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第一章 我不能对不起社会! “江森,七十八分,第二名。” “咦~~~~” 十八中宁谧的校园深处,高中部主教学楼一楼高一五班的教室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整齐的嘘声。满满的恶意,毫不掩饰地几乎要从那嘘声中溢出来,可教室里却根本没有任何人在乎。 学生们咧着嘴,仿佛觉得这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合情合理的事情,手里拿着卷子的年轻老师也很淡定,跟着所有人一起在笑。只有坐在教室头一排的江森,作为被嘲讽的对象,脸上挂着与其他人本质上截然不同,可表面上又看不出有哪里不一样的无奈笑容,在旁人的眼里,那自然就是尴尬、老实以及软柿子好捏的懦弱。 诚然,江森确实不想闹事。 尤其以他的小体格,就算闹事也必然是挨打的可能性居多。 哪怕十八中作为一所普通高中,学生素质其实勉强还算可以,但保不齐总有些在这个年纪光长个头不长脑的货色,会突然间脑子短路,非要证明一下自己在这个班上的地位,到时候如果吃了拳头,江森也就只能自吞苦果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确实没什么人能替他出头,包括他那些便宜亲人。 “哟!江麻子今天牛逼!” “矮麻子要翻天呐!” “大家友善一点,对身体有缺陷的同学要多帮助,不然明天他一不高兴,脸上的痘子破了,把脸弄烂了要怪我们的!” 几个坐在后排的傻逼在嘲笑声中,自以为幽默地逼逼了几句。 这下子,老师终于有点听不下去了,笑着说道:“别笑话人家麻子啊,啊,不是,江森同学,哈哈哈哈……你这个外号太出名了,我一下子嘴快了,抱歉抱歉……” 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嘴里也不把风,一边跟江森道着歉,又稍微严肃了点,努力板起脸来,教育教室后排那几个家伙,说道:“你们有什么好笑话人家江森的啊,人家这个成绩,你别看只有七十六分,那也是全班第二,你们一个个呢,胡海伟,你还笑?七十二分,江森这次比你还高四分,你不老说自己聪明啊?” 刚刚笑话江森最厉害,说江森的脸要烂掉的那个傻逼,一听老师这话,立马把脸拉得比老师还臭,满脸不服气地嘴硬道:“我这是没发挥好吧!我要是正常发挥,起码八十分以上的!” “行,行,就你厉害,就你牛逼,啊,我等着你什么时候拿八十分以上……”老师叨叨着,又望向另一个刚才起哄的,“还有你,胡江志,你也别得意,哪天分数要是被江森超过去,看你还有什么脸笑话人家。胡江志……八十六分……” “哇哦~~!”教室里顿时发出一阵羡慕又佩服的呼声,跟江森刚才受到的恶劣待遇一比,简直天上地下。 数学老师微微笑着,把考卷从前排递了下去,刚好落在江森手里。江森瞥了眼那卷子上的分数,耳边又传来数学老师很小的声音:“江森,你不错啊,继续加油。” 江森抬头看了她一眼,正要道个谢什么的,姓张的年轻女老师,却连忙又把视线从江森那张确实皮肤糟糕到有点吓人的脸上挪开,大声对全班道:“我说你们都稍微认真点好吧,全班平均分,五十八分,我真是……我不想刚上班就被学校开除啊……” 江森见张老师非常自然地又无视了他,也不当回事,心里呵呵一笑,就把卷子传了下去。 身后的学生们,拿到胡江志的卷子,就像江湖三流高手抓到武功秘籍似的,轮流哇哇哇地鉴赏着,每个人抓紧看上几秒,然后一路传下去。 但不等传到胡江志手里,胡海伟又逼逼起来,喊道:“江志,你完了,你这个考卷被麻子摸过,你等下再摸就要中毒了!” “胡海伟!”张老师有点不高兴了,说道,“考试成绩下来,话倒是越来越多了,人家麻子招你了啊,你老这么欺负人家?” 胡海伟跟个二皮脸似的,被老师点了名,却依然笑嘻嘻的,还咧着嘴反驳道:“张老师,冤枉啊!我哪里欺负他了?我就是说实话啊,大家说是不是?” “诶~~~”后排一群显然也还没长脑子的家伙,被胡江志一煽动,也不知道到底图个什么,一群人立马就发出了附和的声音。不过还真别说,在一个只有50人出头的教室里,这个由十几号人组成的小群体,确实还声势不小。 小张这个小年轻,确实也镇不住场子,对这群学习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偏偏又皮得很的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尤其在他们中间,全班学习最好的胡江志还算是这个小群体类似于二当家的存在,而对学习好的学生,老师总是偏爱的,这种情况下,也就只能牺牲江森这种不怎么吭声、学习成绩虽然不错可也算不上拔尖、同时确实丑得让人不忍直视的倒霉孩子。 这时胡江志终于拿到他的卷子,先是嘚瑟地抖了下卷子,把卷子甩得哗啦一声,然后完全不控制说话的音量,满脸藏不住的洋洋自得,大声道:“我本来以为可以考九十分以上的,奶奶的,时间不够,最后一道题我会做的,没写出来!” 他身边左右的人,听了全都咧咧嘴,笑得并不那么自然,并略带着几分酸味。 张老师不由道:“行了,别吹牛了啊,每次都说自己这个会、那个会,你倒是考一次满分给我看看啊,八十六分也就在咱们学校厉害一下,你现在不要跟我们自己学校比,要跟全市最好的同学比了,知道吧?” 张老师这话明着敲打,其实还是在表扬。 胡江志听得越发的飘,飘得简直要原地升天,大言不惭地说道:“老师你放心好了,我一个人的成绩拿出来,就能保证你被校长表扬了,两年后保证让你脸上有光好吧!” “先别吹……”张老师作为一个年轻人,分分钟被学生的大饼画得眉开眼笑。 可刚开口,教室后排,又是胡海伟,今天就像是吃错了药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起来,笑道:“诶!说起这个脸上有光,我就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脸啊……” 教室后面,顿时一阵爆笑。 就在这时,教室前排,一只手,缓缓举了起来。 张老师见状一愣,不禁有点意外地问道:“江森,怎么了?” 江森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直视着张老师,不吭声。 一直等到教室里的笑声慢慢弱下来,他才用没什么情绪,但足够全班人都听清楚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说:“老师,我有话要跟大家说。” 张老师顿时犹豫起来:“现在吗……?要不等下课,你去我办公室……” “不,就现在。”江森直接从座位上走出来。 从同桌女同学身后走过的时候,那个女孩子还嫌烦地皱了下眉头。 可江森却已经走上了讲台,站到了老师身边。 在全班所有人略显讶异的眼神的注视下,他俯视全班,缓缓说道:“按理说,医不叩门、道不轻传,我其实完全可以不跟你们讲什么道理,无视你们这些愚蠢的行为一直到毕业的。 但是我……道行不够,实在忍不住啊! 看着你们这一张张写满蠢字的脸,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育你们几句,那和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我不能忍了,看到傻逼就一定要管,这就是我做人的宗旨。 毕竟早晚全世界都会知道我江森品格高尚,天纵英才,所以我绝不能容忍自己在这里就扔下你们这群傻逼不管,我不能对不起社会!” 第二章 喷王之王 “……” “……” 教室前前后后,一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望向江森,眼中写满惊讶,但同时又下意识地躲闪视线,很难长时间把目光聚焦在江森那张令人感到不适的“绝世容颜”上。 并不夸张地说,他那一脸的痘痘,确实长得有点吓人。 只有带头闹事的胡海伟,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江森。 他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讶,逐渐转为愤怒,乃至狰狞。 胡海伟分明觉得,江森那一口一个傻逼,根本就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跟班上其他人完全没有关系。这种指着他鼻子骂的行为,简直令他这个“东瓯市十八中高一五班之王”无法容忍。 就在满屋子一片懵逼的反应中,胡海伟以一种极为配合和主动的态度对号入座,瞬间就把江森所释放的所有负能量,半点不漏地照单全收。 瞬间情绪失控,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说时迟那时快,满屋子人就见他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大喝一声:“你特么再说一句试试!” 胡海伟手拍课桌,反作用力之大,简直要把整个人都拍得跳起来。 这凶神恶煞的反应,让小张老师瞬间回过了神。这刚毕业不知道社会险恶的女大学生,习惯性地就先拿江森当软柿子捏,但还要显出一副跟同学们打成一片的态度,笑着喊道:“麻子!你冷静啊!什么事都好商量,千万不要冲动!就你这个分量,胡海伟两拳就把你打死了!” 这种低级幽默,自然又惹来班上一片笑声。 胡海伟的脸色,总算稍微好看了几分。 但依然板着脸,盯着江森,一副不原谅、不放过、不高兴的样子。 江森转头瞥了眼身边这不说人话也不懂事理的数学老师,内心很无语,可他话都说出口了,事情也到这一步了,现在怂逼,绝对就是自寻死路,所以根本想都不想,直接就无视了小张老师“凡事好商量”的傻逼建议,立马直接找回了正主,大声反问胡海伟道:“胡海伟,你这么激动干嘛?我刚才说你了吗?我说我不能放下傻逼不管,你着什么急啊? 你是担心自己不是傻逼会被我扔下,还是担心自己真的是个傻逼,感觉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我……”胡海伟顿时被江森问得两头不是,哑口无言。 面对这种直击心灵的提问,他肯定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傻逼。可要是他过于坚决地不承认自己是傻逼,那是不是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岂不是比纯傻逼还傻逼?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在江森刚才说的那番话的语境中,他确实是下意识地把自己代入进了傻逼的那个位置,不然也不会如此暴跳如雷。 一想到这里,胡海伟顿时更加恼羞成怒,直接破口大骂:“草泥马!你才是傻逼!” 眼见局面好像越来越失控,小张这时不但不去管胡海伟,反倒先埋怨起江森来,苦口婆心的语气道:“江森,你先少说几句好不好,有什么问题,下课再解决,就不要耽误大家上课了,就当给老师个面子行不行?” “不行。”江森果断不给面子,态度很坚决道,“张老师,今天你不让我把话说完,我以后这两年,在学校里就没法过了。我麻烦您先不要打岔,让我把话说完,说完后,以后出什么事,全都跟您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有什么事,我自己担着,被人打死我也认了。” 刚毕业的小姑娘,果然没什么原则和立场,见江森这么斩钉截铁的样子,一下子又软了下去,看看手表,催促道:“那你抓紧说,这节课都过了快十分钟了……” “谢谢。”江森半点不耽搁,直接面向胡海伟道,“胡海伟,你是不是傻逼的问题,我马上就会说到,两分钟后咱们再讨论。我现在要说的话,不是针对你的,是跟全班说的,你不要再插话,让我先把话说完,行不行?” 胡海伟翻着白眼,不爽道:“说你妈逼啊,下来吧,丑逼!别耽误老子上课!” “唉……”江森露出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叹着气摇摇头,那轻叹声中,仿佛带着几分对胡海伟智商的蔑视,但不等胡海伟再跳起来,就立马无视了他,直接对全班道,“各位同学,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对我一直有偏见,原因我很清楚,而且比你们更清楚。 老子每天起床刷牙洗脸的时候,自己都会被自己恶心到!所以我特么誓死捍卫你们嘲笑我并对我感到恶心的权利!为什么?因为这是本能,我不能让你们逆本能而动,就像我不能让狗不去吃屎,这一点,狗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全班五十多号小朋友,互相之间面面相觑。 角落里有个逗逼忽然小声问道:“麻子是在骂我们是狗吗……” “不是!”江森听见,立马矢口否认,“最多只是一个比喻,但这不是重点!” 他猛地嗓门一抬,让所有人注意力从“狗改不了吃屎”这一段里跳起来,鱼死网破地恶心完全班后,立马飞快转移话题:“重点是,你们笑话了我,那又能怎么样呢?能怎么样呢?能得到一点精神上的愉悦,获得一点高人一等的感觉,具体来说,就是高我一等的感觉,对不对? 但是!” 江森一惊一乍,“但是”两个字,又猛地一抬嗓门,牢牢抓住全班所有人听话的节奏,不给他们思考和反应的时间,飞快往下说道:“但是你们笑话我两下,真的就高我一等了吗?你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你们真的就获得了什么东西了吗? 有没有?有!当然有,你们成功地获得了我对你们的仇恨,对不对?但是不要紧,反正我也无法拿你们怎么样,对不对?可是,各位同学啊……” 江森的语气,忽然放缓下来,环视全班,跟每一双眼睛都快速地接触过去,用一种故意压得低低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今天不能拿你们怎么样,就代表着我以后也不能吗? 咱们这个世界,难道是看脸的吗?就算真的有看脸的成分,但我今年才十六岁,我的痘痘不会永远都这么多的,痘痘它是会消退下去的。可是我的财富、我的权力、我今后在社会上的地位呢?这些东西,却是有可能一年好过一年的。 而你们呢,你们别说将来那个怎么样,就说现在,你们一个个的,现在都能考多少分?用你们聪明的大脑想一想,你们当中,有几个人觉得,两年后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就算有些同学家里有个牛逼的爹妈,就算不上大学也没关系,可将来万一有什么事儿,你们落在我的手里了,你们想没想过,到时候如果我有机会合理合法、正大光明地搞你们一下,我会放过你们吗?同学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明白吗?” 教室里的一些孩子,开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张老师居然也听得有点入迷,不由自主地微微点头。 但就在这时,教室后排,却忽然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二当家”胡江志替胡海伟出头,冷不丁插话道:“说得好像你就能考上一样,你自己才考多少分啊?” 这话从全班成绩第一的胡江志嘴里说出来,足够有杀伤力。 全班被江森一番话唬住的小屁孩们,瞬间从江森的个人气场中挣脱出来,后排十几个甘当胡海伟免费马仔的男生,更是立马发出快乐的笑声。 但前世人称某论坛“喷王之王”江森却早有准备,根本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立马喝道:“对!所以现在问题来了,既然你们都知道,谁特么分数考得高,谁说话就硬气,那么不如我们就打个赌,胡海伟,还有胡江志,你们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诶哟,不敢不敢不敢~哪儿敢跟你赌啊?”胡江志不愧是个能考第一的,阴阳怪气的天分一点都不弱,反过来就嘲讽道,“赢你也没意思,你能输我什么呀?输几颗你的痘痘啊?给我我也不要啊!” 然而江森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面对这种阴阳怪气,直接就给巴掌,笑骂回击道:“妈个逼的,你是草纸转世,吃屎长大的啊?不敢还有这么多逼话?老子果然没看错你,你特么的也就是个废物,也就在蠢逼堆里嚣张嚣张,遇上个稍微厉害点的,你就个垃圾。” 江森这种从天而降的激将法,从古到今,古今中外几乎都没几个人能不上套。前一秒还笑哈哈的胡江志,听完这话,瞬间就没了笑脸,立马拉下脸道:“操!你想怎么赌?” “很简单!”江森半点不拖泥带水,不给胡江志反悔的机会,伸手一指,“你,还有胡海伟,还有所有觉得可以随便搞我一下的人,咱们就赌这学期期末考,我特么但凡总分比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少半分,不,就算打平了!我直接去派出所把身份证的名字改了,以后我就叫江麻子!说到做到! 可你们要是输了,老子让你们一步,不用你们改身份证,我直接喊就行了,你,胡江志,我以后就管你叫胡大傻,你胡海伟,我以后就管你叫胡二逼,还有其他人,还有其他人敢跟我赌的吗?想赌的可以举手,今天张老师在这里,就当做个证人……” “诶……”小张老师听到自己被点名,忽然反应过来,忙道:“江森,差不多了啊。大家也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搞这么大干嘛……” “老师,开玩笑也要有限度的!”江森忽然转过头来,目光无比坚定,“我特么可以容忍有人跟我开玩笑,但我不能容忍有人那我当个玩笑! 今天我不教育这群傻逼,以后他们进入社会,早晚也要被别人教育! 我不怕现在就告诉你,两年后高考,这个破学校里要是第二名的分数能比我少五十分以内,那特么都算我输!一群脑子不清不楚的东西,拿我开玩笑?算什么东西!?” 说完,直接面向全班,大声问道:“老子一个人单挑你们全部,机会,我给你们,不敢的,以后少在我面前装逼。胡江志,胡海伟,还有别的这个、那个的,敢不敢?!” 吵架最重要的就是气势,江森这一连串的真真假假积压了好些年的情绪发泄,让全班上下,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众人正没脸吭声之际,前排江森边上,忽然有人拍了拍手。 一个长得黑黑壮壮的哥们儿,笑嘻嘻道:“妈的,我赌!我赌你赢!反正我考不过你!” 这话一出,班上不少人坐在前排的“江湖散人”们纷纷附和:“妈的,全班第一和全班第二神仙打架,我才不赌……我就等着看你们到底谁是傻逼,我反正不当傻逼……” 教室后排,胡江志和胡海伟的马仔们,互相之间看来看去。 一个马仔对身边的同伴道:“妈的,阿博,上啊,怕他干嘛?” 那个名叫阿博的马仔却果断拒绝:“操,上你妈上,你自己怎么不上?” 胡江志和胡海伟这时也不吭声了,胡海伟心里憋着火,明显知道情况已经和上学期完全不一样,他已经考不过江森了。胡江志则如江森所猜测的,压根儿就是个怂逼。两个人默不作声,江森却根本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立马追着逼问:“胡江志,胡海伟,问你们话呢!赌不赌?” 全班人纷纷看向两人,胡江志和胡海伟顿时就像被架在了火上。胡海伟率先耍赖,恼羞成怒地吼道:“我赌你妈逼!老子跟不跟你赌,你特么这辈子也都长这样!” “卵都没有的垃圾,你可以闭嘴了。”江森的嘴巴不是一般的毒,骂起人来直攻下三路,“你特么以后出门也别说自己是男人了,老子以后就叫你胡太监。” 胡海伟这哪能忍,站起来要打人的样子:“江麻子我草泥马!” 江森浑然不惧,直接反唇相讥:“胡太监你几把都没了,拿什么操?用想象力回家跟你自己妈草去吧!” “哇~~!”如此有逻辑又黄暴的国骂,顿时让全班一阵惊叹。 小张老师也听得目瞪口呆,脑子里嗡嗡的,甚至都忘了阻拦江森。 胡海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江森又望向胡江志,问道:“胡大傻,你赌不赌?” 胡江志被江森的步步紧逼吓得腿都已经软了,脸上却仍挂着假装不屑的笑,呵呵道:“江麻子,你跟我比成绩?这么有勇气吗?” 却不料就在这时,拖了江森一路后腿的小张老师,却忽然给了江森个神助攻,喊道:“就是啊!有什么好怕的!胡江志,跟江森赌!不然老师和全班同学都看不起你!” 胡江志脸上本就已经很勉强的笑容,瞬间僵住。 “跟他赌!” “跟他赌!” 教室里一群没立场的货,立马群起补刀,一阵起哄。 隔壁教师办公室里,三个这节没课的老师听到高一五班教室里传出的动静,互相之间看了看。 教政治的张雪芬问高一五班的班主任夏晓琳道:“夏老师,你们班怎么了?” 夏老师皱皱眉头,明显不高兴地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不知道,我去看看……” 第三章 好呀~ “江森!我草泥马!” 在全班起哄胡江志的欢快叫喊声中,胡海伟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江森关于他家伦理关系的祈使句是几个意思,他冷不丁大喝一声从后排座位上跳起来,满脸火气上头地直接朝着前排大步流星走上去,看那要吃人的样子,摆明了是情绪失控,不打江森一顿不罢休了。 教室里起哄的声音戛然而止,老屁孩们纷纷露出惊讶又莫名期待的神情。 张老师见状不妙,脑海中瞬间闪过江森惨死在教室里的画面的同时,急急忙忙拦在胡海伟身前,惊慌喊道:“胡海伟!有话好好说!” “死开!”胡海伟一把推开小张老师的平胸。体重不到90斤的小张同志被推得一个趔趄,根本挡不住十六七岁年轻人充满愤怒的一掌,还被白摸了一把。 讲台旁,江森微微退后半步,视线直接对准了摆在讲台桌上的铁质三角尺。 这个节骨眼上,必须得法律意识淡薄一下了。 在被胡海伟按着暴打致残和怀着必杀之心先下手为强两个选项之间,江森果断选择了后者。 马拉个币的,大不了坐牢嘛!就凭老子的未成年人渣身份,再配合上到时候良好的认罪和认错态度,法律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反正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不定进了牢里照样还能参加高考,出狱后成为励志偶像,走上人生巅峰,谁说不可能呢? 就这么一瞬间,江森直接就给自己脑补上了人生的另一条路,并非常知行合一地一把抓起那把硬邦邦、锋利利的三角尺,抬手便挥向已经走进他攻击距离范围内的胡海伟。 “哇呜~!”全班所有人见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胡海伟也当场怒气一消,吓得下意识后腿一步,然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教室门口,陡然响起一个愤怒至极的声音,夏晓琳尖声喝道:“江森!你干什么?!” 江森刚挥出一半的三角尺,在距离胡海伟的鼻子只有十几公分的地方,生生停了下来,然后不等胡海伟反应过来,又赶紧收回尺子,一脸认真地表演道:“我草!这个尺子质量真好!张老师,不要犹豫了,你出题吧!我准备好了!” 还沉浸在刚刚被胡海伟占了便宜那一幕中的小张同志,表情着实有点茫然地看着江森,实在跟不上麻子同学的脑回路,半天没有反应。 班上其他人,也都跟她一样,跟看神仙似的看着江森,全场无语。 甚至就连胡海伟自己,这一刻也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动手了。 在全班一致的吊诡气氛中,夏晓琳皱着眉头,从外面走了进来,快步走到傻愣在胡海伟身后的小张老师身边,蹙眉问道:“张老师,这两个家伙,怎么了?” “呃……”小张老师的性格,明显是属于那种拎不清的类型,该管学生的时候不管,不该吭声的时候却非要拱火,这时候夏晓琳问她,她又不说实话,莫名其妙地支吾起来,给江森和胡海伟打起了掩护,掐头去尾地解释说,“没什么,就是一点小摩擦……” “小摩擦?这还叫小摩擦?”夏晓琳目光如炬,一眼看穿,指着一米八大块头的胡海伟道,“我刚才要是不来,我看他都要把江森往死里打了吧?” 胡海伟一听,立马想起来自己上来是干嘛的,愤怒接道:“我今天特么就是把他打死了都算他活该!” “谁特么?谁特么?你跟谁特么呢?”夏晓琳身高不到一米六,但身为班主任的气势却不是盖的,一句话就顶得胡海伟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边训斥完胡海伟,转头又冲江森发飙道:“江森!你也这样了是吧?亏我还一直觉得你懂事,这尺子……这尺子打在人身上,人还能活吗?啊?!” 江森立马哐啷一声就把尺子扔回桌上,正色道:“夏老师,不管你信不信,我刚才就是准备拿这把尺子做题。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还强词夺理?!”夏晓琳两眼一瞪,瞪得圆滚滚的,居然还怪可爱的,指着江森的鼻子吼道,“当我是傻子吗?做题目,做题目你干嘛把尺子往胡海伟脸上砸!” “没啊!”江森一脸含冤受屈,坚持睁眼睛说瞎话,“我不是在测试尺子的质量嘛!是他突然跑上来,您不也看到我收住了,不然要是真想打他,我早就把他打死了!” 这话说的,好像身高体重跟夏晓琳同级别的他,真能把胡海伟打死似的。 胡海伟简直听不了这种话,刚被夏晓琳勉强摁住的火气,刹那间刷一下又涌上来,冲着江森高声怒吼:“你特么再说一句试试!” “谁特么!谁特么!谁特么啊?!你们班干嘛呢?造反啊!”教室外的走廊上,一个粗狂且暴力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嗓子一亮相,全班上下,包括夏晓琳和小张在内,满屋子所有人,立马全都脸色一变。 全班所有学生,瞬间坐正身体,双手叠好放在桌面上,笑也不敢笑,齐刷刷摆出一副“今天我要是不好好学习我就马上死一户口本”的严肃表情。 紧接着,就在全宇宙都为止战栗的气氛中,一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四十来岁的老娘们儿,就面带十足的煞气,从外面走了进来。 人称东瓯市高中教育界三大杀器之首的十八中政教处主任郑海云,进教室后一句话都没有,只是眼珠子一瞪,就把全班五十条人命差点带走一半。 释放完霸王色霸气后,又直接走到讲台旁,先把江森从台上拉了下来,半个字都不说,拽着江森的胳膊就扔到了教室外面;扔完江森,又大步走回教室,用一种看死人目光,盯着胡海伟的双眼,刑讯逼供似的气势问道:“刚才是你在特么的、特么的是吧?” 胡海伟甚至完全不敢跟郑海云有眼神上的交流,一下子变得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只敢委屈巴巴地小声解释:“是外面那个先惹我的……” “放屁!外面那个有你的腰高吗?他怎么惹你?!”郑海云一刀插两个。 教室里不少人顿时听得嘴角抽抽,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相当痛苦。 而站在外面的江森就蛋疼了。 日你姥姥,这特么是人身攻击啊! 这学校怎么了? 2005年,乱是乱了点,但骂人也该遵循基本法吧! “郑老师,郑老师,不是这样的,就是两个孩子有点小口角……”夏晓琳一看情况不对,急忙救场,明明可以内部解决的问题,落到政教处手上,她这个班主任脸上就不好看了。 可郑海云抓学生的心态,向来就像警察抓贼一样严肃,是以人民民主专政的态度来办的,纵然不是使命在召唤那种高度,但也绝对是将这件事,当作直接和她饭碗挂钩的任务在做。有时候江森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搞了个KPI指标,每个月必须抓够多少个学生才罢休。于是高一五班所有人,就又一次近距离见识到了郑海云的蛮横。 “夏老师,你不用说了。”郑海云完全不把夏晓琳这个重点大学省优毕业生放在眼里,仗着自己有理有据、人赃并获,直接打断了她的求情,怒声道,“刚才这个学生说的话,我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整个年级段都听到了!这两个学生,今天要是不好好处理,学校以后还怎么管理?夏老师,我跟你说,班级不是你这么管的!今天万一要出了事,你班主任就得第一个负责任!你们两个,跟我出来!” 郑海云直接推开夏晓琳,抓住胡海伟的手就往外拉。 胡海伟毫不抵抗地被郑滚圆拉到外面,郑滚圆又看了江森一眼,看清后又急忙把脸转了过去,嫌恶心地喝道:“你也一起过来!” 江森很无奈,老老实实跟在郑海云身后,叹口气道:“郑老师,我是无辜的……” 然而郑海云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无辜两个字,只要是她被看到认为该处分的学生——如果她手里有枪,法律又允许她就地枪毙学生的话,十八中早特么被她变成乱葬岗了。 “呵!”郑海云有种故意占胡海伟便宜嫌疑地拉着胡海伟的手不放,走在前面,冷冷笑道,“无辜不无辜,你自己心里有数!” 面对这种货色,江森直接就保持理智地不吭声了。 再多说半个字,都属于找死。 …… 三个人一路沉默,从教学楼里出来,走了一百来米,就走到了离主教学楼很近的行政楼。 行政楼就四层高,最顶层是校长和学校书记的办公室。中间两层是学校财务、档案还有各中层干部的地盘,楼下一层,三个房间,分别是司机休息室、储物间,以及政教处。 毫无疑问,政教处在学校管理层中的地位最低。 但和学生打交道最多的,恰恰也就是这里。 郑海云一路拉着胡海伟快步走着,走进政教处办公室的房门,才总算放开了他。然后转头一看,见江森也安安静静地走了进来,脸色才稍微有了点人样。 办公室里,此时还坐着政教处的另一个副主任曾有才。 有才同志的面相不太好,颧骨高突,两颊深陷,一双眯缝眼,认真起来就给人一种肉眼可见的,十分低端的,阴险奸诈的感觉。这会儿见郑主任又带了KPI回来,有才立马露出一个貌似高深的笑容,咧嘴笑道:“哟,又怎么了?” 郑海云弯腰拿起一个热水瓶,头也不回地先往自己的搪瓷缸里倒了点水,一边说道:“高一五班的,上课捣乱,那个夏老师,也不知道怎么管的他们班!” “哦……高一的啊……”曾有才抬起头,小眼珠子溜溜转着,先打量了胡海伟一眼,又望向站在门旁的江森。看清楚江森的样子后,明显呲了呲牙,仿佛江森脸上的青春痘会突然迸裂溅他一脸似的,露出满眼的厌烦,直接问道,“那个也是高一的吗?这么矮?” 这话江森就不爱听了。 重生到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身体当中,是他能选择的吗? 老子还想重生成金城武呢! 问题是就你们这破怂学校,也特么配拥有金城武?! 文盲流量小鲜肉都看不起你们好吧! “曾老师,没办法啊,家住山里的,小时候饭都吃不饱,哪来的营养长个头?” 江森跟曾有才实话实说。 曾有才却觉得江森是在跟他耍嘴皮子,依然不看江森,但不放弃人身攻击,冷冷笑道:“我看你脸上这情况,是营养过剩才对吧?住山里……呵,住山里还不好好读书?闹什么闹?” 江森强调道:“我说了,我是无辜的啊。” “来这里,就没有无辜的。”曾有才掏出一根烟,摆出一种能把大前门抽出古巴雪茄感觉的造型,动作无比装逼地叼进嘴里,默默点燃,然后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来,才慢悠悠地问胡海伟道,“你呢,你又怎么说?” “我……”胡海伟从刚才进政教处办公室开始,智力和胆气就已经归零了,被曾有才一问,顿时手该往哪里放都不知道,满脸不知所措。 曾有才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学生胆怯的样子,呵呵一笑,可就在他还想继续装的节点上,郑海云却忽然打断,直接无视了他,对胡海伟喊道:“你!跟我进来!” “哦……”胡海伟胆战心惊地应着,赶紧跟着郑海云,走进了政教处的内间。 江森就站在政教处外间的门边没动,看着内间的房门合上,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马赛克重重的不明车牌号,嘴角微微扬起,依然一声不吭。 曾有才也觉得无趣了,又不想跟江森搭话,就换了个轻松的姿势抽烟,气质瞬间从抽古巴雪茄的军统领导,变成了蹲在工地边嘬烟屁股的底层民工。变化之快,足可见这货往日里早已装逼成瘾,已经装出了技术,装出了水平,看得江森简直由衷佩服。 政教处的办公室里,就这么诡异地安静着。 安静了大概十来分钟,内间的郑海云和胡海伟也完事儿了,胡海伟就跟被强迫做了什么似的,满脸泪水地走出来,郑海云则是一脸满足的潮红,又问江森道:“你是他们班第二名是吧?” 江森点点头。 郑海云顿时眼珠子一瞪,莫名其妙地骂道:“第二名你牛逼个什么!你今年才高一,现在第二名,以后也不见得能一直第二名!全班第二名,又不是全校第二名!跟人打赌是吧?过来!我不管你跟谁打赌,到底赌什么,在我这里,赌什么都要处分!” 江森听得那叫一个想翻白眼啊…… 听听这都是什么级别的傻逼才能说得出来的话? 你们政教处是跟升学率有仇是吧?! 但吐槽归吐槽,落在人家手里,也只能认栽。 他老老实实,什么话不都说,走都郑海云跟前。 郑海云手里刚才就拿着一本厚厚的不知道什么档案,她直接翻开来摊到桌上,档案册的最下方,已经填上了胡海伟的资料,并按了指印。 郑海云又指着下面空白的地方,把印泥拿出来,放到江森眼前,催促道:“按这里!” 江森麻利地伸出食指,沾了点印泥,照着郑海云的话,把指头按在了档案册上,在这个时代,第一次留下了他的指纹。郑海云这才开始询问江森的资料,但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无非就是班级、姓名、籍贯住址之类的,只是问到籍贯的时候,她和曾有才都微微楞了一下。 因为江森真的报了一个很偏僻的地址。 瓯顺县青山民族自治乡九里沟村第三沟老牛头山山后小寨,没有门牌号。 江森说完后,曾有才沉默了两秒,为了掩饰尴尬,他突然站起来,拿出手里的烟头,伸向胡海伟的脖子。胡海伟吓得一哆嗦,曾有才却猛大声道:“别动!” 胡海伟当然不敢动。 接着江森就看着曾有才,生生用烟头上的火苗子,把胡海伟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红线,丝丝烧断。胡海伟突然只觉得胸前有个重物落下来,只听啪的一声,他那个被红线系着的玉坠子,下一秒就掉在了地上,轻松摔成两半。 曾有才又把烟头放回嘴里,笑道:“学校里头,不许戴这些,这学期开学就说过的,我看你还得再处分一次。” 正在填资料的郑海云闻言,低头看了眼那被摔碎的玉坠子,像是良心发现一样,转性道:“算了,算了,一次就够了,一天两次,搞得好像我们工作水平不行似的。” 曾有才又被郑海云毫不放在眼里地驳了一次面子,自讨没趣之下,也不说话了。他摸了摸鼻子,抬手看看时间,拿起桌上一本英语课本就起身道:“快下课了,我下节有课,先过去了。” “行,你去吧。”郑海云低头填表,头也不抬。 曾有才看胡海伟一眼,一脚迈过地上的破玉坠,走出房间。 从门口路过江森身边的时候,明显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江森默然不语,满肚子里,却是犹如滔滔江水的国骂。 但不是在骂曾有才,而是纯粹地觉得,老天爷是在玩儿他…… …… 江森和胡海伟被郑海云处理完从政教处出来,外面已经打了下课铃。几分钟前还安安静静的校园里,一下子就到处都是未来小韭菜们的欢乐身影。 夏晓琳不放心地过来接了两个人,也省得两个人路上再起摩擦。尤其是看到胡海伟情绪低落,眼中还时不时闪过杀机,夏晓琳就更觉得自己这一趟没白跑。 对胡海伟来说,他今天先是被处分,然后玉坠子都被搞坏,这笔账,当然是不能算在郑海云和曾有才头上的。在从政教处回教学楼的路上,他脑子里至少闪过了十几套把江森物理毁灭的计划,包括但不限于一刀捅死、打晕沉江、买凶杀人、水泥封装,等等等等。 不过,终归他也就只敢想想,真让他做,他也没这个胆子。 哪天有机会揍江森一顿,就算顶天了。 进了教学楼,夏琳让胡海伟先回教室,胡海伟直接去了厕所,但不是解决生理问题,而是忙着去把脸上的泪痕洗干净,免得被人看出来他哭过。 而真正憋着尿的江森,反倒被夏晓琳先强制喊进了高一年级办公室。 高一年级办公室里,这会儿正满是刚下了课回来的老师们。 见到江森进来,老师们全都很默契,微微生理不适地转过头去。 只有夏晓琳,强忍着恶心感,先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管非常短小的药膏,递给江森道:“拿去抹一下吧,你这个皮肤问题太严重了,实在不行,我看真得去医院看看。” 江森接过来,见是支眼药膏,不由问道:“有效吗?” “放心,我长痘都用这个眼药膏,是消炎药,主要成分就是杀菌抗感染的。”夏晓琳解释着。 江森仔细看看她的脸,明明脸上很干净,皮肤非常好的样子。 但夏晓琳却不敢多看江森,这时又低下头去,柔声道:“你跟胡江志打的赌算数吧?算数的话,我就祝你成功了。这次月考成绩,你跟他差得也不多了,就是数学和物理这两门的分数被拉开了一点,接下来就是期末考,有信心吗?” “当然有啊。”江森把药膏塞进口袋里,回答道,“不然我跟胡江志赌那么大干嘛?” 边上的老师听到,纷纷竖起耳朵。 高一五班在年级段里的成绩不算好,不过胡江志的成绩,却是全年级比较拔尖的,起码是年级段前五的水平。而江森,目前顶多也就前50吧…… 说不定连前50都进不去。 于是一听这话,个别老师就憋不住了。 教政治的张雪芬对江森最有信心,笑道:“江森可以啊,反正我这一门,绝对比胡江志水平要高,他正常发挥的话,政治拉胡江志十来分都没问题。” “政治这么厉害吗?”教化学的郑蓉蓉笑道,“我还以为江森只有化学能跟胡江志比一下呢。江森上次化学考试全班第二,就比胡江志少一分。” “诶,听你们这么一说,咱们是不是有点低估江森了?”地理老师邓月娥也凑了过来,“江森的地理成绩也很好啊,上次都考到八十九分了,我觉得期末考拿个九十分不难吧?” “英语也行不错啊。”英语老师转过头,笑着看江森一眼,又急忙脸色大变地转回去,背对江森道,“反正不比胡江志差!在全年级都算不错的!全年级前五前三的水平!” “这么厉害啊……”一群刚毕业的老师,叽叽喳喳说着,刚才在教室里差点吓出毛病的数学老师小张,也忍不住插嘴道,玩起她那套只有自己懂的小幽默来,“哦,那反正就是我和郑红两个人办事不力,拖了麻子同学的后腿是吧?” “别叫人家麻子了,多伤人自尊啊。”教物理的郑红倒是真心不喜欢江森,言不由衷地给江森说了句话,但紧接着立马就又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过我还是看好胡江志。这人聪明不聪明,天生的,数学和物理,两门成绩就能看得出来。” 这话说得够难听,搞得满屋子不少老师都脸色不太好看。 办公室里唯一不是刚毕业的,年龄比较大的历史老师,忽然哈哈一笑:“哎呀,我们这些文科生,好像又被郑老师鄙视了!” 办公室里,立马充满快不快乐自己知道的笑声。 “其实也不是鄙视……”郑红还在解释,却已经没人听她说什么了。 夏晓琳也不理她,直接对江森道:“你看,大家还是挺看好你的。你家里的情况呢,我是了解的,说实话,你今后的路,肯定比别的同学更难走。遇上麻烦,就更要学会忍耐,知道吧?” 江森对这点倒是同意,点了点头。 夏晓琳这才放过了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道:“回去吧,快上课了。” “好。”江森应了声,转身走出办公室,又直接拐进了就在办公室旁的厕所。 距离上课只剩下一两分钟,厕所里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人影。 他走到蹲坑上,掏出硕大的家伙,一边急忙放水,一边心里在默默地嘀咕:被校园霸凌的问题算是勉强得到解决了,不过这张脸的问题,又该怎么办呢? 长不成金城武的样子老子也就认了,可哪怕让能长得稍微像个人呢?狗日的老天爷,让老子重生这种事你都干出来了,还折腾了我这么久了,到底几个意思? 有种的,要不老子也跟你赌一把,这次期末拿个全校第一,你就稍微干点儿人事,要不考不出来,老子就随你折腾了,妈个逼的敢不敢? 就这么嘀嘀咕咕着,越嘀咕越咬牙切齿,江森不知不觉,放水放了足有一分钟。 这时突然外面上课铃响,江森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抖了抖,然后急忙拉上裤子去洗了洗手,手都来不及往衣服上擦干,就飞快朝着教室跑去。 悠长的铃声落下,整座大楼,一下子安静下来。 空荡荡的厕所里,水龙头滴答一声,落下一滴水珠。那水珠迅速在水缸里化成了一个仿佛笑脸的图案,边上还带上了两个看着很俏皮的字:好呀~ 然后转瞬间和其他水珠融成一团,消失不见。 第四章 奇葩朵朵开 “报告!”江森一路小跑到教室门口,踩着上课铃声打完的点,大声喊道。 今天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物理,正站在教室讲台上的是郑红。 郑红看到江森,反应很冷淡,瞥了江森一眼,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用略带嫌弃又莫名懒散的口吻道:“进来吧,上个厕所也那么久,磨磨蹭蹭……” 然后教室的角落里,立马就有人蹦出一句:“肾不好。” 班上紧跟着响起一阵轻笑。 如果嘲笑对象不是江森的话,其实这倒也算不上什么校园暴力,无非是稀松平常的抖机灵而已。不过在高一五班,事情只要落在江森身上,往往就免不了要变味。 笑声中有人立马补了句:“江森性激素分泌有点旺盛,把蛋割了就好了。” 这声音来自后排,甘当胡海伟马仔的张宇博非要出头,说完后还邀功似的冲胡海伟抛了个媚眼,可胡海伟却丝毫没有要感谢他一下的意思,脸色依然铁青。 因为张宇博的话,只能让他无限回忆起江森那句关于他和他妈的伦理关系的话。 胡海伟脑子里情不自禁跳出来的画面,相当不可描述。 显然蛋和卵这两个字,已经在不经意间,成了胡海伟的专属禁用字。 面对这种低端幼稚的挑衅,江森已经没有再多逼逼的心情了。 有些话说一次可能有点用,说两次就只会让自己下不了台。 反正赌约的事情,已经从政教处到整个高一年级段的办公室都有人知道,所以他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要在口头上找回场子,而是要拿出实实在在的成绩,把个别傻逼的脸抽肿。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他在这个环境中站稳脚跟。 不过话说回来,读书考试,不也本就是身为学生的本分吗? 江森权当没听见,只是快步走回到他的位置旁。 他的靠走道内侧,还需要同桌再稍微挪一下椅子。 “真麻烦,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干嘛……”同桌张瑶瑶满脸不耐烦地嘀咕着,不乐意地拖了下椅子,让江森从她身后溜进靠里面的座位。 这姑娘对江森的厌恶,显然一点不输给今天的胡海伟。 自打夏晓琳在这学期刚开学时重新安排了班上的座位后,张瑶瑶就始终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每天如坐针毡,被江森的那张脸膈应得不要不要。 而原本按张瑶瑶自己的想法,以她国色天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全天下老娘最美的姿色,夏晓琳再怎么也该把全班最帅的那个谁配给她才对,眼下这种拿全班最美和全班最丑相互中和的做法,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美貌,亵渎她的容颜,丧尽天良! 一整个学期下来,张瑶瑶还时不时就要被她在班里的“小姐妹”们调笑一下,于是就这么内因不爽加外因拱火地日积月累小半年,她对江森的反感,现在早已经丝毫不加掩饰。 甚至每天都要当着江森的面,跟别人抱怨几次自己有多么度日如年。幸好也就是这小妞的学习成绩本来就稀烂得连糊墙都不配,不然天晓得江森又得背上一口多大多黑的锅。 江森像面对其他人一样,无视了张瑶瑶的话,很平静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和张瑶瑶有任何语言上乃至视线上的交流。 其实重生回来,他内心深处对这些年轻小女孩还是挺向往的,如果不是自身条件实在太糟糕,先骗个回去使用起来,这种事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干不出来。 但问题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往往只爱长得好看又会甜言蜜语的渣男,江森想要完成这个计划,难度简直不比印度阿三登月要小。 而且眼下他的人生主线任务,也绝不是裤裆里的这点小事。 无论前世今生,人生在世,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又是次要和非必要的,轻重缓急,江森向来分得非常清楚。姑娘,固然是他所欲也,可也完全不必急在一时。 而像张瑶瑶这种格外不懂事的,也压根儿就不在他的狩猎范围内。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以江森前世叱咤多地著名夜店、阅小姐无数的丰富经验,他对张瑶瑶未来姿色的判断非常有把握——这姑娘,将来绝对漂亮不到哪里去。 因为张瑶瑶的面相明显不行,三十岁前就会显老的那种。 单凭这一条,江森就能对这个同桌,保持绝对的冷静。 毕竟他泡妞的原则,向来是宁缺毋滥,要泡就泡最好的。最好就是能麻溜儿骗回家用起来,抓紧生个孩子领个证,把人生大事解决掉的哪种类型。 这个原则,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条件,都绝不动摇! 而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发自内心的互相嫌弃,江森和张瑶瑶同桌快满一个学期,才至今都没有起过什么正面冲突。讨厌一个人到一定程度,最终极的表现,可能也就是这样了。 江森坐回位置,从放书包的抽屉里拿出物理课本。 张瑶瑶马上拉着椅子,朝着过道的方向,远离江森地拖了几厘米。 郑红看着张瑶瑶几乎每节课都会做的这个动作,原本面瘫一样冰冷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后就这么笑着,淡淡说道:“这学期的课,都已经讲完了,今天就复习一下吧。我出几道题,大家做一下,做完的就可以先回家了。” “那做不完呢?”教室的角落里,总有沙雕给各科老师当捧哏。 郑红也不辜负他,立马露出冷笑,语气尖酸地回答道:“呵!做不完?做不完你还有脸说?这个学期我都白教你了吗?你都白学一个学期了吗?” 一口大锅,稳准狠地直接被扣到捧哏同学头上,扣得那沙雕同学无话可说。 郑红糟蹋完学生的快乐心情,很淡定地转身过去,拿起粉笔,就开始在黑板上写题目,一边自言自语:“你们班,真是跟隔壁班没法比,隔壁班的同学,水平比你们班高多了,你们班也就胡江志还行。唉,真是愁死我了,我到底该怎么教你们才好呢……” 教室后排,胡江志得意地咧了咧嘴,说道:“一般呐,也就比个别长相出众的同学好一点。” 后排立马又是一阵笑。 江森却当没听到一样,只是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看着郑红的背影,心道你自己教的两个班,全年级分别排名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自己心里难道没个逼数吗? 不过这个槽当然不能真的吐出来。 毕竟他自己也只有班级平均水平,正是物理和数学这两门弱项,大大地拉低了他这一年来的月考总分,要不然如果能从一开始就保持住全年级领先的水平,他的处境也不会这么艰难。 不过现在好了,高一马上就要过去,数学的短板也已经开始迎头赶上。 等高二分了班,应该就能跟郑红说再见了…… 江森心里默默想着,看着郑红飞快在黑板上写好了五道题目。 郑红写完后转过身,又莫名其妙地重新拉下脸来,好像班里有人用完她不给钱似的,对着满屋子人,冷声说了句:“做吧,不会的可以翻书。” 说完就自顾自坐下来,摆出一副谁都别打扰本座发奋图强的架势,翻开了一本超级无敌厚、至少上千页的英文版物理大部头。 那本大部头,江森从去年第一学期就看郑红在翻,每隔个把月都要在他们面前出现一次,翻了一将近一整年到现在,大概翻到第四或者第五页,封面依然崭新如故。 郑海云、曾有才、郑红…… 江森掰着指头,有一个算一个地数着,心想就这么一所奇葩朵朵开的破学校,要能有学生考上重点,那才叫白日见鬼了。 别说校长家祖坟冒青烟,它就是着火了,那也没戏! 第五章 实力问题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偶尔有一两句交头接耳的声音。 郑红始终低着头苦读,无比认真地凹着造型,好让人知道她比全校的英语老师都更懂物理,又比全校的物理老师都更懂英语。 江森始终看着黑板上那五道他好像能看懂但又不完全懂的题目,整整二十分钟,一道题都没有做出来,内心很茫然,思绪还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郑红身上飘。 他总觉得这个不懂职场规矩又酷爱装逼的年轻姑娘,早晚会被她自己的逼给反噬了。 不是哪天被真逼揭穿她只是个假逼,就是哪天被学校误以为真,派她去什么高级场合抛逼露面,然后她自己搂不住装不下去,最终逼毁人亡,结局逃不过其中之一。 相比之下,前者应该更友好些。说到底,无非就是被人打脸。不像后者,大庭广众丢人现眼,还要拉上自己的单位一起丢份,那样一来,估计就很难保住饭碗了。 而像她这么爱装的姑娘,一旦失去这样一份算不上有多牛逼但也足够稳定、旱涝保收的工作,今后的人生路再想平平顺顺,想必就千难万难了。 因为系统内部的人大多消息灵通,大概率不会再有什么正经单位招收她。 社会上的那些私营企业,老板们又很现实,通常只喜欢员工的真逼而不是员工在那儿装逼。毕竟如果逼都让员工装完了,本就闲得无事可干的私营企业老板们,那又该如何自处? 然后这一连串的职场反应,最终作用到郑红身上,后果或许就只有一个:长期失业。 到时候,她要么屈尊降贵低下她高傲的头颅,下嫁给某个她一万个看不上的男人,安安心心在家里带孩子,要么就是彻底打碎她的尊严,双膝跪地去干些销售、保险之类的工作。 于是江森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很想提醒郑红:“草泥马的别装啦!全班平均分都日你娘的四十多分了!你狗日的不赶紧给我们讲题,还在那边看英语大部头,我日你姥姥的你特么是真以为自己还能拿个诺贝尔物理学奖怎么的!你清醒一点啊!你只是个师范生啊!!” 正低着头看大部头的郑红,此时的注意力,其实也没完全在大部头上。 这本狗屎大部头的英文写作风格,简直晦涩难懂得跟天数一样,饶是她在家里还偷偷瞄过几眼中文版的,这时候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个什么屌毛玩意儿。 正看得烦躁,又没有学生在底下议论“哇,老师怎么这么厉害”,内外驱动力双双丧失的郑红,在坚持了二十来分钟后,忽然就失去装逼的乐趣。 就在这个时候,刚好班上有个物理偏科小能手,高高兴兴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背着书包大摇大摆走向讲台,手里拿着张稿纸,相当嚣张地把纸往郑红跟前一递。 郑红心里简直爱死这个家伙,高呼一声来得正好,急忙把大部头一合,往讲台桌上一放,随手接过那份答案,跟那个偏科小能手点头示意了一下,让对方提前十几分钟下了课。 接着小能手昂首挺胸傲然走出教室的下一秒,郑红却看都不看小能手的答案一眼,而是先站起来,宣布自己的苦读成果道:“你们看,人家五道题都做完了,有些同学两道都还没写出来,我把这本英文文献的总论都看完一大篇了……” 江森有点想骂人,但低头看看自己的白卷,又很惭愧地停止了愤怒。 物理学不好这种事,也不能全怪郑红不会教,他自己也有责任。 是他每天花在其他科目上的时间太多,冷落了物理这门伟大的课程。 又因为脸的问题,连其他班的物理老师都见他就躲,根本找不到讨教的对象。 还因为身上只有放假回家的路费,连生活费都没有,所以根本买不起书店里的教辅书;他又没那个胆子和技术去偷,因为只要他走进店里,就肯定会立刻就被老板和免费蹭书看的客人们重点关注,在那样一种众目睽睽的环境之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一本价格15块钱以上的高中物理解析辅助教材,他自问真的没有这个能力…… 而且就算真的偷到了,老板估计也会第一时间向警察叔叔报案,肯定是个皮肤差得像流脓怪一样的矮个子学生拿走的,然后警察叔叔最多不用半个小时,就能把他堵在学校里。 一旦东窗事发,他这个特等贫困生的名额八成就要不保。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学不好物理?老子堂堂一个数学高考能拿138分的优秀重生者,为什么重生回来,还是照样拿物理没办法?这不科学!不科学啊! 江森内心痛苦地捂着胸口,皱着眉头,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张瑶瑶的草稿纸。然后看到张瑶瑶的稿纸上,居然都写下了几行毫无意义的公式,那痛苦的程度,立马更深了好几倍。 妈的!这个女人,这个二傻子…… 她好歹有脸写下连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东西啊! 为什么我就做不到这么不要脸?! 话说物理这门课,光写个“解”字,会考的时候能给个一分半分的吗? 江森内心正抓狂着,突然就在这时,一根细瘦的手指从天而降,在他的桌角上,轻轻敲了两下。他抬头一看,只见郑红满脸怒气,眼里写满了好像那个用完她不给钱的人就是江森的一般的愤恨,突然厉声问道:“你在干嘛?!” 这一声质问,实在嗓门太大。 全班所有正在低头做题的人,瞬间全都被吓得抬了起来。 紧接着就听郑红怒问江森:“这么半天了一个字都不写,你是来读书的吗?” 江森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一个女人对他如此关心的感觉,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坦诚道:“老师,这几道题,全都不会做啊。” “不会做?!”郑红听到这话,顿时像是被某些不干净的东西给附了身,整个状态歇斯底里起来,尖声咆哮道,“这都不会做?你是白痴吗?!” 这一瞬间,全班上下三分之二以上跟江森一样,一道题都做不出来的年轻人,集体脑子里嗡嗡的,为了拒绝承认自己是白痴,大家都很默契地闭上了嘴。 郑红又忽然拿起桌上的大部头,抛下一句:“就你这点智力还跟人家胡江志打赌,夜郎自大,痴人说梦!”全校最懂英语的物理老师,连用两个成语,展现了她高超的语文水平,说完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就大步走出了教室。 满屋子人互相之间看来看去。 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而郑红又说走就走,这大周末的,大家也不知道该不该提前原地解散。 江森被郑红骂得略有点尴尬,轻轻挠了挠头。 教室后排,随即接连响起鹦鹉学舌的嘲笑声。 “夜郎自大!” “痴人说梦!” “就你这点智力,你是白痴吗!” “哈哈哈哈……” 坐在前排的江森,听了也懒得生气,只是心里暗道,果然落后就要挨打。 人一辈子吃的所有的亏,归根到底,都是实力问题。 然后微微皱眉,又在心里头嘀咕,那么……到底有没有必要,又有没有办法,能在高一结束前的最后一个月,再把物理分数往上拉一下呢? 哪怕只能多考个七八分,那是不是也比没有强? 心里这么想着,突然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提起笔就在稿纸上一顿笔走龙蛇。 五道题目用公式瞎瘠薄一套,一气呵成写完后定睛一瞧,顿时把自己吓了一跳。 卧槽!居然还做出了一题! 恰巧这时赶上郑红从外面回来,她随意地瞥了眼江森的稿纸,见他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写完了题目,不由又冷笑一声:“这么瞎写有什么用?自欺欺人!” 江森:“……” 第六章 十八中第一穷逼 “没写完的就不用交上来了,黑板上的题目不要擦,下星期一我们第一节课直接用,你们下课吧。”几分钟后,从办公室回来没几分钟的郑红,提前大概两三分钟宣布了放学,就匆匆出了门,看样子上班的心思比学渣们上学的心思还要涣散。 江森很能理解这种职场菜鸟的心情,工作干得久了,就会厌倦,就会烦躁,就会对“自由”充满向往。尤其是到了现在这个时间段,正好是她入职将满一周年,又不得不面临考核的时候,鉴于肯定已经不存在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她心态上就相当于是提前放弃了。 一年之痒,便越发来得猛烈而难以控制。 而反观夏晓琳、张雪芬、郑蓉蓉那些绝大多数工作上比较认真负责的老师,虽然她们同样也觉得很难熬,但夏晓琳她们的情况,则更类似于职业运动员在菜鸟赛季撞上新秀墙。是真的体力和精力耗费得太厉害,心有余而力不足。 郑红则纯粹就是三个字:不想干。 “黑板别擦!黑板别擦!”郑红一出门,卫生委员朱楚楚就嚷嚷起来。 但班上除了今天值得打扫卫生的,也没人搭理她。 满屋子拖动课桌椅的声音,哗啦啦到响起,隔壁班上正在上课的夏晓琳听到高一五班教室里的动静,抬头看了眼教室的后墙上的时钟,见明明还有三分钟多,不由嘀咕了句,郑老师今天下课这么早,旋即又马上收回注意力,对高一六班的学生们道:“我们继续啊,讲一下最后一题,最后这一题,这段文章的最后一句,骄傲的雄鹰迎着初升的光芒振翅高飞,这句话的寓意到底是什么……” “说明它觉得自己很牛逼。”教室外面,江森他们班上的一个沙雕,背着书包从六班教室门口飞快跑过,夏晓琳转头看了眼,立马怒声喝道,“黄煌!你去我办公室站着!” 那沙雕脑袋一缩,身后立马传来一群人幸灾乐祸的狂笑。 “傻逼!去办公室啊!” “啊哈哈哈哈,我特么觉得你更牛逼……” 夏晓琳听外面吵得越来越不像话,立马从讲台上走下来,瞪了他们一眼。外头一群沙雕顿时鸦雀无声。夏晓琳这才把教室的门一关,转回身却继续给六班的学生讲题。 这时江森也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走出来,看了眼跟前这群不怎么长脑子偏偏又精力旺盛的货,心里嘀咕营养这么过剩,分点给老子多好,正要反方向朝另一边的楼梯走去,身后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肩膀。 二楼走廊里,气氛瞬间不对。 所有人屏息凝神,望向胡海伟和江森。 不少都已经走到楼梯口的老屁孩们,也都停住了脚步,转回头来露出看戏的表情。 江森仰起头,看着胡海伟,见胡海伟既不说话也不动手,就知道这货和胡江志一样是个外强中干的玩意儿,赶着吃饭的他,干脆主动问道:“干嘛?” “你特么给我小心点,以后别让我在外面路上看到你。”胡海伟威胁了一句,推了江森一把,然后就单手拿着双肩包一甩,反手拎着书包挂在背后,动作倒是很潇洒,径直离去。 江森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就连围在走廊上的看客们,也都不禁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 啥?就这? 只有胡海伟的忠实马仔张博宇跟个睿智复读机似的,又把胡海伟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到没,以后出门小心点。”说完快步追上胡海伟,走廊的不远处,随即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海伟,就这么算了啊?” “操!你是傻逼吗?没看到我上节课才被海云搞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有一半炫耀的意思。 跟傻逼少年刑满释放后的心态很相似。 江森呵呵一笑,转头就走,刚好与磨磨蹭蹭从教室里走出来的胡江志擦肩而过,胡江志抬起手,对着江森做了个枪毙的动作,轻声道:“biu~!智力不足的流脓怪,期末考受死吧~~” 江森不由被逗乐了。 十八中这破学校,连校园暴力都弱鸡得没法看。 这也暴力得太尼玛可爱了。 等以后发达了,还是不要回来欺负他们了。 说到底,就是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啊…… …… 江森心态良好,抱着对未来积极乐观的态度,跟班上的同学们分道扬镳,从教学楼的另一侧楼梯快步下了楼。然后从大楼后面的入口出来,直奔食堂。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管有最大的麻烦,都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解决。 十八中的校园面积不大,从主教学楼出来,绕过无比破旧的实验楼,走过开晨会的小操场和小操场前的破烂宿舍楼,再拐一个小弯,宿舍楼背面正对着的就是食堂。 食堂眼下是学校自己在运营,所以效率一般般,下课的点了,晚饭还没做好。 不过今天倒是不怪他们。 因为十八中没有晚自习,平时晚饭在这里吃的学生向来就没几个;加上今天是周末,部分住校的孩子也都回家去了,想必能留下来吃饭的人,最多也超不过五十个——就这,还是算上部分学校老师、领导和食堂工作人员后的数量。 对食堂的大师傅而言,就这么点人,确实会让他产生轻微的怠工心理。 就好比一张卷子的难度太低,个别人就容易拖延症发作…… 江森走进食堂的时候,远处的主教学楼,才刚刚响起下课打铃的声音。 能同时坐下七八百人的食堂大厅里,此时却空空荡荡。 食堂的打菜窗口,只开了一个,三个菜架子也只有一个里头倒了保温用的热水,菜只上了三四个,看分量肯定是不够晚上留校的人吃的,窗口内还有肉香味飘出来,显然还有几个硬菜在做。不过这些,跟江森统统没有关系。 因为他——根本不吃菜。 江森背着书包,走到冲洗晚盘的水槽前洗了洗手,然后甩着湿答答的双手,走到放着饭桶和汤桶的桌子前。先拿起碗,打了满满一碗饭,然后接着来,就是见证技术的时刻。 他拿起另一个碗,握住汤勺的把,气沉丹田,使劲在汤桶的底部一捞。 汤桶底下,瞬间飘起来一大堆排骨、玉米、海带结。 江森顿时看得喜出望外,狗日的,今天到底是什么大喜日子,莫非校长要纳妾请客吗? 汤桶里居然有这么多肉! 他急急忙忙趁着还没多少人过来,先臭不要脸地给自己舀了一大碗汤底料,过程中还不断地灵活抖动他的手腕,然后很快的,就抖出了满满一碗排骨碎肉来。 端着这份饭和菜,江森先放到一旁没人坐的餐桌上,然后又立马再赶回来,重新打了一份营养均衡的汤,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全程没有花半毛钱。 就着汤,吃着饭,江森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呼噜噜一通狼吞虎咽。今天和平时一样,从早上5点开始学到现在,中午又吃得没什么油水,饿得特别厉害。 食堂外面,很快三三两两地走进来几群住校的学生,看到江森又跟饿死鬼抬头似的在扒饭,桌上连个装菜的盘子都没有,不禁互相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略带同情。 当然,肯定也少不了嘲笑的。 只有从食堂后厨里走出来的帮厨大妈们,真心觉得江森不容易。 这一整年下来,她们从第一天开始,就看着江森这么没脸没皮地蹭着食堂的免费白饭和免费汤,一开始自然嫌厌得很,可时间久了,就实在嫌弃不起来了。 现在谁家不是独生子女,哪怕再怎么抠门,也不至于从年头到年尾都不正经吃一口肉的。 再看江森瘦瘦小小的个头,摆明了就是从小营养不良。 这孩子,家里是真的苦啊…… 就这么个矮矬穷三位一体的娃,将来的人生会何等灰暗。 真让光是用想的,都让人忍不住要落下眼泪来。 第七章 大大的惨字 放学铃响后十分钟,食堂里的灯终于亮了起来。 当那些住校的学生们,还有晚上要值班的老师,全都陆陆续续走进食堂时,江森的第一份汤泡饭已经完完整整下了肚,然后他又站起来,去打了第二碗,不然晚上肯定吃不消。 住校的学生们,大多早就已经看惯了江森的这套做法,见怪不怪,只有极个别智力发育较为迟滞的孩子,总喜欢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对着江森指指点点个不停,然后几个人凑在一堆呵呵呵傻笑着,边笑边说,再夸张地喷出一口饭来。 江森是没工夫跟小朋友一般见识的,他晚上的时间比白天上学的时候还宝贵,早上没学明白的内容,必须趁这个时间啃下来。另外还有各科作业要做,还有放了一星期的臭衣服要洗,还得去帮学校大爷打扫卫生——也就是传说中的勤工俭学。 而也正是因为十八中愿意提供这份在东瓯市市区范围内,几乎已经绝迹的高中生校内勤工俭学的活儿,江森才会以高出普高线100来分的成绩,考进了这所破学校。 说到底,没办法,生活逼的。 话说重生回来的江森,点子确实背到了一定程度。 他重生的时候,已经是初中下学期,当时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倒霉蛋,刚被他的暴躁亲爹打得晕死过去——其实也可能是真的被打挂了,而在另一个时空里,正在外头开会的江森,又恰巧在路上遇见了一辆刹车失控的名牌电动轿车,于是一个躲闪不及,就直接结束了他正处于辉煌上升期的职业生涯,穿越时空,和这位倒霉蛋合二为一。 这幸好也就是江森前世本身也没少吃苦,神经坚韧得非比常人。不然换做普通的阿猫阿狗,遇上这种倒霉事,就算不发疯,也得意志消沉个好些年。 不像江森这厮,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子狠劲儿,醒来后除了咒骂老天爷不是个玩意儿,但还是短短几天时间就马上接受了现实。养伤十来天,能下地走动后,立马就投入了新生活。 初三一整年,江森在瓯顺县青山民族自治乡的那座破烂初中里,愣是用短短一年时间,咬着牙重新读完了全部三年初中的课程。 2004年东瓯市中考总分750分,语文和数学各150分,自然科学200分,英语120分,历史和社会开卷考100分,外加30分体育。江森最终的成绩,是语文126分,数学128分,自然科学164分,英语118分,历史和社会怀疑是被人替换或者误拿了考卷,只有76分,体育12分,最终总得分624分。 而不巧的是,这一年东瓯市的中考普高录取分数线又异常诡异。最低录取的职高线是400分,普高线则直接拉到510分。而在510分的普高线之上,又有三条隐隐的等级分数线,第一档,东瓯中学独一家,录取线690分。第二档,以东瓯二高为首,672分,往下便是第四中学的650分、第八中学的645分、第七中学的630,一直到第十四中学,620分。 所以按理说,江森其实哪怕是考得不甚理想,但要进十四中,也是刚刚好的。 可问题在于,第二档的学校全都不招收户籍非市区地区的学校,更何况江森的成绩也不拔尖,没理由让他们破例,所以江森最后的选择,只能是第三档。 而第三档的学校,录取分线,就是直接断崖式地下降。 第三档学校中,分数线最高的一所,是东瓯市第二十二中,录取分是580分,比十四中直接少了40分,学生是什么质量,可想而知。然后再往下,就是二十一中,再降40分,只需要540分。最后的最后,便轮到十八中、十三中和十一中三个难兄难弟。 一家人分数整整齐齐,正是东瓯市中考分数线的最低标准线,510分。 就这样一条位于“我觉得我能考大学”和“我觉得我该去学剪头”之间的分数线,可想而知学校的教学水平、师资力量、生源质量会是怎样一种水平。 但江森没得选,因为二十二中甚至是私立学校,想进去还得花钱,人家也看不上他624分的考分;二十一中则是东瓯市的教职工子弟保留地,是留给那些学得很认真又实在学不好、家里稍微有点当地社会关系的孩子的,只有剩下的最后三所,十八中、十三中和十一中,对他的624分“高分”表现出了强烈而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在知道他的失分点居然是在《历史和社会》跟体育这两门后,三所学校更是简直像挖到宝一样。 最终十八中校长做人敞亮大气,直接免了江森高中三年的学杂费,还倒贴了一份不算辛苦不过钱也不多的勤工俭学工作,一个学期大概有300块左右,这才直接拿下了江森。 但校长大人肯定不知道的是,江森从那个山沟沟里出来时,身上除了求爷爷跪奶奶凑到的几十块钱路费,其他的,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所以学校发的这三百块,对江森来说,也就只够买点生活必备的洗漱用品,还有耗费很大的纸笔,再有省下来的钱,就是他放假回家的路费。 至于吃饭——就只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些经济上的困境,江森并没有再去跟老色批校长说。这跟要脸不脸的没关系,主要是既然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就没必要再欠人家的情。而且更关键的是,从高中入学到现在,他的学习成绩,也一直没达到校长的预期,这种情况下再去要钱,这样的事,江森干不出来。 而且他甚至怀疑,如果他高二再考不出好成绩,校长完全有可能让他提前结业。 好歹是一年4000块的学费,十八中又不是扶贫单位,他这个需要瓯顺县教育局担保才能走出大山的特困贫困生,说不定真有可能被十八中劝退,被塞回青山自治乡的乡中学去。 而那破地方,可是连张期末考试的卷子,都需要向市里借啊! 在学习资源本就已经几乎枯竭的环境中,江森自问光靠自学,他真的没把握再重新考上一次重点,眼下十八中能提供的这些资源,已经是他利用少数民族身份,能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了。至于他那个少数民族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江森只能用他跑了几十里山路,跑到县城教育局后,跪在教育门口磕头时说的那句话来解释。 “我家里连个吃饭的碗都没了,这不算少数,还有谁家能比我家更少数?” 总而言之,根据按闹分配的原则,外加上江森还算过得去的分数,以及他家那确实闻者落泪的实际情况,江森总归搭上了改变命运的船。 在这一整个过程中,虽然寨里、沟里、村里、乡里、县里都没人主动伸出援手,乃至还有个别人故意拖他后腿,但他还是依然由衷地感谢县里的领导和东瓯市十八中的校长。 不管他们是出于社会影响考虑,还是出于利益考虑,总归,他最后获得了眼下这个阶段的好处,都是客观事实。从这一点上看,江森觉得,包括去年在内,一直到高考结束,接下来这两年里,他继续过年时去给瓯顺县教育局的领导磕个头,那也完全不成问题。 无非是膝盖一弯,脑袋往地上一碰而已,多大点儿的事嘛! 就是只怕今年人家领导不同意,因为去年那个头,江森直接就磕了100块的压岁钱回来,要不是长得太丑,还差点蹬鼻子上脸就认了人家当干爹。 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却毁在了这张脸上…… 但是话又说回来,归根到底,接下来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还是得看成绩。 什么校园语言暴力也好,糟糕的经济情况也好,如果他能长期稳定地考得跟个神仙似的,这些看似难搞的问题,必然都能迎刃而解。 有了这个光环,说不定连他这张脸,都能让人看着稍微容易接受一点。 江森叹息着,把第二碗饭硬撑了下去,然后啃干净碗里的每一块肉骨头,喝光碗里的每一口汤,这才打个饱嗝,摸摸肚子站起来,端着干干净净的餐盘走到食堂门口,把盘子往收盘的桶里一扔,迎着漫天晚霞,走了出去。 食堂外的操场上,还有一大群放了学还不肯回家的孩子在打球。 江森看着他们,忽然觉得世界真美好。 这么多孩子,还能吃饱了撑着到处跑来跑去,消耗他们无处可用的热量。不像他中考体育考试那天,跑完1000米的那一刻,他的胃都好像是萎缩了,饿得连站都站不住…… 只想当场跪下来,在地上写一个大大的惨字。 第八章 叮~ 十八中的宿舍楼和食堂,只隔着一条篮球场宽度的通道。拐出这条通道,走过竖着几个篮球架的、学校开晨会用的小操场,正对着小操场的高台底下,就是学校的广播室。 丁点大的广播室旁,有一个更加不起眼的小门。 从这道小门进去,便是宿舍楼前的小院。 这个宿舍楼小院,更确切讲应该是个小天井。 院子前方被低矮的广播室拦住,左边是一幢只有四层高的破旧小楼,也就是学生宿舍;右边是一排低矮的排房,一共只有六间,那是教职工的值班室。 剩下正对着入口小门的那一面,是两间杂物室。 四面八方,被围得通通透透。 只要出入小院的门一关上,这个地方就像几乎和学校完全隔绝开来。平日里,鲜少有学生会好奇这一片地方是干什么用的,就好像这一方小院根本不存在一样。 院子里住的人不多,教职工宿舍排房靠里头的四间,长期以来一直空着。屋子里没有床铺,没有家具,没有任何东西。另外两间的使用频率也不高,只有台风天之类的情况下,教育局要求学校必须有人值班,学校才会安排一名老师和一名领导在学校里过夜。 不过领导自不用说,肯定是要睡在行政楼里的。 所以这边的屋子,当然只能留给倒霉蛋老师。 两间值班室,男左女右,每年可能也就有两三天晚上会亮一下灯。所以学校的保安室大爷也不多浪费自己的力气,最多每隔个把月,才会趁着太阳好的时候,把屋子里的被子、褥子拿出来晒一晒,去一去霉气。至于值班的老师用不用,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所以说到底,这院子里真正能住人的地方,也就只剩下学生宿舍楼。 十八中的初中部加上高中部六个年级段,全部的住校生,总人数大概在六十左右。 其中初中部不到二十个,全都住在最顶楼,基本都是家住市区边缘的,周末全都回家。 剩下的高中部三四十人,就既有下面县市区的,也有市区郊区的。不过还是市郊占多数。那些能住上一整个学期,连小长假都不回家的,包括江森在内,总共不到十个人。 江森他们高一住三楼,高二住二楼。 但一楼没有高三。 因为十八中开办高中部,今年才是第二个年头。 ——因此毫无疑问,江森他们这群货,在学校领导眼里除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伪潜力股”外,更多的,他们还承担了扮演学校第二批小白鼠角色的责任。 而也同样因为这个原因,眼下市里教育系统的领导们,对十八中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高中部办学前四年到前六年,随便学校怎么折腾,不出成绩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就当是练手了,老色批校长的试错和容错空间相当大。 不过再往后,如果十八中从第三批学生之后,再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成绩,那估计东瓯市十八中的这位年轻校长,这位东瓯市教育系统重点培养对象,就很难有什么远大前程了。 毕竟市教育局为他花了这么多钱,开了那么多的特许通道,如果到头来连个学校该怎么玩儿好都整不明白,那就真的没什么未来可期可谈。 而老色批校长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权力巅峰,指不定也就是这么几年,所以就在江森他们入学的这一年,也就是这位校长可以放开来发展拳脚的第二年,他就果断行使了他的一系列人事权力,消耗掉了大量市里领导赋予他的资源。 除了招收了十来个像江森这样的“优秀贫困生”,用来潇洒赌一把外,还一口气招了足足二十个省师范大学刚毕业的年轻老师,其中男老师1人,女老师19人。 19个女老师中,有半数左右,颜值上绝对担得起“班花”两个字。 尤其是教江森他们班的化学老师郑蓉蓉,那个皮肤,那叫一个水水嫩嫩、白里透红,那小脸,那叫一个青春靓丽、甜美可人,那身材,虽然算不上有多火辣,但至少也端端正正,肥瘦正佳。对此江森几乎可以发下毒誓赌咒,十八中的这个大龄未婚老色批校长,绝对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压根儿一开始就是奔着郑蓉蓉去的。 什么增强学校师资力量,什么改善学校教学水平,什么建设学校教师梯队,什么尼玛的校招,统统全特么只是掩护!他真正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睡……啊呸! 是为了纯洁的爱情! 而且极有可能,经过这一整年的时间,老色批校长,这会儿或许早就已经得手了。 证据就是郑蓉蓉从来不上学校的第一节课和最后一节课,也不像其他年轻老师那样,需要当个班主任,或者抢着要当班主任。她的工作状态好像很悠闲,每天总能晚一点来,早一点走。 甚至,她居然可以只教江森他们这一个班。 就连改作业的时间都能比其他老师省下一半。 “奶奶的,当校长真好……”江森从昏暗的楼下往上走,看着隔在每层楼中间的大铁门,听着大铁门另一边那些小姑娘偶尔发出的笑声,心中不禁无比羡慕。 心想如果老子这辈子也能当上像老色批这样的校长,我特么也一定要开后…… 啊呸!当然是追寻完美的爱情! 江森低头吐着槽,摸着吃撑的肚子,不紧不慢走到了三楼。 三楼男生宿舍一共六间房,总共住了8个班的21个人,但却只用了三间房。剩下的三间宁可空着,学校也不愿意将八人房改成四人间,理由是…… 嗯,根本不需要理由…… 大周末的,三楼和四楼全都空空荡荡,这会儿没半点动静。那些周末要回家的住校生,放学的时候就直接背着书包走了,决不会再多回来跑一趟。 江森走到302门前,掏出钥匙,吱呀一声打开了年头起码不比他小的房门。 房间里很正常地空无一人,另外五个人,全都还没回来。 想来不是在食堂里吃饭,就是在操场上打球——其中有可能在打球的那两位,都是高一二班的,江森一年来跟他们交流不多,最多只能算个点头之交。 另外三个,则都是江森的同班同学,名字分别叫张荣升、邵敏、文宣宾。 宿舍不大,左右两侧墙边各摆着四套上下铺,中间是拼在一起的六张课桌。墙皮应该是前年刚刷白过,现在看着还算干净,窗外安装了防止学生想不开的焊死的不锈钢窗罩,从三楼看出去,视线能越过食堂的屋顶,看到学校外的小马路。 宿舍的天花板上,挂着两盏日光灯和一台积满了灰的吊扇。 除此之外,便是几张破旧得只摇晃的椅子,还两个六人共用的大衣柜。 不过这个衣柜江森从没用过,因为他去年秋天过来的时候,身上的那一身,就已经是他的所有衣服。后来学校又发了两套春季和冬季的校服,所以他现在总共四套衣服,这点东西,叠放整齐放在床尾就可以了。冬天天冷的时候就把春秋季的校服穿在里面御寒,更加省空间。 话说回来,东瓯市市区的天气,确实不算特别冷,这么穿确实很能凑合。 就是回老家山里过年的时候,那感觉有点够呛。 但幸好江森年轻火力壮,重生这两年最大的幸运,就是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就算病了,也是猛喝几天热水就熬过去了。 走进宿舍,江森先打开灯,然后走到跟张荣升共用的上下铺前,把书包放到了就摆在床边的课桌上,接着蹲下来从他自己睡的下铺床底下拿出一个洗脸盆,又走了出去。 出门左拐,男生宿舍楼梯口的另一边,就是他们的厕所和水房。 走进同样狭**仄而且光线昏暗的水房里,闻着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牙膏、洗衣粉和其他带有淡淡腥臊的气味,江森拧开水龙头,那被太阳暴晒了一整天,已经晒得有点发烫的水,一下就汩汩奔涌出来。东瓯市地处江南沿海丘陵地区,自然资源有限,但就是不缺水。江森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夏天这个季节,因为洗澡很舒服,而且内裤半天就能晾干。 他摸着脸盆里的水,那股热水很快就由热转凉,而且凉得彻底。 江森同学把水装到脸盆的一半,就把水龙头拧了起来。虽然不用他付水费,但万一运气不好被哪个闲着没事到处逛的学校管事领导看见,被批评也是很耽误时间的。 他拿起已经用了不知道几个月,已经赃得滑腻腻的毛巾,勉强地拧了一把,拧出来的水,直接就能当生化材料用。然后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开始擦脸。 每擦一下,碰到脸上的那些痘痘,他都会感到难言的痛。终于,他忍不住放下毛巾,走到水房门边唯一的一面镜子前,好好看了下自己的脸。 脸上的痘痘,从额头蔓延到脸颊,从脸颊连接到下巴,从下巴延伸到脖子,鼻头上,鼻翼两侧,耳朵后面,耳垂上,甚至鼻孔里头,密密麻麻,几乎长遍了脸上的每一寸皮肤。 昨天刚冒出来的痘痘还没来得及消,今天又蹦出来一堆新鲜生猛的,新痘叠着老痘,溃破带白点的一串连着一串,一片连着一片。看情况,好像比前几天,又越发严重恶化了不少。 难怪今天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格外不对。 现在一照镜子,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适合出门见人。 夏晓琳说得没错,这个情况,确实该去医院看看了。 可问题是,看病的钱哪里来?去找教育局要吗? 尊敬的领导您好,我想申请一笔医药费去治个青春痘? 妈蛋!这话要是让青山自治乡的教育局老孔听到,老孔绝对能给他一巴掌,然后再用最起码价值五块钱的洗手液,疯狂洗手消毒半小时以上…… “唉……”江森苦叹着,只能举起双手,伸向脸上的那些孽障。 自己动手,没病没灾…… 他呲着牙、咧着嘴,把一颗颗已经“熟透的”痘痘挨个挤破,挤出大量恶心至极的黄白绿色相交的脓液,直到挤出血来,才放过一颗。就这么在镜子前站了大概有二十来分钟,心里其实很着急想要开始写作业的江森,忽然听到楼下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草!黄敏捷那个奶,真的大!小荣荣可以去喝两口,现在喝,还能长高的。” “滚!去死!你个色情狂!你怎么不去喝!” “哎呀!小荣荣还害羞了~” “江森也没比我高,你怎么不让他去喝?” “他不行了,看的他脸,明显就已经发育过头了,跟你这种没发育的矮不一样……” 邵敏和张荣升一路说着,声音越来越近,后面又跟上一个弱鸡一样的声音,文宣宾的嗓音低沉又充满老实孩子的憨厚劲儿,说道:“今晚又要洗衣服了,好想回家啊……” 张荣升道:“忍忍吧,马上就期末考了。” “就是,都只剩最后一个月了。”邵敏满是总算可以放松的语气,跟着又感慨一句,“不过江森危险了啊,八成得改名叫江麻子了。年轻人,太冲动,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走上三楼,直接走进了寝室里。 接着寝室里又不知道说起了什么,传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江森默默听着,没有吭声,继续淡定地站在镜子前挤痘痘。 然后过了几分钟,老实巴交的文宣宾就端着满满一盆衣服走了进来。从门口走过时,文宣宾只是看了眼江森的侧脸,就立马浑身起鸡皮疙瘩,连招呼都不敢打,便赶紧低头走远。 江森依然不紧不慢,几分钟后,终于把痘痘全部挤干净,然后走到水槽前,拿起他那块万分珍贵的透明皂,好好地把整张脸用肥皂清洗了一遍。洗完后,又走回到镜子前,这才拿出夏晓琳交给他的那支药膏,开始一点点的涂抹。 这时邵敏忽然脚步匆匆走进来,一看江森在抹药膏,就立马随口大声喊道:“江森,放弃吧,你这个情况就该去医院做手术了!你这药膏哪儿来的啊?小心越擦越严重啊!” 一边说着话,已经走进了卫生间里,开始哗哗放水。 江森听着厕所里的动静,把一次性被用掉三分之一的药膏盖子拧紧,珍而重之地放回口袋里,才对邵敏说道:“你出医疗费我就去,谁不去谁是孙子!” 邵敏笑系着裤腰带从厕所里走出来,笑呵呵回答:“我出个屁的医疗费!不是你自己的事啊?” “妈个逼,没钱你说个鸡毛啊?我特么还想白日飞升呢,嘴上说说谁不会啊?”江森笑骂着,拿着自己的脸盆、毛巾和肥皂出了门,顺便拿走了挂在角落里的内裤。 这条内裤,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不动产投资—— 毕竟内裤这东西,没换洗的,真的不行。而且如果长期只使用一条内裤,并且一直用体温来烘干的话,那无论是从效率还是能耗方面考虑,都太特么太不成正比。 另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湿内裤穿在身上,真的难受…… 江森端着脸盆,满脸药膏地从屋子走出去后,文宣宾才弱弱道:“江森的脸,好吓人……” “唉,是啊,这家伙,将来很难很难啊,我真担心他就算能考上大学,毕业了也找不到工作,别人毁容那是可怜,他这种,真的好恶心……”邵敏走到水槽前拧开水龙头,任由自来水哗哗哗地淌,一副沉重的语气说着,但随即马上又调门一变,话题转移地非常生硬,炫耀似的问道,“诶,对了,你觉得你历史会考能考几分?有A吗?” “A个屁……”文宣宾说话的语速,总是那么温温吞吞、拖拖拉拉的,很腼腆地笑道,“我能有个B就笑死了,不像你们,都能考A……” 邵敏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地理考个A,还是稳稳的,历史就不好说啊……” 文宣宾道:“江森昨天说,他今年三门会考,百分百都能拿A。” “他啊……”邵敏挠挠头,又跟打自己脸似的道,“怎么说也是能跟胡江志单挑的家伙,历史会考拿个A,不是应该的吗?不过话说回来啊,今年期末考,历史和地理……计算机就不说了,那两门会考都不算在总分里了,江森的文科优势全没了,居然还敢跟胡江志打赌,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用他的政治换胡江志的物理吗,那分数也不够换啊……” 邵敏嘀咕着,终于关掉了水龙头,然后甩甩手,又笑道:“不过好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下星期考完地理和计算机会考,这学期又少了两门课,哈哈,真是想想都高兴!” 文宣宾道:“空出来的都上数学和物理。” “你闭嘴!我不听、我不听~”邵敏逗逼地喊着,跑了出去。 水房里头,只剩下文宣宾一个人,对寝室里的三个同班同学的成绩羡慕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慢悠悠地跟搞仪式一样,龟速地处理着他的衣服,好像能洗到天荒地老。 天花板上老旧的白炽灯,习惯性电压不稳地眨了眨。 水房门边的镜面上,一道水汽从镜面吹拂过,吹出几行一闪而过的字。 残忍得令人毛骨悚然。 “历史会考A奖励:皮肤状况由超危重度致命性多发痤疮综合症伴超重度油脂性毛囊炎,转为超危重度多发性痤疮综合症伴超重度油脂性毛囊炎。 皮肤状况继续改善条件:地理会考A、计算机会考A,本年度期末考试全校排名第一名。失败惩罚:皮肤状况复发为超危重度致命性多发痤疮综合症伴超重度油脂性毛囊炎。 完成额外奖励:完美眉眼。” 第九章 盘面分析 江森涂着满脸药膏回到302寝室时,张荣升已经在伏案写作业,邵敏则拿着个望远镜站在窗边,嘿嘿嘿地淫笑,幻想着说道:“妈的要是咱们学校有两幢宿舍楼就好了,男的一幢楼、女的一幢楼,最好还是正好两对面,这样等女的洗澡的时候……” “你去做梦好了。”江森直接打断道,“住校的女的,全部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二十个人住一整幢楼,那特么都不叫浪费,那叫拍鬼片。” 邵敏转过头来,看向江森,并不真的带有恶意,但就是习惯使然地抬杠:“我觉得跟你住在一起,也有拍鬼片的感觉啊。” “哈哈哈……”正一心好好学习的张荣升,忽然笑喷出来。 江森对邵敏每天必须来几次,一年到头无歇的人身攻击已经麻木,只是顺着他的话,淡淡回答:“我愿化作厉鬼,荡涤人世间的一切傻逼,以斗争求和平,让世界重归美好。” “我日!”邵敏笑着朝江森竖起一个中指。 江森就不再多话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张荣升一样,赶紧从书包里拿出周末的各科作业开工。刚刚挤痘痘,已经浪费了他二十来分钟的时间,这就导致今晚又得晚睡二十分钟。 哪怕明天是周六,可周六也有周六的安排。 更不用说,他刚才吃饭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有了关于期末考试的计划。 十八中的高一期末考试不分文理,全年级八个班大杂烩一样扔在一起,数理化、史地政全都要算进总分。但由于这学期期末有全省会考,高一考的是历史、地理和计算机操作三门,十八中和其他兄弟学校,也就会按照惯例,不再重复多考一遍历史和地理。期末成绩单上,会直接拿会考成绩当期末总评,也就是ABCE四个等级,而没有具体分数。历史、地理以及原本就无关紧要的计算机的分数,便也不会被列入期末总分当中。 这也就意味着,江森他们的期末考试,将形同一场高一年级的理科大比——他们今年期末考试真正要面临的科目只有六门,除了语数英外,剩下的便是物理、化学和政治。 对江森这种略偏文科的学生来说,可谓相当不友好。不过还算幸运的是,江森同样不怎么拿手的生物要到高二才开始学,这就大大减轻了他的补习压力。 眼下这六门课当中,真正能拉江森后腿的,只有一门物理和半门数学。 敢提“半门数学”,是因为最近这半个月来,江森已经基本找到了当年刷题终于刷透的感觉,很多题目做起来思路越来越清晰,缺的只是进一步的熟练度和“刷题直觉”而已。 唯有物理,依然能对他造成直接破防级别的真实伤害。 “语文,考个一百一以上不成问题,只要改卷子的不故意多扣作文分,一百二我也很有信心,英语,一百三应该是很稳的,不过要上一百四就有点难度,数学……争取能上到一百一到一百二之间吧,胡江志那个傻逼,天花板也就一百三左右,拉不开多少分数。 化学考个九十分应该是不难的,政治九十分也有相当的把握。 物理……月底之前,尽可能想法子上到六十分?” 江森以一种相对客观、不多不少的自我判断,先在心里给立了个能做到的目标。如果不算物理的话,以他前面那五门的标准,其实就已经是东瓯中学中等偏上学生的水平了,刚好踩在曲江省一本线的边缘——也就是十几年后所谓的985线。可惜,被一门物理毁了所有。 不过就算这样,江森心里依然还是很有信心赢下跟胡江志的那个赌局。 因为期末考试,跟平时月考不一样。 平时月考,语数英三门都是百分制,江森的两门大课优势凸显不出来,但数学又会相对来讲被人拉开比较多的分数;再加上物理科目上的失分,他在另外几门课程上的优势,就被直接抹得干干净净。这样一来,本该在段里鹤立鸡群的江森,总分就直接掉到了全段四五十名左右。可到了期末考,这种情况就不会再发生了。 首先是语文和英语这两门,平日里江森按照百分制的卷子做,分数都在85分左右,两门加起来,最多也就领先胡江志十来分。但换成期末150分的卷子后,光语文这一门,江森就有充分的把握,能甩开胡江志10分以上,英语最起码也能拉开他15分左右。 而数学这门大课,虽然江森自认为很弱鸡,但那也是跟他前世最巅峰时期相比。 好歹也是文科高考数学能稳稳考到130+的选手,怎么可能真的弱? 现在的情况,无非是扔下这些高考知识的年头太久,按前世的年龄来算,差不多二十年了,需要重新找回感觉罢了。数学天分并不算好的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现在总算差不多已经赶上全市平均水平。而这个全市平均水平,眼下放在主要拖全市平均水平后腿的十八中里,那就是妥妥的中上游水——就像今天数学课发下的那张卷子,全班第二,段里二十名以内。 今年期末考,150分的数学卷,江森很确定自己能靠到110分左右。发挥好一点,接近120分也不是没可能,而这本来也就是他从今年一开始就给自己立下的目标。 而反观胡江志那个看起来好像很灵光、很生猛的家伙,其实按江森的观察,胡二傻典型的就属于那种下限很高,但天花板却不过如此的类型。 135分,这就是江森对胡江志高考数学天花板的判断。 当然,胡江志以后肯定要报理科,将来的数学考试难度肯定比较大,这方面跟江森还是有区别。不过现在嘛,既然大家都是高一,胡江志照样也突破不到哪里去。 而且以这小子目前飘啊飘的状态,135分这个天花板,他还不见得能抓得住。 可能最后分数出来,也就127或者128上下,最多高不了江森15分。 三门大科目这么一比,江森最保守估计,自己语数英最不济也能拿个350分,这是他的底线。 而胡江志,则是最多也就340分程度,这是他的上限。 两相一比,真实水平差距肉眼可见。 至于另外三门,政治和化学江森同样有能力稳稳压住胡江志十分以上,让总分进一步拉开到20分到25分左右。 也就是说,只要江森的物理不被胡江湖超过25分以上,那他就稳赢了。 而根据前不久物理课最后一次单元考试的结果来看—— 江森同学,物理46分,胡二傻同学,物理89分…… 嗯…… 江森的略微飘了三五分数的思路,就此打住。 好吧,看来这个学校里,也就只有他有资格管胡江志叫胡二傻,其他人还是不要做这个尝试了。毕竟正面打脸胡江志的难度,确实还是稍微有点大的。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一点难度都没有,那又谈得上什么赌局? 江森掐着日子算,接下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供他攻克难关,想把物理从完全不及格学到勉强能及格,机会肯定还是有的,而且应该来说,很大! 一念至此,江森忽然情不自禁大喊:“加油加油我最强!加油加油我最棒!偶也!” 靠在窗边的邵敏不禁转过头来,嘴角抽抽地看着江森。 正在认真写作业的张荣升,也忍不住抬起了头,无语地对江森翻了个白眼。 “江森,你有病啊……” 江森却只是呵呵一笑:“数学只能考个全班第四的渣渣,你懂个鸡儿?” 张荣升瞬间暴跳如雷。 “江森你个流脓怪!你去死!去死啊!!!” 第十章 参赛选手 天色稍微暗下来的时候,302里的三个人,全都已经自觉或半自觉地进入了好好学习的状态。 高一二班两个长得高大壮的小朋友一直没回来,看样子应该是回了家。 文宣宾也没回来,洗了一个多小时的衣服,依然还在洗,按他的习惯,估计能洗到熄灯。 隔壁301和303的房间里,窸窸窣窣地有了点小动静,但明显没平时热闹。 宿舍楼一到周末,还是老样子,能回家的,都回去了。 只有像江森、张荣升和邵敏这样的纯外地人,才没办法地只能选择留守。 不过要是再进一步比较,最没办法的肯定还是江森。 江森是真心回家还不如待在学校里舒服,山里头的那个家,生活环境比这边的宿舍还要艰苦十万八千倍,甚至连最基本的日常生活都不太方便。 不像张荣升、邵敏和文宣宾,这仨货严格意义上其实属于“择校生”,是以非市中心户籍,特地花钱买进十八中这破怂学校的。因为下面的县级普通高中,教学条件更糟。 而真正跟江森同届的总共八个免学费“特困生”当中,有两个就是东瓯市瓯城区本地户籍,实打实的城里人,根本不需要住校,每天跟本地孩子一起走读,也没人知道他们是贫困生。其余不算江森在内的那五个,其中四个是女孩子,周末住不住校,江森不清楚,只知道她们里头一个发育得很好的女孩子黄敏捷,也是他们班上的。 剩下最后一个男孩子,则被分在高一一班,名叫林少旭,住在301,成绩非常不错,但性格无比孤僻,不仅不跟江森说话,也几乎不跟住在三楼的所有住校生说话。 不过江森倒是很能理解小林同学的心情。 小孩子嘛,自尊心强。 脑袋上顶个特困生光圈,内心苦大仇深也是难免。 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已经不要脸了,行为上也确实经常不要脸,但自尊心这种东西,依然垫在人性的最底层,只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 毕竟到了江森这把年纪,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后,心里自然明白,尊严永远是靠实力挣来的,是看结果说话的,没有那份本事,越是绷着,越是折磨自己。 但你完全不要它,那也不行。 对有些东西,所谓“看开了”的意思,从来就不是躺平任操。 而是懂得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接受现实。 再然后,下一层就是进一步明白,如何去获得自己想要的。 只有到了这一层,一个人才能开始真正无所畏惧地面对这个世界——具体表现出来,在那些看不懂还要嘲笑你的傻逼眼里,这就叫不要脸。 但往往越是这种时候,江森反而越不会在意这些话。 毕竟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没必要向傻逼解释太多。 同样也是基于这一层,当一个能勇敢面对生活中一切困难的人,再能冷静下来,仔细观察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和形形色色的事,他就会逐渐变得理智且洞悉世情,开始能看明白社会上某些人迷惑行为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意图;以及哪些自我感觉良好、实际脑壳有包的傻逼,又将注定成为这群魔乱舞环境下,必然“含包待宰”的韭菜…… 以上,就是江森在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社会时的内心节奏。 也是他在精神层面上,真正厉害的地方之一。 ——当绝大多数人还挣扎在第一层不可自拔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在第四层扎下了根,并开始在日常生活中,不动声色地探寻第五层的为人处世之道。 对林少旭而言,想要走到江森今天这一步,恐怕最少也还得二三十年。 甚至有更大的可能,他一辈子都无法从第一层里走出来。 穷人家的孩子,想在大城市生根,真心不光是成绩那么简单的。 还得先有一颗坚强的心才行。 …… 302寝室从傍晚六点不到开始,一直安静得像是没人在寝室里一样。 江森不动如山,自顾自地埋头做题,张荣升见江森不动,也就憋着一股气奉陪到底。 剩下的邵敏每每想找个话题聊一聊,江森要么根本不搭理,要么直接让他闭嘴,张荣升则是演技夸张地“哦,哦”敷衍两句,对邵敏的伤害更加深刻。 邵敏于是没法子,也就只能跟着两个人一起写作业。 学校里发的周末作业不多,江森先易后难,第一时间先处理了自己最拿手的地理和化学。 这两门课程,前者被称作“文科中的理科”,后者被称作“理科中的文科”,都是需要在大量记忆的基础上,寻求学科的内在逻辑,然后再完成知识点的串联,非常适合江森这种表面上看似偏文科,但骨子里却“文不文、理不理”的货色。 而这两门,也是江森一直以来最有把握拿90分以上的—— 高中阶段还能将100分的卷子做到90分以上,并且是在十八中这种环境中,有时候江森自己都必须承认,他在某些学科上,真心是天赋型选手。 只可惜05年的曲江省还没开始高考改革,不允许学生在高考时自己挑选“3+N”里的那个“N”,不然的话,如果能让江森选择“地理+化学+政治”这种考法,那么这个N,江森考个270+出来都不是不可能,然后语数英如果再能上到400分上下……省状元真不是做梦。 然而,这终归只是个设想。 后年这个时候,江森依然只能老老实实去考他的文科综合卷。 根据江森的观察,这个世界跟他的前世区别不大。 世界历史走向根本一模一样不说,就连新闻联播里经常出现的名字都没什么变化。只有个别省份、城市、县区、村镇的命名,在某种不可抗力下被更改得面目全非。 这种情况下,自然就不可能指望曲江省高考突然改制。 还有另一点,就是他本人,也很难说到时候真的就能语数英拿400分。 400分,就算对重生者来说,也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自修一个多小时,江森麻利地做完这周末留下的化学作业和地理作业,等到七点出头,就拿上一本语文的摘抄本,起身出了房间。 等江森出了门,张荣升才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拿笔拿出印子的手,长舒一口气。 邵敏早就不耐烦了,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象棋,拍在桌上喊道:“妈的!他总算出去了,他不走我都不好意思叫你!来来来,劳逸结合,先让哥哥爽一爽!” 张荣升也没拒绝,只是眼神微微发直,依然无法接受刚才江森的吐槽。 他今天数学考了71分,略有失误,但也在他的能力区间范围内。 只是他实在无法容忍的是,江森居然就这么超过了他…… “别想了,江森整天学习那么用功,超过你也是正常的。”邵敏偶尔还是很灵光的,直接点破道,“你现在也不差嘛,好歹还是全班第四对不对?” “我本来是第三!”张荣升很愤愤道,“他本来是第六!”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争取明年迎头赶上嘛……” 邵敏全班第八,自己反正很满意,站着说话不腰疼。 张荣升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同住屋檐下,他可是亲眼看着江森,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里,一步一步追上来的。 去年刚入学不久,高一期中考试,江森数学和物理两门成绩惨不忍睹,但总分依然全班第六,接着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因为数学过了及格线,就跳到了第四,总分超过胡海伟,差点把他从全班前三的位置给挤下去。再然后就是这学期期中考试,江森的数学成绩继续往上走,摸到了70分的边缘,哪怕物理依然糟糕,但还是成功上位到了全班第二,一脚把他和黄敏捷踢了下去,在物理被拉开40多分的情况下,总分直逼胡江志。 从第二学期开始,一直支撑着张荣升在面对江森时,自我感觉还行的心理优势,就是不论怎么考,他的数学总是能比江森高出个三五六七分,单科上稳稳压住江森一头。 直到今天下午…… “妈的!寡人不服!”张荣升紧咬着牙,攥紧拳头。但因为发育晚而长得跟小学生一样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狠劲儿来。甚至连声音,都还是童声…… 邵敏看得有趣,忍不住毛手毛脚,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张荣升立马侧跳开去,高声大喊:“你个变态!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想对你做什么?Hiahiahia……”邵敏贱笑着,大声道,“小朋友,今天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你说我想做什么?你叫吧,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张荣升大喊:“破喉咙!破喉咙!” 两个沙雕正玩得欢乐,门外面,却忽然响起一阵暴躁的敲门声。 “嘘!”邵敏还当是哪个管事儿的老师来查房了,赶紧消停下来,跑去开了门。 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却不是老师,而是对门301的林少旭。 小林子满脸烦躁,很直接道:“说话声音小一点好吧,我书都看不进去了!”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邵敏急忙道歉。 林少旭转头就走。 邵敏愣了愣,随即就把门一关,转身对张荣升道:“我去,吓死爷爷了……” 张荣升突然好奇问:“林少旭,他段里排前几的吧?他数学考多少来的?” “不知道。”邵敏道,“反正期中考总分全段第一,妈的,我们跟他都不是一个级别上的,问这么细有什么意义啊?太遥远了,胡江志都考不过他……” “也是……”张荣升点点头,对邵敏的话,有点深以为然。 第十一章 稳住!加油! 晚风习习,七点多的校园里,一片漆黑,只见星光。只有宿舍小院一墙之隔旁的综合体育楼三楼上,还亮着几盏大灯,并有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传来。 那是十八中的篮球队校队在训练。 江森仰起头看了眼,略有点羡慕那些小伙子能跑能跳的体格。 遥想当年,他也是人称某州艾弗森的存在,可惜后来体重上去人就废了,废了好多年也没休整回来,直到被一车撞到这个世界,然后双眼一睁,地图上的某州两个字没了,大洋彼岸的艾弗森如果还存在的话,想来也快奔着退役去了,而他自己…… 妈的不说了,饭都吃不起了,还打个球的球! 江森脚步匆匆,定了定神,嘴上继续背诵起《出师表》的全文,快步走过综合体育楼前的小池塘,朝着学校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今晚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他需要花一个小时左右,帮传达室大爷干点活,然后让大爷检查签字,这样他到学期末才能拿到那三百块的补贴。 站在江森的角度上看,这笔钱的血汗值应该来说非常高,高到让富土康老郭看了都能落泪的那种。如果默认一个学期是20周,相当于他的周薪就是15块钱。而他为了这15块,每周所必须付出的劳动时间大概就是8个钟头,也就是每小时一块八毛七分五。 也就是说,如果他按这个价格一天给学校干十个小时,那也才能挣到十八块七毛五。而这一年的东瓯市,一碗鸡蛋面条就已经能卖到六块。相当于拼死拼活一整天,也就能刚好混个吃饱,多出来的七毛五,连那种瓶装气水都买不来,顶天了就值一串炸豆腐干。而且摆摊的还收不到五分,因为五分硬币早很多年前就不流通了…… “尔来二十又一年矣,二十又一年矣!剥削,简直就是剥削!亮亮他……亮亮他就是活生生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江森走过行政楼,《出师表》背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被自己每学期300块补贴的待遇激发出了阶级仇恨。但与此同时,当他看到老色批校长搂着郑蓉蓉的腰,从前方楼梯上走下来,瞬间就又惭愧地低了下自己的头。 错了!大错特错!这怎么能是阶级仇恨呢? 这钱明明是学校拨给他的! 我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觉悟变得这么低了? 江森认真地自我反省着,急忙低头装瞎,转身左转,脚步匆匆朝传达室方向走去。可刚没走两步,却就被身后的校长和老师喊住,程展鹏大叫一声:“江森!这么晚你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干什么?都不用学习了吗?” 江森听到程展鹏明显不太高兴的语气,赶忙转身解释:“校长!我帮老伯打扫卫生啊,每天晚上都要扫的啊!” “什么每天晚上?”程展鹏显得大为不爽,快步走到江森跟前,说话的声音,响亮到整座行政楼的人几乎都能听见,“我同意你进十八中,是叫你来打扫卫生的吗?学校需要你来每天打扫吗?我是指望你考出好成绩的!你干嘛要打扫卫生?谁让你打扫的?!” 江森都被程展鹏问懵逼了,但还是反应极快地解释:“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有个老师给我发了张表格,让我每晚上去找传达室老伯签字!每天都要签,期末才能拿到三百块补贴!” 这边飞快说完,行政楼一楼政教处里,一个小圆头又急急忙忙跑出,小跑到了几个人跟前,微喘着气用小心的口吻问道:“程校长,这孩子怎么了?” 程展鹏微微皱起了眉头,指着江森,问那小圆头道:“王老师,你知道是谁让孩子每天晚上出来打扫卫生的吗?我开会的时候,没这么交代过吧?” “我也不清楚啊……”小圆头一脸茫然,张口就甩锅,“这好像是总务还是财务的事吧……” 程展鹏立马把脸一拉,官威赫赫地问:“说清楚!到底是总务还是财务?” “总务!这个事情肯定是总务管的!”小圆头瞬间找回智商和立场,果断出卖了同事,又连忙问,“程校长,要不要我现在就给周主任打个电话?” “算了。”程展鹏却随手一挥,仿佛自言自语地嘀咕,“都下班了,这点小事叫人过来干嘛,一个学期也才三百块……” 小圆头一看校长大事化小,看似敦厚的脸上,眼里不由闪过一丝遗憾。 程展鹏又问江森道:“你说的那张卡片呢?” “有!带着呢!”江森忙拿出随身携带的摘抄本,把夹在本子中间的卡片取出来,毕恭毕敬递过去。 程展鹏接过那张卡片,借着行政楼前昏黄色的路灯灯光,仔细看了看已经被打钩打得密密麻麻的卡片,不由骂着问江森:“妈的!你还真的每天晚上都出来打扫卫生啊?” “是啊。”江森一脸老实地点点头,“教学楼的走廊没人扫的,还有停车场、音乐楼、实验楼、体育楼,那么多地方,老伯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 程展鹏听着,不由微微点头,露出这事儿好像也有道理的表情,又问:“那就你一个人在扫?还是所有你们八个人都在扫?” “好像就我吧,也没看到别人……”江森不太确定的语气道,“不过我一天也就干一个小时左右,楼上楼下的扫一遍、拖一遍,其实也挺快的。” “一天一个小时,一个学期就是多少时间?本来也就没安排晚自习……”程展鹏下意识地教育,但随即就自己也意识到,高中不安排晚自习的决定有多蠢,嘀咕到一半,生生收住,换成了命令的口吻,“你这个学期不用扫了,下个学期开始,每个学期周末打扫两次就行,钱照样给你。那个……王志,你去跟传达室的老伯说一下,就说我说的。” “好,马上去说。”小圆头立马就朝传达室跑去,一边大声高喊,“老伯!跟你说个事情!” 程展鹏看着王志跑远,又看了眼江森满脸涂了药膏油汪汪的样子,又不由轻轻摇头,提醒道:“江森,你最近这个成绩,跟我去年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啊。你别以为我好像对你们不闻不问的,就是不管你们了。你们这几个同学,怎么说也是免学费进来的,花的可都是学校的钱。你们这八个孩子,期末成绩段里面排第几,我心里可是都有数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校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江森想都不想,赶紧点头哈腰。 程展鹏这才嗯了一声,淡淡道:“回去吧,学生还是以学习为重,能考上个好大学,比你现在一个月挣几千、几万都有用!” “好,校长再见。”江森朝着程展鹏鞠了个躬,急忙转头就跑。 等江森跑远,程展鹏才重新搂住全程都没说一个字的郑蓉蓉的腰,柔声道:“走了,回家。” “嗯。”郑蓉蓉像只猫一样,依偎在老色批的怀里。对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子来说,程展鹏这样三十来岁年轻有为的大叔,简直太特么有杀伤力了。 两个人走到校门口,电动门已经开了一个小口。 程展鹏完全不避讳守在学校门口嘿嘿笑着的王志和传达室老伯,挽着郑蓉蓉的手,十指相扣,穿过马路,走进了学校对门的夜市之中。 等走远了,郑蓉蓉这才跟程展鹏说起了点今天发生的趣事。 “刚才那个孩子,今天跟他班上成绩最好的一个学生打赌。” “哦?赌什么了?” “赌期末考试谁要是考得好,就能叫对方的绰号,他叫江麻子,另外那个学生叫胡二傻……” 程展鹏哈哈一笑:“这赌得有意思,赌得好!” …… 与此同时,已经走回到宿舍楼小院门口的江森,这时也正轻轻拍了拍胸口。 妈的,好险,撞破校长和老师的校园恋情,差点就要出事故。 幸好这老色批反应快,老子反应也不慢。 什么郑蓉蓉…… 我特么今晚何止是没见过,根本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江森嘀嘀咕咕着,进了小院子,随手把大门的大锁一关。 接下来一个月都不用打扫卫生了,真是好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老色批刚才,其实也是在威胁他吧? 花的可都是学校的钱…… 这话听起来略有点吓人了。 如果期末考试拿不出好成绩,估计真的有滚蛋的风险…… 森哥!不着急啊! 稳住!加油! 江森给自己打着气,快步跑进了宿舍楼。 第十二章 奋斗者 “将!” “休想!” “再将!” “做梦!” “哈!将死了!小荣荣,你不行啊!” “你奶奶个熊!你才不行!” 302屋内的两个小朋友,在林少旭走后没几分钟就摆开了阵势,下棋下得浑然忘我,一言不合就有开始大声嚷嚷。对门301寝室里,今晚本就心烦的林少旭听得咬牙切齿,脑子里甚至开始出现用锯子把张荣升和邵敏分尸切块的画面,但却迟迟没有行动。 因为手头没有锯子,而且楼里人太多,不好下手—— 好吧,其实就是想想而已,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狗胆? 咯吱咯吱咯吱~ 宿舍楼下,这时忽然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那声音在空旷的破楼里显得异常清晰,几个房间里的人隔着门板都能听到。 邵敏还以为是老师来查寝了,忙又安静下来。过了一小会儿,那脚步声就到301和302之间,随即只听一声开门动静,江森推开302寝室的门,屋里头的张荣升和邵敏立马切了一声。 邵敏大喊:“卧日!我还以为老师来了呢!” “你们两个没在寝室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老师干什么?难道你们做了?”江森随口说着走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然后左右看了眼,文宣宾还是没回来。 “去死!你才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张荣升果然是个菜鸡,非要骂着自证清白,又不由奇怪问道,“你今天不用扫地吗?” “不用了,这学期都不用扫了。”江森简单解释道,“学校说快期末考了,让我们好好复习。” “哦……”张荣升好像又有点失望。 邵敏则插嘴道:“我感觉你们这几个贫困生,好像是不是就你一直在扫地啊,对面林少旭从来都没见他去过,难道是年级第一的特权?” 张荣升立马说:“黄敏捷也从来没去扫过,女生一个都没去过!” 邵敏顿时淫笑起来,在胸前比划起下流的动作:“这就是大奈奈的特权~” 江森没兴趣开这破车,只是从书包里把英语作业拿出来,淡淡道:“不用扫地更好,晚上又省下我一个小时时间。” 张荣升一看江森这架势,顿时象棋也不想下了,转身就转过书包,从里面翻找起不知道什么课本来,邵敏见状,不禁大为蛋疼地喊道:“求求你们了,劳逸结合一下好不好?你们这样让我感觉好崩溃啊,我特么都学不进去了还得逼自己跟你们一起学,看你们这么搞来搞去,我特么看得都好想跳楼啊!” “不要冲动,从这里跳下去,解决不了问题。”江森翻开学校发的英语习题册,很平静道,“我建议从教学楼上往下跳,那边没有铁窗栏,跳下去效果更好,影响更大,画面更美好。” 邵敏不由骂道:“妈的,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禽兽,脸上这么多痘痘,一定是天谴!” 张荣升的笑点是真心低,这都能乐得笑开花,重复着邵敏的话大笑道:“天谴,有道理,哈哈哈哈哈……” 江森对这俩小孩还是很懂的,确实就是逗逼,而不是胡海伟那种要踩人脸的故意挑衅。所以他对逗逼就很宽容,嘴角微微一动,表示了一下无语,就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302又很快安静下来,三个人重新回到认真学习的状态。江森拿着英语习题,就跟玩意儿一样轻松写意地做下来,中间几乎不带停顿。 前世他成名后的两年时间里,开始经出入一些使用英语的场合,偶尔也会不得已用英语演讲,英语水平其实保持得非常不错,只是重生回来后,他对中学的卷子总是略有不适应—— 属于思维方式上的互相不对付,再加上应试训练不够,复习的时候除了背单词就是背单词,所以分数一直只停留在某条线上。 总而言之,不论是去年中考,还是这些日子英语月考考试,江森拿到的分数,实际上都并非他最真实水平的体现。他的真实水平,估计只有他们班的英语老师知道。 然而不巧的是,英语老师前不久意外怀孕,回家养胎去了。 全校唯一真心欣赏他才华的女人,就这么一走了之。 现在临时被派来教江森他们班的,是一个从初三调上来的五十多岁快退休的老大妈。 对这位老大妈的具体教学水平,江森就不做太多评价了,全班上下都心里有数。 只是单说她自身的英语水平,在江森看来,本身就已经非常要命—— 这位老大妈的知识储备,明显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的初中水平,甚至可能都比不过水平较高的初中生。面对高中的英语试卷,很多题目到底是什么逻辑,她自己都完全闹不清楚,更别说教会学生。每天上课,只能混着把课文读了一遍又一遍,偏偏又连发音都不行。 每次上课,气氛可谓都是从头尬到尾。 遇上讲解试卷的时候,就更是让师生双方都感到无比崩溃。 但像十八中这样的学校就是如此,一些年资比较高的老师,学校就算知道他们是渣渣,可只要有编制在,就得捏着鼻子让他们把这碗饭一直吃下去。 毕竟留着这些老师,学生们失去的,无非也就是中考、高考卷子上的几十分,但如果把老师开了,老师失去的,可就是一个家庭二分之一的经济收入啊! 草泥马的!这还得了?! 所以对江森班上这么一个教了几十年英语的老教师,学校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让这个老大妈在职业生涯的最后阶段,尽可能地只祸害高一两个班级的小白鼠,而不是占着初三的坑位,继续拉低十八中本就可怜的中考升学率。 于是在这种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老师不怎么行,而这位老师自己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行的默契氛围下,学校里从上到下,包括她自己,每个人都没指望他们能教出什么花来。只要能顺利混完这个学期的最后个把月,混到新老师过来代班,那就特么的行了。 因此对老大妈自己而言,现在每天支撑她起床的动力,就是职业生涯最后几个月的工资,以及掰着指头算还有多少日子就能退休拿退休金的盼头。 而对江森他们班的人来说,例如张荣升和邵敏,则意味着英语课可以随意摸鱼,考试就吃上一个正牌老师留下的老本;胡江志和胡海伟一些学生,则直接报了课外补习班,趁机进一步拉开和班上同学的总分差距;最后对江森本人来说,就是在正牌英语老师回家后,他终于可以在这门他并不需要再花太大力气的科目上,少一点写作业的时间。 半天挤出来的半小时,哪怕是背背英语课文,也好过听大妈上课。 而新来的老大妈,每天上课其实也就是照本宣科,课后作业就是学校订的习题册,以及背诵单词和课本,师生双方的互动友好而和谐。周末留的作业,量也不是很大。 江森回到寝室,也就半小时出头,便飞快搞定了英语作业。 再然后就是政治、数学、语文…… 足足四个多钟头,一直写到晚上11点半,江森除了中间起来嘘嘘了一次,屁股几乎就没从椅子上挪开过,等写完语文作业,最后剩下的那点物理题,他就直接放弃了。 江森头晕脑胀还眼睛酸疼地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个时候,邵敏早已经上床躺下,睡得连呼噜连天,张荣升也早在一个小时前就精力耗尽,只是跟江森死耗,非要无意义地内卷到他小宇宙最后一滴能量的尽头。 江森自然也不会花力气去教育他们该怎么过日子,他站了一会儿,听着肚子里传出的咕噜噜的叫声,心想幸好晚上吃得够撑,不然还真撑不到现在。然后等到那眩晕的感觉稍微过去,才弯下腰从床底下拿出脸盆,走出了寝室,快步走进水房。 水房里头,文宣宾居然还在洗衣服。江森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水槽前,一边接水,拿起牙刷和牙膏,一边随口问了句:“你还没洗完?” “啊……”文宣宾有点不好意思,语速很慢地回答,“还有最后两件,马上就洗完了……” 江森这就无话可说了。 一个人每天的时间就那么多,有人愿意奋斗,有人愿意摸鱼。 日子过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选择。 他麻利地刷完牙,然后转身走进淋浴间,最多也就十来分钟,洗头、洗澡、洗袜子、洗内裤一条龙搞定,然后把袜子和内裤往水房里一晾,就踩着张荣升送他的拖鞋,啪嗒作响走出了水房,出门时又冲文宣宾问打道:“我们都睡了啊,你自己有带钥匙吧?” “啊?我……哦,有带……” 文宣宾说完这几个字的时候,江森都已经走到了寝室门前。 回到屋里,放好脸盆,也不等头发干,江森立马倒头就睡。 躺下的瞬间,他感觉脸上的疼痛感,好像已经消失了,心道夏晓琳给的药膏真牛逼,同时脑子里闪过几件明天要做的事情,不到三分钟,就沉沉睡去。 还在看书的张荣升,听到江森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这才放下课本,眼皮子都快睁不开地看了看江森,又抬手看看时间。见11点40多了,老伯也要拉电闸了,这才晃晃悠悠站起身,也不刷牙洗脸,直接脱了衣服关了灯。整栋楼唯一还亮着灯的302,终于安静下来。 没一会儿,随着大楼的电闸一关,就连301寝室正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刷题的林少旭,都放下了手里的纸笔。