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双壁》 第一章暮年卫青忆去病 许多年后的那一天,极尽繁华的长安城内,满长安的人,都站在路边上,神色恭敬的看着一个老人。 牛车之上的老人,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花白了。 那一双曾经被时间深深埋藏了所有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光芒闪过。 老人望着长安城那熟悉又陌生的城门,微微的失神… “啊,那是多么长的一段时间…” 那光芒流转着,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将军,微笑着向他走来。 “………” 元狩四年,那一年,是大汉帝国军事上最巅峰的时刻,那个时候他的侄子霍去病,才二十二岁。 那年,他卫青亲拥数十万大军与匈奴主力在大漠决战,力克匈奴。 而霍去病率五万余名精骑深入漠北,长途奔袭,以大迂回战术,突袭匈奴后方二千里。 他打至匈奴圣地狼居胥山与姑衍山,分祭天地,临翰海执马鞭而还。 此战之后,使“匈奴远遁,大漠以北,再无王庭!” 匈奴人悲歌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那一战打断了匈奴人的脊梁,为整个汉族铸魂。 “………” 时间啊,真的是天之骄子的最大敌人。 二十年前,自己就是在这个长安城的正门口,等着他的外甥霍去病,带着大军,凯旋归来。 他依稀还记得,那一天,先是大地微微抖动,随后耳边便传来了一阵轰隆的马蹄声。 那连绵不绝的马蹄声,如同阴雨天滚过的漫天紫色雷霆般,震人心魂,夺人六魄。 远方,一条快速移动,连绵不绝数里的黑线,在前方的官道上出现。 在那太阳阳光的照耀之下,仿佛一条张牙舞爪,会上下游动的黑龙。 雷霆万钧般的,连绵马蹄声入耳,大地在不断震动着。 那黑压压的骑兵集群军团,在靠近长安城的附近时,逐渐的开始减速。 广阔如云的旌旗,在狂风之中,发出了阵阵的破空声。 骑兵们头顶上的红缨头盔,象征着炎汉鼎盛的火德,数万骏马鼻孔中,喷出的的白气,连成一片,如雾似霜! “呜呜呜呜!!!” 嘹亮的长号,声动整个长安城。 刚才还并排行进的黑甲骑兵,如同潮水一般向两侧铺开,露出了中军位置里,一位骑着汗血宝马的少年将军。 随着少年将军的向前,身穿黑色盔甲的骑兵们,从容不迫的紧跟而上,就像狂风一样,飞驰而动。 每一个骠骑兵,战马跨部的武器槽内,都插着汉制长枪和挂着的箭筒、箭羽等杀戮武器。 这些个杀戮武器,闪动着令人森然的寒光,是当世,世界上最顶级的冷兵器。 按照列侯入京的规矩,骑兵在五里之外,每隔三十米就会停下一队,一直从远处到长安城的城门位置。 “………” “是冠军侯,大司马,骠骑将军回来了!” 随汉武帝刘彻,在最前方迎接霍去病凯旋的大臣队列中,有官员在这时,紧张的低呼道。 卫青依旧记得,作为霍去病的舅舅,霍去病的师傅,他那个时候的自豪与骄傲。 他自豪与骄傲的,不仅仅是外甥霍去病,在军事上前所未有的成就。 更是亲眼见到,并帮助缔造了汉帝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骑兵军事集团“炎汉骑兵军团”! 大汉帝国在军事最巅峰时期,拥有正规军八十万,炎汉骑兵的数量却一直保持着五万以下,而其消耗的财力和物力,却丝毫不逊色一支二十万人级别的大军团。 这些身穿百炼钢甲,背披红披风的骠骑兵,被匈奴人、西域人、乃至其他各国人,称之为杀神一般的军队。 因为,这支军团,不仅打跨了匈奴人,还灭掉西域、中亚的十几个国家。 统领着这支炎汉骑兵军团的将军,于长安城门前下马,大步走向了汉武帝刘彻等人。 他摘下了狰狞的头盔,露出了一副眉目分明,唇红齿白,二十二岁俊秀少年的样子。 少年将军,身穿战甲,腰带长刀,双眼恍如星辰,步伐稳健有力,意气风发。 他的身后,是打下匈奴圣地所得到的战利品,如匈奴王冠,匈奴圣物天狼圣石,狼纹金塔等等。 当卫青眼中映出这一幕时,又想起了与外甥霍去病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下午。 “………………” 那是在卫青十六岁的那一年。 那一年,因为姐姐卫夫子入宫服侍汉武帝的原因,卫青一越从一介骑奴,做到了建章监加侍中。 “…………” 卫家,原本是贫民佃户之家,属于那种往上数三代,都是苦命人家的那种。 到了卫青这一代人,那就更惨了,饭都吃不饱。 为了一口活命的粮食,卫子夫、卫少儿、卫青等姐弟几人,从小就被父母卖到了公主府做奴隶,日子过的很苦。 而这喑无天日的苦日子,一直到汉武帝刘彻因为临幸了卫子夫,让卫子有了身孕,才算是彻底的结束。 当然了,祸福相依,有福,自然就有祸。 按理来说皇帝临幸,有了身孕,对于女人来说,是件天大的喜事。 不仅,这名女人的身份,会得到改变,就连她的家人,也会变得富贵起来。 一旦女人生下了孩子,那就更加了不得了。 因为这个孩子,至少可以成为皇子,或者是公主,甚至是下一任的皇帝! 可是,偏偏有一个人横在中间,死活不同意卫子夫生产。 她就是汉武帝皇后陈阿娇的母亲,也就是武帝的姑妈,馆陶大长公主刘嫖。 为了保住自己女儿的皇后位置,刘嫖这边,不想让卫子夫生下龙种。 于是,她便想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计策。 那就是派人去绑架了卫青,想以此逼迫卫子夫,打掉肚子里面的孩子。 那时候的卫青,还在建章宫里当侍卫,地位低下。 在刘嫖的一番操作之下,很快他就以莫须有的罪名,被人抓进了大牢。 眼看事情就要大功告了成,可令刘嫖万万没想到的是,卫青的好友公孙敖,亲自带人闯牢,将卫青救了出去。 第二章卫青与霍去病的初见 皇城的脚跟下,闹出这么大动静,没过多长时间,汉武帝刘彻这边,立马就知道了。 在得知了消息的那一刻,汉武帝刘彻当场发了很大的火。 他勃然大怒,愤怒的将手中的竹简,扔到了地上。 姑母这么做,分明是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 然而,这个案件的主谋,毕竟是自己的姑妈兼岳母,而她又是辅立自己登基的有功之人。 那怕是汉武帝刘彻,一时半刻,也实在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于是乎,他这边,也想了一个办法给自己解气,那就是升卫青的官。 很快,年仅十六岁的卫青,便被提拔为了建章监加侍中,成了汉武帝身边的随侍官员。 除此之外,汉武帝刘彻还赏了卫青一座不小的府邸,还有千两黄金。 建章监加侍中的官职,虽说不大只,有八品,但是,却是天子的近臣。 因为卫子夫的原因,一人得道,鸡犬上天的除了卫青之外,还有卫子夫的哥哥卫长君,大姐卫君孺,次姐卫少儿。 其中,卫子夫的长姐卫君孺嫁给世家子弟的公孙贺为妻,二姐卫少儿因与平阳县小吏霍仲孺私通,生下了一个私生子,即霍去病。 “……………” 话归正提! 建元五年,三月三日。 一辆马车,在一座有着双石狮镇守的大门前停下。 大门口顶上的牌匾处,卫府二字挥笔浑厚,带着庄严逼人的威压,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门口侍卫持刀而立,面容冷肃,一看就是权贵之家。 “……” 车夫刚跳下马车,立刻就有仆人上前来牵着马的缰绳,一身宫装的卫少儿,牵着儿子霍去病的手,扬手掀起了车帘。 待车夫将踩凳搬好,卫少儿带着儿子霍去病,随即踩着凳子落地。 “……” 穿过卫府的大门,卫少儿带着儿子霍去病,走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穿过一座凉亭,便来到了一处水榭假山中间,劈出来的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 走到了这条小路的尽头,远远能窥见尽头处,有一道拱门。 拱门穿过了之后,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青澜似海,在春日的阳光下,簌簌的做响。 青竹枝叶繁茂,清新翠绿,阵风吹拂,悠悠竹林,天地碧澄,顷是翠色,几多清幽和宁静。 第一次来到舅舅卫青这里的霍去病,睁大着双眼,直直的望着竹林之上的白鸟。 要不是被母亲拉着,生性好动的霍去病,早就撒丫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 竹林小径中,隐隐约约的传来卫少儿唠唠叨叨的叮嘱声,偶尔还掺杂着霍去病奶声奶气的回声。 霍去病外表看起来很清秀,皮肤很白,看上去有些瘦弱,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比同龄人早熟了许多。 而且,他喜好舞刀弄枪。 他从小就向往,梦想着有一天,他能率领千军万马,成为一名大将军。 此时此刻的霍去病,并不知道他今天会见到,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 霍去病听母亲说过,他的舅舅是个大能人,卫家近百年来,可能就出了舅舅这么一位有点身份的亲戚。 每当母亲一提起舅舅,就神采飞扬,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霍去病年龄虽小,也羡慕不已,他心中的偶像,就是这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舅舅。 “………” 霍去病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很是自来熟的,给卫青见了个礼,乖乖的叫了声:“舅舅好”。 随后,他就站在一旁,听着母亲同舅舅聊天。 霍去病虽说年龄尚小,不能完全听懂母亲和舅舅的话,但是,天生聪明的他,却也听明白了大概的意思。 母亲和舅舅,想让他去太府上学。 汉武帝刘彻时,采纳董仲舒“天人三策”,“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的建议,于京师长安设立了太学。 不论是皇室子弟,诸侯公子,还是官僚子弟,世家贵人,都在太府中读书。 三年一次的“太府”招收蒙学弟子的测试,下个月就要开始了。 卫少儿这位有着几分精明劲的母亲,自然想到了适龄的霍去病。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为了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全国最高的学府上学… 为了不让霍去病的起点,比其他权贵家的孩子差,卫少儿这边,算是操碎了心。 另一边。 霍去病虽然不全明白母亲的意思,但是,她是为了自己好,这一点还是明白的。 卫少儿这边一见到卫青,话都没说一句,就先让霍去病给卫青行了个拱手长揖礼。 而卫青这边,看着自己的大姐,还有自己四岁的亲侄子,同样也是激动不己。 因为某些原因,卫青的父母死的很早,几个姐姐和几个兄弟,实际上就是这个世界里和他最亲近的人。 不管其他人,心里面是怎么想,或者怎么看的,卫青他一直把这几个姐姐和几个兄弟,看作自己的最亲之人。 “………” 卫少儿看着自家谈吐不凡,见识深远,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弟弟。 感到欣慰的同时,她也深刻地意识到了,如今的卫青,再不是当初那个受尽苦楚的牧童,也不是平阳公主府中给人牵马的骑奴。 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建章监加侍中,是天子的近臣。 …… 这才过去了几年的时间啊! 卫少儿望着自家弟弟那张刚毅的年青面庞,心中不禁一声感慨道:“人啊,这一辈子的际遇造化啊……” 谈了几句话之后,卫少儿这边,见到卫青应承了下来太府上学之事,心里很是高兴。 接下来,她又说了好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 与后世不同,汉朝这个时代的分家,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秦朝时期,商鞅变法时,为了多收税赋,便规定,“民宗有二成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 秦承汉制,于是在汉朝时期,曾经相当一部分的宗族大家庭,就被拆散成了三到五口之家的小农、小户之家。 卫家便是如此。 第三章蛰伏期的汉武帝 当年,他们父母家里面,有九口人,有四个兄弟,三个女儿,待到成年以后,按照规矩,就必须有几人分家出去。 他们卫家,在汉文帝时期,就是有姓无氏的庶民,汉景帝之后,也没人做过官。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没钱交税赋! 原本温馨的一家人,就这么散了。 只是,卫子夫破天荒地怀了汉武帝刘彻的孩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才改变了一家人原本的命运。 如今,卫子夫成了贵人,卫青为官,这真的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良久之后,卫少儿和卫青打了声招呼,摸了摸霍去病的头,独自一个人,出门离府了。 临走前卫少儿反复嘱咐霍去病,做人要聪明,遇事要多思考,多注意身体,吃好睡好。 霍去病虽然不全明白母亲和舅舅所说的话,但是,他们两个人是为了自己好,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看着自家母亲渐渐远去的身影,霍去病咬紧了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眼框中的泪珠流出来。 他虽然从小就比其他同龄孩子成熟很多,聪明的多,但毕竟还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 第一次离开自己的母亲,让他的心里难免有点伤感和彷徨。 他年幼的心里面,暗暗下定了决心,等学好了本事,就马上赶回来,和父母再也不分开。 霍去病从未想到,进入太府进学,是他辉煌一世荣耀的开始。 他人对个人能力的定义,对他本人来说,已失去了意义。 因为,他霍去病,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司马,是历史上第一个冠君侯,第一个封狼居胥的武将。 自他而始,封狼居胥便成为了华.夏古代武将们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耀。 二十四岁便撒手人寰的他,是华夏五千年以来,最强的武将之一,是五千年历史之中,武庙七十二将之一。 “…………” 大汉帝国是,汉高祖刘邦花费无数心血,建立的刘氏皇朝。 建元五年三月十八日。 大汉帝都,长安城未央宫内,大汉朝的第七位皇帝汉武帝刘彻,在早朝之后,回到武德殿暂作休息。 这位历史上的千古一帝刘彻,十六岁便登基,至今已在位五年。 作为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之一,刘彻绝对是一位野心勃勃,志向远大的皇帝。 可是,在现在的这个时候,他还不是大汉帝国真正的统治者。 因为,他的祖母,太皇太后窦漪房,还在人世,以窦漪房为首的窦家,才是朝堂上的第一大势力。 汉武帝刘彻在二十一岁的这个年纪,还没有完全掌有朝堂上的实权,尚在潜龙在渊之时! 如今的他,只想着凭借着自己的年轻,耗死祖母太皇太后窦漪房,然后真正掌握大汉帝国的权力。 但是,除了等待之外,如何选拨忠心于自己,并且有能力的手下,却成为了他目前最为头痛的烦心事。 自古以来,上位者想要掌握权力,无不需要一大票忠心耿耿,能力不凡的手下。 刘彻本身便是天骄之人。 一个庸才,又怎么可能在一群枭雄的虎视眈眈之中,由一个幼儿,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现如今,随着祖母太皇太后窦漪房的身体,变得越发的不堪,汉武帝刘彻这边,显然已经是不甘寂寞了。 只是,除了祖母太皇太后窦漪房之外,汉武帝刘彻此时此刻面对的枭雄,也实在是太多,也太出色了一些。 所以说,在这个时期,就显得汉武帝刘彻的才能,十分的一般,也导致很多人都不看好他。 可是,对于真龙来说,它会根据环境,进行调整,真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而对于汉武帝刘彻而言,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实际可以到手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日后的无上权力,他可以,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中,当一个合格的傀儡。 “………” 帝王之心,最是深奥莫测。 任何一位皇帝,都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是看起来很平庸的小皇帝。 更不用说,当今的汉武帝刘彻,实际上帝王之术己然是小成,唯一制约他的只是时间和敌人罢了。 在汉武帝刘彻继位之初,有太多有野心的人,不想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皇族内部的敌人们如淮南王、衡山王、江都王等,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诸侯王。 朝堂之上的敌人们如:太皇太后窦猗房、皇太后王娡,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等外戚。 在大汉帝国的外部,还有匈奴帝国在虎视眈眈。 “………” 而先帝汉景帝死的太早了,小小年纪的刘彻,纵然是得到了他父亲给他遗留下来的权力,可是想要完全掌握,也需要时间,需要资格。 而现在,己经加冠且成年的小皇帝,总算是勉强有了这个资格。 “………” 在臣权强皇权弱的阶段,很多人内心并不将皇帝放在心上,因为一直以来,皇帝在朝堂之上,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是,请切记一点,如果一个皇帝真的显露出存在感,这就说明他已经露出獠牙了。 尤其是在古代,君权天然的占据了大义。 在文臣方面,刘彻有桑弘羊,主父偃,张汤等人,可是,在武将方面,他却没有一位出色的心腹。 从众多不算很出众的手下中,选出那么一位,进行重点的培养。 说句实话,就连汉武帝刘彻,自己也一时难以做出决断。 “………” “春陀。”想到这里,汉武帝刘彻唤道。 春陀是汉武帝刘彻身侧伺候的大宦官,是皇宫之中,众多宦官之首。 春陀原本是汉景帝的贴身太监,当初汉武帝刘彻还只是东宫太子的时候,春陀对他的帮助就很大。 可以说,他对汉武帝刘彻登基,是有着很大贡献的,他也是汉武帝很信任的人。 如今汉武帝刘彻已成为大汉天子,春陀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稳坐内侍监掌印的位置。 可以说,春陀是目前皇宫中职衔最高、权柄最大的大太监了。 “老奴在。” 刘彻身侧那原本就卑躬的春陀闻言,再次弯了弯腰,低声回道。 第四章武帝给卫青机会 刘彻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觉得朕该培养谁执掌军权,比较稳妥?” “郭舍人?乐华?还是其他人…” 春陀闻言,眉目间的两道白眉,不禁抖了抖。 虽然他是伺候过两代帝王的人,并且汉武帝刘彻,也十分信任他。 但是,事关军权这等敏感的问题,即便是他也不敢妄言。 脸上堆满了皱纹的他,极其为难的回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 “陛下可与太后商议,也可与谋臣们商议,老奴这等残缺之人,岂可妄言此等大事?” 汉武帝刘彻听到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春陀,不耐烦地说道:“朕叫你说,你直说便可,朕饶你无罪!” 春陀不由有些为难,虽然汉武帝刘彻赦他直说无罪,可这种话题,他还是不方便涉及。 毕竟,这种事情有关于权力,一旦不小心说错什么话,势必会得罪某些势力。 想了想,春陀讪笑着说道:“老奴记得,卫贵人的弟弟卫青,想去代郡的延陵边界,建功立业,打击匈奴人嚣张的气焰,您看如何?” 春陀这句话,回得很聪明,他推荐卫青眼下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有两个好处。 第一个是不会因此而得罪谁,因为,卫青眼下只是个小人物,没人会在意。 第二个好处是,可以买现在受宠的卫贵人,一个不小的人情。 然而,汉武帝刘彻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不过他并没有再为难春陀。 毕竟他也知道,作为大宦官,与皇帝谈论军权,这绝对是一件禁忌之事。 “春陀,传朕口谕,命卫青为正八品翊麾都尉,到代郡的廷陵军区,做一军寨的镇守。” 叹了一口气后,汉武帝刘彻如此说道。 “遵陛下口谕。” 春陀回道。 次日,天色尚且蒙蒙黑,得到汉武帝刘彻命令的卫青,就怀着建功立业的心思,单人单骑,离开了帝都长安。 正八品翊麾都尉,虽然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军官,还没有七品的县令大,只能控制几百个士卒。 但毕竟是有官职,有实权的地方军官。 而且,这是一个好机会。 对于卫青这种,注定命运本就不平凡的人来说,只要有前进的路,他就能绽放出非凡的光彩。 卫青传奇的一生,将在代郡的延陵开启。 “………” 岁月时光是一本沉重的历史书。 当按照时间顺序,翻开那特殊的一页之后,便会明白大汉与匈奴之间的恩怨,到底有多深。 时间来到了汉武帝继位时,此时此刻的大汉帝国,已经承受了匈奴人长达百余年侮辱与欺凌。 民族内部积压的怒火,已经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 眼下的情况,就好像是一匹不堪重负的骆驼,只等着那最后一根稻草的落下。 而这根稻草,很快就要到了。 公元前一百三十五年,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年份。 在这一年的年末,新一年的年初,历史上著名的太皇太后窦猗房去世了。 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汉武帝刘彻通过权力斗争,斗倒了一系列的政敌,彻底掌握了朝堂上的权力,真正的成为了大汉帝国的主人。 “…………” 话归正提。 未央宫的后殿内。 在烛火的照耀之下,汉武帝刘彻单手撑起下巴,正在沉思着往事。 作为汉景帝刘启的第十个儿子,刘彻的登基之路,并不是世人想象中的那么一帆风顺。 在刘彻之前,汉景帝刘启还有一个废太子,那就是他的大哥刘荣,汉景帝的庶长子,母亲为栗姬。 汉景帝四年时,刘荣就己经成为了皇太子,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刘荣将会是下一代大汉朝的皇帝。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刘荣最后冤死于牢中,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 那年,十九岁的刘荣,刚刚成为了皇太子,光芒万丈,受到无数人的敬仰和吹捧。 其母栗姬得意万分,嚣张跋扈,为其得罪了不少的人,其中就包括了景帝姐姐馆陶长公主刘嫖。 除此之外,刘荣作为皇太子,其储君之位,也有不少人盯着。 当然了,刘荣的落马,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得罪了馆陶长公主刘嫖。 “………” 话说当年,馆陶长公主刘嫖,眼看着景帝的身子日渐虚弱,一副时日不多的样子。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她在知道栗姬之子,成为了太子后,她便想着母以子贵,栗姬以后也会是皇太后… 因此,为了自己以后的荣华富贵,她必须要与先前有些旧怨的栗姬,化敌为友。 一想到这里,馆陶长公主刘嫖便主动放下了身段,向栗姬提出了希望让自己女儿,嫁给太子,为太子妃的意愿。 然而,馆陶长公主刘嫖这边,想要锦上添花,亲上加亲,但是,栗姬这边,却并不领情。 因为,刘嫖时常进献美女给汉景帝的原因,导致汉景帝对她的宠爱日减。 妇人天生的嫉妒心,让栗姬对馆陶长公主刘嫖一点好感也没有。 面对馆陶长公主刘嫖讨好和服软,风光得意的栗姬,冷笑了两声,便推辞了长公主提出的亲事。 甚至,她还借此说了几句风凉话。 刘嫖在栗姬这边,碰了一鼻子的灰。 不甘心的她,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了,景帝宠爱的另一位得宠妃妾王美人的身上。 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刘嫖又找到了王美人,提出亲事,希望女儿嫁给她的儿子刘彻。 而聪明的王美人这边,面对刘嫖的请求,想都没有想,就马上同意了。 而这是刘彻日后成为太子的第一步。 “…………” 另一边。 刘嫖对栗姬让她丢脸难堪之事,早己经是记恨在心。 为了报仇,也为了自家女儿的皇后之位,她每时每刻都在景帝跟前说栗姬的坏话。 景帝听的久了,也开始对栗姬的印象,变差了起来,连带着对刘荣的态度也变了。 后来,景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第五章武帝的内心独白 为此他便以托孤的语气,告诉栗姬:“朕百年以后,希望你能善待其他的妃子与她们的孩子。” 而栗姬这边,听完这话后,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暴怒了起来。 她非但不愿意照顾其他得宠的姬妾子女,甚至还对景帝出言不逊。 景帝对她的态度,也是相当的不满,只是考虑到影响,还是忍耐了下来。 只不过废太子之心,己然是在他心中产生。 有栗姬这种坑人的母亲,刘荣的失败,似乎是注定的。 唯一让人感到可惜、可叹的是,刘荣自始至终,都没有犯过什么大错,结局却是那么的惨。 而王美人这边,知道景帝还在犹豫栗姬的事情,她怕事情再度生变,就设计陷害栗姬。 她唆使栗姬的兄长,向景帝请求立栗姬为皇后。 栗姬的兄长,也是个大傻子,没有任何犹豫,第二天上朝时,便向景帝进言道。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实至今日太子的生母,还只是一个妃子,于礼不合。“ “现在,应该要正式给她一个名号才是,所以应当立为皇后。” 不满多年的景帝,借着这个机会,将进言的大臣处死,并且顺势废了刘荣的太子位,贬为了临江王。 至此,大汉帝国东宫太子的位置,便就此空了出来。 一场围绕着太子位置的,新的权力斗争,即将开始。 王美人借助馆陶长公主刘嫖的手,扳到了原太子刘荣之后,刘彻在成为太子道路上的最大竞争对手,就变成了自家老爸的弟弟,自己的亲叔叔梁王刘武。 当然了,在王美人、田汾、长公主刘嫖等人的联手之下,梁王刘武还是栽了。 刘彻一路躺平做了皇帝。 从汉武帝刘彻最后成功登基来看,他看似是最大的赢家,其实不过是各方势力,角逐下的一个幸运儿罢了。 准确的说,一开始谁都没有将刘彻放在心上。 包括王美人、田汾、长公主刘嫖等人,他们也只是将刘彻当成了一个傀儡罢了。 正是因为,所有人的这种轻视,才让刘彻捡了个大便宜,做了大汉帝国的第七任皇帝。 然而,有得则必有失。 正是因为捡了这个便宜,刘彻那怕是做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后,也同样是受到了许多人的控制和束缚。 因为,当初将刘彻推上皇位的那些人,在刘彻登基之后,便开始向刘彻索求回报。 当然了,刘彻并不会因此而怨天忧人,或者因此记恨上谁。 因为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不是一个损失了什么的人。 毕竟,不管那些人的企图是什么,最后,还是他坐上了皇帝的位置。 单纯将做皇帝这件事情,当成买卖来看的话,这件事情,他是占了大便宜的。 所以说,他不会卖乖,说些酸溜溜的话。 “………” 帝王唯我独尊的尊严和真实情况的压力,哪个更重要? 这个问题,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 刘彻心里面的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从他的行动中,后人也可以窥探一二他的想法。 他的帝王成长道路,是伴随着血与火的。 是的,血与火,才能磨练出一个伟大的帝王。 刘彻一直对自己的定位,十分的清楚。 虽然他是名义上的大汉帝国掌舵人,但是,只要太皇太后窦猗房,皇太后王娡,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他们还在朝堂上活跃。 那么他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他告诉自己,只有忍,只有等。 那些锋芒毕露,不会妥协的家伙,如兄长刘荣、如叔叔刘梁,现在都已经死了。 只要自己忍的够久,那属于他的机会早晚有一天,总归是会来到的。 因为,只要是个人,就会老,就会死,就会变得迟钝,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但是要等多久,其实,刘彻自己也不知道,甚至他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刘彻只知道,现在自己若是不忍,那等待他的只有死。 就像是他的兄长刘荣,随着其母亲栗姬失去宠爱,曾经高高在上的刘荣,被压入大牢,受到酷吏们的严格审讯,最后自杀谢罪。 又或者像是他的叔叔刘武那样,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位置,毁了自己的一生,最后郁郁而终。 不过,刘彻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会来的这么快。 朝廷第一外戚窦家,太皇太后窦猗房,他的祖母,因为年龄的原因,身体己经快要不行了。 朝堂第一大派系,“窦氏家族”的衰败,即将来到。 “窦氏家族”一旦衰败,刘彻这边,就要准备着手对付母亲皇太后王娡,舅舅武安侯田蚡一派了。 “………” 老实说,在最初的时候,刘彻真的很感激母亲皇太后王娡,舅舅武安侯田蚡。 因为没有他们的话,自己根本就做不上皇帝的位置。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却告诉刘彻,他们帮助自己登上皇位是有目的地,从来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然后,刘彻就开始想笑。 他的亲生母亲皇太后王娡,亲舅舅武安侯田蚡居然试图控制他这个皇帝,他们也实在是太过天真了吧。 对于母亲皇太后王娡,舅舅武安侯田蚡,刘彻自认比起其他人更加了解,因为他们都是自己的至亲之人。 在母亲皇太后王娡,舅舅武安侯田蚡的努力之下,才让他这个当年毫不起眼的十皇子,一越成为了现今大汉帝国的皇帝。 “……” 按道理说,他应该感恩带德才对。 毕竟,皇帝可是,天下至尊的位置,是无数人做梦都不敢妄想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自己心里面,会有那种想要对付母亲皇太后王娡,舅舅武安侯田蚡的感觉呢? 刘彻是骗不了自己的,他必须要承认,他心动了。 “………” 一旦,有人把你的全部成就,归功于你身后的那个人。 而你身后的人,也因为这个原因,时时刻刻想要控制你。 哪怕那真的是你的恩人,你也会在心里想,如果他们马上死掉的话,该有多好啊? 这是一个正常的人,心里面产生的一种十分正常的想法。 而抛开汉武帝的那一层神圣光环,刘彻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人罢了。 第六章权力的诱惑 人终其一生,不管其身份地位如何,性格是好是坏,终究都是在和人性较量罢了。 “………” “母亲啊,舅舅啊,你们真的以为能吃定我吗?” 幽暗的宫殿之中,刘彻幽幽的一叹! 自他拥有记忆,记事开始,就和母亲皇太后王娡,舅舅武安侯田蚡在一起了。 他是先熟悉了他们两个人,然后再又熟悉了这个世界。 最初,在皇宫里面的日子,迎来送往,他这个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十皇子,几乎是最卑微的存在,没有人会在乎他。 直到有一天,皇宫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变故。 他的兄长,原本的皇太子刘荣与其母亲栗姬都栽了,失去了原本的权位。 但是,让他感到很奇怪的是,为什么他的兄长栽了之后,他这边却越来越热闹呢。 之前的冷清,完全消失不见,开始不断的有人,给他送礼,变着法子的讨好他。 后来,终于,他明白了,原来,在母亲和舅舅运作下,他做上了太子那个位置。 “………” 日后,待他的父亲汉景帝死后,他还可以做皇帝。 据说,那代表了天下正统,是大汉帝国至高无上的位置,是天下的主人。 在此之前,刘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扯上半点关系。 直到那天,他的父亲汉景帝刘启,披甲上殿,在朝廷之上,当场宣布他为太子。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 权力是这个世界最毒的毒药。 因为,权力在带给人们一切的同时,也会带给他们自私。 …… 当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时,他的母亲皇太后王娡,舅舅武安侯田蚡也意识到了。 一切好像还是一如往常,但是他与母亲皇太后王娡,舅舅武安侯田蚡,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 刘彻开始有意识的提防起了母亲皇太后王娡,舅舅武安侯田蚡。 皇太后王娡,武安侯田蚡两人这边,也想要控制住刘彻。 “………” 权力,权力啊… 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和美好,谁又怎么能会舍得放手? 母亲?舅舅?儿子?外甥?又如何? 权力的本制,是虚幻的,权力的大小,就在于能控制别人,控制多少人。 …… 就比如说,皇帝之所以至高无上,那是因为,他获得了很大一群人的认可。 并且,皇帝可以调动这一大群人的一部分,或者大部分的人力和物力。 “权力”是世界上最虚幻,也是最害人的东西。 无论是如大海一般广阔,覆盖世上所有人的庙堂朝廷,还是如同池塘一般,天下一偶的江湖。 上至皇帝宰相,中至豪侠世家,下至平民乞丐,这天下所有人都逃不过权利的束缚。 ………… 权力这两字害死了多少的人,又有多少人用尽一生去追求这两个字。 帝王将相,江湖豪侠,和尚道士,都不能避免。 “…………” 刘氏皇族这边的内斗,暂且不谈。 另一边! 代郡是大汉帝国的几大边彊郡域之一,靠近匈奴与杂胡,此地多山地,少有平原。 代郡的延陵。 延陵之名,是取自山陵高矗,濒临大河之义。 顾名思义,延陵是一个自西南朝向东北方向的河谷走廊。 延陵最宽之处,不过四五里,由北至南,却有将近一百多里地。 延陵连接厚土县、桑乾县、辖代县等五个县的官道,地处大汉帝国与匈奴游牧民族帝国的边界线。 地域位置,十分的重要。 所以,大汉帝国在这附近建立了一个大型行营,还有几十个军寨,零零散散,布置了四五万人的军队。 附近的几个县、军寨,官吏军民并各有司,全部归延陵大营指挥调度。 可以说,延陵是一个管辖数县、军寨之地的军区,其镇守的将军,掌握周边的最高军政指挥权,是正四品的提督。 “…………” 早上,晨雾袅绕,明亮的阳光,直射而下。 山陵谷地之间的平原中,有一条潺潺流淌的桑干河,在不断的流动着。 山陵谷地之间的平原,都是桑干河的河水冲刷了十几万年留下来的上等河滩地。 这种适宜各种农作物生长,肥得手一抓都能捏出油来的上等水田,看着就教人眼馋。 然而,几十里路走下来,除了几十个军寨之外,几乎看不到多少户人家。 即便有点人烟,也是几十个矮草屋,一个小村庄,根本就看不出多少人气,更别提热闹了。 刚刚来到这里的卫青,看到这里稀疏荒凉的景象时,不免好奇地向别人打听起来。 怎么这样好的土地,竟然没人愿意耕种… 要知道,这要是在关中,或是在中原,百姓们能为了这些上等的河滩地,打得头破血流… 地主、士绅们更是会红着眼睛,想尽一切的办法,将这些上等的河滩地,以土地兼并的方式,划到自家的户头上! 在这个以农耕为主体的时代,土地对于百姓们来说,就意味着一切。 土地就是百姓们的命根子,是比房子、银子,更重要的东西。 百姓只要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够糊口度日,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生活。 卫青听手下一个姓孙的伍长说,在他家爷爷那辈,迁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代郡出了名的宝地。 这个地方,种出来的小麦,名气大得连皇帝老子都知道,还钦点了这里的小麦,选作了贡品。 直到现在,代郡的民谣里,都还有延陵小麦的名字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只不过如今的延陵小麦,再也不是秋风一起,金黄麦浪,一穗千粒,颗粒饱满,粒粒都胀鼓鼓的了。 自从,百余年前冒顿单于统一了大漠草原,建立了强大的匈奴帝国后,便对汉朝产生了极大的威胁。 匈奴帝国的疆域十分广阔,为当世,世界上最辽阔的帝国之一。 其疆域最东达到辽东流域,最西到达西亚,南达河北长城一域,北抵贝加尔湖、西伯利亚一带。 第七章初露锋芒的卫青 巅峰时期,匈奴帝国拥有六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是实打实的万里之国。 自从匈奴人称霸草原,纵横北方开始,代郡的延陵,就成了他们南下中原的重要通道之一。 平均隔个一年两年,匈奴人就会来抢掠一回,代郡的延陵本地人,死的死,逃的逃。 这么一来二去的,这里就算是土地再肥沃,也没有百姓愿意耕种了。 曾经大名鼎鼎,名传天下的延陵小麦,如今也便只剩下个虚名罢了。 直到十几年前,汉朝花费大力气,在延陵建立了几十个寨,又驻扎了几万大军,这才算是断了匈奴人的念想。 延陵这才有了几年的太平日子。 “………” 其实,大汉帝国的朝廷中枢,也有想过从人口密集的关中地区,移民垦荒的打算。 可是,由于几十年杀戮,人们对匈奴人祸害的记忆太深了。 而且东到代郡,西到河北幽州,又年年都有匈奴人入侵的事情发生。 所以说,即便是朝廷给的条件再优渥,为了自家小命着想,也没多少人愿意搬迁过来。 “……” 建元五年,四月二日。 立春繁忙的春耕,刚刚过去。 晌午时分,因为来了新上司的缘故,几百个服兵役的普通兵丁,慢慢悠悠的向着兵台,聚集了过来。 其军纪之散慢,士气之低下,看得野心勃勃,准备大展一番拳脚的卫青,眼皮子一阵的猛跳。 特别是,当卫青发现这些兵丁,身穿着如同纸一般简陋的皮甲,手里面拿着杀鸡都费劲的破铜烂铁后,更是眉头紧锁。 这些士卒,大都是代郡各地,召集起来的兵役士卒,大多都是一些青壮年。 不过,由于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他们虽然一个个都努力装作精神抖擞的样子。 可是,长久的营养不良,还是在他们脸上、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 士兵们脸色枯黄,手脚无力,头发蓬松,整个队形,还没有动,便显得凌乱不堪… 卫青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心里面暗暗的想道。 “这样的部队也能打仗?估计当他们,看到匈奴人的时候,没等打仗,全都跑了。” 不过,面对这一幕,哪怕卫青是皇帝的小舅子,他也无可奈何。 西汉继承了秦朝的兵役制度,年满二十岁,行弱冠之礼的成年男子,若无特殊情况,都要服兵役。 “………………” 西汉时期的士兵们,按照精锐程度,可以粗分为,卫、戍、役。 卫就是羽林军、中央军,是帝国的精锐,不管是装备,还是待遇都是非常的优厚,当然了战斗力相对来说,也是最强的。 戍则是边郡地区,太守组建的地方军队,至于说战斗力吗?自然比不上羽林军、中央军,但是最基本的装备、军响还是充足的。 算是地方自建的二线部队。 役就是上面讲的那种二十岁成年男子,因为国家的法律,必须要服的兵役。 正是因为人员鱼龙混杂,役兵的战力,在诸军之中,也是最差的。 因为战力差的原因,朝廷对于役兵也不重视,无论是下放的装备、军响,役兵都是最差的,最少的。 这就进入到了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导致役兵的战斗力,越来越差。 换句话说,卫青手下的这几百名士卒,都是各个村庄,按照人头摊派的。 一般各村摊派,都是按照三十比一的比例,抽调人手。 即一个几百人的村庄,就必须要抽调出几十个青壮年,募兵供官府调遣。 这种士卒,属于那种,拿着锄头是农民,给一把刀就是士兵。 战死了也没有抚恤金,还没有军响拿,最多是免除苛捐杂税。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被迫当兵的庄稼汉们,士气之低,也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边兵的生活很苦,天天窝在那屁大点的寨楼上,夏天太阳晒,冬天冷风吹,撒泡尿都得找伍长报告。 日常伙食,吃的是黑麦霉面饼,穿的是满是补丁的破衣裳,一年半年才能换下来,看一看,瞅一瞅乡里面多出来的大姑娘、小媳妇。 “吃粮当兵”吃成了这种地步,士卒们,怎么可能会有士气。 卫青现在接手的,这些手下,便是能力最差,装备最差的役兵。 看着这些士卒,个个衣衫褴褛,神情呆滞,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军人,反倒更像是犯人集中营中的犯人。 卫青暗暗的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切。 “……” 第二天。 军寨开饭的伙房前,白米稀粥,还有黑麦饼、杂粮窝窝头,早就预备好了。 木桶呀,铜盆啊,在兵站外面的伙食房前,摆作了一排。 卫青作为正八品翊麾都尉,原本是不会和普通的士卒们一起吃饭的! 但是,为了收服军心,卫青还是选择和士卒一起在大锅里面吃饭。 不仅如此,卫青还自掏腰包,花了两吊钱,买了一头大肥猪,让伙房的伙夫们,熬了一大锅肥渍渍的肉汤。 “………” 原本死气沉沉的几百名士卒,一闻到那馋人的肉香味,再一打听,马上就高呼大人万岁,或者是眉开眼笑。 作为苦哈哈,穷兮兮的庄稼汉,他们只有平时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肉。 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顶头上司,刚刚上任,就让他们喝上了肉汤。 “………” 肥头大耳的伙夫,此时此刻已经端上了猪肉大骨汤,就是那个盛满热汤的大木桶。 一大半架子猪,把几个大木桶装得满满的,摆在木桌中间,倒也有些豪气。 再说,那猪肉汤闻着香气扑鼻,汤水上面,浮着厚厚一层猪油,还夹杂着几颗葱花。 随着袅袅的热气升腾,周围的空气里面,弥漫着一股让人感到饥饿的香味。 “……” 几百个士卒,抿着嘴唇,咽着唾沫,只把眼睛看着卫青。 在军队之中,混生活、讨吃食的士卒,都知道规矩,主将不动,他们这些下等士卒,怎么敢先下筷子? 卫青看着这几百名士卒,那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顿时了然于心。 第八章大练兵 军队与狼群一样,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主将,拥有优先进食的权利。 饭桌之上,谁先动筷子,看似是一件小事。 但是,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因为这相当于权柄和威信的体现。 军队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 在这个群体之中,如果没有一个公认的领导者,这个群体会变得非常不稳定,时常会爆发冲突,更别提服从指令,保家卫国了。 为了尽可能的控制住军队,这才有了非常严格的军纪。 “………” 一碗稀粥,一碗肉汤,两个窝头,一张黑麦饼,这就是官寨兵丁的中午饭。 这些东西,平心而论,吃的不算好。 但是,一定能吃饱,所以说,平日里常常吃不饱饭的士卒们,大都已经很知足了。 这也是,卫青收服军心的第一步。 为此,卫青就算是贴钱改善士卒们的伙食,赔钱做官,也毫不在乎。 毕竟,一个将领,连手下士卒,最基本的一日三餐都解决不了,你还能指望手下的士卒们,听你的话吗? 当卫青第一个去领肉汤的时候,发肉汤的那位伙夫,还特地讨好的,多给了卫青盛了一些肉。 一大勺汤水,夹杂着肉片,哗地一声,倾到他的碗里,卷起的汤花直扑出碗沿,单论分量倒是很多。 卫青见状,倒是没有拒绝伙夫的好意。 搬了一把椅子,卫青坐在桌子的主位上,端起陶碗,吹了口气,吹开汤面上的一层厚油,贴着碗边一转,唏溜溜的喝了一口汤水。 放下肉水碗,卫青又拈两筷子大肥白肉,夹上黑麦饼就往嘴里面塞。 他甩开腮帮子,酣畅淋漓一通吃喝,眨眼间一大碗肉汤,外加三张黑麦饼,就下了肚。 吃罢,卫青抹了抹嘴,让手下的其他士卒们开始吃。 “……” 待士卒们吃完饭,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卫青便要求这几百名士卒,开始操练。 卫青的要求很严格,是按照战国时期,魏国魏武卒的标准要求手下的士卒们。 “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换白话的意思,也就是说要士卒们背着四五十斤的装备、口粮,三日内跑一百里地。 这个训练强度,可是非常大的。 这也是为什么,卫青会自掏腰包,花钱改善士卒们的伙食。 如此高强度的训练,需要大盐大油的食物,才能支持的住。 … 为了训练这些士卒,接下来的几天里,卫青又是自掏腰包,花了十几吊钱,买通了延陵武库的库官,搬出三百把二手的旧武器,来装备自己的第一支部队。 延陵武库里面,别的没有,这破旧的武器装备,却还是堆满了仓库的。 这些武器装备,有历年来累积的,也有很多是从敌人手里缴获的。 “………” 这一日。 士卒们好奇围着堆满武器的牛车。 几个士卒,玩心大起的拿起几把长枪,装腔作势的挥了挥,令人感到尴尬的是,其中一把长枪的木制枪杆,就这样断了。 士卒们见状,本来兴奋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惨淡。 “先把车上的装备,都卸了下来再说。” 有些尴尬的卫青,摸了摸鼻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大家挥着手。 “…………” 卫青看了看四周傻了的士兵们,随手从旁边的木架上,取出了一把长枪。 随即,卫青身随枪走,将枪法中攒、刺、打、挑、拦、搠的功夫,全部都用了出来。 军中招式,要的就是杀伐狠厉! 只见那枪卷如龙,卫青手持一根长枪,犹如一条巨龙露牙。 一时间,卫青将手中长枪,扯出了一条银白色的直线。 枪尖抖动,抖出了一团剌骨的银色寒光。 本来叫苦连天的士卒们,在看见威风凛凛,枪出如龙,好似降世神人的卫青时,也就不再叫苦了。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切,谁都看得出来,他们这位都尉并不简单。 跟着这样的主将,或许他们的人生,会因此而不同,也说不定。 演示完一套枪法后,卫青将长枪抛在地上,对着面前的这几百名士卒说道。 “这里是边界,是战场最前线,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立功机会最大的地方。” “你们如果还想活着回家,取妻生子,盖新房子,买上几亩薄田,练好你们手中的兵器,才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听到卫青这么说,几百士卒们看向卫青的眼神里面,多出了一种无言的狂热。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由于大汉帝国和匈奴帝国的矛盾日深,当今的陛下,很早以前就颁布了击杀匈奴的赏令。” “一个匈奴人的人头,赏一个吊钱,一百个匈奴人的人斗,可以由白身百姓,升爵位为公士,赏一亩勋田。 卫青详细的给手下的几百名士卒,讲解汉朝的军功封爵制。 从高到低,军功爵分为彻侯、关内侯、大庶长、驷车庶长、大上造、少上造、右更、中更、左更、右庶长、左庶长、五大夫、公乘、公大夫、官大夫、大夫、不更、簪褭、上造、公士这二十级爵位。 为了对付匈奴人,自汉高祖刘邦开始,便根据军功,分为了许多级的爵位。 后来,为了回报,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汉武帝刘彻加以改进和完善秦朝的军功授爵制。 采用以评判军功大小的方式进行封赏,军功高的人,获得的爵位就高。 “…………“ 本来,很多的士卒,都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些骑马如风,射箭如云,堪称杀戮机器的匈奴人的对手。 因为,匈奴人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背上度过。 他们甚至会在马上聚会,吃饭,甚至于睡觉,弯弓射箭更是他们从小必学的一项技能。 拥有很大机动性和速度优势,算是弓骑兵的匈奴军队,面对大多是步兵的汉朝军队,属于是天然的兵种克制。 匈奴人自然会在战斗之中,占据很大的优势。 可是,卫青刚才的演示,让这些士卒们,感觉曾经遥远不可及的目标,突然间,好像变得似乎触手可得。 第九章军心可用 士卒们心脏深处的野望在跳动,荣耀、财富、土地、爵位,刺激的他们,热血喷涌。 不少的士卒,纷纷推攘着,跳上牛车,挑选自己称手的武器。 “………” 另一边。 卫青的副手,从八品副都尉白云生,看着转身离开的卫青背影,不由得感到一阵的发怵。 这是一个军事方面的天才啊,一言一行都具有鼓舞军心,让士气高昂的能力。 他服气了。 “………” 而卫青这边,虽然不知道因为他的此举,已经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收服了白云生这名副官的心。 但是看着士气高昂的士卒们,他心里,还是感到很开心的。 十六岁的卫青,之所以会表现出如此出色的军事才能,和他幼年时期的经历,有着很大的关系。 卫青是贫民出身,家里很穷,后来遭遇变故,不但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穷了,穷的饭都吃不上了。 穷到他的父母,为了一口吃的,把他送到平安长公主府上,做起了寄人篱下的奴隶。 正是因为如此,从小卫青就吃了很多的苦。 在这种情况下,卫青受到的教育,很成问题。 他并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领兵打仗和谋略算计等将领必备的知识。 他领兵作战的本事,与他从小给人放马、养马的经历有关。 卫青之前在平阳长公主府中是骑奴,是专门负责喂养良马的。 而在缺乏马匹的汉朝,能够骑乘马匹,特别是在平阳长公主府中骑马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将领一级的高官。 幼年时的经历,使得卫青早熟。 卫青年纪虽轻,却已饱尝人间冷暖,看透了世人们,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心理。 掌声和追捧总是站在成功者那边,而失败者就能躲在阴暗处,承受人们的讥讽和嘲笑。 作为奴隶,给人家养马,对于卫青而言,的确是一种耻辱,可是这份耻辱,最终也成就了卫青。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卫青他从小就知道,本事很重要,非常的重要。 在六岁到十五岁,这一段的岁月里,他经常在进出平安长公主府的权贵们跟前服侍着,听着他们谈论战场上的事情。 耳濡目染之下,卫青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除此之外,卫青还很喜欢看书。 在平阳长公主府中,仆人是必须要会识文断字的。 这也给卫青机会。 与其他人不同,卫青最喜欢看的书,便是兵书,特别是孙子兵法。 他贴身将孙子兵法揣在身上,反复翻阅,日夜苦读,而他所领悟的军法秘诀,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此书。 出生贵门,初入军中,便为将军,天生破军星宿命,身兼人间军神运,敢笑狼主单于不丈夫。 百战百胜,生平未有一败,千古留名,人生一帆风顺,这样的人生,当然引人羡慕。 但可惜的是,拿到这个天命之子版本的,是他的侄子霍去病,而不是他卫青。 他卫青的开局之难,在一众名留千古的历史强人中,仅次于大明帝国开国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是乞丐出身,开局一个碗,靠着乞讨为生。 而卫青则是奴役出身,开局一个马勺,喂马养马,和马同吃同住。 极为巧合的是,朱元璋最开始起家的时候,靠的是自己的媳妇郭大帅的义女马姑娘。 卫青改变奴役身份,做官靠得是自己的姐姐卫子夫。 卫青乖乖乖这边,年幼时,已历经社会的毒打,成长过程中又总是和武将打交道。 卫青年少时,所经历的这一切,还有他那特殊的出生,已将他的人生角色,定格为职业化的军人。 而这个角色,也将伴随着他几十年,左右着他的一生。 在卫青成长为大汉帝国军政权力巅峰人物的历程中,他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挫折,有些甚至将他打的一蹶不振。 踌躇、痛苦、绝望等负面情绪,纷至沓来,让他不得安宁,静不下心来。 明面上的刀枪剑戟,暗地的阴谋算计,让卫青感到畏惧和痛苦,甚至一度支撑不下去… 幸运的是,卫青最终还是成功闯过了各种各样的陷阱、荆棘,成功的成为了汉军最高军事统帅,坐到统帅数十万大军的,大将军的位置上。 一个军事上的天才,加上勤奋努力,又有命运的垂青,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话归正题。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内,卫青对于这几百个士卒的军训制度,开始变得更加的严格。 除了,每日的日常高强度训练之外,卫青还每三日演练一次射御、战阵,并按成绩优劣,进行奖励!” “盾枪手,举盾,前进三步!刺枪!” 排列成数排的士卒们,在副都尉白云生的口令下,整齐划一的举起,手中的木盾,组成一个严密的盾墙向前推动。 再来到指定位置之后,士卒们突然齐齐举枪,向着前方剌出,长枪齐出,寒芒闪烁。 虽然这些庄稼汉出身的士卒们,才训练了几个月的时间,但是,现在,已经有了点正规军的味道了。 “所有人都记住了,在野外碰到匈奴骑兵的时候,临近百米举盾,临近三米内举枪,向前格刺,不管死活,连刺十下,不刺满者,不准逃跑。” 副都尉白云生手持佩剑,对着手下的士卒们,大声的嘶喊着。 这些标准化的动作和标准,是自己原先看不起的那个走后门的上司,想出来的。 虽然,副都尉白云生认为,一名杰出的帝国勇士应该是一名英勇善战,在千军万马之中,冲杀的男子汉。 而不是只知道按照指令,作出统一动作的傀儡型士卒。 可是,白云生不得不承认。 对于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见过血的庄稼汉来说,自己所悉心教授的各式杀敌技巧,还没有那个空降而来的都尉,那几个简单的战场动作,更能让这些庄稼汉记住。 “…………” 虽然副都尉白云生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几岁。 可是,在场的士卒们都知道,这个脸上带有疤痕的年轻人,之所以能升到现在这个位置… 完全是因为他在战场上,以一己之力,杀死了二十个匈奴人,并割下了他们的人头。 第十章军械装备的更新 军队之中,讲究论资排辈不假,但是更重军功。 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人敢看不起这个整天板着脸,对着自己大声嘶喊的副都尉。 在几近惨无人道的训练方法下,这些士卒们,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天都遍体鳞伤。 然而,正是在这残酷的训练之下,这些士卒们的战斗力,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提升。 十几年后,卫青就是凭着这支军队为种子,建立了足以载入史册的卫家军。 在华夏五千年历史上,曾有过无数支精锐的军队,但真正能留下名字的却不多,卫家军,便其中的一支。 “…………” 午时,难得的吃饭休息时间。 “大人,上了战场,我们真的只要按照口令做,就能够活下来,还有铜板拿?” 十几个青年模样的士卒,围在饭桌上,心存忧虑的询问道。 “是的,只要你们按照都尉大人,所教授的方法去做,我相信你们日后一定会光宗耀祖,成为有爵位,有勋田的大人物。” 看着眼前这群刚刚有点士气的年轻士卒们,看着他们那渴望又害怕,充满矛盾的眼神。 这一切的一切,让平生一向只说实话的白云生,也不得不违心的安慰道。 通过几个月的训练,白云生对于这些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士卒们,己经有了一丝丝的战友情。 面对这些士卒,白云生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真正的实话。 亲身参加过,讨伐匈奴人的战争,并且成功活下来的白云生,很清楚按照这个训练方法,训练个一年半载,他们的战斗力,是可以得到很大提升的。 但是,要是真对上雄据草原,行兵如风,日射百箭的匈奴人骑兵,但是,最后的结果,无疑还是惨败。 “……” .不过,如果单纯只是对付附近区域,毫无战法的羯、氐、羌等杂胡,他们没准还真能从那些杂胡,手里面讨到一些便宜。 “……” “不知道,大人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 一口气吃了五个黑麦饼的白云生,看了看头上的骄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 远处,军寨的武库外,几十个役差,正在卫青的指挥下,将一车又一车的军制装备,拉到库里面。 由于隔离的比较遥远,白云生并没有发现,这些所谓的军制装备,是帝国最新研制出来的步兵弓弩。 这是一种跨时代的军制装备,足以让箭术精湛而自傲的弓箭手,为之绝望。 因为一个好的弓箭手,需要练习很多年才能培养出来。 但是一个合格弓弩手,却只需要短短一到两个月,便能培训出来。 虽然弓弩由于构造的原因并不是很灵活,但是,它的射程很远,甚至可以和骑在马背上的匈奴人射出的箭,一较高下。 这本来就是一种战略性的攻击武器,弩箭一出,绝对能够让匈奴人措手不及,吃上大亏。 要不是因为卫青是汉武帝刘彻的小舅子,靠山说出去很唬人,卫青就算花费再多的钱,也搞不来这么好的装备。 “物资、粮食储备都准备的怎么样了,过几天就要外出巡查周边了。” 将一大批的弩箭放到武库中后,卫青翻了翻,军需官送上来的物资清单账簿,如此的问道。 按照延陵大营定制的惯例,军区周边的每一个军寨,都必须按照顺序,外出巡视周边,以检查周边是否安全,匈奴人是否入侵边彊。 所以说,卫青这边,肯定是要自带所有粮食和所需物资。 “………” “回大人的话,下官已经准备了足够三百人,吃上十五天的粮食。” “明天下官,就让厨房把已经炒制好的炒米、干饼,搬上牛车。” “对了,刚才,下洼村的毕村长,带着鸡鸭、土酒来慰军了,下官已经把他们安排在军帐里面了。” ”不知道大人您是否有空,亲自接见一下他们?” 军需官眼神闪烁,看着正在翻看物资名细单的卫青,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得让卫青感到了好奇。 作为没有品级的小吏,军需官从来没有自作主张的安排过自己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眼前这个军需官,竟然向自己表达出了如此明显的暗示,似乎有什么事情,不便在这里说。 “下洼村的村长?他来这里有什么事?” “罢了,带我去看看他吧。” 卫青对于下洼村还是有点印象的,那是自己管辖区域内,少有的几个小村庄。 “…………” 在这几个月里,下洼村的村民们,好像还给自己送过几欠鸡蛋。 “我想他们可能是有一些麻烦事情,想让咱们来解决。” 看见自家顶头上司一脸疑惑的表情,军需官吞吞吐吐的说道。 军需官的话,让卫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麻烦事情,什么麻烦事?” 卫青疑惑的看着脸色尴尬的军需官。 “回答大人的话,好像是和杂胡有关。” 军需官摸了摸头,一副极为不好意思的说道。 “………” 看着这个样子的军事官,卫青的眉头,微微一挑。 素来聪明的他,又如何能不知道,这中间绝对有什么猫腻。 这个军需官,绝对是收钱了,否则,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村子的事情,这么的上心。 不过,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有在当地的民心,卫青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毕村长。 下洼村的毕村长,是一个身材消瘦高挺,头发苍白,满脸皱纹的老年人。 人老成精的毕村长,一看见收了他好处的军需官,陪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走进了军帐,便知道了前面这个少年的身份。 有求于人的毕村长,连忙走上前去,抓着卫青的手就是不放。 “都尉大人,您终于来了,这一次,您可要救救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断哀嚎的老人。 卫青不由得连声安慰道:“老人家,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本官会为你做主的。” 在卫青的安慰下,毕村长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延陵周围的杂胡之中,有一支羌胡部落,化为了几百人的强盗团。” 第十一章胡汉之别 “他们抢劫了我们的村庄,杀死了三十多个乡亲,还打伤我的儿子,扬言要屠了我们的村子。” “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毕村长这边,一边痛哭流涕的述说着,羌胡部落的种种暴行,一边眼神殷切的看着卫青。 “………” 几百名身强力壮的年轻杂胡男子,这么强大的武力,可不是自家那几十户的村子,能够对抗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毕村长这才将主意打到了附近军寨的身上。 虽说军寨里面,士卒的数量,也不算太多,可是,好歹也是专门打仗的军队。 更何况军寨的军械装备,也远不是村子的锄头、镰刀等农具,可以匹敌的。 看见卫青脸色凝重的沉思不语,军需官和毕村长都是脸色不安的,看着卫青,显然他们隐瞒了什么。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卫青的心里面,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和算盘。 “……” “自己麾下的士卒们,这两三月以来,一直都训练的很刻苦,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让这些新兵蛋子们,见一见血。” “没有见血,杀过人的军队,永远都不是一支合格的军队!” “这一次,竟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如让这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们,练一练手也好。” “一支精锐的军队,想要成型,单靠训练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血与火才能锻炼出一支真正的强军。” 卫青目光闪动间,如此的想道。 “………” “如果大人能够击退这支姜胡部落,我们毕家村,愿意送给大人们,三十吊钱,做为军饷。” 毕村长看见卫青一直没有答应此事,还以为卫青想要借机收取好处,连忙满口的许诺道。 其实,这一次,主动撕毁约定,发动进攻的,并不是姜胡部落,而是看似无辜的下洼村村民们。 “………” 原来,下洼村的村民们,见财起意,把主意打到了姜胡部落的马队上,偷偷组织了村民装扮盗贼,偷盗起了马匹。 结果马没抢到,反倒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引起了姜胡部落的报复。 卫青深深的看了看,看似老实巴交的毕村长一眼,随后,点头说道。 “好吧,本官答应出兵,老丈你先回去吧,等我的好消息吧。” “………” 其实,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都心照不宣罢了。 卫青虽然没有亲自见过,但是并不难想象。 在公元前二百年的这个时代里,匈奴游牧帝国雄据北地草原、大漠,大汉帝国称霸中原、江淮。 两大巅峰帝国,乃是公元前这个时间段,整个世界的绝对主角,强势到无可匹敌。 巅峰时期的匈奴游牧帝国,拥有六百多万里的彊域,地跨亚欧大陆,人口几百万,操弓御马之士,有四五十万之数。 匈奴游牧帝国已经走到了帝国级国家的绝巅,吞城灭国,也是翻手之事。 而大汉帝国能够和匈奴游牧帝国并肩,自然也极其强悍。 拥有华北平原,关中平原,淮南平原三大农耕肥沃之地的大汉帝国,人口有五六千万,常驻军队近百万。 在这样强势的两大帝国之下,生活在这片大陆的其他国家、民族,不由得都黯然失色。 包括羯、氐、羌等杂胡,同样也包括西域、中亚、东南亚、新罗等诸国,都在大汉和匈奴的武力之下,瑟瑟发抖。 话归正提。 卫青知道这件事情,有点反常和古怪,但也没太过在意。 在他的心里面,更是早就暗暗的定下了出兵的计划。 对于,这件事情,究竟谁对谁错,是谁挑的头,卫青并没有多少兴趣去研究了。 大汉帝国的强盛,让大汉朝的子民们,腰杆子变得很硬,蔑视除了匈奴人之外的其他异族。 也正是因为如此,汉族和其他民族发生矛盾,卫青并不意外。 卫青无意去评判些什么,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每一个民族的崛起,其背后蕴藏的,都肯定是无尽的血与火,甚至还有数之不尽的阴谋。 这无关对错,只是立场的问题。 “………” 卫青是大汉帝国的将领不假,但是,他不会认为在大汉帝国的土地上,就从来没有沾染过无辜之人的血。 他更不会认为,大汉帝国在崛起的过程当中,大汉的子民们,做得就只是顺风而动,逆来顺受。 为了自家民族的崛起,一切的光明与黑暗,都可以被接受。 每一个为了民族崛起,做出过牺牲的人,都是整个民族的圣人,都应该名传千古,受世人的歌颂。 在这件事情上,什么道德,什么正义,全都是假的。 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对为了民族崛起,做出过牺牲的英雄,进行类似道德、正义的审判。 换成卫青的话,在该下手的时候,他一样不会手软,甚至会挥枪挥的更快。 为了我的兄弟姐妹们,能够生活的更好,只好请你们这些异族人去死了。 话虽然不好听,但是,理却是这个理。 因为,天地就这么大,资源就这么多,你占的多了,那我们就不够了。 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从来都是这么的残酷。 它们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和平共处,有的只有相互忌惮之下,保持的脆弱平衡。 当一个人可以真正的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对于他本人来说,这从来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相反,这是一件很痛苦的过程。 因为知道了,并不代表有能力去改变,没有能力去改变,就算看清了又能如何? 卫青同样是大汉帝国强盛的既得利益者,是大汉帝国的子民。 他就算是拆穿了毕村长的真面目,又能如何? 他能为了杂胡,将手中的长枪,对准自己的同胞吗?别开玩笑了! “………” 看着满怀希望,离开军帐的毕村长,卫青转头看向了一旁满脸尴尬的军需官。 这一次,毕村长绝对给了军需官不少好处,要不然军需官也不会,在他的面前,这么帮毕村长说话。 说实话,看着如此贪心的军需官,卫青的心里面,动了想换军需官的心思。 第十二章夜袭姜胡 毕竟,一个贪心的军需官,对于一支军队而言,绝对是一个堪称致命的弱点。 做为一位合格的将领,自然要尽可能的改善军队本身的弱点。 “…………” 春季的弯月,高挂在天空,乌云笼罩众星,今日无星,也无光。 卫青带着三百多名士卒,趴伏在树从里面,仔细观察着姜胡人用木头搭建的简易营地。 这处营地,选的位置非常好,靠近水源,方便取水,用水,而且,地势较高,易守难攻。 可以看出,姜胡头人在生活方面的经验很丰富。 卫青这边,可以清晰的看见。 上百名披着兽皮的姜胡大汉,围坐在篝火四周,兴致勃勃的,看着篝火中间,两名彪形大汉正在跳舞。 两名彪形大汉的战舞,引得操着一口胡话的姜胡大汉们,嚎叫个不已。 “大人,这应该就是袭击下洼村村民的那支姜胡部落了。” 趴在卫青身边的副尉白云生,用手指着篝火旁边,兴奋嚎叫的那些兽皮大汉,脸色寒冷之极。 “………” 卫青脸上的表情,同样很冷,甚至更冷,冷若冰霜。 茫茫无边的大草原上,的确有着堪比海洋一般幽蓝色的天空,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草海。 羊群、牛群就像天空中的云朵一样多,骏马在草原上奔跑… 马头琴在彻夜呢喃,牧民围在跳动的篝火,边唱着古老的牧歌…… 乍一看,很美好! 可是,这一切的美好,都是异族的。 这些胡人之所以能过的这么幸福,完全是踩着汉人的尸骨和鲜血,建立起来的。 一想到这里,卫青等人的心里面,自然会生出杀心。 这一次,卫青拍板决定亲自带领刚刚结束训练的三百名新兵去伏击,至少有六七百人的姜胡部落。 卫青的这一想法,一开始便遭到了白云生的强烈反对。 虽然这三百名新兵士卒,经过了几个月的艰苦训练,已经有了一定的战力。 可是,要和多己方一倍以上的敌人作战,那怕是偷袭战,取胜的几率也太低了。 “…………” “新兵是无法打硬仗的,更何况是在黑夜无光的情况下。” 白云生感觉自己的顶头上司,一定是冲昏了头,竟然准备用三百名刚刚扔下农具的新兵,进行如此高难度的军事作战任务。 “老兵也是从新兵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万事万物都有第一次。” “没有见过血,杀过敌人,训练的再好,也只是新兵蛋子罢了,不要害怕失败。” “你希望自己亲手打造,并训练的军队,永远都是一支上不了战场的弱军吗?” 卫青的一声声质问,让白云生哑口无言。 “………” “命令大家做好准备,等一下全体突袭,将这些姜胡人,全部都杀光吧!” 双眼闪耀着寒芒的卫青,对着身边的士卒们,挥了挥手。 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气声,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压抑的气氛,笼罩了这里。 这里的所有士卒,都是新兵,一个老兵都没有。 手上染血之前和染血之后,完全是两回事。 说实话,这也是卫青的第一次指挥战斗。 随着时间的推移,卫青感觉自己握着长枪的手指头,都已经因为用力过猛,而变得有点僵硬。 口头上讲道理,和实际上,上手去干,完全是两回事。 “…………” 营地外围繁茂的树丛,为卫青和其麾下的士卒们,提供了很好的遮避。 借助夜色的掩护,几百名士卒已经潜伏前进到达了距离姜胡部落营地,大约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再往前,就是姜胡值夜斥候,可以轻易发现的范围了。 虽说,大多数的姜胡大汉,都围在篝火边上,可在简陋搭建的营地四周,还是能看见几名斥候,在来回走动的身影。 “………” “听说你的射箭本事很不错,能拉开二十石的弓箭…” ”怎么样,能利索的射死这几名斥候吗?” 卫青转过头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白云生,那充满寒芒的双眼,吓了白云生一大跳。 白云生摸着自己的胸口,暗暗的在心里面想道:“这简直就是一双老虎的眼睛!” “大人,今晚的风太大了,这么远的距离,要悄无声息的干掉这几名斥候,真的很难。” “最少要突进到三十米内,我才有把握,在最短时间内,干掉这些斥候。” 白云生看着卫青,有些凝重的摇了摇头。 五十米外拉箭射箭,一口气射死好几名移动的斥候,这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没有把握。 . “没有关系,这几个斥候,就交给你了,等一下营地一乱,你们就组织士卒,盾阵突击!” “能射掉斥候就好办多了,我这边先潜进去,放一把火,等下营地一乱,你们就全力突击。” 卫青不顾白云生满脸的犹豫,一个转身之后,就消失在了黑夜的墨色里面。 白云生等人,只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的向着营地内摸去。 “……” 白云生见状,深吸一口气,也不再犹豫,同样向前潜行。 在来到合适的距离之后,白云生双眼如电般扫过,左手弯弓,右手搭箭,三箭齐射,径直飞出去。 三支箭矢如风似电,落入枝叶丛,三个斥候,瞬间就不动了。 而卫青这边,双腿微微一弯,整个人瞬射而出,犹如鬼魅一般绕到了阴暗之处。 左右一晃,他整个人就消失在树林之中,不知躲在那一棵树的后面。 此刻,丛林之中,传来了一阵的响动,剩下的两名斥候,听到声音后,出于本能刚想要做些什么。 岂料,躲在树上的卫青,化为一道黑影,飞身扑下,犹如苍鹰扑兔一般,以手中长枪瞬间就刺穿了两个人的颈椎。 “…………” 解决完外界的斥候之后,卫青的身形,贴着树丛,快速的向前急行,很快就来到了营地外的栅栏前。 枪尖插入地面,枪杆微微一弯,卫青就好像鲤鱼越龙门一样,轻易的就翻过了高达两米的木质栅栏。 第十三章新兵初见血 卫青表现出来的利索身法与行动,让所有的人,都佩服不己。 “………” 可是,在佩服之余,所有人却不由得的,在心里面阴暗的想道。 “这个小子,干这件事情,干的这么熟练,之前不会是做大盗的生意吧。” 单人单枪,翻到敌军营地的卫青,看着姜胡部落所圈养的马群,顿时双眼放光。 养马奴出身的卫青,看着眼前这些膘肥体壮的高腿马,几乎马上就想到了放火烧马的绝妙计划。 马的天性怕火,遇火就会狂奔。 “……” 大火一燃,这些马,受到惊吓之后,一定会四下乱跑的,届时姜胡部落,便会不战自溃。 想到这里,卫青从怀中拿出了火折子,沿着易燃的破木头堆,放起火来。 今夜的风很大,风助火涨,大火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营帐。 明亮而炙热的火焰,让马儿们惊恐万分,纷纷冲出了简陋的围栏。 …… 一时之间,风声,火声,马儿受惊的嘶喊声,胡人的胡言,混杂成了一片。 看见姜胡部落这边,出了这么大的状况,副尉白云生意识到了机会来了。 随即,他便马上大声下令道:“都愣在原地干什么,快冲啊,击败敌军!” 听见了白云生的命令后,慌乱又兴奋的士卒们,这才反应了过来。 “………” 前面几个胆子大的士卒,开始用长刀破门。 就在这个时候,破烂的木门,却被人从里边打开了,卫青的身影,于此时出现在了门里面。 “还愣着干什么?十人一组,按照训练的那样,摆出战阵突击。” ”记住,敌人没死完,不许回身,回身者杀!” 放完大火,一路杀回外面的卫青,看着门外,还没有发动进攻,便已经乱做一团的士卒们,气恼的在原地大骂道。 “………” “全体突击,杀!” 随着白云生的大喊,三十个伍队组成的突击军团,向前快速的移动。 在黑夜之中,这结成军阵的三百士卒,就如同一座可以移动的大山,向着对面目瞪口呆的敌人们压了过去。 “乌拉胡啦,敌袭,敌袭,有敌人冲进来了!” 当姜胡人,陡然看见了黑夜里面,人头簇动的士卒们时,顿时就慌了手脚。 “………” 虽然,通过刚才营帐着火,姜胡人发现了有人故意捣乱,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遭遇上敌人突如其来的夜袭。 看着远方不断逼近的突击军团,这些姜胡人,纷纷抽出了自己的胡刀,就地开始进行反抗。 “杀!杀!杀!” 军纪严格,移动非常快的突击军团,撞上了各自为战的姜胡人。 武器碰撞的声音,如同敲击鼓面产生的鼓点声般,连绵不绝。 被连成一片盾墙顶住的姜胡人,在大汉士卒们的长枪下,如同割草一般,成片的倒下。 这一边倒的战局,让后面冲上来的姜胡人骇然无比。 “…………” “小心,他们手中的长枪,这些卑鄙无耻的汉人!” 一个姜胡人,在恐惧之下,一边倒退,一边痛苦的大喊道。 而此刻,卫青手持长枪,站在战场中间,冷漠的看着不断倒在地上的姜胡人,心中一阵的平静。 和他之前想的一样。 他手下的这些士卒们,只要装备、吃食都跟得上,再加上一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绝对会蜕变成一支战力不俗的精锐之军。 这七八百杂牌的姜胡人,对于自己一手打造的军团而言,只是一盘菜罢了! 按照事前训练的那样,每一个士卒,在自家伍长的率领下,正联合围堵着姜胡人。 汉军士卒们从两边向着中间围拢过来,把占据数量优势的姜胡人,变成了被包饺子的饺子馅。 七八百名姜胡人,在卫青、白云生的指挥下,被三百名训练有素的汉帝国士卒,轻而易举的围杀了。 “这是屠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副尉白云生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亲自带领军团,站在第一线拼杀的他,自然发现了这些姜胡人,都是杀过人的老手。 他们虽然遭到了敌人的夜间突袭,但还是第一时间内,选择了最正确的拼命抵抗。 可是这一切,都在连成一线,配合紧密的军阵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 白云生向后看去的时候,甚至看见自家军团之中,最为懦弱的几个士卒,是闭着眼睛,一边手持盾牌,一边手持长枪,将面前的姜胡人,给捅死的。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看着有一部分姜胡人,为了活命,放下武器,选择了投降,卫青也没有丝毫的心软,挥手下令道。 “………”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卫青深知胡汉之间的矛盾,种族的差异,文化的差异,语言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在有条件选择的情况下,卫青是绝对不会留下这些隐患的。 “大人,您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最少也有两百吊铜钱,二千个铜板吧。” 战斗结束后,扫荡战场的白云生,满脸兴奋的,硬拖着卫青,来到营地的一个牛皮帐篷里面。 “………” 作为代郡的本地人,白云生知道姜胡人的一些习惯。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打完仗,白云生马上就跑进了这个透着古怪的帐篷里面。 借着火把的火光,卫青看见了几个被翻开盖子的红色棕木箱子。 这几个箱子里面,装着满是古铜色的铜板。 “………” 摸了摸下巴,卫青感觉这几个箱子里面装的铜板,应该都是这支姜胡人,收刮周围村庄得来的财物。 没想到姜胡人,辛辛苦苦的忙活了这么久,竟然白白便宜了自己。 “出去,喊几个人来,把这几个箱子,给抬到空地上去。” 卫青嘴里面说出来的话,让正在兴头上的白云生微微一愣,完全不知道这个顶头上司,又在发什么疯。 按照边军的惯例,这些缴获的战利品,可都是归宿于将领本身的。 换句话说,这些铜板,完全是卫青本人的私人财产。 “………” 另一边。 士卒们,正忙着抓捕受惊逃跑的几十匹高腿马。 第十四章战后分赏 姜胡人的这些高脚马,不同于中原的低脚马,在大汉帝国内部,那可是相当值钱的。 除此之外,士卒们还从姜胡人的尸体上,脱下了不少的皮衣和武器。 虽然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好歹,苍蝇腿也算是肉。 这次夜间的突袭,虽然很轻易的击溃了敌人。 可是,卫青这边,还是有十三个士卒战死,三十人受了不同程度的轻重伤。 其中有几个人,是在突击过程中,因为配合的不好,被自己人刺伤的。 “………” 看见死亡和受伤哀嚎的同伴,完全由新兵组成的军团,弥漫着一种难言的沉寂,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就在这时,士卒们突然看见自己的都尉,指挥着几个兄弟,抬着几个大木箱子,大踏步的来到他们的面前。 卫青看了看,自觉从四周围拢上来的士卒们,在所有人疑惑目光的注视下,突然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大箱子上。 箱子顺势倒在地下,盖子打开,里边装载的铜钱,翻滚着在地上弹跳,相互拥挤着,发出一阵阵“叮咛”的金属碰撞声。 箱子里撒出来的闪闪铜钱,让所有的人,眼睛都看的直了。 “今天你们的表现,让本官很满意,你们是大汉帝国的英雄,这些财物,都是属于你们的,因为,你们真正的战士。” “今日受伤的士卒,都可以额外再多领一倍的奖励,战死的,由家属再领两倍!” 卫青的话,让整个军团彻底沸腾了。 打完胜仗有钱拿,这对于底层士卒们来说,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在各种苛捐杂税,还有劳役的剥削下,很多庄稼汉终其一生,直到死亡的时候,也没有给自己的后辈,攒下一吊钱。 这些士卒,一想到今晚竟然得到了这么多的钱,本来低沉的士气,顿时变得高昂起来。 所有的士卒,都在兴奋的呐喊着:“大人,我等愿意为了大人而死。” 一名伤兵,甚至激动的掩面哭泣。 这名伤兵,本来以为自己受伤,会被军队抛弃,可是没想到却得到了比其他人多一倍的酬劳。 “只要你们愿意保家为国,本官保证,你们能够得到的,将比今夜得到的,要多的多!” 卫青对于自家士卒们,现在表现出来的亢奋,很是满意。 相信现在如果有一支敌人,出现在这些士卒的面前,这些士卒绝对会恶狠狠的扑上去,把敌人咬成一团碎肉。 在卫青的眼中,军队最好就像一只猛虎,不但要有锋锐的利爪和牙齿,还要有渴望战斗的欲望。 自己就是要把这些原本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训练成时刻渴望战斗的精锐之师。 “大人,这次作战一共杀死姜胡八百三十四人,搜刮到一百五十三吊钱,马匹四十六头,牛皮、羊皮数百,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收获。” 军需官恭敬的把,手中一沓厚厚的战利品单子,交给卫青。 负责日常清点物资的军需官,知道这一场战斗,让自己的顶头上司,发了一笔大财。 “不错,不错,看来扫荡周围的杂胡,不仅能练兵,还能致富,看来要经常干啊!” 卫青简约的翻看了一下,军需官递交上来的战利表,满意的点了点头。 按照这种方式训练培养出来的军队,战斗力虽然很强,可是开销也是很大。 为了训练这支军队,卫青已经倒贴了不少钱。 现在多少能有点进项,补一补漏洞,卫青自然感到很欣慰。 “以利治军”是卫青,能在短短的几个月内打造出一支精锐之师重要原因之一。 “钱财是驱动士卒欲望的动力,爵位和土地,是让将领们悍不畏死的保障。” 这是卫青,在冥思苦想了几天,才得出的结论。 在这个生产力,并不发达的封建时期,农业才是一个国家的根基。 “………” 正是因为如此,封建时代,哪怕是最鼎盛的帝国,也养不起大量的士兵。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屯田兵制的出现,战时为兵,平时为民。 这样,农忙时搞耕作,农闲时搞训练的制度,既能够让士兵们自己养活自己,又能够为本国保持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简直是一举两得。 “…………” 军寨之中,有马匹之后,士卒们除了日常的训练之外,还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喂马。 这不,哪怕是到了午时,开饭的时候,士卒们都没急着去撵伙食,而是打水,弄草料,先伺候马吃喝。 那些有主人的马匹,待遇更高,不少人都偷偷地把草料里最好的部分,喂给自己家的马匹。 这一点,哪怕是卫青都没有免俗。 卫青掰给自家坐骑春雨的豆饼,显然比分给其他马的饼子要好得多。 等到自家坐骑春雨,把豆饼吃下去后,他又掰了一小块矿盐,用手掌压碎,混在草料里,给它“加餐”。 好吃好喝的春雨,满意的喷着响鼻,前蹄、后蹄,欢快地在地上踢踏了几下…… 卫青这边拍了拍自家坐骑的脑袋,搓掉手里的泥土,朝着大伙房走过去。 马这种动物,是非常神奇的,它的环境适应能力很强,草原、森林、沙漠、平原都有它们的身影。 但是,马按照种类和用途,也有好坏、优劣之分。 特别是在冷兵器时代,各国培育出来的战马,更是被人为划分成了几十种。 其中,公认为最好的战马是中亚、西域的汗血宝马,其次是大漠、草原的草原,最差就是南方马。 诸子百家的商君书中有云:“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 农战两字,农字不用多说,指的是耕田的多寡,而战字,代表的是国家级别的战争。 而在冷兵器时代,骑兵一直就是最强的军队,甚至没有之一。 特别是大汉与匈奴,两大帝国综合国力比拼的时期,骑兵的作用,也开始被无限放大。 为了提升军事实力,大汉帝国这边,不惜代价寻求培育优良品种的战马。 战马的好坏,真的很重要。 遗憾的是,从古到今,无论是中原,关中,还是淮南,都不产良马,一般的南方马,都没有北方马好。 第十五章马之优劣 北方马,多生活在寒冷干燥的草原地区,那里食物充足、空气清新,水草肥美,适合马匹生长发育。 南方马的生活条件,就没有这么好了,食物稀缺、空气潮湿,完全不利于马匹的健康生长。 北方的好马体型高大,耐力极好,骨骼粗壮,肌肉发达,速度极快,适合做战马。 而南方的劣马体型矮小,骨骼细弱,耐力很肌肉松弛、毛色暗淡,不适合做战马。 占领大漠、草原、河套的匈奴帝国,拥有众多的良马,这种优势是大汉帝国比不了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千金买马骨,汉武帝万金求汗血宝马的故事。 因为,最近军寨有钱的原因,伙房的伙食,也相对的好了不少。 主食再也不是,那个又干又硬,黑糊糊的黑麦饼了。 现在,伙房的伙食是,纯用玉米粉煎出来的细薄玉米饼。 两边微微煎糊的玉米饼,配上一碗肉汤,那滋味呀,给个神仙也不换! 伙房的房顶上,冒出了袅袅炊烟,空气里面,弥漫着一股让人沉醉的玉米杆子,燃烧过后散发出的气息。 香喷喷的玉米烙饼烤焦味,也夹杂在其中。 木桶里是泛着油光的肉光,硕大的肉片,在勺子的搅动下,忽隐忽现。 闪烁着诱人的光彩,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烙成金黄色的玉米饼,在桌子上面,重重叠叠摞得就像个小山,边上还摆着几个木盆,里面放的是下饭的酱,还有咸菜疙瘩。 一众士卒们对伙食是极其满意,饭菜不仅管够,让大伙儿敞开肚皮吃,带着大片大片肉片的肉汤,也是喝光一桶,又端来一桶。 短短几个月下来,原本瘦的极为干巴,面黄枯瘦的士卒们,渐渐变得红光油亮,膘肥体壮起来。 人人在大口喝肉汤,大口吃菜的时候,还不忘了高声感慨一声都尉大人的大方和高义。 独自一人坐在最前面椅子上的卫青,看着面前的一幕,幽幽的一叹。 当兵吃粮对于他而言,是最简单的一条路。 反正他就是孤单一个人,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而且,作为皇帝的小舅子,凭他的武艺,再加上点运气际遇,说不定当兵才是最好的出路。 这是他的想法,也是他的目的。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 卫青能保证自己的忠心爱国,但是并不能保证其他人。 人之所以被称之为人,就是因为人会思考,会思考利弊得失,会有进退。 而卫青之所以给自己麾下的士卒们这么好的待遇,就是想让士卒们,产生有国才有家的想法。 士卒们可以不畏生死,可人死总要有个价值吧。 他们总该知道自己是为了谁去拼命,为了祖国,为了亲人,为了熟知的一切,用生命去捍卫它。 “……” 夜晚! 心里面藏着事情的卫青,久久不能入睡。 躺在炕上的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想再迷瞪一会,可惜还是睡不着。 患上失眠症的卫青,掀开蓝色的粗土布被褥,拉开土炕里面,厚厚的一层麦秸杆。 他睁开眼睛,看见几根木头支架着木梁,孤零突兀地压在头顶上。 因为年头久远,房梁上红漆皮,早就斑驳脱落得不成样子,露出了原本的褐色。 炕的另一头,摆着个黑色大柜,炕边放着个黑土陶大缸,大缸上盖着木板,木板上压着块青砖,缸子里面,装的是井水。 这一刹那时间,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 他从小为牧童,受尽了苦楚,长大之后,在平阳公主府中为骑奴。 因为姐姐卫子夫被选入宫,自身的命运得到改变,这才做了官。 桩桩件件的事情,如同皮影戏画面一般,在他脑海里走马灯掠过…… 他咬着牙关,呆呆楞楞地坐在炕沿,盯着脚下的黄土地,出神。 从牧童到奴仆,又到做官,做到都尉,这样的变化,只发生在短短的几年间。 卫青甚至以为这是在做梦。 “呼,看来这一切,并不是梦,眼下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在梦里虚构出来的,这是事实。” 掐了自己一下后,卫青如此的想到。 在理智上承认,并在感情上接受这一点之后,一种十分急切的紧迫感,立刻就把他紧紧地包裹起来。 直到这时,他才惊慌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依靠姐姐在宫中的地位。 一旦姐姐在宫中失去宠爱,那么也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他的家人,他的亲人,都会回到之前的那种穷苦日子,甚至于更惨。 想到这里,卫青暗暗的下定决心,他要出人头地,成为大汉帝国军事权力最大的大将军。 到那个时候,哪怕是姐姐年老色衰,失去了皇帝的宠爱,有自己作为靠山,皇帝也不敢拿姐姐怎么样! “………” 晨雾袅绕,早晨明亮的阳光,从薄薄的云层中丝丝缕缕的洒下来,给山脉群山披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 和煦的阳光,刚刚漫过东边的山口,把大地上的一切都镀成金黄色。 洗了一把脸,便早早起来的卫青,领着几百名士卒开始起了日常的操练。 剿灭姜胡人,得到过好处,尝到甜头的卫青,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顺着延陵的“三不管地带”,一举荡平了好几个杂胡部落。 这些被卫青剿灭了的杂胡部落,平日里盘踞在这里,强索硬夺,谋财害命无恶不作,过往的村民和商贩驮队,都没少被杂胡们祸害。 卫青此举,虽说是为了练兵和求财,但也算是为民除害! “……” 扫荡这几个杂胡部落,不仅为卫青积累大量的财富,还让卫青得到不少的牛、羊、马。 那些高腿马,被卫青留了下来,当成了自己政绩。 至于那些牛羊,则是被卫青当成改善伙食,犒劳全军的食物。 “………” 时间缓缓的流逝。 卫青这边,这样一边剿胡,一边练兵的日子,还没有过去多长时间,就被一群突如其来的人给打破了。 第十六章升官发财 当然了,这对卫青来说,是一件好事。 因为,卫青马上就要升官了。 建元五年,九月六日。 卫青正坐在椅子上想事情,不曾想他的副手白云生,带着几个穿着官服打扮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都尉大人!“ 白云生弯着腰说道,话音里面,透露着他的恭敬。 而卫青这边,刚从缭乱的思绪里面,惊醒过来,不知道白云生这家伙来找他干嘛! 尤其是再看见,跟在白云生身后,那两三个身穿官服的人,也朝着自己弯腰,卫青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这就是我们的都尉大人。” 白云生指着两个陌生面孔,笨嘴拙舌地说了一堆话,解释了很长时间,卫青才知道眼前这几人是谁。 原来这几人是延陵地方军区,最高军事长官,四品提督营帐下的记事官。 作为一个大一统的帝国,汉朝军队内部自有一套完整的上下系统。 伍长,百兵长,都尉都是基层的军官。 都尉之上便是中层军官的校尉,参领,再之后便是高级军官。 只有五品以上的高级军官,后面才能出现将军两个字。 而作为抵御匈奴第一线,延陵地方军区的最高军事长官,掌握三四万大军的将军,肯定是真正意义上的高级军官。 而他们三个记事官,是四品提督军营中,长史的手下。 是长史专门派过来核对验查,卫青扫荡杂胡的事情。 卫青闻言,嘿嘿一笑,觉得这件事情,太简单了。 杂胡们的尸体,虽然早已经埋了,但是他们的武器装备,就撂在仓库里面,想怎么验就怎么验。 毕竟,这件事情是真的,又不是假大空的虚报。 检查的工作很顺利,三名记事官也很通情达理,事情很快便办好了。 眼瞅着事情办好了,卫青也不啰嗦,按照官场上的潜规矩,趁着没有人的时候,从挎在肩膀上的褡裢里拎出几吊钱,递给了三名记事官。 或许是因为扫荡杂胡的功劳,又或许是看着卫青姐姐卫子夫的面子,又或许是卫青给的钱起了作用。 几天之后,延陵的镇守大营方面,便快马传来了卫青升官的消息。 身为正四品的提督,代郡之中,仅次于太守的最高长官,升卫青这个区区的八品小官,自然没人敢质疑。 凭借着扫荡杂胡的功劳,卫青在延陵待了短短的半年的时间,便官升一级,由正八品的都尉,升到了正七品的校尉。 升到校尉之后,卫青的权力,也得到加强,他麾下的编制,也从三百人增加到八百人。 现如今的卫青,被调到了附近的厚土县,负责一县的军政,保护一个县城的安全。 接到调令的卫青,自然是惊喜万分,升官发财自然是件高兴的事情,哪怕是他也不能免俗。 可是,当他带着几百名士卒,来到厚土县县城的城门口时,盯着那一坯土黄色的低矮土墙。 他的心里面,陡然打了个突。 他虽然不知道厚土县在延陵境内,算是个什么样的县,也不清楚厚土县算不算是大县。 可这里好歹也是边疆重镇,这座县城怎么说也是扼守在匈奴人南下的通道上,城墙怎么会是土夯的呢… 而且还是这么低小,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这是在拿百姓们,士兵们,拿所有人的生命在开玩笑。 卫青一想中原腹地的大城市,一律都是横卧到顶的大青砖,特别是帝都长安,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大城墙,更是感到牙疼。 中原腹地花那么多钱,修建那么大的城墙有什么用,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多修修边界城市。 他心中惊疑不定,甚至有些不满,但是,脸上却没表露出来,默不作声带着手下的士卒们,朝着城门走。 离城墙越来越近,城墙上的种种情形,也越来越清晰,这座县城的城墙,确实是黄土筑成的。 “……” 风吹雨打多年,掉落的墙土里,还能看见当年筑城时,用粘土、淤泥和稻草、面粉混合的痕迹。 生命力旺盛的野草,顽强地在黄土城墙里面扎下了根,城上也没有看见防敌用的垛口和城楼。 卫青越看,右眼皮子越跳,他目测了一下,估计城墙大约只有自己的身高两倍左右。 作为城墙来说,这个高度,实在是太矮了。 他身高一米八二,城墙的高度在三米左右,南北宽大约四五里。 要是城墙的东西宽度和南北相当的话,这县城的面积,就超过了二十六平方公里。 这县城小是不小,可是,就防御力看起来,却弱的可伶。 城门口的旁边,还有个用木头搭起的亭子般的小门楼,孤零零地立在城墙上。 倚着门楼左右两边的柱子,各站着四五个戴盔披甲的士兵。 士兵的头盔和胸甲都是黑乎乎的颜色,很显然是比较破的旧制铠甲。 卫青这边带着,三百多号人和几十匹马,沿路排成一长溜,看起来气势恢宏。 这一幕,看的,百姓们嗡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看着即将入城的卫青一行人,一个粗嗓子的县兵,吼道:“校尉大人来了!” 他正是城门口值班的守城队长。 其实,也不用他人嚷嚷,只听那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浩浩几百人的那个阵势,城内的百姓,就知道有大官要来了。 转眼间,守城士卒们,就在城门口道路两边列成两行队列,一个个昂首挺胸,持枪肃立,目不斜视。 就在城门外的官道上,还是一片纷乱时,几十余匹高头大马,已经蹿入了城门,在众人眼前一掠而过。 拥挤在道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们,口中发出阵阵的呼声。 一面军旗之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卫”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马蹄踏起的黄沙,随风飘荡,土烟尘雾中,卫青已经进入厚土县城。 因为厚土县城换了新官的原因,接连几天,整个厚土县都沉浸在一股莫名的欢乐中。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县级官府,最近张贴出来一则告示。 第十七章热闹的厚土县城 盘踞在厚土县周边的杂胡部落们,被新上任的校尉大人,给全部一网打尽了。 这个事情,经过郡县两级衙门确定为事实。 公告言道:“首示众一千六百人,徒八百六十人,周围原本烧杀掠夺的杂胡,已经彻底平定了。” 消息一出,全县城满心欢呼,百姓们自发的,在自家院门上,挂上了红布红绸,以庆贺心中的喜悦。 地方士绅还邀来了戏子班子,在城门口前的城煌庙前,大演七天社戏,整个县城红火热闹,胜似过各种节日。 建元五年,九月六日。 今天是城煌庙社戏的第一天,晌午刚过,庙前的场地上,早就已经人山人海。 看戏的,瞧热闹的,赶集的,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把个偌大的地方水泄不通,整个方地,都笼罩在人群踩踏起来的尘土之中。 生性爱凑热闹的卫青,也脱下军装与铠甲,也挤在人群里面,眼下的他,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这场大戏,说句实话,并没有什么好的看头。 也就是一群人画着大神、驴子等人的装扮,敲锣打鼓在戏台上面,咿咿呀呀的唱着歌。 他几乎连一个字都听不懂,所以也没多少兴趣。 不过爬刀山,过火海,弄铜丸和跳剑等杂技表演,到是让他大开了一回眼界。 至于说,代郡独有的灰狼钻火圈,大鼓碎瓷器,这些他闻所未闻的东西,更是叫他有一种如醉如痴的感觉。 哪怕是这般热闹,重头戏依旧没有开始。 应该按照规矩,重头戏都是傍晚,天暗了才开始,戏院的名角,要从傍晚,一直唱到下半夜,才可以结束。 小贩手艺人,在路边挑担推车,卖吃喝,麦饼、汤饭、酸梅水一应俱有。 越向前走,吃喝摊子越多,那热闹的吆喝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 小摊贩们烧柴禾的灶火气息,以及吃食的清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乡火气。 敞着粗布褂子,麻衣短裳,穿着草鞋的驮夫,随处可见。 再朝前走,道路两边还能看见用槐木搭起的简陋屋舍,门前齐齐都扯着“饭”“酒”“客”的牌子。 这是,汉朝时代饭馆酒肆和旅店的结合体。 