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漫画的我成了天选白月光》 两次死亡 成泉身体僵硬地蜷缩起来，心口的疼痛让手指紧抓胸口衣服，呼吸越发急促困难。 濒临死亡的痛苦让成泉本能地挣扎起来。 在过去每一次的战斗中，这位曾经的天才指挥从未有过任何错误。 但现在，他后悔了。 视线模糊，一切消失。成泉拼命地想要呼吸，试图在这个眷恋的世界多活一秒，可眼前的黑暗中只有猩红的字迹浮现。 【死亡倒计时00:00:00】 他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虚弱下去。 再来一次……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红字陡然融化如鲜血，一点点向着成泉模糊的意识蔓延而来，但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重明。”在记忆的最后，成泉喃喃自语。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一颗血红的心脏漂浮在他的身边，逐渐落入成泉手中。 它还在跳动着，像是刚刚从谁的胸腔中掏出来一样，有细微的电流随着每一次跳动流窜，明明是机械所拼成的，可那种炽热的温度却像是要灼伤人的皮肤。 噗通——噗通—— “呼！” 心脏的跳动声中，成泉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息起来！ 这是！ 口腔里弥漫着极重的血腥气，他用力咬了咬舌尖，感受到尖锐的疼痛，才终于确定了——这是现实。 【你好，成泉】 【我要和你玩一个游戏。】 冰冷的机械音传入耳中，它竟然很通人性地吃吃笑着，成泉一愣，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心却快速地跳了起来。 【我会带你进入漫画世界，只要你在里面成功获得足够的读者喜爱，你就能真正复活。】 成泉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何况，就在短短几分钟之前，他还是一个孤零零生活在逼仄房子、满身伤病只能等死的穷鬼。 但，只要有那一丝可能，他也没有任何选择。 现在，这样的情绪暂时不能让系统知道。 成泉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为什么是我？” 他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机械音古怪一笑，语焉不详。 【你马上就会明白。】 ——回避？看起来，它选择了我并不是一个偶然，一个有利的筹码。 成泉并不惯着它，十指交叠摆放在腹部，微微挑眉，语气格外亲切温柔：“那么，我拒绝。” 【什么——】那道声音顿时带上了惊疑。 “我拒绝。”成泉重复。 【如果你拒绝，你马上就会死。】系统强装镇定，威胁道。 成泉笑容不变：“请自便。” 见威胁行不通，系统果断放弃强硬。 【因为重明。你要穿进的，是《未来进化》的世界。】 成泉的心不由停滞一瞬。 《未来进化》，著名漫画家重明的巅峰之作，出道即封神，完结多年仍然霸榜热销第一，是时下最热的人气漫画。 但成泉更熟悉的却是重明。 在联赛历史中曾出现过一名传奇人物ash，指挥精确战无不胜，率领临时拼凑出的三流战队一路杀进冠军赛，却在开赛前夕宣布退役并从此消失。 战队分崩离析。 没有人知道，重明就是曾和成泉并称双子星的天才刺客ming。 成泉沉默了一会，脸色有些苍白：“好。” “我同意。”他咬牙道。 系统则欢欣鼓舞。 【那么，交易达成！】 不管是为了自己，或者为了那个人，他都必须达成复活的条件。 【死亡倒计时00：23：59】 下一刻，一双沾满机油脏污的手抓住了成泉的头发。 带着兜帽的男人隐藏了面孔，勾起的唇角却带着森然的恶意，捏着成泉脸的手指用力极大，几乎要骨头捏碎。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 “长了张好脸，可惜和我们一样是个贱民，生来就是阴沟里的老鼠。” 男人嘿嘿笑了起来。 旁边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去扒成泉的衣服，但被他阻止了：“少打歪主意，完整漂亮点才能在黑市卖个好价钱。” 门外传来“砰砰”两声巨响。 男人皱起了眉毛，他短暂地出去了。 成泉眼睫轻颤，他试图睁开眼睛，痛苦地喘息一声后，只觉得头痛欲裂，视线模糊。 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 房间里格外得阴暗潮湿，不时有神情冷漠的彪形大汉来回走动。引人注意的是，他们或多或少都进行义体更换，裸露的肢体泛着黯淡的银白色光泽。 没有人对此表露出异样的情绪。 角落里还蜷缩着几个瘦弱的身影 ，他们的四肢不知道被什么牢牢捆住，在施加的重力碾压下，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 他们看上去虚弱极了，时不时还要挨上几脚，面容狰狞痛苦，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嘶哑地吐出鲜血。 门被猛地撞开，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K，出了什么事情？”另一个块头壮实的人抬起头，他的喉咙上有一道陈旧的伤，发出的声音带着十分重的电子音，杂声刺耳。 “真该死，是中心的人！”K愤愤地抱怨起来。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今天，还不到审批日啊？！”另一个人紧接着开口，声音焦躁不安。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K命令果断干脆：“马上把这些狗崽子带走！” 他的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周，最后落在成泉身上。K的脚步声很重，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他一步一步走近成泉，走到成泉的身边，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起来。 “嗯？”K愣了一下。 这种没有支撑点的感觉太过于难受，成泉也借机假装慌乱地挣扎了一下，那种轻微的力气实在无伤大雅，但K还是扭过头看向站在屋子另一边的人。 “你给他打了多少镇静剂？” “整整一□□可是从中心流出来的好货。”那人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枪，头也不回地回答。 K命令他：“再给我一支。” 针剂被远远地抛了过来，K忍不住笑骂一声。 他随后说：“你们马上走。” K没有将虚弱的成泉看在眼里，谅他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这样的轻视当然会失算了。 成泉眯起了眼睛，他的心跳很稳，那是作为指挥者的本能。 长时间训练让他不管在多么危急的情况下都能冷静的思考，队友们全然信任着他，而成泉的一个决策，往往对应着一场战斗的胜或负。 任何其他的情绪都是无用的，这也帮助了现在的成泉极快适应了环境。 镇静剂的针头扎入了皮肤，就在药水开始推入的同时，成泉悍然暴起。 男人手上劲道一松，成泉当即闪身退开 他反手拔下了针头，猛扑过去，用了狠劲扎在K的脖颈上。 不用顾忌不良反应，镇静剂被迅速推入，药水很快发挥了作用，K摇摇晃晃倒地，成泉也觉得眩晕一片。 果然还是有影响，成泉确认了这一点。 他十分清楚，镇静剂拖不了K太久，在这段短暂的空白期内，自己必须尽快逃出去。 成泉大步跨过男人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 吵闹一片，等待他的并不是自由，而是更加紧张的搜捕。 镇静剂的影响还在，成泉四肢麻木，在跑动的过程中，他不慎撞到了旁边突出的锋利铁片上，剜出了嫩红的肉。 大脑飞速转动，系统无法呼出，成泉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更不能肯定追踪者是敌是友。 他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最危险的局面。 当务之急，应该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处，成泉快速思索到。 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过虚弱，又长时间没有进食，青年脚下一个踉跄，撑着膝盖好一会，才勉强缓过神。 他轻轻地抽着气，好缓解身体里充斥得疼痛。 刚要离开，成泉的脚步却忽然顿了顿。 “滴、滴” 四周格外黑暗，头顶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滴下污浊难闻的脏水，还有纠缠在一起的老旧电线密密麻麻地从上方、两边墙壁上穿过，像是无数条黑色小蛇，贪婪地吮吸啃咬着这座城市的血肉。 这里堆放着垃圾，有老旧的零件，还有千奇百怪味道组成的难闻腥臭，令人作呕。 这个角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或许看上去是这样。 但成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他抓住了一片锋利的铁片。 在原地短暂停留数秒，成泉还是顺着血腥气，找到了那道气味的来源。那是一个在视线盲区之内，很难看见的角落，即使有人特意寻找，也很难在不惊动主人的情况下安全抵达。 滴落的血滴已经凝固，变成了深色。 成泉刚刚想要伸手掀开遮挡物，自己的后腰处就抵上了冰凉的金属。 “别动。”那道声音格外冷静，却透出一股虚弱。 两边战力根本不持平，就算要动手也只能是等着被虐菜的下场。 成泉明白这一点，随手扔下铁片，双手上举，慢慢转过身，试图向来人表现自己的无害。 “我不是……” 话才刚出口，就被对方冷冷地截断了：“不要耍心眼，站在那里，不要动。” 来人带着面罩，很难让人分辨出他的表情，但在对方看清自己脸的那一刻，成泉能够十分清晰地发现，男人的手微弱地顿了顿。 诧异的情绪一闪而逝，成泉晃了晃神，很快恢复镇定，保持上举姿势不变的同时，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有意打扰，只是无意中闯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更不想沾上不必要的麻烦。只要你肯放我走，我可以马上离开这里。” 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惊慌。 来人拧眉问：“你怎么发现我在那的？” 成泉：“我闻到了血腥味。” 如果说刚才还不确定，那么现在，来人的身上的血腥味就越来越重了。借着一束捎扫过来的光，成泉发现对方身上那件黑色的制服腹部已经被洇出了一团深色的痕迹。 腹部受伤，大量失血，在匆忙中没有医疗条件的情况下，对面的这个人已经离死亡不远。 “……那边查过了吗？” “……不在这里，继续……” 模糊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成泉立刻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被K称为中心的搜查队正不断向自己两人的位置迫近。 想到即使老辣如K，面对这些人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成泉明白，自己必须马上离开。 “我是泰伦。”泰伦放下了手中的枪。 他有些无力，险些就要软软地栽倒在地，成泉迅速上前将泰伦扶住，并挪到了角落里，让他倚靠在墙面上。 泰伦盯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的眼睛，将那把枪塞到了成泉的手中，同时还有一枚小小的徽章：“杀了我，然后逃。” “有人会联系你。” 成泉注视着泰伦，感到有些疑惑：“为什么？” 他和泰伦素不相识，但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却是如此相信自己。 为什么呢？ 为什么选中了我？ 泰伦虚弱地微笑着，手上渐渐失去了力气，却仍然强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为了新生，人类文明万岁！” 枪的型号很老旧，成泉却握得很稳，因为泰伦伸手牢牢扣住了他。 泰伦引导成泉缓慢而坚定地扣下了扳机。 有一种皮肉烧焦的味道慢慢飘出，人类的生命脆弱地像一只纸蝶，子弹精准无误地射向要害处，骨骼破碎，直到喷溅出来的血迹红红白白地溅到成泉的脸侧，他才忽然回神。 这并不是一场随时可以终止的游戏。 成泉俯下身，想要试探泰伦的呼吸，但他很快停住了手。 泰伦已经死了，呼吸也早已停止，血液顺着创口喷溅，染红了身后的墙面。 成泉猛地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茫然，空白一片，直到这个时候，他凝固冻结的心脏才剧烈地跳动起来。 也许是这里的骚动引起了中心人员的注意，他们更快地向青年靠近。 危险随时可能到达。 ……不能继续迟疑了。 但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成泉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转身揭下了泰伦的面罩。 ——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成泉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亲眼见证“我”的死亡，不论在哪里，都是一件极其荒诞的事情，然而如今，却在他的眼前真切地发生着。 亚拿、西塞尔和审判日 成泉蜷缩在角落中，等待着人流经过。 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但他仍旧不能放松。 中心搜查队的到来，不仅引起了那些亡命徒的恐惧，更多的人群开始大规模迁移，在奔跑中，那些灰色的影子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小声议论。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过于猝不及防，成泉还来不及仔细整理。 但当务之急的是，他应该怎么样和系统取得联系？ “事情有点棘手。”烦闷地揉了揉眉心。 成泉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没有仔细看过《未来进化》了。 因为身体的拖累，不能长时间使用电子设备，他一向对这些东西没有太大的兴趣，关注这本漫画，也仅仅是因为对重明的愧疚。 当然，如果成泉知道今天的事情，他一定会尽可能地把人物和故事线全部记下来。 好在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托漫画爆火人气的福，即使是像成泉这样的路人，也间接地听过其中的剧情，所以还不至于两眼抓瞎，对一切一无所知。 《未来进化》是一本背景为赛博世界的漫画，这个世界由名叫弥赛亚的ai控制，刚才所在的地方，理应是作为前传中重要地图的黑市。 主角西塞尔也同样被卖到了那里，在斗兽场中认识了第一个小伙伴。 当然，现在的情况下，无论中心搜查队的到来是因为帮派火并还是某一个人，对于成泉来说，都是坏消息。 “这里的地形太复杂了，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很容易就失去方向。” 他突然有些怀念重明还在身边的时候了，心中默默：“如果他在……” 清空脑袋里复杂的思绪，成泉数着自己的心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整十二分钟，他一直注意观察着人们的表情。 “这些人好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看起来没有非常慌张。”他眯起眼睛，很快想到了一个结果，“除非今天的行动是突然的、但之前有过类似的事情。”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这一点。” 中心的搜查结束了。 人群开始向另一块区域汇集，人数开始不断上升，不乏有人抱着和成泉一样的疑问。 已经有人开始向朋友们询问来，今天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原因和中心的来意。 “发生了什么？” “……出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也有人和成泉一样，虽然还在茫然当中，但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不对劲，安静地保持着沉默。 “嘘，安静的，别让你爸爸打你。” “——砰！”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无数的目光汇集到中央的高台上。 那是一个沉重的袋子，随着里面活物的挣扎，在原本干净的灰色台面上留下一道道脏污、夹杂着鲜血的痕迹。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了上来，每一个的身高都超过了一米九，面无表情，线条流畅的肌肉里面蓄积着恐怖至极的力量，浑身黑色的制服，只在右臂胸前配有银色纹章。 成泉的手探入了口袋里，脸色越发难看。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些纹章和泰伦死前给自己的徽章一模一样，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难道泰伦还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吗？ 可现在—— 一个身材瘦弱的男性，佝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副破烂，沾满了污渍。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眼睛躲躲闪闪，不敢和台下的人群接触，满身不自在，低下头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那是谁？他怎么会在那里？” 士兵们也同样没有说话。 这当然是不合常理的，数万人的场地，台下的人们哪怕狂热地翘首以盼，也保持着沉默，连呼吸都可闻。 成泉忍不住喃喃自语：“他们……在等待什么？” 这个疑问本来不会获得回答。 “……那是审判。” 另一道声音突兀出现，却让他陡然一惊，下意识地就握紧了腰侧的枪，急促转身，做出抵抗的姿态。 可年长的妇人偏偏像是没有看见成泉的防备一样，她把视线也看向了高台，沧桑沙哑的声音里面带着叹息：“审判日提前了。” “我是亚拿，孩子们喜欢称呼我为妈妈。远方来的客人，请到屋里坐一坐吧。” 比起这个名字更为漫画从读者熟知的，是她“先知”的身份。在漫画中，亚拿虽然早已死去，但她留下的线索还是一路引导主角西塞尔寻找到最终真相。 问题恰好在这里。 ——早应该死去的亚拿，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在漫画的最开始，这个和善的妇人就已经因为□□重伤去世了，没有了她的帮助，年纪还小的西塞尔不得不东跑西藏。 但是她教会了西塞尔很多东西，让后者能够顺利成长为可靠的大人。 “本来应该死了的人还活着？” 成泉喃喃自语，心里有了一个不妙的想法，那正好印证了他一开始的疑问。 系统如何让自己获得读者的喜爱呢？故事已经刊行，哪怕漫画世界中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但已经被读者们知道的剧情也无法更替。 “他把自己的剧情改了，这不就等同于挖自己墙角吗？”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好了，这么想问题就很容易得到答案了。” 除非，成泉这时身处的并非是漫画主线的时间。 【这是漫画前传，也是重明新绘制的续作。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通过他展示给读者。】 消失很久的系统毫无征兆地冒了头。 【鉴于已经完结的漫画中各角色已经积攒了一部分人气，我们决定下调游戏难度。只要你在前传完结前，获得一次年终打投人气N.1,就视为达成条件，能够获得新生。】 “仅仅只用获得一次冠军？” 真是一个坏消息。 同时，成泉也发现，亚拿似乎没法看见系统的存在。 好吧，勉强算个好消息。 不然的话，如果有人看见他和一颗机械心脏说话，肯定会觉得成泉疯了。 “至少不用被当做疯子了。”他摇了摇头。 在妇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之前，成泉就已经跟在亚拿的身后走入了这间酒馆。 乱糟糟的一片。 “好、好。”他回答着，一语双关。 可现在问题来了，成泉要到哪里找到西塞尔呢？ 现在，他连保住自己的命都困难。 酒馆里的其他位置都坐满了，只有靠墙角的一个地方还空着。 还不错。 但要坐过去，必须经过七横八竖叉着腿的男人们，臭烘烘的破烂玩意被随意堆放在地上，让成泉几乎没有了可以下脚的地方，还混着酒臭味，更是难闻得厉害。 成泉环视四周，差一点就要闭气过去了。 呃，那是什么？ 旁边就是一团黑色不明物体。 亚拿却不管这么多，她气势汹汹地扑过去，左拉右拽，矮墩墩的身体硬生生挤出了一条路。 亚拿圆滚滚的身体看上去就极其有力，黝黑矫健，有着一种辛辣的生命力，粗糙宽大的掌心温热，每一个招呼，都是带着善意而粗鲁的亲近。 成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内。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极了，酒客们大多没有说话，只是苦闷地往自己的嘴里倒着酒，没有人想要好奇地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更没有相互谈论自己的见闻。 这里有的只有安静。 【啊欧，他们都不说话了。】 系统幸灾乐祸，恨不得火更大一点。 作为一个陌生人，成泉的出现格格不入，不时有人将警惕的目光投向他，谨慎地审视着他的存在。 “他像只瑟瑟发抖的老鼠。” “我觉得我能打十个。” “……别吹牛了，你都喝了那么多酒了，可能连板凳都抬不起来。” 当然，没有人动手，那些私下里的小心思都被亚拿粗哑的嗓音镇压了。 亚拿：“赶快弄干净这，你们都在做什么？！我只出去了三分钟，三分钟！快点快点！快点！” “啧——上城区来的狗崽子。” 成泉决定忽视这句话。 不过……刚才亚拿也提到了客人这样的描述，那么他也能够借此顺理成章地掩饰自己，不至于因为没有记忆做错事而露馅。 很好！ 成泉振奋了一下。 “去吧。”亚拿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怒气冲冲地训斥起来，“你们这群蠢货，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他一个人做！孩子！马上过来这里！” “她应该不是想把我拍扁一点好塞进去吧？” 成泉恍惚地问系统，感觉背上“砰砰”的声音还在响。 坐在成泉身边的男人神情恍惚，脸色苍白，消瘦枯黄到了一个令人害怕的程度，几乎能够看出骨骼，连带着眼窝两颊都深深地凹陷下去，像是一具已经腐烂很久的骷髅，他的身上不时神经质地抽搐几下。 那种脓水一样腥臭的味道可不好闻。 【呕，我快吐了。】 好吧，连硅基生物都忍不了。 看得出来，男人好像已经神情恍惚了。 “去死……都要死，我们都是牺牲品，所有人都要死！所有人，所有人……”男人嘶哑地笑了起来，声音尖锐，显得越发癫狂，他的样子，跟那些医院里刚刚得知自己马上就会死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他的呼吸陡然加重，嘶嘶地往外喷着热气，眼睛却带着浓浓的恶意，看向了成泉：“都要死、都要死……” “你也要死！”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声音更加疯癫，五官扭曲：“你们、都、都得死！” “闭嘴！你这只蠢猪！” “真是讨厌，磕了药的人就不该让他进来、” “……老天爷，千万别让妈妈听见。” “嘘，小点声，我可不想被迁怒……” 空气中的沉默被突然打破，一瞬间，层叠喷涌而出的脏话夹杂指责议论填满了整个空间。 亚拿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出来，在看清楚屋子里的一切后，她什么都明白了，于是马上像一头暴怒母狮一样跳了起来，强壮有力的臂弯钳住男人的脖子，有效地制止了他的挣扎。 “我告诉过你！我告诉过你不下一百次！如果你不能好好处理好你那一团糟就不要到我这里来！我告诉过你！不准再磕药！看看！看看！你现在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把你的嘴闭上！” “把你的嘴闭上！” 在亚拿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闭上嘴，保持了诡异的安静。 “他怎么了？”成泉低声询问身边的人。 男人露出了一个怜悯的表情，同情地追着亚拿的背影，一边用气声低低地回答：“审判日提前来了，唉，这里的人都不是很高兴……如果再早一天……没办法，难怪他会那么做。” 成泉侧了侧身，看向男人，似乎颇感兴趣的样子，男人顿时更加高兴了，顺着说了下去。 “大少爷，你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吧？” 成泉不认识他。 但他似乎对成泉没有和别人一样的敌意。 “每个月发给下城区的东西都是定额的，而且大部分都被最强大的几方势力瓜分了，留给普通人的东西很少。如果想要获得更多——药品、食物之类的——那就要等到审判日。” “每一个公民手里都有一张投票，投票数足够，就能杀了那个被审判的，被审判的人死了，才能获得想要的东西。” “被审判的人是谁？”成泉问。 男人回答，语气中有淡淡的讥讽：“叛军，那些为我们战斗的人。” “当然，”他耸了耸肩，“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些事情了。” 成泉盯着男人的眼睛，没有出声。 “噢，你们想让我一个对付他吗？快过来。”另一头，西泽尔结束了手上的活计。 她嘟囔着，一个少年被同伴推攮着匆匆跑了过去。 亚拿一看到少年，连表情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我亲爱的西塞尔，谢谢你愿意来帮我。做得好，孩子。” 西塞尔？ 出乎意料的名字出现，成泉一愣，视线忍不住移过去。 成泉看到了一张格外漂亮的脸。 ——的确是他。 泰伦泰伦 是欢呼声。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所有人才意识到审判已经结束了，民众显然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房间里的成泉，正在听两个人吵架。 就在刚刚，一片混乱当中，这件破破烂烂、歪歪斜斜，几乎随时就要倒塌的小酒馆迎来了今天的第二个不速之客。 