只有水房里,传出文宣宾猝不及防的声音。 “诶!诶!怎么关灯了啊?我还剩最后一件没洗完呢……” 第十三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周六早上六点整,江森在饥饿、憋尿和生物钟的三重作用下准时醒来,立马翻身而起,匆匆拿上厕纸跑去水房解决了问题。然后再小跑回来,麻利地拿上脸上和洗漱用品,跑回水房分分钟洗漱完毕,顺带把昨晚洗的内裤和袜子收回来,等回到寝室穿戴整齐,再转头一看张荣升的摆在桌上的闹钟,时间才6点08分。 寝室里头,张荣升、邵敏和文宣宾都还睡得跟死猪一样,江森甚至都不知道文宣宾昨晚上是几点钟回来的。他只看到水房里的水槽边,堆着一大堆文宣宾昨晚上洗了半天也没洗完的衣服和裤子,全都泡在大大的不锈钢盆里,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总之就是,貌似这货忙了一宿,结果还是没能把事情给办成,看得江森都替他觉得浪费时间。 心里感慨一句小孩子真是不懂人生真谛,江森抓紧给自己灌了半大茶缸的白开水,然后就拿上钥匙,又把一本本子折好塞进裤兜里,就两袖清风、一穷二白地出了门。 一夜过去,加上刚刚排空了身体,他此时腹中饥饿的感觉越发明显。 但学校食堂周末早上根本不营业,而且就算开门,江森也照样吃不起,因为早上没有免费的饭可以蹭,最便宜的白粥也得五毛一碗,对现在的江森来说,这价格简直贵出天际。 事实上自打重生以来,江森不论是在山区老家还是在十八中,他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正经吃过早饭了。在十八中上学的这将近一整年,他更是每天早上都是饿着肚子在上课。 而要是赶上体育课,那就更加要命。 所以某段时间里,他甚至会很羡慕那些小姑娘,可以捂着肚子羞答答地报告体育老师人家今天不方便。但他显然就不行,他最多只能消极怠工,在体育课上疯狂摸鱼,遇上太阳不错的时候,他甚至都会期望自己能拥有一部分冷血动物的功能,可以靠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就获得足够的能量。然而这终归只是幻想,他最多只能趁着体育课是在户外上的机会,比别人早一步冲进食堂打饭,打汤的时候,可以少受一点白眼。 不过终归,江森还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最起码没重生成姑娘不是——不然要是重生成一个漂亮小姑娘,每天遭受一堆小爷们儿充满关怀的眼神,那才得趁早抹脖子重来。 精神层面上顶不住,真的。 思维这么发散着,江森走出宿舍楼,想起那个“先让兄弟爽一爽”的笑话,不由得把自己都给逗乐,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重生后的生活虽然很苦,但他心底里还是非常乐观。 因为知道这份苦只是暂时的,等熬过这一阵,上了大学,情况一定能好很多。 所以…… 读书真的改变命运啊…… 走过体育楼前的池塘,走过主教学楼和绿化带,走过行政楼,江森很快走到学校门口的传达室前。传达室的门还紧紧关着,但学校门对面一街之隔的菜市场,却已经挺热闹了。 江森小心地敲着门,压着声音轻喊:“老伯,老伯……” 喊了足有两三分钟,传达室里才响起脚步声,老伯穿着件白色老汗衫,给江森开了门,皱着眉头,开口就抱怨:“你个小孩,休息天也不让我好好睡,好好的觉又给你吵醒了!” “对不起,不对起。”江森像孙子一样给老伯陪着笑。 老伯也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懒得多骂,板着脸问道:“是去老地方吧?” “是,是,下午有什么活儿要干,您直管叫我。”江森连忙说着。 “不用了,昨天校长都不让你干活了……”老伯摆着手,给江森开了传达室外面的门,半掩着开了一半,又语气烦躁地叮嘱,“你下午早点回来啊,别又搞到那么晚……” “好,您放心,一定早点回来!”江森一口答应,赶紧从半开的门缝里溜出去。 老伯直接把房门一关。 这一瞬间,江森便成了半个城市闲散人员。 在饥饿感的驱使下,江森快步走过还没什么车辆经过的马路,直接走进了学校对面的菜市场小巷。沿着清晨天刚亮就已经热热闹闹的菜摊子,他往前走了大概百来米,就拐进了一家做糯米饭的小店。小店不大,三十来个平方,摆了七八张桌子,但这会儿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微胖的中年老板娘站在门口,给过往的行人打包油条肉包和饭团,见到江森来了,马上喊道:“今天晚了啊!” 江森当然知道她是在睁眼说瞎话,不过毕竟仗着人吃饭,他也只能赶紧跟着一起瞎,连声道歉道:“是,是,晚上睡晚了。” “行了,别废话了,抓紧干活。”老板娘一声令下。 江森二话不说,赶紧跑进店内,熟门熟路打开被粉刷得和墙壁一个颜色的小暗门,从门里拿出了一件围兜穿上,然后拿出一张小椅子,大大方方走到店外头,坐到一个大塑料盆前,拿起盆里客人已经用过的碗,抓紧清洗。 这家店是他去年刚开学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当时江森跟老板娘磨蹭了足足半天时间,才让她勉为其难答应下来,每星期让他过来刷碗两个早上,江森也不要钱,就要店里剩下来卖不掉的包子、油条和糯米饭——看着跟要饭似的,但江森实在也是没别的办法,读书这件事看起来好像坐着不动就行,可实际上对身体的消耗相当厉害,基本等同于中等体力劳动,如果真的长期只吃汤泡饭,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初三那一整年,要不是靠着磕头磕出血、好话说尽才从村妇联求来的那点可怜补助,他或许考的分数还会再更低一点。毕竟饿到一定程度,别说什么埋头苦读,就光是看完一道题目,都要费很大的力气。中考那天的情况,他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两个小时的卷子做到最后,他的手都在抖。纯粹就是缺热量。幸好他做得够快,等没力气的时候,卷子早就已经做完。 不过再想从头检查一遍,注意力就很难集中了。 所以江森从来了十八中以后,最迫切的需求,就是找一个可以让他维持住身体状况的地方,幸运的是,学校对面,居然就是菜市场,真心天无绝人之路…… 这边店里的胖老板娘,最初也是看江森说得可怜,才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 甚至一开始的时候,老板娘还会有意地每个月给江森塞二三十快的钱当作工钱,江森当然肯定也不扭捏,直接千恩万谢地收下。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江森的存在逐渐变成这家小店的日常现象,老板娘也就慢慢变得不再那么爱心泛滥了。 毕竟如果一个月给江森二十块,一年下来就是两百多,哪怕去掉寒暑假,那也不少了。 而老板娘有家有室,这种慈善肯定做不久,这笔钱与其拿来奉献爱心,还不如给她儿子多买件衣服。于是从高一的下半学期开始,当老板娘幡然醒悟后,江森的“工钱”也就直接没了踪影,并且,老板娘还明显开始把他当成正式员工来对待。 每个周末,老板娘都会尽可能地拖延营业时间,把东西卖得干净一点,剩下来卖不掉的东西,也会有意识地分成两份,江森拿走一袋,她自己也带一份回家。 不过饶是这样,江森还是非常感激老板娘给了他这条活路。因为凭他现在的情况,除了这里,确实也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地方。毕竟没有一家店,会招收只在周末干一个早上的高中生的。 除非那店是家族产业…… 儿子给老子打工。 不过实际环境中,这种情况也不多见。开早餐店的家长,多半都舍不得孩子那么早起床给自己帮忙,对这些努力奋斗的家长们来说,孩子能考上好学校,才是他们最大的心愿。而这家那间小破店,顶天了,也就是个孩子将来实在走投无路,用来兜底的玩意儿。 俗称,子承父业。 江森低头洗着碗,脑子里就跟照相机似的,默默地背诵着英语课文后面的单词表,内心深处,一边羡慕着那些家里有点小产业的孩子,可以不用那么艰难地为未来奔波。 如果是他家,哪怕有一间小得站不下的人店铺,那也好啊…… 可惜这个心愿,始终离他非常遥远。 不论前世今生,江森年轻时的处境,全都非常糟糕。 前世父母离异,他二十来岁大学刚毕业不久,还没赚到几个钱,父亲突发疾病去世,在父亲去世之前,家里的情况就已经是家徒四壁。而他的成名,则是在父亲离开很多年之后。 但他没料到的是,比起前世,他这一世的情况,居然还能更加糟糕。 简直是蛋疼到要开裂的那种。 话说前世的他,好歹还有个城市户口,还有个不算差的住处,而这辈子,山区那种环境,江森到现在都觉得那地方有点难以描述。家里头母亲也死得很早,据说是自杀的,至于具体原因,不管是寨子里还是村里的干部,却全都讳莫如深。想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不过母亲早死也还好,至少就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真正麻烦的是,这辈子这个身体的父亲是个酒鬼,整天喝一堆劣质酒,喝完后就睡,睡醒起来就各种让江森不得安宁。 主要原因是江森现在住的那个寨子,还保留着过去集体耕作的传统,山里的梯田需要壮劳力去伺候。但江森这个身体的前身,明显也是倔脾气,宁死不肯初中辍学回家种田,所以就真的被酒后失去理智的亲爹给揍死了,这才让江森有了借尸还魂的机会。 同一个身体,前世今生,也算是同病相怜。 只是这个身体生在穷山恶水,物质条件上,更加可怜罢了…… 所以眼下江森唯一谈得上的倚仗,不开玩笑地说,真的就是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好歹还能从村里抠出点钱,哪怕一年只有三五十块钱也不嫌少,总好过没有。 以及就是,他身上这个半真半假,谁也说不清虚实的少数民族身份。 江森默默地洗着碗,一整个早上一声不吭,在脑子里从头到尾把这学期的英语单词表从A背到Z。店里的客人由少变多,又由多变少,等洗到将近11点钟出头,太阳已经晒到头顶,菜市场里的路边摊也收得七七八八,买菜的人基本没了,四周各家各户里,也陆陆续续飘出午饭的香味,胖老板娘终于开始收拾打包今天剩下没卖完的那点东西,准备回家休息。 江森洗碗最后一个碗,站起来捶了捶腰,转头朝胖老板娘笑了笑。胖老板娘对他的脸倒是免疫力很强,只是板着脸道:“行了,先回去吧,桌上那袋给你,明天早上早点来啊!” “好!”江森一口答应,急忙拿起小板凳走回店里,把围兜取下来,整整齐齐地挂好,又把板凳放回墙内。然后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走到放着今天他那份报酬的桌子前,打开袋子,先拿出一个还热乎的肉包,三两口狼吞虎咽下去。 带着慢慢油脂的温暖包子,缓缓滑入已经饿到麻木的空空的胃里。 一个星期没吃到什么油水,加上从昨晚五点多到现在粒米未进,这一个包子下肚,江森顿时不自主地长吸一口气,心里就觉得那些美食动画片里的光芒,绝对不是扯蛋。 这特么就是人活在世上的希望啊! “阿姨再见!”把空荡荡的肚子一垫,总算是完全活过来的江森,没时间悲春伤秋,感慨一闪而过,就系好装伙食的塑料袋,快步出了门。 袋子拎在手上,分量还不轻,里面还有四个小肉包,两个捏得很紧实的饭团,甚至一瓶热牛奶。都是好东西,大补。看样子老板娘果然当不了资本家…… 江森脚步轻飘,沿着来路走出小巷,脑袋上顶着五月底的大太阳,心想今天没遇上同学,张荣升他们也没过来友情光顾,看样子是应该集体睡到太阳晒屁股了。 走到巷子口,他也没回学校,而是左转过来,朝着这条名为振瓯路的小马路远处继续前行。 然后直走了大概三百多米,最终在一间不大的书店前,停下了脚步。 就在他站定的那一刻,书店里也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大块头。 那是书店的老板。 他拉着张黑脸,看到江森没什么好脸色,毫不客气地直接挥手驱赶,无比厌恶地喊道:“走,走,走,整天在我店里占便宜,没见过你这样的!我生意都让你搞差了!” 江森却冷冷一笑:“老板……” 大块头老板见状,立马更加冒火,语气不善地目露凶光:“干嘛?” 说时迟那时快,江森忽然双膝一屈,膝盖直接就贴在了店门前的水泥地上,目光炯炯地盯着老板,斩钉截铁:“最后一次!今天看完,要是我再来占便宜,就全村死光光!一个不留!” 话音落下,大块头老板和书店里的散客们,瞬间全都惊呆。 操,占便宜占出这种气势的…… 大块头老板的额头上,挂下了豆大的一滴汗。 “你妈拉个逼的,老子真的服了你……” 第十四章 逼王之王 “妈个比的!进去、进去、进去!” “谢谢,谢谢老板……” 半分钟后,江森终于还是靠着诚意和不要脸,成功地打动了大块头老板,被老板以一种无比烦躁的心情放了进去,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蹭教辅书看。 刚才跪下来的时候有多铁骨铮铮,现在站起来的时候就有多奴颜婢膝。 老板看着江森谄媚的模样就来气,指了下书店角落,没好气道:“去那边蹲着,别影响我生意!妈个逼的真是晦气,要天天都是你这样的,老子这店都要关门了……” “是,是……”江森拿着装补品的袋子,低着头赶紧钻过小店的门帘,嘴里连连应着,也不知道是在承认确实是自己影响了老板的生意,还是认为老板的判断很正确。但实话实说,现在东瓯市的家庭宽带安装率起码已经有50%左右,再过个两三年等全国都达到这个比例,书店的生意就真的不好做了。更别提时间继续往后,还有移动智能时代。 不过这些话,江森当然也就是憋在肚子里。 现在他和老板一样,先得过好眼前的生活才行。 不然要是连大学都考不上,往后就更不用提了。 大热的天,屋里已经开了空调,早上刷碗刷得浑身汗津津的江森,进门的瞬间就感觉像是进了天堂。他很熟络地走到放教辅书的柜子前,先认真地擦了擦手,然后挑出一本高一物理的教辅书,就赶紧溜到了客人视线比较不容易看到的小角落。 小角落的头顶上,正对着空调的风口,冷风呼呼地朝着江森身上招呼,风有点大,不过江森感觉还行,应该顶得住。他小心翼翼翻开教辅书,生怕把书本弄皱,然后慢慢翻着,翻到一道例题的解析时,赶紧从兜里把早上从寝室里带出的本子和笔掏出来。那本子因为跟他的裤子贴得太紧,已经被他腿上的汗打湿了好几页。 江森一看那几道深深的水渍,全都是在本子的最后面几页,微微松了口气。接着便马上跪下来,半趴在地上,赶紧抄起了教辅书上的习题。 店里的几个客人,眼睁睁地看着穿着十八中校服的江森做着这种low逼事儿,全都不禁有点傻眼。以东瓯市文明全国的经济水平,谁家的小孩还需要这么委屈自己? 说句实在的,这种教辅书,很多孩子买回家也就是扔在一边落灰,真要是有个孩子能这么认真读书,普通家庭的家长们,买一柜子回去那都是能下得去手的。 客人们互相之间面面相觑,但也没人上前多问一句。而店里的大块头老板,也不指望这些同样是在蹭书看的穷逼,能那么慷慨解囊替江森把单买了。 大块头老板皱着眉头,坐在电脑桌前玩着已经逐渐走向没落的《传奇》游戏,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吐出来,眉宇间满是对下半年房租的担忧,脑海中又默默闪过这两个学期来,江森是怎么每到周末就过来日蹭、夜蹭,几乎把一整年的教辅书都满满蹭了一遍的全过程。 这破地方,右边是菜市场,左边是过境公路,四周小区里全特么是村里的拆迁安置户,就没什么人看书的。唯一来个江森,还特么是个究极白嫖怪!真的好气啊!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个学校对面,至少能保住本钱,可谁能想到,十八中这破逼学校里的学生,压根儿就不特么读书。一到晚上,学校里就一片乌漆嘛黑,连晚自习都不上。 你妈个蛋!这可是高中啊!普通高中啊!为高考而战的高中啊! 走遍整个东瓯市,就算是乡下高中,那晚上都得意思意思加两节课吧? 就尼玛的十八中,居然如此特立独行! 校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升学率不要了吗?高官厚禄不要吗? 思想境界这么高了吗? 当个高中校长人生就满足了吗? 店老板想不通,点着鼠标,一个走神,不小心就一刀砍死了他的兄弟。 电脑那头他兄弟立马愤怒质问:“干嘛砍我?” 老板想都不想就敲字回道:“看你是我兄弟,我才砍你的!换别人老子还不想砍呢!” “什么?是兄弟才来砍我?” “不行吗?要不你也砍我两下!来!是兄弟就来砍我!” 键盘一通噼里啪啦地敲,老板一只手夹着烟,烟灰抖得到处都是,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游戏里。店里的人也都当没听见一样,在那浓浓的烟味中,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炎炎夏日,屋外光秃秃的路面上,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开始发出知了响亮的鸣叫声。满屋子人各做各的,气氛和谐。除了老板半毛钱都没赚到外,一切都那么岁月静好。 江森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趴在地上,抄完一题又一题,感觉饿了就拿出饭团风卷残云地咽下去一个,再喝瓶牛奶润润喉。垃圾就直接装回自己袋子里,连吃东西的声音都不敢太响。就这么跪一会儿,蹲一会儿,从中午11点出头,他一直抄到下午3点多将近4点,才把高一物理力学部分的各种体型全都抄了一遍,每种题型起码抄了两道例题。 其实还是不够,但问题是,实在跪不动了。 而且被空调的风顶着吹了快五个钟头,他觉得头也有点发晕。 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生病,那可就真要了亲命…… 江森急忙站起来,走出被冷风狂吹的范围,活动了一下手脚。 这个时候,书店里已经只剩下他和老板两个人。 老板转头看过去,沉声问道:“抄完了?” “呃……还没……”江森有点不好意思,商量的口气道,“老板,我能不能带回去抄?” “你说呢!?”老板立马抬高了嗓门,“别跟老子蹬鼻子上脸啊!” “别,别,我就是问一下嘛……”江森脸上挂着笑,又问,“那我能不能明天下午再来一次啊?明天一定抄完,我们下个月就期末考试了,明天抄完就真的不来了!” “你妈逼的……”大块头被江森这不要脸的节奏给硬生生气得笑出声来,“早上是不是你自己说,明天再来死全村的?” 江森马上道:“我跟我们村里的人没什么感情,明天再让我抄半天,我家隔壁村也死光光好不好?” “我草泥马……滚!什么狗东西!”老板一拍桌子,目露凶光。 江森一看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遗憾地叹口气,缓缓说道:“老板,对不起啊,今年确实影响到你了,真是很不好意思。如果将来混出头,我一定回来报答你。祝你生意兴隆,谢谢。” 说完向老板微微鞠了一躬,把刚刚抄的那本物理教辅书放回原处,便拎着半袋子晚饭和半袋子垃圾,转身就朝店外走去。 大块头老板懵逼了半秒,忽然就热血一上头,忍不住喊道:“诶!等等!” 江森转过头来,就见大块头老板从柜台后站起来,大步走到书架前,抽出他刚刚看的那本教辅书,递了过来。老板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江森的小身板,嘀咕道:“送你了,妈个逼的有钱的不好好读书,想读书的没有钱,这社会真你妈逼的恶心。好好考知道吧,你这辈子也就这条路了,别学老子,只能开个破店过日子。” “嗯,谢谢老板。”江森接过书,露出笑脸道,“只要坚持努力不放弃,都会好起来的。” “不放弃……”老板笑着摇摇头,“我是过了那个年纪了,没指望了。走吧,明天别来了,我也是小本生意,送你一本就算出血了。隔壁街还有家更大的店,你去那边看,没人管你。” 你这不忍心杀仓鼠,就把仓鼠扔别人家米库里的行为算什么意思? 江森心里吐槽了一下,道了声好。 正要出门,老板忽然又喊:“等下!” “嗯?”江森再次转回头。 就听老板问道:“你成绩怎么样啊?” 江森仰头看着老板,一缕斜阳照进店里,照在他的身后。店里的冷气,吹动两个人的衣摆,然后就在这沉默的下一秒,大块头老板陡然感到一股刚猛的逼风,从他脸上呼啸而过。 “今年期末,全校第一。”江森说完,转头就走出了店门。 大块头看板看着灿烂阳光下江森那瘦小却又仿佛高大的背影,不禁目瞪口呆,肃然起敬。 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忘不了今天的这一幕了…… 第十七章 轻伤不下火线 夜色渐深,302寝室整日敞开的门,终于关上。重病刚发的江森不顾身体的抗议,强行顶着发涨的脑袋,翻开老板送的那本教辅书开始闷头自学,早上那本被他用来当摘抄本的本子,这会儿就变成了演算用的草稿纸。只是不管是摘抄还是打草稿,纸上的字全都写得十分小,前世办事风格向来大开大合的江森,眼下也算是被生活逼到了极限。 房间里头,洗完澡的邵敏继续拿起他的玄幻小说往下读,时不时因为看到书里的主角扮猪吃虎、装逼打脸睿智小反派而发出嘿嘿嘿的淫笑声,又或者因为看到主角和女主角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就突然神情严肃、默然无声下来。 但江森全都当没听到、没看到一样,注意力完全只在教辅书上,自我感觉看懂一点门道,就拿出昨天郑红布置的那几道题来自我验证,也不求马上做对,但求能获得些许思路就行。 张荣升见江森如此,当然也不肯落后,拿出一本厚厚的课外数学习题册,二话不说就开始疯狂刷题——但只专门刷那种他早已经做得滚瓜烂熟的题,让人乍看之下,就会感觉这小子好生猛、好灵光、好有前途。不过在江森看来,高一这么刷熟练度,意义就不是很大。 高一高二,固然是打基础的时间,但其实也是提升天花板的时间——尤其是高一,难得高考压力还没完全形成,还可以稍微分心做点别的事,在保持住自己原有水平的基础上,江森其实更喜欢找点难题来做一做,这也是他前世三年高中下来的主要教训和心得体验。 因为到了高三,就真的是纯题海战术时间了,从根子上提升水平的机会很小,大家主要都是为了提升自身的做题稳定性,是求稳而不是求牛逼。纵然有人确实是从高三才开始发力,成绩一下子提高很多,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这些高三发力的人,最后拿分的地方,大多都是基础题,鲜少有人能把压轴大题做出来的。 而江森所追求的,就不是那点基础题那么简单了。 在他心里头,数学150分的卷子,前136分早就全都属于必须拿下的范畴,这都不带考虑的,他真正的野心,实际还是在那最后的14分上面。 为了搞定那14分,江森这一年来一直就在有意地自我训练。纵然他很多时间显得连基础题都还搞不定,可那只是表面现象。站在他自己的宏观进度条上,他事实上依然是在稳步推进自己的整体水平,最终目的,就是要拼上这几十年的积累,在高考中厚积薄发地完全兑现自己的能力。所以高考这件事,某种意义上讲,甚至都不是从高一才开始的。 对普通人,是从小学就开始了。 对江森,那是从上辈子延续下来的战斗…… 寝室里三个人各做各的事情。有人忙碌,也有人莫名其妙。 文宣宾像个透明人,呆呆地站在窗户边,不说话,也不干活,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从晚上8点多,靠在窗边发呆到10点出头。 将近两个小时,当江森都已经拖着生病的身体,靠着那本教辅艰难自学,基本看明白郑红布置的作业当中前两道物理题的知识点逻辑了,小文同学却还是站在窗边怔怔出神。 直到邵敏翻完那本厚厚的小说,长叹一声:“啊,好爽!意犹未尽……” 文宣宾这才转过头来,傻傻的语气问道:“好看吗?” “可以!”邵敏表情开心地咧着嘴,显然对小说的内容是很满意的,但紧接着又貌似悔过地自责道,“不过就是有点浪费时间,妈的,我本来还想今天就把作业写完的,看来又要等明天了。幸好明天是星期天啊,来得及,来得及……” “是啊……”文宣宾终于从窗户边走开,走到自己的床前坐下来,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明天星期天,刚好花一天时间,把作业做了。” 邵敏听他这么说,不由有点明知故问地笑道:“我日,我好歹一天看了一本小说,你又不看小说,干嘛也这么拖拖拉拉的?” “我洗衣服啊。”文宣宾突然就很理直气壮,“那么多衣服,总不能放在那里发臭吧?” “我日……我记得你昨天晚上就在洗吧?”邵敏扔下手里的小说,从床上坐起来,两只脚在地上划拉着,盲找拖鞋,继续随口问文宣宾,“你这点衣服,洗了一天一夜?” “嗯啊,也不是一点衣服,很多衣服的……”文宣宾用一种让人感觉十分缓慢但事实又不是很慢的语速,一本正经地回答,“昨晚上不是停电了嘛,衣服在水里泡了一夜,我下午过去的时候,觉得好像闻起来臭臭的,就又重新洗了一遍。” 邵敏的脚,终于找到了拖鞋,穿上拖鞋站起来,再问:“早上洗到现在?” “没啊……”文宣宾解释道,“早上不是都在寝室里睡觉么?我下午两点半,吃完饭午睡醒来才开始洗的……” “那晚上呢?” “下午洗完衣服,晚上休息一下啊……” 这话一落下,江森瞬间就抬起了头,惊呼道:“我草,人才!” “哈哈,我也觉得,宾哥你真是无敌了……”张荣升听到江森说话,也跟着哈哈大笑。 文宣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了眼闹钟,说道:“不早了,该睡觉了。明天早起写作业。”说着就脱了鞋,爬上了上铺。一整个晚上,好像就是在为上床这件事做什么内心仪式。 “嗯,确实不早了……”江森对文宣宾的拖拉习以为常,没有继续多管闲事,拿起大茶缸,大口大口地灌了大量的白开水,自言自语嘀咕,“我感觉我还能做一道题。” 张荣升今晚已经憋了两个小时,这时终于忍不住问:“森哥,你在写昨天那个物理作业啊?” “嗯。”江森点头道,“上课听不懂,只能自己参悟天机了。” “你这个参考书,今天特地去买的吗?突然这么有钱了?” “不是,店里老板送我的,他说看到有七彩霞光从我的天灵盖里冒出来,断定我是文曲降世、状元之才,让我先拿回来免费爽爽,等将来发达了再报答他。” 张荣升总算抓到机会,吐槽道:“没必要,我建议直接放弃。我相信你,你不但不是状元之才,而且不管你物理拿不拿分,都是考不过胡江志的。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做不到的。” “我草,小荣荣,嫉妒使你面目全非啊!”江森不由立马露出笑脸,换上一种超级嘲讽的口吻,疯狂反击道,“你咒我也没用的,打败我才有用啊。不过算了,你现在没机会了,因为爸爸最近已经完全找到了胜利的节奏。 去年找一点,今年找一点,一天更比一天强,绝不会让手下败将有爬回来的机会,只会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小撸丝儿,爸爸强不强大,爸爸气不气人,爸爸讨不讨厌?不服气数学比我多考几分啊,不服气总分超过我啊,请问你做得到吗?真的能做得到吗?” 张荣升嘴贱一句,江森就能嘴贱一整段。小朋友虽然毒舌有天赋,但根本不是江森这种段位选手的对手,被江森这么压迫式地吐槽一整段,当场就情绪崩溃,抱着脑袋大喊起来:“啊!江森!你个贱人!十八中第一贱!贱人中的贱人!” 江森听着张荣升的惨叫,情绪也随之放松了几分。 连续苦战物理两个小时,着实有点累人。 江森暂时按下学习的暂停键,随手拿过桌上还装着四个肉包的塑料袋,打开来闻了闻,拿出一个咬了一口,确认包子没质量问题,赶紧先往嘴里塞一个,边吃边满嘴油地缓缓说道:“知道上个学期,为什么我话那么少吗?因为老子太知道你们这群货色都是什么德性了。 在没拿到过硬的成绩之前,老子说什么都错,老子就宁可憋着不吭声,你们爱笑话就笑话。要不然老子越反抗,场面就越难堪,你们就越开心。我日你们姥姥的,我特么如此优秀的天纵之才,怎么能送上门去给你们这群渣渣当娱乐消遣的道具?你们有那个命吗? 要不是昨天胡海伟那个傻逼非要挑事,其实我可以一直忍到高二分科的。等分了科,别说你们这些阿猫阿狗,就算程展鹏,他说话都得给我小心点。 不管你们信不信,他这辈子离升官最近的一次机会,现在就在老子身上了。 所以你们这群渣渣要记住啊,现在,此时此刻,就是你们人生中最光荣的时刻。因为你们有幸,能跟我江森同台竞技,这是你们此生的荣耀。” “我草……”原本打算去水房的邵敏,一直听到这里,终于不能忍了,打断道,“江森,你吹牛逼的本事,我是真的服气,怪不得政治和语文能考那么高分。” “还行吧。”江森完全不打算跟邵敏解释政治和语文考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接收住了这个话题,“其实我还有很多优点和长处,将来有机会,一定掏出来让你们见识见识。” “我觉得没机会了。”邵敏有点不高兴道,“按照你这个吹牛逼的力度,我猜你可能活不到十八岁成年就被人打死了。”说完,直接就走了出去。 但这次一个字都没说,显然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江森一看就知道,邵敏今晚必定还要再来一发。 这年头的玄幻小说,岂是一个未成年高中生就能消化得掉的? 但他也懒得指导青少年该怎么做到自我管理,吃完一个肉包,随手又抓了一个,一边拿起刚刚做的两道物理题,走到张荣升身边,问道:“帅哥,这两题你怎么写的?” 前一秒还在生闷气的张荣升,这一秒直接就被帅哥两个打败,瞥了江森的答案一眼,语气尽量冷淡,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干脆地说道:“第一题你肯定错了。” 江森追问:“所以第二题没错咯?” 张荣升明摆着不乐意指点,但还是勉强地嗯了一声。 小孩子,就是这么心软。 江森嘿嘿一笑,赶紧坐回去,又翻开了教辅书,对着上面的思路,先巩固一下已经做对了第二题。这种靠自学想明白的题目,每一分都弥足珍贵,不然今晚隐隐约约会了但明天就忘,简直对不起他今天吹了一下午冷风而生病的身体,也对不起那些个等着看他笑话的傻逼。 江森三两口把包子塞进嘴里,再喝一大口水,继续奋战。这几个小时注意力全都放在学习上,不知不觉间,好像连头也不痛了,鼻子也畅通了。果然学习使人强大! 302寝室再次进入某种闹不动的不应期,江森和张荣升一个比一个沉默。 十来分钟后,邵敏脚步略微漂浮地走回寝室,见江森和张荣升都在发奋苦读,文宣宾也已经盖好被子,盯着天护板发呆,他不由得又开始悔恨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于是叹口气,也拿出英语课本,象征性地背几个单词。 张荣升的闹钟滴答滴答跳着秒表,江森花了半个小时,把第一题重新做了一边,再次拿给张荣升看了看。张荣升这回总算点点头,又习惯使然地小声吐槽:“真垃圾,现在才做出来。” 江森没什么力气再斗嘴,走回自己的座位,接着往下解决第三题。在教辅书上翻了片刻,就找到一题几乎一模一样的。不过许是今天消耗得太厉害的原因,才刚刚找到题型,睡意就陡然袭来。他强打着精神把这道题目看完,再转头一看时间都11点半了,觉得再熬半个小时意义不大,这才把教辅书折了个角合上,起身拿着脸盆走出了寝室。 顺带也拿起剩那两个放到明早必然变质的肉包,略微惋惜地扔进了门外的垃圾桶里,心想幸好老板娘今天留给他的东西不多,不然可就浪费大了。 走进水房,麻利地洗漱嘘嘘完,又给自己脸上抹了三分之一管的药膏,在水房里待了十来分钟,江森才回到寝室。随即一进门,邵敏就要找回场子,问江森这十几分钟干嘛去了。 江森却没力气接茬,一言不发,倒在床上,盖上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床薄得都快半透明的毯子,几乎刚闭上眼,就立马昏睡了过去。 邵敏觉得顿时意兴阑珊,也不想背单词了,把手里的课本一合,睡觉的决心倒是非常坚定,直接倒头就睡。 这一觉,江森睡得不是太好,整晚各种乱七八糟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一会儿梦到自己去电动车车展索命,一会儿梦到自己前世的老爸,各种场景轮流转,你方唱罢我登场。 如是这般不安稳地睡到早上,等他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了眼闹钟,那上面的时间,赫然竟已经指向了6点40多! “我草!”江森大喊一声,瞬间清醒,急急忙忙一个翻身,拿起床底下的脸盆冲出寝室,快步跑进了水房。两分钟内解决战斗,跑回寝室又灌了一肚子凉水,就匆匆跑出了宿舍楼。 飞奔出宿舍小院,朝校外跑去时,刚巧遇上黄敏捷她们几个女生同样正往外走,江森飞快从黄敏捷身边嗖一下过去,那些女生见到就喊:“麻子!跑这么快!赶着去做什么坏事啊?” 江森理都不带理的,就从开了一个小口的学校电动门跑出了学校,穿过马路,转眼消失在了姑娘们的视线中。黄敏捷见江森慌里慌张的样子,忽然小声对室友们道:“感觉他……好可怜啊……” 女孩子们一听这话,一下就起哄了。 “呀!敏捷,你是在心疼他吗?” “啧啧啧,看不出来,你居然喜欢江森这样的……” “不是!不是!”黄敏捷又着急又认真,赶紧否认,满脸涨的通红,“你们不要胡说啊,我跟他话都没说过几句的……” 解释的时候,身体摇摇晃晃的,胸前的衣服也跟着乱抖。 大清早正拿着扫帚打扫卫生的传达室大爷路过看到,眼珠子明显直了一下。 喉结一动,大大地咽了口口水。 第十八章 东瓯市的独苗 清晨时分,周日的十八中菜市场比往日更加热闹,但幸好出门吃早饭的人又并不是很多,所以等江森急急忙忙赶到店里时,洗脚盆里积攒的客人用过的碗,倒也还不是很多,老板娘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手忙脚乱。但迟到了,自然还是少不得要被老板娘说几句,江森自然点头哈腰赶紧认错道歉,然后就忙走上自己的工位,抓紧麻利干活。 江森喘口气坐下来,连副手套都没有,双手一放进冰冷的自来水里,浑身上下就立刻狠狠打了个冷战。他当即意识到不对,但人都来了,总不能再跟老板娘请假,于是后槽牙使劲一咬,内心一声大喊我草,竟硬生生强行顶住。又过上两三分钟,也就慢慢觉得习惯了。 不过习惯归习惯,生病却依然是无法忽视的事实。毕竟是一晚上没睡好,休息时间不够,加上早饭也没吃,他半蹲半坐在店门前,随着日头往上爬,洗着洗着,就觉得眼前开始发晕。 卡在喉咙里的痰和堵在鼻孔里的鼻涕也越来越多,但又不好在人家店门前吐出来,只能强忍着,等到没什么人路过的间隙,才敢抓紧擤一下,然后冷水一冲,继续干活。 就这么辛苦地熬着,熬了将近三个小时,等到十来点钟,老板娘今天格外开恩,早早地收了摊。江森抓紧洗完最后一个碗,这才艰难地缓缓站起身来,擦了擦手,步履沉重地走过去拿饭。随即打开现塑料袋,却发现里面还多了两个茶叶蛋,不禁意外地看看老板娘。 老板娘立马板起脸说道:“抓紧回去休息吧,看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吃个蛋补补,这几天好好养养身体。你个小孩,老是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兮兮的,好像我虐待你一样。我好心留你下来打工,还差点把自己搞成恶人了。” 江森脑袋晕沉沉站着,默默听老板娘把话说完,对她道了句:“谢谢阿姨”。然后也没说什么将来要报答的废话,就直接走出了店门。 今天的温度比昨天还高,菜市场左右两侧的路边摊,都支起了更多更大的遮阳篷。江森闻着满地腐烂菜叶的气味,胃里一阵接着一阵地犯恶心,没走几步,又被太阳又晒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风寒又中暑,感觉分分钟要扑街倒地。 他摸了摸额头,忍不住地嘀嘀咕咕:“奶奶的,真的烦……” 浑身发热地穿过马路,走到学校门口,传达室里的老伯正在看电视,见江森回来,只是随口问了句:“不出去了吧?” 江森摇摇头,又朝老伯讨药道:“老伯,昨天那个药还有吗?” 老伯闻言,明显有点舍不得他那点给自己准备的感冒药,但看江森好像越病越厉害的样子,又怕出事,只能不甘愿地说:“药倒是还有,不过昨天那种没几颗了,还有点别的,不知道能不能混着吃。要不等明天校医上班了,你过去找他看看吧……” 江森心想哪能再拖到明天,再拖那不就挂了吗?立马道:“没事,先随便吃点药顶一下,先把今晚熬过去,不然太难受了……” “这样啊。”老伯这才不甘愿地站起来,走到传达室的桌子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两版包装不一样的胶囊,问江森道,“要几颗啊?” “都给我吧。”江森嘶哑着声音,直接从老伯手里拿走了两版胶囊,连多说个谢字的力气都没有,就拖着晕乎乎的身体,转头走出了传达室。 几分钟后,他像是断了片一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就上了楼。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热水都倒好了,就摆在眼前的桌子上,冒着滚烫的白眼,然后恍惚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水就是他自己倒的。 寝室里头,还安安静静的,拉遮光帘,光线昏暗,三个懒鬼都还在睡觉。 邵敏是真的在睡,呼噜声不响,但是很明显。张荣升却是在赖床,卷着毯子抱着抱枕,来回翻滚。而文宣宾是纯粹醒了,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神游物外,不知在想什么。 江森颇为羡慕地看着他们猪一样的生活,然后叹着气,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老伯给的药一起混着吃了,什么过不过敏,能不能同时服用,饭前用还是饭后用,统统都顾不得那么多,反正就是病急乱投医,有什么吃什么。吞下药丸后,又去水房里好好地把鼻涕和痰处理了一下,回来再喝一大碗的水,这么一通操作下来,肚子里就咕咚咕咚开始响。 江森无力地拆开塑料袋,看着里面的两个饭团和两瓶牛奶,外加两颗茶叶蛋,不但半点食欲都提不起来,甚至还有点想吐。往日里那么可爱的东西,怎么忽然就面目可憎起来了呢? 可要是现在不吃,等到晚上,这些东西可能就要坏了。 “唉……”江森又叹了口气,拿出那个明显大一号的饭团,犹豫了一下,就开始硬着头皮硬啃。每一口沾满肉汁的饭粒下肚,都让他想吐出来。 可越是这样,他吃饭的速度,反倒比平时更快了几分。那呼哧呼哧的声音,引得睡在他对面上铺的文宣宾,都不由得看过来,问道:“这么饿吗?” “嗯,很饿……”江森鼻音很重地回答,一边强行吃强行咽,转眼就吃下去半个大饭团,这时又觉得口渴得厉害,赶紧把吸管插进牛奶瓶子里,但不敢多喝,生怕喝多了就吃不下饭,只是小小地啜了一口,润润喉,再急忙接着吃饭团。 在他顽强的拼搏努力下,手里那个能当两顿饭用的大饭团,很快越吃越。而越吃到后面,江森也越觉得肚子涨得厉害。可就是打死也不停嘴。 终于,在长达十分钟的仿佛酷刑一般的进食过程后,他总算艰难地吃下了最后一口米饭。可就在他放下装饭的袋子,内心放松的刹那,肚子里的一口饭却突然造反,连带着大量刚咽下去的几口牛奶,又冷不丁喷了上来。江森猝不及防,只是下意识地急忙闭紧嘴巴。 随着胃里内容物的喷薄而出,江森的脸色也骤然变化,口腔瞬间就被塞满了大半。 文宣宾当即瞪大眼睛,看着江森,好像在期待什么。 江森却只是坐着,纹丝不动。 然后双拳紧握,死死地屏住呼吸,过了几秒,等到嘴里的局面平衡,才微微吸一口气,接着喉咙一动一动,硬生生又把满嘴反刍上来的东西,全都咽了回去。 做完这惊世骇俗的一整套动作后,江森急忙拿起桌上的大茶缸,大口喝了几口,把造反派们彻底镇压回去。这才浑身是汗地坐回床边,舒然呼出一口浊气。 “呕……”文宣宾全程无间断地看完江森的神级操作,这时突然一声干呕,急忙掀开毯子匆匆从床上爬下来,连找对鞋子都来不及,一只脚塞进运动鞋,一只脚踩上拖鞋,捂着嘴打开寝室的房门,极速朝水房奔去。刚跑进水房,就哇的一声大喊,吐了一地。 江森听到水房里的动静,当即眉头一皱,鄙视道:“这个人,真恶心……” 话音落下,睡在江森上铺的张荣升,紧跟着就大喊一声:“宾哥,你有了吗?是谁干的!”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 凶手江森只是摸了摸肚子,犹豫两秒,又把手伸向了茶叶蛋…… 中午时分,十一点出头,等江森吃完茶叶蛋,喝完牛奶,寝室里的懒鬼们,也终于在文宣宾的一些列动静下醒来,陆陆续续起床,不得不去食堂吃午饭。三个人下楼的时候,文宣宾跟张荣升和邵敏说着江森把吐出的东西又吃回去的操作,楼道里顿时一阵我草。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江森,则只是淡然地去水房洗了洗手,顺手把文宣宾的呕吐物扫干净,然后回到寝室,安安静静地翻开那本物理教辅书。 虽然状态很不佳,但还是坚决不肯跟病魔妥协。 …… 二十分钟后,大中午空荡荡的寝室里,江森虚弱地顶着高烧,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教辅书上的例题讲解,依然对郑红布置的第三道作业题不得要领。 就在他打算先干脆跳过去,先攻克第四题的时候,寝室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一个个头比胡海伟还高,至少有一米八五以上的精神小伙,精神病似的亢奋走了进来。 睡在邵敏上铺的302寝室第一海拔,十八中校篮球队主力大前锋罗北空大喊一声:“兄弟们!爷爷回来了!诶!他们人呢?麻子,就你一个人了吗?这么孤独?” 江森抬头看了眼这位猛男,淡淡回答:“报告这位爷爷,他们走了,走的时候很安详。” 然而罗北空完全没反应过来江森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半个字都没接住,只是听到江森的鼻音,立马眼珠子一瞪,露出惊恐的神情问道:“我日!你感冒了?会不会传染?” “嗯,肯定会的。”江森鼻音很重地确定道,“呼吸道疾病,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 “我草!”罗北空顿时就跟个文盲似的,一惊一乍到跳起来大喊,“妈的!老子下星期要出去比赛的,小麻子!你可不要害我啊!” “大佬,我也不想啊……”江森本来就看书看得迷糊,被罗北空一打断,干脆就把教辅书合上了,说道,“生病这种事是我能控制的吗?我下个月还要期末考了呢,你以为我想啊?” “下个月期末考?”罗北空瞬间又把那亢奋的状态一收,皱起眉头,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那不是下下个月就要放假了?这学期这么短的吗?” 这话说的,仿佛他根本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似的。然而罗爷爷就是那么的表情茫然而真实,好像是真的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过来打球的,还是过来读书的…… 江森看得无语,双手捧住了热得发烫的脑袋,感觉太阳穴上的血管都在piapia跳。 他们302寝室六个人,每个人的学习水平可谓是泾渭分明。 最底下一层,就是这位罗北空,江森给他的定级是“学沫”,连学渣都不如。 因为这个小老弟平时压根儿就连书都不翻,课本从学期开始发下来到期末,连封面都能保持得有十成新,直接传给下一届都没人敢说那是旧货。要不是学校发的卷子全都是一模一样,每个班级都没差别,江森都恨不能把他没做的那些卷子都做了。 罗北空上面,就是第二层学渣文宣宾。文宣宾倒是会翻一下书,可惜基本上翻了等同于没翻,习惯性过眼不过脑,数理化三门长期在40分以下,英语最高分没超过60,只有语文和文综几门课程,能勉勉强强及格,接下来高二分科,不报文科都不可能。 再继续往上,是同样周末回了家,现在还没回来的最后一个室友,睡在张荣升隔壁铺的胡启。胡启小朋友是个老实孩子,给人的感觉就是没什么存在感,各方面全面平庸,唯独一个优点,就是性格敦厚。同样一米八的大块头,整天笑嘻嘻的,不像胡海伟那样充满攻击性,也不像罗北空这么傻楞傻横的,而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可惜就是读书没什么天分。 学了很多公式和定理,但照样过不好一个学期。所以江森给胡启的定级是“学狗”—— 累死累活学得跟狗一样,然而学到最后依然一无所有。 胡启再往上,就是邵敏了。邵敏是“学装”,看似好像能进全班前十,有点分量,但天花板又有限,所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在学沫、学渣和学狗面前装逼,简称“学装”。 剩下来的,原本江森和张荣升,都同属于十八中学霸阶层,但最近江森状态和节奏上来了,张荣升就被江森无情抛弃,江森自己飞升,成了孤独的十八中学神—— 虽然物理和数学稀松了一点,但没人可以否认,江森在英语、化学、政治和地理四门课上,都是全年级无人能敌的高手高高手。因此客观上讲,全校是个人都必须承认,江森的天花板,绝对比胡江志高两个档次都不止。然而江森的脸严重地拖了外界对他评价公平性的后腿,现在也就只能靠纯实力碾压全校,才能替自己正名了。 而随着高一的即将结束,这一天,应该很快就会到来。只不过江森比较好胜心强,哪怕是对阵十八中的渣渣们,他也希望能在这个学期期末,就跟林少旭决出胜负。至于胡江志……不好意思,在江森有胆子跟他打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配当江森的对手了。 没九成以上把握的事,森哥从来不干的。 “我日,那怎么办……?”罗北空在茫然了足有半分钟后,忽然露出很紧张的表情,“这个学期怎么过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还有两三个月才放假呢,这么说,我不是没时间复习了?” 江森疲惫地把手从额头上拿开,看着眼前的这个神童,忍不住反问:“你还打算怎么复习?” “这个啊……”罗北空皱眉沉思,表情逐渐纠结。 他终于开始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复习的余地了。不论是哪一科,都特么的压根儿不可能考出什么名堂来。于是从刚才进门开始就展现出的那股异常亢奋的精气神,当即就飞速地从他脸上退去。罗北空随手抽了张椅子,坐到江森斜对面,忽地又严肃起来,沉声问道:“麻子,你觉得,我还有继续读下去的必要吗?” “有啊。”江森低着头,想都不想地回答道,“有个高中文凭,总比没有要强是不是?” 罗北空点点头。 江森又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其实高中文凭也没那么难搞,你看,一共也就十门,只要会考全都及格,高中毕业证也就有了。而且会考还能补考,相当于每门都可以考两三次……” “等下。”罗北空打断道,“什么是会考?” 江森被罗北空问得一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安静半天,才缓缓道:“大佬,我不是针对你啊,但我就说一件真事。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傻逼,当然综合素质跟你根本没法比啊…… 我跟他说高中要会考,他愣是说没有,我当时还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读过高中却不知道有会考的,会不会他读的是假高中,又或者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然后那个傻逼为了证明他才是对的,而且他真的不信高中有会考,就当着我的面,打电话问了他以前的同学。结果他的同学就告诉他,有的。 从那天开始,我就告诫自己,以后要和这样的人少来往,我也以为我应该不可能再碰到第二个上过高中却不知道有会考这件事的人。 所以今天你这个提问,真的让我感觉,很意外啊……” 罗北空默默听完,沉默了几秒,摸胸口道:“麻子,你这话就有点伤人了啊。要不是看在你学习好的份上,你信不信你现在已经是尸体了?” “能理解,能理解。”江森对罗北空的话表示了一下同意,赶紧转移话题,“不过咱们说回会考啊,上星期一历史考试,全年级段同一天下午一起考的,这你总有印象吧?” “嗯……好像有。”罗北空懵逼地点点头,“那个就是会考吗?” “对。”江森道,“就是那个,下星期分数就出来了。没有具体的分数,ABCE四个等级,E就是不及格,不过明年可以高一的一起补考。我估计,你需要补考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吧?” “嗯……”罗北空缓缓点了下头。 上星期那天下午,他还当那是什么模拟考试,历史考试要写那么多字,他就算知道一点都懒得写,所以直接就空了大半,及格应该是不可能了。 “那这样,我教你一个办法。”江森稍微振作起了一点精神,拿过桌上的大茶缸,先喝几大口水,罗北空也认真起来,听江森指点道,“你想拿到高中毕业证书,很简单。高一第一年,我们三门会考,历史、地理还有计算机,计算机基本只要不是傻逼,不可能有人过不掉的,相当于白送,根本不用复习。明天下午地理会考,你现在剩下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你今晚就把地理课本好好看一下……” “一整晚看一年的书?”罗北空惊叫起来,“我特么是神仙吗?!” “没你想象中那么难的,人家大学生考试,也是一晚上突击一本书,照样能及格的。”江森恶意教坏小孩地淡淡说道,“再说了,你别看高一地理是两本书,其实里面根本没多少知识点,只要把课本上的内容大概了解一下,需要计算的那些内容,什么时差、晨昏线你直接放弃,你就花一晚上时间,看明白等压梯度线是什么意思,会读图就够了。地理有些选择题的答案都弱智得要死,以你的智慧,努力一晚上,六十分绝对能拿到的。” “真的吗?”罗北空顿时眼睛有了亮光。 “当然是真的。”江森又继续往下说,“然后明年就是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四门,你可能还要加上历史。这样,你就别管政治、语文和英语了,你就怼着这五门来,能学多少是多少,能过一门是一门,哪怕只能考过两门三门,那是不是至少又离高中毕业证书近了一点?” 罗北空开始真的有信心了,道:“我草,有道理啊……” 江森道:“所以我建议你,高二分科的时候,别觉得文科简单就报文科,你是奔着会考和高中毕业去的,你就直接报理科,这样你就每天都是在接受针对性训练。 如果你能一年之内就把数学和理综的那三门都过了,等到高三,就可以不用怎么听课了,那些数理化生的课,你全都拿来复习你没过掉的几门会考,语文和英语课,也可以直接捡起来,要是这样你还考不过,那只能说十八中这学校风水有问题! 大佬,想拿高中毕业证书,就这么简单,有信心吗?” 罗北空被江森的大饼画得满腔激昂,猛一拍桌:“当然有!” 江森看着那破旧的桌子,生生这这条猛汉拍出了一道口子,心里暗暗卧槽,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忽然又没了力气,小声道:“那就按这个计划来吧,现在开始,你就抓紧看地理书……” “好!听你的!”罗北空一拍江森的肩膀,拍得江森差点晕过去,然后精神亢奋一溜跑到自己那堆满杂物的下铺前,翻垃圾堆一样找起了他失踪多时的地理课本。 江森看着这条大汉洗心革面的样子,昏沉沉地揉了揉肩膀,又重新翻开他的物理教辅书,跟题目死磕起来。十八中这破学习环境,真的什么都要靠自己。 程展鹏那厮,根本不是在办学,而是在赌博—— 就赌能不能抽到一根不用怎么浇水施肥,就能自己迎着阳光茁壮成长的好苗子。 话说那老色批,运气真特么好。 抽中了他江森这根东瓯市的独苗。 第二十章 充实的周末 “多个小木箱互相之间的力,你得看它们的方向和大小,最后肯定是互相抵消和叠加之后,只剩最后那么几个可以合成或者分解的力,然后你再代公式就可以了……” “我草,原来这么简单……” “不然你以为呢?就你这样还有胆子跟人打赌,我真是服了你……” “林大神受我一拜!” “不用不用……” 一个多小时后,江森一脸满足地从林少旭房间里走出来,满心欢心得就像一只刚刚吸干宿主毕生精华的寄生虫,终于到了从宿主体内爬出来,迎接羽化重生的时刻。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江森读的都是垃圾高中。而且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两次遇上的物理老师都是二十出头、没什么教育经验、脾气又极端暴躁的小娘们儿,于是差点连着两辈子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但这回,老天爷总算给安排了点过得去的帮手,很多郑红上课讲半天都没搞明白的题目,江森听林少旭用最简单直接的思路那么一解释,许多之前迷迷糊糊、似懂非懂的关键点,顿时就拨云见日,彻底搞了个明明白白。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只是听林少旭讲完三道题,江森就像是直接补上了高一这一整年的所有力学知识点,听懂后脑子里就一个念头。麻辣隔壁的!原来就是这么点破玩意儿? 老子还真以为自己智商有问题呢! 感情就是老师垃圾! 不教还好,越教越把人往坑里带! 赵志敬教杨过,能教出个什么鬼啊! 江森开心又膨胀地回到302寝室。 这个时候,胡启也回来了,见到江森,就露出一个看起来憨憨的笑脸。 江森也跟个小老头似的,随口招呼道:“回来啦?” “嗯。”胡启点点头,话不多,低头继续写作业。 同样身为篮球队的队员,胡启作为替补,一般能不去训练就不去,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好好学习上,只有教练喊集合,才会不得已去隔壁楼上锻炼起来。 江森看得出来,小胡对打球这件事,还是挺不情愿的。 说是替补,其实也就是陪练,每次比赛都没什么上场机会不说,还得跟着学校的大巴车跑来跑去。按他自己的话讲,就是有那个跑来跑去时间,还不如在寝室里睡一觉。 但学校明摆着也就是欺负孩子老实,非要拉他去当个人肉背景。不为别的,就为这年头的孩子身高普遍不怎么地,像胡启这种高高壮壮一米八多的,放在人堆里就显得很有声势。 江森在他跟前一站,看着就跟没有似的。 “回来啦?学到什么武功秘籍了?” 江森和胡启刚打完招呼,邵敏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江森的偷师成果来。这回江森真的怕说出来吓死他,反倒不吹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让他说了下物理那几道题。” 邵敏一听这话,顿时笑道:“妈的,你这属于变相抄物理作业啊!” “咱们物理有作业吗?”文宣宾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又分神地翻了翻他那本记录各科作业的小本子,没在上面找到物理作业,很是疑惑。 好在张荣升解答道:“没有,郑老师星期五没留作业就走了,就是那几道题。” “哦……对对对!”邵敏拍拍脑袋,连声说着,又问江森,“那你作业都做完了?” “星期五晚上就写完了。”江森答案说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胡启显得很老实插了句:“江森太勤奋了,而且好厉害啊。” 江森道:“学生写作业,牛人拿高分,都是本分。” 邵敏和张荣升都不接话,嫉妒使两个人一起面无全非。 江森也同样没那么多话想和他们两个说,跟着林少旭高强度学了半天,这会儿身体没那么难受了,胃口也回来了,打开桌上的塑料袋,拿出里面另一颗茶叶蛋剥开,趁着还没坏,赶紧两口吃下去,又忽然对胡启道:“小胡同学高中毕业可以去当兵的,我觉得挺适合你。” 胡启微微一愣,腼腆地笑道:“你这个话,我爸也说过。不过我妈还是让我好好读书,最好能考个大学,考不上的话,到时候再说……” “能考上当然最好啊……”江森道,“你打算报理科还是文科?” “理科吧……”胡启道,“文科感觉好难啊,好多答案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的,看都看不懂,还是物理化学这些课,答案明白点。” 这认识,显然又跟张荣升有区别了。 张荣升是觉得文科简单,看不起文科,胡启是觉得文科模糊,宁可选理科。两个人,张荣升有这个反应,属于典型的书读得太少,而胡启的这个反应,则是因为书读得太浅。 读书不博不深,文科就很难学到妙处。 文科的真实门槛,其实不低的。 所以在江森看来,按理说越是像十八中这样的垃圾学校,就越应该减少文科班的数量。因为不客气地说,那些以为文科就是背书的家长和孩子,本质上根本不明白文科的真实内涵和意义到底是什么,也就更加无法针对性地将这些科目学懂、学透。 事实上别说是那些文化水平有限的家庭,就算是江森自己,后来也是经高人指点,才恍然意识到学文科的前提是什么,明白到只有前期“内功”到位了,后期的“死记硬背”才能形成“功力上的积累”。也只有先摸到这一点,学生才能脱离纯粹记忆的范畴,然后就像学高中化学那样,对各种元素的理化性质记忆得越深刻,就越容易理解每道题目的关键在哪里。在记忆的过程中加深理解,在理解的过程中加强记忆,来回比照,循环验证,直至大成。 而末流高中里头,是很难有老师能把孩子带到这一步的。 而且就算老师到位了,学生自身的资质,也不好说能否对老师教的东西心领神会。名师高徒,必须互相成就,缺了一半,那都不是效果打折的后果,而是直接就崩掉。 因此对那些实在开不了窍,无法领悟到文科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妙处的孩子,还真不如高中阶段多学点数理知识,这样将来哪怕是去修汽车、做电焊、贴瓷砖、开挖掘机,多干点实实在在的工作,也比当一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一千年的嘴炮要强。 而绝不应该是像文宣宾这样,选择文科的目的,就是纯粹为了逃避困难,并自以为能占到什么便宜。然后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是理科也没学会,文科也没学懂,白上三年高中。 所以具体说回到十八中,就是这破学校,压根儿就不该给文宣宾这类学生自主选择分科的机会。按江森的设想,类似十八中这样的学校,就该在文理科分流之前,最起码先搞个筛选过程。统一摸底考试,择优录取,先把文宣宾之类的学渣提前扫到理科班去,然后凑够一部分天资较好的孩子,干脆就拿文科班当重点班来教,这样反倒有可能出点成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非要五五开,分出四个理科班、四个文科班。未来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直接培养出三个班的半文盲来——上网看着官方通告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不懂是什么意思,哪天再被个别人用高大上的语言诱导一下,指不定当场就能连祖宗都卖了的那种。 ——这也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江森往后看二十年,实实在在能看到的东西。 当大量不知道自己学了什么、为谁而学、学完又该怎么用的假文科生走上社会,一方面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另一方又能自我感觉良好地指点江山,空顶着一个大学生的帽子,对社会的理解,却可能都没田间地头的老农看得明白,更别谈什么深刻。 多数时候,这些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抱怨社会不公、群众脑残、领导眼瞎,在无法为社会做出什么具体贡献的同时,还制造大量无谓的社会矛盾。而更可怕的是,一旦让这些人找到向上爬的路子,他们对社会造成的危害就会被更加无限放大,在某些位置上坐得越久,对社会的造成的伤害就越难以计算。 到最后,他们自己变成国家和民族罪人,然后拍拍屁股就跑路走人。但代价,却需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几代人来偿还。一个假文科生对社会的破坏力,有的时候,完全能相当于一颗无形的核弹,砰的一声,就把几代人的心血和积累给炸得灰飞烟灭。 对,没错,说的就是戈那个什么夫! 江森纵观整个东瓯市,看来看去,也就只有东瓯中学勉强有资格能让文科班和理科班五五开的。因为人家就是生源好。种子加上好环境,只要老师本身各方面素质都过硬,文科生的良品率再不济也能在五成以上,大大降低文科原子弹危害国家的可能性。 所以某种意义上,末流高中的文理分科,其实压根儿就跟学业方向没什么关系了,那只不过是让每个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人,有一次自我判断和选择的机会,并承担由此带来的所有后果。而文科班的悲哀之处,就是被太多自我感觉良好的弱鸡当成了最后的避难所,十八中这种学校在这个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帮助弱鸡们自我逃避的帮凶。 而社会上对于文科生不如理科生的刻板印象,大多也就是此类学校的锅—— 归根到底,明明错的就是弱鸡,和文科又有什么关系? 身为文科生的江森,就这么默默吐槽着,一边拿出高一两个学期的物理课本,开始从头验证今天学来的新东西。课本一页一页地翻,越翻越两眼冒光,内心直呼老子连物理都能学明白,果然天纵英才!要不直接转理科好不好?算了算了,风险太大,还是文科老本行比较稳…… 下午三点开始,江森就一句话都不说了。全神贯注地看着书,不知不觉,就翻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不到五点,邵敏纵然是在敷衍作业,也照样写得头昏脑涨,终于忍不住起身喊道:“我受不了了!妈的好多作业啊!你们吃饭去吗?” “吃!”张荣升一下就从椅子上跳起来。 胡启和文宣宾也双双放下了手里的笔,文宣宾那货,一下午都没做完一张江森最多半小时就能搞定的地理试卷,还揉着手叫苦道:“唉,好累啊……” 这一连串的喊声,终于让江森从忘我苦读物理课本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江森猛地想起今天剩下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急忙拿起桌上仅存的那个小饭团,打开来闻了闻,然后松了口气。 还好,没坏。 周末挣来的这顿饭,就是这点不好。 冬天还可以放到很晚,但夏天就怕容易馊掉。可是又不能一个中午就全部吃掉,撑不下去是一点,关键是如果中午就吃完,那晚饭怎么办?肚子很饿的话,可是要影响睡眠质量的。 “吃饭,吃饭……”江森忙又拿出牛奶,吃着饭团,就着牛奶,继续看书。 邵敏嘿嘿笑道:“今天改善伙食了,生病餐吗?” “是啊。”江森很坦然地回答,然后摸摸额头,好像烧也退下去了,喉咙也不难受了。 很好,果然学习使人健康! “好吧,你慢慢吃……”邵敏说着,拉着寝室里的另外三个宝宝,晃悠出了门。 没一会儿,林少旭也从对门寝室里出来,见到江森一边啃饭团一边看书的认真样子,眼神略微复杂,多少有点后悔,自己今天把绝招给传授了出去。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也只能希望江森没真的听明白。但随即就又忧愁起来,如果江森再来求教,他到底是教还是不教? 内心这么纠结着,林少旭低着头,心里唉声叹气,也下了楼。 江森没注意外头,只是三两口把饭团吃完,喝完牛奶,然后又拿出老伯给的药,直接咽了,继续低头看书。就这么不停歇地看着,时不时再喝口热水保平安,不知不觉看到天色擦黑。等张荣升他们吃完晚饭、散完步回来,303和301的住校生们,也都在天黑后陆续返校。 整座寝室楼里人数最多的高一男生寝室,逐渐开始喧闹不堪,互相之间抄作业的喊声此起彼伏,那个平日里跟菜市场一样的男生宿舍楼,终于又回来了! 邵敏和张荣升回到寝室后,就继续拼命赶作业,写到八点来钟,邵敏写只剩最后一点语文作业时,终于忍不住跑去了303跟人下了盘象棋,张荣升则是憋到八点四十来分,终于一口气把作业敷衍完,也跟着跑了出去凑热闹。 斜对门301的扎金花打得飞起,又没过一会儿,等罗北空假模假样地训练完回来,这货一看到301在扎金花,立马汗都不擦一下,二话不说也冲了进去,让301的吵闹程度立马又直接上了一个台阶。至于什么地理会考,早就去他妈妈的了。 倒是胡启和文宣宾,这时候显出相当不错的坐冷板凳的天赋。两个人不管外面怎么闹,就是不出去,但作业进度也没快到哪里去,胡启对着题目不停叹气,文宣宾纯粹就是发呆。 就这样搞到十点多钟,等到喧闹的重点区域又转移到水房里,对门两个寝室的人成群结队去洗漱了,邵敏终于急忙回来,找补剩下的作业,早一点收工的张荣升,则明显轻松很多地,直接跟着隔壁寝室的人一起去了水房,生怕一会儿要提前拉闸熄灯。 寝室楼三楼的走廊里,不断地有人来回走动,大喊大叫大笑。 江森就这样岿然不动地坐在菜市场一样的环境中,一页接着一页,把一整本高一上学期的课本结结实实地翻完一遍,然后又继续翻下学期的课本。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张荣升洗完回来,邵敏和胡启也终于紧赶慢赶,在11点出头写完了作业,匆匆拿出换洗衣服,跑去水房洗澡冲凉。 文宣宾一看室友们洗澡的洗澡、睡觉的睡觉,终于也无法再继续发呆下去了,很随性地直接暂停了手头的任务,扔下至少还有一大半没写的题目,自言自语念叨:“先洗澡、先洗澡,等下马上要熄灯了,作业还是明早起来写吧……” 明早?这都11点多了,你想5点起床怎么的? 起得来吗?起得来就做得出吗? 江森内心连续吐槽,再抬眼看看张荣升的闹钟,见确实不早,终于也合上了书。 他缓缓站起来,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捶了捶胳膊,揉了揉屁股蛋子,足足六七个小时,除了上了两次厕所,他几乎就没怎么动过,坐得连屁股都有点发麻。 “看完了?”江森弯腰拿脸盆的时候,张荣升突然脑袋往下一探,显得很八卦地问道。 “还没。”江森说了个让小荣荣如愿的答案,但随即就又接了句他不爱听的,“早得很呢,不到明年会考考完,物理这门课,就一天都不能放松。” “切!”张荣升果然很吃味,把头缩了回去。 江森拿着脸盆,走出房间,跟上了邵敏和胡启两个人,胡启忍不住对江森道:“你也太厉害了,能这么看一整晚的书。要我这么看,眼睛都受不了。” 邵敏就忍不住插话:“可惜物理毕竟不是文科,江森你这个学习方法,我觉得有问题啊……” “嗯。”江森点点头,正面羞辱道,“你说得对。” 然而邵敏只是咧咧嘴,并不明白自己受到了江森的侮辱…… 三个人走到水房,刚好赶上301的人洗完出来,空出了不多的几个淋浴间。 江森抓紧进去,刷牙洗澡内裤衣服裤子袜子,最多不到十五分钟一条龙搞定,然后满头湿答答地光着膀子走出来,把衣服裤子一晾。接着端着脸盆走回寝室,穿上干净的外套后,又走回水房门口,把夏晓琳给的那管药膏,剩下的那点全涂在了脸上。 直到这个时候,文宣宾才不知道在寝室里磨蹭什么,慢吞吞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森和宾哥对视一眼,互相之间无话可说。 江森于是又把注意力转移回自己脸上,这两天没怎么管脸上的痘痘,看起来好像比星期五的时候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药的杀菌效果,也作用到脸上了。不过这个“好了很多”,依然只能说是相对的。这张脸整体上看起来,仍然跟个蛤蟆精转世一样。 所以话说林少旭真是个好孩子啊。居然能一对一教学,忍了他将近一个小时。这一点,估计就算是很欣赏他才华的英语老师和政治老师都做不到…… 抹完药膏,洗了洗手,江森回到宿舍又吃了口药,再拿毛巾在头上擦了擦,11点半出头,就躺了下去,脑袋沾到枕头,几分钟就沉沉睡去。 这个周末,真是感觉格外漫长又充实。 寝室对面,301和303都关上了房门,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不一会儿,邵敏和胡启也踩着熄灯的点回到了寝室。邵敏上铺,知不知洗没洗澡的罗北空,则早已经鼾声连天。 邵敏直接关了灯,带上门。几分钟后,楼里的电闸准时一跳。 一片漆黑和安静中,只有水房的淋浴间里头,传出了一个听起来很慢节奏的声音。 激动而惊讶。 “诶!怎么又关灯了?我……我都还没洗完呢!” 第二十三章 乡中考状元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在雄壮的晨会音乐声中,江森走出高中部教学楼,迎面却就是一大群初中部的学生。成百上千人,把两座教学楼之间的空地填得满满当当。 而且关键是,基本上就没有比他个儿矮的…… 略带不适地从这群营养条件逐年得到改善的小朋友中间穿过,江森快步跟上郑海云和胡海伟母子俩。四天里第二次走进政教处,实在感觉有点晦气。 片刻工夫,几步路走到政教处门口,江森跟在郑海云他们身后,正要往屋内走的那一瞬间,曾有才恰巧正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他独有的“曾氏逼范儿”,手里抓着一份讲话稿,脸上既严肃又光荣还嘚瑟的样子——十八中的晨会,平日里不是郑海云主持就是曾有才主持,而这也是曾有才这位装逼爱好者少有的,可以自我表现的机会。 不过在江森看来,这老小子其实真的不太聪明。 甚至于,还有点小悲哀。 因为主持晨会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这好像挺风光,但如果往深处再想一想,就可以很容易发现,这其实根本就是一份吃力还不讨好的活儿—— 仔细想,郑海云和曾有才身为十八中的中层小领导,而大家也都知道他们是个小领导,那么他们每天在自己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面前吹牛逼,实际意义又是什么?毫无疑问,除了满足他们内心那点抛逼露面的小虚荣,以及给广大师生留下不好印象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意义,反倒还无形中揽下了不少本该由别人来做的工作。 不然也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晨会这件事,其他中层领导都不干,就偏偏要交给学校中层排名最末的政教处来干。那分明就是因为,其他学校中层领导都懒得干这活儿,所以才把工作全都往无力反抗的政教处身上扔。说白了,这就是职场霸凌啊! 而偏偏政教处的这群傻子,又以为这是难能可贵的露脸机会,全都纷纷抢着要干,于是时间一久,正式形成具体分工,他们就是想推也推不掉了…… 相比之下,其他中层领导没了这样的压力,每天就只要管好自己分内的那一小摊子事情,早上甚至都能晚点过来上班,生活质量直接甩掉他们一条街。 不像政教处的几位,为了把牛逼吹好,周末在家也没法踏实休息,还得准备周一晨会的讲话稿,平日里上班又要不停地开总结会,向各部门搞汇报,搞得自己真成了全校领导的爪牙、走狗似的。然后顺带的,除了抓纪律,还要抓卫生,乃至抓学校的各项活动安排,比方春游、秋游、运动会、全市体育比赛、文艺汇演……这么多事情,不用花精力、花时间的吗?简直就是干着卖白菜的事,操着卖那啥粉的心!而且事情办砸了,还得担责任。 也就只有曾有才这种说年轻不年轻,说不年轻又太嫩的家伙,才会误以为对学校的各类事务都能插手,就是掌握了权力。殊不知,这和权力有半毛钱关系? 真正的权力,怎么可能掌握在他们这些中层手里,早都在程展鹏手里握着呢!学校的编制安排给谁,上面给的拨款怎么花,每个老师的具体岗位怎么安排,这些才叫权力。 而不是三四十岁的老爷们儿、老娘们儿,整日里找学生的麻烦,那能有什么搞头?那岂不就真成了全心全意为全校一千多名学生甲方爸爸服务的高级打工仔了?都成打工仔了,还怎么当领导?还何谈前途,何谈事业?能像程展鹏那样经常在大领导面前露个脸、发个言,从上级领导口里抠点经费、抠点编制名额、搞点帮扶政策回来,这才是校领导该干的活啊! 江森看到曾有才满脸“我现在马上就要上台装逼”的幸福表情,都忍不住想呐喊出来。然而转念一想,又突然想起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学校里那么多中层,市里那么多学校,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等着排队去见市里的大领导。机会如此难得,又怎么可能会人给郑海云和曾有才这两个没有靠山的奋斗逼,留出宝贵的政治资源…… 也难怪最近半年,郑海云上台的次数开始慢慢减少,看样子是开始想明白这个问题了。现在全校也就只剩曾有才这个人才,还在执迷于内部装逼活动,捡别人都不爱啃的骨头当个宝。 而反观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某老色批,现在就已经能坐在行政楼的最高层,在整座学校里说一不二。就连今天早上,估计都是跟青春靓丽的新入职女老师一起起的床。 人比人,得死啊…… 江森正满脑子思维发散的工夫,曾有才见到郑海云又带着胡海伟和家长进门,明显愣了一下,瞬间想起上个星期五的事来,心虚地随口就问道:“郑老师,怎么了?” 郑海云这时看到有才就有气,满肚子抱怨地想,你装逼就装逼,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把学生的东西弄坏了?现在好了,家长找上门闹事了,这事儿要是捅到校长耳朵里去,老娘是政教处一把手,也要背锅的好吧!下意识地就很烦躁道:“没什么,没什么!这边的事不用你管,你去做你的事吧,这里我自己来就行。” 曾有才听郑海云语气不善,大清早的,内分泌也明显有点失调,顿时沉下脸来,忽地也不怕家长问责了,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非要再端一下架子摆一下谱,说道:“事情要是大的话,顺便拿到台上说一说,让全校同学有所警醒,也是可以的。” 郑海云一听这话,当场就差点骂娘了。 狗日的还跟老娘打官腔?曾有才你特么脑子进大便了吧?! 你当我现在是在给谁擦屁股啊?! 郑海云憋着气,原本就已经憋得很红的脸,当即更加通红了三分,强忍着喷曾有才一脸的冲动,语气生硬地拒绝道:“不用了,小事情,你赶紧去开晨会吧,那么多班级都等着呢。” 可这话音刚落,胡海伟的老娘却陡然先反应过来,突然就一把拉住曾有才的手,怒声道:“我儿子的那个玉观音,就是你给弄坏的是不是?是不是你?” “啧!你干嘛?”曾有才把手从胡海伟他妈手里挣脱出来,皱眉道,“大清早的拉拉扯扯,有事就不能好好说啊,我现在要去开会,你儿子的事情,我等下再说!” 说罢就要从政教处办公室里走出去。 胡海伟他妈却死不答应,再次拉住曾有才的手,猛地转头一指江森就喊:“你不许走!不说清楚就不许走!这个孩子都说了,东西就是你弄坏的!” “???”江森顿时一愣,万没料到胡海伟的妈还有这种瞎猫抓老鼠的能力,居然一下子就蒙中了事情的真相,而且顺便还把他也带进了坑里。 好在他也不是吃白饭的,电光石火的刹那,立马重复了自己几分钟前说过的话。 “放屁!”江森大喊道,“阿姨!不要乱泼脏水啊!我刚才明明是说,上个星期是胡海伟跟老师争执,老师让他摘东西他不肯摘,他自己要跟老师抢东西,自己把东西摔碎的!你污蔑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污蔑我们老师呢!这么抹黑我们学校声誉,我不能忍的啊!” 江森这番话说得义愤填膺,还顺便交代出了所有的关键串供信息,曾有才总算不是真的笨,立马对胡海伟他妈拉下脸来,沉声反问道:“听清楚了没?是我弄的吗?” 胡海伟他妈一听这话,这下就真的急了,一看十八中上上下下要欺负人到底,顿时呼天抢地地高呼起来:“黄天啊!来人啊!都过来看看啊!学校老师做坏事不认账啊!你们十八中,全校合起伙来欺负我儿子啊,日子没办法过了,这书没法读了啊!” 行政楼斜对面就是初中部的教学楼,此时行政楼外,上千名初中生听到从政教处办公室里传出的胡海伟他妈撒泼的声音,不禁都开始窃窃私语,老师们也忍不住朝着政教处的方向,不住地好奇打量。动静越传越远,宿舍楼前的讲话台上,因为迟迟没人上去主持,已经排好队的学生和老师,也开始嘀嘀咕咕,怎么政教处的人还不上来。 不一会儿,政教处里的情况,就被人口口相传了过来。 “有家长去在政教处里闹起来了。” “什么事啊?” “不知道啊……” “哎呀,真烦,等下都要上课了,抓紧开完晨会再吵不行啊。” “曾老师!要不先开会吧!” 行政楼外,一个资历较老的初中班主任,忍不住隔着老远喊了一句。 曾有才听到外面的反馈,显然也意识到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着急挣脱胡海伟他妈的阻拦,没好气道:“你放开!放开听见没?你再这样我叫保安抓你啊!” 我草!江森听了这话,简直都忍不住想抽曾有才几个大嘴巴子。 你奶奶的,这特么不是火上浇油么? 果不其然,曾有才这话一出口,胡海伟的妈直接就不抓他的手了,转而坐下来,改抱住曾有才的腿,喊声越发凄厉:“哎哟!出人命啦!老师弄坏东西不赔,还要叫保安打人啦!” 曾有才这种嘴炮装逼型选手,哪里是泼妇的对手,顿时被喊得手足无措,没了章法,只知道说废话道:“我怎么让保安打你了?你别胡说八道啊!” 郑海云看着他废柴的样子,心里头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个傻逼,刚才要是听她的,先老老实实先去开晨会,她说不定都已经把场面稳定下来了,大不了就是跟胡海伟他妈对骂,也不会影响早上的工作。这下好了,曾有才被拖在这里出不去,晨会也没人主持,现在初中部和高中部一千多人还在等着他们,这特么的都叫什么事儿! “你先起来,我赔!赔你!赔你总行了吧!”郑海云当机立断,先怒吼着讨价还价,“多少钱的东西,你报个价,我马上拿给你!” “你说的啊!”胡海伟她妈一下放开了曾有才的腿。而曾有才这个懦夫,居然就趁着这个空档,立马头也不回就跑了出去,甚至连句体面话都没敢留下。 郑海云看着曾有才落荒而逃的背影,简直心绞痛都要发作,但大敌当前,也只能先咬住牙,应付胡海伟他妈道:“但是事情要先说明白,你儿子这个东西,本来不是我们摔碎的,是你儿子自己搞坏的。你非要我们赔的话,最多也只能照半价赔!” “啊?那怎么行?!”胡海伟他妈一听这话,顿时就觉得上当受骗了,迅速变脸,抬腿就要往外冲,“那你不是骗人嘛!不行,我再去找那个老师!” “你找谁都没用!”郑海云眼疾手快,一把将正往外跑的胡海伟他妈往后一拉,然后砰的一声重重甩上了政教处办公室的门,并用自己硕大的身躯堵住房门,挡在胡海伟她妈面前,瞪眼吼道,“别给我没事没事啊!我都说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不要脸,你儿子也要脸的!他这学期已经两个处分了,以后要是毕不了业,你家长也要负责任!” 然而胡海伟他妈根本不吃郑海云这套威胁,立马怒怼回去:“去你麻痹的!我家海伟要是毕不了业,那也是你们的害的!你个死猪给老子滚开!我要找你们校长!” 我草!这话一出口,江森都惊呆了。 完了完了完了! 今天这破事儿是彻底没法收拾了! 郑海云这水桶身材,整个十八中从来就没人敢提。这下突然被人戳中痛处,由于长期疏于锻炼,抗击打能力不足,郑滚圆老师果不其然无法接受,脑子里的某根筋当场崩断,失去理智地尖叫起来:“老娘客!你再说句试试!” 胡海伟他妈却无所畏惧,叉腰大骂:“说就说!死猪!死猪!囡囡猪!要不碧莲的死肥猪!” “老娘客!老子今天这个老师不当了,也要弄死你!” 郑海云终于被喷到情绪失控,张牙舞爪就朝着胡海伟他妈撕去。然而胡海伟他妈同样战斗经验丰富,两个人几乎碰到一起,几乎同时抓住彼此的头发,直接嗷嗷叫着打成一团。 不幸被困在办公室里的江森为防止被战斗波及到,急忙躲到房间的另一头,缩到曾有才的办公桌后面。然后低头一看,赫然无比惊喜地发现,曾有才的办公桌上居然放着两包饼干!他顿时俩眼珠子发亮,二话不说就拿起一包先揣进兜里备用,并迅速拆开另一包,拿出饼干往嘴里猛塞。两年多没吃过饼干的森哥,在饼干入口的瞬间,简直眼泪都要下来了。 草泥马!老天开眼!否极泰来啊! 水能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吃上了早饭! 江森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看郑海云和胡海伟他妈扭打在一起,再一看桌上还放着一杯貌似是曾有才早上刚刚泡好还来不及喝的浓茶,干脆坐下来,拧开杯盖,吹了吹那还烫嘴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吸。好久没喝过茶,爽得差点要灵魂出窍…… 妈个逼的,这样的晨会,他真不介意每天都来一次。 “囡囡猪!你这样的猪也配在学校里当老师!去死呐你!” “破媠媢,你这样的囡儿,你妈生你就是出去**的!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干嘛?” 江森喝着茶,淡定地看着郑海云和胡海伟他妈越打越凶,越骂越升级,连基本的脸面都不要了,办公室外面,不少学生和老师也纷纷转头看进来,江森随手一拉窗帘,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让她们好好打嘛!不需要观众来干扰比赛进程! 江森呼呼喝着茶,慢慢喝出声音来,一边拉了拉曾有才的办公室抽屉,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多余的饼干。可惜抽屉全都锁着,无法打开。 江森只能惋惜地长叹一声,不舍地把手里那包饼干的最后一片,慢慢放进嘴里,嚼得喷喷香,咽下去后再喝一口茶,发出了一个满足的声音:“哈……” 从进门到这会儿,一直就保持懵逼状态的胡海伟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转头看了看江森,见江森悠哉悠哉地坐着,又是喝茶又是吃饼干的,眼里满是说不出的惊讶。 江森和他对视一眼,不由指了下郑海云和他妈,问道:“你不说句话吗?” “说什么?”胡海伟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江森道:“妈个逼,劝架啊!” “哦……”胡海伟手足无措地反应过来,但再看看他妈和郑海云,又觉得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挣扎和犹豫了大半天,结果却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规矩的选择,大义灭亲地冲他妈叫喊道:“妈!别打了!你还想不想我毕业了!?” 跟郑海云打死打活,打得披头散发、血条都快没了的胡海伟他妈,被胡海伟这么一吼,瞬间心都碎了,气得直哭道:“你个棺材儿啊,你当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看你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我才来给你出头的!供你吃、供你住,养你这么大,我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呢!” “说得好!”江森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胡海伟闻言,满肚子不敢发的怒火,立马就好像有了宣泄目标,怒瞪江森,露出满面凶相。然而江森不仅丝毫不惧,反倒拍案而起,指着胡海伟的鼻子就骂,正气凛然:“我说错了吗?你妈养你这么大,今天在这里为了你跟老师打架你还凶她?给我跪下,道歉!” 这股浩然正气,当场就镇住了屋里头的另外三个人。 郑海云和胡海伟他妈,看着江森,慢慢松开了彼此的头发。 胡海伟则是凶相一收,难以置信到问江森:“我特么跪下给你道歉?” “我草……”江森忍不住骂道,“神童!当然是给你妈和郑老师道歉啊!就一个玉坠子的事情,明明就是你自己的事,现在搞得大家都不愉快,你跪下给你妈和老师说声对不起,都是你的错,有那么难吗?互相给个台阶走一下好不好?等下还要上课的!” “???” 胡海伟直接被江森的政治正确给吼蒙住了,政教处办公室里一片安静,两个老娘们儿,双双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向胡海伟。胡海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看老娘们儿,又看看江森。 然而江森的麻子脸上,始终正气缭绕,更是目光坚定地,朝着胡海伟点了点头。终于,胡海伟没能绷住,犹豫了几秒,慢慢地面向郑海云和他妈,朝着两个老娘们儿,弯下膝盖,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妈,郑老师,我错了,都是我的错,算了吧,这事情就算了吧……” “不用!不用跪!”胡海伟他妈心疼要死,赶紧哭着把胡海伟从地上拉起来,不住地抽泣道,“都是这棺材学校没良心啊,是这些老师的良心都狗吃了啊……呜呜呜呜……” 郑海云这时也终于慢慢反应过来,环顾四周,陡然发现江森不对劲,瞬间一股血热又飙到脑门上,怒声大吼道:“你在干嘛?我是让你来喝茶的吗?!” 江森当然不能再把自己卷进去,急忙喊冤道:“老师,你也看到了,这个事情从头到尾就跟我就没关系啊!我上个星期手指印都摁过了,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郑海云盯着江森看了几秒,忽然也反应过来,这个麻脸小孩好像已经没什么用处了,顿时烦躁不堪地直挥手:“走走走,你出去,你出去!大清早的这么多事,我都让你搞晕了!” 话完这话,转头就想拧开房门。不想就在这时,办公室外却先响起了敲门声,并传来一个很吓人的声音,直呼其名地喊道:“郑海云老师,你把门打开!大清早的这么吵,像个什么话?” 郑海云听到那声音,瞬间脸都白了。 她来不及把头发和衣服稍微整理好,赶紧慌慌张张开了门。房门一开,程展鹏微皱眉头站在门口,一眼就衣冠不整的郑海云,还有抱着胡海伟痛哭的学生家长,眉头重重地皱了起来。 什么情况?这大清早的!朗朗乾坤,光天化日! 你郑海云,到底把学生怎么了? 为什么你会衣衫不整?为什么人家家长要抱着孩子哭?为什么孩子眼神那么呆滞? 要不是看到还有江森坐在曾有才的位置上喝茶,程展鹏看到眼前的一切,差点都特么想报警了——男孩子在学校里,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啊! “程校长……”郑海云急忙想要解释。 程展鹏却直接打住,黑脸道:“不用说了,你们自己处理完了再跟我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有什么矛盾,坐下来好好谈,打架像什么话?两个孩子先去开晨会,不要耽误上课。” 说完都不给胡海伟他妈吭声的机会,直接扭头就走。江森一看程展鹏都走了,自然也坚决不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待半秒,立马放下曾有才的茶杯,跟在程展鹏后面跑了出去。但也不朝主席台的方向去,而是穿过人群,直接跑进了教学楼。 在他身后,胡海伟过了足有半分钟才从政教处办公室里急忙跑出,低着头穿过人群,跑过初中部的队伍,跑到讲话台前,从曾有才眼皮子底下一溜烟跑过,跑进高一五班的队伍。 站在讲话台上的曾有才看到胡海伟这德性,想起自己刚才被他妈堵门的窘境,心里立马就不爽了,眼神里浮现出几分居高临下的蔑视,若有所指而且指得全校皆知地说道:“个别同学,要注意自己跟家长说话的分寸,别什么事,都把责任往我们学校身上推,多不好……” 远处,正往高中部二楼走的程展鹏,老远听到曾有才说出这种话,简直无语得摇头。这个货,这辈子也就是学校政教处副主任的料了。再往上爬,那就算他程展鹏工作失职…… 心里一边想着,背负双手,继续朝着二楼的高一教师办公室走去。 有些话,他得找某些老师谈谈。 此时教学楼二楼,江森一路小跑回教室。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走霉运,他前脚刚从政教处里全身而退,这会儿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郑红已经提前半个小时进了教室。 两个人刚一对眼,郑红立马就指着黑板上的一道题,语气十分粗暴地质问道:“我黑板上的题是不是你擦了?我不是让你别擦了?什么记性啊?原题还让你抄错了,学的什么东西!” 江森听得有点莫名其妙,走进教室看了眼黑板,发现朱楚楚早上擦过的那道题,后来找补的时候居然把图给画错了,立马不能忍道:“不是我擦的,是卫生委员擦的。” “还狡辩?”郑红把原本放在桌上的课本拿起来,又重重往桌上一砸,转头就指着黑板角落上今天值日生的名单,怒声叫喊,“你当我不认识字吗?这里明明清清楚楚就写着,今天擦黑板的人就是你!你还说不是你擦的?!” 我草,你特么智商长期喂狗的吗?老子要是在黑板上写今日世界首富是江森,那特么是不是还应该去银行拿个存款过亿的纪念手袋啊?这不讲理的水平,你特么当我是你男朋友呢? 我特么又没草过你! 江森九死一生从政教处跑出来,刚要喘口气,就又被郑红胡搅蛮缠住,今天实在觉得有点不骂人不行了,可刚要开口,在他身后,刚刚在政教处那边听到的那个声音,居然也跟了过来。 “怎么了?”老色批校长直接走进教室,看了眼黑板上的物理题。 “呵!你问他喏~”郑红满脸和刻薄和轻蔑,简直是要喷发出来,指着江森说道,“让他别擦我的题目,就是记不住。擦了也就算了,原题重新补上来,还把题目给补错了。” 程展鹏一听这话,顿时就有点不高兴了。 好歹江森也是他每年花4000多块的成本请回来的外援,水平要是差到这种程度,那钱不是要打水漂了?不过转念一想,郑蓉蓉对江森的评价还是挺高的,以及考虑到郑红本身就存在的情况,对郑红的这一面之词,他立马就保留了意见,干脆指着黑板,对江森道:“孩子,你过来,这几道题,你做一下给我看看。应该会做的吧?” 然而不等江森还没回话,郑红却像是脑子被什么东西轰炸过,又明晃晃地嘲讽了一句:“他要是能做得出来,那就真谢天谢地了,上个星期让他翻书都翻不出来。” 程展鹏闻言,又是眉头一皱,问江森道:“真的吗?” 江森没马上回答,而是先看郑红一眼,然后直接拿起讲台桌上的尺子,坦然走到黑板前,先三两下把朱楚楚擦过的那道题补上,一边说道:“程校长,你觉得以你的智慧,就算老师能选错,学生还能选错吗?再怎么说,我也是我们青山民族自治乡的中考状元吧?” 第二十五章 杀生(中)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早上8点26分,曾有才在迟到几分钟又逼逼了老半天后,终于装逼装爽,宣布了散会。 距离十八中8点半上课的时间,只剩下短短不到四分钟。 幸好学校的人说多不多,学校面积说大也不大,初中部转过身就是初中部教学楼,高中部也只有12个班级,三分多钟的时间,足够高一八个班的学生跑上楼了。 “这节什么课?”张荣升跟在隆隆人群之中,大声问着邵敏。 “物理啊!”邵敏大声回答,忽地又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惊声道,“我草!糟了!那几道题忘了写了!” “写个屁,老师又不会查!”张荣升一张未发育的脸,却总能搞出点不良学生的气质。 两个人一路小跑着,跟在楼上和隔壁班后面,冲上楼梯,几步就从楼梯口跑出来。高一五班和高一六班的学生,呼呼啦啦从高一五班的门前经过。 不少学生随意地抬眼朝五班的教室里一看,就看到了校长深沉的背影,还有教室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物理题答案,以及江森那个和他的脸一个出名的矮小背影,多少有点好奇。 夏晓琳也正好拿着课本从门前走过,见到程校长来了,心里不知该不该进去问问,但看上课时间到了,还是一咬牙,直接忽略掉,走进了隔壁六班的后门。 “怎么啦?”高一五班教室后门,坐在后排的胡江志他们,先走了进来,看到程展鹏和郑红盯着江森站在黑板前做题,纷纷面面相觑。 这时从广播里传出的退场音乐忽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全校统一的上课铃声。 越来越多的人跑进教室,张荣升、邵敏、文宣宾、黄敏捷,匆匆忙忙又稀稀拉拉的,很快将教室填满。教室外走廊里的脚步声也随之弱下来,满屋子等着上课的人,除了懵逼,就是懵逼,谁也不敢问,只能看着江森耽误着全班的上课时间,看着他死磕周五的那最后一题。 教室后排,张宇博和黄煌几个人在看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校长怎么来了?旁听吗?” “麻子死啊,这题目这么难,还被校长盯着做……” “呵,难吗?我怎么觉得挺简单的?”胡江志反正不管怎么样,先装个逼再说。 胡海伟则低着头,显然还没从刚才被郑海云拘押、被曾有才威胁和被他妈把脸丢光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丧到死的气息。 然后就在这时,当上课铃声已经落下足有两分钟的时候,原本脸色就很难看的郑红,忽然人来疯似的大喊一句:“你这么做不对!这你这图是在乱画嘛!” 此话一出,台底下,胡江志、张瑶瑶、张荣升,分别瞬间露出意义各位不相同的微笑。 然而站在讲台下的程展鹏,却明白着就不给郑红面子,当即喝止道:“等他先写完!答案都还没出来,你怎么就知道不对?” “他本来就……”郑红还想解释,但一看程展鹏的脸色,立马又缩了回去,小声道,“算了算了,不跟你争,等下你就知道了……”一边说着,眼看着江森已经把前面四道题的答案,都完美地写了出来,她的心里也越来越不自在。 上周五她当众怒骂江森是白痴的那一幕,此时不停地在郑红的脑海中转啊转,郑红越发觉得,身后的几十双目光,好像都是在笑话她,心情也越来越急躁。 郑红身旁,程展鹏此时已经习惯了她的脑残回路,而且也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默默看着江森,不停得变化思路,各种假设、各种尝试,淡定地保持着自己的答题节奏。 不慌不忙,不急不躁。这孩子,绝对是个人才啊! 程展鹏内心欣慰地想着,又带上了几分歉疚。 其实江森的处境,包括他的学业和生活,他一直都很清楚。可是他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因为不想给江森搞特殊化。一来江森上学期的成绩并不突出,没理由搞他搞特殊化,二来,江森这张脸,也实在让人有点倒胃口,很难对他产生过多的同情心。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在如此困难的环境下,都始终都不曾放弃过。生活困顿,能蹭一整年的免费饭,能去学校外面的菜市场里打工。在学校里遇上傻逼老师,也从来不喊一声冤,不叫一声苦。这么好的苗子,差点就断送在傻逼手里啊! 程展鹏正默默想着,耳边却忽然又响起郑红那讨厌的声音。 “校长,上课了,要不你先出去吧……” 程展鹏闻言,再度愕然地看了看郑红。 谁给你的胆子?谁拿走了你的脑子?你特么甚至都没有**!你个平胸! 哪儿来的脸?哪儿来的脸啊! “不用,我看他做完。”程展鹏面沉如水,语气极其生硬地拒绝。 郑红却仍满脸焦躁地坚持:“校长,这道题很难的,凭他的水平,不可能做出来的!你看他,背答案都背出来了!” 这说话的声音有点响,底下的学生,顿时就有人不少人感觉舒服多了地“哦”了一声。可江森却始终不为所动,盯着黑板上的图看了半天,突然加快速度,拿起板擦擦了擦线条,又飞快画上新的,眼睛越来越亮,画完图后,粉笔再次笃笃笃地在黑板上写起来。 程展鹏一手拦住已经疯到要从背后伸手,把江森从台上拉下来的郑红。江森一通推导,飞快算出最后的答案,把粉笔一扔,转过头来,问了郑红一句:“对吗?” 这一瞬间,全班所有人,全都把目光对准了郑红。 郑红看着黑板上的答案,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程展鹏看着她竟连答案对错都不肯承认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江森肯定做对了。 他干脆都不理会郑红,直接无视了她,对江森道:“孩子,好好学,学习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只管去跟你们班主任说,学校收你们进来,就一定会保障好你们的学习环境和条件。” “嗯。”江森淡淡应了一声。 程展鹏又面向全班,朗声道:“还有其他同学也一样,如果觉得上课实在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跟你们夏老师反映,这样学校才能及时做出调整。你们不说,我们是没办法知道的。所以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要觉得会让什么人面子上过不去。你们来这里读书,最终目标,就是高考。每门课的每一个知识点,学会了就是学会了,没学会就是没学会。你们给自己和老师留面子,考试是不会跟你们讲面子的。好了,大家继续上课!”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高一五班,留下郑红一个人傻傻站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江森见郑红发呆,自己却没傻站着不动,也站在台上找尴尬。 他自顾自就走下了讲台,施施然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到江森动了,郑红这才稍稍回过了神,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全班学生,互相之间莫名其妙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后,忽然视线从江森身上扫过,就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这几道题,让江森给你们讲吧,他反正本事大……” 说完,居然也跟校长一样,头也不回到走出了教室。 整个高一五班,集体呆住。 我草,这尼玛破罐破摔的,是不想干了吧? 我还以为只有零零后才会有这种魄力,原来第一批八零后就有这份胆识了? 江森心里头吐着槽。 与此同时,坐在后排的胡江志虽然都还没完全搞明白,刚刚发生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只是一听郑红说出这句话,就立马唯恐天下不乱地又闹腾起来,带头高喊道:“麻子!麻子老师,麻老师,老郑让你上去讲课啊,你倒是快上去啊,不要耽误大家时间啊!” 胡江志一起哄,边上的脑残们纷纷也都跟着大呼小叫起来。 “是啊!麻子老师!上啊!” “上去啊!” 隔壁教室里,夏晓琳听到自己班的喧闹声,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直接关上了教室的前门,对六班的学生说道:“不要管他们,把后门也关了,马上期末考,不要耽误时间,我们继续!” 六班后排的那些学生,对夏晓琳也是怕得很,赶紧听话照做。 而就他们班后门关闭的同时,高一五班前门里,也伸出了一只手,抓住门沿,轻轻一带。 江森关掉门,走上讲台,低头看了眼郑红落下的课本,很坦然地看着全班说道:“讲一下可以,但不要影响到隔壁班上课,大家声音稍微轻一点。那既然胡二逼同学恬不知耻地求我教他,而且也为了兑现我绝不放弃一个傻逼的承诺,我当然理应有教无类,认真教他两招。也免得等期末考试考完,他怨我不肯教他绝招,赖账就不好了。胡二逼同学,你说是吧?” 第二十六章 杀生(下) “胡二逼,你说是吧?” 江森笑盈盈地看着胡江志,提问的角度是刁钻的,形式是低端的,性质是恶劣的,态度是敌视的,可偏偏还占着理,仿佛就算指着对方鼻子骂,那也是先挑事儿的胡江志对方活该。 胡江志被问得愣了两秒,发现自己怎么答都不是,不由恼羞成怒,猛一拍桌,安静的高一五班教室后排,顿时响起一句粗口:“我是你妈的逼!” 这一声怒吼,甚至让坐在隔壁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都不由得互相之间看了看。 这学期已经没课但还要过来签个到的历史老师史丽丽,放下手里的小说,扫了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一眼,轻声问道:“隔壁是谁的课啊?学生这么闹,稍微有点过分了吧?” 此时屋里还坐着的,除了史丽丽,就只剩下老色批家的小美女郑蓉蓉、政治老师张雪芬,以及刚刚从教室里跑出来,正低着头脸色难看的郑红。 正伏案备课的张雪芬立马先摘干净自己,说道:“反正不是我,我今天没有五班的课。” 史丽丽又看了看郑蓉蓉,郑蓉蓉一个小眼神,瞥到郑红身上。史丽丽看郑红好像是在跟学生赌气的样子,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扬,什么话都不说,又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小说。 郑红这货,入职这短短一年来,何止是带废了两个班那么简单。 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们,也早就已经把她列入了傻逼名单,不然以郑蓉蓉那么恬静的性格,也不至于故意跟程展鹏提起,郑红骂江森的事情。 所以很多时候,别说什么墙倒众人推。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些挨推的人也多少要反思一下,为什么推的人会那么多,墙会倒得那么快。 高一年级段的办公室里,一片宁静。 没有任何人安慰郑红,更没人提醒她,现在不去上课,相当于旷工。 而旷工性质恶劣的话,说不定,就要被开除的。 所以,闹起来吧…… 高一五班越闹越好。 闹大了,郑红就走了,大家真的都有点不想在学校里见到她了。 …… “你错了!”高一办公室里保持着无声默契的时候,高一五班的教室里,已经真的几乎到了要崩盘的边缘。站在讲台上的江森,在胡江志骂完的刹那,就立刻朗声回答了三个字。 随即不等胡江志反应过来,在全班所有人被吼得一停顿的刹那,江森紧接着就又一本正经,像在解释学术概念一般,飞快继续输出起来:“你不可能是我妈的逼!就算你叫胡二逼,但你名字里的两个逼只是假逼!众所周知,假逼不是逼,就像海马不是马,数码相机不像鸡,老婆饼里没有老婆,胡二逼同学是人不是逼,我们这些即将放飞梦想去大学里接受高等教育的有志文化青年,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胡二逼,你承不承认,你是人不是逼?” 江森这种始终牢牢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沾衣十八跌式的骂法,根本不是江湖志这种连菜市场都没去过几次的菜鸡可以抵挡的,短短不到半分钟内,胡江志第二次来到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的二选一路口,但这一回,江森却没有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自己收住了节奏,大声道:“你当然是人不是逼!这还用想吗?逼和人的问题,就讨论到这里,我们先来上课!” 江森牵着全班的鼻子走,拿起尺子就往黑板上一敲,不给所有人思考的机会,问道:“第一题需要讲吗?”台下五十多双眼睛,全部充满迷茫。 江森直接跳过,又一指第二题:“这题呢?” 台下继续没有声音。 “第三题?” “第四题?” “讲!”讲台下,忽然有人大喊一声。 江森抬眼望去,却发现是邵敏发来了室友爱的助攻。 “讲是吧,那行,那就讲讲……”半分钟内,江森轻而易举就带飞了全班的脑子,俨然一个老师的架势,站在黑板前,敲着黑板趁热打铁地逼逼起来,“这题难度稍微有一点,不过也没难到做不出来的程度。先来讲一下题目到底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就是个力的平衡的问题,已经的条件有这么几个……” 江森有理有据,有章有法,拿着尺子在黑板上比比划划,也完全不给人插嘴的机会。他一口气说了四五分钟时间,每一步都拆解得清清楚楚,台底下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心情的个别学生,不由自主地,就认真了起来,说到最后,邵敏不禁恍然大悟:“哦,我草!原来就这样啊!” “好了,这题就是这么回事,无非就是力的三要素,拐个弯应用一下。”江森放下尺子。 这时台底下,张宇博见江森装逼装得到位,不由嫉妒心起,发出了酸不拉几的嘘声:“咦~力的三要素,江老师好懂哦,上个单元考四十几分……” 江森立马问过去:“张宇博,力的三要素是什么?” 张宇博一愣,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江森直接就喷了过去:“臭傻逼!力的三要素都不知道,还有脸说老子!爱听不听,不爱听就滚!妈个逼的这里有的是人愿意听我讲,不缺你一个!” 张宇博拍案而起:“你妈隔壁!再说句试试!” “呵。”江森冷冷一笑,“你算什么东西,胡江志好歹暂时全班第一,他跟我动动手,我还愿意搭理一下,你特么才考几分啊?你让我说就说,你算老几?” “我草……”张宇博起身就要往前走,看样子是要跟江森不死不休一番。 江森忽然大喊一声:“放肆!要打下了课出去单挑!你特么不上课,别人也不用上课的吗?” 张宇博被江森这大义凛然的一句吼住。 江森立马问邵敏道:“邵敏,第五题讲不讲?” 邵敏被点到名字,下意识就点头道:“讲,讲……” 江森又环视全班:“大家呢?” 班上零零星星,有那么七八个老实孩子,跟着点了点头。 这一下,声势就略微有点了。 “好,继续讲第五题。”江森直接无视了已经走到走到中间的张宇博,转过身来,拿起板擦,把黑板上他做了半个小时才走出来的答案擦掉,一边说道,“这道题,我感觉差不多就是我们今年期末考大题的难度了,但其实也不算难,陈俊杰会做吗?” 底下有个瘦瘦小小,眼睛略有点外秃的男孩子,哈哈笑道:“会,不过星期五没做对。” “肯定是这里的加速度变量搞错了吧?我刚才也卡在这里了,还是先从题目本身开始分析吧……”江森旁若无人地跟台下的人保持着对话。 张宇博被晾在教室中间,上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尴尬地站了好几秒,才撂下一句狠话,冷笑道:“妈的,打你脏了老子的手,你下课给我等着。” 江森听到这话,心底深处,长舒一口气。 狗日的,就他这个一米五的身高外加九十斤的体重,真跟一米八多的张宇博打起来,被他两拳头打死都有可能。幸好他赌对了,胡海伟领衔的高一五班“后排男孩组”,各个都是怂逼、孬种和嘴炮,压根儿没那个打人的胆子,口头引战就是他们的战力天花板了。 十八中这种破学校就是这样。 学习学习不行,打架打架也不行,像胡江志和胡海伟这种学生,既想学习好,又想表现得不良一点,本质上就是觉得这样又装逼又拉风,充分显示了城市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和妥协性。 这样的弱鸡,注定是打不了架的。 江森一口气放松下来,注意力也完全回到了题目上。 他越讲越顺,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干脆把已经讲完的第四题擦掉,在第五题旁边涂涂画画,延伸出好多他昨晚上看书想明白的各种概念和定理的使用方法。 台下的菜鸡们,也逐渐听得入神。江森这套成体系的又非常适用于基础不好的学生的思路,简直堪称“学渣救星”,黄敏捷、邵敏乃至后排的黄煌,都忍不住拿出本子,开始认真地记下。胡江志坐在后头,脸上挂着不屑的笑,笑容却越发僵硬。 这道题,他周末回家算了半天才算明白,没想到江森居然比他还溜! 想起期末考的赌约,胡江志心跳开始莫名地有点加快,转头又看到黄煌在抄板书,心里顿时就跟打翻了醋瓶子一样,酸道:“这有什么好抄的,就是书上那点东西嘛!” “随便学一下嘛……”黄煌被说得挺不好意思,只好把笔放了下来,但眼睛却还盯着黑板。 片刻后,江森终于把这道大题讲完。 全班上下,至少有一半人,发出了了然的感慨声:“哦……” 江森拍拍手,走到讲台下,拿出自己用了不知道多久的矿泉水瓶,先喝一口润润喉,又问:“那就差不多了吧?” “第三题!”教室左侧门边第二排的男生忽然大喊一声。 江森抬眼望去,正是上星期五说要堵他赢的那个小老弟,名叫朱杰伦。 阿伦这个小老弟,为人低调又高调,跟班上所有人都处得来,成绩马马虎虎,不上不下,学习态度也马马虎虎,不好不坏,但性格坦荡,做事说话都很放得开。 以江森看人的眼光,这货家里要么就是有钱,要么就是很有钱,不然普通家庭,根本培养不出他这种“我成绩不好但是我很快乐、我无所谓、我也愿意稍微努力”一下的气质。 说到底,骨子里的底气,是藏不住的。 这个货,就是隐藏在穷逼中的富二代…… 而且很有肯能,是完全放养的那种。 “好!那就给杰伦同学讲一下!”江森放下矿泉水瓶,拿起尺子,走到黑板前。 正要开始说话,教室前门,忽然被人推开。 在办公室里坐了半天都无人问津的郑红,终于憋不住又走了回来。 可就在她推开教室前门的瞬间,当她看到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又看到江森一本正经站在讲台上的架势,当场就猝不及防地明显惊讶了一下。 随即紧接着,眼中就接连闪过尴尬、懊恼、气愤…… 脸色不停变化了几秒,她忽然来了句:“行吧!不用我也能学了是吧,那好!我也懒得教了!”说完也不管本来就是她要求江森给全班讲题的事实,便气急败坏,转身就走,走出教室的时候,还顺手狠狠甩上了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隔壁教室里,夏晓琳微微一皱眉,还是没出来看。 江森看着被double-kill的郑红走远,又看看懵逼中的同班同学,很利索道:“不管她,先把阿伦的这道题目讲完,来,咱们继续……” 他拿起尺子,很从容地继续在黑板上比划。 台底下的人见状,也慢慢安静下来,听江森说起了这道全班普遍都还能接受的题目。然后很快的,越来越多的人,此起彼伏到发出“哦哦哦”的声音,听得胡江志和胡海伟两个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胡海伟本就心情不好,此时忍了江森超过半节课,终于也憋不住了,拉下脸来,嘲讽四周道:“我草,你们疯了吧,这种题还用听这个丑逼讲?你们脑子呢?” 然而这话一出口,都不用江森回答,班上就有个女生彪悍地反击回去:“你会讲你上去啊,我就愿意听,怎么了?” 胡海伟见居然有女生顶嘴,不禁勃然大怒,拍桌道:“你麻辣隔壁……” “你才马拉个币!”女孩子可不比男生,泼辣起来,根本就不带怕字的,尖声道,“你自己被郑海云搞得没面子,气别往我身上撒!我们上课跟你有什么关系!有病的吧!?” “就是……” “胡海伟,你管好自己就好了,别影响我们好吧。” 卫生委员朱楚楚,还有班上零零散散有不少女孩子,纷纷开了口。 胡海伟又不敢真的动手,只好白了那个带头的女生一眼,脸色极其难看地又忍了下去。 只是这下子,他看江森的眼神,就更加阴鸷了。仿佛今天他遭受到的所有丢面子的事情,都是江森的错。但是这股气,不发泄出来一点,又是不行的,胡海伟忍了几秒,还是没忍住,不禁不住转过头,沉声对身旁的张宇博道:“那个丑逼,老子早晚搞死他。” 张宇博急忙点头,深表赞同。 而边上的女孩子们,心里只是呵呵一笑,对他俩的这番话,就三个字的评价:吹牛逼。 …… 讲台上的江森,很快讲完了第三题,讲得很透很明白,也讲得认真听讲的人很服气。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连坐在前排的张瑶瑶,都感觉江森看起来好像没那么丑了,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她就急忙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简直是疯了。开什么玩笑,江森不丑谁丑? 江森当然也不会被张瑶瑶的意念影响到,只是心里挺感慨,顿悟这个事情,真是可怕。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顿悟,也不是一朝一夕达到的。真正来讲,从前世到今生,他死磕物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那么多年的思考,加上最近这一个星期的深入训练,最后靠着林少旭的灵犀一指,他才终于打通了任督二脉,拨开了盘踞在脑子里的那片迷雾。 这一点,跟他前世学数学的过程很像——作为一个偏科的学生,他高一的时候,数学差不多就是90来分的水平,到了高二,慢慢提升到110左右,但就是无法突破120,直到高三那年,靠着猛刷题,才最终刷到通透的感觉。只可惜,最后还是没时间去搞明白,高考的最后一道题目,到底是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法去对待——虽然题目和题型都千变万化,但总归是有个大方向和大思路可以依循的——然后上了考场,最终也只拿到138分。 除了前面那些全对的136分的基础题外,后面多出的那两分,江森甚至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拿到的,而那丢掉的12分,他更是完全搞不懂,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对这个分数,坦率讲,他还是很满意的。 而且也正是这个过程,让他明白到,其实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做不到,只是看你到底有没有坚持到最后而已。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希望。 放弃希望,比赛就输了,三井……啊呸! “阿伦,你明白了吗?”江森拿着尺子,敲了敲第三题。 朱杰伦嘿嘿笑着点点头。 江森又拿起板擦,对全班道:“那我擦了啊,继续讲第二题?” 台底下,全班至少三分之二的人大喊:“好!” 江森淡淡一笑,这时屋外头,郑红忽然又神经病一样,去而复返,铁青着脸火急火燎走上讲台,拿起了放在讲台上的课本,又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这次倒是没关门,也没任何话。 江森看着已经被triple-kill到麻木的郑红离去,抬眼看了看时间,见只剩下十来分钟的,急忙道:“第二题,更简单了……” 江森在黑板上写,因为题目越来越简单,底下逐渐能听懂的人,也都伸直了脖子。 学渣补课时间到来。 “这样,这两个力,互相抵消,没了吧?然后多出来的这两个力,都是向上的,是不是加在一起,结果就出来了?” “哦……” “第一题要不要讲?” “讲!讲!” “这题是这样的,一共就两步……” 叮~玲玲玲玲! 片刻后,江森最后一题讲完,下课铃声准时响起。正好此时,郑红正黑着脸,拿着课本往六班的方向走去,教数学的张嘉佳小张老师,也恰巧跟她身后跟上来。 两人一起从高一五班的走廊前走过,就听教室里头,传出了江森的声音:“同学们再见!” 随即全班高呼:“老师再见!” 刚好走过教室的前门的郑红,下意识转头朝里面看了眼,跟全班学生目光交汇,顿时脸色就没了血色——Ultra-Kill! 而刚好也在这时,隔壁六班的门一开,夏晓琳走出来,听到刚才班上整齐的欢送声,还当郑红今天终于开窍了,不由高兴地喊着:“郑老师!今天上课效果不错啊?” 这句夸奖,无异于直接掀开了郑红的伤疤,往里面撒了把胡椒面——panta-kill! 原本要进高一六班教室的郑红,忽然就嗷的一声,捂住嘴巴,转头就往回跑。 一溜烟蹿回了办公室。 “郑老师!”本想直接进五班教室上课的夏晓琳见状,不禁匆匆忙忙跟上,但刚要走到办公室门口,郑红就又忽地从办公室里又跑出来,手里还拿着的包,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史丽丽随即从后面追出,着急大喊:“郑老师!你下节课不上啦?” 郑红理都没理,满脸梨花带雨,呜呜呜地就跑下了楼。 “怎么了?怎么了?”爱看热闹的张嘉佳,满脸好奇地跑了过来。 “郑红不知道了怎么了……”夏晓琳说着,跟着史丽丽一起,快步走回办公室内。 办公室窗边,张雪芬已经占据了一个有利的观察位置。 夏晓琳、张嘉佳和史丽丽忙一起走到窗户旁,整个办公室的老师们,集体举目眺望,就看到郑红跑出教学楼正门,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朝着学校大门的方向飞奔而去,眨眼就拐过了行政楼,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了。 “她到底怎么了啊?”夏晓琳终于收回视线,满头雾水地问办公室里的几个人。 所有人全都表示不知道地摇了摇头。 只有史丽丽满脸担心地说道:“她这样跑了,六班下节课不是没人上了啊?” 满屋子人面面相觑。 郑蓉蓉叹了口气,无奈地站起来,为夫分忧道:“我去他们班上一节化学吧,总比没人讲课要好。不过今天这个事,你们说,我要不要跟展鹏说啊?” 屋子里的人人看着小仙女变相在这而凡尔赛,纷纷忍不住露出不可言说只可意会的笑眼。 郑蓉蓉看着同事们的表情,满心无语道:“好了,不用说了,我有数了……” “哈!”张嘉佳忍不住笑出来,又急忙捂住了嘴,连忙逃跑道,“我先去上课了~”她一溜烟地跑出了办公室,高一教室办公室的空气中,也随之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刚才这么一闹,某老师就算是已经永远死在了人们的心中。 下学期,估计是很难再回来了…… 第二十七章 半包饼干 “上课!”“起立!” “同学们好。”“老师好~!” “请坐。” 星期一早上第二节语文课,夏晓琳问好的时候,就一边仔细地观察班上的几个重点盯防对象。胡海伟的脸没那么难看了,江森好像也没有挨打的迹象,很好。 今天早上从早自习开始,她班上好像就一直在不停地出状况。 幸好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她这个班主任当的,也是操碎了心。 “最后一个月了啊,今天开始,咱们先把这学期的文言文部分重点复习一下。大家翻开前面第一单元的第四课……”夏晓琳定下神来,开始讲课。 台底下,江森则微微皱着眉,胃里抽痛得难受。这是他重生这两年来留下的病根,长期不吃早饭,不但搞得他发育不良、内分泌紊乱,最要命的还是,时不时就要犯一下胃病。 不过平时胃痛的时候,他基本都还能忍,可今天应该是从早上早自习开始就一直处于比较亢奋的状态,等第一节课上完,精神一下放松开来,胃部的应激反应就逐渐强烈了。 江森紧咬着牙,疼得浑身冒冷汗。 强忍了足有十来分钟,才总算把这一阵剧烈的疼痛给熬过去,然后赶紧拿出他那个旧兮兮的矿泉水瓶灌两口凉白开下肚,把又泛上来的胃酸压制下去,这才能安心集中注意力听课。 夏晓琳讲课的风格四平八稳,语文又是考察“毕生功力”的科目,江森听得轻松愉快,一节课不知不觉就到了时间。随即下课铃声一响,夏晓玲连下课都来不及喊,教室门口,曾有才就黑着脸走了过来,对着夏晓琳沉声喊了声:“夏老师。” “啊?”夏晓琳急忙走下讲台,又扭头对全班说了句,“大家下课~” 着急说着,走出门口,就跟着曾有才,嘀嘀咕咕朝着楼梯口走去。 不用想,肯定是去处理胡海伟他妈的事情。 全班上下看着夏晓琳走远,“后排男孩组”们之间,立马就互相嘀咕起来。 张宇博蠢蠢地非要挑开了问:“海伟,你妈早上到底什么事啊?” “没事,别问了。”胡海伟一脸烦躁,眼神却阴鸷地盯着前排。 教室最前排,江森正趴在桌子上躺尸。今天早上消耗巨大,又到了这个点,那两包从曾有才那边搞来的饼干,早已经消化得一干二净。 这会儿肚子何止是饿,简直是要被饿穿孔的节奏。 正从隔壁班走出来的郑蓉蓉,这时恰好扭头看了五班一眼。看到江森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反正下节就是她的课,便径直走了进来。只是还没等她说话,张瑶瑶倒抢先烦躁地推了下江森的椅背,喝道:“让开点!要死等我出去再死!” 俨然已经忘了40分钟前,江森好歹还给她教了一道题。 江森靠实力收获的尊严,只维持了不足一节课的时间。 周围哪怕还有稍微念他一点好的同学,无非也就是淡淡看张瑶瑶一眼,谴责的眼神一闪而逝,也就差不多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遭排挤的一方想要彻底站起来,哪儿有那么容易…… 全世界黑人解放运动花了一百年都没成功。 丑逼要想翻身,道理也差不多的…… 江森头都没抬一下,很配合地挪了下椅子。 张瑶瑶拿着包纸巾,嘴里又嘀嘀咕咕着不怎么好听的话,从江森身后走了出去。 郑蓉蓉见张瑶瑶风风火火地从她身边走过,眉头微微皱了皱,想要教训张瑶瑶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不是班主任,还是抽空跟夏晓琳说一下吧。 