因为没有战事的原因,卫青根本不着急,因此上他不用着急赶回去。 现在的他,把俩手揣在布衣褂子的兜里,一路悠闲的打量着,街两旁货摊上,铺摆着的各种物件。 那慢悠悠,不着急的态度,与在军中的雷厉风行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人。 小贩们蔑席上的货品,都是紧俏,稀有的货。 染好色彩的布匹,锈着花样的裹头巾、汗巾,女人用的胭脂、香囊、簪子、贴花,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还有,非常实用的蒲扇,竹椅,竹筒等日用品,总之一句话,应有尽有。 空气里飘荡着陶罐浓汤的鲜香气味,远处一家铁器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还有一个卖货郎,挑着竹担子,手里举着拨浪鼓,边走边轻轻甩打,贩卖着日用的针线、碎布。 这个时候,卫青已经走到了厚土县城,南北东西四条官道交汇的十字路口。 这里是县城的中心,也是这座小县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药店、米铺、布庄,纸书店、玉玩、杂货店、皮货店绸缎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在战场上,痛饮敌血,纵横不败的卫青,此时被人群拥到了一处小戏台边。 戏台上,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脸上画着浓妆,身着粉薄裙,宛若美艳的桃花般,惊艳四方。 她们的身形微动,翩翩起舞,百褶裙一转,细腰丰臀之美,尽显无疑。 媚眼如丝,嫣然一笑,酒窝深深,双眼中仿佛要滴出水来。 两位美人,婀娜而行,身形不紧不慢,那雪白的玉腿,交错款摆,似隐隐合着某种韵律。 两人配合的十分有默契,四肢交舞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说不出的妖魅。 她们是唱“荤”戏,有个大方的士绅,看的精彩,还丢了一串铜钱上去。 一个女子接住赏钱之后,变得越发的热情,边唱边扯开裙边,露了雪白色的大腿。 这倒是让一旁,冷不防的卫青,饱了一番眼福。 正值血气方刚的他,刷的一下脸色就红了。 看了很长时间的卫青,见没有艳福可看之后,渐渐看得索然无味,外加上肚子又有些饿,就掉头挤出人群,准备去找点吃食。 此时的卫青,并不知道,他早就被人盯上了。 自从他走出校尉府的那一刻,就一直有人暗中跟着他。 另一边! 因为这里已经热闹得和赶庙会一样,所以场地边就有许多卖吃食的摊铺。 他们大多是都是城里出来的做小生意的,也有四乡八里赶来的。 汉代主食,主要以稻麦黍粟菽等五谷为主,并且发明出了包子、蒸饼,水煮的面条和面块。 话归正题。 此地的吃食,汤汤水水,软硬酥炸,应有尽有,吆喝喊卖之声,也是此起彼伏。 卫青这边,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见一个干净点的饭食摊子。 他在一张破旧木桌边坐下,要了一斤酱羊肉和一碗面。 很快卫青要的东西,马上就端上来了,摊贩的婆娘还送了一碟子自家的酱。 “客官您稍坐,菜肴即刻便来……合计八个铜钱。” 那摊贩的婆娘,见到来客不俗,点的也贵,登时大喜,便赶紧来伺候。 而卫青闻得此言,虽然初时诧异,酱羊肉之便宜,但是,考虑到这里靠近盛产牛羊的河套地区,却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随后,卫青便从怀中掏出八个铜钱,递给了摊贩婆娘。 不过,收了钱后,这位头上戴着头巾,大约四十多岁的摊贩婆娘,大概是看出了卫青身份不凡,身价不菲,想多做一些生意。 只见,摊贩婆娘顺手用块黄色的麻布,在桌边划了几下后,一脸笑意的问道。 “客人要酒不?我们这边,还有自家酿的高粱酒,很好喝的。” 卫青闻言,皱起了眉头,对于身为校尉的他而言,酒这种东西可是大忌。 第十八章人情世故 可是,当看到和自己去世母亲差不多年纪的摊贩婆娘,那殷切之极的目光… 他在心里叹口气后,还是说道:“那就给我来上一坛吧。” “来五坛好酒。”旁边有人接口说道。 卫青闻言,一脸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那个接话的男人,大约有三十多岁的年纪。 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靠着黄土地吃饭的庄稼人。 黑绒绒两撇,现如今最流行的墨毛髭须,修剪得十分得体。 头上戴着一顶,用蜀绸编织的蓝色帽子,横穿着一根晶莹剔透,价值十几两银子的绿玉发簪,用来固定帽子和发髻。 更加特殊的是,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深褐色的襟纱衫,脚下踩着的,居然还是,只有文官才会穿的特制云朵彩缎鞋。 而且,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人,看样子也是官府中人。 在厚土县城这个小地方,没有几个人,会有这样的排场。 这样一看,说话之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此人,也就只能是厚土县的县令,在官职上和卫青平级的七品文官孙斌。 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后,想着自己再这样大大咧咧的坐着,就有些不礼貌了… 想到这里,卫青马上站起来,拱手作礼。 孙斌和身后的几人见状,略略侧身,没有敢受他全礼,随后,又齐齐还他了个半礼。 完事之后,孙斌拉来了一把椅子,径直坐在卫青的旁边。 摇了摇脑袋后,他笑着说道。 “卫大人你好大的威名,本县令在县城,就听说了你的故事。” “当时就想亲眼看看你这位扫荡延陵境内诸胡的英雄,只是因为一些俗务耽搁,才一直没能得愿。” “后来,没想到,卫大人就调到了厚土县,本县令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满心欢喜。” “所以,今日才会主动前来拜访,还望校尉大人勿怪。” 说完这话后,他瞄了一眼卫青的装束,又瞅了一眼旁边那两个闻言之后,吓了一大跳,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摊贩夫妻。 卫青听到这话,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回道:“县令大人你客气了,以后你我二人,同在厚土县城办公,日后可要多多照应啊。“ 顿一顿,卫青又客气的再次说道:“厚土县城有今日的民富境安,全托县令大人的福。” 浪迹官场多年的孙斌,听到卫青的话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自古以来,官场上的事情,都是一句话,与人斗,其乐无穷。 从中枢朝廷上,皇帝与丞相的权力斗争,到地方上,太守与郡丞的明争暗斗,都是如此! “……” 按照常理来说,县令便是一县之地,最大的地方父母官,没有人的官,会比他的更大。 但是,厚土县城靠近边疆,属于是军事特区,所以说,延陵军营才会派卫青到这里来驻守。 然而,问题现在就是出在这里。 卫青和孙斌两个人,都是七品官,官职一样大,同时挤在这一座小小的县城里… 厚土县城日常的大事小事,谁该听谁的,这就有些争议了… 只见,孙斌拱了拱手,对着卫青说道:“卫大人,厚土县城靠近边界,一向武职比文职重。” “今后,本官愿意倾心辅助卫大人,还望卫大人,不要嫌弃本官。” “……” 这边。 眼看着卫青听自己说完后,只是笑而不说话,孙斌沉吟了一下,突然又是开口说道。 “卫大人勿须多虑,大人姐姐之事,本官也是知晓的,怎会为了一些虚权得罪大人。” 他的这席话,让周围的几个仆从和摊贩,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谓何意。 而卫青这边,明面上装糊涂,心里面却是跟明镜一样。 这姓孙的家伙,不知道通过何种渠道,知道了他的姐姐,如今深受皇帝的宠爱。 这姓孙的认为,有卫青姐姐的撑腰,他在权力方面,是万万斗不过卫青的,索性也就不争。 寥寥数语间,孙斌便给他挑明了厚土县城官场上,军政方面的权利分割。 只要,他卫青不是太过分,这厚土县城的大部分权利,都可以分割给他。 想到这里,卫青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要是他卫青真是个酒囊饭袋,或是个贪权谋利之人,遇见这种好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他卫青偏偏不是这种人。 不过他也不能直言拒绝,孙斌的一番“好意示软”,即便是婉言谢绝,也得好好措辞。 不然的话,得罪了这个厚土县城文官第一人,他日后的麻烦,也不会少。 可是,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又想不出该怎么说。 不想要?看不上? 另一边。 ”……” 看着卫青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孙斌的双眼珠子直转,显然是在疯狂思考什么。 他是正统的文官出身,又在官府里混了许多年,早就磨炼得世事通贯,人情练达。 他这边,能看出卫青是真的无心于县城内部的政治权利。 猜出了卫青的真实想法后,孙斌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说实话,孙斌也并不是真的甘心要将管理县城的权利,让给卫青。 只是,碍于卫青姐姐的原因,不得不先行服软退步。 眼见卫青这边,没有这个意思,孙斌转头便对着摊贩婆娘说道:“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 知道眼前这位真实身份的摊贩婆娘,扣着指甲盖里面的黑泥,胆战心惊的回道:“大人…小的们……小的们这是小本买卖,只卖点羊肉和面。” “那就切五两酱羊肉,再来一碗面。” 孙斌这样说道。 “……” 既然遇上了厚土县城的县令,卫青也不好马上吃喝。 他一边等着摊贩婆娘把点的肉、面送过来,一边和孙斌闲谈。 卫青知道孙斌想和自己结交,面对孙斌示好,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了接受。 虽说,他觉得孙斌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单纯地想和他做朋友,孙斌是有目的地想交他这个朋友。 但是,有目的地交往,这也很正常。 第十九章匈奴人的消息 自从他的姐姐卫子夫入宫之后,这几年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不少的人主动和他结交。 这些人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看上了卫子夫身处后宫的优势,还有便是卫青的未来… 为了多个朋友,多条路。 “………” 朋友之间的结交,自然要看情况而定,这不假。 也正是因为如此,卫青才会选择和孙斌先做一个表面上的朋友。 作为后土县城的文官第一人和武官第一人,他们两个人要是不合,整个厚土县城会出现大乱子的。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普通的老百姓。 卫青与孙斌正说着话,摊贩婆娘已经端上了两人点的羊肉与素面。 差点被两人的身份吓死的摊贩婆娘,偷偷将先前准备的咋日旧酱羊肉,换成了新鲜刚做的酱羊肉,方才敢过来。 那羊肉把一大盘子装得满满的,看样子绝对不止一斤,摆在木桌中间倒也有些豪气。 过了一会,孙斌点得五两酱牛肉与素面,也好了,量给的同样是很多。 见菜上完之后,那摊贩婆娘这边,又小心翼翼,在竹筒里面,挑了两双长短粗细都差不多的“精品”筷子… 她还特意的在干净的水里面,涮了又涮,才敢拿过来。 不仅如此,生怕卫青与孙斌两位“大人物”嫌弃筷子上沾着水不好使,特意用自己的衣袖,擦去了水珠。 牧童出身,做过很多年奴隶的卫青,看到这一幕,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孙斌这边,却是实有些为难,拿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吧,这筷子被那地摊婆娘的袖子抹过,真的能用吗? 再说那酱羊肉闻着香气扑鼻,可细细看过去,尽是酱黑色,看着就倒胃口。 那碗素面也是一般模样,汤水上面没有油,也就罢了,上面还夹杂着几颗绿色的可疑之物。 作为小世族出身的孙斌,一时半会,还真没办法接受这种菜肴。 卫青可以看出他对着这样的饭菜为难,也就没说什么快点吃的话,只和他点点头。 卫青这边,用筷子在面碗里面夹起一筷子的面条,填进嘴里,嚼几下觉得味不够,又加了几块酱羊肉进嘴里面,鼓着腮帮子,大口嚼了起来。 卫青的这个吃相,瞧着孙斌有些臆怔。 看到这个样子的孙斌,卫青失笑道:“都是行军时养成的坏毛病,让县令大人见笑了。” “行军赶路的时候,一分一秒都很珍贵,手脚慢了,难免耽误大事,久而久之,就落下个饿死鬼的吃饭模样……” “哦,明白了。” 孙斌支吾几声,将自己面前的那盘叫羊肉,推到卫青的面前:说道,“吃,你吃。” 卫青也不客气,干饭之快,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孙斌这边,招呼摊贩再给他们两个人,端来两坛子酒。 酒端来之后,孙斌拿起一坛子酒和卫青碰了一下,挨着坛边,意思意思的抿了一口。 犹豫了良久,他这才对卫青说道:“卫大人,有些话本官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到这里,孙斌突然就停了,就拿眼睛盯着卫青不说话,显然是想要看卫青接下来的态度。 卫青也明白孙斌的暗示。 不管孙斌接下来的话,到底对他有用没用,他特意来说,总是一番情谊。 卫青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好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只能顺着他的话,试探性问道。 “孙兄这么着急,难道说匈奴那边出了事情?” “……” “卫兄,果然聪慧。“ “本官在厚土县城的县令任上,己经有八年了。” “这延陵周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不说第一个知道,至少也不会落后其他人太多。“ 孙斌放下酒碗,悠悠的长叹了口气,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半晌之后说道。 “匈奴人的商队,在近几日内,纷纷都撤离厚土县城,这可不是一个好迹象。” “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匈奴人,马上就要来了。” “………” 听到孙斌这么说,卫青脸上的表情,也开始严肃出来。 关于匈奴人兴兵南下,在大汉帝国的边域内,大肆烧杀抢掠之事。 卫青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匈奴人商队的情况,他却是知道的不多。 匈奴人年年都来延陵抢劫掠夺,怎么这边的地方政府,还允许他们入境通商? 面对卫青的质疑,孙斌的脸上,露出了尬尴之色,说话也变得吱吱唔唔起来。 “卫兄不要惊讶,在咱们延陵这边做生意的匈奴商人,还算是少的,河北那边更多呢,还开着互场,那可是朝廷中枢亲自下令开放的。” “匈奴商人用牛羊、马匹,换咱们的布匹、盐巴、茶叶和粮食。” “延陵地区的一些富豪,就是因为这个起的家。 说到这里时,孙斌说话的声音,随即开始变得义愤填膺起来:“更有甚者,还有人偷偷摸摸的卖铁矿、铁器给匈奴人。” “实不相瞒,本官就抓住了两个给匈奴人运送铁器的卖国奸商,为了以儆效尤,他们两个的人头,还是本官监斩的。” “………” 通商、走私和镇压,这自相矛盾,又确实存在于边境上的问题,让卫青的脑子,一时有些混乱。 卫青端着酒碗,沉思良久,一时不说话。 匈奴人的入侵,对于生活在边疆的人来说,绝对是顶了天的大事,上到官僚阶层,下到普通老百姓,谁都跑不掉。 良久之后,卫青拱了拱手,算是认下了孙斌这个人情。 知晓了匈奴人有可能入侵的消息之后,卫青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以厚土县城军政方面第一人的身份,宣布厚土县城进入军事戒备。 这一段时间里,严阵以待。 并且,卫青在第一时间内,开始了扩军,将厚土县城兵力,扩大到了满编的八百。 “………” 几天之后! 繁忙的大半日过去,整理好日常军务的卫青,穿着铠甲走出了军政厅。 闻着鼻端飘荡的淡淡烤羊肉香味,卫青顿时觉得肚腹空空荡荡的,不由得咽了咽口唾沫。 顺着香味,卫青来到军营前的一片空地上。 第二十章匈奴王廷 建元五年,十月,二十三日。 北方的草原,提前下雪了。 冬季的主题曲,是雪与白,是冰冷的季节。 寒冷的北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开始在大地之上呼啸。 在这个寒冷难耐的极端天气下,一个个不好的消息,从动荡的北方传来。 草原上,遭了很严重的白灾。 大雪铺满了整个草原,积雪过深的地方,甚至有一米多厚。 过厚的雪层,淹没了牧草的根部,牛、羊等牲畜采食不了牧草,挨饿受冻之下,出现了大批量的死亡。 大草原上面,生活的人,大多都是牧民,它们逐草而居,以方便放牧,靠着牛羊为生。 但是,这一年的白灾很严重,牛羊大批量的死亡。 对于整个草原上的所有牧民来说,都有很大的影.响。 众多的牛羊被冻死,影响十分的致命… 按照惯例,匈奴人在冬季没有牛羊吃的情况下,便会通过南下,侵略汉土… 或者去其他国家,掠夺粮食、财富,来维持住自身民族的生存和发展。 “……………” 实际上,相对于其他的种族而言,匈奴人的战斗力一直相当的强横。 牧马刀弓的他们,是天生的战士。 这个强悍的民族,之所以直到秦末汉初时,才登上历史的舞台,只是因为发展的晚,缺少一位雄主罢了。 而当一代枭雄冒顿单于,一统草原众部落之后,其可怕的破坏力和战争能力,转瞬间就让匈奴成为了一个顶级的游牧帝国。 在这个匈奴人的势力,达到最鼎盛的时期。 眼高于顶的匈奴人,将大草原四周的国家,划为了几十个地区,并冠以“羊圈”的蔑称。 哪怕是大汉帝国,在匈奴人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一只头上长着角,有些强壮的绵羊罢了。 “………” 建元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冷冽如刀的寒风,自漫无边际的北极冻土狂卷过来,带起大块大块的雪片、冰屑,冰封所能冰封到的一切。 时令不过十一月,整个草原却是一片雪白,连场大雪纷纷扬扬,狂卷下来,一直未曾停断。 茫茫无边大草原中,最大的淡水湖库苏尔古湖边,代表匈奴王庭的金色狼旗,在风中迎风招展着。 旗帜下面,是一个庞大的军营。 灰白色的绵毛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一朵朵巨型蘑菇,连绵无际,座落在这里,一眼看不到尽头。 星星点点的火光亮点,分布在各帐前,上前仔细一看,熊熊的篝火,在营中燃烧着。 以匈奴王庭为中心,库苏尔古湖这边,前后聚集了超过百万的草原部众。 冬季来临之后,一百多万的匈奴人,在这片区域生活着。 自从两个月前,匈奴人就发现,今年的冬季,来的非常早。 作为北部草原主要的水源地,几十年没结冰的库苏尔古湖,更是破天荒的结冰了。 库苏尔古湖是草原上最大的湖泊,以它为源头,形成了横穿数百里的水网河道。 对于过冬季的匈奴人来说,库苏尔古湖就是他们用来过冬的宝地。 在冬季冰封之前,他们会在这里储存足够的食物,建造搭建过冬的场地。 这一传统,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结果,今年,这一传统被打破了。 因为冬季比往年提前了足足一两个多月。 此刻,摆在匈奴人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匈奴人死,要么汉人死,就是这样。 眼下,百万匈奴部落集中于一处,匈奴单于的选择,不言而喻。 要知道,草原部落本来就没有聚拢在一起的习惯,因为一块草场,所能承受的牲畜数量和马匹都是一定的。 太多的部族聚集在一起,其结果就是草场破坏,草地沙漠化。 只有在寒冬和准备大规模作战时,草原各部才会聚拢。 上百里营地的正中位置,那座超大型千米高帐,绝对算是周围无数座皮毛帐篷中,最为宏伟宽阔的超级大帐了。 整座大帐用精铁为骨架,帐上面蒙了五层狼皮,高足二十米,纵宽各千米,看上去大气而庄严,蔚为壮观。 这就是匈奴帝国权力中枢的核心,匈奴王庭的王庭金帐。 这附近五步一岗、三步一哨。 雄壮沉稳、悍气十足的王庭近卫,如同一个个木桩,任凭身上裹满雪花,冷冽的寒风撼摇,却岿然不动。 厚重的皮帘内,有阵阵的热浪迎面扑来,帐外寒风凛冽,帐内却是温暖如春。 这简直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般。 宽敞无比的超级大帐中间,摆了一圈直径半米余的狼形铁制火炉,里面炉火烧得正旺。 整座王庭金帐,以白牦牛皮为基,在营帐四壁,悬挂满了凶猛狰狞、令人望而生畏的野兽头颅,如虎、狼、豹等… 无言诉说着,匈奴人骨子里的崇武之风。 “………” 在汗王的王座前方,摆列着三列,足足百十个木椅。 匈奴的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各大部落的首领,此时全都坐在此处。 此时,汗王的宝座上面,端坐着一个神色威严,杀气凛然的中年人。 只见他头戴王冠,身披天狼袍,须发半黑半白,脸庞上还有几处伤疤,看起来很可怕。 能够坐在这张汗王宝座之上,这中年人自然就是匈奴帝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当今的军臣单于了。 军臣单于跨腿横坐于王座上,双眼直视前方。 自他坐着的王座上,居高临下,恰好能够看到底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 军臣单于身上,那掌控整个帝国,镇压一切的王者气势… 让底下的左右贤王、各大部落的首领,大气不敢多喘,坐立不安。 “……” 匈奴帝国的政治权利体系很复杂,这是第一代开国汗王冒顿单于的锅。 作为一个游牧性的帝国,他们用四五种法子来治国,相对大汉而言,很混乱。 军臣单于现在,既是匈奴帝国最高的政治统治者,又是最高的军事首领。 在军臣单于之下,匈奴的贵族、官员们,没有严格的文臣武将之分,多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因为他们官职的大小,其实是由他们部落的实力来决定的。 第二十一章金账议事 且说,从地盘上来看,匈奴人的地盘,是相当大的。 他们所领的大草原、辽东、河套、哈萨、土库、中亚,西域,足足有六百多万平方里。 从根基上来说,匈奴帝国的根本,乃是四十万操弦狼军。 从政治上来讲是,乃是所谓匈奴王族和各部落共制! 但不管怎么算,匈奴帝国内部,匈奴单于还是拳头最大,话语权最重的主宰者。 而从这个角度,也足以看出历代匈奴单于的强势与能耐了。 不过,这句话,其实也可以反过来说。 如果不是历代匈奴单于,个个都是一代枭雄,将各部落的首领,拿捏的服服帖帖,把一盘散沙的草原游牧种族,打造成了一个整体。 匈奴凭什么早在秦末时期便能自立为国,现在又凭什么傲视天下,压的大汉帝国及周围各国,喘不过气来呢? 话归正题。 军臣单于正在和左右贤王.粘兀罕术、呼衍吉羽,以及其他各部落首领商议,该派出多少骑兵,去攻打大汉。 请注意,军臣单于和众高层商议的,是派出多少兵力去打大汉。 而不是打不打大汉。 也就是说这次议会,不管是按照谁的建议执行,攻打大汉,都是既定的军事行动。 经过一夜的讨论后,通过众人的投票,还有军臣单于的最后拍板,匈奴方面决定派出三十万大军,进攻大汉边疆各郡。 说一下,匈奴的高层们,此时,并没有想真正的灭掉大汉。 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又或者说,他们把大汉,当成了自家的粮库。 他们就像强盗一样,不种田,不生产,没粮食吃,就去抢大汉。 大汉屯粮食,他们磨弯刀。 “……” 建元五年,十一月,三十日。 太阳光刚刚升起,还没有完全照亮眼前的大草原的时候,寒冷的草原风雪,便迎面吹来。 草原王庭金色狼旗上面的天狼,在此时此刻,显得越发的狰狞可怕。 无数身披皮甲的草原骑兵,在广阔如海的大湖岸面前,一线列开,犹如一片黑黝黝的钢铁森林! “儿郎们,草原没草了,牛羊都饿死了,咱们的妻儿,如今正在挨饿受冻…” “而南方的汉人们,却有着大量的食物过冬,有着保暖的棉衣,你们说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匈奴王庭的汗王军臣单于,如狼一般锐利的眼睛圆瞪,右手高举着代表整个草原权力的天狼刀,向身后的三十万名匈奴骑兵呐喊。 “杀!杀!杀!” “抢汉人的粮食和肉吃,抢他们的棉衣穿!” 这一刻,战马集群之上,无数的弯刀,朝着天空竖起,寒光闪烁的箭头,在阳光下更显冷冽。 几十万匈奴人震耳欲聋的喊声,从四面八方荡开,声浪震天断云,连整个草原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军臣单于见状,口中发出了,一阵的“哈哈”大笑,一股傲视天下群雄的自豪感,油然而出。 也怪不得军臣单于自傲,执掌匈奴帝国的他,的确有笑傲天下、指点江山的豪气与资本。 “……” 冬季提前,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正值巅峰期,拥有四十万皮甲控弓的匈奴帝国,傲视天下,又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 南下掠夺大汉,及其他各国,以诸国之物力,供养本国,便成为了他们的选择。 建元五年,十二月一日。 匈奴王庭的三十万大军,从库苏尔古湖出发,好似滚滚洪流一般,向着南方挺进。 古朴雄浑的战号声,在风中激昂,犹如恒古万年的风,吹过了茫茫无边的大草原。 三十万匈奴骑兵,犹如一股巨大无比的飓风,从这片广袤的草原上掠过。 马蹄带起无数的尘土,而尘土随着快马带起的迅风,摇晃之上,于大地上,形成了黄沙滚滚的景观。 建元五年,十二月四日。 匈奴三十万精锐骑兵,分兵三路,进攻大汉帝国的边界疆域。 上路由匈奴军臣单于亲率十万最精锐的本部大军,进攻汉帝国边彊防御力量最强的雁门郡。 中路是左贤王带领的,各部落组成的十万联军,入侵河北的北地郡。 而下路则是右贤王带领的,各部落组成的十万联军,入侵正是代郡。 “………” 右贤王这边,带着号称十万大军的匈奴骑兵,很快就打穿了延陵最前方的几十个军寨,长驱直入至延陵,还有代郡的其它地方。 一时之间,代郡的战局,崩坏到了极点。 十万可以高速移动的匈奴骑兵,将代郡本土的军事力量,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处。 形势如此严峻,卫青这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每日站在刚刚加固好的城墙上,严阵以待。 十万匈奴大军的兵力,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强大到卫青不敢有一丝的失误。 匈奴人破关的这几日,卫青整个人吃住都在城墙上,神经绷得紧紧的。 他一个小小的校尉,自然是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解决十万匈奴大军的入侵。 但是,做为大汉的一名军官,卫青还是想竭尽所能的,守护住自己治下的这些百姓。 “…………” 建元五年,十二月,六日。 初冬时分。 天空灰蒙蒙的,黑色的乌云堆积在空中,干冷的空气,刺的人鼻腔发疼。 大地已经过了霜,冻得干裂的泥土缝里,随处可见失去生机的枯草败叶。 一股股的寒冽冬风,顺着极北之地的寒流袭来,代郡全境的气温,己经到达了零度以下。 “……” 一道厚实连绵的硕大黑线,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 千余面绣着天狼银丝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嘶鸣,万马脚蹄,踏动大地的声音,像是阵阵的闷雷。 六万匈奴骑兵,在辽阔的平原上奔驰,如同落在地面上的一大片黑色乌云。 右贤王带领的十万匈奴大军,进入代郡之后,便开始分兵。 其中,右贤王呼衍吉羽,带着自己的本部六万大军独自行动。 其他四万大军,则是按照部落的不同,分为了数股大小不一的军团。 第二十二章狼骑南下 六万余名从北方辽阔草原赶来的匈奴骑兵,在右贤王呼衍吉羽的亲自带领下,沿着边线往西,策马狂奔。 他们不惜马力,终于在这一日的正午时分,抵达了代郡重城“边驿城”脚下了。 “……” “过了前面的这座山丘,就是“边驿城”了!” 一名匈奴骑兵斥候,脸色喜悦的,指着不远处的一段斜坡,在那里隐约可以看见一处小山。 这名在前方带路的匈奴骑兵斥候,在几年前曾经伪装过汉人,在代郡的地界,大肆打探消息。 边驿城这座代郡的重镇城池,他自然也是清楚的很。 “繁华的边驿城啊,我这次和我的同胞们,可是带着弯刀和弓箭过来的。” “沉迷于安稳迷醉田园生活,如同弱小绵羊般的汉民们,我等这一次来,可是要准备屠城的!” 眼看着快要到边驿城了,这名深知边驿城“繁华”的匈奴骑兵斥候,心里面顿时感到了一阵喜悦。 遇战而喜,因血而狂是匈奴人的天性。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做好在“边驿城”城内大肆屠戮劫掠的准备。 匈奴帝国,右贤王所属方面,高层们之中,已经制定了缜密的作战计划。 他们准备在一个月之内,占领整个延陵地区,进而洗劫整个代郡。 六个整编军团,二十四个大队,一百三十二个中队,一千三百多个小队,共计六万名匈奴骑兵,此时此刻已经全部抵达了边驿城的脚下。 “……” 匈奴本营这边,几个万夫长,神色恭敬的向呼衍吉羽行了一个军礼。 在他们的身后,六万名匈奴骑兵,就像一道张铺开的大网。 最中间突击的三万主力部队是右贤王的心腹近卫,而两侧则是三万辅助骑兵,形成的三道辅助攻击线。 数万匈奴骑兵连成一片,只看见闪烁寒芒的长弓、长箭,和无数锋利的草原弯刀,闪动着让人胆颤的寒芒。 “命令全军准备突击!” 呼衍吉羽向着,身后严阵以待的部下们,挥了挥手,命令道。 紧接着,他从腰部抽出了一把象征着右路大军统治权的名刀狼雀。 满布血丝的眼睛,在这一刻闪动着骇人的光芒。 连续奔袭了一个昼夜,目标就在眼前。 看着边驿城全城慌乱的样子,呼衍吉羽很是满意。 看来那花钱如流水的情报部门,还是有点用处的,边驿城内的汉人驻军,果然一点防备都没有。 没有人会想到,即将与“延陵大营”决战的几万匈奴军队,会冒险兵锋一转,向着后方毫无防备的边驿城杀来。 布置在边驿城.城墙顶上的士卒们,大多数都是普通士卒,此刻面对大军压境的情况,顿时便手忙脚乱了起来。 “…………” 边驿城的建筑设计者,是一个优秀的防御大师。 这个防御大师,把城墙的防守,发挥到了极致。 除了坚固的主城墙之外,还在主城墙的三个薄弱方向修建了三个大型城塔,像是一个保护套。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防御,都是毫无意义的。 这一次,作为右贤王的呼衍吉羽,集结了六万以上的兵力。 他要堂堂正正的,用锋利的弯刀,把边驿城的乌龟壳,给砍断了。 “呜呜呜呜!!!” 嘹亮的狼啸军号声,响彻了天地。 马蹄之声轰如雷霆,震耳欲聋,六万匈奴骑兵立于马上,齐齐弯弓拉箭。 那股气吞天下,纵横无敌的气势,就如同海啸海浪般狂猛。 无数的箭矢向上,映照在苍白色的天空下,犹如整整一大片覆盖了大地的箭林。 长箭横空,撕裂空气的呼啸之声,顷刻间充斥着,这片杀戮的战场。 数万支箭矢,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金属的光流,呼啸着,落在了城墙上。 “……” “注意头顶!” “小心!” 边驿城城墙上的汉军士卒们见状,嘴中那高昂的喊声里边,充满了恐惧感。 “啪啪啪啪!!!”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就像大雨倾盆一样,打在城墙之上。 血肉飞散,就听见一阵骨裂血碎的惨嚎之声。 普通的铠甲,在匈奴人的穿甲箭面前,完全就跟薄纸一般。 刚才还升龙活虎的边驿城士卒们,如今已经齐刷刷的,倒下了一大片。 箭矢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充斥着他们的耳膜。 雨落一般的箭矢,不断将士兵射翻在地上,边驿城的守城士兵,在这一连串箭雨的打击下,瞬间乱成了一团。 “………” “见鬼!不要怕,守住城池,咱们大家才能活下去!“ 边驿城城内的驻军将领,见到自己手下的一众士卒,抱头鼠窜,顿时就愤怒了起来。 要知道双方交战过程中,士兵们心里面,出现一丝的犹豫和害怕,对于战场的最终胜负都影响很大。 特别是在如此,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 一阵箭雨过后,残酷的守城与夺城之战,正式打响了。 六万匈奴骑兵与一万多守城汉兵展开了激烈的碰撞。 铜铁的碰撞斩击,惨叫哀嚎声等等,令人毛骨悚然。 震天的厮杀声,响彻云霄,鲜红的血液,流成小河,把地面侵染的一片血红。 在六万匈奴骑兵的身后,更是出现了几百辆大型的木制投石车。 几百辆大型投石车,随着后方匈奴人的操作,开始运作。 绞盘拉动着缰绳,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密集的落石,直直的,砸向了边驿城。 一颗颗硕大异常的石头块,带着呼啸声,砸向了边驿城的大门。 有着十几米厚度,铁皮实木的硕大城门,在遭遇了连续几次这样的撞击后,开始发出了沉闷裂开的响动。 小半个时辰后,只听见那“啪”的一声,木屑和铁皮飞舞,城墙的大门被投石车给轰破了。 边驿城的驻军将领们,没想到一向野蛮的匈奴人,还会制造投石车。 这也导致了,城墙大门轻易的被匈奴人给破坏了。 “杀入城中,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眼见城门被砸开,呼衍吉羽兴奋的大喊一声,挥舞着狼雀刀,第一个策马踏入了边驿城。 第二十三章全面告急的代郡 跟在其身后的一众匈奴近卫骑兵,紧随其后。 他们好似一道黑色的洪流一般,径直的冲进了城内。 破碎的城门不远处,很多举着大盾的驻城汉军士卒,从碎裂的门口涌出。 汉军方面见状。 一个百人队伍,迅速的在原地站稳脚跟,在一名汉军尉官的指挥下,组成了一条血肉防线。 面对不断奔涌而来的一众匈奴骑兵,边驿城的将领们虽然有些猝不及防… 但是还是亲上第一线,非常及时的组成了长矛与盾牌相结合的兵组队列。 他们像一堵钢铁城墙般,暂时阻止了匈奴铁骑们的肆虐。 可惜,在奔跑起来,冲击力十足的骑兵集团军面前,一切都是无用的。 “……” 在茫茫无边大草原中,长大的草原男子,他们的战意,可是十分高昂的,无惧死亡,不怕牺牲。 因为死亡在他们的印象中,是回归到长生天的怀抱。 特别是战死沙场,魂归草原,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也正是如此,在匈奴人的眼中,世上的任何防御,都是脆弱不堪的。 “杀!,杀!,杀!一个不留!” 后方,控制大军的几个万夫长见状大喊道,齐齐挥舞着战刀,率领本部大军,冲进了“边驿城”城内! 奔腾而来的黑色洪流,从边驿城汉军士卒们的身上,踏了过去。 “啊”!“啊”!“啊”! 清脆的骨裂声,混杂着痛苦的嘶喊声,从马蹄下传来。 顽强抵抗的边驿城守城士卒们,此时就像一群被撞碎的破麻袋,在纷飞的马蹄踏下,变成了一堆碎泥。 人与人的呐喊声,弯刀砍钝肉的惨叫声,长枪刺中胸口,落地的坠落声,此起彼伏,在这片血红色的战场中连续响起。 右贤王呼衍吉羽傲立于马上,手中的狼雀刀,已经沾满了鲜血。 从开战到现在,他的手里面,已经沾满了二十余名汉军士卒的生命。 另一边! 边驿城”驻军将军正五品温正德,及时率着自己的亲卫士兵们堵住了缺口,并成功鼓舞了士气。 但是,城下双方局势现在一直很险峻,总体来说,边驿城驻军这边,还是处于下风的。 右贤王呼衍吉羽,带头冲击着,驻城士兵们用自己血肉铸成的防线。 以血肉驻守防线的一众士兵们,纷纷被近千斤的高速战马踏成了碎肉。 “盾击兵前进!” “长枪兵刺出!” “后面的弓箭手,给我压制!” 已经亲自上第一线的“明威将军正五品”温正德看着在城门处乱成一团的部下们,脸色苍白的可怕。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不断地发布命令,试图改变现状。 匈奴骑兵号称是当世最强的军队,是匈奴帝国称霸天下,最锐利的利爪。 而右贤王呼衍吉羽,带领的匈奴近卫骑兵,就算是在整个匈奴帝国之中,也算是精锐的部队。 看着不断战死的同胞们,温正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紧握着的十根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发青。 他看见,往日最让他骄傲的精锐步兵们,此时此刻完全就是敌人骑兵闪烁战刀下,屠杀的对象。 那一张张彷徨如临末日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两者之间的战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凌乱的攻击和慌乱的抵抗,让这些步兵看起来,就像一群秋季被猎人围堵住的肥膘麋鹿般。 “…………” 右贤王呼衍吉羽这边,利用砍杀的间隙,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嘴角不屑的撇了撇,对着左右说道:“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之后,他向着左右两侧的近卫骑兵命令道:“给本王冲垮他们!” 成千上万的匈奴骑兵闻言,迅速的飞奔了上去。 “噗嗤”的无数声重响传来,匈奴骑兵们驾驭着的疾奔战马,就像一辆辆铁车,撞在了守城士卒们的身上。 仅仅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六万匈奴骑兵,就将边驿城一万多守城士卒,一口气全部杀光了。 这还不算,他们紧跟着,又屠杀了边驿城的十几万老百姓,搜刮了全城的粮食和财宝,还有一些美女。 最后,他们又放了一把火,将整个边驿城烧成了灰烬。 匈奴人的风格,从来都是如此。 在大草原的残酷部族战争中,厮杀、掠夺、灭族、屠城,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 匈奴人也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 在匈奴人的眼中,只有马匹、牛羊、财富、女人,才值得保护。 其他的无关紧要的东西,都是只会消耗粮食,毁灭掉才是最好的处理。 初冬的季节,虽然不是一年中最冷的,但是这个时候的寒风,往往是最折磨人的。 黑色的乌云堆积在空中,干冷的空气刺的人鼻腔发疼,就像一道挂钩,挂在鼻腔的深处。 人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发出沉闷的呼气声。 早晨,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地面之上,还会积累着一层薄薄的白冰。 空气之中,弥漫一种怪异的臭味。 森林中的一片树木旁,倒立着一排惨白色的物体,这些物体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很多的秃鹫,盘旋在上空,格外的显眼。 有一处地段,甚至有上千具尸体,里边有不少是老人和孩子。 有的尸体,眼睛被觅食鸟儿吃掉了,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 有的脖子,因为铁钉子钉断了锁骨,比正常人长了一倍还多,就像厨娘悬挂在伙房的长脖子鹅。 风从这些尸体上吹过,尸体像风筝一样摇摆不定,发出了诡异的咯吱声。 这还不算是最惨的,有的尸体,连头都没有,手臂,大腿,内脏,人的鲜血等散落一地。 十几万人的尸体,堆成了近百座尸山。 这诡异可怕的景象,就连最胆大包天的人,在黑夜之中,也不免感觉害怕。 而这一景象,是匈奴人特意制造的京观。 匈奴人的目的,是震慑汉军,从心理上征服汉军,摧毁汉军们的抵抗意志。 “………” 建元五年,十二月九日 这一日的深夜,正站在城墙上值守的卫青,借助昏暗的火光,瞥见城墙下面,有一连串的寒光闪耀,倏闪倏逝的。 第二十四章守城之战 恰在此时,城墙上的火把,在风的激烈晃动下,炸裂出了一连串的红色火星。 风助火长,“啪”一道粗大的火焰光芒,划过漆黑的夜空,照得四周大亮。 借助着火焰的余光,卫青终于看见了下面那密密麻麻的人。 “……” 这一刻,卫青双眼里的瞳孔,陡然的一缩。 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陡然间,全部停了下来。 城墙下面有人,城墙下面是匈奴人! 此时此刻,他的心脏,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血液瞬间崩腾而出,流向全身。 就在下一个瞬间,卫青便开始,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敌袭!” “铛铛铛……” 城楼上面,示警的钟声,下一秒已经敲响了。 一下子,整个县城动了起来,处处的乱哄哄。 “敌袭,敌袭…” 城内此时,到处都是这样的声音。 大量的士卒,第一时间内,纷纷架起了弓弩。 他们的口里面,呵着白气,一个个紧张万分。 以卫青为首的守城将士们,自城墙之上,借助篝火的火光,居高临下地向外看去。 这一看,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戴着翻毛皮帽子,穿着牛皮铠甲的矮壮男人,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那男人左手里拉着弓,右手持着一枝箭,羽梢搭在弓弦上,弓和箭都直指向了城墙。 …… 旁边又是一个打扮差不多的男人,骑着马走了出来,他手里同样抓着弓和箭,弓和箭也同样直指着城墙… 然后是第三个匈奴人;第四个,第五个…… 匈奴人,数不清的匈奴人,浩浩荡荡的匈奴骑兵,已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地平线上,出现了无数模糊的小黑点,可随即,这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从县城前经过的官道上,一条似断似续的黑线,从北边的尽头,一直延伸到南边的尽头。 那些,都是匈奴人的马队。 这是一千人?还是五千人?又或者是更多? 不管是多少人,看匈奴人的这个架势,这一回,绝对不会是什么小打小闹。 浩浩荡荡的匈奴骑兵,犹如乌云压顶一般,朝着厚土县城方向,蜂拥而来,仿佛想要一口吞下厚土县城一般。 城外突然来了数倍于己的匈奴骑兵,城墙上的士卒们,明显有些害怕。 哪怕是依靠着城墙,占据了守城的优势,可是,那低小的城墙,根本不可能给他们任何安全感。 而卫青这边,看着四周慌乱的手下们,深吸了一口气后,脸上看不出一点的异色,相比之下,显得格外的冷静。 而片刻之后,厚土县令孙斌、县丞刘岩等文武官们,也都匆匆地赶上了城楼。 他们看着城下的一切,紧张得几乎窒息,深沉的恐惧感,就像是毒蛇一般,紧紧地缠绕住他们。 匈奴人,真的来了,带着黑云压城的威势而来了。 所有的人,都觉得后襟背发凉,心也凉飕飕的。 每一次,匈奴骑兵的大规模出征,都会导致大汉边彊的百姓民们,遭受很大的损失。 三年之前,马踏天下的匈奴骑兵们,便洗劫了边疆的关口,浑源、灵丘、朔州等地。 匈奴人过境之后,用血流千里,尸山血海来形容,确实有点些夸张,却也恰如其分的,说出了匈奴人的残暴。 一下子,城墙之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卫青。 面对数量庞大的匈奴骑兵,这个刚刚接任厚土县城军防不久的七品校尉军官,面上此时没有丝毫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害怕。 他的表情,平静如水,看着就像是死鱼脸一样。 可这死鱼一般的面容,却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令这上上下下原本紊乱的人心,不由得一定。 “……” 所谓将强兵才强,将雄雄一窝。 在面对生死考验的时候,卫青表现出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利刃临于脖颈却不皱眉,完全无惧城外,那气吞山河的匈奴大军的胆气。 如此气魄,如此胆魄,世所罕见,真是非常人也。 情绪这种东西,是会感染的。 卫青的这一份从容,也使所有人悬着的心,跟着稍微安定了一些。 “……” “卫兄…现在…应该如何做?” 县令孙斌小心翼翼地看了持剑而立的卫青一眼,说出了这满城文武百官们,都想问的话。 人的影,树的名。 匈奴人的可怕,笼罩着这片土地上,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 人们已经谈虎色变,匈奴人对敌人的残酷手段,世人尽皆知。 一旦攻破城墙,整个厚土县城,怕是都会被匈奴骑兵们掳掠一空。 到那时候,不仅仅只是财物的损失,所有人都会遭遇到极其残酷的下场,那将是十室九空的惨况。 不管是成年男子,还是老弱病残,都会被剔除出来,被无情杀掉,这是匈奴人几百年来的传统。 “………” 他们要的,是有生育价值,可以传宗接代的年轻女人。 而不是,像成年男人这种,可能在未来复仇的敌人。 或者老人、孩子这种,只消耗粮食的累赘。 一句话,老弱病残是没有价值的,成年男子则是隐患。 话归正题! 厚土县城这边。 现在,他们突然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匈奴大军,说实话,他们都很慌。 卫青闻言,先是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拔出佩剑,用尽生平力气,发出雷霆般的吼声说道:“诸君,咱们的身后是整个县城的百姓,一旦城破,满城俱亡。” “所以说,为了自己,也为了百姓们,死战吧,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咱们也要守城!” 随着一声令下,整个厚土县城,已是开始全力动员了起来。 无数的石头,滚木,开始送上了城墙,大汉朝刚刚研发出来的步兵弓弩,也就位了。 城墙之上,士卒、官差等军政武装人员,各司其职。 城外。 浩浩荡荡的匈奴骑兵,以势不可当的气势,兵临了厚土县城。 几百面绣着天狼咆哮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嘶鸣。 第二十五章匈奴人官制中隐藏的秘密 五千余名分兵而来的匈奴骑兵,在右当户须卜马克的亲自带领下。 沿着峡谷往东,策马狂奔,不惜马力,终于在亥时之刻,抵达了“厚土县城”周边。 本来,右当户须卜马克还想要减少攻城时的损失。 所以说,在抵达了厚土县城后,他选择了在夜晚上悄悄的潜行。 在自身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的情况下,须卜马克还是选择了夜晚偷袭,可见他有多么的谨慎。 结果没有想到,还是被卫青给提前发现了。 “…………” “自己本来想要速战速决的,可惜了…” 右当户须卜马克见状,口中发出了幽幽的一叹。 在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队列,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在城外的山林处开来。 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大地。 漫天飞舞的军旗,在上空飘荡,在夜色之下,就如同一片巨大的海浪。 数千名匈奴铁骑,在厚土县城那破旧的城壁前面聚集,随时随地都能够将这座不起眼的小县城给淹没。 “右当户大人,我看这些汉人崽子们,现在,一定是吓坏了。” “偷袭计划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咱们正好可以一鼓作势,直接进攻!” 三十七岁的千户长夏儿特术骑在战马上,看了看远处城墙上来回奔跑的厚土守军,有些神色不耐烦的说道。 而他之所以称呼须卜马克为右当户,完全是因为匈奴人内部的权力结构,十分混乱的原因。 匈奴单于虽是草原共主,但是实际的控范围有限。 匈奴的前身,本是北方草原的一支普通游牧部落,在春秋战国时期,势力很弱。 林胡、东胡、犬戎、山戎、大荔等胡人部落的实力,要远远高于他们。 匈奴人的崛起,始于秦末的乱世风云之中。 当楚汉等各路诸侯,在中原争霸之时,大草原上面的各部落,也没有闲着。 匈奴一代雄主冒顿单于异军突起,凭借着强大的武力,征服了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完成了名义上的权力整合。 他本人也因此,成为了草原的共主。 统一草原后,冒顿单于为了打散之前各大部落各自为政的局面,重新划定了草原上的势力范围。 他设置了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二十四长。 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所率部落最大,左右骨都侯辅佐政务。 那二十四长之下,也设置有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什长、裨小王、相、都尉、当户、且渠之类的官职。 之前强大的部落,纷纷舍弃了本族的原来称呼,接受了这些新的职位。 总体来说,匈奴汗王也就是单于,携带匈奴本部力量,占据了草原最好的中心位置之后… 又将各个势力,整编后分配到了草原的左侧和右侧。 这就是一些匈奴高级权贵,官职前面上,带着左右的具体原因。 横空出世的冒顿单于,凭借着强大的能力和气运钟爱,降服一众大小部落,完成了草原上的大一统。 但是,游牧民族逐水而居的思想,还是没有改变。 大草原统一前后的区别,只不过是草原上多了个主人罢了。 在这种类似于邦国制的松散帝国中,大部落依旧是大部落,小部落还是小部落。 只有在巨大的战争面前,各部落才有统一思想联合作战的可能性。 正是因为如此,匈奴人除非特殊情况之外,南下得掠之时,往往兵力都很分散。 右当户须卜马克实际上,就是草原大部落,须卜部落的族长。 而他手下的五千匈奴骑兵,大多都是他自己的族人。 “………” 须卜马克左手悠闲的轻轻摆动着马鞭,目光盯着远处的土墙,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 在须卜马克的本阵位置,一面宽达两三米的超大型须卜字军旗,显得格外夺目。 以这面军旗为中心,向两侧散开的五千弓骑兵组成的巨大阵列,蓄势待发。 “五比一的军力对比,一场毫无悬念的战局,为何要挣扎,乖乖接受死亡,不好吗? 须卜马克微微撇了撇嘴,有些淡棕色的眼睛里面,闪动着一股慑人的寒意。 虽然他麾下的这支军团,刚刚经过长途跋涉,又失去了偷袭之利,但对付这样的小县城,这样的小杂兵,应该是足够了! “右当户大人放心,半天时间,我们就能够攻下这个县城了!” 另一位千夫长阿尔丝蒙,信心十足的接话,说道。 “………” “好吧,那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须卜马克右手坚定的抽出雪亮的战刀,指着远处的土墙,大喊一声道。 “诸位!我们是狼的子孙,长生天让我们用战刀杀死绵羊,以此来带给我们食物和快乐。” “以伟大的长生天之名,攻下眼前这个小土城!” 听到自己长官的这句话后,五千名匈奴人,纷纷举起了自己的长刀,脸上全都齐齐露出一丝嗜血残酷的笑容。 这些匈奴骑兵的眼睛亮的怕人,心里面也极度的火热。 前方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小土城,但是,好歹也有几万的人口,有不少的油水。 一旦打了厚土县城城,里面的财富,美女,简直是伸手可得。 一想到这里,匈奴骑兵们的那双眼睛,就开始发红充血。 “匈奴人的军规,所有的战利品,必须要上缴一半!” 哪怕只是一半,也足以让底下的匈奴骑兵们,为之拼命。 匈奴骑兵们穿着牛皮甲,开始推进,在他们的眼中,眼前的城墙,不会比一推就倒的土篱笆强上多少! ”第一,第二,第三,第四中队出列,目标,厚土县城。“ 随着命令下达,一名名背着匈奴令旗的传令骑兵,就像出弦的箭簇一样,在军阵面前飞驰而过。 被喊名字的几个中队骑兵,步伐齐整的从军阵里向前迈出。 这些匈奴弓骑兵,身穿着牛皮铠甲,主要武器是近战的弯刀和远攻的长弓。 “列阵!” “射箭!“ “进攻!” “冲啊!” “上啊!” 四个中队的匈奴骑兵,齐头并进,战旗挥舞,一阵轰然的雷动声,犹如钢铁洪流般,开始滚滚前进。 第二十六章弓弩的优势 每向前,前进一步,匈奴骑兵就射出一波箭雨。 一个中队接着一个中队,漫天的箭雨,如同狂野的暴雨般落下。 望着下方射出来的阵阵箭雨,城墙上第一线的守城士兵们,握着盾牌武器和长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汗水不断的从他们的额头上滚落。 ”全军稳住,逃跑者死!“ 此时此刻,卫青的眼睛,紧张的开始充血,右手重重的捏住了佩剑。 因为过于用力,其手指关节处都发白,他咬着嘴唇,开口指挥道。 “…………” 与匈奴骑兵在射箭方面,进行比试,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最为愚蠢的事情。 一般普通的长弓射手,射程可以达到一百到一百三十米之间,如果遇上顺风,则能够达到一百四十米左右。 而匈奴骑兵的弓箭手,可是从小培养出来的,经验丰富,最少能达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射程。 如果是顺风的情况下,更能达到一百六十米左右的可怕射程。 唯一让卫青感到幸运的是,自己这边,装备了最新型的弓弩,在射程方面,不会吃多大的亏。 …… ”举弩,反击!“ 硬抗过匈奴人第一波箭雨后,看着身边中箭倒下的士卒们,卫青红着眼睛,高举着佩剑,下令开始反击。 “射击!” 就在命令下达的几秒中后,厚土县城的城墙上,便响起了一连片可怕的弓弦震动声。 成排的汉军士兵,于城头上成一字军阵排开,端起手中的硬弓重弩,整齐的朝着一个方向瞄准! 无数的箭簇,从军阵之中,犹如蝗虫群飞跃般,顷刻间布满了天空。 箭矢上的寒光,从洁白色的天空之中划落。 啪!啪!啪啪!密集如雨,绝大部分都落在了城下。 锐利又透着寒芒的弓矢,在火光的闪耀下,就像一片光雨,猛烈的轰击在了冲刺而来的匈奴骑兵们的身上。 而弓矢刺甲之后,溅起的是恐怖的鲜红血肉,还有惨叫的波涛。 一百米的距离,让机械弓弩的杀伤力,扩大到了极限。 匈奴骑兵的牛皮甲,就像单薄的纸片一样,被弩矢轻易的射穿了。 那强大的冲击力,直透甲背。 匈奴骑兵从马背上,成片的倒下。 从正面冲上来的匈奴骑兵,成为了弩手们射杀的重点对象。 啊!啊!啊! 惨叫之声,连绵起伏。 密密麻麻的弩箭,就像生命收割机一样,人中箭倒下了,战马嘶喊着,插满弩箭也倒下了。 一时之间,人马绝蹄,鲜红色的血液四溅,洒向了半丈高空。 一阵的血色雨水,飘飘洒洒,染红了土地。 城下,城上,喊杀之声,震耳欲聋…… 五千匈奴骑兵将厚土县围得水泄不通。 一部分匈奴骑兵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雨,消耗厚土县城的有生力量。 另一部分匈奴骑兵则选择下马,在密密麻麻箭雨的辅助下,举盾高扬,身形如猿,手脚麻利的向着城墙上急速而上。 城墙上方,汉军方面,滚石擂木沸油,也似不要钱般泼洒而下。 躲避不过云梯之上的匈奴人,被砸中之后,发出了阵阵凄厉惨嚎,像下饺子般纷纷掉落。 也有那实力强悍的匈奴勇士,手持弯刀,满脸狰狞,跳上了城墙,一口气斩断了五个人的头颅。 然而随后,就被数个长枪刺穿了身体,倒地身亡。 “…………” 在城外,是穷凶极恶,动则屠城灭国的匈奴人,汉军们守城,是不需要被人用执法队监督的。 因为任何人都明白,一旦城外的敌人攻破了这里,城内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 恐惧感有可能将人变羊,但也有可能将人变成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相对的。 这里是边疆,多的是人领教过匈奴人的残酷手段。 厚土县城虽说是又小又破,但毕竟是县城内所有人的家。 这个家里面,不只是,仅仅只有自己,还有自己的妻儿老小,亲戚朋友。 他们没有任何的选择,也不会存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家国天下四个字,便是缘于有家有国。 所以说,在战况异常艰难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开始自发的行动了起来。 上至官吏,下至以及无数的军民,纷纷开始支援城头。 八百名士卒守不住这座小县城,但是,有厚土县城的百姓们帮忙,那就不一定了。 连续数日的攻守,令整个厚土县城,陷入到了最紧张的状态。 无数的士卒,轮流在防守,甚至就连县城中的普通男子,都上了城墙。 越来越多的投石车,被匈奴人搭建了起来,巨大的投石车,被绞盘拉动的格格响动。 圆形石弹被推上抛槽,无数的石块,在天空中划下弧线,摧击着城墙! 连续几日的激战,令城上的士卒们,伤亡很大,可是,他们还在坚持。 匈奴骑兵们,也彻底展现出了马踏天下的神威! 大地在震撼,那如潮水一般的铁骑,疯了一般的朝着厚土县城方向踏来。 风从耳边呼呼吹过,一大批的匈奴骑兵趴在马背上。 弯曲的腰背,与战马跃动的马背,紧密的贴在一起,箭矢如大雨般连绵不断。 在匈奴骑兵们的身后,还有着更加可怕的大型投石车,一块块巨石从起重台上抛出,轰隆隆的几声巨响,土石纷飞。 “………” 此时此刻。 不论情况多么的危险,卫青这边,一直如同一颗青松般,立在城墙上。 不论面对任何情况,他总是沉着以对。 那一张脸上,永远都没有表情,可是那挺拔的身躯,却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 城外的箭矢呼啸而来,将人射成了刺猬,巨石砸进城道,砸的人血肉模糊,土石倾塌。 城道上的其他人,面对着这铺天盖地的攻势,个个吓得趴在了地上,战战兢兢。 而卫青依旧还伫立着,他的行动,影响了城墙上的数百个士卒,甚至是更多的人。 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死守在城墙上。 说实话,匈奴人的攻城手段,威力也不小,面对厚土县城这种低矮的城池,威力尤其的大。 因为厚土县城的城墙,乃是用黄土堆砌而成,体积大的巨石,甚至可以直接将土墙砸塌! 第二十七章意志的交锋 卫青站在城墙上,奋勇杀敌,哪怕他的身上已经多出了几十道伤口,他也没有倒下或者休息。 显然,他早就意识到了,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很多厚土县城的士卒、百姓们,已然是将他视作了凝聚整个厚土县城勇气的象征。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他身体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手脚已经无力,他也必须要保持从容。 哪怕是表面上的从容,好似纸老虎一样。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坚守下去,决不可放匈奴骑兵的一兵一卒入城。 自己这一次来边彊,不就是想要建功立业,守护汉土上的无数百姓吗? 他不能倒下,哪怕是死,他也要站着死。 另一边。 卫青这几天的表现,引起了匈奴人这边的注意力。 “……” 右当户须卜马克眼中,冷芒闪烁,从附近一名百夫军官的手中,接过了三十石的强弓。 强弓在手,须卜马克半膝曲马,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只听见咻的一声,弓弦颤抖,箭矢似流星般,瞬间飞跃了一百多米的距离,从那卫青的胸口处,一闪即没。 卫青的身子摇晃几下,哼都没哼一声,翻身就倒。 厚土县城的城墙上,原本士气高昂,准备和县城存亡的守城士卒们见状,顿时就慌了神。 原本杀得人头滚滚的战场,此时都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可是,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了,原本中箭倒地的卫青,居然又站了起来,身形依旧挺直如松。 “校尉大人威武!” 厚土县城这边,突然一阵沉默,而后不知谁带的头,顿时欢呼声响彻天地。 城墙上原本十分疲惫的士卒们,在这一番“死而复生”的神迹刺激下,个个脸泛红光,一脸喜气,士气高昂,战意升腾。 强忍着剧痛,拔出穿甲而过,插入血肉箭矢的卫青,轻藐的看了一眼,城下的右当户须卜马克。 骑在马背上的右当户须卜马克,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气得当场把手中的硬弓,给折断了。 久经战阵的他知道,经过这么一出后,厚土县城将变得更加难打。 攻城战、守城战,从黑夜,一直打到白天,又从白天,打到了黑夜。 “呜呜呜呜――” 天空一片湛蓝,冬季十二月份的阳光,几乎没有任何温度。 苍劲的冷风,更是带走了最后一丝的温度。 凄凉而悲壮的号角声,在风中激昂。 城墙上下交战的双方,就像是,象征着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千百年来那越积越深的恩怨般。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之中蔓延,残酷的战争,就是吞噬人血肉和生命的怪物。 又是血战了一整天之后,卫青在城墙上,召开了最后一次的全体军事会议。 他看着眼前的这些将领们,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感。 刀劈斧砍,你来我往的拼杀,让卫青渐渐的成长了起来,也让他的心,变得迷茫了起来。 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究竟有多少人,可以活到最后呢? 日后,自己还能再看见他们吗? 或许自己最后也会死,说不定! 看着满身染血的同袍们,卫青他用可能是他一生中最温和的口吻,结束了这次讲话。 “诸位珍重,望日后,大家还能相见。” “到时候,我卫青,一定会买上好酒和诸君喝个痛快。” 城墙上的汉军士卒们,听到了这句话,不由的都抬起头来。 他们惊奇地发现,他们眼中近乎于神的校尉大人,双眼之中,竟似含着泪水。 什么都不用说了。 对于在刀口上度日的士卒们来说,他们很明白目前的形势。 训完话之后,他们分别向自己驻守的地点走去。 对于他们中间的很多人来说,那里就是他们生命的终点。 可是,为了家与国,他们无怨无悔。 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所谓英雄不一定是什么可以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名字的英豪。 英雄,也并非一定要拯救世界,才可以被称之为英雄。 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在灾难降临之时,挺身而出的平凡人。 不知何时,一首汉乡之歌,传遍了城墙之上。 浑厚而悠长,充满乡土气息的乡歌,就像是一场大雨,霎时间从天空之中垂落。 又好似一声声轰隆隆的闷雷,从人的心头处滚过。 每一个音调,声符,都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扉上。 在这个有今天,没明天的战场上,这歌曲可谓是夺人魂于无形。 这泣血般的歌中,能够听出汉人们百年间的沧桑变化。 所谓真正的将与士,并不是象棋上,那冰冷如铁的上下级关系。 士卒们心中真正的好将军,是在战场上,可以将生死交付的伙伴。 从来都没有人教导过卫青,将来要如何去做一个好的将军,如何统率手下的士卒们。 对于此时的卫青而言,带着手下的士卒们,活下去,并且守住这座县城,就是眼下唯一的目标。 兵书是死板的,先辈们的经验,也不合时宜。 而要在这个残酷的战争中,取得最后的胜利,他只能依靠自己。 从战争中,学习战争,从残酷中获取经验,卫青他再一次的成长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战况越来越激烈,城墙上的士卒们,不断把准备好的大石头、大木头,向城楼下的士兵们砸去。 匈奴骑兵属于是高攻低防,对于从天而降的大家伙显然没有什么抵抗力,一时间死伤惨重。 这种情况持续了四天,匈奴人外加战马的尸体,在厚土县城的门前堆成了山,却没有能够前进一步。 须卜马克这才感觉到,问题并不像他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严令,如果不能拿下厚土县城,就军法从事所有军官! 第五日,匈奴军队对厚土县城最猛烈的进攻开始了。 匈奴骑兵们在后退必斩的威逼下,向着厚土县城的城门口,发动了又一次的冲击。 这场惨烈的战斗,从早上打到晚上,双方似乎都没有休息的意愿。 第二十八章胜利了 为了鼓舞士气,打赢这场意志之战,双方将领都亲自上阵第一线。 厚土县城方面,县丞、县尉全部战死。 一直血战到第二天早上,匈奴人见攻城无望,终于是停止了疯狂的进攻。 此战是匈奴临城以来最为艰苦的一战,双方以命相搏,最后的胜利,属于了卫青。 但他的损失,也是极为惨重的,自己这边,也是身体多处负了伤。 “……” 此战的惨烈,让须卜马克心有余悸,在之后的几天内,没有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而厚土县城内的士卒们,在经历了残酷的战争考验后,逐渐成长和适应了战争。 事实证明,须卜马克此时的松懈,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因为,名扬天下的弩枪步兵,即将于此刻形成。 半个月之后,匈奴人依旧没有打下这座小土县城。 三个中队的全军覆灭,五个中队的残缺,让后面的须卜马克彻底急了。 在草原上,人和马匹的多少,是一个部落力量强弱的体现,是他须卜马克在匈奴权力体系的最大依凭。 可是,他已经在这个该死的小土县城下面丢下了两千多具草原勇士的尸体了。 在须卜马克的身后,几个千夫长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此刻谁敢多哼哼一句,或者发出一句什么感叹,气急败坏的右当户大人,会毫不留情的让这个家伙的部队冲到最前面,去当敢死队。 “怎么了?难道我大草原的男儿们,会害怕汉人区区地方杂牌军吗?“ 须卜马克的心里面在流血,他神色愤然的将手里面象征着权柄的马鞭,重重的丢弃在地上,目光扫过低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匈奴头人们。 须卜马克的目光,就像是利刃一样扫过,被目光注视到的匈奴头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没人想要将宝贵的兵力,再浪费在这座小县城中。 二十天之后,人困马累的匈奴人,就像寻觅不到食物的饿狼一般,变得异常焦躁和不安起来。 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匈奴人就要疯了。 面对着这不算高大,但却形同天堑的城墙,他们己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还有同胞们的生命。 须卜马克狼狈不堪,他用尽一切的手段攻城,但厚土县城就在眼前,就是,进不去。 此刻,须卜马克陷入了绝望。 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什么时候才能打进去? 按照右贤王的计划,右贤王亲率六万匈奴骑兵主力,先进入代郡,沿北进的路线,转攻“洪阳城”。 其他匈奴骑兵,由各部落主事,沿蜿蜒难行的环山山脉边缘,直插代郡腹地,就像一把铁网,向着整个代郡地区合围开来。 这是一个从边驿城开始,由西向东划一个大的包围圈,准备吞下整个代郡的计划。 这个计划太狂妄了,但也有成功的可能性。 草原上生活着的匈奴人,就像是一群饿狼,既狡诈又凶狠。 他们这一次的多线混合进攻,每一步的构思,都是严谨细密,几无任何漏洞,每一次出击都实实地打在汉人军队的七寸上。 但是,须卜马克这一环,却在卫青这边,出现了披露。 须卜马克这支五千余人,其实,在进攻代郡的计划之中,相当的重要。 因为,须卜马克的这支偏军,负责的任务,就是绕后、切断。 可是,现在,因为一座小小的县城,一切的计划,都被打断了。 在经历了当初马踏天下的豪气冲天之后,他们从来没有这般的狼狈和疲倦过。 面对着这一座并不算太高大的城墙,他们已经损失了太多的东西。 他们恨不得冲到城下,用自己的脑袋,狠狠撞击这该死的土墙。 可在咒骂、愤怒之后,他们却发现,自己依旧……无能为力。 军中已经开始动摇,因为,他们的锐气已失。 须卜马克骑在马上,远远的眺望着厚土县城,这是他的最后一眼。 他瞥了那厚土县城的轮廓。 那一抹杀意,定格在此刻,可随即,杀意散去,须卜马克打马调转了马头,面对着身后的千户道:“撤退!” 千户们闻言,一个个脸色惨然。 撤退…… 丢下了三千具尸首,耗费了大量的良马,最后一无所获的撤退…… 战损比例超过六成,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看着不为所动的手下们,须卜马克抬头,再次厉声大吼:“撤退!” 传令官在骑兵军团的间隙中,来回奔跑,传达着撤退的命令。 这些匈奴人,得到命令之后,不知该是解脱,还是悲愤,最后却不得不离开这里。 厚土县城这边。 “卫兄……卫兄……” 县令孙斌疯狂的冲到了卫青的身前。 卫青见他兴冲冲的样子,眼中闪着神光,不过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沉默良久才道:“何事?” 这份淡然自若,真的是沉得住气啊。 孙斌握着卫青的手,感慨道:“匈奴人,撤退了……撤退了……“ “天见可怜,咱们厚土县城的几万军民……保住了……保住了…” 说着说着,他的双眼,开始变得通红,喉咙哽咽了,后头的话,更是带着几分含糊不清地道。 “老天保佑啊,…咱们……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土墙上的其他军民,也是激动的喜极而泣,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欢呼道:“咱们赢了,咱们赢了,匈奴人撤军了。” 抒发完心中的喜悦之后,土城墙上的军民们,纷纷感激的,看着卫青。 若非是他镇定自若,从容守城,亲上第一线,鼓舞三军,现在,只怕大家早已经身首异处。 现在看他泰然自若的样子,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无比的感慨。 如此镇定冷静,且谋略过人,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还如此稳重,真是非常人啊。 “是啊,匈奴人撤了。” 卫青看着城上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喃喃自语道。 “……………” 厚土县城这边,因为卫青这位当世将才的原因,保住了性命。 可是,其他地方的百姓们,就远没有这么幸运了。 “………” 匈奴骑兵们洗劫了台城,穗县、浑源等二三十个城池。 第二十九章冷血的混蛋们 一句话“杀戮甚众”。 用血流千里,尸山血河有些夸张,却也恰如其分说出了此时雁门郡、北地郡、代郡三个北方边郡的现状。 匈奴骑兵一向以杀人为乐,三十万匈奴骑兵涌入边疆,所造成的破坏性,可想而知。 一时间“城郭为圩,白骨如莽”,千里之内难见人烟。 “………” 右贤王呼衍吉羽这边,攻破边驿城,在边驿城内烧杀劫掠一番… 紧接着,右贤王呼衍吉羽和他的军队,又回身攻击起了拥有三万汉卒以上的延陵大营。 延陵大营的地理位置,至关重要。 不仅是代郡边防的核心与枢纽之地,又囤积着大量的粮草与军械。 到了关键时刻,更还有节制各地军寨的权力,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延陵大营沦陷,则整个代郡,必将尽数落入敌手。 以右贤王呼衍吉羽为首的十万匈奴骑兵,在代郡境内大开杀戒。 那么,代郡本地的汉朝驻军,又是在干什么… 此时此刻,代郡各部的地方军队,因为各方面原因,只能龟缩在各自的辖区内,不敢与来犯的匈奴骑兵较量。 只有,现任代郡太守张宇飞,召集周边的郡兵,试图与右贤王呼衍吉羽决战,守护代郡的百姓们。 可是,这位代郡的太守张宇飞,是一个文官,他并不是武将出身,也没有真正指挥会过作战,这就很要命了。 外行做内行的大事,可是大忌。 站在匈奴人角度,他们这一次的军事行动,可谓是满载而归。 经过近一个多月的拉锯战,匈奴人的三路大军,都取得了不错的战绩,兵锋直指雁门郡、北地郡、代郡的郡城。 雁门郡、北地郡这二郡还好一点,有李广、程不识这样历史上都有名的名将,担任太守,勉强还能稳定住局势。 可是,代郡这边,战局可是十分的糜烂。 代郡太守张宇飞好不容易组织了两万郡兵,却被八千匈奴骑兵在野外一战击溃。 两万郡兵,全军战死,无一生还,代郡郡守张宇飞也死在了这一战。 代郡岌岌可危。 因为,代郡的天,塌了。 代郡地方郡府的最高长官死了。 二万大军死于野外,无数文官、武将战死,代郡最后一支有生的军事力量,全军覆没。 代郡全境,已经变得不堪一击。 各军城、军寨的高级军官,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跳脚,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顶头上司死了怎么办? 在线等,急! 代郡官方,乱成了一团,自然顾不得普通的老百姓们。 大批大批的难民,为了逃离战火,拖着沉重的板车,搭载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蜂拥进入相对安全的军城、军寨。 “卫兄,这几天,又有一百多个难民,从其他地方,涌入我们的县城。” “再这么下去,咱们的粮食,会成大问题!还是像其他将领那样,下达“限入令”吧!” “卫兄你的心是好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容咱们心软啊,咱们不能让这些难民给拖死啊!” 孙斌脸色愁苦的,向卫青说着厚土县城的粮草情况。 “………” 县城的县衙内,燃烧的柴火堆,驱赶着冬日的寒气。 干枯的松木,在火焰的燃烧下,发出了“啪啪啪啪”的爆响。 这连环的声音,就像是,现在心里焦急如焚的县令孙斌。 因为匈奴骑兵的肆虐,最近难民、溃兵,向厚土县城涌来的人,是越来越多。 从最开始的一天十几人,到这几天的上百人。 现在,厚土县城这个小土城,所容纳的人数,已经突破了可怕的十万人。 想到为了养活这些人,而每天支出的巨大粮草,总管厚土县城民政的县令孙斌,就感到了头疼。 可是,偏偏这个“败家的校尉”,还特意下令允许所有的难民、逃兵,都可以滞留在县城内。 这跟代郡现如今还在顽强抵抗的城池、军寨们的行为、措施,大相径庭,甚至完全不同。 为了给自己图一个好名声,也为了给朝廷一个交代,代郡现存的地方官员、将领,都对难民、逃兵们敞开了大门。 但是,为了避免自己的驻地,被这些难民、逃兵们拖垮,他们都无一例外的下达了不接受老弱病残的命令。 “………” 之所以会有这个命令,完全是因为青壮年男子,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中,可以加强城镇、军寨的防御性力量。 而老弱病残,除了浪费粮食,什么都做不到。 话归正题。 这个残酷的命令,让在代郡肆虐的匈奴骑兵们,变得更加的猖狂。 没有人知道,那些被一直驱赶着的难民、逃兵,最后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对于这些难民的生死,地方官员、将领们可没有这个闲心。 当然,也不是没发生过难民、逃兵强行入关的情况出现,可是在军队锋锐的刀剑面前,这些抵抗都是徒劳的 “孙兄你也要我像那些冷血的家伙一样,把这些可怜人驱赶出去吗?” “让咱们的同胞们,在这个冬天冻死、饿死?或者被匈奴人的弯刀给砍死吗?” 卫青脸色寒冷的,打断了孙斌的喋喋不休,眼里面闪烁的寒光,让还在抱怨的孙斌,知趣的闭上了嘴。 自从知道了代郡的其他将领们,下达了不接受老弱病残的命令之后,卫青就把这些将领们,称为“冷血的混蛋”。 看见卫青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孙斌沉默了。 “孙兄先下去吧,我们的粮食,应该可以支撑过这个冬天,我不希望看见,有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饿死!” 卫青脸色严肃的,拍了拍孙斌的肩膀。 “……” 待孙斌走后,卫青站在大厅,良久没有挪动过脚步。 说实话,卫青之所以收留有这么多人,除了不忍同胞们惨死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扩张兵力,增强自家军团的力量。 战乱之时,有人才有兵,人口越多,兵力越强。 第三十章荒唐的军令 因为,厚土县城守城一战,卫青麾下的八百精锐士卒,战死了六百人,只剩下了两百人。 可是,由于吸纳了几波难民、逃兵的原因,卫青这支军团的人数,已经翻了好几倍。 如今,卫青所能控制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四千多人。 卫青此举,虽说不合规矩,破坏了朝廷的法制,但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举。 为了武装着这四千士卒,卫青将厚土县城的整个武器库给掏空了。 四千名士卒,黑压压的围成一大圈,看起来倒也颇有些气势。 可是,卫青深知,这四千名士卒的战斗力,肯定是不如自己之前训练出来的八百精锐。 可惜,时不我待。 匈奴人是不会给卫青练兵的时间的。 十万匈奴大军盘旋在代郡,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时刻。 外加上,卫青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面对,代郡此刻混乱的战局,拖着伤势的卫青,整天站在地图的面前,试图找到破局的方法。 这一日。 副校尉白云生火急火燎的闯进了军事大厅,一边跑,一边大喊道:“紧急军报!” 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下,连腿脚都在微微颤抖,可见,白云生有多么的紧张。 “军报!” 看军事地图,都快看麻了的卫青,一听到军报这两个字,马上抬起了头。 那一双血红色的双眼,死死的,紧盯着白云生。 卫青一脸急切的,从白云生手里接过刚刚收到的红色军令。 刚看第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延陵大营那边,还是支持不住了,征调援军的调令,都发到他这个偏僻的地方了。 看着军报上的战况和最后的命令,卫青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了。 “混蛋!” “延陵大营的那群高级将军们,脑子里面装的是狗屎吗?” “他们居然下令,要所有的地方将领,主动走出城镇、军寨,去冒死支援他们。” 看完军令的卫青,愤慨的把手中的军令,扔到了地上。 没错,军令上,强制要求卫青迅速派兵增援延陵大营,北上攻击匈奴大军。 一想到自己要放弃自家的大好优势,要带着几千步卒,在野外与匈奴骑兵正面碰撞,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勇气与莽撞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几万大军都挂在了野外,就自己这些杂牌步兵,还不够匈奴人塞牙缝的。 “大人,违抗军令,可是叛国罪啊!” 白云生这边,看着卫青的那个样子,就知道眼前这个顶头上司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善意的提醒道。 对于这位骁勇善战,指挥若定的顶头上司,白云生早就佩服无比。 但对于顶头上司的胆大妄为,他也头疼不已。 白云生知道卫青,肯定是不会接受这个荒唐的军令。 这个军令,就算是被卫青当成引火的破布,一把火烧掉,他都毫不怀疑。 此刻的卫青,随手扔掉那张荒唐的军令。 眼若流星,闪动不己,紧盯着面前地图上的某个地方。 看见卫青的这副表情,做了卫青大半年副手的白云生,心中一沉,知道这货心里面,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果然,过了一会,卫青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白云生的肩膀,如此说道。 “好啦,我会尽快出兵的,你立即派几个机灵的斥候,去大营那里送信。” “跟那些将军大人说,这次我们是冒着生命危险出兵的,支援是肯定会支援的,但是怎么支援,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额头上满是冷汗的白云生,看着耍无赖的卫青,下意识的,伸出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自己额头。 白云生这边,正准备悄悄转身离去。 卫青见状,又喊住了白云生,对他说道。 “通知一下,让各个伍长,立即从难民、逃兵,里面招收士卒。” “只要愿意参加军队的,不但管饭管饱,而且有军响,待遇和咱们现在的士卒们一样,全都一视同仁! 这几句话,让本就心力交瘁的白云生,差点一个嘡啷,摔倒在地。 本来一个校尉,就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召集并统帅,这么多的军队。 可以说,卫青此举,已经是犯了忌讳。 如今卫青又这么大规模的招兵… 到时候,捅到朝堂上,要是被有心人利用的话,就是谋反的诛九族大罪。 而且,招兵招的越多,要吃的粮饷就越多。 只怕县令孙斌,不但又要破口大骂“败家子”,头上更要平添不少白发了。 深知军情如火的卫青,在差不多征集到了六千人的兵力之后,又从这六千人中,挑选出了一千名精锐。 随后,卫青便带着这一千名精锐,于深夜行军,向延陵大营开拔了。 至于剩下的那五千名士卒,全都被卫青交给了县令孙斌用来守城。 县令孙斌看着自己身后长枪如林,人头如雨,黑压压的一片。 第一次带领这么“庞大”的军队,身为文官的孙斌,也是感到压力山大。 这么庞大的军队,在汉朝之中,只有五品以上的偏门将军,才有资格统帅。 可是,现在,他一个七品的文官,赶鸭子上架,被卫青推着,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个差事。 说实话,整整几千人的装备、军饷、粮草,差点没有让县令孙斌和军需官,悲惨的去上吊。 幸好,之前守城城时,得到了一批匈奴骑兵的装备,才稍稍解了围。 可这仍然让县令孙斌和军需官两个人,急得头发掉了不少。 另一边! 卫青带走的这一千多名士卒,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 他们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身体状况,还是对匈奴人的仇恨,或者其他方面,都是顶级的。 从厚土县城往北,到延陵大营大约一百多里地。 因为,要瞒住匈奴骑兵眼睛的原因,既宽又平坦的官道,是不可能走的。 所以说,卫青选择了一条并不好走的山路。 一行一千人,经过几天的时间,穿过了低矮的森林丘陵地带,向着延陵大营而去。 为了避免和匈奴人的主力碰上,卫青带着自己的队伍,转了好几个圈子,绕了一些路。 卫青对于匈奴人,在野外的战斗力,实在是太了解了。 第三十一章风雪中行军 骑马如风,射箭如雨,弯刀如月,这些都是形容匈奴人可怕的词语。 此时此刻,卫青之所以在周边循环,就是希翼着能够找到匈奴大军的破绽,抓住战机,争取做一支奇兵。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兵行险招,再无其他翻盘的办法。 冬日时分,寒风刺骨。 一行千余人,冒着寒风大雪,走在山道上。 因为山道太过于陡峭的原因,这支一千余人的队伍,前后分成好几群。 一个个脚步踉跄,疲塌状态,踩着稀泥塘般的雪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挣扎着前行。 偶尔有人脚下一滑,摔进雪堆里面,旁边的士卒,便会急忙的伸手搀扶。 在一路上,卫青等人见到了许许多多惨绝人寰的一幕。 原本幸福和谐的村庄,此时,地面之上,尽是白骨。 匈奴骑兵的肆虐,造成了许多人的死亡。 很多饥饿的野狼,在附近啃食着人的尸骨,格外的显眼。 有一处地段,甚至有上百具尸体,里边有不少是老人和孩子。 这是真正的,十室九空啊! 这些事情,都是匈奴人对汉族百姓们做出的恶事。 卫青仔细一看,一颗原本有些期待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雪地之上,躺着的这些尸体,可都是他的同胞啊。 这是整个民族的奇耻大辱啊! 作为炎黄的后代,愤怒的火焰,在卫青的心中,悄然燃烧着。 天将黑的时候,卫青带着大军,赶到了一个建立在大山半山腰的一处破旧村庄。 村庄早已经破败,村门上挂的匾额黑漆,早已斑驳剥落,字迹也错落不清。 做门用的木料,经过常年的风吹雨淋,已经出现了木质腐烂的黑褐色,还有几条很明显,指许宽的裂缝。 当卫青带着大军,开进这个破旧的村庄时… 卫青惊奇地发现这个破旧的村庄,居然还躲藏着不少活着的汉民百姓。 进了村庄后,卫青等人发现,凡是能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看见一大批的士卒们过来,所有人都无动于衷,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表现的十分麻木。 他们的精神状态,都很是不对… 他们或是坐着,或是站着,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四周… 这些百姓们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恐慌与无助,但更多的,还是绝望、麻木… 他们就如同木头人一样,这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片黄土地… 自从匈奴人大规模的入侵之后,他们原本温馨和睦的家,就这在短短一段时间之内,转瞬间化为了乌有… 那种绝望和无助感,除了亲身经历者之外,其他人是根本无法理解的… 隐隐之间,不知哪处角落,有惨绝人寰的哭声传来。 总之,此时此刻展现在卫青面前的,是一幕人间惨剧,到处都是绝望。 似乎,此时此刻天地间,都是一片的灰白色,似乎找不到一点点的希望。 百姓们的脸上,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无助,已经足够震撼卫青的神经了… 见到卫青一脸的沉默,一旁的白云生也跟着叹息道:“哎,百姓们的日子,真是苦啊……” 话刚说到了一半,卫青马上瞪了白云生一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时候,说这话,你也不怕被人打!” “再说了,这一切不都是那些该死的匈奴人造成的吗…” “……” 黑黝黝的夜色中,拳头大小的火把光,忽明忽暗,映得周围黑影幢幢。 就在这时,一个穿的还算干净衣服,明显是这群难民领头人的男子,急匆匆地过来招呼卫青。 这个男子在和卫青简单的商量之后,就让一部分的人腾地方,又把一千多个士卒,分作几拨安排。 “………” 有的去后面的屋子,有的去前面的屋子,有的就挤在园廊里。 这个疑似乡长,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子,一脸敬畏的,亲自引领着卫青进了一间比较来说,还算可以住人的石瓦屋子。 乡长给卫青等人,寻了个铺着干燥稻草的石条凳坐好,又张罗着给他们端来水和吃食。 水是烧的雪水,又放得半温的开水,吃食是发黄泛黑的窝窝头。 将吃食弄好后,乡长一脸恭敬的,连声说慢待了卫青。 卫青闻言,苦笑了一声。 在这种情况下,能有口吃的就不错,哪有什么挑挑拣拣的权利。 “……” 卫青简单的吃了两口后,随即表情严肃的问道:“乡长,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匈奴人大军的最新动向?” 乡长听到这话,有些犹豫的喏喏了两声,随后才回道:“回大人的话,匈奴人的骑兵,前两日已经打下了广平寨。” 说到这里时,他脸上的神情,很是黯淡。 广平寨是延陵大营的最后一道防关,匈奴人过了广平寨,那延陵大营现在,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延陵大营一旦完蛋,那么代郡必将沦陷。 “广平寨,离延陵大营不过二三里地,看来匈奴大军与延陵大军的决战,就在这几日了。” 卫青闻言,自言自语的说道。 此刻的他,无比担忧延陵大营的安危。 “……“ 现今,整个代郡只有延陵大营拥有成编制的数万大军。 一旦延陵大营真的沦陷,十万匈奴没有了任何牵制。 匈奴骑兵们沿着官道下去,以他们的速度,半个月内,就能把整个代郡,给血洗好几遍。 不行,他得赶紧从乱如麻线团的战局中,找到匈奴大军的破绽。 否则,代郡一百多万的百姓们就惨了。 想到这里,卫青扭脸对着他的亲卫队长侯广云,下命令道:“你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乡勇、乡丁,有的话,就编进队伍里。” “再问问谁了解这一带的具体情况,愿意带路的,一律给十吊钱,先发五吊,余下的到就补齐。” “………” 吩咐完这些事情之后,卫青随意的打量一下周围,再要说话时,忽然口中咿的一声,眉头随即又皱到了一起。 卫青摆了一下手,指着混在人群里的兵丁们,说道:“将这几个人留下。” 第三十二章一闪而过的战机 随后,卫青转头对着白云生说道:“吩咐一下,我们的人,只住自己的屋子,敢去其他屋子,骚扰百姓的,不问缘由,一律先抽十皮鞭再说。” “再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人,烧火着水煮姜汤,弟兄们喝点姜汤,吃点东西后,要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白云生闻言,拱了拱手,领命去了。 不一会之后,他又转回来,报告说道:”村里面的屋子少,塞不进那么多人。” 卫青闻言,思索了一下,改了命令,说道:“把左右的屋子腾出来,让老人、女人、小娃避雪,青壮男人不管。” 看着一队队士卒,有秩序的涌进屋子,默不作声地,各自找地方歇息,半晌过后,卫青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卫青这边仰着头,望了一眼依旧风雪交加的黑蓬蓬夜空,眉头一皱,随即说道:“把那几个兵丁带过来。” 亲卫队长侯广云闻言后,马上带人,将那几个兵丁,给绑着带到卫青的面前。 片刻之后,几个兵丁,垂头丧气的站在了卫青的面前。 作为入伍多年的老兵,他们的临敌经验多,同样也更加的畏惧高级将领。 作为老油条的他们,什么都不怕。 最怕的就是被卫青认定是逃兵,因为那样,按照军法,他们无论如何都逃不脱,砍头掉脑袋的死法。 说实话,卫青之前,也处置了两三起逃兵事件。 一般的将领,面对逃兵,都是就地砍头,这样一方面可以立威,一方面可以警告其他人逃跑的下场。 卫青这边,还算好一点,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们砍了。 眼下,这些老兵们,心中带着羞愧和忐忑,还有一丝期望,走到了卫青的面前。 既然,这位带队的校尉大人,愿意见他们,说不定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卫青这边,坐在石墩上,斜着眼睛打量了他们很长时间。 良久之后,他这才不冷不淡的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士卒?” 几个老兵中的其中一个闻言,梗着脖子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们是庆阳寨的兵。” “哦?那你们是庆阳寨?” “是的,大人,我们是庆阳寨的兵丁!” 卫青上下打量了几人半晌,方才又问道:“既然是汉军士卒,你们难道不知道朝廷有律法吗?” “逃兵是重罪,你们逃走之后,还和百姓混居,更是罪上加罪。” 这几个兵丁,没听出来卫青问话里面,前后略有所不同。 但是,逃兵重罪的意思,他们还是明白的。 为了活命,他们急忙开口辩解道:“大人,这不能怪我们啊,眼下兵败如山倒,我等也是没有办法。” 卫青闻言,冷冷地看着几人,直到几人都畏缩的低下头。 他这才不紧不慢的,再次问道:“你们能来到此处,想必也是经过一番拼杀,逃脱了许多匈奴人关卡。” “你们就不知道一些,有关于匈奴人的情况吗?” 听到卫青这么问,几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七嘴八舌的,将他们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了卫青。 卫青这边,在得知右贤王将搜刮到的所有粮草、物资、金银等,全部放在一个名叫端乡的地方后… 那一双眼睛,顿时就变得极为的明亮,整个人都不由得认真起来。 从当初接到军令,一直到现在,他等了这么些天,终于是抓到了一个反败为胜的战机。 十万匈奴骑兵盘旋在代郡,带给卫青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生性谨慎的卫青,也不得不冒险使用一下奇谋。 恰巧在这个匈奴骑兵纵横的特殊时期,原本代郡的政治权力体制,暂时崩溃了。 卫青的顶头上司们,现在自顾不暇,没人能管得住他了。 现在的卫青,总管自家军团的一切事务,可以自发的进行出兵,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力。 “呵呵,该死的匈奴人,这一次,我要让你们这些骄横的家伙,知道我们汉军的厉害!” 卫青目带寒光的,呵呵笑了一声。 这一声冷笑,笑得副官白云生和亲卫队长侯广云心里面直发寒。 “白云生,你认为我们可以在哪里,给这些该死的匈奴人,致命一击!” 卫青的手指,在枯黄色的地图上移动,脸色寒冷的吓人。 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卫青一生的信念。 怕匈奴人的弯刀和长弓,当什么兵啊! 如今,匈奴人在代郡的肆虐,明显是触犯了卫青的底线。 “……” “十万匈奴大军分散在黄城、沪城,俱城,延陵大营等地。” “匈奴人都是青一色的骑兵集团,一人一马,因此每日所消耗的粮草甚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匈奴人才会把搜刮到的粮草物资集中在一个地方。” “端乡应该是匈奴大军的死穴,至少应该是右贤王这支六万骑兵大军的死穴!” 白云生看着地图,郑重之极的回答道。 “是啊,这对于咱们而言,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卫青闻言,眉头紧锁,如此的说道。 “只要断了匈奴人的粮道,别的不说,至少右贤王的这六万匈奴大军,便会不战而退!” “……” 十六岁的卫青,在军事谋略方面,尚且稚嫩,但对于粮草的重要性,他还是了解的。 然而,这毕竟是一个风险很大的事情。 如果说,一切顺利的话,倒还好说,匈奴大军没有了粮草,便会不战而退。 可是,一旦失败,眼前这一千多人都会陷进去。 毕竟,此举已经属于主动钻进敌人的包围圈了。 说难听一点,这就是在自寻死路。 这一次的行动,如此危险,责任又如此艰巨,当真是难以抉择。 沉思了很久,卫青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一千多人毅然决然地向着端乡开进。 这一去,生死难料!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完全不怕死的好汉。 没有谁会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时,完全不动摇,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同样有血有肉的人。 第三十三章国仇家恨 畏惧死亡,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引人嘲笑的事情。 事实上,只有畏惧死亡,却有勇气,去战胜、超越它、征服它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关键只在于,在面对心中畏惧之物的一刻,你是选择战胜它,还是躲避它。 “………” 普通人与英雄的分界线,就在这里。 跨过了畏惧,就是英雄,面对畏惧,选择退缩了,便是普通人了。 卫青不是天生的将军,更不是天生的英雄。 卫青的性格很温和,他不是一个强势作风的人。 相反,他在生活之中,很善于听取他人的意见,尊重他人的想法。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情愿做一个手握书简,在宴会上吟诗作赋的翩翩君子。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马奴出身的他,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既然命运已经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 而且,守卫边疆的重担,此时此刻已经压在了他的身上。 面对责任,他也绝对不会推辞。 舍生而取义,殉国且明志… 宁正而亡身,不苟活而全命! 作为汉朝的代表人物,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姓名的人,卫青他有着自己的坚持和信念。 “……” 卫青这边,带着一千多人的军团,沿着马匹难以行动的险峻山岳,不断行进着。 在这个过程中,卫青等人遇到了一些躲避匈奴人的百姓。 “………” 百姓们明确的告知了他们一些重要的消息,那就是端乡内,的确是有着大量的粮草。 这跟卫青从逃兵那边,获取的讯息是吻合的。 考虑到廷陵大营坚持不了多久,卫青几乎是再无疑虑,即刻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以急行军的速度,快速向着端乡而去。 另一边。 这些逃到这里的百姓们,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显然是刚刚从匈奴人的弯刀下,逃出了生天。 每个人的双眼中,都在为不幸的亲友,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正值壮年的青壮男子们,一个个咬紧牙关,按捺不住胸中激愤的热血,纷纷选择和卫青一起走,去与匈奴人决一死战。 老弱妇女的人群之中,有一名女子,目送卫青等人的离去,一时间看得有些愣痴了。 这时,有人出声问道:“刚才,那位大人是谁?” “卫青,厚土县城的校尉大人。” 队伍后面,有士卒闻言,开口回道。 听到卫青这两个字之后,这名女子,紧咬着银牙,嘴唇微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此时的她。一手里提着个小布包,另外一个手里,抓着一把剑。 看上去,这个年轻的女子,应该是会点武艺。 在乱世之中,她这种打扮很常见。 这名女子,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 脸上有着成年女人才有的成熟,却偏偏还带着一丝少女的稚气。 她梳着农户女子普遍梳的盘髻,乌黑的头发卷拢在一起,然后用一根木簪固定在头顶。 