当那种油腔滑调的声音一响起来，亚拿就快速地竖起了两边眉毛。很快，她整个人就像是充了气膨胀起来，脸上开始变红，针扎气球一样吐出中气十足响亮的声音。 “你还知道回来！” 在成泉十分惊愕的目光中，两个人很快就打作了一团，或者说，是这个不速之客在单方面挨打。亚拿咬牙切齿，发狠地拧着他的耳朵，男人不敢表现出任何抵抗，只能愁眉苦脸地求饶。 好在亚拿只是出于担心，并没有气到极点，很快撒开了手，叉着腰站在过道里喘气。 “等我去给你拿药。”亚拿没好气地扔下一句。 成泉却忽然站起了身，他给男人让出座位。 房间里太过于拥挤，每一处都满满当当地塞全了人，活像一张鼓鼓囊囊，弹簧乱飞，随时就要炸开的老沙发——想要在这里面找个可以坐下的位置可不容易。 于是不速之客仔仔细细地审视了成泉一眼。 他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成泉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他正打算仔细琢磨一下这个微笑的含义，但雇佣兵们已经七手八脚地把男人拖了过来。 多说多错。 成泉只能同样回以一个饱有深意的微笑。 ——他其实不太会表现这样的情绪，在比赛中，成泉往往只用面无表情，就能够给对手足够的震慑。 他只是在记忆里随意地扒拉了一个可以参照的模板。 是什么时候呢？有点模糊不清了，大概，是很多年以前，重明陪着自己见到追求者的时候。情绪太过于古怪，不能继续往下想了。 男人自称掮客，鼻青脸肿地做着滑稽的表情，很快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 “快给我们说说，这几天怎么样啊？” 掮客刚刚落座，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发问，还谄媚讨好地给他分了一半自己杯中的酒。 “等一会——等一会——”掮客翻了个白眼，拖长了声音，含糊不清地抱怨着。 “少啰嗦！” 掮客脱下半边衣服，把一半的胳膊露出来，龇牙咧嘴地解下上面粗糙包扎的止血带。□□的身体上还有横七竖八的伤口，颜色暗淡，已经是旧伤了。 亚拿没好气地递过来一管针剂，掮客看也没看，胡乱地就往伤口上倒。 那些足有一整个手掌宽，样子惨烈地咧在空气中，露出嫩红色的伤口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甚至还没等掮客咽下一口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等到这时候，掮客才松了一口气。 甚至来不及穿上一副，他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兴奋地喊叫起来：“我就说那些中心的杂种要搞事情！这会要愁的可不是我们了！” 有人已经怪声怪气地怒了起来：“哎哎哎，你别说了，这话我听着害怕。” “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好事都得变成坏事，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倒霉的乌鸦嘴。” “你放屁！”掮客怎么肯认，马上一拍桌子，怒目相向，“怎么事情都赖我呢？要不是他铁了心那么干了，我怎么可能拿到消息！”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高，旁边的人马上拉架。 “又是叛军的事情？”另一个人问，有些不以为然，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那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在内心深处，他当然是尊敬叛军的，但与此同时，又有着一种不屑。 多么愚蠢的人，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未来，随时随地都可能去死，然后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没法给家人留下一点钱。 他当然看不起他们。 掮客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看透的人——声音更是阴沉的好像要滴下水来：“这次不一样了。” 掮客抱着头，有些烦闷，郁郁地往外吐出呼吸：“他们打算减少每个月的定额。”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所有人脑子里的事情。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靠自己的战斗本能维持生计，在这些要动脑子的事情上，也只能不断地挠着头犯难。 有人结结巴巴地询问：“这、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这是这间屋子里大部分人的想法。 想不出到底有什么值得掮客、值得自己同伴那么苦大仇深的。 于是很多人都转过头盯着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平时，也不靠这个吃饭啊。” 这个疑惑来得合情合理。 成泉则出声解释：“下城区的所有帮派平时都是靠这些定额来拉拢自己的下属，定额减少了，那些人一定会不满。要么和其他帮派火并，要么去压榨给平民那一丁点东西，甚至反过来要求他们上交资源——不论他们选择哪一种，死伤，甚至是大规模的死伤，都是无法避免的。” 他看了看那个出声的人：“现在，听懂了吗？” 那人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讪讪地闭上了嘴，两颊鼓动，浑身都涨得通红。 西塞尔干完了手里的活计，也偷偷地挤入人群中间，听着掮客吹嘘自己的见闻。 房间里的空气潮湿憋闷，一大堆人鼻子里吐出的灼热呼吸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让成泉不寒而栗。 成泉决定出去吹一吹风。 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等待的时间并不久，掮客很快追了出来。 两个人一起站了一会。 伊甸园基地是没有白天的，它24h被包裹在黑暗当中。换句话来说，这座宏伟的奇迹大部分时候的天气变化都是受AI控制，精准、程序、一成不变。 那些辉煌的楼宇的确让人震撼，但看过了真实的世界，成泉很快就觉得无聊腻味了。 掮客正色看向他：“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问题不清楚，想要问我的。” 掮客似乎把成泉认成了泰伦。 “你难道会告诉我吗？” 遵照谜语人的一贯思路，成泉不答反问。 掮客下意识地露出了一点温和的笑意，他看上去俨然以长辈自居了，但吐出的话还是那么凉冰冰的：“当然不会。” 成泉有些郁闷，换来的是掮客的一声轻笑。 “对了。”掮客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扭头直勾勾盯着成泉，手在口袋里掏了又掏，顺便塞到了青年手中：“你让我保管的东西。” 那是一枚细细的戒指。 ——在大部分情况下，它还有着人们知道的另一个名字：移动终端。 这是属于泰伦的通讯设备。 本该触发警报的设备却被轻而易举地打开，光屏浮现，成泉能够感受到旁边的掮客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并没有好心到什么都给自己解释，也是因为里面有怀疑的原因。 现在，确认了“泰伦”的身份，说话就可以随意一点了。 当然，这也给成泉的心中埋下了更深的疑惑。 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是泰伦？他们两人到底有着什么联系？ 根据成泉所知，伊甸园基地的建立可以追溯到两个世纪以前。当时，人类文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AI“弥赛亚”的制造者从有限的资源中取得了唯一的生机，带领幸存者避居。 在当时，能够幸存下来的学者们承担了政府决策的良心谴责，以绝对的理性判定选择的利弊，对人类重新繁衍有着不小的作用。 可随着博士的去世，财团权贵们逐渐掌握了话语权，学者派的坚持也开始没落，最终被人遗忘。 为了更加有效地榨取资源，在财团们的授意下，“弥赛亚”全面接管了整个基地，而博士的学生安德鲁又带着大批书本文件消失，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未来进化》正传故事发生时，这场由多方操刀的大戏刚刚落下帷幕。 伊甸园基地中的秩序被彻底打破。 各处势力混战，一切都处于没有秩序的状态。直到西塞尔和同伴们一起寻找外部世界的出路，才发现，当初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另一场阴谋。 当然，这是在前作。 但只要牢牢抱定主角的大腿，也一定能保住小命。 纵使心中颇多猜测疑惑，可成泉还是忍不住乐观地想——自己总不会倒霉到这种地步吧。 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讲，你的运气实在差的要命。】系统诡异飘忽地轻笑着。 成泉还没有明白它的意思。 掮客不得不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 “我刚刚得到的信息。” “什么？”成泉挑眉。 “今天被中心搜查的，不止我们这里。” “整个下城区，包括那些我们平时都不会踏足的地方，只要可能有人藏身的地方，都会有他们搜查的可能。我觉得，这一次可能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情，才会让中心那么慌张地下达了决定。” “实际上，整个中心可以动用的人都被紧急召回了——当然，他们坚决拒绝了来自基地的干涉和帮助。你必须马上回去。”掮客言辞坚决。 成泉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都默契地不说话了，没有继续深入聊那些可能带来危险的话题。 “不管怎么说，”掮客朝他眨了眨眼睛，“为了新生，人类文明万岁。” 成泉笑了：“人类文明万岁。” 系统的提示音姗姗来迟。 【请确认身份信息：泰伦/成泉，基地特勤局警员、反叛军骨干、中心一级权限】 成泉的视线在这串短短的字符上停留了一秒，很快面不改色地移开。 掮客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甚至逗趣地朝成泉撇了撇嘴：“卧底愉快~”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刚刚回头想要再说一句什么，却忽然捂着心脏栽倒在了地上。 血流了出来。 成泉挑眉腹诽：“真是出乎意料的发展——他不会就这么赖上我，然后马上就有人扑上来逮捕我吧？”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猜对了。】是系统幸灾乐祸的声音。 地狱笑话：掮客的脑袋 掮客的突然倒下让成泉一惊。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出了什么事情？” 快速稳定情绪后，成泉马上快步扑了过去，扯开掮客衣服的领口，试图找到那个伤口好进行止血的准备。 “伤口在哪？！”他转头去问掮客，没有得到答案，手上的动作也不敢停下来。 但令成泉更加疑惑的是，在掮客胸口、心脏的正上方，竟然出现了一个足足有成年男性握紧拳头那么大的缺口。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因为两个人离得很近，如果电磁枪之类的东西，成泉不可能没有发现，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但掮客偏偏就是突然倒下的，伤口也是突然发现。 根本没有理由可以解释清楚。 血液正是从缺口四周撕裂处往外冒的。而缺口里面，原本应该是内脏和肌肉存在的地方，竟然什么都没有，里面空空荡荡的。 只有在后背的位置，覆盖着一层银白色的光泽，就好像整个身体都被机械零件取代了一样。 他进行了机械改造？ 看起来似乎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系统慢悠悠地提醒。 【虽然他现在没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如果你就把他丢在那里不管的话，他还是会死的。】 “呃！”掮客痛苦地□□了一声，成泉手上用力、搀扶着他坐了起来。 掮客尴尬地挠了挠鼻尖：“那个狗崽子。” 狗崽子？是在说谁。 成泉垂下眼睛，没有说话，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掮客的表现。 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对方往往会将这个表现附会为对自己的认可。 掮客随后转向他，耸了耸肩：“你知道的，义肢替换可不便宜。真没想我还是马失前蹄，让那只鸟摆了一道。” 掮客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内部，像是有些新奇的样子：“这地方是什么？” 他还没有从这个角度感知过自己。 身体内部没有任何东西，包括五脏六腑、甚至是支撑人体的骨骼，它们统一都被取代了，被包裹在一层金属外壳内。 真是漂亮的造型。 机械的完美和人体组合在了一起，就让所有人都能够胜任极具挑战的任务。 “你知道的，”掮客耸了耸肩，“机械改造手术一被发明出来，那些专家就开始宣传了。虽然说它有点作用，但是改造以后要更换损坏的零件要的钱也很多。” “所以很多人，也包括我，会选择到黑诊所里更换。” 成泉的眼神里隐约透漏出好奇，掮客毫不客气地指挥着他：“快拉我一把，真该死，这东西肯定是出什么故障了，我没法去动他。” 掮客的双腿僵硬地拖在地上，像是突然切断了店里的机械臂。 成泉刚刚伸手扶住掮客的肩膀，他炸呼呼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不、不是那里，托住我的脑袋。” 随着连接口断开，掮客的脑袋被端端正正地取下。 成泉找了个高处把他搁置起来。 掮客嘿嘿地笑着：“怎么样，你们这些上城区的大少爷应该很少见到这样的情况吧。” 《未来进化》的背景是赛博朋克世界，科技的极高速发展让人们开始将机械运用于自身，机械义肢手术不断成熟，并且成为民众广泛接受的存在。甚至因为人们往往要胜任一些危险的工作，由被动开始向主动寻求改造。 成泉曾经也接触过类似的游戏设定，因此接受良好。 但，让他颇觉诧异的是—— 成泉现在拥有的这具身体，就是一个罕见没有经过机械改造的自然人。 会和中心有关吗？ 成泉调整了一下自己面部的表情。 现在可以确定了，他没有做梦，而是真的像系统说的那样，进入了一本漫画当中。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我我会穿越到漫画里，我肯定觉得他脑子有病。” 当时也不是没有人劝他好好学一学当代年轻人的其他娱乐方式。 可惜成泉油盐不进，一句也没有听。 他一门心思就扑在了游戏上。 谁能想得到，当时不过是句玩笑话的事情，竟然会在现在一语成谶。 就算老天怀恨在心，这报应也隔得太远了吧？！ 没有时间让成泉再思考，掮客已经絮絮叨叨起来：“快把我的东西拿出来，对，就在里面。” 成泉一手拎着掮客的脑袋，一边去摸索打开那个破烂身体的办法。 成泉猜测掮客应该是将一些重要的东西藏在了里面，然后引起了故障，从手上这个脑袋的表现来看，他虽然表面上油滑不着调，但显然对于反叛军的事情十分熟悉，甚至隐藏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换一句话来说——导师型NPC？ 想通这一点，事情就容易解释很多了。 “对、呃，应该是那里？” “……不。你应该，稍微、稍微往左边一点，对，就是那里。” 在掮客的微操指挥下，成泉一边摸索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他现在得到的所有线索。 ——系统刚刚认证了自己自己的身份，基地特勤局警员、反叛军骨干的身份虽然能够理解，但也让明白，它们两个不能共存。 如果套用游戏里的解释，这是在选择自己攻略的阵营。 或者用大部分人熟悉的术语来说，那就是——“红方”r“黑方” 不论成泉选择哪一边，都各有利弊。 如果选择红方，作为主角的同伴，他能够平安保住小命（暂时还不知道在漫画世界中去世有什么影响），也能够跟随主角视角获得一定的关注。但成泉的所有表现都会和已经出场的角色比较，天然就具有劣势，并且后期也许会导致漫画吃书，有设定魔改引来恶感的情况。 如果选择黑方…… 成泉的手顿了顿，指尖触碰到了一处尖锐的断面。 至于中心，显然这是一个新的机构，没有在正传中出现过，一级权限也代表着泰伦在里面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前两个机构在正传中都或多或少被提及过，除了中心，这当然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信号。 不论如何，反派洗白、牺牲自我的护道者形象，也一定是一个可以靠拢的方向。 成泉很快做出了决定。 于此同时，他把找到的东西重新拿了出来。 是徽章、和泰伦给自己的徽章一模一样。 成泉思索片刻，决定主动出声询问。 “发生了什么？”他罕见地表现出了担忧的表情，这种神色放在掮客眼里，就成了对于自己处境的焦急。 “啧。”掮客也同样面色凝重，烦躁地砸吧着嘴，“他们对新海会下手了，里面肯定有我们的人被发现了，中心进行了反追踪。” “我的老天，我应该庆幸现在的设备足够老旧吗？连一点超出限度的数据流都不能承载，否则今天我们都得完蛋。恐怕连弥赛亚都不敢相信，在这个基地里，还有人在使用人类文明凋亡前的科技产物吧。” 弥赛亚？一个新的名字。 从起名上来说，弥赛亚的“父亲”显然对他寄托了美好的期待，再加上数据流这个词语的出现——很好，事情一目了然了，弥赛亚就是那个控制了整个伊甸园基地的超级AI。 掮客不愧是导师型NPC。 成泉颔首道：“流露出去的数据会给我们的计划带来很大的威胁。“ “这次回去后，我也许能够有参与清洗的机会。到时，所有的隐患都会被清除。”成泉给出了承诺，他也同样获得了接近主线的机会。清除这段记录，这只是结果，至于其中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有怎么样的隐情，那都另当别论了。 “不论如何，我们会永远记住你。” 掮客凝视了成泉一会，眼神哀伤，他的口吻带着十分不祥的味道。这个男人看上去像是要把所有头发都揪下来一样苦恼——如果掮客还能使用他的手的话。 但现在，他只有一颗头孤零零地摆在原地。 ——地狱笑话。 成泉单手拎着掮客的头回到了酒馆里。 里面一片欢腾，甚至在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笑声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看上去所有人都不会对此感到惊异。 西塞尔甚至十分贴心地把掮客摆在了吧台上，又给他倒了一杯冰镇好的酒，随后斜斜地在杯子里插上了一根吸管，吸管的另一端，正好抵在他的嘴边。 欢乐、笑闹、畅快、愉悦。 世界上似乎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 而成泉则坐在角落里，眼睛漫无目的地落在西塞尔身上。 从外表上来看，他和原本世界的自己像了足足九成九，唯一的不同只在于成泉本体有着更苍白的肤色和虚弱的身体，而这里的成泉则显得更加阴郁。但不管从哪一边来说，他的外表都足够的漂亮。 也许是成泉盯得太久，他的视线让西塞尔很不自在。 鼓足了勇气，西塞尔慢慢地挪到成泉面前，声音温和表情郑重地询问：“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 哈。 在他的注视下，面前的青年无声地笑了起来。 成泉垂下眼睛看他，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 “一个问题。” 属于谜语人的时间到了。 成泉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他知道，自己和主角的这场会面一定会被画在漫画里。 那么，这个问题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西塞尔一怔，没有料想到他的举动。 “是神明抛弃了人类？还是人类抛弃了神明？” 成泉的目光让西塞尔如芒刺在背，可即使冷汗一瞬间打湿了后背，他也不敢离开，但同样的，西塞尔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成泉似乎也没想过获得答案。 “Fag the fear that the truth, I discvered.” ——面对恐惧我发现了真理。 “N telling hw, all these will wrk ut.” ——没人告诉你路在何方。 西塞尔觉得成泉的瞳孔黑的深不见底，好像要把所有的力量吸走，目光却轻飘飘的穿透了自己。 成泉不再说话。 也许仅仅是几秒，也许过了上百年，西塞尔只觉得在沉默中，周围所有的空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就要窒息一样。 即使那些欢快的叫喊声从来没有停下。 他张开嘴，鼓足所有勇气，想要说些什么。 但紧随其后，爆炸发生了。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响起，响彻了这里的每一处角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茫然地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左右寻找。 又是一阵轰鸣，连带着大地都在震颤。 酒馆的四面墙壁和天花板都开始抖动起来，早已经站起来的人只能把身体压在桌椅上，摇晃得根本无法站稳。 最后，在慌乱的惊呼中，成泉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最后在门外停下。 每一个人都惊愕地看着闯进来的人，成泉注意到，掮客被很好地保护了起来。 他被放在人群最后的那一小片地上。 那当然是一个安全的位置，除了掮客已经被男人们臭烘烘的脚熏得面色铁青，马上就要呕吐晕倒以外。 成泉冷淡地移开了视线，抽了一张纸。 他平静地擦干净手，直到那个领头人在自己面前停下，才慢悠悠抬起了眼睛。 男人的眼神中是对于面前青年压抑不住的恐惧。 他用颤抖的嗓音说道：“你被逮捕了，泰伦。” 被吞下的钥匙 男人克制着强烈的恐惧，勉强扯出一个仿若痉挛的表情。 成泉有些惊讶。 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想好，对方已经给自己送来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更没想到泰伦身上原来是这样迷雾重重，当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一步踏进沼泽当中。 莫名有一种被推着走的感受。 【你打算怎么做呢？】系统问，它非常好奇成泉的决定。 成泉虽然表面镇定漠然，但心里已经开始快速拼凑起获得的所有线索。 “如果只是因为我是特勤局的治安官来抓我，好像不太可能？从名字上来看，这应该算是一个政府机构。如果因为我是反叛军的话，不应该害怕我……” “——难道是因为泰伦的名声太狠辣了？” “但是刚才亚拿和掮客都没有提到，再不然，这些人也应该会认识我。” 他很快注意到了一个疑点。 成泉凝视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轻声嗤笑起来：“那么，你们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逮捕我的呢？” 他看起来姿态悠闲，甚至十指交握，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懒散地向严阵以待的一群人投去视线。而在成泉的身后，那些酒馆里的雇佣兵们，正纷纷拔出武器，警惕地簇拥着成泉。 看起来，他们就好像成泉的拥护者一样。 ——才怪。 雇佣兵们的提防，不过是这支小队在没有任何许可的情况下侵入了属于他们的地盘，而并非是为了成泉这个不速之客。 当然，这样的表态也足够唬人了。 在漫长的沉默中，队伍当中另一个人站了出来。 这个蓝眼睛的男人表情严肃，看起来，他在这支队伍里有着很高的地位，大部分人看他的神态都十分敬重信赖。 “我是弧矢，属于新海集团保卫司。”弧矢向成泉微微颔首，“根据新海集团以及基地特勤局发布的联合通缉令，我们有权将泰伦先生缉捕，并且押送至两方指定地点。” 成泉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样子。 “好吧，告诉我，年轻人，”青年随后微笑着，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几分钟之前的无趣和不耐烦，现在正带着十足的威胁性和好奇紧盯着弧矢，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观察对象。 “你觉得我做了什么呢？” 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你觉得我做了什么。 弧矢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看起来，面前这个一级通缉犯似乎并不认可自己的罪名。 当然，那也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地方。 “你因涉嫌谋划、并参与三天前发生的空轨爆炸案，以及谋杀当时在场的新海集团会长被批准逮捕，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说话的同时，弧矢忍不住去打量成泉。 成泉的模样简直漂亮极了，但没有一个人在这时胆敢用自己的眼睛去欣赏。 他的语气固然显得温和而亲切，但那种疑惑，却没有一处不透露出傲慢的。 ——一种出于实力的傲慢。 成泉就像是疑惑蚂蚁试图撼动树木，螳臂想要阻挡车轮的向前一般，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笑弯了眼睛。 他饶有兴趣地等待着弧矢的回答，那是来自上位者的怜悯。 “看起来像是个标准的公子哥，教育很严格，想要证明自己，气血上涌带着人追过来……” “好吧，也能解释。” 但是成泉的表现放在弧矢眼里，就成了轻视，让他马上涨红了脸。 他刚才在称呼我为年轻人？多么可笑。 弧矢这样想着，但脸上的表情却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最后凝固成一副面具一样标准的笑容，显得格外虚伪。 他骤然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开始感到有些畏惧了，就像是面对“老师”一样。 那种游刃有余的镇定和冷静，直直能够看透心底所有想法的眼神，就好像剔除自己身上所有的伪装一样，每一个试图阻拦的举动，都像是那么的幼稚、可笑而且愚蠢。 是的，就是愚蠢。 作为权贵中少有自然受孕诞下的孩子，弧矢生来就具有基因缺陷，这导致他一开始就要比兄弟姐妹们更加虚弱。 当他试图用伤害自己、出卖家族的手段报复时，那个老人也是这么问自己的。