江森挨欺负的情况,真是连她这个任课老师都快看不下去了…… 等张瑶瑶一走,郑蓉蓉着才走到江森身边,弯下腰来,小声问道:“江森,身体不舒服吗?” “嗯……” “哪里不舒服?” “饿……” “啊?没吃早饭吗?” “没钱……” “生活费用完了?” “没生活费。” “没生活费?”郑蓉蓉听得一愣,还是感觉有点无法理解,进一步追问道,“怎么没生活费吗?你是说家里没给还是……” “没给。” “没给?”郑蓉蓉那双很漂亮水灵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不少。 “嗯。” “这学期都没给?” “从来没给过……”江森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说者无意,可郑蓉蓉一听这话,良心深处却顿时就像遭到了道德之锤的十倍暴击,差点没绷住,就要掉下眼泪来。 学校里头有几个贫困生,江森就是其中之一这件事,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是穷到没钱吃饭这种事,真的难以置信。 这可是东瓯市市区啊!住校的高中生啊!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江森,过了几秒,突然一声不吭地匆匆转过身,快步走出教室。过了片刻,等再回到教室的时候,怀里已经多了厚厚一叠的试卷。 试卷上,还放着一包拆开过的饼干。 郑蓉蓉把试卷往讲台桌上一放,教室里的学渣们见状,立马发出了悲鸣。 “啊……又考试啊?” “对,这节考试。”郑蓉蓉敷衍地回答着,匆忙拿着半包饼干,走到江森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递上去道,“江森,先垫垫肚子吧。” 江森终于抬起了头,然后转过来,看了郑蓉蓉一眼。 郑蓉蓉如此近距离跟江森一照面,一瞬间,就啥同情心都不见了。看着江森满脸密密麻麻的玩意儿,她明显眼皮子一跳,急忙把饼干放到江森桌角,落荒而逃。 正巧这时张瑶瑶在厕所里磨蹭完回来,走回江森边上,还是同样不客气的态度,喊道:“死开!”但这一次,郑蓉蓉就对张瑶瑶的态度有点复杂起来。 这小姑娘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 也不是不能理解啊…… 她无奈地想着,看着江森把椅子往里挪了一下,让张瑶瑶走了进去,然后匆匆忙忙打开她那袋只吃了两片就不想吃的饼干,饿慌了似的狼吞虎咽起来。 江森吃着干巴巴的饼干,又拿出他的“拾荒牌”矿泉水瓶,急吼吼地往嘴里倒,吃得急了,不小心一口呛到,大声咳嗽起来,又惹来张瑶瑶厌恶的表情和奚落。 “蛤蟆精上辈子是饿死的吧?跟两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真恶心啊……” 江森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把气管里的水咳出去,然后深吸一口气,又清了清嗓子,忽然转过头,很认真地对张瑶瑶说道:“不是饿死的,是车祸,砰的一下,一下就没了。” 张瑶瑶皱眉看着江森,有点莫名其妙。 江森却还在自言自语:“死掉这件事,我算是有经验的。你哪天想死我也可以帮忙,我去偷辆车,守在学校门口。等你放学一出来,我撞死你,你先死,我死刑,刺不刺激?” 张瑶瑶被江森说得狠狠一哆嗦,吓得忙转过头去,翻白眼道:“妈个逼,有病!” 这下郑蓉蓉忍不住了,立马冲着张瑶瑶,很严厉的口吻喊道:“诶!不许说脏话啊!” 张瑶瑶惊慌抬起头,看着郑蓉蓉一脸怒容。 可就在这时,江森却幽幽来了句:“算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先动的手……” 说完,就低下头去,像个可怜的小动物一样,专注地吃起了饼干。 张瑶瑶看着江森这副德性,顿时不禁理直气壮,对郑蓉蓉道:“老师!你看他自愿的!” 郑蓉蓉气得差点爆粗口,反问道:“什么自愿?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自愿让人骂的?” 不想话音刚落,一个角落里就有人接上了话:“因为爱情。” “哈哈哈哈哈……” 整个前排,顿时响起一阵爆笑。 “放屁!去你妈的爱情!”张瑶瑶怒不可遏跳起来,仿佛遭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侮辱,又低头冲着江森大吼,“蛤蟆精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还真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做梦!” 江森低着头,不言不语,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老阴逼的微笑。 快了,很快了。 社会正义人士的正义铁拳! 第二十九章 天赋异禀 江森考虑到有挨打的可能性,就在教室里坐了将近三分钟,等人都走完了才下楼。 下楼的时候顺便带上他的“拾荒牌”矿泉水瓶,因为早上已经喝干了,下午还得带回来。不然放在教室里,很容易就会被人有意或无意地当垃圾丢掉。 这种事上学期就发生过三次,这学期刚开始也有过一次。 虽然再找一个新的不难,不过也总归有点麻烦,他实在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拿着已经用了三个月宝贝空瓶子下了楼,走过教学楼后的绿化带,拐过实验楼的小弯,江森远远就看到胡江志和张宇博几个人,正站在广播室前的空地前吹牛打屁。 “后排男孩组”差不多全员到齐,只有胡海伟不在。 很好,挨打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江森加快步子走上前,很快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张宇博正满脸莫名光荣地在大喊大叫:“海伟牛逼啊,又来一个处分,高一结束前二进宫!” 黄煌则稍微正常点,只是实话实说地大笑:“哈哈哈哈,海伟她妈真猛!郑海云都搞不过她!” “什么时候江志也搞个处分爽爽嘛!”另一个马仔捧了一句。 胡江志立马道:“滚滚滚!死远点!” 但嘴上这么嫌弃着,心里却有被捧到G点的感觉,不由得满脸眉飞色舞起来——人品又坏,成绩又好,在他有限的人生阅历中,这已经是宇宙级的逼格了。 “城市小资产阶级,又当又立,没原则、没立场、没前途……” 江森把胡江志没出息的模样看在眼里,心里吐着槽,走到了广播站旁。 上上节课还口口声声说要让江森下课小心点的张宇博,这会儿见到江森走近,却愣是没有任何动作,反倒自己先笑容一收,满脸表情僵硬起来,并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就像遇到了什么危险人物。 这怂逼…… 江森心里冷冷一笑,半个字都没有,就走进了广播站旁的小门。 可他刚一进门,身后就又响起了张宇博挑衅的声音。 “呀!看到我这么怕啊?” “阿博,不要这么说人家,他也是怕白天出门吓到鬼,赶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哈哈哈哈……” 江森听着身后传来的低级人身攻击,心里继续冷笑。 张宇博和黄煌这群货,不愧是专业给人当马仔的,何止是没胆子,简直就是没卵子。一群平均身高快过一米八的货,对上他这个一米五的,居然只敢打打嘴炮? 这都不是学渣那么简单,分明就是学渣兼战五渣。 “奶奶的,太高估他们了……”江森不禁暗暗自我反省。 就这群货,只要胡海伟不带头爆种,真的完全没什么好怕的。 而且就算胡海伟真的爆种,到时候以胡江志、张宇博这群人的尿性,群殴肯定是不敢的,最多也就是给胡海伟壮个声势,最后肯定还是单挑的可能性居多。 那么单挑的话,就更更更更没什么好怕了。 打架嘛,无非就是比谁手更狠。 踢裆、插眼、锁喉,哪一招不能致命?身为死过一次的人,你江大爷还会怕这个几个毛头小孩?尤其他现在还光脚不怕穿鞋的,怎么打都是他占便宜。 哪怕真打出事来,大不了就去投案自首。然后靠着未成年人渣保护法在牢里好好改造,发奋图强,二十年后出狱,照样能成为新时代劳改人员的励志榜样。再接着就是凭才华爆红网络,出任EC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那些资本家为了赚钱,肯定什么人都愿意捧的。所以既然文盲都能成“老师”,那他凭什么不能出狱后变成励志偶像? 第二条人生路,不由自主地越想越具体…… 脑海中勾画着另类的未来励志蓝图,江森脚步轻快上了楼。小跑进寝室楼,先把矿泉水瓶灌满,然后又去水房洗了把脸,这才回到楼下。 等从住宿小院里出来,离上课时间也就不到半分钟了。 女孩子们这时已经跟着女老师,朝着体育综合楼跑去——那是姑娘们日常上体育课的地方,除了跑步,基本都是在场馆内打打乒乓、羽毛球,或者最多排球。 而男生们的集合地点,就是在广播站前。 因为学校体育老师的办公室,就贴着广播站。另外器材室和校医室也都在里头,总共占了住宿楼一楼的一个角,不过里面并不和寝室楼连通。 江森刚从宿舍小院里走出,教体育的老邱跟同时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老邱抬手一看腕表,直接吹了声哨。 哨声落下,铃声同时响起。 胡江志他们没有继续嘲笑江森的机会,全班二十几个男生,包括从远处飞快赶来的胡海伟在内,立马按平时的规矩排成三排,江森按照身高,排在最后一排的倒数第二个位置。 排在他身边倒数第一的是还没发育的张荣升。 排在江森跟前的,则是不高不矮的邵敏。 说起来,如果不是被江森和张荣升拖后腿,高一五班男生的平均身高其实还算是挺可以的。 胡江志、胡海伟、张宇博、黄煌,都有接近180左右的个头。 这在2005年的东瓯市,实在是个挺难得的场面。 在江森前世的印象中,东瓯市中小学生的身高突然间变高一截,那最早也是在2010年乃至更晚几年之后的事了。因为直到95后和00后大批进入中小学校园,国家经济增长带来的新一代日常营养摄入的优势,才真正开始在身高这项基础指标上,显著地体现出来。 而在那之前,像江森这一代85后,绝大部人最终能长到多高,基本还是取决于基因。如果家里条件不好,从小吃不到太多好东西的,自然就高不到哪里去。 然后若干年后,当那些甚至都吃腻了被江森当作奢侈品的肯德基和奶油蛋糕的孩子,慢慢开始在网络上有了声音,江森就会经常听到个别孩子颇为傲娇的喊声——哎哟,一米六也太矮了,我是南方人,我觉得我一米七八都不算高了,算比较矮的了。那个时候,江森的第一反应往往就是:孩子,这个逼没什么好装的,你得感谢国家。 因为只要稍微往前看二三十年,看看江森这这群八零后的尾巴,仅就南方大部分地区而言,男性身高一米六出头,完全就是正常身高,大街上放眼望去,半数左右江森这个年龄段以及以上的男性,身高普遍就在160到170之间,而女性平均身高,还要稍微更矮一些—— 就像江森的同桌张瑶瑶,对自己的长相老特么自信,但将来她就会明白,在00后的大长腿面前,她的“美貌”毫无优势。还有某些更重要的部位,因为营养差距,她就更没法比。 除非是像黄敏捷那样的天赋异禀。 “立正!今天测个一千五百米啊,测完就自己打球。” 江森的思维从班级身高发散到国家经济发展,又从国家经济发展发散到黄敏捷的天赋异禀,这时忽然听到老邱这句很残忍的话,顿时从走神中反应过来。 然后摸了摸肚子,心道一声好险。 妈的,要不是郑蓉蓉早上给了半包饼干,他今天起来又是胃疼、又是剧烈消耗、又是大病初愈、又是烈日下的奔跑,那尼玛还不得当场阵亡啊? 江森嘀嘀咕咕着自己命大,随即跟着大部队穿过食堂和宿舍楼之间的篮球场通道,十几秒钟工夫就跑进了煤渣铺就的大操场。 不过其实大操场也不大,只有一个不规则的200米跑道。 操场两头,放着两个球门,还能当足球场用。 仅此而已。 老邱哔哔哔地吹着哨,指挥着江森他们列队散开。 接着花了几分钟时间,做完一整套的热身准备后,老邱摊开记录考试成绩的本子,让所有人在起跑线前站好,就直接喊了句:“预备~跑!” 全班二十几个男生顿时蜂拥而出。 江森混在队伍里面,一开始只是像往常一样摸鱼,跟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上,追随着跑。但跑过两圈,就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跟身后的人,距离越拉越大。不一会儿,就独自一人,跑成了第一阵营…… “我草!这么猛的吗?”等江森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轻而易举地超了第二名胡海伟半圈左右,并这时才发现,他的这个新身体,竟要比前世那个号称跑不死的身体,更加强大。 更确切地讲,应该是远超前世的巅峰水平—— 如果说他前世的体能,只是属于普通人中的高水平,那么这辈子的这个身体,江森现在感觉起来,就明显有点天赋异禀的味道了。好像生来不用怎么练,就能保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准线上。只不过因为这一年来他都没怎么吃过早饭,所以体育课向来能摸鱼就摸鱼,能划水就划水,这个变态的体能属性,才一直都被隐藏着没暴露出来。 但今天,情况显然就不一样了。 那包饼干,可是40分钟前刚刚下的肚子! “妈的,难怪憋尿都能憋那么久!妈的绝逼是纯爷们儿的体格啊!”江森跑过倒数第二圈,不但完全没感觉到累,而且还越跑越来劲儿,将身后的胡海伟,进一步拉开大半圈,不再是胡海伟看他的屁股,而是他看胡海伟的屁股。 这分明是要套第二名一整圈呐?这还能忍? 江森一想到这点,立马一个加速,从老邱身前跑了过去。 “最后一圈!”老邱看到江森都冲刺了一千多米了,居然还能再加速,顿时连声音都变了。紧接着就满眼振奋地目送着江森,一路脚踩煤渣,飞速从一个又一个同学身边超越过去。 操场上原本都已经跑得跟死狗一样的渣渣们见状,不由纷纷发出惊呼。 “我草!麻子你特么今天吃春天的药了啊?” “江森你特么打兴奋剂了吧?” “你妈个逼,还套圈?不是人吧?!” 在声声惊呼中,胡海伟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身后有一阵脚步声飞速接近,愣是赶在终点线前不到十米,完成了对他的套圈! 老邱咔嗒一下按下秒表,一边不住地朝满脸震惊的胡海伟挥手,很嫌弃地大喊:“快跑!快跑!都被人套圈了!就你这体力还想进校队?” 胡海伟听得眉头一皱,可也没敢停下脚步,只是转头瞥了眼已经停下来的江森,满脸不爽地继续奋力朝前跑去,心里一边还安慰自己,主要是给老邱面子。 毕竟老邱是学校篮球队的教练。 而他又实在很想进校队,来巩固自己高一五班逼王的逼格…… ———— 跪求推荐票! 第三十一章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我日!好热啊!老天爷啊!求你一个雷劈死校长,再换个新校长来给我们装空调吧!”中午十二点出头,邵敏吃完饭走回寝室,就习惯性唾骂程展鹏。 寝室的天花板上,吊扇的风力已经开到最大,吱呀吱呀乱响,但这群年轻气壮的小伙子,还是各个都热得汗流浃背。张荣升跟在邵敏身后进屋,被大中午的太阳晒得满脸通红,一进门就赶紧拿起脸盆,匆匆走了出去,嘴里不住念叨:“热死了,热死了……” 但走过楼梯口,一看到江森从楼梯下面扶着墙走上来,又突然来了精神,大喊一声:“森哥!你居活着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吃完最后一顿好的,就准备上路了呢!” “我舍不得你啊,我都没在你坟头上跳过舞,怎么舍得离开这么美好的世界!”江森笑眯眯地朝张荣升竖起一根中指。 “滚!”张荣升嘴上从来占不到江森的便宜,气呼呼落荒而逃。 “小朋友,对喷也不看看对手是谁……”江森摸着肚子,抓着楼梯的扶手,嘀嘀咕咕着,缓缓而上。肚子好撑,太撑,中午吃得太凶残了。 四只鸡腿,两块鱼排,一大勺的牛肉炖土豆,一大勺的西红柿炒蛋,还有一块脸那么大的大排,餐盘都装不下,是前后打了两次菜才完成的壮举。然后点了这么多菜,米饭当然也没落下。三碗饭,配上一碗汤。但汤是清汤,连锅底的料都没加。毕竟他今时不同往日了,兜里了阔气了,吃的是公家的粮,甚至连最后花了多少钱,都已经懒得去记。 只记得校长的饭卡里,至少充了四位数的巨款。 尼玛的,这么腐败,好羡慕…… 扶着墙进食堂,扶着墙出食堂。江森一通风卷残云,不仅看呆了刚才在食堂里吃饭的所有人,也真心让自己的胃,走到了功能的临界点。 至于饿太久吃太多会不会伤到身体,可拉到吧,他还真不信三碗饭就能把人给撑死! “呕……”江森艰难走上三楼,走到楼梯口,胃里的饭菜一阵上涌,赶紧又咽回去。 胃食管反流…… 也是老毛病之一了。 “不过不要紧,从今天开始,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江森摸着肚子,很认真说道。 邵敏刚好拿着脸盆从房间里出来,不由贱贱地问:“怎么,你被人日怀孕了吗?” 江森立马正色回答:“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自己干的,我能用瑜伽扎到自己。” 邵敏直勾勾看着江森,愣了三秒,突然大喊一声:“我靠!” “唉,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 江森放过这什么姿势都不懂的小朋友,摸着肚子走进了302寝室。 屋里头,文宣宾已经爬上床躺下了,干啥啥不行,躺平第一名。胡启正背对着日头,写着他们班早上布置下来的不知道什么作业,罗北空则是习惯性不见踪影。 见到江森进来,胡启对江森咧咧嘴,又低头继续赶工。 江森实在是没力气说话,往床沿上一坐。 眼神发直,默默消食。 以后不能再这么吃了,搞得跟个吃不起饭的饥民似的。 明明卡里还有很多钱的嘛! 而且夏晓琳还说了,下学期还会有补助什么的,总体而言,情况已经越来越趋于乐观。 江森一想到这里,嘴角就开始忍不住地上扬。 终于要时来运转了,熬了两年,终于逐渐地,一点点熬出了应有的回报。 从反抗那个便宜爹,靠着乡里孔老二的保护,一直熬到中考结束,又通过县里的领导爸爸,艰难搭上了十八中的这趟末班车。从山里到乡里,从乡里到市区,这一路走来,满地荆棘,可总算,马上就要抓住这辈子的主动权。 而这一切的一切,说到底,还是他的学习成绩起了作用。 如果不是因为在青山民族中学里的表现一枝独秀,孔老二可能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如果不是因为到了十八中之后,他的成绩每个月都在稳步上升,还及时补上了数学和物理的短板,恐怕今天程展鹏也不会那么特意地让夏晓琳送来饭卡。 江森想起自己的前世,有段时间差点真的傻乎乎地被社会上的坏人忽悠瘸了,信了什么狗屁“综合素质”的鬼话,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一身冷汗。 学生如果不靠成绩说话,那考试的意义又何在?如果考试的意义都没了,中国的社会基础又何以维系?很多王八蛋,其实就是自己吃饱了,怕底下人翻身起来跟他们分蛋糕,所以才鬼话一茬接一茬,恨不能把穷人家的孩子全都糟蹋干净了才高兴。而江森活了两辈子,亲身体验过两次,才会明明白白地知道,分数,就是学生时代毫无疑问的唯一硬通货。 学好了,一好百好。 至于什么骑马射箭摄影航模健美操,妈的这些玩意儿,跟素质这俩字能有个瘠薄关系?还不就是家里有个能参与官商内部交流活动的爹妈,能拿几个臭钱出来瞎显摆。 行吧,显摆吧。越显摆越暴露得快,早晚都得老虎苍蝇一起打了。抄家抄出来的钱,拿去给山区的孩子提供点像样的师资力量,改善下伙食、居住、医疗条件,那岂不是美滋滋? 江森坐在床沿上,思维又发散了半天。干坐了十来分钟,觉得肚子没那么涨了,才慢慢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收回了他那条已经被太阳晒得干硬干硬的毛巾。 江森拿着这条毛巾走到寝室外面,站在门口使劲抖了抖。 一堆粉尘,立马肉眼可见地刷刷从毛巾上被抖落下来。看样子应该是痘痘脓液和脸上其他分泌物融合形成的干燥粉末,其中或许还藏着很多肉眼不可见的小动物的尸体。 江森看着那些从毛巾上簌簌掉落下来的粉尘,自己都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这条用了将近快两年的毛巾,怕是都特么的有毒了吧? 怪不得老子的皮肤越来越差! 不能再用了!下学期必须得换新的!还有牙刷,也要换! 江森很豪横地想着,又走回寝室拿上脸盆,抓紧去了水房。 中午休息时间宝贵,不能磨磨蹭蹭。 进了水房,把毛巾打上透明皂,快速使劲地狠狠搓了两遍,心理上觉得问题不大后,就抓紧用带着浓浓透明皂气味的毛巾洗了洗脸。 洗完回到寝室,把脸盆往床底下一塞,就直接关上了寝室的门,躺上了床。 “睡了睡了!”邵敏也把手上的地理课本一收,翻身起来,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302寝室里光线随之一暗。 早已经爬上上铺的张荣升,也冲还在赶作业的胡启喊道:“大哥,别写了吧,下午会考,养精蓄锐睡吧。” 胡启嘿嘿嘿笑了笑,总算放了下笔,然后拿起脸盆,又进进出出地往外走。 江森全当没听到那些小动静。早上累了半天,这会儿闭上眼没几秒钟,就安心地沉沉睡了过去,就连胡启是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而且也不用怕睡过头,因为待会儿只要一到点,以三楼这十几位好汉制造噪音的本事,他绝对不可能不被吵醒。哪怕真有个万一,也还有胡启这道人工保险在。 光论人品的话,胡启小朋友,将来必然是个好同志。 江森一直就觉得胡启和罗北空都适合去当兵,张荣升和邵敏的日子不会太差,文宣宾应该也能靠着家里的那点小钱,吃着盛世的福利,安然混过一辈子。 国家必然越来越好,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 跪求推荐票! 第三十二章 地理会考 叮铃铃铃!! “我草!考试啦!”“林少旭!起床装逼了!” “等我!我先去拉个屎!等我一起走啊!” 下午一点半,三个寝室的三个闹钟不约而同响起,江森寝室对门的301和302里随即传出阵阵智商不过线的鬼叫。邵敏根本没睡踏实,听到动静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起来,跟着一起发疯,吵醒了满屋子睡着和没睡着的人:“起床了!起床了!下午会考了!” “别喊了,听到了……”张荣升睡得浑身软乎乎地从床上挣扎起来,很鄙视道,“考就考嘛,区区一门地理,又不是物理,怕个鸡毛!” 小屁孩很嚣张地嘀嘀咕咕着爬下床,穿上鞋子,走到门口。 寝室的门一开,外面热火朝天的气氛,顿时扑面而至。 对门两个寝室的好汉们穿着短裤、人字拖,光着膀子脚步匆匆,洗脸的、放水的,全都在抢着用水房,再加上桌上响个不停的闹钟,睡得很熟的江森,也终于被吵醒了过来。 江森翻身坐起来,一伸手关掉闹钟,再一瞥时间,才一点半出头,时间还够得很。 他静静地坐着没动,默默地等着外面的动静变小。 过了十几分钟,等时间过了1点40,看起来仿佛快要迟到似的,301寝室的林少旭和另外几个人从屋里出来,关门下了楼,这才晃晃悠悠站起来,拿上脸盆朝水房走去。 “老子每天睡醒起床洗脸,吃完饭洗脸,晚上睡觉前也洗脸,卫生习惯都这么好了,脸上居然还这么恐怖,真是要怪只能怪基因。这个身体的便宜老爸,看他样子就知道年轻时候的皮肤状况,绝对不比这个身体好多少。不过好神奇,那样一个货色居然都能娶到老婆。村里的人又什么都不肯说,莫非该不会是……” 江森朝着水房走去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但又马上按了下去。 算了,人都没了,他也没必要自找烦恼。 眼下还是先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 走进水房,江森稍微排了半分钟的队,等到张荣升洗完才轮到他用水龙头。 大热的天,用冷水洗把脸,整个人就完全清醒了过来。然后他又不慌不忙放了个水,再回到寝室重新把毛巾挂到窗外,这才拿上矿泉水瓶,单独下了楼。 而且住校生连书包都不用带,这也算是住校生的一点小福利—— 别看不起眼,但至少比起那些中午不得不回家吃饭的孩子,还是要方便很多。那些中午需要回家吃饭的本地小孩,家住得稍远一些的,路上来回都要半个多小时,吃完饭后在家里待不了多久,就得急急忙忙赶路回来,压根儿谈不上什么好好休息。 但部分人也是没办法,毕竟顿顿午饭都在学校吃,也是要额外花钱的。 虽然贵不到哪里去,可不贵又不等于免费。 哪怕一顿午饭平均只要五六块钱,但一个月一百块的伙食费,也照样能难住一些本地家庭。至于说什么05年的东瓯市身家千万的土豪已经遍地走—— 但土豪有多少钱,跟穷逼有半毛钱关系吗?最底层的城市穷人,别说是05年,就是到了15年,这点小钱愁眉苦脸的困难家庭也照样有的是。就算在全世界最富足的城市,吃不起饭这种情况,也从来不是个例。只不过个别二流媒体和社交平台,从来不报道这些人。 而这些穷人越弱势,他们在社会上的声音自然也就越小,生活在社会边缘和黑暗角落里的他们,就越不容易被人关注到。那些没能在改革发展浪潮中及时搭上社会发展快车的城市居民,生活的惨烈程度,绝不是城市小清新们可以想象的。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江森前世的少年时代…… 好吧,两辈子都不容易。 都特么苦出惯性了…… 这辈子,至少他的下一代,绝不能再这样了。 顶着大太阳,江森居然开始想孩子的事情,感觉可能也是热晕了。 两分钟后,江森不紧不慢,走进高一五班教室。 时间刚好1点50分出头,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或者说只坐满了一半的人,一人一桌,另一半的人已经被移到了楼上。其他几个班级也一样。 幸好十八中的高三教室还空着,不然今天一部分还得坐到实验楼里去。 这么来回走,也挺麻烦的。 江森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准考证和身份证放到桌角,然后把书包拿上了讲台。讲台上,从其他学校过来的监考老师已经就位,黑板上写着今天的考试科目、时间。 气氛环境搞得相当严肃到位。 这时地理老师邓月娥走进教室,扫了全班一眼,只是淡淡说了句:“大家好好考,正常发挥就行了,会考的题目,不会太难的。” 班级台底下一阵嘀嘀咕咕。 邓月娥又看了江森、胡江志和另外几个种子选手一眼,便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破考试,她心里头比学生还紧张…… 又过了两分钟,等到1点55分,监考老师看了眼教室后墙上的挂钟时间,淡淡开口道:“考试还有五分钟开始,我先把试卷发下去,先不要写。大家把准考证都拿出来放到桌角,没有准考证的,身份证和学生证也可以。什么证都没有带的,不允许参加考试。考试时间是两点到三点半,两节课时间,可以提前十分钟交卷。不许交头接耳,作弊抓到直接不及格……” 被这么一吓唬,班上原本还嬉皮笑脸的几个人,也都渐渐收起了笑容。 监考老师随即拆开牛皮袋,取出袋子里的试卷,一组组分发下去。 整个教室,乃至整座高中部教学楼,也都在这一刻,完全陷入安静,只有试卷从上往下发的轻微响声——对末流高中的大部分学生来说,这就相当于是高考了。 通过才能毕业。通不过的,连高中毕业证书都拿不到,最多只能拿结业证书…… 江森拿到卷子和答题卷,微微喘口气,才写上名字。 考试这种事,不管经历多少次,不管准备有多充分,不管他自身的水平有多高,在分数出来之前,他每一次都还是难免要有点小紧张。 整个教室里的人,低头看着前几道题,屏气凝神地等待着考试时间开始。 片刻后,两点整,叮铃铃铃~ 铃声准时响起,监考老师很高冷地说了句:“开始考试。” 话音落下,教室外头,却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报告!” 满屋子人抬头往外一看,只见文宣宾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门外。 监考老师眉头一皱,问道:“怎么现在才来?” 文宣宾道:“我……我找了下准考证。” 监考老师无奈地一甩头,道:“进去吧。” 文宣宾赶紧跑进教室,然后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老师……” “什么事?” “我准考证没找到。” “身份证也行。” “啊……身份证,没拿过来啊……” “学生证也行!” “啊?学生证……学生证好像在寝室里……” “哈哈哈哈……”教室里一阵爆笑。 监考老师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大声维持秩序:“安静!都不想考试了吗?” 满屋子人赶紧闭嘴。 监考老师又望向满脸憨厚老实的文宣宾,微微叹出了一口气来。 半分钟后,高一五班的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在纸张上滑动的声音。 楼下后门,一个落寞的身影,低着头,走进了灿烂的阳光之中。 “唉……”文宣宾很惆怅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只能等明年这个时候,跟下一届高一学生一起考了…… 运气真差。 心里默默念着,又忽然眼睛一亮,舍不得对自己下手太重地轻轻一拍脑袋。 “哎呀!在昨天刚洗的那条裤子里!” ———— 跪求推荐票! 第三十五章 有你没我 “胡启,睡觉了。” 晚上11点出头,邵敏端着脸盆走回寝室,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考了一整天的试,晚上回来又做了张数学试卷和一堆别的题目,简直累得不要不要。 胡启此时也已经困得不行,淡淡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眼还稳如磐石坐着的江森,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搁下了笔。江森这个标杆,对他而言,已经太高太高了,实在够不着了。 别说是他,张荣升今天都已经提前投降,早早地上了床。 “唉……”胡启叹着气站起来,端上脸盆走出了房间。 邵敏坐到床沿上,拿着毛巾擦着擦着头发,一边也斜乜着江森。 看着江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页又一页地翻着高一下学期的物理课本,不由得摇了摇头,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妈的,真的服气。” 江森依然没接茬、没吭声、没反应。 其实对江森来说,今天跟往常的区别不大。最多就是没有出门去扫地,省了一个小时。一整天都吃得比较好,肚子里有油水,注意力也比较容易集中。晚上8点不到,他麻利地写完作业后,就继续翻昨晚上没翻完的物理课本。郑红没那个能力带他飞,当然就只能自己飞。 仅此而已。 302的寝室,一度安静下来。过了十几分钟,等到胡启也洗完澡回来,他看了眼时间,这才催江森道:“江森,你要不先去洗澡吧,等下就熄灯了。” “嗯?”江森一抬眼,一看张荣升的闹钟,见确实快11点20分了,好几个小时都没说过话的他终于开了金口,“咦?这么晚了?” “是啊……”他对面的上铺,立马响起文宣宾虚弱的声音,“我肚子好饿……” “没事的,睡着了就不饿了,我有经验。”江森站着说话不腰疼地站起来,先伸个懒腰,拍拍屁股拍拍腿,活动了一下四肢,才弯腰从床底下拿出了他的脸盆。 等他一出门,还没走得太远,302寝室里,立马就又各种嘀嘀咕咕起来。 “我草,我感觉江森这是要逆天改命啊。”最近小说看得有点多的邵敏,第一个表示了感慨,“林少旭刚才还特地问我了,问江森其他科目成绩怎么样,我跟他说,江森是政治之神、英语之王、化学天才、语文小能手、历史和地理的霸主,兼电脑机房专家,现在连数学和物理都补上去了,已经天下无敌了。林少旭听完那个脸色啊,啧啧啧……” 张荣升马上爬起来,很愤怒道:“我怀疑他一定是捡到什么了法宝,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妈的他今天跑一千五百米,居然套了我一圈半还多!” 邵敏笑道:“你就是菜!自己全班倒数第一名,跟法宝有什么关系。” 胡启闻言,顿时不由惊呼道:“江森体力也这么好吗?平时看不出来啊!” “你们这些垃圾懂个屁。”罗北空难得也参与进了卧谈会,很臭屁的口吻道,“体力不好,怎么可能一口气看书几个小时,妈的你们以为那么坐着不累的吗?” 文宣宾插话道:“我觉得他最厉害的还是不怕饿,我真的快饿死了……” “闭嘴,你个猪!”罗北空没好气地骂道,“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妈的跟个烂泥一样,扶都扶不起来。” 文宣宾却好像听不懂似的,只是自顾自地重复:“我真的好饿……” 还站在窗前乘凉的胡启,听得不忍心地问道:“我还有包泡面,你吃不吃?” “啊?有泡面啊?”文宣宾一个翻身坐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别吃了,这么晚了!”邵敏皱起眉头,强烈反对道,“吃完都要十二点了,搞得满屋子都是泡面的味道,我们还睡不睡了啊?” “可是我饿啊……”文宣宾哭唧唧地,慢慢爬下了床。 罗北空不耐烦道:“吃吃吃,你个猪!赶紧吃去!妈的真是听到你说话都烦!” “唉,我也不想的,我今天真倒霉……”文宣宾叹着气走到胡启跟前,问道,“面呢?” 胡启转过身,打开墙角的衣柜,从他的衣服底下掏出一包康帅傅,递给他道:“要不干吃吧。干吃方便。” “嗯,谢谢啊,我明天还给你……”文宣宾用他拖拖拉拉的声音说着,接过泡面,开始咯吱咯吱地捏。立马又捏得满屋除了胡启之外的人,各种催命似的抱怨。 “宾哥,你抓紧吃完啊,别影响我睡觉。” “阿宾,你的真是个人才……” “猪,我就给你五分钟时间,超过五分钟,老子就把你这包面从窗户里扔出去!” 文宣宾差点都要哭了,可怜巴巴地求饶道:“你们别催嘛,五分钟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吃完啊,我大不了出去吃……” 罗北空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凶相:“滚出去。” …… 过了约莫五六分钟,江森各种洗一条龙地收工回来,远远看到文宣宾穿着条裤衩蹲在门外,跟个怨灵似的在生啃泡面,狠狠我操了一声,差点没吓出毛病。 然后匆忙推门,逃似的走进卧室。 寝室里头,灯都已经关了。 江森很是识趣,也没再把灯打开,放下脸盆,摸着黑喝吃了感冒药,就直接躺了下去。 不到两分钟,便沉沉入睡……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五点出头,天色才蒙蒙亮,一个身影就从302寝室里飘了出去。仗着自己兜里有饭卡,江森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地去水房洗漱完,便背上书包,走出了宿舍楼。 除了宿舍小院,他径直朝着食堂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食堂里也才开门没一会儿,做早饭的师傅们正在里头忙活。 食堂大厅里只开了两盏灯,光线不算太好,但江森也能凑合,直接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然后拿出政治课本看一会儿,稍微换换脑子。 等到了五点半左右,林少旭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瞧江森居然这么大清早的就开始学习了,小林子当场就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学了他的绝招,现在倒反过来逼宫了! 真是学会徒弟、饿死师父…… 江森!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卑鄙小人! 林少旭脸有点黑,但是也不吭声,只是满肚子无名火地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来,也自顾自地开始背书,但注意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像平时那样集中起来了,时不时就要看江森一眼。 而反观江森,就完全没注意到林少旭进来。 一直低着头,把书翻了一页又一页。 和历史、地理一样,高一的两本政治课本,也已经被他“翻薄”了。无论是翻到哪一页,江森对上面的知识点都是了如指掌。既可以用几个字就把话说明白,也能长篇大论连带着中国未来多少年的产业布局扯上一堆。所以这就是重生者的优势,总能站在时代的最前沿看问题,看到的就是大势和大局。然后再反推回来看这些基础知识,就能掌握得更加扎实。 江森就一直这么全神贯注地翻着,翻到六点十来分,食堂的窗口后面,忽然响起食堂阿姨热情的喊声:“孩子!肉包好了,可以过来吃了!” “肉包?”江森猛抬起头,食堂顶上的几盏灯,也被师傅打开。 明亮的灯光下,江森跟林少旭一对眼。林少旭明显有点吃味的表情,很冷淡地连招呼都没跟江森打,就直接站了起来,朝着窗口走去。 江森瞬间就想起“同行是冤家”这句话,不禁微微一笑,然后特意等林少旭打完饭,他才慢慢站起来,拿了托盘,走到窗口前。 大妈见到江森,一边嫌弃他的脸,一边又很是心疼地多给了他好几个肉包子,不住地说道:“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笨的,没饭吃就跟我们说嘛,我们每天剩菜都有一堆,还差你这一口啊?非要熬熬熬,熬到现在,你看看你,个子都饿矮了。你们校长要是不把饭卡给你,你还打算饿三年啊?人都饿傻了哇!学习成绩这么好,学校还指望你给大家争争脸的……” “是是是……”江森嘿嘿嘿笑着,也没刷掉几快钱,就拿着慢慢一盘子肉包走回座位,幸福地大嚼起来。三口一个肉包,愣是吃出燕翅鲍肚的感觉,吃得肚子里暖烘烘的。 心想人活一辈子,往小了说,无非也就是奔着这一口啊…… 而在不远处,林少旭则只是默默低着头,小口喝着豆浆。 脸色着实不太好看…… ———— 跪求推荐票! 第三十六章 全市统考 学校里的生活,只要不出幺蛾子,就永远都能按部就班地过下去。周一胡海伟他妈闹事和郑红旷课的小风波过去后,到了第二天,高一五班就恢复了常态。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意外,那就是郑红在消失了两天后,等到星期三,居然又像没事儿人一样地回来了。 但显然学校也确实没什么办法。 毕竟到了期末,其他教理科的老师也都很忙,就算来代课,能代个一两节,可总不能一整个月代到底,光说精力也吃不消;就算轮流来代,换人来代,但每个老师的教课节奏都不一样,而且一人一节课,也不见得能用心,那和让郑红这个废物继续来教,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程展鹏做人还是有气量,干脆就捏着鼻子,让郑红先混完这一个月再说。至于往后怎么处置,那大可以等以后再考虑。等放了假,他有的是时间来搞这些人事操作。 不过这回,闯了祸又回来的郑红,上课态度总算比之前端正了许多。 什么“我曾经也跟你们一样热爱自由、喜欢奔跑在蓝天下”这类的废话说得少了,上课就规规矩矩讲题,底下的渣渣们听不懂就再讲一次,不过唯独,就是尽可能地避免跟江森有直接交流——当然这不仅仅只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过错感到羞愧,并且受到了校长的处分,更因为江森化学考了满分,让她彻底无法再去质疑江森的智商。 不然如果同样的事情她敢再来一次,程展鹏很可能就不止开除她那么简单了。 说不定还要给精神病院打电话…… 郑红不主动招惹江森,江森当然也不会去麻烦她。 整整一个星期,江森每到物理课,基本就是个自学状态,遇上有什么难懂的题,宁可自己翻教辅书,也坚决不找外援。当然,就算他想找,现在也找不到了——林少旭一整个星期都明显在绕着他走,就连在宿舍水房里遇到,都连头都不点一下。 抢夺年级第一的深仇大恨,简直都刻到脑袋上了。 江森当然很能体会林少旭的感受,毕竟全国上下各行各业,每天都在发生无数差不多的事情。他有心想买点东西送给林少旭,就当做是上次请教他的报酬。可奈何兜里的孔方兄又不答应,实在囊中羞涩,也就只能先在心里欠他一笔学费,打算过些日子富余了,再找个借口请他下个馆子、吃顿饭,甚至连地方都看好了——振瓯路尽头就有间小馆子,江森上学期沿街要饭的时候有注意过,饭菜闻起来很香,价格也公道,非常适合没收入的学生小朋友去消费。 至于到时林少旭肯不肯赏脸,那就和江森没关系了。 反正江森很是确定,自己已经做了应该做的。 然后除了郑红之外,这周还有另外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就是当高一的地理和历史两门课程结束后,每周空出来的足足六个课时,就需要其他老师来瓜分。 学校方面一合计,政治课没资格抢课,语文课没必要抢课,物理、化学明年才会考,而且占分比重也不高,不着急。于是就一拍脑袋,干脆就把这六节课平均分配给了数学和英语。 因为是加班补课而不是代课,所以每节课另外补贴老师30块钱的加班费。 消息下来后,年轻力壮的张嘉佳直接就乐得嘿嘿嘿,因为连同隔壁班的课,她一周就能多上6节,多拿180块,一个月下来,就是足足720块钱的巨款! 但反过来,这对于教江森他们班英语课的大妈而言,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了。 首先大妈只带一个班,一个月下来,补贴也就360块而已,作为一个工龄很高的老人家,她压根儿就不缺这点钱,更犯不着为这点钱搭上她宝贵的劳动力。 然后其次就是,也是更关键的,她老人家最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 水平问题。 按理说,期末临近,高一五班的英语课早该和其他科目一样,每节课的内容,以考试和讲解试卷为主。但大妈为了能不讲题,一直就拖着课程进度,别的科目教材早就搞完了,就她还剩了足足一个半单元。因为她自己也知道,以她的真实水平,根本就讲解不了高一的卷子。 自打江森他们班的正牌英语老师养胎去了之后,江森他们班到目前为止,拢共就只进行了一次英语考试,考完后大妈也就只是把答案一发,说让大家自己检查。 之后一直到现在,英语课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英语试卷这种东西…… 而原本按照大妈的计算,最起码,她也应该能拖到最后两周再搞所谓的学年总复习。 然而千算万算,她居然算漏了会考这件事。 周二上学学校的临时决定一下来,大妈整个人就不好了。 可她终归不是郑红那种不知死活的愣头青,绝不会跟单位的正式决定对着干。所以最终还是认了栽,硬着头皮,哼哧哼哧地给江森他们班多上了三节课。 这三节课,大妈上得艰难,江森他们听得痛苦。 而神奇的却是,三节课上完,教材的进度表,却依然牢牢地掌握在她的手中。 依然还剩一个单元! 周五下午第二课后,当大妈离开教室,立马就有沙雕疯狂敲桌,发出痛苦的悲鸣:“我日啊!怎么还有三个星期?来张期末试卷弄死我吧!我不想再读下去了!” 然后沙雕话音刚落,张嘉佳就欠抽的节奏不改走进来,让满屋子人笑都笑不出来地放下一叠试卷,无脑喊道:“不想读的可以跳楼解脱,想读的咱们先考个试!周末辛苦一下,郑红老师下午请假了,这节数学考试啊,考到五点半结束!” “啊,五点半……”渣渣们立马开始造反。 但张嘉佳已经很习惯这场面,自顾自道:“这是咱们这学期的成绩测评,要算进期末总评里的。虽然没什么用啊,不过还是要走个过场。这个卷子,楼上一班的同学早上已经考过了,他们班林少旭考了一百二十八分。麻子,你有没有信心超过人家啊?” “没有。”江森很直白道,“数学这块,我今年给自己立的目标是一百二十五分。今年一一五到一二五之间,明年一百三到一百四之间。” “啊?这算什么鬼计划?”张嘉佳有点傻眼,又接了句,“那我估计你期末要完蛋啊。” 江森顿时面露不解,问道:“为什么?” 张嘉佳却没马上回答,而是抬起头来,对全班大声道:“那我再跟大家宣布一个消息好了,在我们程校长的努力之下,我们学校今年的高一同学呢,很幸运地搭上了这学期全市高一统考的车。往年这个统考,是只有全市最好的几所学校才能参加的,相当于是他们自己搞的一次高一摸底测试。那今年因为我们校长的努力,市里就让那几所学校,把我们也捎上了。 另外还带上了市区里的几所兄弟学校。 也就是说呢,今年期末考,我们会和东瓯中学、东瓯二高、瓯南一中、瓯北二高、瓯阳中学、瓯成一高这六所全市最牛逼的学校一起考,除了这些学校,还有咱们瓯城区这边的三中、四中、七中、八中……反正全部加起来,一共就是十五所学校吧,两万来人。 现在这个东西一弄出来,市里也挺重视的,今天早上有几所学校的退休老师,已经被关进宾馆去出题了,不考完不放出来,就跟高考一样。 也就是说,这次全市各校的高一是个什么成绩、什么排名,等两年后这个时候高考,很可能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情况。就算个别同学有成绩上的变化,但是整体上,应该区别不会太大的。 所以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啊,这次考试啊,你们真的稍微用点心。接下来那都不是你们考完后拿个成绩单回家要不要挨打的事情,这已经上升到学校的脸面问题了!要是都像麻子这样出工不出力,程校长要是知道他有这个什么鬼计划,直接乱棍打死他,你们信不信?” 张嘉佳叽里呱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结尾还自以为幽默了一下。 然后一看底下,一群学渣听完,却几乎没任何反应。 除了少数几个人配合地笑了笑,其他顶多就是—— “啊……” “哦……” “哇……” 很敷衍,完全没什么劲头,更谈不上什么激动。 坐在后排的胡江志心里其实没底,但还故意假装不在乎地扯蛋道:“考就考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反正只要高考能上个二本就行了。” 边上的同学听到,则纷纷露出听不懂的表情。 “二本是什么意思?”张宇博不明白地问黄煌。 黄煌疯狂摇头:“唔唔唔……不知道!” 显然对压根儿就没觉得自己能考上大学的学渣而言,跟东瓯中学拼实力这种画面,确实有点太过于玄幻了。不过实际上,程展鹏争取来的这次机会,也确实压根儿就不是为他们准备的。 十八中高一年级的全段前50名乃至前30名的学生,才是程展鹏真正的观察对象。 ——这回全市15所学校,参考人数加起来刚过两万,基本也就是东瓯市这一届将要报名参加高考的人数的一半。并且这2万人,还基本可视为那“两半”中的“前一半”。 而以东瓯市牛逼到飞起的教育质量,全市排名能到25%的学生,在省内的排名,最起码也不会低于前20%。这差不多,也就是曲江省二本线和三本线交汇的位置。 因此这显然也就意味着,如果十八中的某个学生,能在这些市内名校的围剿下,在这次考试中挤进全市前一万名,那么最起码,这孩子也该是个本科的料! 要再能重点培养的话,二本基本就应该逃不了——而十八中要是真能出个二本子,那无疑,就是校长英明的最佳佐证了。所以眼下,程展鹏和学校的高一老师们,确实是满心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今年期末考,十八中到底能有多少个学生可以“勇闯全市前一万名”。 听起来很可悲,但现实就是如此…… “胡江志,你个王八蛋,给我好好考知道吧!”张嘉佳听到胡江志的“豪言壮语”,装作生气的样子,拿着手里的卷子挥舞了一下,又补充道,“这次考试没有地理和历史,差不多就是理科生的天下了,你们这些理科好的同学,真的要稍微用点心啊。江森,听到了吗?” 江森不由立马坐直身子,正色纠正道:“张老师,众所周知,我是个文科生。” “文科生!文科生!文科生化学考满分!”张嘉佳拿着试卷,又笑又咬牙切齿朝江森挥着,“你要敢报文科,校长直接把你的饭卡都收回来!” 张瑶瑶看着张嘉佳的卷子在她眼前飞来飞去,也跟着一起嘀咕:“就是!男的报什么文科,下学期赶紧滚到理科班去,看到你的脸我就受不了!跟你个蛤蟆精同桌,天天晚上都做噩梦!” 这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坐在不远处的朱杰伦听到,突然抖了个机灵,哈哈笑道:“你每天晚上做噩梦,可江森每天晚上都梦到你啊!” “哈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 张瑶瑶简直不能忍,直接拍案而起,大声骂娘:“朱杰伦!你妈逼啊!别恶心人好吧!” 不想话音刚落,一个粗壮的身影,就在教室门外停住了脚步。 郑海云对着张瑶瑶一瞪眼,顿时怒不可遏:“那个骂脏话的女的,给我出来!” 叮铃铃铃~~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张瑶瑶在铃声中小脸惨白,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但郑海云哪管那么多,二话不说就走进教室,无视张嘉佳的存在,快步走到了江森身边。 江森无比默契,直接起立,让出了位置。 郑海云紧接着就伸手一抓,逮住张瑶瑶,像拎鸡仔一样,把她给拖了出教室。 一眨眼,伴随着铃声落下,两人也消失在了二楼走廊的尽头…… 高一五班集体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儿,张嘉佳才拍拍胸口,急忙把卷子往下发,一边说道:“郑老师太可怕了……” 满屋子沙雕纷纷附和。 “嗯,吓人。” “我想尿尿……” “我已经尿出来了……” 只有江森,在拿到卷子的同时,眼中写满了震惊和疑虑。 谁能想到,他日夜期盼的社会正义人士竟会是郑海云? 而且话说政教处的那点处分力度,对张瑶瑶这种恶贯满盈的姑娘,真的够吗? 不,当然不够! 这孩子,还需要正义之力更强的社会人士来教育。 郑老师,请把属于社会的责任还给社会! 绝不能给张瑶瑶同学借故躲避数学考试毒打的机会! 等考完了,再狠狠处分她也不迟的! ———— 跪求推荐票! 第三十八章 白眼狼 “我日!麻子!你进校队啦?” “淡定。” “你进校队干嘛啊?” “跑步。” “田径队啊?田径队没意思……” “你懂个瘠薄!他有训练费的!” “还有训练费?!多少钱?” “每个月三百。” “我草!那不发财了啊!” “一天十块钱,也就勉强吃个饭。” “我草,我也好想勉强一下……” 到期末了,住校生们开始莫名用功,周末也不回家。 江森刚回到寝室后没几分钟,对门的301和303寝室里,就轮番有刚才也在食堂里吃饭的人过来打听,加上邵敏兴致勃勃的回答,搞得江森的复习节奏,一时间被频频打断。 相比之下,反倒是302寝室,一点都没找江森麻烦。 因为除了江森和邵敏,其他人全都回家了。罗北空和胡启是照例雷打不动,放学就走,张荣升和文宣宾则是吃过晚饭后,才一起出了学校。 张荣升这趟回家,是要回去拿最后三个星期的换洗衣服。这小子也是个衣来伸手的货,除了内裤和袜子,稍微大件一点的就一概不洗,每三到四周就要攒够一大袋子拿回去给他妈当礼物。至于文宣宾,回家的动机就略有点不明确。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没人在乎。 对门的客人,一茬接一茬,来了就有聊不完的天。 江森被热情如火的邻居和室友们搅得没了办法,只能背起书包,在一群人的嘘声中,大晚上的又去了趟教学楼。然后进了高一五班的教室,开一盏灯,一屁股坐下来,基本就没再动过。 独自一人,聚精会神地从7点左右一直学到11点出头,直到传达室老伯半夜出来巡逻,才被赶回寝室。等回到楼里,再洗个澡,也就到睡觉的点了…… 次日一早,周六早上五点半,江森生物钟很灵敏地醒了过来。 睡醒后也不磨蹭,直接起了床,麻利地去水房洗漱了一番。等拿着脸盆回来,再一次轻手轻脚重新带上房门出去,屋子里头,邵敏依然睡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知道江森已经进出两趟。 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下了楼,出了宿舍小院,校园里宁谧无声。 江森快步走过校园,走到传达室前,敲响老伯的房门,又是一串道歉后,便匆匆出了学校。然后穿过马路,走进菜市场,片刻后,就到了老板娘的店门前。老板娘正在揉面,见江森今天来得这么早,顿时有种赚到的喜悦,高兴问道:“病好了吗?” “嗯,好了。”江森咧咧嘴。 老板娘又马上指了指江森的工位,急匆匆地吩咐:“那你坐下来等吧,你今天来得比客人还早,一个碗都还没有……” 江森却没有照做,而是笔直地站着,直截了当道:“阿姨,我今天不做了。我们学校上星期给我发了伙食补贴,我今天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以后我星期六、星期天就不来了。” “啊?”老板娘微微傻了眼,“那……那我这边怎么办?” 江森不由笑道:“以前没我,你不也照样干吗?” “那不一样啊!”老板娘着急道,“你来帮我洗碗,我周末怎么说也能少干两个小时的活,多卖两个小时的包子,你不能这么说走就走啊。你再怎么……再怎么也帮我做到放假吧?” “不行啊。”江森态度很坚定,又解释道,“我们期末考都不到一个月了,学校还指着我出成绩的。周末的两个白天都放在这里,太浪费时间了。” “指着你出成绩?”老板娘有点不信地上下打量了江森几眼,这么久了,才第一次问道,“你成绩很好吗?能考几分啊?班上排第几啊?” 江森笑了笑,正要装逼,边上却忽然响起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 “老板娘,两个饭团,小一点,带走。”林少旭掏出一张十块钱,从江森身边递过去。 “好,马上来!”老板娘立马接过钱,然后见林少旭穿着跟江森一样的校服,又嘴碎地问了句,“诶,你们两个都是十八中住校的吧?是同学吗?” 江森:“是。” 林少旭:“不是。” 江森和林少旭同时回答,话音落下,气氛顿时略有点尴尬。 两个人转头对视,江森用一种被始乱终弃的眼神幽幽看着林少旭,林少旭终于没能绷住,安静两三秒后,主动向老板娘解释道:“不是同一个班的,不过住两对门。” “哦……”老板娘点点头,先找给林少旭四个钢镚,又拿布擦了擦手,便掀开了盛放糯米饭的锅子。大饭锅陡然冒起一股白色的热气,远远看着,就好像将三个人全都包裹了进去,老板娘麻利地拿起装饭的塑料袋和打饭的饭勺,动作娴熟地飞快捏起了饭团,一边又问林少旭道,“那……江森成绩怎么样啊?你们两个,谁成绩好啊?” 江森一听老板娘这破问题,顿时就感到一股老阴逼气质伴着饭香扑面而来。 行嘞!就这尼玛一句话,直接拱火拱到平流层去了! 飞机路过都能让您给拱下来! 林少旭本来就对江森充满只可意会的敌意,一听这问题,果然脸色骤然。 “你问他。”林少旭冷冷淡淡,把问题抛给了江森。 而老板娘居然真的想都不想,直接就问江森道:“你们谁成绩好啊?” 江森还是不想当着林少旭的面回答这个问题——尤其在他正要装逼的当口,便想糊弄过去:“这个啊……”不想他话还没说出口,原本表情管理很到位的林少旭,倒是自己先忍不住了,抢先说道:“他多少分我不知道,我反正期中考是全段第一,他好像才四十几名。” 这话一出,老板娘顿时就高兴了。 她立马对江森露出“你小子还敢骗我”的表情,欢天喜地喊道:“才四十几名,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学校指着你出成绩?去去去!老实洗碗去!” 但江森才不会被老板娘这点小伎俩带进坑里去,直接回答:“不洗,没空。期中考不是我的真实水平,期末考我肯定全校第一。阿姨,谢谢你的照顾,我明年一定多光顾你家生意。”说完话,直接扭头就闪,留下老板娘和林少旭,双双脸色难看。 “你这个,这个……忘恩负义!”老板娘愣了几秒,瞬间心头火起,脑海中闪过上星期她还好心多给江森拿了两瓶牛奶和两颗茶叶蛋的画面,越发觉得遭到了背叛,手里捏着林少旭的饭团,扯着嗓子就冲着江森的背影歇斯底里大喊起来,“白吃白喝了我家一整年的饭,叫你多洗半天碗你都不洗!你们这些小孩,就这么做人的啊?你们学校就这么教你的啊? 就算是菜市场里的鸡!被人带回家养几天都知道知恩图报!你做人连只鸡都不如啊!这么没良心,将来不会有出息的!会有报应的!” 老板娘越骂越凶,江森却完全不为所动,走得越发坚定。 四周的小摊贩们则纷纷来了精神,大清早的就有瓜吃,真是好棒棒…… 林少旭站在原地,看着江森一路走远,脸色发黑。他心里想着江森说要拿全校第一的那句话,脑海中又回想起上个星期他傻不拉唧教了江森半天的那一幕,不由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对,没错!老板娘说得对!江森这个人,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吃里扒外、两面三刀、见利忘义、背信弃义……自己真是脑子进了屎,才会帮江森开了窍! 我教你物理,你居然要抢我全校第一? 这还是人干的事情吗?啊?! “啊!!”林少旭突然大喊一声。 老板娘骂声一顿,问道:“怎么了?” 林少旭低头看着老板娘手里的饭团子,幽幽道,“阿姨,你把我的油条给捏碎了……” “啊?碎的也好吃的,捏碎了味道也一样嘛!”老板娘急忙把两个饭团捏好,哄傻逼似的,强行塞到林少旭手里,不住道,“一样的,一样的,没区别的。孩子,好好考,考个第一,一定要考赢那个白眼狼,什么东西……” “啊……好。”林少旭居然也真的像傻逼似的,明明知道捏碎了油条的饭团口感肯定不一样,但还是很自然地伸手接过,然后在老板娘祝他拿第一的笑脸中,傻愣愣地答应着,转身往回走去。 等林少旭走远,老板娘转头看了眼江森那个空荡荡的工位,又拉下脸来,冷冷哼了一声,嘴里嘀嘀咕咕山里的孩子就是怎么怎么着。 边上卖菜的村民听到,终于忍不住凑上前来打听:“那个孩子怎么了啊?” “怎么了?简直坏透了!”老板娘正好缺个人听她抱怨,立马滔滔不绝地控诉起来,“我跟你说,那个小孩一开始没饭吃,是他自己求到我这里来的!是我给他饭吃的! 他现在说自己兜里有几个钱了,说走就走,拿我当什么呀?我真是心都让这个孩子弄凉了,你说这个社会怎么变成这样了啊,这学校也不知道怎么教孩子的,balabalabala……” 围上来听的人越来越多。 不到两小时,十八中菜市场就传遍了一个小道消息。 说是十八中教出个白眼狼,吃霸王餐不给钱,并垂涎老板娘一百四十斤的健壮身躯,勾引不成、因爱生恨,于是恩将仇报、怒而辞职,听得当地派出所的同志都差点都想把造谣的那个货给抓了。 这个谣就造得离谱!八点档狗血剧都不敢这么拍! 但不论如何,江森白眼狼的形象,也算是彻底在十八中菜市场一带,深入人心了…… —————— 跪求推荐票! 第四十章 财不外露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早上七点四十分,学校的广播里又日复一日地响起《运动员进行曲》。 人声鼎沸的教室里前排,江森放下了手里的错题集。其他渣渣们,也都纷纷停下手里没来得及抄完的周末作业,走出教室排队。 “啊……”张荣升打着长长的呵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见江森走到他身后,随口问道:“森哥,你昨晚上没回来睡吗?是不是晚上出去做什么坏事了?” “昨晚上十一点多回去的。”江森淡淡道,“寝室里的人都还醒着。” 张荣升不由奇怪道:“我怎么不知道?” 江森欠欠地来了句:“人醒着,猪睡了。” “滚!”张荣升骂了一句,瞬间精神抖擞,又大声道,“我早上起来,明明看你床上就没人!” 这个时候,队伍前面的邵敏却转过头来,冲张荣升喊道:“小荣荣,麻子早上五点多就出门了,我起床撒尿的时候看到他下楼了。” 张荣升一听这话就被震惊到了,忙问江森:“森哥,你疯了吗?那么早下楼干嘛?” 江森淡淡道:“看书啊。” 张荣升不由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江森几眼,仿佛自我安慰似的开始嘴欠:“也对,你反正也已经长不高了,人生已经没希望了,确实应该早起学习,对你的将来比较有好处。 我就不行,我还没发育,必须保证睡眠时间和质量。森哥,你好好努力吧,长得丑就要比别人更努力,更何况你又矮又丑,我支持你!” 张荣升大清早地犯病,没事找事地酸了江森一通,听得全班上下一阵大笑。 江森心里当然多少是有点小无语的,但是这种情况,他越反抗只会越招致更加没人性的语言暴力打击,所以只能选择跟张荣升互相伤害,说道:“有些茶杯犬吧,生来也就巴掌大,小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能长成一只狼犬,但是基因这个事情,真的是没办法的。不是说发育没发育的问题,是有些人不管发育没发育,这辈子矮就是矮,大概率就是没得救。 就跟数学一样,智商高就是高,低就是低,个别小同学最多也就是在十八中考个全班第三的水平,天花板就到这儿了,智力所限,无以为继。 像我这种又丑又矮的,勉强还能通过努力来改变命运,但是又矮又笨的就没办法了,各方面都是硬伤,我真的很替这些同学的将来感到担忧啊,唉,愁死我了……” 江森说得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张荣升却瞬间就听得火冒三丈——骨子里对自己的智商要比对自己未来的身高还自信的小荣荣,被江森戳中这个“笨”字,顿时就跟猫被踩到尾巴似的,当场说炸就炸,恼羞成怒大吼:“放屁!你才又矮又笨!你又矮又笨又丑!” 这喊声传到队伍前面,胡江志听到这话,立马放声大笑:“哈哈哈哈!高一五班一对宝,一个又矮又丑,一个又矮又笨,笑死我了……” 江森一听这话,不由冷冷一笑。反正他已经浑身是屎,哪儿能让胡江志跑了,大声道:“你识数不识数啊,明明是三个宝,你自己不算啊?不是还有个你,又丑又笨么?” 胡江志闻言,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喊道:“你妈逼!老子全班第一!” 江森直接跟上:“全班第一就不丑了吗?” 胡江志气得直跺脚:“操!我特么在跟你说成绩!” 江森死缠烂打道:“全班第一就能改变你长得丑的事实了?” “我草!”胡江志三句都没绷住,“我特么再丑也没你丑!” 江森直接同归于尽,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那特么你自己都知道自己丑,到底哪儿来的脸说别人丑?胡二丑!你特么脑子被屎崩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搞不明白,你还敢说自己智力没问题?” “我……”胡江志面对全国顶级“喷之力”九段选手的全火力输出,大清早的,被江森喷得眼珠子都发直,整片走廊上的人,也全都跟着一阵无语。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江森这种视死如归的喷法,简直尼玛的恐怖。 “喊什么?喊什么呢?”这时夏晓琳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总算维持住了场面,然后立马抓到捣乱的三个元凶,目光依次从江森、张荣升和胡江志身上扫过,说了句,“你们三个,全班第一、第二、第三,三宝是吧?我看行。” “哈哈哈哈……!”这一下子,全班顿时集体就笑疯了。 班主任御口亲封,连后排男孩组都调侃起胡江志来。 “江志,三宝啊。” “江志是大宝还是三宝?” “滚滚滚!”胡江志烦躁得要死,没踩住江森,反倒被抹了一身的泥。 只有胡海伟,面露得意的神色,摇头叹道:“唉,你们这些垃圾基因啊……跟你们一比,我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己简直完美……” “行了行了行了,下楼了……”夏晓琳烦躁地吼着。 高一五班的队伍,终于下了楼。 江森下楼时排在队伍最后面,屁股后面只跟着张荣升。下楼后跟着楼下高二的队伍一直跑,跑到操场后,大个子们继续往里跑,江森和张荣升排在队伍最后,落位就正好站到了最前排。 全校一千多人,轰轰闹闹十来分钟,面朝着广播站讲话台的方向陆陆续续站好。 没一会儿,广播站里的音乐声停下,整个操场,也逐渐安静下去。 然后斜对着讲话台的江森,便看到曾有才拿着话筒,一副我很牛逼的表情走上讲话台,用很装逼的语气说道:“立正,稍息。我先来说一下,上周各班的卫生情况……” 其实临近期末,学校各种该干的事早就已经干完。曾有才纯属没话找话,硬是把卫生、纪律这些老掉牙的又鸡毛蒜皮的小事回来反复地强调了几遍,听得全校师生全都有点不耐烦。 江森站在前头,心里背着政治课本的目录,熬了二十来分钟,终于等到曾有才终于放下话筒,全场明显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各个都以为今天总算可以早点回教室了。 不想就在这时,程展鹏居然又走了过来。 老色批校长迈着全校老大才敢有的步伐,慢吞吞走到讲话台下面,然后也懒得再走上去,直接站在讲话台下面的广播室窗户前,随意地举起了手。 站在讲话台上的曾有才,急忙弯下腰去,随即发现弯腰还是不够,就干脆单膝跪下来,再继续将身子往下探,半跪半趴地,毕恭毕敬将话筒伸下去,递到程展鹏手里。 程展鹏接过话筒,手里也没个讲话稿,直接就用他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开门见山地白话起来:“同学们,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一个月都不到了。今天是倒数第三个星期。也就是说,把今天算在里头,不算星期六、星期天,大家这学期上课的时间,总共也就只剩下十五天。 所以我想,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也该适当地先收一收心,先不要去想暑假要怎么玩。等你们考完了,有的是时间去计划,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期末考。 尤其是初三的同学,你们下周就要参加中考,该强调的,你们班主任肯定都强调了几百遍了,我在这里,也就只能祝大家考试顺利,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希望你们都能为自己争口气,为你们的父母和家人争口气。只要你们为自己和自己的爸妈争气了,那也就是为学校争了气。希望今年夏天,我能收到大家的好消息。” 啪啪啪啪啪…… 台底下的初三毕业生们,热烈地拍起巴掌。 程展鹏又继续道:“但是我还是要多叮嘱一句,初三是今天上完课,明天开始,就是自己在家里复习了,对吧?我希望这最后几天,大家只是身体放松,但精神千万不要松。 给大家这一周时间,是让你们自己查漏补缺的,不是让你们提前放假的。你们这个星期放假,但学校里的老师不放假。有什么地方需要老师指导的,随时过来。知道吧?” 操场上的初三考生们一声不吭。 江森却忍不住呵呵一笑。 妈的,中考前放假一周,简直是疯了…… 这么做除了让原本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迅速分散掉,这有什么别的意义?让身体放松这种事,真差最后这几天的时间吗?就算真的需要放松,最多最多,两天也绝对足够了吧? 要知道东瓯中学可是一直到高考前一天,才花早上半天时间,带学生们去考场认个门,然后下午回学校马上继续学的。顶多是考试前一天晚上,比平时早半个小时休息。然后考试当天早上吃过早饭,学校就安排大巴,直接警车开道送学生去到各自的考场…… 在人家的字典里头,考试结束之前,根本就不存在休息这两个字!就算十八中初中部的中考没资格和东瓯中学的高考相提并论,但考试的道理,却是一脉贯通的。哪儿有考试前放假的道理?这不是临战之前把最重要的一口气给放了吗? 菜鸡学校的教育水平,真的是让人捉急…… 江森心里吐着槽,另一边程展鹏这头叮嘱完初三,又接着敲打了一下初一和初二。 “还有初一和初二的同学,你们别以为时间还多,我告诉你们,不多了!三年一眨眼就过了!现在不抓紧打好基础,将来等考试的时候就算想临阵磨枪,你也磨不动!没那个磨枪的本事!” 十八中这破怂学校,每年招生都像抽奖。抽到一个家里没钱去读私立初中的优秀学生,就相当是中了头彩。但终归中将的几率不可能一直都那么高,往往每当某一届学生考出不错的成绩,但到下一届和下下届,学校就不得不面临“智商回归”的问题,把程展鹏愁得要死。 而最近更不幸的是,十八中前些年其实并不坐落在振瓯路上,而是位于更加市中心位置的百里坊。但后来因为旧城改造,学校不得不搬到现在的新址后,生源划区范围也就跟着发生了变化。现在学校的生源区内,基本都是以平均学历较低的拆迁农村移民家庭为主。 然后各方面的因素一叠加,十八中的初中生源,就结结实实地比前些年更糟糕了一些。 眼下十八中的这届初三学生,已经是十八中最后一批“较优质生源”,勉强算是出了几个可以考上东瓯二高甚至东瓯中学的孩子——当然只是乐观的、理论上的。 但初一和初二的成绩,就相当一言难尽了。 别说东瓯二高,能整体普高率达到40%,就算谢天谢地…… “同学们,学习的事情,还是要多多自觉啊。你们的父母培养你们上学,那都是花了极大的心血的,你们不要以为读书苦,你们爸妈现在过得,比你们苦多了。 送你们来上学,就是为了不让苦日子一代又一代地继续下去,你们要珍惜读书的机会!懂不懂?还有我们的老师们,班主任们,我们学校今年初一和初二的整体基础,确实要比初三这一届的同学,稍微薄弱一些,初一和初二的老师们,要多费点心……” 程展鹏说到这里,心里头忍不住叹口气,然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讲:“初中部呢,我就说到这里,再说一下高中部。高中部,咱们高二四个班的同学,明年这个时候,就已经结束高考了。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你们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了……” “嗯?”站在江森跟前的张荣升,明显楞了一下,“明年这时候就结束了?” 江森一听小荣荣这个疑问句,并没有吭声,只是仔细一想,又不由觉得十八中是真的有够闭塞,外面都高考结束了,这里居然连半点讨论一下的气氛都没有。 而且别说讨论,甚至居然连消息都没有! 末流学校,真的太惨了…… 人家牛逼的学校,连往年出高考题的老师都请来了,而十八中的学生,却连今年高考已经考完都还没注意到。资源配套差到这种程度,如果不靠基因变异,这还怎么考? 江森默默地重新审视着十八中的教学环境和条件,一边听程展鹏继续往下说:“我呢,还是那句老话,我要代表学校,感谢你们。感谢各位高二的同学给我们机会,让十八中成为你们的母校。你们是十八中高中部的第一届学生,不论最后的成绩怎么样,学校都以你们为荣。但这并不是说,我就对大家的成绩不作要求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在最后这一年里,把身上所有的力气全都用出来。不要辜负你们的高中时光,不要辜负你们最宝贵的青春年华。” 啪啪啪啪啪…… 操场最边缘的高二四个班,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高二某个班的年轻班主任站在前头,笑着大声说道:“听到没!期末考给我考好一点!校长看着呢!” “嘿嘿嘿……”高二的人堆里,又发出懒懒散散的笑声。 笑声中听不出任何能考出高分的底气。 单看精神面貌,这批十八中的首届小白鼠,估计最多也就出个普通二本了。 唉…… 就站在高二队伍旁边的江森,心里轻轻一叹。 这时前方讲话台下,程展鹏忽地又话锋一转,并且连嗓门都抬高了几分:“高二的同学要加油,高一的同学,就更加要努力!因为实话实说,我对今年的高一同学,是更加寄予厚望的!也必须对你们寄予厚望!因为你们是踩着你们高二师兄师姐们的肩膀过来的,你们不能对不起你们高二师兄师姐们的牺牲和付出!是他们先给你们趟出了路,排掉了路上的雷! 你们要是考不出好成绩,那不仅是对不起你们自己和你们的父母,也对不起我们整个十八中为你们的付出!我可以很负责地讲,十八中今年一整年的经费,有超过三分之一,都是用在你们高一这一个年级段上面,学校为你们,是下了血本的!” 这话说得就有点厉害,全都上下,不由全都发出微微地感叹声。 但随即下一刻,程展鹏就又说了句更厉害的:“我现在向你们宣布一个好消息,今年高一期末考试,全市统考。考出优异成绩的同学,全校第一名,奖学金一千元!第二名八百,第三名五百。前十名每人三百块钱!成绩出来,马上发钱!” 话音落下,全校上下,顿时一片哗然:“哇!” “这么多钱?” “为什么高二没有啊?” “早点说啊!早点说我就好好学习了啊!” “呵,好像你好好学就能拿第一似的。” “草泥马……” 整个操场上,一片嘈杂。 这个时候,程展鹏又明显意有所指地接着说道:“尤其是个别家庭条件困难的同学,要是能考进全市较前列名次的,学校会承担你们接下来两年的所有伙食费和生活费!你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能不能过得好,就全看你自己有多努力了。” 这话一出口,站在队伍前的几个班级的班主任,夏晓琳、邓月娥全都不由自主,纷纷望向站在前排的江森,就连张荣升,也不由自主,转头脱口而出:“江森!” 而相隔较远的地方,还有不少人,则全都将目光,投向了一班的林少旭。 “江森……”夏晓琳忍不住走上前,笑盈盈问道,“有信心吗?” 边上几个班级的学生,全都望向江森,又默默移开了视线。江森却只是很平静地笑了笑,回答夏晓琳道:“老师,财不外露啊,就算知道结果,提前说出来也不好的,会遭人眼红的。” “我日……”张荣升立马翻起了白眼。 左右四周,更是不约而同发出阵阵笑骂。 “我日!太嚣张了!” “想打人了……” “麻子化学考一百飘了啊……” 阵阵吵闹声中,程展鹏若有所思地来回看了看一班和五班。 而在高一五班的最后面,胡江志则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酸酸地说道:“第一名也才一千块,没意思……” ———— 跪求月票!跪求推荐票! 第四十三章 都不容易 江森考完试从机房出来,刚好赶上11点40分学校放学。五六百号中午在学校吃的小毛孩子和老毛孩子,加上各年级段的老师们,正乌泱泱从四面八方涌向食堂。 江森其实性格略微内向,不太喜欢这样拥挤的场面。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总归也只能由他去适应环境,而不能要求环境去适应他。就像前世的时候,再不喜欢,也得上台去领奖啊,再不喜欢,也得去开会啊,再不喜欢,也得时不时接受一两家连名字都听过的小媒体的采访啊,再也不喜欢,也得接受女读者的纠缠啊…… 出门在外,喜欢的不喜欢的,在没能力拒绝之前,都只能耐心去承受。 等真有哪天熬到像程展鹏这样,能在行业或者单位里说一不二了,那中午还吃毛的食堂?当然是吃小蓉蓉做的爱心小便当!吃完小便当,还能再吃一口小蓉蓉…… “明天初三的一回家,学校就能安静多了。” “是啊,真快,一年又一年的。” “明年这时候学校压力就大了,又是高考又是中考的。早上晨会的时候,我看程校长都着急了,一千块的奖学金,初中一年的学费也没这么多……” 江森不紧不慢地走在人群中,听着前头几个不认识的初中老师,讨论着今天早上程展鹏说的那些事,心里始终很淡定。考试嘛,只要准备到位,发挥正常,也就没什么了。 相比之下,他反倒比较习惯于在考试结束后紧张。 等分数这段时间,才是最折磨人的…… 然后边走边想,忽然就感觉到四周到处投来嫌弃的目光,周围一米多范围之内,慢慢开始没了人影,接着就这么一路走进食堂,片刻后等他端着餐盘找了个稍空的桌坐下来,同桌的几个小女生,顷刻间用餐完毕,饭都没吃几口,就跑得干干净净。 而且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过来坐下…… 看到小孩们如此夸张的反应,江森瞬间就意识到,他今天的皮肤状况,可能是又恶化了…… “妈的,一定是最近吃太好了!”江森把责任全都推到了伙食上,然后呼哧呼哧,气愤地干了两大碗下去,十几分钟后,就很为同学们着想地吃完走人,免得让人觉得倒胃口。 所以在为人民服务这件事上,江森历来很有自觉,绝不会主动惹人厌,除非涉及到核心利益,不得不这么做——就好比说去年这会儿,他死活求县里担保他来十八中读书,当时是从头天早上在县教育局门口开始跪,一直跪到第二天中午,跪到最后差点命都没了,才让县里把他塞进了某个只有关系户才能进的名单中,这才总算见到了程展鹏。 不然的话,最多只进瓯顺二中,学校地点就在青山民族自治乡,他那个便宜爹八成能把他的高中学业给搅黄了,根本不用指望熬到上大学。 摸着吃得很饱的肚子回到寝室,时间刚好12点整,寝室里的几个家伙,不是吃得晚、就是吃得慢,这会儿全都还没回来。江森直接从床底下拿了脸盆,日常饭后要洗脸。 不过今天去到水房后,第一件事,却是先稍微处理了一下痘痘——所谓的处理,其实也没什么讲究,无非就是洗干净双手后,直接用指头挤。挤个约莫三四分钟,把那些爆出来的白点全都清理得差不多,再用透明皂洗洗,这便收工完活儿,半点不耽误时间。 感受着脸上若隐若现的疼痛,江森端着脸盆走到水房外,又忍不住多瞥了眼水房门口的镜子。镜子里头的那张脸,哪怕刚刚收拾过,还是照样那样直击心灵,让人灵魂崩裂…… 江森他毫不怀疑,就单冲这张脸,如果他这辈子无法取得比普通人高出至少三五十倍的成就,这个社会绝对连正常待遇都不会给他。这倒不是说社会病态了,不看脸不行了,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江森太过于明白,“看脸”才是世界的常态,才会对未来感到由衷的焦虑。 但即便如此,江森也从不责怪这个世界——不仅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条恶劣的颜狗,并且十分憎恨双标的行径,更因为他还能从完全理性的角度,解释这个现象的底层逻辑。 从最基础生物本能的角度来分析,一旦资源充足,生物必然更倾向于让种群内更优质的基因,更多地延续下来。但问题是,要判断一个人的基因到底是好是坏,又是没有具体量化标准的。 在这个情况下,一个人的身高、体型、肤质这些能代表其健康水平和父母体质的外在条件,就成了反映其基因优劣程度的第一指标。所以“看脸”这回事,说到底,就是人类向往优秀基因的本能。 尤其越是太平时节,当普通人都能生活得相对生计无忧的时候,社会对审美的要求,也就越发地精细,乃至苛刻。而当这种苛刻的标准,逐渐被社会所认可,“脸”这个东西,便会变成在功能上向学历靠拢——两者同样作为敲门砖,学历是社会属性的敲门砖,脸则是自然属性的敲门砖。 敲门砖这东西,说实话,解决不了绝大多数的实际问题。 但对人生而言,它可以放着没用,却绝对不能没有! 因为没有这玩意儿,就不是能不能解决问题的问题了,而是连参与解决问题的资格都有! 因此从现实意义上来说,敲门砖作为一种入门资格,当然是越牛逼越好。 学历越高,肯定起点越高,有能力上更好的学校的,就一定要拼到最后一口气,能读研究生的,就绝不该止步于本科,能拿博士学位的,就一定要咬牙拿到手。 同样的,长得越好,肯定机会越多。 女孩子天生貌美如花的,就是天生的生存优势。男的长得帅的,很多时候办事,也肯定比长相普通的人更容易打开局面,就像十几年后国内小鲜肉当道,根源也正在于此。 因为从根子上讲,小鲜肉就是天然手握进入体制外资本资源体系敲门砖的那批人。 只可惜一些小鲜肉团队实在过于文盲,总以为手握敲门砖就是拿到了财富密码,却压根儿不明白,砖头就是砖头,单靠砖头,是换不来真金白银的。 于是一批空有敲门砖却没有谋生能力的小鲜肉,最终也就踏上了豁出一切脸面、奉献短暂青春、牺牲肠道健康、抛却所有荣辱,为社会公共服务事业添砖加瓦的不归路。 哪怕是一些看着还行的帅哥,私底下也无奈地承接着类似的业务。 因为如果敢拒绝,他们可能很快就会变成全职接业务的。 而更更可鄙的是,随着全社会各行业产业化程度的加深,当所有门类的敲门砖,也都逐渐可以花钱买到手,这便又造成了甚为严重的不公平竞争现象。学历这一块暂且不说,只说那些靠整容得来的假脸,尤其是一个普通男人,靠着整容和涂脂抹粉上位,这本身就属于一种作弊行为。 通过这样的作弊手段,一个高考连400分都考不过的沙雕,就能堂而皇之地享受和他们自身能力极不匹配的社会财富和资源,乃至肆无忌惮地到处传播他们本身十分质量低劣的基因信息。 因而小鲜肉挨喷,完全可以看作是一场基因遗传学、社会行为学和瞎瘠薄扯淡学层面上的,普通人参与生殖权力竞争的讨伐作弊运动。 小鲜肉群体的存在,挑战的不仅是社会的审美底线,更是人类种群繁衍十几万年的生存规则。 而按中国历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传统,皇帝老儿乱来都要被拉下马,何况半人半鸭的人造阴阳人乎?——还是那句话,坏规矩的人,哪个能有好果子吃? 所以江森前世没钱的那会儿,也很爱顺应人民呼声,跟着广大群众一起骂。 因为骂的角度到位,日常直戳鸭粉们的肺管子,所以几乎在每个平台,都有多个帐号光荣牺牲。最高峰的时候,甚至有过除了自己吃饭的作者号,其他平台一概无法登录的纪录。 为此某平台著名大V喷子,还特地为江森死掉的诸多马甲打包送上过一副挽联:“无须刀枪亦见血,斩鸭只用屌和逼。”将江森强大的喷力和专攻下三路的战斗方式,清晰地描绘出来。 这种战斗风格,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之后,江森稍微有了点钱了,才逐开始收敛。因为那会儿,他跟所谓的“上流人士”有了接触才知道,原来这些事儿,无非也就是王八配绿豆。 像真的基因好的姑娘,是绝不会倒贴敲门,把自己送进小鲜肉房里去的。 而能自己送上门去倒贴的姑娘,一般是个什么智商,广大吃瓜群众们心里,基本也都有数——除了极个别拿小鲜肉当生活用品的牛逼姑娘例外。对这些牛逼姑娘,江森当然不敢鄙视。 不仅不鄙视,还得狠狠地respect一下。 这特么才叫新时代的妇女解放运动呢! 就算道德层面上略有瑕疵,那主要也只能怨社会风气如此。而且姑娘们自己挣钱自己花,只要警察叔叔们不主动去管,她们享受一点男女平等的红利,那显然也无可指摘。 前世很多时候,江森在面对这些牛逼姑娘时,经常会在她们自由奔放的灵魂面前,忍不住地由衷反省自己,是不是他才是被封建礼法束缚住的那个? 这样的姑娘,江森觉得自己何止是配不上,简直就是想一下都没资格! 所以也正因如此,江森前世哪怕有钱之后,裤裆也从来没机会松开过。哪怕三不五时就要陪同行和陪老板们去各地娱乐场所实地采风,但向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于是这才一不留神,将万恶的童子身保留到了出车祸的那一刻。 出事的时候,他的卡里甚至还有五百多万没来得及花掉——原本是打算看上哪个地方的“不牛逼姑娘”,就用这笔钱在当地买套不大不小的婚房的。 结果谁能想到,就在他无限有可能达成成家立业这个人生成就的关头,居然就尼玛的重生了! 苍天呐!六月飞雪啊!! 就这么一个地狱级开局,你确定从那场车祸重生回来吃苦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另外某个该挨千刀的王八蛋?会不会这只是个误会而已? 江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得满心不是个滋味。 难,真的难,我真的不想重生啊…… 可再苦再难,总归还是得活下去。 就像上辈子那样,无非是有些东西老天爷不给,就只能靠自己去挣。 说破天去,也就是重来一次罢了。 大不了……老子这回也做个弊! 等将来有钱了,整容去! “妈的!”江森咬牙切齿地想着,听到水房外有动静,转头就往外走。 然后刚走出水房,就迎面遇上了林少旭。 两人四目相对,林少旭显然情绪很不对劲,一声不吭地就跟江森擦肩而过。江森一愣神,这时楼下又忽地传来张荣升兴奋的喊声:“历史会考成绩出来了!历史会考成绩出来了!” “成绩出来了?”江森一听,立马就把林少旭当成了空气,快步走到楼梯口,大声冲楼下问道,“你哪里看到的?” 张荣升高兴地大喊回答:“夏老师那边拿到成绩了!我是A,哈哈哈哈哈~” 江森闻言,顿时午觉也不想睡了。 他立马扭头走回寝室,把脸盆往床底下一放,就飞快跑出了宿舍楼。然后顶着中午的大太阳,一路小跑回到教学楼二楼,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办公室里头,已经满屋子人头攒动。 全都是询问成绩的。 “夏老师!”江森大喊着,匆忙挤过人堆,走到夏晓琳跟前。但不等他开口,夏晓琳就先笑着说道:“江森,不用问了,是A!你放心,你这个两百块奖金,跑不了!” 江森听到这个结果,就算事先明知道结果不会差,可还是感觉一颗石头落了地。 重生者上位,也要讲基本法。 不管什么级别的大高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 想成人上人,就没有一步会是容易的。 ———— 跪求月票!跪求推荐票! 第四十七章 各个都身怀绝技 十八中的超业余校队的训练,完全谈不上技术含量。老邱的第一节训练课内容很简单,就是带着江森几个人做了下热身,然后练了两组加速跑,最后再让跑了一次三千米就结束了。 江森跑一千五觉得挺轻松,三千米就明显感到了吃力,跑完后累成一滩烂泥,老邱对他的成绩也不是很满意,念叨说还是被营养拖累了,先天优势没能积蓄起来,体能只够维持1500米左右的高速奔跑,便把江森以后的训练主项,定在了800米和1500米。 江森反正压根儿对这事儿无所谓,跑多少都没关系,只要学校按时给钱就好。 等训练结束从操场里出来,时间已经过了晚上6点。放学后到操场打球的少年们,不用传达室老伯出来赶人,就全都自觉回了家,校园里一片寂静。 四个初中部的小朋友也是回家吃饭,江森在食堂门口跟他们几个道别后,就独自一人,浑身是汗地走进了食堂。此时的食堂里,也已然空荡荡,住校生早吃完回寝室了。 只剩下几个学校的老师还在慢悠悠地边吃边聊。 江森先去洗碗的水槽前洗了洗手,然后便径直走到窗口前,掏出校长的至尊VIP饭卡,在食堂大妈的满脸笑容中,花公家钱毫不心疼地打了三荤两素价格超两位数的菜,再转身就近找了空位坐下来,十几分钟后,就风卷残云干完两大碗饭,菜和汤也吃得干干净净,效率很高地结束了这顿丰盛的晚饭。片刻后,慢步走回了宿舍楼三楼。 “四个二!飞机~~~” “我草!你妈逼啊!老子手里两个炸弹没跑出去!” 刚踏上三楼的地板,江森就听到301寝室里传出罗北空狂躁的骂声。而且不仅是301,303也都比平日里闹腾得多。江森背着书包走回302,屋子里头,张荣升、邵敏和胡启照例在这个点老老实实赶作业,文宣宾则是日常站在窗户前感悟人生。 “回来啦?训练完了?”江森刚一进门,注意力最容易分散的邵敏就立马抬头问道。 江森嗯了一声,文宣宾居然很难得也转过头来,说道:“江森,我看到你去食堂吃饭了。” 江森看着小文同学满脸认真的表情,停顿两秒,回道:“对,然后呢?” 文宣宾忽然露出一个笑脸:“然后我又看到你走出来了,你吃得好快啊……” “……” 江森一阵沉默后,点头嗯了一声。 胡启这时又抬起头问道:“江森,历史会考拿A了吗?” “嗯。”江森很平静地应了声,“A。” “唉……”胡启叹了口气,“那咱们寝室,就我一个B了……” “我也是A~”邵敏嘿嘿嘿笑着,很得意地说道。 一直低着头刷今天发下来的数学卷子的张荣升,终于也憋不住了,眼睛看着卷子,脑子却完全已经跑到了江森他们的对话上,接道:“区区一门历史,拿个A算得了什么?我随便考考都是A,文科就是给笨的人一条活路……” “你地理B了。”江森冷不丁插了一句,打断了张荣升的话。 张荣升先是一愣,随即就暴跳如雷地怒吼起来:“江麻子!你要遭天打雷劈的!张瑶瑶今天胡海伟的话,全都要报应在你身上!” “这么恶毒吗?”江森神色一正,突然大声道,“好,我愿意!我愿意承受这个诅咒,来换取你地理只有B!小荣荣,来吧,同归于尽吧!” 张荣升顿时被江森这视死如归的精神怼得连思路都崩了,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邵敏则不由在一旁叹道:“我草,江森,你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啊。” “我也觉得。”江森直接承认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老子好不容易忍过这一年,忍到现在终于有点话语权了,当然要报复回来,不然我努力奋斗的意义何在?” “我草……”邵敏笑道,“你这个老阴逼,原来是早有预谋!” 胡启接道:“江森太厉害了,换成是我,一直被人那么说,我可能早就崩溃了。” “是啊。”文宣宾忽然没头没脑地插了句,“我历史会考是C……” 满屋子人关于江森老阴逼的话题戛然而止,全都怔怔望向文宣宾。 文宣宾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又惆怅地说出了后半句:“差一点就B了……” 江森:“……” 302寝室的所有人,全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目光看着文宣宾,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这时全场正沉默间,罗北空忽然从斜对门跑了出来,大步走进寝室,见到江森就喊:“麻子!我历史会考不及格啊!我不想读书了!” “不想读书?”江森总算回过神来,下意识拿出一副人生导师的口吻,严肃地说道,“读不读,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问题是除了读书,你还有别的路吗?你家里有工厂吗?” “有啊。”罗北空看着江森,眨巴眨巴眼,反问道,“我家有两家塑料厂,怎么了?” “……”江森再次陷入沉默,错愕看着罗北空,傻了半天,才缓缓道,“对不起罗少爷,以后你有什么学习上的烦恼,如非必要,就别找我征询意见了,我觉得我不配。” “唉,我知道你不配啊,可不找你还能找谁?”罗北空深深叹着,又挨个细数,“你看看我们这一屋子,就没一个像人的,邵敏,怂逼大草包,小荣荣,他懂个瘠薄,还有那个猪,猪都比他聪明。我特么想不通啊,寝室里怎么都是这种货色……胡启,笑你妈笑!你也一样!” “过分了啊。”胡启放下笔,慢慢站了起来。 站直后,明显比罗北空还要高出半个头。 罗北空一看就来劲儿了,喊道:“哟?不爽啊?跟我打一架啊?” “打个屁,天气这么热,出了汗又要洗澡洗衣服。”胡启难得拉下脸道,“我们作业都还没写完,你要吵去对面去吵,别影响我们学习。” “切。”罗北空发出一个不爽的声音,可居然也真的被胡启一物降一物地摁住,拿起桌上的一个水杯就往外跑,跟着不正常人类似的大喊,“校长这个傻逼,到底什么时候过来装空调啊,我特么人都快热疯了啊,啊啊啊啊啊……” 第四十八章 黄马褂 许是周一这天发生的事情特别多,晚上江森从教室里自习回来,躺下去的时候不禁有种这一天格外漫长的感觉。不过随后几天,日子就平顺了许多。 张瑶瑶连续请假了三天,让江森一度心情相当愉悦。然后等她终于能鼓起勇气从家里回来,高一五班已然有种快要变天的气氛。这种气氛,一半来源于江森太过于争气,一半则源于胡海伟这位坚挺了长达将近一年的“高一五班之王”,最近的表现过于拉胯,而且是连续拉胯。 这三天里,先是江森入选校田径队并担任小队队长的消息,在星期二的晨会上得到了曾有才那张装逼的嘴的亲口确认,很是拉风了一整个早上,校内地位肉眼可见地得到极大提升。 但所有人更没想到的事情,却是发生在星期三。 程展鹏听说了大妈的胡作非为的行为后,在星期三这天,亲自带着全校的英语老师气势汹汹过来,突击式旁听了高一五班的两节英语课。 在这两节课上,大妈的说话时间大概有二十来分钟,剩下的全特么是江森在控场,只差走上讲台把大妈取而代之。课上完后,全校的英语老师情绪全都一度相当,草泥马的就没见过这么上课的,学生自己亲自教书,水平明显比老师还高,于是纷纷拉着老色批的手,连呼天佑我十八中,两年后就算江森数学再拉胯,上个二本也绝逼九成九稳了。 老色批校长却比英语老师们还要更加激动,听完课后故意占了他家小蓉蓉十来分钟的上课时间,大力表扬了大妈慧眼识珠、甘当绿叶、高风亮节的教学方法,为我校挖掘出了了不得的人才,并殷切期望大妈站好这最后不到一个月的岗,善始善终,明年他就去东瓯中学挖个牛逼老师回来,还就不信搞不定一个二本了! 至于江森同学,更是十八中有史以来最像种子的种子选手,堪称种子选手中的千里马,简称……马。再加上他田径队队长的头衔,那便是十八中高中部创建以来,毫无疑问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文武双全的优秀学生。学校今年一共有两个市级三好学生名额可以上报,程展鹏当场就拍了板,其中一个就授予江森同学,直接听得整个高一五班所有人集体懵了逼。 全市统考都还没开始,单凭着两节课的工夫,程展鹏就先往江森身上砸了一堆资源。 但在程展鹏想来,这些资源绝不能省的, 因为在程展鹏眼中,他看到的,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他真真切切地,在江森身上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程展鹏他很明确地意识到,至少在英语这门科目上,江森的水平,绝对是东瓯市乃至曲江省范围内的顶尖水准,如果能继续强化下去,高考的时候考到140分,并不是痴人说梦。到时候哪怕江森数学实在拖后腿,可只要能拿到100分左右,这两门的平均分也能达到120分。然后语文保守估计也只算个100分,三门主科,就极有可能拿到340分以上。 而且这还是保守估计,乐观点去想,360分也不是没有希望。 然后剩下三门副科,据江森自己说的,他是铁了心要选文科,那也没问题。江森的史地政三门,据夏晓琳所说,都不比他的化学成绩要差。 而要知道的是,江森前些天,化学单元考刚拿了满分…… 那么……文综240分? 有戏!完全有戏! 这么一来,只要江森的这个状态能一直稳定保持和巩固住,600分这条线,理论上的可能性,绝对是不小的。哪怕发挥略有失误,少考个30来分,依然还是勉强踩着曲江省近年来的一本线。而再再不济,哪怕少考个50分!二本也总还是有的吧? 程展鹏对江森的水平,做了上限和下限的判断,最终综合得出的结论,主要有两个:第一,这孩子,必须好好培养!第二,老子挑人的眼光,真是好得没话说! 于是在校长的这番背书下,过完星期三,江森在班上的地位,就再也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可以肆意妄为随便嘲讽的高度了。星期三下午的英语课后,高一五班的教室里,居然再也没有人管江森叫过麻子。然后到了周四早上,情况虽然略有反复,然而下午的时候,江森就又凭借昨天政治考试的模拟考高分,再次让后排男孩组们闭上了嘴。 政治期末模拟考98分…… 刷新全校最新纪录…… 如是这般,到了星期五,张瑶瑶早上刚回来,就直接被夏晓琳换了位置。张荣升被迫离开了他的小姐姐同桌,坐到了江森身边,张瑶瑶则是在换了座位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就被夏晓琳严正警告,以后不许再对班上的同学爆粗口、说脏话,政教处那边已经留有案底,想毕业就老实点,听得张瑶瑶简直浑身不得劲。 有一说一,原本她今天就是带着仇恨来,打算全部发泄到江森身上的。 毕竟在张瑶瑶看来,如果不是为了骂江森,她就不会被郑海云抓走,如果不被郑海云抓走,她也就不会错过数学考试,如果不错过数学考试,她也就不会在办公室里寻死觅活,然后又一次被政教处抓走,也就不会搞得她没脸见人装病在家里躲了三天。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要是不狠狠语言暴力江森一整天,这个心结就问你怎么解吧? 然而谁特么能想到,才三天时间,江森居然就穿上黄马褂了? 校田径队队长?市级三好学生?政治考试都刷纪录了? 张瑶瑶听新同桌把这三天发生的事全都娓娓道来后,一时间甚至都要以为自己是还没睡醒,搞不好是做梦,还是特么荒诞得毫无逻辑的梦。 就凭江森这一米五多的身高,这死矮子凭什么当十八中校田径队的队长? “十八中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早上晨会回来,第一节语文课开始前,张瑶瑶还在喋喋不休。不想刚好夏晓琳从外面走进来,听到这话立马就瞪起了眼珠子,怒喝道:“张瑶瑶!没完了是吧?!” 张瑶瑶理亏地嘟嘟嘴,低下头去。 夏晓琳这才收敛了火气,叹道:“这样,上课之前,先把高二分科的事情说一下。大家都知道啊,高二开始,就要分文理科了。咱们先来统计一下,我先记下。如果有同学觉得自己有犹豫的,也可以回家先跟父母商量。或者过几天再来跟我说。我现在呢,就先统计一下大家的初步意向。一个个来,江森,文科还是理科?” 江森抬起头,对夏晓琳一笑,笑得夏晓琳急忙转移视线。 “文科。” 第四十九章 各方面想法很多 高一五班文理分科的统计,花了将近二十多分钟。 同其他班级一样,江森他们班的情况也是几乎一边倒。男的全都报了理科,女的全都报了文科,只出了寥寥几个像江森这样的异类,而且偏偏还都是302寝室的,比方邵敏和文宣宾,除此之外,男生中就只有押注江森期末考能赢胡江志的朱杰伦,也同样报了文科。 夏晓琳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单纯地认为邵敏和文宣宾是被江森给感化了,然后又随口问了阿伦一句:“朱杰伦,你报文科干嘛?” “嘿嘿嘿嘿……”朱杰伦忽然发出一阵无比猥琐的笑声,还没回答,就先把全班都带着一起莫名傻笑起来,接着才甩出一个让夏晓琳直翻白眼的答案:“文科班,女的多啊……” “我草……”满屋子牲口顿时跟着起哄。 夏晓琳听得气结,被朱杰伦的答案搞得有点莫名局促和尴尬,不住大喊:“好了,好了!有什么好笑的!一个个一整天的,脑子里头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上课!” 班上的牲口们,这才消停下来。 …… 早上前两节语文课,第三节化学。三节课过去后,关于分科的讨论,基本也就平息了。 学渣们对高考的想法显然没那么多,女生选文科、男生选理科,对十八中的孩子而言,抱团的意义要远大于选择的意义。其中只有极少数人,是真的明白自己到底适合哪个方向。 第四节体育课,江森跟着满屋子的人往楼下走。 张荣升跟在江森身边,嘴里不停地嘀咕他“文傻理聪”的调调,江森看着这孩子愚昧无知的模样,内心深感再跟他多解释半个字都算自己输,压根儿就不搭理。 下了楼,周五早上最后一节上体育课的班级不少,好几个高一班级已经在小操场前集合。 江森他们一出来,一班和二班的人见到,纷纷冲着江森打起招呼。 “队长!” “队长好!” “江队长!” 江森校田径队队长的身份,算是墙外开花墙外香,自己班上的人都避免谈论这个事情,但是其他班的人出于“装逼的作用也是相互的”这种心理,反倒很喜欢这么喊。 而江森自然也坦然地接受同学们爱戴,不停点头致意。 “嗯。”、“好。”、“同志们好。” “同志们平身。” “同志们不用跪!朕也只是个普通人!” 高一五班的人堆里,胡海伟眼看着江森这副要文成武德、一统江湖的模样,憋了快一周的酸水,这会儿终于把胃都给酸得穿了孔,用傻逼都听得出来的嫉妒口吻,尖着声音嘲讽起来:“哎哟,校队队长,牛逼死了哦~” 然而这一回,他的后排男孩组马仔们,却连一个跟着起哄的都没有了。 就连张宇博这个抱腿小王子,也都只是跟着轻轻笑了笑。 胡江志和黄煌几个人,甚至连表情支持都没提供。 胡江志微皱着眉头,看着江森越发风生水起的状态,内心其实非常焦躁。 这半个月来,江森的成绩就像是一下子就把他甩开了至少一个档次,看起来仿佛很玄幻,可仔细想,又不是无迹可寻。之前江森只是因为有数学和物理这两块短板,而高一的历史和地理考试难度又不大,所以优势项目发挥体现不出优势,劣势项目却又被明显突显出差距,总分上吃了很大的亏,但最近这段时间,江森的数学成绩一上来,局面就彻底发生了逆转。 再这么下去,他身为“高一五班实际第一人”的地位,怕是真要不保啊! 学期还剩最后半个月,看样子不得不去找个家教补习了。 不过补英语是来不及了,数理化又没有补的必要,语文只有傻逼才会去补,那么剩下来的,唯一还有必要补一下的,就只剩下政治了。 操,他堂堂理科小王子,居然有沦落到需要补政治的一天!胡江志越想越恼,看着远处跟其他班的人打成一片的江森,眼里头逐渐冒出火来。 可他却没发现,就在人群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一个人,脸色比他还难看。 林少旭站在人群的边缘,默默地注视着江森,眼神十分阴沉。 相比起胡江志最多只是被抢了全班第一,他作为连续三次重大考试——高一上学期的期中和期末,以及本学期的期中考全段三连冠,此时的心理压力绝对比胡江志大出几个量级。 同样是住校的,同样是贫困生,一整个上学期,林少旭压根儿除了“痘痘长得很厉害”之外,对江森可谓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然后到了这学期,上半学期他顶多也就是听说江森“英语和文科有点厉害”,同样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谁能想到又过了没两个月,江森就像是突然开了挂一样,成绩突飞猛进地让他强烈不安起来。 然后再回过头来,他才恍然意识到,江森不是成绩突飞猛进,而是一直就非常好! 传说中考砸了还能拿130多分的英语成绩啊…… 林少旭自己最大的短板,恰恰就是英语,长期徘徊在110到120之间。这个成绩,放在十八中这种烂学校里自然不算差,相反,还算非常可以的。 可是跟江森一比,那简直就没法看了。 而偏偏这个科目,他又长期不得其法,无论怎么认真学,就是无法将水平再提高到更高的水平线上。昨天他听说江森居然替老师上了两节课,还为此被程展鹏点名表扬,拿了学校仅有的两个市级三好学生中的一个,那感觉何止是失落,简直是失衡了。 全校一共就俩名额,一个给了江森,另一个肯定不是给高二就是给初三,他努力了整整四分之三个学年,连续拿了三次含金量极高的全校第一,结果却居然输给了江森一个科目? 林少旭怎么想都感觉内心不平衡,更不用提,他还亲手拉了江森一把,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物理沙雕,进化成了现在的物理菜鸡,再加上听说江森的数学成绩也在慢慢进步,这一来一回,他们两个人的总分,转眼间就发生了不可逆的逆转。 这么下去,岂不是真要被江森打败了? 这怎么行?! 不可以!一定要想办法把劣势拉回来。 我教了你一门物理,你必须得还我一门…… 林少旭心里嘀咕着,这时前方高一五班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淫笑。 “江森这下爽了啊,每天跟大奈奈一起训练。” “训练完直接回宿舍,宿舍楼下面那两间屋子都没人住的。” “晚上教室里也没人啊。” “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林少旭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三分。 黄敏捷啊…… 住校的这些男孩子,哪个对她没想法呢…… 第五十二章 我教你啊 “牛逼啊……” “校队就是校队。” “三分多吧?三分五十几秒?我日……我跑一千米都得三分四十多,这禽兽,居然一千五的成绩和我一千米差不多……” 大戏落幕,大操场上几个班级的孩子们,三三两两议论着往外走,脸上仍写满见到市级顶尖高中生运动员体育竞技水平的兴奋劲儿。高一五班准备测八百米的女生们,则直接就留在了原地,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江森那矮丑穷的身躯中,所蕴藏着的令人敬仰的力量。 “可惜就是太矮了……” “主要还是太难看……” “唉……” 江森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真正意义上得到姑娘们的集体认可,居然既不是因为他化学拿了满分,也不是因为他英语成绩好到飞升,更不是出于他从开学到现在一直就很稳定的文科水平,而仅仅只是特么地绕着学校的200米煤渣跑道跑了七圈半。 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好像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江森跟着老邱往外走,心里嘀咕道。毕竟总不可能开学第一天就去找胡海伟单挑,妈的那样搞不好反而会被人当作精神病的。 赢了也没什么用,指不定还会被冷暴力得更惨。 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长期隐忍,让全班乃至全段的人对他有了某种刻板印象在先,今天过来看戏的这些人,才会因为赛场上所发生的一切,产生如此激动的情绪。 再加上有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的学习成绩打底,给姑娘们接受某些现实提供了心理上的准备时间,才最终有了今天天时地利人和的逆转局面。也让胡海伟以一种类似于反派老大王的形象,沦为了他今天逆袭时刻的背景板,成为了这场校园斗争的牺牲品。 所以其实并不是跑圈起了多么大的作用,而是跑圈让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在今天结出了胜利的果实。这七圈半所获得的成绩,首先要感谢CCTV、MTV……啊呸! 当然是感谢老子强大的斗争技术和自己这具强悍的身体。 人与人之间的斗争,真是残酷啊…… 江森咧着嘴,不住地摸着自己胳膊上并不明显的肌肉,老邱看得好笑,说道:“爽吧,是不是幸好听我的话,过来训练了,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女孩子的欢呼吧?” “妈的,何止是这辈子……”江森很感慨道,“两辈子都没听过啊!”说到这里,忽然又扭头问道:“教练,你今天是故意的吧?” 老邱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故意的?” 江森很直接道:“故意把胡海伟叫出来让我爽一把啊,程校长吩咐你的?” “诶?”老邱明显惊讶了一下,又立马忍不住地笑道,“你个小子……乱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太刻意了。”江森淡淡说着,又得了便宜还卖乖道,“不过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看他以后在学校里,头都抬不起来了。” “这有什么过分的?”老邱笑了笑,直接把话题摁死在了胡海伟身上,很大声道,“我不是也给他机会了?只要不套圈就让他进校队,你以为我开玩笑的啊? 你们寝室的那个胡启,训练和比赛的积极性都不太高,我看他那么不乐意,早就想找个替补。胡海伟呢,身体条件和身体素质都勉强还算过得去,打球的热情也比较高,我今天让他跟你比一比,第一是考察他在外部压力下的反应,第二个,顺便看看他的体能。 其实跑不跑得过你,这个还是其次的,主要是想看看他的心态怎么样。结果呢……诶,幸好借你这个机会,一下就看出这个家伙干不了大事。跑个一千五百米而已,中途还给我退赛了!这点压力都顶不住,还打什么篮球赛?对不对?就这样的心理素质,身体条件再好我也不要。 机会给他了,他自己不中用啊!” 老邱大声说着,边上不少学生,互相来回乱瞟。胡江志和张宇博对视一眼,胡江志转头看看身后和左右四周,没看到胡海伟的影子,不由问道:“海伟人呢?” “从另一边走了。”张宇博满不在乎地说道。 胡海伟在高一五班积攒了一整年的逼格,这下算是彻底化为乌有。他的后排男孩组成员们,没有一个雪中送炭过去安慰一下的。张宇博更是觉得自己瞎了眼,居然认了胡海伟当老大,加上刚才还被胡海伟吼过,自然而然就有了心结。 胡江志同样也无所谓,反正他只有个人装逼之心,却没有组团装逼之志,没了胡海伟这个精神领袖,他靠着自己的实力,也照样能在学校的规范系统中潇洒。 所以说到底,逼装不装得起来,还是看实力,而不是看谁人多。江森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实在也没想到,高一五班逼毁人亡的第一个,居然不是郑红,而是胡海伟。可胡海伟他,明明压根儿也就没有啊——郑红好歹还有个镀金履历呢! 可见假逼和装逼相比,后者真的脆弱多了。 “哦?”江森听老邱说了这么一大套,绕了这么一大圈,微微点着头,然后又死抓不放地绕了回去,“所以说到底,还是程校长打了招呼?” “诶!”老邱笑脸顿时一收,面露不悦道,“问那么多干嘛?反正都是为你好!” 江森听到这个近乎肯定的答案,这才嘴角一扬,点着头嘿嘿嘿笑道:“嗯,也对……” 跟老邱一路从大操场聊到小操场,高一五班重新集合,又花了十来分钟测了今年最后一项立定跳远的体育课测试后,就集体散开,自由活动。 江森测完立定跳远,照例趁着体育课剩下的活动时间还多,赶紧小跑上楼,去飞快地洗了个澡,顺便洗了下他身上穿的这身已经穿了一整个星期的衣服。 这种拿体育课时间来搞卫生的感觉,总是让他有种赚到的感觉。 匆匆洗完衣服,浑身上下、从头到脚一股子透明皂气味地回到寝室,江森刚把脸盆放回床底下,要转身下楼去,身后对面的301寝室的门却忽然打开。 同样趁这个时间回来干点活的林少旭,从里头走了出来。 好久没跟江森说过话的林少旭,略显惴惴地走到302寝室门口,看着江森,眼里既有着某种想讨债又不好意思开口的软弱,有带着刚刚目睹江森锤爆胡海伟的敬意,欲言又止。 江森见状,很是干脆地主动问道:“有什么事?” 林少旭又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那个……你政治,怎么学的?” “嗯?”江森先是微微一楞,随即咧嘴一笑,“怎么,你想学啊?我教你啊!” 林少旭万没想到江森竟如此好说话,顿时面露激动。 不料江森这狗日的立马又跟了一句:“跪下,叫爸爸!” 林少旭:“……” “开玩笑,开玩笑,不用跪,磕头就行了。晚上吧,现在没空,晚上七点去我们班教室,咱们可以秉烛夜谈,我带脑子,你带宵夜好不好?” “……” 第五十三章 倾巢而出 越到学期末,时间在学生们眼里,就越呈现出一种既快又慢的矛盾性。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又轮到值日的江森扫完地出来,跟他一起留下来值日的邵敏就不住地抱怨,怎么还有两个星期才放假,这日子过得没完没了的。 江森心里也觉得挺纳闷,感觉最近这两个星期,日子怎么这么经得起折腾,但却只是说道:“再慢也只剩半个月了,最后一口气别松了。” “嗯……有道理。”邵敏点点头,忽然又心血来潮,“要不今晚我过来跟你一起自习啊?” “可以啊。”江森很无所谓道。 邵敏嘿嘿一笑,带着几分羡慕和嫉妒,打趣道:“行啊,江队长,感觉你当了校队队长气质都明显不一样了,今天早上爽吧?胡海伟这灰头土脸的,我看他一整个下午都没说过话。” 江森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盯着他看了一下午?人生这么空虚吗?” “随便观察了几眼嘛!”邵敏大喊起来,“我主要是看你们两个人的反应。” 江森问道:“看出什么了?” 邵敏煞有介事地说:“我觉得要是你长得稍微过得去一点,我们班上肯定会有不少女的,想跟你嘿嘿嘿嘿嘿……”邵敏没正经超过三秒,淫荡的气质就喷薄而出。 而且一说起这种带颜色话题,整个人瞬间就灵动起来。 江森听得无语,直摇头道:“邵敏,你得稍微控制一下自己啊。老戒在得,少戒在色,年轻人,脑子里只有奈奈和屁股,人生是没前途的。” “是,是,我知道。”邵敏连忙收起笑脸,认真严肃的模样道,“等老子将来有了钱,有的是用不完的奈奈和屁股!我就是随便聊一下嘛!” “随便聊也不太好。”江森说道,“你聊这个话题的时候,你的大脑就已经受到了足够的外部刺激,并分泌出大量的多巴胺和内啡肽以及其他物质。 这些激素,不仅会日复一日提升你的刺激阈,让你没完没了地陷入寻找更刺激内容的恶性循环,还会共同导致了你的身体形成某些生理反应。 而这些生理反应在你身体上形成的最终结果,有些是可逆的,有些是不可逆的。那些不可逆的反应,生理上导致你的骨骺线提前闭合,脑垂体生长激素不再分泌,致使身高出现问题,心理和精神上诱导搞黄色停不下来,最终导致性饥饿、性变态、性犯罪等严重后果。 轻则毁掉自己一生,重则拖社会后腿。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看黄色小说,绝对死路一条。” 邵敏听完愣了足有十几秒,才缓缓叹出一句:“我草……” 很没文化,甚至都不会反问江森一句:“你特么就没看过?” 不然的话,向来在各地夜店里口碑都风清气正的江森,必然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反正这辈子没看过!什么少年斌、少妇洁、董大爷、小皮皮,一概都不认识,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两个人一路扯着淡,走出大楼,走过食堂,然后挥手道别。 邵敏羡慕地看着江森朝着大操场走去。 大操场的跑道上,有个纤细的身影正在努力奔跑。脑袋后面一根长长的马尾辫甩啊甩,看着就跟美人鱼的鱼尾巴似的。正所谓大什么美人鱼人美什么大,黄敏捷还是很让男同学们眼馋的。江森这个狗日的蛤蟆精,居然每天都有机会能跟她多相处个把小时,简直该杀! “唉……”邵敏看着江森走远,失落地叹口气,满心羡慕地转头走进了食堂。 …… 半小时后,打扫卫生迟到的江森,跟着老邱、罗北空和黄敏捷训练完毕。走进食堂时,食堂里头都已经在收拾碗筷,打算关门了,见他们这时候才来吃饭,大妈们又是一阵抱怨。 黄敏捷生性害羞,根本没办法跟三个浑身臭汗的男人坐下来一起吃,匆匆让大妈给打包了几个菜,就逃似的跑回了宿舍。而老邱年纪大了,吃饭也不积极,只打了丁点的饭,几口扒完,也匆匆下了班。整个食堂里,只剩下江森和罗北空跟牲口似的吃个没完。 两个人在大妈们急等着下班的焦躁目光中,添了一碗又一碗饭,直到吃完第三碗,罗北空终于放下筷子,打着饱嗝问江森说道:“麻子,你这么能吃怎么不长个啊?是不是没发育啊?” “应该是吧?”重生回来身高就丝毫没变过的江森,臭不要脸地回答着,一边就着最后一口汤,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随手再拿起盘子里一块巨大的油炸大猪排,朝大妈们喊道,“阿姨,吃完了!可以收了!” “知道了!每天就你吃到最晚,你们校长都让你吃穷了!”阿姨埋怨地笑着,走了过来。 江森嘻嘻一笑,啃着大排,背上书包,跟着罗北空往外走去。 等从食堂走回宿舍,大排早就啃得干干净净,就剩一块骨头。 江森把骨头往寝室外的垃圾桶里一扔,打了个饱嗝,还没走进302寝室的门,对面301寝室里头,林少旭就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喊道:“江森!去教室吗?” “等下,先洗把脸。”江森满脸是油地说着,走进寝室,弯腰从床底下拿出了脸盆。 正躺在床上看另一本新搞来的小说的邵敏,不由一下子就翻身坐起来,奇怪问道:“林少旭也过去?” 罗北空不由问道:“去哪里?” 邵敏回答:“去教室自习啊!” “自习?”罗北空也不知道哪根筋抽到了,忽然道,“我也去!” 紧接着胡启也跟喊:“自习啊?那我也去好了?小荣荣去不去?” 张荣升坐在床上往下看,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去了,我就在寝室里。” “我也想去……”文宣宾缓缓接了句,然而满屋子压根儿没人接话,接着他又自己叹了一声,“可是我晚上还有衣服要洗,唉,还是明天好了……” “猪,你不如明天去养猪场报到嘛!”罗北空很残暴地对文宣宾说着,走到衣柜前,掏出几件换洗衣服,然后拿出洗脸盆,快步走出寝室,跟上了江森。 三楼寝室的走廊里,随即响起他大咧咧的声音。 “麻子!是在你们五班的教室吧?” “嗯。” “那你们先去,我洗个澡再过去。” “好。” 第五十四章 神功秘籍 江森从水房出来回到寝室,把脸盆往床底下一塞,就立马精神抖擞地又背起书包,冲着满屋子人打了个响指,利索地招呼道:“走!” 邵敏很赏脸地立马捧个:“去哪儿?” 江森来一句:“天竺!” 国内80后对三哥的好印象,差不多也就止步于此了。 302寝室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傻笑,邵敏和胡启一边略显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下书包。片刻后,早就等得火急火燎的林少旭,总算如愿以偿地跟着江森他们下了楼。 仲夏时节的气温越来越高,过了傍晚,空气中依然散发着白天积攒下的余温。 江森穿着拖鞋走在校园的水泥地上,感觉就像有热气不断从地面下冒出,热流裹着他的整只脚,直往他的脚底心钻。幸好学校面积不大,没一会儿等走进教学楼,脚下的水泥地变成了凉爽的石英石,那种在火上烤的不适感也就随之解除。 不过身上的衣服,还是被年轻火旺爱出汗的身体,给打湿了一半。 “我草,真热……”来到教室门前,邵敏揪着衣服的前襟,不住地抖动。 江森则跟个惯犯似的,摸着黑就掏钥匙开锁推门进去,开灯开电风扇,动作一气呵成。 “来来来!抓紧干活!”江森有规律地训练了个把星期,在大量营养的滋养下,体力不减反增,精神状态好得不要不要。这几天吃好、睡好不说,晚上学到11点,早上照样6点不到起床,放学后还能继续训练,愣是一点都没觉得累。 最多也就是中午小睡片刻,就能满血满状态复活。 “晚上好安静啊……”入学将近一年时间,邵敏今天还是头一回晚上来教室,大感新鲜地叹道,“奶奶的,早知道每天晚上就该来这里写作业,比寝室凉快多了。” “主要是安静。”胡启微微笑道,随便走到一张空桌前,放下椅子坐下来。 林少旭看着302寝室如此和谐相处的气氛,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要是自己也住在302就好了。302寝室里的几个货,除了罗北空之外,都不像是会欺负人的那种。 他就算每天都来教室自习,也不会有人故意奚落和排挤他。 不像301那边,今天跟着江森他们一起出来,他就已经算是冒了很大风险。 等晚上回去,还指不定会被室友们怎么编排…… 一群就知道扎金花的白痴,摆明了是自己学不成,还要拉他下水。可偏偏他又拿那群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然反抗语言暴力的结果,很可能就是真的肉体挨揍。 他可没那个胆子公然跟满屋子的人唱反调…… “开始吧。”林少旭想着“家里头”那些不好相处的学渣们,催促江森道,“你早点说完,我早点回去。” “早点回去干嘛?”江森想都不想,显得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脱口而出道,“来都来了,把作业写完再回去多好,老伯什么时候过来赶,就什么时候回去嘛。” “说得容易……”林少旭露出一副逆来顺受的弱逼模样,“我们寝室里那群家伙看我出来晚自习,今天肯定又要故意提早关门睡觉。我稍微晚点回去,他们就得怨我吵到他们睡觉了,晚上多起来一趟,去水房撒个尿,他们都要不高兴的。” 胡启不由惊讶道:“这么过分?” “一直都这样的……”林少旭继续哀叹。 江森却半点没有要安慰或者帮腔的意思,他早就知道林少旭他们寝室里是什么情况,但对林少旭的遭遇一点都不感到同情,直言道:“这是你自己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权力,自己把日常生活的决定权交到了他们手里,他们现在不过是形成了一种心理上的统治惯性。搞成这个局面,说到底,都是你自己妥协的结果,能怪谁啊?” 真话难听屎难吃,林少旭闻言,立马眉头一皱,想要反驳,江森却又直接停住了这个话题,顺着林少旭的意思来了句:“来吧,我抓紧跟你讲一下政治考试秘籍,你也安心早点回去。” 林少旭满肚子想反驳的话,顿时被摁了回去。 然后不等他吭声,邵敏就先屁颠颠跑到江森跟前,兴奋喊道:“政治考试秘籍?我说你们两个今天偷偷摸摸过来干嘛呢,原来是背着我搞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来来!算我一个!” “也好,也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两人交流不如群体交流……”江森放下书包,从书包里找出翻出一本薄薄的本子。这时林少旭还有胡启也都走了过来,打算参加群体交流。 江森被三个人团团围住,翻开做笔记的本子。 笔记本上,案例和知识点抄得密密麻麻,字迹端正,就跟印刷出来似的。 林少旭看得眼睛一亮。 江森开门见山,就直接讲道:“呐,这些是我根据教材、教辅书和去年到今年一整年以来每次考试内容总结的,高一政治的所有知识点,还有这些知识点的考试优先级顺序。 哪怕按照高考的难度,这里头真正需要掌握的知识点,一共也就二十七个大点,一百三十八个小点。其中主观题也就是大题上会用到的,只有四十六个小点,就是用红笔写的这些。也就是说,只要能把这四十六个小点掌握到可以日常拿来说骚话的程度,前面的选择题不出错,高一的这点经济学内容,差不多也就奔着满分去了。” 邵敏不理解地问道:“日常说骚话是什么意思?” “知道什么叫翻译吗?”江森望向三个人,反问道。 三个家伙果然全都一脸茫然。 邵敏皱眉问:“英语?” 江森也不卖关子,正色道:“所谓翻译,就是用课本上的原话来答题的一门技术。