免费阅读 坷钿湾作业区货运码头,夜幕低垂,工人们早就下班回家了,白日忙碌的港湾死寂一片。 驶入仓库区的SUV一个调头停在了厂区门口停车位上,明一下了车,仓库门从里面打开,他走进仓库,门落了下去。 伏特加只穿了件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他说道:“夜安,日内瓦。”伏特加有点惊讶,明一到现在还没卸妆,还是那副易容的瘾君子模样,伏特加问道:“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准备了一点小玩意,”明一手搂着档案袋,手里拎着一个宝格丽的购物袋,他问道:“交代了吗?” “没,”伏特加肩膀垮了垮:“那女人嘴硬得很。” “有什么好失望的,”明一瞥了他一眼,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说道:“只受点刑就开口,我就没必要花这么大精力把她弄过来了,嘴太松不没得什么玩。” “也是。”伏特加“哈哈”笑了两声。 “等会别叫我名字,我现在是我易容的这个人。”明一吩咐了一句,抬步往仓库深处走去,仓库里的货物都清空了,1000吨仓库空空荡荡的。 仓库深处,中年女人两手高举被吊在吊车的挂钩上,她感受着手腕处被绳子拉扯的疼痛,脚尖勉强点着地,她想昏死过去,但疼痛让她一直保持着清醒。小川幸子的身上沾着浸染开来的血迹,伏特加的折磨让她仿佛在石磨地狱走了一遭。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川幸子勉力睁大眼,视线聚焦落在来人的身上,看清楚眼前的人,她大口喘着气瞪大了眼睛,明一把购物袋放在角落的桌上,慢条斯理地解开档案袋的绳子,从里面拿出一个DV出来。 他单手拎起椅子,搁在吊绳的旁边,另搬了把椅子放在对面,他坐了下来。 明一说道:“放我们的客人下来,伏特加。”低沉的声音从裹着浓痰的喉咙里传出来。 伏特加应了声:“行。”刑讯是门艺术,他乐得看热闹,他手够着推动吊车的推杆,吊杆低垂,伏特加走近女人,他从腰间抽出把匕首,隔断了挂着束缚双手的勾在吊钩上的绳子。 女人摔在地上,伏特加扯着她的领子丢在椅子上。 她的手能落在身前但双手还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女人低着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用垂下的刘海遮挡视线,努力想着对策——明一易容的人她认识。 是报复还是另有图谋? “小川女士,”明一开口,声音嘶哑,他谙熟模拟声音的技巧,几乎和正主一模一样:“许久不见。” 小川没搭话,她不敢贸然开口,白日的一轮折磨让她身上无处不是痛的,伏特加眉一挑,他绕到女人身后,扯着她的后领让她抬起头来,伏特加说道:“老大在跟你说话,你是哑巴了吗?” 小川身子颤抖,她颤颤巍巍开了口:“许……许久不见,福……福田先生。” 福田先生是哪位?伏特加有点好奇。 “啊,您果然还记得我,”明一身子往后一靠,他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我这个重点客户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小川觉得现在她说什么都是错的,索性闭紧了嘴。 明一真起身,他抬起右手,把袖子往上拉了拉,他走到小川身边,把手臂送到她眼皮下,小川聚焦的视线让她看清那只手臂上注射针孔留下的疤痕,明一发出从喉咙里传出的狞笑声,声音带着几分癫狂:“这都是小川女士的招待,我真的……好感动!” 小川瑟缩了一下,下一秒,明一掐住了她的下巴,她不得不抬起头,小川能对上那双眼角生着血丝的眼睛,听着传入耳中的声音:“我很好奇,你招待的是我,还是福田先生。” 明一咬牙切齿的发出“福田”的声音。 “你知道吗,毒瘾犯了的感觉,”明一松开手,他抱臂抚着手臂:“就像是……像……就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咬着我的肉,啃着我的骨头,吸着我的骨髓……好难受……好难受……” “您来我们店之前……就……”小川忍不住辩白了一句。 “我要是在东京找不到货,我要在这里找不着地方,说不定……”明一演技谙熟的连连跺着脚,他看着就像是个找毒品找的发了疯的瘾君子,他猛地抬起头,走到小川面前,小川只觉得被一头饿狼盯住了一样。 “我要,我要你把俱乐部毒品的货源告诉我,我没钱了,”明一声音从喉管里发出来:“老头子不给我钱了,告诉我。” 一瞬间,小川的惊恐到了顶点,一个发疯的瘾君子的枪指着他,中年女人的眼里噙满泪水,她害怕极了,心口思绪万千,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半晌,她艰难开口:“不,我不能说,说了,我就是死路一条。” “行,好,棒极了,”明一手握着枪,枪口顺着脖颈往下滑,枪口指着心脏,他低低笑了两声,说道:“那我现在杀了你,你没得逃,或者你告诉我,我让你逃,怎么样?” 小川幸子唇齿间闷出一个字:“不。” “很好,”明一又笑了声,小川视线透过头发,看到那双黑色眸子里闪烁的眸光,她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明一捏住小川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明一哑着嗓子继续说道:“你说,你又做毒品的买卖,又做女人的买卖,你是你主人养的一条狗吗,贱人,是什么让你这么忠心?” “是什么呢?”明一收起枪,他绕到小川的伸手,他手里多了个DV,他左臂环上小川的脖子,右手点着DV上的按键。 闷哼的声音传入小川耳中,中年女人目眦尽裂地瞧着DV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视频,DV三指宽的屏幕上,一个青年被捆在椅子上,嘴里塞了一块毛巾,他死命挣扎着,“唔!唔!唔唔唔!” 明一放缓声音,但裹着浓痰般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啊,是你的儿子,真是好孩子呀,一个电话,说妈妈生病了,好孩子就回来了。” “不要,不,”中年女人拼命挣扎起来,伏特加折磨她的时候她闭紧了嘴,明一拿枪指着她的时候她闭口不言,小川幸子哀求道:“放了他,放了艾迪,我说,我什么都说!” “嘘……嘘嘘……”明一说着,手臂却勒紧她的脖子:“别害怕,我还想和你合作呢,小川女士,你的儿子现在有的吃有地睡,”小川幸子的挣扎缓了下来:“别怕,别怕,我知道是你和墨西哥那边连上的线。” 小川幸子身子僵住了,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压下心头的恐惧与焦虑,她心底翻起难以形容的兴奋,这个女人缓缓抬起头,明一松开勒住她脖子的手,走到她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小川幸子看着眼前的瘾君子脸上灿烂的笑,那笑不及眼底。 “俱乐部里拿枪的那伙人是你上线的人,对吧,”明一手指抚了抚女人的脸:“你没有能压住的武力,那人吞了本该是你的生意,我说的对不对?” “对!”小川幸子短促地吐了一个字,小川幸子闭了闭眼,停顿了足足三个呼吸,她下定决心:“三七分,你三我七,以后,你要的毒品我管够。” 明一道:“成交。”明一抬起头,他扬了扬首,示意伏特加松开双手被缚的女士:“给我们的客人松个绑,希望以后能好好合作。” 伏特加看热闹看得正带劲,心里还在感慨大哥的弟弟这么厉害,难怪boss轻拿轻放他的“假死”罪过——墨西哥直入东京的毒品运输线,这可是多大的 31.第31章 《从酒厂卒退我成了死神他弟[柯南]》全本免费阅读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明一拧上煤气灶,锅里滚动的沸水平复下来,他走出厨房,透过猫眼往外看,两个人都到了,明一拧开门把手,拉开门。 “伊藤先生,”安室透看着门口挂着的伊藤的名牌,说道:“打扰了。” 绿川光也打了声招呼:“你好,伊藤先生。” “请进,”明一让开位子关上门反手锁了门,两人走进玄关,换上拖鞋,明一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说道:“随意坐,我还没吃午饭,我在下面,稍等。”明一说罢,他走回厨房,过了一会,他端着一碗乌冬面坐到了餐桌边。 两个公安的卧底并肩坐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屋里只有明一嗦面的声音,半晌,筷子扣在碗上发出的清脆声音让两人一个激灵,看了过来。明一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他站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走到单人沙发旁坐了下来。 