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弧矢有些记不清楚了。 反正总归是个没什么意思的回答。 过了很久，弧矢一直紧紧攥住的拳头才终于放松了，他暴怒的情绪被平复下来，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开始缓和。 现在我不应该想这个、一切都结束了，我也不是当初那个我了。清醒一点，清醒一点，马上清醒过来！ 他在心里狠骂自己。 终于，弧矢恢复了冷静。 从刚才被影响的心态中挣扎出来，他忍不住暗暗心惊于成泉对于人心的操控。 好险，差点就被带着走了。 “嗯？” 成泉有些疑惑地看着弧矢变幻莫测的脸色。 他忍不住腹诽：我应该没有得罪他吧。 系统笑嘻嘻地警报，差点让成泉维持不住脸上的冷静。 【啊欧！】 “你以为用这样的花言巧语就能逃脱罪名吗？” 弧矢凝视着成泉，声音冷淡克制：“还是说，我被戏弄的狼狈样子让你觉得可以稍微满足了？” 成泉轻松地摊了摊手，语气诚恳：“当然不是。” “不过——” 成泉的话音一转，他颇觉有趣地欣赏着弧矢冰雕一样冷肃的表情。 ——以及隐藏在那层冷静下熊熊燃烧的怒火。 “中心是否知道这件事情的存在呢？” 狐假虎威扯大旗的事情做一次就轻车熟路了，成泉十分熟练地给自己身上又安了一层掩护。于此同时，他的视线正不断地小心掠过这些保卫身上，试图从其中找到可以利用的漏洞。 可弧矢没有再给成泉这个机会。 他只是漠然地说：“不必劳您费心。” 好吧，看起来不能再挑战这些人的耐心了，成泉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然还想套两句话呢。 能在主角旁边谜语人，读者才会自己夸张。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能在这样强大的势力内部继续兴风作浪，而对方还对自己无可奈何，看起来也很有趣嘛。 就这么决定了。 成泉于是顺从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经过西塞尔身边时，他的脚步一顿，格外突兀地向少年点了点头，镇定自若：“再见，西塞尔。” 成泉跨过了那道小小的、破烂歪斜的门。 他不由地愣住了。 因为整个头顶的天空都粗暴地掀开。 眼前是一片安静的城市，倒塌的高楼和废弃的机器一起凌乱地堆砌起了人们的居所，几乎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点点暗淡的昏黄色，地面的尘土下堆满了尖锐的残片。 那些层层叠叠、高高矮矮建立起的藏身处共同组合在一起，就组成了一片庞大密集、绵延不绝的城区。 这是蚁巢。 这是下城区，更是无数被称呼为下等贱民的人赖以生存的地方。 黑暗吞没了所有的轮廓，顺着那些幽深的窗口窥探，也许会对上其中恐惧的眼睛。现在，是弥赛亚程序下设定的夜晚，而夜晚，往往正是犯罪、杀戮发生的时间。 如果在其他时候，人们只会全家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他们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哪怕是再幼小的孩子，都会十分乖顺地听从父母的吩咐，从不哭闹。 可现在，他们见到了什么？ 那是光吗？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走了出来，在冰凉寒冷的夜晚里，他们共同贪婪地用目光吮吸着光明。 成泉慢慢将视线抬升，先进入眼中的，则是几乎称的上灼目的光亮。 那是一座钢铁塑造的城市。 淡蓝色的信息光流穿行在恢宏的城市当中，镜面窗上折射出璀璨的光影，那些过于夺目的光亮就像是被凝固的流星，共同拱卫出城市的喧嚣绚烂。 弧矢已经对此视若无睹。 “他们在看什么？” 他甚至觉得颇为腻烦。 身边跟着的队员回答：“可能觉得新奇吧，这些贱民，平时当然没见过好东西喽。” 但对于大部分畏惧黑暗的人们来说，他们渴求的光亮就以这样近乎玩笑的方式出现了，仅仅因为弧矢想要顺利地安放自己的飞艇，所以整个“天空”都被掀开了。 他们似哭似笑，无数的人只能呆呆地仰头注视着天空，失神地流下眼泪，贪婪地紧盯着，想要尽可能地记住这幅画面。 “该死，”有人用沙哑的声音哽咽了很久，最后才像是不敢惊醒一样压低了声音，“我该换上一只义眼的。” 这样，我才能马上把这副画面记下来。 永远地记下来，不会忘记。 成泉的目光却很快收回了。 “走吧。”他对弧矢说。 一个1024秒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第一道门被关上了。 成泉左右都是押送的保卫，他试图从周围行人神色匆匆的脸上找到可以利用的信息。就在进入下一扇门的时候，一队行色匆匆的科研人员冲破了保卫的屏障。 其中一个神情萎靡的人满脸暴躁，连带着语气中都是要烧起来的火气，旁若无人地骂骂咧咧，好像那些来来往往身边的职员们都是不存在一样：“那群只会喝酒的蠢猪！那些没用！晦气！只会误事的老家伙！两天时间！哈？两天时间！那批药品！足足花了十三年！第几次！这是我入职以来的第几次了！” 谩骂伴随着不断猛踹墙面的动作，发出了彭彭的巨响。 成泉心里刚刚一凛，一个低着头的女人忽然撞了他的肩膀一下，然后留下一句含糊不清的“抱歉”就离开了。 “一群疯子。”成泉听到其中一个保卫这样抱怨起来，“三天内，他们已经弄死了上百个实验体。” 另一个人听到他提到这里，忍不住向他比出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脸上表情十分厌恶，撑着旁边的墙干呕了两声。 “呕……不要再让我听到他们了。” 在自己的地盘上，刚才还戒备小心的保卫们放松了很多，甚至松散地开始闲聊起来。他们不再将眼睛牢牢锁在成泉身上，就在门开的电光火石间，成泉将那个女人塞进手里的硬物迅速压在舌头下。 他的动作似乎引起了其中一个人的戒心。 成泉朝那个人无辜地笑了笑，狐疑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扫了又扫，最终还是没有发现疑点，才悻悻作罢。 成泉用舌头试探地舔了舔。 那是…… 呃，一把钥匙？ 这个发现让成泉下意识地挑起了眉，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女人离开的方向。一个已经被淘汰的工具被有意送到自己面前，怎么看，其中都有十分重要的隐情。 他不由轻声笑了笑。 这个谜语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可现在…… 成泉微微皱眉。 现在，他要到哪里藏好这把钥匙呢？ “走快点，狗杂碎，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有人呵斥道。 “马上滚过来！” 成泉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早就已经不耐烦的保卫们就粗暴地推攮着他往前。在喝骂中，成泉只能匆匆收回思绪，继续快速前行。 “咕咚、” 他把钥匙吞了下去。 二五仔一号 这一队人匆匆忙忙地把自己抓回来，居然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成泉不理解，成泉感到震惊。 他百无聊赖地盯着这个四面都是白墙的房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往后靠在瘫靠在墙壁上——这间屋子里面甚至没有一把椅子。 多么地骇人听闻！多么地痛彻心扉！ 刚才经过的大楼内部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但一进入这间小小的房间，却仿佛像是有意屏蔽了声音一样，全部消失了。 成泉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么设计的用意。他不耐烦地小声抱怨了一句：“不就是想打破我的心理防线嘛，这做法也太简单粗暴了点。” 漫长的等待。 快十分钟过去了，这间屋子里还是没有人进来。 成泉无聊到了极点，知道自己结束等待的时间还离得很远，于是意识触手开始猛戳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的系统。 【我好像没有提醒过你，距离你回到现实只有一小时了。】系统烦得要命，声音慢悠悠的、好像散步的老头。 成泉有些惊讶：“居然……还有那么长时间？！” 毕竟，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系统仅仅赊给了他一天。 怎么想，就算系统这个强买强卖的奸商大发善心，都不可能才过了十二个小时啊。 “你是做梦了还是发烧了？”成泉问得很不客气。 作为一个硅基生物，系统当然不会生病，红色心脏诡异地漂浮在空中，上下晃动了两下，冷冰冰的声音才继续补充。 【1个漫画时。】 【也就是说，等你醒过来以后，漫画新的一话就已经完成并上传了。怎么样，期待这份惊喜吗？！】 那也意味着他没有可以缓冲的时间了，成泉恍然。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系统刚才的话里面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挑了挑眉：“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在偷偷骂我？” “——而且骂的很脏。” 系统若无其事。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主人，这只是一个错觉。】当然，如果它有实体的话，成泉一定能够看到系统脸上标准教科书级别的假笑。 嗯，礼貌的微笑。 好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被推进来的人是个外表粗犷的男性，满脸胡茬，肌肉虬结，左手和脊骨都更换为了机械义肢，看起来格外凶狠不好惹。 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成泉在心里无情绪棒读：“哇哦，他们是想弄死我吗？” 然后他的瞳孔一缩。 在成泉努力掩藏的震惊表情下，壮汉轻车熟路地蹲在了对面的那个角落里，一手撸铁，一边单手翻阅起《主妇的家庭108道菜》。 在这个已经取消了大部分纸质书的世界，不管是他书名还是其他什么，都足够让人惊掉下巴。 似乎是发现了成泉的目光，壮汉主动搭话：“你好，我是瑞克。” “呃，我似乎、好像没有见过你？”友好地打过招呼后，瑞克很快发现了不对，变得迟疑起来。 成泉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歪头撑着脸，声音轻轻：“也许是因为，我刚刚炸毁了一辆空轨电车才被抓进来？” 【哼哼。】是系统。 成泉心中轻笑：“那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泰伦做的，对吗？”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答。 瑞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他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一下子站起身，近两米的身高让他极具恐怖的压迫感。随着“哐当”一声，瑞克手上握着的杠铃被扔在地上，他紧紧握住成泉的手，大力地上下摇晃起来：“你就是泰伦吧！实在太感谢你了！！多亏了你炸毁了空轨，我才终于能休假！” 瑞克的声音兴奋到了嘶吼：“只有我妈妈才知道，我已经足足有一千四百多天没有下过班了！”他格外热情地给了成泉一个拥抱，兴奋好像已经填满了他的头脑。 瑞克很快补充道：“我的同事们也很谢谢你！” “好的……谢谢？” 成泉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犹豫地向瑞克点点头，然后视线就对上了门后站着的一群人。 “看起来我们的客人过的很不错。”外表干练的女人向弧矢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会长想见你。”女人朝着成泉挑了挑下巴，“当然，是还活着的那个会长。” 成泉扶着膝盖站了起来，这是他的习惯了，因为身体不好总会低血糖，所以每次都要缓一缓。 但是这次眼前却没有熟悉的黑晕，成泉才反应过来：哦，我已经穿越了啊。 【不用谢。】系统很高兴地冒领了功劳，让成泉一阵无语。 “麻烦了。”他礼貌地道了声谢。 一路成泉没有说话，只是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甚至连手铐也没有拷上，简直像个前呼后拥的公子哥。 很奇怪。成泉皱了皱眉。 等到了那件刻着新海会长名牌的办公室外面，人群就一起停下了脚步，弧矢和女人背手背对等在房间外面，只有成泉上前推开了大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成泉在黑暗中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像是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于是停了下来。 然后，从黑暗处有一道电子合成的男音传来：“请原谅我的小爱好，它实在有些害怕陌生人。” 一束光从头顶天花板打下来，照亮了成泉面前的一张椅子，椅背却正对着他，让人看不清楚是谁坐在那里。 一只机械蝎子窸窸窣窣地从地面爬了上去，在角落上盘起了自己的身体，掐断电源，变成了一堆安静的零件。 成泉没耐心和他绕关子，直接了当道：“说事情。” 新海会长像是被梗了一下，他没想到真有人那么不给自己面子，也那么不遵守社交规则，竟然就这么直戳戳撕破了脸。 可他不敢也不能为此生气。 “看起来今天的这位客人格外没有耐心啊。”新海会长自说自话地圆了一句，然后椅子才重新转过来。 那里没有人坐着。 那里只有一个大脑，被储存起来的大脑。 无数的通道正联通在上面，发出瑰丽的蓝光，每时每刻像外界传递着主人的想法，像是缠绕结紧形成的蛛网。 没错，新海会长已经不能被认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他完全抛弃了自己大脑以外的自然器官。 电子男声冰冷又刻板：“那让我们来谈一谈，关于你谋杀了前任新海会长的事情。” 他转而笑了起来，电流声在其中微震：“当然，我本人是十分感谢你做出的贡献的，也不太想让你去死。不过有些东西我必须要有一个交代，看起来特情局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把你交给了我全权处置。考虑到你没有父母亲人，所以我会在你死后给你找一个可以安葬的地方，而不是就地销毁。” 【他在说谎。】系统不平地愤怒道，这印证了成泉的猜想。 系统看上去没有办法直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只能通过旁敲侧击的反应来回答。 是这个世界对系统的限制吗？ 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你认为怎么样呢？”新海会长问。 成泉嗤笑：“你应该知道，空轨爆炸案不是我做的。” “这个么……”对方不置可否，“那么，弥赛亚。” 一道粒子模拟的光屏被投射在两个人面前，当然，主要是成泉前面。 在他的注视下，被记录的画面重新流动了起来。 成泉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个人神色匆匆上了空轨，然后在前会长一行人到来的时候悍然引爆炸药，导致了空轨脱离轨道，全数炸毁，“泰伦”则在警报声中快速逃离，毫发无损。 男声称赞了一句：“噢，弥赛亚，这世界上最完美的发明。” ——“感谢您的夸奖。”更加富有律动感和磁性的电子声响起，想来，这就是那个神龙不见尾的AI弥赛亚吧。 成泉则评价道：“看上去像是一部特效精良的电影。” 他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睛：“作为一个身体虚弱的自然人，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强大的身体可以支撑我从爆炸中逃离，甚至一点伤都没有受到。会长难道不觉得疑点太多了吗？” “疑点不会是我考虑的问题，”男人哈哈笑了起来，“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东西——” “用眼睛？”这像是一个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因为新海会长的确没有了他的眼睛。 “用我的头脑！”他的声音顿时沉了下来，饱含愤怒，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 成泉再次打断了他还没有说出口的话：“直接告诉我你想要让我做什么吧。在这里卖关子，我只能认为你想要从我身上获得更多好处。” “你很聪明。” “不过是因为你表现的太明显了，我想装作不知道也没法办到。”成泉反舌相讥。 “江门监狱，我要你进入江门监狱，去找一个人，从他那里得到我父亲保险箱的密钥。”会长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激动。 江门监狱，那是什么地方？成泉心中突然多出了一个疑问。 【基地最高安全级别监狱，换句话来说，里面住着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死刑犯，就是精神失常无法控制的精神病人。】 “他看起来得位不正啊。”成泉冷笑。 【前会长没有留下遗嘱，他的位置随时都会被取代。】系统难得多说了两句。 “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成泉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在他的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让本就阴郁的气质更加高深莫测。会长的心中忽然有些懊悔，那些所有他知道的，关于这个人的传闻都千万倍的放大了，只觉得后悔。 可在这种气氛下，他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成泉终于开口了：“天平的另一边还没有摆上砝码。” 他意有所指。 男人这时候才摘下傲慢的面具，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温顺，显得十分尊敬和畏惧，忽然松了口气：“那么，您希望我献上什么呢？” …… 梦境的拉拽感让成泉突然惊醒，他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才发现现在已经回到了现实。 成泉打开了手机。 就在几分钟前，漫画前传第一话已经发布，各大热搜论坛话题讨论度正在快速上升。 他想要看看读者的反馈，在点进界面的一瞬间，无数条信息塞满了手机，加载页面一片空白。 俗称，崩了。 漫画宣传PV（现实） 见多次刷新还是没有成功加载，成泉索性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满满一堆药瓶，大部分都只剩下几颗，他本来是打算过几天再去医院复查的，没想到还没等到周末，自己就先猝死了。 不过…… 成泉摇了摇头，自嘲地想要一笑，但他很久没露出笑容，好像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只能勉强地往上挑了挑唇角，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能够绑定系统，虽然说要冒着很大的危险，但成泉本来就死了，所以也说不上什么幸运不幸运的。 手机还在被卡的一动不动，甚至退不出界面，多次屏闪以后，突然就黑了屏。 成泉摸了摸滚烫的机身，心里愁云惨淡。 左思右想，他也只能悲伤地认清一个事实，必须得换个手机。 成泉其实不在乎自己用什么设备，因为他钱包里空空，打工钱连每个月的租房钱医药费都只能勉强支付，回到家就倒头大睡，根本没时间社交游戏。当时没有选只有通话功能的老年机，不过是一他时鬼迷心窍，想着也许还能偶尔从新闻里看到重明。 当然，成泉还没有回到家就后悔了。 但买都买了，凑活用吧。 成泉叹了口气，起身穿上衣服准备洗漱，想着即将遭受重创的小金库，只能垮下脸。 【我亲爱的主人，如果你愿意做一个小小的交换，这件事情会很好解决。】系统悄然飘到了成泉面前。 “我拒绝。”成泉头也不抬。 没想到他会那么回答，系统都卡顿了，过了一会，才卡顿一样地吐出后面的话。【只要一个小时，只要你给我一个小时，十万块马上就能拿到手！】 【怎么样，心动不心动？】它感觉胜券在握，连声音都变得激动。 成泉瞥了它一眼，忍不住赞美：“你可真是个好东西。”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成泉若无其事地从系统身边走过去。 系统急得上蹿下跳。 如果是谁突然看见一颗被剥离出来，仿佛还流着血、正在跳动的心脏在房间里左右蹦跶，一定会当场吓死。好在唯一能看到它的那个人早就习惯了系统的存在，成泉已经可以装作完全看不见了。 不得不说，他的演技是真的很好，甚至让系统反过来怀疑起了自己。 它有些狐疑。 【你真的、看不见我了？】 “看得见。”成泉连余光也没往旁边扫，理所当然地说。 他顺手拉开了窗帘，原本昏暗漆黑的房间里顿时被阳光完全包裹，好像所有的烦闷都被倒空了，这件小小的屋子突然多了种温馨的感觉。 “但我不想看。” 成泉环视了一下四周，朝那颗漂浮的机械心脏恶劣地一笑，自言自语起来：“待会该收拾一下了。”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卡死的系统终于恢复了，拼了命地运转加载。 系统从善如流。 【系统结算已完成，共获得读者喜爱度1700点，折合存活时长五天零一小时。三天后，你将再次进入漫画，请做好准备。】 “五天？”成泉有点惊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好的温开水，水杯放在嘴边，又没喝，只是心不在焉地在手上摩挲着，“比我想象的要多啊，怎么，你这次终于大发善心了？” 他的话像是在开玩笑，至于里面有没有试探在，也只有成泉自己知道了。 毕竟平白无故做慈善，要么就是真圣人，要么就是别有所图。按照成泉对于系统的了解，他觉得最可能的只有后者。 【新人福利，仅此一次。】 系统的回答惜字如金。 看来是占不到便宜了，成泉遗憾地收回目光。 点进界面，首先看到的不是漫画详情，相反，屏幕上跳转出了一段宣传PV。 “嗯？” 成泉很感兴趣地点了进去，顺便带上了耳机。作为一个脱离时代很久的“老古董”，原谅他实在没见过那么花样百出的宣传手段。 系统毫不客气地吐槽起来【你真该庆幸自己选中了一本人气漫画，我亲爱的主人。否则从一开始，你就不可能被读者关注到，你获得的喜爱值至少五分之一来自于这个PV。】 “因为我运气很好？”成泉忙着划动，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 【想要听实话吗？】 【事实上，你的运气是我见过最差的。但你的存在本来就是特别的那一个，所以那个世界选中了你。】 “特别？”成泉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追问道，“因为什么？”　他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充其量也只能算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所以只觉得格外地好奇。 当然，不得不说成泉对于自己是没有数的，说出来的话也格外凡尔赛。 但这一次系统停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回答。 PV当中。 广袤无垠的宇宙群星闪烁，璀璨星河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无数漂浮的陨石和废弃的人造物漂浮在太空当中，穿过被废弃的卫星，镜头短暂停留在一颗瑰丽的星球上。 很快，画面出现闪烁，镜头像是被什么巨物碰撞了一样，猛地一震。 耳机里很快传来另一个人焦急的呼唤声。似乎是因为受到了干扰，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归为一连串拉长的尖锐爆鸣。 随着镜头上移，无数密密麻麻紧密连接的异形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足够令人震撼、甚至让人感到恐惧的画面。 异兽的大军浪潮一样层层叠叠地向其中那颗星球扑去，黑色的海水绵延无尽，星球被包裹在里面，就像是面对成千上万只蚂蚁的糖块。所有的武器都在这些怪物面前失去了作用，哪怕最精锐的武器放在这些东西面前，都像是踢走一颗小石子那样轻易地被摧毁了。 异兽们的行动还在继续，他们随心所欲地扑向了那个瑰丽的球体。 在刺耳的破空声中，它们穿越了大气层，和火光一起坠落。 茫然无知的人群还在抬头惊叹这样震撼的景象，却不知道，这一次，到来的不是陨石，而是这个星球的死亡。 画面开始快速跳转。 屠杀、死亡。 危机接连到来，人类只能躲到地下，资源的短缺让人们开始内讧，小规模的战争开始频繁出现。 内忧外患，人类很快走向灭亡。 成泉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难受，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于是暂停了视频，揉了揉刺痛的胸口。 他很少有这种情绪外露的时候。 因为本身性格和职业选择，大部分时间里，成泉总是面无表情，冷静的不像个活人。 重明有时候还会抱怨：“我都跟你住在一起了，你怎么可以一整天才对我说几个字！” 而这个时候，其他的伙伴们就都会出来附和，对着两个人起哄，七嘴八舌地劝重明：“知足吧，他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开过口呢。” 这肯定是夸张的说法。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成泉才没有那么狠压自己。当然习惯是没办法改的，他也就成了一个表面酷哥的吐槽役。 而现在，他有点想重明了。 成泉垂下眼睛，重新抿平了唇角，不高兴的时候，他总会有这种表情。 “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现在和他也没有关系了。”成泉在心里狠骂自己。 系统干巴巴地安慰。 【这只是一种可能，你没必要觉得难受。】 【实际上，整个漫画世界因为主角才存在。它的时间线从主角开始，这里发生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不得不说，它的安慰还是有一些作用的，可能是因为系统转移了注意力，成泉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决定把剩下的PV看完。 绝对不是因为好奇心！只是收集情报！ 成泉理直气壮地想。 画面还在继续跳跃。 战斗、团结。 人们的力量开始重新联合在一起，异兽们只能仓皇逃离，一座新的城市被建立起来。 “伊甸园” 画面上的字介绍了这座城市的身份——伊甸园基地。 主角和伙伴们的身影出现了，他们还没有正传当中的成熟稳重，看起来非常稚嫩。 