这门手艺,原本自古以来,就是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女的。但是看在你们都诚心认我当干爹的份上,为父今天就违背一次祖训,把这门绝世神功的修炼要诀教给你们。 希望你们练成之后,将来可以造福苍生。但要让我知道有谁敢借此行凶,祸害百姓,朕决不轻饶!现在大声告诉我,你们高不高兴!” 林少旭:“……” 胡启:“……” 邵敏:“……” 第五十五章 组队刷题 夜风习习,吹进门窗洞开、灯火通明的高一五班教室。 晚上八点多,江森在给林少旭、邵敏和胡启讲了一个多小时的政治考试应试技巧后,三个人显然对自己的能力和对课程知识的理解,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误解。 邵敏当场就表示老子全懂了,下星期政治再考试绝逼要拿九十分以上,然后背起书包就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说是要回寝室庆祝一下。 然后第二个走的,就是林少旭这条怂狗,说江森今晚传授的神功太过深奥,他需要回去消化消化,但摆明了就是害怕他的室友会趁夜色玩弄他的肉体和感情。 临走前还留下一包饼干,气得江森当场就跟胡启把饼干分了。 你一片,我一片。 我一片,你一片。 我一片,我一片,我一片,我一片…… “妈的,真好吃!”江森吃完饼干,还把包装袋举起来,把碎末都倒进嘴里。 这逼样简直把网文界的脸全都丢到异世界去。 胡启性格温和,对这点小饼干也没江森这么大的执念,只是看着江森难民似的津津有味把饼干吃完,又拿出外壳已经发黄的矿泉水干下去半瓶,忍不住友情提示道:“江森,你这个瓶子用的时间太长了,塑料分解进水里,喝多了会中毒的。” 前世身为医学硕士的森哥岂能不懂这个道理。 他拿着瓶子盯着看,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一咬牙,为健康着想地把瓶子里的最后一点凉白开一口气喝完后,狠心将瓶子扔进了垃圾桶里,大声道:“操!你说得对!” 胡启露出了很为森哥迷途知返而高兴的微笑,又说道:“还有你的毛巾……” “那个下学期再说!”江森果断结束了和胡启无休止的对话,拿出了今天发下来的物理试卷。 教室里头两个意志不坚定的渣渣一走,江森和胡启不再闲聊,整幢教学楼也就完全安静了下来。看着眼前这张去年东瓯二高的高一期末试卷,江森给自己定了个时间,果断埋头开工。 沉迷学习,时光飞快。 两个小时后,江森效率略低但也刚好达标地完成了卷子,抬起头来,时间已经指向十点多。他站起来伸个懒腰,捶捶背,转头看了眼胡启。见小胡同学还在拿着他那本政治摘抄本猛抄,而且抄得那么卖力的样子,江森就知道,今晚上胡启相当于什么都没听进去。 唉,罢了罢了。 文科这玩意儿,真的是能对上频道的,一点就透。 对不上频道的,说什么都是多余…… 江森不多管闲事,也不滥发善心,休息了五分钟,感觉差不多了,又拿出数学作业继续搞。 过了片刻,传达室老伯那跟拍鬼片似的脚步声,就准时准点响起,慢腾腾走了上来。 老伯走到教室门口,朝着教室里看了眼,见通宵狗居然从一只发展成了两只,不由眉头微微一皱,咳嗽一声,提醒道:“你们两个,等下走的时候,记得把电风扇和窗户都关了啊。” “嗯!”江森头都没抬,很习惯地应了一声。 胡启则连忙笑着回答:“放心,不会忘记的。” “嗯~”老伯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你们两个,还真用功……” 但这话,显然也不是太对。 换做别的学校,这个点,寄宿学习的孩子才刚刚集体下晚自习。不是两个人,而是几幢教学楼里,呜呜泱泱的两千多人,基本上全都是这个状态! 而且今天是周五,个别小孩子在教室里学到11点多绝对是常态,并且第二天早上最晚7点多也该重新出现在教室里了。 只有十八中这个奇葩,程展鹏抱着“只要不出事,老子就有机会爆种”的念头,死活不同意搞全校晚自习,生怕学生天黑后回家路上出事,家长要赖到学校头上。 对老色批的这个操作,江森确实没办法评价对错。 只能说,十八中这样的学校,先天上确实可怜。 很多事情,确实身不由己……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哪个正常学校会让郑海云这种人来当政教处主任?正常学校的学生们,各个都自觉忙着读书,学校压根儿就没必要把所谓的纪律管理,暴力化到这种程度! 传达室老伯提醒完就走。胡启转头看看江森,见江森还是聚精会神,自己又不好意思先离开,没办法就只能陪着熬夜苦读,继续低头猛抄笔记。 又过了一个小时,江森终于做完数学试卷,转头看看时间不早,总算心满意足收手。 “小胡,我先走了啊。你记得把窗户和电风扇都关了。”他站起来,感觉就像回到了大学。 “啊?走了啊?”胡启闻言,急急忙忙也跟着站起来,又看看桌上一摊翻得乱糟糟的课本、练习册和笔记,着急道,“你等我下,一起走。” “放着吧,明天早上过来继续。” 江森随口说了句,径直走到窗户前,把冷风不断灌进来的外窗关上。胡启听江森这话,一下子也就不急了,淡定走到教室门边,关掉前后两台吊扇,问道:“你明天早上几点过来啊?” “看我几点睡醒咯。”江森关上最后一扇窗户,又走到教室后排,关上了后面的门,从里头把门反锁掉。胡启始终站在前门口等着,等江森双手空空走出来,才关掉了教室的灯。 整片大楼,霎时间没了半点亮光。 两个人走出教室,江森上了门锁。 胡启站在一片漆黑的走廊上,长舒一口气,叹道:“今天的学习时间,算是我这一整年里,最长的一天了。” 江森把钥匙揣回兜里,说道:“要是你每天都这么学,现在至少段里前五十名。” “段里前五十啊……”胡启憨厚地笑着,“前五十不敢想,能有前一百就不错了。” 江森咧嘴笑了笑。 十八中的五十名往后,连“四本”都考不上,有个鸟用? 两个人摸着黑,略微凶险地走下二楼。 胡启跟江森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对江森的成绩,已经逐渐从羡慕转向崇拜。等走进宿舍小院,他突然对江森道:“明早我给你带早饭吧,顺便给你带个新的矿泉水瓶。” “免费吗?”江森问道。 “嗯,免费,我请客。”胡启嘿嘿笑着,“你今晚教的这些太有用了,算是酬谢了。”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江森半点不矫情地收下了好意,并蹬鼻子上脸地要求道,“我想吃饭团,我打工的那家,让老板娘多加火腿肠和肉松,饭多一点,汤汁也多一点。” “就是两个饭团捏一个是吧?” “算是吧。” “好……” 讨论着早饭的细节问题,两人走过安安静静的一楼和二楼,走上鬼哭狼嚎的三楼。 301寝室里,一晚上没露过面的罗北空,正拿着扑克牌在愉快地玩耍,亢奋地连声高喊:“草泥马!一对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勾!四个A!四个K!” 江森和胡启走过301门口,同时朝里头望了眼。 江森一眼就看到林少旭捧着一本英语书坐在床头走神,满脸生无所恋。两个人一对眼,江森忽然有点不忍,朝里面大喊一声:“罗爷!晚上不是说了,跟我一起去上自习的啊?” “啊?”罗北空转过头来,一看江森都自习完回来了,顿时尴尬不已,急忙找人背锅,指着301的满屋牲口大声,“这群逼非要拉我打牌,我特么……我特么学习都被你们耽误了!”罗北空把手里最后一张小三扔下去,伸手道:“给钱给钱给钱!老子以后再也不打牌了!麻辣隔壁的,老子还要考大学的!” 301里的好汉们这下就不乐意了,纷纷大喊。 “我草!赢了钱就想跑!” “队长!你不用管罗北空的,他能自学个瘠薄啊!” “队长你自己去学啊,不用管他啊!” “闭嘴闭嘴闭嘴!妈的逼话这么多……”罗北空伸出手,强行从牲口们手里抓过一大把五块十块的钞票,目测全部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十块那么多。 隔壁派出所稍微较真点,都能拉去拘留24小时了。 抢了钱的罗北空心情愉悦地跑出来,搭住胡启的肩膀就喊:“明天去网吧啊?我请客!” “不去。”胡启很正经道,“跟江森说好了,明早继续自习。” “草!”罗北空骂了句,“不去就不去,老子自己去!” 说着突然又转过头,笑嘻嘻问江森:“麻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江森也笑了笑,道:“这学期不了,等下学期。” “好!我就喜欢你这个性格!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不像这个,问他什么都扭扭捏捏,跟个娘们儿似的!”罗北空指着胡启的鼻子骂。 胡启眼睛一眯,扫过去一个你自己掂量的眼神。 罗北空条件反射似的突然跳开一步,大喊:“来啊!不服单挑啊!” 胡启淡淡道:“这里人多,去隔壁三楼篮球场。” “切,就你逼事儿多,老子不想去,洗澡咯~!”罗北空直接逃走。 江森算是看出来了,这俩货绝逼单挑过。 而且赢的那个,肯定不是罗北空…… 胡启这货,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憨憨厚厚的,原来战斗力这么高? 江森一边想着,又冷不丁冲301寝室里喊了句: “林少旭,明天跟我们一起去自习啊?去的话,我早上起来叫你。” “啊?”林少旭完全没猜到江森会主动叫他,他和他屋里的几个人,全都明显楞了一下。 江森不给他们思考的机会,立马又连续逼问:“去不去?一句话!” “我……我去!去!”林少旭简直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脸上想笑又不知道该怎么笑。 江森这才露出笑容,说道:“那明天早上6点吧,好吧?我差不多就6点起。” “行,行!”林少旭急忙点头,又补了一句,“我叫你!” “也行。”江森说完,转头就走回了对面的302。 走进302寝室,寝室里依然像平时一样,各干各的。邵敏正躺在床上看小说,聚精会神,都没注意到江森回来。张荣升已经躺下睡了,但明显没睡着。文宣宾则坐在他的下铺床沿上,在干吃泡面,正吃到最后一口,仰着头把袋子里的最后一口粉末精华往嘴里倒。罗北空和胡启,正在找换洗衣服。江森拿起脸盆,没废话地直接就出了屋,走去了水房。 不到十分钟,麻利地完成了所有的洗漱工作。 等江森端着脸盆出来时,迎面又遇上文宣宾走进来。 江森看着文宣宾走向水槽。水槽上,摆着满满一盆的衣服和裤子。 明显昭示了,文宣宾本周末的所有活动内容…… 第五十六章 野心勃勃 吱呀~ 清晨五点出头,302寝室的房门悄然打开,江森端着脸盆,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过了一小会儿,等他麻溜洗漱完从水房回来,走到门口时,恰巧对门301房间也开了门。林少旭缩头缩脑跟江森点了下头,江森小声说道:“我先过去了。” “不吃早饭吗?”林少旭急忙问,好像江森要抛弃他似的。 江森笑道:“有人帮忙带,你抓紧吧。” “哦……”林少旭这才小声应着,赶忙往水房走去。 江森转身回到自己寝室,弯腰把脸盆放回好。再直起身来,看了下屋子,房间里的几个家伙,全都睡得昏天黑地,胡启估计最起码也要等到7点来钟才有可能醒。 今天的早饭,估计得八九点才能吃到了。 不过幸好问题也不大。 江森轻轻拉开床边的课桌抽屉,抽屉里头,整整齐齐码放着十来包夏晓琳支援他的饼干,全都属于应急战备资源。江森拿出其中一包草莓味的,又灌了大半杯搪瓷缸里的凉白开,就转身出了寝室,并轻轻带上了房门。下楼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这年头的孩子就是思想淳朴。没有人会因为嫉妒室友成绩好,就往室友的茶缸里投放一些人类清除物质。 起码的道德品质还是有的。 不像若干年后,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仿佛每一个能活到大学毕业的孩子,都特么的要感谢室友不杀之恩,也不知道10年前后的那十来年间,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一想到这里,他掰着指头一算,妈蛋,今年05年,好像某些问题,就是从现在开始发端的吧? 算了,算了,关老子蛋事。 自个儿的物理课还成整明白呢,眼下还是期末全市统考的全校第一名奖学金最重要…… 片刻后来到教室,手里的一整包饼干已经吃完。 江森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先把饼干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然后开窗通风,打开风扇,一通活动下来,整个人也彻底精神了。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稍微放空两三分钟,回忆了一下昨晚上的情况,然后立马就掏出周五布置下来的其他作业,埋头就写。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高一五班门口,林少旭终于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两个饭团,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还是有点认生地小声问江森:“我随便坐哪里都行吗?” “嗯,随便坐。”江森刚刚好以极高的效率,完成了大妈布置的那点可怜的英语作业,抬起头来回答道。 “哦……”林少旭怯生生地回答着,走到江森跟身旁,左右看了看,便放下了江森身后的椅子,轻轻坐了下来,随即又问了个很废话的问题,“江森,你选文科了啊?” “嗯。” “你为什么选文科啊?” “为了减轻你今后两年的心理压力。” “……”林少旭感觉有被伤到自尊。 江森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有点口渴,但是今天没带水过来,就干脆忍着,继续拿出语文作业闷头写。林少旭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他的饭团,然后过了十来分钟,江森就听到身后传来卷子被翻开的声音。教室里头,很快只剩下笔尖从纸上划过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个小时一晃而过。 过了七点半,外面的阳光已经能完全照进教室里头。 江森一鼓作气写完语文卷子,放下笔来,肚子又开始咕咕叫唤。 而且感觉嗓子渴得冒烟。 他干脆站起身来,走出教室,进了卫生间。 先放了个水,洗手的时候,顺便往嘴里灌一点自来水,含着漱了几口润润喉再吐掉。接着用冷水搓了搓脸,脑子略微清醒了一些,不太好的状态,就算熬过去了。等满脸湿答答地回到教室,又跟没事儿人似的,无视肚子里的空虚,拿出了对能量需求较少的政治作业。 政治作业就不是卷子了,因为十八中能找到的好卷子实在数量有限,所以江森他们班的政治老师张雪芬干脆就自己在书店里淘了一个暑假,最终淘到一本质量还算过硬的习题册,就让学校出钱,全段八个班级统一采购了进来。到了学期末这会儿,这本习题册,已经只剩下最后几套总复习的专项训练题。等下周过完,这本习题册,就要完成它最后的使命。 江森饿的时候,做文科的题目反而思路更清楚。往往只要一瞥,就知道出题人的出题意图和答题范式大概是个什么样子。他憋着一口气闷头写,写字的速度根本追不上脑子的速度,端端正正的行楷,很快就不由自主到朝着行草的方向去,并且越写越自恋地想老子的字写得真尼玛好看,可惜硬笔上不了大台面,不然要是有资本家愿意发动媒体给点舆论声援,就凭他这水准,保准分分钟开宗立派搞个“江体”出来,半点都不带虚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森哥原本也志不在此。 书法这种小道,当个业余兴趣爱好,陶冶陶冶情操,装个逼什么的也就算了,真要指着这玩意儿吃饭——有一说一,反正江森就是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大本事。 又过了将近个把小时,八点半出头,胡启终于带着早饭走进来的时候,江森已经把政治作业写到了最后一题。胡启快步走到江森跟前,拿出一个有张瑶瑶的脸那么大的饭团和一瓶娃哈哈矿泉水,放到江森桌上,不住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晚,刚刚好。”江森抬头一笑。 笑得胡启下意识退后一步,来了句,“江森,你这个脸,真的要去医院看了。” “嗯,夏老师给的药膏又用完了。”江森又低下头去,嘴上说着,手上写着。 胡启就站在江森身旁看着不走。 一直等到几分钟后,看着江森写完最后一个字,胡启才叹道:“江森,你这个政治学得,真是太厉害了,看你写题目,就好像是把答案默写下来一样。” “无他,唯手熟尔。”江森放下笔,拿起矿泉水瓶,拧开盖子,仰头就敦敦敦灌下大半瓶,瞬间觉得命都回来半条。然后又急吼吼地拿起眼前的张瑶瑶……啊不,是饭团!打开塑料袋,闻到那汤汁和米饭混合的香气,顿时感觉幸福感扑面而来。 捧着热气腾腾的饭团幸福地啃着,江森一边翻开习题册后面的答案,一路校对下来。 参考答案和他写的要点相差无几,就是表述上略有出入。 这种出入,谈不上绝对的对错。 不过放到高考的考场上,具体怎么评分,估计主要还是要看改卷老师的意思。人家手下留情,说不定就多给几分,不留情,直接分数腰斩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哪怕就算答到点子上了,但改卷的就非要说你要点解析和描述不够准确,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政治如此,历史如此,还有语文也是这样。 不管你水平再怎么高,这三门加起来,主观题上,总有那么二三十分,是掌握在评卷老师的手里的,更别提语文的作文,那松紧度简直不要太太太特么的主观。 文科数学的难度下降,背后的代价就在于此。 高水平的学生最终能拿几分,并不完全是学生凭实力就能把握的。 所谓的语文是玄学,文综是玄学,道理就在这个地方。 而江森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不在文综的客观题上出错。文综40道选择题,总分160分,这160分,江森给自己画的线,是最多最多,只允许丢两道题。 而正常来讲,就该奔着全对去才行。 ——以及更更更关键的,数学和英语,绝对要拿极高极高的分数。 所以程展鹏把江森的天花板定在211上,却根本不知道,江森的野心,早就远不止此。 “江森,你觉得自己能考上一本吗?”胡启问道。 “呵呵。”江森笑了笑,云淡风轻地来了句,“不是阿清,就是阿北。” 坐在江森后排的林少旭猛然抬头,脸上写满惊愕。 第五十八章 奖励到账 江森几个人周六晚上学到半夜才回寝室——当然主要是江森比较晚,张荣升他们几个就跟玩儿似的,九点出头就回去了。但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忽然间就变得很新鲜。 等到第二天周日,高一五班的教室里,一下子就坐进去了十几个人。 301和303的牲口们集体出动,高二住校的男生几乎去了三分之二。就连文宣宾都百忙之中顺道过去看了一眼,坐了二十分钟,然后回宿舍继续洗衣服。 再到下午,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播的,高二不多的几个住校女生,也都出现在了教室里。黄敏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背书,很是让牲口们注意力不集中。 但是这和江森没关系。因为江森以教室太吵为理由,上到了三楼,非要跟林少旭双宿双飞。而小林子也当然没能挡住江森的死缠烂打,再次被榨出了许多珍贵的思想精华…… 晚饭过后,热闹了一下午的教学楼,才再度恢复宁静。 新鲜劲儿过去了,自习的人直接少了一半还多。 林少旭眼见躲不过江森,也干脆搬回了楼下。 天色暗下来后,晚风习习,自习室的气氛,开始变得轻松散漫。 十几个人坐在教室里,学一会儿、扯一会儿,笑声不断。 等到晚上十来点钟,传达室老伯比前两天来得稍微早了些。见江森的自习队伍越拉越大,这回就没给面子了,直接赶了人,一个不留,还咧咧个不停:“等下灯一关,这里一点光都没有,下楼摔倒了,摔出毛病来怎么办?以后晚上不许上来了,我要把楼下的铁门锁了!” “啊?”人数不多但一个都没走的姑娘们,立马在黑暗中发出了很令人遐想的叫喊声。一个前些日子大喊过江森外号的姑娘,很是焦急地恳求着老伯,不住撒娇道,“老伯,别这样嘛,我们寝室那么热,都学不进去,再过两个星期就期末考了,求求你了……” “不行,不行!”老伯根本不吃这套,很坚定道,“你们出了事,我要负责任的!” “老伯,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江森忽然提议道,“楼下一楼高二的教室,你给我们开一个,以后我们就在一楼晚自习。一楼不是有个教室,一直都空着的吗?” “一楼?”老伯略微嘀咕了一下。 十八中的这幢高中部主教学楼总共五层楼。一楼因为有进门门厅的关系,只有五间教室。楼上二到四楼,每层是六间教室,外加一左一右两间教师办公室,顶楼是个仿佛小阁楼的存在,只有一间面积略大的教室,并有一道大铁门,将一个很大的楼顶大阳台隔开。 总共加起来,就是24间。 十八中原本跟市里头报备的招生计划,是高中部每个年级段招生8个班级。刚刚好全安排上,只是因为楼房设计结构的原因,没办法安排得那么整整齐齐。而且眼下由于学校才是刚开办第二年,首届小白鼠只有四个班,一楼甚至都没能安排满。 所以江森这么一提,老伯倒是真没正当理由反对。 毕竟一楼后面的通道没有门,直通绿化带,唯一的“危险区”,也就是从后面通道下去的台阶——台阶一共三级,这要是都能摔出什么好歹,那只能怨天命难违了。 不过饶是如此,老伯还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依然推脱道:“那也不行啊,一楼是高二的教室,怎么拿来给你们用啊……” 但江森的反应也是很快的,立马道:“老伯,那这样吧,我明天去找我们班主任,让她去问问校长。校长要说行,我们以后就在一楼自习,这样总可以吧?” 老伯一听这话,自然就没二话了,直言道:“那当然可以,学校里的事,当然是校长说了最大,校长说行就行。不过校长要是不答应,你们可就别闹了啊。” “不闹不闹不闹!”女孩子们纷纷叫嚷。 江森也回答道:“那当然。” 三言两语约定好,众人下了楼,就跟老伯分道扬镳。姑娘们夸赞队长就是队长,办法就是多,几个男生也跟着言不由衷地捧了几句。叽叽喳喳说着,没走几步,就到了宿舍小院。进了宿舍楼,女孩子们朝着里面的楼梯进去,很快就传来楼下女生宿舍门口铁门被关上的声音。 邵敏听到那声音,不由露出惋惜的表情,开始描述十八禁的场面:“要是老伯今天不过来赶人,教室里自习最后就只剩下两个人,一男一女……” 黑暗中,张荣升突然打断道:“你又想说黄敏捷是不是?” “嘿!嘿嘿嘿嘿……”邵敏顿时发出无比淫荡的笑声。 其他301和303的几个男生,也纷纷都同样满心下流地大笑起来。 一群低级趣味满满的小青年,说着下流的话题上了楼。 江森几个人回到302寝室,罗北空居然破天荒地在看语文书,文宣宾则在呼呼作响地吃着泡面,居然没干吃,而是泡开了吃。场面略有点不正常。 “天有异象,今晚不适宜再继续干活了……”江森嘀咕着,然后飞快拿起脸盆去了水房,十来分钟后清清爽爽地跑回来,把脸盆往床下一放,也不管外面有多吵,上了床直接倒头就睡。 今年以来,头一回不到11点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座宿舍楼,彻底安静下来。这一夜,东瓯市市区突然天降暴雨,电闪雷鸣,江森却睡得像头死猪,毫无知觉。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当他醒来时,学校楼下,愣是积水十几公分,连双雨鞋都没有的江森,只好穿拖鞋出门,去食堂吃早饭…… 两个多小时后,在一片灰蒙蒙的阴云下,本学年倒数第二周的周一清晨,学校的晨会被安排在了教室里开。许久没露面的郑海云,通过学校的闭路广播,坐在广播室里,宣布了学校最新的几起处分。说是高一和初二的部分傻逼孩子,在学期末顶风作案,在学校附近的网吧被抓了。其中高一二班的罗北空同学,因为对抗学校纪律工作,受到留校察看处分。 江森这才恍然大悟,罗北空怎么一整个周末都没见到人影。 而且晚上居然窝在寝室里看书,估计是期末再不及格,可能就要劝退了…… 晨会过后,课程继续。 江森穿着拖鞋,上完早上四节课,老师也都没说什么。一来大家都知道今天的天气是怎么回事,二来也算是程展鹏的话足够管用,江森已经正式开始,享受起了学校的某些隐形特权。 早上放了学,江森抓紧去食堂吃过饭,然后回寝室换了双鞋子,就直接去了教师办公室。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正赶上夏晓琳也从食堂回来。两个人一见面,江森还没说话,夏晓琳就先笑眯眯拿出一份成绩单,往桌上一拍,很振奋的样子道:“鼻子很灵嘛!这就闻到了?” 江森一脸莫名其妙:“闻到什么?” “会考成绩出来了,三门都出来了。”地理老师邓月娥转过身来,直接公布了答案。夏晓琳接道:“你来得刚好,现在就去财务室拿一下奖学金。” 江森陡然听到这消息,先是愣了愣,随即突然露出笑脸,兴奋问道:“我全A是吧?” “废话,你要是这都考砸了,我都懒得多跟你说话……”夏晓琳半开玩笑地说着。 江森心道这小娘们儿做人真现实,比郑红聪明多了,又稍微控制了一下赚到两百块巨款的情绪,先把昨晚上关于晚自习的事情,跟她提了提。 夏晓琳听完,稍作思考,便道:“这样,反正你顺路,你自己现在直接去校长室问。” 江森对这个提议没意见,但就是有点小疑虑,说道:“我直接去,有点没规矩吧?” “不会的,小小年纪,哪儿来那么多的规矩啊!”夏晓琳不以为意地笑道,“现在你的面子比我大多了,知道吧?校长都打算专门给你招个英语老师了!” “诶!花那个冤枉钱干嘛?!”江森顿时满脸正气,“我建议折现吧,拿来发奖学金。”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满屋大笑。 只有郑红,低着头一言不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息…… 与此同时,楼下绿化带的大水坑里,一道波纹荡漾,划过一段文字: “地理会考A、计算机会考A奖励:皮肤状况由超危重度多发性痤疮综合症伴超重度油脂性毛囊炎,转为超重度多发性痤疮综合症伴超重度油脂性毛囊炎。皮肤进一步改善条件:本学年全市统考全校第一,全市前100名。完成额外奖励:完美眉眼;身体发育重启。失败惩罚:皮肤状况永远停留在目前级别,不可逆转。会考成绩今后不再作为奖励依据……” ———— 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六十章 影响朕拔刀的速度 九个信封,就是九个全A,差不多也就是全班20%的人。 十八中的水平,大抵就是这样了。而且等明年这个时候,四门理科会考,这个比例应该还会进一步往下降,并且极有可能,是下降很多的那种…… 夏晓琳故意瞒着会考成绩的消息没说,一直拖到下午放学,才公布了成绩。江森他们班上拿到三门全A的人,基本也就是按平日班上排名来的。除了江森,余下便是胡江志、胡海伟、张荣升、邵敏还有陈俊杰几个男生,以及黄敏捷和另外两个女孩子。 实话实说,这成绩,确实拉胯得出乎江森的意料。 江森本以为,每个班至少应该能有一半人左右,能拿到全A的…… 放学后,夏晓琳很是偷偷摸摸地先喊了住校的张荣升、邵敏和黄敏捷去了趟办公室。几分钟后三个人出来,脸上全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用想也知道,是拿到钱了。 不过这一幕江森本人并没有看见。 因为下雨的缘故,江森今天没法跑步,放学后就被老邱叫去了综合体育楼的某个角落,去练了整整40分钟的力量。跟他一起练的,还有篮球队的一群壮汉。 罗北空因为地理居然考了C,计算机拿了A,今天操练的状态格外兴奋,举着不带片的杠铃一边蹲一边冲江森高喊:“麻子!我特么理及格了!妈的我书都没翻过也能考及格!草!早知道那天历史会考,我就花几天好好看书了!说不定也能一次性过了! 马拉个币的,昨天郑海云还吓唬我,说要让我退学!我退他妈个逼!老子家里花了钱进来的,她说退就退啊,她算老几啊?你说是不是?” “就是!她算老几啊?!”江森想都不想,就顺着罗北空的话跟着一起骂起来,骂得义愤填膺,“做生意讲诚信,收钱不办事的都是王八蛋!老罗,你鸟都不用鸟她,明年会考多拿几个ABC,去广告店把成绩单放大了,搞个三乘五米的喷绘,上面就写郑海云退你妈妈退!开学第一天放到学校门口,恶心死她!敢叫你退学,瞎了她的狗眼!” 罗北空一听就觉得这场面相当有震撼力,顿时俩眼珠子放光,脑子里连广告店选哪家都想好了,正要跟江森继续深入讨论细节问题,可老邱听到自己被点名,立马人工干预进来,吼道:“罗北空,你少给我骂骂咧咧的!同学都让你带坏了!” 罗北空顿时很冤屈道:“我特么带坏谁了?” 老邱道:“带坏江森了!” “我特么……”罗北空跳脚道,“刚才点子都是他出的!” 老邱屁股坚定道:“没有你说这个那个的,江森会理你吗?我说是你带坏的,就是你带坏的,就算不是在这里带坏的,也可能是在寝室里带坏的,我有说错吗?” 罗北空:“????” …… 六月中旬一过,东瓯市正式进入梅雨季节。 仿佛尿不尽一般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一周。在这万物发霉的日子里,江森在努力学习之余,还被迫被跟校篮球队一起举了五天的杠铃。一直举到周五,他终于忍不住向老邱抗议,理由是影响他发育。老邱却很气人地嘿嘿嘿淫笑,鄙视江森说你小子还有个鸟毛的发育空间。说完后就宣布本学期的训练到此为止,下星期最后一周,大家好好复习。 学校的一切文艺和体育训练活动,在最后一星期,全都暂停。 算上周末,距离期末考只剩不到十天,学渣们的生存压力陡然降临。 周五晚上,江森吃完饭、洗过脸,从终于变得半干的校园操场上走过,隔着老远,就看到教学楼一楼走廊上,已经七七八八站了不少人,全都等着他过去开门。 这群渣渣,往日里不用功,到了这时候就成群结队临时抱佛脚。 一群混账东西!你们以为自己是大学生吗?! 江森内心狠狠谴责着去开了门,众人蜂拥而入,教室里原本不算少的座位,分分钟就被一人一桌占光。然后没一会儿,隔壁不远处的一间教室,也跟着开了门,亮起了灯。 高二的那群货,也有样学样地自习来了…… 江森走进教室,在谁都不好意思抢的属于他的专座上坐下来,看着满屋子人埋头苦抄、小声聊天、嘻嘻哈哈的场面,一时间仿佛真的回到了大学时光。 只可惜,这终归只是幻觉。 这些孩子,两年后要是都能考上公费大专,十八中就谢天谢地了。而且再说句实在话,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读高中,也只不过是因为没满18周岁。过来上课,无非就是为了体验人生中最后三年的校园时光。而如果能在体验的同时,再混个高中毕业文凭回去那就当赚到,到时毕业后选择更多,说不定进个别私人企业,当“储备干部”都有可能—— 当然,也只是可能而已。 今后二十年,拿着中学文凭就混出头的例子,只会越来越少。 中国社会,在走向富强的过程中,也同样在走向成熟。 文凭和文化知识这块敲门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日渐必不可少。 哪怕搞诈骗,招人都要985大学毕业计算机应用专业毕业的…… 普通二本子,只配干销售。 “江森,你有空吗……?这道题……” 江森心里感慨着未来,正埋头写着作业,身边忽地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他抬眼从下往上看,视线先被一个凸起挡住,然后才看到黄敏捷红着脸,细声细气地站在一边。 教室里对小黄同学有想法的牲口不少,一瞬间至少有七八道目光,同时假装不在意地齐刷刷看了过来。江森瞥了眼那道化学题,心想这破题有何难度,然后呵呵一笑,直接指了下坐在更前排的林少旭,说道:“我没空,你去问小林子。” “啊?”黄敏捷被江森如此直白地拒绝,当场就脑袋蒙蒙的。 张口结舌,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原本就发红的脸颊,涨得通红滚烫。 “傻愣着干嘛?去呀!”江森见黄敏捷站着不走,干脆替她大声喊道,“林少旭!我们班同学有道题目要问你!” 林少旭闻言转过头来,就见江森手拿着笔,指了指黄敏捷。 这个闷骚理科小王子,顿时露出满脸意外又略带七八分羞涩的表情,内心深处喜出望外,脸上却笑得很是收敛,甚至有些傲娇地矫情道:“找我干嘛啊,不是有你吗?” “我哪儿有空啊!”江森很暴躁道,“妈的忙都忙死了!今晚谁都别来问我问题!” 黄敏捷一听这话,那薄薄的脸皮,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只好朝着林少旭走去。 江森看着小黄同学凹凸有致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呵,女人,只会影响朕拔刀的速度。 还有教室里的那两对傻逼情侣…… 距离高考只剩800多天了,谈你妈的高中生的幼稚穷逼恋爱! 就问你们几个,买得起冈本001吗?啊?! 第六十一章 时间和历史会证明 叮铃铃铃~~~! 清晨六点半,302寝室的闹钟,和对门俩寝室的另外四台闹钟一起准时准点响起,打破了整幢宿舍楼的宁静。邵敏吓得一咕噜翻身而起,啪嗒一下很暴力地拍在张荣升的闹钟上,铃声戛然而。寝室里除了文宣宾依然翻着白眼,睡得满枕头口水外,其余三人,全都睁开了眼。 “唉……”张荣升从床上坐起来,很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今天是周三,日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生活没盼头,疲劳已积攒,离放假似乎还远,怠工的情绪却已经逼近精神极限。 学期末的最后几天,日子确实是过得有够辛苦。 每天上课不是写卷子就是讲卷子,强度相当于连续经历了两轮期末大考。对正常学校的孩子来说可能稀松平常,但十八中的学渣们,却真的承受不起…… “我草,江森又这么早就出去了,他是超人吗?”邵敏看着江森那空荡荡的床铺,毯子和仅有的几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尾,就好像昨晚没人回来睡过一样,忍不住感慨道。 “屁个超人,他早就不是人了……”张荣升从床上爬下来,眼睛还半睁不睁的,但吐槽江森的脑回路就像本能一样,没醒照样能开工,嘀咕道,“自从麻子哥吃上了早饭,他整个人就变了,财富使人变态啊,他一直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可能会猝死的。” “小荣荣,你这么诅咒人家,不怕反弹吗?”胡启穿上短袖T恤,也下了床,头发乱蓬蓬的,转身拉开了窗帘。窗外的阳光一下子照进来,把屋子照得敞亮。 罗北空被那阳光普照到,终于也无法再继续赖床,骂骂咧咧掀开被子,“麻辣隔壁的,为什么人生这么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说啊!猪!猪!你醒醒啊!” 他用力地蹬踏着隔壁的床栏杆,把起床气全都撒在文宣宾身上。 文宣宾迷迷糊糊地长吸一口口水,翻着白眼被生生吓醒,表情茫然得仿佛是刚被什么玩意儿夺舍了似的,满脸搞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方的样子。 “爷爷!床要塌了!”邵敏见罗北空要单枪匹马搞崩四个床铺,急忙惊呼制止。 罗北空这才放过床铺,也放过了文宣宾,嘀嘀咕咕说老子下学期不想再来了。 考试临近,随着最后一周好天气的到来,东瓯市的气温的重新逐渐升高,焦躁的情绪也迅速在整个高一年段里蔓延传播开去。不仅302的牲口们各个都出现强烈的排斥和抵触考试的心理,其他宿舍以及不住校的学生,也都成规模地厌学情绪严重。 林少旭开始每天只吃两顿,放弃了早餐,因为感觉吃不下。邵敏整夜整夜失眠,夜里两点多还眼睛瞪得像铜铃,脑子里除了不想学习之外,别的什么都敢想,而且越想越睡不着。 胡江志上周末最后一次补完政治课,硬找茬说一点效果都没有,跟家教吵了一架,没给补课费,把钱塞进了自己的腰包。胡海伟周一晚上压力太大,把家里头他爹妈珍藏的霓虹打架片拿出来看了整宿,眼圈一直黑到周三早上都没消。 但最夸张的还是张瑶瑶,连续三天跟家里人吵架,周三晚上一口气砸了十几个碗,被她爹抽了一个大嘴巴子后,就哭着离家出走,跑去学校附近的游戏城通宵了一夜。 于是周四早上学校门都没开,她全家就找了过来。 所幸没出什么事。 只是通宵了一夜的张瑶瑶同学,周四一整天基本也就废了。最后一次化学考试,愣是考得当堂睡着,还打起了呼,蓉蓉小仙女差点没忍住要发飙。 凡此种种,仿佛全世界只有江森丝毫不受影响,每天还是该吃吃、该谁睡,周五早上最后一节体育课,甚至跟老邱打了半小时的篮球。将近二十年没摸球,一摸到就进步神速,短短十几分钟内迅速恢复手感,各种变相、变速、梦幻脚步、横向移动,看得老邱直呼我草。 不过可惜当时胡海伟和胡江志他们全都躲着江森,在互相看不见的其他场地打球,邵敏那些“散人”们也围着那边在看;姑娘们更是强烈不爱晒太阳,全都在教室里下棋解闷。江森的这点压箱底儿的本事,也就只能跟老邱这种糙老爷们儿分享,宛如锦衣夜行。 但不得不说的是,江森自认这具新身体的素质,也是真心牛逼。 不光是体力好,而且跑跳能力,爆发力、柔韧性也绝对都远胜过他前世的那点本钱。江森当着老邱的面,比较随意地试了一下,哪怕只是穿着平底布鞋,原地起跳的摸过至少也超过一米——实打实的,起跳后身体呈自然垂直状态,脚底板离地面超过一米的那种一米。 老邱看得目瞪口呆,直接就默默在心里把江森从校田径队,顺便也拉进了明年校篮球队的训练名单。虽说也有一定程度的讨好程校长的意思,但江森这个身体素质,除了身高和体重严重不足外,要进校队,也确实不能说不够格。至少比起胡海伟那个无卵之人,老邱明显更欣赏江森骨子里的那股看谁都是傻逼,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架势。 至于江森以后会不会在训练馆里挨打,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周五早上最后一节体育课结束,午饭过后,江森回寝室稍微睡了半小时,稍微补充了一下连日来的过度消耗。睡醒后立马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身体的抗造能力简直无敌。 到了下午,本学期最后四节课语文、英语、数学、物理依次排开。 烈日炎炎下,高一五班的学渣们第一节语文上得集体昏昏欲睡,夏晓琳也是精神有限,一整节课光讲一些考试要点,然后就是加油打气。等到铃声一响,江森就被夏晓琳叫去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夏晓琳一坐下来,就立马拿出一本历年高考满分作文选递给江森,很是关怀备至地说道:“江森,我看你这个作文,写来写去都好像是一个套路,感觉积累还是太少了。你拿这个回去看看吧,趁周末好好看一下,下星期一换个写法。” 江森拿过那本满分作文选,随手翻开一页,扑面而来就是各种辞藻堆砌的排比和矫情到原地升天的比喻,小布尔乔亚的无病呻吟和矫揉造作,简直能把人活活齁死。 “不需要。”江森果断拒绝,把作文选还了回去。 夏晓琳顿时不高兴道:“嘿!我这可是好不容易特地为你找来的呢!” 江森却很平静说:“夏老师,我有我的道理的。” 夏晓琳语气不满地问道:“什么道理?” 江森解释道:“夏老师,你看,咱们现在学的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奔着高考去的对吧?” 夏晓琳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就很简单了。”江森露出一个微笑,“您别管我这个作文怎么写,反正对高考的阅卷老师来说,他一辈子肯定最多也就看我一篇作文。那么问题来了,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评卷标准? 我连他是什么评分标准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写就一定能拿高分? 但是反过来说,我一篇作文,要能做到行文通顺,前后逻辑完整,符合题目要求,那至少就不会丢太多分,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夏晓琳有点无从反驳。 江森又飞快继续往下说:“那既然是这个道理,我从高一开始,就给自己规定一个范式,不管出什么题,我都往一个方向引。这样从高一练到高三,到时候熟能生巧,不管你几路来,我自一路去,我的高考作文稳定性不就出来了吗?” 夏晓琳忍不住道:“可高考作文也不是光稳定就好啊,我是希望你能写得更漂亮……” 江森直接打断:“夏老师,漂不漂亮,那都是阅卷老师的主观判断。到了考场上,谁能知道自己会遇上什么样的阅卷老师,那个阅卷老师又是什么个人口味?我就宁可保险一点,图个稳。这些满分作文,无非也就是炫技玩文字,最近几年阅卷组的人喜欢,将来未必见得。 你怎么知道风向就不会变? 而且我有一说一,我不要这本作文选,是因为我不想说谎话。因为就算拿回去,我肯定也不会看的,下星期一语文考试,我作文该怎么写还怎么写。看这些什么满分作文,纯属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做几道数学题划算。” “对!说得好!”张嘉佳英勇无畏地笑嘻嘻插了一句。 “嘉佳,别捣乱!我说正事呢!”夏晓琳直接一个白眼扔过去,又不肯放弃地继续对江森谆谆教诲道,“江森啊,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你说纯属浪费时间,这个话老师就有点不爱听了。人家都是高考满分作文呢,你多看看、多学学,模仿模仿,对你的作文肯定是有帮助的。你看看人家这个用词,这个语言表达,明显水平比你高得多……” Funny-mud-pee! 江森一听这话,当场就不能接受了。 这群菜鸡比老子的水平高?你特么脑子被屎崩了么?!这整本作文选的傻逼作者们全绑在一起再乘个十,都不够老子一根脚指头的文学成就高! 老子用小脑写的东西都能碾死他们好吧! 江森心里直接破口大骂,但根据他多年来的经验,这种情况下再怎么跟夏晓琳争辩,都不会有任何意义,干脆道:“夏老师,反正我觉得我写得挺好,没必要再花这个时间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作文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这本作文选,我是真的不需要。” “诶,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倔……”夏晓琳满心都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感觉,仍不罢休地说,“你自己觉得挺好什么用啊?我就觉得不行,成天歌颂祖国、人民万岁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你懂什么叫祖国、什么叫人民吗?” 大热天的,夏晓琳这话,就真有点戳江森的神经。 不过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倒是全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各个都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江森,脸上挂着一种显然挺赞同夏晓琳的表情。 江森的脾气,却忍不住上来了。 他呵呵一笑,道:“夏老师,不管时代怎么变,爱国总没错吧?我不知道你理解的祖国和人民是什么意思,但我反正心里很清楚,我能从山里走到这里,不管我是怎么走过来的,没有我们村里、乡里H县里的支持,我今天肯定没办法站在你面前。 你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我是实实在在的山里娃。我们的生活环境不一样。很多我见过的东西,你没见过,很多我遇过的事,你没遇过,很多我感受过的滋味,你也没尝过。 你可以觉得你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理所应当应该拥有的,但我从瓯顺县山里走到这里,我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相信自己所亲身经历的,我知道谁帮过我,我又最应该感谢谁。 所以我很确信,这些花里胡哨的满分作文,它代表不了中国绝大多数考生的真实成长经历和内心感受,也代表不了我们现在的生活和以后的生活。 有钱人当然可以不分时候的悲春伤秋,哪怕坐在高考的考场上,他们也可以往死了风花雪月。但是我更知道在中国很多地方,还有人连饭都吃不饱。很多孩子,空有一百三四十的智商,却连最基本的教育环境都无法保证。就算像我这样运气好能进城市读书,等到两年后,你猜我们最担心的事情会是什么?是高考能考到什么地方去吗?是吗?你觉得是不是?” “我……”夏晓琳被江森问得结结巴巴。 江森忽然大声道:“当然不是啊!那么多穷人,哪儿有挑地方的余地啊!考上了,就该头疼学费和生活费了!我们坐在高考的教室里,还能想个瘠薄阳春白雪!白面馒头还差不多!” 夏晓琳被江森说得懵逼,连忙打岔:“不是!怎么越说越远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江森嗓门一抬,“高考是为国家选拔人才的,选拔出来的人,是要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的!作文六十分,就是策论,是以一个学生角度,向国家汇报我们这十年所学对家国天下的认识,是要表决心、说想法、提办法的。可这些什么满分作文呢……” 江森重新拿起桌上的那本作文选,随手翻开一页,冷笑念道:“惆怅的青春,萌动的情感,苍鹰黄狗、绿蚁红泥,冬天穿着貂裘看雪,雨天坐在院里赏花,夏天盖着棉被吹着空调吃西瓜……” 噗!办公室里一阵轻笑。 江森却充耳不闻,把那本作文选放回夏晓琳桌上,正色道:“夏老师,我是看不起那些高考的时候,还拿这些玩意儿当情趣的人的,他们不配拿这么高的分数。还有那些给这些作文打满分的人,时间和历史会证明,这些人在我们走向富强的过程中,到底都扮演了什么角色。” 江森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倏然间一片安静…… ———— 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六十三章 一笑泯恩仇 情绪能解决一点小问题,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张嘉佳让江森一整个班的人高兴了不到半分钟,然后等半分钟过去,满屋子学渣就又重新陷入痛苦。 学期最后一节数学课,张嘉佳仍然有板有眼,像平时那样讲题,并且还是昨晚上发下去的那张卷子的最后三道大题。班上能听懂的人寥寥无几,学渣们各个不是听得昏昏欲睡,就是听得生不如死。文宣宾坐在教室的“地理正中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板,但灵魂早就出窍去了外星球。而张嘉佳也知道情况,所以全程只跟张荣升、胡江志几个班上的数学尖子生有眼神交流,至于其他渣渣,早就不在她的内心教导名单之内。 40分钟后,下午4点20分,张嘉佳踩着下课铃声,刚好把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讲完,然后也不管大家听懂了没,直接把卷子一折,笑着来了句:“祝大家期末都能取得好成绩。”说完这句连她自己都不信的话,便跟个欢乐的小麻雀似的蹦出了教室。内心丝毫不担心大家期末能发挥成什么样,反正估计也没什么惊喜的空间。别让她感到惊吓就行了。 “陈俊杰!” “请客!” 张嘉佳一走,陈俊杰身边就立马响起了起哄的喊声。 “妈的……”陈俊杰不甘不愿地站起来走出教室,慢吞吞地朝着楼下走去。 而班上起哄的那些人,明显也不是特别在乎,等陈俊杰出去后,也就是各管各地闲聊,压根儿没人盼着陈俊杰真能带回什么东西来。 过了好一会儿,10分钟课间休息时间结束。 上课铃一响,终于熬到本学期最后一节课。 郑红抓着一叠卷子走进了教室。 她刚要关门,这时陈俊杰从走廊上跑了回来。他踩着上课铃声停住的那一刻,站在教室前门外,手里拎着一袋子零食,喘着气对郑红喊道:“报告!” 教室里的渣渣们见到,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哇,真买了啊?” “买了这么多?” “干嘛去了?”站在讲台上的郑红,把脸一拉,盯着陈俊杰问道。 陈俊杰提起手里的零食,老老实实回答:“去小卖部买东西。” “买这么多干嘛?”郑红很严肃的口吻,却也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给陈俊杰解释的机会,就脑袋一样,说道,“进来吧!”装腔作势的样子,倒是结结实实的跟曾有才有几分相似。 陈俊杰低眉顺眼,弯着腰急忙走进来。 郑红顺手走过去,把门一带。 可就在这时,在她身后,陈俊杰刚走过前几排,走道一侧,就忽地伸出一只欠欠的手,不由分说地从他的袋子里抢过了一包虾片。陈俊杰顿时大喊一声:“我靠!” “干嘛呢?”郑红转过身,横眉怒目大吼一声,“最后一节课不想上了是吧?” 原本这句反问,是很严厉的,大家多少该给个面子,表示一下尊重。然而高一五班实在也是个奇葩班级,坐在教室后排的胡江志,日常抖机灵之心不死,立马来了句:“是。” 坐在前排的朱杰伦,也跟着凑热闹喊道:“对,不想上了。” 这么一解构,满屋子学渣立马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 郑红听到这笑声,顿感教书育人的尊严受到侮辱,先是狠狠瞪了胡江志一眼,但又舍不得骂,只能冲朱杰伦怒吼:“不想上就滚出去!” 朱杰伦被郑红吼得一怔,原本笑盈盈的一张脸,立马就没了表情。 满屋子的笑声,也紧跟着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回到了几个星期前的某个同样的星期五,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课程,同样的老师,只是事件的主角,从江森和郑红,换成了朱杰伦和郑红。 全都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对准杰伦同学。 而这一次,朱杰伦终于没让大家失望…… 作为一个实打实的,家里的厂子比普通人家的房子还多的隐形富二代,朱杰伦可就没江森那么能忍,他仰头盯着郑红,直接拉下脸来,沉声来了句:“你再说句试试?” 郑红想来也是和张瑶瑶一样,被江森宠坏了。 她万没想到朱杰伦居然会这么刚,当场心头慌得一批,愣了两秒后,竟直接装聋,转而朝着陈俊杰大喊:“陈俊杰你看看,你一个人耽误多少人的时间!还不快点给我坐下!” “哦,哦……”一直站在过道上没动的陈俊杰,连连答应着,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讲台下,朱杰伦又用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不爽地嘀咕了一句:“妈的,有病……” 郑红却依然像没听见似的,自言自语道:“今天最后一节课,没什么好讲的了,我给大家出了三道大题,大家先做一下吧。抓紧做抓紧完讲,大家早点回家休息……” 一边说着,就拿着卷子,挨组分发下来。 班上一大群人看着郑红欺软怕硬的模样,互相之间纷纷交换欢乐的眼神。坐在教室最靠内贴墙位置第一排的江森,心里也暗自嘀咕,妈的果然钱是男儿胆,钞能力就是无所不能。 朱杰伦就算把郑红得罪死了,大不了换个学校。但他就不行,换做一个月前他要敢这么赶,以程展鹏做人的尿性,分分钟有可能把他遣送回瓯顺县去。 内心嘀咕着,卷子已经发到了眼前。 也就是薄薄的一片纸,前面印了两道题,后面印了一道,还是学校文印室打印的,说实话,挺浪费资源,但是很符合郑红一贯以来的做事风格。 拿到题目,江森和张荣升马上就埋头开工。 教室也随之暂时安静下来。 郑红今天没带她的大部头英文版物理学专著过来装逼,发下卷子后,只是站在讲台上,安静地看着底下做题的孩子,但唯独不敢去看朱杰伦。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教室底下,忽地就开始响起噼噼啪啪的细响。 一包包零食,从陈俊杰的手里,被迫朝着教室的四面八方传递过去。零食被打开后,每个经手人只是吃个一两口,就马上传给身边的其他人。而郑红看着满屋子的小动作,做人也堪称毫无原则,原本对什么事儿都零容忍的她,这时忽又觉得应该“与民同乐”一下,愣是没管。教室里的渣渣们见她不吭声,也不由得更加肆无忌惮。 个别女孩子交流的动作越来越大,场面越来越过分,声音也越来越大。 “哇,这个好吃!” “冬瓜条,怎么买这个啊?也太甜了,怎么吃啊,会不会买东西啊……” “张婷,薯片,薯片薯片!” 在这片叽叽喳喳声中,一包零食终于顺着人流,传到了江森和张荣升身后。 坐在张荣升身后的女孩子拿笔轻轻戳了戳张荣升的背,张荣升转过头来,就见那可爱的小姐姐递上来一包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烤鱼片,小声道:“小荣荣,吃点!” “哦,谢谢。”张荣升除了对江森刻薄外,似乎对全世界每个人都挺有礼貌,道谢接过来,先掰下一小块放进自己嘴里,然后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森,很随意地问道,“诶,吃不吃?” 都快写完第三题的江森头也不抬,很是贫贱不能移地回答:“滚开,别影响朕打江山。” “咦~”张荣升嘘了一声,又瞥了眼江森的卷子,却陡然惊呼,“写这么快?” 这声音有点大,郑红听到,终于有了点反应。 “你们自觉一点啊,别以为要放假了就能自由散漫了,待会儿铃响了我就不下课,看你们怎么办。”郑红毫无力道地威胁着,走下讲台,走到了江森和张荣升跟前。 底下的渣渣们却根本没有怕她的,照样该吃吃,该玩玩。 郑红也知道自己威严已经丧尽,管不住学生了,于是干脆也就不管。 她站到江森和张荣升跟前,将近两分钟没动,默默地看着江森,一步步熟练地将题目推导出来。然后江森刚放下笔,她就突然一伸手,把卷子抢了起来。 “诶!”江森一愣,抬起头才发现,郑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郑红拿着江森的卷子,前后翻了翻,看过答案,微微点头,用不是很响,但全班都能听清楚的声音,淡淡说了句:“江森这个水平,其实还是可以的……” 这话好像是在给江森正名,又好像是在道歉。 但终归,又算不上道歉。 教室后排,胡江志听到这句话,表情不自然地拿起刚刚放下的笔,转了两圈。 结果没接住,啪嗒一声,把笔掉在了地上。 郑红又把卷子还给江森,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对江森一笑:“加油吧,期末考好点。” 江森没说什么,也只是淡淡一笑。 看着好像一笑泯恩仇似的,但其实…… 泯你妈个蛋呢? 整整一个月都没一句对不起,现在到最后一天了,倒想来和解了? 对不起,晚了! ———— 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六十四章 考前突击队全军覆没 叮玲玲玲玲~~~~! “啊!!!放假啦!放假啦~~~!” “星期一回来期末考啊!煞笔!” 下午五点十分,“曲江省全省各中小学寒窗苦读十二年职业联赛”2004-2005赛季,最后一天的放学铃声准时响起,东瓯市十八中全校沸腾。 高一五班外的走廊上,吃着免费零食的学渣青年们,集体呈现出一种被放生的状态,俨然已经不把期末考试放在心上,空气中到处充满自由和解放的欢腾气息。 江森收拾干净抽屉里的东西,背上书包,像往常一样平静地走出教学楼。走过小操场,就看到放学后留下来打球的人至少是平时的两倍,喧闹得沸反盈天。 看着傍晚五点依然灿烂的阳光,照在那些年轻健康、精力充沛的身体上,江森很是确定,那些夕阳下奔跑的身影,基本就是渣渣们即将逝去的青春。再过上几年,这群大概率考不上大学的快乐小傻逼,就应该要在社会的毒打下悔不当初,流下穷逼的泪水…… 当然,今天一战成名的朱杰伦伦哥肯定除外。 “江森,今晚还去自习吗?” “去。” “作业都没了啊……” “那不正好?” “emmm……” 江森跟邵敏闲聊着,张荣升和文宣宾跟在后头,一路走进了食堂。食堂正门外的水泥地篮球场上,罗北空正在快乐地虐菜,被虐的菜鸡们却各个乐此不疲。这就是十八中的孩子,平日里其实也没这么强烈的运动热情,但一到期末考这种关键时刻的前夕,却八成以上都会想喘口气,先放松一下。而这口气的平均价值,差不多就是高考时20分以上的总分…… “唉,一群屁都不懂的沙雕……”江森心里叹道。 …… 周五晚上早早吃过晚饭,江森回寝室休息片刻,再下楼去教学楼自习的时候,学校里依然还有不少人在打球。一直闹腾到将近晚上6点半,天色开始变黑,这群到了期末就舍不得学校的憨憨们,才遭到传达室老伯的强行驱赶,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 只是走读的总算不闹腾了,住校生非要浪一把却无人能管。 江森刚在教室里坐下来,那些充满音乐梦想的学渣们就开始各种鬼哭狼嚎,唱得又投入又深情又难听,黄敏捷几个姑娘们根本遭不住,忍了半小时后终于忍无可忍,集体立场,然后音乐梦想家们一看姑娘没了,也跟着纷纷收拾课本,八点出头,就结束了他们根本就不存在的自习。原本挤了三十多人的两个教室,眨眼就走得两只手都能数完。 可即便这样,剩下的两只巴掌,大多也没能坚持太久。 又过了个把钟头,九点出头,高二教室里的灯就熄了。 整幢教学楼最终只剩下高一自习室里头,江森和林少旭两个人一起相伴吹夜风。 江森从头到尾就没搭理过沙雕们,从6点不到看到11点多,屁股就跟粘在椅子上一样,几乎是照着目录,把高一上下册的两本政治书的所有知识点,从头到尾默背了一遍。一直到老伯过来提醒要拉电闸了,他才站起来捶捶腰、拍拍屁股,然后见林少旭还坐着不动,就喊了声:“林少旭,我先走了啊,你记得关电风扇和窗户。” “嗯。”林少旭头也不抬,淡淡应了句,“你回去吧,我晚上不回去了。” “哦。”江森半点没有要劝一劝林少旭的意思,干脆利落应了一声,就扔下要和期末考决一死战的小林子,果断离开了教室。片刻后回到寝室,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江森,抓紧灌了两口水,再飞快地去水房洗了个澡,回房后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次日早五点多,江森准时睡醒。抓紧洗漱一番后,因为实在太饿,又舍得不吃夏晓琳送的那几包饼干,便摸着黑,偷吃了一包文宣宾的康帅傅。 吃到最后一口,仰头把面往嘴里倒的时候,却冷不丁看到张荣升正趴在床上,用一种很淫荡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当场差点没被调料粉呛死。 “我草!你在干嘛?”江森一声惊呼。 张荣升保持着趴着的姿势不动,随手从床头拿过英语课本,在一片漆黑中,翻到了最后面的单词表,很惆怅的口吻道:“唉,失眠了,睡不着……” 江森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拿起搪瓷缸,大口大口灌了几口,说道:“你这样还不如去教室。” “懒得去,在寝室看不也不一样嘛……”张荣升懒洋洋说着。 江森无话可说,拿起矿泉水瓶灌满,就直接出了门。寝室门一关,张荣升趴着看了两三分钟,忽然又觉得有点困,翻身仰面一躺,没几分钟,就再次睡了过去。 宿舍楼下,拿着矿泉水瓶的江森,在清晨不到五点半走出宿舍小院,迎着清晨的冷风,走过寂静的小操场,拐过实验楼,穿过绿化带,走回了教学楼。 他吃饱喝足、脚步轻盈地跃上台阶,快步走到自习教室前,轻轻推开了房门。 教室里头黑洞洞的,拉着窗帘。 林少旭就躺在桌子上,脑袋后枕着几本书,身上也没条被子,而且明显睡得不太踏实。 一听到江森推门进来的动静,林少旭立马就翻身坐起,问道:“天亮了?” “嗯,亮了。”江森走进来,随手打开了教室后面的灯,问道,“你昨晚没睡啊?” “睡了,睡了一会儿……”林少旭说着,鼻音有点重。 江森道:“你感冒了。” “嗯,好像是有点……”林少旭从桌子走下来,搓了搓胳膊,“昨晚有点冷。” 江森摇摇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说道:“你这样熬,没意义啊,得不偿失啊。” 林少旭吸了口鼻涕,也没说什么,就继续埋头苦读。 教室里再次陷入安静,江森也没心思管别人那么多,掏出他珍藏的从书店里抄来的两套真题卷就开始做。从早上五点多一直做到九点,一口气做完两套卷子后抬头一看,教室外面,已然阳光灿烂,林少旭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不知道是干嘛去了。 “咦?”江森奇怪了一下,但也不关心。 起身出去上了个厕所,一身轻松地回到教室,见时间还早,手里头已经没什么复习材料的他,干脆又拿出物理错题本继续切香肠,把已经学明白的题目过一遍,从错题集上剔除出去,然后从头到尾把剩下的四十多道好像懂了又好像没完全懂的题目,又誊抄一遍,找找感觉。 只可惜没人指导地傻抄,注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抄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不得已向自己捉急的智商妥协的江森,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先去早早地吃了午饭。 中午11点出头,江森麻利地吃完午饭,回到三楼。 昨晚上闹到12点多还在打着手电筒鬼叫的高一寝室,此时依然宁静,懒鬼们就没几个起了床了。江森推开302的房门走进自己的寝室,寝室里的窗帘依然拉着,罗北空和文宣宾都还在睡觉,睡得不省人事。邵敏则光着膀子靠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小说,看得出神。江森的床位上铺,张荣升倒是在干正事,手里还是捧着早上那本第二册英语课本,躺在翻。只有胡启,正儿八经地坐在课桌前,正在埋头做题,不过看样子,好像做得也挺艰难的。 “回来了?吃过午饭了?”张荣升放下书,问了句。 “吃了。”江森说着话,拿起手里的空瓶子,把搪瓷缸里的凉白开往里倒,倒满后,又拿起寝室公用的热水瓶,往搪瓷缸倒上大半。 张荣升见状,不由又问道:“下午还去?” “去啊。”江森把热水瓶放回角落,又弯腰从床底下拿出脸盆,走了出去。 洗了把脸,江森直接就回了教室。 中午时分,不管是寝室还是教室,都有点闷闷的,江森刚吃完饭,脑子也有点缺氧。他打开电风扇,拿出早上没搞完的物理错题集继续整理,强迫症日渐严重地搞了个3.0版本出来。 弄完后,才小睡了片刻。 等醒来后,又拿出化学试卷开始从后往前看…… 化学卷子看起来,就比物理试卷可爱多了。 区别就像蓉蓉小仙女和郑红一样明显。 下午两点出头,教室里的人,又逐渐多了起来。 邵敏、胡启和黄敏捷几个姑娘,估计是受不了寝室的闷热,纷纷过来占座。 不过江森比较意外的是,林少旭居然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再出现。 而且一直到晚上都没再回来。 周六一晃而过,江森再次见到林少旭,已经是第二天也就是周日的下午。小林子的脸色非常难看,江森随口一问,才知道他原来是去医院挂了两天的水。 “何苦呢?何必呢?”江森满脸心疼,然后拿着物理错题集,也不管对方大病初愈,又硬是纠缠了他一整个下午,几乎榨干小林子所剩不多的智力精华。问到后来,江森才愕然发现,自己的错题集上,林少旭也有十几道题理解得迷迷糊糊…… 十八中的所谓物理小王子,果然只是个赝品。 林少旭要养病,被江森烦了一下午,晚上也就不再来了。 周末两天,十八中的自习室人口总数,在剧烈波动中一路下行,直至跌停。周日晚上7点过后,江森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的环境。在安静无声的教室里,他拿出了语文课本,定了定神,开始快速地重新回顾每一个课内的知识点。 十八中考前突击队,正式宣告,全军覆没。 ———— 求推荐票!! 第六十五章 原则不容含糊 叮铃~啪!清晨六点半,302寝室的闹钟刚响半声,就被邵敏一招如来神掌残忍拍死。 “啊……”睡得很舒服的江森,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的瞬间,忽然感觉寝室的光线比平时亮了许多,抬眼一看,就发现窗帘已经被拉开,寝室里开着灯。 屋外的天色,略有点阴沉。 寝室里的几个人,全都已经起床。胡启正坐在课桌前看书,斜对角上铺的罗北空破天荒地拿着本语文书在翻,邵敏坐在文宣宾的下铺,眼神有点发直。张荣升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得出来,他应该是坐在床上。寝室里唯一山崩于前毫无压力的,只有江森对面上铺的小文哥。文宣宾依然像平时一样睡得不省人事,压根儿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我去,这小宝贝儿心理素质一流啊。”江森吐着槽站起来。邵敏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生气,略带一点酸地问道:“你今天怎么不去上早自习了?” “不缺这一两个小时的,考前养精蓄水一下嘛。”江森淡淡说着,弯腰从床底下拿起脸盆,径直走了出去。前脚一出门,邵敏立马打了个呵欠,眼泪水刷刷往外冒。 小邵同学早上五点出头就醒了,醒来后一想到今天期末考,内心就开始控制不住地焦虑,然后一焦虑就睡不着,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到六点来钟,终于认栽起了床。 但出去洗漱回来,这会儿又忽然觉得困意来袭,实在有点顶不住。 只是问题是,现在这个点,好像又不大适合再躺下去了…… 早上9点就考试,他还没吃饭…… “出去吃饭吗?”邵敏一想起吃饭,肚子就饿。他随口一问,同样没什么心思看书的张荣升和立马响应,直接放下了手里的书,飞快爬下床喊道:“走走走,先去吃饭。” 胡启也放下课本,站了起来。 “胡启!帮我带个饭团,还有奶牛!”罗北空躺在床上没动,只是喊了一声。 “好。”胡启应了声,三个人就出了门。 七点不到,寝室楼里已经动静不小,楼上楼下都能听见有人在大呼小叫。甚至连一墙之隔的隔壁女生宿舍的声音,都隐约能听到一些笑闹的动静。 此时水房里头,江森正放下牙刷,拿着透明皂往脸上抹。 在他身后,一只鬼……哦,不是,是脸色宛如鬼的林少旭,脚步发飘地从他身后走了过去,走进了最后一个空着的坑位,那晃晃悠悠的模样,明显病情又加重了。 江森洗完脸,正好又有个蹲坑空出来,他匆忙快步过去,带上门蹲下,然后一边回忆某篇必考的文言文,一边三分钟解决战斗。 哗啦一声,江森背完几首宋词,通体舒畅地走了出来。 恰好这时隔壁间里,林少旭也探出了头。 “我靠!”江森一看林少旭那随时要猝死的样子,顿时忍不住问道:“小林子,什么情况?” 林少旭摇摇头,不说话,直接脚步发飘地往回走。 江森看得心惊胆颤,走到水槽旁,拧开水龙头,内心感觉很妙。 林少旭他……拉完屎居然不洗手! 片刻后,江森端着脸盆回到302寝室,屋里已然空空荡荡。 江森也没多问,继续死皮赖脸地去偷拿一包文宣宾的康帅傅,捏碎了撒上调料粉,大清早地就端起凉白开,就着生泡面干吃起来,一边又拿出自己的语文摘抄本,继续翻昨晚上就已经翻过一次的课内文言文知识点。罗北空低头看江森一眼,眼里闪过几分敬佩,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叹口气,又继续低头看那些他好像看了也白看的文言文。 实在是逃的课太多,赶不上进度了…… 江森三两口吃完康帅傅,趁着文宣宾没醒,把塑料袋往屋外的垃圾桶里一扔,毁尸灭迹。 然后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七点出头,张荣升、邵敏和胡启三个人终于从外面回来,给罗北空带了饭团和牛奶,罗北空还是懒得下床,就坐在床头吃着早饭。 吃得满屋子都是糯米饭和牛奶的香味。 睡梦中的文宣宾,此时终于来到了平日里的正常起床时间,但也同样是在饭团和牛奶的感召下,慢慢睁开了眼。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天花板上亮着的灯,又看了看屋外灰蒙蒙的天色,有点分不清时间,问道:“几点了?” “七点多了。”吃饱后又走了一路,终于不再犯困的邵敏,很调皮地说道,“你继续睡嘛,明天还要考试的,早睡早起精神好啊。” “明天?”文宣宾满脸稀里糊涂,转头看看罗北空。 罗北空干这事儿损事儿倒是反应极快,立马吼道:“看你妈看!老子晚饭吃饭团不行啊?” “晚上?”文宣宾顿时更特么惊恐了,“现在是晚上吗?” “是啊。”张荣升道,“你睡了一整天了,我们都没叫你。语文和数学都考完了。” “啊?”文宣宾顿时惊慌起来,瞬间清醒,又带着哭腔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叫我的啊?” “哈哈哈哈……”看到他这个反应,张荣升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但要说302寝室里头,还是胡启人品最好,对文宣宾说道:“骗你的,早上七点半呢,还开始考,你再睡一会儿都来得及。” 文宣宾却是真的被吓怕了,难得动作麻利地从床上爬了下来,然后又是对时间又是对日期地忙活半天,一看确实是邵敏带头恶作剧,心有余悸道:“唉,吓死我了……” …… 片刻后,8点出头,走读生都还没从家里出来,宿舍楼里这些从早上六点多开始就在瞎闹的住校生们,开始成群结队,提前将近一个小时就往教学楼走。 江森嫌出门太早,很是淡定地一个人在寝室里待到将近8点40分才去出。灌了大半瓶凉白开,没拿书包,也没带任何复习资料,兜里揣上他唯一的两支笔和程展鹏的饭卡,很是潇洒。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女生们也刚出门。江森不得已加快了脚步,跟她们拉开一段距离,但饶是如此,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身后传来略微不友善的笑声。 进了教学楼,江森直接走到位于教学楼四楼的考场。 距离考试时间,已经没几分钟,屋里早就坐满了人。教室的讲台上,站着江森他们的地理老师、高一三班的班主任邓月娥,看样子就是今天的监考老师。怀抱双臂,一脸严肃。 这回程展鹏指示过,考试要动真格。 所以就算是自己学校的老师监考,也不可能再像计算机会考那样监守自盗。 严禁自欺欺人。 江森走进教室,跟邓月娥点了下头。 然后又望向最后排的胡江志,两个人对视一眼。胡江志心里慌得一批,脸上又露出假装无所谓的笑容,却不敢再对着江森,做出那个开枪的动作。 江森淡淡一笑,心里自然不会忘了那场赌局。 三天后,要么他成江麻子,要么胡江志变成胡二逼。 原则性的事情,绝不容半点含糊。 第六十六章 还有谁? 瓯城区的天色越发阴沉,乌云盖顶、风雨欲来,气压低得令人不适,连知了都不再叫唤。九点铃响,整座校园刹那间万籁俱静。教学楼里,只剩下学生翻动试卷,和轻微的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开考十几分钟后,十八中高中部的教学楼里,出现了市教育局工作人员的身影。 因为今年会考,十八中接连有傻逼作弊被抓,学校的考试纪律,已然被打上了问号。 高中部教学楼四楼,夏晓琳胸前挂着一块监考老师的工作牌,内心略微焦躁地来回逡巡。 走过江森所在的考场时,脚步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放慢。 今天的考试,既是对十八中而言规格极高的全市统考,也同样是她们这些菜鸡老师的阶段性成果检验。作为高一五班的班主任,夏晓琳心中的紧张,完全不输给参加考试的学生。 四楼的考场内,江森低着头,心无旁骛地做着题。 语文考试,谈不上题目难或不难,无非就是考验学生的日常积累水平。 长长的两个半小时,江森按部就班作答,在距离考试结束前20分钟,不紧不慢地写完作文,然后又回过头来,检查了一下最前面的6道基础选择题。 接着涂写答题卡,校对答题卡上的答案,一轮看下来,考试结束的铃声也就响了。 轰隆! 中午时分,一道酝酿了一整个早上的惊雷,伴着粗壮惊人的闪电,在东瓯市上空骤然炸响。 豆大的雨点,随之倾盆而下,打在房顶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校园的路面,顷刻间就被打湿,积满雨水。 “啊~”全校教室里的学生,全都不约而同,发出长长的拖音。 江森他们的考场教室里,邓月娥沉着脸,大声喊道:“不要交头接耳!先把考卷和答题卷都交上来!第一门考试,作弊被抓了,脸要丢到全市去的!” 满屋子的人,这才稍微消停下来。 教室外面,这时走进来一个江森不认识的老师,帮着邓月娥,将整个教室二十多份的试卷、答题卡和草稿纸,全都整整齐齐收起来,除了没准考证外,一切都跟高考一样严格。 等考试铃响后足有七八分钟,邓月娥收好了卷子,才终于说道:“好了,可以走了。” “诶~”教室里立马响起一片抱怨。 “这么大的雨,回都回不去了。” “中午在这里吃吧……” 一群人不满地嘀嘀咕咕,江森什么废话也没说,径直起身走出教室。走到下楼,原本想冒雨跑回宿舍的江森,抬眼就看到胡启拿着好几把雨伞,顶着滂沱大雨从远处飞奔过来。 胡启跑到学校楼的后台阶前,一看到江森,都不用江森说话,就立马先往江森手里先塞一把,边上邵敏和张荣升见状,纷纷挤到江森身边,三个人撑一把伞,一起朝宿舍跑去。邵敏考完一门,心情放松不少,任由雨滴落在肩膀上,嘿嘿嘿地笑着问道:“江森,考得怎么样啊?” 江森在暴雨中大声回答:“目前看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暂时就当满分吧!” 张荣升立刻骂道:“操!臭不要脸!” “哈哈哈!”邵敏很欢乐地大喊:“妈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那我也当自己满分好了!” 江森正色道:“本该如此!” 就这么愉快地吹着牛逼,分分钟跑回宿舍楼。 上楼后没一会儿,对门两个寝室的人,也相继回来。所有人的状态,都比早上刚出门的时候放开了不少,寝室里慢慢充满轻松的歌声。江森不想耽搁时间,拿毛巾擦了下头,不等外面的雨势减弱,就又拿起伞下了楼,直奔食堂而去。 二十多分钟后,等他吃完回来时,暴雨仍不见转小。寝室楼里的住校生们,终于迫不得己,也开始零零星星地往外走。但也有部分人,宁可留在寝室里啃饼干和泡面。寝室里的快乐小沙雕们数量一下去,低沉的气压,好像又再次打败众人高亢的情绪。 江森一坐下来,就感到早上那种压抑的气氛又回来了。 “休息,休息……”邵敏只吃了半包饼干,就吃不下东西了。 随手把只喝了几口柠檬茶往桌上一放,就早早地躺了下去。 张荣升、胡启和罗北空都去食堂了,屋里只剩下文宣宾,显得有点彷徨地干吃着泡面。 他呆呆地看着屋外的大雨,过了半天,忽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说道:“唉,语文倒是还挺简单的,下午数学就难了。” “妈的!”躺在床上的邵敏立马一个打挺坐起来,骂道,“简单个屁,你一说简单,我特么都紧张了!”文宣宾的笑点很古怪,闻言顿时止不住地大笑。 就在这时,对门301的房间里,忽然又响起了土嗨土嗨的歌声。 “太阳起来我爬山坡!爬上山坡我想唱歌!” “歌声唱给那妹妹听啊,唱得我那妹妹她笑弯了腰~”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江森就当没听见,拿出前天早上刚做完的两套数学试卷,开始从头往后看。 超过48小时没碰过数学,现在在考试前重新看一下卷子,跟复习这两个字已经搭不上太多关系了,主要就是让脑子里和这些解题思路有关的区域,重新兴奋起来。 片刻后罗北空吃完饭回来,立马也加入到那土歌对唱活动中去。 生生把302寝室也拉下了水。 江森管不了他们,只有自顾自地,死盯着试卷用功。 等到一点半左右,两边的牲口们都唱累了。 又过了一会儿,江森的两张卷子也全部翻完了,各自把门一关,就开始午休。 江森心平气和,躺下就能睡着。 短短一小时后,张荣升的闹钟陡然响起,江森一觉醒来,睡眠质量简直不要太好。 紧接着,楼里又是一通抢水房的动静。 江森也去水房洗了把脸,回来把矿泉水瓶灌满,就跟着室友们,一起出了门。 屋外的暴雨,已经停歇。但整片天空,依然看起来灰蒙蒙的。 “下午考完,明天是物理和化学吧?” “嗯……” “后天就舒服了。” “嗯……” 江森听着邵敏的废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走出了宿舍小院。 在他们身后,忽然有人很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又咔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 江森他们,还有一群刚从寝室里出来的女生们,齐刷刷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就看到林少旭半站在墙边,双手撑着墙,一副好像马上就要挂掉的样子…… 江森不由得摇摇头,心里不禁想,有时候,人生真的挺残酷的。 所以反过来看,林少旭的运气,其实还算不错的。 只不过是在区区高一全市统考的这天,遇上点身体上的小麻烦而已。 那些高考时才出幺蛾子的家伙,才真的叫时运不济。 “江森,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啊。”邵敏一本正经。 江森点点头,沉声道:“不是少了一个,是已经没了。林少旭一报废,尔等臭鱼烂虾,谁是寡人对手?” 话音落下,边上一群渣渣,纷纷都觉得有被侮辱到,连连笑骂。 “我日!” “草!” “麻子你飘了啊!” 第六十九章 救人一命 五点出头,江森吃过晚饭回到寝室,表情严肃,半天都没吭声。邵敏和张荣升还以为江森是考砸了,然后一问数学122分,顿时双双被这一记凡尔赛超重拳揍得昏天黑地,张荣升不禁尖声叫骂:“麻子你彻底堕落了!居然装出这要死的副样子,故意欺骗我们!趁机装逼!” “不,你不懂……”江森还是那副屌样,很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以你们这些渣渣的高度,又怎么会明白我内心的痛苦。夏晓琳疯了,语文居然只给我打了一百分出头……” “语文一百多,不是还不错吗?”邵敏满脸不理解。 这句话,他倒是也没瞎说。 语文考试作为一门玄学科目,虽然某种意义上,在某种程度的资源供给下,答题方法也是有迹可循的,不过想考高分,依然历来都不容易。 普通学校的孩子,不管平时成绩如何,高考只要能到110分以上,那就不能叫作失误。而哪怕是东瓯中学这种超级省重点,就算换个学神过来,120分也照样属于“足以交代”的范围。至于谁要是能考到130分以上,这特么就足够吹到天荒地老了…… 换言之,具体到十八中这种末流高中,语文100分以上,反正肯定是绝对够用,能上110分的,甚至堪称优秀。因此在邵敏看来,江森这句话,绝对有“凡尔赛二段连击”的嫌疑。 但他故意就是不表达惊讶。因为100分以上,他自己也有把握。 或者更确切地说,全段一半以上的学生,都特么觉得自己有把握——语文这种科目,在十八中,向来对学霸和学渣一视同仁,没太大区分度可言的。 而江森自己前世,也是从不算太好的学校里冲杀出来的,自然知道“凡人的学校”是个什么情况,对邵敏的话完全可以瞬间感同身受。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叹气。 夏晓琳这么故意把他的语文分数往下压,相当于就是抵消掉了他在数学考试上凭本事蒙对的那9分,一来一去,就是把他刚建立起的总分优势,又给吐了出去。 这个小夏,怎么恁的任性? 我们大老爷们儿出来打江山,你个小姑娘这么拼命拖后腿,算几个意思嘛! 江森一边愤怒一边给矿泉水瓶灌了水,然后背上书包,再拿上也不知道是谁的雨伞,就出了门。片刻后踩着拖鞋到了自习教室,或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今天一个来自习的都没有。开门进屋坐下来,拿出物理的“做对”摘抄本和化学摘抄本,就开始了今晚的知识点回归工作。 从六点不到,江森聚精会神地复习到将近十一点,眼见着雨势越来越大,生怕积水会导电出意外,便忙关灯关窗,收拾东西,比平时了早半个小时收工,打算早点洗洗睡了。 轰隆!天边电闪雷鸣,江森冒着倾盆大雨,从乌漆墨黑的校园中飞过。 短短一百多米的路程,愣是淋得跟落汤鸡一样。 走进宿舍小院,锁上院门,江森浑身湿透地踩着木楼梯往楼上跑,刚跑上三楼,就听到301房间里,传出好像是要死了一样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听就知道是林少旭的病情又有所加重。 而且加重得厉害。 往日里不到12点前几分钟就不关等的301寝室,今天反倒是早早地就休息了。 屋里头还传出林少旭室友的抱怨。 “林少旭,求你别咳嗽了好吧?你这样别人怎么睡啊?” “你忍一忍啊,都咳一晚上了,明天还要考试的!” “你要不去水房睡吧?再咳下去,我们全都要让你传染了……” 江森站在302门前,听了半天愣是没开门。 301满屋子的混蛋,这说的都是人话? 咳嗽这种事,是能忍得住的吗? 还有林少旭那个傻逼,他到底吃药了没? 这么个咳法,别说301,就算是302,今晚也都别想睡了。 江森皱着眉头,打开302寝室的门。 302屋里头,气氛就跟301截然相反。 不仅还亮着灯,而且状态很悠闲。 张荣升和邵敏正在下象棋,胡启、罗北空和文宣宾三个人全都围在边上看着,完全看不出任何考前焦虑,俨然就是一副“试已考完、我随便玩”的架势。 “咦?你舍得回来了?”张荣升转头看了江森一眼。 江森嗯了一声,放下书包和雨伞,走上前,淡淡道:“你们今天好有兴致。” “咳咳咳!” 邵敏道:“是啊,劳逸结合嘛。” “咳咳咳!” 胡启微笑道:“我是实在复习不动了。” “咳咳咳咳!” 罗北空扭头朝斜对门看了眼,“麻辣隔壁的,对面那个今晚会不会死啊?” “咳咳咳咳咳……!” 江森一听这话,突然就憋不住了,转身就快步走出了房门,走到301寝室门前,敲了敲门,大声喊道:“林少旭!林少旭!” 屋里的牲口们闻言,顿时一阵激动。 “看到没!把别人寝室都吵醒了!” “林少旭,你害人啊……” “去开门啊!” 301寝室里,响起脚步声。林少旭打开房门,满面病容,皱眉看着江森,很是烦躁地问道:“干嘛啊?”说话间,江森明显都能闻到一股子浓痰的腥臭味。 妈蛋!这真是要死人的节奏啊! 江森马上说道:“你深呼吸一下。” “干嘛?”林少旭还在强撑。 江森立马拉下了脸:“让你深呼吸,你就深呼吸!听我的!” 吼声有点凶,两个寝室的人,全都不由得看了过去。 林少旭被江森吼得愣住,不由自主地就提起气来,深深地吸了一口。 江森仔细听着,很明显,这货已经呼吸不畅,喘息症状明显了。 而且连听诊器都不用,他都能听出那明显的肺部湿啰音…… “有发热。”江森伸出手,在林少旭额头上一摸,烫手。 发热、咳嗽、喘息、啰音…… 不用想了,经典人卫版《内科学》症状齐备,肺炎无疑了…… 已经扔掉手艺十几年的医学工作者江森同志,不等林少旭反应过来,当即就火急火燎问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啊?”林少旭不明白道,“干嘛?” 江森急吼吼道:“带上钱,跟我去医院。” 林少旭直接拒绝:“我不去,我没钱!” “不去?”江森眉头一皱,“你这样熬不过明天的,今晚下雨还要降温,至少要降两三度,你们寝室里还开着电风扇。你再不去医院,明天早上别说考试,我保证你床都下不了!” 林少旭听得有点懵逼。江森也不再征求他的意见,转身就朝着302大喊:“老罗!有钱吗?借点给林少旭,再不去医院他就要死了!” “有!给你五百,够不够?”罗北空二话不说。 江森心里对05年的治疗费心里有数,回答道:“够了!肯定够了!”302寝室里,罗北空立马从皮夹子里数出几张毛爷爷,走出来就塞到了江森手里。 江森接过钱,又去拿过伞,接着一把就把脑子已经不怎么听使唤的林少旭,强行从房里拉了出来往楼下走,一路不住喊道:“走了,走了!今天要不是有爸爸在这里照顾你,你特么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第七十一章 拉偏架 物理试卷的题量不大,十道选择,五道大题,只比高考时的题量略多一些,不过平摊到今天的考试时间上,每道题的要求时间反倒要比高考宽松。 但这种宽松,却不是没有代价的。 江森一眼扫下来,第一反应就是难。而且这种难,和他之前没开窍时那种理直气壮的“老子就是不会做”的难,还不太一样。 这种迎面而来的智商压制力度,是江森在总算把物理学到一定水平后才能体验到的。是实实在在的,普通水平的学生,在陡然遇到前所未见的难题时,瞬间所产生的“我好垃圾、我该怎么办和我要死了”这三种情绪的叠加。这种情绪,足以让每一个中等水平的孩子,既深感自责无能,又深陷绝望恐慌,属于非常的典型的“过筛试卷”。 考试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明明白白地把学霸、学神和伪学霸区分开来。 至于学渣和学沫们,连当炮灰都没资格…… 而所谓的偏文科选手,在这种试卷面前,也只能老实承认,自己就是智商不行。 文科再也无法成为学渣的避难所。 哪怕是像江森这样的——“24K真文科生”…… “麻辣隔壁的,斩尽杀绝吗?”江森看着卷子的设置和分值,心里愤愤嘀咕着,但也终于能够理解,昨天那个赵主任为什么会那么反感十八中的学生参加这次的全市统考。 摸着良心讲,十八中的学生,包括像他这样的十八中扛把子在内,确实在能力和水平上,跟东瓯市的顶尖理科生,有着近乎从地球到火星那么大的差距。 这张卷子,让十八中的学生来做,真心不合适。 江森深吸几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做。写了足足一个半小时,考试结束后,满屋子的气氛果然全都异常凝重。江森笑不出来,胡江志也拉着脸。就连学渣们,也明显感觉到了来自高纬度的碾压之痛。卷子刚交上去,坐在后排的张宇博就立马喊:“妈个逼!太难了吧!大题我就会做半道,选择题就前两个好像能看懂,后面八个全都是摸鱼的!” 黄煌叹道:“差不多,我也基本都是摸鱼的。” 甚至连号称物理偏科小王子的陈俊杰,都跟上来一句:“我大题直接空了两道。” “都一样,题都看不懂……” 江森听着满屋子同学的话,内心压力忽然巨大。他倒是垂死挣扎地把卷子都填满了,但实话实说,五道大题的后三题,全都写得连蒙带猜。 这张卷子,就是考个五十分他都不意外。 这回真的是要比烂了。只能指望胡江志和林少旭也发挥失常了…… 这把赌得真尼玛刺激,搞不好真要去派出所改名…… 心里无奈又焦躁地想着,江森中午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吃完回到寝室,脸上有好几颗痘痘,开始阵阵生疼。 也不知道是昨晚上熬夜闹的,还是真的着急上火了。 幸好下午考试时间比较晚,午休时间充裕。 午饭后江森翻了会儿化学的摘抄本,十二点半就躺下开开始午睡。一觉睡到两点多闹铃响起,起来又洗了把脸,总算感觉整个人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 下午三点半,化学准时开考。 卷子一下来,题型前所未见。 满屋子人,顿时又是齐刷刷的一阵我草。 …… 傍晚五点,考试铃声响起,江森走出教室,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题目确实是难,而且又难又偏又刁钻,可好在他的化学基本功比物理至少扎实了两个宇宙的宽度,这些个看起来奇形怪状的题目,刚好都是他能解决的范围之内。 同样是15道题,他差不多只花了1小时出头就全部做完。 然后前前后后来回检查重做了一遍,交卷的时候自我感觉,应该问题不大。 至少没觉得哪里有错。 不过他觉得问题不大,教室里的其他学渣们,反应却跟早上差不多,各种骂骂咧咧。 江森不想被人缠住校对答案,心里计算着跟林少旭可能拉开的分数差距,低着头往楼下走,一个人默默走出教学楼,一路径直去了食堂。 晚饭胃口稍微好了些,吃了两大碗。 片刻后回到寝室,寝室楼里气氛,就像是提前解放了似的,闹得很不像话。 一边闹,一边还吐槽今天的考试。 “我草,这逼试卷到底哪个狗生的出的?” “我特么物理和化学两门加起来,都不知道能不能到一百分。” “别想了,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晚上骑你妈妈~” “考都考完了,还想那么多干嘛?打牌吗?” “打牌打牌打牌!特么的烦死了!” 江森从楼下往上走的时候,就听到301和303里鬼叫连连。 走到三楼,恰好就看到林少旭拎着盐水瓶出门。 两个人一照面,林少旭还显出几分不好意思,问道:“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江森如实道:“物理估计是砸了,化学还行。” “我正好反过来。”林少旭苦笑道,“我觉得我物理还行,化学就不好说了。昨天真是谢谢你啊,不然我今天估计真要晕在考场上。” “抓紧去打针吧,早点打完早点回来。”江森淡淡说道。 两个人简单交换完情报,林少旭嗯了一声,扶着楼梯的扶手,小心翼翼往楼下走去。 江森转身走回302,屋里头,邵敏、张荣升、胡启和文宣宾四个,正打算下楼吃饭。 迎面碰上江森,自然又是一番“互相关心”,在得知对方都死得有点惨之后,便全都露出“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的欠抽表情。 张荣升还很高兴地叮嘱江森,一定要记得抓紧去派出所改名字。 江森淡淡回答:“可以,为了你,我打算放弃我的姓氏,改成荣升之爹。” 张荣升跟职业喷子对线,永远占不到便宜,怒发冲冠,拂袖而去。 在寝室三楼的一片破罐破摔的喧闹声中,江森去水房洗了脸,涂上夏晓琳给的药膏,晚上六点不到,就又出了门。回到自习教室,拿出政治和英语和课本,继续考前知识点回归工作。 其实他已经没什么复习的心思了,剩下这两门,对他而言,也已经没有再挑灯夜读的必要。 江森主要就是想给自己找个清静的地方,让内心平静下去。 只是最近似乎总是有什么玄学之力在作怪,等到晚上七点多,住校生当中的好孩子们,就不约而同——又或许是实在受不了三楼那群牲口的闹腾,全都集体凑了过来。 不仅是邵敏、张生荣和胡启几个,还有寝室一墙之隔的女生们,黄敏捷跟她的那几个室友也都来了,女生宿舍不多的几个姑娘,全体出动。 而人一多,话自然也就不会少。无非是寝室里更闹,教室里稍微聒噪得文静些…… 江森无可奈何,但也没觉得有被特别打扰到,自顾自翻着课本。 接着没一会儿,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就忽地在他耳边响起。 “江森,你英语考试……有什么窍门吗?” 江森抬起头,视线又一次被两团障碍物挡住,然后向后一仰,才看到黄敏捷发红的脸,有点无语地笑道:“姑娘,你觉得这世上真的可能有什么捷径吗?要是有的话,我又怎么可能告诉你?我说我的诀窍就是三长一短选一短,三短一长选一长,两长两短必选B,参差不齐就选D,这口诀你信吗?” 不料话音刚落,邵敏就立马惊喜地高喊出来:“啊?是真的吗?” “还能这样?”胡启也是两眼冒光。 教室里随之一阵兴奋。 看得江森只能仰头看灯。 与此同时,三楼宿舍里,仿佛已经忘了明天还有最后一天考试的罗北空他们,不仅支起了麻将桌,还拿出了火锅、香烟、二锅头。 因为闹得太过分,暗中过来查寝的传达室老伯,居然在8点多召唤了郑海云。半小时后,以罗北空为代表的一群住校生,差点没被海云姐姐带去政教处组团包夜…… 但最惨的还是文宣宾,不过就是凑热闹去301寝室里瞄了两眼,就居然也被一起带走。 林少旭夜里九点多打完吊瓶回来,发现寝室里空无一人,一度搞不清什么状况。直到江森他们10点左右提前结束自习返回寝室,那些被郑海云狂骂了一整晚并按了手印的渣渣们也都陆陆续续被放生,小林子才稍微松了口气,不然还以为自己是被全校抛弃了…… 罗北空他们吃了亏,晚上终于消停,在沉闷的气氛中,全都早早睡下。 次日早上9点半,第五场政治考试开考。 前一晚休息得很好的江森,一扫昨日的阴霾。一个半小时的卷子,只花了40分钟不到就轻松写完。只是写完后才开心了不到两分钟,眉头就又不由自主地,深深地皱了起来。 话说……政治考试,是不是简单得有点过分了? 数理化门门都要命,政治考试却直接难度跳崖? 那就是说,政治这门考试,就是要集体拿高分了,被命题组当添头了? 拉偏架到这种程度…… 这次统考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奔着羞辱文科生来的是吧? 妈的文科生跟你们有仇吗? ————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所有!正在PK抢三江名额,跪求各位读者爷爷奶奶们支持! 第七十二章 搞心态 “这政治题目有点简单了吧?” “故意的,就是东瓯中学那几所学校搞文理分流。理科成绩好的学生先挑走,剩下不行的才放到文科班里面去。有些理科成绩好的学生想读文科,再搞个文科重点班出来。一般数学好的孩子,你们知道的嘛,学什么都不会太差。文综的话稍微用点心,上到二百四还是挺轻松的,高一期末考,政治随便考考就行,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主科。” “也是,数学成绩好的学生读文科,优势确实是大啊,还不光是数学,还有英语,东瓯中学的文科重点班拔尖的学生,数学和英语高考都能上到一百四十分。咱们学校就……” “唉!就别提咱们学校了……”江森他们政治还没考完,拿到卷子的高一年级段办公室里,几个不用监考的老师们就纷纷先议论开了,张嘉佳忍不住长叹一声,直摇头道,“我这边卷子都改完了,这次全段第一,林少旭,也才考了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分以上的,总共才五个!全段平均分才七十二点几分,我真是……服了他们啊。 说句难听的实在话,我憋在心里好久了,咱们学校的同学,就是智力比不上人家,这个问题没办法解决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确实……”史丽丽略显惆怅的口吻道,“十八中想提高升学率,确实只能靠文科了。文科还算有点机会,史地政这三门,努力点用点功,两百分总能上得去。语文一百来分,数学和英语也都考个一百分出头,差不多能凑个五百,哪一门再超常发挥下,刚好摸到二本线。” “二本线?”张嘉佳又笑了,“史老师,那群家伙能上三本线,咱们学校就烧高香了好吧!昨天物理考成什么样你知道吗?程校长晚上开会都骂娘了,你看郑红今天人都没来。” “唉……”史丽丽哀叹道,“郑红老师,也算是被学生给耽误了。” 张嘉佳没接这话,一直拿着卷子在看的张雪芬微微皱眉,忽然来了句:“这张卷子,我怀疑江森能做满分,江森他物理和化学考了几分啊?” 办公室里寥寥几个老师互相看了看,全都轻轻摇头,只有张嘉佳说道:“江森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林少旭好像考得还行,胡江志也还凑合……” …… 中午十一点铃响,政治考试结束,江森一走出考场,就感觉四周氛围和昨天截然相反。 一个个学渣们明显内心膨胀,在拿下这张难度甚至比会考都不如而且题量稀少的政治试卷后,他们就好像已经把世界踩在了脚下。甚至连张宇博那个睿智都敢公然夸海口,说自己能考八十分以上——虽然很大程度上可能就是学渣的日常自我感觉良好,不过至少也可以由此看出,这次考试到底简单到了多么令人发指的地步。 政治这100分,简直就是送分! 江森心里很愤怒,这种拿文科来刷分的行为,往小了说,是直接侵犯到了他的个人利益,往大了说,这就是赤果果的有违考试公正。 哪怕真的是为了选拔人才,但数理化的难度明明都已经拉到这个高度了,何必又非要再踩政治一脚?你哪怕干脆不考呢?哪怕直接取消了呢?直接把物理和化学放在一起,出张理综卷,像正式高考那样两天决胜负,是不是好歹还能节约一天的时间? 像现在这么个搞法,到底是为了恶心谁? 江森在全场言笑晏晏中,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中午去了食堂,干脆连饭都不吃了,点了一大份的牛肉烧土豆外加两块大鸡排,又买了一罐两年多没喝过、食堂今天专门为考试加餐特供的冰可乐。结果刚坐下来,刺啦一声把拉环打开,身后就冷不丁伸出一只手,强行从他手里,夺走了他今天仅剩的一点快乐。 哪个混蛋?!江森怒然转头,便惊讶看到了老邱那张挂着贱笑的脸。 这狗教练居然今天还来上班?胸前挂了个工作牌,居然还是个监考的? “喝可乐?还想不想练体育了?不许喝!”不等江森开口,老邱倒先义正言辞地批评起江森来,然后仰头就敦敦敦几口,把江森的可乐一口气喝完。 完美舍身取义,为江森做了榜样。 江森都特么看呆了。 麻辣隔壁的,政治考试搞老子心态也就算了,你一个教体育的又过来凑什么热闹? “还看,快抓紧吃!吃完抓紧去休息!下午还有一门呢!”老邱喝完可乐,直接在江森身边坐了下来,虎视眈眈盯着他,搞得江森想喝口碳酸饮料都没办法。 “我日……”江森无力抵抗,只能拿起鸡排,像啃老邱一样,狠狠咬下一口。 十几分钟后,江森走出食堂的时候,郁闷的情绪不减反增。 他满肚子无名邪火地回到寝室,抓紧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刚把脸盆放回床底下,张荣升、邵敏和文宣宾,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荣升显然是早上考完后就飘得找不着北了,一看到江森,就跳出来撩拨道:“江麻子!江麻子!江麻子!我今天早上政治好像考一百了,原来文科真的这么简单啊!我还以为多少会有点难度的!今天才知道,居然能简单到这种地步。麻子哥,我看你也不是很笨的嘛,干嘛要学这个啊?这个东西还用学?你什么时候去派出所改名啊?” 江森默默看着张荣升在眼前跳得欢,沉默几秒,突然嘴角一扬,发出一声冷笑。 “呵!数学考一百零八分的,居然有脸来说考一百二十二的。到底谁的智力有问题,你心里真的没点儿逼数吗?” 张荣升被江森精准戳到人生最痛点,果然立马跳脚。 “我……跟你赌的又不是我!你管我数学考多少!” 江森继续冷笑:“数学一百零八分的垃圾。” 张荣升继续跳脚,扯着嗓子高喊:“你才垃圾!胡江志考得比你高!” “数学一百零八分的垃圾。” “我物理肯定比你考得好!” “数学一百零八分的垃圾。” “江麻子!你今晚一定会万痘穿心、肠穿肚烂、痘发身亡!” “数学一百零八分的垃圾。” 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张荣升被江森摁着往死里怼,怼得鼻青脸肿、生不如死。然而就在这时,寝室楼隔壁,却忽然传来几个女孩子惊喜的喊声,把张荣升从江森嘴下救了出来。 “物理成绩出来啦!物理成绩出来啦!” “敏捷!你七十二分啊!全段一共就十几个人及格!” “第一多少分?” “林少旭,八十八分!” “哇!”302寝室里,张荣升、邵敏和胡启齐刷刷发出惊叹。 唯独罗北空对今天的物理试卷没任何感觉,真正的菜鸡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很真挚地鄙视道:“切,才八十八分,我们麻子化学都能考满分的。” 而文宣宾原本是想说林少旭好厉害的,但听罗北空这么一讲,又觉得罗北空说得也好有道理,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样:“林少旭好厉害,江森也好厉害……” “嗯,过奖。”江森向小文哥道了声谢。 刚到道完谢,隔壁又一惊一乍地蹦出一句:“江森才五十八分,不及格啊!” 话音落下,302寝室所有人,顿时全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江森身上。 张荣升眼里,闪烁着强烈到溢于言表的幸灾乐祸。 还有邵敏这个二五仔,嘴角也忍不住地上翘。 饶是江森的脸皮厚到足以笑傲整条振瓯路外加大半个十八中菜市场,此时也不由得有点顶不住了,眉头微微一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点僵硬。 虽然心理建设早就有了,可是不及格这个结果,就真心有那么点尴尬。但森哥毕竟是森哥,如此危难关头,依然瞬间振作起来,大喊一声:“不要慌!遇到事情要冷静!” 邵敏笑问:“你这还能冷静?” “怕个鸡毛!总分不是还没出来吗?”江森的眼中,充满坚定和希望,“下午最后一门,老子认真点多考几分,丢掉的那点不就全特么捞回来了?!” 第七十四章 宇宙最帅第一步 “我草!全市统考就是全市统考,数学死,物理死,化学死,英语也死!死无全尸啊!”傍晚五点出头,邵敏那激动又夸张的喊叫声,响彻食堂大厅。 话一出口,立马惹来姑娘们一连串赞同的声音。 “就是,这么难,还不如我们自己考呢。” “这次考试的题目,根本不是我们能做的……” “这回是按高考难度来的吗?” “屁!肯定比高考难多了!” 江森拿着托盘,排在前面只有两个人的队伍里,对渣渣们的考试总结和情绪发泄毫无兴趣,目光甚至有点走神。此时此刻,他已经把考试的事情完全放下,反正考都考了,再怎么复盘也都没有意义。相比之下,还不如想想接下来的日子,到底特么的该怎么过…… 今天这顿晚饭,就是学校能提供的最后一顿了。 他手里的这张至尊VIP满级钻石饭卡,纵然有体制的力量充分加持,可等待会儿食堂的大门一关,做饭的大叔和阿姨们全都下了班,它就将变成一张普通的塑料卡。 出了十八中,啥都不是…… 妈的!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假期这种东西? 江森心里很愤怒,十分痛恨学校的暑假安排。有种的,一口气读到高考不要停啊!一群整天只想着放假的懦夫,我们全年365天无休的职业网文写手鄙视你们! 为了吃顿饱饭,江森何止不要逻辑,简直连教育制度都想推翻了。 心里正疯狂地呐喊着,队伍的位置,忽然往前挪了一格。 张荣升端着餐盘转过身来,对着江森露出一个充满某种诡异期待的笑容,问道:“森哥,听说你刚才英语考完后,一个人躲在教室里哭啦?” “操!哪个王八蛋说的?”江森不满道,“你们又嫉妒我的绝世才华了?” “狗屁!”张荣升骂了一句,接着忽然间仿佛断片,先是奇怪地“咦”了一声,然后就很疑惑的表情说道:“麻子哥,你好像今天有点不一样了。” 江森道:“我是天才的秘密,终于又一次暴露了吗?” “滚。”张荣升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妈的,一定是幻觉。” 说完这才把最开始的话题又接上,问道:“你英语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江森也不是很确定道,“反正没觉得哪里有错的,就暂时当满分好了。” “唉,疯了……”张荣升当然不会相信江森这种鬼话,翻了个白眼就走,扔给江森一个背影,还故意大声喊道,“我看你还是抓紧去派出所改名字吧!趁这几天还住在学校里!” 听到这话,在食堂里吃饭的住校生们,立马全都将目光对准了江森。 原本江森和胡海伟的赌局,到今天已然演变成了江森单挑全校的赌局。 甚至被误传为江森和林少旭的单挑。 至于胡江志和胡海伟这两个原先的主角,早已被人忘在脑后,连参赛的资格都被剥夺掉。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江森好像都不可能赢过林少旭—— 单纯只说物理这一门,林少旭是全段最高分86,江森却是不及格的58。 而如果再把数学加进来,这超过30分的差距,江森拿头去填吗? “唉……”排在江森跟前的文宣宾,打了菜转过身来,居然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了江森一眼,还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好像江森输了这场赌局,连他都能从此在江森面前高一头似的。 麻辣隔壁的,虎落平阳啊! 江森满心抓狂,无言以对地拿起餐盘往窗口台上一放。 可万没料想,这时居然就连食堂大妈,都对他说三道四起来,语重心长:“孩子,做人还是要谦虚点。有志气是好的,可比不过的事情,也不要硬跟别人比嘛。你是练体育的,人家是好好读书的,你怎么跟别人那么聪明的孩子比啊? 来来来,多吃点,你看你,这么小的个子,体育倒是好,你们校长是打算让你当特长生是吧?特长生又不用考那么高的分的,够用就行了……” 我草!太侮辱人了! 江森听得眼皮子都在抽动,刚才几分钟前对食堂的留恋之情,顿时荡然无存。 他飞快地点了几个硬菜,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大妈却不遂他的愿,慢悠悠的,就是不给江森逃走的机会。 最后一天的最后一顿,食堂大妈充分发扬了公家的饭不吃白不吃的精神,不论江森要什么,都给打上满满一勺,甚至江森明明只要了一块炸猪排,她都硬是给打了两块。 最后一按收款的机器,总共也没收几块钱,把餐盘交给江森的时候,又忽然笑嘻嘻地对江森来了句:“诶,孩子,我看你今天好像比平时好看了点啊。” “啊?”江森听得一愣。 大妈随即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蠢话,哈哈笑着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说道:“诶哟,你看我……眼花了,眼花了,孩子,别当真啊……” 江森:“……” 满脸无语加内伤端着餐盘,江森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心里叹着气,不紧不慢地吃了两碗饭,六点不到就回了寝室。回到房间,心里骂骂咧咧从床底下拿出脸盆,日常饭后去水房洗脸。 刚要出门的时候,正在收拾东西的胡启却忽然喊住他,递给他一条新毛巾,说道:“江森,这条给你了吧,我没用过的,你那条也太脏了,都没法用了。” “啊?好的,谢谢!”江森嘴上半点不客气地接过,心里却是挺感动的。 这条毛巾,算是他重生这两年以来,除了孔老二送给他的那个帆布书包之外,最特么贵重的礼物了,看面料至少价值十块钱巨款! “啊,好柔软。”江森动情地抚摸和揉捏着那条毛巾。 邵敏很敏锐地接道:“江森,你摸得好下流。” “心中下流,看什么都下流。”江森回了一句,昂首走出寝室,直接就把他原本用的那条生化武器,毫不心疼地扔进了门外的垃圾桶里。 然后心情总算略微愉快,奔向了水房。 今天考完试后,三楼的很多住校生全都直接回家了,水房里此时空无一人。江森不用在这个点排队,晚上也没事了,干脆去洗了个热水澡,顺带也洗了穿了好久没换过的校服。 十几分钟后,他满身舒爽地走出来,感觉连脸上的疼痛,都好像减弱了不少。 果然考完试,压力一小,痘痘都老实了…… 江森心里想着,头发湿漉漉地走到水房旁的镜子前,随意地壮着胆子瞥了眼。 可就是这惊鸿一瞥,却让他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镜子里自己的这张脸,当然,还是很丑…… 只是分明的,丑得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一小时前上眼睑部位忽然产生那种莫名的紧绷感和不适感,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取而代之的“后续反应”,此时看来,就好像是换了一双全新的眼睛。不仅眼睛明显变大,而且更关键的是,还变得……挺好看的? “嗯~~~?”江森眼中,陡然焕发出惊喜的光芒。 这特么是…… 自动开双眼皮了? 内双? 第七十五章 缺什么喊什么 “怎么样,我的眼神,性不性感?” “江森,你不要这样……” 晚上七点半,整个302寝室里,只剩下江森和邵敏两个人。 考试结束,最终的分数要到几天后才能见分晓,基本也就是本周日晚上家长会的时候。所以寝室楼里那些能回家的住校生,不等天黑就全都收拾行李,分分钟闪人离开。 而少数几个剩下不走的,大多是像邵敏这种对成绩很在乎,非要第一时间就看到;又或者是像江森这种,家长压根儿不会过来,只能自己替自己开家长会,所以不得已留下来的。 江森难得这一整个晚上什么事情都不用再干,就坐下来跟邵敏下起了象棋。然而这盘棋下得也不安稳。邵敏由于同样难得地能跟江森近距离、长时间、面对面地对线一回,所以很快就发现了江森形象上的变化,于是就那么嘿嘿嘿笑着随口一提,江森便直接蹬鼻子上脸。 反正楼里也没其他人,江森不要脸得非常歇斯底里。 掺杂着浓浓的发泄和报复情绪,就跟张荣升物理考了68分,离开之前非要强调自己比江森单科成绩高出10分一样,典型的缺什么就要嚷嚷什么。 “敏敏,你看,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的窗户靓不靓?” “江森,你再这样我要跳楼了……” “敏敏,我的眼神来不来电?” “江森,你不要逼我啊!你特么长什么鬼样子,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邵敏被江森逼到绝路上,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起来,“别逼我说实话啊!你个丑逼!丑逼!丑逼!” 江森看着邵敏无比认真怒吼的样子,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唉,这么激动干嘛,我无非就是向往一下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嘛……” 邵敏见江森终于消停了,不由苦笑道:“你今天干嘛啊?考砸了受刺激了?” “也没考砸,不是还有四门分数没出来么,保留了四门满分的可能性啊。”江森低着头,跳马吃炮,拿掉邵敏一个大字。 “草!”邵敏低头看了眼他越来越糟糕的牌面,骂了一句,然后进了个卒子,“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夏老师都说了,语文最多给你一百分出头……” “那不是还有三门吗?”江森大炮沉底,将军。 邵敏瞬间再次发起飙来,指着窗外大喊:“你要是能三门满分,我从这里跳下去好吧!” 江森看看窗户对面的食堂,叹道:“我劝你最好不好跳,楼下是水泥地。老邱说过,三楼这么高掉下去,脑浆子都能砸出来流一地。到时候人死了不要紧,主要是打扫起来很麻烦……” “操!”邵敏对江森竖起了中指,眼看这盘棋是没法下了,直接跑路道,“奶奶的,不下了,没意思!”转身就坐回床上,拿起了他新搞来的玄幻小说。 学校附近似乎是有个专供黄书的小门脸,邵敏已经成那儿的常客。 江森也没有下象棋的心思,这个破环境,还是休闲不起来。 正觉得闲得蛋疼,刚好过了么一会儿,传达室老伯就过来喊他去干活。 江森很是配合,跟老伯出了门,把已经空无一人的宿舍楼四楼和二楼打扫了一遍,扫出来一大堆垃圾。至于一楼,因为没人住,自然就不用打扫。等打扫完毕,已经是九点出头。 出了一身汗,又去洗了个澡。 从水房出来时,林少旭正好从医院回来——他原本也是要回家的,可是医院那边还有一次吊瓶没打完,只能再留一夜。江森见林少旭回来,反正这会儿也是没事可做,就拿着物理错题本,去301慰问了一下,顺便请教了小林子一个多小时。 小林子病好了大半,精神头也足了,便耐着性子,又给江森补了半天的课。但其实身体上的原因还是其次的,主要是眼下考试结束,两个人下学期一个选文科,一个选理科,已经没了根本利益矛盾,不然林少旭才不会这么痛快地知恩图报…… “你觉得你这次,能考多少分啊?”一直讲到11点出头,说得口干舌燥的林少旭,喝口水润润喉,终于有点忍不住地随口问了一句。 “总分吗?”江森反问道。 林少旭点点头。 江森想了想,一脸认真地回答:“我觉得仍然较大程度地保留了六百分以上的可能性。”林少旭看着江森充满自信的双眼,立马很果断地以“我要洗澡”为借口,让江森滚了蛋。 开玩笑,这次考试题目出得那么难,就算政治这门是白送的,但就凭剩下那五科对人类智商的摧残力度,就算是东瓯中学的学生,也绝没有那么大的脸敢说自己能考到600分以上!这卷子还是能考600分,高考的时候岂不是都能上650了? 高考650分…… 十八中别说出个六百五,就是出个五百六,学校都能放一晚上烟花!更别提,这卷子还是妥妥的理科卷,就江森这个物理58分的死废柴文科生…… 下面难听的话,林少旭是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江森被林少旭委婉赶走,回到寝室无事可做,又翻了会儿那本书店老板送他的物理教辅书,就早早地睡下。次日早上六点出头,他准时醒来,洗漱一番后,便直接出了门。 今天跟那个名叫陆小娜的科研狗约好,要去医院给她的学弟当小白鼠。 话说对于当小白鼠这件事本身,江森倒是挺无所谓的,反正就算治疗出了什么问题,以他目前的状况,毁容和整容的界限也挺模糊,不会有什么实质性损失。 如果真出了问题,还能趁机讹他们一笔,不给十万八万的坚决不走——想来以申城医科大的财力,拿这点钱破财消灾的决心肯定还是有的。 而如果一切顺利,那当然也挺好。 每天一百块的补贴,三天疗程加上三五天的观察时间,那就是六百到八百的收入。 有鉴于这次拿全校第一的可能性已经严重存疑,预想中的那一千块奖金较大概率是要泡汤,所以给人当小白鼠换来的这笔钱,也不失为某种意义上的雪中送炭,至少就算他的那个项目无法启动,可接下来两个月暑假的生活费,总算是有着落了。 可见果然好人一生平安啊…… 这笔钱,是用小林子的一条狗命换来的。 以后小林子在我这儿的身价,就是600到800块,不能再多了…… 嗯……这话听起来,好像也哪里有点怪怪的? 江森心里打着很多个小算盘,然后无比抠门地硬从十八中,一路步行到了东瓯市医学院的附属第二医院。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医院时,已经七点多出头,差不多都开始上班了。 大清早的,医院外已经站了不少等着看病的病人和家属。 医院大门外不远处,有个这年头还常见的报刊亭。 江森花了宝贵的五毛钱给陆小娜打了个电话。 没过半分钟,小娜就领着一个看起来很菜鸡的年轻人,满脸高兴地跑了过来。 今天摘掉口罩的陆小娜露出整张脸,就没有前天晚上只露眼睛看起来那么让人有想象空间。不过学医的能有这长相,也算很不错了。不算护理专业那些清纯甜美可人的小护士们,陆小娜这样子的,已经堪称临床专业院系的颜值担当。 江森默默观察着两个人,两个人也欣喜看着江森的这张鬼画符一样的脸。互相打量过一番后,两个人一边匆忙领着江森往医院里走,一边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下。 陆小娜的师弟兼明显暧昧对象姓季,名字听着也挺古典,叫作伯常。 小季同学主动解释说,这俩字最早见于《庄子》,是个古代复姓。 江森念了两次他的全名,走到医院门口,忽然反应过来。 真是好不知廉耻的名字…… 再长还能有我的长? 第七十六章 满分 清洁、熏蒸、上药、敷面…… 江森八点不到蹭完小娜和小季同学的早饭后,剩下来一整个早上的工作,就是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闭着眼睛睡着觉,一边接受治疗。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没怎么睡着。 因为小娜和小季给他挤痘痘的全程中,都一直保持着异常亢奋的情绪,从头到尾不住地我草我草大叫,搞得江森都忍不住联想他们两个晚上睡觉的时候,隔壁邻居会不会捶墙抗议。 而最终这小两口挤出来的成果,也确实蔚为壮观。 陆小娜特地给从江森脸上挤出来的玩意儿做了个称量,结果居然足足有7克重,相当于是把一枚一块钱的钢镚,完全碾碎了铺在脸上。 小季看到那夸张的重量,直呼江森命大,不住地说是幸好今天遇上他们,不然早晚哪天定然要毒发身亡、一命呜呼,和张荣升一个腔调—— 但却不是开玩笑的,而是江森脸上的感染情况,真的已经很严重了。按小季同学的说话,就是万一细菌沿着面部微血管侵入大血管,分分钟就是个脓毒败血症,抢救都来不及。有鉴于此,在治疗结束后,小季同学就很认真地劝江森做人要感恩,那100块的补贴就不要拿了。 “就当酬神了嘛!”小季恬不知耻地说道,眼里写满好像真能从江森身上占到便宜的蜜汁自信,但上扬的嘴角却分明预示着,他根本就是打算把这笔钱黑进自己的口袋里。 江森看着眼前这个人穷志短的科研狗,做人当然也很痛快,直接道:“滚。” 小季这就不乐意了,还在唧唧歪歪。 “你看,我们免费给你治青春痘,忙前忙后一整个早上的……” 江森无动于衷,淡淡然看着他,问道:“那你还想要数据吗?” “我……”季伯常瞬间被江森掐住命门,在跟垃圾高中高一学生的斗争中,骄傲的申城医科大学硕士,低下了他高昂的头颅。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一只手,伸到了他的眼前。 “干嘛?”小季疑惑地看着江森。 江森很理所当然道:“给钱啊,做一天算一天,不然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赖账?” 小季顿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老子管你要钱不成,你还要我倒贴是吧? 陆小娜急忙道:“同学!不是……我们没钱啊!这个钱得导师批下来才能给你……” “那你们还想要数据吗?”江森望向陆小娜,平静的目光下,蕴藏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坚定。 陆小娜:“……” 早上10点出头,江森拿着一张毛爷爷,愉快地走出了医院。而为江森免费服务了一整个早上,待会儿回去还得整理数据、修改论文的小娜和小季,只能互相抱头,嗷嗷痛哭。 …… 中午十一点多,江森回到学校,邵敏才刚刚起床,穿了条裤衩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他的大部头小说,身边放着一包方便面,床边的桌上还摆着一瓶正牌的康师傅冰红茶。 小日子过得,那叫端的一个腐败加堕落。 而失踪了一整晚的罗北空,则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他昨晚又去网吧通宵了?”江森随口问了邵敏一句。 “大概吧……”邵敏懒洋洋地回答着,一只手则摸进身边的一包方便面袋子里,抓出一把碎面往嘴里塞,又随口反问一句,“你中午吃了?” “没呢。”江森坐下来,拉开抽屉,抽屉里还有六包泡面。今天是星期四,刚好够他吃到星期六,然后星期天开家长会那天,可以稍微奢侈一下。 ——他身上其实一直藏着一张20块钱,是之前早餐店老板娘给他的友情赞助。 原本这二十块巨款,江森是打算用在危急关头,拿来保命的。 比方说买个胃药或者感冒药之类的,但是这学期他的日子明显过得很顺利,唯一一次感冒,也轻松熬了过来,这笔钱也就没用掉。所以为了庆祝这一年的风调雨顺,江森预备周日中午一定要吃一碗好久好久都没吃过的鸡蛋面,晚上再吃一碗鱼丸面。 具体价格他在刚才回来的路上看过,鸡蛋面6块钱,鱼丸面14块,跟他前世的印象差不多。05年的东瓯市市中心,确实就是这个物价,再过几年,还会涨得更加过分。 心里想着面条,江森口水哗啦啦地咽着夏晓琳赞助的饼干。早上虽然看似啥都没干,但是来回走了三个小时的路,也是不小的消耗。不一会儿工夫,江森就把分量其实并不多的饼干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拿起搪瓷缸灌几口水,刚刚在路上就咕咕乱叫的肚子,总算舒坦不少。 “可惜没油水,一会儿就又要饿……”这几天吃惯了大鱼大肉的江森,回味着食堂大餐的味道,舔舔嘴唇,把嘴边的饼干粉末也吃进肚子。 然后就拿出他的物理教辅书,继续默默地起来。 下学期虽说分了文科,但物理会考还是要考的。 江森现如今的强迫症越来越严重,如果物理会考拿不到A,估计能难受一整辈子…… 低着头看了一个多钟头的教辅书,中间又拿出他的错题集和草稿本,写写画画半天,等到一点出头,江森才躺下稍微眯了一会儿。但是今天确实不累,不到两点,就又起了床。 然后洗了把脸,径直又往外走去。 “去哪儿?”玄幻小说看得三心二意的邵敏,见江森往外走,忙问了句。 江森站在门边,转头回道:“去把饭卡还给夏老师,顺便看看成绩出来没。” “诶……”一听这话,邵敏立马一咕噜就爬起来,连声喊道,“一起去!一起去!” 他急急忙忙穿上鞋子,跟上了江森。 两个人把门一关,屋里头的罗北空哼哼了两声,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昨晚上的沙巴克大战,真的是累趴了…… 江森和邵敏顶着正午的大太阳一路小跑,一会儿就跑进了教学楼。上到二楼,办公室里今天居然还挺热闹,屋里头老师们嘻嘻哈哈笑着,貌似心情居然还挺不错。 