安室透坐在沙发上,他腰背挺直,两手搁在膝上,目光如炬端量着明一,明一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微仰着头,银色头发噙着汗,湿哒哒贴在额上,绿川光打量着两人,沉默不语。 只从安室透他行事,明一就能看出他的性格略有几分强势,安室透开口说话:“你有什么吩咐吗,日内瓦?” “别叫我代号,”明一说着:“私底下,叫我伊藤秀杰,杰,秀杰,黑泽明,明,都好。” “伊藤桑,”安室透接口:“你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谈不上,”明一睁开眼,他视线落在二人身上,身子还是半歪在沙发上,他说道:“这次我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 明一靠在沙发上,他说道:“短短三天,你们给了我一份滚石俱乐部员工的资料,姓名、年龄、犯罪记录。拿着这份资料,你们混进俱乐部里,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查到了他们的家庭住址,深挖财务状况,分析推理出他们犯罪的可能性。” “有些话,我得和你们说一说,是我的肺腑之言。”明一靠在椅子上,头微微仰着,忙活了这么多天,即将迎来大丰收,但他心里总感觉揣着一块大石头。 不可否认,这两个黑田一力培养且信任的青年完全可以称作精英中的佼佼者,行事果决,逻辑清晰,能力出众,善于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完成任务。但正如他担心的那样,这两个卧底还是有那么点初入职场的单纯。 而这种单纯,只有战友或者的挚友的血才能洗掉——明一上辈子看得太多,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年轻的卧底直起身,他手落在膝盖上,端正又规矩,眼中流露出几分明一明扬暗贬的疑惑,安室透道:“请说。” “我只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我在试探你们。” 试探?明一说在试探他们,试探什么,试探他们的能力——应该不是。 “因为我很清楚,以你们的人脉,”明一把重音放在了“人脉”两个字上,他说道:“用不了一个下午就能查清楚这些人的犯罪记录,这很好,但是不对,安室君,绿川君,这不对。” “因为我是你们的考官,你们放松了,”明一说道:“我乐于让你们进入高层,我乐于给你们放水,所以,你们觉得,没关系,哪怕你们也清楚,你们把这些人的情况查得清清楚楚只要三天太快了,没关系,因为是我。” 绿川光落在膝头的手紧了紧——他有些猜到明一要说的话了。 “我猜,你们应该是通过联系人,辗转联系了他的同学,获得了这些信息,对吗?”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 “你们是罪犯,”明一的重音放在“罪犯”两个子上,他语气平缓却语重心长,他说道:“两个想要加入主要通过犯罪来积累财富的组织的罪犯,你们信任你们的联系人,你们的联系人也有信任的人,这些人是警察,是公安,是站在阳光下的正义,但你们能确保这两支队伍里每一个人都是清清白白的吗?” “权利、金钱、女人、毒品,”明一收落在膝上,他说道:“悄无声息的腐蚀无处不在。” 明一一清二楚,他们身为高层,明明知道组织头领的身份,明明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boss的位置,但是为什么他们不动手,为什么他仍潜伏在组织里? 因为,那位先生是织起这张蜘蛛网的毒蜘蛛,权色交易,金钱买卖,官官相护,只要没有查清楚所有触点的情况,他们只会像被蜘蛛网缠住的飞蛾一样,最后只剩一具尸体。 绿川光牙咬下唇,嘴唇泛起中断血色的惨白——他想否认,他手握警徽的战友理应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但他不能,他不能保证。 “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财帛动人心,”明一逐字逐句:“我的建议是,你们可以联系,但只联系你们信任的人,你们行事,只指挥你们信任的人。多一条漏出去的线索,多一点暴露身份的可能。” 