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西塞尔在酒馆里进进出出的帮忙，圆滚滚的亚拿挥舞着锅铲在一瞬做好了一份份美味的菜肴，瑞克蹲在地上小心地给猫咪盖上刚刚勾好、坠满小花的毛毯…… “？” 成泉回头找系统：“瑞克也是正传里的角色？” 【对。】系统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它补充了一句。 【实际上，他是治疗。】 嗯，满身肌肉，两米高，喜欢织毛衣撸铁的近战治疗：） 画面暗了下去，就在成泉以为PV结束的时间，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脸——当然，漫画整体人物都是重绘过后的。 但成泉的特征没有变，所以很容易就看得出来。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枪口对着镜头，手腕微微颤抖，脸上却一片冷静漠然。 “我竟然是这个表情。”成泉挑了挑眉，有点新奇。 接下来应该是开枪的那一部分了？ 可画面却快速跳转到了他和西塞尔的那段对话上，屏幕里的成泉神情阴郁神秘，浑身散发着谜语人的味道，语焉不详。 西塞尔看起来对成泉十分尊敬信赖。 “Fag the fear that the truth, I discvered.” ——面对恐惧我发现了真理。 “N telling hw, all these will wrk ut.” ——没人告诉你路在何方。 字符一闪而过。 画面再次切回。 枪响了，镜头碎裂。 PV结束了。 说句实话，整段PV画面制作非常精良，制作组像是有什么完美洁癖强迫症一样，丧心病狂地往边边角角塞了不少彩蛋。 成泉随便扫了一眼就发现了。 一部分是现实里的电影、书和海报，这些设计都比较特别，也很容易注意到；另一部分则是游戏里面的物品和设定之类的东西…… 成泉的呼吸忽然一窒。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些东西大多数来自于他和重明曾经并肩作战的游戏。 虽然画面一闪而过，但他可以肯定，在西塞尔卧室柜子上面摆着一个奖杯。即使没有非常非常细致地1：1复刻，成泉也能够很简单地想起那个奖杯的样子——是联赛冠军奖杯。 也是成泉和重明约好了要拿下的奖杯。 他半垂着头，好半天没有说话，反而急得系统在他面前乱晃。 【你你你！没事吧！】 不知道成泉因为什么郁闷，系统只能没话找话地安慰。 【你别担心，这PV现在还没有发布出去，要是发到了各大网站上面，肯定会有更多的人看见，你获得的喜爱值肯定会比现在多。】 【虽然…虽然我们现在是比不过西塞尔，也不必过那些人气配角，但是！我觉得制作组既然把你放在PV里了，肯定说明你会有特别的剧情！】 【这样正好，就算不在西塞尔那里，你也不怕没有镜头！】 它唠唠叨叨念叨个没完没了。 过了好一会，成泉才恢复过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才算是缓和了一些。 虽然拿着手机，但成泉没有急着往下翻。 他这个时候的心情居然还不错，选择站起来用冷水抹了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镜子里面的他看起来脸色比正常人苍白很多，可能是因为病了很久，白天又不怎么出门。成泉盯着镜子，竟然一时间很难把他和相册里那个刚刚带队杀进联赛、意气风发的自己联系起来。 不过，现在的成泉看起来比猝死前气色好了太多，连原本消瘦的两颊都变得更饱满了一点。 虽然整个人还是瘦，可也没有那么的虚弱了。 “谢谢你。”他当然知道是谁在帮这个忙。 【我是怕、我是怕你先把自己弄死了……】系统结结巴巴别别扭扭地说。 “嗯，我知道。谢谢。”成泉非常顺口地道谢。 然后他终于攒足勇气，点进了漫画第一话。 成泉有些期待，自己在那个人笔下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在哪？（直播体） 《未来进化》真不愧是人气漫画，哪怕网站已经严阵以待准备了维护，但系统还是崩溃了。不过在程序员们的惊险抢修下还是快速救回来了，但等着看最新话的读者和评论太多，页面加载的速度堪比龟速。 【好了！】 系统等得有点不耐烦，看着成泉还毫不在意地发着呆，悄悄探出一股数据流，强行加速了程序运转，刚刚还是一片空白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扉页。 插队虽然不道德，但是系统本身就没有道德这种东西。 【嗯？奇怪，他怎么把你画在这里了。】 “怎么了？”成泉被它的话吸引，终于回过神，然后跟着也低下头看过去。 扉页上居然正是成泉。 当然，也可以说是顶着泰伦名字的成泉，而不是很受期待的原主角西塞尔，或者是其他在正传里有很出彩剧情的人气配角们。 看得出重明很偏爱这个角色。他用了格外细腻的笔触来小心地绘画“泰伦”的外貌，甚至换了一种上色的方式。 【哇，好漂亮啊！】 一般来说，一本现象级的商业漫画更新周期都会很短，作为主笔的画师一般会将上色之类的工作留给助手，自己则负责剧情和主要分镜的绘画。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也的确是这样的。 但是，这次的扉页好像不太一样。 那像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像是行人很匆忙的抓拍。青年的身上还沾着血迹，身着黑色作战服，正垂眼靠坐在布满涂鸦划痕的斑驳墙壁上，旁边就是随意排布的密集电线和令人延缓缭乱的灯牌，它们共同组成了一张富有诱惑的网，将“泰伦”死死钉在其中。 他根本无法挣脱出来。 绚丽的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阴影从长长的眼睫上落下，将“泰伦”的整个身体，或者说整个画面切割成了明暗两面，好像他正在两方的争夺中消散一样。 疲惫和哀伤成为了这个人最鲜明的特征，也是最动人的特征。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有着让人无法看清的情绪。 成泉骤然失声。 只有无比深爱这个角色的人，才会画出那样一双有着丰富情绪的眼睛。 “你真是……”他喃喃自语了一声，用手背捂住眼睛，好像这样才能躲开太阳刺眼的光线，不会流下眼泪。 【你发现了什么吗？】 系统似乎觉得有点好奇，它从房间的另一边弹射过来，精准地砸进成泉的怀里。成泉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蹭了蹭，没有熟悉的触感，他愣了愣，才想起来系统在问什么：“嗯……” “扉页的画是重明亲手画的，包括上色，那是他的习惯。” 成泉看起来很肯定，然后就没有往下说了，他好像不觉得自己的判断会出现错误。 扉页的画面给成泉扮演的角色加分不少。 特别是那种阴郁的表情，更加让人觉得这是一个不好惹的对象，一看就是什么身世悲惨的反派bss。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连成泉看评论里信誓旦旦分析自己的话都忍不住怀疑了。 他转过头问又跳到一边的系统：“我当时是这个意思吗？” 【应该……大概？】系统也不确定。 【我觉得也许是件好事情？因为重明是为了推游戏改编的联赛才开的前传，他们总觉得出现的角色是要踩着西塞尔上路，既然是反派，那就没什么了。反正你最后都得死，死之前卖惨赚一波同情也不亏啊……】 系统的声音越说越小。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成泉转过头，继续往下划。 虽然扉页上是“泰伦”，但故事还是主要以西塞尔的视角展开，看起来重明暂时没有更换主角的想法。 西塞尔在回家的途中遇见了中心搜查队。他看起来很着急，好像很害怕那些士兵，于是匆匆忙忙准备回酒馆，结果迎面就撞在了亚拿身上。 “哈哈哈哈哈西塞尔小天使到底是什么运气啊！！” “笑死我了，居然刚回头就撞上亚拿了，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呢？! 他是懂得怎么偶遇的。” “笑不活了，怎么亚拿妈妈走近一看居然还比西塞尔高出一个头，小天使长得矮就不要面子吗？” “西塞尔别听！！！是恶评！！！” 评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西塞尔应该是在偷跑出去玩的时候被抓住的，在亚拿面前，他只能心虚地低下头，但是又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于是一边往酒馆看看，又朝远处那个高台看看，□□人的头都朝两边甩出了残影。 “西塞尔真的是小天使！妈妈亲亲！！” “（笑哭）真的好像那种疯狂甩头的小鸡毛，手动@重明，今天准你上桌吃饭。” 成泉也压不住嘴角，评价道：“很可爱。” 系统很好奇地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真的哎！跟西塞尔一模一样！】 漫画里的剧情顺序被调整过，没有按照原本的时间走，因为接下来重明就借亚拿的口大概介绍了审判日。 “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深沉）” “就知道按照重某的尿性肯定忍不住（指指点点），啧啧，才第一话就藏不住了。” 评论里纷纷炸开。 看得出来，他们受重明迫害实在很深。 但出乎意料，接下来的几个分镜气氛居然都很不错。酒馆里的所有人其乐融融，西塞尔在勉强挤出来的缝隙里跑来跑去，欢快的像是小狗，热情地跟所有人打着招呼。 有人狐疑：“难道老贼洗面革心了？” ：） 成泉用诡异的微笑告诉你，不可能。 分镜画面跳转到俯视整个下城区，搜查队在狭窄的道路中穿行。 在这一段剧情里，画师给了三个个镜头特写。 一个是搜查队胸口及手臂上佩戴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徽章；一个是飞艇上垂挂的电子屏显示的通缉令，当然，外貌是模糊的，看来是打算把谜题留在最后了；最后一个则是弧矢带领的几人小队从远处走近的剪影。 等到下一个画面，一行人已经推开了酒馆的门。 “你被逮捕了，泰伦。” 画面里的中年男人头上挂着冷汗，从额头上不停地滑落，掉进眼睛里。即使眼前一片模糊，胀痛得厉害，但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男人嘴里虽然说着狠话，可畏畏缩缩的样子把原本就没有的信服力降低到了负数。 弹幕里已经开始讨论起来。 “好家伙！！” “怎么吓成这样？！” “反派bss要出场了？这一季的进度好快啊。” 等到成泉的脸露出来，屏幕一瞬间空了。 然后弹幕就变成了—— “呃等等，刚刚这个人称呼我老婆的时候用了什么名字？泰伦！是我老婆的真名吗真好听呜呜呜呜，不过，这个名字是不是和通缉令里的对上了？” “！！！！草，死了死了死了，老婆漂亮的我幻肢都硬了啊啊啊啊啊！！！prprpr” “扉页上的黑发大美人！！仙品仙品，吸溜吸溜嘿嘿嘿” 偶尔出现的几条还在讨论剧情的评论都被爆炸的苦茶子绊飞了。 而画面里的泰伦和弧矢的对话还在继续。 “好吧，告诉我，年轻人。” “你觉得我做了什么呢？”是疑惑的问句。 青年沉默了一下，垂下的长长眼睫轻颤，一瞬间陡然像是活过来一样，从一尊冷淡沉默的雕像，成为一个鲜活的存在。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漂亮，泰伦的姿势很放松，看起来就多了一点温柔包容的感觉。 仅仅是一点点，然后就被那种傲慢的忽视驱散了。 或者不能说是傲慢，因为他就是那么认为的。 “我就是说！！！你们怎么忍得住的！！这个姿势也太色了吧啊啊啊啊啊啊！！我截图了我截图了！！！老婆踩我！1！” “泰伦！泰伦!我就要泰伦老婆！” “这个时候！就应该把他捆住手！啊啊啊好想亲，漂亮猫猫快给我抄一抄。” “不是，苦茶子掉了的评论也太多了吧？真的没有人关心一下，他是通缉犯吗？！！” 在漫画世界里，成泉只能看到自己能够看到的东西，因此很多的小细节他都没有办法全部注意到。 但现在在漫画里，一些细节都被更加丰富地展示出来。 比如弧矢的心里活动，和占了几个分镜的回忆，画师没有抹掉其中关于“老师”的内容。 成泉当然注意到了。 “老师？”他询问系统，“这个名字原来出现过吗？” 【没有——】 系统飘在空中，不知道从哪里探出来一根管道当做吸管，插进了成泉给他倒的可乐里。 它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可乐的味道，心情很好，也就乐意回答成泉的小问题。 【没有哦！】似乎是怕成泉不相信，剥夺了自己的奖励，系统还特别地强调了一句。 “我觉得漫画不可能专门放一个没用的炮灰出来，所以他的身份肯定很重要。”成泉皱了皱鼻子，这是他沉思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等到下次进去的时候，要多往这方面看看了。” 他说的很苦大仇深，像是要进监狱一样。 当然，两边其实也差不多。 漫画的页数已经到了最后面，看起来很快就要结束了。 成泉快速往后拉了拉，是弧矢押送他出门，自己向西塞尔道别的那一段。 虽然他可以用自己的良心发誓，那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告别，但是评论弹幕却直接阴谋化了。 “？？？？？？” “西塞尔，危！速回！！等麻麻来救你！！” “这种感觉，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是，老贼不会真能下得了手吧。” “前面的，这是前传，西塞尔不可能会出事。” 弹幕的反应，似乎认定了“泰伦”就是那个最后的bss。 “看起来我们歪打正着啊？”成泉叹了口气，“好吧，看起来事情又回到老路子上了。成为反派，然后洗白——你觉得呢？” 【高风险、高收益。】 系统咔嚓咔嚓地啃着薯片。 一颗机械心脏还能进食这件事情就一点也不科学！ 成泉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在一天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好了很多。 “想吃番茄味的吗？”他心平气和地问，“我觉得那个味道不错，家里的东西没有多少了，正好出去采购。” 【要！】 但是，成泉根本没想过自己会遇到重明。 并且就在超市里。 玩点刺激的（现实） “这个怎么样？” 成泉俯下身，在货架前面找了找，举起一包薯片，侧过脸看向系统，用一种别人很难注意到的动作去询问系统的意思。 【你试过这个味道吗？】 系统有点好奇，但是想起来早上那包樱花味薯片稀奇古怪的味道，又按捺下了那种跃跃欲试的期待。 “我觉得还不错？”成泉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思索了一会，才慢悠悠地回答。 怎么可能不错？ 想起记忆里那种十分奇特的味觉，成泉的表情就要皱起来。但为了坑年少无知的系统一把，他很好地忍住了。 谁知道这些薯片又开发出了什么奇特的味道，每次入口，薯片的味道简直比拆盲盒还“惊喜”。 【那我就要这个！】 不知道人心险恶的系统喜悦地接受了成泉的建议，它美滋滋地等着成泉去收银台结账。 【——我回去就把它吃掉。】 “呼。” 成泉终于放松地舒了口气。 他的演技居然还很不错，至少骗过一个没什么戒心的系统是没问题的。成泉脚步轻快地跟着人流后面走，他带着口罩，就好像一层保护膜，让他不会因为旁边人的眼神就觉得恐惧和害怕。 家电区的电视上放着动画片，旁边围了一圈小孩，正看得津津有味。 系统虽然落在成泉的肩膀上，但整颗心脏都恨不得全往后面挪，想要一头插在屏幕上。 “想看吗？”成泉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从口罩的下面传出来，闷闷的，系统听见了，又觉得自己实在太丢脸，开始嘴硬。 【没有，绝对没有！你别想诬陷我！】 它的反应实在太过剧烈，成泉想要忽视，但是没办法做到，又怕它真的觉得羞愤了，干脆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嘱咐说：“那就是我让你去看的，那边人很多，你在这里等我就可以。” 【行……好吧。】系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然后一溜烟窜到了孩子堆里面。 总之，随着一人一统认识的时间越来越长，系统好像也更加人性化。 从最开始的冰冷恶劣，到现在的好奇活泼，短短几天时间，它就发生了可以说翻天覆地的变化，成泉有点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不过，能有个“人”陪着自己，也许是件好事情。 这么想着，成泉的动作更拖慢了一点，他打算让系统看到这一集结束。 可能是哪个无聊的神听到了他的想法，就在心不在焉转身的时候，他正好撞在了一个从旁边出来的人身上。 “抱歉——”成泉还没看清楚前面这个人，道歉的话就脱口而出，然后，他就僵住了。 那是很漂亮的一张脸，很熟悉，是重明的脸，只不过少年时脸颊上还有的柔软都消失了，脸部的线条更凌厉，成泉看过他的很多张照片，但是五年来，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 重明五官总让人觉得他好像很多情一样，但是气质却是格外冷淡的，所以当面见到他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忽视那种好看的外表，然后被他漠然的态度拒之千里。 当然，重明在成泉面前从未有过这种表情，眼睛总是湿漉漉的亮，像只小狗。 所以成泉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也因为这样，即使重明现在整个人都恹恹的，但在成泉眼里，却觉得格外的可爱。 不过现在成泉没心思去管自己那些乱飞的思绪。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罩，发现它正严严实实盖住了自己的脸，才松了口气。 幸好。 幸好没被重明发现。 车子里的东西有些掉了下来，重明俯下身捡了起来，放在了成泉的手里面。 “你的东西。” 从刚才开始，他的眼睛一直紧紧锁定着成泉的目光，成泉有些心慌意乱地垂下眼睛，就像挡住自己内心所有情感一样。 成泉惜字如金地说了句：“谢谢。” 他恨不得马上转身就走，离重明越远越好，凭两个人以前的熟悉、以及重明那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只要再呆上两三分钟，这个人绝对会把自己抓个正着。 那成泉一直以来想要达成的目的也就落空了。 他手上稍微多用了点力，想要从重明手里把东西接过来，结果后者却拿的很稳，下意识地往外抽了两下，然后重明才回过神。 “对不起，刚刚出神了。”重明突然一下子撤开了手。 成泉故意压低了声音，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没什么事，谢谢你，我先走了。” 他刚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重明又问他：“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成泉心里一跳，觉得大事不好。 他脑袋里转的飞快，然后干笑了几声，有点无奈的样子：“你可能是认错人了吧，这个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重明没有纠缠：“可能吧，抱歉，打扰了。” 不敢再多停，成泉推着小车快步走去结了帐，自己觉得背影还不算慌乱。 我很镇定，不能让他看出来。他在心里给自己下了道命令。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成泉接了系统，两个一起往家走。 系统当然发现了刚才的事情，很不解的样子。 【如果你任务成功了，是能活过来的，你就不后悔吗？】 “唔，”成泉思考了一会，自己应该怎么跟系统解释，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那些弯弯绕绕，富有哲学性的解释，用最简单的话说，“因为我很爱他，所以这么做。” “我不想他受到伤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成泉觉得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但是他没有管，而是习惯了这种感觉。 【人类的情感的确很有意思。】系统肯定地说。 【你不想要他受到伤害，但他已经感觉到受伤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成泉揉了揉鼻尖，没有回答。 他突然有点想抽烟了。 但烟早戒了，在重明的监督下戒的。那时候成泉身上没有一分钱，吃的住的穿的全靠给别人当代打赚钱，网上熬夜困到睡不着觉，他就只能叼着烟提神。 虽然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习惯，可是他也没什么办法。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烟，焦油味非常重，烟雾缭绕，往里面走一趟，出来浑身都是味道。 重明也跟成泉挤在一起，他年纪小，成泉不想带坏他，总是在楼下就手忙脚乱地想拍走身上的味道。 偶尔留下一点，很容易就被重明发现了，然后成泉就会在眼神攻势下败阵，无奈地表示自己真的会戒。 一根烟，换一个亲吻。 成泉那几天嘴唇肿得都不成样子，他不得不停止了这个习惯。 被迫停止。 上楼梯的时候正好看见有工人下来，叮铃当啷的，看起来应该是新住户搬家。 成泉家在的这个老校区位置很偏僻，房子也很老旧了，经常堵了管道漏了水，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居然买了这里？ 他没怎么细想。 几天时间匆匆就过去了，成泉提前在床上垫了两层褥子，把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他双手平放胸前，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漫画。 【准备好了吗？！】系统在他身边炸了两朵小烟花，声音严肃。 【准备进入世界！】 等到成泉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换了一副样子。 他对于自己即将入狱这件事情接受良好，因为新海会长的话里透露出了两个意思： 1、他需要成泉去帮忙杀一个人，也就代表了，至少在那个人没死之前，新海会长应该会尽力保护“泰伦”的性命； 2、这场交易的真正中间商是“老师”，不管是被成泉占据身份的“泰伦”，还是新海集团，都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也就意味着成泉需要继续往下探索，才能找清楚事情的所有原委。 不过，这也意味着成泉的工作量得翻倍了。 “统啊，看起来我们要做的活还很多。”成泉舔了舔下唇，苦恼地叹了口气。 江门监狱位于一座孤岛上，下城区的人大多把它叫做“避风港”，四周都是海域，也设置了十分严密的防护，用十分严苛的手段来阻止犯人的出逃。 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加上一个很有趣的地点，给人的戏谑感就不仅仅是翻倍了。 成泉乘坐快艇，压往江门监狱。 在海面上的时候，他看似不经意地将视线落在了海面上，漆黑深不见底，即使四周吹着狂风，上面也一点被卷起的浪也没有，看起来安静到过分。 一个狱警大笑着向成泉说：“想游泳逃出去？这里面的东西很危险，如果碰上了它们……哈哈哈哈，你会比死更难受！” 当然，就算侥幸从那些怪物嘴里逃出来，等待那些逃犯的也不会是什么温暖的毛毯和美味的食物，而是冰冷的枪和灌进脑袋里的子弹。 成泉沉默了。 但这个思路，或许可以借鉴一下？ 等到经历了一系列检查，被关进牢房里不久，那些原本就一直虎视眈眈的“狱友”们围了上来。 监狱里的老人们总喜欢给新人长长教训，这是他们立威的手段。 很不幸，成泉被他们给盯上了。 更不幸的是，这群人找错了人。 “泰伦”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你这只蠢猪！我应该教一教你，谁才是老大！”满身肌肉的男人一脸怒色，挡住了成泉离开的路，他发疯一样地挥舞着拳头，就像是恐吓。 【啊欧～】系统幸灾乐祸的声音响了起来。 爱与和平，但监狱中 当然了，系统不是因为成泉遇到麻烦而高兴。 两个人毕竟还有着合作关系，这时候成泉要是突然出了事情，它费尽心思找到他所花费的那些能源，不就打水漂了吗？所以系统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 但是，它也不觉得担心。毕竟无论在漫画里，还是在现实当中，这种毛毛躁躁、只知道挥舞拳头却不懂动一动脑子的傻大个，一般都是炮灰的下场。 “能查到他的身份吗？” 成泉用意识触手敲了敲心脏的机械外壳。 系统当然不介意给他开个小小的作弊器，下一刻，数据流就马上灌入了成泉的脑袋里。 现在是监狱里的放风时间，狱警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里，远远地站着，避开了监控偷懒。 就在刚刚，犯人们都离开了自己的牢房，他们来到户外，三五成群。 这个时间段，正是约束最为松散的时候，不少人偷偷夹带了具有成瘾性的药品、烟酒一类的东西，私下里进行交易。虽然监狱里明面上是对这些事情禁止的，但囚犯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们似乎对于狱警们手里示威一样挥舞的电棍很是不屑。 “避风港”里关押的大部分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几乎每一个人手上都沾过不止一条人命，长期的□□让每一个人都死气沉沉，需要一个发现心中怒火的渠道。 这也导致了犯人和犯人之间的斗殴变得极为频繁，几乎每一个月，“避风港”里都会死那么三五个人。 当然，他们的死因都是不明，也没什么人会为这些杀人犯伤心。 很不幸，这次被盯上的，是成泉。 “听到没有！跟你说话呢！”小喽喽声音更大了。 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成泉还坐在草地上。 他先合上了手里的书。 在这个早就已经采用全电子化的世界，想要找到一本纸质书可不容易，它们大部分都作为陈年老古董进了博物馆里。成泉能拿到，是因为他临走的时候，瑞克把手里的书塞给了自己。 快两米高的男人哭得眼泪汪汪，说一定会记住他的，手上用力，几乎要把成泉的胸骨压断。 想到这里，成泉忍不住觉得头疼。 “有好戏看了。” “下注吗？我压那小鸡崽子撑不过两拳。” “狗屎，你上次就这么说的，结果回头就反悔，还坑了我两包好货。滚滚滚……” 人群开始发出议论的嗡嗡声。 很好，看起来今天的事情是不会很容易就结束的了。 成泉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顺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 “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眼睛也没多眨一下，声音依旧温和。 面前这个青年完全忽视了自己，这让小喽啰觉得格外恼怒，可是成泉脸上十分平静镇定的微笑却让他有些不敢上前，更不敢随便动手。 “你想干嘛？！笑成那样，你什么意思啊……” 这可是在一群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当中啊，要是真动手，连狱警也不会帮他，他难道就不害怕吗？ 成泉挑了挑眉，姿势依旧十分轻松，他的双手环抱着那本书，看起来不像是在最臭名昭著的“避风港”江门监狱，反倒是像在什么研究所里的学生。 