两个人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迎面就遇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黄敏捷。 见到江森,黄敏捷显得颇为惊喜地脱口而出:“江森!你考得很好啊!” “啊?”只知道自己物理考了58分的江森,听到这话略感意外。 邵敏更是指着江森,惊声大喊:“他?他考得很好?!” “是很好啊!”办公室里,邓月娥笑着大声道,“江森!来来!进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这特么叫什么话…… 您邓老师就是这么形容“考得好”的吗? 江森心里吐着槽,和邵敏一起进了门。只见一大群老师正围在一张桌前,桌上放着几张很巨大的统计表。就站在桌前的夏晓琳,转身让开一个位置,对江森说道:“自己过来看吧。” 江森走上前,一看那统计表上的几个分数,眼里当即闪过一丝惊讶。 然后立马转过头,望向邵敏,问了句:“敏敏,跳楼吗?” “啊?”邵敏表情茫然。 江森左手贴在胸口,很平静的口吻对他说:“爸爸的政治考了一百分,化学,也是一百分。目前总分,全校第二。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站在办公室外往里看的黄敏捷,闻言扑哧一笑。 邵敏微微张嘴,目瞪口呆。 第七十九章 网吧风波(下) “我草!”罗北空回过神来,慌不择路,跳起来就想翻窗而出。 江森见状大惊急忙拦住,一声当头棒喝:“大哥!三楼!跳下去脑浆子流一地,救都救不回来的!”这句话因为说过好多次,话中的“念力”格外强大。 饶是罗北空这种一根筋,听了也不由得为止动容。 他一口气松下来,绝望地往椅子上一靠。 屋外头,在老板和老板娘的死命阻拦声中,十八中政教处主任郑海云仍然信念坚定,带着马仔,强行破门而入…… 约莫二十分钟后,八点不到,江森和罗北空,以及几个十八中的初二学生,在郑海云、曾有才还有政教处三把手小王的押送下,排成一队,跟犯罪分子似的,被押往学校。 几个初二学生没见过这种阵仗,一路上哭哭啼啼,很是怂逼。 甚至连罗北空,这回也有点犯嘀咕。 他毕竟是处分在身的人,结果刚犯完事儿不到两个星期,今天又一次栽在郑海云手里,劝退的可能性,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他嘴上说无所谓,但那也只是对郑海云无所谓。心里头,还是很怕被他那个坐拥两间工厂、二十几间门店和一家进出口外贸公司的老爸打断腿的。 因为他爸真的下得去这个手。 “唉,都放假了啊……” 原本脾气很炸裂的罗北空,此时不得不尝试着跟政教处的人讲道理。 曾有才却早就已经料到这点,早有准备的他冷冷一笑,说出了在肚子里酝酿了好久的腹稿:“放假了?放假了你还住学校里干嘛?谁告诉你已经放假了?现在期末家长会都还没开,下周一才是正式放假时间。再说就算放假了,你就能去网吧了?学校规定,在校生一律不许进网吧,不管是放假还是没放假。还是你不打算当十八中的学生了?真不想读书了是吧?” 曾有才这个狗东西,野心不小,本事不大,但撺掇学生退学的能耐,倒是不学有术。话里话外,明显是哄着、诱着、骗着罗北空自愿退学,破坏学校和谐氛围的内在动力莫名强烈。 也不知道罗北空退学了,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然而曾有才还是低估了罗北空对他爸的恐惧程度,小罗同学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往曾有才的坑里头跳。去年中考之前,他家里花了茫茫多钱带他到处补习,中考才考到500分出头。中考结束后,又到处托人找关系,花了足足好几万块钱,才让十八中同意以体育特招生的名义,给了他一个学籍。私底的操作,几乎做到了耗尽他爹毕生人脉的程度。 因此罗北空心里很清楚,如果真的高一就退学,那后果绝逼不堪设想。 “想啊!当然想读书啊!”关键时刻,罗北空脑子相当清醒,竟突然说出了一句令江森都为止震惊的话,“我特么最爱学习了!学习使我快乐,一天不学习我就浑身难受!” 我草!这狗日的,能屈能伸,枭雄的料子啊! 江森对罗北空刮目相看,急忙跟着说道:“对啊,老师!我们跟那些玩游戏的垃圾社会青年不一样的,我们是去网吧查学习资料的!我要有半句谎话,我们家村全光!” 罗北空愕然望向江森,心里顿时对江森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这麻子…… 狠人呐! “查资料?”曾有才转过身,眼镜的镜片在路灯的光照下闪过反光。 他眼中闪烁着故作奸诈的光芒,脸上写满“本聪明人多智近妖、看透人心、啥都知道、你跟我说鬼话没用、我特么聪明绝顶、能掐会算、虽然怀才不遇但处理你们还是手到擒来”的二逼表情,呵呵笑着反问道:“你要是去网吧查资料,那我是不是该去市档案局查啊?” 江森立马正色回答:“老师,那得看你到底想查什么了。有的东西,网上能查到但档案局查不到,有的东西,档案局能查到但网上查不到。大家都是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者,凡事要辩证、要客观,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建议最好不要这么一概而论。” 江森一段绕口令,直接把曾有才脸上的笑容都给饶没了。 曾有才一时语塞,正不知道该怎么跟江森对线,连小王也是满脸懵逼,不过幸好还是郑海云经验丰富,根本不给江森搅和的机会,一声喝断:“别跟我油嘴滑舌的!等下有的是你交代的时间!小孩子没脸没皮,有爹生没娘养的,被我抓了还这么嬉皮笑脸,不知羞耻!” 郑海云骂得大声,得亏菜市场晚上也没什么人,只有偶尔路过的几个行人,好奇地看着他们。 片刻后,一行几人走到学校门口,郑海云喊传达室老伯开了门。 老伯见到江森,微微有点奇怪,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这还用说,肯定翻墙出去的嘛!”政教处的小王总算趁机刷了下存在感,又埋怨老伯道,“老伯,你平时也别老坐着啊,站起来到处走走,检查检查嘛。” 老伯心里骂娘,工资就这么点,学校这么大,又让老子看门、又让老子搞卫生、又让老子查寝室、又让老子百日防贼,我查你麻辣隔壁的蛋啊!你们算个der啊? “好,好。”老伯心里祝福着小王全家,脸上挂着友善的微笑,敷衍两声。一行人从传达室进了学校,老伯又关上了传达室的门,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行政楼就在学校大门前,江森、罗北空和那几个初中生,分分钟被郑海云赶进政教处办公室。大晚上的,政教处办公室的灯啪嗒一开,江森感觉就像是被带进了锦衣卫昭狱。 郑海云还是老样子,逐个击破,拉起一个初中生,直接带进了办公室的内间。 没古几秒,里面就马上响起了初中小男孩无力抵抗的哭喊声。 “唉……”江森轻轻一叹。 曾有才今天仗着是郑海云带队,半点不怕得罪程展鹏,此时回到主场,底气又回来了,饶有兴致地冷笑道:“个别人,别仗着自己学习成绩好,就觉得自己可以在学校里为所欲为。 你在十八中读书,学习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外面有的是比你聪明的。 一个人啊,要是连起码的思想品德都保证不了,那进了社会,也就是个渣滓。聪明的渣滓,好歹还能浪子回头。怕就怕个别半桶水啊,怎么说呢……” 曾有才显然不知道江森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按照自己的猜测,颇为得意地自以为能戳痛江森的心灵,不料就在这时,江森忽然开了口。 “曾老师,您这话说得太对了!那些半桶水,办事能力就是不行!不像咱俩,我前几天期末考试,化学满分,政治也满分,语文全段第一,数学全段第三,以后闭着眼睛也能考重点大学。您一定跟我一样,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吧?您水平这么高,大学哪个学校的?” 江森一招回首掏,一枪杆直接戳进了曾有才的灵魂最痛点。 重点大学…… 老子要是重点大学毕业,今天这所学校,就特么应该姓曾! 曾有才强插不成反被搞,心里怒吼着,一口老血顶在喉咙眼上,直接拉下脸来,脸色黑得像能滴出墨来似的,沉声道:“你少跟我来这套,你能不能考上大学,还两说呢!” “怎么了?”郑海云听到外面的动静,忽然打开门,问曾有才道。办公室内间,那个初中生就像上回胡海伟进来的时候那样,哼哼哧哧、抽抽搭搭,仿佛被郑海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曾有才见怪不怪,脸上皮笑肉不笑,指着江森说道:“这个学生,觉得自己水平高,在质疑我们的学历呢。” 郑海云闻言,果然立马眉头一皱,眼珠子一瞪,上前就推了江森一把,喝道:“高中都没读完,字典上的字才刚认明白几个,跟我装什么水平啊?你什么水平啊?” 郑海云接连几下按在江森胸前,力道不小,推得江森连连后退了几步。 政教处办公室里的气氛正越发火爆,郑海云剑拔弩张之际,学校校门外,却忽然有车子按了两下喇叭。郑海云这才稍一停手,疑惑地和曾有才一起,双双朝校外看去。 这么晚了,谁啊? 两个人看着外面,只见学校门口的电动门缓缓打开。 车子开进学校大门,马上停下。车门一开,程展鹏和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从扯上下来,然后在传达室老伯的提醒下,径直就快步朝着政教处办公室走了过来。 郑海云见状,急忙收起满脸的怒火。 程展鹏带着人,几步就走进办公室里。 曾有才蹭一下连忙站起来,非常顺滑地点头哈腰道:“校长,这么晚还过来啊。” “怎么回事?”程展鹏都没搭理他,看江森一眼,直接问郑海云道。 郑海云满脸堆笑:“这几个学生不听话,在网吧被我们抓住了。” “都放假了还抓什么啊?”市教育局的赵主任站在门口,一脸不解,随即又急躁道,“算了,算了,先别管这个了,程校长,是这个孩子吧?” 赵主任一指江森,另外一个领导,也看向江森,眉头微微一皱。 这孩子……皮肤真差! “是他。”程展鹏点了下头,马上对江森道,“江森,你跟我来。” “什么事啊?”江森满头雾水。 程展鹏长话短说地解释:“你英语考了一百五,这次总分全市前一百了,不是不信你啊,就是想让你再考一次看看。这两个都是市里的领导,特地过来看你的……” 一边说着,揽着江森的肩膀,直接无视了郑海云几个人。 走出了办公室,几人直奔行政楼四楼。 郑海云、曾有才和小王看着江森被带走,集体呆若木鸡。 全市前一百名…… 曾有才看着江森的背影,脑子里嗡嗡的,精神状态突然变得恍惚。 脸上也觉着火辣辣的,有点莫名的疼…… 第八十章 为所欲为 上到四楼,校长办公室相比高一年级段的办公室,面积差不多。 外面一个能会客的书房,里面紧闭着门的应该是休息室,边上还有个独立的小卫生间。除了独立卫生间有点超规格,整体上确实就是东瓯市普遍常见的,副科和科级领导的办公室场地待遇。并没有因为管着一片学校,就过分到哪里去。 江森跟着几个人进门后,一眼扫过,就又老老实实地收回了目光。接着赵主任和另外一个市教育局的不知道什么领导,就立刻跟江森快问快答了几句,全程英语,江森对答如流还特么口音贼纯正。问完后程展鹏长舒一口气,两个领导脸上,总算也好看了些。 但这还不算完。 简单口试结束,赵主任又拿出一张卷子,摆在办公室的茶几上。 摸出一支钢笔,递给了江森。 江森自然没有二话,接过钢笔,一言不发就低头开工。 卷子的难度,要比考试的时候稍微低一些,江森写得比较快,赵主任和另外一个领导就一左一右,坐在江森两边全程盯着。江森略有点不习惯,不过也谈不上压力。 反倒是程展鹏,显出那么点轻微的紧张。 时间过得很快,一张正常需要一个半小时来完成的卷子,江森不到一小时就做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道作文的时候,赵主任打断了他,说道:“可以了。” 说着就拿出答案来,跟另外那个领导一起,快速地批改了一下。 程展鹏走到边上看着,江森每错一题,他的眉头就使劲跳动一下。幸好江森错得也不多,今晚发挥一般,做错了一道单选、两道完形和一道阅读理解,总共扣了6分。 改完后,赵主任和另一个领导对视一眼,沉声道:“陈局,不错啊。” “嗯……是不错。”陈爱华微微点头,拍了拍站到一旁的江森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来,对程展鹏露出微笑,伸手道,“小程,十八中的教学工作,干得挺好,继续努力。” “是,是,主要还是孩子自己争气。” 程展鹏满脸高兴,双手握住陈爱华的手,使劲握了握。 赵主任看在眼里,明显有点小酸,心道当然是孩子自己的努力,不然真以为智力这玩意儿是能教出来的吗?东瓯中学为什么牛逼?牛逼在哪里?牛就牛在掐了东瓯市所有的尖子,乃至周边几个经济较落后地区的生源!十八中这回能捡到江森这种学生,无非就是三个字—— 狗屎运! “行了,既然事情查清楚了,我们就先告辞了。”陈爱华微微笑着,直接转身就走。 程展鹏连忙跟上:“我送送你……” 一边说着,又转头对江森说了句:“你别走,在这里等我。” “哦……”江森笑了笑。 全市前一百,还行吧。 虽然比起他前世最巅峰时期全市文科23名的战绩,还是些微的有点不够看。 嗯,模拟考…… 可惜高考就没能那么嘚瑟了…… 说多了都是泪。 几分钟后,程展鹏客客气气把两个领导送走,又回到楼上。 校长室门也没关,然后居然给江森倒了杯茶,坐下来笑嘻嘻道:“不错,这次真算是结结实实给学校争光了。不过呢,这还不够,更不能骄傲,明白吗?” “知道。”江森端着茶,挨打经验丰富地回答道,“高一的文理分流考试而已,又不是高考。高考成绩出来之前,考得再高也都只是一个阶段性评价,不算数的。” “诶,这话就对了。你小子,有悟性啊!”程展鹏说话的口气,有点随意起来,真心开始不拿江森当普通学生了。 江森忽然又来了句:“那奖金什么时候发?” 程展鹏不由一愣,笑道:“很缺钱吗?” “当然缺啊!”江森大声道,“我上学期回家路费都不够,还是找夏老师借的,你说缺不缺?” “也是……”程展鹏轻轻点头,对江森家的情况,也算有点了解,又好奇问道,“你们那边,是个别几户家庭比较困难,还是家家户户都这么困难?” “都困难。”江森当然不会认为程展鹏是想下去扶贫,不过也不妨碍他诉苦,说道,“我家住在山窝窝里,边上就是原始森林了。亚热带原始森林,几万年没开发过的那种。林子里什么鬼东西都有。我家小寨,就是山沟里的一块小平地。以前不知道是难逃进去的,还是被人赶进去的,解放后好些年才跟外面联系起来,到现在还连进去的路都没有。 寨子里最早的时候听说有八户人家,后来有三户搬出去了,搬到外面的大寨和村里了,现在剩下的总共就十几口人,一年到头就靠自己种四亩几分地填饱肚子,还有点自己种的果树啊,养了些鸡鸭鹅,林子里下点那种能把人的腿一下子夹断的夹子,猎点鹿啊、野山羊啊、野猪什么的,饿是饿不着,不过也没钱,什么东西都买不起,我小时候有好几年都是光屁股的。 我出来读书,别的不算,光是吃喝拉撒,就能把家里攒好些年的钱花光,当然了,我家也没攒多少钱,主要还是靠乡里、县里头支持。村妇联穷得响叮当,去年一整年,就给了我六十块补贴,从县里到市区西站,一趟车费六十五块,车钱都不够,来了就回不去。要不是我们乡里的领导倒贴了我一点钱,我过来后连平时要用的纸和笔都买不起。 还有肥皂、牙刷、毛巾,这些也总得用、总得换的,也都是钱啊。万一生个病,学校的药也就那么回事,药店的药又贵,医院更去不起,很烦的。每天还得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可是总不能每天找人借钱,借了又拿什么还?……” 江森滔滔不绝,程展鹏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瓯顺县县治,距离市区的直线距离80公里都不到。谁能想到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还能有这种情况?这可都2005年了!再过几年北京都要开奥运了! “唉……”程展鹏听得不忍,直接掏出钱包,从皮夹子里先拿出五百块,递给江森,说道,“呐,这个钱,当我个人奖励你的。你暑假这两个月,稍微吃点好的,注意身体。学校这边呢,各方面的钱都要走流程,你那一千块,要等下学期开学才能给你。” 江森道:“还有三百块的勤工俭学补贴。” “对,对。”程展鹏笑道,“那个也要等明年。” 江森又道:“还有我的训练费,一个月三百。” “放心,放心,不会赖账的!”程展鹏被江森催命似的讨债,不禁满脸苦笑,不过这时候,又忽然想起个重要的事情,换上一种商量的口吻对江森道,“说起训练这个事,我有个想法啊。我看按你这个成绩,当体育特长生的话,应该有可能上清北啊……” “行啊!”江森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能裸分上就最好,不能裸分上,特长生就特长生嘛!反正到时候只要分数够高,我想上哪儿还不是我说了算?” “行行行,有志气,很好!”程展鹏站了起来,“那具体怎么安排,我这段时间再仔细想想,你也别有什么压力,正常学习、正常训练就行。” 江森见程展鹏是要送客了,赶紧喝一大口已经稍微放凉的茶,跟着起身往外走。 两个人很默契地关灯关门,从四楼下来,下到一楼,看到政教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程展鹏陡然回想起刚才江森被政教处带走的事,随口问道:“你刚才是去网吧打游戏了?” “不是。”江森轻描淡写道,“我打算写点网络小说,自力更生赚点钱。” “哦……”程展鹏微微点头,居然对江森这句听起来颇为一厢情愿和不靠谱的话深信不疑,很认真道,“暂时别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上了,生活上有困难,学校一定会解决。 要写小说……等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 江森一听这话,就知道跟程展鹏讨价还价借用学校机房的事是没戏了。 “嗯。”他无奈地应了声,然后就在楼下,跟程展鹏挥手作别。 看着程展鹏走出学校,江森转过身来,径直就朝寝室方向走去。 路过灯火通明的政教处办公室门口,屋子里还有两个初中生没走,看样子是在等家长。郑海云和曾有才,却只是眼睁睁看着江森走过去,仿佛同时失忆了一般,屁都没放一个…… 学习好,就是能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啊! 第八十一章 指定接班人 “马拉个币的,老子要被开除了。” “不会的,开不开除,校长说了算,那两个傻逼算个球。刚才我跟校长说了,他说给我个面子,不追究了,郑海云和曾有才吓唬你的。” “真的吗?” “真的。” “我草,吓死老子,我明天回家了,住这边没意思。” “早就好回去了,干嘛不回去?” “怕我爸问我成绩。” “哦……” 从行政楼回到寝室,江森和连说带骗地让罗北空安心下来,然后趁着罗北空去洗澡的工夫,就把程展鹏给的500块,连同他的200块会考奖学金,还有今天早上从陆小娜那边搞来的一百块,一起夹在存折里藏好。 存折是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办的,上面的几次存取款记录,数额最大的一次都没超过三百块。最后一次操作时间,是今年的3月份,也就是这学期刚开学那会儿。 眼下存折上的余额,是275块出头。那几毛钱的利息,前世江森阔的时候拿来打水漂玩儿都不心疼,但现在看着这个数字,就觉得分外宝贵。五毛钱,能在食堂买一碗白粥呢…… “嘿嘿嘿……”江森很心满意足地把800块超级巨款放好,然后等罗北空洗完澡回来,屋里有了人,才安心端着脸盆出去洗漱,小心到了极点。 晚上9点不到,江森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早,罗北空还在呼呼大睡,他就带着存折和钱早早地出了门。 到医院后,照例是死皮赖脸蹭了陆小娜一顿早饭,接着再接受免费治疗,治疗完毕后再次扮演农夫与蛇故事中可怜小蛇蛇的角色,薅了科研狗一百块。 中午时分神清气爽出了医院,赶在医院附近的邮政储蓄银行下班之前,那把900块超巨款存了进去,这才觉得落袋为安——身上带着那么多现金,就是觉着不安全。 中午12点出头,江森回到寝室,屋子里已经空了。 罗北空的行李箱不见,还给江森留了张条子,说是自己已经回家,另外寝室的公用柜子里,还有几包零食和几瓶饮料,香烟也留了一包,让江森不要客气,尽情享用。 “靠,这么讲义气吗?”江森走到柜子前,打开一看,里面还真放着几包膨化食品、鸡爪、巧克力什么的,并且那包香烟,居然还是尼玛的硬华子! “神经病啊?有烟为什么还要出去买?”江森嘀咕着,忽然轻轻拍了下脑门。 明白了!罗北空这家伙,是把最舍不得抽的烟留在了最后! 结果居然送给了他…… “奶奶的,感动死老子了……”江森自言自语着把烟放好,打算后天回家的时候,拿去送给孔老二。孔老二那个死穷逼,估计一年也抽不到几根华子。 有罗北空留下的遗产,江森这顿中午饭吃得很丰盛。心满意足吃完后睡个午觉,醒来继续埋头苦学,自以为能自学成才地啃了一下午数学题,到了晚上八点多,就早早地躺了下去。 传达室老伯也没再叫他去打扫卫生,看样子是被程校长叮嘱过了。 第二天早上5点没到,睡得天昏地暗的江森,实在睡不着地早早起来。大清早的,先洗了个热水澡,顺便也洗了洗衣服裤子,一通操作下来,结果还是五点半左右就出了门。 七点不到,江森就给陆小娜打了电话,生生把她吵醒。 一听动静,就知道她身边躺了个男人,不是自称很长的小季同学还能是谁? 两只科研狗被扰了清梦,无奈地打着呵欠起床出门,并自觉地请江森吃了早饭。 吃完后,就带着江森进了手术室,但脸色都不怎么好。 一方面确实是没睡好,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已经对江森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厌恶情绪,要不是实验对象不能像兔子和青蛙一样杀掉了事,江森今天大概率是要没命的。 完全是我国的《刑法》,救下了江森一条狗命。 由于前两天处理得比较干净,今天最后一次的治疗,花的时间就不是很多。不到一个钟头,医院的上班时间都还没到,江森的面膜就被取下。江森从手术台上坐起来,就听季伯常叮嘱道:“你明天、后天和大后天,再过来让我们看一下恢复情况怎么样,不过明天开始就不给钱了,你就过来让我们看一眼就行,治疗就不继续做了。” “明天早上估计来不了。”江森很随意地说了句。 “怎么了?”陆小娜明显有点神经过敏,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同学,你做人不能这样啊!总不能来一趟就要钱吧?我们好歹也算给你治病了对不对?做人怎么能这么贪心……” “不是,你误会了。”江森赶在小季同学也要跟着发飙之前,连忙解释道,“明天早上,是我们学校期末返校日,要开班会,八点开始,发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和暑假作业什么的,搞不好要弄到很晚。要不下午吧,下午我过来一趟,也省得你们请我吃早饭了。” 两个科研狗闻言,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只是不想江森又来一句:“不过后天和大后天真的就没办法来了,我要回家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耽误时间。” “回家?”陆小娜一怔,“你家不就住这里吗?你不是东瓯市本地人?” “不完全是。”江森道,“我家不在市区,住在很远的地方,路上来回得十几个小时。” “十几个小时?”小季同学不由满脸不信,“十几个小时都能到阿美利坚了吧?” “你们不懂。”江森给两个人细致地描绘起回家的路线来,“我得先坐长途客运,从这里到我们县里,再坐小巴到乡里,再搭便车去村里,村里坐牛车到大寨,大寨走路到小寨,很远很远的。家里这么远,我又有事情赶着要去做,你们这个论文,大概采个数据就够了,样本就我一个人,治疗时间三天,观察时间就三天,就光这单个样子的数据,能做出什么花来啊……” “够了!”季伯常很暴躁地突然打断江森的话,明显是憋了很久,借着今天的事儿宣泄出来,“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看你就是便宜占够了,现在没好处就想跑了! 老话真是没说错,穷山恶水出刁民!还装得跟大头蒜似的,跟我说什么论文……你懂个屁!你连论文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懂个屁?”江森很镇定地看着季伯常,也不争辩,只是缓缓说道,“要是我没猜错,你们两个的论文,一定被你们老板枪毙过N多次,估计到现在连开题都还没通过吧?研一和研二的合写论文,肯定是你们老板手底下人多,没工夫挨个指导你们了,所以干脆打包处理了,是不是。而且你们老板肯定给的经费也不够,看起来好像已经放弃你们了,所以你们才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对不对?” 陆小娜和季伯常的脸色,稍微一变,明显是被江森说中。 江森也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继续自顾自地往他们伤口上撒盐道:“过了这个夏天,你们两个就研二研三了,留给你们两个渣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很担心不能毕业吧?是不是压力大得快承受不住了,是不是每天看着白茫茫一片的word都想哭?是不是图不会做,文章不会写,试验也设计不好,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不要犹豫了,跳下去吧,跳下去就不痛苦了。” 江森转头一指手术室的窗户。 季伯常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突然快步向前走出几步,吓得陆小娜花容失色的同时,却猛地双膝跪下来,抱住脑袋,嗷嗷地崩溃大叫起来:“啊——!我是废物!我是废物啊!!” “唉……”江森不由得叹口气,走到小季同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儿,有我呢。临床专业的硕士毕业论文这种东西,不是我吹,两个小时内,保证给你们讲得明明白白……” 季伯常抬起头来,满脸不信地看着江森,含泪道:“你别跟我吹牛逼啊,你哪里毕业的……” “英雄莫问出处。”江森柔声道,“站起来吧,我教你们。” …… 接下来两个多小时,在小季同学和小娜同学惊愕的目光下,江森从论文的设计方向和具体方法论开始讲,包括文章的目标导向应该如何,文章的具体结构该怎么设计,哪些数据是关键数据,哪些又是可以拿来水但又不会水得显多余的,实验设计大致应该该怎么安排,试验设计要注意那些细节,又该突出哪些细节,文献应该怎么读、怎么用,哪些部分的核心信息应该怎么给,甚至图片该从哪里借,连文论网站地址都讲得清清楚楚。 治疗青春痘而已嘛,屁点事儿要死要活的…… 江森要是重生回大学时代,早特么拿自己当小白鼠,发了两篇国内核心期刊了。 “除了知网,曲江高校联合目录也是可以用用的,最后别忘了感谢国家、感谢老板,专业论文也要注意跟人文要素结合,不要死板。论文说到底,也是写文章。十几万字的东西,稍微加进去一点跟项目相关性强的题外话,是合情合理的。 再花几百字个字,表个决心,要为全人类的皮肤健康做点贡献,要改善中国人的气质面貌,提升民族自信什么的,既能提升文章装逼的高度,又能光明正大地水字数,一举两得……” 江森说得口干舌燥,拿起陆小娜的水杯喝一口。 埋头忙活了半天的笔记陆小娜抬起头来,惊为天人地看着眼前的蛤蟆精。 季伯常也一改两小时前的态度,用一种看世外高人的眼神看着江森,毕恭毕敬地问:“敢问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嘛……”江森淡淡一笑,“好说,鄙人江森,现在是东瓯市十八中,唯一指定社会主义接班人!” ———— 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八十二章 孽畜出村 没正经当过几天正经医生但好歹也算经历过一段时间规范培训的江大夫,其实本身看病的技术不咋滴。不过写论文,还真是天赋异禀,水平远远高于同期的硕士同学。 按他曾经导师的话来说,毕业了留校给老板当助教,就凭这手写文章的水平,早晚能发财致富。于是江森得了灵感,转头就扎进了网文行业,专业能力从此一去不复返…… 当然,选了这条路,也和家里的老爷子扑在他眼前有着那么点关系。毕竟小医生真的收入有限,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病人,通常都不是病死的,而是穷死的。 往事不用再提,反正过去的就过是过去了。 江森早上从医院里出来,兜里不仅多了一张毛爷爷,陆小娜还给他买了一大袋苹果。 说起苹果,自打这学期开始,江森感觉自己好像就没吃过水果,要不是食堂的汤里时不时还能吃到点菜叶子,估计早都要得坏血病了。 拿着这张毛爷爷,江森没再去银行存钱,而是步行去到老远外的车站。先花65块钱,买了明天早上8点半回家的长途车票,然后就近找了家小面馆,提前一天犒劳自己,美美地吃了碗鱼丸面。吃完后再吃个苹果,休息片刻,就顶着越来越大的太阳,走回了学校。 中午十二点多,江森被晒得脑袋都发烫地回到寝室,急急忙忙就端着脸盆去了水房。然后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就闻道一股差点让他把中午饭都吐出来的恶臭。 对门301那个貌似已经五六天没过洗澡的死胖子秦豪,唱着歌儿走进来,听见江森洗澡的动静,不由很惊喜地大声喊道:“我草!居然还有人没走?谁啊?” 江森极度无语地回答:“大哥,住茅坑里都没你身上这么臭吧?求你赶紧洗洗好不好?” “唉,又没人,晚上洗,晚上再洗。”秦豪听到江森的声音,无所谓地回答道,“待会儿去你寝室下个棋啊?我一个人无聊死了,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你这几天还在教室里看书啊?” 秦豪越走越近,江森被熏得脑仁都发疼,忍着恶心,连忙道:“大哥,算我求你,千万别来,行吧?你再这么不洗澡,你们寝室的人下学期回来,妈的要集体空气中毒的!” “是吗?哈哈哈哈哈……”秦豪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江森无语爆了,这特么有什么好骄傲的…… 十八中的这群住校生,真的是什么人都有。 江森捏着鼻子,这通澡洗了足有半个钟头。 在淋浴间里磨蹭到秦豪离开,江森才匆忙逃回302,把门一关,顺便反锁。 秦豪不死,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开门。 可偏偏这胖子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等到下午两点多,他自己一个人待得蛋疼了,又来302敲门,站在门外不住地喊:“麻子!打牌啊?打不打?麻子!在里面吗?在里面吧?回答我一声啊!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装睡了,肯定醒了是不是?在吗在吗在吗?” 江森躺在床上,看着张荣升的床板,宁死不吭一声。 他感觉外面就好像站了只丧尸,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隔着门都仿佛能闻到死胖子身上那冲鼻的气味。这特么要是让他进来,302寝室的空气质量绝逼分分钟沦陷…… 江森打定了主意不回答,可外面的丧尸也同样坚持不懈。 好在就在两边对峙得正起劲时,房间外的楼梯下,忽地响起传达室老伯的怒吼:“哪个棺材儿在房间里拉屎了?草泥马的!老子打死你信不信?”紧接着脚步声来到302门口,立马就是一阵干呕,一边呕还一边疯狂骂娘,终于把秦豪赶去了水房,怒斥不洗澡不许滚回来。 等骂走了屎神附体的秦豪,老伯终于喘上气来,敲响302的房门喊道:“那个……江森啊!外面有个人找你,是说你乡里来的,姓孔。” “姓孔?”江森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急忙去开了门。房门一开,老伯显得比江森更着急,赶紧一步迈进屋内,走到窗户前,来开窗帘,打开窗户,长长地吸了口气。 同一时间,站在门口的江森,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那狗日的死胖子,愣是把302寝室门口方圆几米之内的地方,熏出了一片新天地! …… 几分钟后,江森跟着老伯来到楼下。两人曝晒在烈火灼心的骄阳中,都有一种被消毒的感觉。一路快行,从宿舍楼走到校门口。传达室外,江森果不其然,看到了孔老二的身影。 “哎哟,我亲爹来了!”江森很高兴地蹦跶上去。 孔老二穿着一身半新半旧的T恤杉和尼龙长裤,头戴一定草帽,脚下一双凉鞋,提着一袋子的水果,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一把年纪的人,咧着嘴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半点正股级干部该有的范儿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正股级,反正也压根儿就不算干部…… “又特么胡说八道。”被拦在校门外晒了半天的孔双喆,提着衣服的前襟走进传达室里,摘下草帽,露出半秃顶的脑袋。然后站到传达室功率极高的电风扇前,把手上的袋子往桌上一放,一边还不住地扇着草帽,直喘气道,“哎哟,可特么累死老子了,有没有水啊?” 传达室老伯左右看着,有点懒得招呼,“水倒是有,刚烧的白开水,没杯子啊……” 江森一听这话,扭头就笑眯眯对传达室老伯来了句:“老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青山民族自治乡乡政府的科教文卫办公室主任,孔双喆孔主任。” 传达室老伯一听这话,眼神立马就变了。 这特么看着就跟农民工一样的家伙,居然还尼玛是个官儿?! 还乡政府下面的主任?现在的人都这么低调了吗? 这扮猪吃虎、钓鱼装逼的套路,过分了啊! 老伯一下子联想到最近这段日子,江森莫名其妙跟校长大人越发亲近和良好的关系,再看看眼前这个民工一样的主任,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真相,立马着急忙慌起来。 “等等,我去找个杯子……” “不用了,不用麻烦了。老孔,去我宿舍吧,我那边有苹果。”江森拉着孔老二就走。 孔老二忙拿过桌上的袋子,挺高兴地笑道:“哎哟,小日子过得不错嘛,我还怕你营养不良,特地给你买了几个梨呢!” “这话就不对了,世上从来没有天上自己掉下来好日子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我坚持不懈、努力奋斗、坑蒙拐骗回来的成果。” “你坑蒙拐骗谁了?” “两个申城医科大的研究生,沪上小资,精神世界无比软弱,蠢得跟猪一样~” “草!沪上人你都敢骗?你胆子长毛了?一天天的什么事都敢干,早晚枪毙了!” 孔老二老样子一言不合就开骂,直呼不该把江森这个孽畜放出村子祸害人间。 两个人越走越远,聊天内容也越来越不着边际。 传达室老伯远远看着,大热的天,出汗跟出水似的。 第八十三章 圣人 “妈个逼,有人在楼里拉屎了啊?” “不是,刚才有只丧尸路过。” “生化危机吗?” “生化危机你也知道?” “呵!真当我是土老帽?老子二十年前也是城里人好吧!” 孔老二跟着江森走进302寝室,江森随手把门一关,以防秦豪出现。然后走到窗户前,把大开着的窗户关上,拉上窗帘,挡住从外面照进来的炽热阳光,转身又开了灯。 孔双喆打量着寝室四周,微微点头,还算满意地说道:“不错,墙还刷得挺干净的。” “去年刚刷的,当然干净,再住两年就不一定了。”江森说着,从柜子里找出一袋子罗北空当烟灰缸用的纸杯,拿出一个,给孔老二倒了杯凉白开。 孔老二拿起纸杯一饮而尽,接着不用江森伺候,自己拿过江森的那个搪瓷缸,敦敦敦喝了一大半,总算舒服地吐出一口热气来,笑着对江森道:“你猜猜看,我今天为什么过来?” 江森坐下来,随口反问:“我们校长给你打电话报喜了?” “诶哟,还真难不倒你!”孔双喆哈哈笑道,重重拍了拍江森的肩膀,“不错啊!刚好全市统考第一百名,瓯顺县中最好的才考第四百多名,你小子牛逼!” 江森很谦虚道:“也没什么牛逼的,都是我应该做的,正常发挥吧。” “别骄傲啊。”孔老二笑容一收,跟程展鹏一个调调,“继续保持,现在离高考还早得很呢!” 江森嗯嗯嗯点着头,很配合。 要说重生以来有什么人让他感到过像家人一样的温暖,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一心为老百姓着想的朴实汉子了。可惜老孔的力量也有限,最多只能带他去县里求人,乡里头的扶贫资金常年被不可言说的理由挪用,老孔就是想给江森找点钱也没办法。很多时候,他替江森办事,都要反过来自掏腰包,日子过得比狗都穷。在乡里混了几十年,愣是没能提干。 说起来,确实是很令人唏嘘的。 只不过再转个弯来想这个事,也多亏老孔没能提干,一直被迫在最一线营业,要不然江森可就真的只能被困在山里,叫天天不应了…… “我过来呢,第一是看看你,第二个,顺便给你开个家长会。”老孔继续说D县里头把你送到这边来,有些人现在心里都还不痛快,也盯着你的成绩呢。老子故意没跟他们讲你这学期的成绩,等后天回去,老子给他们一个大惊喜,恶心死他们!” 江森一听孔主任要帮他装逼,不由感动道:“老孔,你真是我亲爹……” “别乱喊,妈的老子可没这福气!”老孔很受不了道,又感慨地说,“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明,老子现在当场闭眼都值了。唉,可惜小军不争气啊……” “去当兵嘛。”江森对待考不上大学的孩子,来回就这一招,“明年高考完,马上去人武部报名。当个十年兵回来,乡里怎么也能安排个办事员干干吧?” “嗯。”老孔低着头,很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不争气啊……” 江森安慰道:“没什么争不争气的,你别说拿小军跟我比,你就是拿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跟我比,他们都会显得不争气。参照物找得不对,只会徒增烦恼。” 这特么安慰了还不如不安慰。 “操!”孔老二都气笑了,骂道,“你妈隔壁,牛逼越来越能吹。就你爸那个鬼样子,怎么能生出你小子来的?你特么是你们小寨从外头买来的吧?” “我倒是想啊!”江森拍桌道,“妈的早就想跟我家里那个断绝父子关系了,什么玩意儿!” “诶!”孔老二立马笑脸一收,变脸速度很快地斥责道,“不许胡说!你爸再怎么不是,那也是你爸!再怎么对你不好,总归也把你养大了吧?” “是是是……”江森赶紧低头认错,又问道,“他最近好吧?” “老样子吧,我也没怎么见到他。”孔老二的语气缓和下来,“反正听人说,就是隔三差五从小寨里出来,拿点东西到大寨里换点酒,有时候偶尔会去村里集市逛一下。现在就盼着你能有出息呢。你要是有出息了,考上好大学,在城里落了脚,才能把他从山里接出来。” 江森道:“对,然后把这个定时炸弹扔给城里的社区消化。社区主任碰到他,八成得疯。” 老孔又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江森打住道,“您继续。” “唉……”老孔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沉默地看着江森,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有点惊喜地问道,“你这个脸,看着好像干净了不少啊。” “何止是脸!”江森一个眼神扫过去,“你看我的眼神,性不性感?” “别闹。”老孔问道,“痘痘自己下去了吗?还是吃了什么药?” “不是,是那两个申城来的研究生……” 江森把自己做好事送林少旭去医院捞回一条小命,到小季和小娜给他做美容的事,跟老孔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还有我们班主任,可能是实在觉得太恶心了,送了我好多药膏。” 江森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夏晓琳给的药。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十几支药膏。 孔双喆拿出一支药膏,仔细看了看药品名,念道:“金霉素眼药膏,眼药?” “孔主任,关键是金霉素啊!”江森道,“抗感染的,中医讲异病同治嘛!” “切,你懂个屁的中医,还没马瘸子厉害。”孔老二理直气壮地侮辱了一把江森的本科专业,然后把药膏放回去,露出开心的微笑道,“你们这个班主任,倒是真不错。” “嗯,还长得挺漂亮呢。”江森道。 孔老二警告道:“不许瞎想啊!” “神经病,我做人是有底线的好吧!”江森正色道,“我只喜欢二十岁出头的,她今年都二十四了,已经不适合我了。” “尼玛的,就长你这个鬼样子的,居然还有脸挑……”孔老二直接人身攻击。 江森立马转移话题:“马瘸子也不行,敝帚自珍,什么年代了还抱着秘方不放。要是把方子交给我,我保证二十年之内发扬光大。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冲出亚洲,走向全球!回头我给他养老。吃香的喝辣的,再给他找个漂亮老伴……” 孔老二忽略了江森后面很大一段吹牛逼的内容,捡重点说道:“你跪下来磕个头,叫声师父不就什么都有了?” “别扭啊……”江森笑道,“感觉自己就像上门行骗的,再说我哪有时间跟他学手艺?而且我说句实话,马瘸子这套东西,在乡里用一用也就顶天了,出了门,连行医资格证都没有。外面才不管你手艺有多好,非法行医,抓住先罚个几百几千块,再关个十天半个月。要是赶上那些单位年底冲指标,判个三五年也不是没可能。你技术再硬,能有规矩硬啊?” “也是……”孔老二唏嘘叹道,“时代不一样了,不读书真是不行了。马瘸子这辈子,可惜了。那么聪明一个人,落到个现在,手艺传不下来也就算了,也没个一儿半女的照顾他,眼看着养老都要成问题,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森听得也心头沉重。 沉默几秒,只能剧透道:“以后一定会变好的,很快了,用不了几年了。” “但愿吧……”孔双喆满脸都是疲惫。 两个人在房间里聊了一整个下午,傍晚时分,孔双喆带着江森出来,下馆子吃了顿好的。吃过晚饭,他就规规矩矩地在学校附近找了间小旅社,一晚上50块,坚决不住江森的寝室。 等到晚些时候,孔双喆又忽然跑来,说乡里刚才来了电话,明天下午有事,晚上开不了家长会了,还想给江森塞两百块钱,不过这回却被江森拒绝了。 “不用了,你自己日子也不宽裕,我的钱已经够花了。”江森很认真地说道,“奖学金加训练费,还有点贫困生补贴,伙食费明年学校全包,我特么现在富得流油,一顿饭都能吃两个鸡腿了!”说着又转头从柜子里拿出下午忘了交给孔老二的那包华子,递给他道:“我室友说给我的,我又不抽,送你了?” “送我?”老孔笑了笑,把自己那两百块揣进兜里,推辞道,“用不着,让你同学自己留着抽吧,老子这辈子没收过别人东西,还不至于穷到要拿小孩子的烟。” 江森也咧了咧嘴,“老孔,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个圣人。” “那是,也不看看老子是干嘛的!”老孔微微骄傲地扬起下巴,眼里满是光,“党员!明白吧?” 第八十四章 关怀备至 周日清晨,江森五点多起了床,先是特意送老孔去到车站,然后又食言而肥地顺路跑去了瓯医附属医院,把小娜和小季喊出来,让他们拍了照片、取了样、留了底,再随口指导了这俩菜鸡几句,该怎么抱紧老板的大腿,以确保文章能顺利发到比较牛逼的刊物上。 小娜和小季听完,越发不信江森说的家里是种田的这种鬼话,一致认定森哥定然出身杏林世家、学医名门,只是因为人品贱格,所以才遭天谴成了蛤蟆精。 等到七点出头,江森用小娜的饭卡在医院食堂吃过丰盛无比的早饭,出门后考虑到大热天的早饭吃撑不宜剧烈运动,便奢侈了一回,坐公交回了十八中。 不多时,公交车在距离学校大概两百米远的站台停下。 一群穿着日常便装,同样搭这班车到十八中的学生们,和江森一起下了车。 这群渣渣们各个都笑容灿烂,叽叽喳喳地聊着昨天晚上的热播电视剧,一点都没有将要面临末日审判的恐慌情绪。分数这种鬼东西,说放下就放下了。端的是看破红尘、看淡生死,不纠结、不执著、不在乎,心态好得简直不像是来读书的,反倒更像来出家的。 搞得江森不由对他们的做人境界很是膜拜。 因为江森自己就做不到。 毕竟全校第一,真的很难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不符合人性…… 片刻后,江森昂首阔步走进学校,走进教学楼。上到二楼,时间刚好八点来钟,班上的人已经差不多全部了。不过江森还来不及过去装逼,刚走过办公室门口,便被夏晓琳招手喊了进去:“江森!过来一下!” “嗯?”江森走进办公室。 便见夏晓琳喜洋洋地递给他一张全新的食堂饭卡,说道:“新饭卡给你弄好了,卡里存了两千块,市教育局专门给你批的,下学期过来,马上就能用。” “我擦!校长搞钱的本事真牛逼!”江森很是惊喜地喊了声,然后在夏晓琳的小白眼中收下饭卡,又忽然问道,“夏老师,能再借我点钱吗?” “又借钱?”夏晓琳眨眨眼,“你又没钱回家了?” “不是。”江森道,“暑假要办件事,我学期回来就还你。”。 夏晓琳不由奇怪问道:“办什么事?借多少?” 江森报出一个有零有整,但足够巨大的数字:“一千三。” 夏晓琳闻言,果然立马惊声大喊:“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纷纷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江森,你拿这么多前,是要去干嘛啊?”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啊,是不是有人骗你啊?” “对啊!江森!千万别被人骗了诶!” 面对这声声关切,江森顿时连“租用生产资料去搞点自力更生的小活动”这种仿佛是要去地主家借田当佃农的话都不敢说了,急忙含糊地解释道:“不是!就是想暑假干点小工,这钱基本都是生活费,这两个月吃饭用的!” “哦,打工啊……”夏晓琳稍微放心了点,但也不完全放心,追问道,“打什么工?” “就是零工,我们县城那边现在活很多的。”江森瞎话随便就来。 夏晓琳不由怀疑道:“那打工不包吃吗?” 江森感觉眼泪都要下来,马拉个蛋,借点钱怎么这么难的…… “包,包午饭,不包晚饭……”江森为了能安心码个字,不惜把谎话越说越顺溜。 “哦……”夏晓琳终于有点松动了,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吧,我给你五百块,三百算借你的,两百块算老师奖励你的。你自己身上应该还有两百块的会考奖学金是不是?加起来七百块钱,暑假两个月,你们那边的东西应该没那么贵,我知道的,拿来吃饭是肯定够了。 有多的钱,你看新学期该买点什么就买什么。这个钱不是我不借,实在是你一个小孩子带太多钱在身上,我真是怎么想都不放心……” 江森:“……” 两分钟后,妥协的江森,兜里揣着五百块,千恩万谢地跟着夏晓琳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隔壁高一五班的教室里,这时全都都在很热烈地讨论着期末考试的成绩。 教室黑板上贴着一张学校教务处发下来的,这次全市统考十八中各班级的期末考试成绩单。 那是一张巨大的分数和排名表,把每个人的具体科目的分数、总分、班级排名和全段排名,乃至个别人的全市排名,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到校略晚的陈俊杰背着书包站在表格前,扫了眼上面的分数。还没查到他自己的,但看到成绩表上排在最上面的江森,立马就尖声惊叫出来:“我草!江森这个畜生!六百四十四分!” 底下马上有人跟着喊:“妈的!三门满分!根本不是人!” 陈俊杰又扒着成绩表往下看,继续一惊一乍:“胡江志第二名!全段第三,才五百六十?靠!全班第一比全班第二高了八十几分!江麻子吃药了吧?” “那你要看江森全市第九十九,胡江志全市才四千多名啊!”又有个姑娘如数家珍,就早上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江森的各项期末考试数据,差不多都快被人背下来了。 胡江志坐在后面,满脸强颜欢笑,内心十分复杂。 要说560分,全班第二、全段第三这个成绩,他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问题是输给江森这么多,自然就难免尴尬。心里一边又痛恨给自己补课的那个傻逼大学生,花了那么多的钱,这次政治考试这么容易,结果还是只考了80多分。虽说就算考满分,也于事无补,但至少有一门90多分的副科高分,那脸上也稍微好看些吧? 至于说跟江森的那个赌局—— 他和胡海伟一样,从早上进来看到分数到现在,两个人就一直默契地保持着失忆的状态,身边的小马仔张宇博和黄煌他们,也都聪明起来,半个字都不提。 然而可恨的是,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主持正义的勇士的…… “哈哈哈哈哈……”朱杰伦忽然哈哈大笑,凑热闹不嫌事儿大,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冲底下大喊,正面硬扛胡江志的心态,“江志!你打赌输了啊!” “滚滚滚!”胡江志不住地摆手,对朱杰伦这个狠角色,却也不敢说什么狠话。 这时陈俊杰还在黑板前没个完,飞快地报数道:“张生荣全班第三,我第四!邵敏第五,黄敏捷全班第六?!我个天!胡海伟……哈哈哈哈!海伟掉到第七了,全段第六十二,分数太低,市里没名次了!我正好全市九千多名,我还能进全市前一万哩!” 这次全市15所高中统考,参加考试的学生,差不多2万出头,占到东瓯市江森这一届高中生总人数的一半,而且是相对优质的前一半。所以如果能进前1万名,也就意味着,基本达到本届学生前25%的水平,理论上算是摸到三本线,就算差点,也不会差得太遥远。 但要是进不了这个排名,想上本科的话,就不是一般的悬了。 这回十八中进入全市前一万名的,竟出乎意料的有点多。 居然有足足26个人,差多能凑出半个班级。 虽然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勉强踩线,不过也不失为一种莫大的鼓励。 只有对胡海伟来说,他确实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他原本应该是能考进全段前30的! 可是这次的卷子实在是难,补课学来的套路统统失效,全市统考的卷子,就像照妖镜一样照出了每个人的智商,在这种情况下,真心谁跌得狠谁尴尬…… “望天!望天!望天!”台下的胡海伟,这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陈俊杰却依然没完没了,嘴里连连喊着东瓯市土话中表示震惊的那个词汇,一边进一步地搞着数据分析:“我看一下啊!海伟要再多考一门数学,多考一门英语,多考一门物理……操!他再多考三门,加起来都没江森的分数高!海伟,丢不丢人,塌不塌台?” 陈俊杰大笑问胡海伟。 教室后排,脸色发黑的胡海伟,情绪突然失控。 “我塌你妈!”他怒骂着从抽屉里抓出一本书,狠狠就朝陈俊杰砸了过去。砰!课本在飞行过程中改变了线路,电光石火间砸在黑板上,在黑板上留下一道印子。 陈俊杰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面对貌似要挨打的局面,眼神中刚浮现出几分害怕,教室外面,却陡然响起一声怒喝,救下了他的狗命:“胡海伟!你干嘛?!” “哼!”胡海伟看到江森和夏晓琳一起走进来,冷冷一哼,吃味地转过头去。 夏晓琳又看陈俊杰一眼,陈俊杰也急忙跑回自己的座位。 胡海伟又忍不住威胁道:“陈俊杰,你特么待会儿给我等着……” “胡海伟!”夏晓琳弯腰捡起落在讲台上的课本,皱眉道,“有完没完了?考不好了还怨别人是吧?有这个力气,考试前怎么不好好学?你怎么不去学学人家江森?” “夏老师,他学不来的。”江森刚走到自己的位子上,还没坐下来,就用非常平静又关怀备至的口吻,缓缓说道,“人与人之间的能力,不能一概而论。对于智力水平有所欠缺的同学,咱们不能强人所难,给他们施加太大的压力。不然你不心疼,我心疼啊!” “……”夏晓琳一阵无语。 教室里更是一片笑骂。 “我日!” “我草!” “江森你特么……” 只有胡海伟,脸色黑得跟要死了一样,难堪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气得想杀人,又不敢动手,骂人又更是无从开口。双拳攥得死紧死紧,血压高得差点当场闭过气去。 第八十五章 吊起来打(一) “喂,喂!各个班级请注意,请各个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安静了啊,我这里有几件事要说一下!”高一五班的教室里一片欢乐的时候,全校各教室里的广播突然响起。 郑海云坐在广播室里抖着腿,状态很轻松地说道:“从明天开始,学校就正式放暑假了,我首先要说一下,这个暑假期间,同学们最需要注意的安全问题……” “别吵!”夏晓琳立马冲着全班比划了一个收声的手势。 闹腾的高一五班,随之安静下去。 返校日的晨会其实没什么好开的,因为真正的重要内容,只会放到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宣布,所以学校这边都没要求各个班级到操场上集合。海云姐姐今天话也不多,强调完安全问题,又聊了下不许去网吧之类的纪律问题,接着宣读完包括罗北空在内的,本学期最最最后6个处分通知,不到半个小时,就算开完了本学年的最后一次晨会。 广播一停,站在讲台上的夏晓琳,转身走过去,关掉了教室广播的开关,又顺手带上了教室的前门。然后走回讲台上,微微喘口气,露出一个总算可以收工的微笑,说道:“好了,暑假该注意的事情,郑老师刚才也说了,我就最后再说几句……”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夏晓琳相当于又把陈俊杰刚才并不那么故意却又十足恶心到胡海伟的话,又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字字句句地重复了一遍。我班今年取得了如何如何牛逼的成绩,其中最牛逼的是谁谁谁,其次牛逼的又有谁谁谁,取得巨大牛逼进步成绩的包括谁谁谁,虽然平均分还是很难看,但是架不住咱们头部牛逼啊…… 每一个从夏晓琳声带中发出的音节,都像巴掌一样,啪啪啪啪抽在已经从头部跌出颈部、只能勉强留在胸部、正奔着腰部去的胡海伟的脸上,抽得胡海伟鼻青脸肿还无法反抗。 一直说了将近快二十分钟,说到胡海伟都想死了,才把《学生手册》发了下来。 所谓《学生手册》,也就是成绩单。一个薄薄的小红本本,每个学期期末发下来,上面除了各科成绩,还有字写得很小的班主任评语,等学生拿回家让家长签了字,到开学的时候再收回去。只有等到毕业,才会完全属于学生本人——当然到那个时候,这东西也就只是个念想了。很多人甚至拿到手不久,就会不知道扔到哪里去。毕竟学渣的成绩单,留着也只会徒增羞耻感,确实不如尽快“不小心遗失”掉,还能换个眼不见为净的好心情。 夏晓琳报一个名字,底下上来一个人把成绩单拿走。 最后很快只剩下寥寥几本在手里,就是几个今天返校日缺勤的住校生的。 不过也没事,晚上家长会,家长会带回去的。 所以说到十八中的家长会,主要目的也就两个。 第一,让家长知道一下成绩,不然很多小混球,真的敢为了不挨打而篡改成绩单;第二,顺便把暑假作业带回去,让家长心里有个数,我们学校暑假是布置了作业的,如果你家孩子两个月时间一直在摸鱼,等新学期开始后变得跟个傻逼似的,那跟学校肯定没关系—— 十八中虽然很烂,但对学渣们,明面上该有的关心真的一点都不缺。 绝大多数时候,绝对尽到了一所普高应尽的所有责任。 “好了,回去记得再跟家里人说,晚上要来开家长会。爸妈没空的,就让家里其他人过来,实在没有人过来的,自己过来也行,反正总要来个人的,明白吧。”夏晓琳交代完有关事项,抬头看看时间,就宣布道,“那就祝大家暑假快……” “等下!”夏晓琳那个“乐”字还没说完,江森忽然举手打断,“老师,我想再说个事情!” 这一声高喊,瞬间把全班蠢蠢欲动要走人的心情给按了下去。 所有人全都露出振奋的小眼神,满屋子充满期待和兴奋的气息。 起来了!他站起来了! 江麻子带着仇恨和皮鞭,在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刻,朝着他的仇人们,鞭打起来了! “江森,没必要吧?”夏晓琳跟全班学生心意相通,立马皱眉点破,“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师,你放心,我是讲道理、讲规矩的。”江森站起来,走到夏晓琳身边,跟身高155的夏晓琳齐头高,看着她,很坚定道,“我就想把事情讲明白,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不然你今天不让我说,我下次可就要在操场讲话台上说了。咱们都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对吧?”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夏晓琳当然不想事情闹大,面对江森如此的强势,只能嘀嘀咕咕地退开一步,不高兴地道,“说吧,说吧,别耽误大家回家。” “不会的。”江森笑了笑,站到讲台后,取代了夏晓琳的位置,正对着全班,朗声问道:“大家还记得我一个多个月,那个星期五下午数学课,站在这里跟胡海伟和胡江志打的赌吧?” “哇呜~”台下立马发出一阵很亢奋的喊声,大半个班级的人,纷纷点头。 朱杰伦更是大喊:“江老师!我赌你赢的,眼光好不好?” “奈斯。”江森朝朱杰伦比个大拇指,马上又接着说道,“大家都是这个赌局的见证者,是裁判,现在呢,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清清楚楚,摆在眼前。数字是不会撒谎的,谁都赖不掉。” 江森望向胡江志,胡江志装得满脸无所谓地拿起笔转了转。看向胡海伟,胡海伟昂着头,一脸不服地看着江森,死鸭子嘴硬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江森淡淡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胡海伟,我就问你一句话,这个结果,你是认,还是不认?” “哼!”胡海伟冷冷一哼,扭过头去。 江森笑了笑,也不跟他多纠缠,直接转头问胡江志:“胡江志,你呢?” ———— 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八十六章 吊起来打(二) “认,认!你最聪明,你聪明上天了好吧?你这么聪明,怎么不去造原子弹呢?”胡江志倒是比胡海伟聪明多了,满肚子的酸好像要喷出来似的,连声酸道。 “别这么情绪化嘛。”江森又笑了笑,“大家都是连东瓯中学都考不进去的普通人,何必扯造原子弹这么伤感情的话题,你这话又置全班第七的胡海伟同学于何地?” “草泥马!”胡海伟没想到自己不吭声也会中枪,忍不住大骂一句。 这骂声却被全班同学紧随而来的笑声掩盖下去。 江森继续说道:“咱们也不说原子弹,我就说这次考试。胡江志,这回应该能算理科考试吧?在你最擅长的科目,在我最不擅长的科目,在全市所有优秀学校的共同参与下,在公正公平公开的比赛环境中,我一个发挥不算特别好,总分超过你八十四分。 也就是说,就算今天是高考,我以一个文科生的身份,参加你们理科的考试,哪怕把政治换成生物,哪怕你生物今天考满分了,我也只需要生物考个十七分,就照样稳压你一头。请问这位很聪明的胡江志同学,对这个结果,你是怎么看的呢?” 众目睽睽之下,胡江志被江森当中这样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抽,还抽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心态直接就崩了,骂道:“去你妈的!我看你妈!” “哦,用看我妈的方式看,也可以的。”江森就跟脏话免疫似的,淡淡一句,然后直接扔下胡江志和胡海伟,重新面向全班,“各位同学,大家觉得我这么死抓不放的,过不过分?” 台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江森自顾自道:“其实这个事,咱们不妨换个角度想一下,如果今天倒霉的那个人是我,要是我只考了四百多分,你们觉得,胡海伟和胡江志他们,会放过我吗?还有你们每个人,你们会放过我吗?应该不会吧?估计全班都要跟着他们两个起哄,让我去派出所改名字吧?” 底下的几十个小孩,不禁被江森戳到灵魂了,全都陷入了沉默。 江森继续道:“我要是输了,别说今天会怎么样,也比说接下来这两年又会怎么样,只要我的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的,毕业后也混不出什么名堂,你们呀,将来不管再过多少年,等到哪天开同学会的时候,我看照样还是得拿我出来当笑料,活跃活跃气氛。对不对?” “当然对!”不等台下有反应,江森马上自己接上了话,“因为这就是人性!人性,是普通人无法反抗的。你们要是能克服人性,也不至于考到这里来。 当然这是题外话,我就不多说了,但我的意思是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既然如果我输了,各位一定不会放过我,那凭什么我赢了,我就要放过你们?” “江森,你这打击范围也太大了吧,我可没招你啊!”陈俊杰在底下大喊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喊冤:“是啊,江森,别搞得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一样啊。” “江老师,我发誓,我是无辜的。” “我也没有……” 江森静静看着台下,不说话。 那不知为何而显得格外强大的气场,让所有人又慢慢自觉地安静下去,江森才继续说道:“我当然没有埋怨你们每个人的意思,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说一个假设、说一个情况。就像我那天说,我不能对不起社会,为什么我那么说呢,你们现在能明白吗?” 台下寂然无声,全都用充满求知的目光看着江森。 江森宛若一个传销洗脑…… 啊不! 是宛如一个人生导师,缓缓说道:“因为我要让你们明白,我们所生活的环境,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决定的,而是通过所有人主动或被动的选择,最终共同创造出来的。一个人在一个集体中受到的待遇,固然有根源于其自身的原因,但也离不开周身环境的作用。就像咱们班,一个月之前,鄙人江麻子,在咱们班上是什么待遇啊?痘痘怪、蛤蟆精、高一五班的史莱姆、十八中的丑逼之王、恶心指数扛把子,还有什么?” 江森用平静的口吻,说着一件好像跟他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可一旁的夏晓琳,却有点听不下去了。她跟其他孩子一样,也特么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深深触动到了。 因为一个月前,她心里基本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出于职业操守,对江森还算友善。 夏晓琳忍不住再次打断:“江森……” “不必解释。”江森淡淡道,“这个事情,其实我是觉得没什么的。因为我说了,这其中也有根源于我自身的原因,谁让我当时确实痘痘长得过分呢?别说你们,我特么自己都觉得恶心,是吧?但我又不能强迫你们违心地说不恶心,更不能强迫你们不拿这个事情出来开开玩笑,那样是不人道的,只有西方傻逼白左才会搞这种愚蠢的政治正确的把戏。 因为嘲笑他人,是全人类自有的天生的权利,只要你能保证,你笑话完别人不会挨打,那我就誓死捍卫你们嘲笑别人的权利。我这个人,很讲民主的。至于这个事情本身到底对不对,就看你们自己是怎么判断的。你们这么做,良心会不会受到谴责,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只能要求自己怎么做,不能要求你们怎么做,对不对?” “对!说得好!”朱杰伦啪啪拍掌,很逗逼的口吻大喊,“做人没良心,那还叫人吗?” “年轻人,我看好你。”江森朝朱老板的儿子一指。 朱杰伦咧嘴笑笑。 江森不耽搁地接着往下说:“不过上面说的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想说的重点是什么呢,是不管大家怎么笑话我,你们是怎么想的,归根到底啊,跟你们没关系,是我的原因。 就像过去一百多年,中国为什么挨打?只是因为美欧列强是畜生、禽兽、王八蛋吗?不是的!欧美列强是畜生、是禽兽、是王八蛋,那是刻在他们基因里的客观事实,你以为他们以前就不想搞中国吗?现在就不想搞吗?以后就不想吗?不是的,他们一直在想啊。 那为什么以前中国要挨打,现在中国不用挨打了?道理很简单,因为中国强大了啊,他们打不动了啊,没那个本事和胆子了啊!抗美援朝战争,中国部队把西方联军打哭了呀! 同样的道理,你们以为今天这个时候,个别人就不想喊我几声麻子可吗?就不想愉快地把他们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理直气壮地恶心我几句吗?当然不是的! 虽然胡江志和胡海伟,他俩不是禽兽、不是畜生、不是王八蛋,但是他们热衷于嘲笑弱者的本能,也是天生的,是改不了的。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那为什么我之前要被笑话,现在不会了呢?很简单……” 江森转过身,敲了敲黑板上的成绩单。 “因为我强大了,他们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了!” “江麻子!我草泥马!”胡海伟为了表示自己有胆子,顿时拍案而起。 夏晓琳见状,正要喝止,却被江森抢先抬手,挡在她嘴巴前。 江森面朝全班,留给夏晓琳一个稳到比泰山还压顶的侧影,从容笑道:“同学们,看到没,这个反应,就叫恼羞成怒。一个人越无能,就越容易愤怒。我就很少愤怒,因为我明白一个道理,叫作落后就要挨打。我就很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且愿意花时间弥补自己的不足。 大家去年笑话我,我其实是很坦然接受的。谁让我长这个样呢,谁让我成绩不够理想呢,谁让我家里穷呢,谁让我无权无势呢,谁让我一无所有呢?我活该! 所以我检讨自己,所以我努力奋斗,一定要摆脱这个局面。” 江森完全无视胡海伟一般,侃侃而谈。 站起来的胡海伟,这时站着也不是,坐下好像也不对,再度陷入某种尴尬。 可江森真的是个好人,这时居然忽地给了他一个台阶,问道:“胡海伟,知道我为什么上个月,要突然跟你打这个赌吗?” 胡海伟翻白眼道:“因为你脑子有病!” “不对,恰恰相反,我是在客观地评估了你的智力水平后,才制定了这个计划。”江森随手一刀扎进胡海伟胸口,随即无视掉他,对全班说道,“各位同学请记住我这句话,一个人如果主动跟你赌得很大,那么八成以上的可能性,就是他已经吃定你了。 你只要敢往坑里跳,不管压大还是压小,基本最后结果都是死无全尸。因为你有可能赢个一两次,但庄家永远都不会输。这就是我敢开这个局的主要原因。” 台下一群渣渣,忽然好像听到了很牛逼的知识。 一个个的,眼中全都泛起了好想好好跟江老师学习的光…… 第八十七章 吊起来打(三) “一个月前,我为什么要跟他们打赌?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已经已经吃定他们呢。我是九成九地相信自己期末能考得很好,我才有胆子跟他们打这个赌。那反过来讲,为什么我之前不赌?当然是因为之前还没准备好,之前时机不对。听懂了没?” 江森继续以一种讲故事的口吻,给所有人解释着事情的始末。 “哦~~~~”满屋子的渣渣们恍然大悟,纷纷叫喊。 “我日!江森你个老阴逼!” “太阴险了啊!” “牛逼,牛逼,我今天真是服气了,江麻子!我崇拜你!” 江森很谦虚地摆着手:“客气,都是基本操作。” 台底下,胡江志和胡海伟两个人,已经听得连脸都快掉了,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江森却还没完,继续道:“这个局,我本来是可以不开的,而且说实话,我也给了他们两个很长的改正时间和很多的该过机会,但是他们自己没有珍惜。那么大家说,我能怎么办? 我就只能对外自卫反击了,对不对? 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能长记性吗?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能主动停下来吗?对不对?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制造问题,而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大家听懂了没?” 台下众人,纷纷点头。 连张宇博、黄煌几个后排男孩组的马仔,也都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在全班看猴子似的目光注视下,胡海伟的自尊心,终于承受不住了。 “麻辣隔壁的……”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忽然拿起书包,冲着全班撒火,大吼大叫起来,“你们脑瘫了吗?放假了不回家,听这个丑逼说个逼啊!妈的一群傻逼!” 一边怒吼,一边怒气冲冲走到后门门口。 结果拉开门一看,却猛地发现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围了大群人。 “死开!”胡海伟对站在他跟前的两个女生一声怒吼。 可江森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跑了,立马喝止:“胡海伟!你跑了就能解决问题吗?你编排我一整年,不是一直都很快乐的吗?怎么我才说了你不到二十分钟,你就受不了了? 只许你恶心别人,不许别人说你是吧?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听我说完。你要是觉得丢脸,就更该听我说完!因为这个事情,不是我挑起来,是你挑起来!” “我怎么挑起来的?!”胡海伟转过身来,无比冤屈地歇斯底里咆哮道,“你自己也说了,全班都有份!只盯着我一个人干嘛!你自己都说自己的脸恶心了,我就说你了!草泥马!” 江森挨了骂,不气反笑,缓缓道:“所以既然你觉得自己那么坦荡,你又跑什么呢?既然全班都有责任,怎么别人都不跑,就你忍不住了?我能让你恶心一整年都熬到现在,你就连多听我再说个几分钟的勇气都没有?知道什么叫懦夫吗?你今天跑了,全班作证,你是懦夫。” 胡海伟被江森用这么高端的话术拿住,顿时就反应不过来了。 而屋外头,貌似已经听了半天的邓月娥,这时也跟着助了个攻:“是啊,胡海伟,这点承认自己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吗?江森从头到尾也没说你什么坏话,你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胡海伟被架在教室门口,进退不得,教室里的胡江志看着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死撑说道:“海伟,回来坐下吧,听他说完就行了。江麻子他能拿你怎么样啊?” 胡海伟在屋里屋外一大群人的围观下,终于还是没能踏出那懦夫的一步,妥协了。 “麻辣隔壁的!浪费老子时间!”他气呼呼地走回位置,狠狠把书包往桌上一甩。 江森笑了笑,继续说道:“很生气哦?是这样的,当一个人希望自己能掌控局面,但又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的时候,是很容易情绪崩溃的。就像你这样,原本上个月,还在班上一呼百应的,多牛逼啊,结果今天怎么会突然这么被动?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是思想的滑坡,还是智商的血崩?” 胡海伟已经不在乎形象了,破罐破摔地怒骂:“崩你妈个逼!!” “答案错误。”江森依然一本正经地回答,又问胡江志,“还有胡江志,你是不是心里也有跟胡海伟差不多的感觉?觉得现在,此时此刻,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呵。”胡江志冷笑着,内心无比心虚地转着笔。 往日里的小机灵,这时一点都抖不起来了。 “呀,这麻子很猛嘛……” 高一五班教室的后门一开,教室外围的人也越来越多,声音也嘈杂起来。 江森忽然一提气,把外面的声音压下去,朗声道:“各位同学,我来告诉你们这个问题的答案!什么原因?原因在我吗?不对!原因在整个大环境,在于学校这个社会场景! 在于学校这个社会场景,之所以按现在的方式运行的内在逻辑!是这个逻辑,操控了你们的在这个环境下的所有情绪! 上个月,我站在这里说,我说我不能对不起社会,不能放任你们不管。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就是要来兑现的。但是,这话我只说一次,能听明白多少,看你们自己有多少悟性。我这六百四十四分,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全在我接下来的话里头了!” “哇~!” 这下子何止是屋里头,连围在外面的人,都忍不住一片哗然。 倒不是学渣们有多么热爱学习,主要是江森这种洗脑式的讲话,对这群渣渣们来说,实在是新鲜又劲爆。更不用说,江森搞这套的水平,也还是挺可以的,表现出来就很有煽动性。 就连邓月娥她们几个围观吃瓜的老师,也都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学校的环境,是什么环境?这个社会场景的运行逻辑,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江森马上提出两个问题,然后停顿几秒,给大家留出一点思考但又来不及思考的时间,快速自问自答道,“很简单,看一个地方的场景运行逻辑是什么样的,直接看它最终追求的结果是什么就好了。 学校追求什么?学校当然追求升学率,对吗? 你们坐在这里,少部分是来混的,大多数人心里还是在想,哎呀,能考上大学就最好,考不上本科,专科也行,考不上专科,能拿个高中毕业证也行?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江森问着台底下,台底下的人,纷纷点头。 教室外面的人,也跟着一起点头。 江森看着大家这么配合的样子,不由真心笑了,“所以学校的运行逻辑,很简单,归根到底,两个字,分数。只要分数够了,升学率上去了,学校出成绩了,领导升官发财,老师升职加薪,学校拿到更多的经费,大楼可以翻修、器材可以更换,说不定买个新校区都行。条件变好,招生分数线又能提高。分数线一高,生源变好,成绩更好,良性循环。是不是这个道理?” 屋里屋外,不仅学生们,就连围观的老师,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频频点头互动。即便所有人已经越来越不明白,江森到底想说什么,但整个局面,却俨然已经完全陷入江森的节奏…… 第八十八章 吊起来打(四) “那么说回具体的,这个良性循环要建立的第一步,是不是就是我们每一个在校生,此时此刻的考试成绩?”江森说话的状态,越发轻松写意。 “对。”某个角落,高一五班的沙雕捧哏,也开始自动出现了。 江森继续道:“没错,学校的运行的逻辑,落脚点在分数;而分数的落脚点,有在学生,那么高分的落脚点,自然在成绩好的学生。那么学校为了能让这个逻辑正常运转,为了能形成那个良性循环,学校会怎么做呢? 首先是不是就要确保这个社会场景,能产生学习成绩优良的学生,其次产生和出现这样的学生之后,是不是就要努力让这个学生,最终能产出成果。什么成果,高考成绩对不对?” “江森,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晓琳抬头看看时间,都奔着十点去了,忍不住催问道。 可教室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政治老师张雪芬,却突然喊道:“夏老师,让他慢慢说!我觉得讲得很不错!现在都放假了,又不差这几分钟的!” “对啊!” “不差这几分钟!” 屋外的沙雕们开始主动助攻。 “多谢。”江森朝着张雪芬一笑,不过还是加快了语速,“我要说的道理很简单,学校为了保证这个逻辑的正常运转,就会设立大量的条条框框,明着的东西,就是校规校纪,暗地里一些不能拿出来明说的,就叫潜规则吧。这两个东西加在一起,就是一个你们大家都听过无数次的名字。叫什么?” 江森看着台下。台下一双双眼睛里,写满无知和求知。 江森只是停顿两秒,不卖关子,转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两个字:规矩! 写完再转过身来,动作潇洒地把粉笔头往讲台上一扔,语速再次加快。 “一个人,身处在什么环境下,就要遵循这个环境下的规矩。不遵守规则的人,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跟规则作对的人,早晚身败名裂!你的努力能收获多少成果,取决于你遵循规则的程度有多深。这个规矩,就是形势、是趋势、是生存的根本,是社会衡量你贡献的标尺!在学校里,这个规矩就是分数!那么谁的分数高,谁就代表了规矩! 学校的规矩,是为学校的利益服务,反过来,学校要维护自身利益,首先就得维护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么学校为规矩提供的服务,最终的落脚点是什么?当然还是学生!是能考高分的学生!学生分数高了,学校所有人的日子才能好过,才能你好我也好。 再具体点说,胡江志今年一整年,隔三差五早上迟个到,经常装逼不交作业,偶尔去个网吧溜一圈,别人都被抓,但就他没事。为什么?因为学校要维护规矩,维护核心利益! 只要他的成绩能一直好下去,他就是不来上课,学校都不会说他半句。但现在呢?他还有这个机会吗?没有了,为什么?因为现在,我才是规矩!” “切~”胡江志翻了个白眼。 江森又指向黑板上的表格,继续高声说道:“你们以为胡海伟是因为考试输给我,才搞成现在这副逼样的吗?错!我特么就考了个试,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搞死他? 他搞成现在这逼样,不是因为我对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坏了规矩!他在学校里,坏了学校的规矩,学校这个环境,就不会让他舒服! 你们当然可以欺负一个成绩不好、脸上长痘的学生!往死里欺负都没关系,因为他没达到学校要为他服务的高度。如果他命不好、运气不好,还碰上一群烂人,被欺负了也无力反抗,那就是他活该被欺负!我上学期整整半年,随便你们怎么搞我,我都一声不吭。因为我知道,只要胡江志的成绩哪怕只比我多一分,我就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我被欺负,是我活该! 但现在呢,胡江志,胡海伟,你们两个信不信,你们要再敢跟我逼逼叨叨,我至少有六成把握,可以让你们两个马上滚蛋。我大不了拿着我现在这个成绩回我的瓯顺县中,瓯顺县中照样拿我当宝贝,但十八中肯放人吗?只要我跟校长说,你们不走我走,你们猜,学校会挽留你们两个还是会挽留我?这话我敢明着说,这事儿学校也敢明着做,你们信不信?” “我草……”教室内外,顿时一阵惊呼。 胡江志和胡海伟两个人,明显被江森唬住,全都绷着脸,屁都不敢放一个。 夏晓琳更是听得脸色都变了,连忙惊声大喝:“江森!你胡说什么!” “吓唬他们的!校长又不是傻逼!”江森跟着大喊回去,把以上的话全都撤销掉,又马上快速往下说,“但是各位同学,吓唬归吓唬,可你们要明白,这就是规矩的力量! 规矩到底是什么? 规矩,就是绝大多数的人的核心利益! 天下熙熙攘攘,只为图利。 唯物史观的重点是唯物吗?是利益啊! 只要是光明正大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利益,就能光明正大地拿去交换其他利益。这个利益的交换,当然可以包括让自己不受傻逼欺负,也可以包括拿来让自己高兴。 所以说,我们做人,为什么要奋斗、要努力、要有本事? 就因为只有你努力奋斗了,才能长自己的本事,才能有自己的成果,才能在千变万化的世界中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才能触及到这个世界的利益核心!你有能力为这个世界服务了,世界才会回过头来为你服务!你能让这个世界高兴了,世界才会回过头来让你高兴。明白吗? 同样的道理,我要是成绩不好,今天站在这里说这些话,出门就被胡海伟打死了,那被他打死了,也算我活该!学校最多开除他,国家法律都不会帮我报仇!他十八岁不到,最多关个几年就会被放出来。但是我的死,没人会同情。社会不会同情我,学校不会同情我,老师不会,你们也不会!但现在,他敢动我半根手指头试试?” 江森目光凶狠地望向胡江志和胡海伟,两个人同时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就转过了脑袋。 江森继续飞快道:“所以为什么我有底气在这里说这些话?不是因为我考个高分就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因为我们都生活在学校的这套逻辑、规矩、利益的框架之下。因为我在这套框架之下,靠着自己的努力,赢得了直接跟学校讨价还价的权利!这既是我自己努力奋斗得来的,也是我努力适应和靠拢这个规矩的回报! 所以今天这些话,我才能说得理直气壮,我才能说得理所应当! 胡海伟,胡江志,你们两个记住了,今天让你们丢面子的,不是我,是你们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规矩。要怨,只能怨你们两个自己不争气,没办法让这个世界围着你们转。 同样都是坐在一个教室里读书的,老子去年至少有八个月时间,连特么饭都吃不起,今天照样能高你们几百分。机会给你们了,你们自己不中用,怪谁?!” “我日……!” 江森声势宛若雷霆的话音落下,教室内外,顿时一片我草。 胡海伟和胡江志双双低头不语。 无论精神层面还是物理层面上,都仿佛萎掉的钩钩。 第八十九章 江老师文武双全 “好!”朱杰伦带头大喝一声。 整个高一五班的教室里里外外,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啪啪啪啪啪啪…… 教室外的走廊上,探着头往里看的老油条历史老师,不禁都听得很是惊喜,叹道:“哎呀,江森这个水平,是真的挺高啊……” “那是,我早说了,根本早就超过正常高中生的水平了。”张雪芬很是得意的样子,“我老早就发现了!跟你们,你们都不信我……” 史丽丽嘿嘿笑了笑。 教室里面,江森却还没说完,但语速已经放缓下来,语气也逐渐平和。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同学们以后心里要有数,不管去到什么地方,都要先搞清楚对方的规矩,不然惹到不该惹的人,轻则丢脸、重则丢命,社会险恶,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今天,作为同学,我觉得还是没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僵。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做人呢,是追求和与和平的。 哪怕我这辈子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我努力奋斗,是为了不给那些不如我的傻逼任何取笑我的机会;我努力奋斗,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可以随便处理那些得罪过我的傻逼。 但是到头来,我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那么铁石心肠。 因为我的良知告诉我,像我这么优秀的人,还是要达则兼济天下,达则宽恕傻逼。要学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胸怀宽阔,要堂堂正正,要光明磊落,要做个好人。” 插嘴小天王朱杰伦道:“我也是。” 江森朝小天王笑笑,随即马上话锋一转,“不过做好人,跟做烂好人,还是要区别开的。做了坏事的人,必须得付出代价。不然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的话,做好人还有什么意义啊?” 说着,再次望向胡江志和胡海伟。 三个人目光交互,胡江志和胡海伟忽然本能地感到了不对劲,双双表情越发不自然起来。 在高一五班里里外外越聚越多的人,也似乎听出了江森话里的弦外之音。 在所有人逐渐变得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江森终于图穷匕见。 “胡江志,胡海伟,现在我给你们一次自救的机会。你们恶心了我两个学期,去掉寒假,到今天共计九个月。你们只要喊一声爸爸,我就免你们一个月的罪。 喊够九声,你!胡海伟!下学期回来,还是胡海伟,不是胡傻逼,也不是胡大傻,也不是胡猪头三,你就是胡海伟,我依然拿你当人。你!胡江志!下学期回来,还是胡江志,不是胡二逼,也不是胡二傻,也不是胡二缺,你就是胡江志,我也拿你当人! 但赌局就是赌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张嘉佳老师可以作证!” “耶~”教室门外,张嘉佳那个逗逼果然跳了出来。 江森又立马接道:“还有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同学,也全都可以作证,对不对?!” 其他隔壁班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学生们闻言,这下才终于回过了神。 “哦~讲半天原来是说这个啊!” “对啊!赌输了改名字啊!” “麻子我支持你!你特么太牛逼了!” 教室外的人一片激动,教室里的也人也回过神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料到江森居然在这里埋伏了一手,哇哇哇的激动喊声此起彼伏。 “改名字!” “改名字!” “改名字!” 也不知道是屋外哪个捧哏起的头,屋里的人也很快跟着大喊起来。 胡江志和胡海伟听得面如猪肝。 夏晓琳憋不住了,大喊:“江森!” 江森却充耳不闻,只是仰头看着教室后墙的挂钟,倒数计时道:“给你们两个十秒时间,十秒!十!九!八!七!” “六!”教室里头,朱杰伦跟着喊了一声。 教室外面,顿时喊声骤起:“五!” “四!” “三!” “二!” 喊声穿过走廊,响彻整幢大楼。 胡江志和胡海伟在那呐喊声的包围中,就像浑身被水泥封住,被灌了铅,被灌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总而言之,就是连嘴唇都张不开来。 “一!” 随着最后一声高喊落下,江森猛一拍桌,教室瞬间安静,整座学校里,只剩下江森那憋了一整年的愤怒:“胡海伟,胡江志!别怨我没给过你们两个机会!你们二人听封! 胡海伟!朕特么今天就代表学校,敕封你为东瓯市十八中狗屁不懂本事不大傻屌天生逼毁人亡小同学,简称胡傻逼同学,今后我不管在什么场合遇见你,都只叫你胡傻逼,尔其钦哉! 胡江志!朕代表学校,敕封你为东瓯市十八中懂点狗屁命中犯二傻屌天成狗逼残喘小同学,简称胡二逼同学,今后我不管在什么场合遇见你,都只叫你胡二逼,尔其钦哉!” 说完双手朝四周一抱拳:“感谢各位同学和老师捧场围观作证,我说完了,下课!” 随即直接走下讲台,反正什么都没带,径直就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里外外,所有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来不及尬地肃然起敬看着江森走远,集体安静了好几秒,突然间,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仿佛要把屋顶掀翻。 掌声伴着欢呼声响起,人人脸上全都写满钦佩。 教室外面,更是议论纷纷。 “我草!厉害厉害厉害!” “我特么最后几句都没听懂,就听懂胡傻逼和胡二逼了。” “哪个是傻逼,哪个是二逼啊?” 一大群人朝着屋子里探头探脑。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冲出教室,朝着江森身后直追上去。 看他手里那把明晃晃的折叠刀,分明就是去杀人的! “胡海伟!” “江森!” 夏晓琳和一大群老师见状,急忙尖叫起来。 “草泥马!”胡海伟飞快冲到江森身高,一刀直朝江森身后扎去。 走廊尽头的江森这时却仿佛脑后长眼,突然一个回马枪,准国家一级运动员充满爆发力的一脚,当场正中胡海伟的小腹。 “啊!”紧握着折叠刀的胡海伟,只感觉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小车撞到,一声惨叫的同时,整个人被踹得微微离地,小刀从也从手里飞了出去,电光石火间,扑倒在地。 “啊——!”高一五班教室里,冲出一大群人,看得啊啊啊啊啊! 其他班级的学生也纷纷激动地大喊起来。 “那个被江森打的是胡傻逼!” “胡二逼是脸上也有很多痘的那个!” “尔那个什么哉是什么意思啊?!” “……”站在人群里的胡江志满脸我草,只想现场死掉。 走廊上人群滚滚,奔向远处。 “救人啊!” “江森你没事吧?” “老师!江森脸上有个痘痘破了!” “快打一二零!” 在老师们惊恐的喊声和渣渣们兴奋的叫声中,胡江志的耳边,仿佛只剩下这些声音—— “草,江森真尼玛猛!” “开玩笑,好歹校队队长好吧……” “江老师文武双全……” “我今天居然觉得江森好像挺帅的,我一定是疯了。” “我也一样。” “我也一样。” 喧闹的二楼走廊上,胡江志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在他身后,张瑶瑶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忽然狠狠打了个冷战,急急忙忙,逃下了楼。 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江森了…… 上架感言 终于要上架了,盼了好久。 有好多话想说,但又觉得如果都说出来的话,可能又不太好。 想法有点多,还是一条一条的来。 1、这本书写得挺辛苦的,刚开始是因为没大纲,上本书结束后,中间只休息了四五个钟头吧,就马上开新书了。什么资料和前期准备都没有,开头就有点随意。只是单纯地想快速搞个场景冲突出来,心想反正只要人物逐个出现,人物间的矛盾自然而然就会有,都市背景的话,剧情都是现成的,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坐下来就能搞。 但是这两个月写着写着,又不禁庆幸,幸好是都市,不然换做别的题材,搞不好又要玩砸,就跟上本书似的,前期设定没做好,中途自己又心力交瘁,心气也没了,所以该崩的时候果然没撑住,只是勉强收尾,不至于太监。 所以写都市呢,好就好在,不用做设定……对于我这样的懒人来说,能跳过做设定这么一大步的步骤,实在是帮我在码字的过程中,省出了极大极大的精力,和极多极多的时间。 而这些省出来的力气,又可以用来检查病句、错别字,以及小幅度地调整每一章的小细节,对提升各位读者爷爷奶奶们的阅读体验,是很有好处的。 2、再说回这本书本身,虽然没有大纲,但是大家不用慌,主线还是的有的。 在我脑子里,大概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然后再这样再那样,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切努力得到回报,人民群众终将成为历史的创造者,理论上,就是这样。不过当然也不敢写得太大,会尽量只让故事只发生在几个不大的叙事场景中,毕竟更大更广的叙述角度,我现在还是有点把握不住。 上本书也试过了,感觉还是最后落脚到更实实在在的地方更好。 宏观的、较宏大的问题,就不讨论了,毕竟很多问题,自己也都还想不明白。 所以这本书,我对自己的要求还是不变的,就是想讲个像样的故事。 至于最后能不能写到让自己和大部分读者爷爷奶奶们满意,那就只能说,看发挥吧…… 尽人事、听天命。 说完大方向,再来说说具体内容。 这本书的具体内容,当然还是以我过往看过、听过、体验过、思考过的东西为主,有些内容会稍微戏剧化处理,有些会模糊化,然后最最重要的一点,请大家务必记住—— 为了避免不可抗力的出现,对书里的一些机构、规章、制度的描写,我就不照着现实来了,镇级的市、乡下面的局,这些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都会在书里出现,请不必较真。较真就没法深入写了。而且我的叙事重点,压根儿也不在这些东西上面。 此外这么干的话,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又一次省去了我大量百度查验的时间,也不用担心偶尔脑子反应不及时,写出个别常识性错误。总而言之,只要不影响剧情走向,大家就权当那些个别错误,是本书“设定”吧,就像之前我写了个乡教育局,讲真,作为一个好歹也吃过一段时间皇粮的人,有点丢人,但从现在开始,这就是“设定”。 就这么愉快地跟大家约定好了! 乡教育局也挺好的,极大程度地规避了被和谐的可能性。 3、这本书的故事主线,目前我也不好说已经走到进度条的哪里了,反正按照设想,高中这一段积累时期,必须是耐下性子写的,可能写到三四百章也不见得能够写完。 因为同时加入了高考、网文和训练这三条线,其中体育这条线,会尽可能地弱化掉,毕竟大方向不是朝着这个去的,就当作日常的一点调剂吧。 高中结束后,大学的戏份,网文当然还得继续,大学专业的内容也会稍微加强一点,前面如果能埋下什么伏笔,后面都会尽可能派上用场,希望每一个人物,都不是平白出现的,但也不会写成大群像戏,还是会以主角的视角为主。除非真的有必要,在个别章节拆开来写其他人。如果出现那样的情况,我觉得应该也就是极其重要的戏份了。 另外还有关于兔子这个角色,大家不要着急,高二开始,兔子就来了。兔子就是真的兔子,算是宠物吧,具体戏份到时候再说,反正兔子的大结局我是已经想好了,无非麻辣兔头……开玩笑的。麻辣兔头,当然可以直接去菜市场购买,何必自己动手,浪费时间…… 然后再更远的内容,暂时就先不提了,必须现在距离森哥高中毕业,也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啊,估计最快也得写到十月份才能高中毕业。 对了,再然后,还有大家应该都比较关心的女主的问题。 嗯……这本书,目前没有女主。 女人只会影响森哥拔刀的速度。 等到森哥高考结束,再来憧憬感情戏吧。在什么年龄就做什么年龄的事,这也是我想通过这本书,传递给一些较年轻读者的想法。男孩子、女孩子,都一样。 4、最近书评区里有些朋友不太理解我个别章节的用意,这个不要紧的。主要就是大家脑子里想的东西不一样。不过确实也不能不提技术层面上的原因,以后能三章之内写完的东西,绝不写到四章或者五章去,宁可删掉一些。 但话再说回来,最近大家可能觉得有点拖的那几章,我当时其实是一万多字写完的,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摸鱼时间,我故意把那一万多字拆成了五章。这样一天的工作成果分成三天扔出来,试问哪个摸鱼爱好者不会这么干? 当然了,等上架后,为了生存,这种事我就不会再干了。 一定有多少发多少,谁有存稿谁是狗。 所以聪明的各位,请你们猜猜看,我现在手里有多少存稿? 汪!汪汪汪汪! 5、本来还想聊聊意识形态的话题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看我的书吧,都在书里了。 英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实现。 6、最后一段,此处照例卖惨。这段我修改了好几次,来来回回写了好几遍,但最后都删掉了。可能是因为很多苦在我看来,已经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了。 之前想说的一些话,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来想去,或许就是苦吃得多了,耐受了,但也可能是这两年的生活逐渐变好,感觉曾经的那些苦,已经没必要再拿出来反复地说。 家里的一些事情,也觉得不适合拿到这么公开的平台上讲。不过如果将来有缘,能跟哪个读者爷爷或者读者奶奶坐下来聊一聊,我愿意一边从我出生第一年的经历开始哭诉,一边在你们腿上写个惨字,一直哭到2020年。因为从2020年开始,我就真一点都不觉得日子苦了,只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一边疯狂摸鱼,一边想着只争朝夕。 不过虽然不觉得苦了,但生活中的困难,也还是客观存在的。 这个卖惨的段落,必须坚定地惨下去——超大龄青年没钱买房,老婆本也没攒出来,社交范围有限,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个姑娘,这些都是问题。还有最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打个球膝盖挫伤,跑个步出汗太多,直接风寒腹泻十来天。感觉上,要是这几年再不出好作品,就算再过几年能攒够老婆本,就我这体格估计也很难……妈的,我特么到底在说什么…… 总之请各位读者爷爷奶奶们相信,我真的是一个挣扎在濒危生物线上的死穷逼。 种群繁衍压力很大啊! 所以恳请大家多看起点正版广告,用爱刷点,养我全家! 订阅《重生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就是用实际行动支持中国的伟大扶贫事业!支持吹个大气球9,就是为早日实现共同富裕的伟大理想贡献力量! 明日中午,12点整,上架求首订! 气球跪谢各位读者爷爷奶奶们的捧场! 第九十二章 击鼓鸣冤(保底第一更) 江森看着眼前那位科长的不友善眼神,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他将学生手册递上去,那位科长伸手拿过,甚至连门都没让江森进,没好气地说了句等等,就直接关上了门,野蛮又无理地将江森关在了门外。 但世上的恨,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尤其是像县府大院这种地方。 江森心里比谁都清楚,县教育局对他的厌恶程度,要远比十八中那边更加实质和深刻,因为这个结果,就是他本人亲手推动和造成。而事情的起因,则要从去年这个时候说起。 去年此时,江森以远超东瓯市普通高中最低录取分数线94分的成绩,拿下青山民族自治乡当年的中考状元。然而在瓯顺县境内,他可以选择的中学,却仍仅有青民乡中学一所。 因为青民中学当时的分数线和十八中一样,都是530分;而距离瓯顺县中的最低招生分数线630分,则差了6分——除了这两所学校,江森目光所及范围之内,就只剩职高和中专了。 可即便江森当时真的认命,进了乡中学,结果也依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因为他那个便宜老爹,早晚还是会把他的求学之路搅黄。 江阿豹那个死文盲,要说让他走到县里头闹事,那肯定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然而如果换成乡里,江阿豹就不但有胆子,甚至很有策略了。 就像江森之前还在上初三那会儿,江阿豹就曾经使用过在校门口泼粪、在课间时间冲进学校女厕所占便宜顺便高喊还我儿来,又或者在校长接待客人的时候闯进校长室搞破坏等等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就是为了逼迫江森就范,让江森上山种田,给他当牛做马。 如此种种恶劣行径,当时就差点已经毁了江森的中考之路。 在乡里和村里各方面的人与江阿豹协调无果后,学校里多次想让江森干脆退学回家,每次都是孔双喆出面才把江森保下来,这才有了后来江森拿下青民乡中考状元的成绩。 可即便如此,青山乡中学对江森依然不存在任何好感。 毕竟江森的这个便宜乡中考状元,对学校来说,是没有任何实质性好处的,可江阿豹给学校带来许多的破坏,却是实实在在,并且很多伤害根本无法挽回。因此就算江森考得不错,但中考过后,他的学籍、学费等所有一系列跟学习有关的事,也全都成了非常棘手的问题。 青山乡中学这边,几乎从上到下都打定主意,绝不接收江森入学,江阿豹那边,更不可能给江森缴半分钱的学费。哪怕江森最后真的勉强入学,但留在乡中学的高中部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抛开江阿豹隔三差五的自杀式袭击不说,青民高中部本身的师资水平,比起十八中也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江森留在这里读书,兴许还不如回家自学。 并且以江森的情况,就算江阿豹不来捣乱,学校、老师和同学,也可能会故意针对他。 校园霸凌的烈度绝逼要比胡海伟那种怂逼高出几个等级,而学校大概率也会坐视不理,只为让江森知难而退,自己走人——反正在这种地方,也没人会真指望他考上大学。 而学校领导所求的,无非就是两个字:安宁。 面对这样复杂又险恶的状况,当时江森自己心里也明白,留在乡中,必然死路一条。 可问题是,除了青民乡中学,他也没有其他退路。毕竟中考分数,是明明白白摆在那边。瓯顺县中,说好的630分,就是630分,一分都不可能少,除非你家额外花钱。但对江森这种连学费都交不起、连生活费都凑不出的学生来说,拿出这笔钱,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幸好在这个最危急的时刻,江森身边,还有孔双喆。 孔双喆支持江森的理由也很简单。 在孔老二看来,以江森的水平,原本闭着眼睛都应该能上瓯顺县中,可偏偏就是一门开卷考试的《历史与社会》,就算傻逼都能考到八九十分,可江森的中考成绩,却只有76分! 考卷考啊!相当于就是初中文综的科目啊! 这种科目,江森怎么可能开卷还只考个70多分? 所以当时在孔双喆和江森想来,这其中,很有可能就是存在某些猫腻的—— 瓯顺县教育资源有限,县中每年的录取名额只有800个。这800个学籍当中,还包括若干个“市场化供给配额”。这些“市场化供给配额”,每一个配额就是一个学籍。每多出一个额外学籍,就意味着能为学校创造两到三万的市场化收入。那么这样一来,这些可支配的“市场化供给配额”的数量,当然在某种意义上,肯定是多多益善。 而如果再用更加恶意的想法,去揣测江森的分数—— 作为一个山里下来的小孩,江森好死不死,分数刚好过了630分这条线,那么江森上来了,别的孩子必然就要下去一个。而如果当时恰好就有哪位大佬或者老板的家的孩子需要这样一个名额,那么把江森搞下去,是不是就…… 再者,中考这件事,本身就是由市教育局全程主持,瓯顺县局作为直属单位,作为妥妥的自己人,就算搞点小动作被暴露了,被谴责了,那又能怎么样?顶多一句自辩,就说试卷搞错了,再把江森放回县中,事情也就揭过了。又不是高考,基本不存在任何危险。 那么这样一来,把江森的卷子,从90多分换成70多分,江森又能怎么样? 他一个山里孩子,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更甚至于,在县里的个别人看来,这么干也算不上赶尽杀绝的。毕竟不是还给留了乡中学的就读机会吗?那好歹也是普高啊!同一起跑线啊!同学你继续加油哦! 以上种种,既是孔双喆猜测的,也是孔双喆判断的。 但唯独绝对不是瞎猜。 因为孔双喆对江森的水平,一直都很心里有数。孔双喆甚至认为,江森不但是历史与社会的卷子被改了分数,就连自然科学,也有可能被人为降了分。 160+的得分,根本不是江森的正常水平。 按孔老二当时在中考前对江森的评估,江森的科学,最少也应该能考到180分。然后语文120+(满分150),数学125+(满分150),英语110+(满分120),自然180+(满分200),历史社会90+(满分100),体育争取拿到20(满分30),这样总分就能达到650-660这个区间,完全可以直接去上东瓯市市区的二档中学。 因此分数下来后,身为青民乡教育工作直接负责人的孔双喆,一看到江森那个距瓯顺县中仅一步之差,而且单科分数更是无比诡异的结果,在江森的一通撺掇下,当即就拍了板: 走!去县里!击鼓鸣冤! ———— 求首订!求月票! 第九十七章 2022君(为闲时玩玩盟主加更!)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眼前跳出XP的经典界面,这乡下小城的网吧,倒是比城市的黑网吧更与时俱进一些。 就在机器开启的同时,左下角一小时的倒计时也随之亮起,可见这网吧明显是找专业人士操作过的,只可惜老板自身管理水平跟不上,有点小浪费。 江森略微无耻地占着人家的便宜还要吐槽小老板的纯良,但内心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因为他一开始其实并不是奔着占这三天时间的便宜去的,而是只想给自己留个后路。 他讨价还价的真正目的,原本就只是想拿到一定程度的优惠,以及正常的作息时间。现在加上这三天的小便宜,也不过是为了等老板发现之后,能够以退为进,把那一百块钱的优惠和不用通宵的上机时间给敲定下来。然而谁能想到,外面那个娃的数字敏感性,居然会差到这种地步。连江森这种自认“数感”极差的,都忍不住想鄙视他…… “唉,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是你自己逼我的……”江森念叨着,随手打开星星星中文网的网页和QQ,两边同时登录上去,网速还行,一点都不卡。然后又查看了一下这个游戏房的机子里有没有安装word,一看办公软件也齐全,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还行,这个办公环境挺可以。 那么从后天开始,就要当自己的银行存折里只剩700块了。 像今天这样的超奢侈排骨面大餐,接下来就不能再吃了。 算上明天,就当总共50天时间,每天的伙食费不能超过10块钱,共计五百块。 剩下的200块,其中包括回去的车费,买肥皂的钱,到校后买纸笔的钱,以及回学校那十来天里头,食堂没开之前的伙食费,摁,好像有点局促了。 不过兜里还有一张刚刚用剩下的80块,感觉勉强应该还能活吧? 搞大项目的启动资金果然够高! 江森心里暗自有点后悔,要是昨天再死皮赖脸一点,从夏晓琳那边多借出那800块就好了。 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捉襟见肘的。 不过幸好乡政府的厕所能随便用,早上6点就开门。晚上里面还有人值班,可以去蹭走廊外的椅子睡,能解决不少问题。江森想到这里,眼睛就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 好啊!还是社会主义的羊毛好! 穷人的毛!救命的毛!希望的毛! 吃喝拉撒的问题基本想明白,江森终于放平心态,开始认真扫榜。 这次扫榜的目的,和上次被郑海云带队抓的时候又不一样。 上回是为了了解市场风向,这一次则是为了预防内容撞车。毕竟05年这会儿,正是各种网文流派像雨后春笋一样扎堆崛起的时候,什么玩意儿都有人写。所以要说网文的黄金时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森左思右想,应该也就是05年了。 更往前,市场还没完全培育起来,作者的稿费还高不到哪里去,作者群体规模不大,整体创作力自然也就有限。而从05年之后,不但网文的市场盘子飞快做大,更关键是内容本身也日渐丰富。在百家争鸣的局面下,市场和作者双方都以极快的速度走向成熟。 日后绝大多数的“巨擘级”大神,基本就都是在这个时期集体粉末登场。 而更早一些的所谓远古大神,则因为没跟上市场和行业的步伐,很快淡出了网文的历史舞台,遭到市场和行业的双重抛弃。在江森想来,如果那些所谓的远古大神要是知道网文行业能发展成后来这个样子,这些人定然打死都不会那么轻易退出。 而只要他们不主动退出,后来者们也就很难抢占他们的生态位——任何行业都一样,资历这个东西,只要不故意自己不砸自己的招牌,就只会越来越值钱。 所以有些人,是真的丝毫没意识自己马上就要错过几个亿。 再过几年,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江森翻着星星星中文网的收藏榜,看着上面那些就现在而言也已经足够久远的,叉叉传奇,叉叉之旅,什么什么的。心道这些历史的垫脚石和背景板,原来只是为新王登基而出现。 新王…… 江森关掉收藏榜,瞥了眼月票榜。 某全国委员在榜单上排得不上也不下,虽然眼下行业内已经尊他为第一人,可市场方面,似乎还略略有那么一丢丢的不买账。不过也快了,再用不了两年,叉叉大陆就要问世。 而在那之前,还有一本注定要在网文历史上留下极其浓墨重彩一笔的叉破叉穹,也很快就要跟全世界读者见面。 当然除了这两位,还有不能不提的,某红色蔬菜君。 网文界总说五白五白的,但其实小年轻们根本不明白,另外两白在网文这行的历史高度上,跟这个前三白,至少还相差了半个档次——若干年后,网文界全网评大神,某全国委员第一个进入网文名人堂,隔年,叉破少年又第二个入选。一年只进一个人。 可惜只评了两届,名人堂评比活动就暂停了。但也是在同一届评选中,红色蔬菜君却继某委员和某少年后,拿到了当年的全网“网文之王”。按这个形势,江森敢打赌,如果名人堂评比重启,红色蔬菜必然入选。森哥愿为此押上一整箱方便面的超巨额赌注! 江森快速地扫着榜单,脑子里时不时闪过前世的那些历史走向。 不过对那些还没出现的,森哥是不屑去抄的。一来肯定抄得不纯粹,说不定写着写着就按自己的风格跑偏了,所以压根儿没必要抄,二来就是纯粹的鄙视文抄公这种行为。 话说一个人重生一次,还特么要靠完完全全剽窃他人成果来获得成功,这人得有多特么无能?狗日的你上辈子都还活不明白,这辈子重来一次,睁眼就觉得自己是文豪了? 人世间的一切好处,暗中都是标好了价格的。 江森绝对相信,靠歪门邪道吃进嘴里的东西,怎么吃进去的,早晚还得怎么吐出来。 要做事,就堂堂正正地做! 不然爬得越高,迟早摔得越重。 “叮~!”江森扫着榜单,嘴里忽然下意识地轻轻吐出一个音节。 眼前的榜单上,好像确实没有系统流吧? 这玩意儿虽然没写过,印象中也几乎没看过,而且就算真有看过,现在也早就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也没关系,职业选手嘛,写什么不是写。 凭你森爷爷的水平,写什么玩意儿挣不了钱? 一边想着,随手给自己注册了一个作者马甲。 马甲ID:2022君。 第一百零二章 九死一生(保底第一更) 下午两点多,江森绕了远远的路,从第一沟大寨的村小学前路过。在经历了长达几个小时的艰难跋涉,终于又一次看到人类建筑的这一刻,他简直泪流满面。 回想刚才他光着一只脚翻山越岭那几个小时里遇上的事情,估计换成城市里的那些小孩子,死三回都有富余了——先是顺着国家电网的电线找路,结果脚下一个不注意就从七八米高的山崖上掉了下去,掉下去后不巧又惹到条被咬一口就必死无疑的烙铁头,被撵着跑了几百米,中间又特么碰了野山蜂的蜂窝。等九死一生甩开那条该死的蛇和夜山蜂,结果抬头就跟一小群野猪不期而遇,还好双方对峙半天后,那些野猪对他也没什么兴趣,饶了他一条狗命,不过更万幸还是这片地方里村子还算近,周边没什么豹子之类的顶级掠食者出没…… 这狗日的十里沟,尼玛就跟野生动物园似的,生态环境要不要这么好啊?! 江森满头包到喘着气,浑身大汗地走到村小学的墙边靠墙坐下来,然后眼前发晕,无力地抓起光着的左脚脚丫子看了眼。脚底板不出所料,血肉模糊,沾满泥土、小碎石和各种野草的茎叶。一阵阵钻心的疼,仿佛从脚下一直传递进脑子里,痛得江森直吸冷气。 不过也多亏这脚下的重伤,他才总算不至于真的晕倒。 但现在,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要不是早上聪明机智蹭了吴支书一包泡面,估计刚才就已经力竭扑街,死在山里都不会有人知道。江森舔了舔干得皱起的嘴唇,肚子里的胃酸,又一阵阵地翻涌上来,一个多月没犯过的老毛病,今天又出现了。 又累又饿又渴,这感觉,倒是挺熟悉的。 在这具身体成长的前十来年里,这孩子一直就是这么咬着牙挺过来。 可惜江阿豹这个王八蛋,可能前世真的是个近战法师。不但在面对儿子时拳脚功夫了得,还特么精通毒系和精神系法术,只要两人一照面,江森就会立马中招,并且持续掉血。 太狠了…… “咝……”江森靠着学校的外墙坐了片刻,然后呲牙咧嘴站起来,脚下的痛觉神经因为休息而越发敏感,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忽然向上一跃,双手紧紧抓住墙沿,然后手脚并用地咬牙往上一翻,终于爬上这座矮墙,接着向内翻身落下,砰的一声,摔进了大门紧闭的学校。 放暑假了,学校里空无一人。 江森落下来的时候,盘踞在学校里的至少几百只野生动物,瞬间全都吓得抱头鼠窜,甚至有几只野鹿从教室里跑出来,模样呆萌呆萌地看江森一眼,就踩着远处墙根下的几个木箱子,轻盈跃出了高高的围墙。江森看得哭笑不得,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朝着学校的卫生室走去。这地方,他骨子深处,觉得熟悉。 片刻后,江森在学校内的一口小温泉旁,用滚烫的温泉水洗干净脚,之后又跳啊跳,一路跳到卫生室门前,用两根藏在学校卫生室门梁上的细铁丝打开门,翻箱倒柜找出碘酒、药棉和纱布,简单地给自己的脚包扎了一下,包扎好后再继续一跳一跳,跳到校长办公室,再次使用自己纯熟的撬锁技术,如法炮制进入了校长室…… 万幸这所村小学里,除了接了电线,还接了电话线。江森一通电话先打到孔老二那边,说了下情况,孔老二马上就急忙喊道:“你坐着别动,我马上给小吴打电话!” “不!还没说完!”江森连忙道,“我受伤了……” “放心!我让他拿药过去!” “不是,药不是关键,关键是鞋子也跑掉了。” “行!我跟他说!” “等下!还有!” “什么?” “我午饭没吃,让他带碗泡面过来,要红烧牛肉味……” “嘟嘟嘟嘟……” “操!”江森听着那头的忙音,无奈挂了电话,然后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紧接着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脑袋先撞在桌上,随即整个人侧躺着,晕在了校长室的地上。 晕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吴晨还没到,江森就自己慢慢苏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额头上的大包,艰难地起身走出校长室,慢慢走到学校的操场边坐下来。 一阵微风吹过,高高悬挂在操场旗杆上的五星红旗迎风招展。 江森仰头看着红旗,又看到那条从半空中穿过的救命的电线,嘴角微微扬起。刚才那两个小时,他就是靠着这条电线,才在迷路之后一路从第三沟翻到第一沟这边来的。 因为这边的电线上都标了号,第一沟就是1号,第三沟就是3号,只要顺着这些数字,不管朝那个方向走,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别被沿路的小动物弄死,基本都能活下来。 而且更关键的是,他逃过了江阿豹和整个第三沟大寨的搜捕。 等明年过年,他就真的不回来了。 伤成这个样子,对社会舆论,怎么也有个交代了吧…… 仰头看着红旗在风中飘啊飘,忽然间,江森听到学校门外有人大喊:“江森!在里面吗!” “在!”休息了半个小时的江森,嗓子恢复了许多。 学校外面,背着一个登山包的吴晨听到,立马翻身跳了起来。落地后见江森好端端地坐在学校的操场旁,他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急忙跑上前,一看江森额头上一个大包、左脚缠着纱布、满脸青春痘和被野山蜂叮得起包并存的模样,略有点惊恐地问道:“你没事吧?” “还行。”江森踮着脚站起来。 吴晨又看看江森的脚,不由问道:“学校里有人吗?” 江森淡淡道:“我自己弄的。” “哟!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啊!”吴晨眼睛一亮,扶着江森坐回去,一边摘下书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急救包道,在江森眼前晃了晃道,“我还特地带来了!” 江森无力地笑了笑。 吴晨又拿出一双新布鞋,递给江森道:“看看,尺码合适吗?” 江森拿过鞋子,往光着的那只脚上一套,点了点头:“可以,泡面呢?” 吴晨笑骂道:“妈的别得寸进尺啊!回去再吃!” 江森却一本正经地反问:“吴支书,你就没想过,那可能会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口饭吗?万一我挂在这里,你就打算让我心里想着泡面,最终含恨而亡?” “你小子这嘴,是不是摔不坏啊?” “不是啊,你看,我刚才摔断了一颗牙……” 江森张开嘴,指了指上排左边的门牙。 那颗牙,明晃晃地摔断了半截…… ———— 求订阅!求月票! 第一百零四章 出不了县城(保底第三更) “啊!!”十里沟村村委会的大楼前,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响起。那绝望而惊恐的嘶吼,不仅响彻整片宁静的村庄,还冲上云霄,冲向远处的山峦。 十里沟大峡谷的茂密山林中,大量的小动物在听到这声嘶吼声的刹那,全都倏然停住了动作,齐刷刷紧张望向前方不远处的人类聚集地。林子里的知了不叫了,水沟旁的青蛙跳回了水里,一只还没断奶的小鹿,害怕地躲到妈妈的肚子底下,雌鹿伸长脖子,警惕地张望四周。 更远的地方,一条烙铁头一动不动地倒在落叶堆里,身边洒满野山蜂的尸体。一群野猪哼哧哼哧地走来,踩过毒蛇的尸体,用鼻子拱着土地,拱出一堆块茎来。然后领头的野猪鼻子往边上一撩,嫌碍事地把烙铁头的尸体,甩飞出去十几米,垂挂在了树枝上…… 这就是原始森林。 不管什么王者来了,都只能跪下。 “啊?要钱是吧!牛逼是吧!不给就怎么我啊?”十里沟村委会大楼前的篮球场上,吴晨手里拿着一根拇指粗的铁棍,有节奏地狠狠抽在江阿豹身上,暴力得让人肝儿颤。 江阿豹鼻青脸肿地被捆住双脚,头朝地面,倒挂在篮球框下,鼻涕、眼泪外加鼻血,流得整张脸都五颜六色的。原本看着无比狰狞的面孔,此时简直要多可怜与多可怜。 “啊!不敢了!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啊!我真的不敢了啊!啊啊啊啊……” 江阿豹大声哭泣着。 吴晨直接又是一棍子,带着风声挥舞过去,重重落在江阿豹的屁股上。 “哦哟哟哟!”江阿豹顿时更加哭天喊地,扯着嗓子高喊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要钱了!不要钱了!儿子也不要了!送你了!送你了!” “咝……”站在边上观战的江森,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看得眼皮子都在跳。 吴晨这个王八蛋,难怪当了十年的驻村干部都回不去市里。这狗日的工作方法如此粗暴,居然敢当着小孩子的面,把孩子他爹吊起来打?这种人不放到村里,那不是浪费人才吗?! 江森越看越兴奋,简直都快忘了自己脚上的伤。一只脚站累了,下意识想换另一只脚,结果左脚刚踩在地上,就疼痛差点高喊我草,眼中趁势浮现起一层水雾,同时露出满脸真挚的焦急,那悲伤的神情,足以吊打全国小鲜肉的“演技值”之和。嘴却紧紧闭着,半哽半咽的样子,就是那么倔强,半个求情的字都不说,任由吴晨对江阿豹拳打脚踢。 给四周所有人呈现出一种,看都爸爸挨打,心疼得话都说不出来的感官。只可惜,就算他表情再传神,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们,也只是最多在他脸上扫一眼。 