或许是因为女子的身份外出行动不便,她还在盘髻上面,压了块蓝绸子。 套在外面,用来保暖棉麻长袄,已经洗得有些泛白,只能勉强辨认出它原本的天青颜色。 深吸一口气之后,这名年轻的女子,将盘髻放下,用蓝绸子扎起,又捧起地上的一坯土,涂抹在自己的脸上。 将自己打扮成男人的样子后,她没有任何的犹豫,选择了大步向前,跟上了卫青的队伍。 这名年轻的女子,名字叫做徐升。 此时此刻的卫青,并不知道,一个令他这一生都难以忘记和释怀的女人,正走向他的队伍。 同行的人群之中,有一名年纪偏大,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子,大概是徐升的亲戚。 她看徐升一个弱女子家家,竟然想要从军,急忙从人群中窜出,急拽着她的手,不让徐升走。 面对自家婶子寒雪瑶的阻拦,徐升面露苦笑,说出了一句让寒雪瑶哑口无言的话。 徐升嘴唇微张,如此的说道:“值此乱世之时,成年男人都保不住性命,更何况是我等一介弱女子。” “婶子,我此去,不是为了官老爷们口中常说的,为国为民,也不是为了什么建功立业…” “而是为了给亲人们报仇,我要亲自向匈奴人讨回这一笔笔血账。” 说完之后,徐升用手中的利剑,斩断了头上青丝,用黑布束腰束身,紧跟着上了队伍。 “……” 这边,为了防止匈奴人发现,卫青等人走的是断断续续的无人区。 没错,代郡北部和其他地方不同,中间有一条连绵的山脉,直通各地。 这片名为蒙迪的山脉,不仅不适宜骑兵的展开,水草也不肥美。 匈奴人对这块地方,压根不感兴趣。 这也是匈奴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卫青等人的原因。 在这种地方,卫青等人要和匈奴人碰上,就像是瞎猫去找死耗子。 然而,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就没有称心如意的。 卫青带着他的军团在山陵之间穿行,出西山向东,不到两里地,便撞上了一个匈奴人设下的关卡。 凭借着这一千多名精锐的士卒,攻下这个关卡不成问题。 但是,这样也会暴露出他们的行动和目的,导致他们的计划,最终失败,功亏一篑。 所以说,卫青这边,将所有熟悉地形的向导们聚集在一起后,便开始商量起了对策。 卫青的右手手指向身后的山道,问道:“能不能绕一条路,绕开它,直接去端乡?” 听到卫青的话后,众人大眼对小眼,没有人敢先说话。 “大人您糊涂了。” 白云生闻言,有些无奈的回道。 “到黄城走琳寨,到淳县要走朱关,到端乡走菊关,咱们正是要去端乡……” “怎么绕都躲不开匈奴人的。” “依下官而言,还是直接攻关吧!” 听到白云生的话,卫青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刚准备说些什么… “……”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本地的猎人,却忽然插嘴言道:若是绕道,也可以不走眼前的菊关。” 众人闻言,齐齐回头去看。 第三十四章奇兵天降 “黄城、桑乾、辖代、端乡等地是一个六角圈子……” 猎人在众人逼视之下,赶紧讲解道。 “到端乡走菊关,自然是最近的,可是,也可以退回西山,走南侧这条路。 “这条路并无什么关卡。” 一群人闻言,相顾无声,俨然是心动。 最后,卫青颔首,此事便算通过了。 没办法,能有最后拍板权的卫青,都点头同意了,还有谁敢反对? 而既然决心已定,领头的又都是战场出身,一行人却是毫不犹豫,即刻施行起来。 只能说,匈奴人绝对没有想过,会有一支汉军队伍,冒着风雪,穿过重重山陵,进攻他们的粮草重地端乡。 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发现这一千名步卒,因为,他们只在这菊关附近,布置了人手。 .按照猎人的指引,卫青等人根本没有理会菊关,而是昼伏夜出,先奔西山,再绕路而行,最后一路疾驰直奔西北而去。 全程匈奴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也没有理由反应过来,劫掠代郡百姓所获得的巨大财富,早就己经迷住了他们的双眼。 到了离端乡还有一两里地的时候,卫青等人,选择就地休息了一晚。 到第二天,他们所幸也就不藏了,直接开始了强攻。 端乡本来是一座美丽而富饶的小城,可是,现在,却被匈奴人糟蹋的不成样子。 此时的端乡里面,充满了牲畜粪便的酸臭味,还夹带着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羊膻味,以及一丝凛冽的血腥气味。 城内偶尔响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更是教人心头猛地抽搐成一团。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放肆的狂笑,隐约还夹杂着几乎低不可闻的女人哭嚎声。 从地名来看,端乡是个镇,可实际上这里更该被称为端关。 宽三五米,六七人高的土城墙,把两边的山崖,紧紧地连接到一起。 狭窄的城门洞,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一旦遇袭,一前一后两道城门一落,顿时就是一道铜墙铁壁。 因为,此地是粮草重地,所以除去守关的九百匈奴人,城墙后面还驻扎着两千匈奴骑兵。 卫青他们来之前的路上,就反复设想讨论过端乡的情况。 在他们看来,端乡有着险恶的地形,但是匈奴人天性不适合守城。 所以说,端乡内虽然有匈奴骑兵的镇守,但是这场仗还是有的打的。 “……” 说实话,这段时间以来,这千余名士卒,追随卫青转战几百里,昼伏夜出。 如今,他们只是得到了一晚上的休息时间,并不能彻底缓解他们的身心疲惫。 但这千余士卒,不愧是卫青耗费大量心血组建的精锐之师,此刻依然是队列整齐,士气高昂。 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端乡,卫青回头看了一眼,将生死交给他的一千多名士卒。 “此战,有进无退,端城不破,我卫青誓死不归!” 卫青怒吼一声,举起手中长枪说道,那枪尖在寒日的照耀下,寒光刺骨。 随即,卫青又对手下的士卒们命令言道:“尔等还有遗言,可先行交代,上了战场,你们可能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这千余名,冒着风雪,昼服夜出,急行十几天的精锐之师,在此刻表现出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卫青见状,面上浮现了一抹微笑。 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选择回答,因为他们的心中,已经抱了必死的信念。 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身穿铠甲的卫青,给士卒们深深鞠了一躬。 此时此刻,卫青也已经准备好了赴死! 什么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将军,年仅十六岁的卫青,现在还并不知道。 但他觉得,身为将领,应该用自己的血,自己的勇气,给所有的士卒一个表率。 卫青相信自己自己带出来的兵,就算是直面死亡,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溃逃。 匈奴人必须死,入侵者必须死! 大汉并不是他们烧杀淫掠的乐土,所有踏上这片土地的侵略者,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北风呼啸,狂风卷地,犹如下刀子雨一般,寒冷刺骨。 天上的鹅毛大雪,挥洒大地,冰封万物生灵…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像是暴风雪般,不断的落下… 雪越下越大,落在地上的雪,铺盖着干枯的大地,不久就变成了雪海… 卫青带着一千多人的军团,带着视死如归的意志,毫不留情的扑向了匈奴大军的要害之地,粮草大仓库。 乱世,有的时候,真的就是将星的舞台。 越是战局凶险之时,将星之能,越是能极进发挥! 优秀的将军,在战场上,总是能把世人眼中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时势造英雄。 匈奴人就算再凶残,再不怕死,最多也就是能拼尽最后一兵一卒罢了。 可是,在卫青人格魅力之下,他的士卒们,此刻却抱着就算是死,也要拉对方下地府的决心。 在气势和心理上,他们便胜过了匈奴人一头。 卫青亲率领五百着甲枪兵在前,白云生领着五百弩兵在后,犹如一道巨大的长剑,将眼前一切,硬生生的破开。 …… “铛!铛!铛!” 粮草仓库的钟鼓声,也在此刻,此起彼伏的响起。 对于突然出现的敌人,看守粮草的匈奴人,一时间也都是懵了,转瞬间乱成了一团。 警报的钟鼓声,响成一片。 没有人会想到,在汉军全线溃败的情况之下,会有一支千余人的军团,悄无声息的穿过了重重关卡,偷袭位于后方,建立在端乡处的粮草仓库。 由于今天的风雪实在太大,匈奴人引以为傲的人马优势,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 “汉军的士卒们,不管你们来这里,是抱着什么的目的,你们都要快快的撤兵,否则的话,不要怪我等无情。” 负责端乡粮草仓库的右侯郎扑克隆昌,为了稳住局势,从己方的关卡中,跃马出阵,操着有些别脚的汉语,对着卫青等人恐吓道。 “嘭!” 一声长枪扎在地上,惊得高头大马吼叫不己,扑克隆昌也是一脸的惊俱。 另一边! 刚刚抛出长枪的卫青,冷冷的看着右侯郎扑克隆昌,一言未发。 这就是他的回答! 第三十五章弩枪兵出击 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展望未来,死了的人,只有埋入黄土的份。 右侯郎扑克隆昌这边,愤怒的看着扎在马前的长枪。 他冷哼一声,对着面前的汉军们说道:“哼,既然你们想死,本古侯郎今天就成全你们。” 另一边。 卫青不开口,其身后的一千余名士卒,口中同样也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这一次是来杀人劫营,烧粮草的,不是来与人聊天的。 所以说,他们才懒得多费口舌。 打仗就是打仗,多说废话,纯属脑子有毛病。 “……” 对于身上散发着这般肃杀之气,明显是精锐之师的敌军,右侯郎扑克隆昌这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因为,身处己方大后方的原因,护卫粮草大营的骑兵数量,并不算是太多。 大营内部现在只有,三千骑兵。 所以说,右侯郎扑克隆昌一开始,为了稳妥起见,这才出言恐吓,试图吓走卫青等人。 哪知道卫青等人,压根就不吃他那一套。 “……” 眼见,言语上没有任何作用,右侯郎扑克隆昌再次冷哼了一声,拨马回转,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传令下来,所有骑兵出击,前后三波冲阵,给本右侯郎灭了眼前这支不自量力的汉军!” 右侯郎扑克隆昌愤怒的对着守护粮草的匈奴骑兵们,下达了命令。 “…” “军令,集结冲阵!” “军令,集结冲阵…” 传令兵们闻言之后,便立马四处喊道。 不久之后,端乡粮草仓库处,便传来了一阵密集的号角声,随后便是连绵不断的马蹄声。 匈奴人主动放开了关卡的大门。 那三千多名匈奴骑兵,就如同海浪一般,汹涌而至! “…” 卫青这边,平静的看了一眼,面前那横压过来的匈奴骑兵们,心中一阵平静。 因为匈奴人的选择,和他之前想的一样。 高傲的匈奴人,果然受不了激将法啊! 箭矢先行,铁骑冲阵,匈奴人的老战术了。 可惜啊,大雪封天地,战马的速度,弓箭的准头,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对于早有防备的卫青来说,这些受到很大限制的匈奴骑兵,只是一盘下酒菜! 他对于自己一手打造的弩枪步兵军团,有着绝对的信心。 弩枪兵这边,所属的每一个士卒,在自己伍长的率领下,不紧不慢的做好了战前准备。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匈奴骑兵冲阵而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里,等待着卫青的命令。 卫青的心中,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平静,平静的宛如阎王。 “……” 四五寸厚的雪地,放慢了匈奴骑兵的移动速度。 卫青这边,能清晰的感受到,战马在雪地上奔跑时的那种不自在。 “……” 卫青默默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匈奴骑兵,越来越近。 他在等,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匈奴骑兵的箭雨已经落下。 不过,这些箭雨,对于前面全体披甲的五百弩枪兵来说,伤亡不大,根本没有丝毫动摇军阵。 他们依旧静静的站在原地。 “……” 自古以来,骑兵都是冷兵器时代最可怕的兵种之一。 在马的帮助下,骑兵们成为了具有高度突击性和机动性的可怕部队。 步兵对上骑兵往往会吃上大亏。 但是,骑兵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事实证明,只要想办法挡住骑兵集团的第一次冲锋,之后骑兵的优势就很小了。 “杀!” 只剩了十步,到了长枪的攻击力范围,卫青猛地暴起,手中的一根樱红长枪,猛的向前刺了出去。 其他五百名弩枪兵紧随其后,一时间,寒芒刺骨,闪耀数百光点。 “噗噗噗!” 五百根长枪林立,这一下,至少有百余名匈奴骑兵落马。 然后,冲阵匈奴骑兵的前部,猛的一乱,原本整齐的阵型,突然变得拥挤了起来。 “…” 卫青这边,带着五百士卒,扛住了三千名匈奴骑兵的第一波冲击之后… 其一直隐藏的后手,在这一刻,终于是使用了出来。 后方,白云生带着五百弩枪兵,拉起了那五百张强弩。 强弩怒张,弩箭猛得对着匈奴骑兵的队伍射了出去。 战马飞扬起四蹄,刺眼的寒光,也像雨点般袭来。 五百弓弩同时射出箭矢,形成了一波钢铁的寒幕。 锐利而强劲的弩箭,扎进匈奴骑兵穿着皮甲的身体,一时间尽是人仰马翻。 历来习惯用弓射欺负敌人的匈奴骑兵,总算吃到了箭矢方面的亏。 “……” 一连波弩矢射完之后,白云生这边,看都没有看战果,丢下强弩,按照之前训练时的战法,拔出长枪,带着生力军,朝着前方杀去。 前方的五百弩枪兵,用命将匈奴骑兵的速度废掉。 而后方,养精蓄锐的五百弩枪兵,开始于此时,奋力斩杀失去了速度的匈奴骑兵! “………” “所有人全部向前,给我杀光他们!” 卫青看着前方,已经彻底混乱的匈奴骑兵,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 花费了卫青大半年印时间,从血与火中磨炼出来的精锐之师弩枪兵,此刻以枪破天下之势,刺穿了匈奴骑兵的中央。 步兵和骑兵撞在了一起,野外无敌神话的匈奴骑兵,在这一刻,被卫青给亲手打破了。 “杀!” 卫青带领着弩枪兵,疯狂的击杀着眼前的匈奴骑兵,直冲匈奴骑兵的中军军旗。 “……” 当卫青来到匈奴骑兵的中军军旗面前之时,就知道自己的目标达成了。 一声暴喝之后,卫青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干净利索的斩断了匈奴骑兵的中军军旗。 “诸位将士随我杀敌,击破匈奴人就在今日!杀!” 砍完军旗之后,卫青再次大吼道,然后一马当先的,杀向了匈奴骑兵。 …… 现在的他,已经看出来了,失去了速度的匈奴骑兵,战斗力就连普通步兵都不如! 随着,匈奴中军军旗的倒下,霎时间,弩枪兵士气大振,作战也变得更加的英勇! 第三十六章军魂有死无生 甚至于,在弩枪兵们爆发之后,还将匈奴骑兵原本就缩小的活动范围,给压制的更小了! “主将尚且不畏死!我等有何惧之!杀杀杀!” 亲卫队长侯广云口中咆哮着,手上也没停,一招突刺,一枪就将一名匈奴的百夫长枭首。 然后,他继续奋力的前进! “……” 另一边。 一向高傲的匈奴人,这一次却慌了。 “大人不好,速速命令骑兵撤退吧!” 千夫长兀孙术这边,见到情况不妙,马上大声的提醒道。 交战不过才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原本强大之极的匈奴骑兵,就已经陷入到了苦战。 眼下的局势,对于他们而言,很不利! “给本右侯郎滚开!” 右侯郎扑克隆昌闻言,就像是输光了全部身家的赌徒一般,双眼充满了血丝。 他不仅没有下令撤入关内,还一脚踹开了拦路的千夫长兀孙术。 他要杀光眼前这些汉军。 匈奴铁骑天下无敌,岂是区区千余名汉军步卒,所能抵挡住的? 右侯郎扑克隆昌这边,愤怒的压上自己最后的筹码,率领亲卫骑兵杀了上去。 他的此举,彻底断绝了前方匈奴骑兵的退路,也彻底绝了他自己的生路。 “………” 可怜以机动性为主的匈奴骑兵部队,在自己主将的骚操作下,彻底成了夹心饼干的馅,完全丧失了机动力! 就算是,匈奴骑兵骁勇善战,英勇异常,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办法,扭转现在战场上的形势。 成建制的弩枪兵,在各自伍长的带领下,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在这种情况下,远远的超过了匈奴骑兵。 卫青这边,一路斩杀,身上银白色的铠甲,硬生生杀成了血红色。 不知道是杀了多少匈奴人,这一刻,他终于看到了对面匈奴军队的主将。 “……” 另一边! “你是这支汉军的主将?” 右侯郎扑克隆昌双眼愤怒的盯着,这个让匈奴骑兵失色的男子。 他挑动着胯下战马的缰绳,挥舞着弯刀,向着卫青杀了过来。 身穿铠甲的卫青,不闪不避,硬受了一击,随后樱红长枪一挑,沉重的一枪,击穿了右侯郎扑克隆昌的天灵盖,将其枭首! 然后在四周的匈奴亲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卫青果断的向后闪退。 “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卫青嘴里吐着血,但还是意气风发的狂笑不己。 杀到了这一步,他今日就算是战死在了这里,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大半。 白云生、侯广云等人,别的不行,收拾这个残局,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卫青准备以身殉国的那一刻,只见满身鲜血的亲兵队长侯广云,带着几十个亲兵,挥舞着长枪,对着迎面而来的匈奴亲卫,直接冲了过去。 看到自己的亲卫过来之后,卫青索性也就不跑了。 反手一击回马枪,卫青直接又刺死了一个冲过来的匈奴亲卫。 “给我闪开!” 就在卫青、侯广云等人被围攻的时候,白云生这边,己经带着弩枪兵,处理完了匈奴骑兵的左右两翼。 回头一看,白云生马上又带着人,径直杀向了中军。 实际上在军旗倒地,主将被杀的那一瞬间,这支被用来守护粮草的数千匈奴部队就已经完了。 “……” 将不畏死,兵何求生? 卫青在这一次出兵之前,便将每一个士卒的后事,包括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好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逆境翻盘。 弩枪兵之魂,在于有死无生! “杀!杀!杀!杀…” 一声一声咆哮之后,弩枪兵们血红着双眼,玩命的斩杀着匈奴骑兵。 这些士卒们,原本就是卫青从普通士卒中选拔出来,身体强壮,性子悍勇之辈。 又经过了多场血战的历练与磨砺,以及连战连捷的信心积累。 这支军团,已经初步拥有了身为精锐队的骄傲与本能。 他们坚信自己是战无不胜的! 凶悍,疯狂,不畏惧死亡。 这一刻的弩枪兵,如同鬼神附身一般。 那凶悍的眼神,煞气冲天的军势,足够让其他的部队,远远的避开道路。 这就是卫青一手打造而成的天下强军。 同样是军队,弩枪兵就算是在精力不济的情况下,依然能打出一比二,一比三的战绩。 这就是力,这就是精锐,用匈奴骑兵为磨刀石铸造出来的天下强军! 当然了,弩枪兵之所以打出这么大的战绩,与他们的敌人战力,比较一般有关。 卫青从一开始,到现今遇到的匈奴骑兵,都是匈奴帝国的二三线部队。 匈奴帝国之中,真正的一线部队,王牌精锐之师是直属王庭的匈奴八军。 匈奴单于所属的八大直属军团,才是真正让汉军人胆寒的存在。 狼锐、白狼、雪霜、天雷、天水、天风、天土、天火八支骑兵部队,才是匈奴帝国的最强战力! “………” 半个时辰之后… 残阳如血,风雪卷起了大红色的卫字将旗。 看着满地的匈奴人尸体,素来冷静的卫青,此刻,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 对于一名将领来说,以一己之力,全歼数倍的敌军,绝对是一件光辉和荣耀之事。 杀光了看守粮草大仓库的三千多名匈奴骑兵之后,卫青开始搜刮盘点起了,这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大仓库。 别说,这个粮草大仓库里面,好东西还真不少。 窝窝头、玉米饼就不说了,在仓库中都堆成小山了。 像牛肉干、羊肉干、白面馒头等等,只有权贵才能吃得起的食物,仓库中也有不少。 不少士卒,在搜刮盘点仓库时,偷偷往怀里面,塞了一些风干的肉干。 “大人,我刚刚溜达了一圈,你不知道啊,这粮仓真的是一个宝库,不光囤积有大量的粮食,还有铠甲,良马什么的。” 白云生两眼放光的说道,尤其是说到良马的时候,双眼亮的,都能吓到人。 “铠甲,良马,啧啧,都是好东西啊,可惜,太重了,目标太大,咱们带不走。” 卫青闻言,轻叹了一口气,略带可惜的说道。 第三十七章千骑劫营 看着四周堆积如山的粮草,卫青的脸上,随即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他对着白云生说道:“我要你找的火油,找到了没有?” “有,回大人的话,而且,还不少呢,足足有几百坛!” 白云生笑嘻嘻的回道。 看他那个样子,绝对是在搜刮仓库的时候,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卫青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几十个士卒,去准备干柴去了。 没办法,想要在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下,燃起一把熊熊的大火,火油,还有干柴这些东西,都是必需品。 注:火油,是由猪、羊身上的肥肉,还有一些特殊的矿物质,提炼而成的。 在汉朝这个时代,提取植物油的方法并不先进,百姓们日常所食用的油,大部分都是动物油。 话归正题。 根据春秋时代先人们的研究,火油这种东西,将它从凝固的淡白色状态,加热到黄色油液之后,浇在干柴之上,就算是在风雪之下,也是能燃烧的。 几百坛火油下去,偌大的粮仓,该洒到的地方,全部洒到了。 当日,端乡粮仓大火,数十里外可见,大火在风雪中一日不熄。 最后,这把熊熊燃烧的大火,将整个大营烧成了白地。 这一次的大战,卫青率领的千余弩枪兵,虽说是全歼了三千匈奴骑兵,但是,自身也是伤亡惨重。 一千多人来,一百余人回,九百弩枪兵死于匈奴骑兵的冲阵和箭雨之下。 战损率三比一! 一个弩枪步卒拼死了,三个匈奴骑兵。 这边! 一把火烧了端乡粮仓之后,卫青便带着士卒们,一路玩命往回飙,生怕被人包了饺子。 “………” 另一边。 第二日 得到消息的右贤王呼衍吉羽,黑着脸坐在首位。 看着手中的军报,他整个人,差点没有被气死。 入侵代郡的一个多月以来,他们除了搜刮粮食、金银之外,还抓获了十几万汉人奴隶。 本来,右贤王呼衍吉羽之所以养着这十几万汉人奴隶,就是想用他们动摇延陵大营的大军。 驱赶奴隶攻城,是匈奴人的拿手好戏。 在匈奴人看来,天下所有的大地,都是他们的牧场。 大地上面的异族人,则是可以驱策的羊群,驱赶奴隶作为炮灰部队攻击强敌,素来是匈奴人的习惯。 炮灰的力量虽然弱小,战斗力极差,但如果上了一定数量,也是可以摧城灭国的。 匈奴人在亚洲地区屠城灭国,杀人无数,对于这种奴隶炮灰的战术,早已经熟练的很。 而这种战术虽然好用,可是却同样也要花费粮食。 毕竟,不管是什么人,都是要吃饭的。 没有粮食,什么都是假的。 “………” “你是说我军后方的粮草大仓库,被一支汉军给烧了?” 右贤王呼衍吉羽在大帐内,咆哮着说道。 “……” “是的,而且咱们带的粮草不多了。” 计事官长遑尔蒙彦害怕的,低着头回答道。 “该死!传我的命令,给我命人搜寻这支汉军部队,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右贤王呼衍吉羽在军帐内,愤怒的咆哮道,那声音能传到百米开外。 发泄完自己心中的愤怒之后,右贤王呼衍吉羽叹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心腹大将们说道:准备准备,这几日撤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粮草支撑不下去了,没有粮草,再强的部队也会不战而溃。“ “大好形势啊,硬是被那只突如其来的汉军,给破坏掉了,可恨啊!” 看着手下们,走出军帐,指挥着几万人,开始收拾东西,右贤王呼衍吉羽这边,眉头紧锁。 这一次,大规模劫掠代郡,他这边,并不能说是一无所获。 十万匈奴骑兵,横扫整个代郡,掠夺了大量的粮食、金钱、女人等好东西。 可是他明明能得到更多,却因为这一支区区千人的小军团,导致他不得不被迫离开。 这种行动,不由自己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他想杀人。 可是,以那些家伙的机敏,人估计早就跑掉了,根本无人可杀。 他算是服了那支敢在在几万大军眼皮子底下,火烧粮仓库的汉人军团。 浩浩荡荡的匈奴骑兵,开始原路而返,带着大量的收获,消失在了茫茫的大雪之中。 就在卫青沿着山路,返回厚土县城的时候,却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大汉帝国和匈奴帝国的最高领导人所熟知。 代郡的大战,从一开始的双方僵持,到汉军大败,匈奴大胜,再到卫青异军突起火烧粮库,千骑劫营,匈奴大军不得不被迫撤军。 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匈奴骑兵强不,强,而且很强。 这是生活在亚欧大陆的诸国,都公认的。 可是,卫青仅带着千余名步卒,就全歼了三千匈奴骑兵,临走还烧了匈奴数万大军的粮草,破坏了原本右贤王呼衍吉羽的计划。 如此勇猛,如此胆大包天,当真是一位猛将。 当然要是仅仅只是有勇气、胆子大,也没有什么,撑死只是一个不错的前锋将军罢了。 可是,令匈奴人惊惧的,是卫青那种对于战机抓捕的能力。 惊人的胆魄,加上顶级抓捕战机的能力,这意味着,汉人那边已经拥有了,可以统帅几十万大军的帅才。 汉武帝刘彻这边,在得知自家小舅子这么给力之后,更是对着大殿下的群臣,得意的一笑。 这笑容似乎,是在对群臣们说,看朕的小舅子多厉害。 也因为这件事情,刘彻下定决心,要对小舅子卫青进行重点培养。 这就是君王的有情。 而那些随着卫青出征的一千多名勇士的生死,刘彻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代郡官员的阵亡登记簿上,可能也找不到他们的名字。 更加别提,朝廷在战后,统计伤亡人数时,会不会注意到这些为国牺牲的英雄。 甚至,这些英雄,最后还会被朝廷,当成零头抹掉。 他们的家人更不会知道,这一切。 这就是君王的无情。 可是,馆陶长公主刘嫖这边,听说卫子夫有个这么勇武的弟弟,却坐不住了。 卫子夫现在身怀皇种,他娘家的弟弟又如此优秀,势必会威胁她女儿陈皇后的位置。 警惕心拉满的馆陶长公主刘嫖和丈夫堂邑侯陈午在家里面一合计,决心全力打压卫青。 第三十八章军臣单于的霸道 匈奴本部王庭这边。 寒风潇潇,冬日的夕阳如血,照在了一个体形壮硕,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背影上。 中年人骑在了一匹,代表尊贵与权威的八尺黑色马王身上。 在金黄色的匈奴王旗之下,当代狼主军臣单于目光深沉的,扫过前方的大地。 他的身后,是向着前方开进的王庭十万大军,战旗如云,四周都是燃烧的城市,黑烟滚滚直上天空。 “………” “于单,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头戴汗王冠的军臣单于,目光闪动着莫名的光泽,扫过远方的雁门关,凝声的问道。 “……” 冬雪初霁,宏伟的壁垒,连绵的高大长城,苍古兀傲,似莽虎,又像龙行游于悬崖陡峰之巅。 城墙延绵,仿佛与天空相接,城与山合一,此关便是有着天下第一关之称的雁门关。 雁门关扼中原,锁晋地,依山傍险,雄踞雁门山脊。 而它的后面,便是地面平坦,土地肥沃的关中地区。 此关一旦被异族攻破,则关中危己,中原危己,就连长安都会岌岌可危。 “是汉人们建造的所谓天下第一关雁门关!” 旁边一名黑色头发,年纪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闻言,恭敬回答道。 这名年轻人,戴着鎏金色的头盔,身后的战袍纹络,是代表匈奴王族嫡系的天狼纹。 他便是匈奴王子于单,也是军臣单于选择的下一任继承单于位置的继承人。 “没错,正是雁门关!你可知道一旦攻下此关,对于我匈奴帝国意味着什么吗?” 听到自家儿子这话,军臣单于的嘴角微微一翘,拷问一般的再次问道。 “……” “意味着汉人们,将会被父王给彻底踩在脚下!” 于单这边,犹豫了一会之后,如此的说道。 “……” “哈哈,儿子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堂堂匈奴帝国王储的目光,可不应该只是这样一点点啊…” 军臣单于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双眼微眯,闪动着慑人的寒光。 “………”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他,显得兴致很高。 冒顿单于抬起马鞭,指着雁门关,朗声说道。 “不知从何时起,这片大陆上的各国人,都认为我们匈奴人残忍、霸道,动不动就屠城灭国…” “但是,儿子你知道吗?” “二十年前,为父刚刚登上汗王位,收到的第一份贺礼,不是来自各国的祝贺…” “而是匈奴各部的叛乱,还有周边各国的联合围攻…” 军臣单于说到这里时,明显顿了顿,脸上闪过了一丝狰狞。 “……” “以大月氏为首,联合西域、中亚十三个国家,共计二十八万诸国联军,突然入侵我们的王庭。” “由于叛徒的原因,我匈奴大军,在措不及防之下,被快速击溃。” “当时的诸国联军,甚至已经深入到了王庭圣地…” “为父永远记得那个时候,因为,那是对于我匈奴一族,堪称生死存亡的日子。” “………” “父王是长生天在大地上的代言人,所以才能带领着我们匈奴一族,走出困境。” 于单在军臣单于严厉的目光注视下,不由得羞愧的低下了头,脸色紧张的连忙说道。 他知道那场令匈奴一族,损失惨重的战争。 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王,作为亲身经历者,说起那场战争。 因为在自家父王的心中,那场战争,之所以会令强盛的匈奴一族如此狼狈… 其中最致命的,不是外敌,而是匈奴一族的内乱。 “……” 匈奴帝国强大无比,征服了无数国家,军威之盛,令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然而,自古以来,可以灭亡帝国的,往往不是外敌,而是来自于帝国内部本身内乱和叛变。 “长生天?哈哈哈哈,我的儿子,那只是对外的口号罢了…” “高高在上的长生天,可不会眷顾任何人,我们只能靠自己。” 说到这里,军臣单于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没有经历过内忧外患,生死一线的儿子,是不会知道所谓真正的磨难,是什么样子的。 这也是自己这一次,为什么要将他带上的最主要原因。 “记住了,身为王者,绝不可像那些庶民一样,将希望寄托于鬼神的身上。” “决定自身命运的,从来都是自己,而不是什么长生天。” 军臣单于冷酷的嘴角微撇,冷笑了一声,凝声说道。 随着冒顿的这句话落下,一阵寒风刮过大地。 狼锐、天雷、天风、天土四军,共十余万精锐骑兵大军,在两父子的后面一字排开。 毫无疑问,眼前这指点江山,霸气无比的两父子,正是带军侵入大汉的当代匈奴单于和未来下一代的匈奴单于。 “……” 大汉与匈奴,两大帝国之间的恩怨纠葛,有私仇,也有国恨。 当然,最主要还是利益之争。 “……” “雁门关啊,这是本王第三次来这里了!” 军臣单于看着远处斑驳厚重,雉堞连绵的城墙,戍堡烽堠遥相呼应,关内还有无数的士卒,严阵以待,不由得,低声叹息了一声。 随着年纪的增长,现在的他已经明白,为何百余年前,他的祖父,匈奴帝国的第一汗王冒顿单于,会将大汉作为第一假想敌目标。 其实百年前,冒顿单于召集几十万大军和汉高祖刘邦的那一战,对于匈奴本身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 但哪怕是对自身没有好处,一代天骄的冒顿单于,还是选择了对汉开战。 蒙顿单于之所以这么做,起因是源于一句话,“一山不容二虎”。 当年,匈奴刚刚在草原上建国,根基还不算太稳固。 继承秦制,再次一统华夏的大汉,无疑是匈奴称霸亚欧大陆,面前的一块巨大绊脚石。 当时的匈奴,如果想要称霸大陆,成就帝国的梦想,首要目标就是必须打压大汉。 “………” 事实也是如此,经过,匈奴帝国的第一代汗王冒顿单于与大汉帝国开国皇帝刘邦的倾世大战之后,大汉实力大损,只能被迫固守一方。 第三十九章雁门关下坐李广 亚欧大陆的格局,在这两位开国帝王短暂而激烈的碰撞之后,迅速的尘埃落定。 在之后的百年之中,匈奴帝国一直占据着战略性的主动权,大汉帝国却被动挨打了很久。 这个世界很大,能容得下很多国家,却容不下两个相近的超级大国。 因为,距离很近的两个超级大国,很容易产生利益冲突,比如说领土纠纷,资源纠纷等。 大汉帝国这边,虽说饱受匈奴的打压,但经过文帝、景帝两代人的休养生息,原本就是优势的人口潜力,被彻底激发,军事、科技也随之发展。 到了汉武帝刘彻执政时期,大汉帝国的人口已经暴涨到五千万人,兵强马壮! 如今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放眼全大陆,只有大汉与匈奴两个超级大国。 命运轮转,岁月流逝,大汉与匈奴悄然开启了新一轮的对峙与竞争。 “……” 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战争、历史和文化对抗,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 在这种背景下,周边的大多数国家,都自愿、或者被迫选择两个大国中的一个。 以大汉与匈奴为主体,在大陆上,形成了两个阵营。 大汉阵营和匈奴阵营。 “……” 值得一提的是,大汉和匈奴之间的斗争,一直持续了数百年,直到一方的彻底灭亡。 话归正提。 匈奴王庭主力大举入侵雁门郡。 而此刻,雁门关的守将,正是当世名将,飞将军李广。 此时的李广,己经有五十多岁了。 他两鬓发白,脸上更是饱经风霜。 然而,将军虽老,但气未衰,英风犹在,老冀犹伏枥,横刀而立,气吞山河。 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虽说让李广变得苍老,但同时,也让他变得日渐成熟与老辣。 “………” 岁月的磨砺,沧海桑田的变化,成就了李广这位历史名将。 此时此刻的李广身穿铠甲,神色凝重的,站在高大的城墙上。 他看着远处,十多万的匈奴王庭大军,排山倒海一样的,沿着关口线铺开,连绵十余里。 战旗飞扬,如同云层蔽日,各种攻城利器,如重型攻城车、云梯、投石车等似海啸漫卷。 轻骑军、重骑军兵队列严阵,杀气冲天,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站在最前面的是匈奴帝国中,少有以重甲骑兵为主的狼锐军团。 狼锐骑兵,不仅骑兵本身身穿铁甲,就连身下的战马,也有铁皮锁甲保护。 在当世,狼锐骑兵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重装部队。 这些头戴牛角盔,披着全身甲,手执破甲利器长柄重刀,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善茬。 在狼锐军团后面的天雷、天风、天土三军团,虽说都是轻骑兵,但精锐程度,却丝毫不差。 黑暗前的黎明,总是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沉重感。 今日,虽然说是冬季难得的好天气。 但是,十余万精锐铁骑散发出来的杀气、煞气,连成一片,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的沉重。 然而,只有真正身处其中,才知道那不是沉重,而是,大军云集的气息扑面而来,给带来人的血腥感。 而汉军本方这边,却是死寂,这本身,就是一种差距。 和李广现在面对的匈奴王庭大军相比,卫青那边,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 久经沙场,戎马一生的李广,看着这一幕,一脸的冷漠。 面对匈奴的精锐主力大军,或许一般的将军,会害怕的屎尿失禁… 但他李广,岂是一般的将军! 他怕吗?他怕个屁? 又不是没有和匈奴王庭大军打过,匈奴小儿想吓唬你李爷爷,你们还嫩了点… “………” 不过,李广虽然很自信,但此刻,他还是感觉到压力山大。 云城的丢失,几大边郡守军的失败,反击匈奴的失利,边彊百姓们的全面撤离。 这一切一切的不利,全部都压在了李广,这位五十多岁老人家的身上。 在华夏,边疆地区的存在,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中原腹地。 疆域越大,战略纵深的优势,也会越明显。 但现在,边疆的三郡已经被匈奴大军打穿了大半。 汉军将领们只能依靠险峻的城池,勉强维持住局面。 而雁门关是阻止匈奴王庭大军入侵大汉腹地的最后一道关卡,雁门关若失,则万事皆休。 “………” 天下雄关无数,以雁门为首。 雁门关之所以重要,完全是因为,它是关中之屏,晋之咽喉,中原之塞。 如果把大汉的彊土,比做一页纸,雁门关就是一个标准的"人"字。 而且,这个"人"的两只脚,一只踩在关中,一直踩在中原,这两地都是古代中国的核心地带。 古人有云: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 漠北的游牧民族南下,雁门关是必经之路,通过这里便可一路来到中原腹地。 自古以来,雁门关陷落,则长安洛阳会产生骚动。 雁门关的大汉守军有八万,而匈奴王庭大军则有十余万。 虽说,兵书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但是,匈奴王庭的精锐大军,可不是一般的军队,其战力更是非正常军队所能相比。 当然了,李广这个当世名将,花费了近乎一辈子的时间打造出来的盾刀兵精锐,也不是吃素的。 盾刀兵同样也是当世精锐部队。 盾刀兵的特性是主防御,其次才是进攻。 在雁门关这种高大的城墙中,最能发挥这个兵种的优势。 咳咳咳,话归正题。 随着军臣单于下令全线进攻,战鼓声四面敲响。 狼锐、天雷、天风、天土四军等十余万大军,纷纷展开军势,开始进攻雁门关。 无数的箭矢,犹如暴风骤雨一般,从匈奴王庭大军的队伍中飞出。 匈奴王庭大军独有的的狼菱破甲箭头,飞入城墙中后。从各个角度,深深扎进扎进了汉军厚重的铁制铠甲中。 那狼菱破甲箭头入体之后,带起了一蓬蓬鲜红耀眼的血红色。 那种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就像嗜血的野狼,用利牙撕开筋肉的撕拉声。 狼菱破甲箭头虽说专破重甲,但耗铁量,却是普通箭头的三倍。 草原缺铁,普通的杂牌匈奴骑兵,压根就没有这个。 第四十章帝国对帝国 李广看到这一幕,怒目圆睁,中气十足的大喊道:“盾刀兵举盾,百箭战车执绳,弩箭兵拉弩,立刻反击。” 随着李广的一声令下,一个一个大汉武具司最新研究出来的百箭战车,被推到了城垛口的位置。 百箭战车是一种可以瞬发百箭的战争利器,是大汉冷兵器技术的巅峰之作。 帝国精锐与帝国精锐,双方大规模的攻防战中,比拼的不仅仅是士卒本身,还有武器锻造、技术叠新等等,诸多国力上的碰撞。 汉军方面,在李广的指挥下,盾刀兵举盾,百箭战车、弩箭兵拉弦反击。 一场注定会血流成河的战争,就此开打。 “…………” ”杀!杀!杀!“ 从十万匈奴王庭骑兵胸腔中,发出的浑厚呼喝声,响彻大地,引得地动山摇! 重骑兵、轻骑兵集群,从军阵之中飞奔而出,其势如同一场风暴来袭! 紧随其后的,重型攻城车、云梯、投石车等,更似洪荒巨兽般,露出了可怕的獠牙。 匈奴王庭大军的正式进攻开始了! 十万匈奴王庭军,铺展开来,就如同飞鹰张开的翅膀,又似左右两翼夹击。 飘扬在半空之中的无数匈奴王旗,就像是云朵一般,在上下起伏着。 随着匈奴骑兵队列快地移动,阴影几乎遮盖了大地的颜色。 从高处看去,就像是大地本身,向着雁门关这边压了过来。 李广目光冷静的打量着下方的战场,眉毛紧锁,内心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悸。 自己这边,虽然有坚固的城墙,有无数的守城器械,有八万士卒。 但是,在这里,按照朝廷方面所说的,在后方完全聚集兵力,支援自己之前… 自己这边,所能够做的就是坚守,孤独的坚守,或者是战至最后一人! “…………” “劈啪劈啪!!!” 投石机崩裂之声,连续不断,无数的巨石,突然从高处飞起来,犹如石之流星,带着巨大力量的尾巴穿过天空。 “轰隆隆!!!“ 一声又一声,闷雷般的巨大声响传来,巨石在剧烈撞击中四散崩碎,箭矢的寒光,闪耀在了空中。 无数的巨石和箭矢,就像一个个巨大的光圈,在雁门关上空散开了死亡的绚丽光幕,看起来华丽至极。 李广看着最前面人仰马翻的手下,脸上露出了一抹痛惜的神色。 匈奴王庭攻击之凌厉,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他不怕。 因为李广很清楚,匈奴王庭大军虽然可怕,然而,只要己方不乱,匈奴单于想吃下自己这根硬骨头,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八万盾刀兵誓与雁门关共存亡,其军魂不动如山,与山河完美融合! “………” 时间缓缓的流逝,这一场两大帝国精锐,二十万大军之间的血战,一直持续了七天七夜。 “…………” 战局最凶险的时候,狼锐军的两名万户长,已经带着手下的狼亲卫们,通过云梯,登上了雁门关的城墙,来到了李广的面前。 这两名万户长,恰巧李广都认识,他们在周边各国,也算是小有名气。. 喜欢扒人皮的人皮魔鬼索卜马晓,喜欢砍俘虏人头的屠夫成吉安利, 这两人,俱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实力不弱,都是一流武将的水平。 若是一对一,李广稳胜一筹。 可如是这两人联手,那就很危险了。 索卜马晓擅长使用两把弯刀,刀法诡异莫测,十分不好对付。 而最令李广忌惮的,还是眼前这位手持巨斧的九尺壮汉成吉安利。 成吉安利人高马大,天生神力,身上还套着两层铁甲,普通士卒,持兵刃全力一击,也无法伤其分毫。 “………” “白毛老头,你就是飞将军李广?” 成吉安利看着李广,双眼之中闪着寒芒,阴阴的一笑后,如此的问道。 “废话少说,匈奴小儿,受死吧!” 大敌当前,李广并不想多说什么废话,单手一动,将那百斤重的开山破甲戟翻转,露出了锋利的锥刃。 这百斤重的开山破甲戟,是李广年轻时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件神兵利器。 不过到底能否破开,有两层铁甲在身的成吉安利,却还是未知。 更何况,成吉安利的身后,还有擅使两把弯刀的索卜马晓,在身后虎视眈眈。 “………” 不过,李广他并不害怕。 在这几十年的军旅生涯里,他经历过的搏杀,粗略数来,差不多不下几百次,好几次都濒临绝境,命悬一线。 经常刀口舔血之人,岂会害怕强敌? 作为当世少有的顶级武将,他就算是年纪大了,气血衰败了,也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 “………” 军队之中,一般将军都会修行武道! 武道修为,讲究精、气、神三者的结合。 也正因为如此,武将之中,可以分为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顶级。 当武将达到一定的境界,能令“精、气、神”达成一种微妙的感应状态。 那么,他将会开启武道的另一扇窗,到那时,以一敌十,以一敌百,都没有问题。 匈奴这边,成吉安利、索卜马晓两人都是一流的武将,正值壮年。 而李广虽说年纪大了,气血衰老,不复全盛,但自身底子好,还能维持在顶级武将的境界。 所以这场战斗的胜负,究竟谁能胜,谁能输,还真说不好… “………” 只见,李广先发制人,人未动气先行! 一戟在手,宛如神魔! 一股惊人的杀气,从李广的身体之中,铺天盖地的涌出。 李广持戟在手,身上自然便有一种睥睨天下英雄,独横无敌的气势! “…………” 那是他在战场拼杀了几十年,所练出来的绝对信心! 一戟在手,天下无双! 还未彻底衰老,尚处在巅峰期尾巴李广,乃是当世的绝顶武将… 再加上有神兵开山破甲戟在手,即使是面对两名匈奴高手,李广这边,都有把握获胜! 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而李广这一生,有两个外号,一个是所有人都熟知的飞将军,另一个则是猿臂将军。 第四十一章老将李广展神威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什么样的种族,在其群体中,总会出现一些异于同类的个体。 那怕是人类也一样。 基于人类庞大的数量,人群中总会出现一些天生神力,身材异常高大,或者天生高智商的个体。 李广就属于身材高大,双臂极长,天赋异禀的人。 “………” 此刻,李广双臂一展,遮天蔽日,好似猿王再世。 下一秒,他便带起一阵狂风,朝着成吉安利、索卜马晓两人,快速的扑去。 这一扑惊天动地,李广其势如巨猿出山般,无比凌厉的气势,让前方的空气,都猛然一滞。 恐怖的杀气,让成吉安利、索卜马晓两人,心里面暗叫了一声不好。 好厉害的老头,竟然先以势压人,以杀戮威压,压住他们。 当然以他们的实力和经验,适应这股杀气,也不需要太长时间。 仅仅一秒钟的时间,他们就恢复正常了。 不过,在气势上,不如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这一点还是让这两位匈奴的万户长,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气势虽说不代表实力,但是,场面上输人,有时候比里子输人,还要可怕。 李广的戟招,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开山破甲戟挥出时,发出了阵阵气爆声,隐隐带着猿啸之声。 成吉安利见状,也同样不甘示弱,仗着身上披着的两层铁甲,他不闪不避,抡起手中的巨斧,直接就迎了上去。 巨斧直斩,浑身力量爆发而出,同样是势如猛兽。 当戟斧对碰之时,二人身下原本坚硬的城砖,被震得一片粉碎。 更加年轻,全身上下都是古铜色肌肉的成吉安利,竟反而是被震的连倒退了三步。 半米大的巨斧上,也在与开山破甲戟对轰时,破碎了一部分。 然而,李广这边,却仅仅只是停顿了半秒,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开山破甲戟紧接着挥出。 整个人,气势上如巨猿搏杀猎物般,招招夺命,不给猎物一丝喘息的机会。 成吉安利刚稳住身体,正处在力卸之时,只能眼睁睁的看见着夺命的戟刃,快速靠近自己的脖颈。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索卜马晓这边,却是动了! 他猛地跃身而起,在半空中拔刀,对着李广一斩! 那快到极点的刀光一闪! 索卜马晓的刀有多快? 这位一流武将的刀法,号称闪电上戶户芦尸世.刀,有很大的名气。 闪电之名,便是他的刀已经超越了极致的速度,足以消弭踪影! 刀光闪现,索卜马晓在短短的的一秒钟内,就劈出了三刀,这三刀快极,而且还是双刀齐出,瞬间化为了六道残影。 这样的力量,这样的速度,再加上两把的精铁弯刀,如此刀法,整个天下也很少有人能够挡下。 成吉安利忽然有了信心,他相信,李广今日必死” 但很可惜,他的信心,注定是要落空的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总有着一种人是来打破人们既定认知的,而李广恰恰就是这种人! 李广的身后,突然冒出了六道冷例透骨的寒芒。 寒芒税利,无情残酷,两把特制的柳叶弯刀,撕裂空气,分别刺向李广的各大要害之处。 刀刃劈风,劲气削面,李广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仿佛千载不化的寒冰。 他早就料到了,索卜马晓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伴被自己轻易的杀死,所以事前就留了几分余力。 此时,李广不退反进,右脚踏地一转,开山破甲戟一绕,径直向着后面打去。 两把弯刀,如毒蛇起舞般,随之改变了刺出的方向,改刺为划,斩向了李广的右腿。 很明显,索卜马晓想要废掉李广的右腿。 而李广这边,以极快的速度,同时改变了出招,戟光呼啸,在出招时,左转右折,变幻莫测。 手握弯刀的索卜马晓因为没有足够的防备,弯刀直接被击飞了出去。 李广确实很厉害,哪怕是成吉安利、索卜马晓两人在联手之下,处境也是十分的艰难。 戟锋激荡,李广周身漫沿着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势,气血上升,劲风环绕。 以气为骨,以身为势! 这猿行战步,如一头身形迅猛的巨猿,又有如一头正在捕猎的智人。 李广不但从容的避开了索卜马晓手中的两把弯刀,更是强行站到了成吉安利的面前。 猿吼咆啸,猛烈无比的戟撞,正好撞击在了成吉安利的胸口前。 那两层铁甲,首先崩碎,而后成吉安利的整个胸膛,都向内崩塌。 其整个人,似被千斤攻城锤正面击中般,被巨力击飞出了十几米外,鲜血四溅而出,生死不知。 索卜马晓见状,想要逃跑,却被李广一戟将其脑袋拍碎。 随着成吉安利、索卜马晓两人的败亡,让城下原本士气高昂的十万匈奴大军,不由得士气一落。 没有办法,斗将之战中,自己方面两员大将战死,对于己方的影响性,确实是很大。 …… 难道匈奴人之中,就没有人能对付五十多岁的李广吗? 不,有的。 狼锐军军团长伊稚斜,同样也是顶级的武将,而且正直壮年。 他要是上去和早己年老的李广打的话,十有八九能打得过… 但是早就有异心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哥哥和侄子,去和五十多岁的李广拼命吗? 他伊稚斜可是想成为单于的男人! 不想成为单于的男人,岂是大好匈奴男儿… 另一边! 身穿残破铠甲的李广,气喘吁吁。 就在刚才,五十多岁的他,手持一百多斤的破山戟,又以一人之力推倒了一个厚重的云梯,斩杀了十几个爬上城墙的匈奴人。 臂似猿猴灵掌长,风迎雪兴挥器斩,力拔有千斤,白首逞神威,功勋重山,守疆国之柱。 这是对匈奴人对李广的评价,是来自敌人的评价。 “李广不愧为汉人中的名将,不管是武艺还是策略或者其他方面,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强。” 军臣单于手中高举的马鞭,看着满头白发的李广,眼神中带着些许敬佩和更多的杀意。 第四十二章李广难封的真正原因 对于军臣单于本人而言,李广是一个极为棘手的敌人。 李广本人,不但精通军法,心思沉稳,作战勇猛,而且他对付匈奴人,还有一个旁人没有的优势。 那就是他曾经在边彊待了有三十年,吃了三十年的风沙。 他跟匈奴作战多年,十分了解匈奴人的用兵方法。 李广了解匈奴人,就如同匈奴人了解李广一样。 要和这样一个知晓自己底细的人作战,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 但是啊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 十万铁骑已经开到雁门关下,无论对手是谁,都必须打下去,打到底。 更何况,即使李广再厉害,终究也只是防守上的本事而已,真正决定战场胜负的还是进攻。 若论进攻,放眼整个天下,有谁可与我匈奴大军匹敌! 城下的匈奴军,军械齐备,兵马强壮,军臣单于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打得雁门关岌岌可危。 军臣单于过于得意忘形了,他似乎忘记了,决定战争胜负的,并不一定全部都是先进的武器和士兵的数量。 人的决心和勇气,同样重要。 匈奴大军日夜攻打,李广亲自在城墙上指挥战斗,身先士卒。 从第一天到第七天,从黎明日出到黄昏日落,李广身披重甲,手持百斤的长戟,坐定城头。 他的这种行为,感染了手下的士卒们,在这些士卒的眼中,李广是一个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是他们的神。 在李广的鼓舞下,八万守军士气大振,连续打退匈奴人的多次进攻。 而另一边,匈奴精锐大军,在城下徘徊数日,始终不得门道,每天除了抬回无数具尸体,再无任何进展。 十万王庭铁骑轮番冲击,死伤无数,才逼到了城门前。 然而,在匈奴的云梯部队登城之际,李广身先士卒,带着自己的亲卫们,掀翻了无数的云梯。 其人在城头上立着,竟然给人一种有如泰山一般,巍峨耸立之感。 在李广的身边,胸膛处用白布裹伤的副将于杰,小心的保护着李广的安全。 身为雁门关中,官职仅次于李广的从三品镇玄将军,他很清楚,雁门关能够在这种兵败如山倒一样的局势下,力挽狂澜,挡住匈奴王庭大军凌厉的铁蹄,都是因为有李广这根帝国支柱在。 李广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将,在雁门关上舍生忘死,迎击匈奴单于亲率的十万大军猛攻,为大汉死死看住了这扇通往关中、中原腹地的大门。 … 在卫青尚且稚嫩,霍去病尚未长大,大汉朝的军事实力,暂时不如匈奴人的特殊时期。 李广,这位大汉朝的当世名将,所起到的作用,非言语可以形容。 历任七郡太守的他,是这个时期,边疆各地百姓心中的守护神。 若没有李广镇守边疆,真不知雁门郡此时此刻,会不会出现如同代郡般,十室九空,男丁俱亡的惨状。 …… 写到这里,不禁就有人要问了,功劳如此之大,功勋如此之重的李广,为何迟迟没有封侯… 甚至直到死的那天,他的这个愿望,都没有实现… 造成这一切悲剧和苦难的原因,便是因为李广政治觉悟低,不会做人! 有的时候,会做人比会做事,更加重要。 而这一切的一切,就要从头开始说起了! …… 李广少年时,便开始从军,他作战英勇,杀敌勇猛,在汉文帝时期,便崭露头角。 汉文帝十四年,李广作为出身将门的少年,投身军旅。 匈奴大规模入侵边疆地区,李广凭借卓越的骑射技巧,勇敢地击败了匈奴人,表现出色。 他因此受到文帝的赏识,被任命为正五品的汉中郎。 从此,他常随文帝征战,总是站在前线,与匈奴交战,深得皇帝欢心。 文帝曾赞叹道:“你才华出众,若生于汉高祖刘邦之时,必能封万户爵。” 自此,二十多岁的李广,便将封侯视为了奋斗终生的人生目标。 李广诞生在将门世家,他的祖先李信是秦朝著名将领,曾率军击败燕国的太子丹。 李广的家族世代仆射,并在射箭技艺上,造诣非凡,堪称弓箭世家。 汉景帝即位后,年仅三十多岁的李广,便因为功劳,升为正四品骑郎将。 汉景帝三年,“削藩”政策引发了吴楚等,七大诸侯国之乱。 汉景帝为平乱,赐死御史大夫晁错,然而,以吴王刘濞为首的七王,因为利益的原因,并未放弃叛乱。 在此背景下,汉景帝命令太尉周亚夫,挂帅印,领着大军,镇压吴楚叛军。 而太尉周亚夫这边,临阵指将,命令李广出击。 在昌邑城下,李广夺取叛军军旗,赢得崇高声誉,打出了惊艳的一战。 与此同时,看出李广军事才能的梁王刘武,试图拉拢李广,赠予他正二品的将军印。 对政治不敏感的李广,在迷迷糊糊之下,犯下了他的这一生最大的错误,这也是他为什么终身不能封候的原因。 接受了梁王刘武印信的李广,自此,就在汉景帝刘启的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梁王刘武是诸侯王不假,但你李广是我刘启的人啊… 你接受梁王刘武的印信,是几个意思? 你李广是嫌寡人给你的官位低,还是觉得梁王刘武是明主啊… 对于皇帝这种疑心病很重的政治生物来说,一次不忠,终生不用。 因为,这一件事情,在汉景帝刘启的时代,李广别说是封侯了,不被特意打压,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还想升官,做你个春秋大梦去吧! …… 而汉景帝刘启死去,其子汉武帝刘彻继位之后,以几乎同样的态度,对待李广。 对于不足以信任的人,即使是当世名将,皇帝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因为,李广在军事上的才能很强,不用很可惜,身为皇帝的刘彻,可以给其予官职和重任,但永远也不会给予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是身为帝王的无情。 … 与后世的唐朝,宋朝不同。 汉朝时期的文武官员们,相比于自身的官位,更重视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爵位。 李广眼下的正三品太守,只是官位,不是爵位。 第四十三章最是帝王无情 如果没有足以傲人的战功,这个官位,就算是他能够到达的尽头了。 而爵位,此刻的李广,更是早已经达到了军功二十爵位的第三爵位大庶长。 就差一点点,只要一点点… 只要景帝、武帝两帝中,有一个人,能稍微松松口… 李广就能够跨越现在的阶梯,在所有人的羡慕目光下,迈上成侯的阶梯,为子孙后代,搏出一个前程。 但是,景帝、武帝这对父子,默契又残忍的,为李广关上了这道大门。 景帝、武帝因为李广的才能,容忍了李广之前犯下的错误,但是,他们剥夺了李广进一步向上爬的可能性。 政治方面的残酷,便是如此。 软刀子杀人,不见流血,只诛你心! “………” 而李广这边,不知道这一点吗?不,很明显,他知道。 李广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他也不是那种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 明知道他这一生注定永远无法封侯,为何他会如此努力,如此热衷? 如果从这个人的经历来分析,应该是不难找到答案的,驱动他的是四个字,荫庇后代。 李广是一位民族英雄,他胸有韬略,心中有大义,但他同样也有私心,这并不矛盾。 是人都有私心,但只要公私分明,那么这个官就是好官。 李广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 旧日的年少青春,早已一去不返了。 时间的流逝,增加了他脸上的皱纹,也让他的身体,变得越发的不堪。 他老了,真的老了。 那个巅峰时期能拉动八十石大弓,一箭射穿巨石的李广,已经不在了。 他为了这个国家付出的太多了,太多了,现在的他,要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考虑了。 “……” 古人在很早以前就明白了,细水长流的道理。 横财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快,真正靠得住的是长期的公司性股份红利。 在朝局复杂,危机四伏的大汉朝,官位只是一时的横财,长期稳定可以传承下去的红利,便是封侯。 然而,在古代,如果你不和皇帝一个姓,要想得到这种可以传给后代的爵位,是很困难的。 皇帝家开的天下牌上市公司,股份和分红自然是有名额限制的,若非立有大功,是断然不可能分到的。 在汉朝,官职是所谓的流官。 就是说这个官,只能你自己当,你的儿子,不能继承,做官不过三代。 你的后代,要是没本事,饿死、穷死算他活该。 而爵位,就不同了,你死后,你的儿子,儿子的儿子,还可以继承权势。 这也是为什么李广,能忍受各方面打压所带来的苦难。 他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活着,更是为了他的亲人,他的家族活着。 苦难并不值得赞颂,也并不值得传扬。 因为,苦难就是苦难,它除了会给人带来痛苦之外,什么都带来不了… 这天下间,就没有谁,会有自虐病,会真正喜欢苦难。 不仅是,李广不喜欢苦难,就连卫青也不喜欢,没有人会喜欢苦难。 喜欢整天把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毒鸡汤,挂在嘴边的人… 往往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辈子没有吃过多大苦头的家伙。 至于说,为什么很多出身平凡的英豪,最后能取得成功… 那是因为他们在各种原因的情况下,被迫性的扛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苦难。 请注意“被迫”这两个字。 正因为是被迫的,所以说他们在发家之后,往往都会说自己经历过很多苦难… 君不见,那些没有扛住苦难的人,为何从来没有发声… 因为对于-个平凡人来说,他一旦扛不住这次苦难,等待其最终结果,便是死亡! 而死人又怎么会说话?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汉景帝刘启时期的另一位名将了。 “………” 景帝年间,名将如云,李广虽然是一位历史级的名将,但是,在当时,并不算是太突出。 在那个名将一抓一大把的年代,比他强的将领还是有的。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历史上,平定七国之乱,鼎鼎有名的周亚夫。 值得一提的是,周亚夫也收了梁王刘武的好处,可是他最后的下场,却是抄家灭族! 那么问题来了,周亚夫、李广两人,同样都有着不忠的嫌疑… 汉景帝刘启为什么杀了周亚夫,却把李广给留了下来。 其实,秘密就藏在两人军事方面,能力侧重擅长的不同。 李广之所以能在历史之中留下浓厚的一笔,主要取决于,他那历史级别的防御能力。 每个将领,不管多么优秀,都有他自己的长处,也有他的短处。 李广的长处就是防守。 联系起来看,你不得不佩服,汉景帝刘启的政治智慧。 擅长进攻,威胁性最大的周亚夫,被他杀了。 擅长防守,威胁性比较小的李广,却被留了下来。 即使将来李广真有异心,没有很强的进攻能力,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而如果有外敌入侵,就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李广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是汉景帝刘启,作为一个父亲,一个帝王,为自己的儿子,为国家,做出的选择。 “……” 话归正题! 李广这边,正带着在雁门关的守军,与匈奴王庭大军血战。 卫青这边,也冒着死亡的风险,偷袭了右贤王大军的粮仓。 名将程不识这边,也在和左贤王的部队,打得脑花,都出来了。 雁门郡、代郡、北地郡三郡,已经成了人肉绞肉机,几百万百姓家破人亡… 在这种情况下,后方的大汉朝廷那边,又在干什么呢? 帝都长安,朝堂之上。 三公九卿,文武百官位列其中,每个官员脸上的表情,都极其的严肃。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总管春陀,嘹亮的喊声,几百名文武官员,齐刷刷的落在了刘彻的身上。 三十万匈奴大军入侵这样的大事,早就已经,通了各种方式,传到了不少人的耳朵里。 这一个月以来,朝堂之中,百官们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吵得是不可开交。 第四十四章匈奴人的退意 看见汉武帝刘彻走了进来,刚才朝堂上的低声议论之声,立刻停止。 刘彻这边,径直来到中间的龙椅上坐下,脸色阴沉的向两侧笔挺的文武百官,摆了摆手道。 “诸位都坐下吧!本来大朝会,还有两天的,但是,眼下出了一件紧急战事,不得不提前了。” ”紧急战事!“ 这四个字的分量很重,让武将们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文官这边,也是严阵以待。 刘彻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底下的文武百官们,闷哼了一声,一字一句的说道:“寡人刚刚得到消息,就在七八天前,十万匈奴王庭大军,已经兵临雁门关了。” “现在,雁门关的情况,极其危险!” “………” “什么!情况这么危险?” 文武百官们,听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虽说知道匈奴人大举入侵,但对于边疆的战局详情,并不是很清楚。 毕竟,这里是中原腹地,又不是边疆,战火一时半会,还烧不到这里。 没想到,才一个月的时间不到,匈奴人都打到雁门关了。 “可恶的匈奴人,老子一定要干死他们!” 作为现今大汉最高军事长官的太尉窦婴,在这一刻,破口大骂道。 一想到关中地区,面临着匈奴人的兵锋威胁,他就恨不得立即带兵飞到雁门关。 要知道,他可是在关中地区,买了上万亩的良田,倾注了无数心血的财力。 这要是被匈奴人给搅合一下,那他可就真的赔惨了。 … “现在,就算是全力调集地方的兵力,时间也不够!” 九卿之一的廷尉张汤,闻言,摇了摇头。 他早就提出过计划,令周边十几个郡的太守,紧急调动地区守备部队,支援边疆三郡。 可是,当时在朝堂上,没有人支持他这么做,这个计划也就搁浅了。 如今,看着朝堂上,急得团团转的百官们,张汤的嘴角处,不由得挂起了冷笑。 果然这人啊,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 但是,一旦真正涉及到自身的利益,马上又会立马,变成另外一个人。 … 看着已经陷入混乱的朝堂,张汤再一次的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新计划。 他表示大汉目前在边彊三郡的兵力,总体加起来,超过了二十万。 凭借着坚固的城寨,应该可以挡住匈奴人一段时间。 在张汤的认知中,匈奴人就像一个闯入大汉,手执弯刀,明火执仗的强盗,抢了一把就跑。 在对方全是骑兵的情况下,谁也拿他们没辙。 而大汉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摆出大军集结的样子,让对方觉得已经没有便宜可占,主动知难而退。 “……” “不错,此时此刻,最要紧的应该是,立即调动最近的军队,集中起来,支援雁门关。” 汉武帝刘彻赞同张汤的看法,不管怎么说,得先让匈奴人,感觉到大汉不是一只侍宰的羔羊。 “长安城内的十万禁军留下,其他军队马上出发,不惜一切代价,先全力支援雁门关!” 与大臣们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辩之后,汉武帝刘彻最后,拍板做出了决定。 与此同时,一只只带着命令的信鸽,煽动着翅膀,扑腾着飞向大汉五十多个郡。 … 经过,汉文帝、汉景帝两代人的休养生息,此刻得到了充分的回报。 温和的国家政策,加上经历过数十年的生养,大汉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五千万。 城市林立,乡镇无数的大汉帝国,在接到紧急战争命令时,爆发出了令人咋舌的战争后备力量。 短短的四五天内,从各地区汇聚的地方军达到了二十三万人,浩浩荡荡开向了雁门关。 边彊战区,正式在成立,麾下共计兵力二十三万人,总指挥暂时由太尉窦婴担任。 虽然这二十三万大军,大部分都是不堪一击的地方杂牌军,战力方面堪忧。 但好歹在数量上,可以吓一吓匈奴人。 “……” 建元元年末,抢到足够粮食过冬的匈奴人,那疯狂般的劫掠和屠杀,这才渐渐停止。 短短的一个月,曾经繁华的边郡三郡,已经成为大火焚烧后的废墟。 边郡三郡共计超过百万汉人,惨死在了匈奴人的屠刀之下。 “………” 匈奴人这边,本就没有彻底占领汉土的打算。 对于他们来说,掠夺他们能掠夺的所有,将大汉当做农田,将汉人当作水稻,一茬一茬的收割,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所以说,匈奴人采取的都是毁灭性很强的,抢光杀光的政策。 据说匈奴人的屠杀结束之后,地下尸体处流出的鲜血,足以漫过了高头大马的马蹄。 “……” 在雁门关血战了半个多月的匈奴王庭大军,面对后方大汉突然爆出来的重兵集团,不由得产生了微微的骚动。 “尊贵的汗王,汉人的军力,大幅度的增加,而且,雁门关坚不可摧,强行想要破关,会让我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匈奴帝国的一名万夫长,估算了一下双方的兵力后,脸色难看的向军臣单于谏言道。 “属下斗胆,请汗王为了大局,下令撤军。” “…” 军臣单于听到自家爱将这么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他心知现在已经到了,就算是他不想撤退,也不行的地步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这句话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一句至理名言。 “………” 哪怕是,对于一向以不要命著称的匈奴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匈奴人他们,也不愿意在刚刚发了财的情况下,和汉人们拼命。 说句实话,其实,匈奴王庭的诸多将军、贵族们本来并没有进攻雁门关的计划。 按照原本的既定计划,他们在掠夺了雁门郡的大部分粮草、财宝之后,是要带这些重要的物资,返回草原。 可是,身为当代匈奴汗王的军臣单于,却压着所有人的意见,执意要打下雁门关。 现在,还要他们去和数倍于己的汉军死战,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 第四十五章围绕着单于位置的暗流 “可惜了,我可是听说汉人的关中、中原,才是大汉最富有的地区,比那边彊几郡有钱多了!” 年轻的于单闻言,明显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此刻的他,右手把玩着一块极品的青色美玉,显然是对传闻中富裕的关中、中原,有些念念不忘。 于单的这一句话,听得周围的匈奴贵族、将军们,一个个头皮发麻。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内,雁门关下填了多少匈奴勇士的尸体。 这位不知道战场第一线有多么残酷的王储殿下,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哈哈哈哈,我的儿子,如果本王现在就打下了整个大汉,你日后不是就没有目标了吗?” “本汗王现在下令,大军回军,咱们回家吧。” 军臣单于拔出了象征匈奴王权的天狼刀,霸气侧漏的说道。 很显然,他对于自己儿子的野心很满意。 军臣单于这一次,本来就是想要试一把,看一看能不能打下雁门关。 但是,主人家已经备好了长剑、长枪,再撞上去,那就是蠢了! “父王,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放弃好不容易占领下来的三郡?” 年轻的于单,在返回的路上,表示了不解。 “我军这次千里远征,只为掠夺足够数百万子民们,这一冬天所需要的粮食。“ “既然,即定目的达到了,自然是可以回家了。” 说着说着,军臣单于便开始教育起了自己的儿子道。 “眼前的这片黄土地虽好,但对于咱们匈奴人而来,却是没有用的。“ “咱们匈奴人和那些种地为生的汉人们不同,咱们匈奴一族是长生天的后裔,是地上的苍狼。” “而苍狼是不需要,苦哈哈的种地的。” “草原是咱们的牧场,而周边的各国则是咱们粮食库。” “咱们留着这些国家,割一茬,长一茬,岂不美哉?” “更何况身为王者,更要知道取与舍,这一点很重要!“ ”取舍?”于单闻言,愣了一下。 军臣回头看看了身后的十余万王庭大军,以指点江山的口吻,挥斥方遒的说道。 “我的儿子,不要看咱们现在征服了周边诸国,天下莫有人敢于咱们争锋,整个大陆,都是咱们的跑马场。” ”但是,咱们这么霸道的风格,却也招惹了很多的仇恨。” “远征之军,孤军深入,孤军作战,是用兵之大忌。” “咱们这一次,就算是最终打下了雁门关,然而却为此拼光了十万王庭大军…” “那些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敌人,会如何对待咱们?“ “这些事情,你想过没有?” 军臣单于声音顿住,目光如电般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言行举止间,带着几分考验的意思! ”那些家伙,一定会痛打落水狗,狠狠的咬咱们几口!“ 于单闻言,原本浮躁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了起来,瞬间感到了背后生凉。 作为被军臣单于选定的下一任继承人,于单自然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如果说先前于单心中,还有几分挥手间屠城灭国的傲气。 但是,现在,他也感觉到了,这战局并不如自己所设想的那样乐观。 他能够感觉到,有无数的敌人,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所以说,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咱们不能冒险,因为,咱们失败不起啊!“ 军臣单于在听到满意的答案后,嘴角处流露出了一抹微笑。 显然,于单的回答,令他感到了欣慰。 年轻,热血,有冲劲,有野心,但同时,还有头脑,也有克制力,这是身为帝国继承者所必备的。 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已经开始以一个帝国掌舵者的目光,来看待问题。 君王是天生的,也是后天的。 军臣单于和自家儿子于单谈完心之后,又召集了几十位匈奴贵族、将军,一边骑马行军,一边议论国事。 这些人中,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无异是军臣单于的弟弟,狼锐军的军团长伊稚斜。 这位军团长伊稚斜,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十几年后,待军臣单于死后,他打败了汗王继承人军臣单于的儿子于单,夺取了王位。 当然了,此时此刻的伊稚斜,在军臣单于与于单父子两人的面前,表现的,还如同狗一样谦卑。 毕竟,能成大事之人,在篡位之前,一般都表现的很谦和,甚至是卑微! “伟大无比的汗王啊,根据探子传回的消息…” “因为帝国本土军力的锐减,大宛国的大月氏人,已经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他们的主力军团共七万人,已经在西面集结,宣称要为他们的先王报仇!” 伊稚斜如此的说道。 “………” “哼,大月氏那帮家伙被咱们打得两次西迁,现如今,居然还不老实。” “不用担心,咱们的四大军团还在王庭,兵力上,比他们多上很多。“ ”如果他们真敢来,我相信一定会被那四个家伙,揍的满地找牙!” 天雷军团长拓拔明晦,嘴角不屑的撇了撇嘴,轻蔑的反驳道。 拓拔明晦言语中,对伊稚斜那是相当的不服气。 当然了,如果不是伊稚斜麾下三万的重甲铁骑,在雁门关会战中,死拼李广的盾刀兵,死伤惨重。 如今仅剩下了八千余名骑兵… 或许拓拔明晦,还不敢正面顶撞伊稚斜。 看着自己手下的两位大将内讧,军臣单于不仅没有丝毫的不满,心里面反而很高兴。 “………”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亲信之间的不合,是一件好事。 如果手下的文武官员,一团和气,这对于帝王来说,反而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信号。 其实,军臣单于这一次,之所以执意要攻打雁门关,也和他的这个好弟弟伊稚斜有关。 原因,便是因为,身为匈奴王叔的伊稚斜,按照匈奴的规矩,同样有继承单于之位的资格。 掌握着三万重甲铁骑,麾下兵强马壮的伊稚斜,对于匈奴帝国的下一任单于,于单而言,是一种莫大的危胁! 所以说,军臣单于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这才执意要攻打雁门关。 他要用雁门关,消耗好弟弟伊稚斜麾下狼锐军团的兵力。 第四十六章太皇太后窦漪房去世了 很明显,从结果来说,他成功了。 利用战争,进行政治手段的打压,并不仅仅只有汉人会,人家匈奴人也会。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 这一点,无论是以文明与和平之名,立国的农耕国家,还是以凶狠、残暴著称的游牧国家,都是一样的。 从国家层面来说,政治是才是大局。 而战争只是政治的一部分。 战争从某种客观的角度来讲,只是政治阶层发动的一种军事表现,是一种武力的政治手段。 军臣单于这边的身体,很不好,如今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在安排后事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军臣单于才会在明知道单凭十万铁骑,打不下有名将李广镇守的雁门关,还在死磕雁门关的原因。 而狡猾又聪明的伊稚斜,难道不知道他哥哥的想法吗? 不,他比谁都清楚,他哥哥,这个老阴比的想法。 但是他只能忍,哪怕是他恨得咬牙切齿,也一样。 他比谁都清楚,就算是把三万狼锐铁甲骑军,全部丢在雁门关下… 那也比,被他的好哥哥军臣单于,以怯战不前的名义,当场拿下的要好! 真当,跟在狼锐军团后面的天雷、天风、天土三大军团,是在后面,做着辅助工作吗? 建元元年结束了,新的一年,即将开始。 元光一年,一月! 这一年的年初,大汉帝国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首先是匈奴的三十万大军,最终还是回师回到大草原,只留下满地哀嚎的边疆九郡。 其次就是,执掌大汉帝国几十年大权的太皇太后窦漪房,于皇宫中去世了。 这个女人的死,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也是一件不小的大事。 这位压制了汉武帝数年时间,信奉黄老之道的传奇太皇太后,撒手人寰之后… 失去压制的汉武帝刘彻,渐渐开始露出了他身为千古一帝的獠牙。 窦漪房史称孝文窦皇后,是汉文帝的皇后。 汉惠帝时,窦漪房被选为良家人子,入宫伺候,当时权力比皇帝还要大的吕后。 吕雉这位千古名后,戏称其为窦姬。 在侍奉吕雉的几年里,窦漪房从其身上,学会了很多很多,有用的东西。 再后来,窦漪房被赐予于代王刘恒为妻。 待到诸吕之乱平定,诸多的刘姓诸侯王,经过一番争斗之后,代王刘恒从一众诸侯王中杀出,于同年即位。 庙号汉文帝! 登基称帝之后,刘恒便册立窦漪房其为皇后。 窦漪房一生,育有一女二男,长女官陶长公主刘嫖,长子汉景帝刘启、少子梁孝王刘武。 汉景帝刘启即位后,尊窦漪房为皇太后。 汉武帝刘彻上位后,窦漪房又成了太皇太后。 窦漪房这位太皇太后,一生经历过四代帝王。 她陪伴汉文帝刘恒,从偏僻的代郡一路携手走来。 她曾救汉文帝刘恒于危难之中,冒着生命危险给刘恒送信,让当时还只是代王的刘恒,最先得到了有关于皇位传承的消息。 她虽然是个女子,却颇有胆识,在皇位争夺最激烈的时候,她捐出自己所有的首饰、财物,送给朝中大臣。 即使在后来,成为皇后,大富大贵,母仪天下之后,她也保持着简朴的作风,不骄不奢。 最后,她与自己的丈夫汉文帝刘恒,一起坐到了大汉帝国最高权力的宝座上。 再到后来,她辅助了自己的大儿子,也就是汉景帝刘启登基。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汉景帝刘启的生命,并不算太长。 窦漪房最后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七十岁的她,顶着巨大的压力,借助她娘家窦家的力量,开始她那“独裁”的统治。 她一边扶持,一边压制自己的孙子汉武帝刘彻,以一己之力,维持住了大汉朝脆弱的政治平衡。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虽然压制了汉武帝刘彻几年,但是,却也让汉武帝刘彻,变得更加的成熟。 从一个卑微的侍女,一路走到现在,窦漪房 远比年轻的刘彻,更知道人心的黑暗。 或许窦漪房真的很爱权力,但她更爱自己的孙子。 已经七十多岁,眼睛都瞎了的她,就算是手里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又能如何啊? 如果说只是为了贪图享受,她何苦要冒着得罪自己亲孙子的风险,执掌朝局! “………” 窦漪房深信黄老之说,推崇无为而治,她主持政务时,主张治道贵清静,宽舒朝局,所谓“无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在她的统治之下,大汉虽然军备不强,但是,百姓富足,政治环境稳定。 “无为而治”,黄老之说,在西汉初年,经济萧条,人口散亡,作业穷困,财政匮乏的时期,是一种十分适合当时统治的政策。 可惜的是,时移事迁。 任何一项政.策,或者思想,有可能有利于当时,但不能保证,完全适合后来人! 黄老之道实行了几十年后,到了汉武帝刘彻即位时,西汉呈现了少有的盛世景象。 国库和地方粮库都装满了粮食,国家财政十分的充足,百姓们生活安逸自由,历史称文景之治。 这一切的景象,都是实行“无为而治”,黄老之学的好处。 可是除了好处之外,“无为而治”,黄老之学的弊端,也在渐渐地显示出来。 首先,“无为而治”,黄老之学的制度,其本质是削弱中央朝廷的权力,将权力下放到地方。 此举,让地方政.府的权力变得很大,地方的经济一天比一天富裕,实力也一天比一天强大,这也逐渐对中央产生了威胁。 矛盾也因此埋下。 其次,“无为而治”,黄老之学,对于国家而言,虽然说可以起到稳定民情的作用,但却不利于国家力量的快速集中。 特别是在国家面对强敌的情况下,“无为而治”,黄老之学的缺陷,也会被放大。 一心想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大事业的汉武帝刘彻,面对这种现况,自然想要改变政策,以达到削弱地方力量,壮大中央力量的目的。 这也是太皇太后窦漪房与汉武帝刘彻,这一对祖孙两人,关系之所以会如此紧张的根本原因。 第四十七章死前的临终遗言 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权利,还涉及到各自的理想,甚至是观念。 其实,利益方面的冲突,无非就是真金白银。 而观念上的冲突,往往最后,都会要命。 “…………” 因为,利益冲突说到底只是一种有限冲突,只要达成利益上的满足,冲突也就结束了。 而观念冲突,却是一种无限性的冲突,精神上的观念,根本无法改变。 只有把持有不同观念的对方,从肉体上,消灭掉,冲突才能结束。 其实,在华夏的历史之中,朝堂之上,那你死我活的党争,往往都是“意识形态的斗争”。 人生来不同,每一个人,脑子里都有不同的想法。 在没有普遍共识的情况下,各种想法,孕育而生。 而每个抱有不同想法的人,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于是,疯狂的斗争开始了,紧接着就是残酷的肉身毁灭。 “………” 元光一年,一月,二日! 长安的皇宫。 汉武帝刘彻带着急促的脚步,走进了太皇太后窦漪房的寝宫中。 他到这里的目的,是要向一个人告别,向他的祖母告别。 七十五岁的窦漪房,此时已经无力起身,迎接她的孙子。 长年累月的权谋斗争,耗干了她的所有精力。 “………” 当年那个年过花甲,却仍满怀权谋之心的女政治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躺在床上,快要死了的老婆子。 纵观她的一生,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她亲眼看着三位皇帝登基,并深深的参与其中。 “………” 风雨漂泊的几十年,磨炼着她的意志,却也给她带来了长寿。 她要是再争口气,活个七八年,估计可以成为历史上活得时间最长的太皇太后。 然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假设罢了。 现在,已经奄奄一息的她,正躺在床榻上,看着她的亲孙子汉武帝刘彻。 心情复杂的汉武帝刘彻,也在注视着他的祖母窦漪房。 回首望去,站在记录时间的昆仑镜面前,祖孙两人这二十年的相处时光,恍如走马灯一般,一闪而过。 这一刻,恍若时间静止。 站在时间的一隅,生命快要走向终结的奶奶,与正直壮年的孙子,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若有来世,不入帝王家,但做陌路人。”窦漪房低声感慨道。 她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虽说不是皇族之人,却在皇宫之中,呆了一辈子。 皇家这个家族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但这个家族,并不好。 这个家族里面的每一个人,穷极一生,都在不断的算计和谋划。 为了权利,他们不牺骨肉相残,手上染满至亲之人的鲜血。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最变态,最冷血的家族。 窦漪房重病之后,自知很难医好,在病榻上留下了给自己的孙子,汉武帝刘彻,最后一句遗言。 “孙儿,你要小心你的母亲和舅舅,先太子刘荣和其母亲栗姬的死,与他们两个有关。” “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人!” 年仅二十二岁的汉武帝闻言,靠在祖母窦漪房的身边,久久的未发一言。 “………” 窦漪房这位,政治手段丝毫不逊色于吕后的太皇太后,带着最后一丝遗憾,离开了人世。 在她的一生当中,她得到了很多,但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 然而,无论如何,对于她而言,一切都已结束了。 因为,窦漪房她死了。 人死如灯灭,万事皆成空。 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刹那间,窦漪房似乎看到了一条汹涌澎湃,无边无际的大河。 这大河的两岸,生长着无数朵的血红色奇花。 这些五片花瓣的花,好似是传说中,承载着死者生前悲欢离合记忆的彼岸花。 不过,这些对于窦漪房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窦漪房在这条大河的中间,看到了一个男人。 一个她在心里面,想了三十几年的男人。 这个男人,便是她的丈夫汉文帝刘恒。 “……” 站在忘川河水之中的刘恒,微微的弯下腰,对着窦漪房伸出了双手,似乎是在召唤着窦漪房。 灵魂形态的窦漪房,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向着忘川河走去。 咳咳咳,科普一下历史。 汉文帝刘恒与他的儿子景帝,孙子武帝一样,同样是历史上,极为有名的君王。 刘恒心性腹黑,一手捧杀术,堪称历代皇帝之最。 他生活作风朴实无华,勤俭爱民,一件上朝的帝服,竟然洗了又洗,缝缝补补,一穿就是二十三年。 汉文帝刘恒与后世的一些皇帝不同,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做秀的人。 他的俭朴,是真正意义上的朴素。 他在位时期,一直都施行仁政,从未因为自身原因,搞过一次大型建筑工程。 他在位时期,所执政的无为而治,拆开来解… 这无为两字,执行的对象是百姓,与民生息,从不肆意消耗民力,赋税一直保持在三十比一,这在封建时代是一个奇迹, 然而,这而治两字,控制的人却是皇帝自己。 没错,你没听错,汉文帝刘恒时期,所执行的无为而治,施发的是百姓,控制却是自己。 包拯、海瑞等名流千古的大清官,曾经公开性的说过:“夏商周三代以下,称贤主者唯有汉文帝一人罢了。 明朝时代,两位在历史中,同样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更是因为汉文帝究竟多贤明一事,大吵了一架… 甚至,还有一个人,当场被气的吐了血。 这两个人,分别就是嘉靖皇帝和海瑞。 汉文帝刘恒是历史上第一个以藩王身份入主大内,又在登基之后,施展刚柔手段,压服百官,成就一代明君之人。 这上位之路,最开始遭遇的一切,与二千年之后的嘉靖皇帝,几乎完全相同。 也正是因为如此,嘉靖皇帝十分崇拜汉文帝刘恒,是汉文帝刘恒的小迷弟。 可是,他却被同样是汉文帝刘恒小迷弟的海瑞,一句当今皇上,不如汉文帝,远甚,给骂得吐了血。 第四十八章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话归正题。 元光一年初,也就是在这一年起,汉武帝刘彻才真正的成为了大汉帝国,掌握最高权力的掌舵者。 做一个伟大的帝王吧。 就此刻开始,让大汉击败匈奴,征服天下,万国来朝。 让这个帝国,在你的手中,真正的做到横压四海八荒,称霸天下吧。 刘彻你可以的! 因为你的肩上,背负着所有汉人的期待。 “………” 这边,掌权之后的汉武帝刘彻,安置了祖母窦漪房的尸骸之后,马上就准备动手了。 他动手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以窦家为首的窦系官员们。 汉武帝刘彻以自身立场和想法判定,窦系的这些个官员,都是一些不折不扣的垃圾,是国家的蛀虫。 至于这些官员,究竟是不是垃圾、蛀虫,这一点并不重要。 一朝天子,一朝臣,代代天子,代代臣,便是如此。 “………” 失去了束缚的汉武帝刘彻,他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现今积弱的大汉帝国。 他想做下一个秦始皇,或者说一个比秦始皇更伟大的一个帝王。 “………” 第一个被解决,拿下的就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庄青翟。 刘彻早就看这个张嘴仁义道德,闭嘴道德仁义的老家伙不爽了。 御史大夫庄青翟原本还想要倚老卖老,糊里糊涂地混下去,但刘彻却根本不和他说废话。 窦漪房走后的第三天,刘彻就把他赶回了老家。 而对他留下来的那一大堆心腹,如什么御史、院官等等… 刘彻这边,也是一样的处理结果,统统打发了,全部罢职滚蛋。 然后就是窦家本家的官员,如章武侯窦广国、南皮侯窦彭祖、大司农窦经等,也全部都失业,回家做土财主了。 原本,窦家的窦姓官员们,心里面很忐忑,甚至是很不安。 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刘彻这位年轻的皇帝,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况且以窦漪房为首的窦家,压制了刘彻好几年,此仇不共戴天,不是认个错,道个歉,就可以解决的。 窦家这边,其实早就己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好了后事。 他们只希望,这位刚刚掌握大权的皇帝陛下,能够给他们,来一个痛快的。 不要搞什么钝刀子割肉,要来就来个痛快。 “……” 后面,事情的发展,似乎符合他们的预料。 不久之后,窦家子弟的官,都被罢免了,家也被抄了。 但那最后一刀,也就是砍头,却迟迟没有落下。 以窦广国为首的窦家权贵们,心里很是没底。 可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的家财,又原封不动的,被人送了回来。 窦家的权贵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位年轻的皇帝,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其他人也不明白,刘彻到底是怎么想的。 作为一个聪明人,刘彻十分清楚,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 窦漪房去世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很多大臣接连上书,说什么窦家罪恶滔天,恶贯满盈。 对待窦家,就应该想对待当年的吕家那样,满门抄斩,鸡犬不留,这样才算的上是报仇雪恨。 然而,刘彻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退回了要求严惩的奏折,用一句话语气莫名的话,给这件事情,定下了最后的结论。 ”得饶人处且饶人,到此为止吧。” 刘彻至今,午夜梦回时,还能想到自己的祖母窦漪房那死前的一幕。 ……… 所以说,当他大权在握之时,面对仇恨,他选择了宽恕。 他宽恕了,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这并不是软弱,而是因为感情。 刘彻和窦家的恩仇,就此两清了。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因为,还有一派没有解决,这就是以丞相许昌为首的无为执政派系。 这一派系,十分的特别。 因为无为而治的执政理念,丞相许昌虽然没做过什么天大的好事情,却也没干过什么坏事。 刘彻暂时没有理由和借口,解决这一帮子混薪水的老家伙。 毕竟,丞相许昌等人,执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就算想要让他们滚蛋,也得找个充分的理由才行。 不过还没有等刘彻动手赶人,丞相许昌便识趣的自行上书辞职。 面对主动辞职的丞相许昌,刘彻虽然没有阻拦,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刘彻并没有刁难、为难许昌。 许昌也是汉武帝时期,十几个丞相当中,少有的一位能够善终的丞相。 “………” 元光,一月,十八日。 太皇太后窦漪房葬礼的时间,已经过去。 “………” 汉皇宫的未央殿内,夜晚,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连绵不断。 刘彻此时,已经在两名年轻貌美的贴身侍女的精心服饰之下,沐浴更衣,换了一声宽松的顶级棉绸长袍。 皇帝果然是这个世界上,享乐最多之人。 皇帝不仅有三千佳丽,还有一群貌美如花的年轻宫女。 特别是能贴身伺候皇帝的宫女,那伺候人的功夫,更是绝顶无比。 在那两名年轻貌美的宫女的按摩之下,刘彻只觉得一天批奏章、竹简的艰苦劳累,尽数消去。 刘彻身穿一身棉绸锦袍,戴着帝冠,俨然一副哪怕在休息状态中,也要保持尊严的帝王态度。 戍时时分,天色已经极其暗淡,殿内的桌子上,已经放满了美酒佳肴。 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就连盛菜的盘子,都是官窑出品的御用瓷器。 长江刀鱼,长白山熊掌,云南燕窝等等不甚稀奇。 难得的是,桌子上面,更有几盘夏季才有的时蔬,青翠欲滴,极为新鲜。 也不知究竟要如何,才能让这夏季果蔬,存活于如此寒冬腊月之中。 刘彻这边,刚欲拿筷子夹菜,却突然听到一阵极为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 他面上的神情,不由得为之一变。 只见一个美人,甚至简直可以说的上是,一个倾国级别的美人,走了进来。 第四十九章王太后登场了 她的头上,戴着象征着太后权力的九凤绕珠冠,宫鬓堆云,珠宝满目。 媚笑又神圣的面靥,更胜似天宫之中的仙子。 微风吹处,凤衣飞舞,露出了那雪白的肌肤。 美艳的脸上酒窝深深,一双桃花般的大眼,妖娆美丽。 她的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魔力,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说不出的美艳动人。 “………” 她脸上的笑容,虽说带着妩媚,但其神态,却是庄重的。 她的身材,凹凸有致,曲线是那么的完美,胴体是那么丰满,肌肤是那么晶莹… 令人魂牵梦萦,一心想去亲那芳泽。 但是,她的神态、气度,那高高在上的威严,又令人不敢去亲近。 “……” 这个比妙龄美人,还要更美的女子,赫然是刘彻的母亲,年近四十岁的太后王娡。 王娡也是一位传奇很强的奇女子。 王娡的母亲臧儿为燕王臧荼的孙女,父为槐里人王仲。 她的家庭出身,本就不凡。 王娡先是嫁于金王孙为妻,并生有一女… 之后,为了荣华富贵,王娡毅然决然的,抛弃了丈夫,丢掉了女儿… 放弃一切的她,如愿的进入太子宫,侍奉起了当时的太子刘启。 之后,刘启顺利登基,王娡生下三女一子,其子即为汉武帝刘彻。 在封建时代,一个结过婚,并且生过孩子的女人,还可以入宫做皇帝的女人… 她的孩子,还能成为皇帝,她还能成为太后,这无疑是一个奇迹。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王娡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光有容貌的花瓶。 话归正题。 凤影飘动间,王娡便到了刘彻的身旁,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只隔了数寸距离,凑在刘彻面前。 王娡眼波流转,将自家儿子,上上下下瞧了个遍,笑吟吟的不说话。 她这个样子,倒似是在鉴赏什么,极为有用的至宝一般。 咫尺之间,距离太近,刘彻明显感觉有些不舒服。 王娡虽说美艳绝伦,皮肤白如美玉,但近距离看去,脸上却已有些许的鱼尾纹。 然而,这非但没有减损她身上的魅惑之力,反倒平添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风姿。 其身上的阵阵美人体香,犹如六月桃花,遍山齐放。 刘彻这边,径直站起了身,抖了抖了衣衫,含笑抱拳道:"见过母后……" 王娡见状,也含笑说道:"皇儿好久不见……" 两人虽说是母子,然而,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像是初次相识的朋友般,彼此客客气气的。 “…………” 刘彻微微躬身,心里却是和明镜一般。 他知道自己这位母亲,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突然来到,绝对有她的目的。 王娡这边,显然是不会读心术,不知道自己儿子,内心深处的想法。 她以纤纤的玉手,轻拢起鬓发,那绝代的风韵,让人猜不出她的年纪,或者说使人忘了她的年纪。 “………” 刘彻闻言,眉头紧锁,目光斜睨着母亲王娡,王娡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 可是,在刘彻的眼中,那却是充满了对权力渴望的怪物般微笑。 自家母亲如此的急不可耐,这也使得刘彻,感受到了皇权上的威胁。 他的奶奶,太皇太后窦漪房刚走,他的母亲,王太后王娡又来了。 这么坑的吗? 哪怕是刘彻的心性再好,现在也忍不住的,想要骂娘。 “………” 自古以来,皇家就有帝权和后权相争的情况。 特别是皇帝与太后的权利之争。 在一般情况下,年幼的皇帝,于未成年前,太后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是可以垂帘听政的。 这个时候,掌权的太后,也可以称得上是“女主”。 特别是在汉朝,因为吕稚的原因,后宫干政和外戚,几乎渗入到了大汉政权的血液之中。 在西汉、东汉二汉的四百余年里面,没有一个皇帝,真正逃开了后宫和外戚的魔咒。 前太皇太后窦漪房在垂帘期间,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行使几乎全部皇帝权力。 在这个时间段里,窦漪房是名副其实的女版皇帝。 而太皇太后窦漪房这边,刚刚死去不久,太后王娡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干预朝政。 很明显,她是想做下一个窦漪房。 “………” 王娡这边,红唇微张,嘴唇翕合,开口便想让自己的弟弟田汾,做这个现今已经空出来的丞相位置。 