先出声的那个小喽啰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下意识地偷偷往后蹭了两步，然后在老大的逼视中停了下来，如坐针毡，简直像是被夹着两面挣脱不了，前后都被灼烤的烤饼。 “蟒、蟒、蟒哥……”小喽啰勉强颤抖着嘴唇挤出一个笑。 被称呼为豹哥的男人连余光也没往他那里转一下。 已经有人先出头了。 “新来的，是不是该让你懂点规矩了？”另一个满面络腮胡的男人不屑地看了小喽啰一眼，粗声粗气地冷哼道。 “噢，是吗？” 成泉十分新奇地瞥了一眼络腮胡，然后换了一支腿支撑身体的重量。 “谁的规矩？” 那种像是看一只吠吠乱叫的狗一样的眼神，马上就惹怒了男人。 “你！” 他立刻就要动手，但是被身后满脸横肉的男人一把抓着，甩到了身后：“行了，滚后面去，没用的狗东西。” “我叫球蟒，这里的人都叫我一声蟒哥。” 球蟒探究的眼神望着成泉：“小子，你应该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他应该就是这个小团体的领头人了。 成泉认真专注地打量了球蟒一圈，十分诚恳地回答：“抱歉，我想我可能的确不认识你。” 成泉说的是实话。 他真的不认识什么球蟒，也没有听过那些好像很“厉害”的事迹。 当然，这种若无其事的表现，放在几个在监狱里待久了的囚犯眼中，就成了十分直白的挑衅。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连在远处的狱警们都被吸引了，但还是十分懒散地不想动，只有一个高瘦个红头发的警卫时不时还抬头看看。 球蟒的脸色一僵，身后两个小弟又开始应和起来：“怎么说话呢你！” 刚刚说完，几个人就要上前动手。 【我要提醒你，现在挑衅他们可不是一个好主意。】系统一板一眼地劝告成泉。 “晚了。” 成泉一笑，更是让几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笑容，总会让人想起在草原上敏捷的大猫，随时随地给予致命一击。 尽管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但是成泉一点也没有失去理智。 相反，他更加地沉着：“如果早几分钟，我或许还能改一改，但是现在——” “嗯、” “我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 系统被吸引了注意【告诉我什么？】 “虽然我以前担任的是指挥和辅助的身份，但实际上，新人时期的我是以刺客为主职的——天才刺客，出道以来从未败过。” 成泉的手指轻轻一动，一片极其薄的刀片，就出现在了指间。它被隐藏起来，只有格外地去注意的时候，才能找到其中那一点冰冷的光。 “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我能成为他们永远的噩梦。” 系统似乎仍然不明白他提到这件事的原因【什么？】 “所以现在，”成泉的视线锁定了花豹，他用一种很轻描淡写的口吻回答脑海里系统的询问，“也是一样的。” 成泉现在拥有的这具身体，远比他自己的好太多了。 所以那些因为原本虚弱的身体被限制的动作，他也能够强行运用出来。 他问球蟒：“你想教我规矩？” “是又怎么样？！”球蟒被彻底惹火了，他不想再在这里白费口舌，当下就要动手。 “少TM废话！” “动手，给我把他往死里打！” “是！” 成泉微微一笑。 他往前走了一步，抬手，锋利的刀片顺着皮肤的纹理刺入脖颈间，下拉，嫩红色的肌肉马上向外反卷。 鲜血顿时如喷泉一般涌射了出来，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就让球蟒的囚服完全湿透了。 成泉往旁边挪了一步，正好避开喷出来的血，他歪了歪头，十分漠然地问：“谁还想来教我规矩？” 直到这个时候，早已呆住的众人才回过神，球蟒颤抖着手去捂动脉处的伤，可那里挡得住，血只是流个不停。 他惨叫了一声。 络腮胡脸色苍白，浑身冷的像死人一样，两条腿抖的连站都站不稳，哆嗦着回答：“不！没、没有。” 这是个疯子！ 他怎么敢？！这个小白脸怎么敢在这里动手？！ 他……他难道不怕吗？！ 【狱警过来了。】系统提醒成泉。 果然，那个红发警卫最先发现了这里的情况，脸上神色一变，一边掏枪，一边大步朝这里跑过来。 “举起手，都站在原地，不许动！”他厉声喝道。 成泉指尖微动，刀片收入暗袋，他规规矩矩地平举双手，看上去好不无辜。 好像眼前的这些烂摊子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是在场的人都明白，那不过是个伪装的很好的错觉。 “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等红发警卫看到球蟒的伤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头就逼问。 小喽啰刚要全部说出，就被络腮胡重重地用手肘撞了一下柔软的腹部。 他马上就闭上了嘴。 所有人都沉默着，虽然暗地里交换着眼神，可没有一个人开口的。 红发警卫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只能转向成泉，用狐疑的眼光审视他：“你来说。” 警卫的话还没有落下来，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这只是一点小摩擦。” 在成泉站的地方不远处，那里有几个正在玩牌的人，哪怕闹得很厉害，那些看热闹的犯人们都有意无意避开了那里。 现在，其中一个人抬起头，打断了红发警卫的话。 警卫的嘴唇抖动了一下，他好像很害怕这群人。 成泉却轻轻勾了勾唇角。 不枉他演了这么出大戏。 现在，大鱼终于上钩了。 那个女人，就是新海会长的姐姐，也是“泰伦”这次的目标对象，八万维森。 有了八万的解释，警卫很快将这件事定性为了口角斗殴，成泉入狱第一天就喜提了禁闭室三日游。 临走的时候，他的视线在放风区的场地上转了转，心中了悟：“这是块发生暴-乱的好地方啊。” 【你想做什么？】 成泉一笑：“想试试越狱吗？” “避风港” “这里是避风港，你最好不要再想动什么歪心思！”察觉到成泉的脚步变慢，红发警卫转过身，表情狐疑地盯着他，出言警告。 他好像格外地紧绷，对于成泉的任何举动，都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紧张。 整个人似乎随时都要弹跳起来。 成泉向他摊了摊手，露出了束缚在手腕和脚踝处的电子镣铐，声音温和平静：“抱歉，长官。” “滴、滴滴——” 伴随着而来的，是开门的声音。 门内的警卫探出头，看了两个人一眼，挠了挠自己的鼻尖，满脸疑惑，向红发警卫问：“马赵，怎么又来了，新人啊？” 红发警卫看上去阴沉沉的，一张枯瘦的脸上连个表情也没有。 哪怕听到同事招呼自己，他也不过站了一下，硬邦邦地甩过去几句话：“嗯，打架斗殴，刚进来就差点没把人弄死。八万说了好话，禁闭室里不关几天，狱长交代不了。” 当然，马赵对于八万具体为什么这么做并不知道，所以没法猜测，也没法提及。 “哟，”那个警卫很新奇地看了成泉一眼，“下手还挺狠，有种。” 在监狱里的时间长了，不管是狱警还是囚犯，身上都沾着死气沉沉。 平常都是老人欺负新人，现在新人里面却突然出现了大佬，战胜了比赛，怎么让警卫不觉得好奇？ 形势逆转，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他一边伸手拧开水杯盖子，一边像是无意地随口问了句：“打的谁啊？” 他在心里盘算着几个可能的名字。 成泉连眼都没眨一下：“球蟒。” 警卫一口水喷了出来：“噗！” 他急着说话，马上就被呛到了，天崩地裂地猛咳着，一边还要挣扎着追问：“你说、咳咳、谁？咳咳……” “球蟒？！” 警卫的反应太过于激烈，成泉不由陷入了对自己处境的沉思。 看起来球蟒在整个江门监狱中还是有着一定地位的，所以这些人才会有那么惊讶的表现。 不论如何，风头出大了。 以后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就只会越来越多找上门。 成泉的心里一瞬间闪过了不耐烦的情绪。 “该早点找机会处理干净。”他心中明白。 但是，关于这一点，成泉还是有部分想错了。 这个警卫对于球蟒名字格外敏锐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某个势力强大小团体里的领导者，更是因为对方是他的老主顾。 之前成泉见到的，趁着放风期间交易的物品，很多就是被这些狱警们偷偷带进来，然后开始作为硬通货流传的。 毕竟下城区中以物易物才是主流，狱警的工资可不高，想养活一家子人，少不了做点灰色地域的买卖。 马赵似乎也不是很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再跟警卫做无意义的纠缠。 他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做好了最后的核准，然后把成泉带进了监狱更深一层的区域。 “系统，能对我经过的区域进行记录吗？” 在前往禁闭室的路上，成泉不着痕迹地向四周观察。 “这一条，和这一条，刚才从哪里进来来着？” 他将那些四拐八绕的路记在心里，然后发现，想要短时间里完全记清楚细节，并且能够成功找到，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于是，成泉打起了系统的主意。 系统对于他这个提议接受良好，但不愿意做白工，一人一统顿时在成泉脑袋里吵开了，讨价划价起来。 【我帮你可以，但你得拿你剩下的存活时间来换。】系统先出声。 对于系统的要求，成泉是做过准备的，现在也不奇怪，而是选择问了另一个他想要知道的条件：“你要多长时间？” 【每使用一次，给我4时。】 一个天文数字。 特别是对于现在只有不到一天半时间的成泉来说，简直是在危言耸听！ 哪怕是奸商，系统的吃相也太过于难看了。 “不可能。”他断然拒绝。 这个时候，马赵已经带着他拐入了另一条路，四周没有什么行人，更没有什么声音，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细细碎碎地出现。 “我不可能付出那么多时间。” 再次转入另一篇区域。 从这里开始，“避风港”监狱的安保，已经到了一种可以说的上严苛的地步。 “嘶……” 成泉拿着发下来的课本，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监控覆盖了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动作——哪怕只是转了转眼珠——都被十分详尽地记录下来。 这是一种完全而极端的控制手段。 但是大部分人甚至以为父母没有神。 可能是因为害怕机器的防护不能最好地达成效果，在这个大部分工作都被电子化取代的时代，“避风港”里还是有着很多自然人狱警。 他们以平均每十米一个警卫，五十米一道门的规律，排布在整片区域里。 如果一道门打开三分钟内没有权限去关闭，那么警报就会在整个监狱里响起，不论是角落还是中央控制室。 马赵猛推了成泉一把：“赶快进去。” 成泉收回视线—— 他注意到刚刚马赵是用自己的通讯器去和系统进行接洽的。 他将这一点仔细记下，然后继续和系统拉扯：“4时时间太长了，我现在根本没办法拿出那么多……24小时，不能再多了。” “——而且我需要先赊账。” 是的，赊账。 因为成泉实在钱包扁扁。 系统好像沉默了，应该是在分析他的要求，过了好半天，才十分卡顿地吐出一句话：“4时不能少，你可以先赊账，直到下一次扣除。” 得到了这个口号，施工队又加工了一天一夜。 很好，拆窗理论再次得到印证。 系统虽然是硅基生物，但还是摆脱不了这个经典理论的再现。 【我认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系统格外认真地反驳【我只是找到了最适合的结果。】 成泉见好就收，他原本也没有打算让系统全部接受。 “到了。”是马赵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 目的地——也就是成泉要住三天禁闭室的消息传了出来。 按照惯例，他顺溜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情，马上说，进去了要不行没人能帮忙。” 马赵继续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却没有等到成泉痛哭流涕、生不如死的反应，错愕地赶紧去看他。 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偷偷听了听情况，只能说“泰伦”的抗压能力真的很实。 然而刚刚看到那个人的正脸，马赵好像是被刺痛一样，马上收回了目光。 他十分惊愕地发现了一件事情。 成泉的情绪居然一直冷静漠然得可怕，自始自终，游刃有余，甚至脸上还是一股冷的可以冻起来的表情。 马赵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居然在那种平静里面，还能找到模糊的笑意。 身后就抵着枪：“你最好老实点，不然的话……” 马赵没有说完的话里肯定是威胁，成泉不是很在乎，只是等他打开了牢门，把自己推了进去。 禁闭室很狭窄，容纳不下成泉那么大的成年男人，于是整个房间四周都贴上了吸音软棉。 这里平时就地处偏僻，又有隔音棉隔着，除了牢门上一道小小的，可以塞进饭盒的洞被找了出来，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可以照明的灯光。 夜晚给人的畏惧感是成百倍叠加的。 黑暗的环境，没有任何的外部声源，都会让人们的孤独感加重，很容易就产生了恐惧——往往这个时候，正是犯人最为虚弱，最容易被打破心里防线的时间。 但禁闭的时间撞上论文答辩？ “滚进去。”马赵没好气地喝道。 成泉甚至还来得及向他十分礼貌地点点头：“麻烦了。” 独自一个人在漫漫长夜里挣扎，这是他已经习惯了的事情，现在还有系统在身边，成泉不觉得会有什么难熬的。 “记得和我多说说话。”很平常的要求。 但是，他那个格外平静的表情，还是让马赵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看着成泉走进禁闭室，他马上动手，用力地关闭了禁闭室的门，等到完全看不见了，这时候才松了口气。 原来马赵就是想赢。 刚刚成泉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重。 马赵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面红耳赤，憋住的一口气慢慢缓了过来，看上去实在心有余悸。 “哪个疯子把他派来的？”马赵苦恼地把头发都全抓乱了，来回踱了两圈，最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不管怎么样，得马上告诉狱长。”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红发警卫神经质地嘟囔着，他焦躁地啃着指甲，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了两道撕裂的伤口。 “泰伦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他肯定还会闹出事情！” “我得马上告诉他！！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冷汗完全打湿了马赵的后背，黏糊糊的一片，但他暂时没心思去管这些。 随后，红发警卫大步向狱长的办公室跑去。 八万维森 三天的禁闭显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周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哪怕再拼命地挣扎，只要不死，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何况禁闭室里根本没有可以让人伤害自己的尖锐物体、甚至没有座椅、没有床，连四周的墙壁上都装上了一层软垫。 除了每天三次送饭，成泉连一点声音都不会听到，没有任何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不论对谁，这显然都是一种折磨。 而且成泉也只是一个刚刚进入“避风港”的新人呢？ 哪怕是对已经在监狱里混得如鱼得水的老油条们，也绝对不会好受。 马赵踢踢踏踏来开禁闭室门的时候，心里面已经有了准备，觉得成泉说不定已经被折磨的快疯了。 但是—— 当他对上成泉平静到镇定的目光后，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心里觉得一阵害怕。 哪怕是普通人，上了三天的班以后，还是会觉得精神萎靡，成泉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独自呆了三天，居然一点不适的样子都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居然还算得上愉快，除了好几天没能好好洗漱显得有些狼狈以外，屈膝靠在墙上的动作仍然十分轻松。 在看到马赵的同时，成泉竟然还能朝他微微一笑，那种微笑没有马上消失，甚至随着他打开门的动作越来越上扬，然后彻底地凝固在脸上。 “出来吧，泰伦，你的时间到了。” 红发狱警压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手虽然还在微微颤抖，但表面还是十分沉着地说了一声。 其实那个微笑算不上多么令人害怕。 成泉的长相、哪怕现在因为气质显得很阴郁，但还是能称得上一句漂亮，这也让他的一举一动很容易获得其他人的好感。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那会让人觉得非常亲近，好像凭空多了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当这种亲切的笑容在三天的禁闭后出现时。 马赵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成泉还礼貌客气地和他道了声谢：“谢谢，马赵……长官。” 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好看的阴影，视线却倏然落在了马赵胸前的名字上。当然，成泉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毕竟，道谢至少不能说错名字吧。 可放在马赵眼里，这种表现就好像是成泉的威胁一样。 马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躲开成泉过于尖锐的目光，却又觉得这样损害了自己的威严。 进退两难，两个人莫名地陷入了沉默的对峙中。 “唔，漂亮的别针。” 成泉略过这个呆立的狱警，往前走了两步，顺手拍了拍马赵的肩膀，他好像有点奇怪对方在迟疑什么，想了想，顺口挑了个话题缓和气氛：“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马上就要当父亲了？” 然而，成泉却忘了一件事。 ——马赵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妻子怀孕这件事情。 托系统的福，它把所有的数据全都打包塞进了成泉脑袋里，于是一些原本“泰伦”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也被成泉的潜意识默认下来。 所以现在才导致了这副尴尬的场景。 于是马赵更加恐惧了。 成泉的内心奇怪地打出了一个“？” “他又怎么了？”成泉想，“总不能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有了孩子这件事也高兴不起来了？果然啊，不管在哪，社畜还是社畜，还是得玩命打工啊……” 系统欲言又止。 【我觉得……算了，你高兴就好。】 成泉随便接道：“是吧，你也是这么觉得？” “嗯。” 他的目光在马赵身上转了转，若有所思，突然开口：“你在担心自己的钱？” 就在刚刚，成泉突然想起了那包数据里不太显眼的一个人。 “什么？”马赵刚刚关上门的手一顿，他有些惊愕地抬头，看向了成泉。 “想要给孩子更好的环境，那的确不容易。但我知道一条路，”成泉朝他眨了眨眼睛，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向面前这个红发狱警伸出了四个指头，“只要你能给到这个数、不仅你、你的妻子和孩子，都能够改名换姓进到上城区生活。” “你说的是真的？！” 狱警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他的鼻翼翕张，疯狂地往里面鼓着氧气，好让热血上涌的头脑能够清醒一点。 马赵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成泉，他连眨眼这个动作都不敢有。 “说话！告诉我，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红发狱警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好像只要成泉说错一个字，马上就要跳起来，狠狠挥动手里的电棍击打他的腹部。 这样，才好让这个大言不惭的人吃点苦头。 成泉却好像没有注意到这点一样，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也许是真的吧。” 他看着马赵难看的神色，微妙地挑了挑眉：“可是问题来了，就算有这个人存在，你该怎么攒够那些钱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靠给那些犯人夹带点东西赚来的黑钱？”成泉冷冷哼笑，“别天真了，那还不够一个零头。” “你就能让我赚到钱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只看你怎么选择了。” “我妻子和孩子的安全？” 成泉双手环抱，指尖轻轻在手臂上敲点：“她们不会涉及在内。” 不得不说，成泉给出的这个条件正好搔到了马赵的痒处，他恰好需要得到这个承诺。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来得及故作矜持地推让两回，马赵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答应了：“我答应你！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帮助不会是天上掉下来不求回报的馅饼。 但是管他呢。 成泉只需要兑现他的承诺就好。 “你能深潜到局域网中吗，系统？”顶着马赵急切的目光，成泉敲了敲沉默的系统。 【当然。】系统似乎很不满意他的疑问，【我高于这个世界的纬度，虽然能力被限制了，但是在一定范围内做出小更改还是可以的。】 “得让他吃点甜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成泉随后补充。 【给我一千点。】系统毫不客气。 成泉：“成交。” 电光火石之间，这场隐秘的交易就被确定下来，而站在对面的红发狱警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匀了气。 “我会先给你一部分的帮助。”成泉向马赵挑了挑下颌，“你妻子现在还在租住，那地方很不好吧？不过刚刚她恰好抽中了一份大奖，一间房子，很漂亮的地方，我觉得她会喜欢的。” 马赵手腕上的通讯器屏幕一亮，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脸上顿时染上了喜色。 系统感叹了一声。 【真阴啊……】 【不过等他真的知道你要干什么的话，说不准早就被吓死了。】 成泉觉得系统对自己总是有着什么错误的认知，像他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凭什么不能用钱财收买别人？做慈善，还是专给穷人做慈善，怎么就不合格呢？ 这个男人几乎是立刻倒戈给了成泉：“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很懂规矩。” 青年随意就取得了两人之间的话语主导权：“但我希望，你遵守的是我的规矩。” 马赵马上信誓旦旦地发誓道：“只要泰伦先生吩咐，我一定做好。” 成泉刚才忽然突发奇想，他翻看了系统记录下来的道路地图，然后发现整座“避风港”监狱的中央有不小的一片地方被屏蔽了。而这一块地方，无论是在大部分监狱人员的口中，或者是官方的地图里都是没有出现过的。 这也意味着，那片地方要么真的是一片被废弃的建筑，要么就是被特意隐瞒了存在。 他觉得会是后者。 但这也代表了另一件事情。 这座监狱里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那么面前的这个人，他会知道吗？ 也许对数据的整理应该提上日程了，否则很多东西都只有要用的时候才能发现。成泉清楚这一点，然后顺便在脑袋里马赵那个档案上按下了一笔。 “好了。” 他探究地瞥了马赵一眼，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或许吧。” “不过现在，带我去见八万维森。” 八万维森，新海会长的姐姐，也是成泉这次的刺杀对象。 不过现在，成泉打算换一个方式和她碰面。 他不可能短时间内在这些小团体中找到“平等说话”的机会，那就光明正大地来，或许这还能感谢一下系统强买强卖给成泉带来的灵感。 狱警满头大汗，成泉若有所思。 “等一会……”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快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今天发生的剧情，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成泉嘴角抽搐：“他们不会再觉得我一开始就为了钓鱼来的吧。” 系统十分赞同。 【在别人看来，你很大程度上是这样做的。】 天知道一开始，他只是为了解决一下尴尬的氛围而已。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 甚至没有反悔的机会。 十分钟后，成泉就站到了八万的面前。 毁尸灭迹的好帮手 “你说谁想要见我？” 八万的嘴里叼着苹果，听到了面前这个畏畏缩缩狱警的话，忍不住惊诧地看了过去。她看上去实在太过于惊讶，如果不是牙齿刚刚咬进果肉，不然那个苹果可能已经咕噜噜滚远了。 “泰伦，就是那个刚刚打伤了球蟒进了禁闭室的新人。”马赵快速地介绍了成泉的身份。 当然，他没有特别详细地说清楚，而是选择了八万最为熟悉的那个印象。 这是一个很取巧的办法，如果当事人的确引起了对方注意的话，也能够快速拉近两边的关系。 甚至在后续的见面礼，这也可以成为一个切入点的选择。 “噢，他啊。” 八万反应过来，果然点了点头，又咯吱咯吱咬起了手上的苹果，咀嚼的清脆声音让马赵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他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催眠：“这不算什么！只要我好好干！只要我好好干！拿到的肯定比这些更多！” 但是马赵还是带着渴望，隐晦地看了过去，好像只用借用自己视觉，就能够品尝到那种甘甜的味道。 只是一个小小的苹果，在伊甸园基地中也是很少见的东西，人们大部分时间还是以营养液这种便于携带充饥的东西果腹。 ——偏偏它现在出现在了一个囚犯手里。 