看江森的文戏,哪有看吴晨的武戏过瘾? “放你妈的屁!老子自己不会生吗?要你送?!” 吴晨又是一棍子抽在江阿豹屁股上。 边上围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指着江阿豹嘀嘀咕咕,人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这犄角旮旯的山窝窝,精神食粮实在供应不足,能看到村干部公然打人,绝对是极好的消遣。 “啊……”江阿豹被吴晨狂扁一顿,又继续抽了半天,抽到这会儿,喊爹也不行,送儿子也不行,在他有限的认知水平里,感觉自己今天可能是不死在这里不行了,不由哭得越发悲伤,嗷嗷吼道,“领导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你别杀我啊,别杀我啊,呜呜呜……!” “麻辣隔壁的!谁特么要杀你了?!”吴晨抽打着江阿豹,心里比江阿豹还郁闷。这个山里野人,简直没办法沟通啊,只能举起铁棍子,敲打着江阿豹的脸,用更直接的方式教育道:“说!你以后,再也不逼你儿子退学回家种田了!” 江阿豹被那根拍在脸上的铁棍吓得半死,连忙哼哧哼哧,飞快重复道:“你以后……再也不逼你儿子种田了!再也不逼你儿子种田了!再也不种田了!” “我草!什么文化水平!?” 吴晨简直要疯,暴跳如雷地把铁棍子狠狠往地上一砸,生生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印子,把一群混在人群当中,还妄图趁乱复辟的村委会元老们,顿时吓得连屁都憋了回去。 “你再敢让江森辍学回家,我就打死你,听懂了没?”忍无可忍的吴晨,一把双手抓住江阿豹那张脏兮兮的脸,冲着他的脸高声怒吼。 江阿豹这下终于听明白了,连忙哭着答应:“听懂了!听懂了!我不敢了!送给你!你让他干嘛就干嘛,我不要他了!这个狗东西就会花钱!一点用都没有!一点用都没有!” “唉……”吴晨听着江阿豹那文盲到没救的话,满心说不出的无奈,长叹着,放开了江阿豹的脸,转过身,望向江森。 江森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眼神和形态,沉默了好一会儿,感觉这场戏无论是感情还是声台行表都挺到位了,才缓缓说道:“吴支书,放了他吧。” “记住你刚才说的。”吴晨这才拍了拍江阿豹的脸,随手一拉绳索。 绳结打得很有技巧的绳子,非常顺滑地自动解开,显然这活儿吴晨平时也没少干。挂在篮筐的江阿豹猛地向下一落,刚惊叫一声,就被吴晨稳稳接住,随手扔在了地上。 “哎哟!”江阿豹被摔得痛呼。 吴晨看都不看他,又望向四周,拉下脸问:“怎么,还没看够啊?有谁也想被吊起来试试?” 围观的村民们顿时一哄而散,哈哈笑着四散开去。 江森一只脚跳着,蹦到江阿豹跟前,蹲下来帮他解开了脚上的绳子。江阿豹虽然很想趁这个时机,直接一脚把江森踢死,宁可搞死也不让吴晨免费多个儿子。 但终归还是没这个胆子——不是不敢杀人,而是实在被吴晨打怕了。 吴晨捡起地上的铁棍,走到江阿豹跟前,再次冷冷提醒道:“记住了,以后再敢让我知道你逼孩子回去种地,老子打死你,都算你死了活该。” 江阿豹连连点头。 吴晨这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吼道:“自己滚去卫生站找医生!” “不找了,不找了,不痛,一点都不痛……” 江阿豹摆着手,看都不多看江森一眼,转头就找山里跑去。 吴晨却一把就拽住了他的后领子,拎过来吼道:“让你去你就去!听不懂吗?” “去!去去去!马上去!”江阿豹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屈,连忙哭喊着点头。 “操,真的是贱骨头……”吴晨放开江阿豹,转头又问江森,“要不你也却找马瘸子看看?” 江森一想,自己脚底板这个伤也是挺耽误事情的,点头道:“行,一起去。” “我背你。”吴晨走到江森身前。江森爬上这大块头厚实的背,江阿豹莫名有点羡慕地看着,就又被吴晨没好气地吼了声:“看你妈看!你特么这种人,就不配当爹!” “是是是……”江阿豹连连笑道,脸上写满山里人质朴的感情。 …… 同一时间,村口外面,两辆贴着公务用车标识的别克,缓缓停在了村外的坡地下。车门一开,前后车一共走出来五个人。江森前几天刚在县里见过的县中伍校长,从前车走到后头,面向一个穿短袖戴墨镜的矮子,指着陡峭的十里沟村入口,轻声说道:“汪局,车上不去了。” 任职两年多,今天才头回来此地调研的县教育局二把手汪副局长,看着眼前这片一眼只能看出一个穷字的村落,万分感慨地叹:“老话说得好,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那孩子,确实不容易。下学期之前,他读书和生活的问题,一定要马上解决和落实掉! 这个事情,必须搞成典型。市里那么远,去市里干嘛?那不是给市里头添麻烦吗?就来县中读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一定让他转回来!他家庭要是有什么困难,今天就地解决!” “汪局放心,这个事,我们瓯顺县中这边一定举双手支持!”伍校长满脸笑容,“这个孩子,后年参加高考之前,我让他出不了县城!”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零五章 太上老君炼丹炉炸了(保底第四更) 十里沟村的卫生站虽然机构微小,但承载职能和业务范围却相当巨大。服务内容包括从最简单的治疗伤风感冒,一直到各种跌打损失,但凡是病,就没有不能试一试的。 内外妇儿,一概接诊。 不过更牛逼的还是,整个卫生站的机构运营成本还极低,基本只用让医生有口饭吃就行。医生数量也不多,总共就一个。姓马。因为早些年挨批斗时被村里人找借口打断了一条腿,当时医疗条件又不行,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马先生也就时运不济变成了马瘸子。曾经十里八村人所共知的大能人,一夜之间成了残废,说好的亲事也泡了汤。 之后颓废三五年再振作,但可惜也没振作出什么大成果来。而时光流逝的速度,仿佛从那之后又变得异常的快。那个有为青年,转眼的工夫就须发全白,成了今天的乡野老叟。 出事多年以来,马瘸子因为腿脚不便,就再也没离开过这个村子半步。但残疾后依然要讨生活,就一直兢兢业业,一心扑在青民乡的农村卫生事业第一线,继续服务着整个十里沟村的这一两千人。只有他一个人驻守的十里沟村卫生站,每天早上七点就开工,到晚上九点才打烊,不论寒暑,风雨无阻,在村子里很是受人尊敬,孩子们都亲切地喊他死瘸子。 江森感觉老马没给全村下毒,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属于积阴德了。 卫生站的位置在村子的最西面。吴晨背着江森、赶着江阿豹到卫生站时,马瘸子正在给一个二十多岁的村中少妇把脉。看诊的桌子就摆在门口,正对着屋外。 马瘸子今天干活有点一心二用,抬眼瞧见满头包的江森被心来的村支书背着走过来,马上招招手,对江森喊道:“小麻子,放假回来啦?来来来,看看这个,你说怎么治?”说着话,就直接站了起来,让出位置,显然以前没少跟江森搞过这种互动。 不过江森跟马瘸子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也是被逼的。 初三毕业后的一整个夏天,他因为担心再次被江阿豹打死,自然就没回山上,但又没别的地方可去,就只好留在村里昼伏夜出、东躲西藏,连着好几天都是吃喝水不吃饭。 然后就在他差点要饿死的关头,江森猜测可能是自己的专业气质吸引了马瘸子,马瘸子就捏着鼻子,收留了他个把月。于是就在那个把月的时间里,江森一边吃着马瘸子的饭,一边很识趣地给马瘸子打下手,端茶送水甚至端尿壶,平日里每天也听马瘸子讲点医理和药理。 在这种专业氛围的熏陶下,他前世学了足足五年但也几乎望干净的本科专业知识,居然也奇迹般复苏过来,今天还尼玛各种药的功效搞不清,一周后就回忆起了上百个药方,第三周开始狂背了几十段《黄帝内经》和几十条《伤寒论》的条文,第三周半就直接飘了,居然在吃饭的时候问马瘸子王清任到底是不是傻逼,马瘸子自然当场怒斥江森狂妄,骂完后又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千年不遇的奇才,差点要反过来求江森给他当徒弟。 然而江森一心只想写网络,毕竟写网文富贵一生,当医生死路一条,所以没几天开学后直接跟着孔老二扭头就走,根本不在乎马瘸子拿秘方勾引他。 毕竟他又没钱开药厂,要秘方有毛的用! 不知道江森和马瘸子这段短暂师徒情谊的吴晨,对马瘸子的反应颇为惊讶,这时不禁转头问江森道:“你特么还懂这个?”心里一边感慨,这娃娃还真是个大宝藏,不但做人机灵,而且比之前他遇见过的那些刚毕业进村锻炼的大学生牛逼多了。果然全市第99就是全市第99,能考重点大学的苗子,就是比那些混饭的二本子有质量啊! “你们这些凡人啊……”江森果然不辜负吴晨对他的欣赏,吴支书话音落下,江森就露出一脸欠抽的表情,很不想张扬地叹道,“为什么,非要逼着我装逼?” 于是吴晨把江森放下来,顺手就给了他一嘴巴子,笑道:“奶奶个熊!老孔说得真对,就你这张破嘴,早晚哪天要被人打死。” “胡说!我难道不会跪地求饶的吗?”江森摸着脸,愤愤在马瘸子的位置上坐下来,然后不甘愿地伸出手,摸向那个长得其实也不怎么样的村中少妇的手腕。 不想那少妇居然比他还颜狗,立马把手一缩,冲着马瘸子撒娇道:“阿公,我不要让他看!我就要你看嘛~!” 江森转头看看马瘸子。 马瘸子就指了指吴晨,问那村妇道:“吴支书的面子也不给?” 少妇怯生生抬头,见吴晨笑了笑,不禁心中犹豫,然后又听马瘸子接着说:“这孩子以后有大出息的,今天给你看病,那是碰上了,以后你就是想让人看,你猜他理不理你?” “诶!这话也不对!”江森立马正气凛然,喷完吴晨喷马瘸子,“请你们永远用最高到的尺标衡量我好不好?我江森岂是那种苟富贵、马上忘的人?” “呵呵……”马瘸子皮笑肉不笑,仿佛摸着江森的灵魂反问道,“你不是吗?” 那语气实在太过于叩问心灵,江森当场就被问得莫名心虚,自己也无法确定了。 “我……真的是吗?” “你说呢?”马瘸子眼中闪烁着“我这么大把年纪,什么人没见过”的光芒。 正在流鼻血的江阿豹也忍不住了,跟了句:“肯定是!” 吴晨冷脸看江阿豹一眼。 江阿豹又连忙撤回:“不是,不是!” 江森对江阿豹的声音充耳不闻,仿佛陷入某种沉思。安静几秒后,突然冷不丁握住村妇的手腕,直接转移了话题:“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啊!你干嘛?!”村里的小姐姐吓了一跳,下意识挣开了江森的手。 可是在马瘸子和吴晨的注视下,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了回去,低下头不去看江森那张恐怖的脸,很委屈地小声说起来:“我最近,就是一到下午就感觉身上热,人也没什么力气……” 病人的话匣子一打开,慢慢就停不下来。 村中少妇很快变成村中逼逼怪,连前些天吃了什么,今天早上拉了什么,都开始事无巨细地向江森交代。尤其说到高兴处,她还特别郑重地反复跟江森强调几次,她刚刚结婚,老公身体强壮,尤其夜里格外强壮,听得站在一旁装聋哑人的江阿豹眼神发亮,脑子里瞬间脑补出大量需要严厉封杀的内容,鼻血流得跟水龙头漏了似的,唰唰不停地淌。 马瘸子眼见江阿豹这样搞不好要死在站里,急忙先给他做了点处理。 而一旁的江森则很职业将这种和脉证无关的信息,第一时间就直接排除掉。搭着村里已婚小姐姐的脉,听她说了半天,又看了看舌苔,没一会儿就开了个方子出来。 “没什么毛病,气虚发热,补中益气就行。” “啊?那是什么意思?”村中少妇满脸不解和怀疑地看着江森。 江森随口回答:“可能是营养不够,也可能是夜里没休息好,反正问题不大。” “啊,你怎么乱说……”少妇闻言,立马发出害羞的声音,双手捧住了脸,又幸福地埋怨道,“我都跟我家那个说了,他就偏要,就偏要,每天弄都大半夜……” 吴晨听得直特么翻白眼。 江森却浑然不当回事,很从容道:“那也得注意身体啊,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边说边拿着毛笔,写得不太习惯、只能凑合看地写完方子,随手就递给马瘸子,“抓药。” 马瘸子顿时眼睛一瞪:“小兔崽子,想造反吗?” 江森没吭声,晃了晃他的左腿,非常理直气壮。马瘸子无奈摇摇头,拿着江森的方子扫了眼,又问道:“升麻用完了,换个方子,还能怎么治?” 江森想了下,正不太确定地想要回答,卫生站外,却忽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打断了江森和马瘸子的对话。 “诶!巧了,都在呢?”县中伍校长微笑着走上前,直接对江森说道,“江森,县里教育局的汪副局长来了,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特意来看你的。” 江森奇怪地抬头望向跟在伍校长身旁的那个戴墨镜的矮胖子,大概能猜出这俩货的心思。 如果不是要留下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眼看着伍校长连县领导这张牌都请出来了,江森心想躲是肯定躲不过了,干脆直言道:“真巧了,我正好想回乡里,要不咱们趁现在时间还早,你们请我回去吃个晚饭怎么样?” 江森这反应,实在有点不按套路来。 汪副局不禁奇怪地和伍校长对视一眼。 透过汪副局的墨镜镜片,伍校长能看得出来,老汪的眼中,写满了深深的困惑和惊悚。 考全市99名的学生,不该是这个形象和气质啊…… 一般有江森这种气质的学生,连9999名都不进不去的好不好! 还有这个学生的脸是怎么回事? 这尼玛满脸大包加痘痘的组合,他上辈子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 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炸了,他在旁边看热闹被溅到了吗?!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零六章 收买(保底第五更) 伍校长和汪副局不请自来,江森的乡间医疗服务志愿者工作,肯定也就没法再做了。马瘸子抓紧给病人抓了药打发走,随即就把江森拉进里屋,仔细地给江森的左脚重新包扎起来。 一边给江森换药,一边抬头看看江森那张被野山蜂叮得见不得人的脸,不住地絮絮叨叨:“这个野山蜂的毒,倒是没什么关系,等下涂点药膏,最多两天就好。不过你这个脸上,是不是还用过什么别的药啊?” “嗯。”江森说这种事就很老实,坦白交代道,“学校老师给了点消炎药,还有两个申医大的学生给我做了几次皮肤护理,用了点中药膏剂。” “唉,我早都跟你说了,先让它发出来嘛……”马瘸子闻言,不禁直摇头道,“你这个年纪的小娃娃,脸上的疙瘩稍微多一点也正常,着什么急哟?我都给你想好了,你这几天过来,刚好差不多发得最厉害,我能一次性都给你解决了。现在好了,被你们这些人搞得半发不发的,药也用得乱七八糟的,我这还怎么给你治?白给你配了那么多的药……” “你给我配药了?”江森脸上微微一喜,“秘方吗?” “那当然是秘方,不能让你瞧见啊!你去年一出门,我就给你找药去了,不怕你不回来。”马瘸子嘿嘿笑道,“我这个方子啊,对你们小年轻脸上这些小疙瘩老管用了。不那么早拿给你,就是怕你沉不住气,十天的药三天用完,三天的药半天都涂上,万一丢三落四的,今天用了明天忘,那可怎么得了?我就等着你回来,好盯着你把脸上的东西治好,不过可惜了……”他叹了口气:“现在只做了十天的药,我还以为能一边做,一边给你治的。你这回下山,应该就不会回来了吧?过年还回来吗?” “应该吧……”江森也不是很确定道。 马瘸子给江森换好了药,慢慢直起他马上就要奔七十岁的老腰,微微喘气道:“过年回来,要是没地方住,就来我这儿吧,阁楼上的那个小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隔三差五的都有打扫,驱虫药也放了,干净得很。” 江森被马瘸子搞得感动死,良心未泯地嗯了一声。 马瘸子又转身进了药房,一瘸一拐地搬出个小药罐子,拿木条沾了点药罐子里的陈年老膏药,一点点涂在江森被野山蜂叮出的那些包上。 一颗颗挨个涂完后,又叮嘱道:“一个小时内别给我擦了,这几天也别吃辛辣的东西。”一边说着,随手碰了下江森额头上的打包,江森立马咝了一声,马瘸子奇怪问道:“你这个是磕到了吧?你今天到底干嘛去了?浑身上下伤成这个样?” “唉,别提了,差点死在山上。”江森叹息不止,又把嘴一张,“你看,牙都断了。” “牙我可没办法,就是这个牙弄不了。”马瘸子终于承认了自己业务能力上的短板,随即又搞了点活血化瘀药涂在手里,手掌轻轻摁在江森额头的大包上,给他揉起来。 “嗷!”江森被揉得生疼,但没过一会儿,额头上的疼痛就明显减弱下去。揉了五六分钟,马瘸子一停手,江森脑袋上的包,已然小了大半。 “出去再用冷水孵。”马瘸子再次交代了一句。 江森嗯了一声,正要穿鞋走人,马瘸子忽然又道:“等下。” 江森看着马瘸子走到药柜旁,从柜子里拿出来一袋用盒子装好的成药,递了过来:“治你脸上的小麻子的,内服外敷的都有,自己看清楚了,千万别搞错了。十天的量,你带回去用。根治是难了,不过总比现在这个鬼样子能好一点。以后遇上小媳妇儿,人家也不会被你吓得嗷嗷叫。还有你这个牙,抓紧找个人治治,吃饭不香,日子就太难过了。” 咕噜~~~~ 一听到吃饭这两个字,江森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从早上八点多吃完一碗泡面到现在快下午三点,他可就喝了点吴晨带给他的矿泉水,中间那么大运动量地野外求生了好几个小时,现在的状态简直是饥病交加。 “嗯……”江森有点气虚地应着。 马瘸子笑道:“给你治病,还嫌我啰嗦了啊?” “没有。”江森叹道,“太饿了,等着出门吃饭呢……” “吃饭啊,也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马瘸子点着头,把手里的一大袋药交到江森手里,转头刚想喊吴晨进来把江森背出去,一张嘴,忽地又转回身来,微笑看着江森说道,“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我给你忙前忙后做了这么多事情,都白干了是吧?好歹喊一声啊。” “嗯?”江森抬头看看马瘸子。 马瘸子一脸期待。 “唉……”江森好无奈,勉为其难地叫了句,“师父……” “啊?”马瘸子把头凑过去,“叫我什么?” “师父!”江森大喊了一声。 “跪下跪下,先磕个头。”马瘸子来劲儿了,“吴支书,你进来一下!” “怎么了?”正在屋外应付着伍校长和汪副局的吴晨,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马瘸子红光满面:“你抱一下孩子,让他跪下,我要收徒弟了!” “咦?不错呀!”吴晨眼睛一亮,望向江森。 江森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意思到了就行,下跪磕头都是封建糟粕……” “我草!让你跪你就跪,哪儿来这么多屁话!”吴晨一个箭步上前,把体重不过百的江森像拎鸡仔一样拎下来,一把就摁在马瘸子跟前。 江森在吴晨的帮助下,哐哐哐三个响头,磕得无比麻利。 磕完抬起头来,满脑袋都是泥巴和黑灰。 “好好好!”马瘸子满眼泪花把江森扶起来,不住念道。 江森心说这不算数的,我是注定要制霸网文界的男人,怎么可能跑去干医生那么没前途的行业。但是这话要是现在说出来,必然会被吴晨拍死,就啥也不说了。 “好了,现在有师父了,以后可不许忘本!”吴晨把江森拉起来,“别的那些大学生我不管,不过你将来出息了,必须得给我回来,知不知道?” 江森喊道:“我特么还没考上呢!” 吴晨也大声嚷嚷:“你全市第九十九名还能考不上?鬼信啊!” 连外面的人都能听见。 卫生站外间,此时伍校长趁着吴晨进屋,已经迅速跟江阿豹勾搭上。 他偷偷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江阿豹跟前,用充满诱惑的语气道:“你签了这个,你儿子就来我们学校读书。我每个月给你三百块钱,一直到你儿子大学毕业。要是他能考进全省前一百名,县里头再额外奖励他三千块,学校里……给两万!” “两万?!”江阿豹这辈子没听说过这种天文数字,眼里骤然间闪现出,比当年江森他妈进村中时还要明亮的光芒。三千加两万,还有每个月三百,一共就是,就是…… 就是去他妈的!反正很多就对了! “我签,我签!”江阿豹激动地连连点头,鼻血又从鼻孔里汩汩而出,一把夺过伍校长手里的纸笔,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签,就直接在这份《监护人要求调回学籍声明》的整页纸上,大大地写下了江阿豹三个字,其中那个豹字,还特么地写错了。 但伍校长也管不了那么多,拿到签字后,又用江阿豹的鼻血当印泥,牵着他的指头,往纸上盖了个大红印,甚至连血迹都还没干透,就匆忙收起了纸笔。 下一刻,吴晨背着江森从里间走出来,看着表情莫名亢奋的江阿豹,奇怪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先走了,走了……领导再见,再见。”江阿豹兴高采烈,握了握伍校长和汪副局的手,也不等马瘸子给他拿药,就浑身充满着力气,飞快逃走。 吴晨阻拦不及,又眼神古怪地望向伍校长和汪副局。 伍校长很气定神闲地站起来,问道:“弄好了吗?弄好了,那就走吧。” “走吧,吃饭要紧。”半天没怎么吭声的汪副局站起来,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手,笑呵呵对江森道,“孩子,还有什么别的事需要帮忙,尽管说,我们今天就是来帮忙解决的问题。” 江森一听这话,当即也懒得管江阿豹了,直接把嘴一张。 “喏,我牙断了,先带我去补个牙。”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零七章 太极神功(为TheIronk盟主加更) “你看师父这条腿,怎么断的?你以为是被时代的洪流打断的吗?不是的,没那么复杂,就是被村里头眼红的人打断的。不管什么年代,老百姓哪会跟你讲那么多大道理。别说村里那些没读过书的,就是大城市里,哪个又不是在心里打自己的那点小算盘。 像他老人家那样,一心为全天下老百姓着想的,天底下一共才几个啊?总不能永远指着别人来救你对不对?做人啊,归根结底,还是得靠自己。 什么时代风云,说白了,就是一大群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趁着一段时间的混乱,忙忙碌碌地该争权夺利的就争权夺利,该公报私仇的就公报私仇。这股劲儿往好了使,等混乱过去,那就国家安定,天下太平;要是往歪了使,那无非也就是多断掉几条无辜的腿。 咱们跟着时代在走,那就得向时代低头。 不该吃的眼前亏,不要硬吃,先留得青山在,命是最重要的。该坚持的原则,如果能换个地方坚持,那就坚持,如果全世界真只剩你一个人了,你就该转过脑子来,去拥抱世界。 人呐,是社会动物,是时代社会关系的总和。 道可道,非常道,没有什么规矩,是一成不变的,自己要学会变通。当然了,变通这个本事,你比师父强。我是跪不下来才断了腿,你小子呢,跪得倒是很聪明,总能跪对时候。 师父想了很多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不管什么大局面都是由大家共同造成的,没那本事牵头,就干脆跟着大流走。与其等出了事情,事后怨天怨地,还不如平日里头,就早一点把身边人的关系都处理好。你好好对人,人也好好对你。哪天祸患来了,你帮人,人帮你,大家咬咬牙,早晚总能熬过去。 师父对你没什么别的要求,以后出门在外,管好自己这张嘴,不要被人打断腿就行,要多结善缘,才能活得安全。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四肢健全很重要啊……” 下午三点多,江森坐在回乡的车里,吃着从小卖部里拿的饼干,喝着从小卖部里拿的雷碧,脑子里默默回想着临走之前,马瘸子交代给他的话。 看样子,马瘸子对他的腿,还真是挺耿耿于怀的。都多少年了,还在为这条腿找说法。不过可惜当年打他的人,现在坟头草都几米高了,江森总不能去挖坟为师父报仇。 不过下回再来,坟头蹦迪倒可以考虑一下。 “江森,睡一会儿吧。”坐在车前排的吴晨转过头来,对江森喊了句。江森嗯了一声,几口吃完饼干,喝完饮料,打开窗户没素质地把垃圾扔出去,微微呼出一口气,就闭上了眼睛。 车里很安静,除了他,就只有开车的司机,以及陪他一起下来的吴晨。 前面另外一辆车里,伍校长和汪副局,还有汪副局的秘书坐在一块儿。 不是不想跟江森聊点关于转学的话题,而是江森身上的味儿实在太大,从早上跑到现在,浑身是汗,加上涂在脸上的膏药,还有视觉上的冲击力,两位领导实在是觉得有点遭不住。 甚至不光是领导,就连开车的司机,都不怎么敢看后视镜了。 将近两个多钟头的车程,江森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青民乡招待所的门口。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时,青民乡分管教育的副乡长,早已经带着孔老二给每个人都安排好了落脚的房间。江森沾了领导们的光,也被单独分到一间。 进屋后抓紧洗了个澡——管前台要了个塑料袋,包住受伤的左脚洗的,洗完后神清气爽出来,继续忍饥挨饿,先去了青山村唯一的牙科诊所,直接把断掉的那颗门牙给拔了下来。 于是原本就丑得一逼的森哥,这下就更特么没脸见人。并且更糟糕的是,乡里这位牙科大夫的手艺有限,愣是说没办法把这颗牙给补上,并劝说江森去市里找大医院的高手试试,搞得对自己的形象要求很高的森哥,立马就有了高中毕业后回村里隐居的念头。 森哥这么要脸的人,怎么能做无齿之人?! 晚上回到招待所吃饭,只剩一颗门牙的江森气得只顾埋头苦吃。吃得肚皮都鼓起来,才终于放过盘子里剩下的龙虾、鲍鱼和大青蟹,开始跟伍校长和汪副局,打起后半场的太极。 “转去县中,当然可以!”江森就跟个二五仔似的,上来就给这件事拍了板,并且很无耻地狂拍马屁,“各位领导,瓯顺县中,一直以来就是我心中的梦想,是我向往的地方。和县中失之交臂,一直以来都是我心中的痛。但这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能力不足,没发挥好,才错过了这么好的学校。您几位今天其实根本不用这么大老远跑来找我的,只要一个电话,我保证自己马上就会主动过去报告。家乡要我回来,我怎么可能不回来?青民乡是生我的地方,瓯顺县是养我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这片生我养我的地方?” 汪副局听得嘿嘿嘿嘿,满脸笑开了花。 但伍校长就不禁有点懵逼,这尼玛前天那上半场不是这样的啊! 不是很铁骨铮铮的吗?怎么突然就换频道了? 早知道这样,他干嘛要承诺给江阿豹那么多钱啊,疯了吗?! 同桌的孔老二,也略微奇怪地看着江森,有点讶异江森这反水的速度。不过话说回来,县中的条件确实要比十八中强得多,好歹也是市重点,孔老二也就没吭声,继续听着。 就在这时,江森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忽然惆怅起来:“不过……” “不过什么?”汪副局反正不用自己花钱,随口就道,“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出来!伍校长和乡里头,一定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 副乡长和伍校长同时看汪副局一眼。 汪副局视若无睹,只有满脸为贫困学生服务的凛然正气。 “没什么,跟这个事情关系不大,主要是这个暑假……”江森开始战术性矫情。 桌上果然马上有人助攻,吴晨也不花钱地问道:“这个暑假怎么了?” “唉……”江森叹了口起,幽幽说道,“我在青民乡住了这么多年,说起来也是乡里人,但是青山村这里,一共也没来过几次,我是真的好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吴晨继续不花钱道:“那就住啊!” “唉……”江森道,“没地方住啊……” 汪副局听明白了,转头问伍校长道:“有办法吗?” 伍校长的表情瞬间就不对了。 合着县里就一分钱都不想出,然后露个脸就把人带回来,出钱出力的事,都由县中来办是吧?县中的钱是风刮来的吗?还有江森这个王八蛋,他伍某人干教育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学生,居然敢在由县中校长、县教育局副局长、乡分管教育副乡长、乡科教文卫办公室主任和他们村支书组成的饭局上公然坐地起价! 但是!……老子还真就拿你没办法了! 伍校长被江森的臭不要脸拿捏得死死的,心里有点上火,语气也不由生硬起来,问道:“住一段时间啊,那你想怎么个住法?” “有个地方睡就行了。”江森笑道,“车站斜对面有家青山旅馆,一晚上只要二十块钱,我回家的时候,中途就在那里落脚,不错的。” “二十块?”一听到这个数目,伍校顿时就松了口气,满肚子的火气不见了,又露出笑脸道:“一天二十块当然没问题,这个钱县中还是出得起的,没别的要求了吗?” “有。”江森很干脆道,“我想住一个半月,可以吗?” “一个半月?”伍校长面露疑惑,“什么意思?” “明天是七月六号。”江森很认真地解释道,“住一个半月,八月二十号左右,学校差不多也就开学了,我到时候回家一趟,看看我爸和我师父,然后就等学校开学,直接过去报到。” 伍校长眼睛发亮,连连点头:“这个可以!可以!” 江森又道:“那就把房间开到二十五号好了,以防万一,多开几天。” “行行,这个事情好办。”汪副局一听大事已定,直接转头吩咐身边的秘书道,“小钱,你现在就过去开个房,回来把发票交给伍校长,找县中报销。” “好的。”小钱立马非常愉快地站起来,转头就往外走去。 开发票报销这个事,那也可以是很有讲究滴~ 这边汪副局的秘书一走,汪副局和副乡长也就吃得差不多了,端起酒杯祝贺了一下伍校长成功招揽到新外援,仰头一饮而尽,就晃晃悠悠先行离场。 伍校知道汪副局晚上在乡里还有别的安排,就没跟上去。 一番告别寒暄后,他心满意足地重新坐下来,心里一边盘算着怎么黑掉承诺给江阿豹的那笔钱,又笑眯眯地对江森说道:“那咱们可就说好了,等开学,你自己过去报到。” “嗯!”江森重重地一点头,“只要十八中同意,我马上过去报到!” 噗! 吴晨和孔老二不约而同,喷了一桌。 伍校长目瞪口呆看着江森,一句脏话瞬间蹦到了嘴边,怒火中烧! 我草你麻辣隔壁啊! 只要十八中同意? 玩你老子呢?! ———— 求订阅!求月票! 第一百零八章 光明磊落(为闲时玩玩白银萌加更) 青民乡招待所的餐厅包厢里,忽然就爆发了争吵。 伍校长情绪有点失控,甚至拿出江阿豹签过字的声明摔在江森跟前,让江森不要妄想耍滑头。江森一看到这玩意儿总算明白,难怪下午江阿豹跑得那么利索,当即拍着胸膛发誓,自己对县中的敬仰之情犹如涛涛江水,如有二心愿遭天打雷劈、全村死光,必会以最真挚之态度劝说十八中放弃抵抗,归还学生于瓯顺县中。从今往后生是县中的人,死是县中的鬼,生生世世绝不背弃。这话说得很溜,终于把伍校长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然而这么一通闹,伍校长自己不禁也觉得刚才的表现有点过分了,就没脸再在这里留宿。吃完饭没一会儿,就暗戳戳叫上司机,连夜开夜路回了县里。 江森几个人,对伍校长的离开毫无察觉。 “妈的,今天真是热闹。”江森饭后回到房间,孔双喆和吴晨也一起跟了进来。吴晨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江森孝敬他的华子,很自然地点起一根,又随手给老孔也扔了一根。老孔接过来一瞧,还以为吴晨是从哪儿顺过来的,也美滋滋地一起点上。 两个人吞云吐雾,聊着江森转学的事,吴晨拍着江森的肩膀哈哈大笑:“你小子鬼话一堆,收了人家那么多好处还不办事,放到下面村里,早就被人砍死几百次了!” “胡说八道,我是真心的!”江森态度很坚定道,“十八中只要点头,不转学谁死全村!” “狗屁!”吴晨一掌摁在江森头上,“妈的,老子还是你们村的村支书呢!你师父也在村里呢!” 孔老二不由问道:“什么师父?” “就是马瘸子。”吴晨笑眯眯道,“今天拜师了。” “哎哟,那感情好!”孔双喆乐呵道,“老头子有人给养老了!” 江森无语道:“所以我就是个工具人是吧?” “互相帮助嘛。”孔双喆指了指江森放在房间沙发上的那一大袋的药,“人家也没白让你养他啊,你看你这个师父,是手艺人!以后大病小病的,还不都免费看呐!” 江森暗自嘀咕等我在星星星中文网证道成神,还缺这点医疗资源?再说以我这体格,一年又能病几次?多喝热水照样能活啊! “说起这个,我好像也该去做个体检了,这几天怎么都觉得身体不得劲儿。” 孔双喆看着沙发上的药,又自言自语地嘀咕。 江森马上吐槽:“对嘛,扫黄你也去搀和什么啊,看吧,病毒经空气传播,感染了吧!” “滚蛋!”孔双喆作为科教文卫办的主任,起码的科学素养还是有的,一听就知道江森是在鬼扯,笑骂道,“你懂个球!老子特么是直管全乡卫生工作的,各行业从业人员的健康问题,本来就是老子的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乡派出所妈的装瞎,这事总该有人管吧?老子这叫灵活运用自己的岗位优势,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江森不禁被孔双喆这套理论镇住了。 行吧,科教文卫办公室…… 合情合理地利用自己检查卫生的权力,顺带干了点为乡村服务行业人员健康着想的工作。 孔双喆看着江森震惊的表情,得意得直哼哼道:“这个事,说破天去,我都错不了。乡派出所那个指导员他要敢闹,越往上闹,他死得越快。马拉个币的,还让老子别多管闲事,我去他娘的!不让老子管,老子就偏要管!什么玩意儿!” “对!”吴晨对孔双喆这套野路子简直惺惺相惜,“还顺便帮我解决了十里村沟的基层管理权问题,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江森转头看看吴晨,不禁想起这货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利用村里大龄妇女的愤怒,一举扳倒十里沟村的守旧势力,而且最牛逼的是,作为既得利益者的那群大龄妇女,居然至今都没要反悔的意思,不由双手一抱拳,致敬道:“佩服!” “当然该佩服,你以为你们吴支书是什么人啊,吴支书可是市扶贫办的直管干部。”孔双喆一根烟抽完,端起茶杯喝口水,便起身道,“正儿八经的公务员诶!” “嗯?”江森不由惊讶了,孔双喆是事业编制的,这个他清楚,可吴晨作为市扶贫办的人,怎么会在村支书的位置上干十年?这听起来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而且这货不是高中都没读完吗? 江森正奇怪着,孔双喆就已经往屋外走去,说道:“我先回家了,不然晚了吵到家里那几个休息,你们两个,自己慢慢聊。” “走好!”吴晨对孔双喆笑了笑。 孔双喆走出房间,顺带把门一关。 江森望向吴晨,奇怪问道:“你怎么是公务员?” “一开始不是的。”吴晨抽完一根烟,又点起一根,慢慢回忆兼解释道,“我十六岁出去当兵,当了十年,本来是要继续当下去的,不过家里让我回家,就想办法走了后门,不到十一年就退伍回来了。回来等了八个月,才被分到街道搞了事情干,干了半年吧,我是士官嘛,就给分配了个差不多类似副股级的职务,才做了两个月,就遇上市里要去下面村里扫黑。 我就被选过去,派到村里支援去了。 去到那个村子,老子才知道什么叫离谱,两拨搞迷信的要抢人,结果闹大了,妈的什么菜刀、锤头、红缨枪全都掏出来,打的时候一边喊阿弥陀佛、一边喊哈利路亚,我草,那场面你都没法看知道吧,你砍我一刀,阿弥陀佛,我一刀砍回去,哈利路亚。 本来都要派武警镇压了,老子过去后,就趁他们两边谈判,直接带人把他们那些头头全都一锅端了,最后还立了个集体二等功和个人三等功,加上我退伍后那几个月,又刚好补了个函授的大专文凭,市里三农办就把我要过去了,专门让我去一线处理类似的村子。我就开始当村干部了,不过编制就一直在瓯城区的街道里挂着。 一开始是挂在街道三农办,后来又挂到综治,再后来又挂到扶贫。反正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挂,挂来挂去,老子人都没去过街道几次,有一年街道兼扩并,人事调整,莫名其妙就给调成股级了。后来又过两年,有次我挂到安监去,刚好那年全市安监改制,事业编制全都转成公务员,我特么一转过去就是副主任科员,比那些本科毕业的还牛逼,哈哈哈哈……” 吴晨说到这里,仰头大笑几声,把江森听得叹为观止。 这狗屎运,真是没得说了…… “不过这个还没完啊。”吴晨笑完,又继续道,“我的编制转成公务员后,市扶贫办不就知道啦?直接一个电话打下去,我就真的去市里报道了。我现在名片上印的职务是东瓯市扶贫办副主任科员,老子将来还有希望提干的,你小子明白吧?” “明白明白,已经是预备役官老爷了。” 江森很明白地忙点头,又问道,“所以市里最欣赏的,就是你敢把人吊起来打的能力吗?” “开什么玩笑,吊起来打这才到哪里?”吴晨非但半点不心虚,反倒无比骄傲和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吊起来打,只是工作的第一步,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老子明天回去,就搞村干部轮换制度,先把那群老娘们儿的办事积极性调动起来。 做事就是这样,男人不行女人上,女人不行小孩上,总会有一拨人愿意干活的。不然特么全村好几百人,要是连饭都没人做,早就该饿死算球了!一群人只要还肯做饭,就说明还有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心。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做饭就是经济基础,你说对不对?” 江森看着吴晨充满干劲的神情,不由叹道:“吴书记,是什么支撑着你,把这份如此接地气的工作,干到这种理论高度的?” “这个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好呢……”吴晨想了想,很实在道,“应该就是为了升官吧……” 说话间,外头敲门声响。吴晨走过去开了门,汪副局的秘书站在门外,微笑着提进来一把钥匙,告诉吴晨和江森,青山旅馆的房间已经开好,随时都可以过去。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零九章 好地方(为闲时玩玩白银萌加更) 江森在招待所的这一晚睡得极好,晚上八点多睡下,早上五点出头就伴着鸟叫声醒来。 醒后先下意识地摸了下额头上的大包,包已经退了,但还有微微的痛,不过不用力按的话,几乎感觉不到。然后立马翻身而起,穿上从出来到昨晚上就一直穿着的那身十八中的夏季校服,略微小心地踮着脚,走进了卫生间。站在镜子前照了一眼,脸上情况不错,被野山蜂叮肿的那些包也消了大半,绝不至于像昨天那样把已经村妇吓得不敢抬头。 江森咧咧嘴,拧开水龙水抓紧刷牙洗脸,以及解决较为明显的腹胀问题。 一番收拾妥当出来,他才坐下来,稳稳当当地给左脚重新换起了药。 拆开纱布,跑了一整天却没洗,还被包裹了一整晚的脚,气味简直酸爽,江森差点对自己完成一次自杀式偷袭。他急忙屏住呼吸,拿纸巾擦去脚底板上的膏药,又飞快拿出新药涂上,铺上敷巾裹上纱布,多年前当苦逼实习生的手艺一点没掉。 不得不说,马瘸子的外敷药效果也真的是牛逼,一晚上下来,脚底下那些深深的伤口,基本上已经全都结痂。换好新药后,江森又穿上老孔给他新买的袜子,轻轻踩在地上,已然感觉不到太明显的疼痛,走路应该是问题不大了,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按理这个恢复情况,如果今天再静养一天,到明天脚伤就差不多八成痊愈了,至少洗脚应该不成问题。只可惜,对穷逼来说,静养这个念头,还是太过于奢侈。 早上六点不到,不用江森叫门,要赶早班车回十里沟的吴晨,就先过来敲响了门。 江森马上拿上昨晚钱秘书交给他的那把带着青山旅馆房间门牌号的钥匙,摸了摸口袋里的身份证和存折,然后左手拿起装着另一套校服和两身新衣服的蛇皮袋,右手提起马瘸子给他的治痘痘、治脚上以及治疗野山蜂叮咬的药,大包小包地,就跟着吴晨一起出了门。 出了招待所,江森脚底略微生疼却不停顿地和吴晨走了十几分钟,很快就走到青山村的车站路。片刻后一起走进青山旅馆,江森重新登记了自己信息,然后就被老板娘告知房间已经开到了八月三十号,而且开的是四十块一晚上的标准间,不禁大为惊喜。 “我草,那个秘书,搞钱有一套啊!”吴晨一眼就看出来,钱秘书那个小白脸,定然是和这家旅馆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py交易。 江森马上给出一种可能性,猜测道:“对,很有可能就是告诉旅馆这边,我只住到二十三号就会走人,但剩下的七八天,房钱不用退,只要多给几张发票就行,这样旅馆也能一个房间租两次,挣的钱比交的税肯定多多了。” 吴晨却冷冷一笑,“想简单了,这点钱算什么?吃相要是更难看点,如果你真的住到二十号出头就走,他说不定还会跑回来,再把剩下那几天的钱全都退进他自己的腰包里。妈的要按这么来,幸亏就是这家小旅馆最贵的房间也就四十块,不然他狗日的两百块一夜的房间都敢给你开,你信不信?到时候发票送到县中那边,你猜县中会不会拒绝报销?不可能的嘛!” “嗯,有道理……”江森顿时秒懂。 这几百块、最多上千元钱,对个人来讲或许是笔额外的小油水,但对县中那么大的机构而言,显然又算不上什么。伍校长绝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就跟钱秘书撕破脸。恰恰相反的,其实这么一来,也相当于是拿公家的钱借花献佛,和钱秘书加深了一点关系。 毕竟钱秘书今年也还年轻,别看现在小钱小钱的,将来哪天或许就成钱主任、钱局长之类的呢?系统里的人事升迁,这种事谁特么能说得清楚? 所以到头来,在这件看似毫不起眼的小事中,最终结果就是,旅馆做成了一笔大买卖,钱秘书从中吃到技术性回扣,汪副局给了属下一个几乎光明正大的增产增收的机会从而获得了下属的爱戴,伍校长也慨他人之慨,化作了散财童子。 而江森本人,则自然享受到了更美好的生活。 只有县中,以一个单位的名义,掏钱买了单。 而且,从理论上讲,这笔钱居然掏得还很有价值。 毕竟瓯顺县中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大牛级的学霸了,以江森高一统考能进全市前100名的优异成绩,如果花这最多千把块小钱,就能把江森从十八中“转会”回来,那这个事就绝对属于可接受范围之内。而要是江森在两年之后,真能考进全省前一百名,那别说区区小一千,就是几千几万,伍校长花这笔钱,也算是极其值得表扬的操作了。 到时候只要出了成绩,这笔花销何止可以拿出来曝光,甚至登上地方报纸,传为“伍校长慧眼识英才”的美谈都有可能…… 江森和吴晨讨论着钱秘书的小把戏,一边拎着大包小包上了楼。 进到房间,40块的服务果然比20块的高档不少。房间里有自带的卫浴,还有空调。没一会儿,楼下看门的人就把热水瓶还有一次性的牙刷、牙膏、毛巾、肥皂拿了上来。 只不过是二十块钱,生活质量指数简直翻了一倍都不止。 “所以这二十块就不是房钱,是奢侈税啊。”江森无不感慨地说着。 吴晨也微微点头,说这地方不错。 总算是舒舒服服地安顿下来,吴晨没工夫休息,就马上下了楼。 两个人走出青山旅馆,江森一路送吴晨走到不远处的车站门口。大清早的,青民乡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不是特别热闹,不过也零星出来了两三个卖早餐的小摊子。 吴晨掏钱请客,给江森买了两个大肉包。 两个人刚咬了几口,每天不那么准时的进村下巴,就从车站里出来了。江森一边吃得满嘴是油,一边挥手送别吴支书上车。没一会儿,等车子开远,江森手里的两个肉包也下肚了。 他又走回旅馆,洗了把脸。 然后在旅馆里干坐了片刻,等到八点出头,就实在坐不住地带着身份证和存折下了楼。 邮政储蓄银行就在旅馆边上。 坐在银行门前干等到九点,总算等到银行开门,江森第一个就进去拿了四百块大钞出来。 折腾了一整天,今天总算能干点正事了……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章 日更三万,而已(为闲时玩玩白银萌加更) 早上九点多,青山村最大的商业街兼菜市场人头攒动,汗臭味混合着各种新鲜食材的香气,以及烂菜叶、动物下水和鱼腥的气味,直往人的脑仁里冲。 不过江森对这种气味十分习惯,甚至闻着还有很强烈的亲切感,因为他前世就在菜市场门口长大,那时候的菜市场,不仅是买菜的地方,也是围绕在菜市场四周,各条弄堂里的人们的社交场所。可惜后来城市改造,一片新城换旧城,那种旧有的社交格局,也就没无情地打破了。人们住上了更舒服漂亮宽敞明亮的房子,却似乎又失去了一些什么。 但这种变化,你又无法用简单的好和坏来区别。 因为世界,一直就是这么变化过来的。 永远有得有失,人们永远必须为了更核心的利益,却放弃一些边缘利益。 这就是生活。 然后很多很多段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取舍连在一起,也就成了普通人平凡却不容易的一生。 走在这片热闹繁华菜市场里的江森,心里感慨着岁月下城市风貌的变迁,一边紧紧捂着自己的裤兜。身为一个合格的底层穷逼,江森心里显然不仅装着市井生活中的诗情画意,更多的还十分明显什么叫穷逼环境下的江湖险恶。 就在刚刚从走进这片菜市场到眼下的几分钟里,江森起码已经察觉到两次不怀好意的碰撞。 像他这样哪怕在南方都算矮的小个子,真的是很容易就会被坏人盯上。 没有罗北空、胡启、吴晨、孔老二这些彪形大汉在一边陪着,他在这个人心复杂的社会面前,就是个战斗力为负的渣渣啊! 也就只能在学校里,欺负欺负胡海伟那种一手好牌也能分分钟打炸窝的傻逼了。 片刻后,江森走到一间杂货店里,买了个搪瓷缸和两包正品的康师傅泡面。包装的泡面和碗装的相比,分量上差不了多少,价格却要便宜得多。拿多出来的钱买个搪瓷缸,吃完后还能留下点回忆。森哥做事,就是这么又苟且又诗和远方。 而且以他的能耐,别说吃饭能诗和远方,就是要饭也可以。 甚至拉屎都可以。 拉稀都可以! 要是他能有个京城户口,某大紧绝对很大概率要引森哥为知己。 “老板!开机!” 九点二十来分,端着个大搪瓷缸,气质上开始朝叫花子的方向跑偏的森哥,一进青山网吧的门,甩手就把四张毛爷爷拍在前台上,气势非凡地喊道。 一大早的,网吧几乎已经座无虚席,但网瘾少年们鸟都没鸟江森,全都自顾自地戴着耳机,拼搏和奋斗在他们自由自在的虚拟世界中。 柜台后头,小老板半醒不醒的,见到江森拍在桌上的四张老爷爷,先是茫然了片刻,然后盯着江森满脸的麻子看了半天,突然惊喜地反应过来:“哦……你是啊!你是那个……” 江森道:“包到二十二号!” “对对对!包到二十二号!”小老板急忙把钱收起来。 江森又提醒道:“下次八月一号给你。” 小老板连声道:“记得,记得,这我还能记不住吗?八月一号建党节!” 江森盯着小老板看了两秒,想了想,点头道:“嗯,差不多……” 小老板一脸的莫名其妙。 江森交了钱,转头就走,走进了里间。 里间的机子还空着三台,这生意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考虑到通宵狗暑假必然集体睡懒觉,必然集体作息颠倒,必然集体越夜越精神,看这个时间段,网吧的声音应该还是不错的。 江森在前天自己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下来,打开机器,然后看着搪瓷杯想了想,又拿着杯子站起来,去了趟卫生间。将杯子洗干净后走回来,左右看了看,就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台饮水机。一大桶矿泉水倒插在上头,制冷和制热两个灯都亮着,非常奢侈。 江森敦敦敦地灌了大半缸的热水,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然后低头一看左下角的时间,早上9点25分,比原定计划中的,已经晚了快一个班小时,不由微微一喘气,打开word,闭上眼稍微构思了五六分钟,再睁开眼,突然就打字如飞。 一个烂俗的故事,其实并不难写。无非是勾画场景,填充信息,然后再随着人物矛盾的出现,进一步深化和渲染各方面的细节。江森的打字速度不算快,智能ABC输入法,连构思带描写,状态正常或者说较好的情况下,每小时3000字稍微往上,但绝对破不了4000。 不过这个速度,基本也够用了。 开头第一章,写一只屌丝舔狗隔着人群心中暗舔心目中的女神。 大量的笔墨全落在女神如何如何神,如何如何倾城倾国,如何如何前凸后翘,然而这样的姑娘却特么二十七八岁了都没结婚,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甚至连啵儿都没跟人打过,甚至连手都没跟除了她爸以外的男人牵过,冰清玉洁,洁白无瑕,霞光万丈,万丈深沟…… 反正怎么不合理怎么来,只要读者爷爷奶奶们喜欢,森哥能吐着把自己写死在电脑桌前。 这就是职业写手的基本素养! 四十分钟不到,赶工的森哥2000字搞定,然后花不到十分钟认真检查修改过不多的几个错别字,就马上登录星星星中文网,新建作品,取了个我的老婆是女神的恶俗标题,然后又写了段沙雕简介,最后把第一章上传上去,新书就一气呵成建档完毕,只等后台审核通过。 发完新作品,森哥端起了搪瓷缸。 缸里原本滚烫的白开水,放了四十分钟,已经变得温温的。 江森灌了几大口,又继续马不停蹄。 作为打算一个月半月就写完一本书的职业写作,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不是很高。一本书按照一百万字来计算,按四十天来计算,每天只要写两万五就可以。 不过为防万一,江森还是给自己另外定了个稍微更可靠的目标。 不多,日更三万,而已。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师不利(为闲时玩玩白银萌加更) 哒哒哒哒哒…… 中午时分的青山网吧,键盘的敲打声响,陡然密集起来。越来越多的夜猫子起了床,第一时间就奔赴网吧而来,并且顺利抢占了那些不得不回家吃饭的小孩子的位置。 这年头倒是有外卖,可那是市区的人口密集地带的事情。在青山村这种以皇粮人口为主的地方,那就真的别盼着有这种美事。皇粮家庭的孩子,打工是不可能出去的打工的。只有靠着家里的关系,随便找个单位当临时工混日子,才能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 然后到了周末…… 他们才是需要被服务的对象好吧! 在这片忙碌的哒哒声中,网吧内间的角落位置,江森终于停了下来。 四个小时,五章,一万字。 写完后明显头晕缺氧,能量不足。江森缓了足有七八秒,才从那种一口气松下来后,倏然严重的眩晕感中恢复过来,接着又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检查完文稿后,重新点开了网页后台。 见审核还是没通过,就只好把稿子全都上传到QQ邮箱里存着。心里一边想着未签约之前,每天两更保平安,并不担心审核的事情。 毕竟星星星中文网的审核编辑,业内出了名的喜欢搞人心态,这都是常规操作。 江森依然淡定地拿起搪瓷缸,喝下里面不多的一点水,伸手拿过放在手边的泡面拆开,取出面饼,掰成两半放进缸里,把料包逐一倒进去,再去接了热水,回来后盖上盖子。 然后紧接着,就发现忘了个很重要的东西。 操!居然忘了买筷子! 江森急忙站起来,跑到外头,想跟小老板打声招呼,结果小老板居然失踪不见,只能一咬牙,朝着最近的那家杂货铺跑去。不到两分钟,江森冲过拥挤的人群,火急火燎跑到店内,然后在老板慢悠悠的服务速度下,拿回一双筷子,再以更快的速度,冲回网吧。 这一来一去,泡面倒是刚好泡熟,然而令他蛋疼的是,一个初中生却占了他的位置。 而且不仅占了位置,那货居然还在尝试吃他的泡面,江森差点口吐芬芳,但考虑到这里是客场,只能求爷爷跪奶奶一样,让这个初中生先把泡面交回来,然后端到店门口,一边吃一边等着小老板回来,一直等了足有四十来分钟,江森连筷子和搪瓷缸都洗干净了,小老板这才姗姗来迟。在老板的威严下,那个抢不到机子就会死的初中生,终于无奈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满眼恨恨地盯着江森,把座位让了出来。 江森长舒一口气,还得耐心跟孩子解释:“同学,我交了钱的。” “切,谁没钱啊?”初中生翻着白眼。 江森一听他这个回答,就知道这货的阅读理解分数高不到哪里去。 乡中的学渣,不想跟他交流。 初中生被赶走后,江森本想马上就开工,不想小老板又来了兴致,站在边上聊个不停:“哎哟!兄弟你够拼啊,还自己带泡面过来!玩什么游戏呢?传奇吗?你刚才要是直接买桶装的泡面,这个机子不就不会被抢了?几级了啊?” 江森听话听音,在过滤掉几句和店里生意无关的话后,立马原地哭穷。 “老板,我们住山里的,跟你不一样啊。每分钱都是钱啊,能省一分是一分,赚钱不容易的,你说是不是呀?”江森一脸深深被世界鞭打过的表情,转头看着小老板。 小老板果然半秒钟都没撑过,忘了自己生意人的立场,顺着江森的节奏,叹了声:“唉……” 江森又道:“你看我脸上,昨天跟家里人上山采蜂蜜,被蜜蜂咬的,逃命的时候还把牙都磕断了,喏,你看!我今年才十六岁呢!” 江森张开嘴,好像已经有点习惯把“我没牙齿”这件事,当作一种冷门的武器了。 小老板于是再次动容,简直觉得自己愧对学校的教育,再也提不起压榨穷人的心情,并且也懒得思考为什么像江森这样的山里穷逼,能有钱连续上一个半月的网,轻轻拍了拍江森的肩膀,沉声说道:“兄弟,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江森微笑道:“不用了,你也不容易。” 小老板第三次心头一动,仿佛被摸到了灵魂。 “唉……”他长叹一声,黯然转身离,心里暗暗地想:是啊,谁容易呢?你看我这小店,又要这样又要那样,一年下来,忙死忙活也就挣个十几万,才只有比尔盖茨的多少分之多少? 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 江森哄走小老板,稍微缓缓神,继续拼搏。 从下午一点开始,一口气写到五点多,剧情越来越顺,展开越来越复杂,写作的速度却已经思路连贯而半点都没慢下来,卡文这种事,更是无稽之谈。 一下午又是六更,加上早上的,总字数已然23000多字。从七月份上旬,保平安到了下月份中旬,而且再这么下去,估计用不了几天,就特么平安到下个月了。 江森再次起身去泡了面,等泡开的时间里,刷了几次后台。 审核依然没过。 这特么就很奇怪…… 江森微微皱眉,继续上传文件到QQ,内心有点嘀咕地吃完泡面后。微微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休息了十来分钟,就又抖擞精神,抓紧干活。 键盘一敲起来,审核迟迟不过的不快,就很快被扔到了脑后。 晚上依然效率不减,一章接着一章,一口气写了三章字数不少的大章,写到九点多,那种脱力的感觉又再次袭来。这一回,江森觉得确实是到极限了。 不仅头皮发麻,关键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他把今天最后写的这九千字,直接发上QQ,然后再一次带着几分期盼点开网页后台。 后台依然冷冰冰地显示着,章节仍在审核当中。 “操!”江森骂了句,然后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自己的第一章,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任何问题,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问候了一遍审核组,关机起身。 “走啦?”到了晚上的小老板,好像是下午睡了一觉,看起来精神头好了许多。 江森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过来换班,不过也没力气说多余的话了,淡淡嗯了一声,手里拿着搪瓷缸和筷子,身子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那瘦弱的身影,远远看着,就跟个要饭的似的。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三章 塑造友善工作环境(保底第二更) 作品审核终于过关,江森何止是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简直感觉连任督二脉都通了。积压了三天的压力,一下子得以倾泄出来。 别的不说,至少到了这会儿,他总算可以把章节全部上传,然后定时发布。做个最最最坏的心理准备,就算这本书连签约都签不了,可他最起码现在已经可以把这本书写完——这并不是什么蠢话,而是作为一个老鸟,江森心里头无比清楚,一部签不了约的完本作品,要比十本签了约但加起来也没写够两百万字而且还时不时断更的作品,来得有意义得多。 哪怕在网站看来,那只是占他们库存的渣渣,可作者的利益和网站的利益,有时候却并非那么完全一致。有些事情,不入行,不成为职业选手,就永远无法体会。 至于说被屏蔽这种不可抗力的结果,江森现在,只能尽可能小心,尽最大的可能,让他的每一本作品,都存活过日后各个轮次的净化网络行动。 所以在这个各种描写都比较豪放的时期,江森的想法是——他决定选择吃素。 毕竟如果能活下来,今后的每个收费章节,都可以视为一个可持续产生收益的养老资金池,每个月哪怕只有几十块不嫌少,要是有几千、几万那就更加没得说。一本书能活下来,和一个人能活下来,在江森的眼里,重要程度几乎可以画上等号。 看到审核通过的消息后,江森没急着马上赶稿,而是耐着性子,又花了两个小时,把之前这三天写的十万字,又重新过了一遍。确认完全没有踩到少儿不宜、网站不宜、纯傻逼不宜、红眼病不宜、狗空狗不管宜不宜反正肯定都不宜等等内容的敏感线后,终于安心将每个章节全都上传到了网站后台的草稿箱里,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就已经过了下午一点。 外面菜市场的喧闹声,不知不觉也静下来了。 知了的叫声,又开始从各个角落里响起。 网吧里的奋斗少年们,依然生龙活虎,江森感到明显的困顿和倦意袭来,但是实在没时间睡觉,只能闭上眼,默默地给自己定了个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假寐片刻。 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洗把脸,伸个懒腰捶捶腰和腿,立马就又投入了战斗。 下午继续当牛做马地码字,连续四个小时不停,状态谈不上好或坏地勉强写出八千字,算上早上的,加起来两万字不到,算是跌破了职业选手的底线。 傍晚时分,江森越发感到无力,连忙补充了两根香蕉,然后仰靠在椅子上,躺了足有半个小时,才有力气坐起来。观察了江森好多天的小老板,这时也终于意识到江森不是在玩儿游戏,就在江森打算吃泡面的时候,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你在做什么啊?写什么东西吗?” “嗯?”面对小老板冷不丁的疑问,江森心里本能地略有点抗拒,不太想回答的。毕竟写网文这种事,月入不过万,根本没有装逼的资格和底气。 而且再过几年,这个数额还会一路攀升,升到一个很令人发指的高度上。 不过江森毕竟不是那种扛不住压力的弱鸡,而且写网文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稍微一犹豫,就回答道:“写。” “这么厉害吗?”小老板颇为意外,第一反应就是把江森和“知名作家”等同起来,但他终归不是纯傻逼,立马就又惊呼起来,“你自己写的?” “嗯……”江森向下包容的能力还是弱,遇上小老板这种水平比文宣宾还能更低一个档次的,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交流。 小老板却来了兴致,连忙追问:“你写的什么啊?是那种印成书的,还是网上可以看的啊?是学校让你们写的作业吗?你怎么会想到写这个的啊?” 问题想连珠炮一样发出来,却一个都没问到点子上。 妈蛋,好歹也是做生意的人,就不能问问“干这个挣钱吗”这种比较正常的话吗? “等下,我先泡个面。”江森端起搪瓷缸,把里面剩下的水喝光,然后拆泡面的包装,放面、放料包,起身倒热水,故意趁着这点磨蹭的时间,又去卫生间洗了洗手,这才酝酿好肚子里的说辞,坐回电脑桌前,不紧不慢到对小老板解释道,“我在市里上学的,学校说要勤工俭学,让我们暑假做一个月的工。我前几天不是去山上干活受伤了吗,医生说要静养,比较重的体力活就不能做了,那我是不是只能做点不费力的事情了?” “哦~~~”小老板被江森三言两语就哄住,恍然大悟,“所以你就写这个了是吧?” “对咯。”江森层层递进地接着扯道,“这个打工,是要拿证明的,工厂也好,随便什么地方都好,做完要盖个章,那才算数嘛,对不对?” “对,对。”小老板连连点头,“不然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聪明!”江森夸了小老板一句,又打开星星星中文网的网页,随手点开上面一本VIP的书说道,“你看,这些书只要成绩还可以,就能跟网站签约,签约了的书,你看这边,状态就会改成A级,我只要能完成签约,把这个状态改成A级,就可以跟学校交代了。” “哦~~~”小老板彻底相信了,又问,“那你现在还没签约是吧?” “早得很呢。”江森一脸无奈,打开自己那本刚刚通过审核的书,新书连个封面都没有,一看就是个苦逼娃娃,“你看,现在就这个样。” 小老板盯着上面的书名,轻声念道:“我的老婆是女神……嘿!这书名挺有意思啊!” “现在能签约的,差不多都是这样。”江森把自己的书页一关,给小老板圈了个强推榜单上的书。小老板仔细一瞧,不由点了点头。 确实就像江森说的,书名各种直白到飞起。 “星星星中文网是吧,别的地方能看吗?”小老板又问道。 江森回答:“别的都是盗版,这个是唯一正版,我建议还是在这里看,你还能给你贡献个点击量,说不定早几天就签约了。” “这样啊!”小老板突然感觉有了参与感,兴致勃**来,“那我马上就看看去。” 总算打发走好奇宝宝,江森微微松了口气。 他平生撒谎不多,但这个谎,他觉得撒得很有必要且有意义。最大的意义就是,能让小老板主动站到他“身为弱者”的一边,工作环境就明显变得友善很多。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四章 都是英雄(保底第三更) 网文写作最大的难点是什么?森哥以八年职业经历,两千万字的创作量,以及无数吐血瞬间的心路历程告诉所有菜鸡,最重要的是两个字:心态。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心态若崩,万事皆崩。 这个道理连韵脚都押不住,连平均文化水平跟美国黑叔叔相当的rapper都看不起,但道理本身,却是真真切切用千千万万个网文扑街的血泪和汗水总结出来的,不容置疑。 所有的新生事物,从来就没有不遭到保守文化势力排斥、反对、打压、围剿乃至灭杀的。网络自诞生之日起,就生活在主流文化的夹缝之中。哪怕后来伴随着一大批早期成名写手和他们处女作也可能就是成名作的崛起,网文终于在全球文化产业的某个角落勉强站住了脚,但在随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玄幻,网络,依然受到所谓主流声音的蔑视、耻笑和不屑。在这种大环境下,从事网文创作的人,处境就更是可以想象的艰难。 每一个有志于“网文梦想”或者更直白说有志于“网文发财梦想”的创作者,在事业的起步阶段,最难的一件事,不是水平,不是天赋,不是技巧,而是要想办法避开一切质疑的声音,好确保自己能稳住一口气,把一个故事写完。因为对于这些人来说,当时除了他们自己和寥寥几个能在网上沟通的同伴,身边举目四望,几乎全都是敌人,无助到简直凄凉。 那些不理解的家人,那些等着看笑话的所谓亲朋好友,那些没出成绩之前必然冷嘲的阿猫阿狗,以及那些屁都不懂就要关心你,苦口婆心劝你好好做人,站在大义的角度上逼你放弃理想,但又从不给你提供任何实质性帮助,本质上就只想有意或者无意拖你后腿的各路傻逼,所有的这些人,二十年下来联手毁掉的作品,就算没有上亿,至少也该有上百万。 但是他们本身,可能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这一点,就算意识到了,也不会承认。 因为他们会狡辩,会告诉你金字塔尖上就那么几个人,会质问凭什么你觉得你当时不放弃就能取得成功?直到真正的牛人出现,拿着稿费扇在他们脸上,大声地告诉这些人 滚你妈的蛋!凭什么就不能是老子?! 当时大量的牛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最初极少量却越聚越多的人的互相扶持和帮助下,翻越过一座座高山,爬上了行业之巅。他们日更万字,笔耕不辍,风雨无阻,码死桌前,就像是一群开山劈石的勇士,用他们粗犷到令人动人的技术和气魄,为后来者开辟出生机盎然的活路,他们中的有些人死在路上,血肉却化作滋养后来者的养料。 然后行业越做越大,终于在某一个节点,像竹笋露出尖头,靠着那积累了十几年的强大底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发展成媲美好莱坞电影、霓虹动漫、韩国电视剧的世界当代文化现象,成为中国对外输出文化的主力载体。 再接着,就是是个人都想跑来吃一口,是个人都觉得自己能从中分一杯羹。 于是,某些名场面,就又顺着历史螺旋上升的轨迹,再度出现了…… 无处不在的手段,开始以各种明枪暗箭的形式,怀着无穷的恶意,挑动着菜鸡写手的神经。你以为不存在的水军,不知道在哪个时候就会伪装成小白兔、理客中、路人甲的样子,跟你扯些道貌岸然、为你着想、拖你后腿、劝你去死的话,许多扛不住压力的潜力菜鸡,就在这些搅屎棍的专业技能面前败下阵来,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了往日少年一往无前的气概。 然后那些王八蛋在坑死一本书后,就马上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谁火灭谁,动机未知。就跟最开始的时候一样,那些劝你放弃的阿猫阿狗,换了层皮,伺机而动,也或许他们真的什么都不为,只是纯粹地不想看到你好。 从深埋土下到直插云霄,从万丈深渊到花团锦簇。 人还是那群人,事还是那些事。 不变的,只有一茬又一茬死在人言之下的作者马甲和无辜作品。 相比这些有形或者无形的强大压力,个人的水平、天赋、技巧,反倒是更容易解决的问题。毕竟水平可以积累,天赋可以靠努力和时间得到填补,技巧早晚会有提高的一天。 唯有太监,有些东西,失去了,永远都长不回来了。 但好在幸运的是,凡事总有对立的一面。那就是网文作者虽然面对着人类有史以来极为罕见的文化生存压力,却也有着人类文化商业史上极不寻常的宽容市场。 网文读者,或许就是人类文化史上最好的文化产品消费者。 这群人往往要求不高、耐性极佳、出手阔绰、江湖豪情、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如果说创作者面临的外部舆论压力是万年的坚冰,那这些读者就是燃烧一切的火焰。所以只要想开点,网文作者过的日子,天天都是冰火两重天,全套精神马杀鸡。 江森吸溜吸溜地吃着泡面,想着这年头同行们挣钱的不容易,吃完泡面,长叹一声,然后继续开工。随后三个小时后,江森继续靠着香蕉续命,一口气写到晚上9点多,死活总算是熬出三章6000字来,加上早上和下午的,堪堪写够了22000字,内心感觉十分对不起广大读者不花钱的那些不算。然后又修改和检查了一下这三章,上传草稿箱,顺便切到后台看一眼数据,收藏多了两个,也不知道是机器人还是责编的。 但也没力气去想了。 九点半不到,他疲惫地站起来,扔掉了满袋子的香蕉皮,又去卫生间收拾了碗筷。 不一会儿走出网吧时,发现小老板正盯着屏幕,看得聚精会神。 江森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敷衍地应了两声。 森哥淡淡一笑,这小老弟,他上瘾了…… 读者一日不离不弃,码字的必然死战到底。 写网文和看网文的,都是英雄啊!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持久战(保底第四更) 哗啦啦啦…… 热水从花洒中落下,江森闭着眼用肥皂抹着脸,清晨时分,身体感觉既疲惫又亢奋,很矛盾,但就是如此。时间一晃过去七八天,左脚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额头上的大包也完全看不出痕迹,只是野山蜂留下的那些包,却莫名顽固地怎么都无法完全消除,跟他脸上那些仍旧旺盛的麻子一结合,这张脸简直是说不出的让人看着难受—— 眼神再性感也没用,根本无法来电。 江森也说不清到底是痘痘大魔王太过强大,还是马瘸子老了,提不动刀了。那几贴号称秘方的治痘神药下了肚,愣是连个水漂都没打起来,就跟他最近的更新一样。 江森最近仍然不慌不忙,每天定时更新两章4000到5000字左右,后台的收藏数量,也以日均十来个的速度稳步增长。以他这点新书字数和相当于不存在的流量,在这种零基础的情况下,能有这个成绩,显然这本书的成绩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别的不说,青山网吧的那个纯良小老板,那就真的很爱看,每天定时追着他的更新,按小老板的话说,就像小时候追动画片一样。 但问题在于,这么不错的成绩,网站那边却毫无半点反应。 原本按照他的估计,以这本书的质量,照理说签约短信早三四天之前就该来了,然而等了这么些日子,后台居然还是没有短信。 可这种靠人吃饭的事,江森也没办法。用老冯和牛县长的话说就是,拍板权握在人家手里,那就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 江森现在真的就是不服不行,不过事情已经干到这一步,显然也不可能推翻重来了。 还是那个思路—— 做最坏的打算,哪怕真的短期内无法签约,这本书也要赶在暑假结束之前一百万字完本。就算这笔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上网和食宿的费用,全都看似血本无归,但有这么一本百万字的完本作品打底,江森相信等下本书开始,不论是网站还是市场,都一定会给他回报。 更不用说,他对自己这本书的市场前景,完全有信心。到目前为止,以江森个人的专业眼光来看,《我的老婆是女神》可谓写得节奏平顺,剧情流畅,读起来非常省力和舒服,而且到目前为止,系统升级和装逼打脸的配合也堪称到位——当然,这是从他实际已经写到快四十万字的篇幅而言,光说上传内容的话,情节也才刚展开没多少,只能说卖点还是有的。 不过,有卖点就够了。 签约的标准,无非也就是看个卖点。 清晨快速地洗完澡,6点20来分,江森就出了门。 拿着搪瓷杯子下楼买了四个包子当中饭和午饭,然后一路吃着包子走到菜市场,又顺路买了包方便面当晚餐,等走进青山网吧时,时间才不过6点40分出头。 网吧前台后头,日夜不回家的纯良小老板,还在熟睡着。 江森虽然这些天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一直在码字,但对小老板的作息规律,还是看在了眼里——这货的作息非常诡异,他一般是凌晨4点左右睡下,一直睡到早上7点左右醒过来,然后下午两三点客满的时候,再继续睡两三个小时,中间不知道什么时间,再补觉个把钟头,绝对属于典型意义上的,很容易猝死的那种类型。 “老板,开机了。”江森有点不忍,但还是没办法地叫醒了熟睡中的小老板。 躺在前台后摇椅上的小老板,一脸睡蒙了的模样,睁开眼见到江森,赶紧吸了口口水,连忙说道:“你来啦?你直接去上吧,我这儿看着呢……” “好,你自己注意身体啊,妈的比我还拼。”江森嘴上说着,刚转过身朝里间走去,身后的小老板,就已经打起了鼾。通宵营业,没人接班,这小老板也特么是个狠人。 走到自己的专属位置坐下来,江森打开机器,过了几秒机器一亮,时间还不到早上7点。他摸了下电脑的显示器,显示器还温温的,显然上一个客人才刚走没多久。 不过这网吧好就好在服务系统先进。先交钱,后上机。开机的同时,小老板就会在自己的服务器上设置好倒计时,这样充值时间一到,电脑自动就关机了,客人走人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喊老板。除非是需要续费,需要买烟和饮料、零食,不然小老板鲜少有需要动手的时候。加上这边的客人也几乎都是老客,和小老板之间彼此都已经形成默契,所以小老板才敢直接躺下就睡。就像江森,小老板根本就不用给他设倒计时。因为几天下来,两个人都很自觉,一个到点一定走,一个不到时间绝对不催,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节约了双方很多的精力。 而这也就是小地方的好处,乡里乡亲的,规矩更容易建立和稳固起来。 有了规矩,事情也就好办了。 最近两天,江森出于自己的作息习惯,又把上机时间改成了早上7点到晚上9点,这样小老板也就不需要再特别为他这单独一台机器,调整通宵收费的时间安排。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挺好的事情。唯一让小老板吃点亏的地方,就是江森每天大清早过来,都要喊醒他一次。 ——这一声喊,就是为了让小老板知道,他过来了。 虽然不用设置倒计时,但必要的知会,还是必须尽到。这是江森自己的规矩。因为江森心里清楚,很多日常的小摩擦、小矛盾,就是从这些说不清的细节开始的。尤其和钱有关的事,更是得每一分、每一厘,都得掰扯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开机后打开星星星中文网,先看了眼后台收藏。今天是新书通过审核的第九天,后台收藏数量,比昨天又增长了20多个,总数达到189,长势相当喜人。不过短信依然没有。 但看这个时间,显然编辑也不可能这么早上班。 江森安慰着自己,一边建了个word文档,稍微酝酿了一下,就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到昨天为止,整整13天时间,他已经码了将将快40万字,其中存稿将近35万。 这个存稿数量,对他来说,前所未有。 然而即便如此,这串看似富余的数字,却依然远远没到能让他感觉安全的那条线。七月已近下旬,转头马上就要开学,时间紧迫,他还得提前回学校做几套题恢复状态。 江森完全是硬着头皮往下写。 身后外间的网吧柜台后,有进来一个客人,小老板再次被吵醒过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 妈的,持久战,累啊。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的谢谢你全家(保底第五更) “不行了?” “嗯。” “休息会儿?” “正在休息……” 下午四点多,江森感觉整个人的身体,都已经麻了。从早上写到刚才,具体写了多少章,脑子里已经对数字开始感到迷糊,有点算不清了,只记得依稀仿佛好像写了不少。 两片便宜的氯化钾缓释片刚刚下肚,早上忙昏头忘了吃,现在只能算亡羊补牢。他闭着眼,感觉连膈肌都在颤动,但又没有要打嗝的意思,就是想吐,并且向来牛逼的肠胃,也开始咕咕地叫,有点要腹泻的意思。 13天40万字,累趴了,真的连手都快抬不起来。 小老板站在江森身后,盯着他屏幕上还没关掉的word,看了半天,忽然道:“诶,你这个情节好像不对啊,怎么这个苏糖跟秦风的发展速度这么快?你在写什么啊?” 江森无力地解释道:“大哥,你看清楚,这是一百多章了……” “一百多章?!”小老板一声惊叫,叫得边上一群上网的人纷纷扭头看过来,他却恍若未觉,还在继续大喊,“那你书里头,那个那个网站上怎么才只有三十几章?” “存稿嘛……”江森只能继续解释,“留着慢慢发啊。” “干嘛慢慢发?有病吗!”小老板很急躁地喊道,“我早知道你写了这么多,我还每天等啊等的!你到底每天写了多少啊?” 江森道:“几万吧……” “几万!?”小老板顿时叫得更加厉害,“我特么抄都抄不了几万!我还以为你每天啪啪啪啪敲,能写四五千字就已经快得飞起了呢,老子一天写作文都写不了四百个字!你居然能写几万?你怎么写的啊?背出来的吗?默写吗?” 小老板几句话,将自己的文盲属性暴露得一览无余。 但是这年头的人,对网文字数确实也没什么概念。 像江森自己,当年最开始看网文的大部头,一本来百万字的,他总觉得这东西没个七八年根本写完,哪怕加快一点,三四年也总该要的。结果后来才知道,一百万字…… 算个屁! “唉,不要大惊小怪的。”江森说着话,眉头微微皱起,本来休息得好好的,感觉已经快缓过来了,现在却突然感到腹中压力变大,不由睁开眼,起身道,“我先去上个厕所。” “诶……先别啊!”小老板突然拉住他,兴奋得指着屏幕喊道,“其他的呢?我想看下一章!” 草!暴躁读者线下催更…… 江森满心不想答应,可是毕竟还在人家地盘上借用生产资料,佃户遇上农机厂厂长,尼玛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无奈地打开QQ邮箱,让小老板看预览版本。 结果不成想,这狗东西要求还挺高,不乐意道:“你直接发上去让我看啊!” 面对这么离谱的要求,江森看了看左下角的时间,一脸的无奈,摇头道:“不行,离今天的更新时间还早,不能坏规矩,要不你直接在我后台看吧。” 小老板一脸迷糊:“后台?什么后台?” 江森叹着气把后台打开,翻出草稿箱,指着上面密密麻麻都已经安排到下个月的存稿,无奈道:“你看就看,千万不要乱动啊,我……我特么不行了!别乱动啊!” 一边喊着,急急忙忙冲向了卫生间。 小老板看着江森跑走,立马嘿嘿嘿嘿地坐到江森的位置上,愉快地翻起了江森这将近半个月的劳动果实,内心充满一种“我比别的小朋友更早知道后面情节”的兴奋和窃喜。 卫生间里,江森重生以来,头一回拉得那么严重得简直想虚脱了一样。 过了足有半个钟头,他才浑身无力、双腿发麻地走出来。他脑门上挂着虚汗,喘气都觉得困难,心里一边想着要不今天就早点休息,晚上就别这么拼了,好歹早上写到现在,估计也写了万把子了,就这么嘀咕着走到座位前,忽然看到小老板似乎正在翻前端的书页,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地愣了几秒后,突然浑然一个激灵,情不自禁高喊出来:“你干嘛?!” 这一嗓子,顿时就引起了四周少年们的反感。 这群小公子哥儿们纷纷声讨。 “有病啊,老是这么喊一下喊一下的。” “麻脸!你脑子放拎清一点啊!老子牌都打错了!” “老板!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逼?” 满屋子本地土话加脏话,怼得江森简直无法反抗。 偏偏这小老板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依然笑盈盈的,还跟着别人一起打趣江森:“看看,看看!影响别人上网了知道吧?” 江森这时哪儿还管得了这些,急忙走到小老板身边,一把关掉书页,急忙打开了后台。定睛一看草稿箱里的存稿,居然一章不剩,瞬间浑身冰凉。 俏丽吗…… 江森用惊愕的眼神盯着小老板。 小老板这下总算后知后觉地有点反应过来了,但还是不理解地问道:“怎么了啊?” 江森看着小老板无辜的表情,顿时气结。 怎么了? 老子半条命都让你气炸了你信不信? 江森强忍着冲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佃户不能殴打农机厂厂长,不然两败俱伤,什么好处都捞不到,那四百块的网费可就白交了,还有这十几天的精力和时间也要打水漂。 他吸气再呼气,呼气再吸气,连续深呼吸调整了至少十几秒,才终于能让语气正常下来,沉声道:“老板,你知不知道,这个稿子,也是可以卖钱的?” “是吗……?”小老板好像有点知道江森的意思了。 “是的。”江森很熟练地打开了星星星中文网的作者页面,调出里面的作者福利,字字句句地给小老板念了一遍,而且生怕他听不懂似的,还一边读一边给他解释,“……所以,签约之后上架,我这三十万字,就算一个订阅都没有,光是全勤奖,也能拿一千块,明白吗?” “嗯……”小老板点着头,然后想了想,又忽然笑道,“可是你还没签约啊!” 我草哦! 江森一听这话,差点当场就有冲动想把这货掐死。 而就在这时,作者后台忽然就跳出一条短信。 “您好!您的作品《我的老婆是女神》已达到我站签约标准,可联系编辑位面之子完成签约流程,联系QQ星星星星星星星……” 江森面无表情,看看小老板。 小老板安静几秒,突然很混蛋地振振有词。 “幸好我帮你把这个稿子都发上去了,不然人家哪会找你签约啊!” 江森紧紧一握拳头,笑了笑。 “那我真的谢谢你全家哦。”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着急(为无泪懒虫盟主加更!) 面对重大财务损失的时候,第一重要的是什么?是发脾气吗?肯定不是。是怨天尤人找责任人的麻烦吗?也不是。遇到这种情况,第一重要的,必须是止损。 存稿已经发布,怨谁都不可能再有用。江森感谢过小老板全家后,情绪随即就冷静了下来。这么一句话,就当是发泄过了,再继续没完没了,反正吃亏的肯定不会是眼前这个手欠的年轻人。好歹上辈子不算白活的江森,瞬间就将自己的思路,切换到了理智模式。 当问题摆在面前时,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请务必想起两个字:利益! “老板,你不要急,先请坐听我说。”江森把明明自己干了错事,却被别人问候一句就变得满脸不爽的小老板,轻轻按住,很平静的口吻道,“我们做人讲道理,你看看我说的话到底对不对。如果我刚才那句谢谢你全家说错了,那我现在就走,这个月剩下的网费算你的,但如果我说对了,我只要一句道歉,可以吗?” 小老板总归也是生意人,和气生财的道理,自然也懂一点。 他也压着火气,不高兴道:“可以是当然可以,屁点大的事情,骂什么人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对不对,你说,你这个事情怎么就这么难搞了?” “不着急,慢慢来。”江森先点开了书页的评论区。 评论区下面,不算意外的,已经有两个读者在那儿恨不能放烟火庆祝地留了言。 “我草!作者大大牛逼!这更新量,破我点纪录了吧?” “作者大大日子不过了!哈哈哈哈哈……” 小老板扫到这两条留言,立马露出高兴的表情,理直气壮对江森喊起来:“你看!有什么问题!读者都说你发得好!” 江森淡淡道:“对,读者当然说好。但是为什么呢?” 小老板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为什么的?一口气发这么多,就是好啊!” “不对。”江森正色道,“正是因为没人这么干过,或者说,极少极少会有人这么干。为什么呢?”不等小老板回答,江森马上又自己接道:“因为这是行业规矩,不管是什么级别的网文作家,新书期,每天更新数量维持在一定的字数上,是为了慢慢吸引读者,然后才能积累到可以上架收费的程度。我这么跟你说,你肯定也不明白,对不对?” “嗯,不明白。”小老板依然无所谓地摇头。 江森也依然平静,说道:“没关系,我现在呢,给你演示一下过程,你看着就好,看完你就明白了。不过不要打岔。如果你看完还觉得这个事情无所谓,那就算我错了,行吧?” 小老板想了想,道:“都有错吧,确实也是我先碰了你的东西。” 江森笑了笑,没说话,然后直接打开QQ,输入了编辑“位面之子”的号码。麻利地给这辈子的QQ列表上,添加上第一个好友,对方马上就跳出来,又发了个签约编辑的号码。 江森却没忙着签约的事情,而是问道:“编辑好,我是萌新,刚才不小心发了30多万字的存稿上去,可以删掉吗?删掉会有不好的影响吗?” 那边马上回答:“赶紧删!不然这个损失也太大了!掉几个收藏也在所不惜!” 江森转头看看小老板,小老板的表情开始尴尬。 江森又继续道:“啊!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您给我发签短信,是因为我爆更了35万字……” “不是的,就是看你写得不错,更新也还稳定。抓紧先删了吧,不然读者都看到就太麻烦了。”责编倒是异常的好说话,“抓紧删掉,赶紧签约,我们马上要下班了。” “好的。”江森最后问了句,“编辑大大,我还有最后一个小问题,这35万字如果一个月发上去,全勤奖是不是真的有1000块啊?” 位面之子言简意赅:“有!” 说完,江森转头看小老板一眼,小老板就是阅读理解水平再不行,但在白纸黑字面前,也特么的顶不住了。江森跟着微微喘了口气:“妈的,幸好还能删掉。” “来来来来,你坐下来弄。”小老板赶紧让出位置,起身就要跑路。 江森却还没完,拉住他的手道:“还没说完呢。” 小老板急了,大喊道:“你不是还能删掉吗?” “那也得听我说完,不升华一下,不是没教育意义了?”江森有理大三分,一只手拉着小老板,一只手拿鼠标从后往前删章节,不住地哔哔道,“你看幸好这东西还能收回,不然你这一下,我的全勤奖直接损失一千块,订阅稿费肯定也不会比这个数目小。 但是最关键的是什么呢,是本来我已经把下个月的活儿都干完了,结果你这么一弄,我不是十几天白干啊,而是相当于一个月的劳动量被你抹掉了,这个损失掉的时间,那是补不回来的,还有我的精力呢?我做这些的成本呢? 吃饭、住旅馆、吃药,还有在你这里上网的钱,全都白费了,你明白我这个意思吗?就是本来我辛辛苦苦做一堆产品出来,是打算存着卖钱的,你现在相当于是把我的产品,偷拿出去白送给别人了,回过头来还觉得没关系,咱们做人讲道理,这能叫没关系吗?” “哎哟,我知道了,我对不起你好吧,你不是还能……” 小老板跳着脚要跑。 江森却突然脸色一变,明显觉得麻烦大了地嗯了一声。 只见屏幕上,跳出一个提示:您的操作权限已被封锁,相关问题请询问编辑。 “草!”江森陡然回忆起来,在后台删除章节,一次最多只能删二十章。 小老板奇怪地探过头来一看,显然也能看懂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不由弱弱地问道:“不能删了吗?” “先问下!”江森这下真心有点慌张了,连忙点开位面之子的QQ,飞快打字道,“编辑大大!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后台被封掉了!删不了了!” 发完信息,江森和小老板同时紧张地盯着屏幕,等过了半秒,那头才幽幽回了一句。 “不用删了,来不及了,盗版贴已经满天飞了……” 江森转头看看小老板,说了一句:“同志,现在这个情况,你有什么打算?” 小老板阿巴阿巴地张着嘴,无言以对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对不起啊……” “唉……”江森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人生的大喜大悲,总是来得那么突然,但既然木已成舟,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能拍拍小老板的肩膀,叹道,“算了,天有不测风云,难免的。” “那下个月……我现在就把钱退你吧,你免费在这里玩到开学好了。”小老板尽量弥补着。 “嗯。”江森淡淡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耽搁十几天时间的小事而已,不着急,不着急。 总能赚回来的……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止损(为泡泡是胖胖盟主加更!) 打发走小老板,江森消沉了1分钟12秒,就重新提起了士气。往好的方向想,这个事情也不见得就是坏事,至少在茫茫萌新之中脱颖而出,让责编对自己有了印象。 虽然这年头的行业内卷还没那么严重,而且基本也是按成绩分配资源,但在一穷二白、马甲新开的这段时间,让责编能稍微记住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起码在差不多的成绩情况下,自己拿到推荐位的可能性也能稍微大点——经历过不少事的江森,比起年轻人,已经明白而且能践行许多做人的大道理了,别说他上辈子如何如何,就是这辈子,再牛逼的网络作家还没真正大红大紫之前,要敢随便飘起来不拿编辑当个事,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江森一切往前看,想到这些东西,刚刚失去的35万字存稿,也就逐渐放下了。日子还长呢,不过是早更新35万字和晚更新35万字的区别,对整个人生所造成的影响,只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加了签约编辑的QQ,两边快速地交流过后,不到20分钟,合同就发到了江森这边。需要一式两份打印出来,外带身份证的复印件。 江森这些天在青山村转过一大圈,都没发现哪里有复印店,不过很巧的是,网吧的前台居然配了台打印和复印的家装两用机。江森于是二话不说,就走到前台征用了小老板的办公用品。而这傻逼干了坏事也心虚,自然殷勤得不要不要,赶忙帮江森把合约打印出来。江森又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身份证复印件递过去,没一会儿,一份热乎的合同就新鲜出炉。 江森又跟小老板要了支签字笔,认真地校对过每一页的信息,按要求签下自己的名字。一通忙活后,转头一看时间,5点15分,距离邮政局关门还有15分钟,江森立马拔腿就跑。 十几天没锻炼过的身体,依然强度还行。刚才吃的氯化钾缓释片,似乎也开始起效。江森带着憧憬,浑身上下充满力量,火急火燎地一路冲出菜市场,终于刚好赶在邮政局即将关门打烊之前不到五分钟,赶到了窗口前。那个负责收件的窗口人员见江森这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又赶上正好有人来收件,原本都已经拿起包要走的她,又大发善心地留了下来。 江森千恩万谢,飞快填好单子,然后又重新数了下合同的页数,确定万无一失,才放进了EMS的快递信箱,递到那名员工的手里。合约过磅,称重价格21块,江森麻利掏了钱,那个刚打包好的特快信封,就被交到了揽件员的手里。江森不住道谢,转身走出邮局。 走出邮局大门,他整个忽然像脱力了一样,身子明显晃了晃,连忙扶住了墙。 “呼……”他吐出一口气,转头看了眼就在边上不远处的青山旅馆。到底是回网吧继续奋斗,还是马上回旅馆睡一觉,两个抉择,又摆在了眼前。 “孩子,没事吧?”那个好心的邮政阿姨这时从里面走出来,问了江森一句。 江森咧咧嘴,微笑道:“还行。” “还行就行。”她淡淡笑着,关上大门,走下了楼梯。 江森看着她的背影在青山村宁谧的夜色下远去,想了想,转身朝着旅馆走了过去。 半小时后,洗完澡的江森,重新回到青山网吧,还拎回来一袋子香蕉。 小老板见他去而复返,不由忙问道:“合同弄好了?” “嗯。”江森淡淡应了声,就朝里间走去。 小老板却突然喊住他:“诶!你……你晚饭吃了没?” “没呢。”江森指了指里头,“我的碗和筷子还在里面呢。” “吃……吃这个吧。”小老板急急忙忙,转身从货架上拿下一碗统一,江森盯着他看了片刻,笑了笑,“我喜欢康师傅,红烧牛肉的。” 小老板赶紧二话不说,立马就给换了。 片刻后,江森吸溜溜地毫无负担地吃着面,小老板又从后面弱弱地探出头来,递过来四张毛爷爷。江森看着那四张大钞,仔细琢磨了一下,又推了回去,说道:“不用了,一码归一码,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这个月请我吃饭吃到底好了。” “别呀!”小老板倒是不高兴了,“我起码让你亏了几千块呢!” “所以啊。”江森笑道,“我要你这几百块有什么用?收起来吧,我还要在你这里待一整个月的,你要天天见到我都觉得我是在白嫖,心里膈应不膈应吗?我是白花了半个月的力气,这不是还有一个月能补回来么?” “哇,兄弟,你这话把我说得,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小老板有点激动了。 “行了,行了,别矫情了。走吧,别影响我干活了。”江森笑着赶人。 小老板湿了眼眶,转身就走过柜台,拿了瓶脉动放到江森桌上,又一言不发地离开。 江森呵呵笑着,把一碗泡面吃完,汤却喝不下了,感觉肚子里胀胀的,实在喝不下。 吃过晚饭,江森想了想,又点开了QQ。 见责编的头像还亮着,就发了条信息过去,尝试着商量道:“编辑大哥,我这本书字数都这样了,您看能不能提前上架啊……” 发过去后,那头却迟迟没有回音。 江森一看这情况,知道干等也是浪费时间,又立马换了个战场,登上了星星星中文网的贴吧,接着很快的,贴吧首页,就出现了一个标题惊悚的帖子:《我的傻逼表弟一口气发布了我35万字的存稿,我才刚把合同寄出去啊!呜呜呜!》帖子下面,附带着《我的老婆是女神》的签约短信和章节目录,目录上的发布日期,一水的都是今天下午4点40多分。 这年头贴吧正是用户上升期,帖子上传后不到二十分钟,下面跟帖的数量就飞速突破了三位数,众沙雕吧友纷纷冒泡,有鸣不平的,有谴责的,还有大批量幸灾乐祸的。 “我草,我看到了!牛逼哔哔哔哔!” “作者!你表弟是个人才啊!” “找他妈赔钱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电脑也敢交给表弟,不是找死是什么?” “我找到楼主的书了!” “这垃圾书也能签约?操!” “又是小白文,唉,现在的作者水平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江森翻着那越来越多的帖子,心里颇为安慰。 妈的,自产自销吃了次人血馒头。 拿自己的悲剧做广告,我特么怕是网站头一个…… 心里正嘀咕着,边上的QQ忽然滴滴响起。 江森急忙点开,就见上面回道:“我问了下主编,主编说书还可以,明天先给个首页分类推试一下看看,数据要是可以的话,争取三周内上架吧。加油!” “我擦!”江森顿时眼睛一眼,提前三周上架的话,那相当于赚回十来万字啊!可以可以!一边急忙回复,感谢编辑道:“谢谢位面大哥,爱你一万年,呜呜呜呜……” 位面之子回道:“好好写,不搞基。” 结束对话,江森总算觉得舒服了不少,胃口也好了,端起边上的面汤,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一公里外的邮政车,收起了揽件员的今天最后一批包裹和信件,在夜色中,驶出青山乡,朝着瓯顺县县城方向驶去。 网吧角落里的矿泉水水桶,突然咚的一声,冒起一个水泡。 在那水泡里,飘过一段细小的文字。 “任务完成:瓯顺县第一位网文作家诞生。 皮肤状况由重度多发性痤疮综合症伴重度油脂性毛囊炎,转为中重度多发性痤疮综合症伴中重度油脂性毛囊炎。额外奖励:完美头型,身高持续增长,出牙。皮肤进一步改善条件:拿到一次市级第一。失败惩罚:皮肤状况永远停留在目前级别,身体停止发育,不可逆转。”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二十章 等得想死(保底更新3000/10000) “这个作者的文笔真的非常好,能不知不觉就用各种小细节水过十几二十章,看了就像没看一样。这种神乎其技的笔法,以我看网文这几年的经验,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神奇的是,这本书才刚上推荐这么几天,就斩获了3000多个收藏,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网络文学的流行趋势已经发生了改变,是不是有越来越多的低龄读者加入到了网络文学的阅读行列中来。但是必须承认的是,这个作者还是有水平的,要是我也能像这位2022君一样,把作品的商业价值摆在首位,我或许每天也能也写一两万字,可惜…… 罢了罢了,个人有个人的追求,既然这位作者就是奔着挣钱去的,对他的作品质量,我也就不多做评价了。人人心中都有一杆评价的秤,希望这位作者能够好运,能沿着这条路一直顺利地走下去吧。虽然我们都知道,人生中所有的礼物,早已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清晨七点多,江森打开网页评论区,入眼便是一条阴阳怪气到了极点的书评。 一条书评能写这么长,也是特喵的不容易。 改了签约状态好多天,这样的帖子最近几天越来越多,江森已经见怪不怪,然后很是心平气和地点开这位“热心书友”的个人页面,从上往下随手那么一翻,发现原来也是半个同行。 开了三本书,其中字数最多的一本刚好五万字出头,最近更新是在八个月前。 剩下另外两本书,一本三千字太监,一本五千字太监。 这么一眼扫下来,江森当即就明白,这人也只不过是在尘世中苦苦挣扎的一只可怜小傻逼。 但其实江森也不鄙视太监。 只是有些人自己长不出来,就非要让别人也跟他一起切了,这种行为,就真的很值得谴责。 “唉,何必呢……” 江森叹着气,想都不想,就向这位能对着三千收藏这种小目标都酸到可生吞铁钉的小老弟,发动了禁言、删帖、举报三连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虽然知道举报肯定是通不过的,但是做人嘛,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既然网站已经给了那么多按键可供日常消遣,点一下又不花钱,何乐而不为? 时间一晃又是十来天,上一个推荐效果不错,第二个推荐随即就来。江森一边发奋每天更新两万字以上,一边掰着指头算上架的日子时,书评区里的各路牛鬼蛇神,也都纷纷登场。职业选手经受考验的日子,不知觉间就不期而至,比江森预想中的还要来得更快。 不过出现这种情况,也不算奇怪。 因为江森的数据,在这十来天里,突然就爆发性地上来了。 明明才改成A签状态没几天,就爬到了周点击榜第13名,周推荐榜第15名,新人新书榜头名,这个成绩,怎么说呢……就是该喷!毕竟大家都在一个碗里抢饭吃,而整个盘子总共就这么大,你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所以那些充满自信,认为自己也能吃上一口却连个屁都没吃到,或者只吃到一个屁的同行们,当然忍不了江森这种刚上桌就能吃得喷喷香的。 凭什么?你凭什么呀?! 森哥几乎都能想得出来,隔着屏幕、顺着往后后头那一张张羡慕嫉妒恨的眼红嘴脸,心里对他们这些人十分理解且深表同情,然后一边理解和同情,一边继续删帖。 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毕竟理解归理解,立场归立场,利益归利益。 我懂你恨我、喷我、讨厌我的底层心理触发机制,但我也知道自己开门做生意的不容易。哪怕真的失手错杀千八百个纯真读者,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做生意,就是打仗啊。 入了这行的门,要么就靠纯实力,完全无视掉书评区。要么就纯靠暴力,完全控制住书评区。而在能够靠纯实力碾压负面舆论之前,暴力就是唯一的选择。 在江森远超这个年代的实战经验和强大的意志力面前,那些直接喷的、吐酸水的、造谣的、蹭热度的、招揽他去别站签约的,纷纷在书评区里灰飞烟灭。 并被江森视情况封印10到70年不等。 然后这么一路删着,在删到第十二个帖子时,他忽然又停住了。只见那帖子非常一本正经地写道:“作者,我跟你说,你这么写,这本书上架后必死无疑。你对这个系统的理解真的太过肤浅了,其实完全可以把格局再放大一点。有了这个系统,你要什么女人得不到?为什么非要吊死在那一个女人身上?说到底,你还是眼界太小,格局太低啊。我建议你应该这么写,听我的,保证你可以靠这本书赚很多钱。第一巴拉巴拉巴拉……” 长长的一篇帖子,洋洋洒洒写了至少快一千字,带节奏带得飞起。 江森看了下帖子下面的留言,居然还有十来个人觉得这傻叉说得挺有道理,摸着下巴想了想,先不动声色地把帖子置顶,然后又删掉了下面所有的回复,接着自己亲自做了回复。 “各位书友大家好:如果有谁觉得他说得对的,请右上角点叉,那说明我这本书肯定不是你爱看的。如果有谁觉得这人是个傻逼,那我们在《我的老婆是女神》这本书结束之前,就是三观贴合的好朋友,我建议大家可以以一种轻松的心情把这本书看完。 这个帖子已经锁定,无法回复,大家看看就好。我个人也已经截图。 如果因为网站数据更新而丢失这个帖子,我将人工操作,继续置顶。该帖子代表我现在和将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态度,并且哪怕哪天我的态度想法发生变化,该帖也绝对删除,留到天荒地老,供大家私下讨论。感谢所有书友的支持。” 写完后,直接锁定帖子,设置了无法回复,顺手又给留言的人一个永禁套餐,将这个帖子高高挂在了书评区的最高处。网文也是生意,生意就讲个你情我愿。如果点击无法转换成收益,那么这个数据就是虚假数据,还不如趁早排除掉,不然反倒影响卖家对市场环境的判断。 这个道理不仅在网文圈子适用,在所有其他靠转换流量获益的行业,也都是同样的逻辑。 处理完这位唧唧歪歪的,江森就觉得差不多了。 可就在他刚打算要回到工作状态时,身后前台那边,却忽然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 “我草泥马!” 江森不由转头望去,就看到小老板风风火火跑了进来。一瞧江森刚好开着书评区,大跨步走上前,就愤怒问道:“你看到那个帖子了没?” 不等江森回答,就走到江森身边,拿过鼠标,往下拖动几行,就指着一个帖子说道:“这傻逼脑子有病啊!删了吧!” 江森定睛一瞧,发现是个昨天被删帖的读者正在闹,痛骂2022是个傻逼,是纯二,居然敢对他的帖子下手,老子真是白给你贡献点击了,我没投票吗?说你两句不行吗? 然后下面二楼就是小老板的马甲【李正萌】的回复:你特么那叫说两句,你就只差指着作者的鼻子骂了,你不给作者面子,作者干嘛要给你面子? 楼主就转头骂小老板是作者养的,并且下面的四楼也过来围攻小老板,显得十分理客中地说给作者指出错误也是一种支持,看问题要辩证。但分明是在拉偏架。 “妈的!这你能忍?”小老板指着骂他的楼主怒不可遏。 江森却呵呵一笑,反问李正萌道:“萌萌,你难道不觉得这个四楼更恶心吗?” 李正萌因为心里对江森有愧,这些天已经无奈地接受了萌萌这个新称呼,皱着眉头不理解,犹豫道:“他说得……也有道理吧?” “狗屁的道理!”江森直接就把那个“要辩证”的傻逼永禁删帖,一边给李正萌解释道,“世界上最可恶的,就是这种拿着你的利益,自己来做好人的傻逼。别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这种人一定要么是智力有问题,要么就是肚子里有坏水,非蠢即坏、非坏既蠢,或者又坏又蠢。他这是在讲道理吗?这就是在怂恿别人多骂,还劝我不要反抗。 就你跟跟人打架一样,别人扇你一个巴掌,边上这时候来个人,让你站着别动,跟你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让他打,要用你的修养来感化他,这是世界对你的一种磨练,熬过这一关你就立地成佛了。然后你特么就被人打死了,那个劝你立地成佛的傻逼就拍拍屁股,去祸害下一个。这样的人,别说网上见到,就是线下看见,我特么都得上去给他一巴掌。明白吗?” 如此直白的比喻,听得李正萌深受启发。 萌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江森微微点着头,又从兜里掏出四百块递给他,“喏,今天一号了。” “不用不用!”李正萌急忙把钱往江森手里推。 江森却很坚持道:“萌萌!已经过去了!要向前看!” 李正萌被江森的气势镇住,犹豫着,终于还是收了下去。 “中午我请你吃个炒饭吧。” “行。” “你什么时候上架啊?” “大概还有十来天吧。” 李正萌点点头:“好想你早点上架啊,每天追两千字,等得想死……”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起势(保底更新5000/10000) 为繁衍!稳心态,促生产! 江森心中隐约怀着几分古代帝王的心情,如同批复奏折一般,将昨晚上积压下的书评区留言处理一番。朝中的忠臣志士全都加精,那些恶毒的阴阳师、愚蠢的御前喷壶校尉还有为祸超纲的死太监,则统统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解决完祸乱天下的奸臣贼子后,江森顿时通体舒畅,再打开word开始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小键盘敲起来简直不要太风骚。 暑假后半程开始,江森的码字计划总体上看一切顺利。 被李正萌糟蹋掉的35万字的重大损失,已经靠着提前一个月上架的安排,得到了时间上的有效弥补。早一天上架,也就意味着能早一天拿到稿费。 对于原本就只计划写一百万字的江森而言,这可以说大大地减轻了他在这方面的注意力投入,对开学后的生活明显有极大有好处——至少前一个月完全不用再去担心上架成绩的问题,只要每个月的十来号等着发钱就行,连晚上睡觉都能安稳一点。 除此之外,再加上网站最近源源不断的推荐,还有某度贴吧越发热烈的讨论热度,他这本书的热度已经比想象中要高出不少,而预期收入,自然也大概率是要水涨船高。 而这一切的发生,连江森现在都不得不承认—— 李正萌这个傻逼,确实歪打正着了…… 当然了,如果这个爆发放在上架后,或许效果会更更更更好。 不过也算了,到时候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呢。 江森心态很端正,还没赚到手的钱,就直接视作跟自己没关系。而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在接下来的这二十多天之内,写完大概40万字,抓紧收尾。 十来天过去,时过境迁,形势变化。 他现在最怕的其实都已经不是成绩和稿费的问题了,而是担心自己一个收尾节奏没拿住,万一写到开学都无法完本,那尼玛到时候可就真的头大。 毕竟不管怎么说,写也都只是为了改善生活质量。 重头还是得放在学习上的。 只有李正萌那货,是真的巴不得《我的老婆是女神》写得越长越好——这货是真的爱看江森写的那些套路,跟网吧里的那些少年就不一样。 网吧少年们只想看瞪我一眼杀你全家,江森这种温吞日常剧情,丝毫激荡不起他们狂躁的荷尔蒙,而李正萌这个小老板,却就偏偏很喜欢江森书里的那些职场小心机。 尤其最近写到秦风同学开挂装逼手撕绿茶和前老板,分分钟就要为苏糖女神辞去工作,自己出去创业,拯救女神全家于水火,而且离职前还要狠狠坑前公司一把的戏份,李正萌内心简直猴急得要命,恨不能一记手刀把江森打晕了,然后再偷看江森的存稿。 然而在江森的严防死守下,他终归没能得逞。 一整个早上,江森的剧情越写越顺,那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听得李正萌简直抓耳挠腮。而网吧里不少少年也因为李正萌的大嘴巴,早就知道了江森是个“作家”,虽然怎么看江森这张脸都和作家这两个字挂不上关系,不过江森这日夜敲字不停的战斗力,仍然还是从客观上打消了他们的质疑。每天从早上到晚上,都会有个别小孩子站在江森身后,看着他敲字,看上十来分钟,然后摇摇头叹息离去,脸上满是敬佩。 就这创作输出能力,怎么形容好呢…… 拿这些年最火的年轻作家举个例子,感觉就算把某寒和某小明绑在一起,小括号再乘以十,那战斗力可能都不到江森的十分之一。操!一天几万字啊!不开玩笑的话,就是把这一网吧的小孩子全都叫到一起,一天也写不出江森这么多字来。 “唉,就是被脸毁了,不然他能出名的你们信不信?” “以后只能躲在暗处写书了。” “电视剧里的高手都是这样的,武功很高,但是见不得人,然后会有个传人什么的……” 网吧里的少年们被江森炸裂的才华和输出能力征服后,开始对他深表同情。平日里江森的这个座位空出来,也很少有人会再去坐,老客们都很默契地承认了那就是江森的专座。 并且越来越多的孩子,虽然不爱看职场宫斗,但也很有参与感地收藏了《我的老婆是女神》,并发送到他们的班级群里,结果不算太意外的,很特么的受他们女同学的欢迎。 而他们的女同学,又有自己的朋友。 于是在江森毫无知觉的情况,整个青山村的青少年群体,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他的坚定支持者。甚至于就在前天,江森码字的时候,网吧里进来了几个小姑娘,站在江森身后看江森一丝不苟地敲了半天键盘,最终满脸失望地转头回去。江森这张脸,真的当场就毁掉了小姑娘们的爱情幻想,而且要不是江森真的写得好,可能就直接掉收藏了。 并且掉得还不止一两个。 因为小姑娘们回去后还大肆对江森的长相做了宣传,而且评价居然跟张瑶瑶说得差不多——蛤蟆精转世,光头,死矮子,听说还掉了一颗门牙。 直接导致当天他的推荐票少了好几百,搞得江森的责编位面之子,还以为他是在当天的更新里放毒了。所幸第二天,随着秦风对苏糖世纪告白的戏份出来,数据就恢复了正常。 并且还反弹增加了不少。 让一大群阴阳师郁闷不已。 2022君的处女作,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后,情况越来越好。一切良性循环,江森的码字效率也在熬过半个月的自杀式魔鬼训练后,得到了显著提升。 比起前世,至少快出30%,或许更多。 八月份第一个早上,江森从七点钟一口气写到十二点出头,足足五个小时,中间除了去厕所嘘嘘了一次,屁股就再也没挪开过,键盘也一直处于啪啪啪啪的状态。 一鼓作气这么写完第七章,几天的一定任务目标,差不多就完了大半。 一万五千字,绝对有的。 而下午少说还能再写个七八千。 “妈的,这么多存稿,一章都不舍得多发,不是人……”李正萌看得泫然欲泣。 江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本来你可以享受每天看两章的乐趣的,怪谁呢?” “就是!”一个小朋友抱怨起来,“我女朋友现在都骂你撒币。” 初二的小孩子,这话说得有认真又凡尔赛。 李正萌这单身狗听到这话就不能忍,语气很得意地笑骂道:“滚你妈的蛋,要不是老子提前发布了三十五万字,你们看个蛋!” 一边说着,又问江森:“今天吃鱼丸面好吧,加块大排?” “行。”江森很自然地点点头。 萌萌非要请客吃客,他有什么办法? 勉为其难吃两碗呗!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势不等人(保底更新10000/10000) “你是哪个学校的?” “东瓯市十八中。” “放屁!别以为穿个衣服就能冒充市里的学生!再问你一次,到底是不是青山乡中的学生?还是青山中专的?看你剃个光头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底是干嘛的?” “我是网管。” 青民乡中政教处办公室里,几个学校今年新来的工作人员,把江森团团围住。十分钟前,跟他一起被抓来的两个学生,已经被家长认领走,于是江森现在就成了这群家伙的火力集中倾斜点。不过话说回来,时隔一年回到乡中学,感觉还是挺棒的。隐隐约约总觉得空气中,还弥漫着江阿豹泼洒的大粪的气味,十分亲切,充满深刻的回忆。 “放屁!”刚才把江森一路推搡过来的中年黑瘦男人怒不可遏。 江森顿时就很无奈道:“大哥,我说这个你不信,说那个你也不信,我能怎么办啊?” “学生证呢!”黑瘦男人坐在江森对面,很用力地拍着桌子,“你说你是市里十八中的学生,那就是市里的学生吗?我还说我是乡教育局的局长呢!” 江森忽然道:“乡教育局局长是孔老二,我认识啊。” “豁!豁!你认识是吧?我就知道你是乡里的!你还想骗我!”黑瘦男人突然兴奋起来,“你到底是那个学校的,身上带学生证了没?” “大哥,你这个问题就离谱了啊。”江森忍不住道,“谁家正经学生,出门会带学生证呢?带那玩意儿出来干嘛?上网吧打折扣吗?我学生证被扣在县教育局籍管科了,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青民乡和青民乡中的骄傲,青山村年轻人都需要学习的好榜样,东瓯市十八中年度解除青少年,零四年度青民乡中考状元兼全乡中考状元,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 “江森!”屋外突然一声大喊,县里汪副局的秘书小钱,忽然走了进来。 几个新来的老师见状,还有点认不出人来,钱秘书已经把名片递了上去,几个小虾米一看上面的名头,顿时惊得纷纷站起来,挨个跟钱秘书握手。 钱秘书一边呵呵笑,一边问江森道:“江森,你怎么啦?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个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个误会。”江森解释了好像没解释一样,又问钱秘书道,“你来办事啊?” “嗯,办点自己的小事情。”钱秘书笑着回答,他其实就是过来看看江森退房了没有,如果已经退房了,他就可以把退房的钱全都拿回来,算起来,足足880块,不是小数。 可惜很遗憾,江森没退房。他于是又打算来乡中找这里的校长喝个茶,没想到校长还没找到,倒是一进行政楼,就撞上江森了。 “钱秘书……”几个围着江森的乡中新员工,这时总算也反应过来了。那个黑瘦男人指着江森,瞪大眼珠子问道:“你们,你跟这孩子,认识啊?” “啊?你们不知道吗?”这下反而轮到钱秘书意外了,拍着江森的肩膀,很赞赏的口吻道,“江森是你们学校去年的中考状元啊,今年全市高一统考考了九十九名呢,县里排名第二的也才八百多名。县中伍校长前些天亲自过来,好不容易才三顾茅庐,让江森同学答应从市里转学回来的,那天就是我陪着汪局和伍校长,一路开车开到十里沟。所以我也奇怪啊,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你们干嘛把他带这里来啊?出什么事了?” “呃……”黑瘦男一群人这下尴尬了。 他们说是乡中学的工作人员,其实也就只比临时工强一点,暑假这会儿学校里没什么事,他们留在学校里头值班。昨天家长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要举报网吧,教育孩子,这样那样,他们这几个老伙计,这辈子都没“代表政府”风光过,陡然尝到权力的滋味,就有点控制不住。 但要是换了有个乡中的老人在这里,就不至于出这种事了。 就算真的没认出最近外形变化略大的江森,也不至于把一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学生抓到自己学校里来,说到底,还是做人没见识惹的祸。 钱秘书见几个人支吾着不好意思说,也不多问,只是微笑道:“那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没事没事!”黑瘦男人连连摇头道,“搞错了,搞错了,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才,我们还以为他是青山中专的,让想那边过来领人的,刚才电话都打过了,呵呵呵呵……” 这边正尬笑连连,政教处外,忽然又走过来两个人。 “哟,今天这么热闹?干嘛呢?”孔双喆很有气势地从外头走进来,屋里原本脸上还挂着笑的几个人,一瞬间直接笑都笑不出了。 孔双喆啊!孔老二啊! 青山民族自治乡政府科学教育文化卫生办公室主任啊! 也就是他们刚刚提到的,乡教育局局长啊! 出了青民乡几乎屁都不是的孔双喆,此时在这群老伙计的眼里,着实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老孔却压根儿都没问他们怎么了,而是一脸疑惑地问江森道:“你在这里干嘛?” 江森很平静道:“是误会,你呢?” 孔双喆指了下身边的青山中专校长,也很淡定道:“我刚才在青山中专办事,听说他们学校有学生被抓过来了,还以为打架打出事了,特别过来看看。没打架吧?” “没呢。”江森道,“就是在网吧办事被抓了。” “网吧?”孔双喆有点疑惑道,“你去网吧办什么事?” 江森道:“一件关乎生活质量的大事。” 孔双喆想了想,旁若无人地继续问:“你最近这几天,每天都在网吧?” “嗯。” “你住下来,就是为了上网吧?” “嗯……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这么理解。” “嘿!你个小兔崽子的!”孔双喆不由自主地就跟亲爹似的教育起来,“怎么的,嘴上说得好听,这就翘尾巴了是吧?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敢这么玩了?我还以为你留下来,是要趁暑假躲开你爸,在这里好好读书的呢,你居然给老子跑去上网?暑假作业写完了没?你跟我说!你最近几天上网都干嘛了?玩游戏吗?还是在搞别的乱七八糟的?” 这一连串的话,听得边上一群人不由面面相觑。 那个黑瘦男越发觉得闯了祸,心说谁能想到眼前这么个满脸痘痘理个光头的家伙,居然还会是“太子爷”一样的人物,而且放假了还特么的穿校服,这尼玛形象是不是也太亲民了,太朴素,太扮猪吃老虎了?这狗日的为什么不早说?!嗯?不对,他好像是说过…… “孔主任,可能这里头有误会……”黑瘦男人急忙要解释。 “狗屁误会,跟你们没关系!”孔双喆拉起江森的胳膊就往外拉,一边对青民中专的校长喊道,“那个……事情明天再办,我先把这个小孩的事情处理一下!” “好。”青民中专的校长跟老孔一样,连个副科都不是,两个人同级,相处起来就比较随便。 钱秘书和青民中专的校长,眼看着江森被孔双喆拉走。青民中专的校长不由问钱秘书道:“小钱,就是这孩子啊?看起来不太像啊,这能考全市那么高的名次?” 钱秘书笑着摇了摇头,“这我就说不准了,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算进了县中成绩没那么好,那也是县中自己的事情。” “也是。”青民中专的校长笑道,“伍校长看样子也是着急了啊,这算是……赌一把?” “嗯。”钱秘书点点头,“赌一把。” …… 青山乡中外,孔老二拖着江森走出学校大门才放开他,气呼呼问道:“你怎么这么浪费时间呢?高考这么大的事情,你多学一天,别人就少学一天,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老孔,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傻逼。”江森很无语地说着,“我是什么样的人,平时是怎么做事的,你心里还没数吗?我就是想先多赚点生活费,接下来不用花力气想钱的事情。” “怎么?”老孔突然很诧异地看着江森道,“你特么都已经学会用因特网犯罪了?” “……”江森听到这话,表情比老孔更加愕然,盯着孔老二看了半天,不由幽幽说道,“老孔,说实话,我两辈子都没被人这么看得起过。以我的智商,我恐怕自己做不到那么牛逼的事情。我特么只是一个能考全市前一百的普通文科生,而已啊……” 孔双喆对江森的鬼话,有着99%的免疫能力,绝不会被带跑偏,他直接过滤掉了江森话里的凡尔赛成分,很认真问道:“那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江森回答:“写。” “写?”孔双喆完全无法理解道,“在网吧写能赚钱?” “不是。”江森摇摇头,“普通人在网吧写普通的,一分钱都挣不到,还得往里面搭钱。但我不一样,我每天写两三万字,我就能挣钱。” “两三万字?”孔双喆微微皱起了眉头,“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都不是,只是你的眼光,还停留在上个年代。”江森笑了笑,“老孔,大势不等人啊。” “大势?”孔双喆盯着江森看几秒,突然又拉起他的手,拽着就走,“走!去我家!”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无完人(7500/15000) “二哥,你这个故事,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吸溜吸溜……不用想,瞎写。” “啊……?瞎写怎么写啊?” “用键盘写,智能ABC输入法,吸溜吸溜……” “……” 刚吃过中午不到两个小时的江森,抱着田老师给他煮的一大海碗面条,吃得恨不能把脸埋进碗里去。这么家常味道的面条,感觉已经起码十几年没有吃过。 自打前世家里的老爷子扑了街,他就日常靠着食堂和外卖过活。 孔双喆一家子陪着江森,围坐在厨房的餐桌旁,把丁点大的屋子,围得有点水泄不通。这温馨的氛围,也同样让江森感觉心里暖暖的,太久违了…… 前世十岁还是哪一年开始,就没再体会过了? “我日,比我还能吃……”块头也不算小的孔军,看着江森狼吞虎咽的样子,颇为震惊,实在想象不出,江森这个小小的身体,为什么干饭能力会如此出众。 “你中午没吃饱吧?”孔军打断了孔婷喋喋不休的追问。 “还行。”江森喝了口面汤,“十二点多吃了两碗鱼丸面,菜市场那个什么强记鱼丸面。” 孔军更家震惊道:“哇,他家两碗面分量不少啊,你是不是肚子里长虫子了?” “嗯?”江森有点警惕地突然抬头,想了想,说道,“还真不好说!” “不好说个屁!”孔双喆又插话道,“我问你,你这个,能挣多少钱啊?” “看篇幅吧。”江森吸溜吸溜地又大口大口嘬下一团面条,使劲儿一咽,撑得胃里很舒服地说道,“写得越长,挣得越多,越往后读者积累得越多,每个月收入就越高。” 孔老二很敏锐道:“那这个写完之后,还有钱拿吗?” “嗯,有的。”江森道,“写完只管放在那儿,只要还有读者订阅,网站就会给你分成,相当于就是知识产权费嘛。