刘彻这边,看着动起了歪心思的母亲,面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 那一双如巨龙般的眼睛,也立刻冷得有如刀剑一般,冒着寒光。 刘彻的双眼,紧盯着母亲王娡,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不可能,田汾绝对不能做丞相。" 王娡闻言,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只见,她"砰"的一拍桌子,满脸怒气,完全看不出一丝身为母亲应有的慈爱。 下一秒,王娡便对着刘彻厉声说道:"逆子,你放肆。" 她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脸色阴沉似水。 这对母子,互相盯着对方。 仿佛是什么生死仇人一般,屋子里面,也立刻冷了起来。 仇恨啊,这是多么深的仇恨,才会让母子两人,如此的对立。 为了权力,王娡和刘彻母子两人的决裂,不可挽回。 “………”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刘彻居然破天荒的松口了,答应任命自己的舅舅田汾,为下一任的丞相。 得到自己儿子肯定的答复后,王娡的脸上,终于重新出现了笑容,不由得嫣然一笑。 这笑容好像是春天盛开时的花朵,使得殿内恢复了芬芳,温暖。 刘彻见状,也同样笑了起来。 两人同时大笑,王娡固是笑得极为好看,刘彻的笑,也足以令人心醉。 至于说这笑容之中,有几分真诚,那也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知道吧。 话归正题。 刘彻这边,先是借口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办理太后丧事不力,将二人罢免… 随后,又起用舅舅田蚡为丞相,大司农韩安国为御史大夫。 第五十章丞相田汾的野心 之后,汉武帝刘彻又一口气罢免了朝堂中.央几十个大小官员,全部都换成自己的人。 原本以黄老之道治政的官员,纷纷遭到了打压,儒家治世的思想,迅速在朝堂之上,抬起头来。 汉武帝刘彻在解决了窦家在朝堂上的一大半势力之后,紧跟着便制定了一系列的旨意,志在恢复边彊几郡百姓们生产和生活。 “………” 乍看起来,自太皇太后窦婴房去世后,保皇一派便成为了朝廷第一大派系,朝局应该变得稳定起来才对。 但朝局的斗争,终究是不会消停的,干掉外敌,就开始搞内斗。 具体的来讲,是当初帮助刘彻登上皇位的那帮人,开始和刘彻本人搞内斗。 皇太后王娡、舅舅田汾、长公主刘嫖等人,开始仗着从龙之功,飞扬跋扈了起来。 特别是田汾,他并不明白自己可以当上丞相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他比其他文武百官都要强… 而是因为他的亲侄子刘彻,站在了他的一边。 而汉武帝刘彻这边,之所以选择田汾,并不是因为他很强,或者说是他是自己的舅舅。 相反,正是因为田汾对汉武帝刘彻的威胁,相对来说较小。 所以说,汉武帝刘彻才让他成为了丞相。 而愚蠢的田汾,并不了解这一点。 他以为他能做成丞相,是因为他的姐姐皇太后王娡和他自身的能力。 于是,在做上了丞相的位置之后,田汾开始越发的猖狂。 他贪污受贿,排挤任何不服从他的其他官员,甚至敢于挑战汉武帝刘彻的权威。 到后来,田汾更是敢在刘彻的眼皮子底下,私自截留对自己不利的奏章。 像什么官员升降、处决犯人,也是自己做主,丝毫没有汇报给汉武帝刘彻的意思。 “……” 让人费解的是,权力欲望极强的汉武帝刘彻,对于田汾的以下犯上行为,居然没有立刻发作。 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情况。 汉武帝刘彻一直都是,一个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 他十六岁继位,在诸多老谋深算的枭雄们的敌视之中长大。 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放任,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呢… 汉武帝刘彻这种反常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是一个阴谋。 欲擒故纵也罢,捧杀也罢,总之都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汉武帝刘彻甘愿忍受着舅舅田汾的专权,让这个跳梁小丑在台上,尽情表演多年,肯定是有他的目的。 千古一帝,以武定庙的汉武帝刘彻,真正要对付的,根本就不是舅舅田汾。 他想要毁灭的是他的母亲王娡,及其背后的那个从大汉帝国开国,便存在的制度。 太后的权力,一直以来,在大汉都是相当大的。 这一特权,是从大汉帝国的开国皇帝,刘邦的妻子吕后,遗留下来的。 在大汉,太后是皇帝的母亲,作为皇帝的生母,太后天然便拥有很大的权力。 在太后有野心,并且选择干政的情况下,皇帝手中的权力,必然会受到影响。 特别是在皇帝年幼的时候,太后的权力之大,甚至能废掉皇帝。 哪怕是皇帝达到了可以理朝的年纪,太后如果不想放权的话,皇帝还是得乖乖的听太后的话,受太后摆布。 “………” 自从汉武帝刘彻当了皇帝之后,他一直都觉得,太后干政的这个制度,过于限制皇帝的权力了。 这与他的亲身经历,有着很大的关系。 毕竟,他的奶奶窦漪房,还有母亲王娡,都没有一个是善茬。 但是,这个制度,在大汉已经有了很多年的历史了。 无论是朝中的大臣,还是民间的普通老百姓,都认为保持太后的权利,是必不可少的。 想要废除这个制度,就必须有一个十分充分,且足以服从的理由。 而像舅舅田汾这样,有才无德之人的任意妄为,还有母亲王娡的纵容,正好可以为他提供一个借口。 刘彻他在静静地注视着,等待着事情的发酵,等待着那个收割机会的到来。 而田汾这边,同样感觉到不妙。 田汾虽然是个小人,但他并不笨。 有才而无德,首先是要有才。 随着自己的行为,一步步的出格,田汾他对自己侄子刘彻的畏惧感,也越来越大。 “………” 然而,汉武帝刘彻却迟迟没有动作,这让他心里面,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作为亲眼看着汉武帝刘彻长大的人,田汾他还是比较了解刘彻的。 他这个侄子,是个狠人。 他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可谓是妥妥的枭雄! 可是,让他毫无理由的,放下手中的权力,田汾又不舍得。 “………“ 这世间,还有能毒过权力之毒的毒药吗? 当一个人习惯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给他带来的无上权威和特权之后… 他就再也无法忍受,失去它们时的痛苦了。 生杀掠夺的权力,在带给人无上满足感的同时,也会迷住人的眼睛。 “………” 这边! 在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后,田汾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对策,那就是拉人下水。 在他看来,要想不被他这个大侄子给清算,就必须保证有足够的分量的人,与他站在同一边,组成同盟。 所谓法不责众,你刘彻总不能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吧。 说干就干,说的就是田汾这种人。 很快,一大批的人,便站在了田汾的身后。 “………” 至于说,田汾拉盟友的手段,也是比较简单的。 身为百官之首,田汾的手上,握着有很大的权力。 不管是封官许愿,还是出卖朝廷的利益,这些手段,都能为他拉来不少的盟友。 而他最强的盟友,便是淮南王、衡山王、江都王等,掌握地方兵权的诸侯王。 甚至,田汾在匈奴人那边,同样拉来了-些盟友。 “………” 总而言之,在太皇太后窦漪房去世之后,新一轮的权利斗争,又开始了。 汉武帝刘彻一人,对战当初助他登上皇位的那一批人。 “………” 汉朝时期的官场生态,一直都是十分的复杂。 第五十一章病来如山倒的卫青 特别是汉武帝时期,王公贵族、文臣武将个个粉墨登场。 他们为了权力,卷起袖子,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纵观整个汉朝的历史,能够威胁到皇帝权力的人,只有三种人。 一是开国功臣,以及立有大功的公侯,二是刘姓的诸侯王,三是外戚。 汉文帝刘恒干掉,并且解决了,大部分开国功臣。 而汉景帝刘启则是用尽一生的时间,和刘姓的诸侯王,斗智斗勇。 而到汉武帝这边,最主要对付的便是外戚。 “………” 咳咳咳,话归正题。 接下来,再说一说,卫青这边的事情吧。 结束了战场上的事情之后,卫青与众位军官,又商议了一些杂事。 这一段时间里,卫青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诸多旧伤口,隐隐有些发痛、发肿。 刚开始还很轻微,只是有点疼,但很快疼痛感,就变得愈加频繁,也愈加强烈。 到了最后,就好似刀割枪刺一般,十分的难受。 这种状况,这是身体在濒危时,自行发出的预警。 虚汗不知不觉间,已经浸湿了卫青的内衫。 卫青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此刻的他,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发烫,疼痛难忍,仿佛随时都会昏迷倒下。 不过,卫青的意志力,极为的坚定,依然是强行支撑着。 但他不知道,哪怕是再强壮的人,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罢了。 “散…散会!” 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卫青的身体突然一软,然后就这样彻底昏迷了过去。 自从匈奴人破关之后的这一两个月,卫青把所有的心思,全部扑在了抵御匈奴人之上。 他不仅是忽视了自身伤口的处理,也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 等到身体再也无法承受之后,卫青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察觉到自身的身体情况,要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但此时,病情已经无法控制。 最终,卫青病来如山倒,病倒了。 至此,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 “………” 因为,这是身体在最危险的情况下,自行发动的自我保护。 却说,卫青昏迷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有醒。 白云生、候广云、孙斌等人见状,顿时慌了,因为,照这个架势,卫青会死的。 这几天,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们也请了好几个大夫,但每一个大夫,在把完脉后,都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表示他们医术浅薄,束手无策。 就在白云生、候广云、孙斌等人急的团团转时,突然有下人,匆匆进入到大堂内,走到孙斌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孙斌听完之后,顿时是眼睛一亮,高兴的对其他人说道:“卫兄有救了,卫兄有救了,医圣淳于意自行前来,要给卫兄看病!” 听到孙斌的话后,屋内的人,纷纷出声惊叹。 “……” “淳于意?淳医圣?” “可是那位撰写了“诊籍”的大医师?” “淳医圣来了?这可是一个大好消息,卫大人,这下子有救了!” 淳于意师从名医公孙光,行医几十年,医术精湛,决断病人生死多有应验,医治病人,能达到起死回生的奇妙效果。 人们都说他是医圣,一些地方官吏,甚至是王爷都想把他留在身边,专门为他们服务。 但淳于意不肯依附权贵,用种种理由来推托,在民间免费为百姓们治病。 这一次,淳于意听说了卫青的事情,大受触动,还没等别人来请,便主动登门,要给卫青治病。 有医圣出马,卫青这边,终于从鬼门关中挺了过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卫青终于是醒了。 见到卫青醒了之后,七十多岁的淳于意,面现怒意,厉声说道:“小伙子,你怎么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般模样!” “老夫给你把脉时发现,你的身上不仅有七十二处旧伤,而且还用药物,透支了身体…” “你的身体,明明已经是千疮百孔,竟然还敢这么操劳,你要不要性命了?” 见卫青醒后,淳于意马上就严厉的训斥起了卫青,完全不给其留丝毫的面子。 看着眼前这位满头白发,身穿医服的陌生老医生,刚捡回一条命的卫青,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老先生,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代郡的局势,要比想象中恶劣的多,为了阻止匈奴人的恶行,我这边只能是日夜不休。”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压根就没有任何休息机会……“ “再等到战事结束之后,我这边,也已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但全县城的人,都指望着我的决策,我又岂能倒下…” 听到卫青的解释之后,淳于意幽幽一叹,面色稍稍缓和了许多。 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 他如此说道:“透支心力,积伤成疾,气血六虚,元气亏损,积重难返,唉!你让我说你什么为好!” 说到后面,淳于意已经是连连叹息,显然是不看好卫青的身体。 卫青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连忙问道:“老先生,我的身体很麻烦吗?可还有治好的可能?” 淳于意没有回答,可他的脸色却说明了一切。 卫青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 淳于意的医术,天下无双,是当世的医圣。 若是连他都医不好卫青的身体,那卫青的身体,也就无人可医了。 而就在卫青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淳于意这边,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幸好是你小子,今年才十七岁,正是生命力最强的时候,身体亏损再大,也不会真的变成病秧子!” 卫青闻言,顿时是面现喜意,问道:“这么说,小子的身子,并不难治?” 淳于意到卫青这话,冷哼一声回道:“哪里有这么简单?你今后还需要调养很长时间,才能渐渐恢复破损的身体。” “老夫会马上为你开出药方,你今后三十天内一定要按照药方服药。” 还有,代郡战事,如今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你就不要再如此操心劳力了。” 第五十二章战后心思各异的官员们 “你这一次的病,已经伤到了根本,若不静心休养身体,落下病根,老夫恐你活不过五十岁。” 听到淳于意的话后,卫青这边,自然是连连点头,一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 卫青这边,对着淳于意,连连的保证道:“还请老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按时吃药,也一定会好好休息。” “厚土县城之事,我今后能不操心,就不操心了!” 得到卫青的保证之后,淳于意满意的点了点头。 彼时的两人,都不知道,淳于意吓唬卫青的一句话,竟然一语成谶。 “……” 因为,卫青去世的时候,才四十七岁! 不听医生的话,后果有多么严重,卫青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 时间悠悠,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厚土县城的这边。 今天是一个,没太阳的阴天。 因为到了冬季的原因,府邸周围变得异常的安静,安静得他连一点虫叫声,都听不到。 过了今年,长了一岁,已经十七岁的卫青,躺在坑上,昂着头,翻看着手中的军报。 “……” 这份地方军报的内容,还是和前面几份差不多,大多是通报近期代郡军中的人事调动。 因为,匈奴人大举入侵的原因,代郡的地方中高层将领们,死伤惨重。 代郡地方军政方面的位置,空出了很多。 翻看了好几遍,卫青便将这份军报,扔到了一旁。 军报的内容干瘪瘪的,没什么意思,尽是争权夺利的那回事。 卫青看了一会,便感到了心烦。 这段军报里面,只有一段文字,是真正有用的。 “代郡各城、寨、堡边军,将于今冬明春,依次补足军马,参战各部,检讨守土战役的得失。” 除了这一条消息之外,这张军报上面,便再没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将军报扔到桌子上后,卫青从坑上站立了起来,慢慢的在屋子里踱着步,伸胳膊动脚,活动着身体。 经过半月天的治疗和静养,他浑身上下几十处伤,都基本上止血、消肿了。 只是因为,伤得太狠,又拖得太久,按医圣淳于意的说法就是“损了元气”,身体直到现在,也还没彻底恢复。 在屋子里面,待的有些闷的卫青,简单活动一下腿脚,便走出了房间,结果迎面便是一股冷风。 穿得单薄的他,脚下忍不住顿了一下,再凝神向前一看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三个人。 县令孙斌当先进来,后面跟着身穿铠甲的白云生与侯广云。 三个边走说笑,候广云眼尖,没进院门,就已经看见卫青。 见此,侯广云急忙赶两步迎上来,连礼都顾不行,连忙的架住了卫青说道:“大人怎么出来了?外面的风寒,你的伤又刚见好,还是要安心静养才对。” 白云生也急忙抛下孙斌过来见礼,嘴里说道:“见过大人。” 孙斌这边,也是一脸的埋怨,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知道保护自己,万一受了风寒,那结果可想而知。 四个人进了屋,按照身份地位的不同,分位置坐下。 卫青的身子,还没大好,所以身为亲卫队长的侯广云,张罗着给三个人倒茶汤。 轻品了一口茶之后,卫青很干脆的问道:“最近,弟兄们忙不?” 见他问话,白云生在座位上一挺身,就要站起来回话。 看到卫青又摆了摆手,白云生这才坐着向卫青禀报道:“回大人的话,咱们军营说忙也不忙,说不忙也忙。” “都是一些日常的琐事,如每天的训练,吃喝拉撒等,真正要命的大事没有,屁大点的小事,就没断过。 “………” 卫青闻言,微微一笑,原本有些悬着的心,随即放下了。 和白云生相处一年多,卫青知道白云生这个人,能打敢战,人还十分心细,只是吃了身份上的亏。 所以说,在军旅生涯好多年,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官。 如果白云生再聪明一点的话,讨得某个大官的喜欢。 大官提拔一下他,白云生做个一方军队的镇守,应该也难不倒他。 毕竟,他是凭借着军功,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 幽幽一叹后,卫青沉吟着,向着孙斌问道:“孙兄,县城中残留的那些难民,现在怎么样了?” 孙斌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还能怎么办?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些干粮,将他们送回原籍了。” “卫兄我真的没办法,厚土县城的土地,就这么多,实在是养活不了这么多的人。” 听见孙斌这么说,卫青除了再次幽幽一叹之外,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的确,一个县城的土地,就那一点点,确实养活不了那么多人。 总不能为了难民,将人家本乡本土的本地人,给赶走吧。 他已经可不是什么双标的圣母。 “………” 眼见聊的话题有些沉重,白云生赶紧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只听见,白云生拍着大腿说道:“大人,我听人家说,你又要升官了。” 听到白云生这么说,孙斌、侯广云两人面色一凝。 而卫青这边,听到升官发财,并没有显得多么高兴,淡淡的一笑,配合着白云生说了几句高兴的话,就这样绕过了之前的问题。 “……” 没有办法,升官发财这个问题,太过于敏感了。 屋内的几人,大大小小都是官,按照升官发财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容易伤感情。 毕竟,人心难测。 而且,谈到最后,也不会谈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法。 话归正提! 卫青知道,自己现在是因为伤没好,没去延陵大营报到,所以说,上面的具体军令,还没送到他手里。 待他到了延陵大营,恐怕第一件事情,也是汇报这一次,自己率军偷袭匈奴大军粮草仓库的事情。 说不定,大营和郡府两大上司衙门,等着他的总结报告,已经等好几天了。 毕竟,他可能是从头到尾,参加这场闪击匈奴粮草大营战役中,职务最高的军官…… 第五十三章桃符和爆竹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春秋的《诗经·小雅·庭燎》篇中:“有"庭燎之光"的记载。 所谓"庭燎"就是,用竹竿之类的黄竹,制作的火炬。 竹炬在燃烧之后,竹节里面的空气膨胀,丝腔爆裂,瞬间便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爆竹"两字的由来,便是自庭燎而始! “……” 《庄子》中记载:“插桃枝于户,连灰其下,童子入而不畏,而鬼畏之。” 这是最早的桃符,也是春联的前身。 “………” 先秦的《吕氏春秋·季冬记》中有记载,古人在除夕夜,会通过挂桃符,放庭燎之焰,驱逐疫病之鬼… 这两个习俗,也被认为是除夕节令,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 春秋战国时,人们虽然没有过年的概念,但基本的风俗,还是已经形成。 “………” 一月二十日,这个日子,对于汉人们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一天。 因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之中,最大的节,就快要到了。 除夕,为农历岁末的最后一天夜晚。 除夕有除旧迎新之意,也是为了庆祝一年最后的丰收。 “……” 到了汉朝时,百姓们过除夕,不再挂桃枝,而是用手法更加复杂的削桃木板,制成神荼、郁垒两个人的形象,挂于前面的门上。 这个时候的桃符,是门神的雏形,也是题字春联的前身。 在汉朝,所谓的春联,都是用桃木板做的,故又称桃符。 桃符的岀现,和一个远古传说有关。 在华夏古代神话中,曾经有一个特殊的时代,那个时代,据说没有轮回。 幽冥鬼界只是幽冥鬼界,鬼界的大门,坐落在一处巨大桃树的东北处。 门边站着两个神人,名叫神荼、郁垒。 神荼、郁垒的神职,是负责管理鬼怪。 阴魂厉鬼,在夜间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神荼、郁垒两位大神发现之后,就会立即将它捉住,用芒苇做的绳子把它捆起来,送去喂神虎。 “……” 百姓们为了震慑万鬼,用桃木雕刻成神荼、郁垒两位大神的样子,挂在门前。 又过了八百年之后,五代蜀后主孟昶突发奇想,在桃符上面,写了一句“新年佳节号长春””佳节号长春”。 这是华夏历史记载中,最早的一副有字春联。 自孟昶题字桃符之上后,后世的文人学士,为求名逐利,无不群起而效仿。 于是,除夕年岁之时,题春联之风,便逐渐流传。 值得一提的是,汉武帝刘彻在太初元年时,才定下了春节的前身元旦。 在太初元年以前,是没有元旦,更没有春节。 在那个时候,除夕就是一年最大的节。 史书记载:汉武帝太初元年,即公元前104年,天文学家唐都、落下闳、邓平等人制订了《太初历》。 《太初历》将冬季十月一日,为岁首改为,以春季一月一日为岁首,称其为元旦。 当然了,这是几十年后的事情。 民间有句俗话叫,“年来了,贴春联”。 虽说现在这个时候,汉朝还没有春节这么一说。 但是,这个时候的除夕,便是大汉朝的春节。 “………” 所以说,当快到除夕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院门、房门上,都贴上了桃符。 神荼、郁垒的门神桃符,随处可见。 也有一些富裕的地主、乡绅人家,门上要讲究一些,贴着一些金粉门神桃符。 “………” 咳咳咳,话归正题。 此时此刻,厚土县城的军营前面,也应景的很,贴上了大红桃符门神。 厚土县城的士卒们,因为匈奴人入侵的原因,苦战了相当长的时间,死伤无数。 这一场又一场,轮番的大战,损伤的,不仅仅是士卒的肉体,精神方面,也受到了很大的损坏。 包括卫青在内的一干士卒,都患上了战争创伤后遗症。 战争的残酷性和恐怖性,远远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的。 满是寒芒箭矢,刀剑枪戟碰撞时的火星,战场上,到处都是的残肢断臂。 就算战争结束了,他们一闭眼,还是能看到尸山血海。 血腥味、铁锈味、尸臭味等等,到现在还能闻得到… 这除夕年岁,来得正是时候… 除夕洗旧尘,可以清扫旧年疲惫和引进新一年的祥和。 团圆、祝福、祥和、感恩等五福之气,足以抚平心理创伤。 随着年岁的脚步,越来越近,嗅着空气之中,四周弥漫的肥肉、白面馍香味,望着到处张扬的喜气。 军寨里面,人人都不免,有些心浮气躁的慌乱感觉。 尤其是那些有家有口的士卒,更是全把眼睛直勾勾地瞄着卫青。 卫青了解这些人的心思,也理解他们的感受,于是便下了一道命令。 “这几日,军中会分批次的给他们放假,每人再加五十个铜板的过节费。” 在一片“大人高义”和“谢大人”的欢呼声中,卫青这边,结束了这一次训话。 安抚完手下士卒们有些焦急的心后,卫青又回到营中,开始处理日常的事物。 匈奴人刚刚退走,厚土县城百废待兴,日常琐事真的不要太多。 这不,卫青这边,刚刚坐在椅子上,军帐外面就拥进来一群军官、书吏。 这些人,都是来找他办事的。 他们之中,有要批文的,有要条例的,有等着他签字批钱、批物的… 还有向他请年假、探亲,还有各个伍队之间的摩擦…… 待他把各项的日常琐事,处理完大半之后,外面的天空,早已经出现了火烧云的黄昏景象。 当他在最后一个文书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之后,看着那名小吏的背影,消失在账外… 卫青这才如释重负的,长长吁了一口气。 “…………” 看着桌子上,还残留的几张纸。 卫青又抓紧时间,开始核对了半天的物资、给养、军饷等各项数据,在都和军需官登记核对之后,他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而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卫青现如今住的地方,是一座小府邸。 第五十四章没有春节的汉朝 一间带三个耳房的正屋,两个厢房,一个正厅。 正厅用来接见将领和官员、士绅。 卫青也在这里,招待白日来访的客人。 三间耳房中,一间是他的练武室,一间是他的书房,另一间就是他的卧室了。 本来按他的身份,是不用住在这个小府邸里的。 他是正七品的校尉,又是为卫贵人的弟弟。 刚来到厚土县城的时候,身为地主的县令孙斌,就已经给他安排下一座府邸。 那一座府邸,不仅敞亮,而且气派,仆役.杂工、丫鬟、厨娘一应俱全。 可他嫌一座府邸,离军营太远,处置公事不方便,而且他又是单身,一个大老粗,占不了那么多地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所以说,卫青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住进去,最后他相中了如今的住处。 一来:这府邸,就在军营不远处,二来:这里相对安静,他有时间看看书,想些东西。 三来:住在这里,能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卫青俨然已经成了厚土县城,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再加上,他刚刚立下了大功,说不定哪天就要高升了。 面对卫青这个熊熊燃烧的热坑,不知道有多少想钻营上进的人,费尽心机的要和他结交。 而为了避免这些人情来往,给自己留一点空闲的时间,卫青必须要想办法,堵了这些人的门路。 “………” 他这边,刚刚回到住处,便吩咐下去,让他的厨娘烧热水,预备饭菜。 卫青这边,一边吩咐人把洗澡热水,送去木制浴室,一边迈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等到他痛痛快快的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出来时,屋子外面,已经亮起了一盏盏的油灯。 此时此刻,外面已经完全黑了。 洗完澡的卫青,也没有闲着,推门便进了书房。 卫青的书房很小,除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也没有什么别的像样的家具。 桌子上面,除了写字必备的笔墨纸砚外,还摆着不少的卷宗、军报。 这些东西,大部分是他不在的时候,积压下来的公文和军事类报告。 当然,因为快过节的原因,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卫青的桌子上,还多了一叠红封纸。 过节送礼,是华夏的老传统了。 “……” 卫青走过去,在桌边坐下,借助油灯昏暗的灯光,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红封纸,打开一看。 红封纸上,赫然写着歪七扭八的几行隶行字,落款是白云生。 “恭祝校尉大人除夕快乐,新的一年,步步高升。。” 原来是白云生那家伙的岁帖,没想到他的字,写得这么难看。 想到这里,卫青嘴角微微一翘,笑了一下。 随后,他把帖子颠倒看了看,又甩了一下,始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没有铜板或者银钱呀。 看来这岁贴,就是一个简简单单拜年的贺卡。 意识到这一点的卫青,笑骂了白云生一句:这个小气鬼,真是抠门。” 自己担任他的上官,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 结果这家伙,什么“意思”都没有,就连饭都没有,请上一顿… 怪不得,这家伙之前在一个职位上,一待就是好几年。 不迎合上司,如何能升官! “……” 其他的红封纸,也都是拜年的岁贴。 下属的、兵士的、县衙的,周围乡绅的,什么人都有。 他们的岁帖中,有的放金子,有的放银子,有的也是什么都没放。 卫青这边,把送这些帖子的人,人的名字,礼物的轻重,全都写在了一张清单上。 随后,他思量着,怎么样去给他们回礼。 因为,这些人身份地位不同的差距,外加送的礼金不同… 统一的回送,一样的岁贴,显然是不合适的办法。 更何况,即便是他送出去了,别人也不敢收。 那么就只能,在礼物上面,动点小心思了。 军官这边,倒是好办,给一些实用的东西就行了。 一罐猪油,一袋小麦,再加几十枚纳福的铜板,这些就足够了。 再多了,反而要让他们惊慌惶恐了。 县衙的官员呢?送他们什么东西?还有那些本地士绅,该送点什么? 送礼,也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啊。 总得送点什么有意义,但是成本又不高的东西才好。 思考的有些头疼的卫青,慢慢地用手揉着太阳穴。 他的心里面,开始慢慢地琢磨着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让人既能收下,又能让人家感到满意。 “……” 卫青没有考虑,置办这些回礼之物,要花多少钱。 倒不是说他多有钱,不在乎,而是,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因为,他的俸禄,早就已经不够他花的了。 正是因为没有多少钱,卫青反而不担心。 没有钱,反而对钱没有概念。 他现在,日常消耗的银钱,主要是出自军营中的私人金库。 自打他在延陵任职开始,他花钱方面,就如同流水一般。 军队伙食的改良,日常的高强度训练,军队装备的更新换代,这些都是要花费金山银山的。 朝廷给的那点军饷,连维持军队良好的伙食都不够。 也正是因为如此,卫青才创建了军中的私人金库。 不管是扫荡杂胡的收获,还是士绅们的孝敬,全都被卫青放在私人金库中。 取之于军,用之于军。 卫青是靠着掌握军队,汲取了巨大的财富不假,可是他也将大半的财富,拿出来供养军队。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打造出一支天下强军的原因。 此时,正想着怎么回礼的卫青,突然想起来了,幼年时期,他们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的生活。 那个时候,他们的家里很穷,但是,就算是穷,也特别的快乐。 因为,一大家子的亲人,聚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平平安安的,便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了。 “……” 耳畔响起的竹爆声,是新的序章开始。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围炉彻岁,快乐喜悦,岁岁安康。 新的一年里,有父母、兄弟、姐妹的陪伴,便胜过了一切。 第五十五章军营中的除夕 可是,遗憾的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现在都做不到了… 想到这里,卫青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祈求父母的灵魂,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平平安安就好… 童年的回忆,几乎是现在,卫青最宝贵的东西。 “……” 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的卫青,才三四岁。 他们一家九口人,相拥着,躺在一个土坑上。 那个时候,卫青还记得,自己的父母,一边计算着手上的铜板,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样才能体面而节省的,过除夕。 父母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精打细算的样子,卫青直到现在,还能记得。 卫青还记得,父母还憧憬过他们这些孩子的将来… 并且为卫青长大之后,会更像他一些,还是更像她一些,而发生过争执。 …… 他记得,他四岁那年。 过除夕年前,把两笔拉下的账债还上之后,他们家里面,一共就剩十二个铜板了。 房檐下面,没有挂着肉。 炕上没有新做的衣裳,米柜、面缸都快见底,灶房里的油盐,也已经告罄。 父母整天整晚地叹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过这个年。 为了过那个除夕,母亲背着父亲,把她心爱的银簪子,拿去抵了三十七个铜板,换来了米面油盐和两斤猪肉。 过除夕,守岁之时,喝肉汤的时候,父亲、母亲只吃菜叶子,把肉片都夹给了他们这些孩子… 父亲、母亲还对他们说,自己沾荤腥,就犯恶心,吃不下… 而当时,卫子夫、卫青他们,居然傻傻的相信了… 年里的那些吃食,冲鼻的硫磺味道,大雪下笼盖的十里大红,觥筹交错后的欢声笑语,那些记忆,勾得人欲断魂。 可是,现在回不去,哪怕日子过的更好了,也回不去… 因为父母不在了,旧日的那个家庭也散了… 想到这里,卫青就想到了一首诗。 霉气终将散,爆竹声渐起。 残夜深海流,旧年随春去。 星河永长存,过往之岁月。 今夕可回首,人生亦如此。 又是一年过,更始新气象。 时间缓缓流逝,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燃尽灯油的油灯,噗的,爆了个火花,惊醒了卫青。 卫青怔怔的望着那盏灯油烧尽的油灯,思绪还停留在对亡故父母的思念中…… 良久,他伸手抹去挂在腮边的一行泪水,木着脸,回到炕上休息了起来。 “………” 第二天,大约早上五点左右,鸡打鸣之后,卫青早早的便醒了。 醒了之后的卫青,洗了吃个早饭,便来到了军营之中。 本来以为自己来得够早的卫青,结果刚到中枢军帐,便发现新任的军需官邵阳,早早的就等在了军帐外。 至于,原本那个老谋深算的中年军需官,被卫青找了个借口,调职到了县衙,当了一个文书。 现在这个军需官邵阳,是卫青从诸多的士卒中,选出来的。 邵阳读过书,脑子好使,做事踏实,于是乎卫青就把他提上来,做了个军需官。 邵阳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官服收拾得利利索索,一看就是个精神小伙。 一看见卫青,邵阳就先朝他很恭敬地施了个礼,然后才说明来意。 原来,这一次邵阳是来汇报,年前的调度支案。 手拿着账簿的邵阳,在得到卫青的示意之后,便开始报账道:“一年内的日常薪饷支出总数是三万六千五百个铜板,装备采购两万一千个铜板,赐赏一万四千个铜板,公使八千三千铜板,火炭费……” 邵阳将一笔一笔的细账,说得详尽分明。 俸是多少,禄是多少,薪钱是多少,布钱是多少… 从钱又是多少;兵的饷是多少,赏又是多少,一口气说个小半个时辰都没有说完… 卫青这边,却已经听得头都大了,心里默计半天后… 他突然开口打断道:“停!这已经是超支了吧!” “咱们居然花了这么多的钱,咱们的支出,居然超出预算?” 邵阳这边闻言,平静的回道:“回大人的话,的确是超支了,朝廷发下的军饷,早就不够用了。” 卫青闻言,顿时就叹了口气,朝廷发的这点钱,够个屁用啊。 果然,算来算去,最后还是要他自己贴钱。 既然,账面上的钱,怎么算都不够使,卫青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卫青心里盘算着办下那几件事情的费用花销,越盘算越揪心,那叫一个愁啊。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长叹一口气,卫青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邵阳回道:“邵阳,这不是快过节了吗?我想给兄弟们发些年货,你看置办什么东西,比较合适?” “嘿嘿,怎么样才能少花钱,又让大家都过个舒坦高兴的除夕。” “……” 听见卫青这么说,邵阳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重新认识了卫青一般。 又要少花钱,又要让人过的舒服,这可真的是有些强人所难。 “花小钱办大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邵阳或许在这方面有些天赋,想了一会之后脑子灵光一闪,思索了一下,倒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只听见,邵阳缓缓的说道:“除夕年节,大家伙看重的,不过是吃穿两字罢了。” “将士们穿得都是军衣、军甲,大人不用操心,礼物轻重也不用太费心思,咱们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一个‘吃’字上。” “酒楼的成品菜太贵,但是咱们可以买材料,自己加工这样,这样既省钱,又能保证口味。” “将士们吃的,不用太过于精细,但是,鸡鸭鱼肉等荤菜,一样也不能少了。” “而且,油要用的多一些,否则他们会闹的。” 卫青听得高兴,一拍大腿,笑着大声说道:“这个思路不错,还是邵阳你的心思灵活。” “我就想不出这么个好点子,光知道一门心思地,琢磨怎么省本钱。” “……” 卫青顺着卲阳的思路想了想之后,又补充说道,“还可以在买些精细点心,将士们聚餐时,每桌上摆两盘子点心,起个点缀也是好的。” 第五十六章灯火不灭除夕夜 卫青这边,说干就干,没有到中午,就安排人,在县城里面,贴出了市场价,收购鸡鸭猪、木炭的告示。 汉代的百姓们家里面,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鸡鸭猪。 别说,卫青只是收二三十个,就是再多一倍的数量,收齐也不会有什么难度。 “……” 告示一张贴出来,县城里面的庄家户,立刻蜂拥而至,邵阳这边,很快就收满了所需的鸡鸭猪。 当四周村镇的庄家户,赶着鸡鸭猪,想赚几个铜板置办几匹布做新衣服,却被告知已经收完时,都气得当场,吐了唾沫,剁脚骂了娘。 “……” 到了正午时分,木炭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厚土县城的一处炭场里面,有上万斤现成的木炭,炭场主人听说是军营采购,情愿以市场价的七成,把木炭卖给军营。 邵阳那边,负责采购的事情,而卫青这边,也有别的事情要办。 卫青这边,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去挨家挨户的回礼,没办法,人情世故就是这种东西。 到了除夕那天,偌大的军营之中,热气沸腾,肉香味四溢。 不知道是除夕节的缘故,还是高昂的边疆民歌,调动了大家的情绪。 又或者是满桌子的好酒,好菜,晃得人眼花缭乱,也可能是美酒佳肴,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总之这一晚的聚餐,热闹无比,几百个大老爷们,就像全都疯了一样,又唱又闹,就好像在耍酒疯一样。 “……” 深知身为将官,必须保持冷静头脑的卫青,平日里基本上不怎么沾酒。 所以说,哪怕是到了除夕,大家一起聚餐的时候,卫青也只是吃些肉菜,啃几块白面馒头,然后就静坐在那,看着士卒们闹腾。 一开始时他还把持得住,别人来敬酒,他端着酒碗抿一口,是那么个意思,不失礼就行了。 他地位高,又是军队的老大,别人也不会和他计较。 可是渐渐的,随着除夕节,节日热情的传染,卫青他再想就这么“意思、意思”就不成了。 先是几个喝高了,满身酒气的伍长,走到他的面前,嚷嚷着敬酒不能“意思”。 紧接着,几个亲卫也来要和他喝一碗,然后是几十个,从一开始就跟着他走到现在的老兵。 这些人敬酒,卫青都不好意思拒绝。 喝到最后,几斤酒下肚,卫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这一夜,厚土县城家家户户的油灯,都亮了一整夜。 “……” 除夕夜,到了晚上,按照民间的习俗,要守岁,俗名"熬年"。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不敢睡觉,坐等天亮… 干坐着也太闷,慢慢的也就开始喝酒、吃饭、通宵开灯、放鞭炮等,其目的就是为了平安的度过这一夜。 守岁的习俗,既有对如同流水般,逝去的旧日岁月,含惜别留恋之情,又有对来即将临的新年,寄以美好希望之思。 除夕夜是万家灯火之夜,亦是人们合家团圆之夜。 除夕不夜天,流光溢彩日辉煌。 早在汉朝时期,民间便有传统,除夕夜不灭灯。 哪怕平时再扣门的百姓,在这一夜都不会灭灯。 在人类的历史上,火光代表着光明与热量,代表着文明的初始。 遥想几十万年之前,天上降下了一道雷电,打中了大树,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是人类第一次接触火。 到后来,人们懂得利用火,学会保存火种,制作油灯。 至此,灯光、烛火,便成了人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唯一的温暖。 除夕守夕,守的不是传统… 而是人们对无尽黑暗中,光明的渴望,更是未来新的一年的希望。 县城之中,点点灯火在百姓们的窗前浮现,渐至燎原。 万家灯火,正是历代先辈们对光明与希望的延续。 天色已晚,道路越险,夜晚就愈发难行,但此时此刻,各处还有商人在行商。 也正因为如此,将屋子建在道路两旁的人家,也在这一夜,挂一盏灯笼,以作明灯引路之用。 朦朦胧胧,灯火的光亮散开,将四周晕染成一片昏黄,在月亮、星星之下,恍若希望之光。 这一夜,家家户户的烟囱处,都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香喷喷的饭菜香味传遍城镇。 无论,平日里家境、日子过得如何,在这一顿上,大家都会拿出压箱底的吃食。 浅红色的高粱米汤,黄灿灿的小米饭,自家腌制的酱菜、干菜,腊肉干配白面镘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 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同族同姓同血之人,在除夕这一夜,聚集在一起,那气氛真的是非常热闹。 大家盘脚坐于坑上,主位上的老人,讲上一则故事,或是轶闻,或是亲身经历,或喜或悲。 年轻人们斟酌着,低头议论,乐此不疲。 老年人年纪大经验多,走南闯北客商,多的是说不尽的故事,年轻人也渴望远方未知的事物,所以,听得也很认真。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亮了,天际的晚霞,也如盛装歌舞之后,褪去了华彩妆容。 第二天,日上三竿,卫青摸着酸痛的脑袋,这才慢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昨天晚上他喝酒,实在是喝的太多了。 四五斤酒下肚,他直到现在,还不怎么舒服。 结果等卫青刚一推开自家的大门,便发现自己的门前围满了人。 “………” 好家伙,给卫青吓了一大跳。 各路给他拜岁的人,络绎不绝。 来的人有乡绅,有地主,有庄户,也有县官,一拨人还没走,另外一拨人已经赶到。 大厅里的几把椅子,就没有空着的时候,实在没落脚的地方,有的人干脆就站着。 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空着手的,直通通的送钱的倒是没有。 但是,送丝帛、丝绸,送鸡蛋,送活鸭的,很多很多。 不管礼轻礼重,卫青都先收下。 没办法,人实在太多了,熟人也多,他也不能每个人,都交代别人把东西带回去。 第五十七章一吻定情 此时此刻,卫青走出去,往往走不到两三米,总能看见几个庄家汉,赶红火,走亲戚。 这些庄家汉,都穿着平日里难得穿一回的新衣裳,肩膀上挂着鼓鼓囊囊的褡包。 有的褡包里面,塞不下更多的物事,就把东西拎在手里。 这些人逛亲戚时,手中拿着的,大多是一挂牛皮纸包着的点心,或者一两块烟熏过的蜡肉。 也有跟着男人一起回娘家的良家媳妇,无论家境日子如何,都穿得尽可能地体面光鲜。 就算是,衣服上面,有众多的补丁,也是漂洗得干干净净。 有些年轻的媳妇,发髻上除了烂银子簪子,还插着一两朵纸制的假花。 还有无数在外的游子,徒步走了上百里,于这一日,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除夕日,除夕年,一日之除夕,道不尽亲人多年不见之乡愁。 “………” 圆月如镜,白雪似晶,淡淡光亮,交织在黝黑的夜色中。 树影横斜于大地,星辰布满天空,今夜的月光,宛如梦幻一般。 徐升这边,脱下一直穿着的铠甲,换上女装宫裙。 那婀娜有致的身姿,在月光、星光下,细细瞧来,仿佛是雪中的精灵,让人怦然心动。 “………” 说实话,徐升女扮男装从军之事,卫青一开始并不知道。 可是,到后来,他还是知道了。 女子和男子相比,毕竟有所不同,就算再怎么遮掩,只要留心,还是能看出来的。 更何况,徐升从来就没有想在卫青面前,遮掩什么。 “………” 走在回家路上的卫青,看着拦在自己面前,一身宫裙女装,魅力四射的徐升,不由得震得张口结舌,直如呆子。 眼前这条路,自仁街而始,经过树丛,抵达他的府衙。 这半年多来说,他已不知走过了多少次,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些危险。 看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刹那间,与徐升相处的点点滴滴的回忆,涌将上来… 蓦然间,卫青有一种时空错位之感。 在这个夜的晚上,他为什么,心中忽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难道是因为看到女装徐升的缘故吗? 卫青想到这里,精神不禁有些恍惚。 摇了摇头,卫青才将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 原来,自从卫青发现徐升的女子身份,却没有拆穿之后,两人之间,就渐渐的产生了一种默契。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日益的亲密,直如情侣。 特别是徐升,她对卫青的依赖和敬仰,还有潜藏在心底,那股莫名的少女情愫,也在不断滋长。 娇怯清丽性格的徐升,面对卫青这个毫无动作的直男,主动拉起了卫青的手,向着前方走去。 “……” 她耳根涨得通红,小鹿乱撞,回头悄悄的看他。 见卫青没有反抗,徐升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眼角眉间,尽是绵绵的爱意。 感受着少女那丰满柔软,傲人的胸脯,紧紧的压着自己的手臂,倩兮笑容,体香入鼻… 卫青心里面,突然腾起了一股奇异的感受,良久之后才将它压制下去。 看着做着一副小女人姿态的徐升,卫青突然想起一句话。 那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母亲告诉他,聪明又漂亮的女人,都爱骗人。 但是母亲又告诉他,一个女子的脸红,往往胜过无数的海誓山盟。 “………” “吱嘎”一声,徐升推开府门,回首对着卫青说道:“快进来,在外边等什么呢,这是你家,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卫青看到徐升这副女主人姿态,只好苦笑着回道:“是,是,谨遵徐护卫之命。” 听不得卫青贫嘴的徐升,玉手一晃,揪住他的衣领,硬生生的,将他拖入了屋子之中。 卫青屋内的东西并不多,除了一张床之外,便是一些日用品。 此时已是辰时。 卫青和徐升两个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气氛难免有些暧昧。 在寂静的环境下,卫青和徐升两个人,都能听到,对方怦怦怦怦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 徐升这边,她对卫青早已情根深种,生死以系了。 而卫青这边,也对徐升很有好感。 “………” 看着双颊禁不住泛起红晕的徐升,卫青不知道怎么了,不顾男女大防,痴痴的将她搂住,温言抚慰。 徐升被卫青揽在怀中,闻着那男子阳刚的气息,近距离感觉到了那坚实的胸膛,与有力的臂膀,心中羞涩之余,也有些欢喜。 此时的徐升,脑袋紧贴着在卫青的胸膛上,耳中听到卫青的情话,微微有些甜蜜害羞。 徐升心道:“这个大傻蛋,不知跟谁学的,居然还是会说起了情话。” 徐升坐在床沿,就像是犯花痴一样的看着卫青。 她感觉卫青,现如今近在咫尺,但又仿佛远在天涯。 在今夜,他是属于她的,但是在今夜之后呢? 她心爱的这个男人,会不会属于别人呢? 她看上的男人,这么优秀… 要是有别的漂亮女人,也看上了他,也很正常。 一想到这里,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从心中传递到大脑,那莫名的揪心之痛,突然爆发。 徐升知道,那是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生起的占有欲。 越想越害怕,徐生索性闭上眼睛,突然性的,亲了卫青的嘴唇一口。 男人厚重的嘴唇,深沉的鼻息,男女唇齿碰撞的那一瞬间… 她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全身酥麻,心脏砰砰猛跳,俏脸嗖的一声全红了,脖子及其下方,也热辣辣的。 年轻力壮的卫青,更是感到一股名为欲望的火焰,自下而上,遍及全身。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仿佛吃了什么能让人兴奋的药物一般。 一股意乱情迷的荷尔蒙气息,蔓延在屋子内。 “……” 徐升红着脸,低声喃喃自语道:“青弟,青弟。” 那如同夜莺的声音,钻入卫青的耳中,就好像浇上热油般,让欲火陡然蹿起,如熊熊烈火般烧遍全身。 卫青脑子里的思绪一片混乱,体内的那团火焰,却越烧越旺。 第五十八章又一次的升官发财 男性本能的冲动,让他的右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怀内女子,那好似白玉的肌肤。 感受到卫青的异动,徐升她口中,嘤咛一声,如同美女蛇般缠了上来,将他紧紧的缠住。 “………” 徐升那少女般清甜,潮湿,柔软的红唇,紧紧的贴在卫青的唇上。 舌尖与舌尖的,每一次挤压,相触,都会给卫青和徐升两人,带来战栗般的刺激。 那种感觉,就仿佛一重重巨浪,接连不断的冲击着沙堡。 油灯的灯火跳跃,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面,渐渐开始变幻迷离。 卫青渴求、肆意的吻着,徐升的玉脖与耳垂。 而徐升这边,爱恋般的,本能的微挺起身子,仰起了头,双眼火热。 良久之后,当卫青清醒的时候… 徐升头上的青丝,已经凌乱,樱嘴红唇微破,那纤细莹白的脖颈上吻痕遍布。 不过,幸好的是,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 徐升和卫青两人,终究还是没有迈入那禁忌的一步。 男欢女爱,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徐升在离开的那一刻,送给了卫青一个她自己刻的桃符。 红色桃木化情符,入骨相思知不思,若不是情到深处难自禁,又怎会转化心动。 “……” 徐升将桃符送给卫青,也将爱意藏在桃符中。 新的桃符,代表新的气象,风起花落,从此爱恨情仇,冷暖自留心底。 “……” 除夕的第三天,厚土县城的地主、乡绅们共同出钱,请人跳起了跳傩。 跳傩的起源非常久远,在商周朝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祭祀典礼。 周武王推翻商朝之后,将跳傩纳入“周礼”的范畴,成为了国家重要祭礼。 到了汉朝,已经有了固定的模式,朝廷举办的叫“国傩”“乃卒岁大傩,民间举办的叫“大傩”,或者“小傩”。 …… 在万象更新的岁首,举办跳傩的目的是,殴除群厉,把过去一年的不顺利全部赶走。 还有报祭天地众神、祖先的恩德,祈岁纳福。 只见,几十号人身穿赤帻皂制,执大鼗,以桃弧、棘矢、土鼓,鼓动,边敲边唱。 咏叹的音调,浑厚的的鼓声,同起同落,配合着除夕的气氛,夺魂于无形之中,牵扯着人心。 曲调高亢辽阔,节奏自由,声与鼓之间相连,好似向上天诉说着什么… 旷古悠长的岁月诗歌,错位时空的错位感,喜悲乐愁,滚滚而来… “……” 元光一年,二月! 卫青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厚土县城待职了一个多月,最后竟然“等”出这么一个结果。 代郡中州司马。 而且,这还不是正式的任命,是“假职”,就是说,他是暂时代理这个职位。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及汉朝特殊的官制。 汉朝实行均郡县制,是郡国共存的朝代。 一郡之太守,在郡府之中,地位最高,相当于三品官。 在太守之下,按照文武,可以分为四品的郡丞、郡尉,五品同知、司马,六品的郡府主事、副招讨使等。 … 能够连升两级,从一个七品官,一跃成了五品官,虽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是,要是他能够选择的话,他肯定不情愿接受这个差使。 “………” 哪怕是让他在军队之中,做个六品的参领,也行啊。 但是,任命已经下达了,他没的挑拣,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倒不是卫青矫情,而是,从边彊的一线作战部队,转到地方郡府的军职,这中间的道道,可是很深的。 … 五品的中州司马虽然官大一些,但是,立功的机会,相比于边彊军队中的六品参领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卫青这边,还没见着考计部的司官,盖着太守大印的公文,和代表他中州司马身份的官印,就有郡府的官员,亲手递到了他的手上。 他心头再不乐意,也不敢违了上面的命令。 “……” 好在郡府的那名官员,在亲手交给他的时候,和颜悦色的和他,说了半天勉励的话。 这说明,新上任的太守,还是比较看重他。 而且,他还答应卫青,可以将他自己现在带着的兵,带走一部分。 这多多少少,让卫青失落的情绪,得到了一些安慰。 毕竟,让他放弃,自己一手打造的精锐弩枪兵,他是真的是舍不得。 侯广云这边,对他假职上任的事情,没什么反应。他是卫青的亲兵队长。 卫青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这没什么好说的。 而白云生这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继续跟随卫青。 和身处危险十足的边疆军队比起来,转职到代郡的地方军务,虽然在军功方面差了一点,却没那么多的约束。 而且,白云生觉得卫青作为上官很靠谱,跟着他,在前途方向,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而卫青一手打造出来的弩枪兵亲卫,听说卫青要调到后方做中州司马,拍着胸脯,要跟着卫青走。 对于这一帮兄弟的态度,卫青真的很感动。 不过因为性格的原因,他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实际上,他压根就不想去当什么的中州司马。 好在郡府的公文里面,赴任的日期,是这个月的底,所以他还有一些时间。 有时间缓冲的卫青,略一思考,就觉得整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他在军中这一年多的表现,不可谓是不好! 延陵的那位提督将军,即便不刻意招揽自己,也不该把自己朝外推呀。 这中间绝对有猫腻。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可是,谁会和他过不去呢? 一年多以来,他除了打仗就是打仗,好不容易闲了一个月,也是老老实实的。 他还能得罪谁? 他不单没得罪过什么人,还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少好处。 在他的努力下,十万匈奴大军不得不被迫撤退。 跟着他上阵厮杀的人,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县令孙斌都因为守城有功,调到了郡上任职。 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会来给他下绊子。 第五十九章太守的赏识 除非,他的姐夫,汉武帝刘彻心里面,生起了什么恶趣味,准备搞他… 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卫青也懒得动脑筋了。 调到地方,就调到地方吧,假职就假职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也许上面这样安排,真的是为他好,也说不定。 “……” 毕竟,扒开手指头算一算,他从军的日子,毕竟是太短了。 因为,各种的原因,他在军队中的蹿升速度,太快了,就跟骑千里马一样。 他的根基并不算太稳,而且威望不高,没有实打实地带过几年兵,缺乏军务上的经验。 往这方面想的话,或许上面是在重用他之前,给他一个熟悉军中事务的机会,也说不定。 卫青如此的,自我安慰道。 “………” 既然拿定了随遇而安的主意,卫青这边,也就不再去担心自己的前途了。 趁着有闲暇时间,卫青找人询问了一下,有关于中州司马官职的具体情况。 通过提前的打听,在任职之前,卫青对于中州司马的官职,已经有了笼统的认知。 “……” 心里有些底的卫青,接下来便带着他的百余名亲卫,前往代郡的郡城平澜,走马上任。 偷袭匈奴粮库一战,虽说是间接逼退了十万匈奴大军,立下了大功。 可是,卫青带去的一千余名精锐士卒,最后只回来了一百来名。 当然,作为回报,卫青将这一次功劳的大半,分给了这一百多名士卒,让他们人人得爵。 而死了的那九百多名士卒,卫青也竭尽所能的,为他们争取了丰厚的死亡抚恤金。 当然了,就算是如此,收获最大的,还是卫青。 这一次,卫青除了官升两级,官职任五品之外,还获得了军功二十爵位中的第十四爵位官大夫。 “………” 平澜不愧是代郡的郡城,城墙高大,城沟极深,还有一条护城河环绕,来往的马车,皆是单辕双马,非大富大贵人家无法拥有。 人来人往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不多时,卫青一行百余人,已抵达了太守府。 却见,这里大院深宅,峻宇雕墙,面积十分的阔气,装饰的也很华丽。 “不愧是郡级的府衙,厚土县城这种县衙,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啊。” 卫青口中感慨道,郡级别的府衙,就是不同。 “……” 来不及多想,身为亲卫队长的侯广云,已经上前,向府门边持枪的士卒,道明了他们来意。 卫青见状,也上前两步,递交了自己的官印,以及印有太守大印的征召书简。 门口执勤的护卫队长,在看到官印和书简之后,脸上那原本公事公办,严肃古板的脸色,瞬间就没了。 … 只见,护卫队长弯着腰,陪笑着脸,说道:“原来,大人便是新来的中州司马,久仰久仰!请稍候,小的,这就前去通报。” 看着他打躬作揖而去,卫青不由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自己第一次来这里上任吧?自己才刚来,怎么就“久仰”了呢? 想到这里,卫青忍不住的看向了侯广云,疑惑的问道:“你与他们说了什么?” 侯广云闻言,笑着说道:“大人,我何必说什么?” “大人您的英勇事迹,早就传遍了整个代郡了。” “更何况,大人是正五品官,在代郡之中,也算是大官了,郡守府内的官差们见到了,岂敢不敬?” 通过候广云的口述,卫青这才知道,自己这个五品官的含金量。 “……” 其实,卫青还是小看了自己。 一个多月之前,代郡全面溃败,十万匈奴大军横扫全郡,汉军兵败如山倒… 就在全郡即将沦陷之时,卫青带军火烧粮库,断匈奴大军粮草之举,可谓称得上是,扶大厦之将倒。 此等壮举,早就传遍了整个代郡。 代郡的官吏、百姓,早就在好奇谈论着,卫青究竟是何等人物了…… “所以说,大人您虽然人未至,却早已名满全郡了。” “百姓们都猜您是一位长着三头六臂的天神呢,跺跺脚,就地动山摇的存在呢…” 候广云狡默一笑,略带调侃的说道。 “………” “三头六臂是什么鬼啊?这都是谁造的谣啊?” 卫青闻言,有些无语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 百姓们素来喜欢,将战功卓著的将军,比作非人般的存在,将他们当成门神,贴在门上,以镇鬼邪。 这都是老传统了。 其实,就算是能以一敌百的猛将,也只不过是一个有些武艺的壮汉罢了。 他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死。 “………” 不多时,那看门的护卫队长就回来了,请卫青入内。 这太守府衙,不愧是一郡的行政中心,面积很大。 红墙蓝窗,屋顶青砖黛瓦,又有枝繁叶茂的松树立于四周。 往里面走之后,卫青发现这边公宅区分路,每一个岔路口,都有大门隔开,布局精巧,防护性和保密性极高。 这里的每一处院子,应该都是一个郡级官吏,处理日常政务的办公小院。 …… 走廊连环,沿途层台累榭,泉水冰湖凉亭,假山假石,连成了一片。 若无人在前面带路,初来乍到的卫青,只怕是要绕晕了头。 绕了一大圈后,护卫带着卫青,终于来到了一栋三四层楼,十分高大的建筑前面。 “……” 卫青举目望去,只见,十几个全身身披甲胄的士卒,在半敞开的大门前相对而立,好奇地看着卫青。 太守是一郡主官,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 而卫青是中州司马,直属于郡尉,但是,太守也有权过问兵事。 所以说,卫青要先拜见太守,然后,才能去见郡尉。 这是官场中的规矩。 在进入这座大门前,卫青也不由思索起关于这位新任太守的传闻来…… 这位新上任的太守名叫刘守,他的故乡,是宁县属于汉帝国的“南阳郡”,也就是南方地区。 刘守是朝廷中枢派出来的京官,按照派系来说,他是汉武帝刘彻的人。 第六十章郡尉的打压 换句话说,刘守和卫青是一个派系的。 这对卫青来说是一件好事。 “………” 话归正题。 心事重重之下,卫青也顾不上打量,太守住的地方,有多好,多大了。 因为,在这一路上,卫青刚走个两三步,就会遇上侍女、男仆。 他们都一脸惊奇的,看着这个面生的年轻将官。 作为太守府的仆从,他们自然能看出卫青身穿的五品官服。 他们惊讶的,不是卫青的官职,而是卫青的年纪。 因为卫青的年纪,看上去真的很小。 其实,十七岁的五品官,确实是很逆天。 “……” 话归正题。 很快,他们来到一处大厅外。 护卫在通告完毕之后,卫青随着护卫,大步的,走了进去。 “禀太守,中州司马带到。” 护卫弯腰,恭手说道。 “下官见过太守!” 卫青紧跟着说道。 卫青的官位,虽然不低,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可是正三品的高官,所以说,卫青依然得行礼。 卫青这边,说完话,立刻下拜,再抬起头后,也看清了这位太守的模样。 这位代郡太守,是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长着一张坚毅不凡的脸。 “…………” 卫青一抬眼,便看到了刘守那一对漆黑色的眼珠子。 刘守的双眼,好似两口深井,深不见底,似乎能夺人魂魄。 察觉到异常的卫青,立刻恭顺的低下了头,不与其直视。 面前的这位仁兄,可是生杀予夺,尽其绝口,执掌一郡大权的封疆大吏。 所以说,不管为了什么,还是装一下吧,否则,日后可是会被人穿小鞋的。 “……” “来了?免礼,就座吧。” 刘守说话十分简洁,几乎没有丝毫官面上的客气,更没有半分的暗示,直入正题。 上下打了一下卫青之后,刘守点了点头,说道:“郡里面,现在的琐事不少,正需要一位精明能干的官员,你来得正好,正好能帮我……” 卫青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不知道这位太守大人,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说话说的这么直接,真得好吗? 卫青感觉,这位太守大人对自己说话的态度,就像是对可以值得信任的心腹手下。 “……” 谈了几句话之后,刘守这边,又问了一些关于袭击匈奴粮库那一战的详细细节。 “………” 而刘守他问什么,卫青这边就老实地答什么。 一番问答之后,刘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陛下刚刚下达的命令,边彊各郡在郡尉之下,重新设置一个部门,召集乡兵民勇,专门负责训练一支预备军队,力求做到精锐。” “既然,你之前就已经训练出了一支战力不素的军团…” “你现在又在府里任职,此事便由你来负责了……” “谢谢,大人看重!” 卫青还没有想明白,这是个什么差事,便在刘守的眼神威逼下,应诺道。 应下了这个差事之后,卫青面露迟疑的回道:“此事,按规矩,还应先告知郡尉才可……” “……” “放心吧,柏郡尉那边,我自会派人告知的,咱们这边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刘守挥了挥手,如此的说道。 “………” “好霸气的一把手啊,一点也不顾三把手的面子。“ 卫青闻言,心中腹诽不已。 这位新任的太守,真得很有那种封疆大吏,只手遮天的霸道。 要是换了其他太守,对于三把手的郡尉,虽说不至于忌惮,但起码也会保持面子上的尊重。 可这太守大人,在言语之中,对执掌全郡军事的郡尉,连丝毫尊重都没有… 自己便拍板决定好了,最后才告知郡尉一声。 这位太守,这么做,真的就不怕引起矛盾吗… 怀着满肚子的疑问,卫青离开了太守府。 离开郡府之后,卫青又去拜访了他真正的上司正四品的郡尉。 代郡的郡尉,姓柏,名叫柏原崇。 柏原崇面对卫青的主动拜访,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他的态度和太守刘守相比,简直可以说的上是,天与地的差距。 特别是柏原崇这边,在得知卫青要从全郡挑选民兵、乡勇,专门负责训练一支独立的预备军队之后,更是面色一沉。 身为郡尉的他,掌握着郡内相当一部分的军事力量。 但卫青一来,便要分走他的部分权力,他能开心,那才是见了鬼呢。 “……” 眼珠子微微一转,柏原崇咳嗽一声,对着卫青说道:“蒙顿山区,近日盗匪猖獗,本官正感头痛…” “中州司马既来了,蒙顿山区的盗匪,就交给你处理吧。” 卫青闻言,眉头微微一动,刚想说什么,却被柏原崇挥手阻止。 柏原崇所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看着以权压人的柏原崇,卫青最后还是口中称喏,答应了下来。 虽说卫青知道眼前这个老东西,没憋什么好屁,但是,他还是接了下来。 蒙顿山区盗匪之猖獗,他在厚土县城的时候,就听说过了。 柏原崇这个老东西,之所以给出这个任务,恐怕想要的,就是让他吃个大亏,或者栽一个大跟头。 “……” 不过,这个老东西,不知道的是,他卫青的起家之战,就是扫荡边疆的诸多杂胡部落,还有周边的盗匪。 蒙顿山区内,诸多令人头疼的盗匪,对他来说,不是麻烦,应该是大餐才对。 看着尚显稚嫩的卫青,柏原崇在心里面,阴阴的想道:“小子,你不是想要帮着刘守,跟老夫做对么?” “好啊,那你就去蒙顿吧,真希望你死在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既然目的已达到了,柏原崇也不想浪费时间,不咸不淡的和卫青说了几句话,便将卫青给打发出去了。 “……” 身为老狐狸的柏原崇,最擅长的,就是在规矩之内,利用手中的权力,合理合法的为难别人。 而他之所以对新起之秀的卫青,丝毫拉拢、示好的意思都没有,便直接将卫青定性为太守刘守那一系的人… 与他自身的派系,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第六十一章平澜城的武库 柏原崇是堂邑侯陈午的人,而堂邑侯陈午的妻子,正是馆陶长公主刘嫖。 换句话说,打压、排挤卫青,是馆陶长公主刘嫖的意思。 而卫青现在的这个中州司马的官职,也是汉武帝刘彻与馆陶长公主刘嫖,经过一番扯皮之后,妥协的产物。 中枢朝堂上,权力的倾轧,对地方的影响也很大。 话归正题。 卫青面对自己上司的,这个恶劣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明白,柏原崇为什么会对他是这个态度。 “……” 直到卫青去拜访,代郡的二把手郡丞陶程,给其送礼之后,这才了解到了,代郡官场这片浑水,究竟有多么深! 十几年以来,数任的太守,来来去去,柏原崇都稳坐郡尉一职。 现如今,却因为卫青的来到,出现了一丝的松动。 “……” 现今,新上任的太守刘守,在本地毫无根基,征兵、剿贼均要与郡尉柏原崇商议。 代郡一把手,要看三把手的脸色,刘守这个太守做的自然是很憋屈。 但自从卫青的任命下来之后,刘守突然间,就变得强势了起来。 他利用自己郡内一把手的权力,独断专行,拍板将卫青安排在了要职上。 而他不惜亲手破坏,刚刚稳定的代郡官场生态平衡,也要这么做的原因… 便是因为,他要向军权下手,掺些沙子。 “……” 代郡的地方武将系统,原本尽是柏氏故旧子弟,忽然间挤进来一个五品的高官,这自然会引起柏原崇的警惕。 在官场中沉浮多年的柏原崇,自然明白,刘守这是在借卫青之势,试图夺权的迹象! 柏原崇猜得没错,刘守的确是想乘此机会,夺了柏原崇的军权。 而卫青他的到来,正好给了刘守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可以借助卫青这个钉子,将他真正的心腹手下,安插在郡尉系统下面的各个职位上… 借机挤压掉,郡尉柏原崇之前的故旧亲信。 “……” 经过郡丞陶程的提醒后,明白了这一点的卫青,自然是选择了站队到,太守刘守这边。 不过,虽说是心中打定主意,要站队到太守刘守这边。 卫青心思面,还是忍不住的暗骂了几句,这些当大官的,怎么心脏都是黑的。 话归正题。 中州司马是郡尉之下的高官,分管诸县镇的乡兵、役差,以及监察武库之权。 当然了,因为太守刘守的命令,卫青这边的最主要任务,还是从诸县的民兵乡勇之中,选出三千人,作为抵挡匈奴人入侵的一支后备军。 说实话,想要想练兵,就必须要有装备。 恰巧,卫青身为中州司马,他的权限之中,就包括着武库的管理。 有权不用,是大傻瓜。 卫青自然不是那种傻瓜。 “……” 元光一年,二月三日,外面还下着小雪。 卫青和白云生两人,此时此刻已经站在了郡城平澜东城区的一座高大库房外。 放眼望去,却见这里就像一个城中城般,厚实的库墙高达数丈,宽度约数十寸,库房内还驻扎着百余名精锐的郡兵。 “……” “中州司马大人,此地便是平澜的武库了。” 作为执笔吏,冯君义亦同属于郡尉体系。 卫青正式上班后,他便被调了过来,负责带着卫青熟悉政务。 当然说是带着卫青熟悉政务,实际上冯君义是郡尉柏原崇派过来,监视卫青一举一动的一双眼睛。 卫青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只不过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卫青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 中州司马的政务,除了春耕之后,才进行的民兵、乡勇等,召集、训练外,还要负责本郡的兵籍入册等等杂务。 总之,权利越大,麻烦事也越多。 看着这规模如此巨大的武库,卫青口中,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道:”真不愧是郡城的武库,果然比其他的武库,大得多了。” …… 说完之后,卫青看向冯君义,语气莫名的问道:“冯执吏,这武库中的装备,本官应该有权处理吧。” “这是自然,大人身为中州司马,这点权力,自然是有的,只要一次性取出不超过千件武器,甚至不用向郡尉报备。” 身为九品的芝麻小官,冯君义面对卫青这位高官,表现出来的,自然是十分的谄媚。 当然了,这份谄媚,也有可能是表面上的,毕竟,他可是郡尉柏原崇的人。 说话间,此地的武库管事,已经带着人过来。 八品的武库管事,先是对着卫青行礼,随后,便迎着他们入内。 到了里面,卫青才发觉武库这里的墙壁之厚,远超其外边,光是裸在外面的,就不止十寸。 “……” 不过,仔细的想一想,也就能想明白了。 武库是一座城市之中,除了行政中心之外,最重要的地方。 “……”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伐,以及国人起事,每每都以武库为首要的目标。 特别是反叛者,一般都会想着先夺武库,取得军械,以求在叛乱过程中,获得装备上的优势,增强叛乱的成功性。 “……” 在大规模的战争之中,摧毁敌方武库,也是克敌的一个重要手段。 因为,在乱世之中,武库和粮库同样的重要。 也正是因为如此,平澜的武库,也设置了重兵把守。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时刻处于严密的防卫之下。 而且,武库的旁边,还有一营的兵丁,随时随地,可以支援。 这样做,不仅可以避免有心之人的利用和破坏,而且,还可以利用武库之便,随时迅速武装一支部队。 话归正题。 这平澜武库的军制装备,应有尽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还有铠甲、箭矢、硬弓。 当然了,卫青最为重视的,还是武库之中的最新型的步战弩。 武库中的这些步兵弩,卫青并不陌生,在与匈奴人的战争中,这些步兵弩可帮了他大忙。 第六十二章蒙顿山区 此时此刻,它们静静躺在这里。 步兵弩可是战争利器,也是对付匈奴人的至宝。 所以说,这些步弩,每时每刻都有专门的人,进行保养、上漆。 一旦到了战时,这些保养得当的步兵弩,马上便可发挥作用。 “……” 卫青这边,在弓弩库,转悠询问的同时,冯君义也检阅完了弓骑簿册上面,登记着的每一张弓弩。 弓弩的管理,相当的严,但凡有人借走、损坏、遗失,都要登记上报。 一旦查核不实,负责此库的官吏,就要被重罚! 对于这种领先于整个时代的冷兵器技术,大汉官方的看管力度,不可谓是不严。 “现有步兵弩,计八百张。” 卫青看着盘点出来的明细册,脸色顿时就是一沉,随即问道:“进库的步兵弩是四千张,如今却只剩下八百多,那其他三千二百张去哪了?” 面对卫青的逼问,待在旁边的库吏,有些尴尬的回道:“去年有三千张步兵弩,被前任太守张宇飞带走,用于对付匈奴人,而后就没还回来……” 原来又是,上一任太守张宇飞的锅啊,卫青闻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对于代郡的上一任太守张宇飞,卫青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他勇武吧,他是真勇武啊! 一位文官,带着两万多名士卒,主动出城,千里支援延陵大营。 但要说他送人头,他也是真的送人头。 两万多名士卒,让上一任太守张宇飞一把直接送走了,同时送走的,还有他自己的性命。 一场败仗下来,除了高级官员、将领,士卒死伤无数之外,还丢掉了各种军械装备。 想都不用想,其中大多数装备,都是被匈奴人俘获,资敌了。 一通巡视下来,卫青不禁感慨道:“单论装备精良,郡城武库,远胜县制武库。“ “如此多的军事装备,全拿出来足以武装五万步卒了,这还是上一任太守损失了一部分之后……” “果然,经过文帝、景帝两代人,几十年的修养生息之后,国家确实是变得丰足多了。” 清点完郡城武库内的军事装备后,卫青凭借着自己的权力,厚着脸皮调走了八百套铠甲,八百根长枪,五百张步兵弩。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至于这笔,军制装备的调动理由,卫青则是填写在了组织预备军上面。 领取完这一批军事装备后,卫青马上带着自己的亲兵们,火速离开了郡城平澜。 这一次离开,卫青进行的军贵神行,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就火速的离开了。 “………” 没有办法,卫青和顶头上司郡尉柏原崇不和,为了防止被人给下绊子,穿小鞋,卫青只能离开郡城平澜。 恰巧,代郡的一把手太守刘守给卫青的任务是抽掉各县的民兵、乡勇,组织三千人左右的后备军。 借着这个借口,卫青索性直接离开了郡城平澜,前往了代郡郡内最混乱的蒙顿山区。 … “爷不和你们这帮人玩了,再见了你们…” 最后,看了一眼郡城平澜后,骑在爱马春雨背上的卫青,高声喊道。 “………” 郡城平澜之西,有一座绵延近百里的山群,名叫蒙顿。 蒙顿山区内的群山,尽是高耸入云的高山,山势险峻峭拔,千洞万壑,地形复杂。 再加上山中野兽遍布,不时外出袭人,因此附近居住的百姓,也很少。 “…………” 荒凉,贫瘠,凶险,毫无价值,在代郡,蒙顿山区等同于荒野一样的地方。 郡府除了象征性的驻扎了一个营,大约两百人的兵勇之外,此外再无任何官方力量驻扎,监管力度可谓薄弱。 蒙顿山区处于代郡腹地,但山地太多,不适合耕种,郡府视之如同鸡肋,管理并不尽心。 而代郡郡府的这个态度,却给了那些不法之徒,以可乘之机。 “………” 官制管治的松懈,地形的复杂,都使得蒙顿山区,成为了那些盗匪、流寇等等恶人的欢乐窝、聚集地。 十几股的大小不一的盗匪、流寇,聚集于此处。 这些盗匪、流寇,平日里占山为王,缺钱缺粮时,便四下向周围掠夺、抢劫! 肆虐异常的盗匪,是蒙顿山区百姓们的心腹大患。 对于这些杀人不眨眼家伙的恐惧,使得百姓们外出狩猎都提心吊胆,不敢走远。 蒙顿山区内,盗匪遍布,做着无本生意的人,多如牛毛。 在这里,人命不值钱,死一个人,就如同死一条狗般,稀松平常。 二月份的天,温度还是很低。 天空中,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在这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莽莽高大的群山,犹如一条冰龙,连绵横亘在大地之上。 “……” 建立在泊山山脚处的甘南军寨,此时,安静的,就像一座被人遗弃多年的废弃山寨一般。 只有寨内偶尔传出的一两声狗叫,才给这座,在大雪之下,如同死一般寂静的军寨,带来一丝丝的生气。 军寨周边的积雪,早已没到人的小腿,周围没有脚印,根本看不到丝毫有人活动的迹象。 “……” 寨子外面,人工挖掘的取水湖泊,早已经冰封,从远处看去,宛似一块水晶色的宝石。 入暮时分,军寨北侧的方向,突然出现了一百多道模糊的人影。 这一百多个人,挥动着鞭子,赶着几十辆牛车,在雪地上,留下了许多道车痕。 “……” 此时,甘南军寨的寨墙上,站着四个值班在岗的兵丁。 他们身穿着用老羊皮包着的皮衣,弄了个帖帽,歪歪斜斜的胡乱扣在头顶上,护着耳朵和头部保暖。 寨门的两扇厚木板,不知道是因为年久失修,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无论如何都合不上,空出了好大一条缝。 守在寨墙上的四个兵丁,明显有些走神,等卫青等人,都快要走到寨门口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发现。 在发现有大批外人来到的四个值班兵丁,连忙拿起铜锤,敲响了旁边的铜钟。 第六十三章兵被匪欺负了 很久没有响的警戒钟声,忽然在此时响起。 满军寨的兵丁,在听到钟声之后,于此刻,哗的一声,全都动了起来。 过了片刻的时间,一群士卒,涌出了城门,为首的一位,是一个身披着正八品都尉级别铠甲的军官。 显然他就是甘南军寨内,所谓的最高长官了。 “………” 环顾了一眼四周之后,这位都尉军官,在发现面前的这些士卒,都是汉军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抱了抱拳,试探性的问道:“足下,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 卫青听到这话,口中冷哼一声,不回反问道:“报上你的姓名、职衔!” 那都尉军官闻言,先是一愣,脸色忽然凝重了起来,深深的看了卫青一眼后,肃然抱拳说道:“甘南大寨常驻正八品校尉,授不更爵位,不知阁下是何人……” 卫青见状,自怀里掏出自己的官印,以及盖有太守大印的书简,扬手对他丢去,冷冷的说道:“瞪大眼睛,好好看看吧。” 这位都尉军官接过,仔细一看,脸色骤然间大变,再也站不住。 他单膝跪地,双手将官印、书简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奉还给了卫青。 “……” 只听见,他如此的说道:“马晓利见过中州司马大人,不知大人驾临,疏忽怠慢,还望恕罪。” 说到最后时,他的额头上,不知不觉间已然渗出了一层细密冰珠,语气亦是隐约颤抖了起来。 天啊,正五品大员,这位祖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蒙山区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上一次来这么大的官,是多少年前? 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 马晓利心里面极为慌张,浑身上下更是颤抖不已。 甘南军寨的士卒之松散,防御制具之腐烂,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就连代表门面的寨门,也是极为的糟糕,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 士卒、军备情况如此糟糕,他这个最高长官,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之前没有什么高官,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巡查,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但现在被人抓住把柄,就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马晓利现在就怕这位大人,是愣头青,年轻气盛,不管不顾。 真的追究下来,把自己一撸到底,撸到大头兵的位置。 那个时候,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 “这就是你的军寨,你带的好兵啊。” 收回了官印、书简的卫青,冷冷的对马晓利说道,语气极为严厉。 “朝廷每年都发下那么多的军响,用来改善军备,这里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那些军响,是不是都让你贪了?!” “你是不是喝了兵血?” 听到卫青声色俱厉的训斥,马晓利额头上,汗水转化的冰珠,越来越多。 那高大的身躯,禁不住如同斗笠般,瑟瑟颤抖起来。 也不知道是风雪的低温,还是因为心中的畏惧,给他一个七尺大汉,吓成这个样子。 其实,也怪不得马晓利。 要知道马晓利才是正八品的军衔,而卫青则是正五品,两人的官职,足足差了三品。 官场之中,官级差一品就是天与地的差距,更何况差了三品。 而且,卫青身为郡府内的中州司马,与他这名驻扎在偏僻山区的边缘都尉级军官相比,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种差距之下,卫青想要整他,让他生死不能,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因此由不得,马晓利不畏惧。 实在是小命握在人家手里,不得不低头做小。 “………” “属下没有贪钱,也没有喝兵血,朝廷发下来的军响,根本就不够用。” “甘南军寨现在的这个样子,是属下的无能,还望大人责罚!” 马晓利脸色如灰,低头颤声,努力辩解道。 “……” 卫青闻言,双眼微微一动,眸子里面,闪动着深邃的幽光,就像是跳动着的,两朵黑色的火焰。 在直刺人心的森冷目光中,马晓利的身子,躬得更低了,艰难的咽着唾沫。 良久之后,卫青这才说道:“责罚先免了,本官现在就站在这里。“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马上给我一个答复。” 马晓利一听,实在是瞒不住了,便开始支支吾吾的解释了起来。 原来,朝廷给各处军寨,应得的地方常例供应物资,是丝毫不少的。 只不过,附近一座牛头山上,盘踞着一群土匪,凶残强横。 这伙土匪,不仅逼迫周边的各村庄,按月孝敬逢迎,还把甘南军寨应得的“物资”也截走了一半。 正因为物资少了,所以,甘南军寨才会变得这么惨。 一听到,一整营的军寨兵丁,竟然被一伙土匪给欺负了,卫青顿时就气炸了。 气极了的卫青,看着眼前这个怂货,二话不说,当场就给了他一脚,直接将他给踹倒在了地上。 这还没完,接下来,卫青又把马晓利骂了个狗血淋头。 “……” “真.他.妈是个废物啊,当兵的,竟然让土匪给欺负了。” “这件事情说出去,所有的汉军,都得跟着丢人。” 但是,卫青很快就意识到,骂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所以说,他详细的盘问了,这一股土匪的具体情况,又了解了一下四周的地形。 随后,卫青这边,马上就拟定了一个计划。 计划的内部是,卫青带着手下的士卒,伪装成商队,故意在土匪窝附近晃悠… 待到土匪忍受不住诱惑,出来劫道的时候,爆起突然发难,灭掉这一伙土匪。 然后,穿上土匪的衣服,留几个活口,混入土匪的老巢,最后彻底灭掉这伙土匪,为周围的百姓们解决,这一颗毒瘤。 这个计划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太过于简单。 但计划能否成功,与计划本身复杂不复杂,简单不简单,并无直接关系。 在现实之中,只要有足够可行性,且可以操纵,有价值性的计划,就是有用的计划。 第六十四章匪患猖獗 假大空的计划书,就算再怎么复杂,也只不过是一张写满废话的白纸,用来擦屁股,都觉得膈应得慌。 卫青的这个计划虽然简单,但是有相当大的可行性。 “……” 而马晓利这边,为了将功赎罪,还出主意说他在这一方土地上,很熟悉,可以在情报上帮助。 听到马晓利的话后,卫青微微的点了点头,一反之前的态度,开口宽慰了几句。 没办法,卫青总不能刚到甘南军寨,就将他自己的手下给砍了吧。 既然不砍,那么处罚什么,也没有用处,就给他个机会,让他改过自新吧。 这也是官场之上,上位者的权谋之术。 有用处之人,当重呵斥,轻处罚,收人心。 “………” 甘南军寨寨内的二十几排平顶营房,都是以粗糙的松木条垒砌出的,歪七扭八,杂乱无章的坐落着,显得极为简陋。 在这些木屋的正中间位置,拱卫着一栋以大青石,建立起的指挥所。 指挥所的表面,涂抹上了廉价的白漆,看上去,勉强还像一些样子。 这是甘南军寨唯一一座,勉强算是有档次的建筑了。 “……” 此时,宽阔的营地内,两百多名面黄肌瘦,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士卒,就齐齐的,站在外面。 卫青打量了一下他们,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感觉这个军寨,比他刚来代郡时,接手的军寨还要差。 一旁的马晓利,一脸的尴尬,低声说道:“大人,弟兄们,实在是没钱,修缮一下住的地方。” “俺们这里,一天能吃上三顿饭,就烧高香了。” “……” 马晓利这边,一边说着,一边将卫青引到营地来。 卫青点头,仔细的看了看那二十几排破旧营房,颇为感慨的道:“想不到郡内腹地,居然还有落魄困顿,到如此地步的军寨。” 马晓利一听此言,马上顺杆爬到道:“大人如此垂怜我等,我两百弟兄,无不感激涕零。” “实话对大人说吧,我们已经几个月,没有沾过肉腥了。” ”……” “嗯,放心吧,本官别的不敢保证,但可以保证,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办差。” 话赶话赶到这里,卫青果断的一挥手,语气断然的说道。 不管怎么样,这一营的兵,从此以后都是他的人了。 他卫青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兵,饿着肚子工作的。 这对于卫青而言,是一种底线一样的事情。 毕竟,在这个时代,你要想光靠给人家画大饼,就想让人家给你拼命… 还不如趁早给自己准备棺材,把自己埋起来… 卫青说着无心,可是他这一番话,听在马晓利耳中,却是截然不同了。 马晓利一时间,感觉到浑身上下热血沸腾,心里面也顿时有了一种,想为卫青赴汤蹈火的冲动。 “………” 话归正题。 马晓利这边,将卫青引进正厅主位的位置上坐下后,亲自奉上香茶,垂手侍立,小心伺候,不敢落座。 “……“ 蒙顿山区这等偏僻荒凉的小地方,何曾来过什么大人物。 更何况,还是卫青这等,高高在上、在代郡拥有着很大影响力,一句话足以改变他命运的大人物。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面对这自天上掉下来,并且是直接砸在他头上的机遇,马晓利自然不想错过。 因此,他才会低声下气的,竭力的巴结。 “………” 而面对马晓利的示好,卫青这边,选择通通的接受,甚至还挑挑拣拣。 同为底层人出身,马晓利想的是什么,卫青心里面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卫青才没有跟马晓利客气。 因为卫青一旦客气,马晓利反而会疑神疑鬼。 现在的这种相处方式,对于双方来说都挺好。 卫青这边,转头扫视着正厅的装饰,发现正厅的中间,有一张地图。 地图上标明了蒙顿山区各个村庄的位置,还有大小十几股土匪的具体分布。 卫青不由得点了点头,对眼前这位看似废物的都尉大人,高看了一眼。 毕竟,这个名叫马晓利的都尉,如果真的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的话… 可是绝对没有这个能力,独自画出这么一份详细的地图。 “………” 想要画出这样一份地图,不仅要对周围的地形,人文,了如指掌,还要一定的军事才能,才可以。 看来这位都尉军官,还是有些故事的。 卫青暗暗的想到。 “………” 见卫青随手伸向茶盏,马晓利忙主动上前一步,端起茶盏,小心的递了过去,恭声说道:“不知道大人您来蒙顿,是要干什么?” 看着明确表达,想要投靠意思的马晓利,卫青并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思。 当然了,卫青也不会这么快,就把他当成心腹。 “……” 面对马晓利的问话,卫青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毕竟这件事情,也瞒不住人。 “本官来到蒙顿山区,一来是要整顿这里的匪患,二来是奉朝廷的命令,组织一支后备军。” 轻尝了一口茶水之后,卫青脸色从容的说道。 “……” 望着卫青的神色,马晓利低头想了想,暗暗一咬牙,凑前一步,低声说道。 “大人,下官有一策,可帮助大人,快速组织后备军。” “………” “哦?既然你有计划,那你便说来听听吧?” 卫青闻言,有些吃惊,自椅子上,禁不住微微欠了欠身。 “…………” 深知能不能成为卫青心腹,就看这一次的马晓利,深吸一口气,对着卫青做了一个请看的手势。 不等马晓利开口,卫青已然是离开了座位,脸色凝重,上前开始仔细端详起了这张蒙顿山区的地图。 蒙顿山区的面积,远超一县之地,可是朝廷并没有将蒙顿山区规划成蒙顿县的意思。 除了蒙顿山区匪患猖獗之外,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此地土壤贫瘠,不适合种植作物。 可是,就算是土壤再贫瘠的地方,也有其的价值所在。 蒙顿山区自然也是一样。 第六十五章招兵的条件 马晓利右手的食指,在地图上划动,最后指着蒙顿山区仅有的平原位置说道:“此地,是一个名叫茎蓝的平地。” “此处平地,地方虽然不大,只有两三里地,但是,却位于诸多大山的中间,地理位置极好。” “大人,如果咱们能扫平蒙顿山区的匪患,在此地建造一座大型集市。” “下官敢以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山区内数百个村庄的百姓们,都会赶来这里交易。” “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大人凭借这个集市,赚取巨量的财富,而且,还可以作为招兵的据点,加快组建后备军。” “蒙顿此地,虽说是鸟不拉屎,贫苦异常,但是,这里民风彪悍,这里的百姓们,最适合入伍从军。” “大人您只要做成了扫荡匪患,建立集市,这两件“大事,树立起了威信,招募兵丁,到时候也容易很多。” 卫青闻言,一言不发,只是用手仔细的摸着那粗黄色的地图,触手粗糙,是麻布所制无疑。 “………” 脑瓜子飞转的卫青,在想了良久之后,这才坐回椅子上。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卫青试探性的对着马晓利说道:“这个计划很不错,不过,你为什么不自己做?” “下官倒是有这个心思,可惜既没这个能力,又没这个本事。” 对于卫青的问话,马晓利神色不动,轻声回道“:下官在这个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也早就想明白了。” “以下官的能力,只适合做人家的手下,没有能力单飞。” “愿大人收留下官,下官忠诚见投之心,可鉴日月。” 听到马晓利这么说,卫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淡淡的说道:“看来你是个聪明人,罢了,自今日而后,你就跟着我吧。” 马晓利闻言,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狂喜之色。 “……” 而卫青这边,其实也很高兴。 现在的卫青,其实还处于创业阶段,并没有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 听到马晓利有心相投,卫青心下自然是千肯万肯,稍加考验,便马上答应了下来。 早在之前,卫青就已经吃过手上没兵,实力微弱的苦头了。 因此,对于一切能够扩充自己势力、壮大自己实力的机会,他都可谓是来者不拒。 “……” 之前卫青只是怕自己轻易答应他,马晓利会从而心生小觑之心。 因此,卫青才采取了一下“欲擒故纵”的权御之术,故意压一压他。 其实,在卫青、马晓利两人这一次的谈话中,涉及到了一个古代封建王朝征兵时的某些潜规则… 在古代时期,大一统的封建王朝中,统治者们,挑选兵丁组成军队,并不是胡乱抓人… 他们挑选兵丁,也有着自己的标准! 一般说来,生活在艰苦环境的百姓,性格比较坚韧,而且民风剽悍,比较来说不怕死。 而在吃喝不愁的富裕地区,混碗饭吃实在是不难,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去拼命。 “……” 虽说,朝廷有征兵政策,各地都必须出人出力。 但是,在残酷的边疆军队中,混迹多年的老将军们,可不会信任那些从中原内地征召而来,连血都没有见过的新兵。 之前卫青这边,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的就练出一支百战之师… 除了他自身的能力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当时的役兵,是边疆当地的。 边疆当地的兵卒,底子本身就好,再加上卫青近乎一年的严格训练,培养出一支天下精锐之师,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卫青之所以能打造出弩枪兵这种天下精锐,除了他自己的努力之外,还有天命加持。 “……” 想到这里,卫青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相对于其他人而言,他其实,还有一点优势。 在大汉这个既封闭又开放的帝国里面,大家按照身份和地位的不同,都会有意无意的划分成,一个又一个互不相容的圈子。 王侯子弟与贵族世家组成一个圈子… 官与官组成了一个圈子,商与商又组成了一个圈子。 百姓与百姓的一个圈子,三教九流与三教九流的又是一个圈子。 … 这些圈子往往是封闭而排外的。 其中,蒙顿山区作为代郡最为穷苦的一个地方,当地百姓封闭与排外,更是极为出名的。 要不然,以蒙顿山区的面积之大,绝对会被划分成一个大县。 但是,不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蒙顿山区的物产,还是很有价值的。 “……” 而且,蒙顿山区的百姓们,日子虽然过得穷苦,但正因为如此,其中所出产的兵源,反倒十分的优秀。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是一句在华夏口口流传的俗话。 但是反过来想想,穷山恶水也是会出强兵猛将。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 毫无疑问,只要利用得当,蒙顿山区民风彪悍的百姓们,将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 “……” 只是出于蒙顿山区的百姓们,一贯排外的特殊性… 纵使历代的代郡太守,都想要控制这股力量,为己所用,但是,都没有成功。 “………” 而在这种情况下,卫青的价值,一下子就出来了。 身为蒙顿山区的最高军事与政事长官,卫青有着很大的优势。 “……” 这种优势的起始,同样来自一句俗语,县官不如现管。 不管怎么说,蒙顿山区都是汉朝的统治地区,而卫青又是朝廷任命的蒙顿山区最高长官。 因此,通过手中的权力,卫青得以强行的,进入了蒙顿山区的圈子。 