真可笑。 八万可能发现了马赵的眼神，但是她并不在乎。 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她站起身，懒散地向后舒展了身体，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他想见我？那就带他过来吧。” 对于成泉，八万维森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就像猫捉弄猎物那样的好奇，更像是百无聊赖下找的一点乐子。 她格外随意地在里面揣测着成泉的来意：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够帮他站稳脚跟的靠山？又或者是为了帮助身后的人完成什么交易？或者更多…… 不过八万从来没有想过，成泉竟然会那么直接地告诉她自己的来意。 “新海会长让我来杀了你。” 成泉找了个地方坐下，顺便就说出来了这一句，很随意、也很清楚，连一点可以解释的余地也没有留下。 马赵马上剧烈咳嗽起来，他实在没想到成泉会那么粗暴。 八万皱着眉看他，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可是马赵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下来，想了想，还是没办法，索性给了成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就走了。 他走得很干脆，如果不是两个人还在身后看着，也许马上就要一溜烟跑远了。 毕竟不是自己惹祸上身，那别人的事情，就别人去管吧。马赵十分理直气壮地想到。 八万收回了视线，一门心思地对付着面前的火锅，一边挥舞筷子，一边催促成泉：“来，趁热吃啊，这些东西可不容易弄过来，吃一次就少一次。正好，你来尝尝味道。” 正兴致勃勃捞起来东西往嘴里塞，八万突然又想起来：“噢，你说完了没？” 成泉好像并不因为八万的若无其事而惊讶，他十分从容地接过了后者递来的筷子，捏在手上，又问：“不想问点什么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具身体好像生来就没有对于食物的渴望。 成泉也是进入这个世界几天以后，逐渐冷静下来才发现。 因为不想把这一点暴露出来，所以他没有在八万面前吃东西。 当然，这也是因为害怕对方在食物里动手脚，也可能是为以后可能出现的洗白机会制造契机。 毕竟，因为实验体之类的恶劣事情所以丧失了味觉——也很合理吧？ 面对成泉的问题，八万反而愣住了，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杀就杀呗，反正你也不是头一个了，那蠢货一天到晚就想着折腾这些事情，我早习惯了。” 八万其实非常看不上这位新任新海会长，哪怕他是她的弟弟。 那就是一个空有大脑，却没有脑子的东西。 想起了那个水缸中粘腻湿冷的东西，八万有些恶心，做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 “来，吃，趁热吃，”她一边招呼着，一边又忍不住有了疑问，“不过……看上去，你也不像是能动手打人的啊？” 她朝成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后做出了评判。 “杀人？”八万嗤笑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泰伦。” “那么，你先照顾好自己吧，泰伦。” 成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次反倒是八万先提起了另一个话头，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冷淡起来：“你到底希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成泉依旧十分镇定：“我需要一份工作。” “工作？”八万好像听到了什么滑稽可笑的事情，她格外愉快地嘎嘎大笑起来，“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工作能给你！泰伦，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囚犯。” “如果你想要一份工作，最好还是去找狱长求求情。” 这是一个很诚恳，但是又十分油滑的建议。 她仍然不确定，成泉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 “但你每个月都会购入一批限制级别的药剂，”成泉终于微笑起来，十指交合，向八万掀开了自己最后的底牌，“那些东西到哪里去了？” 感谢系统的数据包，让他在边边角角里翻找到了八万和清洁工交易的情报。 现在，真是派上大用场了。 【一件小事情而已。】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但是成泉却莫名其妙察觉到其中隐藏得不是很好的高兴。 八万终于认真地看向成泉了。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人，黑色半长发被随意地扎了起来，鼻梁高挺，眉眼锋利，满身的阴郁忧愁的气质，眼睛里却冷静得吓人。 比起一个亡命徒，他更像是温室里的艺术家。 “好歹有一顿饭的交情。”成泉点了点桌面。 他刚刚察觉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八万身后墙面上挂着的小配饰，成泉之前也在西塞尔的手中见过。 不会错的。 如果是机械制品，或许还可能是巧合，但那样拙劣缝合起来的玩具，也只会代表一个结果——八万很可能和西塞尔认识。 可两个人似乎没有任何可能相遇啊。 无论从哪方面推测，都没有办法联想到。 除了…… 成泉决定试探一下。 “就当为了人类文明？” 八万猛地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不是错觉。 成泉确认了自己的结论，一次简单粗暴的试探，就能够获得那么重要的线索。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逻辑还是太过简单了。 当然，他的吐槽没有得到系统的认可。 【不是他们没有警惕心。】它用懒洋洋的声音回答，有意拖长了尾音，甚至加上了一些感情色彩，让咬字黏糊糊的，【而是因为你。】 【我曾经告诉过你，你是特别的那一个。所以这个世界给你开了一个小小的金手指。】 成泉皱眉，但还是没有追问。 八万沉默了一瞬，她很快拿定了注意：“我尽可能去帮你争取，但结果如何，我没有办法改变。” 八万维森的话很明显在告诉成泉，“避风港”里的确隐藏着一个不小的秘密。 甚至哪怕以她的身份，都没有办法在里面插手。 那么这件事情所需要的权限之高，就可以想象。成泉清楚这一点，暂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等到告别八万，等到成泉回到自己的牢房里的时候，他的床铺已经被整理得整整齐齐了。 这个世界，显然是一个很真实的世界。 拜成泉刚入狱就让球蟒重伤所赐，他的狱友们都很害怕他的存在，或者不能说是畏惧，而是敬畏，战战兢兢地以成泉为第一位。 三天的禁闭之后，成泉终于能洗个痛快澡了。 水流冲去了身上的脏污，也冲走了满身的疲惫，几天来经历的事情不断在他的脑海里回放，一帧一帧，成泉专注地在其中寻找可能。 那些人熟悉又陌生，却偏偏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 恐怕把自己的经历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吧。 当然，事情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你还需要什么吗？” 等到八万维森再一次询问成泉的时候，他的手轻轻颤了一下。成泉报上了一系列的生活用品的名字，有些很常见，有些却要花点时间去找。 但是八万却用一种格外古怪的眼神盯了成泉一会。 她随后慢慢地微笑起来：“好的，我会尽快帮你找到。” 我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八万想到。很聪明的方法，也的确疯狂。成泉需要的那些生活用品的确是大部分人会去寻找的，所以它们的存在很正常——也正常的过了头。 但作为一个经常处理案发现场的“杀人犯”，八万知道有人能用这些普通的东西调配出威力惊人的炸药。 那真是毁尸灭迹的好帮手，不是吗？ 这也让她更加期待未来会是怎样的一番样子了。 她于是朝成泉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向这个新世界问好吧，泰伦！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如鱼得水的。” “因为，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红中红中 早上六点，“避风港”监狱刺眼的惨白灯光亮起，代表着囚犯们的一天开始。成泉准时睁开眼睛，穿衣下床，眉眼间仍然存有疲惫。 他的身体虽然有了系统的改造，让那些病症得以减轻，但睡眠很轻、容易被惊醒的症状仍然保留了下来。 不过，这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 【早上好，我亲爱的主人。】系统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12小时以后，该漫画世界将关闭，请提前做好准备。】 “12小时，”成泉正在扎头发的手一顿，有些疑惑，“这次的进程加快了？” 然后，他才重新恢复了手上的动作。 长长了的头发垂在肩膀上实在麻烦，成泉自己也很不会摆弄，动作生疏地好像从来没见过，只能胡乱让头发不要太凌乱了。 每到这个时候，成泉的思绪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飘出去一秒。 要是重明在就不一样了。 但也只是一小会，他很快挥散了那股烦恼。 【你在禁闭室里呆了三天。】系统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这一点，机械心脏仿佛突然被惹怒了一样，在狭窄的区域里上蹿下跳。 【三天！】 成泉挑了挑眉：“知道了。” 系统不敢置信【没有其他的了？我亲爱的主人，我得提醒你的是，如果还是那么不冷静，我一定会后悔和你进行绑定。】 【你没有那么多时间。】 成泉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我明白。”然后拿着东西转过了身。 囚犯们的居住环境可以说是非常简陋。 像是从上上个世纪垃圾堆里找出来的六张上下铺铁床被严丝合缝地塞进了简陋的牢房里。四面的墙壁被漆得死白，随着时间的过去开始泛黄斑驳，不管谁往墙边经过，都随时有可能被砸了满头。 房间没有窗户，于是空气中老有一种潮湿朽臭的味道。 说不上来，但那种夹杂着血腥的气味却黏糊糊地贴在人身上，好像浑身都被那种脏呼呼的不知名东西裹住了一样。 囚犯们虽然每一个人都分配到了囚服和被褥，但衣服大大小小没有合适的尺码，上面更是从一发下来就带着可疑的污渍。当然，大部分犯人是没有钱的，没有办法去购买更加合身的东西，他们就只能拿随便什么带子在腰间松松垮垮系了，不至于让裤子掉下去。 ——至于上衣，只要还能勉强挂在身上，那就不叫什么事情。 走进盥洗室，周围更加糟糕。 整整挤了十二个人的房间，盥洗室竟然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转身，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水盆，甚至连边角都被磕破了，露出一个锋利的截面，颜色更是氧化成了暗淡的黄色，在与墙面的连接处，长出了一层浓绿色的苔藓。 成泉进去的时候只能屏住呼吸，但空气中的恶臭还是纠缠不清，显然龟息大法是没什么作用了。 他匆匆洗漱，然后以最快速度退了出来。 成泉出来的时候，其他人也已经醒了过来，或站或立，但是大都面面相觑，神色谨慎惶恐。 这一批的犯人都是和成泉一起进来的。 但不同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适应“避风港”里的生活，成泉去关了三天禁闭出来，一群人都肉眼可见地精神萎靡了起来。 可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也许是人类本身就有的劣根性作祟，他们甚至分出了隐隐相互对立的小团体。 “早上好，泰、泰伦……”看见成泉出来，有人怯生生地冒出来一句招呼。他的声音当然引起了房间里其余人的注意，不管最开始他是否就有祸水东引的想法，现在也奏效了。 有了另一个可以敌视的对象出现，房间里其余的几个人开始围拢起来，看向成泉的脸上也带着怀疑的神色，好像他才是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就是他，那个一来就动手打了蟒哥的人？” “——是他，不是说被关了禁闭吗？怎么就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直没有动静。我还以为那是我们的人，外面没亮灯的时候也分不太清楚。” 成泉目不旁视地越过这些人，他走到自己的床铺前面，喝了口水，又俯下身，重新整理了那些被褥。 这条被子虽然已经板结起来，硬邦邦地能立着，盖在身上更是凉飕飕四面透风。 但作为成泉现在拥有的唯一一样可以御寒的东西，他还是倍感珍惜。 “嗤，装什么呢？”另一个更粗犷的声音低声嘟囔着。 虽然说是低声，但声音的主人显然没有刻意控制，隔了一段距离，仍然十分清晰地传入成泉的耳中。更多的人开始低笑了起来，凑趣地附和着那道声音，他似乎在这些人当中有着不低的地位。 叫什么呢？成泉皱眉想了想。 似乎就叫红中？ 成泉对这些恩恩怨怨没有多大兴趣。 随着“咯吱”一声，牢门打开了。 抱着最后一点善良，成泉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而是声音冷淡地扔下了一句话：“我对你们那些小打小闹的事情没兴趣。” “但还想保住小命的话，那就按照‘避风港’的规矩来。” 仁至义尽，也到此为止。 成泉的眼神实在过于冷静漠然，瞳孔黑沉，好像没有任何光能照进去。 但他的样子又实在漂亮，甚至到了可以说秾艳的地步，虽然被锋利的气质压了下去，可还是莫名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地吸引，格外地具有危险感。 这种害怕又被吸引的感觉，让红中觉得更加羞恼了。 他也因此毫不掩饰地想要宣泄自己的情绪，就像是从成泉身上找到了一个缺口那样。 成泉礼貌地向房间里的这些人点了点头：“再见。” 他转身，一点没有留恋地离开了。 被抛下的这一群人顿时被唬住，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心跳加速，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这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布料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装什么样子呢？”红中翻了个白眼。 “真当自己是什么老大了？” 另一个人也语带鄙夷：“觉得自己上来就能动手，和我们不一样了呗。信誓旦旦地说这个说那个，我看要是后面出了事情，肯定和他拖不了关系。” “我呸！”男人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连声音里都有着一股愤怒。 他转而谄媚讨好地看向红中：“有红哥护着，肯定出不了事！” 但更多的人是沉默的。 过了好久，才隐隐约约有个瘦弱的人影出声了：“要不，咱们还是快点出去吧……早饭时间快到了，点人的时候要是突然少了我们……万一呢……” 很犹豫、很心虚，但是已经说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道声音很细很小，磕磕巴巴，但房间里一片安静，所以有能够听清楚。 好像周身都被无数灼热的视线烫着，自己也被抬到了火上烤，再不拿一个主意，红中知道，自己的威信肯定要有很大的损失了。 他攥紧了拳头，过了好一会，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一句话：“走！” 成泉猜的没错，红中的确不敢和这里的规矩对抗。 他只是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耍威风。但接下来的事情，肯定就不能如他所想了。 ：） 游戏继续 成泉走出了那道冰冷的铁门。 外面是一层环绕的走廊，无数道一模一样的铁门整齐地排布，但在视线可以看到的尽头，也没有完全连接在一起。整栋建筑呈现出中空的圆柱体形，一道灼眼的光束从头顶落下，然而哪怕是接受了义眼改造的人，也看不到那光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整座避风港就像一座巢穴，用压缩到极致的空间，储存了最多的“猪猡”。 狱警们并不把囚犯们看在眼里，他们的存在更多像是一种象征，而每一处角落都在闪烁的暗红色光点是最好的震慑。 那既是监控，也是收割人命的屠刀。 和成泉一样，已经有很多人陆续踏出了铁门。 在狭窄闭塞的空间里躲过了一夜，再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轻松释然的。更深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了他们的心上，也因此，那些焦虑不安的情绪更加广泛地传播了。 在推推囔囔中，人们的怒火猛地被点燃。 “狗崽子，推什么推？！” “你他妈的，动手啊！” “你是不是想找事情啊，我陪你玩，现在就滚出来。” 大打出手、恶语相向、相互指责，背后插刀，所有阴暗的情绪都被无限制地放大，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成为了“避风港”的一部分。 成泉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同样走出来的红中几人。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提醒得够多了，能在“避风港”里活下去的只会是聪明人。 而现在—— 成泉要去寻找那些藏得更深的线索了。 他轻慢地挑起了唇角，眼里全然是兴味：“让我猜猜看，你们到底想隐瞒什么？” 从踏入这里开始，一种十分隐晦的不安感就随时随地缠绕在他的身上，没有源头，更没有办法找清楚原因。 或许是错觉？成泉本来应该这么想。 但一系列过于顺利的事情最终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偏爱，就能够那么轻松，那么西塞尔作为世界的眷顾者，也不会遇到那么多困难。 但事实却是恰恰相反的。 他同样没有忘记自己处于的是漫画世界。 “不过，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啊。” 系统神出鬼没，栽在了成泉的肩膀上，带着显然的疑惑。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其实没什么必要。】 后者却一点迟疑都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因为他是重明。” 作为昔日和重明并肩作战的队友、甚至可以说爱人，他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也知道他对于人的心理有着怎样天才的把控——即使在自己面前的重明是抛开一切伪装，从未有过试探的，成泉也很清楚这一点。 【你总是会在这些时候让我觉得害怕。】 青年微妙地挑了挑眉：“那你就能不坑我了？” “别狡辩，”成泉轻轻一笑，“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告诉我所有的事情，那些查到的数据和资料，你不也真真假假掺杂了很多吗？” 系统丝毫没有觉得羞愧，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那种情绪。 【可你也发现了那些错误。】 【所以——】 它拉长了声音，但是冰冷的机械音不管怎么听都带着森冷的恶意。 【你的指控并不成立，我亲爱的、主、人。】 就像系统会有所隐瞒，画手也同样能够为了剧情波折进行画面调整。 成泉又怎么能确定，自己知道的线索就一定是真的呢？ 况且系统的存在，也让他心中思虑重重，只是一直抱着反正已经死了一次，再怎么都是赚到的想法，有意忽视了那些可疑的地方。 谎言和欺骗，这正是人类特有的、和其他生物全然不同的地方之一。 当系统开始带有情绪的那一刻，他就不能作为一种参考了，而是变成了一个需要防备的目标。 成泉十分清楚这一点。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因为自己的上帝视角而产生过傲慢。冷静和克制已经完全成为了他本能的一部分，作为指挥，他必须对队友负责，哪怕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毕竟，半场开香槟结果被逆风翻盘的事情并不少见。 此处没有意有所指。 才怪：） 人群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马赵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张枯瘦长而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也不吭声，只是专心维持着秩序，让这群无头苍蝇一样的犯人滚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都到大厅里去。”马赵的声音似乎终于坚定了一次。 他穿着板正，衣裳整洁。这幅样子似乎挺唬人，一点也没有畏畏缩缩，只是看到成泉出现的时候，瞳孔才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左右张望了一圈，终于敢朝后者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泰伦先生，早上好啊。不过……” 马赵迟疑了一会，才挠着胡茬说：“八万女士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清了清嗓子，有意模仿八万维森的声音：“别让我失望，泰伦。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哪个地步？” 又是一个谜语人。 成泉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些云里雾里的谜语搞糊涂了。 不过，八万的话也证明了一点——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决定，成泉在接下来事情里的表现，恐怕会在考量中有很重要的位置。 看起来势在必行了。 大厅里这时候已经挤满了人，落在后面的人们蜂拥而入，很快就把入口堵塞得水泄不通。成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投去视线，只觉得那些光束格外得刺眼，把犯人们脸上的恐慌和畏惧清晰地照了出来，就像一面镜子，倒映出了观看者的不安。 整座大厅是无法估计面积的，只觉得黑压压的全是吵闹的人。 随后，另一道大门打开，更加零零散散的脚步声逐渐从远及近靠了过来。 成泉看了过去，只见走进来的正是以八万为首的一群人，他们没有其他人脸上的焦躁，还有力气去争吵，甚至精神十分萎靡，打不起一点精神。八万似乎注意到了成泉的眼神，她抬起头，视线敏锐地搜寻到了他的身影，微微一笑，又很快收回目光。 应该是在“避风港”里呆了很久的老油条了。 八万维森已经服满的刑期是十三年，她的同伴们显然不会少于这个数字。 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他们习惯这里的一切了。 准确的来说，他们被迫改造成为了这个容器需要的模样。 八万的动作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的目光齐齐指向了成泉，他们像是打量猎物一样从上到下扫视着成泉的周身，隐约能够听到有人不怀好意的笑声。 其实，哪怕没有八万，成泉的存在也很吸引人了。系统照搬的数据模仿了成泉的本体，漂亮自然不必说，那种格外锋利的感觉反而更加吸引人的眼球。 特别是眼下、唇边和鼻尖的三颗小痣，让原本不像真人的漂亮多出一种动人心魄的鲜妍。 这种漂亮让人倍受吸引，也格外觉得嫉妒，从心里想要摧毁，好让明珠蒙尘。 “就是那个人？” “一个小白脸而已，难道还真能搞出什么事情来吗？” “球蟒这次还真是阴沟里翻船啊，竟然是被这样子的人干翻了。不过没关系，他马上就要吃吃苦头喽。” 在“避风港”中，一切按照实力排序。 多亏有赛博世纪的强大科技作为支撑，哪怕是身体最虚弱的女性，都能够靠义体改造弥补不足，甚至超越那些蠢笨却具有强大力量大的男人，而女性天然具有的敏锐直觉和缜密心思，将会是最致命的杀机。 “一个麻烦的对手。”成泉垂下了眼睛，“让她发现了我，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与此同时，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在这些人群当中，最让成泉警惕的不止有八万，还有和她并肩站立，神情冷淡的另一名女性。 他们称呼她为“安德鲁”。 按照现实当中命名的规律，这显然是一个男性的名字，但成泉并非是因此觉得诧异。他之所以感到诧异，仅仅只是因为“安德鲁”这个称呼。 “安德鲁”，如果成泉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博士学生的名字——那个罪大恶极的叛逃者，TA几乎摧毁了整个伊甸园的希望。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这个名字就没有人会去选择了。 所以，这个名字的出现很是不合时宜。 成泉心中思忖：“其中有什么隐意吗？” 新手保护期结束 “那就是你看好的人？”安德鲁侧脸看向八万。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个子高挑，黑发，眼睛一灰一蓝，间或在光线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皮肤黝黑如蜂蜜，眼窝深邃，唇角已经有了细纹，但手臂肌肉线条仍然流畅有力。 简直是一个专为杀戮而制造的机器。 和名字一样，她更像是远古传说中战神的化身，只是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连将死的老者也记不清楚了。 安德鲁穿着一身简便的裤装，黑色靴子，走路时像豹子一样敏捷没有声音，这会却又像猫一样感到好奇。 “长得很漂亮，但他太虚弱了，也许活不下来。”安德鲁皱着眉，把成泉里里外外审视了一遍，“如果你想把他留下来，我尽可能去想办法。” 八万朝她耸了耸肩：“别想让我给你透底。” “我可不是傻子，万一你要偷家怎么办？” 她当然知道以安德鲁的性格，是不会参加赌局的，但是委婉拒绝的意思还是借此进行了表达。 