安室透鼻息里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他抿了抿唇,他说道:“是,我明白了。” 明一拧动可乐的盖子,盖子里喷出气,他啜了一口,说道:“第二,你们行事太警察了,注重证据,低调且隐秘,我们是罪犯,你们要记住这个身份,罪犯是不会这样的。” “你们只有自己都信了,”明一仰着头,他深陷在沙发的软垫里,微闭着眼:“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你们要知道,你们要铲除的这个组织,在经济政治上层盘根错节,勾连成网,有些人不是组织的成员,却也和组织互为利用。” “无论你们立场如何,我们现在是不吝惜以犯罪的手法获得权势与金钱的人。”明一自嘲地笑了笑,他眼皮盖住眼里的疲倦:“至于信念,那是你们压在心底的牢记并坚信的东西。” 绿川光搁在膝头攥紧的手松开了,正如明一所说,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们低估了这个组织潜伏于黑暗盘根错节的复杂,他们也轻视了自己深陷其中在高空走钢丝的危险,绿川光开口:“我明白了,先生。” 安室透端量着眼前的人,银发因为热气微微沾汗,他陷在沙发里,仰着头闭着眼睛,身上带着不加掩饰的疲倦,安室透知道明一说得对 32.第32章 《从酒厂卒退我成了死神他弟[柯南]》全本免费阅读 “哈,呼……”新一迷瞪着眼睛,趿着拖鞋闭着眼睛摸索着往外走,刚走出卧室门,一股子乌冬面带着水汽冲入鼻息:“唔?”家里大厨回来了。 喜滋滋,有人管饭了! 新一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睁开眼,加快脚步就往楼下跑去,客厅里的电视开着,里面放着新闻: “……警视厅毒品侦查科日前侦破一起特大跨国毒品案件,抓捕犯罪嫌疑人18人,击毙犯罪嫌疑人5人,查获高纯度□□三十五千克,这是东京都自2000年以来破获的最大一起毒品案件。目前案件仍在深挖调查中……” 明一听着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厨房门口,明一回过头,说道:“醒啦?” “嗯!诶,你这银发挺酷的,”新一看着弟弟蓬松清爽的银色短发,他揣着手走到锅边,问道:“叉烧乌冬?不错不错。”新一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兄弟,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计时器响了起来,明一一边回答一边关了火,他戳了一下计时器的开关,从筷子笼里捻出筷子塞进新一手里,明一说道:“你把面夹起来,我来切肉。” 新一三两下夹起面,碗里已经放好了调料,他拿起勺子顺手往里加了热水。 明一走到水池边,刚准备洗手,他感觉揣在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新一凑了过来,搂着他弟弟的肩膀,他瞥了眼邮件: 发件人:08032123161 “辛苦了。”新一念了出来。 明一手肘捅了捅他,手指跳动,他回复:应该的。 这是那位先生看完了他的行动报告之后的回复,短信发出,他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新一打了个哈欠,他没把这条短信放心上,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明一身上,哼哼唧唧地说道:“你说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概等他两个儿子饿死的时候吧。”明一开了句玩笑。 新一拉开距离,眼睛故意瞪圆——有你在我们还能饿死?等等,这小子在吐槽爸妈不管他们压根没有回来的意思。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明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黑泽阵发过来的: 我要出趟远门,去夏威夷,半个月以上。 明一点了点键盘,回了个:好。 新一瞧着没有备注联系人的陌生号码,问道:“这是你那个哥?”明一点点头,新一问道:“怎么不备注?” “没必要,”明一回答:“小心无大碍。” 