这便是最初的一块敲门砖,也为日后卫青整合蒙顿山区,打下了基础。 当然了,想要通商,首先就要解决,盘踞在蒙顿山区的那十几伙土匪。 “……” 土匪们必须剿灭,这是卫青、马晓利两人达成的共识。 除了土匪们烧杀掠夺百姓,影响生意的正常进行之外… 还因为,他们盘踞的地方,都是蒙顿山区的交通要道。 第六十六章最初的土匪 有的时候,不仅是媒婆、牙计的嘴能骗死人,有时候文人的笔,也能把人坑死。 在一些三流小说,或者游记的记载中,土匪们都生活在荒郊野外,傍着绿水青山。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所谓真正的土匪,才不会生活在什么鸟不拉屎,人烟稀少的地方。 土匪本质上是一种不涉生产,以掠夺为主的职业。 土匪窝要是建在,没人经过,或者经过的人很少,不种地的土匪们,吃什么,喝什么。 “………” 在封建时代,除了有官兵驻守的官道之外,其他偏远地区的交通要道,绝对都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 因为,很多原本靠天、靠种田吃饭的人,会渐渐的会发现,其实靠路吃饭,靠刀剑吃饭更有效,而且还能吃的饱,吃的好。 于是,陆路上,便有了路霸。 再往后演变,就变成了杀人夺命的强盗、土匪。 再到后来,他们的开场白和口号都是一样的:“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 元光一年,二月八日。 卫青来到甘南军寨这边,已经有了四天。 在这四天的时间,卫青和军寨各级军官,交接了一下工作,又安排了一下日常的工作。 做完这些工作,腾出手来的卫青,便要开始收拾,牛头山上这一股胆大包天的土匪了。 “……” 牛头山上,这股胆大包天的土匪的头目,名叫活阎王,手下有五百号的兄弟。 以弩枪兵军团的精锐程度,想要强行拿走下一座小小的土匪窝,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是,强行攻击土匪窝,毕竟,会造成伤亡。 “……” 卫青这边,可不舍得,将仅剩的一百多名弩枪兵的种子,浪费在这种地方。 强攻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才需要智取。 “……” 也不知道是因为甘南军寨太穷的原因,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 甘南军寨待人接物的正厅,并不算大,甚至比寻常地主乡绅人家的堂屋,还稍显不足。 又小又矮的正厅里面,只在一个木柱上,点着一盏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就看到四五个人在这个大厅内坐着。 “……” 正五品的中州司马卫青,眼下就坐在主座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乡绅,一言不发。 在灯火的摇曳下,卫青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让人看不清,他此时此刻,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两个本地的乡绅,大概是从没有见过卫青这种级别的大官… 又或者是被正厅里面森严的气氛,给镇住了,良久都是一言不发。 ”……” 马晓利这边,刚刚想要向卫青开口介绍… 他们两个人,便直接腿一软,骨头一酥,不知何时,早就已经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 “……” 只见,这两个人连连叩头,嘴里面,还在说着。小民王乱,赵允,拜见中州司马大人之类的话。 “…” 王乱、赵允两人是里正、亭长。 他们两个都是当地有头有脸,呼风唤雨的人物。 可是在卫青的面前,表现的,却像两只病猫一样。 “……” 而卫青这边,并没有绕什么弯子,直接单刀直入,开口问道:“你两人,知道牛头山上那伙土匪的真实身份吗?” 看着眼前这位“大人物”,王乱、赵允两人心里面自然存着巴结和攀附的心思。 为了在卫青面前刷一个好的印象,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抢先开口介绍起了,牛头山土匪的具体情况。 他们的乡音,又急又快,身为外地人的卫青,本来就听不太懂。 外加,心头上惦记着土匪的事情,卫青也不想听废话。 “……” 得到了这股土匪的大概信息之后,卫青挥了挥手,便将他们两个人给打发了。 接下来,卫青又从甘南军寨中取出了一批山货,又弄了一些乡村百姓才会穿的粗布黑棉袄,找个几个破牛车,装成了一支商队。 衣服、货物都伪装了,其他什么,经过一番准备后,也没什么问题。 “……” 汉朝时期,军队士卒的日子,并不比普通老百姓好上多少。 风吹日晒,外加上大部分士卒,在春耕、秋收时期,也要下地干活,细皮嫩肉是完全不可能的。 特别是这些,经过卫青严格训练出来的弩枪兵,浑身上下的皮肤,那是既黑又粗糙,胳膊上,还有小腿上,都留着不少新伤刀痕。 说实话,卫青手底下的这些兵,从外表上来看,简直是比老农民,还要老农民。 “……” 如今,正是大雪封山之时,在这个时节,不仅仅肉食动物,难以寻找猎物。 就连土匪也缺少物资、粮食,以及掠夺的对象。 以卫青等人的样子和装扮,在牛头山的附近,转达了两圈,以那帮土匪的胆大,恐怕马上就会忍不住,冲下山去。 以土匪贪婪的性子,送上门的买卖,哪有不抢的。 而那个时候,就是卫青等人的机会。 “……” 卫青这边,带着一批人,从甘南大寨出发时,只带了三天的干粮,可这一路也走了整整三天。 坐在牛车架子上,看着白茫茫的大地,卫青的心里面,不禁开始烦躁了起来。 三天的时间,都过去了,那群土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出现… 就在卫青等人,等的不耐烦的时候… 一处高高的雪山山腰处,一个虎背熊腰,但面目冷峻的中年大汉,正在用着如同毒蛇般的目光,紧紧的锁定了卫青的这支商队。 此人正是牛头山二当家仲伟,虽然他看上去仅有三十余岁,正值壮年。 但是,他的真实岁数,早就超过四十了。 “……” 牛头山大当家是仲伟的父亲,仲夏。 仲夏是一位年过六十的土匪头子,是周围声名显赫的恶人。 仲夏因为上了年纪的原因,便将大部分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大儿子仲伟。 这也是为什么,牛头山二当家仲伟会带着一伙土匪出来打劫的原因。 而仲伟这边,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卫青等人的商队。 他之所以一直不动手,是因为他隐约感觉到了有些蹊跷,想要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第六十七章砍土匪如杀鸡 土匪也并不是大傻子。 大冬天的,有一只商队,突然出现在土匪窝门口附近,是个人都会生疑。 “……” 仲伟死死的盯着商队,良久之后,他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略微有些干燥的嘴唇。 他的双眼之中,闪烁着凶戾的光芒。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的脸上,此时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其身上所散发着的杀气,也愈发的浓厚了几分。 这一幕,让站在他后面的几个属下,都是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 知道身前的这位以凶残闻名的二当家,已经是下定决心,要做这笔买卖了。 “……” “二当家,我们要杀下去吗?”仲伟旁边的一个心腹询问道。 “……” “他奶奶的,干了!” “这么多的山货,就这么从老子的面前过去,不抢了,简直是太难受了。” 仲伟恶狠狠的说道。 “……” 冬天大雪封山几个月,地主家都没有余粮,更何况是土匪。 如今有这么一头肥羊,在自己面前晃悠,自己不抢,简直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身后的兄弟们。 在蒙顿山区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晾没人敢摸他们牛头山土匪的虎须。 “…” 另一边! 卫青小心翼翼的驾着马车,如同正常的马夫一样,向着前方行进。 此刻的他,凭借着本能感觉到了,有人正在向这里,不断的窥视。 发现了这一点的卫青,用手势悄悄的调动着自己的手下,将阵势逐渐的展开。 一百多人,就像是在雪地上,铺开了一个口袋阵一般。 “……” 另一边。 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仲伟挥舞着大砍刀,嗷嗷嗷的吼着,带着手下的三百多人,冲了下去。 “……” 看着从山上冲出来的几百号土匪,坐在马车上的卫青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了这些家伙。 “……” “全军突击,杀!杀!杀!” 扔下马鞭的卫青,大吼了一声。 然后,原本的商队猛地爆散开来,分成十几个部分。 原本看似自由散漫的商队,瞬间就变得杀气腾腾了起来。 随着一声巨吼,一百多名士卒,几乎同时动了起来,他们从牛车上取出了长枪。 在卫青和十几个伍长的带领下,他们以精锐小队包围穿插战场的战术,包围了人数比他们还要多的土匪。 这一百多名士卒,是经历过无数血战,精锐中的精锐。 正是凭借着这一只队伍,才让卫青获得了偌大的声名,同时也有底气去做任何事情。 “…” 此时,随着卫青的命令,这一百多名士卒迎面撞入土匪们,开始了大杀特杀。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一枪捅死一个,一枪捅死一个,如同收割人命的机器般。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天空,一个个土匪被长枪的雪白枪尖刺入咽喉,顷倒在地上,染红了白雪。 转眼之间,那惨叫之声,就像是会传染一般,此起彼伏的相继而起。 众多的土匪们怒喝连连,想要将这些士卒围住砍杀。 但是他们却很快的发现,他们的反抗,根本就是在螳臂挡车。 仅仅的片刻之后,百余名土匪便倒下了。 职业性的精锐军队,碰上乡间土匪,那砍杀起来,就像是人在宰鸡一般简单。 牛头山二当家仲伟此时,也看出来这趟“生意”,完全是人家的一个局。 他是山区的土匪头头不假,但他也不是傻子。 这么精锐的一群家伙,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他们绝对是朝廷的正规军,而且是极其精锐的那种。 难道是自己这伙土匪,近日里太过招摇,这才惹得朝廷派人过来剿匪? 或者说,他们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 被吓到的仲伟,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什么兄弟,什么手下,他这一刻完全顾不得了。 他是来抢劫的,不是来送死的,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自己的命才是自己的。 “……” 土匪们看着个个红着眼睛,舞着长枪扑上来的士卒们,人人面色如土,两腿颤栗,勉强抵挡了两下,就跟着自己的二当家,掉头就跑。 这时,卫青已经杀了七八个土匪,在看到土匪头目想跑之后,立在当地弯弓搭箭,兜头就是一箭,将牛头上的二当家仲伟,当场射死。 这一下子,土匪们更是吓得四散逃命。 此刻哪里还有人记得自己的人数,其实比卫青这边,多了不止一倍不止! 他们个个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有两个土匪更是慌不择路,狗急跳墙,摔下了悬崖,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就算卫青等人,做得再好,这么多的土匪,最后还是有几个人,逃出了包围圈,赶回到了牛头山报信。 “……” “大人,抓了两个活口!” 解决完大部分的土匪后,冲在最前面的候广云,乐颠颠地返回了。 他朝卫青行个礼,然后说道:“大人,我抓了俩活的。 随着他的话刚落下,一个伍长领四个士卒,架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土匪过来。 “……” “兄弟们,辛苦了。” 卫青赞赏性的,朝着候广云点了下头,不容易呀,这家伙,终于是知道留活口了。 随后,卫青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土匪的身上。 此时,两个土匪正躺在地上,蜷缩作一团。 这两个土匪的脸上,青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显然是惊吓过度,丢失了魂。 卫青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问道:“审过了没有?” “…” “回大人的话,没来得及问呢。” 侯广云一边答话,一边俯下身子,扯开其中一个土匪嘴里的破布。 这名年轻的土匪,刚一能说话,便立刻尖声叫嚷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旁边一个士卒闻言,伸手就是一枪柄,砸在他的嘴巴边上,随后低声喝骂道:“没让你说话呢。” 吃了苦头的土匪,立刻听话地闭上了嘴。 卫青看着嘴里淌血的年轻土匪,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冷冷的问道:“你们寨子里面,留了有多少人?” 第六十八章雪崩灭土匪 嘴腔流血的土匪,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卫青也没听清楚,便再次开口追问道:“本官问你,现在,寨子里面还有多少人? 卫青提了提声音,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 “……” 土匪闻言,强忍着痛,一字一句的说道:“寨子里面,老当家还带着一百多号兄弟。” 卫青和侯广云闻言,默默的对视了一眼,眼神之中,都有些焦郁和忧虑。 之前他们已经估算过牛头山上土匪的人数,都觉得二三百不到是个比较合理的数字,至多也不过四百人。 可是,没想到,牛头山的土匪这么多,三四百号人出来抢劫,还能留一百多人,守在山寨上。 刚才,还有几个土匪跑了。 牛头山那边,肯定是知道啊,如今再去,他们肯定有所防备。 问完了所有的话之后,侯广云指着地上的两个土匪问道:“那这两人,怎么办?” “砍了。” 卫青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名知无不言的土匪,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早知道他就什么都不说了,跟身旁的那名兄弟一样,这样还能被人家当成好汉。 下一秒,两个人头,就从两名土匪的脖子上,滚了下来。 “……” 离此地不远处有一座山峰,此山峰酷似牛头,山顶常年笼罩着飘渺缭绕,浓密不散的阴云。 此时此刻,一支急行军正朝着牛头山开进。 这一支急行军,自然是卫青、侯广云一行人了。 来到牛头山之后,卫青将牛头山守卫的情形,给尽数收在眼底。 此时的牛头山,已经有所戒备,各处险要的地方都站着人。 牛头山的地形很是陡峭,唯一还算平坦的地方,还被土匪们用数百斤重的石头,层层叠叠,垒砌起了石墙。 怪不得这伙土匪能存在这么多年,这个地形,确实是易守难攻啊。 就在卫青眉头紧锁,考虑要不要强攻的时候,亲卫队长侯广云,看着山上的厚厚的积雪,脑子瓜子一亮,竟然想出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面对侯广云提出的用投石车进攻山体引起雪崩的计划,卫青很是惊奇,他没有想到平日里五大三粗的侯广云能提出如此天才的计策。 看着眼前这座被白雪覆盖的牛头山,卫青也不自禁发出一声感慨道。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初那个土匪头子,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做大本营,恐怕就是认为,此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 “不过,在这个大雪封山的时候,只要用巨物砸击两侧的山壁,造成雪崩,此地岂不成了一处要命的绝地?” “真是,天助咱们,咱们只要将山口堵死,这些土匪,一个也跑不掉,这叫做瓮中捉鳖!” “广云你这计划真是妙啊!” “……” 定下计划之后,卫青等一百多个人,就开始就近砍伐松木,制造简陋的投石机。 人多力量大,一个多时辰之后,一个可以承载数吨重大石头的投石机,便做好了。 随着士卒们口中喊着的,一声声的号叫声,拉动的麻绳,开始推动着起重盖,下面的磨盘开始不停的震动。 在木质车架的吱吱声中,一块数吨重,巨大的石头,如同坠地的陨星,自浓云之中,疾射而出,对着山壁,猛然撞击了下来。 巨大的石头,借助惯性的俯冲之力,狠狠撞击在了山壁之上。 “轰隆”一声闷响之声,坚硬的山壁,顿时就被砸出一个大洞。 碎石崩塌碎裂,四下乱飞,尘土四起,声势极为骇人。 更害怕的是,随着巨石的不断砸击山体,牛头山山峰顶上的积雪,开始出现了松落。 雪块无声地滑落下来,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然而,下一秒,无数的雪粒,好似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将一切埋没。 轰隆隆的巨响,偌如天崩地裂,一波波的冰雪,如同雪白色的海浪向下压去。 雪白色的雪浪,带来了深不可测的恐惧,因为,极端的寒冷,能夺走一切的生命。 在寒冬的大山里,雪崩是最可怕的,也是最无情的。 猛然间,无数块冰雪飞速下滑,使得整个山谷都被覆盖,仿佛大自然要毁灭一切。 原本将牛头山当成保命之地的土匪们,一看见雪崩了,便开始玩命的向山下逃去。 可惜山下等着的是卫青等,早已经磨枪挥挥,杀气腾腾的军中精锐。 牛头山剩下的这一百多名土匪,连半刻钟都没有,便被卫青等人借助雪崩,给团灭了。 眼下,牛头山上,只有留下了牛头山的大当家仲夏一个活口。 “……” 被捆绑住,年纪已经六十岁的牛头山大当家仲夏,面对卫青时,白发皆张,仿佛一只老去的百兽之王,正在怒吼着,以捍卫自己死前最后的尊严。 看着这罪恶的缔造者,卫青没有任何犹豫,拔出腰间的佩剑,身起剑落,一剑划过。 牛头山大当家仲夏捂着喉咙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也宣告着,肆虐蒙顿山区多年的牛头山土匪消失了。 一个怒目圆睁,脸上满是疤痕的老者,仰面朝天,死得不能再死了。 “……” 将牛头山的土匪一锅端后,卫青等人,并没有急着上牛头山,寻找土匪们积攒多年的财宝。 一来是雪崩刚刚结束,雪层脆弱,如果大批人进入,容易引起二次雪崩。 二来是卫青等人储备的粮食物资不足。 所以说解决完牛头山的土匪后,卫青等人马上打道回府休养。 三天之后,他们又赶往了牛头山,挖掘牛头山上,土匪们遗留下来的东西。 卫青带着人,带头挖掘积雪,而候广云这边,直奔库房内的钱粮。 经过一连几天的挖掘,相当一部分积雪被清了出来,土匪所藏匿的财宝,粮食等东西,也被卫青他们找到了。 直奔库房的候广云,从库房中搜出了许许多多的好东西。 武器装备刀剑等,就先不用说了,他还带回了二十个大箱子,里面装的全是铜板,保守估计至少有千余贯,十几万个铜板是有的。 第六十九章焕然一新的甘南军寨 土匪还在牛头山的一处山洞里面,存积大量的粮食,如小麦、腊肉等等。 装小麦的麻袋堆积如山,连腊肉都有上百斤多。 当然,这些都是小头,最主要还是侯广云,带回来两个檀木小匣子。 匣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个个小银锭,亮闪闪的,码得整整齐齐,足以闪瞎人的眼睛。 在延陵便靠黑吃黑起家的卫青,在战后分赃方面,有自己的经验。 他这边,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 站在一块巨石上面的卫青,看着底下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们,他轻轻咳一声,念出了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咳咳咳,虽然这些土匪很弱鸡,但毕竟这一次,又是一场大胜利。” “按照咱们的老规矩,缴获的所有战利品,其中的一半,都是你们的。” “本官大概算了算,你们每个人,都能分到十几吊钱,还有一块碎银子,够你们置田买房,娶媳妇了。“ 听了自家长官这样说,这一百多名士卒,不由得满面红光,很兴奋地搓着手,不停地呼气。 这一刻,他们表现的,既激动又紧张。 为了不在众多的同僚们面前丢人,他们双眼平视,努力让自己显得冷静稳重。 但是,在捧银子的时候,他们那双颤动的手,却出卖了他们。 因为,他们紧张又哆嗦的,几乎没把裤子拽脱了。 “……” 咳咳咳,话归正题。 蒙顿山区的路是真的很难走,不是翻山越岭的羊肠小道,就是山沟里的道路。 如此多的物资、钱粮,运上甘南军寨,可是花了卫青等人,不少的功夫。 驮牛用了二十几头,折腾了整整五天,比打土匪花的时间还要长。 当一群赶着牛车的士卒们,蓦然出现在甘南军寨的寨门外时,寨子里面,上上下下两百多号的人,全部都傻了。 门口几个守门的士卒,很快就认出了卫青。 小半个月前,他们就见过了卫青。 卫青雷厉风行的办事作风,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短短几天内,他竟然真的打下了牛头山,而且还带来了如此多的给养、物资钱粮。 “………” 看着和普通兵士并无二致,此刻正在后面,用力推着牛车的卫青… 这几个守门的士卒,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卫青这边,顾不上和他们寒暄,马上就让他们组织人手搬运物资。 他这回不仅带来了二十几车粮食,还带来了大量的盐巴、腊肉,还有铜板等,这些好东西要赶紧清理入库。 雁过拔毛的卫青,甚至将牛头山土匪们做饭的两口大铁锅和用麦秸杆捆扎好的两百个陶土碗,也给拿过来了。 这牛车上装的东西,都是兵丁们急缺的东西… 根本就不用卫青吩咐,军寨的士卒们,就像迎接自己的亲爹一样,热情的,把驮队迎进了军寨。 “……” 马晓利这边,看着驮队载着的一大堆好东西,结巴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 “……” 灭牛头山的土匪,夺了土匪们十几年积累的财富之后,大家都发了财。 不仅仅是卫青,还有他的手底下的士卒们,也发了,就连原本甘南军寨的士卒们,也跟着喝了口汤。 总之一句话,牛头山土匪跌倒,大家都吃饱。 “……” 时间缓缓的过去。 昏暗的天色下,甘南军寨的外面,架着一口一口的铁锅。 铁锅里面,煮着刚刚从牛头山上抢来的大块腊肉。 腊肉本身就是用盐腌过的,所以说不用加盐巴,加点猪油,再加点泉水,便是美味的一锅肉汤。 除此之外,伙房内,还蒸着一提又一提窝窝头,还有一百多个白面膜。 元光一年,二月十二日,久违的饭香味,围绕着整个甘南军寨。 “……” 晚上,十几个大餐桌上,放着几十个木桶。 木桶里面,是以切成手指粗细的熟腊肉片,为主体熬成的肉汤。 几十个蔑条筛筐里面,装着的都是白面饼、黄窝窝头,叠着摞着,胡乱混杂在一起。 这些好吃的粗细主食,放在外面好几分钟,都还冒着热气。 “………” 几天没有吃过热食的卫青,早已经是饿的心慌。 还没等凉些,卫青就先抢了个白面馍。 结果没想到白面馍太烫手,卫青这边,被烫得,两只手来回倒腾着馍,一点大官的形象,都不顾。 这一幕,看得马晓利、侯广云等将官,不由得捂着嘴巴,偷笑不已。 “……” 卫青三口两口吞了一个白面馍,随后又拿起一个馍就着腊肉片,大口的吞咽了起来。 吃了半分饱的卫青,似乎想到了什么,含混地问道:“对了,咱们的兵呢?吃了没有?” 马晓利、侯广云等将官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 要是换作别的长官,此时正是奉承阿谀的好时候。 什么“爱兵如子”、“爱惜士卒”之类的好听话,马晓利能说出一箩筐来。 可眼前,这个年轻的上司,不仅不吃这一套,头脑还很灵活,马晓利根本糊弄不了。 在卫青的注视下,马晓利拱了拱手之后,只好实打实地说道:“除了警戒放哨的之外,其他人都在吃了…” “下官这边,已经交代过,让两个伍队,赶紧吃完,然后去把上面弟兄,给换回来。” 卫青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 或许是因为有了大量物资的原因,也就过了几天的时间,甘南军寨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座建在山峰上,于风雪中飘摇的老军寨,似乎完全换了个面貌。 之前还站在寨墙的几个值勤兵士,早已经换了干净的厚旧棉衣,虽然胳膊肘、袖口这些容易磨损的地方,都叠着兽皮补丁。 可是,他们的脸上,却都出现了红润,身体开始长膘,放眼望去,倒也有几分威武雄壮。 看见卫青过来,几个哨兵,都是齐刷刷的弯腰行礼。 “……” 卫青这边,已经注意到了,有几个士卒,正在用扫把,清理着寨里面的垃圾,搞“大扫除”。 他们两三个人分一组,正在库房和校场之间来回穿梭。 第七十章实地考察山区 一大群来不及牵走的骡马,挤在校场的一角,在寒风碎雪中,不安地骚动着,口鼻处时不时发出两声嘶鸣。 卫青望着这忙碌到热火朝天的景象,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能动起来就是活力的象征,这对于军队来说很重要。 死气沉沉的氛围,才是军中大忌。 “………” 和两三个月前,刚来军寨时看见的情形相比,甘南军寨如今已经彻底变了一番模样。 首先是,士卒的身体变了。 两三个月的足量饮食,让士卒们脸上都见了肉,个个红光满面。 再加上新发下来的新军服和新兵器,士卒们在校场上横排竖列地一站,战力高低暂且不谈,看起来倒是挺唬人的。 话归正题。 解决完牛头山的土匪,并且将土匪们的财富,全部运回甘南军寨后,卫青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哪里都没去,就待在甘南军寨内练兵。 “……” 但是,他并不是一整个月,都呆在甘南军寨。 他这一个月,除了练兵之外,就是在考虑如何除掉蒙顿山区剩下的,这十几股大小不一的土匪。 从他刚来到蒙顿山区的那天起,就不断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蒙顿闹匪患,蒙顿土匪多。 “………” 因为,牛头山那伙土匪的差劲表现,卫青对于土匪的认知,只有一个… 那就是,土匪们的战力,真的不强。 土匪之中,实力最强的牛头山,在他的眼中,都只是一只菜鸡罢了。 既然,最强的土匪,实力都这么差,其他的土匪,肯定就更加不成气候了。 然而,随着情报的搜集,卫青发现,他将事情想简单了。 通过翻看卷宗,卫青发现以前,也出现过官兵大面积围剿,蒙顿山区土匪的事情。 土匪们也不是傻子,面对官府围剿,他们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联合起来,共同出击。 就现如今,卫青手上的这点兵,根本就啃不动成千上万的土匪。 可是不剿匪也不行,剿匪不仅仅是为了钱粮,更是为了守护一方的百姓。 “……” 这几日,下去走村串乡的卫青,从乡亲父老们的口中,才真正的了解到了,盘踞在蒙顿山区的土匪们,对当地的百姓们造成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 蒙顿山区中,稍微大一点的村庄,有自家护卫队保护的,还能稍微强一点,能保住自己的村庄,不被土匪侵犯。 但是,那弱小的村庄,就不行了,不仅要时常献出供奉,还要担心自己的妻女,被土匪欺辱! 剿匪之事,势在必行。 考虑到这十几伙土匪,在狗急跳墙的情况下,有可能会联合起来行动… 卫青这边,还是决定先征集一批兵丁,扩充一下兵力,到时候即使出现乱子,也好有力量弹压。 “……” 一想到这里,卫青便马上行动了起来。 宣传,征兵,练兵,卫青这边忙的不可开交。 又是一个月过去,通过征兵,卫青又征到了五百人。 “……” 五百人,加上军寨本来的三百人,卫青麾下的士卒,又变成了八百人。 有了足够的兵力后,卫青便开始着手解决蒙顿山区中的这十几股土匪。 一开始挺顺利的,好几股土匪都被卫青一一扫荡。 可是到后来,剩下的土匪头子,发现了不对劲,急忙连起手来对付卫青,开始疯狂的反扑。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站稳脚跟的卫青,怎么可能会被几个土匪给打败呢… 面对几个土匪势力的连合进攻,卫青丝毫不慌,反而用包饺子的战术将他们一网打尽。 自此之后,蒙顿山区的匪患,全都被卫青平了。 “……” 元光一年,三月十五日。 把匪患平了之后,卫青就开始琢磨起,在蒙顿山区建造一个大型集市,做垄断生意的心思。 为此,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卫青不惜屈尊,结交了周围村庄之中,能上台面的人物,如乡绅、里正、族长等人,时常请他们一起吃饭。 “……” 再请他们吃完饭,喝完酒之后,卫青这边,顺势就提出了,想到村庄里面去走走,看看。 虽然,这些地主乡绅们,谁都不明白他这个“走走看看”,究竟是什么意思,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但是,郡府级大官的提议,没人敢拒绝,于是乎一大帮子人,便跟着卫青,呼呼啦啦地走了。 “……” 卫青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考察”一下,各个村庄的风土人情,从而对蒙顿山区,有个更直观的认识。 但是,现实却给卫青,一个很大的打击。 “……” 想法和现实,真的有很大的距离。 首先,他的一身装束,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当官的,而且还是当大官的。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 百姓们看见他后,总要远远就绕开,就算是挑担摆摊的小贩小商,看见他,也是掉头就走。 最关键的一条,他身边跟着的人,全都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不少百姓就被他们管着。 这些百姓们,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得罪主家,哪怕是被卫青给堵住了,也是一问三不知。 到后来,卫青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只好放弃“考察”当地百姓们日常生活、生产情况的想法。 “……” 时间缓缓的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春天。 元光一年,四月七日。 一年之计在于春。 季节转变,春夏之季来临。 经过一个酷寒漫长的冬天,在温暖春风的吹拂下,蒙顿群山上的皑皑白雪,大半消失。 冰雪在阳光的照耀下,融化了成一条条小溪、小河,自险峻的山涧,流淌而下,浸润着大地。 银杏树、枫树、白桦树等树,重新发芽长叶,而各种各样的青草、灌木,也重新泛绿,遍布山间、田地。 各地都处处焕发生机,如同穿上了一件青色的荸荠外衣,这风景美如画。 立春时节,过去之后,百姓们就要准备,耕地种庄稼了,大量的庄稼汉投入耕作。 第七十-章建起来的平安集市 较为聪明的百姓注意到,原本在蒙顿山区十分猖獗的土匪们,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骚扰过百姓。 就在所有百姓,都在为土匪们的异常,而感忧愁的时候… 一条小道消息,在蒙顿山区里面,不胫而走。 “……” 困扰着蒙顿镇山区几十年的匪患,已经被一位从郡府来的高官,给解决了。 不少的百姓,都对这条消息,嗤之以鼻,纷纷表示根本不信。 更有老者,拄着拐杖说道:“不可能!根本不可能,蒙顿山区的土匪,有十几股之多,想要灭掉他们,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年轻人也认为,郡府衙门里的官老爷们,只会在府衙里面坐着喝茶,怎么会替平常百姓做这些事? 他们会这样干?说出去,有谁会相信? “……” 但是,这条消息,很快就从地方上的村长、里正,那里得到了证实。 各乡村镇门口,张贴出来的,盖着官府大印的通告,也证明了,这不是谣传。 据木制栅报上面的文告所说,军寨这边,确实已经灭了蒙顿山区的十几股土匪。 而且,军寨为了山区百姓们的民生、民利,马上就要修建一座大型集市。 文告上还说,这一回,所有的建筑银钱,都由衙门出。 但是人工,还是要地方上自己协调,不过就算是征役百姓,每个干活的人,还是会给三吊钱的工资。 “……” 面对官方开出的条件,各地村庄的百姓们,纷纷表示踊跃的支持。 说句让人感到心酸的话,靠田吃饭的庄户大汉们,别的没有,卖力气受苦,是他们活命的根本。 何况,这一次,还是为了自己好的事情。 “……” 通告贴出来不到三天,各村庄的百姓们,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拥向了甘南军寨。 大量的百姓们,围在军宅面前,拍着胸膛表示,人工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他们不用衙门花钱,甚至还愿意打白工,只求这个集市,一定要建起来。 “……” 蒙顿山区的地势,是九山一水,三分薄田。 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世代依靠着,进山猎获野兽、食肉,卖皮毛为生。 其中青壮年的汉子,也会开荒,开出几分,田,种些粮食。 妇女也是会采集人参、灵芝等草药,贴补家用。 除此之外,这里的百姓们,却是再无吃饭的来源。 但是,百姓们,就算这么努力,这么拼命,攒下来的银钱,也不够一家几口人,一年柴米油盐所需… 贫穷、饥寒、疾病、匪患,自从他们一出生时,就一直如影随形,紧紧跟随着他们。 其实,百姓们的要求很简单,柴米油盐酱醋茶,小富即安。 可是,这里的百姓,连着最基本的生活,都达不到。 可自从卫青来了这里之后,他便开始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革。 两个月的时间内,他消灭了十几股的土匪,保住了蒙顿山区方圆几百里的稳定和安全。 卫青的出现,使得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土匪,消失在了蒙顿山区。 从而使得山区的百姓们,能够避免土匪的骚扰,可以继续生活下去,而不至于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自从卫青来了之后,蒙顿山区,就成了那些无恶不作,猖狂无比的土匪们,眼里面的禁区,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土匪,敢活跃在蒙顿山区。 “……” 随着时间的推移,蒙顿山区的治安,在卫青的努力下,已经开始不断的变好。 虽说达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好歹,也不会时不时出现人命。 更加让蒙顿山区的百姓们,高兴的是,经过一月多月,热火朝天的忙碌。 卫青亲自提名,由百姓们自发建成的平安集市,终于是圆满竣工了。 “……” 扫荡了周围土匪,树立了自己的威信之后,百姓们对卫青的信任度很高。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蒙顿山区的百姓们,才会帮助卫青建造平安集市。 自从蒙顿山区,有了平安集市,这个大型的买卖市场后… 无论是兽皮、兽骨,还是人参草药买卖要交易,无一例外,百姓们都选择到平安集市来进行。 百姓们之所以选择平安集市,一来是安全,二来则是方便。 平安集市内,每日人山人海,蒙顿山区的乡镇百姓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平安集市内转一转,看能否买到急需的东西。 “………” 出于种种的原因,乍一开业的平安集市,便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 川流不息的买卖人群,在平安集市内,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繁华。 “……” 数十名身披灰色皮甲的兵丁,挺胸收腹,趾高气扬的,来回巡视着,繁华的集市街道,一举一动都,摆足了“官差”的派头。 其中为首的伍队长,提溜着一条粗大的黑沉香木棒,一边在集市附近,来回巡视着,一边唾沫四溅的,大声叫着。 “平安集市里面,不允许偷盗抢劫,也不允许缺斤少两,恶意欺诈。” “你们这群家伙,在脑子里想一想,现在富足的好日子,就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了…” ”为了那三瓜两枣,要是被人发现,赶出集市,就不好了。” “你们满世界去打听一下,哪里有这么好的地方…” “哪个官府的大官,有咱们司马大人这么慈善的心肠?” “你们应该,心里都有数吧。” “他奶奶的,你们这群家伙,如果不知道感恩戴德,干了些什么败坏集市的丑事,最好早说,否则,可不要怪我将你们赶出集市!” 听着这名姓刘伍长,骂咧咧的训斥,周围的小贩们,心里面竟没有丝毫的不满,甚至面带着微笑,连连的点头,一脸由衷的感激。 “……” 有的小贩闻言,用抹布擦了擦手,赔着笑道:“刘爷,司马大人什么时候再来这?大家伙,都想好好感谢感谢他呢。” 刘伍长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向着地面吐出一口浓痰,没好气的回道:“司马大人,可是正五品的高官,日理万机…” 第七十二章步入正规的生意 “每天都有那么多的大事,在等待着他的处理…” “司马大人,哪有空暇时间,来看你们?” “你们好好的做生意,不要砸了买卖,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了!” 作为混迹军中多年的老军痞子,刘伍长自然明白这些小摊贩的想法。 这些小贩子,之所以想见卫青,除了感激之外,最主要的,还是想在卫青面前,混个面熟而已。 而其实,平安集市刚建好的时候,卫青也来过两次。 “……” 怎奈何,他每一次来,原本好好做生意的商贩们,都无心干其他事情,争抢着涌上来,要看他一眼。 有的商贩,更是能够与他说上一句话,而激动大半个月。 更绝的是,有一个商贩因为和卫青握了一下手,结果,那只手两个月都没洗。 因此一来二去,卫青也不敢再去了,商贩们太过热情了。 他这种性格,吃不消,也受不了。 “………” “刘爷,您这一天到晚,带着手底下的兄弟们,巡视、保护着我们,也够累的,快坐下歇歇。” “小的,上个月上山打了一只狐狸,得了一张火红色的皮毛,要不送给嫂子,当个围巾吧。” 一名有些精明的小贩,粗糙的双手中捧着一只火红色的狐狸皮毛,凑上前来,递给刘伍长道。 刘伍长见状,双眼微微一亮。 很显然,他是看上了这火红色的狐狸皮毛, 当下,他便不自觉的,就要伸出手去拿。 “………” 然而,刚伸到一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手臂,又忽然抬高了,拍了拍那小贩的肩头。 只听见,刘伍长一脸正气凛然的说道:“怎么,小子,想贿赂我?” “哼,告诉你,我刘武一生清白,才不会干这等营生…” “我曾经立誓,哪怕做再大的官,也绝对不会收别人一个铜板的好处。” “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 “哼,你认真做生意,维护集市的安稳,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至于,礼物什么的,就免了吧。” 说完之后,刘伍长带着后面的几十个兵丁,摇摇晃晃的,向着前面走去… 只留下那名小贩,一脸的感慨。 “……” 走出百十来米后,刘伍长有些心有余悸的,擦了擦自家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对于自己,刚才差点没有把持住,利用手中权力,伸手拿卡一事,却是犹有余惧。 此刻的他,在心里面,忍不住连道了数声“好险”! 卫青治军极严,若是有军官、士卒,收受贿赂,欺压百姓,被人家得知道了,埇到卫青那里,便是不得了的事情… 收受贿赂那人,轻则打三十军棍,重则直接罢职滚蛋。 其实,以他的资历,原本这管理集市,颇有油水的位子,也轮不到他坐。 之所以换上了他坐,就因为上任伍长,领取着优厚的双饷,一个月八吊钱,还不满足,私下勒索小贩,索要好处。 最后被卫青得知,当着所有士卒的面,打了四十军棍,废了半条命,最后革职罢官。 “……” 自那以后,不但再也没有伍长、士卒,敢于勒索小贩,就是连一丁点好处,也是不敢乱收的。 “…” 就在刘伍长带着手下们,管理着集市的秩序和安全的时候… 另一边! 自那曲折蜿蜒的山路上,马晓利骑着高头大马,甩着马鞭,慢吞吞的走到了集市。 在这头高头大马的后面,蜿蜒的山路上,又有几十头老黄牛,一字排开。 每头黄牛的牛背上,都牢牢绑着,两只大藤筐,牛上还坐着一名士卒。 “………” 当马晓利带着牛队,赶到平安集市之时,刘伍长一见到马晓利,原本严肃的脸色,立即换上了讨好的谄笑。 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刘伍长眼巴巴的,就向对马晓利迎去。 他小心的扶着马晓利下马,哈腰点头的说道:“都尉大人您来了,这一路上,您辛苦了!” “……” 一边奉承着,刘伍长又喝令手下的人,招呼牛背上的其余百余名士卒,下来喝茶,好好休息一下。 “……” “看您一天到晚的,尽奔波在路上,可是够累的,快坐下歇歇,小的我这里的茶,可是雨前的新茶,要不您品尝品尝?” 刘伍长一脸谄笑的,泡好了一杯好茶,随后呈给马晓利道。 刘伍长之所以对马晓利这个态度,是因为在卫青来之前,他就是马晓利的手下。 而刘伍长之所以能得到这个位置,也是马晓利一手安排的结果。 对于自己的恩主,自己的靠山,他当然要客气。 “……” 将茶杯中的茶饮而尽后,马晓利笑着回道:“这有什么可辛苦的,不就走了几里山路吗,况且还是骑着马。” 顿了顿,马晓利一脸唏嘘的继续说道:“托了司马大人的福,咱们甘南军寨,如今总算是起来了!” “……” “是、是。” 刘伍长闻言,连连点头:“大人你说得对,我们都是托了司马大人的福。” “……” 因为卫青大刀阔斧的改革,蒙顿山区的所有人都得到了受益,包括百姓、士卒们。 也正是因为如此,卫青也收服了绝大部分人的心。 “……” “货物都备好了吧?” 马晓利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虽然说,他嘴里面说着清闲,但天天骑在马背上,行在山路之间… 哪怕是不干活,颠都颠的,腰酸背疼了。 “……” 但毕竟手上还有差使,所以屁股还没坐热,马晓利这边,就站起身来,关切的询问道。 “早就备好,就等大人您来了,小的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刘伍长殷勤的,引着马晓利,走到了早就码好的货物面前。 “……” 三千匹皮毛完好的野兽皮,几十筐装满草药的藤箱,一块块的码放整齐,摆在集市外。 马晓利看了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刘伍长说道:“老刘你的工作,干得很不错嘛,本官要在司马大人的面前,为你请上一功啊!” 刘伍长一听,顿时就兴奋的,搓着手,连声说道:“那就多谢大人美言了。” 第七十三章权利范围内的刻意针对 卫青在平安集市,一共有两个项收入。 一项是收取小摊老板的摊位费,另一项则是,以官方的身份,大批量的收购山区百姓的野兽皮,还有草药,集中发到郡府平澜售卖。 而这些油水相当大的事情,一般都是马晓利负责的。 这倒不是说卫青,不给老兄弟们机会… 而是他怕,辛辛苦苦创造的精英军团沾染了太多的铜臭,战斗力有所下降。 “……” 卫青赚钱的目的,是养军。 而养军的目的,是为了培养精锐军队,用来对付匈奴人。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赚钱,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所以说,卫青才会把这一摊的事情,交给马晓利负责。 “……” 话归正题。 马晓利转头对着几十名跟随前来的士卒,说道:“清点数目,赶紧装货吧!” 听到马晓利这话,身后的士卒们,立即行动了起来。 他们两人一伙儿,将各自黄牛赶了过来,合力将野兽皮、药材,小心翼翼的搬进筐内,然后拉起黄牛,一列列的站好。 见所有的野兽皮、药材都装好了,几十头黄牛整齐的站立那里,百余名士卒也等在那里,等待着出发。 马晓利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 随即,马晓利这边,与刘伍长告别之后,一声令下,便带着装满货物的大部队,返回了甘南军寨。 “……” 还是按照老规矩,马晓利他骑着马,走在队列的最前面。 而那几十名士卒,则是徒步在地上驱赶着黄牛,自来时的弯曲山路,缓缓而回。 马晓利带领着牛队,在山路上跋涉了一个下午,在黄昏时分,终于返回了甘南军寨。 长长的牛队,自寨门缓缓而入,走到仓库门前,然后仍旧一列列排好队。 “……” 马晓利跳下马来,命令一干下属,收拢各自黄牛,将皮毛、药材卸下来,放入仓库码放好。 此刻,宽约百丈的仓库中,狐狸、黑熊、老虎等皮毛,人参、灵芝、黄精等等值钱的货物,码满了大半个仓库,蔚为壮观,令人震惊。 “……” 甘南军寨的正厅内,卫青缓步走出,白云生紧跟在后面。 见马晓利这边,又运了满满一队的货物回来,隔着老远,白云生便大声的招呼着道:“老马这几天,可是辛苦你了噢!” 马晓利闻言,连忙走上前来,一边对着卫青见礼,一边对着白云生笑道:“客气了,这点事情,又哪里谈得上辛苦二字。” 卫青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鼓励性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望着仓库内的皮毛、草药,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次,我们开采的矿石,已经够多了。” “这么多的货物,存放手里面,也是个事,除了那些极品的皮毛留下来之外…” “那些一般的货物,是时候卖出去,换些铜板、银子了。” “……” 马晓利点了点头,回道:“大人说的有道理,咱们是应该把这些货物,卖出去换点银子了。” “……” 看着这一仓库的货物,卫青心中的豪气顿生。 凭借着手头上的这些皮毛、草药,卫青可以提高手下士卒们的军饷,保障士卒们的良好伙食,还有精良的装备。 但距离建立起一支精锐的军队,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毕竟,一只真正精锐的军队,并不是用钱砸,就可以硬砸出来的。 卫青现在,虽然说因为做着贩卖皮毛、草药的生意,渐渐的开始变得腰缠万贯,但其余各方面,无疑都还远远不足。 因此他这边,才打算尽快换成银子。 日后,无论是打赏下属、收买上官、招纳人才,卫青都少不了用银子的时候。 一旁的白云生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 就在卫青、白云生等人,正在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 一名身披铠甲的士卒,自外面匆匆奔来,给了卫青等人,当头一棒。 只听到这名士卒,对着卫青急声说道:“大人,不好了,出祸事了。” “郡城平澜那边,兄弟们用飞鸽传书,传回信来,在那里,负责兜售皮毛、草药的巡官牛奔,被几个游徼役差打伤,带去的三十车皮毛、草药,也全部被扣下了。” 卫青闻言,脸色一变,一股怒气,直接涌上心头。 “……” 原来,做着大批量贩卖蒙顿山区皮毛、草药生意的卫青,为了销量,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锁定在了代郡人口最多,最繁华的郡城平澜。 虽然大汉帝国,一向有明文严令,禁止军队做生意。 但利润动人心,那些将军们,私下里面,又有哪个是清白的?没有干过这等勾当? 而且,很多军团开销过大,军饷又不够,入不敷出,士卒们都饿着肚子。 将官一级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钱粮的问题。 “……” 而卫青这边,为了好把手中的货物脱手,将市场锁定在郡城平澜沧。 九品的巡官牛奔,率领了四十几名精干的士卒,赶着三十辆装满货物的牛车,前往郡城平澜销售。 卫青此举是想要为皮毛、草药生意,打开局面,为日后生意的正常运行,趟出一条路子来。 “……” 哪知牛奔这厮,去了不到半个月,没有找到卖主不说,反而人被打伤了,货也被抢了。 “……” 这对于卫青而言,简直就是在老虎屁股上挠痒痒,他.妈.的,找死! 深吸一口气后,卫青先是关切的问了一句道:“牛奔那家伙,伤得重吗?” “……” “回大人的话,牛巡官大人受了重伤,其余弟兄也挨了打,不过万幸的是,没有人死。” 那名士卒闻言,躬身回道。 “…” 卫青听到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没死人就好,货丢了没什么,只要人没事就行。 “……” “难道牛奔那个浑蛋,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吗?” 另一边,白云生怒气冲冲的插话说道。 “……” “亮了,可是对方听到后,反而打得更狠了。” “他们…他们骂骂咧咧的说,我们跟错了主子,还不识抬举,就活该挨打…” 那名士卒,小心翼翼的看了卫青一眼,低声的嗫嚅道。 第七十四章碰上了少年轻狂 卫青闻言,脸色变得更是难看,双眼之中,更是闪过一丝丝的杀意。 “……” 作为正五品的中州司马,在整个代郡之中,官职可以压过他的人,不会超过六个。 牛奔以他的名义,去做生意,居然还能被人欺负。 那就说明他们背后的势力,更加庞大。 “……” 在代郡之中,敢得罪卫青,又不怕卫青报复的,屈指可数。 想来想去,卫青便想到了一个面色阴沉的老东西。 那老东西,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柏原崇。 除了这个老东西之外,卫青实在想不到,谁会为了一些生意的事情,故意去得罪他。 “……” 先前,柏原崇把卫青派到蒙顿山区,就没安什么好心… 可令其没有想到的是,此举反而帮助了卫青。 这一次的事情,显然是柏原崇利用权力之便的,又一次打压。 “……” 卫青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双眼之中的怒火,欲直冒而出。 “……” 过了良久,等到白云生等人,心生强烈不安的时候,卫青这边,面色反而恢复了平静。 扫了四周的人后,卫青淡淡的说道:“看来,我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平澜。” “拜访一下那位,连我的货物,都敢随便乱动的大人物了!” “…… 听到卫青那平静到有些可怕的话语,白云生的心头,忽然打了一个突。 跟随着卫青已经有一年多的白云生,深知卫青看似温和,却有仇必报的性格。 他想劝卫青千万不要,干出什么出格的大事。 但是话到了嘴边,白云生还是沉默了。 “…… 这一夜的晚上,卫青写了两封信,用飞鸽传书的方法,分别送向了两个不同的地方。 其中的一个信鸽,飞向了帝都长安,送往卫子夫的手中。 另一个信鸽,则飞向了郡城平澜,送往了太守刘守的手中。 “……” 现在,怒火中烧的卫青,想做一件少年郎,才会做的冲动之事。 少年轻狂的年纪,自然应该干些其他人认为,肆意妄为的蠢事。 “…” 就算是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无所谓,因为青春只有一次,错过再也不会有。 可是,如果因为自己的冲动和疯狂,连累他人的话,也不好。 为了避免自己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连累到无辜的百姓。 所以说,卫青必须要和自己的两个靠山,通一通气。 “……” 第二日清晨。 卫青带着白云生,领着一千精兵,离开了蒙顿山区,向着郡城平澜开进。 蒙顿山区位于代郡腹地,而郡城平澜,则位于偏向南方的地域,两地相距三百余里。 正常走,不骑马的情况下,至少要赶五七天的路。 但卫青这一次,带着一千余士卒,却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 “……” 郡城平澜,位于代郡的中部。 自那“代郡地图”上来看,郡城平澜恰好处于交通枢纽的位置上。 南来北往、东进西行的商队行商,都不得不经过此城,可以说,郡城平澜坐拥地利之便。 换句话来说,正是因为坐拥地利,从而才使得此城,成为了代郡的郡城。 “……” 即使放眼于整个大汉,平澜城也是排在城池前百的那种。 之前第一次来到平澜的卫青,也被给震惊了一小把。 虽然卫青从小生活在天下第一城“长安”,而长安之大,远胜平澜。 但平澜和长安的风格不同,野蛮又繁华,而且面积,远超一般的城市。 “……” 卫青这边,骑在高速移动的马上。 寒冷的劲风,从其身边吹过,千名杀气腾腾的黑甲士卒,紧跟其后。 “……” “走,去平澜!为弟兄们报仇!“ 看着近在咫尺的平澜,卫青高呼一声,一挥马鞭,身后的千名士卒,瞬间跟着了跑起来。 在卫青的带领下,所有人就如同一道钢铁洪流般,涌向了城门口。 “柏原崇你这个老匹夫,我倒要看看,你玩的是什么花样? 当卫青骑马跨过平澜城门口时,心里面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觉悟。 “……” 卫青这一次,带军进入平澜,除了存了武力镇压的心思之外,更是准备向代郡的所有官员,展示自己那强大的实力。 与大汉腹地,那些没有经历过战火的郡县不同。 在代郡之中,话语权的大小,最后还是要看拳头来决定的。 “……” 这一次,卫青决心要让那些蝇营狗狗的官员看一看,敢动他卫青的货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 在世人的眼中,卫青是一个低调、内敛,稳重、谦恭,不贪恋权势,淡泊名利之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种人。 但话虽如此,年少的他,也并不是没有自己那骄傲与任性的一面。 “……” 造成卫青这种性格的原因,大概是要从他的童年说起了。 卫青出生于一个相当贫困的家庭,后来更是做了平阳公主的马奴。 这种种的经历,使得他经历了许多社会底层人,才会遇到的苦难。 过重的苦难,从而让卫青养成了谦虚低调的性格。 “……” 可是,如果有人想要主动惹到他,他也不会和那个人客气。 少儿郎,年少,自当有少年狂。 我辈少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当以手中刀剑,开辟出自己的天地。 “……” 卫青看着高大的平澜城,淡淡的一笑,随后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 在他的身后,一千名步兵士卒,军容严整,黑甲如云,手中提着的长枪,在阳光之下,闪烁着闪光。 “……” 在这一刻,哪怕是卫青这个“少年老成”的家伙心中,也升起了年轻人所独有的肆意和轻狂。 “我自狂歌笑群雄,飞扬跋扈裘少年。” “琼香酒液玉玲珑,我等少年当为尊。” “千金万银成宝山,不及一颗少年心。” “逝去青春不回首,不枉少年郎一场。” 年少不轻狂,岂不是枉来,这人世间走这一遭吗?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常人所理解的那种少年,年少,嚣张跋扈,喜欢闯祸…… 第七十五章冲冠一怒为兄弟 而是青少年,在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期中,心里面那独有的冲劲和干劲。 那敢于质疑一切,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有一句俗语说的好:“半大小子不可惹,惹急敢拉皇帝下马。” 对于这股青春的轻狂,成年人们,口中是嫌弃的,心里面是羡慕的。 “……” 因为这是他们曾经拥有过的,却又为了肩上扛着的家庭责任,主动放弃与遗忘的东西。 父母与儿女之间的代沟,其实本质上,不是什么认知的不同… 谁没在青春期里面,痛过,哭过,酸过,后悔过,遗憾过? 就是因为亲身经历过,父母又在儿女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他们才不想让自己的儿女,走自己的老路… 当然了,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即使是再相似的人,终究还是不同。 对抗、拉扯、妥协,最后到认同,这就是父母和子女一生的相爱相杀。 有的时候,未成年人长大,成为成年人的过程,就是走在不断的遗失和得到的路上。 “……” 话归正题! 站在郡城平澜城门口的守城兵丁们,一脸呆滞的看着,外面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步兵士卒们穿过。 自始至终,他们就没有动过一下,也没有阻拦的想法。 上头没有命令,他们也不会傻的去和这帮明显是精兵强将的部队去血拼。 一个月几十个铜板的军饷,拼什么命啊? “……” 六品镇守参军郭敬,站在城墙上,四五几个七品的协领,站在他的身后,一个个神色凝重的看着下方。 他们这边,提前接到了太守刘守的命令,放卫青和他的军队入城。 “……” 接到太守命令的守城将领们,有些为难。 按照规矩来说,在没有调令的情况下带兵入城,特别还是带如此多的兵,是断然不允许的。 但是,这命令是太守下的,谁敢轻易的违背? 犹豫了片刻,守城将领们还是选择听从太守的命令。 “……” 另一边。 入了城的卫青,若有所思的回头,向着城墙上面,望了一眼,当即心中一定。 “平澜的守城将领们,看来还是太守这边的人……” “也是,若是刘守,连郡城平澜的控制权都没有掌握,他拿什么斗倒柏原崇?” “难怪这位刚刚上任不久的太守大人,态度如此的强硬,原来人家早就胸有成竹。” “……” 卫青带着军队进入城中后,按照地址,寻找着,牛奔开的商铺。 在接连打听了好几人后,卫青心里面,居然隐约有些佩服起了牛奔,那个粗中有细的家伙。 “……” 他竟然在平澜城内最为繁华的金华大道上,购买了一处二层的小楼,作为售卖的商铺。 “……” 金华大道可以说得上是,商铺林立,百商群集。 代郡的大半世家、商人,都在这条大道上购买商铺,设立办事之地。 “……” 而这条大道,也是代郡所有大宗生意的集散地,每天都有很多生意买卖,在这里进行。 “……” 清楚知道这一点的卫青,暗自赞许的点了点头。 别的先不说,牛奔这家伙,真的很有眼光,很聪明。 做事情的方向不错,把握的很准,没有走弯路。 “……” 蒙顿山区的皮毛、草药,实在是太多了,如此多的货物,必须要找一个大型的贩卖交易市场,才能够卖出一个公道的价钱。 如果在小型的贩卖交易市场卖,第一,他们财力难以吃下太多,第二难免会大肆的压价。 “……” 卫青这边带着人,来到金华大道,找到了挂着“甘南商铺”牌子的二层小楼。 这座二层商铺小楼,位于金华大道中间的位置,算是特别好的地角。 来金华大道上挂牌做生意的商人,大多都要经过此门前,这也使得,很多人都能够注意到“甘南商铺”。 想到这里,卫青准备将牛奔救出,之后就给他请动 牛奔能以一个一清二白的外来户身份,在很短的时间内,在金华大道上。买下这么一所店铺。 即使是在这个过程中,借助他五品中州司马的名头,那也很了不起了。 …… 牛奔的聪明,不止于此。 “甘南商铺”的牌子上,右下角处,还印了一个官印。 明眼人一眼便知,这家店铺的背后,有着官方的背景。 在这个极为讲究实力与背景的地方,一个官方的背景,是能够让那些大商人,放心与你进行交易和不受欺负的最基本的保证。 对于这点,卫青也是心知肚明。 还是那句话,人情世故这东西,你不喜欢可以,但是你不能不懂。 “……” 话归正题。 整座甘南店铺,分为前后两进,前面的二层小楼充作店铺,后面的小院,是存放货物的仓库。 自远处打量着这座店铺,卫青还是很满意的。 然而,当走到店铺门前时,他的眉头,却禁不住的微微一皱。 只见,别人家的商铺门前,都是停满了华丽大气的马车,人来人往的,极为的热闹。 然而,自家的甘南商铺这边,却是冷冷清清,一个鬼影都没有,更别说是人了。 冷风一吹,更加显得凄凉。 而商铺的两扇大门,竟然也是关闭的死死的! 见到这一幕,卫青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阴沉的想要吃人。 即使牛奔被打伤,货物被扣,商铺的大门,也不应该关着啊… 不管怎么说,买卖还是要做的。 没有货物,可以先拉拢那些大商人,谈一下口头协议,也可以呀。 毕竟,卫青现在可以说是垄断了蒙顿山区的皮毛、草药生意,手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货物了。 以牛奔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除非牛奔他们挨完打之后,又出了别的事情。 “……” 想到这里,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卫青这边,先是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士卒们,先后退一段距离。 他今天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 待士卒们退到隐蔽地方后,卫青将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全部取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受苦了兄弟 随后,卫青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大门。 “……” “他奶奶个球,谁啊?大白天邦邦邦的敲门,这么急,是赶着来奔丧的吗?” 一个极其嚣张的声音,自门内传出。 卫青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更冷了,身旁的白云生,更是已经气得拔出了佩剑! “……” 下一秒,大门自内“哐啷”一声拉开,两名游徼役差,一脸怒容,大大咧咧的出现在大门口。 见到身穿铠甲的卫青和白云生两人站立门外,他们不禁有些意外。 其中一名游徼役差,疑惑的问道:“你们找谁?” 卫青皱着眉头回道:“我是这家商铺的主人,你们是谁?” “…” “你这家商铺的主人?嘿嘿,你的这家商铺,光明正大的买卖违禁物品,被查封了!” “至于我们嘛,是巡查司的,小子算你倒霉。“ 这名游徼役差扬了扬自己的官服,傲然说道。 “…” “那这家商铺的人呢?” 卫青双眼寒光一闪,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 “妈的,你小子问题还真多啊,他们现在,正被吊在里面打呢。” “既然你是他们老板,那你今天也不能走,要留下来配合我们调查。” 另一名游徼役差,语气不善的说道。 “……” 说完,两名游徼役差就想对卫青动手,哪知他们的身手,虽然不差,却远不如卫青。 他们两个人这边,刚刚拿出锁链,想要绑住卫青,结果却被卫青两脚给踢飞了出去。 两名游徼役差明显有些猝不防及。 况且以他们的身手,根本也不是卫青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卫青给收拾了。 “……“ 解决完这两个游徼役差后,卫青与白云生两人,大步向着小院里走去。 “……” 此时甘南商铺的后院仓房内,正北面的墙壁内,一字排开,钉了三十六枚大木桩。 包括牛奔在内的三十六名士卒,上半身赤裸,仅穿一条裤子,双手高举过顶,被人用麻绳,吊在了大木桩上。 而每个士卒的脚下,又还悬挂了一块足足十八斤重的石头,将每个人的身躯拉得笔直。 在这种情况下,每个士卒,不仅要忍受极其疼痛的撕裂感,还会渐渐变得浑身无力,成为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 “……” 另一边。 一个又矮又胖,肥头大耳的九品典狱官员韩浩,悠然的坐在一张藤椅上,那二郎腿翘的,那叫一个悠闲。 他的十根粗手指头,交叉于胸前,欣赏着已经被吊了三四天,样子凄惨无比的三十六名士卒。 侧耳听着他们痛苦的低吟声,韩浩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兴奋,就好像他的本性就喜欢虐待别人一样。 “……” 韩浩这边,在得意的一笑之后,说道:“怎么样,滋味还不错吧?” 而在他身后,四十余名游徼役差,手上还拿着染血的鞭子、刑具,随时随地准备再次行刑。 “……” 牛奔闻言,艰难的抬起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随后,牛奔喉咙微动,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韩浩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随后又无力的低下了头。 韩浩用手抺了抺,胖脸上陡然那多出来的黏糊糊唾沫。 看着手上那那恶心的唾沫,韩浩阴森森的张开了嘴巴。 “…” 被牛奔给彻底激怒了的韩浩,下一秒便跳了起来,重重的一脚,踹在了牛奔的身上。 踹了牛奔两脚之后,韩浩如此说道:“看不出你这小子,还挺男人的,到了这时候,还这么硬!” “你们胆大妄为,私自倒卖皮毛、草药,违反律法,还光明正大的到平澜城销售,真是花和尚吃肉,把真佛祖当瞎子。” “当然了,你们之所以这么倒霉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你们的长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本官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们长官的罪证,你们还能活命。” “……” 听到韩浩的话后,牛奔艰难的抬起了头,一点点的牵动着嘴角,脸上出人意料的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牛奔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韩浩,语调低沉的道:“我牛奔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不是小人,誓死不背叛长官。” “而且,你们小看我们的长官了,我们的长官,会为我们报仇的。” “……” 听到牛奔的话后,其余被吊在墙上的三十五名士卒,同样用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韩浩。 韩浩见状,脸色一变,心头隐约有一丝不安感涌起。 “……” 面色一变的韩浩,用粗短的手掌,捏起了牛奔的下巴,恶狠狠的威胁道:“说,罪证呢?快给老子说啊!” 看着仍然面带嘲笑的牛奔,韩浩更怒了,“啪啪啪”一连十几个耳光子,重重的扇在牛奔的脸上。 韩浩将牛奔抽得是嘴角开绽,鲜血飞溅,脸颊下边血肉模糊。 然而,尽管如此,牛奔依然用双眼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想要从我的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根本不可能。” “………” “好!好!好!算你他.奶.奶的有种!你韩爷我平生,就喜欢硬汉。” “本想着给你们一个主动开口的机会,没想到你们如此的不识时务。” ”现在看来,爷有必要再好好炮制你一顿了!” 韩浩的脸上,有一丝杀气隐隐浮现,他对着牛奔阴阴的说道。 “……” 随后,韩浩对着身后的游徼役差大吼道:“给爷取八套刑具来,爷今天要亲自用刑,收拾这些贱东西。” 听到韩浩的话后,身后的几十名游徼役差,一脸阴笑的准备好了炭火盆,还有巴掌大小的烙铁,盐水皮鞭、细竹签、开花梨锁、木牛、剜眼夹、剥皮抽筋等等最恶毒的刑具。 “……” 这些可怕的刑具,在牛奔等人的面前,满当当的摆布了一地。 而牛奔却是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韩浩,那目光中竟然有了一丝怜悯。 牛奔摇了摇头,连声说道:“可怜!可怜!可伶人啊!” 第七十七章加倍报复回来 “啊我呸!可怜什么?可怜你自己吗?” “嘿嘿,那你可就省省力气吧。” “爷今天不让你死去活来,跪下来求一个痛快,大爷我跟你姓!” 擦干了脸上唾沫的韩浩,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 “韩胖子今日我之疼痛,他日必将十倍、百倍,还给你。” ”我是在为那个时候,想死却又不能死的你,感到可怜。” 牛奔用一种平静,好似阐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 刚刚从役差手里面,接过一条沾满盐水鞭子的韩浩,却是被牛奔的话,给气笑了,当下就给了牛奔一鞭。 就在韩浩准备继续折磨牛奔的时候,忽然听见前面的商铺楼处,有几声倒地的惨叫声,陡然传来。 听那声音,分明是看守大门的那两名游徼役差。 “……” 韩浩矮胖的肥重身子,微微一抖,其在心里面,暗道了一声不好。 和身后的这些没有品级的小吏不同,他的品级稍微高一点,知道一点更上面的事情。 听他的姐夫,六品巡查司司长说,这件看似简单的搜查案子,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这件事情,其实是郡内高官之间的内斗。 “……” 知道一点底细,但却又不能现在就认怂的韩浩,色厉内荏的对着身后的几十名游徼役差喝道。 “弟兄们,随本官出去看看,是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 就在韩浩这边,带着几十名游徼役差,打算出去看看的时候。 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不必出去了,还是我们两个直接进来的好。” 一听此话,牛奔以及其他三十五士卒,脸色大喜,这分明是卫青的声音,是卫青亲自来了! “…” 而韩浩与手下的几十名游徼役,却突然脸色一变。 两名守门游徼役差的惨叫声,犹未断绝,来人却已然抵达大门。 这速度,来得真得是好快啊! “……” 这边。 卫青与白云生两人,一前一后的自正门,缓步而入。 黑甲着身,手持利剑,相貌俊秀的卫青和白云生,气度一看便是不凡。 “……” 韩浩目光闪动的,看着卫青与白云生,试探性的沉声回道:“小子,你们两个人,就是墙上那些臭兵丁的长官吧。” 看到卫青和白云生两人,尚显稚嫩的样貌,韩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就这两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兔崽子,能是什么大官… “……” 而卫青这边,却并没有理会韩浩等人。 对于这等小人物,他不屑与之多说什么。 “……” 望着被挂在墙上,牛奔等三十六人的惨状,卫青的双眼之中,怒火直燃。 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化作熊熊烈焰,将这里所有的人,都烧成灰烬。 一股凌厉的杀气,自他的身躯之中,散发而出。 “ 牛奔以及其他三十五名士卒,是他卫青的兵,是他的人。 身为主将,身为长官,他今天要是不帮他们报仇,他还有何面目活着。 “……” 另一边。 牛奔等三十六人,见到卫青和白云生走了进来,表现的极为兴奋。 他们无比吃力的抬起头来,齐齐对着卫青叫道:“见过司马大人!” 在这一段受尽折磨的日子里,卫青就是他们心里面的精神支柱。 是出于对卫青的信任,支撑着他们,一直挺到了现在。 而现如今,他们见到卫青果真亲身前来营救他们,不由得精神大振。 望着忠心耿耿的牛奔等三十六人,卫青心中不由得一暖。 卫青先是,对他们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着韩浩等人,愤怒的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韩浩闻言,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心头禁不住一寒,浑身上下竟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涌起。 “……” 韩浩这边,暗自吞了口唾沫,竭力将心中的这一股恐惧感给压下。 看了看身后的几十个手下,韩浩勉强定下心来,试探性的问道:“小子,你们两个是什么来路,给大爷我报上姓名、职衔来!” 卫青闻言,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回道:“一名小小的典狱官,区区九品芝麻官,就敢问本官的职位、姓名,你的胆子真是大呀!” “……” 听到卫青这话,韩浩不由得心头一惊,再看卫青时,明显又谨慎了几分。 他再次试探性的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呀?” 听到卫青口气不小,联想牛奔等人的强硬态度,韩浩心头越发不安。 因为姐夫那边,没有跟他交底。 韩浩也真怕惹了什么不该惹的大人物。 要是真惹到什么大人物,他姐夫也保不了他。 “……” 因此韩浩这边,打定主意先摸一摸卫青的底子。 卫青闻言,脸色冷漠,咧着嘴巴说道:“问我的出身,凭你也配?” ”本官现在就给你们指一条明路,先将他们放下来,然后将货物归还,最后自杀,否则,不仅你们要死,你们的家人也要遭殃。” “……” 听到卫青想让自己自杀,韩浩顿时就瞪大了双眼,如同看疯子一般的看着他。 韩浩“嘿嘿”连声的冷笑道:“要爷放了他们,然后自杀?你小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爷管你什么身份,什么来历,空口白牙的想让爷自杀,你妄想。” “弟兄们,一起上,给爷杀了他们两个。” “……” 明知道卫青、白云生身份不对劲的韩浩,但为了自己的小命,最后还是决定对卫青、白云生两人动手,试图杀了两人,杀人灭口。 看着冲向自己面前的四十几名游徼役差,卫青和白云生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各自拔出自己的佩剑迎了上去。 从匈奴人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卫青与白云生两人,自然不会怕这四十几名,只知道窝里横,平日欺负平头百姓最欢的游徼役差。 卫青与白云生两人,都是从小学武,又在战场上磨炼数年。 他们的剑,虽然没有侠客们的轻巧而多变,但是却是专门用来杀人的剑法。 第七十八章人狠才立的住 面对四面八方的游徼役差,卫青与白云生齐齐冷笑一声,剑光一闪,身形一动,相互配合之下,只见,血光飞溅。 在卫青和白云生的配合之下,七八个冲在最前面的游徼役差,捂着咽喉,轰然倒下。 “……” 剩下的三十几名游徼役差,看着前方自己同僚的尸体,心中生出了些许的茫然和恐惧,不由的向后退去,惊惧的看着卫青与白云生。 卫青与白云生看着向后渐渐退去的游徼役差,并没有丝毫要手下留情的意思,举起手中的剑,继续开始杀戮! 一声声惨叫,一朵朵血花,游徼役差们应声而倒,血渐渐染红了此地。 韩浩也不是大傻子,情知不妙,哪敢怠慢,早早的通过后门,向着外面跑去。 然而,他那个肥胖的身材,怎么可能跑得很快? 没跑几步,他就被卫青给提拿了回来。 卫青的右手,牢牢扼住韩浩那粗短的脖颈,踏着鲜血,拖着他缓步走到,牛奔等三十六名士卒的面前。 “……” 随即,卫青环顾了一眼四周,从几个刑具中,选择了一个碳火盆。 只见,卫青戴着手套,拿起了碳火盆,将火盆之中,烧得通红的炭火,倾泻而下,通通倒在了韩浩的身子。 一股股的青烟,升腾而起,“滋滋滋”令人感到牙酸的烧肉声响,清晰传出。 紧接着,一股令人食欲大开的焦肉味道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房间。 “……” 那种被炭火灼烧的疼痛感,让韩浩本能的在地上,开始翻滚了起来。 那炙热的高温,不仅烧坏了韩浩的大面积皮肤,还让他的身体出现了大面积的溃疡。 剧烈抽搐起来的韩浩,口中发出了声声不像是人叫的凄厉惨叫。 看着披头垢面,浑身水肿的韩浩,卫青眉头一皱,一脚直接将他踹的远远的。 眼不见为净,卫青现在还没有心思审问他。 因为,牛奔等三十六人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 卫青和白云生这边,以极快的速度给牛奔等三十六人松绑。 牛奔等三十六人被吊掉在空中的时间太久了,又遭受了酷刑,身体早就扛不住了。 当他们被放下的那一刻,他们因为身体的原因,双膝一软,不由得虛弱的倒地上。 然而,牛奔等三十六人,谁都不想在他们心里面,如神一样的司马大人面前丢脸。 他们一个个咬紧牙关,扶着墙壁,挣扎着,勉强站起了身。 卫青见状,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长吸口气,说道:“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卫青的兵,抱歉我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 牛奔等三十六名士卒一听,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他们没有选错自己的主将。 随后,牛奔等三十六名士卒拱了拱手,齐声大说道:“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看着一身伤势的三十六名下属,卫青心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 在他看来,今天杀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 看着卫青的脸色,白云生暗暗的叹了口气。 不用卫青吩咐,白云生直接走上前去,拎起了不成人样的韩浩,左左右右的扇了他几十个耳光,将他自昏死中,硬生生的扇醒。 将韩浩扇醒后,白云生高声喝道:“快说,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十几个耳光重重的抽下来,韩浩的嘴角开始溢血。 更是,有一阵的肌肉撕裂之痛,清楚的传达到了他的大脑。 不过,深知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的韩浩,在此刻,对于白云生的话,直接置若罔闻,就像是个不怕死的硬汉一样。 “……” 白云生眉头一皱,正思索着,该如何才能让这厮尽快开口。 “……” 而卫青见此,随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剑就削断了韩浩的一条肩膀。 失去一条肩膀的韩浩,捂着自己的断臂接口处,目光惊恐、畏缩的看着卫青。 平日里一向宽厚心善的卫青,此时难得的露出了狠辣之色。 “……” 卫青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拎到眼前,双眼中冒着寒光,冷冷的对其说道:“说,你给我说…” ”你要是不说,我就削掉你的四肢,把你变成人棍,然后把你扔到狗窝里面…” “那个时候,你真的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听着卫青的好心提醒,看着卫青狰狞的样子,韩浩只觉得嘴里发苦,说不出话来。 “……” 无边无际的恐惧感涌上心头,韩浩浑身禁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 真要到了削掉四肢,变成人棍的那一步,还不如马上死掉来得痛快。 一念及此,韩浩的双眼,一阵阵的发黑,真恨不得,现在就立即死去。 卫青这边,死死的盯着韩浩,冰冷无比的说道:“现在的你,心里面,一定想着求一个痛快,是不是?“ “放心,我会满足你这个愿望的,但前提是,我问你的话,你要认真回答,不得说一句假话。” “……” 看着无比狠辣的卫青,韩浩张开了嘴巴,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你想问什么,我统统都说,但是,请给我一个痛快。” 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韩浩,根本兴不起丝毫抗拒的念头,直接有什么就说什么。 “……” 一口气听完韩浩的诉说后,卫青才发现眼前这个死胖子,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他只知道这件事情,和郡府上面的高官有关,只知道他姐夫六品巡查司司长和这件事情有关。 “……” 卫青来代郡也有一年多了,对于地方事务,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 巡查司担任一郡首府警备、治安重任的警戒处,麾下共有游徼役差七百五十八名。 而巡查司的最高长官、也就是韩浩口中的姐夫,实任六品武职,直接受郡尉管理,其他体系的官员,一律无视。 在代郡的六品官中,巡查司司长其无论地位、权势,都可谓是权柄威重,首屈一指,一时无两。 “……” 哪怕是卫青的官级比他高一级,想要动他,也很难。 第七十九章大局观的理解 同样知道这一点的牛奔等人,看着卫青,脸色犹豫不定,欲言又止。 他们似乎是想为了大局,要劝卫青放弃复仇。 “……” 结果,还没有等他们说什么,卫青这边,便挥了挥手,阻止了他们接下来的话。 牛奔等三十六名士卒,面对酷刑、死亡的威胁,却毫无畏惧,自始至终没有泄露一句关于卫青的机密,表现出了极强的信义。 对于这种信义,卫青必须有所交代! “……” 在卫青的心里面,他的大局,是弩枪兵的军魂,并不是遵守规矩的适可而止。 “……” 从一个喂马的奴才,一步步爬到现今位置的卫青很清楚,自己麾下的弩枪兵,之所以能够攻无不克,血拼匈奴骑兵,百战不殆。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武器精良,训练有素,还因为有丰厚的军功和战死后的高福利补偿金为基础。 因为,这些步兵士卒,知道自己即使是战死,他们的主将卫青,也不会让他们的家人,受到亏待。 所以说,只要卫青一声令下,即使是他麾下的一名普通士卒,也会拼死而战,绝不退缩。 卫字军旗所指,弩枪步兵虽死而无悔! “…”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任何的事情,都不是绝对的。 人是感性动物,不是理性动物。 “……” 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情商高的人,永远混得要比智商高的人要好。 因为,人是会因为感性的原因,去做违背正确理性的事情。 用理性事物的思考方式,办一件实事可以,办两件实事也可以… 但是,办十件实事,却是不可能成功的。 “……” 人会因为感情而变得不畏生死,也会因为感情而背叛别人。 “……” 牛奔等人被打、被囚,无疑是碰触了卫青统率军队的这条底线。 一人被欺负,一千人在旁边看。 这种情况下,卫青如果处理不当,将‘会严重冲击其他无数士卒,原本坚定如铁的信念。 卫青要是就这么因此认怂,遵守了那狗屁的规矩,便会坏了弩枪兵那有死无生的军魂。 一旦遭遇死战,谁还会相信,自己即使是战死,他们的后代,也能够得到应得福利的承诺。 他们意志的动摇,将直接影响整个军队的战斗力。 “……” 一件看似很不起眼,无关紧要的小事,往往却是导致整盘棋局崩溃的开始。 看一件事情,不仅要看眼前,还要看远处。 天生帅才的卫青,无师自通的,领悟了这些道理。 “……” 所以说,今天这件事情,必须要得到完美的解决, 卫青这不仅仅是为了牛奔等三十六人报仇,更是为了他花费诸多心血,打造出来的天下强军。 “……” 救出牛奔等三十六人后,卫青与白云生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千名步兵士卒的身旁。 在一千名步兵士卒的注目之下,卫青缓缓拔出了,那个带有血迹的佩剑。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卫青高举着冒着寒光的利剑,大声的说道:“孔圣人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将士们,平澜城的巡查司与贪官污吏,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不仅打伤了咱们的兄弟,还扣了咱们的货物。” “他们抢了咱们的货,打了咱们的兄弟,扫了咱们的面子,咱们应该怎么办?” 为了让面前的大多数士卒,听到自己的话,卫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喊到后面时,卫青已经是声嘶力竭。 “……” 卫青的这些话语,是希望让士卒们,能够明白,接下来要干什么,向谁复仇! 周围千名士卒,究竟有多少人听到,卫青并不清楚。 但显然,卫青的这番喊话,产生了显著的效果! “……” 整装待发的一千名步兵士卒,原本就是情绪激昂之际,如今又听到了卫青的话之后,纷纷是愈加的情绪激动。 卫青的话音声刚落,立刻就有士卒,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大声回应道:“犯我同袍者,囚我同袍者,杀我同袍者杀!” “犯我同袍者,囚我同袍者,杀我同袍者杀!” “犯我同袍者,囚我同袍者,杀我同袍者杀!”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士卒们,开始大声呼喊起来。 他们在回应着卫青。 所有人,都是声嘶力竭。 “……” 士卒们身上的杀气,连成一片,延绵如血云。 听到这千余名士卒的这般,如山似海呼的喊声,周边的百姓们,皆是表情大变、面色发白! 如此多的士卒,公开性的,发出了这等喊打喊杀之言,这意味着,今日的平澜绝对会发生大事。 这一刻,城中的百姓们,好似看到了变天的迹象,纷纷关门闭户,躲回家中。 “……”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卫青一脸冰冷无比的,下令说道:“咱们现在去巡查司,将巡查司的所有人,全部抓起来,一个也不能漏掉,完事之后,咱们再去郡尉府!” “……” “大人…您这是要…” 白云生闻言,愕然的抬起头。 “……” 看着卫青满是红色血丝的双眼内,早已经是吞噬一切般可怕的狰狞杀意,这一刻,白云生哑然无声。 他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应该担忧。 这是真的,要闹起一场兵变吗? 疯狂!可怕之极的疯狂! 卫青的怒意,将焚烧整个平澜城。 “……” 跟随在白云生后面的牛奔,摸着自己硕大的脑袋,想破头也没想明白一个道理。 在他的认知中,孔圣人所说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明明就是劝人放下恩怨的话。 可是,到了卫青大人这边,为什么就成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杀人”的意思。 牛奔的情商确实高,思维敏捷,内秀于胸。 但识字不多的他,真上升到了解文的范畴,他还真比不过那些满腹经文的书生。 见牛奔想了半天,还不明白,站在前面的白云生回头小声解释道:“别想了,还是我告诉你吧。” 第八十章圣人言以直抱怨 “孔圣人说这话的意思,用咱们的话,来说,就是在外面碰到了仇家,要先把自己放到道德的制高点,然后再抄刀子,干他丫的。”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干仇敌,有个好处,是干完之后,容易平事。” 听完白云生的话后,牛奔立在原地,愣愣了半晌,忽的呸了一口,说道:“果然识文断字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文武兼并,又能文又武的本事人,打起仗来,比俺老牛的心还要黑。” “这叫什么?痛打了别人,自己还有理…” “唉,看来,俺老牛以后是该小心一些喽。” 牛奔的这些话说完,包括白云生在内的所有人,脸色都黑了黑。 他们虽说都是大头兵,但近几年还是学着,会写了几个字。 而且他牛奔不也识字吗? 头一次见,骂人连自己都骂进去了的! 然而,牛奔却还似不自知的,面露得意之色。 从他的表现来看,一点也不看岀,其刚刚身受重刑的样子。 “……” 白云生见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随后,他安排,牛奔这夯货,还有其他三十五名士卒,就地休息。 安排完牛奔等人后,白云生带着其他人,紧跟着卫青而去。 “……” 话归正提。 座落在郡城中心位置的巡查司,奢华异常,奇珍异草掩遮间,楼宇高耸,殿阁遍布。 花园、亭台、马厩、水塘什么建筑都不缺,玉石在阳光下闪烁放光,充分显示出了一郡巡查部门的宏伟华丽。 巡查司的办公府衙,东西南北四方,皆开有府门,高三米,阔两米的厚重府墙,纯粹以大理石砌就,气势逼人。 整座巡查司,最好的房间,自然是司长的办公大厅。 司长的公办大厅,纵宽皆有百步,表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小羊毛地毯。 四周的木壁,也是由郁香木打造而成,看上去金碧辉煌,富贵气十足。 “……” 此时,六品的巡查司司长潘玮柏,正坐在一张由黄梨木打造而成的椅上。 潘玮柏的右手里面,端着一只来自和田县,价值百金的黄晶玉杯。 … 此时的他,正仰头欣赏着一幅名画。 这幅名画不仅是名家所画,四周更镶嵌了重量不轻的黄金和白银。 这是一名商人,刚刚送上来的孝敬。 “……” 潘玮柏年约四旬,由于保养的极好,头发乌黑,皮肤偏白。 他的身上,穿着华贵的官服,其腰间的那块雨花玉佩,更是价值三千金。 作为负责平澜城日常琐事、治安管理的长官,潘玮柏的手里面,拥有很大的权力。 正是因为如此,有很多人求着他办事,给他送了很多的礼物与金钱。 自古以来,权与财都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 而财往往能腐蚀权力。 潘玮柏就是被金钱腐蚀,被美人迷住双眼,忘记了当年为国为民的理想,成为了一名争权夺利,欺压百姓的贪官。 成为了贪官的潘玮柏,极为的能享受。 哪怕是在日常办公的时候,他的身旁,都要有两名侍女贴身服待。 “……” 每当他的酒杯空了,没酒的时候,就会有一名长相俏丽,身材丰腴的侍女,轻挪莲步,自胸脯处取出一只白玉酒瓶,上前为他斟满美酒。 潘玮柏所饮的美酒,却并非汉朝大多数人都喜欢喝的陈酒,而是度数更高的人参药酒。 饮用人参药酒,是近些年上流世家贵族,才兴盛起来的风潮。 “……” 由于人参药酒,虽然有滋阴补阳的疗效,但存放他的玉瓶其性为寒,因此饮用此酒却要热温。 而达官显贵自不会像寻常百姓那样,以热水温酒。 他们选择,让身边身边正处妙龄期的侍女,以自己的体温来温。 美人温酒别有一番情趣,而且饮用起来,温度正好,不冷不热。 “……” 而潘玮柏这边,是见周围的诸多好友,都这么干。 所以说,他也有样学样,弄来上佳的人参酒,命令身边的侍女,为他温暖,供他品尝。 “……” 长年的纵欲过度,让潘玮柏褐黑色的双眼,变得黯淡无神。 除了四肢不勤、缺乏锻炼外,他更给人一种被酒色掏空的感觉。 “……” 以潘玮柏现在的这个样子,本来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但是,谁让潘玮柏是郡尉柏原崇的心腹,是柏原崇麾下最忠心的一条狗呢。 … 正是有了柏原崇的庇护,潘玮柏才敢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也正因为柏原崇的命令,潘玮柏才敢冒着得罪卫青的风险,动牛奔等人。 潘玮柏这边,一想到自己做成了眼下这件事,柏原崇老大人,必会禀报馆陶长公主与皇后,给自己记上一功。 “……” 待日后,扳到卫子夫与卫青,自己就是最大的功臣,捞一个官大夫的爵位,想必完全不成问题。 而他潘玮柏凭此飞黄腾达,进入朝堂,成为一方大员,也并非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想着,做着白日梦的潘玮柏,未免热血上涌,兴奋莫名,就像是吃了金石炼制的丹药一样。 想着自己也许用不了很久,就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潘玮柏顿时心头大热。 热血沸腾的他,扯过旁边的那名侍女,“嗤”的一把将她外面的衣衫撕裂。 轻纱笼胸,身着薄肚兜的待女,眼波妩媚,半推半就,媚声娇语的奉承着他。 潘玮柏毫不客气的,伸手在她的丰臀上,狠狠的一捏。 感受着那滑润的的手感,潘玮柏得意的哈哈大笑道:“小妖精,且让本大人,瞧瞧你这两天究竟瘦没瘦?” 这名俏丽待女,脸色微微一红,水汪汪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潘玮柏, 她柔声的说道:“横竖这里没外人,主人想要检查奴家什么,就检查吧。” 就在大厅内气氛迷离之时,忽听见府门外面,传来了打砸抢的吵闹声音。 “……” 听到这一连串的声音,潘玮柏顿时就没有心情了,被打扰了好事的他,此时极为的愤怒。 第八十一章抓的就是你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巡查司大本营的门外捣乱。 此刻的潘玮柏,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 潘玮柏这边,出言斥骂,随手指派了一名巡官,带领一队游徼役差,速速赶去门外,查看究竟。 待下属们都走了之后,潘玮柏也没有心思玩些什么猎艳游戏了。 面色难看的他,挥退了身边衣裳不整的侍女,在厅内,走来走去,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然而,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那名巡官,却始终没有音讯传回。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外面的喊打喊杀之声,更响了。 潘玮柏心里面顿时“咯噔”了一声,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眼下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传来,本身便是最坏的消息。 就在潘玮柏呆立在原地,彷徨无主之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 片刻之后,那名巡官,已然站立厅内,对着潘玮柏躬身行礼。 只见他衣裳染血,口中不住剧烈喘息,汗水淋漓,显然是高速奔跑,体力消耗过大。 “……” “外面怎么回事?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见到巡官这个狼狈样子跑回来,潘玮柏根本顾不得维持自己上官的威严,急切的追问道。 巡官闻言,深吸一口气后,嘶声说道:“回大人的话,现在,巡查司衙门外面,被当兵的,给围得水泄不通。” “眼下,咱们的人,进进不来,出出不不去…” “……” “混蛋,一群该死的混蛋,目无王法!” “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啊,敢封我的衙门…” 潘玮柏跳着脚,怒骂道。 “……” “他们说他们是哪个部门了吗?” 发泄够了的潘玮柏,握紧着双拳,无比紧张的问道。 巡官闻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他们没说。” “……” 事情远比潘玮柏想象的要更加糟糕… 这名巡官不想过度刺激潘玮柏,因此没有告诉他,外面的士卒说,再过一段时间,便会冲进来。 “……” 另一边! 从巡查司的大门口,一直到后门,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分成数排,不许任何人离开。 甲胄在身,长枪如林,士卒们身上那腾腾的杀气,让巡查司的一众巡官、查官,一个个脸色难看之极。 “……” 在古代的官僚体系当中,军队的地位是特殊的。 军队和巡查、典狱、司公罯不同,它的最主要作用是对外。 可要是把军队用在对内,它的破坏性,远超其他部门。 大量着甲士卒的出现,往往代表着血腥,同时还代表着一种十分可怕的情况。 那就是兵变! “………“ 在一阵慌乱的猜测之后,一名在司内拥有极高声望的老巡官,被其他巡查官吏们,推举出来交涉。 这名六十多岁的老巡官,小心翼翼的整理了一下官服,随后才颤颤巍巍的,从司内走出来。 他先是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 士兵林立,长枪枪尖上闪烁着的寒光,让他胸膛里面的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今天或许绝对不能善了。 “……” “老夫是巡查司的七品游役部长,名叫王琯。” 王琯的脸色极其的苍白,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 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后,王琯语气低沉的喊道:“老夫要求见你们的长官,我们这里是巡查司,是维护治安的郡级部门。” “在没有朝廷命令的情况下,你们地方军队,无权查封我们的衙门。” “……” “游役部长?没听说过,大人命令,今日巡查司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就地格杀。” 听到王琯这边的喊声,一名脸上带疤,身形彪悍的伍长,从士卒队列里面,站了出来。 “……” 他先是上下看了看王琯,在王琯前面的半米处停下。 伍长那充满杀气的目光,犹如利剑般可怕,吓得王琯,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 王琯暗暗叫苦不已。 这算是个什么事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 早就听说,边彊体系的士卒们素来凶狠残暴,杀人就跟砍瓜切菜似的,是:家常便饭。 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来趟这趟浑水,这不是在找死吗? 想到这里,王琯又屁滚尿流的爬了回去。 “……” 在伍长们的带领下,士卒们展现出了独属于军人的冷血与强硬,即使是面对游徼役差的反抗,也是表现的非常强势。 即使几名自持武艺高强的役差,最后也不得不乖乖认怂。 再有勇气的人,被寒光闪耀的弩弓、长枪,同时对准脑袋的那一刻,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 “大批士卒突然出现,包围巡查司,难道是卫青那家伙私自调军?” 巡查司司长潘玮柏这边,再想到了眼下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干的之后,被酒色掏空了的身躯忽然一抖。 潘玮柏那本就苍白的脸色,却是又白了几分。 “……” 脸色如纸的他,带着几名巡官,来到了司府的大门前。 目光闪烁的他,看着门外来回奔跑的士卒,手心里一直冒汗。 突然出现的大批披甲士卒,将他的所有谋划,都给打乱了。 整个巡查司总部都被围了,还奢谈什么阴谋诡计。 在这种情况下,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 “……” “砰砰”大门外面,突然传出了两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数名杀气腾腾的士卒,拖着一个穿着役差衣裳,血淋淋的游徼役差,来到了大门前。 