八万的手指紧接着在空中一划，最后落在安德鲁的手臂上，明明没有用多少力气，却让后者凭空往后退了好几步。 八万瞠目结舌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安德鲁，满脸的不可置信。 “嗯、嗯？！！” 安德鲁包容又好脾气地笑笑，她要比八万还大很多岁，中间几乎可以隔上一辈了，所以对这个孩子总是有着小辈一样的宽容。今天看到八万格外忧心忡忡，才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了两句转移注意力。 不过看起来效果不错，八万维森脸上的烦闷都彻底一扫而空了。 “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因为清洗日到了吗？”安德鲁问。 “也许有这个原因吧。”八万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抿了抿嘴唇，眉间一片阴霾，声音只能被安德鲁听见，仿佛窃窃私语：“过了那么多年，伊甸园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我不知道我所相信的那些东西是否能成真，或许只是我们在痴心妄想。到底是''弥赛亚''限制了我们的行动，还是我们当中存在叛徒，才让当年所有的行动频频受阻？” 安德鲁十分清楚她没有说完的话：“你想要问的不仅仅是这个吧？” 八万陷入沉默，她没有、也不敢说出那个在心中压了很久的疑惑：下城区的平民们，是否真的需要反叛军的存在？ “很多时候，人们需要的东西往往离他们很远，当一个人的生存都成了问题的时候，他是没有办法去为自己争夺权利的。” “量力而为，尽己所能。”安德鲁很温柔平静地告诉八万维森。 “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不错了。”她就像一个哲人，告慰着自己的孩子，抚平她眉间的忧郁。 八万向安德鲁勉强挤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场地里的骚乱还在继续，成泉慢吞吞走下台阶，让自己隐没在人群当中，他用一种审慎的目光打量着监狱大厅里的一切。 高危级别囚犯填充了整座“避风港”，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选择暴动？如果说是防守太过于严密，可当成泉真正体验了一圈后却发现，安保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严密。但偏偏这些凶悍的囚犯们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对狱警动手、甚至逃脱这个监狱的。 ——哪怕向八万这样享有特权的人，也仅仅讲这些特权用于向监狱内部走私违禁物品而已。 成泉无意识地出神：“那么安分守己吗？按照这些人的性格，根本不会那么乖顺。” 是什么阻碍了他们的行动？ 又是什么让这些杀人犯能在轻而易举动手的情况下，还能够留有理智？ “让一只饿狼像绵羊一样生存，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要么就是这里的主人用足够多的食物填饱了他们的肚子，没有兴趣折腾出事情；要么，就是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在镇压他们……” 【后者还是前者？】系统的询问突兀地出现，猛地拉回了成泉的思绪。 成泉回答：“也许是后者。” “不过，让狼饿久了，也只会激起他们的凶性。”所以一定会给这些囚犯们释放情绪的机会—— “这就是马上要发生的事情。”他的心中多了一份了悟。 成泉在这一点上重重圈上了一笔，毕竟，他不能在这鬼地方里消磨剩下的时间。读者的忘性总是很大的，你不能要求他们记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哪怕重明已经用了大量细节和画面去描绘“泰伦”这个角色。 他开始艰难地试图从记忆深处挖出漫画有关设定的只言片语。 可很显然，成泉一无所获。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地方随着时间消失，那倒并没有什么。但“避风港”却向来以最高安全级别监狱的名字出现，这代表着其中关押的人必然有着特殊身份，但在《未来进化》的正传中却被取缔了。 这当然是一个无法用逻辑来解释的事情。 除非这里在主角一行人对抗“弥撒亚”的过程中被摧毁了。 但问题又紧接着到来。 如果只是监狱主要建筑和设施的坍塌，那么少量资源的投入就能够重建，省时又省力，甚至还能沿袭过去名字的威慑力，这才是一个恰当的选择。可偏偏整个基地都选择了再造，那么只能代表一件事情。 “避风港”本身的存在，就是反叛军对面。 要是换了其他人站在这里，恐怕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情，那种虚弱的无力感恐怕很快就会将他们压垮，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够以怎样的方式来破这个局。 当所有可能性都被堵死，唯一采取的办法只有等待，等待着头上的屠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来，等待着自己什么去死。 “一般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崩溃了吧。” “但我不一样。” 成泉的心里甚至觉得跃跃欲试了起来：“八万说的没错，我或许就是个疯子。不过，也只有疯子，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今天是清洗日】 滴血的红字凭空出现在了视网膜上，这个突兀的发现很快引来了人群的骚动，有人试图闭上眼睛，但那些字符却仿佛被烫上去一样，不论视线转向哪里，都牢牢固定在原处。 “这是什么！” “你能看到没吗、你能看到吗？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什么！” 凭空出现的陌生声音很显然刺激了一部分新人的情绪，他们迫切地向周围的人寻求着答案，但得到的只是一片安静而冷漠的目光。 “嘘，不要说话！” 另一些人显然知道些什么，其中的几个还抱有最后的善良，试图出声阻拦，但得到的只是猜疑的眼神。这个时候，他们似乎才发现自己的格格不入，只能讪讪地闭上嘴，同样陷入沉默当中。 成泉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 他低着头，好让自己的脸不那么显眼，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身边人的表情。 焦躁和不安是属于新人的主旋律，厌倦和兴奋则仅仅存在于老人们的脸上，交头接耳的嗡嗡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止是吵闹！ 成泉猛地转过了头。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一声枪响，从高台上响起，穿透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胸腔。 他怔愣在了原地，错愕地低下了头，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心脏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伤口。 鲜血缓缓地从伤口中流淌出来，心脏在胸膛当中碎成了无数的碎片，滚烫的热量让皮肤接触处瞬间变得焦黑，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当男人缓缓转过头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他面孔的狰狞感到畏惧，鲜血从五官的孔窍里流出，他的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想要张口，却只吐出了漆黑的血块。 成泉看着这一切，忽然询问系统：“如果我死在这里，现实里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猝死。】 系统安慰他。 【我会顺便让你的邻居发现不对，不用等到身体生蛆就能火化安葬。】 【当然，必要的时候我们还能提供丧葬用品服务。】 它格外怨念地感叹了一声。 【毕竟你知道的，系统也要讲工作效益。】 “那我可以放心了。”成泉感叹了一句。 他不用再担心自己以一种十分丑陋的样子出现在重明面前，就算是死人，也好歹要给自己的初恋一个美好的印象。 承认自己的心思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只要度过了开头的难关，语言上的表述却反而会变得流畅起来。 成泉沉默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吐出了另一句话，有些艰难，却代表了内心更深处的想法：“我知道我应该那么做。” “我也确实希望……他能够看到我过得很好，这样至少心里会觉得舒服一点。” “我希望他最后能不要记得我。但是……但说实话，我的确需要他。” 【恋爱脑。】系统酸溜溜的。 成泉状似有些无奈地感叹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没有了我，你也无法维系了吧？”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的确是割舍联系的。” 系统的声音陡然消失，它并没有回答。 成泉在试探系统。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会因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而反悔，相反，他会一直走到尽头，找到那个答案。但明白了系统对于自己并非一点也没有需要，这也让成泉放心很多。 毕竟，如果一个人毫不索取，只是付出的话，那只能让人怀疑其中更深的阴谋，或者对方需要更多的东西才能满足。 那显然是他不想看到的。 而监狱大厅中，是死一样的寂静。 杀人的，是监狱长方得。 他的长相可一点不敢恭维，十足十地符合恶人的标准，一张脸像是发霉的玉米饼，坑坑洼洼胜过月球表面，偏偏五官却像被拍扁的□□贴在上面，不管从哪里来看，这张脸连一句恭维的端正也说不上。 “安静点。”他的声音同样难听，粗嘎沙哑地在肃静的大厅中回荡，四周静悄悄的，连呼吸都不敢多放出来一点，莫名地觉得瘆人。 “我经常怀疑你们是不是还有脑子。” 方得冷声哼笑，随意地摆弄着自己手上的武器，在镜头中一个一个瞄准了囚犯的脸，但他并没有扣下扳机，而这也仅仅是一种威慑的举动：“这里在的所有人，都把你们的嘴闭上，不要搞什么小动作。如果不照做的话，我不介意把你们全都轰烂。” 新来的囚犯们面面相觑，终于低下头，只是沉默。 八万的嘴唇动了动，她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忍下了那句没有出口的辱骂。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那个死人，他的尸体被悄悄拎到了墙边，地上的一滩血迹则被周围人嫌恶地避开了。然后很快，人们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监狱长方得的话上，他们全神贯注听着，唯恐漏下了一点东西。 隐隐约约有呜呜咽咽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吓破了胆子。 大厅里的气氛紧张至极，好像被凝固成了冰块一样。囚犯们像一群鹌鹑，战战兢兢地把目光聚集在方得的身上，他们谁都不敢出声，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任何细微的动静。 “今天是清洗日，首先恭喜各位活了下来。” 成泉不置知否地偏了偏头。 【我真的不想再听他唠唠叨叨了。】系统哼哼唧唧地抱怨。 他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询问成泉。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得到了什么结论吗？】 成泉微微摇了摇头：“不能。” 他用一种很微妙地口吻告诉系统：“虽然你没有办法插手这些事情，也不会因为我的判断，就改变其中的问题，从而满足我的愿望……” “但是，你会为了误导我加入一些不必要的东西。” 他眨了眨眼睛。 系统、系统当然没有办法反驳，毕竟它前科累累。 “……下面，由我来给新人们讲解有关清洗日的日程。” 方得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用一种枯燥无聊的声音向所有的新囚犯讲解了清洗日的规则，他的声调很平，每一个之间都拉的很长，无论谁听了，都只觉得昏昏欲睡。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分神的，因为他们终于知道了这是一件和自己生命息息相关的事情。 成泉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今天会发生什么，但他还是格外认真地听了一遍。 他马上就发现了规则对自己的恶意，然后不得不忍住了叹气的冲动：“我当时就不应该想的那么天真。” “每十天，监狱会对各位的表现进行评分，也就是你们手中获得的积分。这些积分越多，你们就能在”避风港”里有更多的自由，甚至为你们单独开辟一项内容。当然，监狱也允许一部分人通过特殊贡献获得这些积分。” “但不要忘记了，十天当中的最后一天，是”避风港”的清洗日。” 成泉从空气中嗅到了一种紧迫的味道。 方得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这一天，杀人将会获得奖励。” 他的话锋一转：“当然，我也不是那么穷凶极恶的人——你们在监狱劳作获得的积分，可以兑换一定的安全时间。” “好好享受今天吧！” 监狱劳作？ 成泉脸色微变，他终于明白那种不安感来自于哪里了。 数不清的视线投到了他的身上。 ——因为三天的禁闭，成泉的手中没有任何积分。 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去直面这场清洗。 “好久不见，哥。”（现实） “咚。” 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成泉睁开眼睛，头脑中一片空白，他坐了起来，在床上缓了大概十五分钟，才彻底摆脱了眩晕的低血糖症状。 成泉把脸埋在掌心里，搓揉了一把，勉强回过神。 手机被推到了地上，旁边还有一摊水，水杯咕噜噜滚到了墙角。成泉下床，脚踩在拖鞋上，浑身都软绵绵的，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变得迟钝。 成泉俯下身把手机和水杯都捡了起来，眩晕却突然加重，他一踉跄，膝盖就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他把在唇边就要呼出的痛忍了下来。 【成泉？！】 系统咋咋呼呼地冒了出来，声音很明显的变了调，它好像很着急，上蹿下跳，自己却没有办法伸手去扶。 “没事。”成泉垂下眼睛。 他不是一个很娇气的人，自己一个人住，平时有什么事情忍一忍也就算了，没地方去抱怨。 【受伤了吗？要去医院吗？】 成泉摇了摇头：“没必要，小伤而已。” 房间的角落里面放着一个药箱，东西倒是还算全，但是一大半都到了有效期末，只是成泉之前实在太穷，所以都估算着还没有更换。 好在碘酒和绷带没有过期，成泉淡定地包扎了一下，又站起来拿拖把拖了地，重新整理狼藉的地面。 【休息一会。】系统劝他。 成泉笑了笑，有点勉强撑着的样子：“得把事情做完。” 低血糖的症状还是没消失，他打开了冰箱门，但里面却空荡荡的，家里其他地方也没有可以吃的零食或者食物。没办法，成泉只能顺手抓过水杯，喝了口凉水。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坏运气格外眷顾他，刚刚咽下去，一种呕吐感就排山倒海翻涌过来。 他的脸色一变，跌跌撞撞扑到洗手台前面，但只是干呕，胃里空荡荡的，一点东西也吐不出来。反倒有一种十分辛辣滚烫的感觉顺着喉间不断往上。 成泉又缓了一会，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抹了把脸，才算重新清醒一些。 他去洗漱。 水把额前垂下来的几丝头发打湿了，贴在脸上，成泉终于把目光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消瘦，轻飘飘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 脸颊上一阵刺痛。 成泉愣了一下，用手去碰，淡淡的血色就沾在手指上。 不知道从哪里把脸划伤了。 【没破相，你的脸还是好好的。】系统赶忙说好话。 “嗯。” 成泉答应了一声，顺手拿过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他咕噜噜含着牙刷和系统说话：“换完衣服就出去吃饭，然后去超市，得买点东西储备。” 没有点外卖。 因为钱包空空，成泉住的是一个位置比较偏僻的老小区，能外卖的店不多，配送费更是一笔巨款。 所以他一般多会到楼下的小店里面凑活一顿。 成泉虽然吃不下什么东西，但他还是得准备着，不然又遇到像今天这样低血糖的情况，那可就糟糕透了。 刚刚换完衣服，房门外就恰好传来了敲门声。成泉有点奇怪，这栋楼里的其他人他都不太认识，平时也很少会有人找到这里，而且他今天并没有外卖和快递要拿。 但当门被打开的时候，一向淡定的成泉也不由一震。 他迅速反手关上了门。 门外的青年高大英俊，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干净纯粹，视线专注又格外认真，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但让成泉感到慌乱不止于此，那张脸他曾在无数遍地回想过，甚至在记忆里也开始变得模糊，但现在，却格外清晰起来。 ——是重明。 “是重明。” 系统很好奇成泉的反应。 【你要怎么？】 来不及回答它的话，吞咽了两下，成泉重新回过神，他手忙脚乱地带上了口罩，故意低下头，让自己整个面部都隐藏在门后的阴影部分。 他重新打开了门。 很意外，重明还没有离开。 重明的视线下落到成泉的脸上，发现后者带了口罩，目光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他没有故意提到这一点，而是仍然以平常的态度说：“你好，我是重明。” 他有意观察成泉的神态变化。 “刚搬到这里，以后就是邻居了。这是一点小礼物，前几天搬家进进出出，麻烦你了，算是我的道歉。” 非常恰到好处的一段话，成泉的指尖一颤，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些陌生了。以前的重明更像是一个外表冷漠内心温柔羞涩的孩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礼貌温和，看起来却格外假惺惺的。 “嗯。”成泉答应了一句，随后马上住口。 他拿不准重明是否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 多说多错，或许他没有看见，或许他已经忘了我呢？他不提，就当不知道，也不会戳破窗户纸，觉得尴尬。 重明似乎有些尴尬，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了成泉。 成泉接过，刚刚要转身关门，却被重明拉了拉袖子。后者眼神中有些担忧：“你还好吗？” 成泉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处的衣服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血迹。 他语气疏离地回了一句：“没事。” 成泉身上的衣服是快两年前买的了，那时候恰好，现在却松垮垮的，这让他整个人都多了一种颓靡的感觉。重明看到了，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恐怕路人只会觉得成泉才是符合漫画家形象的那一个人。 阴暗，像游魂一样。 还在想入非非的重明思绪被打断，他低下头，看见成泉眼睛里只有一个意思：“还有什么事情？” 这种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驱逐令使得前者不由失笑。 “事情再忙，还是要记得吃饭。”重明交代了一句，其中表达出来的亲近感根本忽视不了。 “他发现我了！” 成泉马上意识到这一点，因为重明并不是一个没有距离分寸感的人。 他惊疑不定，迅速后退了两步，想关上门，但重明的声音却早一点传入了他耳中： “好久不见，哥。” 重明仍然在微笑着，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让人惊惧。 成泉把自己的背抵在门上，他一点一点地跌坐下来，没能阻止重明把那句致命的话咽回去。 此时此刻，他整个架构好的心里防线都崩塌了。 “我……我该这么做？” 成泉只觉得茫然。 谜语人再出动（现实） 现实世界。 现在是晚间九点，重明的更新竟然罕见地延后了，评论区里全是焦急的催促，成泉点进去的时候根本不敢多看一眼。虽然从本身来说，这不是他的问题，但成泉总觉得莫名地心虚，把大部分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可能也和今天中午重明的表现有关。 “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成泉有些烦闷地把脸埋在柔软的靠垫里，闭着气憋了一会，才猛地抬起头，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闷热的感觉让他的鼻尖红了一片，泄愤一样地捶了靠垫几下，然后颓靡地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 天花板的颜色已经开始泛黄了。 成泉目光放空地盯了一会，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像盖上了一层薄纱般。 所有的感觉都混沌而迟缓。 他保持着上身的动作不动，一边慢吞吞用指尖去够摆在旁边小桌子上的手机，就这么两手拿着，继续点开了新的一话。 还是一张新的扉页插图。 但这次不是“泰伦”单人的图片。 从上色来看，应该也是重明自己操刀。 整张图被斜分为两块，一明一暗，一边是泛黄模糊的老照片，两边有被焚烧留下的灰黑色焦痕，让背景中的一部分角色无法看清楚面孔。整幅画面具有很强的动态感，似乎像是一场战斗中的抓拍。 滚滚烟尘，车在轰鸣的油门声中咆哮着冲向祸害，车头向下，栽向熊熊燃烧的烈焰底部。血液随着火焰一起飞溅，装备有大量义体不知名配角神色惊惶地盯着镜头。而在画面更中央的位置，成泉持枪单膝跪地，脸颊处残余血迹，稳定着身体平衡的同时，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机会中不断扣动扳机。 裹挟着硝烟味的烈风让他的头发一部分拂在了脸上，有些长了，却绝不会让人错认为这是一个心软的人。 他的眼睛看上去冷静极了。 对于怎样获得战斗的胜利，“泰伦”无比自信。 这张照片，恰好捕捉到了他从死气沉沉的寂寞，一瞬间回复到暴怒的鲜活。 成泉近乎怔愣地注视着画面中的“泰伦”。 “他可能已经后悔了。”他无意识地攥紧自己的手指，酸涩地苦笑起来。 【我不那么认为。】 机械心脏慢悠悠晃到了成泉的手边。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了那么久，不会轻易放弃的。】 成泉看向它的目光锋利，一瞬间甚至摆脱了刚才愁绪：“你已经毫不掩饰了吗？” 系统当然要比他知道的多得多，但是现在也只能乖乖不说话，格外后悔自己多说了那句台词。后者则没有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插图的另一半则更像是现实世界。 “泰伦”的视线穿过那层薄薄的屏障，和西塞尔对视，金发青年摆脱了稚气，身着礼服，神情庄重肃穆，亚拿、瑞克等人站在他的身后，含笑等待西塞尔接过前方的勋章。 两人的目光就此隔着时空交汇。 一边是战火、一边是欢庆。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那枚勋章就像是成泉交付在西塞尔手中的。 底下不时飘过几句评论。 “老贼又要发大刀！我就知道！新老婆还是一样好看prprpr舔舔脸嘿嘿嘿” “预言家刀了刀了。” 看起来读者对于插图的反馈不是很强烈。 转入漫画主体部分。 成泉快速浏览了一遍，视角还是大部分跟随在西塞尔身上，他经历的剧情仅仅占了一小块区域。 西塞尔的平静生活并没有因为成泉被带离产生影响，在接下来的故事中，一些正传里的人气角色陆续出现。 “啊啊啊啊啊西塞尔小天使妈妈亲亲！！” “亚拿妈妈果然是tp1级别的可靠！（握拳）” “虽然但是，瑞克真的幻视一些打工社畜rz” 读者们格外轻易地忘记了“泰伦”的存在。 这给了成泉很大的压力和急迫感，他竟然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点头痛。 上一次出现类似的情绪还是在选择退役的时候。 同样出现的还有好胜欲。 “来吧。”成泉的表情里带着全然的期待，他甚至轻轻笑了起来，“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挑战。” 不管是谁在这里，只要看到这一幕，都会感到惊讶并无法抑制地想起另一个人。 不是仍然作为指挥ash出现的成泉，而是刺客重明。很多了解他们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一对性格截然相反的双子星。 不论是从性格还是作战的习惯上来看，这都是两个不同的人。可当成泉抛去那些克制的伪装时，人们才能发现他们的惊人相似。 甚至成泉远比重明来得更加疯狂。 冷静的疯狂才最让人恐惧。 因为那代表着其本身已经明白了自己所作所为将要付诸的代价，却仍然执拗地进行着计划。 【真是一样。】系统吐槽了一句。 成泉也回过神。 看起来，如果不是和西塞尔相关，哪怕剧情再怎么精彩，也不会被纳入绘制的范围。而成泉在“避风港”里，根本没有机会和西塞尔接触，这对他获得人气值很不利。 逃离监狱这件事，必须提上日程，尽快解决了。 【你得做好准备。】系统在一旁提醒。 【等你一回到漫画，马上就要面对清洗日，他们已经盯上你了。】 “‘泰伦’的身体数据是按照我现实当中的身体复制过去的吗？”成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撑着脸，歪头看向机械心脏。 他已经很习惯这个奇怪东西的存在。 甚至觉得有系统在，偶尔也不会觉得难以抑制地窒息了。 【是的。】 【考虑到你要操控两具身体，过于频繁的不同，会让你产生陌生感，这是很不利的。】 成泉考虑的则是另一个方面：“如果我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我能让它短时间爆发吗？” 【可以。】系统的回答直接了当。 【如果你能够承受后果的话——】 论坛里飘起了一个热帖，成泉扫了两眼，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的目光于是重新转回到了漫画里。 “下城区的平民们，是否真的需要反叛军的存在？”默默重复着八万的这句话，再次联想到亚拿口中的审判日，成泉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有一场让世界见证的死亡——” 他的目光中忽然涌现出滚烫的明亮：“让所有人自以为审判了罪恶，但却是自己亲手送走了旧世纪里唯一的良心。” “这个结局，足够了吗？” 系统胆战心惊。 它根本没想过成泉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魔鬼！！！】它嘶吼着从看不见的棺材板里挣出来，发出最后的尖叫。 【魔鬼！】 最吸引观众的武器 睁开眼，成泉不得不重新面对“避风港”中虎视眈眈的囚犯们。 马赵还在看着这里的动静，球蟒没有马上过来。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双小贼眼里滴溜溜转着精光，拉着几个小弟低声筹谋。 不得不说，赛博背景下的医疗做得真不错，哪怕只剩下半条命，脑壳都被削了一半，转过头还是能活蹦乱跳搞事情。 成泉的表情带上了有点阴郁的不爽，他无意识地往外散着烦躁。 冷淡的，疏远的，像雕刻成的冰一样的玉人，想要凑上前去捂一捂，又怕冻伤了自己的手。 畏惧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到成泉的身上，囚犯们表情各异，是忌惮、更是跃跃欲试的好奇，他们期待着开始捕猎的那一刻。 这些过于肆无忌惮的眼神很快获得成泉轻慢的一瞥。 “嘶——” “球蟒真想动手？我看那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管他呢，咱们看着就行了。” 窃窃私语声传来，成泉脸上的微笑像是凝固冻结起来一般。 那种令人心惊胆颤的杀意，却成千百倍地留在了杀人犯们的视网膜上。 毫无疑问，那是警告。 但实际上，成泉只是有点不耐烦而已。他把自己的身体全部警惕性都调动起来，那是从重病退役以来的第一次，就像每一次比赛前一样——现在任何刺激都能让他像毒蛇一样吐出毒牙，可他所有的思绪却都焦急万分地投向了重明。 成泉在思考。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处理和重明的关系，尤其是后者那么突兀地来到他的身边，丝毫不介意地接近自己，然后蛮横地打乱成泉的生活。 是报复？ 但成泉清楚的知道，重明不是那样的人。 可如果那些压抑已久的情感一朝爆发呢？ “混蛋，你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他有些疲惫地舒了一口气。 成泉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那些过分汹涌的情绪，昏昏沉沉，海浪一样一层又一层打下，哪怕在海面勉强呼吸一口，又紧接着被巨浪压入海底。 再说了，他现在连自己的命都没法保证。 而现在，他又能够谈什么以后呢？ 想到这里，成泉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接连几句话不为人知地从喉间溜了出来。站在远处的安德鲁也在注视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她一眼就看出，那是成泉在小声咒骂什么。 那种掩藏不住郁闷烦躁的表情简直跟她当年看不懂论文的时候一模一样。 “哈哈哈。”安德鲁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偏头看了看八万，那种带着慈爱的眼神简直让后者浑身发毛。 八万警觉地问：“什么？” “我在想如果他还记得当年的事情，现在面对你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这句话让八万不受控制地朝安德鲁翻了个白眼，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一拳打过去的冲动，揉了揉太阳穴，挥了挥手，像是想挥退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用一种异常疲惫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那我一定会一头撞死在你的身上。” 八万咬牙切齿继续说：“……然后在死之前把你一口咬死拖下地狱分尸泄愤！” “一定！” 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气才让自己忘记了那件事情，但安德鲁的一句话就不得不让她回忆起了过去那些惨痛的事情。 真是岂有此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警卫匆匆走到了安德鲁的身边，她转向八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神情倏然间变得格外严肃起来。八万很少见到安德鲁会有这样严阵以待的情况，偏过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 只见年长的黑发女人停下马上就要离开的动作。 她向八万的方向靠近了一步，然后缓和了脸上的表情，用一种温和而平缓地语调宽慰着这个后辈：“是西塞尔的通讯申请。” “西塞尔，”八万的声音更加惊讶了，“他怎么会发到你的那里？” “申请的是私人通讯。”安德鲁强调了这一点。 看见八万会意点头，她才转身离开。 成泉注意到了远处的动静，但他暂时没有心思去多管这些事情。 “啧。” 虽然身体因为常年生病而变得虚弱，但实际上，成泉的身材算得上不错，骨架匀称修长，腰背挺直，站在原地，就会有一种像是松木般优美漂亮的感受。他的姿态总是格外闲适，其实每一处都已经紧绷，所谓外在表现出来的轻松，更像是一种迷惑敌人的伪装。 让对方放弃心中的警惕而已。 但越是危急时，成泉越是冷静。 他喃喃自语：“快来了。”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而现在，空气中的凝滞氛围已经压抑到了极限，平衡很快就要打破了。 “做好准备了吗？”成泉笑问系统。 【只要你下达命令，马上就能接入数据。】有了可以搞事情的机会，系统的声音虽然仍旧冷冰冰的，却一改那种慢吞吞老人一样的腔调，变得格外开朗愉快起来。 【但你真的想好了吗？】 系统再次询问，也许是委婉的劝说，这可能是它唯一的良心了。但成泉毫不在意：“透支一次精力，让别人畏惧我不敢找麻烦，这当然是一笔很合算的买卖。” “我干嘛不接受呢？”他重新把问题抛了回去。 锋利的铁片再次滑到指间。 武器不算顺手，但没关系，成泉依旧能做到自己想做到的事情。 因为他是成泉，因为他是ash。 所以一定可以。 球蟒的警惕提到了顶点， 但他已经被逼到了陌路，不能在后退了，所以即使心中打着鼓，球蟒依旧悍然动手。 “太笨重了。”成泉轻慢地冷笑。 八万瞳孔一震。 他表现得太从容了，游刃有余，像是鱼入深水般轻盈，电光火石之间，刀刃径直刺入球蟒的颈部。鲜血喷涌而出，但成泉的脚步却并未稍停，喽啰们尚且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就像蒙眼的牛一样蛮横地撞了过来。 ——然后软软倒在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无数人惊讶地大张了嘴。 他们只能够看到成泉身影短暂一停，好像没有任何接触，对方就毫无反抗地倒地了。这些人茫然地转着头，想要从同伴口中得到答案。 那些装载了电子义眼的人则见证了这一刻。 画面一寸一寸拉大，时间不停倒放又重来，再放缓了十倍之后，他们终于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看清楚那把薄薄的利刃是怎样割破颈部的动脉的。 “他怎么能做到那么快，一个……自然人？”八万毛骨悚然，罕见地失了态，惊讶地喃喃自语。 成泉则垂下了眼睛。 那双冷静、深沉的黑色双眼被监控捕捉，仿佛具有摄人心魄的魔力。闪烁的红点之后，监狱长方得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 “马上把他带过来！” “他会是今年最吸引观众的武器！现在！马上！” 20. 方得的絮絮叨叨 《穿漫画的我成了天选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方得痴迷的眼神追随着成泉的身影，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道矫健的影子吸引了，身边所有的声音都被忽视，只有视网膜上那一片令人入迷的色彩。 作为刺客，相比于正面对抗，成泉更适合游走在边缘悄无声息收割敌人性命，但作为指挥，他又有着超出别人的大局观天赋。 于是当囚犯们发现危机已经到来的时候，早已经迟了。 死亡，如约而至，如影随形。 而此时的成泉，就是死神的化身。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迫使那些慌张迷茫的凶恶囚犯将自己送往地狱。精密的谋算最终组成了一张无处不在的网，让敌人在无知无觉当中就失去了性命，成泉表现的是那样轻描淡写，几乎让监狱长方得目眩神移。 等到成泉终于停下手中动作，冷淡而疏离向镜头投来锋利的一眼，方得终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呼……呼……”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漉漉一片，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上掉落，方得从看见成泉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呼吸过，于是一张坑坑洼洼的脸被憋得通红，他沉重地喘着粗气，费劲地鼓动着鼻翼，心跳却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咕噜。”吞咽声。 那是怎样一种存在啊？ 既让人毛骨悚然，却又觉得无法克制地被吸引。 方得连眼睛都忘记了眨一眨，他只是在脑海中不断重现那段影像，但无论方得再怎么去回想，也逊色于亲眼见证的惊艳。 “我必须得把他带到那里去！” 方得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 整个房间空间不算小，但他实在太怕了，以至于满满当当占据了所有的位置，这让秘书只能绷紧了身体，像一根直挺挺的棍子一样贴着墙面站立。 “当然，当然。”秘书慌忙附和着方得的话。 他心中却在腹诽：老东西，呸！ 但是这种厌恶却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秘书仍然摆出一种油腔滑调的微笑，毕竟，“避风港”就是方得的一言堂，他在这里统治太久了，没有谁敢去反抗的。 ——或许除了成泉。 “好！” “泰伦！泰伦！” “干得好，兄弟！你做的真不错！！” “狠狠地打他！啐！球蟒！站起来！没用的东西！” 刹那的安静之后，山呼海啸地庆祝声就爆发了，几乎响彻整座“避风港”。 已经有囚犯脱下自己的上衣、裤子、内裤，他们猛跳到台阶上，或者被同班高高举过头顶，用力地挥舞起那些色彩斑斓的衣物。高亢的尖叫声，尖锐而响亮的口哨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巴掌声，吵闹地填满了耳朵。他们兴奋地将那些拉七八糟的东西扔向成泉，好在他在远，只是落在了脚下，没有扔到身上。 八万大笑着向成泉跑过来，她猛拍青年的后背，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疼：“哈哈！做得好！泰伦，干得漂亮！” 成泉被她拍得差点一踉跄，把闷哼吞下，忍着口腔里的血腥气：“八万。” 八万双手高举作投降状：“好的，好的。” 秘书急匆匆从远处小跑过来：“泰伦先生，监狱长要见你。” 八万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她扶在成泉肩膀上的手掌用力：“滚。” 可面前这个胆小懦弱的男人竟然没有退缩的意思：“八万女士，监狱长下了命令，请你不要为难我。” 成泉拍了拍八万的手，算是安抚，他随后跟在秘书身后离开，两个人穿过曲折的道路，又通过了一道又一道关闭的铁门，终于来到了方得的办公室。 “你……就是泰伦？”方得用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成泉。 其中饱含的恶意让后者下意识皱起了眉。 “你想见我？”青年不卑不亢，直接地看向方得的眼睛。 方得满不在乎，他转身，慢慢踱步，然后和成泉并肩站在了监控画面前 ，含着笑意：“首先，我当然要恭喜你泰伦，你的行为当之无愧。你的反抗似乎威慑了一部分的人，球蟒死了，你接下来的几天也许不会再有人来挑衅了，当然……其他的也是说不准的。不过……” 他想了想，继续说：“你看上去已经站在了八万的那一边？” “这可不是什么好 21. 斗兽场 《穿漫画的我成了天选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方得没有等到自己想象中的回答，他不悦地眯起了眼睛。整间办公室采用的都是冷色光，光束从头顶斜斜地射下，既能够把方得的身体隐藏在阴影中，又能让在对面的来客感到轻微却可以忍受的不适。 这是方得喜欢采用的一种小手段，让来访者从对话的一开始就落在下风。 可是成泉出乎意料的从容，还是打破了他的自以为是。 “啧。”方得忍不住弹了弹舌，心里面压抑得不耐烦越来越重，却又没有办法去发火。毕竟，现在是他自己有求于人，虽然地位悬殊，可那种架子，是摆不出来了的。 青年的脸色在冷光下越发苍白，表情带着厌倦的情绪，因为光线刺眼，他垂下了长长的睫毛，也让眼中的情绪变得没有那么分明，显得格外幽暗。 成泉轻慢地嗤笑了一声：“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必要和我拉关系，方得，你要做什么？"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情。】 系统怪模怪样地在旁边补充。 那种夹杂着嘲讽的机械音实在让人想笑，幸好成泉的演技不错，不然一定会忍不住暴露。 闻言，方得带着恶意的目光在成泉身上打转，他终于没有摆出那种令人腻味的表情了：“黑市那边送来了一批下等民。” “得找个人去试试水。” “你知道的，那些人享受多了，对一般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了。”方得弹了弹烟，“所以，他们开设了一家斗兽场，只是作为猎物的，是那些下等民。当然了，偶尔那些不怕死的权贵们也会想要去尝试，死了伤了，我们也管不着。他们看着高兴就好。” 来自信息化的刺激已经满足不了那些养尊处优的人了，财阀子弟们，开始选择享受那些最为原始、最为血腥的厮杀。他们并不认为这是一种退化，甚至觉得这更像是自己给这些贱民们的宽恕。 ——毕竟，他们为买下这些人的命，花费了很大一笔钱财。 所以，野蛮的搏斗也成为了高雅的乐趣。 成泉心中冷嗤：“多可笑？” 站起来的方得顺手给成泉倒了杯酒，杯中酒液的色彩呈现瑰丽的琥珀色，就像是一汪流动的蜂蜜，哪怕只是刚刚启封，那种颇具特色的特殊香气就弥漫了整个空间。 他举杯问成泉：“上等货，要拿到这个，花了我不少功夫，要尝尝吗？” 可后者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任何接受的动作。 方得于是只能耸耸肩，有些遗憾的样子：“好吧。” 他终于吐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斗兽场——那的生意最开始还算不错，但是时间久了，那些狗崽子差不多都失去了兴趣，生意冷清啊，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钱就这么打水漂了，然后，我就看到了你。” 成泉终于提起了兴趣，撩了撩眼皮，瞥了方得一眼，不置可否：“是吗？” 他是正对着方得坐下的，现在也能够更直接地看清楚后者脸上志得意满的微笑。不过，成泉现在并不想去戳破方得的傲慢自大，相比于防守严密的监狱，显然黑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才是最容易下手的。 到时作为监狱长的方得离开自己的辖区，狱警们一定会趁机偷懒。 机会也就来了。 所以这件事对于成泉来说，就像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恰到好处。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成泉的声音不紧不慢，“但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他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和方得暴怒的眼神对撞在了一起：“我又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好处？” ——话虽这样说，该做的势也一定得做。 否则方得一定会产生疑心。 【啧，肮脏的成年人世界。】系统不耐烦地做出了点评。 成泉在心中默回：“如果表现得太过于急切，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开出的筹码太优厚了，反而会有吃亏的错觉。” 他甚至十分真挚地向系统提出了建议：“一个很好用的小技巧，你可以试试——当然是在你下一任选择的对象身上，我可不想那么倒霉成为试验品——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我会进行测试评估的。】系统很严谨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嘚、嘚、” 监狱长急躁地用指节敲着桌面，就像马上将要喷发的火山一样：“你似乎没有认清自己的情况，泰伦。这里是‘避风港’，我才是这里说得算的人。” “好吧、好吧，”成泉似乎被说服了，做出认输的姿态，然后随即提出了另一个请求，“至少让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 得到了想要的，方得变得容易说话很多，又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当然。” 成泉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八万，后者神情带着不明显的担忧，直到他的身影出现时才像是放下了心。秘书仍然跟在成泉身边，他和八万也就没有太长时间来交流，只能简短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没什么事，我要出去一趟。” “因为刚才的事？” “对。” “几天?” "交给你了，尽快。" “至少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 “如果可以——今晚之前。” “……我明白了。” 成泉的视线从八万身上错开，朝她点了点头，和秘书一起转身离开。悬浮车已经准时等待在门口，成泉换下了囚服，换上了一件更加修身简便的黑色无袖。 看起来方得很有要拿他的卖样来做噱头的意思，衣料质感很好，冰凉像海水一样，拿在手里似乎很快就能滑落。穿在身上，整件衣服就紧密地包裹着身体的起伏，展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身体修长，显得利落有力。 再加上成泉漂亮的长相，冷淡的眉眼。 都使得这一切多了一种克制的吸引力。 一路无话，悬浮车逐渐驶入黑市。 虽然说是黑市，但在多年发展下，高大的楼宇和地下城不断被筹建，最终扩建成为了一片广泛的地方。可以说这里已经成为了下城区中最繁华、当 22. 搏杀开始 《穿漫画的我成了天选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这座被称为斗兽场的建筑远远看过去，基本廓形似乎和人类历史中的罗马斗兽场没有什么不同，但凑近看的时候，人们往往才能够恍然大悟，逐渐分辨出那些区别。 整座建筑都是由不同建筑风格混搭而成，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处都强调了金属般的锋利感，钢梁被塑造成如同钢铁脊骨一样的造型，四周伸出骨刺，向上方不断延伸，就如同拱卫四周的卫士，居高临下，沉沉压迫，极具震撼感。 成泉来得很早，观众这是尚未开始入座。 秘书把他带到了建筑内部，相比于外面的兴奋、激动，这里的气氛要更加压抑。 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说话，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秘书则抓紧向成泉指点起来。 “这一批都是新进来的人。” 他指着站在不远处，个子高挑，腿部修长矫健的女性：“她叫维罗妮卡，是你这次最需要注意的人，她进斗兽场已经有一年了，一百二十多场比赛中，没有一场输过。” 成泉仔细注视着那个年轻女性，她的面孔似乎有些微妙的熟悉。 可成泉能肯定，自己一定没有见过这张脸，不仅是在现实当中，更是在这个世界里。 所以，这种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呢？ 【西塞尔。】系统围在维罗妮卡身边绕了两圈，然后肯定地回答。 成泉相信它的判断。 他于是又看了一眼维罗妮卡，和大部分人一样，她穿着得是更加便于作战的修身一副，于是问了句：“她为什么到这里来？” 从穿着上看，维罗妮卡显然已经有了一份相当优渥收入。 她用机械义体替换了自己的脊骨和双腿，使用的材料即使只用肉眼观察，也是很好的用材。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仍然选择停留在斗兽场中搏命，就有些奇怪了。 “维罗妮卡？”成泉偏头看向秘书，再确认了一遍名字。 秘书刚要继续的话顿了顿，他了然地朝成泉挤了挤眼睛，脸上的表情有点暧昧，笑容满面，却一点也没让人觉得愉快起来：“是的，泰伦先生，我很高兴你似乎记住了她的名字。” 那种带着特殊意味的目光实在使得成泉心烦。 “我想动手了。”他半开玩笑地和系统吐槽。 【冷静点。】后者郑重地发出了警告。 发现成泉神色并不为所动，它只能无奈地采取了另一种方式。 【那至少想想你的小男友——】 “……他不是。”成泉应激一样地打断了。 他带着掩饰舔了舔自己干涩的下唇：“我们没有那种关系。” 【好的。】系统态度很好地答应了。 …… “你能够看到，维罗妮卡的双腿有过特殊改造，她选用的合金强度很大——她非常擅长使用踢技，这是你要注意的另一个问题，泰伦先生。” “……而那边红发那个，是这一批人里最厉害的几个之一。” 两个人在房间里大概呆了十五分钟，大部分需要注意的人都被指了出来，等到观众陆续入座，秘书就将成泉带往了另一边等待。 成泉这一次的出场是一个秘密，除了监狱长方得和他相信的人知道之外，其他人也只能模糊地猜测他的身份。 现在，方得看似神情专注，全部心思就已经跟随着观众们的期待，飞到了成泉身边。 “真是一笔好买卖，”方得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他在心里盘算着：“不用花钱，还能够大赚一笔，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首先上场的是维罗妮卡。 金发的年轻女人已经靠自己一年的努力，在观众心中有了很深的印象。 “维罗妮卡！维罗妮卡！” “百胜之王！” 尖锐响亮的口哨声伴随着兴奋的高喊响了起来，人们狂热的目光追随着维罗妮卡的身影，就好像是在崇拜自己的神明。 但“神明”现在的心情很不美妙。 相比之下，成泉的出场就要普通很多了。 他不是很适应那种聒噪的欢迎仪式，拒绝了秘书想要将那些七零八碎饰品挂在身上的举动，选择正常地从通道里走出来。 等到门被打开的时候，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成泉走到了斗兽场的中心，才后知后觉发现。 “什么啊？你就给我们看这个！” “下去！下去！换一个人！下去！滚下去！” “呸，白浪费时间了。” “滚蛋！滚蛋啊！” 意识到现在的情况，观众们的愤怒再也无法压抑，他们高深喊叫起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方得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顶点，他赶忙向身边几个公子哥露出讨好的笑容，希望他们能够多少再有一些耐心，一边又在心里怒骂秘书。 “该死的蠢货！我就知道他办不成事情！” 其中一个人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难看起来，皱眉问：“这就是你要给我们看的？” “不，请再等一会。”方得被吓得一个激灵。 “您看！已经开始了！”他的目光顺着往场地中一扫，顿时如蒙大赦，兴奋地跳了起来。 成泉和维罗妮卡并没有察觉这些哄闹。 他们对视着，深黑色的眼睛和翡翠一样的眼睛相互凝视，视线的触及就像是一场无形的交锋，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悄然结束了。维罗妮卡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一个难缠的对手。” 她的心中更加忧心忡忡：“今天也许不能那么轻松结束了。” 但成泉却正忙着和系统斗嘴：“我们之间需要一次正常的沟通。” “你难道不觉得你最近的行为开始变得很奇怪吗？” 【我并不这么认为。】系统的语气硬邦邦的。 “好吧。”成泉耸了耸肩。 他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维罗妮卡身上。 迎面就是一击快如闪电的急刺。 成泉骤然撤后，尖锐的金属骨刺从他身侧擦过，脸上被割伤了短短一道，殷红的血迹刹那间滴落。他用手背一擦，血珠就顺着手臂滴落。 反击紧随而来。 匕首终于有了机会出鞘，冰冷的淬芒兴奋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斗兽场中的声音一瞬间有了空白。 偌大的空间里，只能听到上万人小心翼翼呼吸的气息。 在这一刻，独属于成泉的锋利直直扎入所有观众的瞳孔当中。 维罗妮卡转身抵挡，刀刃与匕首碰撞，顿时发出一声重响，双腿试图在地面找到另一个支点，却难以抵抗重压，扎入地面。她俊丽的脸上顿时苍白一片，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双手也因为承受不知对抗力而上下颤抖起来。 维罗妮卡心中一片骇然。 她以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间隙抽出身来，然而成泉的身影却仿佛附骨之疽一般紧追不放。 但此时远不是畏惧的时候。 维罗妮卡一双深碧色的瞳孔中顿时亮起格外兴奋的光亮，就像被逼上绝境的孤狼双眼。与此同时，肾上腺素飙升，让心脏的跳动更加快速有利，血液开始快速流过全身，提供给肌肉爆发时需要的必要养料。 她感到一种滚烫顺着身体的四处不断蔓延。 金属碰撞声接连不断。 四周都被成泉严密的攻势封锁着，维罗妮卡无法找到可以逃脱的缺口，于是猛地扭转身体。 女性身体的柔韧和踢技的迅疾冷硬在此时是最完美的组合，已经被逼到最为狭窄的区域，她仍然能够如游鱼一般灵巧地周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