理论上只要作品本身不被下架,网站不倒闭,行业不崩溃,这个钱就能一直拿到我退休的时候。比方我有十本作品,每本书写完之后,每个月都能分到几百块,那一个月加起来也有大几千,比养老金还高了。” “哇,这么好啊……”孔军开始眼里冒光了。 试问每个月坐着不动就能混到大几千混吃等死的美好生活,谁不向往? 田老师也微微惊讶道:“那不止是比养老金高啊,我一个月工资到手也才三千多还不到四千呢,你这么写下去,那以后还参加什么工作啊,专门在家里写书不就好了?” “胡说!”孔双喆不等江森说对呀对呀,立马不满地呵斥了一声,“这东西能当正经工作吗?兼职干干,业余写写还差不多!正经人谁靠这个过日子?要是全国上下都这么想,那么多工作谁来做?国家培养这么多孩子上大学,就是为了让他们坐在家里敲键盘?” “呃……”江森被老孔这么义正词严地一顿喷,突然就觉得眼前的面条不香了,心中暗暗地反思,难道我们这些码字的,真的是混吃等死的懒虫,是历史的罪人,是拖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后腿的寄生虫,是干啥啥不行会所第一名的败类。 不!当然不是! “老孔,我们有缴税的。”江森忽然找到了很合理的理由,“百分之十一点四的稿费税,每拿到一百块钱稿费,先交十一块四毛钱给国家。” “是吗?”老孔很怀疑道,“这么正规?” “嗯。”江森点点头,“超级正规,网站开在申城,老资大本营了,谁敢偷税漏税,被人举报死路一条。而且我们这一行入行门槛低,竞争还激烈,互相之间举报成瘾,网站之间互相举报,作者之间互相举报,不同作者读者举报排行榜上妨碍我家大神进步的其他作者,有些作者还会吃完饭翻碗底,回过头去举报网站,一个傻逼闹幺蛾子,整个行业就会乱成一锅粥。人民民主监督做到极致,不用党和工会出手,我们自己就能管好自己,大家手里都特么拿着核武器,每分钱都必须干干净净,不然分分钟以法律之名死无全尸。” 一大段话说完,满屋子人寂然无声。 江森继续低头稀溜溜吃面。 过了两秒,田老师幽幽问道:“你们交了税,是不是可以直接一起交社保啊?” 孔婷则问道:“二哥,你里的那些情节,该不会就是这么想出来的吧?” “嗯,可能吧。” 江森几口将剩下的面条吃完,然后继续对付特意剩到最后舍不得吃的煎鸡蛋。 孔双喆则低下头来,皱眉深思,良久不语。 又过了好一会儿,等江森端起大海碗,把一整碗面汤全都一饮而尽,然后擦擦嘴巴打出一个饱嗝,孔双喆才沉声问道:“你这个经验,可以推广吗?” “经验当然可以推广。”江森随口道,“不过别看门槛低,真想获得稳定收入,还是需要点本事的。第一个,你得能把东西写明白吧?第二个,你得能坚持把书写完吧?要是打算靠这个来扶贫,我觉得最好还是别有这个想法。 一个人要是能勤勤恳恳把一本书写完,基本上这世上绝大部分的日常工作都应该能胜任了,绝不至于坐在家里穷到等死的。写的门槛不在门外面,在门里面啊。” 江森一番话,果然直接打消了孔双喆的念头。 但老孔的逻辑,却是这样的:“嗯,也对,写书这个事,本来就是文化人干的。山里那群家伙,字都没认全,写个屁啊。你怎么说也是全乡第一考出去的,放在古代,好歹也是县试案首头名,小三元的第一元了吧?” “才县试?”江森有点质疑道,“不应该是院试吗?” “你有个狗屁资格参加院试!”孔双喆笑骂道,“人家市区里头中考,那才叫府试、院试好吧,你这个顶多就是县试!” 孔军接道:“不对啊!我们在乡里考的,那不一样叫乡试吗?” 田老师忍不住了,无语道:“小军,先去把自己的暑假作业写明白。” “就是!屁都不懂!”孔婷翻个白眼,“乡里能试个屁,县试、府试上去,那肯定是省考、国考嘛,古代到现在,都一样的。爸爸单位里好多人现在都还每年报名国考……” “唉……”教历史的田老师,有点崩溃地捂住了脑袋。 老孔干脆不插这个话,甚至为了孔婷,指着江森的鼻子道:“少跟我卖弄啊,搞得好像就你读过书一样。吃完给我赶紧走,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江森:“???” “胡说什么呢!”田老师好笑地拍了老孔一下,拿起江森的大碗,转头就走到洗碗台前,打开水龙头,很麻利地哗哗洗碗。 “谢谢阿姨。”江森喊了声。 田老师道:“没什么的,难得来一趟嘛,你要是喜欢吃,这段时间在我家里吃饭也行。” “真的吗?”江森眼睛一亮。 “假的!”老孔立马道,“你这饭量,我家可养不起。” “嗯,养不起。”孔军连连点头,“除非缴生活费,那你的稿费来抵我看可以。你现在一个月多少稿费啊?” “现在还没有。”江森道,“这个月大概十号或者十一号上架,下个月中旬应该能拿到第一笔钱吧。” “哦……”孔军万分坦诚道,“那我们就不留你了。” “小军,回去写作业。”田老师洗干净碗,放回消毒柜里,转身就拉下脸催促道,“人家江森全市第九十九,你全校能不能给我考个九十九?” “呵!”孔军冷冷一笑,傲然三连道,“不可能!你做梦!做不到!” 说完起身就掀开帘子,老实跑回阳台的房间拿了作业本,一头冲进了主卧。 “唉……”老孔和田老师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孔婷则赶紧忙问江森:“二哥,秦风和苏糖什么时候能在一起啊?你还要写多长久?那个我不能看你后面的内容啊?我好想看啊……” “你也给我写作业去!”田老师一眼瞪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在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就知道,你看看人家作者都坐在你面前,就是写点东西骗你们这些小姑娘的钱的嘛!他自己都没谈过恋爱,他写的东西你也信?!” 江森好像听到心口扑的一声,有刀子扎进肉里的感觉。 “……” 田老师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忙转头向江森道歉:“不是,不是,阿姨不是那个意思啊。” 一旁的孔婷则嘀嘀咕咕:“我考上县中了呢,我今年全乡第一好不好……” “少给我来这套!你学籍都在县里,屁的全乡第一!”田老师笑骂道。 这话倒是真的,乡中学的学生,九成九以上,都是江森这样从青民乡十里八村汇聚过来的山里孩子和乡下孩子。而青山村皇粮社区里的孩子们,则九成九都会在小学结束后,就直接去县里读书,只有极其个别家里实在缺乏远见,或者家庭出现变故的,才会把孩子留在乡里。 而这么做,后果也显而易见。 就像江森在网吧里看到的那些孩子那样,基本上全都失去学习兴趣,毕业后成为社会闲散青年,家里有门路的就在乡里混个临时工,没有门路的,就只能去外地打工。 另外还有个别门路短缺的家庭,则是把孩子送到县里的初中旁听,等考试的时候再回来。 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出门在外没人管,能自学成才的基本也不多。 到最后,乡中学里能出头的,最终大部分还是江森这种肯用功的山里娃。 只可惜,不管再怎么用功,终归还是跟县里、市里的孩子有着天然的鸿沟。 甚至没有鸿沟,也有可能会被人为地制造出一些鸿沟。 就比方说江森中考时,那个怎么看都诡异的《社会与历史》的成绩。 但对这件事,孔老二也好,江森自己也好,一直都讳莫如深。 委屈,可以私下跟领导说。 但闹大了,肯定鱼死而网不破,个人再有道理,也斗不过一个利益集团的道理。 这种暗地里的道道,江森和孔老二,都实在太清楚的。 要解决这样的问题,起码是需要靠一两代人的努力,思想上的、制度上的、法律上的、政策上的,需要各方面力量协同配合,才有可能把这种现象完全消灭掉。 当然,最最关键,其实还是发展经济。 有了发展成果,分配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短短几个字的背后,意义之深远,已经远超“经济”。如果眼里只能看到钱,那只能说明思想层次不够。 “哼!我在乡里照样能考第一,你爱信不信!”孔婷这小姑娘,自尊心倒是挺强,被田老师那么一说,就觉得接受不来,气呼呼道,“我就要,假的也爱看!二哥,我支持你!” 江森反手一握拳:“好咧,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好!”孔婷哈哈笑着,跑回了房间。 “唉,我也该走了,忙死了。”江森摸着肚子站起来。 孔双喆也跟着有气无力地起身道:“我送送你。” 江森看着他疲惫的样子,不由笑道:“老孔,你最近看起来有点虚啊,体检做了吗?” “没呢,没时间啊。”老孔送着江森出门。 江森转头朝田老师挥挥手,道了声再见。 田老师对江森印象挺好地笑着,走到门口,看着老孔和江森往楼下走。 一边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 “老孔,抓紧做个检查吧,做事拖拖拉拉,做人没有前途。” “我的事不用你管。” “什么不用我管啊,我家长会都得你去开的!医院这么近,就在学校隔壁,干脆你今天就去体检嘛,常规体检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乡医院能查个屁出来?” “好歹也是二甲医院,不错的好吧。” “市里是三甲呢。” “你懂不懂啊,一二三是医院规模,甲乙丙是医院强弱,二甲也是甲,就是床位少几张而已,资源很牛逼的好不好。” “你还懂这个了?” “要是屁都不懂,我敢写吗?” “也是……” 两个人走出小楼,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田老师站在走廊旁,一直看着他们走到很远的地方,才转身回到了屋里,嘴角挂着某种意味深长的姨母笑。心里想着江森这个孩子,确实觉得不错。 成绩优异,吃苦耐劳,现在还在读书,居然就能赚钱了。 智力、本事、意志品质,一样都不少。只可惜形象实在次了点,整体上讲不能说难看,但确实那皮肤状况,也是有够糟糕的,而且个子也实在太矮,要不然的话…… 田老师关上房门,静静地看了一眼孔婷的房间。 唉,人无完人,有点可惜了……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收获季(中)(保底更新14000/15000) “萌萌!来张卡!” “你再叫我翻脸啊,老子生意不做了!” 晚饭时间过后,青山网吧忽地热闹了不少。 姑娘们成群结队过来买点卡,那场面看起来就跟地震前小动物到处乱跑一样诡异。 李正萌面对一群过来买点卡的小姑娘,实在是板不起脸。 一来姑娘们都是难得来照顾他生意的,二来他的萌萌雅号自打被江森喊开后,全青山来上网的家伙,不管年纪大小,都开始管他叫萌萌,根本拒绝不了—— 尤其到了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是见了什么鬼,现在不仅客人们管他叫萌萌,就连门口菜市里场卖菜的大妈,都开始萌萌、萌萌地乱叫。 听着倒是很萌,但问题萌萌本人不愿意啊! 而且更令李正萌抓狂的是,由于青山村存在浓厚的“皇粮属性”,这里的人际社会关系要比其他地方紧密得多,因此当菜市场的卖菜大妈都能喊出萌萌这两个字的时候,事实上这个名字,就已经是几乎传遍青山村的每家每户。毕竟青桂小区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领导,还有其他吃皇粮的人们,消息肯定不可能比菜市场大妈们还闭塞。 而这样一来,在2005年的这个夏天,青山村就出现了一个非常独特和奇怪的文化现象。 在这个七月份的尾巴和八月份的前奏之间,在这个整片华夏大地上的少女们,全都被“哥之永生”引爆的中国流行文化爆炸性历史节点,青山乡这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小地方,最广为流传的两个名字,反倒是非常冷门的,在主流声音中完全听不到的“萌萌”和“2022君”。 托江森的福,萌萌的诨号在不经意间,就传遍了人口不足五千的青山村,成为街知巷闻的某种代称。各家各户的小孩子们去同学家里玩的时候,家长们甚至都会下意识叮嘱:“少给我去萌萌那边玩啊!天天打游戏,老子早晚去砸了个那个电脑游戏厅!”于是萌萌就像一个被人曝光了的杀手,出了名固然是好事,但拿事业祭天,貌似也没赚到多少。 就在《我的老婆是女神》即将上架的当口,被“萌”得想死的李正萌,连着祭天都心情暴躁,一度很想转行。等到了今天,也就是江森今晚12点就要发布第一章VIP章节的这会儿,萌萌的耐心差不多已然憋到了极限。 除非来的是女孩子,不然要是换个男的喊萌萌,李老板直接就把100块的点卡卖到110块。爱玩不玩,不玩滚蛋,改口费就是这么高,就是这么任性! 而姑娘们,却又享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拿两张!” 孔婷这个小败家出手阔绰,带着同学、揣着压岁钱过来给2022君和《我的老婆是女神》线下打扣,同时强迫自己,直接无视掉了就在里间码字的江森。 自打全村都知道江森“光头、麻脸、矮”的长相后,姑娘们在内心幻灭的同时,心里又放不下江森书里的秦风和苏糖,放不下作者马甲2022君,于是就非常神奇地,自作主张把江森和2022君分割成了两个个体,宣布真人是真人,作者是作者,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此说法一出,青山村各QQ群以及《我的老婆是女神》贴吧和2022君贴吧,短时间里快速达成共识,今后只粉马甲和作品,不粉作者本人,将来如果作者有什么线下签名售书活动,大家全都拒绝参与,谁若反悔谁是狗。 宣誓贴很快得到广大书粉、男女主角粉和马甲粉的集体拥护和支持,帖子发出来不到48小时,特么的就盖楼盖到了将近2000层…… 在青山村少女们的努力下,《我的老婆是女神》在贴吧上简直炒出热度、炒出风格,晚上的书还没上架,这群以前基本也不怎么的姑娘,就连月票规则都研究明白了。 村里300来个女孩子整装待发,就在全国姑娘都在纠结于到底要选笔笔还是要选春春的关头,她们选择把票投给“二二”,而不是“二哥”。 二哥呢……当然就是江森。 两者必须完全区别开来。 不然就是对不起秦风和苏糖。 李正萌收了孔婷120块钱,以进价卖出去两张点卡后,等姑娘们都散了,才进屋喊刻苦码字到废寝忘食的江森出来吃完饭,说道:“还写个瘠薄啊?你看有人理你吗?” “你嫉妒我。”江森头也不回地说着,检查着他刚刚敲完的一章,快速地逐行扫下来,改掉不多的几个错别字,然后保存上传,这才转过身来,面向李正萌,“萌萌,你说是吗?” 李正萌问道:“老子如果明天就关门,你打算去哪里码字?” 江森很平静地回答:“乡教育局孔主任家。” 李正萌盯着江森看了几秒,问道:“晚上你想吃什么?” 江森越来越过分,还是那个同样平静的语气问道:“有牛肉炒饭吗?” “啊?牛肉炒饭?”李正萌也是个被乡村习惯束缚了思维的可怜娃,居然都05年了,还没吃过放肉的炒饭,非常讶异地反问,“牛肉不是只能做牛肉面的吗?” 江森叹道:“大哥,不要这样,中国人民已经富裕起来了。你出去问问嘛,你不问怎么知道有没有呢?就算真的没有,那今天可不可以看在你萌萌的面子上有一次?万一老板受到我们的启发,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别说牛肉炒饭,就是牛鞭炒饭他都悟出来了呢?” “江森,你特么闭嘴!老子后悔认识你了!” 萌萌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然后半个小时后,提回来两大袋炒饭,炒饭的饭和蛋粒粒分明,中间还掺杂着巨大的牛肉块,各种火腿丁、豌豆粒、胡萝卜丁、玉米粒,炒得五颜六色的,又香又好看。 两个人把饭倒进各自将来危急时刻还可以拿来要饭用的搪瓷缸里,李正萌呼哧呼哧扒着饭,吃得差点泪流满面,直喷气道:“我草,妈的真好吃!” “嗯!”江森吃饭不说话,只用了五六分钟,就把一大碗饭全都倒进肚子里,然后摸着肚子,直吐气道,“舒服~”说着,又随口问了李正萌一句:“点卡卖得很好吗?” “卖疯了都。”李正萌道,“一星期卖掉六百多张,我算了下,一张卡一万点币,光这里就是六百多万币了,好像是订阅满一千点,就有一张月票吧?” “嗯。”江森点点头,“那现在就是六千多票了,这个月第一名现在是多少?” 李正萌道:“四千多。” “才四千多吗?”江森不禁有点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这年头的读者都还比较“死心眼”,为了攒月票白费钱去刷别家的粉丝行为还不是很多,也没有专门的人去组织这些事情,所有作品的月票,基本都是真刀真枪,一章一章订阅出来的。 大规模组团冲刺数据的现象,可能要再往后几年才会出现。 而且说句更实在的话,这年头的网文书库,本身也就还不是很大。像江森这本《我的老婆是女神》,目前看来,是极有可能要成为日后被讨论的现象级作品的。这些天他自己内心也都忍不住有点动摇,要不要就这么放弃掉这种将来伸手就能捞钱的日子。 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了。 钱这个东西,就没有“够”的说话,一个月挣了一万想十万,挣了十万想百万,这些过程,他前世都经历过。然后死过一次再回来,对钱这个事情,基本就看淡了—— 不是说不要,而是能更加理性地去追求和对待。 并且并不狂傲地讲,就算接下来十年自己都蛰伏不动,江森依然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在这个圈子里打出一片天下。因为水平就摆在这儿,半点都不带着急和担心的。 吃过晚饭,江森洗了碗,又休息片刻,就继续干活了。 萌萌也回到他的柜台后面,继续零星地卖出几张点卡。 说起这个点卡,他前些天也听江森说起过,感觉是个非常操蛋的操作。 盛大那边自己做游戏卖点卡,一张面额100块的卡,到大城市一级经销商手里,可能价格也就十块钱,然后再以二十块的价格,卖给小城市的二级经销商。 最终那些二级经销商们,再拿着这些点卡,不远旅途艰难,深入到类似青山乡这样的犄角旮旯里,最后点卡到李萌萌这点一线网点手里,价格就成了六十块。 李萌萌再按照100块的面值,把卡交到网吧的年轻人们手里。 按说这个玩法,最初是肯定没问题的。层层赚钱,大家都有好处,而且盛大游戏的数据本来就是自己掌控的,点卡爱发多少就发多少,反正都是虚拟数字,也无所谓什么通胀的说法。 但问题是今年盛大收购了星星星中文网后,两者的充值渠道合并。 这么一来,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比方李萌萌现在以六十块的价格拿到卡,直接冲成点币,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万点,折合人民币一百元。这一百元,李萌萌如果全都拿来付费阅读,那么网站就必须拿出其中的一半,支付给作者当稿费,而自己的真实利润仅有十元,连网站的运营费用都覆盖不住。 而且这还只是李萌萌以六十块进货的情况。 那如果是三十块的进货价呢?十块钱乃至更低的进货价格呢?所以可以想象的,星星星中文网今年的亏损程度,绝对会高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并且从某种层面上讲,很有可能一本书越红,他们就亏损得越惨,因为读者花的每一分钱,事实上都是在薅网站的羊毛,花得越多,薅得越狠。但偏偏网站本就靠内容而活,又不可能把最火的书撤掉,不然他们就会连流量也一起失去,所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大群豺狼虎豹扑到自己身上,将自己身上的肉一块块啃食下来,想止血都做不到。 但话又说回来,盛大本身也当然不是傻逼。 盛大收购星星星中文网,其实是想通过网站的流量将用户导流到网站网页所提供的游戏页面上。只要用户能通过网站进入游戏,将那些点币都花在游戏里,那么网站损失掉那些的钱,就能从游戏中收回。而一旦用户深度进入游戏,那么后续游戏所带来的利润,至少是付费收入的千百倍以上。以《传奇》为例,最高峰的时候,光日流水可能就突破千万。 因此在收购星星星中文网的老板看来,以区区站的一点损失,给自己的主营业务带来巨大的回报,这个策略,完全是合理的。 只是问题只是在于,这位聪明绝顶的老板算准了一切,却唯独漏了一条—— 人性。 毕竟要知道的是,网文的付费读者,这年头能一年掏一两百块钱的,都算是阔绰至极了,怎么可能还拿宝贵的游戏币去打网页游戏。再说这年头的网站网页游戏,也根本就不怎么好玩,粗制滥造的,本身质量就不行。 这么一来,那位老板妄图依靠网站导流的设想根本没完成不说,还让网站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资金危机。钱没挣到,公司亏损,看不到未来。盛典和星星星中文网的结合,注定是一场悲剧。而最终得利的人——谁也不可能想到的,正是江森这种,今年第一批吃到刷榜福利的作者。试想一下,像孔婷这样的孩子,拿着用60块钱换来的价值100块点币,刷起数据来简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而且要不是青山村的经济实力有限,如果江森今天吸引到的是一群富婆,那么按照“少买就是亏”的心理,《我的老婆是女神》的数据额,绝逼要被刷爆! “所以到最后,陈老板牺牲自己,网站牺牲自己,那么多小孩胡乱花钱,就是为了成全他吗?” 李萌萌看着里间,满脸都是无法理解。 这个世界的规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心里不禁有些期待,今晚十二点后,那些小姑娘们,到底能刷出个什么样的奇迹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混乱之夜(保底更新4000/13000) 这个夜晚,《我的老婆是女神》的数据从0点开始飙升,就一直没落下去过。 从投票功能开启的那一刻起,这本书便以超凡的姿态,从赛道的最后方极速飞奔而出,转瞬间赶上最后一个月票大集团,然后连续加速超过多个前方挡路碍事的家伙,最终一个箭步,在所有参赛者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从第一名身后倏然穿过,并脚步不停地继续一直前进前进前进进,将身后的所有人越拉越远,一骑绝尘! 眼看着如此不合理的数据增长情况,申城那边大楼里的人们,心情也很快从最初的兴奋和期待,转变成随后的诧异和惊恐。不少编辑内心隐隐担心,这么个刷法,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是不是有点坏规矩了?可是,数据的增长,又不能说是坏事。 内心就不由得纠结和拧巴。 尤其当技术部门检查过情况后发现,人家确实就是实实在在的,依靠粉丝拿真金白银将数据填上来的,这样的结果,就更加令人无法指摘。 “超女……”锋哥身为老江湖,突然一句话就道出了关键。 网文说到底,是文化产业,也是粉丝经济。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这年头又会有什么人会把钱花在网络上?说句互联网资本界最不爱听的话,中国人搞互联网,除了为了赶上世界和更方便快捷的效率,更多千千万万普通人所追求的,难道不就是为了网络上那些海量的免费和共享的内容吗?在普通老百姓看来,老子都交了网费了,为什么还要缴其他费用? 但唯有真爱粉,根本不是这个思路。 哪怕他们随便动动手指,他们就能找到完全不用花钱的资源,但就像今年的超女,一条投票短信,就要花掉五毛一块,照样每天都有孩子不图任何回报,只求自己喜欢的姑娘能够在茫茫人海中脱颖而出,就每天几十块甚至上百块地刷。而电视里那么多的超女,每一轮的晋级赛,哪一个的票数不在百万以上?一晚上百万级别的真金白银的市场号召力啊!而且还是在各种技术不方便、市场不成熟、机制不健全、个人知名度尚未完全打开的2005年! 这种粉丝直接参与某个“标的物”的成长全过程的心情,是不搞此类业余爱好的人所不能理解的。而这种标的物既然可以是草根海选明星,那又为何不能是草根网络作家,以及这些网络作家的作品?至少在锋哥眼里,今晚的江森,就是星星星中文网那颗最靓的超级新星。 所以由此也可以想象,《我的老婆是女神》的那些读者,对这本书的态度,就不光是钱的问题了。那特么根本就是,老父亲和老母亲对自家幼崽满满的爱啊! “IP地址八成左右都是瓯顺县这个地方来的。”技术部门很快又给出了新的数据分析,“这个作者登记的身份证地址也是那边。曲江省东瓯市瓯顺县,青山民族自治乡十里沟村第三沟大寨牛头山山后小寨,我草,这个地址,这书不会是他们那边的山大王写的吧?” “不是,作者今年才十六岁。”看过合同的另一个编辑开玩笑道,“我估计应该是山大王发动当地山里的村里,支持他儿子去了,山大王可能报销费用外加送一百个鸡蛋。” “不是没可能啊。”另外一个编辑,非常一本正经地说道,“那种地方,搞不好还有保留土司的。就算没实际权力,经济能力上绝对会不差的。而且我们自己算算啊,七千多张月票,其实也才多少钱?满十块钱订阅,就能刷出一张票,七千多票,硬刷的话也就七万多块吧?东瓯市那边到处都是开工厂的土老板,一年挣几千万的都不少了,就这点钱……” “我草!九牛一毛啊!” “该不会是孩子的零花钱……” “我草,我特么突然感觉我们搞互联网的真的好穷……” “是又穷又惨啊,业务成绩越好,亏损越大,未来到底在哪里……” “这位大哥,我求你做个人,不要说了好吧?” 申城的大楼里,编辑们越聊越跑偏,气氛逐渐朝着抱头痛哭的方向去。 锋哥则始终眉头深锁,安静片刻后,缓缓沉声说道:“这样不行,刷票的成本太低了。必须得限制一下,明天开个会,想个办法,不能这么十块钱一张的刷下去。作者里头,已经出现找到漏洞的人了。靠这样的办法,一本根本没人看的烂书也能瞬间就爬到排行榜的前几名来,网站口碑都毁了,也太影响其他作者的创作心情。” “有道理。” “锋哥英明。” 办公室里纷纷响起马屁,位面之子却连忙道:“锋哥,这本书不烂啊,质量很好啊,这才半个多小时,订阅都超过两千了。” “我不是说这本书,这本书当然不错。”锋哥瞥了眼屏幕上的2022君操作后台,淡淡说道,“我是说要预防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 也不能让这小子爬得太快…… 这后面半句话,锋哥憋进了肚子了。 但在场的人,未必没人想到。 其实全世界的所有行业,都有或明或暗先来后到的论资排辈规则。新人能力再强,也必须得让全行业和整个市场,有一个准备迎接新王者的心理缓冲时间和积累“个人品牌认可度”的过程。而绝不是像江森这样,突然之间神兵天降,冲着行业里的大佬们一通乱怼后,留下一个“你们全都是渣渣”的背影和供读者“想当年”的话题,装完逼就走。 没有任何市场,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冲击。 规矩坏了,事情还怎么办? 晚上十二点半过后,申城的大楼里,就熄了灯。位面之子一口气把江森的十章上架存稿全都发了上去,只等明天这时候看24小时首订的成绩。所有人议论着走出办公室,关上了门。 …… 同一时间,当专业人士们暂时停止营业,全国各地的网文爱好者们,则在这个夏日此时,仿佛迎来了盛大而隆重的节日。各个论坛、贴吧、QQ群、正版书评区、盗版网站,至少十来万人,纷纷喜大普奔,高呼作者日子不过了,居然一口气连更了十章! “二哥牛逼!” “妈的老子就知道你有存稿!等得我憋尿憋了半个月,老子都要憋出结石了!” “楼上不要胡说八道,半个月肾都没了,你还想要结石?你特么做梦!” “我草,最新章节好好看啊,秦风摸到苏糖的***了……” “什么***?” “同问什么***?” “你们说的是***吗?” “你们有病吧?牵手就牵手,为什么要***?害老子又回去重新看了三遍,妈的,作者为什么不写个小黄文?我愿意出十块钱看一章!”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十章已看完,感觉就像没看过一样,求速更。” “求速推。” “求推倒女神。” “作者是太监,三秒男,推不动。” “召唤管理员,请把楼上那个傻逼删了。” 《我的老婆是女神》火不火?当然火的,网站连续三周的大大小小首页推荐,加上书本身的篇幅和质量,已经明显成为爆款。除了每日一更的做法略微受到市场诟病,但其他一切方面,全都非常美好。三章一装逼,五章一打脸,七章一狗粮,十章一升级。 原先江森并不擅长的工作,这回居然做得异常不错,牢牢吊住了市场的胃口。从数据上看,读者明显追得很紧,一个小时过后,首订2500个,第二章也有2400多,差距不超过50个。 这样的读者吸附力,哪怕换成上辈子状态最巅峰的时候,江森都没有做到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江森也算是网文界的一朵奇葩。在这一行里,有的作者擅长装逼,有的作者擅长挖坑,有的作者擅长卖惨,有的作者全靠态度和手速。 而江森就特么不一样。 江森自认为自己擅长的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 所以可想而知,江森当年起步的时候,日子有多么艰难。 后来也是吃了好多的亏,走了很多的歪路,做了许多坚持不懈的尝试,才终于慢慢摸清市场的路数、读者的脾气,也才慢慢积累起最初的一批亲爹亲妈级别的支持者,这才好不容易咸鱼翻了身。前前后后付出的代价,差不多足有八百万字,承受白眼的时间,将近一千个日夜。 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夜色悄然宁静,过了一点钟,由《我的老婆是女神》引发的上架流量,也随着章节的不再爆发性更新而散去。青山网吧里,李正萌吃完一桶泡面,刷了几下网页,感觉应该是没有新章节了,心里有些不上不下,但无奈还是关掉了页面,只能等明天了。 村子里的小姑娘们,也都各个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睡去,在梦里把自己想象成苏糖,又秦风那样一个帅帅的挂逼,拿自己当全世界的唯一那样宠着。 然后…… 或许…… 还能做些羞羞的事情…… 《我的老婆是女神》的流量大潮,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两点多后,《老婆是女神》的月票增长速度,逐渐放缓,而在他身后,另外几本大神的书,则在悄然间,慢慢追了上来。 你不仁在先,我不义在后,你做初一,我做高三,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你要战,我便战。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灭我我灭天。 你特么要刷,那老子也刷…… 早期网文大神和他们的读者都是什么尿性,从这一夜开始,仿佛不再那么虚无了。 反抗精神,就是那么扛扛的牛逼。 而星星星中文网这个月的巨亏,也显然已成定局。 …… 江森开了第一枪,整个网文行业乱成一锅粥。但作为始作俑者,这一晚他却睡得无比踏实。网文行业的风云再怎么搅动天下,在这个年头,对整个互联网世界的影响力也微不足道。 江森这群看似搅在一起搞死搞活的人,不过就是围着每年最多不超过一个亿的盘子在互相撕咬,咬死了,也没这年头刚刚开始有崛起苗头的各类意见领袖的影响力大。 某寒随便发篇博客,在网上的真实阅读量,把十个2022君捆在一起都不够人家一口的。江森心里对整个网文行业的判断非常清醒,05年,那才是破土发芽的时节,距离长成日后的那棵苍天大树,还有很漫长、很艰辛乃至很凶险的一段路要走。 他睡得很沉,白天的疲惫,席卷全身,从大脑到身体,无一不是撑到了极限。 一直睡到清晨五点多,睡梦中的他,眼睛开始无意识地转动。 梦境一个接着一个,前世和今生再度分不清地交织在一起,一会儿老爷子扑街了,一会儿是被江阿豹拿着割稻子用的镰刀追杀,一会儿看着前世的母亲跟着别的老男人跑了,一会儿又看到今生那个可怜的女子,面目模糊不清地抓着他的手,哭着喊着求他救救她。 然后江森忽然从睡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睁开了眼。 昨晚忘了开空调,睡得好像有点热。 窗外面,天色已经亮了,有不少鸟儿在叫。 江森有点迷糊地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着旅馆房间四周。 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 “我叫江森,我家在……瓯顺县青山民族自治乡十里沟村,我叫江森,我户口本上的爸是江阿豹,不是江国荣。我有个师父姓马,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叫江森,我是东瓯市十八中的学生,下学期上高二,是孔双喆带我出去的……” 他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用很小的声音念着,念了许久,他慢慢抬起头来,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轻声自语:“人一辈子啊,都在找归属啊。” 这应该也能叫叫向死而生吧? 他站起来,走到卫生间,刷牙,洗脸。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颗神奇的重新长出来的门牙,江森不禁地笑了笑。 简直神奇,居然还有这种事儿? 不过重生这么离谱的事都发生了,长颗牙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话说,感觉上,自己最近,是不是还有那么点…… 长高了?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章 节节高(保底更新6000/13000) “身高一百五十九点五公分,体重四十七点五公斤。” 机器而呆板的声音,一字一顿。 青山村菜市场里,江森奢侈地花了一块钱,重新量了下自己的身高,结果相当喜人。 果然长高了! 两年多没动的身高,居然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而且已经足够谎报一米六。 一米六在南方地区,在江森这个同年龄段里头,就不能说是非常矮,那最多只能叫,一般矮。而一般矮的重点,又非常友善地其实并不在“矮”上面,而是一般。 可能个别没吃过苦、没饿过肚子、吃着大鱼大肉长大的年轻人,会对这个身高呵呵一笑,嗤之以鼻,然后到处留言说不会吧、不会吧,怎么这年头还有人连一米八都不到,我一米八一都觉得自己不算特别高了这种傻逼话。但江森这代人的情况,就是如此。 高个子有,矮个也不少。 各地各区各家各户经济的不均衡发展,加上地理上长江以南的人整体身高就是不如北方,在整个东瓯市,在江森成长的整个过程中,包括他自己在内,一米六出头的,绝对普遍到就像路边的花花草草一样常见。眼下十里沟村那边,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甚至连165都不到。 营养,营养,还是营养!没吃的,长你妈逼的个?! 江森很满意地下了秤,虽然依然不到一米六,不过高一公分就有高一公分的好,在某些不可强求的方面,做人必须知足。而且他总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还是能继续长高的。 前些年的身高发育停滞,很可能就是应该养缺乏所致。 每天读书消耗那么大,摄入又不足,甚至睡眠时间都不怎么够,还哪里来的余力长个头。 但是他今年毕竟才16岁,理论上发育期未过。 加上最近这两个月多以来,不论是学校食堂还是萌萌赞助,每天大鱼大肉,加上大量的水果、零食,哪怕消耗依然巨大,可也顶不住他的饭量更大。 并且青山旅馆的房间条件优越,睡觉都比在别的地方舒服。 这么好的资源供给之下,大半个暑假的时间,稍微长高个四五公分,然后接下来十来天再长个半公分、一公分的,那不是很正常的? 怪不得最近晚上睡得感觉那么奇怪,好像身体被拉伸似的。感情早上梦到的那个拉着他的手求他救命的女人,其实是生长中的骨头,在扯他的肌肉吧? 江森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晒着早上的太阳,随手买了两斤香蕉,就高高兴兴地朝着青山网吧走去。人特么这辈子,往大了说,家国天下;往小了说,可不就是活自己的一张嘴。 吃饱就好,吃饱就好啊! “萌萌!”江森走进网吧,喊了一声。 留点多的网吧空荡荡的,通宵的客人,半数都起身回去了,剩下来的,也都各个跟丧尸似的,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点击鼠标的本能。 李正萌躺在柜台后的摇椅上,迷糊着睁开眼。 然后连坐起来的想法都欠奉,挥挥手道:“自己滚去开机,老子还得再睡会儿。” “好咧~”江森左手搪瓷缸,右手香蕉,缸里还装着刚买的四个大肉包和一双筷子。坐下来打开主机,随手夹起一个肉包就塞进嘴里。最近胃口越吃越大,早上两个肉包都不够造了。必须双倍。要不是萌萌包了他的午饭和晚饭,按这个吃法,他估计得饿死。 等了半分钟,机器开机。 一个肉包刚好下肚,放下筷子,抓紧打开网页,登上作者后台。 嘴上虽然不在乎,但起码的好奇心还是有的。 片刻后输入另外一串这年头公开的后台查数据密码,网页一刷,江森就看到了这本书的最重要两个数据。上架7个小时,最高订阅3218,平均订阅2967。 我草…… 这尼玛神仙追订…… 饶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江森还是对这个数据感到目瞪口呆。 其实成绩好这一点,他上架前就已经预料到。 但是粉丝的粘合性高得跟502胶水似的,他是真的万分没料到。 这是什么概念呢…… 简单来说就是,一般高订超过3000,均订能有1500以上,就算是比较合理了,用户吸附性比较高的,均订可能到2000以上,但要说高订3000而均订超过2500的——不算那些只发了两三章的作品,反正正常情况下,这场的数据,江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现在,他以3200的高订,拿到2900的均订。 这只能说,这一届的读者爸爸妈妈们,真的是给力到上天。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的老婆是女神》的章节数量这会儿也不多,只发了十章,而切是一次性上传的,有这样的数据,貌似也还合理。 江森心里估摸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追订的数量必然是要往下掉,有些时候可能就是一句话、某个字眼、某个说法让某个读者觉得不对劲了,作者就会永远地失去他。 这种事情,对正常写手来说,几乎是每天都在发生的,根本无法避免。 “嗯,不错……”江森挺满意地点着头,这才七个小时,等到今晚,应该还能再增加一些。但不会太多了。一本书的首订能到什么高度,前12个小时可能就贡献了八成左右。后面12个小时,需要依靠流量、更新、卖惨营销,以及内容本身,才可能实现持续稳步的增长。而对普通写手来说,其实12小时首订,和24小时首订,区别也就那样了。 不过森哥现在当然不普通。 处女作就拍起这么大的浪花,妥妥的明日之星,这辈子注定要提前成神的节奏。 心情愉快地关掉数据页面,江森又把今天要上传的十章,按固定时间设定好定时发布。然后就关掉网页,继续抓紧埋头写他的大结局收尾。 其实剩下的内容,已经不怎么多了,估计20万字之内,大概率一定能写完。 就算稍微有点超额了,最多再扯个五六万字。 但那五六万字对现在的触手怪森哥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无非最多就是两三天的事情。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 7017k 第一百三十一章 蝴蝶效应(保底更新8500/13000) 随着大神拥趸的集体发力,《我的老婆是女神》上架后第三天,终于从月票榜上滑落下来,掉到了第三名的位置。但从绝对数据上看,依然没有滑落得过于明显,始终和第二名保持着不到100票的差距,跟第一名相比,也只差不到300票而已,并且逐渐与第四名某全国委员的月票数量越来越大,月票榜前三名,俨然形成争夺本月冠军的第一集团。 那犬牙交错的竞争态势,看得网站的几个小股东又是欣慰又是想哭。这个世界果然是学坏容易学好难,自打《我的老婆是女神》开始搞粉丝刷榜的动作,全网的大神粉丝就跟着有样学样,就连那些“中神”和“小神”们,也都有蠢蠢欲动的趋势。虽然动作并不大,但架不住人多势众。这么一弄,原先星星星中文网被盛大点卡薅羊毛的场面,这下子就直接奔着敲骨吸髓去了。并且最最要命的是,狼吃人肉这种事,是会上瘾的。 这些人这个月刷完之后,那下个月呢? 显然只要盛大方面一天还再卖点卡,网站的亏损就会一天多过一天,那到时候日子还怎么过?天天这么亏损下去,陈老板对这点毛毛雨无所谓,但其他股东们呢? 分红永远拿不到,就靠着当高管拿点死工资过日子? 这尼玛不成给人打工了吗? 还创个毛的业啊! 申城方面,锋哥几个人对公司的前景实感忧患,好端端的业内第一巨头,居然被自己的投资人坑成这鬼德行,简直说出来都没人信。锋哥几个人开会的时候甚至暗中讨论,会不会是陈老板为了逼迫他们卖掉手里最后30%的股份,才故意引导了这么一拨戏份。 而那个2022君,很可能就是陈老板雇来的打手! “否则你怎么解释,一个十六岁的小孩能特么地把写到这个程度?就这个文字水平,说句不好听的,网站现在月票排行榜上除他以外的前五名绑在一起,都不够这个小孩打的! 这特么跟你说,就是传统文学的底子、专业搞文学的水平、还特么比职业网文作家的创作能力都强,上架到现在,每天都一万多字啊!成年人能做到的都没几个!这需要多强大的意志力和执行力你们懂不懂?我都做不到!一个十六岁的小孩,怎么可能熬得住?” 这天申城那边一群小股东私下开会,辉哥暴躁得差点骂娘。 “还有啊,你看这个人,要手机手机没有,要电话电话没有,什么年代了,有能力找个地方每天上网写这么多字,就特么连个手机都买不起?这话你们能信,老子反正是信不了!怎么的,住山洞的吗?白天住山洞,晚上下山找网吧码字是吗?”辉哥很有激情地双掌往桌上一拍,砰的一声,总结陈词道,“这个人,根本就是在拒绝跟我们正面通话,是在故意隐瞒真实身份!这个身份证根本就是别人的!写书的根本不是这个小孩,而是这个小孩的亲戚或者干脆就是他爸,年龄最起码在四十多岁以上!这人要不是陈总找来的,我特么吃屎!” 办公室里,锋哥和另外三个小老板看着激动的辉哥。 几个人面面相觑,安静了片刻,锋哥忍不住小声道:“辉哥,你先冷静一下,二二的责编,就是那个小韦,今天早上,已经到瓯顺县青民乡了……” “嗯?”辉哥微微眉头一跳,“怎么了?查到什么了?” “具体情况呢,是这样的……”锋哥用尽可能不损害辉哥脸上的口吻,斟酌着说道:“小韦打电话过来说,二二的情况,跟你刚才讲的,其实差不多,家里真的是住在山上……” 辉哥脸色微微一变。 这时另外一个小股东罗总也接道:“对,我早上也打电话到这个小孩上学的那所高中,了解了一下情况。确实是山区特困生,但是成绩特别好,这个学期期末考试,是东瓯市全市统考第九十九名,本身的水平绝对是不差的,而且还有一个啊,你看这个……” 他打开笔记本,点开了一段位面之子用数码摄像机拍的视频,转过笔记本,对向辉哥。 “这是小韦刚刚发给我的,现场拍的。”罗总指着屏幕上的两分钟画面。 辉哥抬眼望去,只见那画面上,一个寸头少年,正坐在电脑桌前,背对着镜头。一段极其夸张的敲打键盘的声音,从笔记本里噼里啪啦传出,响彻他们的整个会议室。与此同时,画面上的word文档框里,文字就跟倒水似的,迅速铺满页面。 那不是人的输出效率,看得辉哥不由慢慢地瞪起了眼珠子,情不自禁吐出一声:“我草……” 锋哥说道:“小韦说了,这孩子一天写三万字,目标是一个月半月内写完一百万字。现在已经写了八十多万字,已经奔着大结局去了。而且这么快的速度,质量几乎完全不受影响,每天早上七点钟开始工作,做到晚上八点多,快九点结束,作息十分规律,而且肯定不是抄的,也不存在代笔的情况,更不是你刚才说的……” 罗总接了句:“吃屎。” “操!”辉哥抓狂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变态!” “有的啊。”锋哥马上说出了某红的大名,还有网文大神圈子里的其他几个早期触手怪和天才的名字,然后道,“这孩子就相当于是同时拥有了这些人的水平、能力、自律和工作态度,无非就是年纪小了点,家里情况特殊了一点。” 辉哥不由瞪眼道:“你是说……天才吗?” “应该是。”罗总道,“跟写历史的那个阿卡差不多的少年天才。” “阿卡今年三十多岁了。” “红红是哲学硕士呢……” 办公室里另外两个股东,各补充了一句。 “操,这个小孩不是天才,是怪物啊……我们要不先骗他签个二十年长约?”辉哥在叹息之余,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自以为能成功转移掉话题。 然而在座的某位老江湖并不打算放过他,罗总不依不饶地问坏笑问道:“长约的问题,我现在不关心了,我更关心的是,你想吃几分熟的?新鲜的可以吗?” 辉哥一声怒吼:“你滚!” 锋哥看着这俩人,无语地幽幽叹道:“先不用这么着急。再等两天的吧,再看看真假。小韦今天才第一天过去,两分钟的戏好做,两天就难了,先等小韦的消息再说。” “对。”剑总道,“这个事情,还是小事情,咱们还是先抓紧说一下点卡刷月票的事吧。我有个想法啊,要不这样,我们把粉丝等级明确一下,就跟升级套路一样。我昨晚列了个表,从学徒到盟主,反正他们不是要刷嘛,我们就干脆鼓励他们刷……” 办公室里一阵嘀嘀咕咕。 “这样虽然我们出血,不过这么多资金一次性进来,不可能马上就消费掉的,相当于钱能留在我们账上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拿来拆东补西用。充钱越多,我们账上的资金越充裕,而且这些充了钱的人只要形成消费习惯,充值余额肯定会长时间保持在一条线上,他们充得越多,我们的资金就越安全,同时刷月票的行为也打击下去了。 我们自己还能搞点月票拿淘宝上卖,明码标价,这个很合理吧?但只有盟主能无限投票,门槛摆在这里,月票刷得越狠,我们收入越多,而且都是纯收入啊,也不用怕烂书会上榜,对不对?能有盟主的书,肯定都是质量很好的书,除非有人故意搞我们。那也没关系,直接四零四下架就好了,你命由我不由你,你若灭天我灭你……” 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过了片刻,辉哥突然激动大喊:“我草!刷!让他们刷!往死了刷!”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7017k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恃无恐(13000/15000) “欢迎来到十里沟大峡谷,援军还有三小时到达战场。” 午后两点半,江森提着满满一大袋子的药,登上了返回青山村的小巴。小巴司机依然是早上那位,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看江森,一言不发地开始了今天的第二趟往返工作。 开车的工作,是很辛苦的,不能浪费在十里沟村的傻缺身上。 从青山村到十里沟村,每天一共三趟,来回就是六趟,早中午各一趟。这趟开回去,差不多就是傍晚五点了。然后五点半交给专门开夜车的另一个司机师傅,晚上七点左右到站,最后回来就是将近9点,刚好也就是青民乡车站关门的时间。而山路又难开,一不小心就容易出大事故,因而这些司机也都尽可能集中注意力,通常能不和乘客说话,就尽量保持安静。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村际小巴都如此。 青民乡下辖一共三个行政村和五个自然村,其中江森家所在的十里沟村,位置最远最偏路也最险,而乡政府所在地的青山村,不用说肯定是最牛逼、最繁华。 除此之外,剩余六个村子,情况也都不尽相同。 这其中既有有和十里沟村差不多落后的山区,也有人均生活条件并不逊色于青山村的某华侨村。全乡八个村两万多人,最富裕的某人,传说在国外另有大洋马老婆,而且房子超级巨大,有传闻甚至说买得起私人直升飞机,只是国籍一直在国内,也不知道是干嘛的。最穷的当然就是江森这种,家里住漏风的木屋茅房,片瓦遮头都做不到。 所以基于这种经济层面上的差别,从青山村到青民乡其他村的小巴班次,每天的班次安排,自然也就天上地下。十里沟村每天只有三班,但有些村子,真心每天三十班都不够用。 不过夏天的时候,这种差别还不是特别的大,平时也感觉不大出来。因为全乡除了零星的游客之外,基本不存在什么人口流动。除了十里沟,其他各村小巴的发车量也都差多。 但等到了冬天,尤其是过年那段时日,青民乡各村之间的经济差距,就会特别明显地在村际小巴的班次上表现出来。 一方面,是分散在全国各地的人都回家过年了,当然主要还是在市里和县里读书、工作、生活的人都要回家过年,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还是某华侨村那些数量不算庞大,但也绝对不少的华侨们,要轮流回国省亲。 一到年关临近,大年三十前后,省亲团就会一队接着一队、一车接着一车地进进出出,把整个青山村搞得热热闹闹,往华侨村去的村际小巴,也是全天候几乎24小时不停运,反正来回也就40分钟左右,其实就相当于从市区的一个社区开到另一个社区,路上也好走,全都是国道省道的公路——江森去年就是趁这个大量华侨回家,跟县里各重要人物见面的时机,特地十分鸡贼地跑去县里“拜年”,感谢县里教育局局长的大恩大德,然后不出意料,果然谢回来一个一百块钱的大红包。只可惜没认上干爹,非常遗憾。 而除此之外,过年时还有一个瓯顺县的闻名特色产业,也同时激活了青民乡的交通服务业。这个产业,就是理论上貌似享誉全国的温泉旅游。 青民乡的八个村当中,除了青山村、华侨村和十里沟,其他五个村,全都有天然的大型温泉。每到年关,来乡里旅游的游客人数,可能都比乡里的土著要多,搞得土著们冬天想过去都得花大价钱。青民乡另外一个行政村干脆就改名叫了温泉村,全村一年的经济收入,可以说九成以上,全靠那两个月的旅游热带来的收益。而温泉村离青山村也不远,坐小巴过去,也就半个来小时。背靠着满是温泉的大山,山前一块难得的大平地,风水绝佳。 所以要说惨,十里沟还是真特么的惨。 八个村子,五个有温泉,一个有华侨,一个有乡政府。 那么十里沟有什么? “有我?”江森突然就冒出一句,然后自己把自己逗乐,傻逼一样哈哈大笑了三声。 开车的听到江森的笑声,越发不想吭声。他马上就要下班了,今天什么烂事儿都不想碰上,撞邪这种事,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好在令他稍微心安的是,车里的那个小孩,笑了几声就立马闭嘴了。看他一身并非县中的校服,是乡中的还是乡中专的?开车的师傅心里想着,又鄙视地喊了声渣渣。他大儿子,可是在县中读书的呢! 江森并未察觉司机师傅的鄙视,笑过后看着车外的泥巴路,又开始怔怔出神。 这地方,要是没国家支持,估计早就秩序崩溃了吧…… 想象一下满山都是江阿豹那样的野人的画面,真是光想想都让人觉得刺激…… 小巴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拐过一个又一个被悬崖遮挡住视线的弯。车外的阳光在时有时无的树荫的遮挡下,时强时弱地照进车厢内,晒得江森和开始的司机满头大汗。司机还稍微好一些,有台小风电扇对着脸在吹。而江森真的就是纯热,热得感觉脸上都被晒脱皮似的。 将近又是两个小时后,小巴终于缓缓驶入青山村的大马路,从那通向外界的十字路口,开回乡里的车站。江森提着药从车上下来,又是一阵眩晕后,才缓缓恢复,然后径直走出车站,走向斜对面的旅馆。走出车站大门的时候,早上那个拦他的人还在。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没说什么,江森又抬手看了眼时间。 下午四点半了,估摸着,程展鹏应该快到了。从市里开长途到县里,时间是四个小时,但如果直接来青民乡,路程还要短很多。哪怕饶点山路,估计三个小时也应该够了。 这也是为什么江森刚才上车的时候,要说“援军还有三小时到达战场”——作为一个前世高考数学能拿138分的优秀学子,他说话从来都是有依据的,不会信口鬼扯的。 除非真的有必要。 快步回到旅馆,江森先抓紧洗了个澡,然后收拾了一下行李,连晚饭都不再打算吃,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然而就在他刚刚打包好行李,准备坐下来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的时候,门外就忽地又响起了敲门声。 “二二君。”辉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回来了吗?” 刚坐下来一口气还没喘匀的江森,很无奈地站起来,走过去开了门。 屋外头,辉哥对罗总一笑,说道:“你看,我说听到声音了吧。” 江森不由道:“房间隔音这么差?” 辉哥直接无视掉这句废话,还是奔正题道:“二二,你再想想吧,昨晚我说的,这个条件很不错了。动漫、游戏和影视的改编权,你随便拿走一个,你觉得哪个最有可能被改编的,你就自己拿过去,我对你,算是有诚意到极点了。你想一想,要不是我真的看中你这个人,你觉得我可能会在这里停留这么久的时间吗?都快一个星期了,你知道申城那边有多少事情等着我去做吗?你现在的待遇,是多少大神都盼不来的待遇,我是为你好啊。” 说到这里,辉哥见江森一声不吭,不由停了下来,问道:“你觉得呢?” 江森轻轻地使用了标准普通话的第一声:“嗯。” 嗯?! 辉哥的心态,瞬间就炸了。老子跟你说得口水都干了,你就一声嗯?! “二二!你做人要拎得清一点啊!”辉哥愤怒地大吼起来,“你以后要是还想在这行干,你是根本绕不过我们星星星的!你现在这个行为,你这个行为……那叫自绝于人民你懂吧!” 辉哥愤怒到语无伦次。 江森不由得,又准确地使用了标准普通话的第二声:“嗯?” “江森!你要还想靠这个东西挣钱,我劝你还是现在就跟我们签了,不然将来有损失的肯定不是我们!你现在把字签了,三十万,我马上打到你卡里!” 辉哥激动地再次甩出这个王炸。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当口,旅馆楼梯下面,却突然传来兴奋又急切的声音。 “江森!不要听他们的!都是骗子!” 程展鹏一马当先,冲到楼上,在他身后,东瓯市十八中政教处三巨头郑海云、曾有才和小王紧跟而上,最后居然还来了老邱。十八中的最强武力组合,大概就是这样了。 “郑老师!报警!”程展鹏一个箭步,冲到江森和辉哥中间,将江森保护在身边。 郑海云立马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就要打110。 “别!我们不是!”罗总见状,急忙上前阻拦。 “死开!”郑海云眼珠子一瞪,一把就把弱鸡似的罗总推得撞在了墙上。 罗总被撞得七荤八素,还没缓过来,老邱就上前按住了他,喊道:“老实点!别动!” “我草……”辉哥看得都抓狂了,怒问江森:“二二!你特么这个……什么情况?!” “什么二二?”程展鹏也一脸迷糊。 江森当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时急忙解释:“别别别!老师,不是骗子,是我写的那个网站的,他们来找我签合约的,刚才没谈拢呢。” “什么网站?签什么约?” 程展鹏现在满脑子都是“瓯顺县中是王八蛋”,根本没往江森写的事情上去想。 江森也觉得此时根本不是讨论这个解释的时候,飞快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咱们先走吧,先回市里再说,等我一下。”说着直接转身走进房里,把打包好的那个装了衣服和药的蛇皮袋拎起来,走出房间,把门一关,对辉哥道:“我回瓯城区了,你们还想谈,就来我们学校找我吧。”说完又面向程展鹏,比老色批校长还着急道:“校长,走了走了走了,这里到处都是县中的人,我估计肯定有人去报信了,再走就来不及了。” “哦,对对对,先回去再说!”程展鹏帮江森拿过蛇皮袋。 老邱也放过了罗总。 郑海云早就挂断了110电话。 曾有才则落在后头,用自以为冷冷的眼神,对罗总说了句:“以后做事小心点,不是什么人,你们都能惹得起的。”装完逼,才跟王志一起,匆忙跟上了郑海云。 罗总靠在墙上,愕然地转头看看辉哥,满脸懵逼。 “辉哥,他……他不是贫困生吗?这么牛逼,到底什么成分啊?隐藏的太子爷吗?妈的装逼写进现实了吗?” 辉哥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追。 只是沉默着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看着停在楼下的那辆丰田车标的suv,一言不发。 楼底下,江森几个人匆匆走出楼梯口。 走过柜台前,森哥随手把房间钥匙扔了过去,很熟练地喊道:“四零八退房!” 说完扭头就走,看得程展鹏满脸狐疑,忍不住问道:“你这个房间是自己开的?” “县中开的。”江森匆匆走到车旁,拍了拍后备箱,“快快!” 程展鹏怎么看这货都不像是从山里下来的,就算是,也应该是那种“这座山被我承包了”的山里娃,但现在没工夫研究这种细节,一旁的老邱急忙拿出车钥匙一按,随着biubiu两声,江森拉起车门,把行李扔了进去。程展鹏几个人随即跟上,拉开车门。 老邱坐上驾驶座,曾有才坐到副驾驶座。 郑海云和小王脑子很清醒地坐到中间,把车后排的位置留给了程展鹏和江森。 一群人训练有素,行云流水。 小王随即把车门一拉,老邱发动车子,刚听到引擎声响,道路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拦住他们!” “不许走!” “给我下来!” 十几个地痞流氓一样的人,在早上拦住江森的那个男人的带领下,飞快跑到车钱,将车子团团围住。 “我草!”江森骂了一句。 旅馆楼上,辉哥和罗总,怎么纷纷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情况? 流落民间的天才小少爷,终于在写出一本爆款后,引起家族长老关注,引发夺嫡之战了吗?东瓯市不愧是尼玛的东晋就有的历史古城啊!有故事!真的有故事! 辉哥和罗总满脑子已经补出一场都市装逼文的大戏。 而楼下面,程展鹏则脸色发黑,对郑海云说了句:“郑老师,报警。” “报警……没用吧?”郑海云指了指更远处。 程展鹏和江森抬眼望去,只见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也正飞快跑过来。 而那群地痞,则完全没有要撤的意思。 摆明了,有恃无恐……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7017k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浩南!叫人!(为闲时玩玩白银萌加更) 哐啷!江森都还没完全听清楚那头的老孔说了什么,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块石头,突然就猝不及防地砸开了车玻璃窗,玻璃碎屑顿时撒得满车厢都是。 早就吓得腿肚子直抖的曾有才,顿时发出惊恐的高叫。程鹏展听得烦躁,不禁心头一狠,高声怒道:“老邱!开车!撞过去!妈的撞死了我负责!” “校长!撞死了负责还不如打群架呢!”江森眼看和平解决是毫无可能了,逼上梁山,不禁也来了火气,一弯腰就把车座底下的羽毛球拍拿了出来,雪饮狂刀归你,绝世好剑归我。 “马拉个币的!”程展鹏拿到羽毛球拍,探头就朝车前走去,冲着坐在中间座位的郑海云喝道,“郑老师!开门打出去!” “好!”郑海云见校长发话,立马来了劲头,车门一拉,转头就朝小王大喊道,“王志,你在这里看好江森,别让人拉走了!” “好!好!”王志忙不迭地点头之际,郑海云和程展鹏就已经跳下了车。 老邱也憋不住火,爱车没砸成这样,二话不说也跟着开门下去,三个人立马跟混混们扭打成一团。而老邱不愧是篮球队教练,人高马大还战术娴熟,一眼就找准围攻人群中最瘦小的那个,抓在手里三拳两脚直接打到躺下站不起来,随即就同时被三个混混围住,变成一团乱战。 而车子的另一侧,程展鹏和郑海云也不遑多让,一个血饮刀法舞得虎虎生风,眼看着就要入魔放大招,郑海云则是怼着其中一个,又抓又咬,嘴里一边骂着,战斗力直逼瓯顺县菜市场巅峰。可就在两边扭打成一团之际,车门两侧,忽然就又冲过来几个人,一个一把就将已经吓呆的曾有才从车里拽了出去,摁在地上就踩,另一个则直冲江森而来,想要把江森从车里拉出去,直接被被江森随手拿起羽毛球拍的边缘,重重地敲了一下,顿时痛得嗷嗷大叫。 小王反应过来,赶紧伸腿去踹那个抓江森的人。可不踹还好,一踹就仿佛暴露了他的“隐形人”属性,被后面冲上来的两个人直接从车里拉了出去。 “江森!”程展鹏见状,急得火急火燎,想要跑回来救援,却被混混们团团围住。 而另一边,老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放倒了。后脑勺流了一大摊血倒在地上,边上围了一群混混,一个年轻人手里紧握着一块石头,浑身哆嗦着,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那些铁了心要抓江森的人,却完全没有要放过江森的意思。 江森坐在车子的最里面,看着从车外面伸进来疯狂乱抓的好几只手,恍惚间有中强烈的在经历现实版生化危机的感觉。但这样被抓走,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在漆黑的夜空下,丰田SUV里,忽然传出一声大喝。 “别打了!我跟你们走!” 全场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投向了吗……”青山旅馆楼上,辉哥和罗总看着楼下的战斗场面,罗总心跳极快,吐着冷气说道,“妈的,东瓯市的村民真是太猛了,老子这辈子都不想跟他们打架……” 辉哥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楼下的局势。 但是疯狂抖动的眼皮子,却明显出卖了他的内心。 楼底下,江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出了车子。 程展鹏看到这一幕,简直都要哭了:“江森……” “校长啊……”江森望向程展鹏,露出一脸歉意,“对不……起!” 起字刚落下,忽然一拳就砸到身边守着他的那个混混鼻子上,趁机一个加速,冲出了混混们的包围圈,夜空下,拉出长长的声音:“你们继续打!这里是老子主场!我特么还有别的外援——!”这长长的气息,简直不像是刚坐了两个小时的车,而且还没吃晚饭的人能发出来的。但可能也和今天没有码字,节省出了大量的体力有关。 程展鹏的眼里,陡然绽放出光芒。 大义在我!大义在我啊! “杀——!”他举起羽毛球拍,对着一个混混直接拍断碍事球网,呼呼作响地疯狂挥舞着,将靠近他的人全都逼退。 一大群混混见这头江森跑了,那头老邱扑街好像出了人命,加上程展鹏和郑海云还在这边持续输出,曾有才和王志也被尽自己所能地被人输入,混乱之下,才懵逼了没几秒钟,江森那准国家一级运动员发挥出逃命的水平,瞬间就跑出了他们能追上的那个范围,分分钟没了影子。而那些在一旁看戏的辅警和协警们,此时也全都呆住了。 他们的任务,其实就是在江森被伍校长的人抓到手的过程中,“保护”这群人做出太过激的举动。但这个“保护”的度,其实是非常难以掌握的。这不就这么一会儿不留神的工夫,其中一个大个子就没能保护住,而且现在更关键的是,江森跑了啊! 这任务到底算不算失败了?几个临时工互相用眼神交流着,却居然也没有要帮忙叫个救护车的意思——虽然以青山旅馆到医院的距离,压根儿也就没有必要。 而就在这群临时工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全都保持沉默的诡异气氛中,在村子的另一边,江森已经飞檐走壁,跑过一大段的路,抄着各种他根本没走过的小巷子,依靠着隐约的方向感,朝着菜市场的方向飞奔而去。短短不到两分钟后,一处矮屋顶的上空,陡然蹿出一道矫健的身影,江森高高跃起,飞跃过身下的一片蓄水塘,落在地上,脚却踩到了一片烂菜叶,瞬间整个人擦着地面摩擦出去四五米远,手臂上划破一片大大的口子。 “草!幸好老子英俊的面庞没有受伤!” 可能是脑子摔坏了的森哥,胡言乱语地逼逼了一句,紧接着不顾身体的创伤,看到不远处青山网吧的招牌,立马爬起来就往前飞奔过去。 喘息之间,就到了网吧门口。 “萌萌!!”江森浑身狼狈地站在网吧外面,大喊一声。 李正萌转头一瞧,惊声喊道:“你被人抢劫了吗?” “差不多!”江森道,“能叫到几个人?我被人伏击了,二十几个打我一个!” “妈的!老子就猜到你早晚会被人打死!让你管好这张破嘴,这下吃亏了吧!”李正萌严厉批判着,手上动作却没慢下来,抓起电话就摁一个号码,大声问道,“浩南!叫人!地点?” 江森收到李正萌的眼神,大喊道:“青山旅馆门口!要四十个人!带家伙!”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老孔不会死!老孔不会死!老孔不会死好了吧!奶奶个熊!还欠闲时玩玩白银萌四更!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乱战(保底更新5500/15000) “救人!救人啊!人快不行了!” 青山旅馆门外,被输出了半天的小王终于趁着小混混们发呆的间隙,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第一时间想跟程校长会师,替校长挨上几拳混点军功章,结果转头一瞧没看见程展鹏,倒先看到了扑在地上的老邱,顿时吓得连忙冲了过去,推开围着老邱的那几个自己也吓懵逼了的痞子,凄厉的喊声,顿时响彻青山村宁静的夜空。 犯了事的几个小混混这下终于回过神来,那个砸了人的年轻人,顿时扔下手里的石头,撒腿就跑。跟在他身边几个人见状,立马也做贼心虚,不由自主地跟着跑了起来。 其他混混见有人跑了,一时间也都不知所以,只是看别人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跑。那带头的地痞眼看着明明是我方优势,结果场面却兵败如山倒,顿时气得直叫唤:“马拉个币!别跑啊!别跑听见没!草泥马!跑了不给钱啊!” 他那愤怒的声音,传出几十米远。 但一群乌合之众却置若罔闻,二十几个人,分分钟跑得只剩下跟在他身边的那五六个。剩下的寥寥几个人,显然也不是奔着江湖义气去的,而是今晚这一仗价值三百元人民币巨款,内心实在割舍不下,但留下来,心里头又难免犯怵,看着眼前这复杂的场面,有人终于忍不住问带头的道:“阿彪,现在怎么办啊……” 那个盯了江森好几天的男人冷冷一笑,脑子里明显也是少根筋的,傲然道:“怕个逼,我们是给政府做事的,上面有人懂吧?” “哦……”问话的小混混闻言,顿时稍微松了口气,不仅如此,内心还陡然信心倍增,脸上焕发出与有荣焉的光芒,为政府做事啊!他下意识地又问了句:“哪个政府?” 带头男人表情高深莫测又神色机密地小声在小混混耳边,用其实四周都能听到的声音,呵气耳语道:“县里头高中校长的秘书让我干的……” “哦……县里高中啊……”小混混再次恍然大悟,但随即,立马就表情一变。 嗯?!县里高中? 县中算哪门子的政府?妈的这种事是县中该干的吗? 小混混瞪大了眼珠子,“县中?” “县中出的钱啊?” “妈的县中比我们还黑?!” 剩下的几个混混纷纷议论,一时间接受不了雇主的身份。 大家都是小时候没好好读书,连乡中都考不上的山里青年。 曾经的县中在他们心里,就跟圣地一样牛逼。结果现在好不容易接到他们混混职业生涯的一个大单子,却发现尼玛竟是圣地要他们干脏活。他们精神和思想上受到的冲击,绝不亚于一个男人在外出大保健时看到技师居然是自己上学时候苦苦追求过的女神。 人生观都裂了好吧!碎成粉末了啊! 几个混混不知所措之际,程展鹏一把就推开了他们,飞奔到老邱身边,这时郑海云也跑了过来,急忙拨打120。程展鹏摸了下老邱的鼻息,呼吸还挺有力,看样子应该只是表面看起来很严重的硬伤,但还是脸色发黑地站起身,径直走到几个装瞎的协警和辅警跟前,沉声问道:“看够了没?出人命了,给你们领导打电话吧。” 几个协警原本是不想掺和这破事儿的,出来之前全都已经说好,全程看到底,最后抓两三个交差就行,可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处置能力。 别说处置了,他们甚至连该怎么处置的想法都没有。 孩子跑了,打死人了,混混也逃了…… 这尼玛还玩儿个寂寞? “你!”协警们一看程展鹏这架势,就不像是好惹的人,这时带头的派出所临时工环顾四周,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推开程展鹏,直奔那带头的小混混。 跟着他来的另外四个协警和辅警看到,当即就反应过来这件事的解法在哪里,纷纷跟上队长,冲到那群混混跟前,领头的辅警一巴掌就朝着那带头混混脸上呼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领头混混被打懵逼的同时,人就已经被摁在了地上。 那混混头子被摁倒了才反应过来,厉声怒喝:“草泥马!老子是县中伍校长的人!你们傻逼了吗?抓老子干嘛?老子跟你们是一伙!” “闭嘴!谁特么跟你们是一伙的!?”辅警听得越发愤怒,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垃圾,还有脸说这种蠢话拉他下水,简直死不足惜! “全部抓起来!”带头辅警一声怒吼。 另外四个警察临时工闻言,立马纷纷冲向剩下的几个地痞流氓,这尼玛出了人命,地痞不背锅,难道要他们来背锅?可不敢给乡里丢这个脸! “我草!警察反水了!” “草泥马的二五仔!政府的人没好东西啊!” 几个混混着实又惊又怒,纷纷大喊地四散开去。那些派出所临时工自然不能就这么让背黑锅的跑了,于是几个混混朝四面八方跑,几个临时工在后头瞎追。 辉哥和罗总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罗总已经逐渐有点看不明白,不由问道:“妈的,到底什么跟什么啊,这群人疯了吧?” 辉哥却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突然沉声道:“还没结束呢,你看!” 罗总抬眼定睛一瞧,只见马路的两头,忽然就涌现出两拨人马来。 刚才跑掉的那十几个混混,惊慌失措地朝着青山旅馆的方向逃命似的跑回来,失声大喊:“阿彪!那个小孩带人杀回来了,快跑啊!” 正被带头辅警压在地上的带头地痞闻言,跟辅警一起,不约而同望向远处。 只见远处的那个地方,刚才跑掉的那个小子,正昂首挺胸地走回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小子。这时一旁的另一个派出所临时工又跟着惊声喊:“这边也是!” 马路的两头,两拨少年驱赶着混混们,朝着青山旅馆这边包围过来。 旅馆四楼的罗总都疯了:“妈的!还有?!” 这边正惊讶,楼底下的带头混混却更激动,浑然顾不得自己还被警察压着,拍着地就放声大喊:“抓住那个小孩!加两百块!” 十几个跑回来的混混闻言,虽然有点看不明白“自己人”的警察们跟带头的地痞打在一起是几个意思,但加两百块却是听得懂的。那加上今晚的出场费,这不就五百了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金钱的刺激下,混混们瞬间就失去了对未成年青少年战斗力的恐惧感,加上十几个人又重新凑到一起,顿时人多力量大,勇敢的心又回来了! “杀啊!”被三十几个手拿水管的小孩子吓得不轻的混混们,转身就随手抄起地上的搬砖,冲着那群小孩杀将过去,李正萌眼见明明敌弱我强,混混们居然还敢反冲锋,当场就不能忍了,此时不装,更待何时,紧跟着也怒吼一声:“杀啊!” “杀!”马路另一头包围过来的浩南仔也举起拳头怒喊,拳头上还学电影里的样子缠着一根链子,但因为条件不好,买不起那种高端的,目前只是用隔壁村工厂里的下脚料改装。 不过战斗力却更加出众! “杀!”跟随者李正萌和浩南仔的孩子们,各个激动地嗷嗷大叫。 青山旅馆门前,两拨平均年龄最大也就十六七岁的少年,在各自大哥的带领下,前后包抄、山呼海啸着冲向众混混们,而平均年龄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同样年富力强且战斗经验丰富的混混们也不甘示弱,在更加坚定的信念的支持下,轰然跟少年军团碰撞在一起。 但混混们眼神只有江森,双方甫一交战,十几个人立马全都朝着江森奔去,就连那几个被派出所临时工老鹰抓小鸡似的追赶着的混混,也都掉转方向,一把推开追他们的协警,扭头就加入了战局。几个被冲进人堆里的协警和辅警再次陷入茫然。 这场面,是阻止还是不阻止? 阻止吧,混混们可能就抓不住江森了。不阻止吧,这群小孩子打起架来,那可是真的没有轻重的。这会儿本就已经有个人躺在地上生死未卜了,也就是外地人,暂时不用想那么多。可要是本地人伤到了,那他们的饭碗还想保得住?只是再退回来换个角度想,现在事情摆明了都闹这么大了,要是再让江森跑掉,那结果不也照样是失业? 几个临时一时间进亦忧、退亦忧,先天下之忧而忧,忧得蛋都快碎了。 不成想关键时刻,居然还是带头的混混思路最清楚,被带头辅警压住的阿彪,忽然高声叫骂:“你们这些警察是傻逼吗?一起抓那个小孩啊!抓住那个小孩不就好了!你特么还压着老子干嘛?你把我压死了!你也转不了正,还得坐牢!” 带头辅警大哥闻言,顿时仿佛拨云见日,思路一下子就不混乱了。 他急忙站起来,放开阿彪,冲几个临时工大喊:“抓住那个小孩!别让他跑了!” 混在人堆里头跟无头苍蝇似的派出所临时工们,终于回过神来,又和混混们并肩作战在了一起,纷纷朝着江森冲去。混混们这辈子都没感受过来自派出所的如此强烈的温暖,纷纷激动地朝小孩子们大喊:“我们是给政府办事的!警察是我们的人!我们是警察!” 几个派出所的临时工听到这种话,虽然内心深深感觉受到侮辱,但如此混乱的局面下,已经没有时间多做解释了,只能咬着牙混在人堆里,跟未成年人民群众打成一团。 就连带头辅警和带头混混,也都亲自投入了进去。 原本还想和平交涉的程展鹏一看这场面,脑子也滚烫了,江森就是十八中的最核心利益,岂容你们一群外人抢来抢来,他快步走到已经自己从地上坐起来的老邱跟前,和郑海云一起把老邱扶进车里,紧接着转过身来,就带着郑海云和王志,奔向人群,杀向了混混们。 停在路边的suv车内,老邱捂着伤口,呲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冷气,转头一看曾有才还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比他这个重伤员还惨白,不由问道:“曾老师,没受伤吧?” 曾有才看着老邱满脑袋血流如注,脑子嗡嗡地摇着头。 就在这时,车子忽然居然一震,一个小混混居然被踢得飞撞在了车门上。 老邱惊愕转头望去,就见江森跟特么饿狼似的,正在人堆里一脚一个地解决着混混。 没一脚踢出,都像是练了千百回那样熟练。 “我草……”老邱不惊看呆了,这战斗力,藏得好深呐! 不但是老邱,就连现场的地痞、派出所临时工、萌萌团还有所有其他人,也全都被江森这打起来不要命的劲头吓得目瞪口呆。 “妈的,二哥这么猛的吗?” “不愧是二哥。” “二哥文武双全……” 李正萌和浩南仔带来的孩子们,纷纷发出赞叹。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矮子,武功居然真的如此高强。 他狗日的不是写的? 他狗日的不是全市第九十九吗? 人设突然更加光辉起来了啊! “世家子弟,绝对是世家子弟……”楼上的辉哥,已经看魔怔了,开始胡言乱语。 罗总不想接这句中二的话,这次换作他默不作声。 楼底下,江森越打越凶、越打越猛,虎入羊群,一脚干掉一个小混混,尤其胳膊上一片鲜血淋漓的擦伤,在那路灯的光芒下,是那么的耀眼夺目,比十里沟山沟乱葬岗坟地里的萤火虫还要出众。 混混和派出所临时工们集体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要抓捕的目标,居然才是终极大boss。那个带头的辅警眼看着在江森绝世武功的发挥下,局面越来越被动,场面对他们越来越不利,终于憋不住了,赤手空拳干了半天的他,伸手从腰后掏出了大杀器警棍,嗷的一声,就把拦在他跟前的一个小孩子打得眼珠子一翻,晕了过去。 “啊——!”人群中的少年们,顿时一阵惊恐。 几个协警和辅警见状,当即也跟着掏兵器,战斗里瞬间提升100%,威慑力增加200%,吓得四周高喊保护二哥的小年轻们纷纷散开,把江森直接暴露在了几名派出所临时工面前。 “操!”江森和几个临时工一对眼。 正在交锋的双方看到这个情景,也忽然全都停了下来。 这尼玛又什么情况? 几个临时工警察为什么要抓江森? 这么非常叩问灵魂的问题,不约而同地,同时出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可是作为当事人,这几个派出所临时工,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带头的辅警硬着头皮,气势汹汹朝着江森慢慢走去。 江森见要抓他的人是临时工而不是混混,干脆也放弃了抵抗。 凡是穿制服的,谁跟他们动手,谁就是傻逼。 这一条,江森众多的生存铁律中,最起码能排到前三。 ——除非是冒充的。 但眼前这个情况,显然,冒充的可能性绝对为零。 “警察同志,我到底怎么了?你们非要抓我,能给个理由吗?” 江森站在原地不动,淡淡问道。 那带头辅警哪能说真话,自然张嘴就鬼扯,冷笑道:“怎么了?你们还有脸问?带这么多人来打架,我不抓你抓谁?!” “强词夺理!”程展鹏怒发冲冠,一个箭步从人堆里冲出来,拦在带头辅警跟前,“我们被几十个人包围你不抓人,现在孩子找人来帮忙,反倒是我们的错了?你们领导呢!叫你们领导出来!我要面对面问个清楚!” “你特么是谁啊……”那带头辅警恼怒地反过来推了程展鹏一把。 郑海云和小王,这时也急急忙忙跑到江森和程展鹏身边,把江森团团保护住,郑海云破口大骂:“草你妈隔壁的警察!你们也配当警察!老子养条狗每天喂屎都比你们有用!” “你再说句试试?”带头辅警举起警棍,目光凶恶地怒指郑海云。 郑海云正要复读,可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突然飞速靠近。 夜色下,一个肩宽腰粗的身影,从黑暗中冲出,然后高高跃起,一条健壮而有力的腿,径直一脚蹬在带头辅警的身上。 “啊!”带头辅警惨叫一声,被踢到在地。 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孔双喆,手上还扎着软针,喘了口气,紧接着就冲着那辅警当街怒吼:“草泥马!今天这个孩子要是出半点事,老子就是这个饭碗不要了,我特么也弄死你们!把你们那个姓谢的给老子喊来!” “孔老二……” “乡里的孔局长来了。” “闪了闪了……” 青民乡里但凡是个读过两天书的,就没有不知道乡教育局局长孔双喆威名的,孔老二在整个青民乡学生群体中的威慑力,等同于郑海云之于十八中。 被李正萌和浩南仔喊来的三十来个小朋友,不算已经扑街的,这时候全都忍不住想跑。 可就在这时,江森却突然站出来,大声说道:“大家都先别走!事情还没了呢!先把受伤的人送医院去!今天乡里领导和派出所的领导不露面给个说法,我们大家谁也别走!有理走遍天下,到底谁才是闹事的,一定要讲个明白!!” “对!必须给个说法!”大马路的另一头,忽然也传来一个声音。 孔军带着十几个青桂小区里的邻居和同学,从马路的一头汇聚过来。 后面跟来的人越聚越多,不仅来了一堆小伙子,还有三五成群的小姑娘。 晚上六点多钟,正是饭后散步和闲扯的时间。 一听说二哥被人围攻了,全村的“二二粉”们立马就坐不住了。 只不过眨眼的工夫,青山旅馆门前,就被人围得车水马龙。 孔双喆看着那个带头的辅警,沉声问道:“打不打?” 带头辅警一声不吭。 “敢做不敢认,孬种。”老孔冷冷骂了一句,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你不敢打,老子自己打……喂,谢导员吗?你过来青山旅馆一下,有个大案子要处理,对,现在,刘乡长已经来了,他让你过来的,不用说了,正在忙呢,不想跟你说话……刘乡长,老孔,你来青山旅馆这边一下,围了几百人了,咱们乡派出所有人跟地痞流氓混到一块儿,烂到家了!把市里学校来接孩子的人给打了,全乡的脸都让他们给丢光了!你快点来!我先撑着!场面快控制不住了!” 说完直接把电话一挂,看着四周寂静无声的几百号人,喘着气坐到一边的台阶上,笑着问了程展鹏一句:“你是江森的校长啊?” “是。”程展鹏走过去,一起坐下来,“你是孔主任吧?” 孔老二点点头。 江森也走上前,在另一边坐下:“老孔,你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老孔笑着摆摆手,“一点小慢性病,正在调养。” 人群中间,孔军的眼神微微一暗。 江森拿起他的手,看了眼上面的软针,满面怀疑:“真的吗?” 马路牙子下面,看着三个人旁若无人聊天的样子,李正萌不由得想起电影里的那些高逼格画面,忍不住叹道:“操,二哥真牛逼……”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7017k 第一百四十章 闹出水平闹出风格(保底更新12500/15000)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救护车很快赶到,将那名被带头辅警用警棍打晕的“萌萌团”少年带走。少年名叫阿飞,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忽然悠悠醒来,艰难地举起手,竖起一个终结者的大拇指,赢得现场一片掌声。所以江森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将来一定不会是凡夫俗子。 每一个能在晕过去那么久之后准确踩点醒来,并且不放过任何装逼机会提高自我身价的,都绝不可能是凡夫俗子。今后的青山村乃至青民乡,必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最起码等他醒来之后,江湖地位就将仅次于梦梦和浩南仔,成为这一带这个年龄段少年中的三号人物。江森连他今后可能要拿到的外号都想到了。很大概率,他会改名叫山鸡。 山,是山鸡的山。 鸡,是鸡……的鸡。 由于救护车的座位有限,跟着山鸡一起坐车离开的,就只有江森、老邱和曾有才。一来三个人都是事主,二来确实也是他们伤得最重。老邱的脑袋和江森的胳膊,全都是鲜血涔涔。 曾有才虽然没那么夸张,而且在战斗过程中始终扮演者拖后腿的角色,战斗伤害输出比例始终为零,全程下来比酱油还酱油,酱油好歹还能拌饭,可他毕竟终归挨了足足三四分钟的打,被打得自称心动过速马上要死,所以还是被救护车所接纳。 至于其他受伤的人,那就只能走路过去了。 反正也不是很远,青山旅馆离青山人民医院直线距离不到400米,而且真的是直线,就是沿着马路走到尽头,山间小村庄,平地资源就是这么可怜。 按理说,这种地方才应该叫寸土寸金才对的。 结果房价居然上不去,也是见了个鬼。 江森坐在救护车里,看看满脸是血是老邱,看看脑袋上一个大包的山鸡,又看看满脸、满头、满身都是鞋印,金丝眼镜却依然没坏的曾有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下事情闹那么大,总算是不用害怕被人掳走了。 至少在青民乡境内,事情已经被挑明,某些人的力量和手段已经用尽,就是再想明目张胆绑了他,那也已经无人可人。刚才在战斗中受伤的那些地痞和派出所临时工,现在正在人民正义的包围下,连医院都来不了。除非乡里派出所的谢指导员出面,不然老孔绝对不会答应放人。严格意义上,全乡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是老孔的人手。 这个货,在乡里的隐形权力,那是真的非常大的。 而且人家之所以给他面子,还不是因为他当的官儿,也不是因为他有时候比郑海云还凶残,而是这些年来,他真的在为乡里的学生办事情,也为乡村老师们解决很多实际的问题。所以这种面子,语言上说得矫情点,那就是人民群众对他的信任、爱戴和拥护,这一点,是乡里谢指导员这种靠权钱关系铺路的货色,这辈子都不可能获得和体验到的。 只可惜像老孔这么好的基层干部,可能全乡也就这么凤毛麟角的小猫三两只了。 剩下的大部分人,其实都只是普通的寻常百姓。 只不过是机缘巧合坐到了某个位置上,然后靠这份工作谋生,偶尔也占点小便宜,获得一些社会地位带来的虚荣,最多个别时候飘一下,做些可能不那么能见光的私下小交易,一辈子不至于对国家和百姓造成什么损害,但只是同样也谈不上到底为国家和人民做了什么贡献。 大家都只是顺着时代的浪潮,在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的同时,无意识地在浪潮中跟着趋势走。 就像谢指导员那样,只要总体上大方向上讲规矩、不乱来,各方面也就互相给面子,基层也就能保持基本的稳定。稳定嘛,稳定才是发展的前提。 江森心里想着,转头又看了看救护车后面,跟上来的人,越来越少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受伤最轻,被程展鹏派来照顾他们几个伤员的王志,还能看清他的寸头…… 然后想到寸头,江森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胳膊一动,忽然觉得浑身都疼。 可能是刚才十几分钟前跑去菜市场求救,从那个矮房顶跳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摔到什么部位了,只是打架的时候太过上头,一点都没感觉到。而现在突然一口气松下来,就所有的部位都开始向大脑报告哭诉,要求释放点什么内啡肽、多巴胺要战后甜头。 狗日的,人体内部医疗资源挤兑。 哪边痛觉感受器越灵敏,哪边就痛得越是让人受不了,然而大脑和肾上腺之类的“医疗资源财政器官”才能分泌多少点东西,再怎么比着喊疼,资源都不够分的。 果然内卷无处不在…… “好痛。”江森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打架打狠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脑袋已经被随车护士裹成粽子的老邱,呵呵笑了笑,说了句非常没人性的话:“但是很痛快,是不是?我看你打架打得挺爽啊,深藏不露嘛!” 江森道:“低调,我只想安静地做一个文武双全的美男子。”说完,那个随车的年轻小护士不由瞥了江森一眼,看到他满脸的痘子,不想对这句槽点百分百的话,发表任何评论。 她觉得自己此时所有的真心话,都属于对江森的人身攻击。 作为青民乡第一个拥有本科学历的护士妹妹,她劝自己必须做人要有修养。 不到半分钟,等江森几个人被送到医院门口时候,时间才不过晚上6点30多分。 这场看似打了很久的架,从江森他们走出旅馆被群殴,到此时此刻受到四五百名青山村村民的热情围观,实际上一共只持续了可能半个小时都不到。只不过因为战斗中注意力高度集中和情绪高强度爆发的所产生的大量细节体验,让所有的参与者都感到时间被无限地拉长了。 就好比真正的拳击比赛,一个回合,也才一两分钟呢。打架是很辛苦、很耗体力的,一场合格的群架,就像快闪表演,必然又快又闪。路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脑袋开瓢了。 然后群架也就结束了。 只有这样,才不会影响附近群众正常的学习和生产工作。才会被以谢指导员为代表的,个别基层单位睁只眼、闭只眼地对待过去。民不举官不究,大家都省心省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 半个多小时后…… “我知道了,瓯顺县的日常用语是闽语,闽语属于闽地文化,而闽地又是南拳的发源地之一,南少林武学源远流长,地方上必然民风剽悍……” 已经站在四楼走廊上,前前后后看了一个多钟头热闹的辉哥,依然没有要回房间的意思,嘴里嘀嘀咕咕着,在江森跟着救护车离开后,依然观察着楼下的局势。 数百人的围观团,围着那二十来个地痞和那些乱用警械伤人的派出所临时工,久久不退不散。过了没一会儿,一直在暗地里不露头的谢指导员,终于还是被逼了出来。带着三个民警,气势汹汹跑来,还想倒打一耙先问孔双喆的不是。老孔直接一句要不去县里说说,老子知道什么说什么,从前年一直说到上个月扫黄,你看怎么样? 谢指导员当场就怂了,板着脸不吭声。 而一旁的程展鹏也知道谢指导不过也就是个被人使唤的枪,不论问他什么,都没有意义,便一直耐心地等着,中间感觉这边的局面稳定了,才给陈爱华打了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陈爱华倒是没什么具体的指示,指示说了句注意同志们的人身安全,就挂了电话。 又等了足有一个多小时,等到江森都包扎好手上的伤口,把自己裹得跟三级残废似的回来了,刘乡长和谢指导员一行人,才总算姗姗来迟,明显是通过气才来的。刘大人一到地方,立马就极其眼尖地找上程展鹏和江森,又是道歉又是说好话,希望程大人看在大家都是祖国现役栋梁的份上,高抬贵手,大事化小,不要影响和谐大局,给群众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而事情都到这份上了,就算程展鹏能忍,江森也不能忍。 “不行!话都没说清楚呢!”江森摸着自己的木乃伊之手,就像摸着“受害者特权神杖”一样,非常理直气壮地煽动全场,指着坐了满地的地痞混混们大声道,“刚才这群人自己说了,是县中喊他们来的!大家都听到了是不是?” 围在马路上的人,其实九成都是打完架才到的,但是孩子热爱起哄的天性不会改变。 江森这么一喊,底下才不管自己听到没听到,几百个我的老婆是女神的书迷,纷纷异口同声回答:“是!”别人家的女书迷千里送嗯,江森这个就更牛逼,直接当着乡派出所主持工作的指导员和乡长的面作伪证,而偏偏乡里还真就没一点办法。 因为这个事情本身,就是这么个事情。 这个情况本身,就是这么个情况。 人,是县中伍超雄安排的,话,是混混们自己喊的。 至于作证的人是不是很的听到了,那重要吗? 刘乡长一看这场面,血压又开始飙升,可是只能强忍着脾气,大声喊道:“同学们!各位同学们!还有各位乡亲!大家先冷静!我知道这个事情,肯定我们乡里头,个别人是有责任的!我作为乡里的领导,监督不利,我也有责任!对今天这个事情,我先向大家道歉! 但是!事情的处理,是需要时间的,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大家围在这里,也等不出结果来啊!现在天色不早了,大夏天的,气温又高,这么站着,对大家的身体也不好!各位同学要不先回去,我保证,一定会尽快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一定不会让江森同学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也一定会给从市里远道而来的东瓯市十八中的领导,一个满意的说法!” 这话说得也够低三下四了,只差跪下来喊“各位祖宗都是我的错,求你们给我个面子,都先回去吧”,可是底下的祖宗们的水平就摆在那儿,这种拐弯的话,他们是听不懂的。 李正萌带头大喊:“那特么让县中的人过来啊!” “对啊!让县中的人过来啊!” “保护二哥!不能让二哥被县中欺负了!” “保护二哥!” “保护二二!” 马路上九成九的孩子,全都是县中的学生,却为了一本,直接反了自己学校的水,所以要说还是女孩子最可爱,为了偶像敢爱敢恨。不像男孩子,他们只想跟女明星睡觉。如果要让他们为某个女明星像这样豁出去,那么他们就换个其他的女明星喜欢。 “二哥?什么二哥?什么二二?”刘乡长被群众的呼声喊得有点晕头转向。 江森则小声向同样懵逼的程展鹏解释:“校长,我在网上的笔名叫二零二二君,简称二二,想嫁给我的姑娘都叫我二哥。” 程展鹏过滤掉后半句,很惊讶又怀疑地问道:“你很红吗?” 江森一指满场的姑娘,“你觉得呢?” 老孔也作证道:“程校长,江森是真的挺红啊,我女儿为了给他投票,花了好几十块钱了。” 程展鹏越发不解:“投个票还要花钱?那拿第一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可能就是以后每年挣几千万吧。”江森轻描淡写地,朝程展鹏的内心深处,投放了一颗沙皇原子弹,“打个比方,我现在的层次,就好比快要摸到国内商业写作顶尖水平的那一撮。你也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如果写作这行也像体育那样搞比赛,我就是国际一流顶尖运动员,接下来的目标,不是世界冠军,就是世界纪录。” 程展鹏听了,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 “江森……” “嗯?” “不管这个事是不是真的,我都觉得,你特么真能吹牛逼……” “……” …… 旅馆四楼的走廊上,辉哥和老罗看着楼下迷妹们的律动的人浪,此时终于明白,我的老婆是女神的基本盘到底从何而来。 光是这几百个村里铁粉的支持,俨然就已经给2022君筑起了无比坚固的地基! 乡土人情加上粉丝属性,这样的读者群体,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而且更不用说,在这个基础之上,2022君的作品质量和更新速度,都可谓是实实在在的五颗星,在这群铁粉的带动下,路人缘也每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辉哥……”罗总忽然道。 辉哥直接打断道:“等等!再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罗总就聪明地闭嘴了。 “好好想想”和“想想”,显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 辉哥内心,已经动摇了…… 楼下面,刘乡长花了半天时间,终于搞明白江森到底是干嘛的。虽然他愣是不相信,以江森这张脸和这个年纪,居然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但英特耐特的力量,他去市里党校培训的时候,也有所了解过,多少也算可以接受。不过最关键的,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他相信江森的智力水平。一个县中花了这么大力气都要抢的小孩,全市前100名实实在在的排名,这一点,比任何“传说”和“媒体评论”都要更有说服力。 相比某些七门红灯笼退学的少年天才作家,刘乡长显然更倾向于自己治下出了个真正意义上的少年天才。高考线就是智商线,智商不行,何以平天下? 就冲着江森的考分,刘乡长就信了他这个“著名网络作家”的邪! 眼见安抚不下面前这群不依不饶的孩子,刘乡长干脆转头,直接向江森求援:“孩子,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闹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你到底想怎么解决,你自己说,行不行?先让你这群书迷们散了,不然再出事情,那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刘乡长这话,听着也对。 江森想了想,立马就对身前乱哄哄的所有人大喊:“大家静一下!静一下!听我说!” “静一下,听二哥说!”李正萌跟着在底下维持秩序。 那声二哥,让程展鹏看他的眼神略微就有点不对劲。 不过这不是重点…… 萌萌在这群年轻孩子当中,还是挺有威望的,他这么一喊,那几百个孩子,真就很快静了下去。江森这才一吸气,大声道:“刘乡长刚才已经跟我保证了,在咱们青民乡境内,绝对不会再发生刚才的情况!对刚才参与危害我们人身安全的非法分子,现在马上就地予以打击! 还有对那些不作为的、不抓坏人的、反倒跟坏人沆瀣一气的乡派出所里的工作人员,就地予以开除,解除劳务合同,今后绝不再次录用!还有我们的经济损失,包括车辆的损失,乡里决定要赔一辆加长林肯!” “没有!绝对没有!”刘乡长都疯了,赶紧跳出来大喊,“车我们保证修!人也一定抓!该处置的绝不姑息!但林肯是不可能的!谢指导员,修车这个钱,你们所里出!” “我们出?!”谢指导员此时就像被江森摁在地上抽过,他们所里的哪个临时工不是关系极好的关系户,开除一个都不得了了,现在居然要一次性开五个?也就是现在这场面有乡里的大领导在,不适合跳出来唱反调,不然他才不会搭理眼前这几百个学生。 小孩子嘛,屁都不懂,理他们作甚?! 自己收了伍超雄好处,现在事情办砸了还觉得满肚子委屈和烦躁,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的谢导员,此时一听他所里反倒还得倒贴,顿时就不爽了,睁着眼睛就甩锅道:“这个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县中他老伍搞出来的事,为什么要我们来擦屁股?” “不擦屁股也行!”江森直接插话道,“那你让伍校长过来擦!我们也正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搭上你们所里的这些协警和这些地痞流氓的。还有,就算车子跟你们没关系,这几个协警,总跟你有关系吧?我就问你,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话一出口,几个所里的临时工顿时都恨不能原地弄死江森。 但孔老二一个更狠的眼神扫过去,临时工们立马就萎了。 不过谢导员也到了自己那几个人的神情,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要求?这事儿要是答应了,要是真被江森这么个小孩子拿出了,那他以后还做个鸡毛工作!? 尤其看着江森居然还敢用这么老三老四的口气跟自己说话,谢导员无论从哪个角度忍,都根本忍不下来,顿时勃然大怒,憋不住地怒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们依法处理!怎么了!还得先跟你打报告吗?你特么算老几啊?!” “我算老几?!”江森瞬间就来了精神,谢导员这也算装上枪口,不知道江森最擅长接的就是这四个字,想都不想就大声道,“我当然老几都不算!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但是我受了委屈,找到你这边来,你们单位的人犯了事情,现在大家全都看得明明白白! 你作为单位领导,不道歉、不受理、不处置、不通报、不负责,还特么反过来问我是老几?我倒要先反问你,群众有问题要解决,你不高兴,你算老几!?” “我……”谢指导虽然平时上了酒桌也很能扯,但哪有江森这种职业抬杠选手的反应速度。 更别提,这里还是江森的主场! “好!”马路上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掌声绵绵不绝,每一声巴掌,都像是抽在谢导员的脸上。 刘乡长也很不满意道:“谢翔同志,你这话说得,就很不合适啊,怎么能这么粗暴对待群众的呼声?你们自己所里出问题,怎么还怨到报案人身上了?” “我……”谢导员来的时候就状态不好,这会儿被这没见过的阵仗一闹,状态越来越差,突然情绪失控,冲着刘乡长吼道,“你是替党说话,还是替老百姓说话?!” 这话一落下,全场四周,忽地莫名全都安静了下来。 程展鹏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孔双喆更是直接吐出一句:“这狗东西特么的……” 刘乡长愕然看着谢指导员,胸口涌上一团老血。 这特么送命题,怎么答? 让老子怎么答?! 而就在全场干部被谢翔这自杀式袭击搞得手足无措之际,江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位老爷,你晚上出门之前,大便吃顶了吧?”江森直接走到谢翔正对面,面对面看着他,不等谢老爷骂出声,冷不丁就嗓门一提,怒声道,“混账东西!谁给你的权力,把党和人民割裂开的?党和人民唇齿相依、休戚与共,你们这些藏在人民当中的敌人和奸细,休想挑拨离间,破坏我们的事业!我草泥马!我今天就代表我自己,实名举报你叛国叛党!” “放你妈的屁!你才是叛徒奸细!”谢翔恼羞成怒,下意识地抬手就要朝着江森呼过去。 江森却更快一步,谢翔的手都还没落下来,他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抱着断手嗷嗷打起滚来:“要死啦!派出所指导员把我的手打断啦!” 这边正滚得利索,不远处,一阵警笛声又骤然响起。程展鹏几个人抬眼望去,就看见三四辆警车正飞速朝这边方向驶来,后面还跟了一辆县行政中心的公务用车。 不消片刻,几辆警车在青山旅馆前停了下来。围观的人群连忙让出一片空地,车上跑下来一群警察,三两下就把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那群地痞,全都戴上了手铐。 与此同时,公务用车上也走下来三个人。 一个是伍超雄,脸色极其难看。 一个是满脸无辜的县教育局汪副局。 还有最后一为,居然是本县青天大老爷,莫怀仁! 操! 正在地上滚的江森,立马瞬间恢复健康,蹦了起来,然后转头看了眼程展鹏。 程展鹏慢慢从台阶上站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陈爱华刚才电话里那么淡定,但私底下,肯定是电话一挂,就出了吃奶的力气了。 居然连瓯顺县的一把手都给哄下来了。 至于吗?至于吗?! “你们这几个同志啊,啧……”莫怀仁走路虎虎生风,快步走到江森、谢翔和刘乡长跟前。 程展鹏和孔双喆,也急忙从旅馆前的台阶前走了过来。 莫怀仁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过,看看还穿着医院住院病号服的孔双喆,又看了看衣服都被撕破的程展鹏,还有手上打着厚厚石膏、脸上斑斑点点的江森,无语地摇了摇头:“荒唐,真是荒唐。就这点小事,也能搞成这样?干嘛呀?非得闹出水平,闹出风格啊?” 所有几个人,没有敢吭声的。 “唉……”莫怀仁长叹了一声,抬手指了下青山旅馆,说道,“刘乡长,你替谢翔同志处理一下外面的事情,其他人,跟我上楼,咱们聊一了,到底怎么回事。” 程展鹏什么都不说,拉起江森的手,就跟了上去。 孔双喆倒是也想跟,却被江森喊住:“老孔!我待会儿去医院找你!这事我自己能办!” 莫怀仁闻言,转头看江森一眼,继续往上走。 老孔觉得也对,就没跟上去。 在江森和莫怀仁身后,伍超雄、汪副局和谢翔鱼贯跟上…… 守在旅馆前的几百个孩子,随之也被老孔驱散。 只有站在四楼的辉哥和罗总,一直看到市里来的警察把乡派出所的人和地痞们全都带走,青山旅馆前重回恢复宁静,辉哥才长长地叹出一句。 “二二君,将来估计不一定干我们这行的,就当防止他心血来潮去别的站好了……” 罗总顿时眼睛一亮:“签了?” “嗯。”辉哥点点头,“不是一个行里的人,签吧,没损失……”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太极拳与狮吼功(保底更新17500/15000) 看了两个多小时大戏的旅馆老板娘,匆忙给一行全瓯顺县最贵的贵客开了间顶楼的上房,很特么巧合,刚好就是江森刚搬出来的408。 江森去而复返地坐下来,感觉世界都已经物是人非。 曾经他的五肢健全,而现在,他的“神之左手”却已经打上了石膏,只配做半个某州艾弗森了。单凭一只右手,根本打不爆校队队长,很烦恼。 六个人鱼贯进屋。莫怀仁直接在沙发上落座,江森和程展鹏作为苦主,各搬了一张椅子,面对着莫怀仁坐下。剩下的汪副局、伍校长和谢指导员,就只能选择坐在床沿。 全都坐好之后,莫怀仁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市委宣传部的大佬亲自打电话要求,他是真的犯不着掺和今天的事情。 看看这满屋子的家伙,乡派出所指导员谢翔,副科级;县教育局副局长,副科级;瓯顺县中,号称市重点中学,然而多年来就一直没落实单位的正科级别,所以伍超雄,当然也是副科级。 最后一个程展鹏,市里头的高中校长,年轻有为,今年才三十五岁不到,将来固然肯定是有前途的。但他老莫三十五岁的时候,那可也是已经正科了!比程展鹏这个即将走上正科的副科可是要好上不少,所以半点也没觉得小程同志有什么牛逼的。 心里想着年轻有为,那也只是习惯性客套。 谁当年还不是个王者呢? 所以这一圈看下来,满屋子的副科外加一个在校高中生,亲自大晚上地跑来搞这么一场调解,老莫自己都觉得,有点掉份儿。可是没办法,谁让市里大佬亲自发话了。 而且在瓯顺县境内,能协调这种四个副科大战的——尤其是其中还有三个是单位一把手的情况下,估计也就只能是他这个级别的人物来了。普通正科没这个资格,寻常副处没这个大的脸,归根到底,确实只能由正处级的人物出面。 然后纵观全县,算上四套领导班子、驻防部队领导、企事业单位大佬,能够得着正处的,两只手都数得来,而其中有这个职能和管辖权力的,最多也就一个巴掌。 但偏偏呢,这一个巴掌当中,他能直接随便调动的,也就特么他自己!二太爷、三人大、四主席全都可以随便找借口不鸟他,就连那位常务副,也都分分钟能把自己摘出去。 所以别看他这个县太爷风光啊,但可不要忘了,去年好像也是这个时候,他还曾经被一群觉得自己亏了的家长堵在县委大楼办公室里过。 而那一回的事情,好像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也直接跟江森有关系?! 莫怀仁坐下来后没说话,就盯着江森的脸在看。 虽然贵人事忙,却越看江森这一脸麻子,越特么觉得眼熟。 去年夏天,某地中考状元跪在县委办大楼前喊自己没书读…… 马拉个币的…… 不就是这货吗!? 莫怀仁突然回忆起来,看江森的眼神就逐渐不对了。 而江森自然也不是没记忆的人,听说去年籍管科把他免费塞进学籍转移名单后,其他那些花了钱的家长,就把气全都撒在了莫怀仁身上,冲撞县太爷办公室,妈的还有人趁乱偷走了莫怀仁最喜欢用的一支钢笔。狗日的,就问你们low逼不low啊! 江森和莫怀仁对视良久。 莫怀仁逐渐感觉新仇旧恨的情绪有点上来了,江森则主动地慢慢避开眼神,内心开始发虚。 太巧了,怎么会这么巧呢? 是不是应该先打个招呼,喊一声老莫,你与我佛有缘? 可是老子也不信佛啊! 江森内心很纠结,房间里的几个人见老莫半天不吭声,也特么全都跟着一起纠结。过了大概足有三五分钟,谢翔先忍不住了,站起身来,说道:“我泡个水……” 程展鹏这时却突然开口:“谢导员,你们所里刚才的做法,算不算公然绑架?” 谢翔顿时站在了原地。 莫怀仁回过神来,急忙道:“程校长,这个话,现在还不能随便说啊。得看市里来的警察同志们是怎么说的,我们现在说了也不算对不对?” “是。”程展鹏直接闭嘴。 莫怀仁松口气,心想这小程不愧是市教育系统重点培养对象,政治素养就是比县里这几个土生土长的货要坚挺得多,忙又赶着道:“这个事情呢,我来之前,已经跟超雄同志了解过了,其实情况不复杂,对吧,没必要弄成现在这个局面。无非就是江森同学,他的这个学籍归属权的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解决嘛,主要就是江森同学的个人意愿对不对?” “对。”程展鹏适时地打了个卡,先存个档。 莫怀仁见程鹏展应得这么干脆,心里也就知道,今晚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已经注定了,他现在要做的,只是需要让己方都放弃搞对方的心思而已。 于程展鹏,是希望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别继续把事情闹大,巴掌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就好,既算是给了瓯顺县这几位面子,也算是给他本人一个面子。 于另外三个人,特别是伍超雄和谢翔,莫怀仁只盼这俩货别再故意憋坏水,时刻准备着倒打一耙,是后再去找程展鹏算账,暗害人家一家老小——当然,这俩货也见得有这个本事,但就算没这个本事,就算只有念头,也该打消为好。 毕竟市里的人事调动,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情况。 像他自己,原本在市里干得爽爽的,莫名其妙,就被调来了瓯顺县,当了好些年的县太爷,搞得他现在都不知道明年任期满了,下一站会去什么地方。 所以同样的,别看这仨货现在彼此之间压根儿谈不上什么业务往来,谁就又能确定,他们将来会不会在某个单位撞到一块儿呢? 那到时候如果心头芥蒂还在,肯定是要出大乱子的。 莫怀仁身为一个还算忠诚的党的好战士,这种事情,能避免必须避免。 不然今晚这一趟,也就算白来了。 想到这里,莫怀仁不禁又缓缓说道:“今晚的事情啊,其实应该来说,主要是个意外,可能是沟通上的不连贯造成的。小程同志,你可能有所不知,上个月啊,伍校长和我们县里教育局的汪局长,是亲自去十里沟村跑了一趟的。” 汪副局点了下头,抬了一下他的墨镜。 大晚上的,这死胖子戴着这东西,看着就跟阿炳似的,仿佛给把二胡就能拉。 程展鹏也没在乎对方的造型,说道:“哦,还有这个事?” “对嘛。”莫怀仁继续道,“伍校长和汪局长,是很有诚意地跟江森同学谈过。江森同学呢,他自己也提了要求,说要在青山村多住几天,伍校长就以县中招待费的名义,给江森同学开了一个多月的房间,就在这里,发票都在,一直开到月底的。江森同学,是不是有这件事?” “有。”江森点点头道,“所以我心里也是很感谢伍校长的。” 伍超雄一听这话,差点牙都咬碎了。 超你妈……!你就是这么感谢老汁的?! 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怒瞪江森,满腔仇恨。 莫怀仁看着伍超雄这脸色,只能先顺着毛捋,对伍校长道:“超雄同志,也是一心为了工作,找江森同学回来呢,一方面是考虑学校和县里的高考成绩,希望能为瓯顺县争争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江森同学本人着想,是考虑到江森同学经常性地这么来回在学校和他家之间奔波啊,太辛苦了,而且出门在外,生活也不容易。回来县里里,好歹离他家更近一点,生活上我们也更加容易照顾到,也能少给市里头添麻烦……” “这个我能理解。”程展鹏打断道,“但是今天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说打人就打人,说砸车就砸车,说绑架就绑架,还派了乡派出所的人过来拉偏架。这个事情怎么看,都是有预谋、不讲理、不合法的,你就是再好心,做事总得讲最起码的规矩吧?” 得嘞,又特么绕回来了! 莫怀仁头都大了,想了一想,干脆就把这个事跳过去,直接道:“这个事情的过程,我个人认为,不是我们目前主要矛盾。次要矛盾,我看放在明天后天,随便什么时候慢慢解决,那也不晚,对不对?程校长,咱们还是先说孩子学籍的事情吧,这个事情,我们先搞清楚。现在大家都在这里,先问清楚孩子的意向,你说是不是?” 说着,也不等程展鹏回答,直接就把锅抛到了江森手里。 江森稳稳接住这口明显是要陷他于不义的大锅,却居然嘴角一扬,露出了哈哈哈的表情,随即又跟精神病似的,脸色突然一正,一本正经地回答起来:“这个事情,我之前跟伍校长就说过的。我是瓯顺县长大的,这片土地,他生我养我,哺育我教育我,我的一切,都是这里给的,瓯顺县中,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我梦想中最向往的那个地方。我做梦都想去县中上学,用我的成绩来报答学校,报答家乡。 但是现在,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我现在人在东瓯市十八中上学,各方面程序,都是按照当时的政策走的,没有问题。去年一年来,十八中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和生活上的关怀,连饭卡用的都是程校长本人的卡。对程校长的这些恩德,我永远记在心里。所以我上个月的时候,也跟伍校长说过了,瓯顺县中,我当然想去,十万个想去,只要十八中同意,我不需要您各位领导过来找我,我肯定自己主动去县中报到。 那既然大家今天正好都聚在一起,这个事情很简单,程校长,你愿意吗?” 程展鹏:“我不愿意。” 江森朝莫怀仁一摊手,把锅随手又甩了出去。 莫怀仁都傻眼了,这狗日的,太极拳十段么?! 合着你特娘吃人的用人的,占完便宜拍拍屁股就走,还觉得自己仁义了是吧? “江森同学,我说了,主要是你个人的意愿……” 莫怀仁身为瓯顺县的县太爷,理当为县里主持公道,还想再尝试着挽回一下,至少也做做样子,不叫底下的人埋怨他胳膊肘往外拐。 江森这狗日的,却打太极上瘾了,叹道:“唉,莫书记,我是真的想回来啊。我也跟伍校长说过,我生是这片土地的人,死了也要留在这里当肥料。可是十八中对我也是有恩的,我的意见,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八中对我的这份恩情,我要怎么还?还是那句话,只要十八中愿意,我肯定愿意。程校长,你愿意吗?” 程展鹏:“我不愿意。” 莫怀仁瞪圆了眼珠子,你俩在这儿唱“从前有座山”呢?! 没完了是吧?!!! “莫书记,其实我真的……”江森还在再打一轮。 莫怀仁忍不住了,抬手打住道:“可以了,江森同学,你的意见,我心里有数了。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瓯顺县还是你的家,你到这里,来去自由。好吧。那个……小程,你跟江森同学,先去医院看看你们学校那几位同志吧,剩下有什么问题需要处理,你尽管直接给我打电话,我能办的一定都给你们办了,办不了的,也一定会向有关上级部门再反映一下。” 莫怀仁起身送客,程展鹏一听,这事儿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白挨了一顿打,可毕竟把江森从瓯顺县要了回来,也不算没有收获。 他站起来,跟莫怀仁握了握手,就搭着江森的肩膀,走了出去。江森还非常礼貌地冲满屋子人喊:“莫书记再见!伍校长再见!汪局长再见!谢导员再见!” 除了汪副局置身事外,其他三个人,每个人都不由得眼皮子猛跳了一下。 随即房门一关,莫怀仁转过身来,就冲着三个人发出了怒吼:“脸呢?脸都不要了吗?啊?为了一个高一学生,他有多值得你们搞出这么大动静啊?闹得市里头领导都知道了!” 伍校长忍不住道:“莫书记,这是个孩子先引诱我们的!” “还有脸说?!”莫怀仁立马吼回去道,“一个高中校长,被一个小孩子耍得团团转!很光荣吗?当初人家孩子跪在我办公楼前,你怎么不跟人家十八中的校长一样,慧眼识珠一下?那个小孩的成绩我看过,好得很!上你们县中绰绰有余!就是你们自己傲啊,查都懒得去查一下人家的分数,我现在有些话直说了也不怕,这个小孩的中考成绩,就是被人改低了!是谁干的,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今天得的果,昨天种的因,一句话,你们呐,自作自受!活该!” 屋子里三个人全都被骂得默不作声。 因为涉及到中考成绩的事情,汪副局不出意外到也被莫老爷扫中了。 “唉……”莫怀仁长叹一声,不住摇头道,“这些事啊,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想破坏县里的团结。可是你们呢,做人做事,你得有个度啊。今天我装聋作哑,放你们一马,你们逃过一劫,那以后呢?调去别的单位呢?你们还这么干? 有好处,就由着自己占便宜,好处被别人占了,就要强取豪夺回来?干嘛呢?封建社会呐?先烈们的血都白流了是吧?党的教育不管用了是吧?!” 三个孙子被莫怀仁骂得别说出声,连屁都不敢放了。 老莫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节奏掌握得很好,这时才道:“这个事情,就算了吧,你们也别多想了,这回上级领导没说要拿你们怎么样,就算顾及我们县里的脸面了。也是看在大家在这个穷地方不容易,穷则思变,思想上有滑坡,那也是难免的。但是你们给人家造成的伤害,人家孩子也靠着自己弥补回来了,也算是没酿成大错。 我呢,是这个县里的大家长,你们犯错,那就是我犯错。 我也难辞其咎,对不起党和国家多年的培养和教育。 咱们今天呐,就当开了个民主生活会,就当反思过了,批评和自我批评过了,今后啊,做事不能再这样了。干部就该有干部的样子。行了,时间不早,谢指导回去把你们所里的事情办了,就早点休息吧。那些个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出了事,该讲的原则还是要讲的,也算是给群众们一个起码的交代。不然咱们今天没了规矩,你觉得问题不大,等以后群众要是也不跟咱们讲规矩,那问题可就大得要命了!” 说完,变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汪副局急忙跟上,帮县太爷开了门。 四个人缓缓走出。 房间隔壁,辉哥和罗总听得满脸懵逼。 原来这就是太极拳? 原来这就是狮吼功? “辉哥……” “明天!明天早上就签约!去!给法务打电话,让他先在市区订个房!” 罗总一口答应:“好!”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然我凭什么挣这么多钱?(保底更新2000/12500) “其实我前几天就想过来了,申城那边一个电话打到学校,我是真当你被人骗了。可是又没你的联系方式,你家里那个地址地方又实在太偏,连门牌号都没有,我怕就这么跑过来,又白跑一趟。幸好你自己打电话过来了,呵,骗倒是没被人骗,就是差点被人绑了……” 距离青山旅馆两三百米远的小面馆里,江森、程展鹏和郑海云坐了一桌。在这片偏僻的小地方,这家面馆难得晚上九点来钟还在营业,都没吃晚饭的三个人坐下来,等老板煮面的时间,程展鹏就跟江森聊了起来。因为没出事,心情居然还可以,说得哈哈大笑。 笑过几声,又转过头来,表扬了郑海云一句:“郑老师今天功不可没,贡献很大啊。” 郑海云被老板这么一夸,不禁心花怒放,连声道:“都是应该的,应该的,学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学校的事,就是自己家里的事嘛!哈哈哈哈……” 程展鹏道:“还是得给你记上一功,有机会的话,今后工作岗位上的事情,我看能不能想办法适当再调动一下。” “啊?”郑海云这下就惊喜了,眼里顿时泛起“鹏鹏我要给你生猴子”的光芒。 江森不由听得很意外。这种事,说得这么直白吗? 不过转念一想,对郑海云这种文化水平,似乎不直白,她可能会听不懂。 程展鹏见什么人说说什么话,确实还是有很强的分寸感的。 这一点,他得像鹏鹏学习啊。 不能看谁都是傻逼,今天果然被打了…… 江森心疼地抚摸着自己的“黄金左手”,居然伤成这样,以后尿尿都只能用一只手,只怕一只手拿不住,很烦恼。这边正烦恼着,店里老板的面条就煮好了。 满满三碗海量的大排面端上桌,江森一只手捧住碗,一只手拿起筷子。 程展鹏和郑海云忽然齐刷刷望向江森,眼神有点古怪。 江森自己也哪里不对,皱眉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反应过来:“哦,我想起来,我这个手不是骨折,只是擦伤,刚才太演得太认真,自己都以为自己这只手不能动了,哈哈哈哈……” 程展鹏:“……” 郑海云:“……” 半个多小时后,将近晚上十点,等江森吸溜吸溜吃完两大碗面条,第二碗面汤都喝不下去了,程展鹏掏了钱,三个人才终于起身离开。江森摸着肚子,顺着来路返回。 走到青山旅馆门口,江森寻思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医院看孔老二。 说好了要去的,就算天再晚,也不能说话不算数。 路上经过一家快十点还不打烊的水果店,程展鹏又掏钱买了点苹果和香蕉,江森想起南方某些地方好像请病人吃香蕉属于骂人的话,就割舍掉自己更喜欢的香蕉,主动要了苹果,拿去看老孔,香蕉则留给为十八中挨了打的曾有才、小王和老邱。 当然,老邱也是很可怜的,头上被砸了一个大洞,伤得很离谱,不该遭到吃香蕉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毕竟有远近亲疏,老邱虽说是他的教练,但训练费却是学校发的,这种利益关系,就注定了邱老师只能是森哥人生中的匆匆过客。 过客嘛,森哥也就没办法那么照顾他的感情和情绪了。 这种事情,将来还会有很多的,所以做人必须学会合理分配自己的感情,不能想着每个人都讨好。因为越是想着讨好所有人,就越是无法讨好所有人,还往往会把自己也迷失在过分傻逼的人情关系之中。平白浪费许多时间和精力,还没有任何回报。 人生如此短暂,时间如此珍贵,一个理智的人,绝不能养成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习惯。尤其当你还不怎么强大,连自己都顾不过来的时候,给谁吃香蕉,给谁吃苹果,必须学会取舍。 “你那本写得不错啊?” “嗯。” 江森想着香蕉和苹果的关系时,程展鹏又问起了的事情。想起刚才几百个女孩子围着江森的神奇场景,老色批由衷羡慕又好奇地问道:“你写了什么东西啊,这么多女孩子喜欢看?” “也不光是女孩子。”江森道,“现在算上看盗版的,全网看我这本的,估计最少也能有三四十万人,不过就是付费的人目前还比较少。” “付费……”程展鹏微微有点傻眼,“那你这本书,真能挣到钱了啊?” “嗯,已经挣到了。”江森道,“刚刚出版了,香江那边的出版社,繁体版权买断,已经到手六万块了,下个月十五号之前到账。” “六万?”程展鹏微微一惊。 在他想,这笔钱虽然不少,但就稿费的标准而言,似乎也不是特别数额巨大。