新一没放在心上,转头吭吭唧唧地抱怨:“你说这对夫妻,开始说只去一个星期,然后变成半个月,最后成了一个月,现在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两个大灯泡子怎么了,碍着他们腻腻歪歪了是吧,没儿子的日子就是甜哈!” “不过告诉你个好消息,”新一故作神秘:“你叫哥哥我就告诉你!” 明一把日式叉烧肉切成薄片用刀铲进盘子里,他端着盘子放进了微波炉里,按了一分钟的定时,“树袋熊”还是挂在他弟身上,手上还不停地捏着自家弟弟腰上腹上锻炼出来的肌肉,明一“pia”地打了一下作怪的爪子。 “啧啧啧,”新一唧唧歪歪:“你这身材,我天天去练足球都练不出来。” “说不说!”明一白了眼新一。 “叫哥哥!” 明一只觉得好笑,说道:“你说的哈,我叫哥哥你就说。”反正闲来无事。 “嗯,你叫我就告诉你。”新一有些兴奋。 “行吧,”明一歪头,他清了清嗓子,声带振动:“欧尼酱,告诉我吧!”声音传入新一耳中,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声音—— 是小兰的声线,还是那种嗲腔嗲调的调子——妈呀! “说吗?欧尼……唔!”新一没听出来是谁,他眼疾手快捂紧这倒霉孩子的嘴。 “行行,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新一认输,他可受不了这嗲声嗲气的“欧尼酱”,新一翻了个白眼,说道:“爸爸给阿笠博士签了临时监护人声明,阿笠博士要去夏威夷参加一个国际科技论坛,顺道就把我俩带过去,最晚下周一就要出发。” “爸妈在夏威夷度假,”新一吸着鼻子:“反正我们年满十二周岁能够独自乘机了,到时候去哪儿都行。” “我原本担心你回不来没买票,”新一闻着从微波炉里飘出来的叉烧肉的香味,说道:“我和阿笠博士说你有课,也不知道你回不回来的来,既然你回来了,你想去吗?” “去啊,当然去,”明一反手楼上新一的肩:“我还没和你一起出去玩过呢,要来得及的话,明天出发都行。” “行啊,”新一眼睛亮了:“你中午弄点好吃的,下午我跟博士去说,晚上咱们就清行李,”新一右拳砸在左手上:“怎么也不能让那对夫妻再腻歪了。” “唔……”明一敷衍地哼唧着伸手去端叉烧肉。 爸爸妈妈恩恩爱爱不是件很美好的事吗?你自己端不起狗粮就让人正常夫妻不能腻歪是吧。 …… 小兰坐在面包车的窗边,园子挨着她坐着,明一单手提着行李箱往后备箱送,转头就问新一:“我还没问题,你那天不是出门去阿笠博士家说飞夏威夷的事,怎么回家之后出行就多了两人呢?” “额,”新一挠了挠头,说道:“就……去找博士之前我先去了趟小兰家,毛利大叔不是辞职了吗,他最近跟着一个可能出轨的富婆跟得焦头烂额的,一听我要去夏威夷,说什么都要我把小兰带着去散散心。” “小兰又有护照,大叔也有存款,”新一继续说:“我想,我们俩家都这么熟了,也就是多帮小兰开个房的事,多一个人也热闹。” “啊,至于园子啊,”新一呲呲牙:“你也知道,这两人腻得跟一个人似的,园子听着小兰要去夏威夷玩,飞快说服了她爸,说什么跟着小兰一起去她都不用多开一个房,等我知道的时候,大小姐票都买好了。” …… 灿烂的阳光直射在黄澄澄的细沙上,湛蓝的天空上飘着雪白的“棉花糖”,海天一色。大海延伸到视线的极限与天空项链,海水有着如天空一般明净的蔚蓝,一条锦段延伸卷席到远处,闪着银色的光辉,这是大海拍向沙滩的浪花。 腥甜的海风一阵阵的吹来,浪被撞击在礁石上,溅起了洁白的水花,它涌到岸边,轻轻地抚摸着细软的沙滩。海浪一层一层从远处轻盈地荡来,给沙滩勾勒出一道白色的“裙边”。 园子端着杯椰子汁,一朵粉色的小伞插在杯子里,她瘫软在沙滩椅上,歪着脑袋看向自己的好友,小兰坐直身子,抱着腿看向远方。 她俩玩了水上摩托、滑翔伞、热气球就累成这样,男孩子们怎么这么有活力,还去冲浪——园子正想着,她顺着小兰的视线看去。 嚯,看老公呢! 风吹起海浪,从海岸到远方,海浪一层高过一层,这海浪,就像一道道东西走向的山脉,被风推着不停地向岸边快速平移。而在浪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一个黑发,一个银发,都踩着银色的冲浪板,架浪前行。 园子凑近些:“帅不?” 小兰神游天边,下意识地回了句:“帅。”意识回笼,扭头看向园子,小妮子一脸坏笑。小兰扬起手轻拍了一下园子,气恼道:“就是帅嘛!” “谁帅?”园子故意问道。 “都帅!都!帅!”小兰翻了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