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游徼役差,潘玮柏的心,就像数吨重的石头落海般,直直的沉下去。 “…” 完了,死人了,看来卫青这厮,这一次铁了心的,真的想将这件事情给闹大。 “……” 本来,事情越闹越大,潘玮柏应该越高兴才对。 因为事情越大,扯到的人也会越多,问题点就会越敏感,就越会成为大事。 一些小事,看似会陡然间变成大事,就是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打压卫青这件事情,看似是一件小事,实际上,却涉及到了各方势力的博弈。 第八十二章小事扯成大事 因为源头,来自于朝堂之上,帝党和长公主党的碰撞。 “…” 站在岸边,看热闹自然是极好的,但如果溺死在河中的那个人是自己,那就很不好了。 潘玮柏现在就有一种全身浸泡在水里的感觉。 看着这名游徼役差的尸体,一个个的巡查官吏的脸上,都露出了兔死狐悲的悲愤神色。 下一秒,大部分巡查官吏,都开始大声的声讨起了士卒们的无礼来。 特别是那些血气方刚,尚且年轻的游徼役差,他们不仅站到了最前面,而且声音最高,恨不得直接通过唾骂,直接淹没外面的士卒们。 “……”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你们这些混蛋!” 一些胆大的游徼役差,试图冲出去。 “看来,平澜的天,真的要变啊!”只有一些老成持重,或者说老奸巨猾的巡官,在人群的最后面冷眼旁观。 这些在巡查衙门之中,沉浮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对于代郡高层们内部斗争的传闻,并不是完全不知情。 这一次,太守和郡尉之间的斗争,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 郡尉命令司长打压新任中州司马卫青的事情,大家都清楚。 本来,他们就不看好,现在,玩火了吧! “……” “你们没有权力搜查这里。” 在无数下属的目光注视下,潘玮柏这边,终于是鼓起了勇气,走向了那些士卒。 他高举起手喊道,尽量摆出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姿态,对着士卒们喊道:“我是巡查司司长,现在,我命令你们退下。” “……” “白痴! 带队的一名都尉闻言,嘴角微微撇了撇,理都不理他。 要不是因为长官的命令,不让随便杀人,他现在就想一剑,砍了这个蠢货的脑袋。 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士卒们后面,冷眼旁观的卫青与白云生,从士卒们的中间,大步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 “嘡啷”一声,锋锐的佩剑,从剑鞘拔出来,卫青沿着潘玮柏的脑袋,猛然一划,长发顷刻间飘落。 在对方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卫青脸色冷酷的命令道:“第一,第二中队准备!巡查司所有, 有品级的官员,立即抓捕,敢反抗者格杀!” “………” “杀,杀!杀!” 一阵回应声和喊杀声,震得地面作响,站在他身后的数排士卒们,整齐的向前垮了一步! 闪耀着寒芒的长枪,被密集的举了起来,与士卒身披的铠甲,组成一堵满是尖刺的钢铁之墙,随时都可能将任何阻挡在前面的敌人给撕碎! “卫青你们这样做,违反了国法,你们这是在犯罪。” 潘玮柏捧着自己的断发,屁滚尿流的连忙往回爬,可是,他的嘴里面,还在不服气的喊道:“我是郡尉大人的人,你不能杀我。” 结果,不仅卫青等人,丝毫不为所动的冷眼旁观着他,如同小丑一样的表演。 就连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们,也躲在后面,窃窃私语着,他现在的丑态。 “……” 这一日,原本高高在上的潘玮柏,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力感。 原来,军队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暴力,最可怕的武力。 可笑自己还想凭借巡查司这样的地方衙门,来对抗拥有兵权的卫青。 今日,他才知道,只要掌握军权的将领,选择动用军队掀翻棋盘。 任何棋手,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变得非常狼狈,更何况是他这种小卒子。 面对强势来袭的军队,潘玮柏只能下达放弃抵抗的命令,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而无力的。 “……” 巡查司的大部分官吏,都被像赶羊一样,被驱赶到一处,关押了起来。 卫青带着千余名披甲土士卒,在平澜郡城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早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郡尉府之中,柏原崇双拳捏紧,用力的发出了“格叭”“格叭”的脆响。 他竭力的将心头窜起的怒火压下,怒吼的说道:“立即吩咐下去,将全城的兵丁齐合,本官要亲自带兵,扫荡逆贼!” 一直垂手侍立在他身后的老管家,望着柏原崇发怒的样子,脊背不由得有些发凉。 “……” 老管家听到柏原崇的命令后,眉头一皱,刚想说些什么提醒… 但见柏原崇神色癫狂,他欲言又止,回身对十几名肃身而立的官吏,低声吩咐了几句。 十几名官吏中,立即就有七八名官吏,匆匆走出郡府而去。 “……” “老爷,卫青这贼子,之所以可以轻易的带兵入城,恐怕是得到了太守刘守的首肯。” “咱们这边,现在反应的却是有些晚了,这么做,于事无补啊。” 老管家深吸一口气后,上前一步,低声对着柏原崇说道。 “……” 柏原崇长吸一口气,稳定了定心神后,沉声说道:“哼,这些事情,老夫岂能不知?” “卫青这个黄毛小儿,带兵入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平澜城的近万守军,岂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说到底,卫青这个乳臭未干,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一个人怎么可能搞出这么大的风雨。” “眼下发生的这一切,恐怕和刘守,那个阴险的家伙,脱不了干系。” “他们以为,联手就能对付老夫,殊不知,就凭他们,简直痴心妄想。” “老夫在代郡经菅十几年,党羽遍布各地,岂是这两个刚入代郡不久的家伙,所能斗倒的。” “……” 在这里指点江山的柏原崇,并不知道,他没有时间去召集他那些旧部了。 因为,卫青正带着大批的士卒,向着郡尉府而来。 他没有时间了。 “……” 来到郡尉府后,卫青一声令下,如法炮制的将柏原崇,还有其他人抓了起来。 中间虽然有部分人想要反抗,但是在刀剑的威胁之下,最终还是乖乖的选择束手就擒。 随着柏原崇被压入大牢,代郡地方之事,就此完结。 这场由柏原崇引起,被卫青闹大的事情,此刻已经传到了帝都长安。 大汉的朝堂之上,又是一番风雨激荡。 第八十三章皇帝的女人真的幸福吗 红烛灼火焰朝天,紫陌琉璃白玉瓦,皇城真龙盘中原,苍苍白云墙,千草百花化青琐。 百鸣流鸟绕未央,千百爵者随玉墀步,御炉香气绕万户。 共沐恩波龙凤池,朝朝染瀚侍君王。 这首诗说的就是西汉皇帝们居住的未央宫。 “……” 未央宫规模宏大,有"千门万户"之称。总面积占地约三千亩,乃是大汉帝国巅峰时期的建筑,金碧辉煌,气势磅礴。 门、阁、楼、台、殿、堂极多,前殿度成龙,名曰青龙,其东则凤阙,高二十余丈,那是朱雀。 其西则唐中,数里虎圈,其址名曰白虎,中有壶梁,南来,乃是玄武之属。 “……” 在这一片富丽堂皇的皇宫建筑群中,有一座最为特别的宫殿。 “……” 只见那座宫殿,匾额高悬,上面有着“武德殿”三个大字,笔力雄厚,高高在上的皇家威严与气度,令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整座武殿,以百米见方的完整云南大理石为基,以金丝楠木为主体,建筑而成。 金丝楠木色呈金黄,华丽高贵,又极坚硬,耐腐、避虫、冬暖夏凉、不易变形、纹理细密瑰丽,价位堪比黄金。 在这个时代,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用金丝楠木制作宫殿。 “……” 年仅二十二岁的汉武帝刘彻,静坐在龙椅之上。 头戴皇冠,身披黄袍的他,身上有着一股开疆拓土、安定天下的霸道气势。 而在汉武帝刘彻的旁边,坐着一个绝美的妃子。 她的身上,仅仅披着一件无比单调简洁的浅红色宫裙,没有任何饰品,只裁剪的极为得体而已。 简朴的宫裙,相得益彰的衬托着,她的粉黛娥眉,容颜娇嫩。 其脸颊上,还带着一点红霞,宛若雪中红梅,气质更是仪态万方、蕙质兰心。 这位坐在刘彻身边的妃子,便是卫青的姐姐卫子夫。 此刻的卫子夫,已经从卫贵人,爬上了卫贤妃,是后宫之中,仅次于皇后的几名妃子之一。 作为一个舞女出身的女人,卫子夫能在二十岁的年纪,便坐上贤妃这个位置。 除了自身绝美的容颜之外,其心机也同样深沉。 “……” 咳咳咳,话归正题。 自从太皇太后窦漪房去世后,刘彻便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这个帝国的主人。 刚刚执掌帝国最高权力不久的他,意气风发,正准备着手解决朝堂上的各大派系,将朝廷变成他的一言堂。 攘外必先安内。 只有解决大汉内部的诸多隐患和矛盾,刘彻才有足够的精力,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大汉的敌人匈奴。 结果,汉武帝刘彻这边,还没有从中.央朝堂出手,解决掉他的政敌们… 他的小舅子卫青这边,便已经在地方上,展开了一场有关于权力的内斗。 “……” 自从匈奴王庭的三十万铁骑退回草原之后,大汉内部,便开始出现了动荡。 解决外患之后,即刻内斗,也算是华夏文明几千年以来的传统。 中央朝堂上,皇帝和大臣们在内斗,地方上的官吏们也在内斗。 “……” 说起来有点滑稽,这一次的内斗,追其源头,并非完全因为权利。 长公主刘嫖之所以命令郡尉柏原崇打压素未谋面的卫青,完全是为了自己那可怜的女儿,现任的皇后陈阿娇。 “……” 世人皆知,皇帝有后宫三千,享尽寻常人享受不到的无尽艳福。 他们更是,以能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宫,视为祖坟上,冒青烟的天大好事。 “……”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对于女人来说,一入宫门深似海。 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她们穷极一生,都与“自由”二字再也无缘。 “……” 这群女人,在皇宫外面,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一个个象征着位份的名号。 在皇权至上的古代,她们没有自我,她们浑身上下,只有一个标签,那便是皇帝的女人。 更加可悲又可叹的是,为了争夺皇帝的宠爱,这几千个女人,必须要打的头破血流。 “……” 不过,绝大多数女子,在入宫之前,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她们被世人口中的荣耀与好处,蒙蔽了理智,根本看不到背后的隐患。 “……” 进入后宫、成为妃嫔,伺候皇帝,对女子而言,这样的命运,实在是风光无限,荣耀至极。 然而,当她们一拥而上,争夺进入后宫机会的同时…… 九成九以上的女人,却根本没有在脑海中,认真思考过,自己为什么要入宫… 入宫之后,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又应该如何实现自己心中的那个既定目标。 “……” 简而言之,大部分女子的眼睛,只是盯着入宫之后的好处,却完全没有长远的思考与谋划。 这样的女子,目光短浅,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容易被人利用,连站稳脚跟都难,更不要说讨取皇帝欢心。 总之,后宫除了好处之外,坏处也不少,首先就是必然会踏入争宠的漩涡。 面对诸多钩心斗角、刀光剑影,最后这些女人不是被打入冷宫,就是变成了累累白骨。 三千名双十年纪的妙龄女子里面,只有一位能成为皇后,凤临六宫。 “……” 作为千古一帝的汉武帝刘彻,他后宫之中的形势,也是非常的复杂。 皇后、妃子之间,拉帮结派,有数不尽的明争暗斗。 “……” 而此刻,皇宫之中,是影响力最大的派系,不是皇后陈阿娇一党,而是贤妃卫子夫一派。 出身低贱的卫子夫,能从后宫之中,爬到现在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才貌双全,还有机敏多智。 毕竟,后宫里面的形势复杂,踏错一步,便会误了终身。 “……” 卫子夫能在后宫中顺利生存,并且不断的往上爬,其自身自然是不简单的。 “…” 卫子夫性格温和,善于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在后宫之中,短短几年,便交了许多有用的朋友。 凭借着这些人脉,还有她自身的能力,卫子夫现如今,已经压得现任的皇后陈阿娇,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八十四章要给卫青善后的刘彻 咳咳咳,话归正题。 此时此刻,汉武帝刘彻和卫子夫,在武德殿内,相对而坐,谈笑风生好不痛快。 自从汉武帝刘彻与卫子夫喜结连理之后,她们两个人,可谓是夫妻同心,惬意非常。 “……” 不过,近日以来,因为卫青和柏原崇的事情,刘彻却是有些心烦。 别看卫青和柏原崇只是代郡的正五品和正四品官,但他们背后所牵扯的利益集团,却十分的复杂。 “……” 卫青就不用多说了,刘彻实际上就是卫青的最大后台。 而柏原崇的后台,则是堂邑侯陈午和馆陶长公主刘嫖,还有皇后陈阿娇。 柏原崇和卫青两人之间的争斗,扯来扯去,不过是帝党和长公主党的一次试探。 “……” 听着刘彻诉说自家弟弟卫青惹出来的麻烦,卫子夫双手按膝,神色平静,对着刘彻说道:“陛下,阿弟早就向妾身呈过密信,表明了他的想法。” “他这一次的过激行动,完全是因为那代郡郡尉柏原崇欺人太甚的缘故。” “代郡郡尉柏原崇与巡查司司长潘玮柏,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图谋不轨。” “迫于自卫,出于公心,阿弟愤然反击,带兵入城,围住了郡尉府与巡查司。” “妾身觉得阿弟的这次行动,虽说是不妥,但他主动扮演黑脸,撕开长公主一党,在地方上的关系网,吸引怨气,终究还是有功的。” 听着卫子夫这一番极其有言语技巧的颠倒黑白,刘彻没好气的斜眼,撇了卫子夫一眼。 “……” 随即,刘彻略带敲打的,对着卫子夫说道: “卫青这混小子,他哪里是在替朕扮黑脸,分明是在演一个不仁不义、肆意妄为的跋扈恶徒!” “带兵入城,私自封锁巡查司、郡尉府等行政要地,他心中究竟还有没有‘分寸’二字?” “这般做法,哪里是在吸引怨气?分明是再给自己挖坑。” “他究竟有没有想过,朕在这般情况下,为了稳定朝局,究竟要如何惩处他,才能平息世人的非议?” 听到刘彻没好气的话,卫子夫心里面,却是暗松了一口气,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刘彻的这一番话,虽然说对卫青充满了怨言,但基本上也算是表明自己要保卫青,确定了基调。 “……” 否则,没有刘彻的保护,现今的卫青,一名小小的中州司马,绝对会死在百官的围攻之下。 当然了,即使是有刘彻的偏袒和保护,卫青也必然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破坏了官场上的规矩,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 温婉笑靥的卫子夫,听到刘彻的埋怨,净了净手,来到刘彻身后,给其按摩着肩膀。 卫子夫一边按摩,一边解释道:“我家阿弟这一次的确是太冲动了,不过终究是了为陛下做事。” “陛下,您就帮一下妾身的阿弟吧。” “……” 卫子夫按摩的很是舒服,力度也很好,刘彻心里面的火气,小了许多。 但刘彻还是对着卫子夫,埋怨道:“这件事情,哪有这么容易…” “朕要花费多少精力,才能在一众政敌手中,保护住他。” “朕可是对他寄予厚望,自始至终,都想将大汉的部分兵权,交给他来掌控。” 一说到这里,刘彻就十分的头疼。 “……” 在军队这方面,儒家的读书人,还是靠不住的。 战争不是儿戏,需要严谨的思维和冷静的判断。 而此时能带兵,有经验的老将,都不是他的人,他用起来不放心。 没有出色的将军,就算是有再多的士卒,又有什么用? 这又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 可就如同以前一样,刘彻总是能够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花费很长的时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极有军事天赋的人。 这个人的能力,足以完成保护国家的任务,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对自己的忠诚,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卫青。 “……” 想到卫青的能力和忠心,刘彻点了点头,顺着卫子夫的话,说道:“卫青的事情,朕也听说了,但爱妃你完全不必担忧,朕自有计划。” “说起来,卫青这一次,不仅是无罪,更是用心良苦,敢对欺压百姓的贪官以重击,反而是有功才对!” “……” 说话之间,刘彻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黄帛,将它交给了卫子夫的手中后,又说道:“寡人提前让东方朔先生,为卫青拟好了一份请罪奏疏……”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请罪罢了,实际上是一封自辩书,爱妃看一下,东方朔先生的文笔如何?” 卫子夫接过这张黄帛细看,脸上很快就表现出了满意之态。 “……” 就像是刘彻所说,东方朔所草拟的这份请罪奏疏,表面上只是为了请罪,认罪态度也是颇为的诚恳, 但语句之间,无不隐含着辩解之意。 “……” 若是用白话简单总结一下,这份请罪奏疏的内容就是“我卫青固然有罪,但我的罪行,并不是带兵入城,而是为民除害。” “所以说,我卫青不仅无罪,而且还有功!” “……” 细读了几遍之后,卫子夫口中轻叹了一声,充满了钦佩之意的说道:“东方朔先生笔下的春秋功夫,当真是极为了得……” “也幸亏是陛下,提前令东方朔先生准备好了这份奏疏,若是让妾身仓促准备的话,是绝无可能写得这般好的奏疏。” “……” 客观而言,汉武帝刘彻对待自己人一向,都是很不错的。 若是忠心的朋党人员,发生了意外状况,刘彻总是全力庇护。 若是见到了肥差有缺,刘彻也总是为心腹手下安排。 而且,刘彻总体来说,也算得上是心胸宽广之辈。 哪怕是自己的心腹手下,对自己某些做法提出了异议,刘彻也从来都不会生气,只是耐心解释自己的想法、相互商议。 “……” 当然,人都是会变的。 第八十五章卫子夫和陈阿娇的不同 太初元年之后的刘彻,因为身体的不断衰老,还有求仙问道的失败,开始变得刚愎自用,狠辣异常… 甚至于后来,他亲手逼死自己的太子,自己的结发皇后,这在历史之中,始终都是个谜团… 这其中的恩怨情仇,或许只有他们当事人才能知道。 这些都是后话了… 咳咳咳,话归正题。 细细数来,卫子夫陪伴了刘彻也有五六年了。 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稚嫩帝王,到如今,城府极深的皇帝。 作为枕边人的她,对于刘彻的心性,是最为了解的。 她知道,哪怕是没有自己,刘彻也会尽全力保下自己的阿弟… 因为她的阿弟,对于刘彻有用。 现如今的刘彻,需要一个极有能力,又对他忠心耿耿,可以打胜仗的将领。 “……” 不过即使是知道这一点,卫子夫也没有表现出来,满不在乎的态度。 反而卫子夫对于刘彻的态度,开始变得越发的温柔。 有的时候人家帮了你,即使是他有别的目。的,但毕竟他是帮过你的… 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心存感激,至少在表面上应该如此。 过河拆桥,这种事情不是不能做,只不过桥本身,还有利用价值,你为什么要拆这座桥… “……” 就在卫子夫给刘彻按摩的时候,刘彻转头时,偶然间的一瞥,突然发现卫子夫藏在袖子里的手臂上,竟是出现了一些青紫的痕迹。 见到这些青紫色的掐痕之后,刘彻的眉头一挑,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看着这些掐痕,刘彻突然间,联想到了很早之前的一些事情。 “……” 他上次来到卫子夫的宫殿之时,曾是尝到了一种名叫玫瑰酥的糕点。 通过询问得知,这些玫瑰酥,乃是卫子夫亲手制作之后,刘彻就在皇后陈阿骄面前,夸奖了卫子夫几句。 “……” 然后,当刘彻再来到卫子夫这边的时候,就发现了卫子夫手臂上的青紫伤痕。 这两者之间,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 事实上,像这种情况,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应该说,自从卫子夫入宫时,这种情况便己经开始出现。 一直到现在,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看着浑身上下满是伤痕的卫子夫,刘彻的眼中,既有心疼,同时也有怒火,在剧烈燃烧。 “……” 说实话,卫子夫之所以会被皇后陈阿娇屡屡欺负,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刘彻的缘故! 陈阿娇的性格,本来便是性子骄纵、心胸狭隘,是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妒妇。 她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内心深处却满是恶毒。 当然,陈阿娇有多恶毒,她对刘彻的爱,就有多深。 …… 陈阿娇对刘彻的爱是纯粹的,可是,在后宫之中,这一份真诚的爱,却是很严重的错误。 错误到会毁掉陈阿娇她的一生。 从这方面来讲,陈阿娇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 说实话,陈阿娇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陈阿娇的五官美艳,体态丰盈,皮肤白皙,气质仪表,也都是绝佳。 乍一看,会给人一种惊艳的美感,唯一美中不足是,她的那一双眼睛。 “……” 陈阿娇的眼睛,虽然很好看,也很明亮,但是太修长了,眼角又有两个小痣。 好看固然是好看,只是会让人联想到,狐狸的眼睛。 作为馆陶长公主刘嫖的掌上明珠,陈阿娇会这个时代,所有女人,都应该会的东西。 比如说针线女红、烹饪厨艺,此外,诗书与歌舞,她也学过一些,但是谈不上精通。 然而,作为女子而言,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可是在刘彻的眼中,陈阿娇的这些优点,却都是缺点。 …… 而且陈阿娇的最大缺点,还是不懂人情世故。 如果说陈阿娇作为皇后,除了嫉妒心比寻常女人大一些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缺点的话,那就是,太过于自信,行事作风太过于霸道了。 “……” 心直口快一词,虽然被许多人误以为是褒义词。 但是,实际上,在人际交往中,心直口快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假思索的发言,往往会坏事,还会得罪人。 “……” 虽然说有些不对,但在现实生活中,往往鬼话连篇,满嘴谎言的人,一般却是混得最好的。 “……” 心直口快配上霸道的作风,说实话,真的很要命。 特别是在后宫里面,身为皇后的情况下。 “……” 要不是因为陈阿娇,是馆陶长公主刘嫖的女儿,有着长公主一党,在朝堂上的支持… 都不需要刘彻动手,后宫里面的诸多妃子,就会联手,把陈阿娇掀翻干倒。 “……” 与陈阿娇相反,卫子夫长得眉目清秀,大大气气,配合上她那高大的身材,虽然并不是十分的惊艳,但却十分的耐看。 初看时不觉得惊艳,但越看越顺眼,卫子夫就是属于这样的女人。 “……” 此外,卫子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成熟气质。 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丝微笑,都充满着温柔美人的韵味。 似柔弱,又似坚强,既让人感到怜惜,又让人感到心安。 “……” 有人说,所谓的“美人类型”分为两类,一种是妩媚诱惑的御姐型,一种是柔弱娇怜的萝莉型。 前者会激发男人的占有欲,后者则会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 毫无疑问,陈阿娇是前者,而卫子夫则有些偏向后者。 本来,这两种气质,就好似牡丹与海棠,可谓是各有千秋,难分上下,并没有优劣之分。 然而,卫子夫的身上,除了柔弱的气质之外,她的温柔与体贴,还有大气,却远远要比陈阿娇的妩媚、火辣气质,更让人感到印象深刻。 “……” 所以说,当卫子夫与陈阿娇两个绝美女人,站在同一个男人面前的时候,陈阿娇身上的一切优点,反而会成为卫子夫的衬托… 至于陈阿娇的缺点,也因为卫子夫的出现,而放大了许多。 第八十六章既生阿娇何生子夫 相较于卫子夫的温和顺从,陈阿娇原本的聪慧精明,就变成了泼辣霸道。 相较于卫子夫的选择性言语,陈阿娇的心直口快,就变成了不识大体。 相较于卫子夫的耐看与独特的气质,陈阿娇相貌上,狐狸美艳的缺陷,也会被对称的,更加明显。 “……” 还有,相较于卫子夫的不争不抢,陈阿娇的不断争抢吵闹,就显得很烦人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造化弄人,卫子夫之所以能够出头,并且有现在的地位,有大半的原因,是缘于陈阿娇。 “……” 建元三年,刘彻十九岁,他登基在位,已有三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偌大的后宫之中,迟迟未能有一个妃子,生下一儿半女。 别说是刘彻自己,就连刘氏诸侯王,还有朝堂重臣们心里面,也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想。 他们生怕刘彻的身体,有什么要命的隐疾。 否则,后宫三千佳丽,怎么没有一个怀孕的? “……” 其实,这倒是冤枉了刘彻。 有皇后陈阿娇这样彪悍的媳妇,他哪敢亲近别的女子。 尤其是在皇后陈阿娇没生下嫡子之前,他更加不敢,让别人生下孩子了。 要不然,这个后宫,就别想消停了。 “……” 其实,陈阿娇如此骄横,不是没有缘故的。 当年若不是其母亲馆陶公主刘嫖出力,论资排辈的话,刘彻未必就能坐得上皇位。 可是,身为皇后的陈阿娇,一直都没能怀上身孕,这让其母刘嫖比刘彻还要着急。 奈何想尽了办法,身为皇后的陈阿娇,也始终没有怀上孩子,刘嫖只能干着急。 刘彻本来就对这个皇后,没了多少喜爱之情。 皇后多年不孕,这倒给了他沾花惹草的机会。 “……” 而他的大姐平阳公主,仿佛觅到了姑母馆陶长公主当年给汉景帝刘启找美人的“真传”,打着忧虑弟弟子嗣的理由,开始给刘彻广选美女。 “……” 于是,才有了刘彻与卫子夫的第一次见面。 当卫子夫和陈阿娇站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男人,首先注意到的都是陈阿娇。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绝大部分人的眼光,都会逐渐转移到卫子夫的身上,并且渐渐的将陈阿娇忽略掉。 “……” 总而言之,卫子夫天生克制陈阿娇。 就像是天生了周瑜,结果又生了诸葛亮一样。 “……” 一开始时,卫子夫刚刚进宫的时候,刘彻便总喜欢拿卫子夫和陈阿娇,进行对比。 特别是当刘彻看到陈阿娇蛮横跋扈,毫不讲理,掐着腰骂街的样子,便会忍不住,在陈阿娇面前,夸奖卫子夫几句。 “……” 然后,刘彻就发现,每当是他多夸奖了卫子夫几句之后,下次再见到卫子夫的时候,就会在她的身上,发现一些伤痕。 “……” 这显然是陈阿娇利用自己身为皇后的权力,虐待卫子夫的缘故! 身为母仪天下,掌管六宫权力的皇后,陈阿娇想要在规则之内,虐待卫子夫,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刚开始的时候,陈阿娇只是辱骂,克扣卫子夫的俸银,但很快就变成了各种找事,各种体罚。 “……” 陈阿娇的这般表现,让刘彻心中极为不喜。 但陈阿娇乃是刘彻安抚住馆陶长公主刘嫖和陈家的手段之一。 所以说,刘彻轻易也不会向她发脾气,只是装作毫不知情。 “……” 但当刘彻今日,再次发现了卫子夫手臂上的伤痕后,刘彻便真得生气了,除此之外,隐隐还有一丝愧疚, 刘彻只觉得自己无意间,又伤害了卫子夫。 “……” 愧疚这种情绪,一般而言,是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刘彻心里面的。 但刘彻对卫子夫有着很深的感情,又连连让卫子夫受到牵连。 这种似乎是永远不会出现在他心中的情绪,终于是出现了那么一丝丝。 这种感觉,让刘彻感到新奇,也让他更加喜欢卫子夫了。 “……” 不过,刘彻终究是还记得自己召卫子夫来这里的目的。 只听见,刘彻向卫子夫笑着说道:“放心吧,朕会保你阿弟平安无恙的。“ “这些年,因为皇后的缘故,你受苦了。” “……” 听到刘彻这话,卫子夫当即是心中大喜。 聪明的卫子夫,很清楚,宠爱只是一时的。 若是想要在皇宫中彻底站稳脚跟,终究还是要靠宫外面娘家的努力。 卫青在军中的地位越高、她在后宫的地位也就越稳。 眼下他们两人,除了是姐弟关系之外,还是荣辱与共的关系。 “……” 看着近在咫尺的刘彻,卫子夫的柳眉微微一挑,自后面拦腰抱住了他。 卫子夫将脸颊紧紧贴在刘彻的后背上,深情的道:“陛下英明,妾身多谢陛下,对于当年的事,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子夫! ”刘彻回过身来,伸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微微闭上双眼,感受着那胸脯的惊人弹性。满足的叹了口气。 他梦呓般的说道:“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每天拼命的算计,既为了自保,同时也为了能够狠狠打击敌对势力,朕简直都忘记自己是谁了…“ “是子夫你让朕又重新找回了一丝真实感,谢谢你了!” “……” 殿门外,掌印大太监春陀的身体,如同一座小山,背靠木门而立,一脸的凛然,神色肃穆。 乍看起来,他是一副忠心护主,恪尽职守的忠仆架势, 然而,他的一双耳朵,却是不住的抖动,眼珠子更是“碌碌”的乱转,将殿内的话是听了个一字不漏。 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太监,听完墙角后,在心下大摇其头,“啧啧”暗自道:“至于吗?这么酸溜溜,听得咱家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 刘彻看着窗外的黑暗,语调沉重的说道:“虽然朕站在了一个看似风光无限的位置,受万众仰慕,然实则是四面都是深渊,危险遍布,随时都有万劫不复之虞。“ 第八十七章世界上最华贵的金屋 “然而,朕眼下这个皇帝的位置,却是刘家子孙的宿命,也是沉重的责任,世代相传,根本就逃脱不了。” “自朕一出生时,就已然背负上了这无比沉重的责任。” “世人皆觉得皇帝好,认为皇帝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他们不知道,就算是皇帝,有些东西也是求而不得。” 说到这里时,刘彻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卫子夫闻言,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面颊,柔声安慰道:“陛下,这漫漫帝王之路,就让妾身,陪你一起走吧。” “……” 站立门外的春陀,听到这些话后,更是心痒难搔。 他暗暗想道:这两位主子的前戏,也太长了一些吧?” “絮絮叨叨的净说话了,怎么就不能马上办点实事儿?老夫现在都感觉急死人了…” 春陀刚想到这里,忽然房间内传来了低沉的声音,男人的鼻息声,女人的媚叫。 “…” “陛下,抱妾身上床吧。” 卫子夫含羞低语道,整个极为有料的性感身子,瘫软在刘彻怀里。 她的俏脸上升起丝丝的红晕,双臂如玉勾,勾住刘彻的脖子,媚眼都能滴出水来。 看着这个样子的卫子夫,刘彻的心里面,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欲火。 火急火燎的他,把卫子夫横抱而起,抬到了床上。 “……” 只见,卫子夫衣襟半解,素胸如雪,柳眉弯弯,红唇微翘,一副似喜似温,柔媚入骨的样子。 刘彻不由得心中一荡,这般美人,确实可以称得上,是色授魂销了。 红烛灼烧,紫巾粉壁,罗帐低垂,春意溢扬,弥漫整个大殿。 卫子夫这边,情动如春潮,赤裸的玉体,不堪一握,而刘彻邪火突起,已经进入到了状态。 干柴烈火这么一碰,其结果可想而知! “……” 一个时辰后,房门忽然毫无征兆的开启,卫子夫一脸红晕,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 而刘彻的脸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 刘彻缓步自武德殿中,走了出来,脚步如风,只不过中气有些不足。 春陀迅速抬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后,在其背后,捂着嘴偷笑了一会,跟随着走下楼来。 “……” 话归正题。 卫子夫乃是目前后宫之中,最被刘彻宠爱的妃子。 而陈阿娇则是,刘彻明媒正娶的正牌皇后。 “……” 所以说,目前后宫之中的局势,是卫子夫和陈阿娇两个人,形成的两极局势。 当然了,因为陈阿娇皇后的身份,还有她强势的性格,卫子夫在明面上,还是处于下风的。 但是,实际上,账并不是这么算的。 “……” 事实上,自从刘彻把卫子夫亲自接进宫中时,心怀嫉妒的陈阿娇,便开始凭借着她皇后的身份,欺负卫子夫。 而卫子夫面对陈阿娇的打压,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绝不会与陈阿娇当众争执,只是事后再行报复。 “……” 某方面而言,陈阿娇的态度,从来都无法影响到卫子夫。 反倒是陈阿娇的情绪,经常会受到卫子夫的影响。 “……” 这也是陈阿娇这些年,一直占据很大的优势,但却始终没有真正将卫子夫,给逼死的最主要原因。 其实,在三年前,陈阿娇为刘彻生下了一个儿子。 可是,让人感到遗憾的是,第二天,这位皇子,就患病夭折了。 “……” 再后来,由于生育之后,调养不当,陈阿娇的身子受损严重,日后几乎不可能再生育儿女了。 这一事件,严重地打击到了陈阿娇,也影响到了刘彻对陈阿娇的喜爱。 而卫子夫不同,卫子夫不仅给刘彻生了两个女儿,还细心照顾着刘彻的起居衣食。 卫子夫还顺着刘彻的心思办事说话,不让刘彻更加心烦…… 若是刘彻愿意向她抱怨的话,那卫子夫就静静的听着他的抱怨…… 刘彻在庙堂上钩心斗角,和一众大臣斗智斗勇,时常会感到心神疲惫… 所以面对卫子夫这样一位,愿意静下心来倾听自己抱怨、并且绝不会惹是生非的女人,他自然是极为喜欢的。 “………” 夜晚。 长安的皇宫之中,灯火通明,其中最为华丽的长门宫,更是灯火耀眼,宛如白昼。 一座可以代表金屋藏娇,典故的屋子里面,住着现如今的皇后陈阿娇。 “……” 吱吱吱,只见,一道耀眼的金光,随着大门的打开,映入眼帘。 “……” 黄金!满屋子全都是黄金! 黄金罐子,黄金碗碟,黄金筷子等等,全部都是十足的赤金。 除此之外,各种各样,价值连城的宝石,就像垃圾一样随处扔在地上,就像沙滩上,那不值钱的贝壳。 “……” 四周的墙壁上面,或以红宝石、蓝水晶,翡翠、白玉,拼嵌出春夏秋冬四季的时节日历。 房间里面,靠近大床的位置,悬挂了通体一张用南海珍珠制成的纱帘,将一间大房子,分隔成了屋内的内外二室,还有一处浴室。 内室里面只有一张大床,但这张大床,却是由寸尺寸全的金丝沉楠木制成。 “……” 而床上的被褥,赫然是以白狐的毛绒为基,用五色鹿的皮制成外套,色呈五彩,软绵绵的如卧花海。 整个房间足足有几百米宽阔,四面墙壁皆是以一方方掺了大量黄金的紫金砖头,镶嵌而成,奢侈到了极点。 “……” 外室这边,陈设了一架书架,放满了竹简,还有一架焦尾琴,几幅先秦时期的名画。 除此之外,桌椅板凳,都是用金刚石打造而成,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差钱。 “……” 在靠近窗边的地方,赫然还有一个精致到极点的梳妆台。 足足一米多高的镜面,并非现今普遍的铜面镜子,而是用白水晶打磨而成,形似玻璃,能清晰的印出人脸。 “……” 眼下这个价值连城的长门宫,便是刘彻成为皇帝之后,兑现幼年时许下的诺言,花费两年的时间,耗费三百万两白银,为陈阿娇一人,打造的金屋。 第八十八章金屋藏娇的谎言 随着月亮的缓缓升起,浴室里面,一座巨大的浴盆里,波光闪动,水雾弥散,如在云端。 影影绰绰间,似乎有一位绝代美人正在沐浴。 一个黑直发的妖艳女子,不着寸缕的赤裸着身子,独坐于中间。 她一边用玉手捧水,泼洗着自己凹凸有致,如玉似雪的身子,一边低声哼唱着,那悲苦莫名,似歌非歌的民间曲谣。 “……” 那丰盈有料的胴体,衬托着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更觉其肌肤莹白,娇艳无比。 如此绝美的一个女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樱唇微开,齿如白贝,轻轻地咬了咬,那丰盈鲜艳的唇边。 口中“啊”地一声惊呼,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陈阿娇颤声喃喃自语道:“好冷啊!” 从心里面升起的悲冷,让其遍体侵寒,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俱是感到一阵的冰凉。 “……” 她坐在浴水之中,望着远处的武德殿,心中更加孤单悲凉,泪水忍不住又涌了出来。 无声地哭了片刻,这位皇后陈阿娇,方才渐渐忍住了悲伤,慢慢的擦洗着自己的身子。 她原非胆小,且喜悲伤的女子,生平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凶险风浪。 但口中哼唱着那痴情的歌谣,身为女子的她,顿时就变得说不出的软弱。 “……” 这几年以来,累积的所有委屈、悲苦、难过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一时之间,哭得雨打梨花,雪落红梅。 虽说是哭中带泪,但陈阿娇依旧是风情万种,那种小女子的姿态,更是对男子有着莫大的魅惑力。 躺卧在浴盆中的陈阿娇,哭着喃喃自语道:“刘彻你这薄情寡义的狠心小鬼,我每天都趴在高台上,盼望着你的到来…” “不断的叩首,祈求着神灵,让你回心转意…” “雷电之声响起,我以为是你的龙辇车驾,欢天喜地一看,却是风吹帘飘动啊…… 说着说着,她的指甲,狠狠地掐入自己的柔软手臂,直至渗出血来,才慢慢松手。 “……” 陈阿娇心里面的酸苦、刺痛,怨恨、厌憎等等,复杂的情绪,不断的翻江倒海。 “刘彻啊,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你若是恳对我好些,即便给我吃砒霜,我也甘之若饴,不掉半颗眼泪。” “可是,你近日以来,对我不理不睬,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和我说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此处,陈阿娇更加是,伤心欲绝。 “……” 金屋藏娇的幻想,世人认为的爱情,其实是世界上最可笑的谎言。 想起刘彻童年时,对她说的话,她的心里面,浪潮激涌,往事历历在目。 时光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便是十几年过去了。 “……” 藏在记忆中深刻的那些事情,还好似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一般。” 这十几年来,这些事情,她一直默默的藏在心里,无人倾诉。 近几年,独守空房时,她更是悲痛交织。 这种刻到骨子里的记忆,更成了时时刻刻折磨自己的酷刑。 “……” 每每回忆起来,难过、委屈、愤怒、悔恨的诸多情感,一齐涌来,如同大海漩涡一般,将她绞入其中,不断的折磨。 缓缓起身,陈阿娇双臂高高举起,到脑后盘卷秀发,那姿势曼妙,美艳妖丽,春光无限。 “……” 陈阿娇坐在浴盆边沿,轻轻地抚摩自己的脸庞,继续如同疯子一般,喃喃自语道。 “……” “十八年前,我初次在皇宫瞧见刘彻那薄情小鬼的时候,他对我是那么的好…” “好到,不管我要什么,他都会拼尽全力的给我找到。” “那个时候,喜欢我的男人也很多,多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其中也有不少俊俏、有本事的…” “可是,我一个也瞧不上眼,直到遇到了刘彻这个小贼。” “当我瞧见刘彻第一眼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非他不嫁!” “我将我的心,我的身体,还有我的一切,全部都交给了他,没有一丝的保留。” “自那日以后,我便常常一个人去皇宫,只盼能再遇见他。” “可惜,不知道为何,好长时间,竟然一次也没有瞧见。” “那一段时间,我天天想,夜夜想,就好像是着了魔一般。” “就连我的母亲,都说我是中了情蛊了…” “哎,他们老家伙,又怎能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呢。” “我没日没夜地想他,想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说的每一句话,仿佛痴魔了一般…” “在这种爱恨交织的情况下,我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因为一些小事大发雷霆。” 想到这里,陈阿娇颇为苦涩的说道:“我这善妒的名声,便是那时落下的吧。” “或许我真的是个善妒的毒妇吧…” “可是,如果不爱,如果爱得不深,心里面又怎么会有嫉妒呢?” 想到这里,陈阿娇仰起头,对着天花板,绝望的大喊道:“上天啊,你对我的惩罚,就是让我爱上了刘彻这个男人吗? “……” 提到“金屋藏娇”这个四字成语,很多人会与“男人在外养小三”联系到一起。 殊不知它的典故,却是一个无情的帝王,与一名痴情的女子的故事。 “……” 今时慷慨陈词的保证,如何能成为日后保障? 指天立地的誓言,随着时过境迁,变成了比乌鸦叫还难听的嘲笑… “………” 金屋藏娇,从来都不是象征着爱情,它只是包装着爱情表皮的皇权罢了。 金屋藏娇”的背后,甚至,可以说是半部西汉外戚史。 “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这是五岁时的刘彻,对着上天喊出的誓言。 这本是刘彻对陈阿娇的求婚,是一段可歌可泣,相守到老爱情的开始。 可是,在二十年后,这座由刘彻亲手建好的金屋,却成了困住陈阿娇一生的梦魇。 “……” “金屋藏娇”的长门宫啊,或许连你也没有想到,刘彻这个男人,会这么无情吧。 第八十九章千古长门赋 最初,一开始的时候。 小时候,阿娇长得活泼可爱,性格同样很温柔,亲朋好友们都非常喜欢她。 五岁的刘彻,同样很喜欢,喜欢这个温柔,爱笑的大姐姐。 “……” 那一天,刘彻到姑母家玩,长公主刘嫖也很喜欢这个聪明的侄子。 刘嫖把他抱到自己膝盖上,半开玩笑,半试探性的,逗着他说道“侄儿,你要不要媳妇?” 说着,刘嫖指着身边侍立的大女儿陈阿娇说道“要她做你的妻子吗?” 那个时候,刘彻也很喜欢陈阿娇,见姑姑问,马上便笑着说道“如果能娶到阿娇姐做媳妇,我就造一座由黄金的房子,给她住。” “……” 因为这一句话,便决定了刘彻和陈阿娇两人,接下来一生的走向。 随口一句玩笑话的娃娃亲,便让长公主刘嫖与当的王美人王娡,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 “……” 再之后,在长公主刘嫖与王美人王娡两位宫斗好手的默契配合下,原太子刘荣自杀于牢中,其母亲栗姬也疯了… “……” 陈阿娇在没有对刘彻倾心之前,是万众瞩目的天选之女,是当世最为尊贵的少女,甚至没有之一。 她的外公是汉文帝,外祖母是窦太后,母亲是长公主刘嫖,父亲是堂邑侯陈午,舅舅是当时的大汉天子汉景帝刘启。 “……”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背景,让陈阿娇本人,从一出生时,就是大汉帝国当时最耀眼的珍珠。 “…” 为了不让这一颗珍珠暗投,身为母亲的长公主刘嫖,便开始为了陈阿娇的未来,打起了算盘。 身为母亲的刘嫖,一心的认为,只有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帝,成为皇后,才能过得幸福快乐。 “……!” 在刘嫖的眼中,成为皇后,母仪天下才是女人最幸福的选择。 可是,刘嫖在自己女儿婚姻大事方面,犯了聪明人都会犯错误,那就是她认为好的,就绝对是好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女儿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她是政治生物,理智大于感性,而她的女儿却是恋爱生物,以感性为主。 而以感性为主的女人,进入皇宫之中后,又怎么可能会生存的下去呢? “……” 就是因为认知的不同,刘嫖亲手送自己的女儿,进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陈阿娇心里面,一直以为,自己嫁给了刘彻,是嫁给了爱情。 “……” 而从始至终,不管是她的母亲刘嫖,还是刘彻的母亲王娡,或者说是刘彻自己,他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 “……” 只有陈阿娇一个人傻傻的认为,刘彻是真心爱她的。 在陈阿娇的心中,她是妻子,而刘彻是丈夫,仅此而已。 她一直沉迷在,刘彻编织的金屋藏娇的谎言里,不可自拔。 陈阿娇想要刘彻的真爱,可是身为皇帝,刘彻他的心里面,又怎么会有真爱? “……” 傻傻的陈阿娇,以为是卫子夫夺走了刘彻,她便开始全力保卫自己的爱情。 她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卫子夫,也会有王子夫,白子夫,宋子夫。 陈阿娇的悲剧,其实是女人,永远不能做恋爱脑的刻骨教训。 “……“ 坐上皇帝位置的刘彻,完成了自己的诺言,筑就了一座金屋,让他的阿娇姐居住。 但是,住在金屋内的陈阿娇,过得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女人幸福。 “……” 把自己的一生,完全寄托在刘彻身上的陈阿娇,最后被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困住了一辈子。 讽刺啊,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 刘彻你忘记了,当年的陈阿娇性格是很温和的。 如今的她,之所以变得暴躁不安,就像是一个泼妇一般,完全是因为你呀。 刘彻啊,是因为你,陈阿娇她才变了啊。 是因为你,当初那个温柔如水的陈阿娇,才变得如此蛮不讲理,泼辣狠毒。 “……” 住在华丽的大房子如何?成为皇后又如何? 哪怕不嫁给刘彻,以陈阿娇的身份背景,她住不上大房子吗?不能潇洒一生吗? “……” 陈阿娇自始至终所求,不过是一个丈夫身份的刘彻罢了。 “……”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也是最爱刘彻的女人。 可是,她爱了一生的结果,却是父母俱亡,无夫无子,无爱有恨,一副棺材,草草下葬。 几千年来,《长门赋》感动了无数后人,却无法打动汉武帝的心肠。 陈阿娇在长门宫,度过了十几年的冷宫生涯后,孤寂离世,甚至连具体去世时间,都没有记载于历史中。 “…” 第二日。 长安,丞相田府。 田汾的府邸,位于长安的东城区,占地几十余亩。 府邸内有,宏伟的正厅,典雅的侧房,高耸的亭楼、精巧的水榭等等,一应俱全。 “……” 除此之外,花团锦簇,奇花异草极多的花园内,奇石假山,点缀其间,却是极具匠心。 还有引自“地下泉水”的活水,人工开凿出来的蜿蜒曲折的河流、以及人造小湖。 “……” 此刻的田府内院,十分的热闹,喜气腾腾,因为今天是,丞相田汾生辰的“大日子。” 因为这一件事,偌大的田府,整整一天,都是闹哄哄的,尽是一片嘈杂之声。 “……” 管家,男仆,婆子,丫鬟,还有一些官员,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每一个人的人脸上,都洋溢着遮掩不住的开心。 作为一派政党的首脑,田汾过生日,自然有许多官员过来贺寿。 作为汉武帝刘彻之下的最高行政长官,辅佐皇帝总理百政的百官之长,田汾的权力大得惊人。 佐天子,总百官,治万事,说的就是田玢的权力。 “……” 当丞相当的久了,田玢渐渐变得越发的贪婪,胃口也越来越大。 丞相所要处理的事情,虽说是苛责繁多,但是权力也很大。 …… 涉及全国赋税,一年几千万两白银的流水,基本上只在几千卷账本上面,有着大概的记载。 第九十章贪婪成性的丞相田汾 这几千卷账本上,那一笔笔的银子,是万万名百姓的血汗钱,是用血泪凝聚而成的民脂民膏。 “……” 而这份民脂民膏,却被田汾勾结一众官员,给吞吃了很大一部分。 话说,自从坐上丞相的位置之后,田汾便开始欺男霸女,欺压百姓,强占他人田地,贪污受贿、权钱交易、阿上治下,做尽恶事。 而且,他做的无所顾忌,百官皆知,全然不知道掩饰。 “……” 但是在官场上,他却彬彬有礼,出手大方,又放得下姿态,跟朝堂上的一帮官员厮混在一起,很快便成为了一个团体的老大… 这些人聚集成一团,就算是汉武帝刘彻,想动一动他们,也要为之三思。 … 作为丞相的田汾,仅仅只是过个很普通的生日,也有不少的官员过来贺寿。 “……” 看着来来往往的众多官员,田府的管家,仆人,丫鬟们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喜庆意味,心中充满了自豪感。 毕竟,主家这般厉害,他们作为下人、仆役,自然也能依靠主家的权势,获得不少的好处。 大权在握的田汾,自然受到了上下大批官员的追捧。 这几年,正是他四十多年以来,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候。 “……” 到了田汾如今的官场地位,今天这场生辰宴,就算是普通的生辰宴,也没有那么简单。 这生辰宴,乃是田汾与各大派系拉近关系、经营人脉的日子,绝不能有任何疏忽。 “……” 这一天,田汾既要扮演寿星的角色,参与到生辰宴流程之中,又要扮演田府主人的角色,招待来往宾客,难免是有些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话归正题。 随着正午时分的到来,此时的田府,已经是热闹非常、宾客云集。 田汾这边,先是热情回应了众多宾客的恭贺,担负起了迎接宾客的任务。 提前来到田府的宾客,大都是田汾的亲近朋党,以及一些不太重要的小官。 那些最重要的宾客,往往是最后出现,也需要田汾亲自接待! 这些地位尊贵的宾客们,也是有趣,就好似是一直躲在暗处专门等着田汾一般。 当田汾亲自迎接宾客之后,他们就一个个的陆续出现了。 很快的,三公九卿等,十几个一二品的大官,联袂到了…… 可以说,这一天的田府,近乎是聚集了庙堂中枢的所有重要官员。 除了那些与田汾水火不容的清流官员之外,长安城里五品以上的官员,来了大半。 就算是刘彻,虽然是没有亲自出面贺喜,但也派来了使者、送来了贵重贺礼,给足了田汾的面子。 田府的大厅,一场富丽奢华到极点的盛宴,即将开席。 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官员到了,正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说笑着什么。 宴席的正中间的是一张麒麟玉座,上面雕成福云腾空,上托寿云的样式,象征着长命百岁。 寿宴随着一众大官的入座,逐渐开始… 按照惯例,在大型活动开始前,总是会有一位领导人,说上一段冗长枯燥的讲话。 田汾过寿,说话的自然是他自己。 只听见,田汾咳嗽一声之后说道“很高兴诸位能来参加田某人的生辰宴,多谢大家了。” 客套一下之后,田汾便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一众官员便开始送上祝寿诗词,还有各种各样的珍贵礼品。 如玉如意、青铜古鼎,以及各种书画、文玩、彩缎、上品丝绸,瓷器、水晶、玛瑙等等。 “……” 繁忙的一天过去之后,北院的书房处,刚刚过了四十一岁生日的田汾,静静坐在藤制躺椅上,闭目养神。 他的十根手指,有节奏的叩击着扶手,仿佛弹奏古琴那般优雅。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廊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管家田忠,恭敬的声音传来“老爷,翁主来了,正在卧室等着老爷!” “………” “嗯,进来吧!” 田汾闻言,微眯的眼睛,迅速的睁开,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管家田忠先是看了一眼四周,见四周没有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来,恭敬的行过鞠躬之礼后道“见过老爷!” “………” “没有其他人发现,翁主进入咱们田府吧?” 躺在藤椅上的田汾,轻声的问道。 ……… “回老爷的话,翁主这一次来得很隐蔽,没有任何人发现!” 管家田忠,一脸小心谨慎的禀告道。 ……… “哦,是吗?那本丞相,就去见见她吧。” 田汾如此的说道。 田粉和管家田忠口中的翁主,指的是淮阳王刘安之女刘陵。 “……” 刘陵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作为能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姓名的美人,她的一生,也堪称是传奇的。 她是西汉第一交际花,风华绝代的大汉翁主,一代刘氏皇族的名媛。 提起“交际花”这个三个字,大家可能都不陌生,它有很多种含义,大都含有轻蔑之意。 如果把交际花理解为一种行业,那就是在上流社交场合中,以提供陪伴及娱乐为主的高级风情人员。 交际花的日常工作内容,就是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才能,为己方势力联合其他势力,提供方便。 换句话说,交际花本身的作用,只是双方势力交流之时的一个传声筒罢了。 “……” 不过,大多数交际花的身份,原本都身处中底层,干这个行当,都是迫不得已。 但是,刘陵却不同,她出身高贵,是淮阳王刘安的女儿,是皇家的郡主。 然而,因为亲生父亲的野心,刘陵甘心做交际花,以自己的身体为筹码,整日周旋与王公贵族之间,获取有用政治情报。 “……” 刘陵是西汉皇家宗族女,出生高贵。 她本来可以和其他王爷家的女儿一样,好好地当好自己的翁主。 待到年龄到了,便可以寻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结亲,然后相夫教子,幸福过完自己的一生。 “……” 奈何,她与她的父亲,都是野心勃勃之辈。 第九十一章大汉第名媛 这也就导致她日后的人生走向,会不同于一般普通的大汉翁主。 她的人生,注定是不会平稳的。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她的命。 “……” 在刘陵及笄成年,十八岁时,身为父亲的淮南王刘安就将她派到长安,以大汉翁主的身份,结交朝堂权贵,从而换取有价值的政治情报。 而这也是刘陵悲剧的开始。 “……” 当刘陵刚进入长安之时,便将首要的目标,放在了刚刚登基的汉武帝刘彻的身上。 当年轻血气足的刘彻,遇见了美艳动人的刘陵,就犹如黄鼠狼和肥母鸡一般。 两个人,很快就确定了关系,走在一起了。 “……” 但是刘彻作为千古一帝,一心想要超越秦始皇,为大汉开疆拓土,甚至于征服整个世界。 试问,有着这样一个雄心壮志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停下脚步呢? “……” 一夜风流之后,刘彻便拂衣而去,只留下失去童贞,由女孩变成女人的刘陵。 愤恨不平的刘陵,在夜风中凌乱不已。 如果说,刘陵在一开始还对汉武帝刘彻心存幻想,那么经过刘彻脱起裤子不认账的这件事情后… “……” 刘陵的心里面,更多的是,被男人抛弃之后,所带来龌龊必报的深沉仇恨。 经过被刘彻抛弃这件事情之后,刘陵更加坚信自己心中的信念。 她要帮助自己的父王,坐上皇帝的位置。 接下来,她一心迷惑汉武帝刘彻身边的人,探出有利于父亲的情报,协助父亲成就皇帝之位。 “……” 话归正题。 眼见勾引汉武帝刘彻的目标失败,刘陵又盯上了汉武帝的舅舅,丞相田蚡。 田蚡是武帝生母王太后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田汾此人,虽然聪明,但贪财好色,见到美女带着黄金投怀送抱,没有丝毫犹豫,便照单全收。 田汾和刘陵两人一拍结合,开始互通有无,刘陵做田蚡的情人,田蚡则为刘陵传送朝廷之中的重要情报。 当然了,在帝都长安和刘陵有床笫之欢的,可不止有田蚡,还有很多很多的大臣。 “……“ 作为西汉历史上,风月场上第一人的女人,她为了帮助父亲谋反,刺探朝廷情报,大肆的结交王公大臣。 一时间,很多大官,都成为刘陵的裙下之臣。 如丞相田蚡、内侍中郎严助、岸头侯张次公、游侠郭解等等。 他们这些人与刘陵,从酒桌再到床上,无时无刻不都在深入的交流。 由于刘陵的努力,她很快就达成了“长安谁人不识妾”的名气。 “……” 无数的官员,在刘陵的美色诱惑下,甘愿向她传递朝廷的重要情报,为淮南王谋反提供帮助。 侠客郭解甚至在刘陵的蛊惑下,进宫刺杀了汉武帝刘彻。 可见,刘陵这个女人,有多厉害。 “……” 话归正题。 刘陵为了实现自家父亲,当皇帝的野心,可谓是睡遍了整个长安城的官员和王侯。 她用自己的身体,为自己的父亲淮南王刘安探取到了大量的情报。 说实话,原本以刘陵的家世,还有其才貌双全的本事,本可以像普通公主一样,找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度过富贵的一生。 只可惜有个不安分的父亲,又碰上了雄才伟略的汉武帝。 两者之间的碰撞,使刘陵短暂的生命,承担了太多的不甘。 这也是身为皇室宗族之女的悲哀。 公元前122年,元狩元年淮南王刘安兵变失败,在自己的王宫内服毒自杀,刘陵也于后一年在牢中死去。 话归正题。 现在才元光一年,离元狩元年,还有十几年的时间。 此时的刘陵才二十五岁,正是女人风情最盛之时。 无论是心理或是生理,都处于巅峰状态,风华绝代,艳压天下。 加之平日养尊处优,身上有那种高贵的气质,整个身子,焕发出一股容易引起男人犯罪,妩媚诱人的风韵。 她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秀发盘成现今世家女子最流行的飞髻形,满头的珠宝、玉钗,更是把她衬托的富贵逼人。 刘陵脸上的五官轮廓,也是极美的,有若刀削,眉目如画,肤色晶莹,柔美如玉,诱人之极。 一对勾魂杏眼,配合上修剪的弯月柳眉,更是勾人魂魄。 她的腰肢和上身挺得笔直,全身肌肤曲线于柔媚中,在锦衾百裙的半遮半掩,修长丰润的双腿,显得格外的白洁。 “……” 刘陵这位刘氏宗室之女,一眼望过去,宛若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香甜可口。 “我的田大人啊?好久不见,妾身可想死你了。” 一看见田汾,刘陵那媚波流动的美眸,便是微微一动,随后一阵香风袭来。 此时,刘陵的身体微微前倾,饱满的胸脯,倒是让田汾饱了一番眼福。 “……” “啐!” 看着色眯眯的田汾,刘陵心中得意的同时,暗地里啐了一口,但还是不以为意。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清白姑娘,这一方面,早就看淡了。 如今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完成父亲的任务,顺带报复一下,那个睡了自己,占了自己第一次,却又翻脸无情的皇帝刘彻。 “……” 田汾这边,大手一伸,便握住了刘陵细腻光滑,如同牛奶的玉手。 由于保养得当,刘陵的皮肤色白光滑,肉腴丰满,触感极佳。 摸着刘陵的玉手,田汾笑呵呵的说道“陵儿,本丞相好想你啊,而且,还是日日夜夜地想你…” 说到这里时,田汾的另一只手,又揽住了刘陵那纤滑娇软,不堪一握的盈盈丰腰。 “老色鬼!” 感受着田汾的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刘陵这边,在心里面大骂了田汾一句。 “……” 为了拉拢田汾,给他们提供情报,刘陵除了付出黄金之外,还把自己的身子,当成了筹码,送给了田汾。 在金钱和美色的双重作用,又证据在刘陵手里,由不得田汾不就范。 “……” “咯咯咯咯。” 刘陵这边,一边娇媚地笑着,一边配合着不老实的田汾。 第九十二章陪睡美人刘陵 此刻的她,美眸含春,桃腮晕红,性感惹火,直勾起男人的欲望。 在色与魂的授下,田汾很快便沦陷了。 “……” 眼看着田汾除了乱摸乱碰之外,什么情报都没有说,刘陵心里面,不免就有些生气了。 这个老东西,光吃豆腐了,什么情报都不说,这不是在占老娘的便宜吗? 一想到这里,刘陵便使了个极巧的身法,翩然起身,瞬息间脱离了田汾的魔掌。 一阵香风远去,让田汾还有些意淫未尽,那颗心,还飘在刘陵那凹凸有致的丰腴身子上。 刘陵身材高大,全身肌肤曲线于柔媚中,另有一种别样的风味。 “……” 听到了刘陵的媚笑,田汾这才收回心,面露认真之色。 刘陵这个小妖精,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吃到嘴里面的。 “……” 想到这里,心中欲火燃烧,心猿意马的田汾,不免清醒了些。 “唉,出卖朝廷情报,这可是堪比谋反的大罪啊。” “一招棋路下的不慎,全家死绝,鸡犬不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啊,已经上过贼船,再想要下去,又谈何容易?” “……” 思考再三后,田汾对着刘陵招了抬手,待刘陵重新贴过来后… 田汾的右手,轻轻捏了捏刘陵圆润光滑的脸蛋,宠溺的说道。 “小心肝,近两日,我那个大侄子刘彻和馆陶长公主刘嫖,因为代郡的地方权力问题,在朝堂上,闹了起来。” “这可是你父亲千载良机啊,为了你这个大美人,本丞相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你该怎么谢我啊。” “……” 刘陵听到田汾这话,不由得暗自欣喜。 总算没有让这老家伙,白白吃了老娘的豆腐,总算是得到了-点有用的情报。 “……” 想到这里,刘陵红唇微动,娇媚的哼了一声,随后说道“丞相大人,你对陵儿这么好,陵儿无以为报,你想让陵儿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你这回可是立大功了,我家父亲要是将来做了皇帝,一定会封你做异姓王的!” “……” 田汾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家父亲,眼下连十万大军都没有,本丞相这个异姓王,就更没影了。” 刘陵白了田汾一眼,下一秒,一双秀拳,轻轻捶打田汾的胸口。 接下来,田汾探手搂住了刘陵毫无多余脂肪的蛇腰,刘陵随即浑身一软,靠入了刘陵的怀中。 “……” “陵儿啊,我不想做什么异姓王,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 田汾一边搂着刘陵,一边喃喃自语道。 “……” 西汉初中期,政治环境极其的不稳定,外有匈奴,内有刘氏诸侯王。 究竟谁会坐定天下,还真不一定。 大汉是郡国共存的国家,诸侯王享有极大的政治权力,诸侯掌治其国,有治民权。 他们掌握地方的政治、军事、财政大权,实际上是相当于一个个独立于帝国之外的小王国。 西汉初年的诸侯王,能够掌握自己的财政和军队,那就可以说这个国家完全就是自己的了。 田蚡之所以会透露一些消息给刘安,除了美色与金钱之外,还抱着自保的心态。 两头下注,最后,无论是谁得天下,他都不亏。 房中红烛高烧,紫缕幔壁,罗帐低垂,春意四溢。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气氛,田汾搂着刘陵,眼光炙热而强烈,刘陵双目微动,两腮桃红,酥胸起伏有致,期待着田汾的主动。 “……” 田汾索性放开手脚,爬上绣榻,伸手抚上刘陵她纤细的小腿,只觉光滑润泽,如抚美玉,不觉心中一荡。 被欲火吞噬的田汾,急不可耐的解开了刘陵亵衣的系带。 “……” 田汾很快就把刘陵剥成了羔羊。 浑身赤裸,一丝不挂的刘陵,玉齿轻咬,柳眉微皱,凤眼迷离,像是蒙上了一层云雾。 美极了,真的是美极了。 田汾呆呆望着这出水芙蓉般,水嫩性感的身子,暗暗想道。 “值了,真的值了,哪怕不要什么财宝,得此美人,夫复何求。” 很快,田汾和刘陵便躺于床上,紧接着被浪翻滚,春意浓浓,媚声不断! “……” 另一边。 陈府。 端详着镜子里面,那张徐娘半老的容颜许久,馆陶长公主刘嫖用手指舒了舒,眼角的鱼尾细纹后,轻轻的笑了笑。 “……” 一个年过四十五的贵夫人,仍能保持她这样的出众的容貌和身材,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让人自傲的事情。 都说温泉有驻颜不老之功,看来这话倒还有些道理。 只可惜今天的温泉泡得,却不是太好。 因为,正在静心泡温泉的她,被人给打扰。 等贴身伺候的侍女,为她穿好衣服,梳理好头发,刘镖满意的瞅了瞅后,这才将梳妆台上面,早就放着的那张秘信拿了起来。 “……” “卫青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动我的人?” 在看到秘信的内容中后,刘镖的口中,猛地发出了一声震吼。 正为她插着金步摇簪子的贴身侍女,惊吓之下,手上用劲一偏,簪子的细尖,就戳在了刘镖的脸上。 一瞬之间,一滴小小的血珠,从刘嫖洁白的皮肤上沁了出来。 黄金的簪子落地时,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 那待女犹自不觉,呆呆的看着自家主人,脸上那滴血珠,给吓傻了。 与吓得发愣的侍女不同,因为疼痛感,刘嫖猛地一皱眉。 当刘嫖发现脸上沁出血珠后,顿时脸色一变,抓起锦帕擦去血珠,仔细的在镜中,看着自家的脸颊。 看来看去,看不见脸上有半点痕迹之后,刘嫖这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来。 “”… “主子…恕罪…饶命啊…” 此时那侍女,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下跪,连连的叩头,求饶道“求主子,念在奴婢这几年,尽心服侍的份儿上,就请主子饶了奴婢这一会吧。” “来人”。随着刘嫖淡淡的一声吩咐,正在外面立着的几名待女,应声走了进来。 第九十三章皇帝党和长公主党 轻轻捏起脸上的血珠,刘嫖仔细地看了一眼之后… 她用手指,指着地面上,磕头如捣蒜的侍女说道,“杖责二十,念在她往日伺候还算勤勉,告诉大管家一声,留她一命吧。” “……” “谢主子开恩…” 全身瘫软如泥的待女,话没说完,就已被人拖了出去。 从这一件小事来看,刘嫖那果断狠辣的一面,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 “唉……” 从小看着刘嫖长大,深知刘镖性格的老管家蔡依林,见到刘镖失态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 “……” 她没有想到卫子夫和卫青那一对姐弟,短短几年的时间,已经成长到如此的强大。 强大到,一向自视甚高的刘嫖,在心下里,对他们两个人,如此的紧张。 “……” 早晨,朱雀门之上,突然响起了雄壮钟声,皇门也缓缓开启,这也意味着早朝,即将要开始了。 百官们或是期待或是紧张,纷纷排好了队列,鱼贯进入午门之中,准备参加今日的早朝。 “………” 而与此同时,一场大乱斗的帷幕,也至此缓缓拉开。 “……” “陛下,臣要弹劾代郡中州司马卫青,卫青此人承蒙陛下看重,领地方要职,掌管军事,身任要职。” “然而,卫青不思回报君恩,却凭借职务之便,私自调军入城,打压异己,诸般恶行,已是引起朝野之公愤,臣恳请陛下,严查此事!” 文武百官最前排的其中一人,在朝会开始之后,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正如汉武帝刘彻预料的一般,早朝刚刚开始时,“长公主一党”就摆出了泰山压顶的架势,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咄咄逼人的开始弹劾起了卫青。 而且,这一次弹劾卫青的最有力人物,是三公之一,御吏之首的御吏大夫。 “……” 御史大夫韩安国,如今年纪刚刚过了五十,但他保养极好,看起来不过是四十岁出头。 此人身上的气质肃穆,庄严无比,乃是一副天生的圣贤模样,最是容易让人信服。 如今,他弹劾卫青之际,更是面容肃穆,端的是一身正气,让人不由得信服。 身为三公之一,众御吏之首,他亲自出场弹劾的分量,自然是大为不同。 “……” 此言一出,顿时间,就引起了百官的震动! “……” 御史在历朝历代的朝堂之上,一直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们从不动粗、动武,全部功夫和本事,都在-张嘴和一手奏章上。 这两种独门绝技,御吏们自古代相传。 你要是得罪了他们,那就惨了。 这些人的权力,不仅很大,而且骂人的功夫极高。 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辈,骂人不带脏字,还能骂死人,实在是厉害。 御吏这么做,那都是有悠久传统的。 “……” 自古以来,就有御吏言官说话无罪的传统。 御吏在朝堂上,不管具体的事情,他们的任务就是提意见,监察百官。 在历史上,无论是多么昏庸的皇帝,也很少有杀御吏言官的。 因为御吏言官的无辜冤死,会被记录在历史上,对于皇帝来说,这是很大的污名。 总而言之,御吏很执着,很较真,当然,也很强大,他们不怕任何人。 “……” 与此同时,见韩安国竟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了“长公主刘嫖”的立场上表态,许多官员都是暗暗吃惊,只觉得不可思议。 “……” 另一边。 为受汉武帝之托的东方朔,见到韩安国的表态之后,却没有任何的吃惊。 他只是面带讥讽之色的站了出来,准备和韩安国打擂台。 “……” 戏台的主角到齐了,下面就让我们来看看,这场戏是怎么演的吧。 韩安国与东方朔。 先说一下御吏的首领韩安国,他是长公主刘嫖一系中官职最高者,三公之一,正一品大员。 这是很了不得的,因为朝堂之上,只有丞相和太尉两人的官职,才稍稍大过他。 相比之下,东方朔的太中大夫,只是“小小”的正四品,乍一看,似乎是没有什么好比的。 但是,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 因为,东方朔是代表着汉武帝刘彻在打擂台。 话归正题。 汉武帝刘彻见到韩安国的表态之后,眼中也同样是闪过了一丝讥讽。 显然他对于韩安国一直以来不食人间烟火,圣贤的伪装,也同样是洞若观火。 不过,看破不说破,刘彻表面上还是一副惊讶的模样,他先是打量了一眼,然后又向韩安国问道“卫青是代郡边彊的地方官员,身负边防的重任…” “爱卿你如此直接弹劾于他,绝不是一件小事,你可有确凿证据?” 而韩安国这边闻言,则表现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拱手答道“陛下,臣深知此事情的严重,事前也详细调查过,共收集到罪证总计三十二条。“ “还有涉及到卫青打压异己、贪墨军饷,索要贿赂等等八项罪名,还请陛下审阅!” 说完,韩安国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一份奏疏,捧在头上,呈给了刘彻。 刘彻拿到奏疏之后,打开随意扫了两眼,然后便抬头看向了东方朔。 随后,刘彻便将韩安国的奏疏,通过身边太监交到了东方朔的手中。 刘彻这边,盯着东方朔说道“东方先生,你作为卫青的辩护方,韩爱卿对卫青的种种弹劾,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 东方朔这边,双手接过奏疏之后,低头细读了片刻之后,脑瓜子一转,便有了应对的办法。 “……” 事实上,事前,刘彻已经和东方朔通过气了。 东方朔早就知道了“长公主刘嫖一党”,今日极有可能会大举弹劾于卫青,所以说,早早就备好了应对的计策。 “……” 如今,看到韩安国出列弹劾卫青之后,东方朔马上就站了出来。 这边,将奏疏交回给刘彻之后,东方朔便出列道“陛下,依臣看来,韩大人对卫青诸般弹劾,皆是子虚乌有,臣绝不敢苟同!” 第九十四章东方朔对韩安国 说到这里,东方朔话锋一转,却是转守为攻,表现出一副慷慨激昂,为天下先的模样,说道“而且,臣怀疑,韩大人今日的弹劾,乃是某些歹毒妇人,是因后宫旧事,怀恨在心,报复于卫青。” “以下臣看来,韩大人或是受了蛊惑,或是受了驱使,所以才会有了今日的弹劾之事!” “……” 随着东方朔的话声落下,朝堂之上的百官顿时哗然! 卫青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武官,会受到韩安国这位大佬级的弹劾,这已然是,许多官员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在卫青受到弹劾之后,身为汉武帝近臣的东方朔,居然马上站出来接招,寸步不让,进行反击。 东方朔这边,不仅是宣称韩安国受人驱使,还隐隐暗指了韩安国背后的某位大人物,一副明火执仗要与“长公主刘嫖一党”死掐的架势,更加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要知道,哪怕是丞相田汾、太尉窦婴”两人,慑于御吏大夫的特殊权力,都不会主动招惹于韩安国。 怎么今日东方朔的态度,竟是如此的激烈?毫不留情? 朝堂之上,已是有多少年没人敢触犯御吏大夫的威严了? 见到这一幕,心中震惊之余,百官们此刻心中的想法不一! 要斗起来了!东方朔这位皇帝的宠臣,能够全身而退吗? 要有一场好戏看了… 长公主一党与帝党相争,朝堂要大乱了! 抱有这样想法的官员,皆是若有所思、神情专注,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兴奋。 当然还有一些人,神情则是有些忧虑。 而刘彻见到这一幕之后,眼神深处则是闪过了一丝满意。 “……” 刘彻有心要保住卫青,所以他在听到东方朔的反击之后,也不待韩安国表态反驳,就十分配合的问道“哦?东方先生认为卫青受到弹劾,是有人报复于他,怎么回事?细细讲来!” 东方朔神色间满是肃穆,轻蔑的看了韩安国一眼之后,扬声答道“陛下,臣前些日子无意间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在长安城的西市之内,有一家名叫‘文玩坊’的古玩店,这家古玩店内的诸般字画,皆是韩安国韩大人所写。” “臣亲自去过文玩坊,说实话以韩大人的文情,他的一幅画,最多也就价值两三吊铜钱。” “但这些平常之作,却皆是标价极高,往往一件地摊作品,在这家店内就能卖出千两黄金的天价,竟是比圣贤的名作,价格还要更高。” “不仅如此,而且,还有许多人竞相购买,这当真是一件奇事!” “……” 听到东方朔的讲诉之后,刘彻眼中精光一闪,缓缓说道“哦?这确实是一件奇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世间当真有那么多的傻子,会花重金买一些地摊画?” “……” 东方朔闻言,接话答道“臣也觉得奇怪,毕竟能够轻松拿出千两黄金,购买字画之人,大都是一肚子墨水,身家富裕,并且深悉此道,绝不可能尽数做这种傻子之事。” “察觉到事有古怪之后,臣就派人秘密调查此事,才发现前往‘这家文玩坊,花大价钱购买那些普通字画的客人,则大都是各地的官员。” “他们表面上是购买古玩,但实际上则是借此来行贿,以谋求官场上得好处!” “经过臣的调查发现,这件文玩坊,背后的主人,便是韩安国韩大人。” “而身为三公之一的韩安国韩大人,也一直在利用这般伎俩收敛钱财,以权谋私!” 顿了顿后,东方朔继续说道“臣暗查此事之余,也收集到了一些实证,但臣乃是太中大夫,只负责朝廷的粮食营造,此事并不是臣的职责范围之内。” “所以说,臣就打算将这些证据交给都察院,但没想到泄露了消息,臣也受到了“文玩坊”幕后主人,也就是韩安国大人的威胁,宣称臣若是将此事捅到都察院,他就会报复于臣!” “但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又如何会因为些许威胁,就放纵大祸的产生…” “所以说,臣在三天之前,就将自己所掌握的诸般线索交给了都察院的院长。” ”没想到,三天的时间,这些证据还是没有交到陛下的手中,所以臣今日冒死进言,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这里,朝中百官皆是神情大变,有许多官员的眼神更是有意无意的瞄向了最前列位置的韩安国。 在众人注目之下,一向一脸正气的韩安国,则是面色阴沉似水。 到了三公九卿一二品大佬这般层次,自然不可能像普通官员一般,到处搜刮民脂民膏,也不可能直接向别人索要贿赂。 这样的做法,格调太低,也容易招人话柄,非智者所为。 所以,这些朝廷的大佬,利用手上的权力,在聚敛钱财方面,也纷纷是各施奇谋,花样百出。 说实话,韩安国开的这家文玩坊,乃是长安城内,半公开的秘密了。 多年以来,韩安国一直通过这家“文玩坊”来收取贿赂、进行权钱交易,积累财富。 各级官员若是想走通韩安国这位御史大夫的门路,就要事前往“文玩坊”购买一件字画。 这也是官场上面,人尽皆知的规矩! 如今,东方朔现在却是突然扯到了“古玩坊”的事情,意思也很明显! 卫青乃是汉武帝刘彻的人,而韩安国则是“长公主刘嫖”一党,在官场的头号人物!“ 长公主刘嫖一党,既然弹劾了卫青,那么“皇帝党”就要弹劾韩安国! 总而言之,这场争斗,“帝党”将会寸步不让! 作为千古一帝,刘彻是一位好大喜功的皇帝不假,但是,在权术方面,绝不是一位糊涂皇帝。 长安城里的大小动态,明事暗情,刘彻一向是了若指掌。 比如韩安国通过“文玩坊”聚敛钱财的事情,刘彻一早就知道,只是碍于庙堂形势,以及刘嫖的反应,所以才一直隐忍着没有挑明罢了。 第九十五章各大五十大板 也正是因为如此,东方朔才会在这一刻,炮轰韩安国。 百官们万万没有想到,长公主一党和帝党,斗得竟是如此激烈。 不仅是直指三公大佬,并且还完全不顾及官场之中的潜规则,直接牵扯出了“文玩坊”之事。 如此一来,长公主一党和帝党之间的矛盾,那可就大了。 两派冲突也将会愈演愈烈,而庙堂的局势,恐怕也会混乱许久。 想到这里,其他派系的官员们心里面,隐隐有些担忧,认为“两党”的动作太大,接下来的局势,有可能会连累自己。 在官场之中,有许多隐藏的规则存在。 这些规则,乃是百官们相互间的默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有人轻易触碰。 “……” 官场的潜规则有许多,而其中较为特殊的一条便是为尊者隐。 身处官海之人,谁没有做过坏事,谁又不知道谁的那点事? “……” 就拿韩安国的“文玩坊”来说,曾经就有无数位官员向“文玩坊”送过大把的黄金。 “文玩坊”的真正作用,究竟是什么,朝堂上的百官们,大都是心知肚明。 但哪怕是韩安国的政治死敌,也从来没有捅破“文玩坊”的事情! “…” 为何?” 文玩坊”乃是韩安国的真正罪证,这一点百官们固然是心知肚明。 但揭露了这件事情,也意味着将要和韩安国不死不休。 到了那个时候,原本还能维持住的政治平衡,就再也没有了回旋余地。 原本朝堂上普通的权力斗争,将变成了你死我活,血淋淋的生死斗。 这样的结果,却是任谁也不愿意看到。 “……”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韩安国通过“文玩坊”进行权钱交易,这件事情上,韩安国这边,仅仅只是受贿一方。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官员,犯了行贿之罪! “……” 若是“文玩坊”的事情,真的被翻到明面上… 韩安国固然有罪,那么那些向“文玩坊”送黄金行贿的官员,数量足足有上百人之多,究竟要不要问罪? 第九十六章迟来的处罚 柏原崇这边,却是没有道理,不担忧。 在前一段时间,他奉长公主刘嫖之命,利用手中的权力,打压和为难卫青。 但没有想到,卫青的反击居然如此的犀利,公然带兵入城,掀了桌子。 原本,柏原崇算计着,自家府中还有数百府兵,怎么地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待到他召集旧部,再以近万的兵力镇压,这区区千名士卒,再怎么能打,也打不过十倍的敌军吧。 到那时候,卫青这个小崽子,更是有死无生。 “……” 而只要卫青一死,长公主刘嫖的任务,便能完成。 而卫青的姐姐卫子夫那边,在皇后陈阿娇的打压下,也会朝不保夕。 到时候,卫子夫即使深恨自己,想必也没有那个时间与余力,来对付自己。 因此这一宝押下,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十拿九稳的事! 哪知柏原崇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长公主刘嫖与皇后陈阿娇。 “……” 数百府兵连一柱香的时间,都没有撑住,便一战而溃。 看到这一幕后的柏原崇,立即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差点没有吓昏地上。 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算计,什么样的布局,等到刀子架到脖子上,全都无用了。 被卫青给控制住的柏原崇,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般,待在一间密不透光的密室中。 惊魂不定的柏原崇,龟缩在房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寝室难安,焦躁不堪。 就在柏原崇无比绝望之时,长安城的大朝会,也因就卫青带兵入城一事,商讨出了结果。 出乎意料的是,帝党和长公主党如此一来,双方堪称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 “……” 无奈之下,帝党和长公主党选择了和解。 柏原崇被调到长安城,任从三品御吏副院,虽说升了官,却是个没有权力的虚职,算是明升暗降。 而卫青私自带兵入城的惩罚,则是剥夺身上的所有爵位,变成没有爵位的白身。 但是,五品的官位却保住了。 “……” 柏原崇和卫青算是各打五十大板,双方算是斗了个平手。 对于这个结果,柏原崇大出意料之外,心里面却实在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是更加提心吊胆了。 帝党、长公主双方在朝堂上,斗了个平手。 卫青那边,安然无恙,除了丢了爵位,什么都没有损失。 而自己这边,明升暗降,权力被剥夺的一干二净,看似得了便宜,实际上是吃了个大亏。 柏原崇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情知自己这个原四品郡尉,在代郡看上去威风无比,权势显赫,八面威风,但等到了帝都长安,却什么人物,也算不上。 此时的大汉帝国,虽说没有达到汉武帝后期,五十九个郡的版图,但也有四十九郡。 大汉帝国有四十九个郡,官吏十几万,数量繁多,然而不用说一品到三品的高官,就算是四品到五品的中高层官员,都寥寥无几。 毕竟官途之路,异常艰难,加上耽于官官相连,世家组合,绝大多数官吏刚刚起步,就不得不黯然息鼓,终生难以寸进。 而那些适合走官场的天才,如果没有大毅力、大智慧、大运气,也休想能够走到终点。 但在大汉帝国权势、地位,与官位的高下,又息息相关。 那些个一二品的朝堂大佬,捏死自己,简直不比捏死一只臭虫费事多少。 这个世界,可是一个实力、势力至上的世界。 所谓规则,不过是这些大人物,妥协之下的产物罢了。 如此前思后想,无论怎么想,柏原崇都感觉自己绝对没有可能在卫子夫、卫青姐弟两人的报复下,侥幸逃命的道理。 就此束手就毙,坐地等死,柏原崇也委实太过于不甘心。 毕竟,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想死。 最终柏原崇心一横,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 所谓的一条道走到黑,就是彻底投靠长公主刘嫖,做她的马前卒,做她的棋子。 靠着她的庇佑,在卫子夫和卫青姐弟两人的报复下,保住自己的性命。 虽说到了京城不如地方上自在,但是好歹能够活命。 柏原崇这边,带着家眷狼狈的,离开了代郡。 当然了,他也在代郡留下了自己的后手。 而他留下的这个后手,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对付卫青。 “……” 而卫青这边,除了丢了爵位,其他什么都没有失去。 最初,因为一件小事,逐渐扩大,最后,震动整个代郡,还有大汉朝堂的大事,终于是结束了。 不过,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却很大。 因为,卫青的冲冠一怒,率千卒入城,还有代郡太守刘守的放纵,郡尉柏原崇的调兵反击。 这一切的一切,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 人们在避之不及,躲得远远的同时,也不得不对卫青的胆大包天,表示叹服。 私自率军入城,进攻郡尉府,这可是很多武将,都不敢干的事啊! 卫青的恣意妄为,也让更多的人坚信,他这个中州司马,肯定干不长久。 意识到这一点,善于周旋,见风使舵的人们,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除了平日和柏原崇结怨很深的人没到场之外,其他各衙门的大官、小官,几乎是一个不落。 送礼的,关切叮嘱的、温言劝慰的,一大群的官员,依着官职高低,排着队和柏原崇说话。 虽然从年前开始,代郡就一直风传着卫青的姐姐卫子夫,是当今皇帝宠妃的消息。 然而,由于卫青的出身低微,资历浅薄,所以人们大多对这事情的真实性,抱着相当谨慎的态度。 仅仅是把它,当成茶余饭后的,一个聊天的话题。 因此当代表朝廷正式宣布对卫青、柏原崇两个人的处罚之后,绝大多数的人,都对这事惊讶的不得了。 “……” 卫青这个来代郡不过两年多的五品司马,居然赶走了掌握代郡十几年军政大权的柏原崇。 这个结果,太出乎人的预料了,一时间很多人,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 虽然大家暂时还琢磨不出,这中间的种种,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第九十七章蒙顿山区的开发 可要是把这件事情和前段时间里朝廷的帝党和长公主党,两党的党争,联系到一起分析… 那么这件事情就,绝对不简单! 一些在政治上嗅觉灵敏的代郡官员,很快便根据手头上有限的消息,得出一个他们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结论。 “……” 帝党和长公主党,两党的党争,起因,便是因为卫青。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卫青在朝堂上的政治靠山,真得很大。 得出这个结论后,很多官员,又带着礼物,去捧卫青的丑脚。 “……” 元光一年,四月谷雨时节,百姓们,又到了忙碌的季节。 靠着农田为生的庄家汉,也在这个时候,翻种土地,播种苗粮,为茶圃枝接,忙的是热火朝天。 在赶走了柏原崇之后,在此后的两个月内,为了增加自身的经济收入,供养军队,卫青还与许多代郡的许多大商人,达成了合作。 “……” 蒙顿山区的百姓们,普遍生活的,都是十分穷苦。 这是因为,蒙顿山区多山地,独特的地形,导致了那里的土地出产不高。 农田少,粮食的出产,远不如其他地方。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蒙顿山区便没有值得发展的价值。 “……” 在此前,卫青就进行过实地考察,并且确实皮毛、草药这些东西,只要能将这些东西运出山区,就能获取大额的利润。 在以前,不是没有聪明人,意识到其中的利润价值。 只是,蒙顿山区的地形太过复杂,再加上道路好走的地方,充斥着大量土匪、强盗,太过于危险。 行走其中,若是商队本身护卫的实力不够,很容易在其中迷失,危险性实在太大。 “……” 再加上,同样的东西,其他地方,同样有。 商人们在衡量了利弊之后,宁愿用更高的价格,去其他地方,也不愿意到蒙顿山区收购。 针对这种极其现实的情况,卫青也做出了一番努力。 他借着自己官方的身份,首先消灭了蒙顿山区的所有土匪,又亲自和山区的乡镇士绅们谈判,勉强打通了一条商路。 “……” 不要小看这一条,普普通通的商路。 货物在这条商路上,一来一回一走,左右手一倒腾,便能够赚取数倍的利润。 而赚取到的利润,又有相当的一部分,会以分成的方式,交到既得利益者的口袋里去。 一来一回之间,一个循环不止的利益生态链,便成型了。 “……” 当一个人,能够持续给你带来利益与好处的时候,你看待这个人的看法,便会与过去不同。 利益是人与人之间交往之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人与人之间的最初交流,往往都是基于利益的计算和权衡。 “……” 这就是人性。 卫青原本便是个很好做人的人,而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人与他的关系,自然会更好。 “……” 而可以预想的是,伴随着时间过去,卫青在代郡中的影响,还会更加恐怖。 这些,都是卫青的基本盘,以及可以借用的外力。 因为,童年时的一些事情,从小,卫青就显得非常的老成,一举一动都比大人更像大人。 特别是在这几年,在经历了诸多的大事件之后,卫青得到进一步的成长。 其他人,就算再怎么聪明,面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事物时,依然会抓瞎。 而每到这个时候,卫青总是能轻易的解决这些麻烦。 “……” 元光一年,四月十八日。 由于盘踞在蒙顿山区的十几股土匪,被卫青接连拔起,还有商路的开发原因… 让原本贫困的蒙顿山区,开始变得有些繁华起来了。 仅仅几个月时间,蒙顿山区就已经变了一番光景。 卫青在蒙顿山区的平原处,立起了一座小城,并且以自己的名字,给它起名为青城。 “……” 青城繁华的商业,是以商路为基础,形成的核心经济。 说句通俗的话,青城是以商业大宗出售买卖,稍带百姓发展吃食,所形成特有的圈子,且能于一体的“山中之城”。 “……” 青城里面,有本地乡村的摊贩们,在路边挑担推车地卖吃喝,玉米饼、汤饭、酒水一应俱全。 越朝前走,各种吃喝、美食摊子也就越多,吆喝叫卖的乡音,更是此起彼伏。 套着粗布麻衫,穿着草鞋,以搬运、托运为生的驮夫、搬运工随处可见。 有的汉子,赤着着胳膊,交叉着腿,坐在路边树荫里捧着大粗碗,吃的咕嘟哗拉,那叫一个香。 有的汉子,正在帮摊贩干活儿,挣工钱。 再朝前走,道路两边能看见用蔑席木桩搭起的简陋摊子。 独自一人来到青城巡视的卫青,听到这些小贩的叫卖声后,心中一动,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月前,自己时常光顾的那家汤食摊。 “……” 那家摊位的疙瘩汤,颇是得卫青的喜欢。 曾经有一段时间,卫青每一日,都会去那里,吃上一碗。 “……” 然而,近半个月,事情繁多,他竟是渐渐的淡忘了。 如今回想起来,卫青发现自己竟是颇有些想念那家摊位上疙瘩汤的味道。 虽说这家摊子卖的疙瘩汤,味道也就一般 但在这里吃疙瘩汤,不仅仅只是为了吃疙瘩汤,更是为了吃一份烟火气。 这疙瘩汤,可是小时候,卫青最喜欢吃的食物。 “……” 穿过熙熙融融的人群,卫青来到那家汤饭摊位之前,如今正是大家吃午饭的时间,摊位周围,竟是没有空位。 “看来还要等一下了。” 卫青叹了一口气,失笑的自语说了一声,随后便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 “……” 说实话,这家摊位卖的疙瘩汤味道,实在是一般。 甚至不如面条好喝,但卫青就是喜欢在这里吃疙瘩汤。 因为吃疙瘩汤,吃的不是味道,而是回忆。 两个月前,卫青心情尚有些茫然时,机缘巧合之下,曾在这里吃了一碗疙瘩汤。 在那个时候,周围的食客,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中州司马,地方大员的身份。 而他也只是芸芸老百姓中,最为普通的一员。 第九十八章卫青和俆升的爱情 坐在喧闹的集市气氛中间,吃着很久没有吃过的食物。 卫青的心中,竟然生起了一股久违的平和之感。 卫青在这里,能找回自己当初的那些回忆与感觉。 “……” 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权利方面的斗争。 至少,平心而言,卫青并不喜欢和人发生争执。 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永远不和人起冲突,是不可能的。 你可以保证自己不欺负别人,但是你保证不了别人不欺负你。 有时候争的不是名利,而是自保罢了。 “……” “呦,客人来了,麻烦您再等等,马上就有空位置了。” 汤食摊的王老头,一眼就认出了卫青,在见到卫青后,连忙喊道。 卫青一脸的和善,不见丝毫的高官架子,摆了摆手笑道“王老哥你先忙吧,不用管我,我并不着急。” “……” 今天摊位上,吃饭的客人,真得很多。 王老头自己一个人,的确是有些手忙脚乱,忙不过来。 在王老头眼中,一向平和客气,穿着一身普通布衣的卫青。 不过是一位有些闲钱的乡绅子弟罢了,又是熟客,用不着特意巴结。 “……” 所以,听卫青这么说,王老头只是抬头一笑,就继续拿碗盛汤,招呼客人去了。 疙瘩汤这种吃食,盛得快,吃的也快,其实也没等多久,就已经出现空座,轮到卫青了。 “……” 卫青坐在桌子上,先拿起那一碗疙瘩汤,吞咽了一口。 又将巴掌大的白面烧饼叼嘴里,一口气嘶咬下了一大块,嚼几下,顿时满嘴都是软乎乎的麦香味。 “…” 随后,卫青仔细地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微眯着眼睛,享受着疙瘩汤和烧饼,带来的双重的美味。 “……” 就在这时,一匹高大的母白马,快跑而来。 它的颈间缀着铜铃,上面披着银鞍,马背处坐着一个高挑修长的年轻身影。 她穿着镶着铁皮锁子甲,戴着黑铁头盔,腰间佩着重剑,挺直的脊梁,比男人还像男人。 这名凤表龙姿,气宇昂然的亲卫队长,便是徐升。 “……” 这几年,她常年的奔波各地,与卫青一起四处征战。 原本白洁的皮肤,被阳光晒成了略深的古铜色,鼻梁挺直,薄唇素颜,一身的豪气。 再进入人群密集的地方后,徐升这边,就把她的宝马给拴到一个柱子上。 反正,青城是他们卫家军的地盘,也没有谁敢在这个地方偷他们的马。 ”……” 看着摊子前面那熟悉的身影,徐升嘴角微张,说道“卫大人,你好。” 听着声音,卫青下意识的抬了抬头,吃饭的动作,顿时一滞。 只见在眼前,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穿着男装铠甲的少女,正在那里安静坐着。 少女尽管年纪不大,但那女扮男装的英气之处,却给人带来强烈的吸引力。 在卫青看见徐升的那一刻,徐升此刻,也注视到了他。 “……” “是你啊!!” 卫青用手擦了一下嘴角之后,说道。 两人对视了片刻,随后,又如同触电一般,迅速的缩回。 确认过眼神,是想要见的人! “……” “徐亲卫,你也爱喝疙瘩汤啊。” 看见眼前的徐升,卫青脸色一变,随即幽幽的一叹,说道。 望着徐升,想起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卫青不禁心头一动。 徐升看着卫青,双眼之中满是爱意,只是看着身后议论纷纷的百姓们,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她只是选择,默默的在卫青旁边坐下。 卫青动作一滞,缓缓转身看向眼前一脸笑意的徐升。 这个时候,本来只是单纯吃个饭的卫青,此时此刻,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虽说两人之间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毕竟还没有结婚,没有实打实的名分。 卫青自己这边还好说,但是他害怕会让徐升的名声,受到影响。 在蒙顿山区,保守的力量,还是很强的。 “…” “卫大人你好啊……” 面对面的看着卫青,徐升脸上不由的带起了红晕。 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卫青,认真的向他问好。 “……” 卫青这边,没想到徐升这么直接,看着围观的众人,讪讪的,张了张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 可是,要不说点什么,这气氛,就更尴尬。 “……” 想了想,末了,他总算是找到一个自认为可以开头的好话题。 只见,卫青咽了咽唾沫说道“你最近住在哪儿?” 话刚出口,他就想把话一字一字的收起来,然后吞回去。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 说实话,在建元五年的时候,卫青已经就发现了徐升女儿家的身份。 不过因为,徐升一心忠君报国的原因,卫青心中有所触动,所以就没有拆穿他。 后来,卫青发现了有些不对。 通过几次接触,他就知道面前这个丫头,是真心想和自己好。 认真算起来,其实,他也不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早先,剿匪的时候,徐升就前一个送吃食,后一个送衣服的,朝着自家的家里面跑。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面,便已经知晓了几分。 这女子对男子,是再明白不过的心意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里暗笑了一下。 这小姑娘比他还着急,居然用上了女追男的套路。 直到,卫青和徐升两人,互相确定对方的心意,他们都没有选择大胆的告诉其他人。 哪怕身边的人,对于卫青和徐升的关系,都心知肚明。 娶一个同岁的乡镇小姑娘,他这边,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他最开始的出身,也只是个奴隶罢了,他哪有什么资格去嫌弃人家。 依照大汉帝国的律法,女子十二,男子十四就可以婚嫁。 而且,他还知道在农家庄户里,将自家五六岁的女娃嫁出去,做人家童养媳的,也不在少数。 当然,绝大多数人家的女娃子,一般都是十三四岁的时候,才开始找婆家,然后出嫁结婚。 第九十九章不敢言明的爱恋 像徐升这么大的女娃子,大部分都结婚了,甚至有的,娃都生两三个了…… 但是,他现在又不能回应徐升的热情,因为直到现在他心里都还有着深沉的忧虑。 “……” 馆陶长公主刘嫖和陈皇后一党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 让卫青直接到现在,都不寒而栗。 卫青自己这边倒无所谓,人生在世,何惧一死… 不就是斗争吗?他卫青虽然是厌烦,但是并不怕。 但是啊,若是连累到徐升,那可不好… “…” 另一边。 望着近在咫尺处,卫青的样子,徐升的脸色,明显有些恍惚。 