要知道前些年国内出版热,随便一个名人随便出本书,稿费就是三五十万起步,更不说还有某短时间扎堆冒出来的各路少年作家,畅销书能在短短个把月里卖出百来万册。 像八道门和梦里知多少这些超级出名的作品,连他都忍不住去书店翻过。 所以相比之下,江森这六万块钱,还真就算不了什么。 不过这个数字落在郑海云耳边里,那就平地一声雷了。六万?!她一整年下来,一共到手的钱也就这个数,这可是江森这个高一学生,居然花一个月就写出来了?! 郑海云内心惊涛骇浪,强憋着不吭声。 程展鹏这时又有点摸不准地问道:“那你这本书,等开学了还写吗?” “不写了。”江森笑了笑,“已经写完了。” 程鹏展一听这话,着实松口气。 毕竟是钱的事情,而且拿正常人的收入来算,确实不是小数,他总不能真的强迫江森放弃这笔收入。不过这下好了,写完了,不错不错,这孩子干活速度还真是麻利。 “那就好……”程展鹏满意地点点头,又随口道,“那开学了就好好上学吧,生活上面,钱够用了就好。你这一个月,估计也累坏了吧。一个多月写一本书,一二十万字的,我想想也觉得挺不容易,回去先好好休息两天,抓紧恢复状态,准备迎接新学期。” “嗯。”江森应了声,又淡淡道,“不是一二十万字,网络一般篇幅还比较长的,我这本书写了一百零八万字。” “啊?多少字?”程展鹏突然停下脚步,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 “一百零八万字啊。”江森很平静地回答道,“四十四天,平均每天写两万多。要是没这个工作量打底,我凭什么赚那么多钱?” 程展鹏微微皱眉,看着江森脸上那毫不作假的表情。 心里头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措手不及地,就被刷新了……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三章 鄙视链(保底更新5000/12500) “网文每天的正常更新量在五千字左右,上架后看订阅情况,读者充钱买订阅币购买章节,这笔钱作者和网站按合约分成。对写书的人来说,也就是多劳多得,如果成绩又好,更新速度又足够快,也就是买的人越多,出货量越大,自然就赚得越多,其实就是把线下,也就是我们平常生活的那一套,搬到网络平台上去弄了,换个交易场所而已,没什么复杂的。 我这个暑假是赶工期,幸好写书这个事情,本来也就是越写越快,写得越快,思路越顺,只要不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哎哟我身体不行啦,哎哟我需要等状态啊,一般其实一天写一万字问题不大,咬咬牙,一万二、一万五,都是能做到的。像我这种一天两万多呢,虽然确实不多,不过也不是没有。说到底还是两个字,坚持。不管环境怎么样,成绩好不好,只要自己心态能维持住,这种工作量,坚持个一个月多,那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往后我估计应该就不会这么弄了,如果真要安下心来写,每天一万五到两万之间,应该是个比较合适的工作量。不会完全没时间休息,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收入方面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商业写作略带点竞技性质的话,就跟运动员比赛一样,想拿金牌,只要比别人跑得快就好了,挑战自身极限,那是奔着破世界纪录去的。不过世界纪录这才几年一破啊,这事儿得顺其自然,不能强来……” 江森一路轻描淡写地说着“互联网经济”、“世界商业文学写作圣殿”、“我可能确实是个天才”之类的话题,程展鹏和郑海云听他用如此淡定的口吻吹牛逼,恍惚间就像是在听神化。 然而江森那随口就能扯出来的一个个实实在在的数据,以及刚才满场“二哥”的呼声和号召力,却又真真切切表明了,江森不是在扯蛋。 这时三个人走进医院大门,因为今晚的热血事件,医院里头这会儿还比较热闹。人手相对不足的青山民族自治乡人民医院里,医生和护士们还在加班加点,给那些伤患们做个伤口处理。江森包着一整条胳膊进来,在这种环境下,也全然半点都不显得突兀。 由于老邱他们几个跟孔老二不在一个病区,江森三人从门诊大楼后门出来,进了住院部大楼后,就直接分了水果。程校长和郑海云提着香蕉径直走楼梯去了二楼的普外科病房,江森则提着那袋子苹果,先跑到一楼的入口接诊台,询问了一下老孔在哪个病区。 然后没过几秒,原本脸上还笑嘻嘻的江森,就突然愣住了。 “血液科。”那名值班的护士,很平淡的口吻说了句。 江森听到这三个字,脑子里瞬间就不由嗡的一声。 “什么?”他重复地问一遍。 值班护士有点小不耐烦道:“血液科,十八楼,这边左拐坐电梯上去。” “哦……”江森这下完全听明白了,道了声谢,转身就朝电梯间的方向走去,心情一时间沉重和复杂得不要不要。血液科住院,那八成是白血病了。 这尼玛就离谱,韩剧男主角人设吗? 江森走到电梯前,深吸了几口气,慢慢等电梯下来。片刻后,叮咚一声,轿厢门开,里头空无一人,这个时间,已经没人过来探病了。而且青民乡这么小的地方,能得这种病的人,估计总共也不会有几个。江森低着头走进去,抬手一看电梯,最高就是18楼,心里头又觉得更加晦气了几分。这破医院,把血液科病房放在第十八楼算几个意思啊? 就算再怎么唯物主义,考虑一下病人家属心情不行吗? 有种的把普外科放在第十八层! 哦……那可能家属觉得没问题,但科室说不定会抱怨…… 江森瞬间想明白,这个18层,必然也是妥协的结果。 因为病人的数量最少,科室力量最弱,反对的力量最渣,不安排你安排谁。 奶奶的,这个世界啊,就是这么讲规矩的。 没办法,除非有更强大的力量来压制。 但是,更强大的力量,凭什么要来压制你这点破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呢? 人家也很忙的! 江森内心吐槽着,倒是把这段青民乡医院的18楼之争,真给猜到了七七八八。 事实上,当初这边的情况,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的。 因为大楼盖到19楼就会有额外的建造标准出现,于是很自然到18层就封顶了。可是这么大的楼,谁都不想使用第18层,这层楼也总不能就空着浪费。最后七搞八搞,就想江森所料想的,在经过长达半年时间的斗争、扯皮、妥协等必要程序后,血液科荣登该院最高峰,科室主任从此天天和院长等一群领导一览众山小。 没错,院长和医院一大群领导的办公室,也设在了这里。 因为清静。 只有10张床位的血液科病区,长期只居住了两个病人,对院领导的日常办公一点影响都没有。所以这医院虽然面积够大,科室够完整,硬件数量也不少,但就是评不上三甲。 归根结底说原因,一共就三个字——没生意。 像今天这样的热血事件,算是很难得地,让医院感受到了一回人力上的不足。 不过这样的事,两三年也不会有一次的。 这家医院的存在,说到底,主要第一就是为青桂小区内大量大青民乡体制内人员和家属服务,第二就是为了能让来瓯顺县旅游和回乡探亲的华侨,有个处理突发情况的场所。 目前来说,这两个任务,青民乡医院都是完成得挺不错的。 叮咚~ 江森想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转念间,电梯就已经到了最高层。 从电梯里出来,电梯外的楼道里空荡荡的,灯也只开了一半。 装修上,则和绝大多数近些年新建的医院,几乎一模一样。 至少在江森眼里,显得十分熟悉和亲切。 江森脚步轻轻的,提着苹果,向着病区内走去,走到病区护士站前,只有一个护士在值班。护士站对面,病房开着门,但里面的灯已经关了。 那值班的护士轻声喊住江森,小声道:“诶!这么晚过来,人都睡了啊。” 江森不由转过身来,走到那护士跟前,轻声问道:“孔主任是住这里面吗?” “隔壁。”护士指了下边上另外一间病房,“专门给他安排了单间。” “严重吗?”江森把苹果放在护士站的台面上。 那护士有点为难地解释道:“这个……怎么说呢,不能说严重,也不能说不严重,都住到这里了是吧。很难跟你说清楚啊……” 江森很直接问道:“慢淋还是慢粒?” “啊?”值班护士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忍不住露出笑脸,说道,“你还上网查过了是吧?” “嗯嗯嗯。”江森点点头,装傻逼道,“我上高中了,孔主任把我安排进去的。” “哦……”值班护士这下觉得可以沟通了,“放心,慢粒,好好养着,还能正常生活好久的。孔主任他有医保,暂时问题不大。” 江森不由道:“那暂时不大,以后久了还是大的啊,靶向药那么贵……” 值班护士压低声音道:“那只能找人借呗,不然还能怎么样啊。孔主任对你这么好,你抓紧好好读书,考个好点的大学,毕业了说不定还能帮帮他。” “江森……”两个人这么聊着,孔双喆的病房里头,田老师看样子是被吵醒了,又或者是根本就没睡着。整个人显得有点面容憔悴地走出来,小声唤道。 江森急忙走上前喊道:“阿姨,老孔现在各方面指标还正常吧?” “指标倒是还不错,发现得早,医生说目前对正常生活影响不大。”田老师说了几句,突然毫无征兆地就哭腔起来,眼睛发红地呜咽道,“可我就怕以后,万一有个万一。” “阿姨,不会有事的,老孔人这么好。说不定就是老天爷看他工作辛苦,让他提前先过过退休生活。”江森急忙安慰着田老师,“这种病,十个人里头有九个是活活自己把自己愁死的,主要就是活个心态。老孔的心态我是一点都不担心,我现在反倒担心你们几个,他自己原本好端端的屁事儿没有,你们要是三不五时地哼哼唧唧,他没病也给你搞出病来。 咱们现在就别当他是病人,他身边的人情绪都好,他自己情绪才能好。心理上没负担,病魔就战胜不了你。喏,这个苹果,刚买的,让老孔吃点,补点维生素。” “孩子,你真是好……”田老师接过袋子,红着眼睛夸江森。 江森咧嘴笑笑,微笑道:“跟老孔说一句,我明天去给他找个外援,他要是信得过我师父的话,趁现在还是早期,早点让中医干预治疗一下……” “诶!别自己乱来啊……”那个护士原本听江森逼逼,还觉得这小孩真厉害,一听到中医两个字,顿时就紧张起来,“你们乱吃药,吃出毛病医院可不负责的!” 江森转头看那护士一眼,敷衍着说了句:“嗯,知道。” 说完又对田老师道:“阿姨,那我先走了,明天下午再来或者傍晚再来看老孔。” “不用那么麻烦了。”田老师连忙道,“我看你忙得很。” “没事,没事,我都忙完了。”江森摆着手,连连道,“我明天一定过来,没有老孔,哪有我今天啊?走了啊,我楼下还有几个老师在那儿等我……” 跟田老师挥挥手,就径直转头离去,同时向那值班护士一点头,脸上微微笑着,心里鄙视链发作地嘀咕了一句:“区区护理专业的专科生,你懂个屁……”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被封掉的两章看看周一能不能放出来,如果能放出来,跪求各位读者爷爷奶奶们,还没订阅过的,回头订阅一下!封一章均订掉40个,说多了都是血泪!下午起点app首页推荐!本球三跪九叩,感谢各位读者爷爷奶奶们的鼎力支持! 7017k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分头行动(保底更新7500/12500) 江森来到二楼普外科的时候,正赶上有才老师吊针挂完。 曾有才闭着眼靠在躺椅上,仿佛被七伤拳打过两轮,单看那浮夸的表情,就好像马上就会挂掉。而事实上跟他挨打程度差不多的小王老师,则已经开始干他端茶倒水的工作,从医院内的便利店里,买回来几瓶饮料,递到程展鹏和郑海云的手里。 只有老邱,看起来那是真的严重,闭着眼睛躺在靠椅上,好像已经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一条毯子。直到这时候,江森才恍然把脑子转过弯来,其实今晚最大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他的学籍如何。而是乡派出所的那群临时工,到底该怎么处置。 老邱被伤成这样,刚才他们和莫怀仁谈话的时候,居然愣是连半个字的结果都没谈出来。奶奶的,莫怀仁那货,才是真正的太极高手啊! “雾草……”意识到自己被更高明的选手玩弄的森哥,一下子就意识到了更上层人物的牛逼和可怕之处。晃晃悠悠几下,居然就把他被晃悠了。 但是江森也没办法,他自己曾经吃皇粮的地方,也就是个科级单位,是真真正正的基层部门,跟莫怀仁这种级别的领导,是真的没接触过。所以谁能想到,一个能被学生家长攻占办公室还被顺走一支钢笔的老好人书记,居然也会有那么老阴逼的一面。 现在仔细一琢磨,江森甚至都觉得,那支钢笔怎么就丢得那么蹊跷呢? 如果说莫怀仁是故意的,时候追究起来,那么在县太爷办公室里顺走一支钢笔,又该是什么罪名?那应该主要看钢笔的定价吧?但是这定价,又该谁说了算了? 森哥一想到这里,瞬间就差点白毛汗都出来了。莫怀仁这招真的绝,这哪里是苦兮兮地被人占了便宜,分明是被闹过之后放出风声,在警告那些闹事的家长不要再胡闹了,不然的话,抓不抓、判不判、怎么判,那还不就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操! 江森想到这里,突然眼神都变了。 程展鹏见状,不由问道:“江森,怎么了?” “哦……”江森回过神来,眼神马上变得缓和,走上前,摇头轻叹道,“孔主任生病了,不太好的病,得长期治疗了。” “难怪刚才穿着病号服出来,我还以为他是高血压……”程展鹏接了一句,但很明智没有把这个话题接下去,而是问道,“你是想住一晚再走,还是现在就走?” “现在这个时间,也太晚了吧。”江森道,“我明天还想回村里走一趟,有点事。要不你们先回去,我过两天再自己回学校。” “不行!这怎么行!”郑海云立马大喊起来,“万一再有人来抓你,我们这趟不就白跑了?” “不会了。”不用江森吭声,程展鹏就替江森接道,“现在不可能了,这个事已经结束了,现在是邱老师的问题,他们青民乡这边,总该给个说法。” “对。”曾有才忽然睁开眼,缓缓道,“太过分了,有关单位和个人,务必要追责到底!” 程展鹏不想接傻逼的话,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医院这边说,邱老师这个看起来严重,不过就是皮外伤,最多算个轻微伤,现在肿也消下去了,到明天早上,估计头上都结痂了。法律依据上,咱们是自己亲手把证据给销毁了,这边派出所要是再拖两天,邱老师这顿打,估计真要白挨。他这一顿打,换你回来上课。” “唉,邱老师……辛苦了。”江森也无话可说,走到老邱身边坐下来,顺手拿起一根香蕉,剥开了开吃,才吃了两口,又叹气道,“幸好人没事,不过其实车比人更惨……” “妈的!”听到车这个字,一直好像睡着的老邱,突然就睁开了眼,很激动道,“老子买来才半年多,平时跟宝贝一样开着,上星期才刚做了保养、打了蜡!” 程展鹏连忙道:“邱老师,你放心!这个车的公道,我一定给你讨回来!闹也给你闹回来!总不能大老远这么跑一趟,明明什么事都没干,就人进医院车还被砸。实在不行,我去找市里的领导解决,我还就不信了,还真有天高皇帝远的事情!” 程展鹏其实安抚着下属,江森吃完一根香蕉,又拿一根,一边剥皮一边随口问老邱道:“老师,头痛吗?晕不晕?” 老邱道:“晕倒是不晕,就是伤口有点痛。” 江森又问:“想吐吗?” 老邱道:“也没有。” 江森再问:“拍片了吗?” 老邱道:“拍了,片子还没出来呢。” 曾有才看着江森和老邱一问一答,一直板着的脸,倒是笑了:“呵,还挺有模有样的,搞得好像真的懂看病一样。” 程展鹏扭头看看曾有才,继续不想搭理傻逼。就在这时,普外科今晚的值班主任走了过来,径直走到老邱跟前,问道:“头痛吗?晕不晕?” 老邱连忙道:“不晕,就是伤口有点痛。” “伤口痛正常,不用担心,明天应该就好了。”主任很有经验地说着,又问,“想吐吗?” 老邱看看江森,又看看曾有才。 曾有才的脸色开始变化。 “不想吐……”老邱缓缓道。 “哦……不想吐就好。”值班主任点点头,又问,“片子出来了吗?” “咳,我去上个厕所……”曾有才待不下去了,起身就走。 小王捂着脸,强行压制笑声。 老邱却忍不住满脸笑道:“还没,现在去拿吧。” “不用了,我直接自己去拿好了,姓邱是吧?”值班主任问道。 老邱点点头。 值班主任道:“要是片子没问题,我看就不要住院了吧,办手续进进出出也挺麻烦的。还有刚才那个去上厕所的老师,你们跟他说一声啊,他的什么心脏啊,阑尾啊……还有什么?” “脾。”边上一个实习生接道,“他说怀疑自己脾破裂了。” “哦,对。”科室主任笑道,“你们跟那个老师说,他身体各方面一切正常,很健康。这个让他不要想太多。书可以多看看,不过专业的问题,还是要听医生和医院的检查判断。” “好,大晚上的,太辛苦你们各位了。”程展鹏站起身来,跟值班主任握了下手。 两边一对眼,就知道彼此不是寻常阿猫阿狗,握手握得很有力道。 过了一会儿,曾有才腆着脸回来坐下,就什么话都没了。 只有程展鹏和老邱跟江森一问一答,江森就把原因全都推到马瘸子身上,说自己有个村医师父,搞得好像跟马瘸子学了好多年似的。 其实谁能知道,他跟马瘸子聊天的时间全加起来,都还没他这两个月码字的时间长。 又等了五六分钟,老邱的ct片子很快就被一个实习生拿了过来。几个人都不用住院,总算是放心了一些。损失没想象中的大,也不用耽误时间,总还是不错的。 出了医院,重新回到青山旅馆,旅馆里还有江森用剩下的几间房的指标,江森干脆就一股脑全用了,除了曾有才和小王共用一间,其余人都是单独一间。 夜里将近十一点多,江森把老邱车里的行李拿出来,再次回到了旅馆的408号房。折腾了一整夜,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 次日早上六点多钟,江森醒来的时候,程展鹏他们也早早地都起了。程展鹏和江森分头行动,江森直接去了车站,赶上小巴,前往十里沟找外援。程展鹏则还是不服气,带上郑海云,去了乡派出所,如果无法直接搞定,可能还要直接去找刘乡长。 至于曾有才和王志,就直接跟老邱回市里了,但还是老邱开车,脑袋裹得跟木乃伊似的,急着开车回市里定损,已经根本不相信青民乡能给他主持公道。 这边江森他们刚离开没多久,今天难得早起的辉哥和罗总,也匆匆退了房,朝县里赶去。晚上天黑之前,他们要去市中心跟公司过来的法务汇合。 跟江森的这份补充卖身契要怎么签,还需要再多斟酌一下。 能谈回来一点好处,那就尽可能地谈。 有枣没枣,先搂一竿子再说。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7017k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如果不是没选择(保底更新10500/12500) 中午时分,江森从小巴上下来时,天色相当阴沉。 被太阳暴晒了似乎快有一个多月的青山地区,看样子风雨欲来。 江森头顶乌云跑进村里,一路飞奔到卫生站,就看到马瘸子正在忙着收拾铺在卫生站前那一小块空地上的药材。他急忙跑上前,在马瘸子莫名的眼神中跑进屋里,拿了装药的工具,然后摘掉手上的断臂石膏,赶紧帮着一起弄。 马瘸子盯着江森愣了几秒,不由笑道:“你个小子,又搞什么呢?” “别提了,昨晚上差点被人绑了。”江森一边拾掇满地的草药,一边跟马瘸子三言两语说了县中和十八中的恩怨,还有昨晚上那场热血运动的一部分过程。 马瘸子听完满眼不可思议,直摇头道:“闻所未闻。” “活久了,什么事儿都能见到的。”江森拿出了前世学来的至理名言。 马瘸子果然立刻被千万网友的智慧所说服,笑着说道:“也是。不过你这个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又跑回来干嘛?你看这天气,搞不好今晚要刮台风了,还不赶紧回市里去?晚了要是山再塌了,封了路,说不定十天半个月都不出去了。” 江森抬头看看天,不由冒出一句:“我擦……” “赶紧的吧。”马瘸子直起腰来,把装药的麻袋一捆,“有什么事,你快点说。” 江森也把麻袋口子扎好,便说起了老孔的病情。 马瘸子认真听着,听江森说完,便先问道:“乡里和县里的医院,没办法吗?” “有啊。”江森道,“不过我觉得……” “别。”马瘸子直接打住道,“道不轻传,医不扣门,这是规矩。病人不来找,咱们不能自己送上去。看好了,人家不见得觉得是你的功劳,看出岔子来,你看看我这条腿,嗯?” 江森忍不住道:“师父!那是孔双喆啊!” “孔双喆也一样!”马瘸子有点倔强道,“他有需要,让他自己来找我。你来找我算怎么回事事啊?医院难道同意了?他本人同意了?家属同意了?我给他开的方子、开的药,说句难听的,国家说我合法,我就合法,说我不合法,我就不合法。十里沟这个村子是实在太偏,没医生,我才能在这里落脚,换了别的地方,你以为我有资格给人看病?我连国家发的行医资格证都没有,你现在让我去给一个干部瞧那种病,出了事,谁负责?” 江森被马瘸子问得哑口无言。 马瘸子又长叹一声:“唉,不是我不想给人看,是这种事情啊,咱们不要瞎掺和。哪天他要是觉得自己不行了,没别的法子了,乡里和县里,还有大城市里的那些医院,也都没办法了,不得不来找我了,我到时候再给他瞧,那就名正言顺。就算国家不允许,也拿我没法子。看病呢,大病小病,都是人命关天的事,这个人命啊,既是病人的命,也是医生的命。你要是仗着自己手艺好,就敢到处乱来,早晚是要惹祸上身的。” 江森忍不住打断道:“那你有办法吗?” “有。”马瘸子道,“西医讲的,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环境因素诱导基因发生变化,导致骨髓造血干细胞异常分化,这个书啊,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读过的。 最近这三十几年,我应该看过三个这样的病人吧,一个是咱们自己村里的,在城里生了病,没钱治,回来等死,就找到我这边来了。另外两个,都是华侨村的,我当时还写了医案,后来不知道被哪家的小孩子偷走了,也就弄没了。” 江森问道:“那这三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都死了。”马瘸子直接甩出一个让江森浑身一凉的答案,然后又慢吞吞解释道,“咱们村那个,吃我的药,活了二十多年,六十多岁死的。我后来想,可能不是病死,是药毒毒死,当时我还没考虑到,药物毒性残留,在人体里头积累的问题。是药三分毒,长期吃,肯定要吃出毛病。不过幸好人家里人,也没找我麻烦,都说能活到六十多岁才死,就算是赚到了。 不过另外两个,找过来的时候都挺严重了,我记得那两个,医院都说,最多三个月,后来吃我的药,一个活了两年半,一个活了四年。来太晚了,没救回来。” 江森被马瘸子牵着鼻子走,不由道:“那不挺好吗?” “好?”马瘸子笑了笑,“来,你跟我来。” 江森跟着马瘸子,走进屋里,走进里间的药房。站在大小柜子密密麻麻的药柜前,马瘸子指着满屋子的药,问江森道:“你猜猜,哪一味是君药?” 江森看得眼睛都花,不由道:“我草!这特么半点提示都没有,我哪儿猜得出来呢!” “是这个。”马瘸子不卖关子,走到最侧面,指着摆在很高位置上的一味在普通人看来,都算不上是药的药,厉声道,“这东西,你说,哪个还能吃能喝能睡的人,能让我给他用?!” 江森眯起眼睛,定睛一瞧,看清那小柜子面上写的两个字,连续没文化道:“我草!” 三氧化二砷?! “师父,你牛逼啊!”江森不由佩服道,“有秘方吗?给我抄一份来!我想办法给你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没有。”马瘸子很干脆道,“癌病,症瘕积聚是也。外感六淫、内伤七情,病机病理繁复,想一个方子打天下,门儿都没有!只能是观其脉证……” “知犯何逆,随证治之……”江森把后半句给跟着背了出来。 马瘸子看他一眼,直摇头道:“唉,你个小子,将来我倒是不怕你学不成,就怕你吃不了苦,受不了那么些个委屈。” “那就不干这行咯!”江森好笑道,“我干嘛要给自己找罪受?” 马瘸子却反问道:“那你不干这行,我的手艺谁给我传下去?你当我收你当徒弟,真是就指着你给我养老呢?我养老还用得着别人帮忙?我现在不是已经在给自己养老了吗?” “嗯……师父,要不我们再说说老孔的事情。” “让他自己来。” “哦……” 马瘸子倔强得很,但江森换个角度想,确实也没错。 得,这一趟,算是白跑。 江森很没办法地帮马瘸子把药材都收好了,放进阁楼,全都装进密封的箱子,箱子上面铺上放水的油纸,底下垫上木头。不过看这老房子,要是真遇上台风,这些药也不见得还能保住。但是除了这么做,也没别的办法了。 干完活,师徒俩随便将就了几口饭,下午一点出头,江森就又出了村。 等快两点的时候,终于赶上了回乡里的小巴。 小巴刚一开动,雨就下来了。 但总算这一趟路上还算有惊无险,顺利到达了青山村。 等江森从车站下来,这个瓯顺县,都已经笼罩在了狂暴的风雨之中。 下午五点不到的青山村一片漆黑,每一滴雨点砸在脸上,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力道。耳边的风,吹得四周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天地仿佛在水中连成一片。 江森从车站摸到旅馆,短短不到百米的路,就好像花光了力气。 然后又叫门了许久,才终于把门拍开。 跟落汤鸡一样匆忙进屋,带进屋里的水滴,至少都有一两斤重。 这一夜,这场倾盆大雨持续了足有七八个小时,青山村的通讯、电力、自来水,全部中断,江森运气好回旅馆后洗完澡,等到晚上的时候想喝口水,水龙头里,就已经不出水了。 晚饭还是靠老板娘的泡面和仅剩的一点开水才解决掉。 四面山中的狂风,刮了整整一夜,江森心里又是担心孔双喆,又是牵挂着马瘸子,不知不觉,好像在这个世界,就有很多值得关心的人了。 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晚上自然而然,全村没几个人睡得踏实。 江森迷迷糊糊从十来点睡到第二天四点多醒来,睁开眼时,外面的风已经停了,但雨还在下。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楼下有人在呼呼呵呵。 这座吃皇粮的人口,占了八成左右的村子,在清晨四点多,所有的机关人员、企事业人员、不论是正式编制的,还是合同工、临时工,全都全副武装起来,成批成批地开赴青民乡下面的各个村庄,刘乡长就站在前天晚上的那个位置上,拿着喇叭,在雨中做着救灾动员。 乡派出所的谢翔站在边上,那些前几天还跟地痞们混在一起的临时工们,全都满脸严肃,然后哨声一响,就排成长队,浩浩荡荡地淌着没过脚踝的水,朝着村外走去。 青山村乃至整个青民乡,都被封住了。 此时此刻,除了自救,没有别的办法。 而这些吃皇粮的人,就是附近十里八村那些被灾情围困的人们,唯一的指望。 江森看着楼下的杂牌民兵队伍,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个人啊,活在社会上,身份其实很复杂的。 一个社会身份,对应一个立场,人性也就这样多种多样、多姿多彩起来。虽然打爆老邱的头很是不对,应该处罚,但这一刻,江森只希望这群外出的人们,都能平安归来。 活在世上,谁都不容易的。 除了那些精神确实有问题的极端个例之外,如果不是没选择,谁又会愿意做坏人呢?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7017k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保底更新12500/12500) 青民乡和瓯顺镇之间的唯一通道,断了整整16个小时,但青山村的情况,却是在台风过境不到8小时后,就开始好转。最先进入村里的,是人民解放军和国家电网的工作人员,紧跟着就是市政、邮政、电信等基础设施和服务行业的一线职工。 当天的中午十二点左右,青山村全村恢复供电,成为了青民乡救灾任务的指挥中心。10小时后,下午两点,供水恢复;12小时后,下午四点,宽带、卫星、电缆、手机信号,通讯设施全面恢复。不算大的青山村里,穿着绿色军装的人来来往往,清理积水、恢复主干道通行,将隔壁村的受灾村民们源源不断地送进来。 青民乡人民医院,敞开接收来自全乡三个行政村和五个自然村的所有受伤灾民,终于让江森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地方,却要建这么大的医院。 由于道路不通,东瓯市抗台救援指挥部直接调用解放军和各国营、私营甚至个人所有的直升飞机,向包括青民乡在内的各大受灾地区投放食品、饮用水、医药、器械等大量物资,直到16小时后,被塌方山石和泥石流所阻断的瓯顺县至青民乡的道路全县贯通,来自东瓯市、瓯顺县乃至隔壁闽江省的救援主力,终于蜂拥而入…… 全乡的救援场景,在青山村汇聚并且放大,场面忙碌而混乱。在全市受灾远不止青民乡一处的情况下,市里还是派出了一位较高级别的领导,直接在青山村坐镇。 青山乡政府里,程展鹏再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提及乡派出所的任何种种,还主动加入进了救灾队伍,拉着郑海云当了一整天的志愿者。 可惜这点小心思,全然没引起上面领导的半点注意。 到了晚上六点出头,江森提着他的蛇皮袋,甚至没机会和孔双喆再见上一面,就坐上了开往瓯顺镇临时灾民避难所的军用大卡车。八点多钟,在瓯顺县中的学校体育馆安顿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到县中来走上一圈…… 当晚的县中体育馆里,多媒体大屏幕滚动播放了全市的抗台抢险新闻。巡抚大人某某某亲上一线指挥,府台大人某某某在某县一线调度。驻瓯广大解放军战士和武警指战员们不畏艰险、身先士卒,全市各部门齐心协力发挥作用,排除万难,为前线救援提供支援和后勤保障。在全市人民的共同努力下,台风“尼玛”所造成的损失,在最短时间内被降到最低。 台风造成全市下辖的八个县市区,包括32个乡镇、226个村庄在内的上百万群众的生活和生产,遭受巨大损失。直接经济损失达到多少多少亿,总经济损失预估达到多少多少亿,死亡和失踪人数,截至目前总计精确到个人,重伤、轻伤患者总数约有上千。 市区的三支医疗抢险队伍和两支消防队伍,已经赶往山区地带,另有三支民间志愿者救援队伍,已经在市有关部门的批准下与政府救灾队伍共同进入灾区。 东瓯市总商会、东瓯市各民间协会、组织、机构,均已开始就在募款,某某某知名企业家带头捐助现金1200万,他家死对头不服气,跟着捐了1250万,某某某知名企业家的老婆随后补捐300万,市里承诺这波过去,一定发朵小红花…… 人类的感情并不相通,在灾区遍野哀鸿的当口,所有人心里的想法,全都因为身处环境的不同而不同。有人感伤,有人麻木,有人咬碎了牙往肚里咽,有人扛着救援物资头也不回地往深山里走,有人坚强不放弃地活着等待救援,并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获救。 有人马上慷慨解囊捐款,有人号召别人赶紧捐款,有人只是在家呼呼大睡,享受美好的假日,有人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想看部电影,有人想喝啤酒,有人想吃学校拐角处那家炸串店的羊肉,有人嫌新闻好无聊,有人想趁机赚一波,还有人只想去会所吸点粉末然后日批。 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或者那样的力量,终归是在各种困难或者人为制造的困难中,抵达最需要他们的地方。救援任务从早上到晚上,连续24个小时没有停歇,哪怕是最犄角旮旯的山村里,也都出现了人民子弟兵们的身影。 整个青民乡的青山村、华侨村,远至最远处的十里沟村,军民双方,紧紧拧成一股绳。十里沟村的青壮们,几乎全部被吴晨发动起来,摸向灾情不可估量的十里沟大峡谷,十里沟大峡谷第一沟大寨,村小学彻底垮塌,毁于一旦…… 江森看了半晚上的救灾抢险新闻,看到青民乡的受灾画面,大晚上的,几乎失眠到半夜。脑子里不断地转悠着各种奇怪的念头,晚上做梦也尽是村里和乡里的人和事,一会儿梦到萌萌,一会儿梦到孔军和孔婷,还有马瘸子,甚至第三沟大寨里的那些八竿子才能打到的亲戚。 一夜半睡半醒,第二天早上起来,整个人精神状态也不是太好。 等吃过志愿者们带来的早饭,早上九点,又去到县里的车站,终于坐上了返回市区的车。 四个多小时后,下午一点出头,江森再一次从熟悉的市中心长途西站下来。 市区这边,已然风和日丽,出了太阳。 马路上干干净净的,只像是被雨水冲刷了一番,路上到处都是说说笑笑出来散步的行人。 仿佛是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江森,恍惚着吐出一口气。 然后摸了摸口袋里装着身份证和银行卡的包,提着他的蛇皮袋,飞快朝着最近的卫生间走去。 生活就是这样的,你刚以为什么事情好像是要开始了,然后它就突然离你远去。 回到市区,就是另外一种生活。 就算心里还挂念着什么,现实也一定会把你从那个场景中抽离出来。 市区就是市区。 如果真的想留下做点什么,那又何必要回来呢? 江森脑子里头,有些东西,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他的任务和目标,不在那边啊。 连马瘸子都知道叫他赶紧回市里…… 放过水从卫生间出来,江森收拾心情,步行返回并不算太远的学校。 40分钟后,走进熟悉的振瓯路,一路向前。 路过之前跪地借书的那本书店,书店的招牌已经拆了,关门大吉,门口还贴着店铺转让的联系方式。江森微微一叹,心说老板是个好人,可惜并不适合做生意。 以后的话,估计也见不着了。 心里这么叹着,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十八中大门前。 走到传达室门口,江森刚喊了句老伯。 传达室的门一开,却走出来两个令江森无比意外的家伙。 辉哥和罗总见到江森,简直喜出望外。 辉哥抓起江森的胳膊就喊:“二二君!走!” “去哪里?” “阿庆楼!那个协议,我签了!”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逼疯(为闲时玩玩白银萌加更) 阿庆楼是东瓯市瓯城区的一家老字号酒店,八十年代期末就已经创建,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到今年终于开出了第三家吃住一体的综合性酒店,位置就坐落在瓯江江畔,瓯城区城市中心CBD的正正正中间。江森身为一个二世穷逼,上辈子加这辈子,一共就来过两回,今天是第二回。至于说上辈子发财后为什么就不来了,那真要说原因的话就是,忘了。 毕竟身为一个大神,经常性要到处开会,酒店住得多了,什么玩意儿都见过,这点小怨念早就忘得一干二净。那会儿别说是有意想起这一茬,就算是真的从这边正门前路过,江森或许都不会往这种穷嗖嗖的方向去想。只是风水轮流转啊转,今年一不小心,他就又从大神变成了穷逼,然后这穷逼的小心思,这不就又咕噜噜地重新冒出来了。 连手里的药都来不及放回寝室,江森就被辉哥和罗总半请半绑地拉进了这间“东阿庆楼”,三人进门后,一路火急火燎上了楼,开了房门,脱了衣服……接着辉哥把被汗打湿的衣服随手一扔,又换上件干净的,再去卫生间又是洗脸,又是出来拿矿泉水敦敦敦,一通小动作做完,罗总也总算把昨晚从申城赶来的法务从隔壁房间叫了过来。 江森见人进来,不由得拍拍胸口,很庆幸道:“妈的,吓死老子了。” 罗总居然听懂了,贱贱笑道:“现在是三个人,难道不该更害怕吗?” “没用的。”森哥什么骚话接不住,很镇定道,“这种情况除了躺下来享受,根本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只要完事儿后留我一条命就可以。” “操!”、“操!”、“操!” 辉哥、罗总和法务阿姨异口同声。 然后江森、辉哥和罗总同时用异样的目光看看法务阿姨,法务阿姨又面无表情咳嗽一声,打开文件箱,拿出几份昨天连夜赶出来的补充协议,转移话题道:“你们看看……” “不用看了。”江森直接道,“干脆一点吧,版权归我,对不对?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后每一本书,所有的版权,包括电子版在内,还有简体繁体、动漫影视、游戏改编以及其他各种边边角角,全都归我。然后作为回报,我只在你们网站打工,是不是这个意思?” 法务阿姨不由转头看看辉哥,问道:“吴总,连电子版也……” “不是……”辉哥着急了,“二二君!你之前可没说电子版啊!” 江森着急道:“那你特么倒是还价啊!” 辉哥啪一声就拍桌道:“我要电子版!” 江森大喊:“可以!” 辉哥又喊:“我还要……” “还要什么?”江森瞪大眼,探过身去,盯着辉哥的双眼,眼里满是吃定的光芒,“小心点说啊,不然我搞不好下本书就去别的站开玄幻了,日更三万,永不断更。专门写小学生最喜欢的瞪我一眼杀你全家,天下美女不远万里只为倒贴我,天下高手在我面前都是狗,逼装完了还拆家,皇帝是我干儿子,你说,我这么写,会不会红?” 罗总是专业人士,一想现在孩子的阅读尿性,当场就毛骨悚然了。 这个年轻人,三言两语就扣准了行业脉搏啊! 辉哥额头上的汗,又流下来了,“二二君,不要逼人太甚。” 江森道:“那就签了吧……” 辉哥咬牙道:“实体版的版权,又不值几个钱。” 江森道:“不值钱你还拿去干什么用?” 辉哥再退一步:“我只要繁体版权。” 江森一听,就知道这话里有玄机。 这年头实体版确实比后来容易出得多,尤其是繁体,在海外华人世界非常受欢迎,分成利润也不低。而相比之下,简体出版管制较多,版号也不好买,虽然国内市场大,可只要有关部门不同意,江森刚才说的那种“瞪我一眼杀你全家”是铁定不可能出的。 辉哥能把主意打到这里头来,这回谈判,这态度也算是卑微到尘埃里去了。 江森终归还是人好,关键时刻竟心疼起了辉哥,叹道:“好吧,一人退一步,繁体归你,简体归我。其他的,也归我。其他待遇,按照原先签约合同不变,对吧?” 辉哥的眼眶,竟隐隐开始湿润:“对……”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森那双明亮的眼睛,《南京条约》、《北京条约》、《马关条约》、《瑷珲条约》……历史课本上的一幕幕,陡然间走马灯一样从辉哥的脑海中闪现过去。他想起了李鸿章,想起了璞鼎查,想起了那百年前那屈辱的一幕幕,那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的痛楚,直击他的灵魂,简直要把他的脑浆子都打出来。 这个时候,江森却坐了下来,长长地吐出去了一口气,说道:“唉,跟你们这些资本家谈条件,真是不容易,对了,那三十万签字费,还给我的吧……?” “啥?!”资本家辉哥猛地回过神来,老子都丧权辱国了,你还要签字费?! 江森看着辉哥激动的样子,不禁顿时也很激动道:“没有吗?你不是说了,签了就给钱,你想反悔吗?” “我……”辉哥一口鲜血冲到天灵盖,差点没把自己憋死。可是,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如果现在放弃,那之前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而把江森留在星星星中文网,也总比把他投放到别的站去更加保险,尤其今年网站的财务状况已经这么差,外面有不少游资又蠢蠢欲动,暗地里已经开始在挖星星星中文网的墙角,星星星中文网作为业内老大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而这一行的兴旺盛衰,又是很快的。毕竟就在几年前,书盟才是第一,他们行行行中文网,可不就是通过几个头部扛鼎的写手,才把书盟打下去,踩着人家的尸体登的顶? 他作为过来人,岂容这样的历史,再次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不——!绝对! 辉哥看着眼前的江森,在心中放声大吼。 …… 半小时后,转完账的的辉哥,和江森重新坐了下来。 两个人再次以和谐友善真诚的态度,坐到谈判桌前。 而和半小时前相比,两人唯一的区别是,辉哥的卡里,少了三十万,而森哥的卡里,目前的存款,变成了三十万零六百块。 补充协议,也重新修改过了。江森坐在桌前,再次拿起笔,想了一想,却又再次顿了一下:“辉哥,有没有觉得,我们平时联系的时候,稍微有点不方便?” 辉哥憋不住了,拍桌道:“妈的!不要得寸进尺啊!要不我干脆给你买套房啊?!” “真的吗?”江森脸上一喜。 辉哥瞬间只听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又过了半小时…… 江森在拿到一部崭新的价值八百块的诺基亚翻盖机后,愉快地在补充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嘴里还念叨:“唉,忘了缴手机费了……” “缴你妈的费!操!老子这辈子不会再跟东瓯人做什么!什么玩意儿!” 辉哥恼羞成怒,拿起补充协议,头也不回就跑出了房间。 罗总见状,急忙大喊:“辉哥!你跑个鸡毛啊!这特么是你自己房间啊!” 房间外的走廊里,传来辉哥歇斯底里的怒吼:“老子乐意!”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八章 自由的灵魂(保底更新2000/15000) “我没自由,我失自由,伤心痛心我眼泪流~” 签完和星星星中文网的终身卖身契,森哥回学校的路上,忍不住在出租车里哼起了歌。想他堂堂十八中刘德华,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卡里虽然多了三十万,但沦为资本家走狗的心情并不好受。 不仅创作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还割让了作品的繁体实体书版权,丧权辱国!丧权辱国啊!什么叫切肤之痛,什么叫读书人的斯文和尊严扫地? 不过为了区区三十万而已,区区三十万,这年头能买什么? 飞机?买不起! 游艇?买不起! 火箭炮?还是买不起! 什么都买不起! 05年东瓯市瓯城区房价涨到平均一万多,东瓯炒房团一出手就先搞死自己人。这三十万,在这三线破城市买个四十平方的小户型都不够!而且40平方不到的小户型,买来有个蛋用?而自己为了这点钱,竟然就出卖了读书人的尊严和灵魂! 那么问题来了,请问尊严和灵魂,又值几个钱? 呵!尊严和灵魂,当然是无价的! 因为尊严和灵魂,都是可再生资源! 这回在网文行业卖一次,下次换个别的行业还能接着卖。所以什么叫真正的读书人?像我这么有原则立场又能灵活地贩卖灵魂和尊严的人,才是读书人的榜样啊! 江森坐在车后排,战术后仰得非常厉害,加上身边还抱着一箱子隔着木箱都能闻出药味来的药,那抽风的样子,看得出租车司机都差点已经他得羊癫疯了。要不是江森及时又从一夜暴富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这位热心司机,保准能直接给他拉到最近的医院去。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在十八中门口停下。 江森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学校大门,那骚包的内心状态,已然跟一年前这个时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已经自由了!自由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听任何人使唤!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昂首挺胸走到传达室前,敲开了房门。传达室老伯打开门,“回来啦?去,把宿舍楼扫一下,把楼下老师值班室里的被子和褥子也拿去晒一晒。” 江森:“哦。” …… 二十几分钟后,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吃完一包传达室老伯给的泡面,江森洗洗脸,就立马跑下楼,趁着这会儿太阳还有点力道,先把楼下老师值班室好几个月都没人用过、或者有人用过但他不知道的那些被子和褥子搬出来,全都放到了学校操场的双杆和单杠上。希望在晒被子的同时,祈祷不要有小动物从天上飞过,刚好在被子上空拉屎拉就好。 但如果它们一会儿真的拉了,江森也决定装作没看见…… 放好这些被子后,又跑回302寝室,抓紧打扫自己的房间。先把地板拖了一遍,又擦了两遍自己的床铺,接着擦了桌子,扫干净墙角的蜘蛛网,拍死几只蟑螂蜘蛛,擦了门和窗户,甚至把墙都擦了一遍。一通收拾完毕,又去打扫水房,拿着拖把麻利地弄干净后,接着是三楼的走廊,四楼的走廊和二楼的,上上下下地跑,把楼梯的木地板都擦得干干净净。 回来了。 回了学校,他就不再是那个万千少女的梦,2022君了。 他只是尘世中一个普普通通的,怀揣几十万签约费的特困生而已。所以特困生就是特困生,进了学校,就是学校的规矩,传达室老伯的话必须要听! 从下午两点多干到四点半,江森连楼下的两个老师值班室都打扫得清清爽爽,老伯过来检查完很是满意,帮着江森把外面的被子和褥子收回来,又叮嘱明天早上记得再拿出来,翻个面多晒一遍,江森自然满口答应,然后总算能稍微先歇口气。 回到寝室,先洗个澡。 傍晚时分,他终于拿出手机,先给孔老二打了个电话。接到江森电话的孔老二,听声音状态比前天晚上好了一些,然后一听说江森签约费拿了三十万,当场就蹦起来大吼道:“三十万?你被人骗了吧?什么钱这么好挣?!” “写啊!”江森很生气道,感觉自己的职业前景被侮辱了,大声强调,“写一生富贵,正经上班死路一条!” 老孔怒骂一声给我滚。 江森还继续刺激他道:“繁体版权也卖出去了,第一笔钱六万块,接下来应该还有四万八,另外网站订阅的稿费和其他奖金也还没下来,加起来我觉得这个月的稿费怎么也在三四万左右,下个月应该还能再多一点。总稿费不会低于十万的。也不是骗人,三十万已经打到我卡里了,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我这本书目前看,总收入应该不会低于六十万,刚好能在市区买套小房子,不过等所有钱全都下来,应该要到十月中旬了。 等国庆节长假,我回去看看你吧。房子我就暂时不打算买了,这钱给你存着,你不要,那我也不花。原本我放假前想着,这本书能挣到一万块就好,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可能也是天道酬勤,像我这么拼命的,整个行业也没几个……” 手机那头,老孔的激动情绪,渐渐平复下去,眼睛却微微地有点润湿了,喉咙稍稍发紧,笑道:“你先顾好自己,我这边有医保,用不着你操心。你这个钱,先留着别花也好。这么大一笔钱,说实话,放你这么小一个孩子身上,我都替你不放心。 要不就先拿去买房吧,买房子挺好,叫上你们程校长,让他把把关,别让中介的人骗了。买了房子,这个钱就长在地上,逃不了了……” “还是留着吧。”江森道,“钱放在卡里,也照样跑不了。我做人,你放心,不会乱花钱的。你这个毛病,我不给你准备着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 “滚!”孔老二笑道,“你特么才三长两短!老子好得很!” “好得很就好啊。”江森也笑了,“把我这个号存下来啊,以后就一直用这个了,我一辈子不换手机号码的。” 这么聊了几句,孔老二那边就挂了电话。 两头同时长舒一口气。 孔老二知道,江森说的是真的;江森也知道,孔老二一定也知道,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已经知道彼此说的是真的。 慢粒长期治疗费用不低,就凭老孔那点医保额度,加上他和田老师的那点死工资,怎么可能够啊?更不用说,孔军和孔婷都还在上高中,今后两个孩子上大学,家里需要花的钱,还多着呢……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重新做人(保底更新4000/15000) 给孔双喆打完电话,江森又联系了一下程展鹏。因为台风的关系,昨天他们分开后,就没再联系上了。电话一通,程展鹏那头居然还在青民乡抗灾抢险,郑海云也在。不过听到江森说已经到学校了,程展鹏倒是明显松了口气。接着江森又简单跟他说了下,这部手机是网站签合同送的,程展鹏也没时间想太多,就匆匆挂了电话。 两通比较重要的电话打完,江森又仔细想了想是不是还有什么电话需要打一下,但想来想去,除了孔双喆和程展鹏,他认识的人当中,也就只有马瘸子需要特殊关注了。 但是老爷子那边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要联系他,只能联系吴晨。可是他又没吴晨的号码。加上台风刚过,吴晨那边铁定比程展鹏忙几百倍,就算有号码,江森现在也不会打过去耽误人家时间的。还有最后剩下来的,就是萌萌了。 可惜萌萌那边的电话号码,他也同样不知道。这回台风刮成这个模样,李正萌的网吧如果事先没准备的话,怕是大概率损失严重了…… 算了,这些有的没的,等国庆节再回家问问好了。 也不知道这次山里受灾这么严重,江阿豹出没出事,真是好担心他。 好担心,好担心…… 江森心里念着,晚上没地方吃饭,打完电话后,就出了学校,在学校对面菜市场派出所隔壁的小馆子,花八块钱巨款买了份两荤两素的快餐,狼吞虎咽干掉一盒。吃完后还是觉得肚子空空,思来想去,就又点了一份。一顿晚饭造掉十六块,吃下两份,这才心满意足。 但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更加期盼开学了。 就这饭桶一样的饭量,家里不开个食堂,怎么可能养得活? 然后这么一想,居然就觉得江阿豹也特么的不容易。 吃过晚饭,江森身上揣着从银行里取出来的一百多块钱巨款,又去超市逛了一圈。 换了新牙刷,买了牙膏,买了一瓶杂牌的洗头和洗澡二合一的洗浴液,十块洗衣服用的透明皂,一整盒二十根的水笔笔芯,还有两本便笺草稿纸。不过毛巾就不需要换新的了,放假前胡启送了条新的,至少用上半个学期是绝对不会变黏糊的。顺便,还买了点饼干、泡面、小糖果、小零食,晚上复习饿了,还能吃两口顶一下。 拎着满满一大篮子东西去结账时,江森就很明显觉得,现在的生活质量,有点前世没红之前的感觉了。那时候也是这样,独自一个人居住,刚发了稿费就先把房租缴了,再留好伙食费,剩下有多的钱,就买一大堆的基本生活用品,交水电费、手机费,如果还有剩下的,就留着应急,偶尔头疼脑热看个病。就那样熬了将近两年时间,才有稳定的收入可以给自己缴社保和医保。当年放着好好的医院的工作不干,冒险跑出来写,也真是遭了不少白眼了。 不过幸好啊,我特么果然是个天才。 江森心里很愉快地想着,结账的时候,一边看了看老板柜台前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东瓯市新闻联播,今天的主题仍然是抗台。看样子,热带气旋是已经完全过境了。 东瓯市偏远地区被刮得满目疮痍,惨得不要不要。 老板动作很麻利地算好了账,一共126块8毛,江森掏了钱,找回来两颗薄荷糖,直接就塞进了嘴里。好久没吃过糖,感觉真尼玛好吃。 拎着大袋回到学校,走回寝室后,江森又把蛇皮袋打开,把里面接下来天冷要穿的衣服全都拿出来,先放进了共用的衣柜里。专门选了胡启那个和张荣升的共用那个柜子,因为明显感觉比较靠谱。放好衣服后,又拿出夏晓琳给他的那盒眼药膏,这东西一整个暑假都没用过,接下来一个多月也用不着,直接就放回了书桌的柜子里。 再把袋子里的零食、笔芯、便笺,全都按自己的强迫症要求收拾完毕,折腾了七八分钟,江森终于能安下心来,拿出了他最喜欢的《暑假快乐》。 今天是8月23日,跟他之前预计的回校时间一样。 新学期要到9月4日才开学,刚好时间,可以恢复学习状态。 …… 连续一个半月没碰书,其实对高中生来说是很伤的。 反正江森自己印象很深刻,前世他高考结束之后,只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就成功地把所有的高中数学知识点,忘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后来又过了十来年后,某天偶然间看到一道题问正弦30度等于多少,但在明知这道题就是恶意侮辱他人智商的情况下,就愣是想不起正弦的概念是什么。直到不服气地特意百度后才发现,这句话搁在初中,那就叫“直角三角形30度角所对的边等于斜边的一半”,这才恍然理解,自己曾经到底都学了个der。 就像此时此刻,江森重新复习起一个月前刚考过的东西,心里就隐隐有这种从头来过、重新做人的感觉。这特么已经不叫复习了,应该叫系统性从头学才对。 只能说幸好回来得早,不然真的就麻烦大了…… 一整个晚上,江森做题、翻书、喝水、吃零食,切身感受着来自学校的爱,心里一边感慨难怪所有学校高二的暑假那么短,最多只有一个月左右。其实赶工期提前上课学高三的内容可能还是其次,主要就是部分学生如果真的昏天黑地玩上两个月,那人生可能就真的完了。 江森聚精会神,从7点猛攻到11点多,状态终于跟瘫痪的复健病人走出第一步似的,找回来一点感觉,这才总算安下心来,去水房洗漱,然后睡觉。 次日早上,六点多钟,他被电子表的闹钟功能叫醒,稍微赖床两三分钟,就挣扎着赶紧爬起来,刷牙洗脸然后下楼出门,去菜市场的早餐店买了两个饭团和一瓶牛奶。 老板娘对江森的恩将仇报还是心有不快,找钱的时候看似随意,暗中却略带冷嘲热讽地问了句:“怎么,考全校第一发奖学金啦,现在都买得起牛奶了?” “开玩笑!光是全校第一,哪有这么多钱?”江森就很直爽了,“我上学期期末考,全市都排前几了好吧,总分比我们学校第二名的高五十几分呢!” 这话说得就很打脸,老板娘看着江森装完逼就走的背影,满脸不信地怒喷道:“呸!屁个十八中,还全市前几,真会吹牛逼……” 第一百五十章 兔子(保底更新6500/15000) 清晨买了早饭回到寝室,早饭后继续用功写作业,一直写到八点出头,太阳出得比较大了,江森才放下笔,下楼去开了教师值班室的门,拿出被子和褥子,抱到操场上去晒。 今天的天气,算是彻底放晴了,山区那边的情况,应该也要全面转好。48小时过去,最艰难的那一段救援工作,该完成的,想来都应该已经完成。国家办这种事情,还是非常靠谱。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那群村民都能有搬出来的勇气和能力,其实所有人的麻烦都能减轻很多。江森重生后在十里沟和青民乡生活两年,最大的体验其实就是,穷山沟里的穷,和山沟的关系还不是最大的。山沟沟本身的自然环境,对穷富的影响,最多只占到三四成。 而人本身的原因,才是最主要的。 疾病、年迈、缺少有效的谋生知识和技能,没有外出的门路等等这些因素,是十里沟贫困的第一重原因。十里沟的那群读书不怎么样的小孩,江森的那些连初中都没毕业,就从乡里被淘汰回村里的小孩,就是属于这一档。而这一档,其实还好解决。 吴晨从市里下来,显然就是来解决这部分人的问题的。 就算老的、病的出不去,先把年轻人带出去也好。 接着第二重,则是当地的社会风气、风俗习惯和落后思想,把一部分人牢牢地困在了原地出不来,这个代表,就是江森的师父马瘸子。 马瘸子当初完全是有能力出头的,而且有了出息,完全也有可能回村子里带一批稍微聪明的后生出来。一旦村子里能有十户、十几户人出来,那么腾出地方,就可以让一部分十里沟山间大寨里的人搬进村中,一点一点地挪,早晚能把人全都挪出来,再不济,山上少一个小寨,少一个大寨,国家单是安排一个村子的问题,成本也能拉下来很多,扶贫效率也能提高。 但问题在于,马瘸子刚要起势,就被人生生把腿给打断了。 就像马瘸子说的,山里的这群人,你问他什么是左什么是右,他们压根儿都听不懂,无非就是看不惯他比别人牛逼,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你弄死了。这就是很多小地方共同的恶习,一个人一旦开始决定往上爬、往外爬,身后就一定会伸出数不清的手,死死地拽住你的腿,抱住你的腰,宁可大家一起穷,也绝不愿意看着你的日子变好,却不懂在这种情况下,那个先爬出去的人,才可能是他们一起翻身的最好机会。 这一点,别说马瘸子,就是江森自己,也算体验得够深刻了。 那种成绩一旦变好就要被故意奚落的冷暴力环境,乡中的不关心、不在乎,村里的漠然和身边人的嘲讽和眼红。从乡里到村里,从大寨到小寨,那些闲言碎语和阴阳怪气,那种恨不能他这辈子都不要再继续读书的心情,江森一整个初三都在忍耐。而如果江森是个心理素质不过关的人,可能不用十天半个月,就彻底沦陷崩溃在那片山窝窝里了,永世不得超生了。 小孩子如此,年纪大的人,沦陷的方式也是各种各样。 一群不求上进的人,整天拉着你游手好闲,没完没了地打牌和吹牛逼,早上醒来先喝点劣质白酒爽爽,迷迷糊糊到下午,睡个午觉睁眼就是傍晚,接着等天一黑,一天就混过去了。 这样的生活节奏,就算山里有座金矿,这群人也不可能发家致富。 再再然后,最后一部分原因,才是那些极少数也是最难搞定的,某些个人的极端性格和脾气的问题——比方说,江阿豹那种。就是混不吝,老子就是不出去,老子就要在山里潇洒,老子就要这么飞一般的自由,你能奈我何? 江森曾经跟孔双喆总结过,那些极端懒惰、极端无耻、极端愚昧的个体,想要帮他们翻身,至少要分七步走,而且每一步都不能省。 一要首先解决周边社会风气环境,不论如何,先把人带出这种不求上进的环境;二要帮他掰正几十年来形成的思想问题,让他最起码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都不求他能改成,只要头口认错就行;接着第三步是改正生活习惯,比方说早上一定要起床,每天不能顿顿劣质白酒,抽某些东西是不行的,一天躺在床上十六个小时也要不得,只要能早睡早起,自己给自己做吃的,能养成正确的卫生习惯,这一步就算达标。 再接着,第四部就是帮他增长见识、开阔眼界,五要进一步深入扫盲,稍微提升文化水平,第六步才到让他掌握谋生技能,第七步给予物质和起步资金的帮助。这笔钱花下来,才能真的奏效。不然如果前面六个大饼不先下肚,光是吃第七个大饼,是不可能解饿的。 而这个过程,仔细想,那不就是一个人从小到大,正常的成长过程? 所以说读书为什么重要…… 放到扶贫过程中你就会发现,很多穷了一辈子的人,穷困的根源,就出在从小到大,就没学会如何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对!仅仅是正常的普通人而已! 不用拯救世界,不用当超人,不需要成为什么改变人类命运的天才,可以平庸,可以不那么优秀,当然也不完美,但社会真正需要的人,其实也就是像绝大多数人那样,可以靠自己的努力独立谋生,能为社会提供帮助、创造劳动价值的人而已。 然后当这么多正常的人聚在一起,彼此之间,通过各种方式,你帮我、我帮你,每个人都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如此每一个能为他人贡献力量的人,也必然能从他人身上获得帮助。 社会也就自然而然运转起来,世界也随之越来越美好。 只可惜的是,这个模型不论是从宏观角度上看还是从微观角度上看,都总是会因为小部分人的拖后腿行为,而无法那么顺畅地运行。因而反过来讲,很大意义上,扶贫这件事本身,不仅是在帮助消除贫困,同时也是在帮助整个社会,走向更高效率的运行道路。 以上这些,就是身为十八中特困生的江森同学,在帮助学校打扫卫生的自我拯救的过程中,忽然想到的一些事情。然后就在他晒好被子,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突然就飞速从他脚边蹿过,状态极其惊慌,搞江森也跟着瞬间心跳一快。 “我草!”江森吓了一跳,差点把被子拽下来。 然后抬头定睛一看,就发现是只落荒而逃的兔子。 这一放假,学校里就什么小动物都会出现。 不过市区里的兔子,多半是什么人家里逃出来的宠物,结合十八中对面菜市场和搬迁村民的情况,十八中里出现兔子,绝逼算不上奇怪,乃至理应是大概率事件。 只是江森奇怪的是,这只兔子,到底在跑什么呢? 他脑回路有些不对劲地望向兔子逃走的反方向,然后探着脚,慢慢朝前走去。 将近两个月没人打理的泥地小操场上,野草已经长得挺茂密。 江森缓缓向前,忽然间,听到草堆里想起簌簌的声音,仔细一瞧,就看见一条青蛇扭着身子,逃进了更深处的草丛里,江森当场冷汗都下来了。 不过好在他这两年在山里也没白住,还是微微喘了喘气,又壮着胆子,多往前走了一步。 再仔细一瞧,就看见前面草堆里,有个明显处理过的草堆。 他慢慢弯下腰来,扒开那个草堆子,草堆里头,五只刚长了毛的小兔子,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似的,傻逼似的抬眼看着他,但是也不跑,就是仰头看着。 这一刻,江森脑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下意识地,把衣服脱了下来,抓起一只只兔崽子,把它们兜进了衣服里,带出了小操场。 然后起身转过身来,等一直走到宿舍小院门前,需要腾出手开门的时候,才很奇怪地问了自己一句:“我日,我特么这是要干嘛?!”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十八中双丑(保底更新9500/15000) 当小兔兔们的妈妈只顾自己逃命,当小兔兔们遭遇坏蛇蛇的觊觎只能无助等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理智的少年,突然对它们伸出援手,破坏了大自然的规则,又是什么,让他多管闲事,给自己套上了不能放弃孩子的道德枷锁? 江森抱着满怀的兔子,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上辈子读研那会儿,他杀的兔子有点多,所以潜意识中心存愧疚。但是话又说回来,按这个道理,那些麻辣兔头的债,他又该拿什么来偿还?这个问题,还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更重要的是,学校里头,怎么可能允许学生养兔子呢? 江森早上把这窝兔子抱回来后,先暂时放到了宿舍小院的教室值班室里。然后跑去菜市场,搞了点干稻草,又管卖兔子的人要了点十几天大小兔子吃的细粮,并在店老板的提醒下,去超市买了两包婴儿奶粉,去药店买了几个不带针头的注射器。回到学校,又去传达室老伯收集杂物的屋子里,搞了两个废纸箱和一堆废报纸,跑了一个多钟头,终于给五只小兔子搭了个窝。江森做事就是这样,既然想定了要做,那就认真麻利地做了。 至于还有什么别的问题,那就等问题出现了再说。 再然后,等到中午的时候,他果然就求仁得仁。传达室老伯一发现这群兔子,当场就情绪很激动地要江森马上拿去处理掉,不然就如何如何。 反正就是一句话,要么你自己弄死,要么我帮你弄死。 弄死兔子这件事,对江森来说当然轻而易举。先把耳缘静脉边上的毛拔干净,然后向静脉内注射一管利多卡因,再然后等麻醉药起效,就可以开始割喉咙……但是! 今天的森哥,早已不是那个辣手杀兔的医学院菜鸡,怎么可能再干这么残忍的事情。面对老伯无情的要求,他当然不能让从小就失去母爱的小兔子们就这么完蛋,关键时刻,森哥沉声说道:“先养大,养大了可以吃。这里有五只,我分你两只。饲料钱我出,兔子屎我倒。” 老伯听完,内心天人交战了三秒后,就露出了和善的笑脸。 “领导发现跟我没关系啊。” “领导……呵!”江森不屑地冷冷一笑。 只要他能保持住现在的成绩,别说在学校里养兔子,妈的养霸王龙都没人管好吧! 顺利公关下老伯,随后今天,江森一边认真学习,一边认真照顾兔子,努力养了四五天,等《快乐暑假》写完,兔子也终于不负所望,成功被养死了一只。这天早上,在老伯鄙视的目光中,江森满脸哀叹地把早夭的“荣升”装进了垃圾袋里,然后赶紧给剩下的四只“宣宾”、“敏敏”、“启启”和“空空”,又换了个干净的纸箱子,生怕再不知道什么病传染死了。 不然302寝室集体地下团聚,他真的就觉得没脸向兔子妈妈交代。 这边刚换完纸箱子,宿舍小院外头,就忽然响起了老邱的喊声:“江森!江森出来训练了!” “啥?”江森莫名其妙从教师值班室里走出来。 就看到老邱一身休闲装,精气神不错地站在宿舍楼外头,笑容非常灿烂。一周前被砸得好像很严重的脑袋,今天已经看不出什么问题了,不过脑袋上还戴着顶帽子,帽子下可能还有最后些许需要愈合的小伤口。只是看他这么高兴的样子,这个事情,估计应该是已经得到了解决,江森不由问道:“车子的修理费,赔给你了?” “赔了,赔了。”老邱嘿嘿嘿笑道,“妈的你们乡里那群人,鸡贼得很,说是抗灾车辆受损,当天报上去当天就批了,保险公司还赔了我一半,算起来我还挣了!” “我擦!还能这样?挣多少?”江森满脸好奇。 老邱顿时笑脸一收,很严肃道:“诶!问这个干嘛!” “好吧。”江森没想到老邱对钱这么敏感,直接闭嘴,又来了句,“你的伤好点了吧?” “基本没事了。”老邱又重新笑起来,隔着帽子,摸了摸头,“再有个三四天,应该就全好了。不过就是有块头皮,可能长不出头发了。你个小子,我这次为你牺牲这么大,你今天可得给我好好练知道吗?奶奶熊的,我可是实实在在的,真的为你大出血了……” 江森嗯嗯嗯点着头,又来一句:“这次为学校做这么大的贡献,程校长对你有奖励吧?” 这话一出口,老邱立马就憋不住了。 嘴角上扬,脸上说不出的高兴。 程展鹏这一回,对老邱何止是有奖励,那是直接就把他的人生都往上抬了一个层次! 前天程展鹏从瓯顺县回来后,直接就召集学校领导开了个会。原本十八中是没有“教研办公室”这个机构的,但程展鹏力排众议,专门成立了高中语文、数学、英语等等包括体育在内,一共十个科目的教研办公室——连计算机课都没这个待遇! 然后就在那场会议上,程展鹏一口气直接任命了十个教研办公室的所有二十名主任和副主任,老邱也便一跃从十八中的一名普通老师兼学校田径队和篮球队教练,摇身一变,成了东瓯市第十八中学高中部体育教研室主任。接下来只等市教育局的人事组织部门批准通过和公示,老邱就将顶着这个头衔,成为正儿八经的副股级干部。 而这种学校内部机构调整的事情,市里的程序,肯定也就只是走个过场。 老邱十有八九,已经坐稳他邱主任的位置了。 而且想来肯定不仅是老邱,郑海云、曾有才和小王,或许也能获得嘉奖。尤其是海云同志,在那个激情之夜表现十分突出,令人印象深刻,或许再过不久,就能调到别的科室去…… 程展鹏这个有功必赏的性格,江森还真是挺欣赏。 另外一想到这点,话说这次台风过后,市里的论功行赏大会是不是也该开始了? 老孔也真是点子背,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病。不然就凭他的资历,这次抢险救灾的工作一结束,真心极大概率,是有希望就地提干的,不是副乡长,也该去县里混个副局长干干。 果然有些时候,还真就是命啊…… 信命而不认命。 江森这个唯物论者,有时候其实也不是唯物得那么彻底且纯粹。 老邱到学校后,江森随后几天的日子,就比较辛苦了。 每天除了抓紧复习,照顾兔子,还得留出足足两个半小时的训练时间。 而且老邱显然也不单纯只是让他练长跑,篮球训练,也以“随便玩玩”的理由在开展。 这死臭不要脸的货,仗着自己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和四十岁中年人的体重,愣是天天逼着江森跟他单挑,打赢了就笑话江森菜鸡,打输了就自己吹哨说江森犯规,无耻得很。 时间一转眼,到了31号,学校里的其他体育生们,也都陆续回来了。 男生一共七个,初中部四个,是江森之前见过的,高中部除了他,就是罗北空还有另外一个名叫向益挺的。而值得一说的是,向益挺长得比江森还抱歉。 江森因为这些天一直在吃马瘸子给他带回来的那些治疗痘痘的药,皮肤状况自我感觉一直在持续好转中,而且自认为眼神已经比梁朝伟还性感。 但小向同学不一样,他除了皮肤状况比江森稍微好一点外,五官简直就是随便一捏贴在脸上的,眼睛小、鼻子塌还龅牙,将来娶老婆的难度,一点都不比江森小。 而老邱这狗日的升官后越发得意忘形,居然胆敢给江森和小向同学取外号,管他们两个叫十八中双丑,这就搞得江森火气非常大。 晚上训练完,大家伙儿留下来打球,二对二,江森跟罗北空一队,老邱跟小向一队。 黄敏捷和另外一个女孩子,还有初中部的四个小孩全都不走,一起看热闹。 结果一开球没两个回合,江森就跟个袋鼠似的蹿起来,手指尖几乎能摸到篮筐的高度,一个大火锅就把球扇到了老邱脸上。 “我草!”罗北空当场就给看傻逼了。 老邱更是满脸不信,嗷嗷大叫:“江森,你吃药了吧?” 江森大声回答:“当然吃!天天吃!再过几天等我痘痘退下去,就让你知道十八中木村拓哉长什么样!妈的敢说我丑……瞎了你的狗眼!” “江森,我求你了好吧,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自认为跟江森差不多丑的小向同学,坚决不愿意被组合抛弃。 就在这时,站在边上的黄敏捷,忽然幽幽说道:“邱老师,江森他好像有长高了……” “嗯?”这几天跟江森朝夕相处,一直没往这方面想的老邱,这下才不由得认真看了看江森,然后马上让一个初中小孩跑去办公室,把皮尺拿了出来。 在众人的注目下,老邱重新给江森量了下身高,不由惊呼道:“哟!有一米六了!” 一米六了?! 江森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看来总算是要开始发育了……” 话音落下,边上罗北空就跟着冒出一句:“难怪我看你好像没高也没矮,我暑假也长了五六公分,我有一米八六了,看你还跟上学期一样高。” 江森就半个字都不想再说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着急(保底更新12000/15000) 傍晚训练完毕,心情大好的老邱领着江森他们一大群体育生,去学校对面菜市场振瓯街道派出所旁边的小馆子吃了顿好的。这学期又是“体育季”,十月份开始全市篮球赛开打,十一月中旬,又是全市中学生运动月,全部比赛打下来,差不多也就期末了。 不过篮球队这边,十八中去年是拿了全市前八强的,可以省掉前两轮,直接作为种子队从十六强赛开始打,也就是说,十月份之前,他们其实也还没那么忙,安心训练就是了,最多打一两场热身赛。而且今年有了江森这个强力新援加入,老邱觉得进四强的可能性已经极其大。 江森和罗北空一内一外,两个家伙全都运动能力惊人。 而高中生打球,也就纯粹是打个身体。什么战术、技术,压根儿都是自欺欺人和扯蛋,江森靠速度冲进去,罗北空靠体重和力量碾进去,同龄人能扛住的非常少。 尤其江森现在还在长个,等到十一月份,如果能再多长两三公分,那优势就真的出来了。毕竟别的学校的后卫,基本也就一米七出头,以江森的能力来说,高他不到十公分的,真的跟白给差不多。根据老邱的观察,想要一对一防死江森,没个一米八就免谈。 而且还得有罗北空这样的运动能力才行。篮球这边,十八中今年的阵容已经臻至完美,内外双核,加一群有去年比赛经验的小孩,完全够用,而且更不用担心江森这狂逼比赛的时候会腿软,他到时候不要因为太过张狂而被人殴打那就不错。 至于田径那边,老邱就更加完全没压力。 江森只要再练上一段时间,达到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水准,可能性是非常大了。而这样的水平放在东瓯市全市高中生运动会这种业余比赛中,那就是划水也应该拿第一。 老邱越想越是美滋滋,感觉自打上学期发现江森这个隐藏人才后,生活突然间就变好了。虽说挨了一顿打,可是这一顿打,挨得真是特么的值啊! 而且只要这学期成绩能出来,明年就算江森因为高考的原因,不参加任何比赛,靠今年的成绩,十八中也能获得至少两个直接参加全市高中生田径比赛复赛的名额。 然后只要有复赛名额,就算是最后一名,十八中也照样有积分可以拿。 而有了这个积分,那么他作为带队教练的奖金就不用愁。至于今年这个学期,江森要如何在学习和训练之间取得平衡,那就是他们班主任的事情,跟他邱主任又有什么关系? 他邱主任,只要保证江森这一整年体能充沛、身体健康,那就万事大吉了。 想来程校长,一定也是很乐得看到江森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 老邱心里这么想着,就一种用一种色迷迷的眼神看着江森,看得江森简直头皮都发麻。一顿饭吃了将近四十分钟,江森、罗北空和黄敏捷三个住校生,跟四个初中生和十八中双丑右护法小向,以及另外一个女生道了别,便径直返回学校。 体育生当中,只有他们仨是住校的,另外几个全都是市区土著。 那四个初中生想靠体育加分进市里的高中,这个操作不难。不过小向和那个女生想通过体育方面的操作进大学,这个难度,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在江森看来,他们高中部这五个体育生,真正有意义的,只有他和黄敏捷而已。高考加分不指望,但作为贫困生,这笔训练费倒是真的弥足珍贵。 至于罗北空,这个死富二代,那就是过来玩的。 倒贴给老邱和学校打工,那点训练费,都不够他买烟抽。 回到学校,进了宿舍小院,江森先给兔子喂了晚饭,又换了水、铲了屎,换了干净的报纸,然后才上楼洗澡。而黄敏捷原本也很想进去摸摸兔子,但被兔子粑粑的气味逼退了,就断了这个念头。 十几分钟后,江森洗完澡回到寝室,罗北空的烟已经点上了。 晚上八点多钟,江森抬手看看日期,发现今天是月底,心里略微蠢蠢欲动,想去网吧看看自己的月票成绩。但是转念一想,看不看都不会改变结果,就还是静下心来,拿出了上学期发的几张卷子。《暑假快乐》这几天已经快乐地刷完了,感觉效果很好。 接下来这三天,训练暂停,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些试卷。 “我草。”罗北空看到江森刷卷子,忽然也想起来有暑假作业这么回事,急急忙忙从胡启下铺乱糟糟的杂物堆里,把自己的作业翻出来,然后借了江森的《暑假快乐》就开始抄。 302寝室,于是就出现了后进生罗北空在优等生江森的影响下,主动学习的美好画面。 而与此同时,在全球中文互联网的某个角落,今晚的战斗,此时也正刚刚打响。 青山村的青山网吧里,洪水中自救成功的李正萌,此时已经备好了充足的弹药。手边20张刚刚充值好的百元面值的点卡,代表着200张等待在最后时刻致命一击的月票。 八点多钟,《我的老婆是女神》的书评去里,各种战前动员已经叫破喉咙。几个相关贴吧里,姑娘们也都拿出了压箱底的零花钱,挥舞着月票要跟二二共进退。 当然少不了的,还有各路搅浑水的立场不明人士。 不是说《我的老婆是女神》刷票,就是在书评里对这本书各种挑刺,非常痴心妄想地妄图打乱2022君的更新节奏,让他今晚最后三更码不出来。 可惜令他们失望的是,到了9点整,《我的老婆是女神》的今天第八更,还是准时上线了。 更新一出,月票榜上第二名和第一名立马又调换了位置。 到了今天这个时候,月票榜榜首之争,已然只是前两名的事情,第三名早在差不多五天之前,就已经彻底出局,现在被前两名拉开的票数已经超过1000票。 而前两名,则双双刷过9000票,再次打破了星星星中文网的月票总数纪录。 尤其到了今天,前两名的月票增速更是快到令人发指。 两边犬牙交错地互相超越,到了这会儿,《我的老婆是女神》总票数已经破了9600票,而落在他身后的某职业棋手大神也不遑多让,仅仅只以不到三十票的差距落后,分分钟都能赶上来。只不过看形势,大神可能还是干不过2022君了。 因为单章求月票,怎么也无法跟实实在在的更新比。任凭大神叫破喉咙喊各种口号,但《我的老婆是女神》只要发出一章,市场立马就会给出更公平公正的反馈。 到了这个阶段,俨然已经不只是两边的铁粉在刷了。而是几乎大半个正版付费群体的盘子,全都砸了进来。在路人缘方面,《我的老婆是女神》以略微沙雕与积极阳光的文字风格,终归略胜大神的“极道流”一筹,赢得了更多思维方式更常规的读者的喜欢。 而在这种争夺行业榜首的竞争中,这“一筹”,就足够奠定胜局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十点钟,江森刷完一张卷子,开始吃饼干的时候,星星星中文网的月票竞争,来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2022君这边第九更一发布,路人们超过半数直接把票扔给了《我的老婆是女神》,而大神的铁粉们,则是最后一搏,直接投放了300票,将大神的总月票数顶到了9800多,将近9900的高位,直接反超《我的老婆是女神》90多票。 青山网吧里头,李正萌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票数,依然强忍着不动手。 他不住地转头看时间,嘴里学着江森那个时候,被他手欠发了35万字的样子,一直轻声念道:“不着急,不着急,不着急……”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五十三章 纵血肉模糊,仍万死不辞(保底更新16000/15000) “怎么样了?”晚上十点多,申城高科技园区某大楼灯火依然通明。 专注业务的锋哥端着马克杯,带着熬夜必备的咖啡香气,走到办公大厅某个格子间后,搭住了那个坐在电脑前,专心看着屏幕的幸运年轻的肩膀。 位面之子转过头来,眼里满是兴奋。 “太焦灼了,目前还是看不出胜负,来回地超啊!” “现在还看不出吗?”锋哥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都十点半了,最后一个半小时都不到了。”一边说着,伸过手去,刷新了几次网页,两边的票数,变化都不大。 “子弹都打光了啊。”锋哥笑道。 位面之子道:“现在就看最后一个小时,能不能有土豪再开小号来刷了。这几天为了刷这两本书的数据,好几本书别的书,订阅成绩都暴涨。” “那是,二级经销商手里的卡才二十块一张,不刷白不刷。”锋哥淡淡说着。 位面之子也不好接这个话。 总不能说大老板是个傻逼。 只能转移话题道:“二二君十一点整还要再更新一章,应该就是最后的冲锋号了。” “那再等等看。”锋哥道,“这要是赢了,那就真的创纪录了。新人新马甲第一本作品,上架第一个月拿新人和总榜的双月票榜冠军,还破了月票总数纪录,啧啧啧……” 位面之子道:“前途无量啊……” “是啊……”锋哥叹道,“前途了不得啊……” …… 十点四十来分,江森放下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拿出马瘸子给的药,先把内服的吃了,才弯腰去拿床底下的脸盆。几分钟后,麻利地洗漱完回来,又把外敷的涂在脸上,看得罗北空忍不住抬头问道:“这药闻着气味好浓啊,很贵的吧?” “不贵,免费的。”江森道,“我师父给我配的,以后只要给他养老,帮他找个漂亮老太太当老伴就可以了。” “操。”罗北空停下笔,“找个老太太,妈的这个更贵!你师父多大年纪了啊?” 他站起来,拍拍腿脚。 江森不是很确定道:“七十岁不到吧,可能六十五、六十六左右……” “那年龄也不小了啊。”罗北空道,“等你大学读完,有这个能力了,他也该本八十了,八十岁找老太太,还有什么意义啊?” “八十岁才有意义呢。”江森笑道,“知道什么叫一直压花压海棠吗?” 罗北空摇摇头。 江森于是就把这首诗给背了一遍。 罗北空听完顿时大为受教,激动道:“我日!这首诗原来是这个意思。妈逼的八十多岁的老色鬼嘛!还能不能硬啊?” “能不能硬,主要看人的体质。人与人之间的体质,是不能一概而论的,反正我觉得我可以,但是那时候估计也没太大必要了。毕竟如果等到八十岁,我肯定已经功成名就,已经不需要靠那种生理上的东西来证明自己了。”江森很是笃定地说着。 罗北空忽然一笑:“我草,麻子,老子每次听你说这种话,真是又受不了又喜欢听,你这个牛逼吹得就特别自然,很有气势,听起来跟那些傻逼说的逼话完全不一样。” “必须的。”江森躺下来,摘下手表,放到桌上,闭上眼道,“因为我说的就是实话,只要我按照自己的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不管定下什么目标,我都知道自己一定能做到。” “牛逼……”罗北空点点头,抬手看了眼时间,说道,“哎哟,十一点了,操,老子上高中这么久,第一次写作业写到这么晚。啊……洗洗睡了,明天继续抄……” 他伸着懒腰,端起脸盆走了出去。 江森静静躺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放在桌上的电子表,一秒一秒地跳着,十一点整,表上的数字,好像停顿了一下,但又马上跳了过去。与此同时,下一秒,星星星中文网的页面上,《我的老婆是女神》的书评去里,跳出了一行文字:“我发布了新章节《审核的人没文化》!感谢大家的支持!” 这边新章节发布的章节通知一出来,没过几秒种,《我的老婆是女神》的书评区里,随即紧跟着就一片沸腾。 “爱了,爱了,我服了,我服了,真的服了……” “十更!隔壁都叫破嗓子了!算上刚才十点半那章,今天也才五更!” “隔壁今天码了一万四,虽然也很强了,但是二二的字数我算过,零零散散加起来,刚才就两万三了,现在就应该是两万五。” “先发书评再看!二二!我最后的一张月票,归你了!” 不仅是书评区,就连贴吧那边,熬夜等结果的夜猫子们,这时也都忽然精神抖擞起来,不仅在自己的吧里高喊二二威武,甚至都跑到隔壁贴吧里头,大肆宣扬“我家二二”的十更神迹。 “不光是十更,是上架到现在这二十来天,每天都保持着至少一万字的更新量,上架第一天和今天又各爆发了一次。而且不光是这个更新量,质量也绝对过关。保质保量,绝对的对得起读者的每一分钱和每一张票!” “今天谁都不要拦我,我一定要吹一波《我的老婆是女神》和2022君这个新人,太尼玛刷新网文界的规则了。上架前一天爆更35万字!上架后又连续爆发。看样子那次35万字的爆发后,连续将近十来天每天一更,原来是在存稿。但是存得好!比有些没有存稿还只两三天更新一章的渣渣好太多!就冲这个态度,我打赌这个新人,将来必定是网文行业的标杆!” “同意楼上!但是我要补充一句,应该就冲这个态度和这个水平,二二君的前途,绝对比那些在他书评区里鸡蛋里挑骨头的文盲强至少千百倍。星星星中文网,十本新书八本太监,能听懂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就知道二二君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 11点过后,随着这波超级口碑的迅速发酵,李正萌的200票还没扔出来,《我的老婆是女神》的月票总数,就在路人们的踊跃支持下,再度反超了第二名,拉开了将近50票的距离。 青山网吧内,李正萌却还是没动。 内心虽然已经激动到了极点,可就是咬牙死憋着。紧接着果不其然,到了11点20多分,第二名的月票数,陡然一次性增加了300票,总票数直接破万!倒拉回250多票! 李正萌眉毛狠狠一跳。 申城高科技园区大某楼里,位面之子和锋哥不约而同,高喊一声:“我靠!” 而《我的老婆是女神》的书评区,也不由得跟着爆了。 “我草啊!不要脸!这个时候这么来一下!刷得太特么过分了吧!” “兄弟们!我拼了!我已经带上三百块钱出门,马上就去家附近的网吧买点卡,但是能力有限,兄弟我只能再拼这最后30票了,希望有条件更好的兄弟姐妹,可以再支援一点。都走到这一步了,输了真的不甘心。让我们每个人,在这最后一小时里,再贡献最后一点力量。” “我再支持十票。” “五票。” “学生没钱,一票……” “一票也好,一票两票都是爱……” 这边一条一条刷着,月票的数量,又开始以极细微的追赶速度,慢慢缩小差距。 然而没过多久,忽然《我的老婆是女神》又跳出了一个新章节。就在所有人被吓一跳,还以为2022君发了第十一更时,所有人再定睛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个月底总结和感谢的单章。 可就是这个单章,直接就让每一个读到它的人,当即就集体沦陷了。 “感谢每一位支持我走到这里的读者。其实这本书,我已经写完了。44天时间,108万字,并不是想吹嘘什么,而仅仅只是为了生存,才不得已走到这一步。我家住在山里,真正的那种山里,寨子里至今没有通自来水,自然也没有宽带和网络。但是感谢这个美好的时代,让我有了走出大山,接触这个世界的机会。我书里的故事,只是我对将来生活的一种美好的想象和愿景,书里的内容,大多来源于别的书里——但不是抄,而是看过别人笔下的生活后,通过自己的整理,转化、糅合成了一个新的,我认为更有趣的故事和场景。 今天我能坐在这里,隔着屏幕与各位交流,我花了足足十年的时间。六年小学,三年初中,今年高一刚结束,马上要上高二。你们可能无法想象,每天从家里走到学校,路上要花将近一个小时的那种生活,最刚开始的时候,我才七岁,经常在山上迷路,家里又没吃的,早上是空着肚子上学,中午才能吃上学校提供的午饭,一碗白饭,加上一个素菜,有的时候是豆芽,有的时候是豆腐,好一点的时候,一年能吃上两次肉,也是因为这样,为了这顿免费的午饭,我家里人才愿意让我出门读书,因为觉得占了国家的便宜,可以依靠国家把我养大。 后来上了初中,由于学校只包吃住,但是学杂费要另外交,我的家里人一度反对我继续上学,只为那每年两百块钱的学费,他们宁可让我回山里种田。我曾经几乎因为这件事,被打死过一次,死而复生醒来的时候,遍体鳞伤,几乎马上又痛晕了过去。那是不久前的事情,大前年,初二。但我并不怨恨他们,他们也只是无知的受害者。而且我到今天,也终于熬过来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终于逐渐过上自己希望过上的生活。感谢这个世界上所有善良的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援手。感谢将我带出大山的我曾经的那些支教老师们,让我得以有机会读书写字,让我有了认识和理解这个世界的能力。感谢在我最无依无靠时,让我有片瓦遮头,让我免于饥寒的师父。感谢在我受到不公正待遇时,挺身而出将我送往光明彼岸的青民乡孔主任。感谢从孔主任手里,义无反顾将我接过去的程校长。还要感谢到今天为止,一直免费提供场所,让我写完这段文字的青民乡青山村李正萌先生。 是你们所有人的帮助,才成就了这本只以赚钱为目的的。 所以更要感谢各位读者朋友们,给了我一直努力写完这本的信心和勇气。一个半月,每天超过两万五千字。只是为了节约时间,节省成本,故事最终会写成什么样,我只希望不要太差,足以换回可以糊口和覆盖成本的回报就行。 我发誓我再也不要过那种看着别人吃东西说不饿的生活,我发誓我再也不要躺在床上饿得睡不着起来喝口水告诉自己晚上吃太多对身体不好的生活,我发誓我再也不要过那种走进食堂口袋里却半毛钱都没有只能厚着脸皮用免费的汤伴免费的饭的生活,我发誓我再也不要过那种给别人洗两个白天的碗只为周末两天能填饱肚子的生活。 感谢这个时代,让我有了用自己的力量,直接和行业最顶尖高手交手的机会。让我能在前一刻为生计奔波,而在下一刻就与这个世界搏斗。月票榜,重要吗?重要的。我花了十年时间,才找到一次可以在一个平台上问鼎天下第一的机会。 星星星中文网,是全网最大的商业写作平台,互联网文学,是中国首创的文学模式。这里的月票榜,就是世界第一的商业写作经济平台。在这里拿到第一,就是世界第一。 各位朋友,我花了十年时间,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无数的罪,并不是为了来这里找你们诉苦。我只想告诉大家:我要赢!我必须赢!我也一定会赢!因为我知道,我必然有走到最后的能力和定力,也因为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倒在这最后一步。 我将这十年所有的所学所想所得所悟,连同我的血和汗,全部倾注在这本作品当中,然后将它们像子弹一样,射向那些苦难、射穿那些困境,要将它们击的粉碎!这本书已经完稿的108万字,将在这两个月内,尽数倾泄完毕。本书下月完本,此两个月,将可能是我摸到世界第一的,仅有的两次机会。而这两次机会,我一次都不想错过。如果生命必以苦难为形式,我愿让自己,像烟花那样绚烂地炸开。纵血肉模糊,仍万死不辞!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11点半后,星星星中文网半个小时后台数据爆炸。 6000多张月票,在半小时内疯狂涌入《我的老婆是女神》后台计数器。 某处的大神,看着这篇单章,泪流满面,给自己的粉头发了条短信。 “兄弟,这把老子服了。对面这狗日的,不是人,是神仙。”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7017k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般丑(保底更新3500/10000) 江森一个单章,怕是榨干了这年头的网文市场大盘。 十一点半过后,星星星中文网的月票榜单上,《我的老婆是女神》一骑绝尘。不仅如此,当这个单章被数不清的网友,自发地转发到他们平日里所上的各个论坛之后,大半个中文互联网更是在半夜三更之时突然震动。几乎所有的头部论坛,都在这个凌晨,陡然间掀起了讨论星星星中文网“天才苦逼新人少年写手”的话题。 甚至连个别嗅觉灵敏的门户网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花二十分钟写一篇狗屁刚通的文章,然后下面附上2022君的单章截图,把这个热点放在了网页不算显眼但也不隐蔽的地方。 于是星星星中文网莫名收到一波流量赞助,互联网上大量的人这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付费的网站存在。不过大家最主要的,还是来围观《我的老婆是女神》这本书的。然后个别人怀着好奇的心情点进去看了几章后,就特么一不小心地看通宵了…… 而人多了,话题议论性自然也就跟着出现。 对这个神奇到让人无法理解的单章,网络上赞叹着有之,感伤者有之,辱骂国家不作为的傻逼有之,怀疑这个话题的真实性者更有之。 “不可能,我反正是不信有人能一天写三万字,这特么要是能写出来,我头给你拧下来当马桶用。呵!一天写三万?抄三万是我信!垃圾破网站,真是为了点击量什么谎话都敢说。” “又来一个少年天才,又来侮辱我们的智商吗?中国这种造神现象不处理,国家迟早要亡的。前几年那个天才,现在当开车师傅去了,这个呢?从山里下来,等着哪天原形毕露后,进城掏大粪吗?卖惨也不是这么个卖法,还血肉模糊,我看大粪浇头还差不多。” “搞笑了,44天108万字,这个天才比那个天才还过分。真当隔着网线,说谎就不用负责任了?而且什么时候写个网络都能当成就了?就凭这种弱智文学作品,这个什么山区小孩,他配得上天才这两个字吗?高一学生,恐怕不是又要退学炒作去吧?” 恶毒的语言,在大量的褒奖和赞叹中冒头,那些无能者们口中所发出的类似十里沟村辍学少年们嘲笑声的尖酸刻薄之语,一下子就将话题导向了争论。 但这群人运气不好,这个话题的争议性才刚刚开始,就突然遇上了一股极强网络力量的狙击。台风天过后,青山村里那些报复性熬夜不睡觉的青山村皇粮家族的小姑娘们在发现敌情后,很快就组织起来,以极其凶残的手法,开始抱团收拾那些这会在网上阴阳怪气的废物。 这群在基层职工大院里长大的小姑娘,平日里最不缺的就是在网上冲浪的时间,加上文化水平都不算低,所以个人战斗力全都丰富而强大。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刚刚过去的十几天里,她们刚刚经受过月票大战的洗礼,抱团的力量,正处于巅峰。那两三百个《我的老婆是女神》的核心铁杆粉丝所迸发出的力量,几乎能顶得上日常的两三千路人粉。 而众所周知,如果一个网络论坛里有两三千规模的人众口一词,那么对舆论风向的控制权,就连权限狗都不一定能把控住了。 “呵呵呵!真是笑死了,个别三四十岁的土狗也真是可怜,连网络是怎么写的都不知道,就有脸出来汪汪汪。职业网文作家,一天写五六千字很正常,稍微用功一点的,每天写一万多字就跟吃饭一样简单。你们自己废物写不出来,还怨别人比你们正常了?” “有些人真的就是少见多怪,自己无能又垃圾,眼界小还不准别人领先。二二单章里说的那些拖后腿的人,不就是这些垃圾人吗?看吧,垃圾人无处不在,自己不行的,就不准别人行。” “喷子真是可怜啊,这辈子没努力过吧?我们二二今年期末全市统考第九十九名,他就算不是天才,也不是你们这些垃圾能比的。把你们这些人扔到他从小长大的环境中去,你们十天之内就得自杀,哦,不对,就你们这些垃圾,你们不敢自杀的,还是继续跪着怨天怨地怨别人太厉害吧。都怪我们二二太厉害,让你们脆弱的心灵受打击了哦!” “做一道简单的数学题。44天时间108万字,平均每天两万五。根据我现场监督,二二每天在青山网吧至少从早上七点写到晚上将近九点,扣掉中间吃午饭和晚饭,还有稍微闭目养神笑一会儿,以及上厕所还有喝水的时间,每天的工作时间,最少也有12小时。 也就是平均每小时写2000字,而已。 但是二二说过,他的每小时最高速度,大概是3500字,其实这个工作量,根本还没到他的最高负荷。只是连续一个半月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体能和精力都消耗得非常厉害。所以44天108万字,应该就是他长时间高强度写作的极限了。 二二是真的拿命在拼,我不知道有些内心黑暗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我知道,你们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你们的后代,永远也不可能达到二二的高度。二二眼里,只有世界第一,而你们这些庸人,连想都不敢去想,但内心却又阻止别人登顶的恶意。我替你们的父母,为你们感受羞愧和耻辱。” “我是青山村的村民,亲眼看到而而在网吧里,从七月初一章一章写到八月底。而且二二运气很好,写完后隔了一天多的时间,我们这边就台风了。我这几天也会想,是不是老天爷也不忍心他再这么苦下去,就硬是拖着台风过来的时间,拖到他写完为止。天助自助者,二二的努力,不是网络上的盲流、废物和垃圾可以否认的。我以声明担保,二二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牛逼的人,不服的可以来我们青山村,我们有至少几百人可以为他作证。” “二二是世界级选手啊,你们这些百米跑二十秒的废物,哪来的勇气去质疑人家跑十秒的?这辈子都没见过世界级选手是什么水平吧?今天你们这群废物和土狗见到了!” 长篇的帖子洋洋洒洒,简单的帖子寥寥数语,却字字句句,都扎进喷子的心窝子里。加上很快路人们也赶来支持,“早期网络理客中”们那点微末的本事,在粉圈面前,只有被摩擦的份。在姑娘们团结而强大的战斗力面前,这些被喷得祖宗十八代都被拉出来做智商分析的黑子们,不得不急忙删帖,偶有脑子比较不正常,坚决认为自己没错的,也在连续的汹涌如潮水的举报下,被平台删帖封号处理。姑娘们追起星来,可不跟你讲什么道理。 手段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在一片沸沸扬扬中,2022君的名字,迅速朝着一个网络符号的方向迈进,与此同时,伴随着凌晨12点的时间划过,星星星中文网,也迎来了崭新的战斗月。 9月份的月票榜榜单,还来不及刷新,8月份月票争夺战的成绩,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那儿。《我的老婆是女神》以恐怖到令人头皮发麻的4900票的领先优势登顶。新人新书新马甲上架首月,而且是中旬10号上架,以二十天爆发25万字的速度,强势逆袭,新王登基! 甚至大量后面跟上的月票,都因为统计上的延迟,而被计入了下个月的月票计数中。青山网吧里,李正萌跟喷子们忘我对线到甚至忘了投票,等他把对面那个傻逼摁在角落里狂揍到舒服后,再回过神来,发现时间特么的居然已经超了,于是随手就把手里的200张月票,投给了9月份的《我的老婆是女神》。等到12点半,星星星中文网的8月份月票榜单刷新出来,《我的老婆是女神》,赫然已经以超过2000票的票数,遥遥领先排在第一。 而排在这本书后面的第二名,只有可怜的98票…… 四位数对两位数,简直锋哥看得头都大。 原本这样的情况,《我的老婆是女神》这本书是必须打压一下的,但是这回,市场的呼声实在是太强大。刚才的一个单章,就是行业原子弹级别的存在,再加上2022君的常规火力也同样凶猛,这么一来,网站就真的拿这货没什么办法。 而且仔细看的话,大家就会发现,就在刚刚,12点整,《我的老婆是女神》,居然准时准点发布了9月份的第一章。而且章节最后声明,为争夺9月份的最后一次月票冠军,本月30天内,全书剩下的最后37万字,将全部放出,1号、15号和30号,保底十更。 这声明一出,书评区里更是嗷嗷叫成一片。 “血战最后三十天!为二二打下一片天!” “二二必须搬到城里住!每天必须大鱼大肉!” “孩子!你受苦了!叔这个月不抽烟了!” “妈的!虽然这本书里各种卑鄙伎俩层出不穷,非常少儿不宜,但我还是想让我儿子来看看这本书。苏糖是不是女神我不好评论,但二二是真的大神!” “听说他们全市统考第九十九名。” “我日了日了!真的日了。这孩子,别说看书,现在光看他笔名我都想哭……” 星星星中文网的《老婆是女神》书页上,莫名形成一片哀兵必胜的气氛。 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明白,9月份的月票冠军,看来也已经提前预订了。 但是幸好,也只是到9月而已。 只盼二二君能好好学习,暂时接别再碰网文这个东西。 孩子还是读书要紧。 写网文死路一条。 “森哥,森哥你接电话啊……”位面之子一次又一次地拨打着江森的手机,激动地想要给他道喜,然而手机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 十八中的宿舍楼302寝室里,罗北空洗完澡回来时,江森早已经深深入睡。 罗爷爷把灯一关,就拿出手机,开始跟暑假刚认识的女朋友聊骚。等到十二点多,江森床边的柜子里,手机不停地震动,罗北空低头看看,还以为是谁落在寝室里的,也不想想一部手机两个月不充电还能不能开机,自顾自地理都不理。 然后手机震了十几分钟,终于也就自己消停了。 隔壁的水房里,一滴水滴低落,水汽飘过镜面,大半夜的,镜面上无比瘆人地飘过一段文字。 “任务完成:在全球商业写作月度行业竞赛中拿到世界第一,并破世界纪录。皮肤状况由中重度多发性痤疮综合症伴中重度油脂性毛囊炎,转为微重度多发性痤疮综合症伴中重度油脂性毛囊炎。额外奖励:完美额型,身高持续增长。皮肤进一步改善条件:拿到一次世界第一。额外奖励进阶任务:拿到一次全省第一,奖励完美脸型。任务失败惩罚:颜值提升到此为止。 目前颜值等级评价:一般丑。” ———— ps:今天需要恢复一下体力,也顺便仔细构思一下后面的情节。所以不好意思请个假,今天只更10000字,明天恢复15000字保底。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ps2:前面的138、139和141三章已经解禁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各位读者爷爷奶奶回头订阅一下,三章被封的时间有点长,均订平白掉了30多个,很肉疼,能补回来多少算多少。 ps3:感谢各位读者爷爷奶奶们的支持,气球隔屏向诸位三叩九拜。再次感谢! 7017k 第一百五十五章 302寝室森哥定律(保底更新6500/10000) 江森早上六点多醒,醒来的时候其实身体还非常疲惫,总觉得有点睡不够,但一想到还有十来张卷子没做,顿时就不敢再摸鱼。今天已经是九月份,大后天就开学了,鬼知道等新学期一开始,会不会直接来个新学期摸底考。毕竟是文理分流了,摸摸底也很正常。而万一他要是考得略微糊,以程展鹏做人的方式,他估计就得把脸拉下来了。 小程同志做人就是这么现实,你行你就是大爷。 但你要是不行了,那就呵呵呵…… 这么一比较,程展鹏就真的比老孔更像个当官儿的,凡事利益优先。不像老孔,就会追着你嘲讽,你特么行不行啊,就这点能耐了,有种的再多考个几分啊,考个全市第一啊。 江森被他念了一年,但很可惜,就算体育和历史社会能补回来五十分,他也就670来分的成绩,东瓯二高都上不去。初三那一年,还是略微艰难了。 先是重生醒来就是一身被江阿豹打出来的伤,恢复起来就非常困难,加上每天还得饿着肚子看书,体重瘦到只有80多斤,大脑根本提不上劲儿。孔老二自己也没什么钱,哪怕隔三差五接济几口吃的,但对他的身体状况,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幸好后来那个暑假遇到马瘸子,算是补回来一丢丢。不过可惜暑假太短,加上还得跟着老孔到处哭诉,去参加市里挑选贫困生的见面会,也就没能补得特别到位。好在多亏这个身体底子真心牛逼,高一花了一整年半挨饿半修养,养到现在,总算是彻底满血满状态。程展鹏的饭卡,算是功不可没。 不过那张饭卡,也是他靠着政治、化学和英语的超级高分换来的。 所以该感谢吗?当然该感谢。但完完全全只是感谢程展鹏吗?当然不是的。江森心底最深处,最感谢的那个人,依然是他自己。因为他没有哪怕一秒钟,放弃过自己的生活。 “唔~”伸个懒腰站起来,江森麻利地走出寝室,去水房洗漱了一番。 几分钟后会好,放好脸盆,戴上手表,然后打开抽屉,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申城的座机号码,和某个他没见过的但同样应该是申城的移动手机号码,心里估摸着,应该是网站那边打过来的,肯定是昨晚上的月票成绩不错。随即又点开短信息,果然位面之子发来了两条喜讯,一条是祝贺他拿下今年的8月份的新人月票榜冠军,另一条则是祝贺他拿下8月份的总榜冠军,并打破了月票总数的纪录。 “秀逗,就不能合成一条发吗?短信不要钱的?”江森抠搜地批评着小韦的无聊之举,又不由得咧嘴笑了笑。两个冠军,奖金都是一万。这么一弄,税前两万块的收入就到手了。 老子真尼玛富有! 拿着短信看了几秒钟,江森马上就收拾了心情,又拿出一点零钱,愉快地出了门。片刻后还是从菜市场的早餐店老板娘那边买了早饭,顺便给罗北空带了一份,等到两个多小时后,罗北空舒舒服服地自然醒过来,江森早就已经做完了一张数学试卷,正在喝水吃饼干补充,准备着写下一张了。 “我草……你又醒这么早?”罗北空睁开一只眼,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才八点半都不到。 江森指了下桌上的饭团和牛奶,随口道:“早饭给你买了啊。” “哦。”罗北空应了声,很自然地问道,“买了什么啊?” 江森道:“饭团,牛奶。” “哦……”罗北空放下手机,继续打呵欠,然后在床上翻滚了下来,嘴里念着今天不用训练,过了没几秒,居然又呼呼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睡又是三个小时。 等空哥再次睡醒,江森何止是把今天的第二张卷子给做完了,更是就连兔子都喂了两回,去还菜市场搞了点干净的稻草回来,处理了兔子的屎尿,重新换了干净的窝。 几只兔子长势良好,几天的功夫,就又大了一圈。 江森也分不出公母,只盼它们晚点学会啪啪啪,不然如果再生一窝出来,那就真的只能卖给菜市场了。不是他心狠手辣没爱心,实在是尼玛的养不起。 “我草,中午了吗?”罗北空从床上爬下来,先点个烟醒醒神,然后牙也不刷脸也不喜,拿起已经凉透的饭团就啃,一口烟、一口饭、一口奶,忙得不亦乐乎。 然后等吃饱喝足,又干坐了十来分钟,跟江森有一搭没一搭了聊了会儿,就觉得无聊了。问了问江森去不去网吧,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就起身去水房洗漱了一番,独自出了寝室。 随后一整个下午,人就再也没有出现。 江森乐得清静,安然在寝室里做了一下午的题目,等到四点多钟,就去收了楼下教师值班室的被子和褥子,顺带把房间也打扫了一遍。只是兔子的屎尿味,却始终无法弄掉,思来想去,就去跟老伯商量了一下,把兔子关进了一楼没人用的一个房间里。 那房间因为长期无人使用,江森很无奈地,只能继续当免费清洁工,忙活到六点多,终于收了工,到学校外面吃了顿盒饭。还是两份,16块钱,吃得就相当肉疼。 “江森,你把兔子搬到这里来啦?”晚饭后回到寝室楼,正好遇上黄敏捷。小黄同学看样子也是刚从外面吃了回来,江森因为打扫完空房间后门没关,开着通风透气。 她瞧见屋里还开着灯,就走进来看了看。见到四只被关在纸箱子里的小兔子,顿时就很是挪不开步,又想摸又不敢摸的,内心异常纠结。 “嗯。”江森走进来,随口说道,“把值班室搞得太臭了,还是这里比较好。” “确实臭……”黄敏捷蹲在箱子前,微微点头,又问江森道,“会咬人吗?” 江森很直白道:“大概率会。兔子和老鼠,都是啮齿科动物,被咬伤处理起来很不方便。黑死病知道吧?就是欧洲中世纪死了几千万人的那个……” 黄敏捷不等江森说话,立马就尖叫着逃走了。江森看着她跑远,摇摇头道:“切,没文化,兔子和黑死病有什么关系?被兔子咬伤应该打的是狂犬疫苗,万万没想到吧?” 赶走摸兔子的小姑娘,江森把“敏敏”、“启启”、“宾宾”和“空空”全都从纸箱子放出来,然后在两个角落里扔了一堆干稻草,又留了水和一点兔粮,就关上门回了楼上。 晚上继续做卷子,罗北空一夜未归。 做卷子、养兔子,吃饭睡觉,规律的生活,过到第二天晚上七点多,罗北空失踪快24小时后,张荣升和邵敏倒是先前后脚回来了。 张荣升当时现身的时候,气焰异常张狂,拿出钥匙拧开房门,不是用推的,而是直接踢门而入,大喝一声:“江森!你个矮子,还不速速过来受死!” 正在刷最后一张数学试卷的森哥,抬头看了眼那货。 两个月前不见,小荣荣的个头明显是蹿了一大截,但满脸未成年的“鲜嫩感”也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长发育期的少年,少见的“将腻未腻但必然要油腻”的感觉。 这感觉很不好。 就像一个青葱少年马上要变成老葱,然后和全世界九成九以上的男人一样,成为人肉背景一样的存在。他们既不好看、也不难看,走在路上,也从不会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不像在今天之前,小荣荣在班级里头,向来都属于那种姑娘见到就想摸一把的类型,就类似于黄敏捷想摸江森的兔子。但问题是,江森养的那几只兔子里头,荣升已经养没了啊! 张荣升显然没意识到,从此时这一刻起,他已经失去身处这所校园中的所有特权。 很快的,他就将看到这个世界,更加真实的一面。 而这一切,只不过因为他从一个不到一米五的矮子,长成了现在不到一米六的样子…… “白痴……” 江森心里腹诽着,瞥过张荣升一眼,马上就又低下头去,继续干活。 张荣升却不依不饶,很是亢奋地跑到江森跟前,不住地催道:“森哥!快快快!站起来量一下,让我看看我比你高多少了!” “唉,何必呢……” 江森跟是无奈地放下笔,慢慢在张荣升跟前,用非常缓慢的动作频率站起来。 站直之后,肩膀刚好比张荣升,高出了一两公分。 “不!不可能!”张荣升愣了两秒,瞬间就抓狂了,“你踮脚了!你一定踮脚了!” “孩子,放弃吧……”江森淡淡然地,用随口就来的鬼话打击小荣荣道,“我暑假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我才刚发育,最少能长到一米八,矮就是矮,这种事,真的强求不来的,你还年轻,你要学会坚强,要学会认命啊……” “滚!我草!你能长到一米八!我从这里跳下去!”张荣升指着窗户大喊大叫。 刚好邵敏拎着个行李箱从楼下走上来,一听到张荣升随着发育一起改变的公鸭嗓在大吼大叫,急急忙忙就跑进来,连书包都来不及摘,就捂住张荣升嘴,连声对江森道:“森哥!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孩子小,不懂事,乱说的!” 一边看着窗户,心里满是敬畏。 还跳窗?!老子上次跟他赌三门满分都输了,长到一米八这点小事儿,那特么算个屁! 小孩子屁都不懂就敢胡言乱语。 不知道在302寝室跟江森打赌跳楼,这特么就是因果律吗? 不论赌什么,森哥都必胜的懂不懂!?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资源倾斜(保底更新11500/10000) 漫长却又算不上有多长的暑假终于结束,开学前一天,宿舍楼从早到晚,一片轰轰闹闹。但细究起来,似乎又没之前那么热闹了。 302寝室这边,胡启和文宣宾都是下午才到的。 胡启因为家就在市区边内,来学校不过是坐40分钟公交车的工夫,和走读其实没什么区别,不过文宣宾就明显有点累,到寝室后连行李箱都懒得打开,就坐在床下开始瞪着眼珠子发呆,好像还有点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直到邵敏带头,装逼地议论起上学期的考试成绩,文宣宾才反应过来,他喵的他上学期除了会考之外,居然没有一门考及格,回家后差点被他爸打失忆。不过文宣宾还不是最惨的。对门两个寝室,还有三个哥们儿,那是直接被打得销了学号。 由于在上学期十八中参加的那场难度极大的全市统考中,那三个哥们儿摸鱼的运气实在太差,最终六门加起来总分连居然连150分都不到,这个分数出来之后,可想而知家长的内心有多崩溃。但这种崩溃,最开始还是比较主观的,并没有上升到“我儿非死不可”的高度。 然而坏就坏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糟糕的东西,最怕的就是比较。 同样是在上学期期末,程展鹏因为内心骚动得无法抑制,特地亲自主持了全校家长会,还在家长会上特意提到“我校高一第一名的同学,勇夺全市高一统考第九十九名的好成绩,可见十八中的教学质量绝无问题”,并且还在会后,把“我校第一名”的成绩单,发到了每一个到会的高一家长手中。最终那三个哥们儿的家长,在拿着自家崽和别人家的孩子的两份成绩单,做过准确的数据对比后,内心仅剩的一点希望,就被彻底摁灭。 同样是一群差不多水平的老师教的,同样是住校的孩子,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会大到这种程度?到底是先天智力的不足,还是孩子已经挣扎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 看着自己孩子六门科目加起来,居然还干不过人家一门英语的悲催成绩,这几家人在经过一整个暑假的辗转反侧、天人交战和你死我活的协商后,最终不约而同地,在新学期到来之前,提前办理了退学手续。这么一来,原本人丁兴旺的三楼寝室,人口顿时骤降百分之十五。 但是,男生寝室这边人口损失最严重的,还并不是三楼。 男生寝室这边,少掉人最多的楼层是四楼。四楼寝室,原本是初中部的小孩子住的,不过从去年开始,由于校址搬迁的缘故,十八中因为被市里点名要求,必须“全面承担起全面接收新校址周边适龄学生入学”的任务,学籍名额必须全部毫无保留地交给所在地,所以通过收取择校费的方式来吸纳外地户口学生的职能,也就自然被取消——说人话就是,从去年开始,十八中初中部这边的生源地,就只剩下振瓯街道这四周一小块。 这或许也是十八中成立高中部的的妥协条件之一,毕竟不可能让你高中部找了外援,再允许你初中部也找外援,妈的如果大家都拿优惠条件找外援,那些底下的学校被掐走所有的好学生苗子,是不是就永世不得翻身了?所以东瓯市这边,还算是稍微给县中和乡中留了活路。 只是去年有个别县中自己不争气,自己目光短浅地把资源拱手让人了而已…… 然后说回十八中宿舍楼这边,因为初一学生住得近,自然就没人再需要住校,而与此同时,去年的初三学生毕业,房间就又空出来好多。现在整个四楼,一共就只剩下6个今年刚升上初三的孩子,勉强凑出了一个寝室,晚上那环境,幽静简直都能一部拍笔仙。 于是面对这种情况,长期无事可做的校总务处,终于就忍不住动手了。 开学前一天下午,学校总务处突然对男生寝室做了极大的调整。 先是把303寝室强行关闭,把303的五名学生,外加301的一位老兄,强行打包组队,送上了四楼填充人口,接着又把今年的高一新住校生,也全都塞到了顶楼。 剩下来的三楼,只剩301和302两个寝室,共计12名住校生。楼下二楼的高三寝室,则因为提前结业的了一名学生,更是整层只剩两个寝室7个人,住得无比宽松。 傍晚时分,江森自习结束,吃过晚饭回来,一看男生寝室格局大变,稍微一想,就知道学校到底是几个意思:高三单独享受一层,自然是要为高考预备良好环境,这点没话可说。而三楼被减掉一个寝室,那显然是在尽可能地为他和林少旭减少噪音,但事情又不能做得太刻意,就保留了两个房间。而楼上的那些孩子,就是真的已经被学校的大战略给抛弃了。 这一届的初三学生,水平已经摆在那儿,住校的这几个孩子,全都只是学校里的中等水平,所以根本无所谓住宿环境怎么样。而那几个高一新来的住校生,也同样只是基础一般,不值得学校那么费心思地区别对待——今年十八中的中考录取分,仍然是全市最低的530分普高线。这而些住校的高一新生当中,分数线超过600分的一个都没有。 显然在去年高一统考分数出来后,全市各高中得知程展鹏捡漏成功,今年对优秀贫困生的观察,全都细致了不少。而十八中向来在这种事上只有捡剩货的权利,于是在今年的“捡漏大会”中,程展鹏最终再也没能捡到一个哪怕有林少旭这种水平的学生。 几轮贫困生特招程序下来,最后剩下的生源,全都好像是被人嚼过无数次的甘蔗渣,想从里面再吃出哪怕一点甜头,那特么都算人间奇迹。 程展鹏于是最终只能很无奈地按照总分挑了五个总分还算较高的贫困生回来,但其中分数最高的也才589分,而且还是体育和历史社会拿将近满分的那种,跟江森这种120分的英语能考118分的质量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完完全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对这些具体的消息,江森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如果知道,江森定能很确切地猜出程展鹏对这届高一新生的想法—— 不求出什么好成绩,只要能考上大专就行。 而且程展鹏本人,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十八中的资源,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估计要相当程度上倾斜到江森这一届和高三那四个班上面。其他孩子在这个时候入学,严格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点子背了。 但世界就是如此。学校的资源和能力有限,为了出成绩,只能是如果这边多吃一口,那边就只好少吃一口。除非你能证明自己有干掉全校第一的能力,这样资源才有可能分配到你嘴里。 就像江森这样,实实在在地拿出让人根本无法忽视他的成绩出来,这样就连寝室这种小小的安排,都会变得显得另有玄机起来。 “楼上好热闹啊,六个寝室全都开了!”邵敏凑热闹地特地跑上楼看了看,下来后又很高兴地说道,“这样他们早上起来抢厕所,肯定要抢疯了,咱们就爽了啊,以后想什么时拉,就什么时候拉!再也不用抢坑位了!” “邵敏我日你妈!”正在吃泡面的罗北空拿起叉子就往邵敏脸上扔。 邵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运气总会这么差,不管说什么话,都好像会遇到罗北空“不方便”的时候,赶紧抱头鼠窜,嘴里连声大喊对不起,逃到了对面寝室。 然后这个时候,江森的特权就体现出来了。 “那就早点起床嘛。早起的早上,晚起的晚点上,不要扎堆就好了,拉个屎的事情,哪有什么难解决的。”江森继续着这个话题,把书包往桌上一放。 罗北空依然听着恶心,却只是无奈道:“麻子,老子求你了行吧,让我把这碗面吃完好不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顺嘴了。”江森笑着说着,转身就往楼下去。 张荣升闲着没事,不由问了句:“你去喂兔子吗?” 江森道:“嗯,不过主要是铲屎!” “那我也去看看!”张荣升立马兴趣满满地跟了过去。 对门302寝室里,邵敏听到两个人的话,也急忙喊道:“诶诶诶!我也去看看!” 还顺便拉上了林少旭。 四个人踩着木楼梯,嗒嗒作响跑下楼,江森拿出钥匙开门进去,把灯一开,屋子里的几只已经仿佛认人的兔子,立马就蹦了上来。 江森挨个喊着名字。 林少旭一听就懂,不由笑道:“你们全寝室都在这儿啦?” “不是。”江森很平静道,“荣升已经死了。” 张荣升立马抓狂:“滚!你才死了!” 江森很淡定道:“不要迷信,我只是给兔子取了名字而已,跟你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张荣升咬牙切齿:“那我明天就抓只蟑螂取名叫江森,拿去喂狗!” 江森听得呵呵一笑,麻利地收拾兔子屎。 林少旭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看了一圈,又轻叹道:“学校对你可是太好了,专门开了个房间给你养兔子,这就是全市前一百的待遇吗?” “你也行的,今年争取考好一点,明年想一个人住一间,学校都会给你安排。” 江森很实在地说着,林少旭微微点头。 其实今年林少旭去年靠得已经相当可以。那么难的卷子,总分仍然达到591分,全市排名800多名,跟瓯顺县中的第一名差不多,如果不是因为江森的强势,小林子现在绝逼在学校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惜现在,就只能当备胎了。 不过好在的是,两个人文理选择不同。 在资源分配上,程展鹏依然能为林少旭腾挪出一套过得去的东西。 比方说,换一个更牛逼的物理老师…… 直接高薪从东瓯中学挖过来! 片刻后,收拾干净兔子窝,强行赶走抱着敏敏摸个没完的邵敏,今天的活儿就算干完了。 开学前一夜,寝室里头又闹腾到很晚。 江森原本想趁晚一些再拿手机出来充电,也只能掏出来公然亮相,惹得一群家里不给买手机的孩子们嗷嗷羡慕不已——但主要也就是邵敏一个人而已。 至于被问到手机哪里来的,江森就含糊其辞说是乡里奖励的,也没提写的事情。倒不是想扮猪吃老虎,改日公布身份装逼,他其实内心是很想说这个事的。 只是现在觉得没必要,程展鹏知道就好,免得又搞出什么额外的破事儿来。 一夜好眠,次日早上六点半,江森听着自己那只手表的闹铃醒来。 张荣升的闹钟,稍微晚了几秒。 寝室楼上,果然立马响起一阵忙碌又混乱的脚步声。 而302寝室这边,就淡定得不要不要。 胡启慢悠悠地爬起来,不急不躁地往外走,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跟他抢蹲坑,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是那个错失坑位的崽。 江森也显得比平时稍微慢了半拍,慢慢穿衣穿鞋,出门洗漱。 然后等到七点左右,拿上了自己的饭卡,和整个寝室一起,去食堂吃到了免费的早饭。刷卡的时候看到卡里存的两千块,怎么看都好像是能吃到天荒地老。 江森端着装了五个大肉包的盘子坐下来,又去打了这学期开始供应的免费豆浆——应该是程展鹏为防止学校里还有像江森这样的学生,特意让食堂准备的。 吃不起早饭的住校生,能落个豆浆喝饱,也比光喝白开水强。 尤其是冬天,这碗豆浆,简直是能救人一命的。 江森很习惯地独自找了个空位,拿起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就往嘴里塞,刚吃了没几口,胡启就跟着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江森奇怪地看看小胡同学。 胡启咧嘴笑道:“你脸上好多了,看起来不会让人倒胃口了。” “操!你这是什么话?”江森满脸意外,“你们难道不是因为嫉妒我才不跟我坐在一起吗?” “江森,你特么要有自知之明啊!”邵敏在江森斜对面坐下来,笑道,“你到底哪儿来的脸整天说这种鬼话的?” 江森冷笑道:“我堂堂十八中莱昂纳多,为何没有脸?你看我性感的眼神!” “我日!”邵敏竖起了指头。 然后张荣升、罗北空和文宣宾,也都慢吞吞地跟了过来,同桌坐下。 一顿早饭,吃了十几分钟。 7点20多,302寝室一起走出食堂,片刻后走上教学楼二楼,二楼走上轰轰闹闹,每个教室外面,都已经贴好了班级的新名单,不少人正晕头转向地找着自己的新教室。 也有刚好依然同伴的,会喊自己原来班级的同学,一起去新的教室。 文理分流,全段班级打乱,新的班级凑出来,个别班级少不得又得搞一段时间的小山头。适应新环境能力差的孩子,光是想在新班级里坐舒服,都得花上一两个月。 江森他们几个,罗北空和张荣升很快就在一班教室外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同在高二一班,也就是之前高一五班原先的那个教室。然后继续往前,文宣宾被分到高二五班的文科班,但江森、邵敏和胡启都没在二楼最后一个教室也就是高二六班的教室外看到自己的名字,便只能继续往楼上走,然后刚走上楼梯,拐过弯来,三个人就看到了站在高二七班教室外的夏晓琳。 “江森!来了啊?来来来!就这边了!”夏晓琳很是充满干劲地喊着,催着江森往屋里走。 江森三个人走到教室门前,邵敏和胡启找到自己的名字,立马就进了屋,然后先随便找个座位坐下来,江森则是很从容地先问夏晓琳道:“夏老师,你还是我班主任?” “对,对!特长班!”夏晓琳指了指教室里头,笑哈哈道,“四十几个女孩子,全段最漂亮的都在里头了!你高不高兴?” “这叫什么话?”江森朝屋里一瞥,果然见到几个姿色不错了,顿时道,“这么好的环境不高兴,那还叫男人吗?是不是高考考好了,学校给分一个?” “去!”夏晓琳笑道,“跟你开玩笑的,还蹬鼻子上脸了!” 江森笑了笑,又不由问道:“是不是把原本艺术班的人,全都弄来了?” 十八中的高中部,一直就是有个艺术班的。 学术生、音乐还有舞蹈的,全都合在一块儿,女孩子大概有30多个,不过平日里很低调,江森和他们也没多接触,日常也就没太特别注意。 不过今天这么一弄,他倒真觉得有点新鲜了。 “对,艺术生全都选文科了,然后把你和黄敏捷两个报文科的体育生也加了进来,剩下还有些就是凑数的普通文科生。不过都一样,你就当自己是在正常的班上上课就好了,反正老师该怎么教还是怎么教,以你为主。”夏晓琳这话说得就简直赤裸裸。 感情这个班级的设立,就是为了给他搞个舒服的学习环境? 全班就他一个太子爷,其他都是陪读的太监和妃子?! 江森不禁又认真朝教室里面多瞄了几眼,学艺术的漂亮姑娘,数量还着实不少,一眼扫过去,起码五六个,不由点了点头,露出了很正人君子的微笑:“阔以,朕很满意……” ————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