那甜蜜的记忆,在此刻不断地回溯,令她不由想到过去一些事情。 当时,她第一眼瞧见卫青,立刻就喜欢上了他。 “……” 他是多么的英雄啊!看他那宽宽的身材,浓黑的眉毛,挺拔的鼻梁。 徐升永远也忘不了,当年的那一幕。 “……” 在冻彻入骨的风雪下,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带着一千多名士卒,带着必死的决心,袭击了六万匈奴大军的粮仓。 在这一幕场景之中,徐升只能默默仰望着这名少年,跟随着他的脚步,去见证他的传奇。 “……” 再之后,她便一直待在那名少年的身边,看着他,守着他。 陷入回忆状态的徐升,单手倚靠在桌上,痴痴地看着卫青。 青梅煮茶变红豆,只因爱意已入骨。 “……” 看着这个样子的徐升,卫青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将徐升喊醒。 说实话,高压的军旅生活,让卫青原本就有些消瘦的身材,变得更加有棱有角起来。 不过这消瘦,并不是瘦弱。 恰恰相反,从他走路时,四肢矫健有力的虬实肌肉来看。 应该说,在长期的高强度军中训练,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结实与强大了。 十七岁的卫青,没有多少胡子,所以说没有蓄须。 他那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面上皮肤,闪烁着健康的光泽。 “……” 还记得那天,一年多前的一天。 这一刻,卫青浑身上下如同触电一般,变得极为的僵硬。 愣了片刻之后,他转身便想开溜,可惜却被迅速出现在身前的徐升,给拦了下来。 眼见跑不掉了,卫青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试探性的问道“徐亲卫,你还有什么事吗?” …… “卫大人,听说你搬新家了,怎么不带我去逛一逛…” 徐升红唇微张,冷傲的脸上,露出一抹明艳的笑容! 下一秒,徐升的右手,便搭到了卫青的肩上。 她的五个玉指,微微弯曲,成了鹰爪状,向下狠狠地一压,就这样控制住了卫青。 “…” 看着徐升如此认真的样子,从其明亮的双眼中,卫青解读出一句话。 “小子,我抓住你了,你别想跑了。” “……” 就是这么回事。 卫青见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握住了她主动伸出的玉手。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暧昧。 …… 卫青与徐升互动的这一幕,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卫青虽说不是什么大帅哥,但长相刚毅,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乍一看给人的感觉,是一个非常阳光的少年。 “…” 徐升给人的气质,也是凤表龙姿,十分特别。 这两位人中龙凤的打闹,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投放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 “你看,这两个人,我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些眼熟啊,”… 周围许许多多的人,就着卫青和徐升那有些熟悉的面相,纷纷议论了起来。 “…” 说着说着,许多人发现这两人,怎么这么的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一般。 直到有人喊出了卫青名字的时候,不少人都愣在了原因。 甚至有一部分人,脸上都露出了激动之极的神色。 “……” 不是蒙顿山区的本地人,永远不能理解卫青这位空降而来的地方高官… 对于蒙顿山区之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一百章两个人爱的小屋 卫青他是多少蒙顿山区年轻人的偶像。 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蒙顿山区原本一片蛮荒的景象,为蒙顿山区创造了现如今繁华的商业。 可以说,卫青在蒙顿山区,有着巨大的人气。 “……” 卫青来这条街道上,吃饭的这个消息,很快便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传遍了大半个青城。 不少的人,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向着这条街道而来,其中有老人,也有年轻人。 “……” 看着周围那些激动而又狂热的人,卫青、徐升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声不妙。 紧接着,两个人以飞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跑了好一会,直到跑到一个比较寂静,看起来没什么人的地方,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 跑了相当一段时间,总算甩开他们的卫青、徐升两人半蹲着腰,口中喘着粗气,相视一笑,一股无言的气氛,笼罩在两人之间。 …… 为了处理政务方便,自从青城建成之后,卫青便选择了搬家,搬到了青城之中。 身为蒙顿山区的军政一把手,卫青又给自己选了新家,其地理位置,自然是不错的。 “……” 新家坐落在幻妙巷的院落处,出门两步就是主街,拐过角就是井。 想洗个衣衫,涮个抹布,走几步就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日常的衣食住行,极为方便。 “……” 不小的院落里面,还有几棵槐花树,每到花开时节,槐花不仅好看,而且槐花煮熟之后,还可以做包子馅儿。 “……” 这八间大屋,是卫青自己出钱出工整饬过的,黄泥掺上糯米,加上青砖,墙抹得既结实又好看。 卫青带着徐升来到自己的家里之后,徐升眼睛顿时一亮。 一进来就看得出来,无论是装修,还是桌椅板凳等家具,都是崭新的。 而且,这装修的风格,是近几年很流行的,看起来主人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在里面。 说起来,这是徐升这辈子,来到男人的家里。 不过她却没有丝毫的拘谨,四下打量之后,她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显然,徐升对于卫青家里房屋的摆设布局,不是很满意。 卫青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但是啊,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生活的气息。 在徐升的眼中,这种房子不好。 半晌,以女主人心态,整理完房屋的徐升,这时才反应过来。 她红着脸对卫青说道“你看,我给你挂的灶神图好看不?” 里屋的主房处,挂着一张灶神图。 灶神又称灶王爷,灶君。 灶神在大汉朝的影响力很大,差不多家家户户,家里都设有“灶王爷”神位。 在古代人们称这位尊神为“灶君司命”,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让百姓可以吃饱饭,因而受到崇拜。 其实,老百姓都很朴实,哪怕只要有一丁点活着的希望,他们都不会造反。 粮稳则天下安。 灶神是汉朝民间最富代表性,最有百姓基础的神,寄托了汉朝百姓一种辟邪除灾、迎祥纳福,喜迎丰收的美好愿望。 而徐升挂的这幅灶神图,栩栩如生,极为生动,这可是稀罕物价,就是价钱贵得吓人,窗户那么大一张就要"八十个铜板。 这是她用自己积攒下来的军饷钱,买来的。 灶神他的手里面,捧着稻、黍、稷、麦、菽等五谷,身边围绕着马牛羊猪狗鸡等六畜,这是寓意最好的神图。 “好看。”卫青真心实意的说道。 “那是当然,我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徐升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 “……” 卫青看向徐升的双眼之中,也充满了爱意。 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开始爱上代郡这里的一切了。 他爱上了这山,爱上了这水,爱上了这片土地,更爱上了徐升。 “……” 看着近在咫尺的徐升,我已经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你的余生,从此以后由我来陪你度过,无论经过多少风雨,我都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 从认识,到相知,再到相爱。 恋爱的过程,看似简单,如同一道直线一般。 但是啊,其中,又包含着多少喜悦,还有心酸! 话归正题。 随着蒙顿山区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来到这里的商人,也是越来越多。 商人越多,商道也就越拥挤,麻烦事也就越多。 总管商道一切事务的侯广云,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 堆满货物的牛车、马车,在这个商道处往返,必须要侯广云腰间的衙印盖章,才能畅通无阻。 说实话,这是一个肥差。 也正是因为如此,卫青才会交给侯广云。 近日里来,在军寨中,闲来无事的卫青,便总喜欢外出逛逛。 不知怎地,逛着逛着,卫青就逛到了侯广云这边。 眼尖的侯广云,在见到卫青之后,还想给他找个坐着歇息的干净地方。 但卫青这边见状,摆了摆手,拦下他说道“不用了,反正等一下马上就走,我又不是什么贵人,讲究这么多。” 说着说着,卫青左手揉了揉肚子,笑着说道,“你小子,要是真有良心,就给我找点吃食来,我有些饿了……” 卫青这边,早上就吃了一碗麦汤打底,没一点荤腥,又徒步在太阳下面,走了七八里的路,出了一些汗,肚子是真的有些饿了。 侯广云闻言,撇了撇嘴,先是有条不紊地将手中的活计,处理完毕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把他带到了灶上。 简单地和管灶的大师傅说了几句之后,侯广云便接着去处理自己的工作了。 “老大既然是你不要特殊的待遇,那我可就不管你了。“ “我这边,可是很忙的,没时间管你。” 侯广云言道。 “……” “瞧你那损样!” 面对侯广云的这个态度,卫青不由得笑骂了一句。 灶台的大师傅这边,给卫青煮了一大碗面,还特意多放了点猪油。 大师傅虽说不认识卫青,但被有品级的将官,亲自引路。 大师傅自然明白,来人身份的不一般。 第一百零一章岀手大方的豪商 所以说,大师傅不但把面的分量,给下的十足,还讨好地在面上,加了四块下饭的大腊肉块。 这碗扎实的烂肉面,让卫青吃得满脸油光,特别是那四块肥瘦相间的大腊肉,实在是太香了。 “……” 随后,卫青在大师傅惊讶的目光中,打着饱嗝,道了声谢谢,起身就走。 一副吃饱喝足之后,拍拍屁股,就闪人的架势。 “……” 闲而无事的卫青,又去找了侯广云… 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自己能搭把手帮个忙的…… 闲不住,他是真的闲不住。 “……” 侯广云此时此刻正和一个大商队管事模样的人,在一起商量过卡税的问题。 而另一边,道上的一个从九品的主笔,领着几个兵卒,正在验查货物。 这只商队带的货物,实在是太多,几十个牛车上,都是鼓鼓囊囊的麻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 麻袋上面,都写着甲一乙二丙三,以方便辨别货物的不同。 兵卒每翻检一个,主笔就会把这些货物,用毛笔在竹简上,写成大大的黑字,并且大声的读出来。 “……” 然后,听到声音的侯广云和商队管事,就把和各自手里的帐册对照,每对一个,就用毛笔打一个勾。 “……” 见到这般,卫青耸了耸肩,知道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左右一打量,刚想走… 突然就听到有人在人堆外面,大声喊了一声“咦,你不是那个最近很有名的中州司马吗?” 卫青闻言,转头略带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 那人大约有二十多岁的年纪,相当的年轻。 白白净净的一张圆脸,身宽体大,五指粗壮,没有丝毫的老茧,一看就是一位吃喝不愁的主。 他的头上,戴着与黄金同等值的乌蚕丝帽子,身上穿一件绸缎彩衣,浑身上下收拾得整齐利落。 “……” “大人,这是太原的王大公子。” 侯广云这边,见到卫青身边,突然站了个人。 以为出了什么意外的他,吓得一路小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熟人。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后,侯广云赶忙介绍道。 “……” 有着侯广云穿针引线,卫青索性就站在原地和这位自来熟的年轻掌柜地聊了几句话。 几句话之后,卫青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个胖胖的家伙,还真是土豪。 “……” 这位年轻的掌柜,名叫王有钱,是关中地区大豪商王家的嫡系公子。 这王家,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商人之家。 他们王家,可是商界公认的大汉十大豪商之一。 作为公认的天下十大豪商之一,王家除了富甲天下,拥有众多的商行之外,其影响力更加恐怖。 汉朝时期,公认十大最挣钱的暴利行业,是盐业、钱庄、铜、铁生意、当铺、染料贸易、香料贸易、丝绸贸易、瓷器贸易、茶叶贸易、酒水贸易这十种… 而王家作为大商帮之一,几乎涉及所有可以赚到钱的生意。 但是他们最厉害的,还是垄断了大汉几乎一半以上的大宗瓷器贸易。 王家商帮的生意,不仅仅只在大汉一国,西域,中亚,南越,甚至是匈奴,都有着他们的生意。 他们把中原内地的上好瓷器,买到东边,赚回金银贩,把瓷器卖到西边,换回香料… 又跑到南边,用瓷器换回珍贵名木,最后,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匈奴的地盘,用瓷器,换回牛羊马。 总之,王家的财富,就算没有千万白银,最少也在八百万白银以上。 “……” 简简单单的和卫青聊了几句之后,这位王有钱,王大公子开口就要送卫青一处位于郡城平澜宅院的地契,再许百亩好地。 听到王有钱这么大方,一直站在旁边的侯广云,有些怀疑人生,呆愣在原地。 靠的这么近,王有钱的话,他句句都听在耳朵里。 此时此刻,侯广云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 倒不是说,侯广云被王有钱的这一番手笔给吓坏了。 作为总管一条商道的主事之人,说实话,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每天都有这么多的商队,在他这里进进出出,这些东西,还吓不住他。 而侯广云之所以心里面不平衡,差点气背过气… 完全是因为,他想到了之前,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 “王有钱你个混蛋,你.他.妈的,这么有钱,出手这么大方,一张口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那你为什么,为了省十几两银子的过路费,和我在这里,磨了半天的嘴皮。” 侯广云在心里面,暗暗的大骂道。 “……” 要不是因为卫青在旁边看着,怒火中烧的侯广云,现在就打算狠狠的教训这个死胖子一顿。 你丫的,居然敢看人下菜,亏我之前还把你当做朋友。 “……” 卫青这边,闻言,也是眉头紧皱。 这似乎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呀… 但是,问题来了,天上怎么可能会掉馅饼呢? 这位王有钱,王大公子,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如此的大方,让人不得不恶意地猜测他这样做的目的。 当然了,这位王大公子,不可能是画张饼,来框自己上当,然后再到官府,去揭发自己这个贪官受贿。 “……” 因为,这位王大公子要是敢这么干,等出了公堂之后,卫青就敢直接提剑,砍了这颗胖胖的圆脑袋。 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是因为自己手上的权利吗? 可是身为十大豪商家里面的公子,他应该能接触到更大的官吧。 何苦为了他这样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浪费这么多的金钱和时间。 英雄惜英雄?那就是更加扯淡的理由! 他们一个地方上的武将,一个豪商家的大公子,能有什么共同点? 想不通,想破脑袋,卫青也没想通,这位王有钱,王大公子为什么对他这么大方? 元光一年,九月二十三日。 这一日,是一件足以载入历史性事件的开始。 第一百零二章马邑之围的起因 提起马邑事件,估计很多人,都是一脸的懵.逼。 这也难怪,马邑事件,是发生在三千年前,西汉中期的一次历史性事件。 “……” 马邑事件,即马邑之围,历史上又称马邑之役。 在华夏的历史记载中,汉朝时期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集全国之力,却又无功而返的围猎之战。 这一战,就是马邑之围。 “……” 而马邑之围的起因,便是雁门马邑一带的豪商聂壹而起。 其实,聂壹最开始原本的初心,是入朝为官,做个王侯将相什么的。 然而,官场却不是那么好进的,至少当初的他,没有这个资格。 聂壹甚至连争取和面试的资格,都没有… “……” 这是一个摆在他面前,真实而又残酷的事实。 但是,聂壹比普通人幸运,因为他还有家族生意,可以接手。 “……” 这位一心官场,却始终无缘的男人,却在商业方面,展现了惊人的才能。 依靠天生的才能,祖宗留下的家业,还有艰苦奋斗,使他的商业帮号,蒸蒸日上。 他的商号万路通,为其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攫取到了巨额的商业利润。 甚至一度让聂壹成为了富可敌国,炙手可热的豪商巨贾。 “…” 聂壹他也是晋商的开山鼻祖之一。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晋商都是华夏商界永远绕不开的一部分。 在几千年的时间中,晋商一直是天下的十大商帮之一… 山西晋商,源远流长。 早在秦朝时代,晋商之中,就流传着一句话,日前是摊,日中为集,日后是市。 这句话的意思是,晋商做生意,从早做到晚,汇通天下,利益相通,万货之利,坐而策之,百倍而回的话。 话归正题。 聂壹和手下的伙计们,长途跋涉的,进行着跨地域的贩运,把商号开遍了全国… 在古代,公认的十大暴利行业,聂壹他都有所涉及。 “……” 不过哪怕已经家财万贯,日进斗金,腰缠万银,聂壹的内心深处,还是空虚的。 因为他最初的梦想,直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 聂壹虽说生意做得红火,但在大汉帝国中,还是属于不入流的人物。 因为田陈代齐的前车之鉴,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在不断打压着商人。 重农抑商更是国策,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甚至连工匠都不如。 当时天下的富豪们,虽然都很有钱,但是他们的地位,在明面上到底还是卑微的… 聂壹也不例外。 但是,有钱有势的聂壹,怎么会甘心,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工人。 为了日后荣华富贵,聂壹决定赌上一把。 “……” 下定决心之后,聂壹这边,以金钱开路,见到了朝堂上,以主战派自居的二品大员大行令王恢。 大行令王恢是燕地之人,早年也担任过边关的太守,和匈奴人打过交道。 当然了,和匈奴人打交道的时候,他吃过亏,所以说,自然是极为不喜匈奴人。 “……” 在见到王恢之后,聂壹这边,拱了拱手,向王恢进言道,说自己有把握能把匈奴大军引到马邑城来。 到时候,只要大汉能派出大军,提前埋伏在马邑城附近,进行伏击,定能将来犯的匈奴大军一网打尽,立下不世之功。 届时,大人您凭此事,青史留名也不是不可能。 “……” 王恢闻言,虽说有些心动,但还是怀疑性的质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把匈奴吸引过来呢?” “……” 聂壹见状,拍着胸膛,说道“我经常在草原做生意,匈奴人那边,都很信任我。” “我可以,以做大宗生意为由头,聚集一大批的物资在马邑城下,随后故意派人散布消息。” “而匈奴人生性贪婪,狂妄自大,他们在得到消息之后,一定会蜂拥而来。” “到时候,大人您将重兵埋伏在马邑附近,截断匈奴人的后路…”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活捉匈奴单于,名垂千古。” 王恢觉得聂壹说的有道理,再加上,他认为匈奴人没什么了不起,没有必要害怕他们。 以现如今大汉的国力,完全可以轻松的战而胜之。 “……” 认为这个主意,很不错的王恢,草草的写了一份奏疏后,便立刻去向汉武帝汇报。 “……” 在朝堂上,王恢是主战派的代表, 王恢认为送宗室公主,还有大量钱粮与匈奴和亲,是汉室无能的表现,更是整个民族的奇耻大辱。 王恢之所以一直没有进言主动打匈奴,是因为他缺少一个具体的作战方案,能够击败匈奴人的方案。 所以聂壹这个计谋,简直是雪中送炭,按此计划汉军都不用出塞,就能歼灭匈奴主力。 而汉武帝刘彻这边,这位少年天子,这一年也才刚刚二十三岁,可是他已经在位了七年了。 “…” 他忍了匈奴人,已经很久佷久了。 汉武帝刘彻心里面,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消灭匈奴。 但是,但朝堂上的大多数官员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都反对匈奴人用兵。 所以说,刘彻这边,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因此,王恢的这个主意一出,汉武帝刘彻便马上拍板,召集百官庭议。 刚开始朝堂上,没人发表意见,因为大家不知道汉武帝刘彻的真实想法。 百官们听了刘彻抛出的马邑之围方案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朝堂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 过了一会,身为长公主党大佬的韩安国,似乎是犯了御史的老毛病。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公开的和汉武帝刘彻唱起了反调。 只听见,他以一副忠君爱国的口吻说道“陛下,臣认为这个方案不可行,王恢大人,他说的不对。” “匈奴人和咱们不同,他们是游牧民族,军队都是骑兵,很难围而歼之。” “况且,就算是打败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好处,我们还会有很大的损失。” 第一百零三章集全国之力的马邑战 “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划算,因此,还是按照之前的老办法,与匈奴和亲为好!” “百年前,高祖亲率三十余万大军击敌,最后却被匈奴围困于白登山。” “白登之围,乃是前车之鉴,不可不忧啊!” 韩安国言语间的意思很清楚,以你祖宗高祖的文韬武略,也差点被匈奴人搞死… 你认为自己比你祖宗还厉害吗? 我看还是咱们大汉,还是继续和亲,送女人,送钱,老老实实的认怂吧。 “……” 另一边。 丞相田蚡也觉得,王恢的这个想法,很危险,不能让他一错再错下去了。 于是,田蚡马上上前一步,出言附和说道“韩安国大人说得对,陛下,为了帝国安稳,还是要以不动刀兵,继续和亲,方为上策啊!” 朝堂上的其他官员,看御史大夫和丞相这两位大佬,都这么说了,立刻便墙头草随风倒,随声附和,表示还是和亲好。 王恢见状,坐不住了。 顶着百官的质疑,王恢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他出言反驳百官道“韩大人,还有诸位大人,此言差矣,今时不同往日,此一时彼一时。” “百年前乱世初定,大汉初立,民力凋零,国力不足。” “碍于国力方面的巨大差距,因此就算是高祖皇帝,也没有击败匈奴。” “可如今的大汉帝国,今时不同往日,经过文景之治,京师之钱累百巨万,贯绳朽而不可校。” “太仓之粟麦充溢露积于外,腐烂而不可食。三十六苑养马场中,有十几万匹骏马。” “国力鼎盛至此,再也不需要继续委曲求全了,咱们现在应该复仇了。” “各位,百年国耻啊,现如今,该咱们向匈奴人讨回来了。” 王恢以民族大义为题,慷慨激昂的演讲,回荡在大殿之上,震耳欲聋。 “……” 韩安国、田汾等人闻言,并没有说话,因为他们要看一看汉武帝刘彻的态度。 因为,王恢背后是汉武帝刘彻。 现在,就看刘彻想打匈奴的想法,有多么坚决了。 “众卿,不要再争论了,朕心意已决,众卿家不必多言,这个仗,朕打定了。” 汉武帝一锤定音道。 皇权与臣权的相互碰撞,以皇权的胜利,为结束。 身为天下之主,刘彻有底气违背众多臣子之意。 韩安国不说话了,皇帝定下来的事,不能继续争论了,否则,日后,很容易被穿小鞋。 可是,韩安国虽说是选择了不说话,但是刘彻这位少年天子,却记住了韩安国刚才的出言顶撞。 刘彻用手指指着,装作缩头乌龟的韩安国,说道“马邑之围的总指挥,就是你了,韩爱卿。” 站在上帝视角来看,刘彻这一次的任命,绝对是一件历史性的大蠢事。 韩安国此人,虽说知兵,但知兵和统兵,完全是两个概念。 只要回顾一下韩安国,以往的经历,就会发现他的确是完成不了,这个高难度的任务。 战国时期,纸上谈兵的赵括,同样也是有名的知兵,不会统兵。 结果强行统兵的他,却葬送了赵国四十万士卒的性命,成就了白起的杀神之名。 而韩安国对比赵括,还不如人家赵括呢。 至少赵括敢主动请缨,和秦国的名将白起正面硬刚,而韩安国并不愿意去和匈奴人拼命。 不会打仗,又怕死的主将,要是能打胜仗,那还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但是,年轻的刘彻,并不知道这一点。 就算知道,或许任性上头的他,也会固执己见。 “……” 于是,胆小如鼠,又喜欢纸上谈兵的韩安国,就成为了大汉新的大将军。 这一次,他麾下的兵力,达到了三十万。 “……” 韩安国带着大汉帝国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开赴战场,一同带走的,还有刘彻获胜的希望和期待。 “……” 聂壹作为以小搏大起家的投机大商人,性格与战国时期的吕不韦,有几分的相似。 哪怕自己已经富可敌国,银子多得十辈子也花不完… 但是,面对更大的荣华富贵,他还是,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下注,豪赌一生。 而聂壹的偶像,恰恰也是吕不韦。 战国末年,豪商吕不韦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全部财产,全都压在了秦国质子异人的身上。 异人即位秦王后,吕不韦的投资得到了回报,一越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权倾一时。 历史上第一个皇帝嬴政的出现,也和吕不韦有关。 “……” 聂壹这边,也时常的思考,如何豪赌一把,才能搏个大官当当。 三品四品他不嫌弃,一品二品更高兴。 话归正题。 自从汉武帝刘彻在朝堂上乾坤独断,拍板确定下来马邑之围的方案之后… 整个大汉帝国的大半国力,便开始围绕着这个方案,全力的运转了起来。 官职一品的御史大夫韩安国,暂任为大将军,节制其他将军。 二品卫尉程不识,二品轻车将军公孙贺,二品大行令王恢,三品雁门关太守李广等七八位大汉高级将领,奉命调集上谷、上郡、北地、雁门、代郡、云中、陇西等十几郡的地方兵力。 “……” 韩安国这边,作为总指挥,位于后方,负责大军钱粮的调集和供应。 而李广、公孙贺、王恢等为将军,率三十余万大军分别埋伏于马邑城附近。 至于说,为什么本应该出现在战场第一线的总指挥韩安国,跑到后方去了… 那是因为刘彻有张良计,他韩安国有过桥梯。 在三十万大军快到马邑城的时候,韩安国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李广、公孙贺、王恢等人,成功卸下担子,跑到后方。 最高总指挥没等打仗就跑了,这个仗该怎么打?在线等急… “……” 元光二年,二月二十三日。 奔腾不息的桑干河源头处,有一座巨大的城池,此城就是晋西北第一城马邑城。 马邑城的城门处,有一座巨大的水门。 奔腾而下的桑干河,在这里被人为的改造成了护城河。 一道道翻腾的白色水浪,沿着宽阔的河道奔腾而下,形成了一处人造的天险。 第一百零四章功败垂成的马邑之围 在这个时代,似这般精巧而宏大的工程,出现在眼前,不由得让人感到了一种来自心灵的震撼。 无法想象,人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将这条大河给征服利用起来。 “……” 马邑城外。 数千名身穿棉服,手执鞭子的驮夫,默契而又节奏地喊着号子,赶着数万匹马。 数万匹的驮马,一字排开,每匹马的背上,都牢牢绑着两只大藤筐,筐内堆满了粮食。 粗算起来,这一支商队,这一次至少运送了几十万石的粮食,换算成斤数,差不多有近千万吨。 不得不说,聂壹这一次真的是下了血本。 别的先不说,就说这几千人的人工费,就要花不少的银子。 还有,这数万匹马,几十万石的粮食,可都是要钱的,而且,价格很贵! 仔细一算,这银子根本就打不住,至少要花两三百万两银子以上。 为了一个当大官的可能性,花费两三百万两白银,耗尽一生的积蓄,这真的值得吗? 或许对于其他人不值得,但对于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的聂壹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 聂壹的确是个大能人,有不凡的本事。 他靠着一路贿赂,居然可以只身来到匈奴单于的王帐内。 并且,聂壹最后还真的说服了军臣单于,让军臣单于带着大军,进入马邑城附近。 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真的是一个奇迹,一个足以载入历史的奇迹。 “……“ 匈奴这边。 军臣单于来了,带着天风、白狼、天火、天水四大机动性最强的十万轻骑兵精锐,进入马邑城附近。 而大汉帝国这边,李广、公孙贺等将军,率三十万大军埋伏在马邑城,周边的山地之中。 马邑虽说是晋西北的第一城,但地处于大同盆地的最上方,三面环山。 西面是管涔山,南面是恒山,东面是洪涛山。 马邑的正北方,靠近漠北之地,在洪涛山和管涔山的中间,有一处山间谷地。 而这片平稳的谷地,正是汉军高层们,给匈奴大军选好的死地。 第一百零六章王恢的下场 此刻的他,只是如同疯子一般,坐在冰冷的地上,哈哈哈的狂笑。 在以前,哪怕是身为九卿王恢,他都不敢对春陀表现出这种态度。 因为,身为掌印太监的春陀,权力比他要大得多。 而现在,他就要死了。 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自然不会忌讳那么多。 “………” 吃着美味的饭菜,喝着穿肠的毒酒,心里面对于死亡的恐惧感,如潮水般涌来。 王恢的眼眶盛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 死亡啊,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谁能从容的面对? 死之前王恢对春陀说得最后一句话是“陛下,我王恢对大汉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最后的最后,大行令王恢自以为的救命稻草,最后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马邑之围这个计划,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失败。 因为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最为关键的不是别的,而是要保守秘密。 一旦知道的人太多,难免不会被人泄露… 计划不完善,是王恢之过,而操之过急,想毕其功于一役,则是汉武帝刘彻的问题。 最后,王恢被迫自杀谢罪,刘彻也从这次事件中,吸取了经验和教训。 …… 王恢死后,事情也并没有结束。 因为刘彻在王恢死后,又下达了对王恢家进行抄家的命运。 其实,说起来,抄家也没啥。 自古以来,被抄家的官员多了去,抄家就抄家呗,至少比夷三族,诛九族要强。 但是王家的这次抄家,却并非一个简单的没收财产。 而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报复,是抄家官员纵容下的人间惨剧。 王恢死后的第三天,廷尉张汤随意的指派了一名典官,前往王恢那被查封的府邸抄家。 本来这也没什么,抄就好了,什么值钱的,搬什么,这也不需要人教。 可是啊,在官场上,破鼓总有万人捶。 一个曾经高不可攀的官场大佬,突然倒台,这不踩上几脚,怎么能对得起自己… 特别是这位大佬,还在不久之前提出震惊整个大汉朝廷的马邑之围的计划。 首当其冲的就是王恢的夫人、孩子倒霉了,他们被前来抄家的官员,关进了一间小黑屋里面。 狭窄的小黑屋内,不仅没有厕所,而且还没有阳光,吃饭更是伙食极差。 抄家的这七八天内,王恢的夫人、孩子,吃喝拉撒,都在这小黑屋中。 经过几天的抄家统计,从王恢家中共抄出黄金三百余两,白银一万两,铜钱大约有十万贯。 经过抄家这么一对比,王恢日常还是贪污的,但总体来说,还不算太过分。 毕竟他是二品的九卿,才贪这些钱,并不算太多。 但是,负责抄家的这位典官,得到上面某些大官的示意,哪怕抄家,已经完事,也不肯停手。 非要硬说他们王家,还有其他财产,藏在其他地方。 接下来,典官就对王恢的夫人、孩子们,进行了严刑拷打。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日夜承受酷刑,身体弱的人,肯定是承受不住。 最后的结果,就是死人了。 死的那个人,正是王恢的结发妻子石爱玲。 但石爱玲不会想到,她这一死,石破惊天,引起了朝堂上的轩然大波。 不仅自己得到了解脱,就连她的儿女,也被释放了出来。 因为,她这一死,事情就闹大了。 抄家所抄的毕竟只是钱,而不是诛九族,竟然抄出了人命,而且还是王恢的结发妻子。 这个结果,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廷尉张汤得到消息后,勃然大怒,先是罢了这名给他惹麻烦的下属典官。 然后,他又把王恢的儿女给放了出来,擦起了这件事情的屁股。 刘彻这边在得到消息后,也感觉事情过火了。 随即,他便下旨不再追究此事,并且给了王恢儿女,可以进入太学进修的名额,还有三十亩的田地。 王恢一事,因此也就彻底结束了。 “……” 咳咳咳,话归正题。 “马邑之围”的计划,虽然未能成功,但却使汉朝结束了,自大汉开国初年以来,一直以来奉行了百年的屈辱“和亲”政策。 与此同时,也正式拉开了汉匈两大帝国,大规模战争的序幕。 “……” 汉朝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和匈奴和过一次亲。 汉朝和匈奴算是撕破最后一层遮羞布,从此以后,两大帝国就此便是你死我。 汉军方面的计划失败了,但是,“马邑之围”事件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 “……” 一向骄傲自大的匈奴人,差点吃了一个大亏,他们怎么可能咽得下这一口气… 一场针对性的报复,在所难免。 “……” 匈奴的汗王金帐内。 几大军团长跪坐在军臣单于的下方,纷纷议论着应该怎么报复卑鄙无耻的汉人。 他们骂骂咧咧的,咒骂着奸诈的汉人,言语之间,似乎能把大汉灭上几十个来回。 “……” “哈哈哈哈,几位大将探讨的如此火热,让单于心中甚慰。” “现如今,你们有谁愿意带兵,替本单于,给卑鄙的汉人们一个教训。” 金帐之中,双腿架到案上,身子靠在狼皮椅子的军臣单于,再听着几位军团长的争吵之声,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说道。 “……” 原本声音嘈杂的金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帐内的几个军团长面面相觑,纷纷皱起眉头来。 且说,单以马邑之围这一事件而论,汉人和之前相比,明显是变了很多。 不仅仅是在态度方面,变得很强硬,而且,武器装备、士卒士气等方面,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最为关键的是,目前汉朝边疆附近,零零散散的分布了三十多万的庞大兵力。 这要是带着两三万的骑兵,在汉朝边彊逛上一逛,很容易被人包饺子,风险太大了。 相较而言,此次行动,又没有什么收益,利弊得失如此明显,自然没有人会自告奋勇。 沉寂良久之后,天风军团的军团长阿维抚,拱了拱手,在帐中众人的注视下,主动请缨。 他表示自己愿意带着两万多人的天风军团,在大汉疆域内逛上一逛,狠狠的落一下汉人朝廷的面子。 第百零七章匈奴人的报复 说到这里时,阿维抚的双眼,随即微微的细眯了起来,给人一种狐狸一般的狡黠。 “……” 其他三名军团长,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竟出人意料的,没有一人反对。 阿维抚此人是匈奴八大军团长中,最年轻的,年仅二十七岁。 阿维抚的长相,和一般身材魁梧,皮肤略黑的匈奴人不同。 他长得十分帅气,一双眼睛细长,好似狐狸的眼睛。 说实话,阿维抚的长相在匈奴帝国之中,并不是加分项,反而阻碍了他的发展。 但是,他能顶着这张不受匈奴人喜欢的美男子之脸,成为匈奴帝国内,位高权重的军团长,自然是有其特殊之处。 在以部落联盟制度,组成的匈奴帝国中,哪个匈奴贵族不是大部落出身? 阿维这个匈奴姓,也是有大来历,阿维乃是狼头两字改来的。 而狼头两字,在匈奴语中的意思,是王族的意思。 换而言之,人家阿维抚是匈奴王族的分支,是匈奴单于的自己人。 论起亲疏和远近,阿维抚远不是其他大部落出身的军团长,所能相比的。 实际上,匈奴帝国的中层军官以上,名字大多都是带有很浓厚的部落色彩的。 一听姓名,便能知道其人大概的来历出身。 回到现实,阿维抚除了本身出身于匈奴王族之外,他的军事才能和武力值,也极为突出。 正值壮年的他,也有着顶级武将的实力。 阿维抚在匈奴帝国之中,有风之灵狐的外号。 急动如风,智似灵狐,是世人对他的评价,也是他外号的由来。 他手下的两万多名天风军,所骑行的战马,是草原中速度最快的马,名为追风马。 追风马是由草原高腿马和西亚伯德马杂交混血而成的新种良马。 这种马,结合了草原高腿马和西亚伯德马的优点,不仅跑得快,而且,耐力也是很不错。 正是因为,当世最快的机动速度,阿维抚才敢在王庭金帐内,夸下海口。 也是,如果没有这份本事,谁敢在三十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玩突袭这一套? 且说,阿维抚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岁。 所以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以王族旁支的身份,几乎全程参与了大部分对汉的主要战争。 他的身上,有着匈奴男子特有的野蛮、血腥、残暴、狡猾。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匈奴已经建国超过百年,作为一个有才能的王族旁支… 他有条件可以接触到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知识,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文化教育… 并且,他也在南征北战之中,开阔了眼界… 正是因为如此,他和其他匈奴高层不同,他会站在国家层次,考虑战略方针…… 而今日他主动请缨,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身为王族旁支,义无反顾的要履行军团长的职责。 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却也是心思复杂。 他想为帝国,再亲眼看一看,大汉这个敌人,究竟有什么新的变化… “……” 元光二年,三月三十日。 春初时节,这一日寒风呼啸。 清晨,卫青早早的起床,洗漱一番之后,看着昏暗的天色,心中生起了一股不安感。 全面接触过匈奴之人后,卫青对于匈奴人的性格很了解。 基本上,他可以确定匈奴人在差点吃了一大亏的情况下,绝对会选择报复。 就是,不知道匈奴人会选择从哪里报复… 想到这里,卫青便骑上了自己的爱马春雨,向着蒙顿军营而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卫青便来到了军营统治所。 尚未入内,卫青便在走廊处,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酱香之气。 摇头失笑片刻之后,卫青推门进来,果然房内的桌上摆着一盆酱豌豆。 而白云生和候广云,也都在房间内,靠着火盆聊天! 白云生见到卫青到来,立即起身笑对“卫司马大人,您再不来,我与广云,都要吃完这盆酱豌豆面前了!” 须知,汉朝时期时蔬较少,况且天时不好,春初少菜。 而酱豌豆顾名思义,是用一种以豌石为主要材料制作的酱菜,咸酱味十足,是冬末春初间少有的零嘴之物。 而卫青在见到这二人在吃熟豌豆,也不客气,掩了掩门,伸手捏了几个豌豆,剥皮入嘴后… 方才出言“好你们两个小子,吃酱豌豆也不等我!” 白云生和侯广云相视一眼,然后一起坐到跟前,侯广云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壶酒来。 随后,侯广云又拿出一副崭新的碗筷,为二人斟酒。 三人坐定,却是白云生正色开了口“卫大人这豌豆,可是下官用自己的俸禄卖的,你可不要多吃多拿啊…” 闻得此言,卫青连连摇头笑道“云生兄,那要不然我做主,将你的俸禄,涨上一涨如何…” 此言一出,其余二人也都摇头发笑。 话说军营伙食简陋,一盆酱豌豆吃完,又下了五六个玉米饼子,便已肚圆。 随即,三人如今都身居要职,责任重大,卫青看完军营后,要折返回去,处理青城的日常事务! 而白云生和侯广云两人,也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然而,三人刚准备起身作别,却忽然闻得军营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好似炸营了一般。 三人冲出屋外,便遥遥看到外围军营中有号角声响起,并有阵阵马蹄声,极速来此。 俨然是有哨骑信使之流,身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在身,不顾军营不能行马的规矩,于营中驰马,惊动了大半士卒。 三人面色凝重的对视了一眼,也不多言,而是一起向着信使而去…… 从代郡平澜而来的信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切的说道“奉太守军令,告知各位长官,大约有两万多匈奴精锐铁骑,忽然出现在了代郡。” 原来,天风军团长阿维抚带着两万多天风骑兵,进入代郡有如入无人之境,遇关卡、小城便屠,遇大城便避。 阿维抚的这一手,拨钉子,大回环战术,让代郡全线告急。 依靠着当世第一的机动性,阿维抚硬是以不算太多的兵力,再次硬生生的打穿了整个代郡。 狠狠的扫了代郡太守刘守,还有汉朝朝廷的面子。 第一百零八章天风匈奴军团 “我心中的不安感,居然应验了,匈奴人的报复,居然真的来了!” 恍惚与震惊中,卫青本能想到了昔日那股不安感。 “………” 也对,以匈奴人的野蛮、凶狠、还有狡猾,宛如饿狼一般。 哪有饿狼差点吃了猎人陷阱的亏,还不报复的道理?!” 两万多名匈奴铁骑在代郡纵横驰骋的消息,几乎将整个代郡的文武百官,都吓破了胆。 所以,代郡太守刘守命令卫青带着新训练的三千士卒,前往居岭关,在那里阻击急速向着郡城平澜而来的天风军团。 “……” 一如往昔一般,卫青与他的部队,带着拯救整个代郡的历史任务,再次出发了。 代郡太守刘守也不是没有命令其他部队出击,但是,各个军寨的部队,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畏葸不前。 总之,原形毕露这四个字,此时,用来形容代郡的地方部队,极为贴切。 “……” 对此,不知为什么,卫青显得格外冷静,且没有什么波澜,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 毕竟,当年不也是这样吗? 当年如此,今日还是如此,什么都没有变。 当年贪生怕死的人,现在还是贪生怕死。 “……” 当日,卫青匆匆点起本部弩枪兵三千,稍作整备一番,便从蒙顿山区,沿着商路,领令往南去了。 晚间,便抵达了岭山。 在这其间,全程都无事。 又过了一日,也就是四月二日,这天,卫青与其部队终于来到了居岭关。 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居岭关,急行军而来的卫青,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好险,终于是在匈奴骑兵来之前,赶上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亲眼见到了居岭关守将八品都尉韩鹏,卫青方才又知道了两个消息。 首先,匈奴骑兵真的要来了,而且,离这里不远,马上就要到了。 其次,原驻扎在居岭关的这支部队,不仅装备老旧,而且只有两百人,帮不上他太大的忙。 “……” “韩鹏是吧?我在竹简上,见过你的名字。” 春初,天气还是清冷,卫青拢手坐在极为简陋的木屋内,环顾四周之后,面上不由得肃然了起来。 心中有些茫然的卫青,朝着身前这个八品的韩都尉发问道“天气这么冷,你们就住在这种地方。 “而且,这个关卡处,能阻拦敌人就这几道栅栏,连一堵土墙都没有…” “回司马大人的话,没有办法啊,郡尉府不批条子,拿不到响钱,兄弟们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其他事情了。” 韩鹏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在卫青这位五品的高官面前,明显是有些慌乱和畏缩。 卫青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声暗骂了一句“吃军血的一群混蛋。” 看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韩鹏,卫青紧跟着问道“匈奴骑兵快到了?” “大人您英明。” 韩鹏低着头说道。 “……” “多少人?” “两万多人,都是骑兵。” “看来,那名信使传来的信息,还算准确。” 卫青闻言,点了点头。 两刻钟后,大地传来了“踏踏”一阵轰隆的马蹄声,匈奴的天风军团来了。 “呜呜!!!” 居岭关内号角声四起,卫青与白云生等将领,早早就安排妥当,如今就等着匈奴骑兵来攻关了。 精锐弩枪兵的身影,在居岭关处隐约可见,一道道的木楼,一排排栅栏,分布在四角。 寒光闪烁的长枪与弩箭,让任何企图强行闯关的敌人都要先在心里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资格。 战马的嘶鸣声,混着人喊话之声传来,紧接着,沉重的马蹄声踏动地面,一队队天风匈奴骑兵,杀气腾腾的开了出来。 一队队的天风匈奴骑兵源源不断的出现,迅速把居岭关对面的大片空地占满,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马,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狗日的,你们总算是来了!” 卫青盯着远处的敌人,双眼睁到最大,五根手指紧握着手中的长枪,身上散发出了漫天的杀意。 “妈的,这匈奴人还真吓人啊!” 一名神情紧张的新兵士卒,见到前方密密麻麻的天风匈奴骑兵,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 其他的随着卫青征战四方的老兵,也神情严峻的盯着对面的敌人,握着弓弩、长枪的手不由紧握。 战争已经爆发,很快这片地方,就会化为杀戮的战场。 而在战场之中,不论任何人都有可能死亡。 “骑兵前进,冲破这个小小的关卡!” 阿维抚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关卡,没有丝毫在意,挥了挥马鞭说道。 “军团长阁下放心,不用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能够攻克眼前这个关卡…” 万夫长阿卡波神色猖狂的举起了手中的战刀,非常信心十足的说道。 “那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阿维抚嘴角微微一动,微笑着大声命令道“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十三轻骑兵大队出列…” 随着命令的下达,一名名身穿风中之狼花纹的皮甲骑兵,带着迸裂的狂风,飞驰而过。 风中之狼花纹,这是匈奴八军,天风军团的标志,天风骑兵素来都以此而感到自豪。 但对于天风军团的敌人来说,风中之狼花纹的含义明显更加深刻。 这是,代表着速度,死亡的风中之狼花纹。 当天风骑兵们先例行发射一波箭矢,随即开始冲锋之后,战斗正式爆发了。 而一上来,扼守关卡的汉军,便陷入到了苦战之中。 这是当然的,在这个以重型铁甲并未完全普及的时代,弓箭才是战争胜负的王道。 几乎所有战术,都是围绕着弓箭的射程而进行的…… 而拥有最先进弓弩的弩枪兵,射程可以轻松的达到一百五六十米,可以轻松压制匈奴骑兵的弯弓,对天风骑兵造成有效杀伤。 反而是天风骑兵这边,面对壕沟、栅栏等的阻拦,还有漫天的箭矢,一直攻不进去。 此刻,看着不断跌下战马的天风骑兵,他抬起了头,有些意外的偏了偏,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突然生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第一百零九章阻敌成功 “怎么回事,是错觉,还是什么吗?” 阿维抚脑海里面,第六感带来的意外感,让他的眉毛微蹙了一下。 他的右手,紧握住战马的缰绳。 “……” 但是,稳定的性格,占据了阿维抚的上风,让他没有选择下令停止进攻。 看着前方不断倒下的同伴,后方的天风骑兵,并没有停下冲锋。 他们拼死的冲击,还在继续,哪怕踏着同伴的尸体,天风骑兵还在提速。 这当然不是什么冷漠,甚至也不仅仅是平常训练苛刻,纪律最严明的问题。 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匈奴人骨子里面,存在着的那股狠劲。 “……” 但天风骑兵这种前赴后继,不计伤亡的冲锋,冲了一段时间之后,便突然停了下来。 而这一切,是因为,阿维抚下令停止了进攻。 原来,就在刚才,心里面感到不安的阿维抚,顶着极大的生命危险,打马而上,前去窥探,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毕竟,军情这方面,外行看热闹,内行才看能看出门道。 跟普通的匈奴将领不同,阿维抚早已经从刚刚那前后三轮不连断的齐射中,发现了汉军手中发射箭矢的武器,不是弯弓,应该是汉人最先进的武器弓弩。 他甚至察觉到了汉军弓弩手的站位,极具战术优势,层层叠叠之下,才能有三轮齐射的军势, 所以说,答案呼之欲出,汉军在居岭关这里,不仅有一支精锐的主力部队屯驻。 而且,其指挥官绝是优秀的统帅。 意识到这一点后,阿维抚面色铁青,骑马立在彼处,下令全军打马回撤。 有这支精锐之师在居岭关,原订计划的代郡的郡城平澜是去不了,现在,只能去其他的地方。 “……” 倒不是说天风军团,打不下这么小小的一处关卡。 而是为了这么一个关卡,填进去太多的人命不值得。 毕竟,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是利用当世第一的机动性速度,在诸国的面前,狠狠地扫一下大汉的脸面。 而不是占领什么所谓的地盘,再说占领了,也守不住。 “……“ 一千五百阵亡,九十八人受伤! “混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打一个小小的关卡,会死这么多的人。” 随着统计报上来,看见这带着血淋淋的残酷数字,阿维抚他不由得愤然地低骂道。 “……” “这支匈奴骑兵,确实和其他匈奴部队不同。” 待天风骑兵们撤退之后,白云生为了安全起见,带着几十名的士卒,向前跟了一阵后… 确定天风骑兵真的退走了,他这才回来向卫青汇报。 “……” “嗯,怎么讲?” 卫青闻言,双眼微动,身侧是刚刚撤换下来的候广云。 “……” “若是普通的匈奴军队,是不会这么快的撤退的,起码要再冲上一段时间…” “而且,他们的移动速度,远不是一般的骑兵,可以相比的。” “他们皮甲上的花纹,也很奇怪,似乎是什么精锐。” 白云生左手微捏着下巴,回道。 “……” 卫青回想起之前接到的太守战报,脸色冷酷的解释道“刚想起来,他们的花纹是匈奴王庭的花纹。” “咱们这一次遭遇到的敌军,是匈奴八军之一的天风军团,自然是不一般。” 元光二年,四月初。 发生在居岭关的这场战斗毫无疑问是一场阻敌战,而且是一场敌方骑兵主动撤退的战争。 这种战斗,防守的一方,想要扩大战果,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这一战的胜利,从本质上来说,意义不大。 只能说是卫青等人,挫败了天风军团兵临郡城平澜的图谋而已。 当然了,这已经很了不起。 不过,卫青很好奇,天风军团撤退之后,又打算攻击哪里呢。 代郡又有哪座城市,有价值,值得让天风军团一攻呢? “……” 面对卫青所抛出的问题,白云生也旋即再回道“若是这般,天风军团这次突然撤军,确实是有些古怪……” “或许正如大人您所言,咱们代郡那里有个漏洞,被他们给窥到了。” “……” “漏洞…漏洞…哪里有漏洞…” 卫青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丝灵光,口中喃喃自语道。 “对于,天风军团而言,他们的优势,始终在速度……” “居岭关左有飞鹰领,右有麻山,横贯几十里,天然分割,他们绕不了路到平澜地!” 想到这里,卫青的心里面,就更加不安了,他也不知道为何,就好像是心中的某种感应。 卫青这边,强压住心中的不安感,再次开口,勉力问道“云生,你最后,看见天风军团撤退的行进方向,是在哪个方向?” “南方,东南面的桷垭山……” 白云生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说道。 “……” 想到这里,卫青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不安,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 “大人您想多了。” “天风军团的匈奴人,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知道蒙顿山区内,新建了一座繁华的小城?” 白云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般,终于是有些不安起来。 卫青闻言,点了点头,但还是自语了一句“云生,你说,所有的汉人,全都是人吗?” “……” 白云生听到这话,脸色陡然色变。 “……” 卫青和白云生下一刻,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其眼中,看到了对方双眼中的那一丝慌乱! “该死的,老子拼死拼活的在这里打仗,最后,不会被人出卖,家被人给偷了吧。”卫青在心里面,闪过了这个念头。 片刻后,卫青对着白云生匆匆吩咐道“马上整军,全军出发,向着蒙顿山区全力开进。” 白云生点了点头,一声不吭下关去了。 “…” 且说,卫青与白云生这边,冒着全军被全歼的风险,向着蒙顿山区而去。 另一边。 以阿维抚为首的两万多名天风骑兵,在放弃进攻居岭关后,正停在原地,发愁再打什么地方的时候… 几个汉人,打着白旗,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章但家被人偷了 本来,他们是到不了阿维抚这里的,毕竟以匈奴人的高傲,怎么会理会几个汉人 但是,一位千夫长,觉得这几个不怕死的汉人,有些奇怪。 于是,这位千夫长,还是选择带着他们,来到了他们的军团长面前。 “……” 阿维抚看着眼前这几个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汉人,眉头紧锁的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蒙顿山区内有一座极其繁华的小城,里面满是财宝和粮食,对吗?” 几个汉人中为首的柏靖元,神色谄媚的回道“回匈奴大人的话,我们是原代郡郡尉柏原崇的人,而柏原崇大人,又是长公主刘嫖的人… “我们这一次来,就是向大人您卖个好,为咱们日后的合作,先打下一个基础。” “……” 阿维抚闻言,双眼紧紧的盯着柏靖元看了好久,盯得柏靖元脸上的神情不自在,缓缓的低下了头。 在阿维抚锐利的目光下,柏靖元感觉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心思,都被发现了, 阿维抚见状,这才冷哼一声说道“小子你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吧。“ “你这一次主动来找我们,目的并不是向我们讨好,而是想要借我们的刀,来杀人对吧。” “………” 柏靖元听到这里,抬起了头,直视着阿维抚反问道“这一点,对于大人来说,真得重要吗?” “只要,蒙顿山区内真的有一座繁华小城,是真的不就好了吗?” “……” “哗”的一声,阿维抚拔出了一把长柄战剑,架在了柏靖元的脖子上。 看着吓得满脸大汗,但却始终不松口的柏靖元,阿维抚戏谑的摇着手指说道“小子,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要是,你小子敢骗我们,我就把你剥皮,做成人皮灯笼。” 说完这句话之后,阿维抚便是一扬马鞭,指挥着两万多名天风匈奴骑兵,向着蒙顿山区的青城而去。 “……” 一般来说,一匹普通的马,一天的行驶距离在一百五十里到二百里左右。 而百中无一的好马跑一天,能够达到三百里到四百里。 这倒不是因为马只能跑这么慢,而是马的耐力有限,全速跑的话,压根跑不了一整天。 传递情报,所谓的一天六百里,八百里,那都是不断的换马,才能做到。 且说,两万多名天风匈奴骑兵,沿着蒙顿山区刚刚修成不久的商道,迅跑而去。 马蹄轰隆之声,扑通声作响,震起无数烟尘。 追风马奔跑起来,如利箭离弦,穿破烟尘滚滚,自东向南,恰如一阵狂风袭卷大地。 两万多名天风匈奴骑兵,以一天四百里的速度,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兵临青城城下。 “……” 如此这般之速度,当真当世第一的骑兵速度。 青城这边,因为代郡太守刘守的命令,卫青几乎抽调走了青城所有的防护力量。 这也导致此时此刻的青城,成为一个空有财富,却没有武力保护的城市。 “……” 卫青这边,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三千弩枪兵,向着青城而去。 然而,他们却用了整整两天半的时间,才狼狈的赶回了青城。 但是,一切都晚了,都太迟了。 当卫青等人赶到的时候,青城已经没有了。 “……” “应该没有事吧…” 此时此刻,带头冲到最前面的卫青,十分的慌乱,就像是在寻找着家乡的孩子一样,孤单而渺小。 当他来到青城的城门口的时候,他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然而,当他跨越过城门的那一刻,其脸上这一丝欣喜,瞬间就凝结在了脸庞上。 一股寒冷入骨的寒意,渗透进了他的身躯,让他心脏处的血液,都出现了凝固。 嗖!!!” 突然之间,卫青全身的气血,猛地爆发出来,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朝着青城内城的方向扑去。 入目所见,卫青能够看到的,尽是倒塌崩溃的房屋,男女老少染血的尸体。 青城原本应该是一座纯朴和善的城市,但是,现在已经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废墟。 “啊啊啊啊啊啊啊!!!” 饱含无尽愤怒的悲凉的咆哮声,从卫青的口中发出,在这一片废墟之中,疯狂的响起。 卫青在满目疮痍的青城,犹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希望能找到一个活着的人。 然而,收入眼中的,却只有破坏与死亡。 绝大部分百姓,是在自家,家门口被活活残杀掉的。 “……” 行凶的人,异常的凶残,凶残到能将整个城市的房屋摧毁,所有居民全部被屠戮,无论男女都被杀。 更加可气的是,这些匈奴人在杀完人之后,居然还放了一把火。 “……” “有人活着吗?”还有人活着吗?” ”请回答我?” “请回答我啊…” “我们回来了…” 以极快的速度,围着青城绕了一大圈的卫青,此刻爬上一栋焦黑的屋顶上,声音嘶哑,语气凄凉的叫喊。 没有幸存者,包括城内外,一个活人都没有,甚至找不到几具能够说是完整的尸体。 悲伤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无法止住。 卫青此刻仿佛浑身脱力,仰面朝天,原本挺直的,身体一软,瘫倒了下去,重重砸在这处楼房废墟。 “……” “如果能回来早一点的话,或许结果就会不同…” “如果不听那个狗屁的调令的话,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卫青喃喃自语道。 无尽的悲伤,深沉的悔恨。 青城,没有了。 他的爱人徐升,也不见了。 在空无一物的冰冷废墟当中,卫青悲伤又痛苦的哭喊声,回荡在天地之中。 身边,白云生的脸上,同样有着悲伤的神色。 不过,看着卫青那一蹶不振的样子,他咬了咬牙,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克制。 “……” 卫青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他这边要是再出什么问题,那么局势就真的再也无法收拾了。 对于卫青来说,青城虽然不是他的故乡。 但是却是他亲手花费心血建造的地方,也是心灵的归宿。 本来,他们是到不了阿维抚这里的,毕竟以匈奴人的高傲,怎么会理会几个汉人 但是,一位千夫长,觉得这几个不怕死的汉人,有些奇怪。 于是,这位千夫长,还是选择带着他们,来到了他们的军团长面前。 “……” 阿维抚看着眼前这几个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汉人,眉头紧锁的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蒙顿山区内有一座极其繁华的小城,里面满是财宝和粮食,对吗?” 几个汉人中为首的柏靖元,神色谄媚的回道“回匈奴大人的话,我们是原代郡郡尉柏原崇的人,而柏原崇大人,又是长公主刘嫖的人… “我们这一次来,就是向大人您卖个好,为咱们日后的合作,先打下一个基础。” “……” 阿维抚闻言,双眼紧紧的盯着柏靖元看了好久,盯得柏靖元脸上的神情不自在,缓缓的低下了头。 在阿维抚锐利的目光下,柏靖元感觉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心思,都被发现了, 阿维抚见状,这才冷哼一声说道“小子你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吧。“ “你这一次主动来找我们,目的并不是向我们讨好,而是想要借我们的刀,来杀人对吧。” “………” 柏靖元听到这里,抬起了头,直视着阿维抚反问道“这一点,对于大人来说,真得重要吗?” “只要,蒙顿山区内真的有一座繁华小城,是真的不就好了吗?” “……” “哗”的一声,阿维抚拔出了一把长柄战剑,架在了柏靖元的脖子上。 看着吓得满脸大汗,但却始终不松口的柏靖元,阿维抚戏谑的摇着手指说道“小子,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要是,你小子敢骗我们,我就把你剥皮,做成人皮灯笼。” 说完这句话之后,阿维抚便是一扬马鞭,指挥着两万多名天风匈奴骑兵,向着蒙顿山区的青城而去。 “……” 一般来说,一匹普通的马,一天的行驶距离在一百五十里到二百里左右。 而百中无一的好马跑一天,能够达到三百里到四百里。 这倒不是因为马只能跑这么慢,而是马的耐力有限,全速跑的话,压根跑不了一整天。 传递情报,所谓的一天六百里,八百里,那都是不断的换马,才能做到。 且说,两万多名天风匈奴骑兵,沿着蒙顿山区刚刚修成不久的商道,迅跑而去。 马蹄轰隆之声,扑通声作响,震起无数烟尘。 追风马奔跑起来,如利箭离弦,穿破烟尘滚滚,自东向南,恰如一阵狂风袭卷大地。 两万多名天风匈奴骑兵,以一天四百里的速度,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兵临青城城下。 “……” 如此这般之速度,当真当世第一的骑兵速度。 青城这边,因为代郡太守刘守的命令,卫青几乎抽调走了青城所有的防护力量。 这也导致此时此刻的青城,成为一个空有财富,却没有武力保护的城市。 “……” 卫青这边,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三千弩枪兵,向着青城而去。 然而,他们却用了整整两天半的时间,才狼狈的赶回了青城。 但是,一切都晚了,都太迟了。 当卫青等人赶到的时候,青城已经没有了。 “……” “应该没有事吧…” 此时此刻,带头冲到最前面的卫青,十分的慌乱,就像是在寻找着家乡的孩子一样,孤单而渺小。 当他来到青城的城门口的时候,他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然而,当他跨越过城门的那一刻,其脸上这一丝欣喜,瞬间就凝结在了脸庞上。 一股寒冷入骨的寒意,渗透进了他的身躯,让他心脏处的血液,都出现了凝固。 嗖!!!” 突然之间,卫青全身的气血,猛地爆发出来,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朝着青城内城的方向扑去。 入目所见,卫青能够看到的,尽是倒塌崩溃的房屋,男女老少染血的尸体。 青城原本应该是一座纯朴和善的城市,但是,现在已经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废墟。 “啊啊啊啊啊啊啊!!!” 饱含无尽愤怒的悲凉的咆哮声,从卫青的口中发出,在这一片废墟之中,疯狂的响起。 卫青在满目疮痍的青城,犹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希望能找到一个活着的人。 然而,收入眼中的,却只有破坏与死亡。 绝大部分百姓,是在自家,家门口被活活残杀掉的。 “……” 行凶的人,异常的凶残,凶残到能将整个城市的房屋摧毁,所有居民全部被屠戮,无论男女都被杀。 更加可气的是,这些匈奴人在杀完人之后,居然还放了一把火。 “……” “有人活着吗?”还有人活着吗?” ”请回答我?” “请回答我啊…” “我们回来了…” 以极快的速度,围着青城绕了一大圈的卫青,此刻爬上一栋焦黑的屋顶上,声音嘶哑,语气凄凉的叫喊。 没有幸存者,包括城内外,一个活人都没有,甚至找不到几具能够说是完整的尸体。 悲伤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无法止住。 卫青此刻仿佛浑身脱力,仰面朝天,原本挺直的,身体一软,瘫倒了下去,重重砸在这处楼房废墟。 “……” “如果能回来早一点的话,或许结果就会不同…” “如果不听那个狗屁的调令的话,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卫青喃喃自语道。 无尽的悲伤,深沉的悔恨。 青城,没有了。 他的爱人徐升,也不见了。 在空无一物的冰冷废墟当中,卫青悲伤又痛苦的哭喊声,回荡在天地之中。 身边,白云生的脸上,同样有着悲伤的神色。 不过,看着卫青那一蹶不振的样子,他咬了咬牙,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克制。 “……” 卫青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他这边要是再出什么问题,那么局势就真的再也无法收拾了。 对于卫青来说,青城虽然不是他的故乡。 但是却是他亲手花费心血建造的地方,也是心灵的归宿。 第一百一十一章重新开始 当初亲手参与建造青城的时候,卫青曾经许多次的在脑海想象,几十年后,青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与徐升相处的一幕幕景象,从他的心底深处涌动出来。 温暖的炉火,餐桌旁的欢声笑语,情侣一般,甜蜜的感情。 沉重的悲伤,笼罩着卫青,悲伤过后便是愤怒,无尽的愤怒。 那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让卫青身体中的气血和精神,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一声龙吟象啸之音,从他的口中传出。 龙,万水之王,掌风云之力,象,陆地之中,象力第一。 龙象之力,天下无双。 恢弘璀璨的龙象幻象,直破天宇! 龙象之力破开了头顶上,那密密麻麻的乌云,显露出了一道巨大无比的洞口。 洞口外面,赫然是一片蔚蓝色的天空! “……” “大人,经过刚才的一番搜查,我们并没有发现徐护卫的尸体。” “而且听我们找到的幸存者说,在京城被攻破之前,有相当的一批人,向着山上逃去…” “徐护卫有可能没有死!” 卫青的身旁,白云生一脸的担忧,对瘫坐在地上的卫青言道。 “……” 此时此刻的卫青,虽然说是悲伤欲绝,直欲自杀谢罪。 但是,现在手下的士卒,没有找到徐升的尸体。 所以仍然保留一点希望的卫青,闻言,勉强站起身,强行振作精神。 “……” 此时此刻,卫青的眼眸里,闪烁滔天燃烧的火焰。 “是吗?” ”那要麻烦你们,先找出徐护卫的踪迹。” 卫青勉强保持平静的说道。 “……” 下一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卫青的双眼中,再次冒出愤怒的火焰。 “今日,我卫青发誓,不把天风匈奴骑兵他们统统干掉,我誓不为人!” 卫青看似平静的话语中,蕴含前所未有的毁灭怒火! “……” 看着这个样子的卫青,白云生自知卫青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 因此,他忍耐着悲伤和痛苦,在所有人都慌乱的情况下,有条不紊的做出了大量安排和布置。 在卫青状态很不对的时候,白云生他作为卫青的副手,展现出非比寻常的魄力。 “大人,愤怒和仇恨本身都没有错,但眼下不能被这些感情,蒙蔽双眼,否则,在这种情况下,真的很危险…” “因为大人您现在,不仅代表您自己,您的肩上,担着三千士卒的安危。” 处理很多重要的事情后,白云生直截了当的对卫青说道。 “……” “我知道了,我会控制住的。” 卫青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 “不,大人您不知道,您甚至不了解您自己现在有多么的愤怒,您眼中的杀意太浓了。” “那些天风匈奴骑兵,都是该杀的畜生。” “我不否认,但现在,您必须要冷静!” 白云生依旧冷冰冰的回道。 白云生的话很直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尖刻,但是,却是正确的。 “……” 因为现在的卫青,正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界限当中,比以往任何的时候都要危险。 一步踏错,心性堕落,以往的一切,都会彻底崩溃。 自古以来,在大喜大悲之下,变成疯子,傻子的人多不胜数。 白云生,现在是真的是怕自家的这位长官,会因为受的刺激太大,直接疯了。 长久的死寂。 卫青没有再说什么,良久之后,他开口说一句“抱歉。” “……” “不需要道歉,大人您恢复正常就好。” 白云生说道。 此时此刻的卫青,虽然一心想要复仇,但良久之后,终究还是恢复到了以往的冷静和睿智。 毕竟光靠愤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卫青知道,以天风匈奴骑兵那当世第一的移动速度,想要灭掉他们,就必须要有一支精锐的骑兵。 但想要培养一只能在速度上堪比天风匈奴骑兵,甚至超越他们的骑兵,谈何容易! “……” 骑兵在古代战争之中,通常都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骑兵凭借绝对的速度优势,还有那冲击力强大的冲锋,往往能轻易击溃其他兵种。 此外,骑兵还具备开阔的视野感。 一只精锐的骑兵部队,不仅能够击敌,还能侦查敌情,时刻掌握战场主动权。 骑兵的机动性与冲击力等这些优势,使得步兵一直处于相对劣势的地位。 步兵由于步行,速度和机动性受限,难以跟上骑兵的脚步。 “……” 就像是这一次一样,天风匈奴骑兵和卫青麾下的三千弩枪兵同为精锐部队。 但是,三千弩枪兵拼尽全力的赶路,却连天风匈奴骑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终究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 除此之外,骑兵还有兵种多元化,战术多样性,有很多种的可能性。 骑兵可以在战场上迅速移动,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集结或分散,有着快速的突袭能力和近战突袭能力。 骑兵还有多战术和装备,使得他们在不同情况下能够灵活应对。 在冷兵器盛行时代的里,骑兵一直被认为是冷兵器时代最强大的兵种之一。 骑兵虽然有如此之多的优点,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费钱。 主要是因为骑兵的成本太高了,一般普通的王国,都养不起骑兵! 一般普通百姓,普遍都认为所谓的骑兵就是指骑着马打仗的人… 所以,在他们的想象之中,相对于步兵来说,骑兵和步兵的额外成本,只是一匹马罢了… 从表面上来看,这个账可以这样算,在实际之中,肯定不是这样的。 首先,在农耕文明中,真正的骑兵部队,至少全员必须都是职业军人! 这和步兵士卒完全不同。 在古代,步兵士卒,很少有职业军人。 平时,步兵士卒都会务农,但到了打仗的时候,将领们便会征召他们,然后组建军队。 也就是说,在不打仗的情况下,步兵士卒他们自己就是庄稼汉,可以靠种地来养活自己。 但一旦成为职业军人,他们日常工作就是训练,不再参与农业生产,只能依靠其他人来支持。 第一百一十二章组建精锐骑兵的构想 就比如说,卫青花费几乎全部家当,教出来的三千弩枪兵,就是这种精锐。 在古代,农业文明的生产力,其实相当的低。 为了养活一名职业士兵,国家本身往往需要五个以上的庄稼汉,耕田几十亩,才能为其分出一份口粮。 而且,骑兵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饭,他还要养一匹马。 一个不事生产的士卒,再加上马匹吃的食物,还有骑兵需要的武器装备,花费的银钱和粮食,可想而知。 当然,培养骑兵所耗费的这些银钱和粮食,卫青会想办法解决。 但是,想要培养出一支真正的精锐骑兵部队,不仅需要银钱粮食,更需要人才。 “……” 一个真正骑兵方面的人才。 卫青寻找的,不是什么只能冲锋陷阵的武将。 不懂兵法战略,武力值高的武将,带一带步兵还行。 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光会打架的武将,可带不了骑兵。 只有运筹帷幄,能力出众的将领,才能为他培养出一支真正的精锐骑兵。 “……” 幸运的是,卫青虽说是花费了很多的时间,但终究还是找到了那个人。 李息。 北地郡,李氏世家,旁系庶子。 在古代,有一句话,在世家和百姓之中,都流传的很广。 那句话便是:“嫡庶有别,尊卑有序。” 在封建时代的世家宗法制中,正系与旁系,嫡子和庶子之间,有着天与地一般,差距巨大的身份和地位。 其中,嫡子是正妻所生,而庶子则是妾室和外室所生的孩子,地位甚至还不如下人。 这种嫡庶之别,就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不同身份的人永远分隔开来。 古人,特别是世家名门,特别重视礼仪等级制度,嫡庶有别。 家中的身份与地位,也按照等级依次排序,嫡为尊,庶为卑。 因为,在名门望族与皇家中,男子大都拥有一妻多妾,子女也有嫡庶之分。 古人娶妻,讲究门当户对,越是世家名门的男子,对妻子的要求与标准也越高。 因为,世家们,通常会通过联姻的方式,拉拢,巩固盟友势力。 因此鲜有世家子弟迎娶平民女子为妻。 也正是因为,正妻出身名门,娘家实力雄厚,因此正妻的权力和地位,才远远超过妾室。 而古代男子的妾室。要么是自家婢女,或平民女子,这些女子背后没有娘家力量,不受夫家的重视。 因此,她们所生下的孩子,地位也很低。 世家正系的庶子,地位这么低,更别提旁系的庶子。 在汉武帝刘彻的时代中,因为汉匈对立严重,国家与国家之间纷争不断。 这个时期的武风,相对于其他时期来说,还要更加昌盛。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无不以习武。 而李息出身的李氏家族,便是典型的将门,一个习武世家。 李氏家族祖上的先祖是战国时期,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 当代李氏家族的家主,还是飞将军李广,绝对的强势人物。 出身于这样的家庭,按照常理而言,李息似乎是天胡开局。 无需借助卫青的帮助,直接借助李氏家族的资源和人脉,走上官途,就好了。 李息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 没办法。 李氏家族强大归大,势力强也的确很强,奈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妖风同样也是大盛。 世家豪门怨事多,各种争斗不断,正旁嫡庶之争,争权夺利,谋划家产,简直堪称精彩。 外人站在岸边,看这些事情,吃瓜的时候,自然觉得不错,甚至恨不得多来几个狗血剧情。 但是,当这些事情,真实的发生到自己头时,这就不是什么美事了。 然而遗憾的是,每个人都没有能力,选择自己的出身。 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主要靠运气。 李息的运气就相当的不好。 “……” 第一他是旁系,第二他是旁系的庶子,而且他既不是最小的幼子,也不是最大的庶长子,上面还有好几个嫡出的兄长。 更可怕的是,他的亲生母亲早就没了,在他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原因未知。 种种因素,可谓是出生不利的条件,都叠满了。 这种家庭,这种环境,这种氛围… 还谈什么上进?什么成功? 什么!你还想做官? 说,你是不是觊觎家族财产和爵位。 一群坑爹的家族长辈,有意无意的打压,同辈兄弟们在背后虎视眈眈,后母更是掌握着天然的孝德大义。 在这种情况下,李息果断放弃了在家族里面,出头的想法。 于是在李氏家族的二十几年,他根本没表现出来想要上进的想法。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李息只是装作不喜武事,专心做一个玩乐的纨绔。 直到卫青来了之后,李息他才得以借助帮助卫青的名义,搬了出去。 有了自由的天地,他才找到了机会,开始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在卫青没来之前,李息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才华,积蓄力量。 而李息之所以有着培养精锐骑兵部队的能力,完全是因为其李家家传的兵书“李牧兵书”。 “李牧兵书”是李氏家族的家学,所以哪怕是不受重视的李息,也有资格接触到这本书。 要说这本兵书,那可真的,算得上是世界上第一部记载着骑兵进攻与培养方法的兵书。 上到骑兵战术,下到骑兵培养方法,都可以从这本书里找出来。 反正,这是李牧一生的经验和心血所注。 李息就是“李牧兵书”的受益者。 他苦读多年,终有所悟,成就一代兵法大家。 “……” 话归正题。 卫青这边,在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之后,便带着几十名亲卫骑着马,向着北地郡而去。 元光二年,四月三日。 说真的,卫青的到来,倒是让北地郡的太守程不识感到很好奇。 因为在程不识的眼中,卫青是一个优秀的后辈。 对于这种战绩很强的后辈,程不识还是很欣赏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苟将军程不识 程不识这个人,在历史上,并不算是出名。 但是,程不识这位老将军,在军事方面确实厉害。 如果说在汉武帝刘彻时期,帝国双璧是卫青和霍去病的话。 那么,在此之前,在汉景帝刘启时期,所谓的帝国双璧,应该是李广和程不识才对。 程不识和飞将军李广一样,是汉景帝刘启的爱将,别称“不败将军”,担任北地郡太守,与李广齐名。 他的主要成就,和李广一样,都是镇守边疆,抗击匈奴。 但和外出作战时,战绩不是大胜就是大败的李广不同。 程不识治军有方,军纪严明,生平未尝败绩。 “……” 当年汉景帝刘启时期,刘启曾经在朝堂上当众说过,左右之间,以为广程二人为名将也。 这广成两字,广就是李广,而程就是积不识。 在汉景帝时期,李广为未央卫尉,而程不识亦为长乐卫尉。 程不识以曲行伍营陈情,击为刀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稳定为重。 李广以军规简易,然卒士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 是时汉边郡李广、程不识两人,皆为当世名将,然匈奴多畏李广之威,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 说句通俗的话就是,李广和程不识都是汉朝有名的大将,但两个人治军的风格迥异。 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和风格的不同。 “…” 举他们两个人的例子,是想谈一谈,能力差不多的能人,不同方式与风格,对事业的影响。 李广是历史上有名的飞将军,华夏武庙七十二将之一。 而程不识,说一句很遗憾的话,可能除了专门研究秦汉史的人之外,很少有人听说过他的大名。 “……” 其实在汉朝,特别是汉景帝时代,两个人是齐名的。 他们一个是雁门郡的太守,一个是北地郡的太守。 当时的太守,大多是文武双全的能人。 在这些能人之中,李广和程不识是最为特殊的。 李广训练部队,讲究兄弟感情,以义气相结,重战力高低,但不重军规。 在他的帐下做事,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一点小错,李广这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每位将领都与他交情好。 作战之时,只要不是防守战,他的行军布阵,往往都会采用自由的作风,不拘一格。 进攻战时,李广时常带领少量精锐突击队,突袭匈奴,有时大胜,有时大败。 “李广善守,不善攻伐,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这四句话,概括了李广的一生,也造就了李广的悲剧。 而程不识和李广相比,有着更加鲜明的特点。 世人都常说,李广是汉朝最擅长防守的将军,这话或许没错。 但在我看来,若论稳重和苟得住,汉朝第一将,舍我其谁,必定是程不识。 积不识他是一个非常严谨,甚至有妄想症的将领。 他亲手为自己的部队设计一套完善而缜密的军规,明确了数层完美的指挥系统。 程不识带着军队出战的时候,总是处在人不解甲、马不卸鞍的戒备状态。 他的军队,以步兵为主,行军打仗时,速度往往很慢,但意外的很坚实。 凡是他带军外出作战,前面一定有大量的斥候,左右一定有掩护。 一队和一队之间互相呼应,互相照管,行动起来时,全军一齐行动。 安营扎寨方面,他也很有章法,一旦扎下营来,同数量的敌人,根本冲不动。 行军打仗几十年,他从未让匈奴人得逞,但自己也没有取得过重大的胜利。 程不识所训练的军队,都是“标准化的部队”。 标准到就算是休息的时候,也是人不卸甲,马不下鞍的地步。 他的部队,完全以步兵为主,重防御轻进攻,一切全是为防御战做准备的。 每当战事开始时,无论敌人冲锋,还是撤退,势大还是势小,程不识和他的军队,都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他的部队,既不盲目追击敌人,也不无谓的退缩。 无论战场形势多么复杂,士兵都能严格遵守军令,不会轻易被敌人带节奏。 程不识应当算是历史上最稳重的武将之一,号称不败。 当然了不败,也不代表着百战皆胜,不胜不败就是平局将军。 而李广呢,防守战不用说,当世第一,进攻战的话,不是大胜,就是大败。 这或许跟李广的家族血脉有关。 李家在战国时期就是大家族,李牧、李信都是李氏家族的人。 或许是祖上血脉的影响,一旦李广主动带兵出击,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李广带兵、练兵,相当一部分,是建立在个人的人格魅力基础上。 因此,李广也是一个,个人英雄主义很强的人。 所以,李广在打进攻仗时,往往都是险中取胜,成功自然是大胜,但一旦失败往往惨不忍睹。 “……” 曾经有一位伟人这么说过,大开大合飞将军,中规中矩程不识,封侯与成名两自不兼容! 自古以来,华夏的武将们,都以拜将封侯,为最高的荣誉。 但能实现这个愿望的,毕竟只有少数中的少数,一个时代最多只有几个人罢了。 “……” 有人盛名显著,却难封侯,有人名气不大,却封侯拜相,就如同李广和程不识。 说句有些羞人的话,程不识此人,在史书上的出现,完全是为了对比李广。 同为抗击匈奴的名将,程不识是李广的另一个范本 李广随性到任性,程不识严谨到死板。 程不识带兵素来纪律严明,行军布阵步步为营,滴水不漏。 “……” 此人平生没有打过败仗,其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不会和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对手打。 程不识对抗匈奴,可以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同于其他将领,程不识与匈奴作战,往往能压住节奏。 在程不识将军的眼中,不败即是胜利。 “不败”才是“求胜”的基础,哪怕是次次都是平局,也比打败仗要强多得多。 第一百一十四章高傲的李姓世家 他深波澜不惊、一潭死水的风格,将自己的军队,变成了一台没有任何情感的战斗机器。 这种战争机器般的军队,要打什么大的胜仗,那是不可能的,可要想打败仗,也特别难。 “……” 话归正题,程不识其实,还是很欣赏卫青的。 所以,面对卫青的到来,程不识这边,是大开绿灯,一路放行的。 “……” 身为北地郡太守的程不识,直接给了卫青一份调令,让他可以在北地郡,行动自如。 程不识此举,不仅仅是欣赏卫青,还想借着对卫青的帮助,向他背后的大靠山,也就是他的姐姐卫子夫和姐夫汉武帝刘彻示好。 人情世故吗?官场必备技能,偶尔用一用,不丢人。 “……” 相比于李广来说,程不识的情商一直在线,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后能被封为成霸侯的原因。 “……” 而卫青这边,在拿着北地郡太守程不识的调令之后… 北地郡各地方官,看到调令,只要不傻,就绝对不会去纠结,卫青越境办事的,这一点小问题。 作为官场老油子的他们,可是一点也不想招惹到这个明显看起来不一般的年轻人。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卫青不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了。 “……” 话归正题。 卫青这边,很快就到了李家老家的牧县,找到了牧县的县令文乙。 “文县令客气,按照规矩我经留此地一段时间,已是不该。” “不过,为了训练新军,不得不到牧县这个人杰地灵的地方,找一两个能人。” 卫青很给县令文乙面子,见到对方之后,没有一点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样子,反倒很客气的一拱手,顺手就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 “卫兄客气了,同僚之间,互相之间,帮个忙很正常,行个方便吗…” ”放心吧,这件事情,县衙这边,是没有阻碍的。” 面对卫青给出的台阶,文乙就坡下驴,打着哈哈道。 文乙打哈哈,卫青也就跟着,打起了哈哈。 “……” 和牧县的县令虚伪一番之后,卫青又带着一大堆的礼物,拜访了一下李家的众长老。 两边都打点好了之后,卫青只需要等李家的众长老松口之后,就可以开始挑人了。 北地郡的李家,的确是人才辈出,代代天骄不断。 如李广、李蔡、李敢、李当户、李广利、李陵等人。 卫青他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更清楚另外一点。 那就是,哪怕是李家天骄不断,李家的众长老们,也只是将宝,都压在了嫡系的身上。 那些旁系的庶子,即使是有武将方面的天赋,在李家这边,也出不了头。 “……” 即使是李氏族老们,看到了有能力的旁系子弟,也只不过将他们当做辅助嫡系的闲棋。 甚至捅破这层窗户纸,说得直接点,旁系子弟就算是有能力,在李氏族老们眼中,也只不过是嫡系的工具罢了。 因为在他们看来,李家这一代的嫡系子弟,已经足够优秀了,足以撑起李家的天。 既然血脉纯正的嫡系们,能撑得起天,那么,为何要培养血脉混杂的旁系们。 不过,不得不承认,李氏这一代年轻人的优秀。 几十年后,霍去病和卫青相继病逝之后,执掌大汉军权的,便是李氏的这一代嫡系。 可以说是,李敢、李当户、李广利、李陵等人,几乎是汉代军将中的一面旗帜。 然而,可惜的是卫青和霍去病两人,在能力方面,完爆了李敢、李当户、李广利、李陵等人。 这对于李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灾难,一个无匹的灾难。 而李氏这一代的嫡系,也是在霍去病、卫青两人相继去世后,这才岀了头。 “…” 卫青这一次来,就是想从李家旁系弟子中,找一些能用的人才。 至于说李家的嫡系,卫青也就是流着口水,想一想罢了。 要说李敢、李当户等人,还是不错的。 不过,可惜了,人家是李家的嫡系,而他卫青是养马的出身,根本没有的比。 现在,眼巴巴的去请,只会丢自己的脸。 而且,卫青想找的是帮手,不是祖宗。 “……” 李家这边。 李家的主宅里面,李家大长老李崇霄,看着家丁送来有关于卫青的情报,不禁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随后,他轻蔑地笑了笑,随手将竹简,丢在了地上。 “这种小事,以后就不用送来了,区区一个五品官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大人物了?” “既然他招募的是咱们的旁系子弟,那就随他去吧,不用多管。” “旁系子弟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 卫青这边,坐在官家驿站中,亲卫队长侯广云就坐在身边,而舍人正在用着酒壶给卫青倒酒。 而卫青还在等。 卫青在等李家的态度,李家重武,也重礼。 所以说,李氏家族的家规很严,他们的长辈们,很是重视这些表面的规矩。 卫青现在就想知道,李家的长老们,对于他这次挖墙脚到底是什么态度。 卫青现在所居住的地方,是朝廷建造的官家驿站。 大汉的制度很完备,律法也很严明。 官员外出驻店,不能随意骚扰民舍,必须要住到官家驿站。 当然了,官员住到官家驿站,日常吃住是不用花钱的。 等了相当一段时间,看着李家家仆那一脸的看不起,对着卫青宣告李家的态度时… 卫青笑了,没想到他会被一个家仆看不起。 想来,他这个五品官,李家还真不放在眼中。 对此,卫青没有太多的感想,李家啊,世家大族的确有这个底气。 对于李家家仆的鄙视,卫青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看不起他,就看不起他吧。 反正从小看不起他的人,又不止这一个,他不在乎。 只要,李家让他挑人就行了。 “……” “呸,什么狗屎李家,老侯我现在就打上门去,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侯广云看着李家家仆离开的背影,愤愤不平的叫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世家如狗 “广云,不必如此生气,世家这种狗东西啊,就是这样…” “你弱,他们就看不起你,相对的,只要你足够强,他们就会主动靠上来,跪舔你…” “今日的耻辱,以后,李家会给我一个交代的,放心吧,就算他们不想给,我也会让他们给一个交代的。” 卫青面上带着绝对的自信,对着侯广云说道。 “……” “而且,如果李家一直保持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那么它迟早是会衰败的…” 看着一脸疑惑的侯广云,卫青笑了笑,但却和侯广云明确的解释什么。 侯广云他不懂,这天下间,从来就没有天生的世家。 李氏家族之所以是世家,完全是因为其祖宗牛逼。 卫青很自信,他凭自己的双手,也能开创出一个全新的世家来。 在观看李氏家族驻地的这一路上,卫青不时听到各个练武场里面,不断传来练武的吆喝声。 “……” 卫青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不愧是以武立家的世家,崇武之风,果然浓郁。 很显然,为了提升在家族中的地位,众多的李家弟子,皆是在努力训练,好为自己博得一个更好的前程。 前行了大概有数百米左右,练武之声,渐渐的消失。 而此时,出现在卫青面前的是一处,看上去有些破旧的院子。 按照正常道理来说,在李氏这样的大家族之中,是很难见到这样破落的院落的。 除非,在这里居住的人,身份有些特殊。 “……” 带着心中的疑惑,卫青问了一下,一直跟在旁边的李氏族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院子,住着一个怪人。 这个人明明是李氏旁系,却不愿意为了嫡系而牺牲,长老们为了以儆效尤,就把这个怪人给关了起来。 听到这里,卫青这边明显来了兴趣,毕竟,敢鹤立鸡群的人,肯定是有什么本事。 怀着好奇的心态,卫青轻轻的推开了院落里面的大门,那咯吱咯吱作响的木门,仿似在诉说着,这里的人迹罕至。 进入院落之后,卫青果然遇到了一个怪人。 “……” “谁!” 就在卫青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暴喝,传了过来。 天可怜见,卫青敢对天发誓,自己真的是没有什么恶意。 不等卫青反应,就看到一个精壮男子,从屋子里跃了出来,朝着自己的方向杀来。 “杀!” 男子大喝一声,手中麒刺枪杆弹得笔直,雪白色的枪尖,抖落千丝寒光。 那凛然的寒芒,叫周围所有人,咽喉处都生出了一点凉意。 仿佛冰凉的枪尖,紧贴着皮肤那样,可怕的怵然感。 卫青见状,冷哼一声,腰间的佩剑,陡然拔出剑。 这柄不起眼的长剑,后发先至,剑光一闪,划出的却是妙至巅峰,却又重似千钧的一剑。 一击之后,两人散开身形。 卫青看着对面的男子,皱了皱眉头,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刹那,他的血液,直接出现了沸腾。 他的身体,本能的在暗示一件事,眼前的这个人很危险。 而在他进入顶级武将的境界之后,还能给他这种感觉的,绝对是一流武将之上的存在。 “……” “你是何人,为何要进入此地。” 如同风啸雨落一般的声音,环绕在卫青的耳边,男子手持麒刺长枪,警惕的问道。 “……” “我要说,是来拜访阁下的,你信吗?” 陡然之间被人来了这么一下,卫青虽说很愤怒,但在交手之后,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讲,不经过主人允许,便推门进入,确实是不礼貌的行为。 不等对方说话,卫青便笑着说道:“这里虽说有些破败,但却不失风雅,由此看来,居住在此地的人一定非同小可,阁下愿不愿意跟我走。” 对面的男子,听到这话,眉头皱成了一团,死死的盯着卫青说道:“你是谁啊,红口白牙的这么一说,我凭什么信你…” “就刚才那一手,你应该知道,我比你强上不少。” “要是,咱们俩打一架,不管偷不偷袭,我都能拿下你。” “而且这里是李家,你是李家子弟的,你怕什么?” 说到这里时,卫青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精光,他觉得自己想要找的人才,或许是找到了。 “这倒也是,既然你能来到这里,肯定是得到那些老头子的认可。” “说吧,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 男子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卫青的说法。 “阁下,我是代郡中州司马卫青,你也该介绍介绍你吧。”卫青无奈的说道。 “……” “咦,好吧,这么麻烦,我的名字叫做李息。” 男子先是一愣,随后回道。 “…” 至于卫青说得五品官职,他并不算太在乎。 毕竟,身为李家子弟,他还不至于,对于一个五品官卑躬屈膝。 借着客人的身份,卫青成功的和李息交谈了起来。 面对卫青有意无意提出来的骑兵训练问题,李息虽然感觉很奇怪,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原本只是带着几分考教态度的卫青,听着听着就被李息给出的专业知识,给镇住了。 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 而李息擅长的,就是训练骑兵! 很明显,现在卫青就处于蒙圈了的状态,被李息的专业知识所震撼到了。 李息那有板有眼,有理有据的分析,让卫青由不得不相信,真是奇才啊! 想要训练出一支精锐的骑兵,好马很重要但是人才更为重要。 有了李息的讲解,卫青越发的明白了一个好的骑兵将领的重要性了。 有了李息给他灌输的骑兵知识,虽说没有说全,但是有了方向,自然就有了可能成功的机会。 现在卫青已经知道,自己之后该做的事情了。 “岀士,投靠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深吸一口气之后,卫青满脸真诚的说道。 “你一个大男人说的这么暧昧,你想干什么?” 李息闻言,翻了翻白眼说道。 “我们都是大男人,说话直一点,我感觉挺好的。”卫青认真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马邑之役的后续 “卫兄,说实话,我还要考虑一下。” 李息听到卫青这话,有些犹豫,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 “有啥考虑的,李息兄,难道你想在这李家呆上一辈子吗?” 深知迟早生变的卫青,顾不得许多,两只大手搭在李息的肩膀上,趁热打铁的说道。 “跟我走吧,既然李息兄,有所追求,何不和我一起为之努力。” 顿了顿,卫青再次开口说道。 “……” “好话坏话都被你一个人说完了,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答应你吧。” 听着卫青真诚的话语,李息最后还是被打动了。 李氏家族这边,听说卫青准备带走李息这个旁系子弟,虽然有些不愿意,但倒是没有阻止。 不过李家的长老们,却将李息的名字,从族谱之中划掉了。 看着家仆一脸鄙夷的,对着李息宣告他被逐出家族这件事情,李息笑了,卫青却是怒了。 “……” 说实话,卫青没有想到,他只是想带走李息,为他做事。 李息就被李家长老们,划出族谱,逐出李家。 世家就这么无情,做事就这么狠吗?卫青在心中愤怒的想道。 而李息这边,却表现的很平静,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果然自己,被李家那些老东西,树立成为典型了啊! 想来处理他的应该是大长老这个老顽固吧,除了他,没有人这么狠。 罢了,罢了,断了就断了吧! 对于最后一丝和李家的联系断了,李息没有太多的感想。 李家啊,或许本身就不属于他吧。 原本,按照世家正常的规矩,像他这种无关紧要的旁系子弟,如果想脱离家族,外出闯荡。 家族的处理办法,就是给点盘缠,让其自己出去闯。 闯失败了,死了白死,要是成功闯出一番天地,还可以回到家族。 但这一次,李家的长老们,做的太过了。 这是把他在李家的根,给断绝了。 “……” 李息最后看了一眼李家那高大的府衙,毅然决然的走了。 杀鸡儆猴吗?我会让你们后悔的,等着吧。 日后,我会让你们,求着在族谱上,添上我的名字。 想通了这一切,李息也就没啥好纠结的了。 踢出了家族也好,没了家族一直以来的束缚,他终于是自由了。 但是,虽说李息是这么想的,然而,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 “李息兄,既然是因为我卫青的原因,无家可归,以后就跟着我卫青吧。” “我卫青,对天起誓,日后若背弃李息兄,必死于万刃之下。” 卫青拉着李息的手,郑重的说道。 “……” 李息沉默良久,开口说道:“走吧,多说无用,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卫青看着李息,他能感觉到李息身上强烈的自信。 “好,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开创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传说。” “让后人去嘲笑,那些曾经瞧不起我们的人,让那些短视的人,成为笑话吧!” 卫青同样霸气无比的回道。 “走吧,卫兄,北地郡并不欢迎我们。” 李息面上带着一抹微笑,但是却遮掩不住那一抹阴寒! 旁系真的不如嫡系吗?我不信你们给我等着! “好,我们走!”卫青没有多说,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带着李息离开了此地。 卫青连李家的宴会,都没有参加,直接离开了。 “…” 刚刚遭受重大打击的卫青,又忍着悲痛,承受着李家的白眼,带着了一位人才。 这段深刻的记忆,他能记一辈子。 “……” 话归正题。 当时间线拉回到现在,马邑之役失败的影响,并没有结束。 身为九卿之一的大行令王恢,虽说是承担起了这次失败的主要责任,被抄家灭族。 但耗费如此巨大国力,却毫无寸功的马邑之役,还是影响颇深。 计划失败了,脸也丢尽了,这个汉武帝时期以来,少有的耻辱,永远的记入了史册。 马邑之役失败所造成的火焰,还在燃烧。 但是这一次却不是烧向了汉武帝刘彻,而是,原本一直在岸上观望的御史大夫韩安国。 一直旁观的御史大夫韩安国,脑袋有点乱,明明这次失败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怎么就成了国家的叛徒,民族的罪人。 韩安国之所以一头雾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他小看了一个人,那就是廷尉张汤。 张汤京兆杜陵人,历史上有名的酷吏。 此人尤其擅长,行刑逼供,颠倒黑白。 最开始的时候,韩安国面对张汤的炮轰,毫不在意。 他冷笑着侧眼旁观,仿佛就像是看一个小丑一般。 一般来说,在朝堂之上,面对政敌的言语进攻,官员本身应该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但是,韩安国却毫不在意,对张汤不理不睬,十分的看不上。 “……” 原因很简单,韩安国的官职,不仅比张汤的要大,而且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在汉代,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才是正一品大员,位阶隶属三公。 而九卿虽然权力很大,但终究只是副手,位阶仅在二品。 论资历就更没法说了,韩安国早在汉景帝时期,就已经是粱国的相国了。 而那时的张汤,却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品小吏。 现如今,大家同在长安城里混,互相知根知底,谁都不怕谁。 老子是御史大夫,三公之一。 你小子不过是我的副手,竟敢在老子面前耍威风,你算是哪一根葱? 然而,事实却证明,张汤确实算根葱,还是一根能砸死人的铁制大葱。 “……” 韩安国,你敢小瞧我,我就敢让你就此罢官滚蛋。 张汤之所以能干死韩安国,这位顶头上司。 除了他自身的能力和汉武帝刘彻的默默支持之外,最主要是他的权力,确实很大。 廷尉府是御吏台下面的一个部门,最高长官廷尉,位属九卿,乃是二品。 但这个部门,权力却是九卿之中最大的。 因为,它主管全国各地的司法审判机构,汇总全国监狱数,负责诏狱。 第一百一十七章张汤的厉害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收集情报,逮捕、审讯、巡查缉捕的权限。 廷尉府的权利之大,相当于明朝时期刑部和锦衣卫的总和。 值得一提的是,数百年后,东汉末年时期,那位挟天子以立诸侯的曹操,在打赢官渡之战,击败袁绍之前,他的官职就是廷尉。 当然了,那个时候的廷尉,改称司空了,曹司空的外号就因此而来。 或许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司马懿、司马昭后来,也做过司空。 咳咳咳,话题越扯越远了,拉回正题吧。 韩安国久经官场,并不是个善茬,他虽说是看不上张汤,但谨慎起见,还是安排了专人监视。 总而言之,韩安国从表面上来看,实力上可以碾压张汤。 然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张汤依然能打败韩安国,那是因为他还有一位盟友。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桑弘羊。 桑弘羊,河南洛阳人,九卿之一的大司农。 桑弘羊的文学水平很一般,运气很好,理财能力也很不错。 桑弘羊出身于商人家庭,汉景帝时期,年仅十三岁的他,以精于心算会计之数,入侍宫中。 之所以说他运气好,是因为在汉朝,御中是个不错的官职,离皇帝最近。 平日里不仅可以狐假虎威,而且。如果运气好,摸准了皇帝的脾气,没准还能官运亨通,一飞冲天。 不过,桑弘羊的这份待中工作,没干多长时间,就被派到南方去了。 因为,当时的南方还没有完全开放,待在这里的人,都是一些混的不好的人。 所以说,桑弘羊这是得罪人,被发配到南方了。 桑弘羊在南方,老老实实的种了几年的田,这段经历,最终成就了他。 因为正是在那个地方,这位年轻的待中,开始了他自己的奇迹人生。 在满是泥水的稻田之中,桑弘羊懂得了平民百姓的生存法则。 而商人的欺诈,小吏的剥削,也让他了解到了计量单位不统一的害处。 在经历了几年的艰苦洗礼后,那个傲视天下的少年天才,已然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精通农桑财务的实用性官员。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坐上九卿之一,大司农的最主要原因。 在汉武帝大力支持下,他先后推行算缗、告缗、盐铁官营、均输、平准、币制改革、酒榷等,当世最先进的经济政策。 这些措施,都在不同程度上,取得了成功。 增加了朝廷的财政收入,为击败匈奴帝国,奠定了物质基础。 话归正提。 其实,张汤从人品上来说,是一个坏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酷吏。 他是帝王的一条狗,是汉武帝刘彻的一把利剑。 但是,作为一个没有底线的人,他能够干到九卿这个位置,说明他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才。 即使是他的人品不好,但是他能力不可否定。 为了扳倒身为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韩安国,张汤所设计的计划是这样的。 他准备告韩安国的黑状,罪名是韩安国畏惧匈奴,身为三公之一,却和匈奴内外勾结,背叛大汉。 这种攀咬式的诬告,看上去很简单,实际上,一点都不简单。 自古以来,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死在了小人的诬陷之下。 韩安国不是吃素的,身为老狐狸的他,自有其心机和城府。 张汤这边,刚发动攻势他就得到了消息,然而,他的反应,却让人感到十分的怪异。 他不但没有选择马上反击张汤,居然也没有,上书澄清自己的嫌疑。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诡异的情况,是因为韩安国他的手中,握有绝对的王牌。 只等着张汤最得意忘形的时候,他再拿出这张王牌绝杀! 凭借着这副底牌,韩安国相信他会取得胜利。 而到了那个时候,对方原本的凌厉攻击,将是对方自己给自己准备的上吊缰绳。 韩安国的想法看上去是正确的,实际上是错误的。 胸有成竹的韩安国,没有想到,他所隐藏起来的这张底牌,有着两个致命的漏洞。 他并没有察觉到汉武帝刘彻的真正态度,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低估了张汤的能力。 作为汉武帝刘彻,对大汉内部的一把利刃,张汤的能力可是很强的。 事实上,韩安国所隐藏的那一张底牌,他早就隐隐猜到了。 但是,他仍然敢在此时,上书攻伐韩安国,是因为他已料定,韩安国如果不扔出,他那张底牌,尚有变数,如若扔出,则必败,无疑! 元光二年,五月二日。 大汉朝廷的朝局,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韩安国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等待良久的机会终于到来。 他当即拿出早就搜集好的证据,以张汤屈打成招邑东王刘相的铁证,开始全面反击,但却就此掉入了陷阱。 张汤屈打成招刘姓蕃王,这是西汉开国以来刑狱方面最大的丑闻。 亲手揭发这一件事情的韩安国,十分的得意。 他正静静等待着某人的入狱罢官。 事实证明,这次朝廷中枢的办事效率,相当之高。 没过多久,某个人就罢了官,入了狱。 不过这个人,不是张汤,而是韩安国他自己。 元光二年,五月八日。 廷尉府的人,带着一张圣旨,查封了韩安国的御史大夫府。 他们送给韩安国的见面礼,是一副有两个木板制成的木枷锁。 然后,他们对着一脸茫然的韩安国,大声的传达了汉武帝刘彻的圣旨。 “经调查,邑东王刘相自辨其罪,对于张汤的判决,并无异议。” “责令韩安国收监,问罪!” 失魂落魄的韩安国,精神显得有些恍惚。 他无法理解为何事态竟然发展成了这般地步。 不知不觉间,他竟背上了“诬告者”和“伪证者”的双重罪名。 要不是因为邑东王刘相方面的证据,是他亲自收集的… 他还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手下那帮无用的废物给坑了。 其实啊,韩安国不知道,张汤屈打成招邑东王刘相的事情,的确是真的。 邑东王刘相也确实对张汤,恨得咬牙切齿, 欲食其肉,而寝其皮。 第一百一十八章代郡太守的人选 但他之所以放弃报复仇人张汤,改口诬陷欲帮他主持公道的韩安国,完全是出于利益方面的考量。 那一夜,在大牢之中,张汤对着邑东王刘相许诺,只要他帮自己扳倒韩安国。 那么自己就可以凭借其对刑狱的解释权,助他吞并领居吴赵王刘匀的一部分地盘。 面对这个诱惑,邑东王刘相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欣然同意了。 混迹官场三十多年的韩安国,就这样完蛋了,政治生涯彻底结束了。 韩安国倒了,长公主刘嫖一党也要倒了,历史又进入新的一页。 韩安国罢官后不久,在好友张汤的帮助下,桑弘羊顺利的坐上了三公之一,御史大夫的位置。 随着原御史大夫韩安国的倒下,长公主刘嫖一党的失势,升官发财的不仅仅是桑弘羊。 代郡太守刘守奉旨入长安,升职成了二品的九卿,官职大行令。 随着原代郡太守刘守的升官,代郡之中的官场风云突变,暗流涌动。 代郡的每一个文武官员,都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那空出来的三品太守的位置上。 正四品郡丞陶程此时,不知扔下了地方上多少要紧的善后公务,一门心思的,想要争夺这个位置。 但他却不清楚清楚,经历了两次匈奴人的大规模掠夺,代郡早已经是一片瓦砾。 几十万人嗷嗷待哺,流离失所。 民事、政务、军事,都是一团糟乱的光景,这个烂摊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接。 而且,就算太守的位置,空了出来,朝廷也不一定从代郡内部选拔。 朝廷有可能从中枢选岀一官委派到代郡,做太守。 一边是私心,一边是几十万黎民,两相比较,陶程最终还是选择了他自己。 此时此刻,陶程正和几个五品的通判、同知,议论他的竞争对手们。 “诸君,你们觉得在代郡之中,有谁可以和我竞争太守的位置?” 说完之后,陶程环视了一圈,看众人都是眉头紧锁,轻轻摇头,心头不由得一宽。 “郡尉李德虽说在朝廷上有些背景,但毕竟是新官履任,才刚刚正式署理事务,此人不足为忧。”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陶程再次开口说道。 几个官员闻言,都是默不作声。 作为陶程的心腹,再怎么说,此时他们都有自己的私心。 良久之后,在一片沉寂中,宋启声音低沉的突然说道:“李德不能坐这个位置,不等于别人不能坐,大人您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陶程闻言,先是一楞,随后面上一哂的说道:“萧敬汉是延陵大营的最高长官,他要是做了代郡的太守,权利太大,朝廷是不会答应的。” “大人您别忘了,还有卫青。” 陶程愕然失笑,怔了怔,片刻才回道:“启兄说笑了,卫青这小子他一个小小的五品武将,只知道厮杀的野蛮莽夫…” “朝廷怎么可能把一整个大郡,交托给他呢?他知道怎么治理民事,知道如何署理日常公务吗?” “对于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来说,不知道这些,也无妨,只要他能抵御匈奴人就行。” 宋启深深的凝视了陶程一眼,缓缓的说道。 “大人,武将的野蛮,自有野蛮的好处,莽夫也有莽夫的优点。” “至少优秀的武将,可以更好的对抗匈奴。” 听到这里,陶程许久没有说话,心里不断思考着宋启的一番言语。 此刻的他,已经意识到了危机感。 很明显,宋启正在隐晦的提醒他,不要大意,小心被人钻了空子。” 陶程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过了一会,陶程说道,“我最近就找机会,打压一下卫青这小子,也请诸位留意一下。” “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这些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 几个官员闻言,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一起点头。 作为,陶程的心腹,他们怎么可能去传扬这种影响不好的消息呢? 他们自然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虽然说,陶程和几位下属约定了,在没有眉目之前,绝对不能向人透露这桩事。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完全不透风的墙。 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几位代郡文官首脑聚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代郡。 人们都在纷纷猜测和打听着,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这几位大人物聚在一起。 一些在政治方面很敏感的官吏,很快就从这份消息当中,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并且,他们将这个消息和眼下代郡官场上微妙的政局联系到一起,很快就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差不多半个月以前,原本马邑之役的战事,终于走到尾声。 根据朝廷方面的指令,如今三十万各部地方军,都已经回师,回到各自的郡县,进行防御和休整。 目前,大汉朝廷这边,已经对这场战争的是非功过,定了性。 而代郡这边,不管最后是谁做太守,但可以肯定的是,从现在开始的,最少一年的时间里,代郡郡府百官的重心,将不再是军事方面… 几十万流民的安抚、遣返,还是尽快恢复耕田、农桑生产这样的政事,才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在这种情况下,代郡太守之位,空着太久,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已经有传言说,朝廷早已经定下了代郡太守之位的人选。 这几天,人们都很关心政事,当然了人们最关心的是新太守的人选和任命。 对于大多数的代郡文武官员来说,他们没法子,不关心如此重大的人事任命,也不可能不担心。 毕竟这关系到他们头上的乌纱帽,究竟能不能保得住? 新消息随时都在冒头,也随时都在被人推翻。 据说郡丞陶程在与心腹会晤之后的第二天上午。 郡丞陶程便在四处活动,为自己造势。 郡尉李德也不甘示弱,花费大量的银子,为自己摇旗呐喊 就连延陵大营的提督萧敬汉,也开仓放粮,拉拢人心。 消息太多了,局势太乱了,人们根本就来不及分辨这密密麻麻消息的真假,也没时间琢磨其中所隐藏着的深意。 第一百二十章太守争夺战 卫青听到这话,眨巴眨巴了眼睛,盯着孙斌。 他听不懂孙斌的话语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意思。 前御史大夫韩安国入狱,和他们有鸡毛的关系? “长公主刘嫖一党,马上就要倒了。” 孙斌这样一说,卫青就明白了。 御史大夫韩安国入狱了,长公主刘嫖一党也要倒了。 这也就意味着,大汉朝廷的朝局,将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同时也将预示着有很多官员,会丢掉自己的官位。 想到这里,他笑呵呵地看了孙斌一眼。 看来孙斌这个人的消息,还挺灵通。 瞧着孙斌的样子,卫青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不简单。 这里面,多半还另有隐情。 不过,这和他没什么关系罢了。 现在,除了军务,其他的事情,都和他不沾边。 哪怕是中枢朝廷那边,再倒下几名大官,也和他没半点关系。 看着一副漫不经心的卫青,孙斌幽幽地一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经过先前的一番试探,孙斌知道这个即将成为封疆大吏的好友,并没有听出自己话里面隐藏的深意。 他双眼之中的目光,闪动了两下,嘴皮上下一合,最终还是决定出言提醒一下,眼前这个政治嗅觉不灵敏的好友。 想到这里,他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说道:“最近我听人家说,卫兄你就要升太守了。我还先在这里,给你提前道贺了。” 如今整个代郡内部,到处都是与新任太守有关的真假消息,流言蜚语。 卫青最近的一段时间,虽然说是很少出门,但大约也听手下人说过一些。 这些谣言中,也有他可能当上代郡太守的谣言。 不过,他从来都没把这些谣言当真。 因为不管是从资历上来说,或者是从民事政务的经验能力来看,这些候补太守,都比他要强上不少。 如今的代郡百废待兴,乱成了一锅粥。 朝廷总不能在这种情形下,放着熟知政事公务的老手不用,偏偏破坏规矩,越级提拔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吧? 想到这里,卫青淡淡的一笑,随后说道:“孙兄,你不会也把这些话当真了吧?” “你看我浑身上下哪有一点本事,能做上那代郡太守的位置?” 孙斌这边,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可终究这件事情,又无法直通通的拿出来反驳卫青,所以说,孙斌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哦?那么卫兄认为,你会是代郡的新太守,是郡丞陶启吗?” 卫青很是肯定的点了下头。 在他的认知中,代郡太守这个位置,除了郡丞陶启之外,代郡之中的官员再无一人可以胜任, 孙斌一脸的恍然,朝着卫青拱下手,似笑非笑地说道:“郡丞陶启做这燕山提督,确实是‘众望所归’。” 虽然孙斌没有坚持自己的说法,但是,卫青还是从他的话里面,听出了一些端倪。 但是,周围人来人往的,全是代郡的官员,他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好把问题憋在心里面。 然而,随着郡县级会议的进程,他渐渐地感到好友孙斌的说法,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在大会上,坐在前几排的卫青,能明确的感受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深意。 而主持这次大会的郡丞陶启,对他的态度,却一直是冷冰冰的,甚至有意无意地针对他。 大会开了一中午,在晌午就餐的时候,所有官员聚集在一桌吃饭。 在吃饭的时候,卫青更加注意到不对劲。 因为,同桌吃饭的官员们,虽然说彼此之间,也都是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热闹。 可是,在吃饭的时候,同桌的这些官员们,似乎都对他带着些许的恭敬和谨慎。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只要他一开口,同桌的官员,不论在吃饭喝酒,还是在交谈,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虽说他们并没有完全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他们脸上的神情,却都很专注,好像他的话很重要一样。 他甚至发现当自己说话时,整个房间里面,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在这些官员之中,就属他的官最大,就好像他是代郡的一把手,新上任代郡太守一样。 这个发现,令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原本很香的饭菜,也吃得不香了。 而且一整个上午,郡丞陶启自始至终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 郡丞陶启对他的态度,就好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巨大竞争对手一样,充满了敌意。 显然,有关他即将接任代郡太守的消息,郡丞陶启已经相信了。 所以说,郡丞陶启才对自己这个态度… 自己能当上代郡太守? 十八岁的代郡太守,正三品的封彊大吏? 他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现实了。 此刻的卫青,并不清楚自家那位大舅哥汉武帝刘彻的任性,还有其手下那帮子文官的厉害。 他更不知道的是,有关他接任代郡太守的建议,早已经通过了御前提案。 代郡太守的任命书,已经在来的路上,而且,还有一位九卿同行。 只不过,因为距离的原因,还没有送到代郡的郡府罢了。 整整三天的会议,卫青就像蹲监狱一般,忍受着非人般的煎熬。 天知道这是谁造的谣,这不是要把他活活坑死吗? 要是让自己找到了早散布谣言的家伙,他绝对会给那家伙一个好看! 好不容易捱到这三天时间结束,他连吃顿晚饭都顾不上,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郡城平澜。 离开郡城平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所以说,为了安全着想,他并不着急赶路,骑马的速度,也不算是很快。 这一夜,他心烦意乱。 卫青现在,还在为郡丞陶启对他的误会,而有些忧心忡忡。 郡丞陶启管着一郡之行政和财富,是代郡的二把手,权力极大。 得罪了掌握财政大权的郡丞陶启,卫青容易被卡脖子。 在官场是一处无硝烟的战场。 在官场做官,首先要会做人,干什么事情都得小心翼翼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钦差外出 有时候,一不小心的一句无心之言,就有可能让你得罪一大批的人,并因此悔恨终生。 而官场最不能得罪的一个人就是上司,特别是管着财务的顶头上司。 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本来,郡丞陶启的官,就比卫青的官要大,又管着财务和政务,得罪了他,卫青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要知道,郡丞陶启除了掌管着发放全郡官吏钱粮的权利外,还有一个更大的权利,那就是报销日常军政行动的权利。 发官吏的工资,是所有人统一发的,是要入账的,即使卫青得罪了他,郡丞陶启也不能克扣卫青和他手下人员的钱。 因为,卫青是有背景的,这种事情一旦闹大,吃亏的就是郡丞陶启了。 但是,报销就不同了。 就比如说,卫青要练兵,所以会经常自掏腰包。 然而,卫青就算是能赚钱,一个人又能赚多少钱呢? 所以说,大头依然需要向郡内申请报销。 但是,得罪了郡丞陶启,卫青面临的将是经费难申请,报销难审批。 条子我认,但是,银子没有。 就是不给你报销,即使郡里面有银子,也会以各种理由推脱不给你发。 拖个一个月,两个月都算是轻的,拖个半年一年都很有可能。 这种看似公事公办的办事方法,让你一点脾气也没有。 所以说,在地方,郡丞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原本这一次,卫青来郡城平澜,他还想趁着在平澜驻留几天的机会,请郡丞陶启吃顿饭,拉一拉关系。 为日后组建精锐骑兵部队,拉一笔不小的款项,可是现在,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传言,一切都完蛋了。 现在别说多拿一点银子,原本正常的军饷能批下来,他就烧高香了。 眼下,郡丞陶启已经对自己起了猜忌之心。 偏偏听人家说,郡丞陶启又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要是上了他的小本本上来,早早晚晚都要被穿小鞋。 而且,郡丞陶启这个人,性子阴沉,报复心极强,心狠手辣,将来如果坐上太守的位置,看在自己姐姐的份儿,定不会明着收拾自己。 但用脚趾头想,卫青也能想到他会怎么报复自己。 被人穿小鞋,下绊子,可不是什么舒心的事情。 他倒不是怕郡丞陶启的报复。 只要他行得正,坐得端,凭他的背景,郡丞陶启就算是再阴毒,也不能乱朝他的头上,扣屎盆子。 卫青真正怕的是,郡丞陶启在合乎规矩的范围内给自己设下点障碍。 缓个粮饷,人事安排不准什么的,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起码这种情况下,他很难一门心思的,扑在重建青城,还有组建精锐骑兵部队等一系列事情。 他低着头,骑着马,脑子里思虑着如何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此刻的天,早已经黑得透了。 大风呼呼地刮,官道旁边的大树,阴森森地矗立在边上。 今夜无月,路上黑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偶尔马蹄踏过道上的坑凹坡坎时,手中的火把晃动了一下,卫青才能看到更远。 两天一夜之后,卫青已经回到了残破不堪的青城。 骑在马上,看着青城,卫青深吸了一口气, 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理了! 元光二年,六月二日。 作为九卿之一张汤,还有他的仪仗队,终于是慢慢悠悠的来到了代郡。 ““呜呜呜…” 八声响啰长鸣,响彻在代郡的官道之上。 听到这个声音的人们,都有些吃惊,禁不住的伸长了脖子,仔细看了看。 因为,大汉官员出行仪仗的等级,会随着官职的高低,有所差异。 特别是官员出行时,鸣锣的次数,代表着不同的官级。 郡县官只能鸣三响或六响。 三响代表着“让开一条路”,六响则是“闲杂人等闪开”。 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鸣八响,意思是“百姓要行礼”; 王侯、王公可以鸣十响,表示“军民跪迎”。 至于说那十二响,则是帝王出行:“所有人都要跪拜。” 鸣锣次数越多,也就意味着官越大。 只见,数百匹健马飞奔涌出,前两排马上的官兵,手里都拿着一面锣,有节奏的,咣地敲着。 听着这“官家锣”,官道上下一阵的忙活。 驮夫拽着缰绳,引着拉货的驮马、黄车靠边,小商、小贩忙不迭地收拾着桌凳。 在官道两旁歇息的人,挨挨挤挤地站在路边,好奇地张望打听。 这只庞大的仪仗队中,又出来两队骑着马的士卒。 他们的任务是负责开道。 只见他们,沿着官道两边,用枪尖对人,一边朝人比画,一边呵斥着百姓。 看热闹的人群,站在官道外面,拥挤成饼,但却也没人敢踏进官道之内。 一大群穿着各种颜色官服的官员,按照官职,依照顺序涌出。 平常时节,这么大的排场,这样多的官员,突然出现在平头老百姓面前,肯定要引起一阵轰动骚乱。 可现在没人去注意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后方。 人人都大张着嘴盯着那八面赤色官旗,盯着马背上,那身穿眀亮重甲,盯着那“八座之仪”…… 然后,便是八个人抬着的大红轿子,然后是前后左右的红绿伞义兵,再然后则是举着“肃静”“回避”漆色黑木牌的役吏们。 仪仗马队的岀现,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代郡。 看热闹的百姓们,还在啧啧称赞大官的排场。 有点识见,识文断字的人们,就开始纷纷猜测这队仪仗队的主人。 八声官锣响,数百马队的仪仗啊,难道是郡丞大人来了? 可不对啊,郡级官员最多是六品,官旗的颜色也不对啊… 代郡境内的官旗,最多是青、蓝两色,没听说过,谁用红色呀… 咦,难道是从长安过来的京官吗? “一群孤陋寡闻的家伙,你们看那些官牌上面的金字。” 一个穿着黄色锦衣的乡绅,双眼扫了扫,四周一脸愁容的百姓们,面带骄傲地说道。 在众人恭敬的目光中,这位乡绅,开始大声念出了官牌上面的金字。 第一百二十二章太守的归属 但刚念到一半时,他突然变得结巴起来,舌头都吓得打起卷,吱吱唔唔,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长安总署,廷尉府,廷尉…二品大官…” 听到乡绅说完这话,这一下子,不单乡绅本身人张口结舌,连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 甚至在一人的带头下,无数人纷纷的跪了下去。 …… 一般百姓,或许不知道其他九卿叫什么。 但是,对于廷尉这个全国刑狱总头头的威名,大部分人还是知道一二的… 廷尉府的人员办公,可以“先斩后奏”,不管你是平头百姓,或者是皇亲国戚,还是什么高官子弟,都可以抓。 而且,他们可以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更加要命是,廷尉府的刑罚,太过于残忍。 凡是被他们抓到的人,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痛痛快快的死去。 不想经受他们刑罚的折磨,因为他们的刑罚是个人都受不了,太残忍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 张汤一行人,沿着官道附近,大摇大摆的走着。 但是他们出乎意料的没有去郡城平澜,反而去去了蒙顿山区的青城。 …… 张汤南辕北辙的异常行动,很快就传开了。 现在是很敏感的时期,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代郡这个本来就很混的水潭,变得混。 更不要说像张汤这种大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总会给人们带来无限的遐想和猜测。 卫青即将担任代郡太守的消息,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书信一样。 短短几天之内,就在代郡之中,传得是风一阵雨一阵。 …… 现在,不单单是官员们,在关注着这个消息的真假。 就连街头巷尾的摊位、茶肆、酒楼里面,都出现了议论。 和卫青有关的一切消息,都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热点话题。 他的出身,他的亲人、他的故事等等… 甚至还有一些人,声称自己就是卫青的亲戚、朋友,妻妾… 人怕出名,马怕壮… 总之,卫青的名字,在代郡之中,算是火出圈了。 沸沸扬扬的传言,笼罩着代郡。 至于整件事情的主角卫青,因为大多数人,都接触不到他。 …… 所以说他这边,反而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一边重建青城。一边想尽一切办法,购买良马。 他有时也去驻扎在蒙顿山区的军营走一走,了解一下弩枪兵的情况,顺便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不过,他去军营的次数,也算不多。 作为副官的白云生很能干,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这让他省了很多心。 元光二年,五月十日。 张汤的仪仗队,来到卫城。 面对张汤的到来,卫青很惊讶,此刻的他心中,既有些惶恐,又有些兴奋。 既实是政治嗅觉不算太灵的卫青,此时也察觉到了什么。 朝廷方面当真有那意思,任命自己为代郡的新太守。 话说,在看到张汤的那一刻,卫青话都没说一句,先给张汤行了个拱手长揖礼。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张汤大了卫青何止三四级。 这边,卫青陪着张汤,引着进入了刚刚修复好不久的府邸里面。 卫青把张汤请到上座,又亲手给他捧过来一盏香茶,略带恭敬问道:“大人您几时到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下官好派人去接您。” “本廷尉也是刚到,才进的城。” 张汤浅尝了一口后,放下茶盏说道。 张汤不仅官比卫青的大,而且岁数也比卫青大了十几岁有余。 不管是官职大小为尊,还是长者为尊,自然是他大。 捻着下颚处蓄起来黑色髯须,张汤一脸笑意的说道:“咱们都是庸碌忙人,肩上都担着责任,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说到这里,张汤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卫青,摆了摆手,说道:“先坐下再说话吧。” 等卫青也坐了,张汤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卫青,你的姐姐一直惦记着你,陛下,还因为这个还时常和我谈起你……” “让大人您费心了。” 卫青这边,一边在心里面思索着张汤的来意,一边笑着答话。 看着十分能沉得住气的卫青,张汤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这一次亲自来,其实带着任务来的。 他的任务就是考察卫青究竟能不能做代郡的新太守。 代郡毕竟是边疆大郡,地理位置极其的重要。 一旦所托非人,是对整个大汉帝国的伤害。 所以说,代郡的新太守,必须要经过考察,考察合格之后,方能得到任命。 如果说卫青,通过了他的考察,那么卫青就是代郡的新太守。 如果说卫青没有让张汤满意… 或者说,张汤发现卫青其实是一个名不副实的纨绔子弟… 那么对不起,就算卫青是汉武帝刘彻的小舅子,代郡太守这个位置,也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现在,张汤到是对卫青挺满意的。 而卫青这边,内心深处。却没有表面上的那种谈笑自若的从容。 说实话,卫青很讨厌和人打官腔。 但政治就是这样,无论你喜不喜欢,你都必须表现出足够的风度和理智。 元光二年,五月十三日。 朝廷的任名诏书,传遍整个代郡,卫青因功累蓄正三品,提领代郡军政事宜。 …… 虽然从半个月前,开始代郡里就一直风传着卫青可能出任代郡新任太守的消息。 然而,由于,卫青年纪太小,资历浅薄,所以大多数人这事情,抱着相当谨慎的态度,不敢轻易的站队。 绝大多数的人,仅仅是把它当成的一个聊天话题。 因此,当长安的廷尉张汤,代表朝廷正式宣布对他的任命之后,绝大多数人都对这事惊讶得不得了。 真是不得了啊… 卫青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竟然真地坐上了代郡太守这个封疆大吏的位置上。 这个结果,太出人预料了。 一时之间,很多官员,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捧卫青的脚吧,有点晚了,不捧吧,容易挨收拾。 而且,这件事情的背后,肯定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第一百二十四章代郡新太守 因为,把卫青成为代郡新太守的事情和前段时间里朝廷中,前御史大夫韩安国的倒台,还有后面一系列人事变动联系在一起分析。 那这件事情,便绝对不简单! 元光二年三月,到元光二年五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长安的中枢朝廷,就发生了一系列的政治人事变动。 做了好些年御史大夫的韩安国,突然之间就倒台了。 三公的位置,就此出现了空缺。 朝堂之上,各党互不相让,几次朝议都是争得不可开交。 然而,这一次党争的胜利,却属于一直十分低调的帝党。 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九卿之一的大行令,全都属于帝党。 一些政治上,很聪明的家伙,很快便根据手头上有限的消息,得出了一个十分接近事实的结论。 说不定就是因为帝党在朝堂上的全面胜利,所以代郡太守的位置,也就跟着落在了卫青的身上。 不过这些官场上的聪明人,在感慨卫青那无逆天好运的同时,也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 边疆地区的太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且不说从小就是匈奴出身的卫青,有没有治理一郡民政的经验和能力… 也不说,草原方面,匈奴人的威胁… 就是眼下,那几十万张等着吃饭的嘴,也让卫青这个毛头小子,愁到脑袋上的头发全部掉光。 因为缺粮的原因,代郡已经快到不可收拾地步的糟糕局面。 十几个县不是断粮就是即将断粮,要是饥民闹事,或者一个处置不当,激起民变的话… 嘿嘿,指不定过几个月,就能看见卫青狼狈地下台了。 人们等着看卫青子的笑话。 可他们等来的是卫青接任代郡当天所下达的第一道命令。 “鉴于代郡当前艰难的境况,太守下令,当月,代郡官员不论职务高低,所有官吏,所有假期全部取消。” 这一道,让不少官员恨得背地里骂爹咒娘的公文,仅仅是个开始。 紧接着,第二天上午,卫青便下达了他作为代郡太守的第二道命令。 开放所有州县的军用囤粮库。 在留足驻军士卒三个月口粮之后,剩余的粮食通通支援地方。 紧接着,卫青便下达了第三道命令。 他下令代郡各县官吏即刻统计逃难百姓的人口,清查具体的情况,总集灾后补助,并汇编成册急送代郡城平澜。 太守府衙,将根据各地报送上来的明细册,而制订方案,调拨钱粮。 第三道命令结束之后的第四道命令。 地方官吏除了日常的必要工作之外,还要妥善安抚流民,协助流民重建家园… 逃难民众返乡的遣送和接待也同时进行,争取不耽误今年的夏种。 另外,太守府这边,还反复强调,针对这些行动,他们会设立专门的奖惩制度。 表现好官吏,直接的升官,表现不好的,罢职滚蛋! 从太守府里传出来的一篇篇的通告命令,简直让人目不暇接,或者说瞠目结舌。 官吏们在传达并且执行这些命令的同时,也不得不对新太守的胆大包天,表示佩服。 释放军粮,改革官制,这可是连上任太守都不敢干的事啊! 卫青的恣意妄为,也让更多的人坚信,他在太守的位置上,肯定干不长。 卫青干不长久,那么下一个太守,又会是谁呢? 看来一时失利的郡丞陶启,倒是更有太守的气度了。 郡丞陶启一心想要当太守,这次代郡,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谁都不能否认,他也确实有当太守的资历和能力。 但是,结果最后坐在太守位置上的,竟然不是他,他肯定会很失望。 更加气人的事的是,假如新太守,是别的哪位德高望重的文官,或者功勋赫赫的老将,郡丞陶丞也许还会接乖乖受。 可偏偏新太守,是一个毛头小子,要资历,没资历,要经验,没经验。 在他的眼中,卫青之所以能成为代郡的太守,完全是因为他的大舅哥是如今的皇帝。 一想到自己是被关系户顶了位置,这口怨气他怎么也不可能咽得下去。 哪怕卫青老老实实的,郡丞陶启这边,都会想尽办法,使尽手段让卫青滚蛋。 更何况现在卫青还在疯狂地折腾。 在他看来,卫青的这些办法,是来埋葬他自己最好的坟墓。 所以说,郡丞陶启不仅没有在程序上卡着卫青,反而打开方便之门,甚至公开性地支持卫青的种种行动。 卫青滚蛋了,代郡太守的位置空出来,他接任太守,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当然了,他虽然支持卫青的一系列行动,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会对卫青卑躬屈膝。 因为,他要在众人的面前,表现出和卫青分庭抗礼的能量来… 说干就干,郡丞陶启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元光二年五月二十五日那天,郡丞陶启举行召开演讲的时候,给他捧场,甚至有百余人之多。 一大群着绯穿青的官吏,依着官职高低和亲疏远近,排着队和郡丞陶启说话。 要是不知情的人,见到这一幕,说不定还会以为陶启是代郡太守呢。 这个“隆重场面”,很快就在代郡各地传开了, 并且在代郡上,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通过这件事情,卫青和陶启巧两人之间的矛盾,被明明白白地摆在明面上。 按照官场的规矩,一把手和二把手闹矛盾,现在,基层官员们,不得不在这两个人之间,做岀选择,到底是支持卫青,还是支持陶启。 面对这个至关重要的站队问题,绝大多数官员,都很难做个清楚的决定。 他们都有着很深的顾虑。 郡丞陶启固然是小心眼,记仇,但卫青难道就不记仇吗? 在这种两难的情况下,一些有能力,有底气的官员,很明智地选择站中间,两不相帮。 他们既不旗帜鲜明地支持谁,也不明火执仗地反对谁,只是作为中间派,安静地观察事态的进展,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当然,大多数的官员却没有这么幸运,没有多少能力的,他们只能在卫青和陶启之中,做出选择。 卫青和陶启的这种派系之间,无声的对抗,便是党争。 从大局来看,这样做法,无疑是错误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太守的难度 官员们的内斗,必然会影响到他们处置日常公务的速度。 从而造成地方上的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被拖延搁置起来。 要是在平常时候,这样做或许不会带来太大的问题,可在当前的局势下,立时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卫青这边,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 十八岁的他太过于年轻了,政治经验近乎于零。 作为一个刚刚做上一军之长的一把手,其面对的又是一块刚刚经历过战事的地方。 而且他的前任,又什么都没有交代他。 从他踏进太守府衙的那一刻起,他就被积压多日的各种各样的政事和公务,给淹没了。 驻军、慰民、抚恤、赏罚、授勋,郡县各有司衙门的安排和调动。 光是各军营、军寨的移防调粮这一大堆军务,就花了他整整半个月时间才理出个大概眉目。 卫青这边,从白天忙到晚上,再从晚上再忙到白天。 忙了大概半个月后,卫青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单凭他自己,十辈子也处理不了这些政务。 偏偏眼下,原本的太守府官们和幕府官吏,都随着前太守刘守,入京城,做京官了。 现在的太守府衙,形同虚设。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 与华夏自古以来的官场政治有关。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朝不认前朝人。 当权者变动,其下属亦随同变动。 华夏自古以来,都是人治之国。 一把手用人的前提,是自己爽不爽,而不是其他人高不高兴。 每一个一把手,都有自己的理念,要贯彻执行自己的理念,必须选好能够贯彻的下属。 每当最高层领导,出现变动的时候,其他人也会跟着变。 前任领导有一套自己的治理思路,新领导上来了,与前任完全不同,想萧规曹随,也要看人家同不同意。 一辈强一辈,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被前浪拍在了沙滩上。 新领导上任,往往会换掉旧领导的人,这就是政治。 秦国是以郡县制治国,汉朝继续沿用这一制度,并在日后形成了郡、县、国共存的局面。 在这种背景下,太守的地位,变得尤为重要,集军政大权于一体。 太守作为封疆大吏,郡内最高行政、军事长官,是郡内政治制结构体系中的一把手。 全权管理郡内事务,拥有很大的权力。 一郡之地的所有政务,包括司法审判、赋税征收、公文批阅、考试选才等等,都由太守统管。 但是,由于民事、政事、军务甚多,故置佐吏、幕府辅佐太守。 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如果一个郡的事情,都让太守一个人管,那就算是累死太守,也处理不完。 并且,太守在处理政务时,需要广泛的知识和专业意见。 因此,太守通常需要幕府属吏的支持,来帮助他们进行决策和处理政务。 要说属吏,得从“官僚”这两个字讲起。 在华夏古代的官场上,向来有一种把各级衙门行政官员通称作官吏,或者是官僚的习惯。 其实,从权力和地位上来说,官与吏有明显的区分,官与僚也有区别。 在蛮荒的商周时代,僚的意义,就是奴仆的意思。 所谓“僚者,劳动工作之人也。 奴隶时代过渡到封建时代后,到了秦汉时期,僚又转换成僚属的意思。 直到再后来,才确定了,官与吏互生并存的共生关系。 “幕府”这个词,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 战国时期,诸子百家学说盛行,诸子游说四方,名门贵族公卿将相,皆争相征招人才,以为谋士。 秦汉沿用,并扩大了这个词语,所可以适用的范围。 三公九卿,乃至郡县官员的属吏,都可以被作为幕府之职。 太守幕僚制度,承沿汉朝之佐吏系统,佐太守,理郡政。 长史、功曹、主簿、计吏、五官掾等,都是属吏。 属吏虽然是辅佐人员,但是责任,同样重大。 无论是刑名律例、钱粮会计、文书案牍,计划的制订,还是那协调各县衙,督导官吏,分析局势等等,都是属吏在做。 主官的出现,是为了弥补官员精力不足和知识缺陷。 汉代官员多数是通过察举、征辟等方式而上位的。 察举制,是华夏最开始的一种选拔官员的方法。 包括孝廉、贤良等不同选拔标准。 举孝廉的人,需要有当地乡绅公认的孝顺和廉洁的品质。 举贤良的人,为人处世,讲规矩重诺言,或者学问深厚满腹才华。 征辟。这是皇帝的征召和官员的辟用。 但这样选举官员的制度,有很大的弊端。 孝廉、贤良一般都是从中央和地方上两千石的高官的子侄后辈里推荐。 他们缺乏做官必要的行政经验和管理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官员可能会依赖幕僚的帮助来提高工作效率和减少腐败现象。 属吏是官员的股肱与心腹,因为他们既能协助幕主处理政务、掌握机要,也参与官员的决策,充当顾问和参谋。 刑名、钱名、挂号、书名等等,也同样需要他们。 审判民事、刑事案件,钱粮赋税的征收与财务开支,征收考核所属衙署田赋的征收。 在地方府衙中,这几项政务,不仅繁杂,而且相当的棘手。 诉讼案件的判决,非熟谙律、例者,很难作出妥当处理。 赋税征收是否可以收全,开支是否合理,亏空如何弥补,或者做假账。 怎样向上司交代,怎样督促检查下属,这同样需要巧妙的处理方式。 换句通俗的话来说,属吏是靠自己掌握的专业知识辅佐主官,称为佐幕、佐治或佐幕。 属吏以其专门的官场知识和技能,成为了各级官员不可或缺的参谋和智囊团。 优秀的属吏还可以代拟奏章。 奏章是太守这种封疆大吏与中枢朝廷沟通的重要方式之一。 而属吏负责起草这些奏章。 他们的建议和策略,能够影响个人晋升和其他重大政策的实施。 第一百二十六章总抚司 因为,原各有司的属吏,已经跟着刘守走了,急忙之间,他连个可以信任,能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太守府里,都是一些混吃等死之辈。 卫青这边,连勉强搭个能唱戏的官僚班子都找不齐人手。 “……”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眼下代郡的局面,如此艰难,各级几个衙门居然还在无休止的扯皮。 没做上这个代郡一把手的位置之前,他完全不知道郡府的几个衙门之间,竟然一直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付。 归他直接统属的几个部门中,就比如曹司府和主簿衙就相互不买账。 长史们也看县令们不顺眼,巡察院和刑查司,也是随时都在吵架。 太累了,简直就不是人该干的工作。 这是卫青接管代郡太守半个月以来唯一的感觉。 前任太守刘守遗留下来的公务堆积如山,除此之外,各种各样的新问题,层出不穷。 郡县级各衙门的人事关系,又纷乱复杂,他连手下之人的名字都叫不全,就开始两眼一抹黑的主持这挑到处都是窟窿眼的烂摊子。 他这边,已经隐约听到一些别人对他的议论了。 但是,眼下他还顾不上考虑这些,就算是要秋后算账,现在也不是时候。 他这个糊表匠,最紧要的就是把漏风的窟窿眼都堵上去。 哪怕是东补西贴,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啊。 可是,他现在该怎么做呢? 他根本就没有管理,这么大一个地方的经验。 “……” 这么多堆积如山的政治,他既没有头绪,也分不清轻重缓急,急忙之间,还找不到什么人商量,事情好像陷入到了死胡同中。 尽管卫青这边,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累了个半死,还是看不到情况能有多少好转。 他甚至连个能请教的人都没有。 他的副手,白云生在政务这方面,比他还抓瞎,根本就帮不了,他什么忙。 当然了,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卫青的升官,身为副手的白云生,也已经升官了。 而且白云生接任的话就是卫青之前的官职,中州司马。 “……” 亲卫队长候广云,还有其他老资格的亲兵,也都跟着有所升迁。 代郡这个摊子,军事方面的事情,卫青并不担心,他有能力处理。 反而,是现在更为重要的民事、政事,卫青这边,却是搞不懂… 此时此刻的卫青,正坐在太守府,久久地盯着桌案上的一盏油灯出神。 而他面前摆着一大堆宛如小山的呈文。 这些都是各县清查难民人口的账本,而在他旁边的书房内,则是堆积着更多,等待处理的文书。 愁得头发都快掉光的卫青知道,这种情况必须尽快扭转,否则的话,耽误和堆积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麻烦也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最后局面将会变得无法收拾。 一旦到那个时候,就算他是皇帝的小舅子,也避免不了丢官滚蛋的结果 眼下,他必须马上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解决当前的问题。 代郡无论如何都要恢复到正常的秩序,不然他就不止是辜负了朝廷对他的信任,而且他也对不起代郡的百姓们。 “唉,要想化解这些官衙之间的矛盾,把他们都捏合到一起…” “对于他这个政治上的门外汉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这也不可能是短时期就能做成的事情。“ “武将干文官的事情,就像是外行干内行的事,不搞砸就不错了,想要干好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现在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维持住局面。但是他也知道,即便是维持,也只能是他的痴心妄想。 他的能耐都在长枪、长弓之上,他杀人才好,但是让他去处理政务,他是真的不擅长。 “必须尽快地想出个办法来,即便不能做到尽善尽美,郡县的那十几个衙门,也必须在意见和行动上做到统一。” “哪怕只是做给别人看,形式上,口号上的统一也行! 可他具体该怎么做呢?怎么样才能让卫署做到“形式上的统一”呢? 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似乎有了点主意。 反复斟酌之后,他决定把专门的事,交给专门的人去做。 随后,他便向着管家吩咐道理:“去吧,六品司官,给本太守找来。” 太守府中。 此时的卫青,正静静的坐于一盏油灯前,右手中的铜针,拨弄着油灯中的灯火,玩得不亦乐乎。 摇摆不定的火光,照映在卫青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 坐在卫青身边的孙斌,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若是在年轻的时候,他或许还沉不住气。 可是,在官场中打磨了十多年后,他心中的棱角,也渐渐的被磨平了… 所以说,哪怕是等了很长时间,他都只是,等待着卫青的问话。 “静若冷心,其心如纯,孙兄你想不想更进一步?…” 一直在玩弄着油灯灯火的卫青,突然轻叹一声说道。 孙斌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口鼻之中的呼吸声,略带有些加沉。 要知道,他虽然比其他同品级官员来说,相对比较年轻,但他今年也有三十八岁了。 如果能官升一级的话,他自然不会放过。 “孙兄,我预备在太守府里设立一个自己的班子。” “你来作做的主事首官,领正五品官职。” “这个班子,专门负责处理眼下代郡遇到一连串问题,像是赈济饥民、灾民返乡、官府扶持等等…” “你愿意不?” 卫青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右乎掐起油灯中燃烧着的灯芯,放在手心之中! 等到灯火开始剧烈的燃烧之时,又转手将其放回了油灯之中。 听着卫青的这一席话,孙斌的内心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 过了片刻之后,孙斌使劲地点了下头。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做代郡一把手的心腹,那可是多少官员做梦都在想得美事 在得到孙斌肯定的答复之后,卫青似乎对于旁边的油灯,也没有了兴趣,随手就放在了桌子上。 “………” 第二天一早,卫青便行使了他作为一把手的权力,拍板通过了“代郡总抚司”的成立, 第一百二十七章大战之后 他亲自挂名,孙斌为长吏长,其他十几名新提上来的司官,也都是之前孙斌的心腹。 这个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总抚司,刚一成立,马上就开始动作了。 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限令地方各县立刻将,给百姓发放粮食的详细情况,写成文书,递入郡城平澜。 并且言明,这将和地方官员的考绩联系在一起。 因为不清楚这个新衙门的详细底细,所以说,各县立刻就一改过去一段时间拖沓的办事作风,处理事情,那叫一个快。 官吏们一边打听和议论着,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总抚司,一边飞快地把早就预备好的公文,加急送到了代郡的郡城平澜。 这还没完,在各县官员们,还没搞明白这总抚司到底是干什么的?权力有多大的时候… 这个新衙门,就以代郡太守的名义,就一口气向各地州县派出了几十个吏员。 这些微末小吏,虽然说没有品级,但却把地方各县的官员,吓出了一身汗。 说起来,这些人中,官职最大的,不过正六品,最小的只是九品官,可架不住背后的来头大,谁还敢认真得罪他们… 这些官员,又都是代郡公认的能吏干员,案牍之事经验丰富,公务又是熟捻,做事一丝不苟,见错就罚。 经过,总抚司的整顿,顿时就给各地方上,现如今一潭死水般的,带去了几分清新气息。 随着他们的督促和努力,绵延了许久的各项官方基本工作,也逐渐的展开了。 到下个月的上旬,朝廷上面,又发来了一封肯定的文书,还在观望的各级,还有县官员这才如梦方醒,一时间各地都在争先恐后地处置善后任务。 最初,卫青以自己代郡一把手的权力,建立总抚司这个新衙门之时… 郡丞陶程、郡尉李德两人都没看出来其中的门道,也没有多么重视。 他们以为,卫青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迫切想要做出什么政绩,于是就很爽快的同意了。 事情明晃晃的,在这里摆着。 这个卫青一手新建的办公机构,既不占郡府的官吏编制,又不需要抽掉多少人手,只是处理一些,连他们都觉得棘手的问题。 他们这边,确实没有反对的理由。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衙门,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卫青这边,将自己在民事、政事方面的权力,全部下放到这个衙门之中,当起了甩手掌柜。 这也就是说,谁掌握着这个小衙门,就相当于成了大半个太守。 拥有大半太守权力的衙门,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可想而知!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个总抚司里面,做事的官吏品级都不高… 而真正可以拍板的官员只有一个,那就是刚刚被卫青提上来的正五品孙斌…… 郡丞陶程、郡尉李德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小衙门的主事之人,虽然看起来不咋地,但他的“权利”简直就大得吓人! 不行,这个重要的衙门,必须要有他们的人。 他们立刻就围绕着向这个衙门填充人手的问题,产生了激烈的争执,拼命想说服卫青同意自己的人事安排。 而卫青这边,冷笑了一声,直接以自己一把手的权利,压下了二把手和三把手的提议。 就算你们两个联手又如何,副手终究是副手,永远也大不过正的。 老子才是一把手,我要做什么,还用你们管? 举贤不避亲,本太守就是觉得我的好友,孙斌能干好这件事情! 再说了,如果孙斌干的不错,就让他干下去;要是孙斌没这份能力,那就换别人来做…… 到那个时候,你们可以塞人来。 卫青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作为副职的郡丞陶程、郡尉李德两人,还能说啥! 自从把代郡方面的民事、政事,全部甩手交给好友孙斌之后,卫青这边,是轻松多了。 但是,孙斌这边却惨了。 元光二年,六月五日! 孙斌盘腿坐在垫得厚厚的虎皮褥子上,沉默地坐在车厢里,思绪还停留在灾民安顿的问题上。 … 卫青那边,做起了甩手掌柜,自己拍拍屁股去练军了。 现在,整个代郡,几十万百姓吃饱饭的责任,都压在他的身上,他现在感觉压力山大。 哪怕他刚利用手中的权力,以节源开流的方式,从郡府官员们的牙缝中,挤出了三千石粮食… 可他的心情,还是一点都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觉得更加地沉重。 对于几十万的灾民来说,三千石粮食不过杯水车薪,一人一天一碗薄粥吊着命,也只能撑上一个多月,远远济不了事。 因为,粮食这件事情,他愁得几乎连觉都睡不好,原本就稀疏的头发,现在掉的更多了。 官帽一摘,整个一个地中海。 就在后晌午,他吃完饭之后,让人去协调各部门时,手下的一个小吏给他送来了一份万分紧急的文书。 胡县已经断粮了,县令用自己的血,蘸着墨写了这么一篇文书。 “禀郡官而注:本县百姓,今皆以树皮草根为生,更甚者取观音土裹腹,如再无米稻,恐以人食。” 那用血做墨,写出来的一个个字,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的戳在他心脏上。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见了胡县百姓们,坐于田间地头的周围… 他们或坐着,或站着,就这么呆呆的,被饥饿感蚕食! 他们辛苦耕种了一年的活命粮食,就在匈奴人肆虐的短短一段时间之内,瞬间化为了乌有… 那种程度的绝望和无助,除了亲身体验者之外,谁都不懂… 一想到百姓为了一点点粮食,大大出手,甚至易子而食的一幕。 …… 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的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用十根手指头,揉了揉脑袋两边的太阳穴。 睡眠不足,工作繁重,外加上,面前这份用血写出来的文书一刺激,这种种的种种,让他险些昏厥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必有大灾 多少年了,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劳累过。 他现在是心神俱疲啊。 孙斌在马车里,苦笑了一下。 这人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贱。 没有权力的时候,想要权力,得到了之后,却又不想承担这份责任。 想到这里,他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疲倦地靠在背后的靠垫上。 虽说很累很困,可是,孙斌脑子却很清醒,思路也很清醒。 眼下军粮发下去都不够,那么想要撑到秋后粮食熟,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那就是外郡的太守,借粮赈灾。 这件事情,其实他已经在以卫青的名义,在办了。 说起来好笑,孙斌当初也不赞同,让全然没有半点政事经验的卫青,来坐太守这个位置。 但通过卫青的一系列举动,他意识到,或许朝廷任命卫青接任代郡太守的命令,真得是一桩明智之举。 因为卫青并没有像那些大官一样,喜欢不懂装懂,明明是外行,却要独断专行,置百姓于不顾。 想到这一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情,他不由得,在心里面,发出一声感慨。 卫青真不愧是武将啊,说话做事确实是武将风l格,豪爽异常,说放权就放权,这一段时间,连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多问。 甚至,从头到尾,卫青都没提到假如自己这边搞砸了,必须要背锅的这些话。 孙斌他脑子里,胡思乱想,全然没留意到马车,不知为何,早已经停了下来。 驾驶马车的马夫,把门帘撩起一个角,恭着腰,轻声禀告:“老爷,卫太守来了。” 灌进车厢的轻风,还有车夫的言语,让昏昏沉沉的孙斌清醒了过来。 心中略带着一些不满的他,探出了半截身子,打量了一下周围。 此时此刻,马车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四周都是百姓。 几个巡逻的衙役,看着有些拥挤的交通,好奇地张望了几眼,在看到官家的牌令之后,扯拐个弯,向北去了。 孙斌这边,看着骑马靠近的卫青,问道:“卫兄你找我有什么事?” 卫青立在马背上,半弓着身,握着马鞭拱了下手,说道:“嘻嘻,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这个人可是很有本事的。” 元光二年的六月。 整个代郡,上到官员,下到百姓,基本上都是在这种既忙乱,又有序的状态下中度过的。 不过,一个多月的忙碌,也是创造出不小的成绩。 在耗费了大量钱粮之后,到六月中旬前后,流散到代郡各县的大部分灾民,都在官府的安排下返回了故土。 为了不耽搁早春种植作物进行喂养,同时播种夏季作物,各地方县还向他们提供了大量的种粮以及耕田的牲畜。 而卫青这边,其实除了练兵之外,同样也在努力。 他这边,联系了一个之前接触到的大商人。 这个大商人的商会,拥有很多的粮食。 现在正是六月初夏,金灿灿充满热量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之上。 兵荒马乱,破败之极的景象,已经消逝了,到处都是焕然一新。 前一段时间,还是一片青翠的樱桃树,似乎在一夜之间,便开启了粉红色的花。 郡城平澜不愧为代郡的第一大城,就是热闹, 街道两边,随处可见伸出来,可移动的小吃摊子,各种百货铺子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 一个又一个穿着长衫的行人,悠闲的散着步,时不时地停下来,在路边的小摊上,挑选一两样心仪的好东西,准备送给妻女。 如此大好的天气,就连地主乡绅家里,养来看家护院的狗,都变得懒散起来。 这些狗狗,躺卧在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懒洋洋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现如今,卫青拉着孙斌,已经走到了福集。 这里虽然被本地人称为福集,但是,这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市集,而是一条很宽敞的主街道。 在东面南北,不到三里路的街面上,毛皮、珠宝、竹书、笔墨等等,卖什么的都有,八进八出间的大店,比比皆是,个个都是硬实的青砖,直铺到顶。 再向西是酒巷,那里全是酒肆饭馆歌楼,每到天黑时分,无数盏红灯笼,能把天都映红半边。 酒客们吆五喝六拇的斗酒之声,不绝于耳,再加伎女的丝竹琴箫,真是嘈杂又热闹。 卫青拉着孙斌,来到了一处名为茶仙楼的茶楼。 在楼梯口,卫青便吩咐几个亲兵,还有马夫,不用跟他上去,就在楼下吃茶等候,他们两人,自己上楼就好。 他想,他这次去,是去见朋友,要是带几个亲兵、仆役,前后簇拥,左右护持,很煞风景不说,还肯定会让他那个商人朋友,不自在。 那样的话,他们还不如不见这个面。 茶仙楼的伙计,屁颠颠的,跟随在卫青、孙斌身后,一边上楼梯,一边啧舌感叹道:“今天真是开眼了,这来来去去的贵客很多,可像是您这位客人,还是头一回见到…” “说了那么久,都忘记问客人您是做哪路生意的了……” 对于旁边,茶楼伙计何瑞这一箩一箩的奉承话,卫青只是淡淡的一笑,并不搭理他。 卫青上了二楼之后,扫视一下,正要开口问伙计何瑞,他的朋友,在哪个雅间时… 走廊尽头处的一扇门,吱吱的轻响一声,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穿粉红色衣服的待女。 这个待女,望见卫青、孙斌立在楼梯边,便微微侧身的一躬,让出了道路。 进入雅室之后,卫青发现雅室中里还有两个人,此时此刻,都已经站起迎接。 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卫青认识,是王有钱,王大公子,曾经有过几次交道。 他就是卫青的那个商人朋友。 另外一个人,大约有三十五岁上下的年纪,头上戴的紫绸帽子,帽子上面,还缀着一块色泽无瑕的和田玉。 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用淮南彩绸制作而生,虽不显奢华,却足以看出这人的不凡。 他左手里面,捏着一把江苏折扇,放在胸前,脸上似笑非笑,微眯着眼睛,看着卫青、孙斌进来,眼神之中,闪过一抹诧异与疑惑。 第一百二十九章商人 卫青这边,先是看着两个人,然后说:“王公子近日一向可好?” 王有钱见状,拱了拱手,赶紧介绍:“卫大人,这是金陵府盛华号的高守仁掌柜。” 王有钱又对满脸讶色的高守仁说道,“这是卫大人。” 高守仁闻言,还了个礼,站在原地,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卫大人啊。” “你的姓,到是跟现任的代郡太守一个姓。” 高守仁面带笑容,心头却禁不住惊疑不定。 王家是关中地区,数得上名号的大商人号。 眼前这个官,到底什么品级,竟然让王家公子,都是一副恭敬,甚至是谦卑的态度… 他心头思量着,现在的他,倒是没有把卫青连想到现任的代郡太守。 在他的心中正三品的太守,是不会和他们这些商人,扯在一起的。 顿了顿,高守仁正容说道:“卫大人远来,我等尚未远迎,务必包涵,来来来,请卫大人上座。” 他说这话,一是试探,二是客气。 他本想着,以自己高家大商号的名号,自己面前之人,必定要客套一番… 谁知道,卫青这边,呵呵一笑,亳不推辞,向着主座,就大喇喇地坐了。 坐在主座上的卫青,还向着其他人,抬手招呼道:“都坐吧,王公子和我的关系非同一般,高兄又是王公子的朋友…” “咱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又无需讲那么多些的规矩。” 高守仁被他一句话,说得有些懵了,下意识的便坐在了副座上。 而王有钱这边,快步走到门口,对着伙计何瑞,急切的吩咐道:“快,快,上茶楼里最好的雨前新茶,上刚烤的桃酥点心…” 伙计何瑞着刚想说话,手里就被塞了个一块小东西,掂量了掂量手上的碎银子重量,马上就换了一副笑脸,飞一样的向下走去。 这边见王有钱坐下,卫青这才开囗问道:“王公子你什么时候,从太原回来的?” 王有钱闻言,立刻站起来,垂头答道:“回卫大人,我是五月末动得身,这月初八,才刚到的平澜。” “…………” “我让手下的兵,给你留话了,你回来了,怎么不直接去太守衙门来找我?” 话刚说出口,卫青便懊恼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刚反应过来其中的缘由。 他现在是封彊大吏,正三品大员,掌一郡之大权。 王有钱一个商人的话,太府衙门的那群眼高于顶的看门的,怎么可能让他进… 想到这里,他马上改口说道:“明白了,明白了,这不怪你,是我考虑得不周。” 卫青点了点头,让王有钱坐下,又问道:“怎么样,最近生意还好吧?” 王有钱闻言,又站起来,恭敬的回道:“都好,都好…” 卫青见状,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从他做了代郡太守之后,如今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得实在是太远。 王有钱在他的面前,拘谨、恭敬的,根本就放不开手脚。 其实何止是王有钱啊… 孙斌是这样,白云生也是这样,他的亲戚朋友,都是这样… 难道说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还有手中掌握权力的大小,真的就有那么重要? 重要到,可以让所有人都变了… 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卫青转过头来,对着高守仁说道:“守仁兄是金陵人,不知道淮南地区的水稻,现在熟了吗?” 卫青和王有钱说话时,站在旁边的高守仁,心里面已经是惊诧莫名,翻江倒海。 此刻的高守仁已经知道了,卫青的真实身份。 一想到自己先前对卫青的失礼,他就害怕的不要,不要的… 这个时候,再听到卫青的话后,高守仁身上陡然一颤,顿时满脸胀得通红,神色惶惶,额头满是大汗,不知所措。 随即,他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要行大礼。 手忙脚乱的他,想避开旁边的桌子时,竟然忘记背后还摆着一个椅子… 就听见,哐的一声,顷刻间,椅子倒了,桌子也倾斜了,茶杯,茶壶摔成碎片,搞的是一塌糊涂… 又过片刻之后,高守仁这才清醒过来,一个长揖,颤着声气说道:“小人拜见太守大人…” 在得知了卫青的身份之后,高守仁便开始一心的巴结起了卫青。 卫青这边,也对高守仁,还有王有钱很客气。 毕竟,这一次说到底,也是卫青有求于他们。 卫青虽然在民事、政事方面,一窍不通,但他知道,这做事情吗,总要分得清,轻重缓急。 在卫青看来,想要弄到粮食,除了郡府自己节源开流,向其他地方衙门借之外,还可以借助商人之力。 是的,相比较那些官场上的同僚,卫青更重视这些商人… 此刻,坐在主座之上的卫青,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轻尝了一口之后,笑着说道:“早就听说过这茶仙楼的茶好,今日一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 高守仁闻言,笑着拍马屁的说道:“大人您很有品味啊,” “大人手中的茶,乃是茶中的上品,其色如翡翠,其香浓郁,其味醇重,回甘持久…” 这一刻,屋子里的气氛很好。 简单客套一番后,卫青摆了摆手说道:“两位,这段时间,在代郡内,想必也听到一些官府的事情了吧…” ”你们有谁猜到,本官此次召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听看卫青话里有话的言语,王有钱和高守仁相互对视一眼后…… 王有钱起身答道。 “大人您所指的是,调粮赈灾一事吧。” “代郡被匈奴人糟蹋的不成样子,十室九空,我等也知道…” “郡府这边,也不容易,虽然好不容易凑齐到了一些赈灾粮款,依旧有所不足,这是实情…” “在这个官府时局艰难之时,我等商人,自然不能够袖手旁观。” “如若卫大人有需要的话,我王有钱愿意捐献,六百担粮食。” 这边,王有钱的话声,刚刚落下。 下一秒,高守仁也起身说道:“王公子说的有理,我高守仁也愿意捐献六百担粮食。” 卫青闻言,暗数了一下,短短片刻间,这两个商人,竟已是捐献了一千二百担粮食。 这些粮食,如果熬成薄粥,一天两顿的话,足够几十万百姓,吃上一个星期的了… 第一百三十章粮食的重要性 虽说,这一千二百担粮食,对于王有钱、高守仁两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政支出。 但为了和卫青攀上关系,他们愿意先付出这笔投资。 事实上,在王有钱、高守仁两人看来,卫青此次请他们相聚,就是官面上的例行敲诈… 然而,这一次他们,却是猜错了,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 只见,卫青这边,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说道。 “两位误会了,本官这一次邀请各位来,是想与两位来做一笔生意的。” “我卫青,不是来敲诈朋友之人。” 听到“生意”这两字,王有钱、高守仁两人,出于商人本能,皆是不由的精神一振。 他们脸上随即,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不过,两人的心中,却多了一分谨慎、警惕。 在世间,做生意的基础,在于公平。 可是官与商之间,又哪里有什么,真正公平的生意,可以谈… 官与商之间的关系,说穿了,不过是权钱交易,或是敲诈勒索的关系罢了。 “…………” 王有钱、高守仁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后,依然由王有钱起身,恭手问道。 “不知,卫青大人所说的生意,是指什么生意?若有用得着我王有钱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我必不推辞。” 王有钱言语之间的期待和谨慎,卫青这边,自然听得出来。 “…………” 卫青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做过多的解释,他只是从袖子里面,抽出了一份竹简,递给了王有钱,随即示意王有钱看一看… 王有钱先是在客套一番后,随后便将竹简翻开,细细的查看。 不过片刻的时间,王有钱竟全身颤抖了起来,面色潮红,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 看到王有钱的神色,高守仁这边,脸上露出了期待又好奇的表情… 当王有钱将竹筒递给高守仁,高守仁看到竹筒的内容之后,顿时深吸一口凉气。 他没有想到,卫青这种年轻的官员,能够想到这种计划。 在古代之中,做什么生意最赚钱,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问题。 在不同的历史上,每个朝代的经济状况也不同… “………” 日用百货,不同的行业,都有可能呈现出不同的盈利状况… 在封建时期里,公为的十大暴利行业,如:“盐业、牛羊贸易、钱庄、铜、铁矿生意、当铺、香料贸易、丝绸贸易、瓷器贸易、茶叶贸易、酒水贸易这十种… 而卫青的计划,就是牛羊交易。 具体的内容,就是代郡的郡兵,负责掠夺河套地区的牛羊,而后运到王有钱、高守仁两人的商号。 而王有钱、高守仁两人的商号,则是给代郡军民供粮。 代郡靠近河套地区,而河套地区盛产良马、牧牛、绵羊等等。 这就给了靠近河套地区,代郡将士们的机会… 正巧,大汉与匈奴,现在是完全的敌对关系。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卫青开出的空头支票。 这个空头支票,担保所压上的是卫青自己的信用。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又皆为利来… 看到竹简里的内容,想到想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其中蕴含的巨大利益,还有巨大的风险,王有钱、高守仁两人如何能不激动与兴奋! “…………” 另一边。 见到王有钱、高守仁两人,已经看完了自己的计划,皆是激动无比,忘了说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卫青感到有些好笑之余,轻咳了一声,缓缓的问道。 “各位,在你们看来,本官的这个计划如何…” … 可能是因为,最近晚上熬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这一天没等到天黑,卫青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虽然这一晚睡的很晚,可他还是头很沉。 轻轻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卫青望着桌子上,又堆积起来的文书,不由得叹息一声道:“唉,为什么事情总是做不完呢…” 有的时候,闲暇时间,他都在想,其他的太守,都是怎么干的? 他们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 卫青坐在办公桌前出了神,良久之后,他开始翻阅各县和郡府衙门送来,必须要自己亲自处理的公文卷宗。 直到天黑,公务才批改完。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半个月。 最后,不胜其烦的卫青,恶意的,选择以自己的权力,又给好友孙斌加了加担子。 随着总府司处理的公务越来越多,卫青这边也越来越轻松。 元光二年,七月一日。 天上的太阳,升到中间之后,这个时候,踩着时辰,掐着时间的郡府官吏们,便到府了。 刚才还十分寂静的院子,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同僚相见时的,低声问候。 几个男姓衙役,拎着大铜壶,小心翼翼的走来走去。 此时此刻,各间办公所用的厢房里面,都传出了煮茶、沏茶时,瓷杯相碰的叮当脆响。 不一会的工夫,郡府院子里面,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快到下午一刻的时候,卫青已经总抚司整理出来的几份重要的公文批改完了。 没有什么事情的卫青,刚想要翘班,却被孙斌堵在了门口。 卫青挠了挠脑袋,现在的他,不仅感到窘迫,而且,麻烦同样大了,因为他被人堵了。 敢在代郡境内,堵代郡太守的,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那么肯定不是一般人。 “说说吧,这些公务,能搞定不。” 孙斌面带微笑的,指着身后两个笔吏抬着的一座小山,说道。 刚想外出逛一逛,散散心的卫青,当然不会这么容易的就犯。 卫青这边,打了个哈哈,就准备溜出门去,结果被眼疾手快的孙斌,伸手搭在肩膀上,压的难以向前。 卫青不由得,感觉肩膀一沉。 他第一次发现,一直手拿笔纸的孙斌,手上居然这么有力气。 不过,卫青脸上的神色,依旧很平静,抬起手来,对着孙斌拱手,“呦,这些公务,我以太守的名义,决定交给你来处理…” “卫兄,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从今天起,我会一直跟在你的身后,直到你能担起自己的责任为止。” 孙斌现在颇有跟踪狂外加变态的架势,面上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太学 ”汉武帝时期,民风开放,男女都可舞刀弄枪,亦可读书识文。 因故太学,也分男府,女府。 周天星辰生天地,仙陨奇命飞升,青龙压地下,山虎踞城后方,朱雀于上空,玄武在前方。 这首诗说的是太府的风水。 “……” 今日是大汉第一学府,太学开学的日子。 人来人往,身穿华服的学生们,立在太府的学府前。 帝都长安城中,虽然生活着百万人,但是,一学季中,有资格进入太学入学的不过数百人。 其中,绝大多数学子,都是世家王侯的子弟。 …… 不论是好,还是不好,否定或者肯定,在这个时代,世家王侯的子弟们,都是当世最精英的阶层。 只见,一个个年纪很轻,黑发一丝不苟,披着蓝色丝绸衣袍的学子,等待着,开学的典礼。 “………” 那一张张满是傲气的脸,脑袋高高昂起,谁也不服谁,他们身上穿戴的衣服,则是纹着象征着他们家族荣耀和证明的家纹。 在太府的入门处,摆了很多桌以玉溪石,雕琢而成的案牍。 案后坐了很多,高矮不等,身披红袍,负责对参加入学,进行测试的大学士。 “……” 其实,入学选拔的工作,在暗地里面,早已经结束了。 毕竟,这所谓的太府,本质上,只不过,是汉武帝刘彻用来,拉拢世家王侯的工具。 不过,新招纳的这一批学子,要如何分配到各学堂,却也是一件大事。 … 而且,每一次太学的开学,汉武帝刘彻都会带着三公九卿一起出席。 此时,太学山门外的空地上,上百名刚刚进入太学的学子们,就在那里站着。 这上百名学子,自觉的分成了好几波,各自聚拢在一起。 尽管还没有真正分配到各自的教授与学堂,仅仅只是在门外。 这一批刚入门的太府学子,似乎便有了分成好几个圈子的架势。 “……” 文官一系后代的学子们,组成了一个圈子。 武将一系后代的学子们,又组成了一个圈子。 王候子孙和王候子孙的一个圈子。 在姻亲联系,党系林立的官僚环境长大的太学子弟,总是会本能的相互抱团,寻找可以依靠的同伴。 所以,在这个时候,关系,情况,条件,自认为差不多的太学学子,就会本能的抱起团来,并且对其他人隐隐的排斥起来。 …… 在汉朝,如果你想要做官的话,除了高官的推荐,风评选拔,还有皇帝任命这三种之外,便只有太学入学,这一个选择。 太学是历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官制学府。 这种一毕业,便可以入朝为官的学府,前所未有。 “………” 太府钟楼处的千斤大青铜钟,随着汉武帝刘彻带着文武大臣,从皇宫出发后,开始不断的响起 铜钟敲响二十一次的时候,便是意味太学典礼,正式开始的意思。 一声又一声钟响,震动了人心,随着这一声声的钟响。 又有卫士,登楼击鼓,声声轰鸣,三十六学堂的各处鼓楼,依次跟进。 那钟鼓之声,自内而外,一波一波的传递下去。 这也给了在场所有学子,一个十分准确的信息,皇帝要来了。 早上,卯时,刘彻就醒了,早早的开始着装。 一件大红色,绣着金丝的帝袍,后面披着拖地的黑色帝袍,头上戴着十二珠的帝冠,腰中悬着湛卢剑。 太学开学,对他来说,是一次借机立威和作秀的好机会。 所以说,刘彻这边,才会如此郑重的着装。 刘彻穿戴完毕之后,在大批禁卫的护卫下,乘着十二匹马车,出行了。 “………” 十二匹高头大马,口鼻中呼吸着白气,拉着数丈大小的龙形马车,向着带太学而去。 其后面,还有十二面“大纛”,南车、记里鼓车、白鹭车、鸾旗车、辟恶车、皮轩车等,共驾士三千人,随行。 为了表现出皇帝的威仪,光是这一次出行的花费,就高达数万白银之巨。 虽然,长安城街道处的大多数百姓,都不可能真正是靠近刘彻身边,近距离的靠近刘彻。 但这毕竟是,皇帝带着文武百官,正式出行,各方面的都要做到最好。 随着皇帝车队的到达,街道附近的百姓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虽然距离皇帝最少都几百米之远,很多人都看不清楚,皇帝的具体面容… 但是,那漫天的赤色龙旗,以及那天子的车冕,宏大的气势,无不告诉着所有人,皇帝真的来了。 “………”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来了,那么太学开学典礼,必然即将开始。 太学开学,无论在权贵眼中,还是在百姓眼中,都是大事… 望子成龙这种想法,不分高低贵贱。 而刘彻眼中,所谓太学入学,学员为官,却是他为自己披上一件“皇帝很大方”的虚假外衣。 是的,按照刘彻的想法,所谓的太学入学,说到底,就是一种宣誓存在感的手段罢了… 此举,不但可以培养出优秀的人才,还可以为他在权贵、百姓之中,赚取到天大的好名声。 这一日,太学门口处,百姓们云集,人山人海,不仅如此,长安城的很多百姓们,都到了… 此时此刻,这些人,皆是聚在太学门口周围,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前方即将进入太学进修的学子们。 “…………” 与此同时,一队队的禁军兵卒,在太尉窦婴的调动之下,穿上了铠甲,拿起了兵器,随后在校尉、队长的带领下,负责维持治安和秩序。 大批全服武装,身穿铠甲,手持刀剑的士兵,顿时让原本因为人数太多,而显得混乱无比的太学门口,瞬间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这些士卒们,不仅负责维持秩序… 而且,他们还对所有赶来观看太学开学典礼的百姓们,按照衣着,身份,划分成一块一块的区域,进行统一的戒备和管理! 轰隆隆的声响之中,在三千多人的左右护卫下,一辆黑铁龙车,缓缓的驶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天子的演讲 九尺的车盖下,肃然坐着大汉当今的皇帝汉武帝刘彻。 太学学府建在长安的一个高地之上。 之所以将这里,选作太学的驻地,那是因为帝都长安的人口,太过于密集,并没有太多的空地。 高地虽然高,但是,依土丘而建的话,能多出不少的空旷地方。 元光二年,七月十一日,卯时九刻。 汉武帝刘彻的车驾,到达了太学的门口。 太学门口处,早已经预留了皇帝车驾,通行的道路,以及朝中众大臣的位置。 大臣们所在位置,当然是离皇帝很近的所在。 随着皇帝的车驾,迅速的前行,道路两边的百姓们,纷纷拜伏。 无数的禁卫兵卒同样跪地,对着龙车之上的汉武帝刘彻,俯下头颅。 黑铁赤车驾,所过之处,再无一人敢立起来。 “恭迎皇帝陛下!” “恭迎皇帝陛下!” “恭迎皇帝陛下!” 在丞相田汾的带领下,文武百官,齐齐高声呼道。 “皇帝陛下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随着文武百官的首先高声呼喊,百姓以及兵卒们,几乎同时高呼出言。 宏大又整齐的声浪,刹那间直冲云霄。 “都平身吧!” 刘彻看着,四周密密麻麻,跪着的人群,沉重而又有威严的说道。 “多谢陛下!!!” “多谢陛下!!!” 文武百官,还有百姓们,以及兵卒刷刷刷的起身。 在长安百姓们眼前,刚刚下车的汉武帝刘彻,陡一出现就成为全场的焦点。 万众瞩目之下,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之下,刘彻穿着帝袍,在钟鼎之音的配合下,缓步走上讲台。 随后,杂自止,钟鼎停,肃穆到极点的氛围,开始向着周围蔓延,很快这里已然是一片的肃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彻身上。 太学典礼,因为刘彻的到来,而变得典庄重肃穆… 除了学子,以及百官之外,其他人只能在门外,仰观刘彻举行开学典礼。 恰在此时,巳时,火红色的太阳,已经悄无声息的爬到了天空的中央。 太学门口外面,无数的人影,矗立其中,却又寂静无声…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等待那个时刻,整的到来… 在一众身穿盔甲,手拿刀剑士兵们的威慑之下,所有人都自觉的,没有发出一点的喧哗之声… 时间这种东西,要说过的快的话也快,要说过的慢的话也慢。 快的话,数十年的时间,对某些人来说,不过一瞬即逝,慢的话,一秒钟就度日如年… 话归正提! 刘彻整了整头上的十二珠帝冠,然后扶着钦差的官帝袍,起身向着演讲台走去。 演讲台的石道,不是很宽,也仅仅刚好容的三个人并肩而走而已… 所以说,队伍被拉的很长很长… 特别是在天上大太阳的照耀之下,更是显得缓慢 高达三丈六尺,完全由纯天然白色大理石垒砌而成的演讲台,巍然耸立在大学门口正中央… 一直跟在刘彻身后的刘彻百官,自动分成两拨,按照官职大小,整齐的列于演讲台两侧! 这天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好,即便隔着几百米,门外的人们,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太学的钟楼之上,再次响起浑厚的钟声,告诉了所有人,太学典礼正式开始了! 几百余步阶梯而已,短短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刘彻就已经登上了顶端! 太学上下,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看着那个站在演讲台上面,那好似蚂蚁一般的小小黑点! 演讲稿中的内容,刘彻早就在前一天,就死记硬背的,都背了下来! 演讲稿的内容并不长,是一篇战国时期有名的文章“劝学”。 之所以用“劝学”这篇文章,作为演讲稿。 是因为这篇文章,是儒家亚圣荀子所著,符合汉武帝罢除百家独尊儒术的政治要求。 待到刘彻登顶,时间正好到了午时… “吉时已到,天地诸神,太学典礼,正式开始!” 立于演讲台下面,两侧的三公九卿们,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声竭力嘶的齐声高呼道! 这震震的高呼之声,在太学,不断的回荡着… 随着这声声的高呼之声,自太学学子们开始,率先跪伏在地,紧接着是士卒们,百姓们,尽皆跪地。” “……………” 不到片刻,围绕着演讲台四周,密密密麻麻的跪倒一片… 站在演讲台上的刘彻,看着下方那无数密密麻麻的黑影虔诚的跪伏在地,心里面不由得生出一种自己是神明的感觉。 此时此刻,能够傲然的站立在这天地间的,似乎只剩下自己罢了… 豪气万丈,意气风发的刘彻,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曾祖父,汉朝开国皇帝汉高祖刘邦。 在华夏的历史中,论及对后世的影响,二百三十六帝之中,刘邦绝对是佼佼者。 刘邦自微末崛起,无血统,无权势,以痞子的性格,依然能收张良,萧何,韩信等为之所用,一步步击败那个时代的所有枭雄。 灭秦,诛项羽之后,他建立一个四百余年,大一统的王朝。 即使是刘邦品行有缺,但他曾经独霸天地,俯视天下,傲视寰宇,横压了整整一代人。 其生时斗败天下郡雄,死后留“汉”之一字于万世。 大丈夫亦当如此,起于微末称道孤寡。 痞子,那又如何? 跨越了五千岁月的长河,他的名字,依旧流转在天地之间。 顶着十二珠帝冠,刘彻威严又霸气的说道:“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木直中绳,【表情】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表情】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 “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诗曰:“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 刘彻那坚定而绝绝的声音,顺着演讲台,一路飘下! “……………” 天地间顿时一片肃静! 刘彻在高呼完毕之后,典礼便结束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汉武帝的考题 太学开学典礼结束之后,刘彻带着三公九卿,来到太学的主殿万文殿,给这一期排名前十的学子颁奖。 本来这所谓的颁奖,是不用汉武帝刘彻亲自来的,但是刘彻还是自告奋勇的,准备全程参与。 作为一位野心勃勃的年轻天子,他并不满足现在的一切。 刘彻想要完成他曾祖父刘邦,一生都没完成的事情。 吞并南越,征服西域,打败匈奴,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想在他手里面完成。 刘彻妄图想以一代人的时间,就解决大汉万世之后的麻烦… 何等狂妄的想法,但如果没有这份狂妄的话,他就不是汉武帝了。 话归正题。 想要完成这个目标,就必须需要大量优质,而且忠心的人才。 然而,有能力,而且忠心的手下,必须亲自培养,才能真正得到。 这也是为什么,刘彻会亲自给优秀的学子颁奖。 “春陀,传朕口谕,朕要亲自测试前十位学子的学识,看看他们的水平,三公九卿在旁陪同。” 刘彻如此说道。 “遵陛下口谕。” 春陀弯腰回道。 下午一刻未时,十名太学学子便奉旨于万文殿集合,可是仔细一数,却能发现到场只有九人,还少了一人。 然而,刘彻这边,似乎并没有发觉,正准备颁奖。 见此,春陀连忙躬身,凑在刘彻耳边提醒道:“陛下且慢,还有一位学子,尚未到来。” 刘彻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双眼一扫,数了数殿内的人数,果然发现只有九名学子到场。 可是,他并不知道少了哪位学子,只得把目光转移到旁边太学校长刘琼的身上。 六十多岁的刘琼,见到刘彻阴森的目光,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是哪个学子,未出席啊?”刘彻皱着眉头问道。 “乃是学子之中,排名第七的霍去病。”负责太学的校长刘琼,低声告罪道:“陛下,臣已派人去催促了,相信霍去病马上就会赶来了。” 刘彻闻言,又皱了皱眉。 霍去病这个小子,他知道是他爱妃卫子夫的外甥,从辈分上来说也是他的外甥。 早些时候,刘彻就听说此子虽说天赋不错,文武双全,但性情顽劣不堪,贪图玩乐… 致使担任蒙学授课的大学士们,一直在抱怨。 但因为此子年幼,况且又没有表现出什么经世之才,不在他的培养名单之内。 于是乎,刘彻先前也就没怎么关注。 没想到此子,今日竟然连颁奖都迟到,这不由得让刘彻心中恼怒。 刘彻默不作声的立于原地,面色阴沉,很是不好看。 这一幕,让四周观礼的三公九卿,太学教授面面相觑,碍于身份的原因,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已入殿的那些学子们,脸上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有的一脸默然,有准备看热闹的,还有幸灾乐祸的,唯独排名第十的黄晨光,心里面很是担忧。 众多从蒙学升入太学的学子中,他黄晨光和霍去病关系最为密切。 因为,霍去病和黄晨光的武科成绩,在蒙学弟子中,可以排到第一,第二。 外加两个人的脾气秉性相通,所以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 这一届太学学子中,排名第一的是刘亦伟,襄樊王的世子,第二名是王太后娘家王家人的王杉杉。 第三名是南阳侯宋明昊的次子宋弘,第四名是窦家的窦骁,以及第五名九卿郎中令的孩子毕鹏。 第六名是太学主任的长子乐多加,第七名便是霍去病,第八名是崔氏世家的嫡子崔越。 第九名则是寒门出身的许巍,第十名是将门的黄晨光。 “……” 这个排名是太学校长刘琼,根据所有学子的能力,身份,背景等综合方面考虑,排出来的。 但如果刘琼提前知道,霍去病今天能搞出这么一出,打死他,他都不会将霍去病给排到前十。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一干禁卫领着一位八岁的小小少年,走入到万文殿。 只见此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恍如星辰,虽然年幼,但却是给人一种锐气进取的感觉。 乍一看到霍去病,刘彻心里面,那熊熊燃烧的怒火,突然间悄然平息了。 “………” 看着面容清秀,又满是傲气的霍去病,刘彻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经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就是曾经的自己。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很像的霍去病,刘彻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人这一辈子,最大的敌人,便是时间。 时光飞逝,造化弄人。 最初的时候,身为皇子的他,在等待着长大,等待着登基。 成为皇帝之后的他,又在等待着祖母太皇太后窦漪房的老去。 不知不觉间,他坐在皇帝位置已经七年了。 曾经的许多计划,现如今,都成了遗憾。 皇帝作为世上唯一一个称孤道寡的人,真的非常孤单。 孤家寡人啊… 说实话,皇帝的生活,其实是枯燥的,乏味的,日复一日的勾心斗角,权谋算计,刘彻早就烦了… 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啊,也是正当年之时。 他也渴望融入年轻人的生活和氛围,但碍于身份,他做不到,所以只能远远观望。 越看越欣赏的刘彻,心里面那杀鸡儆猴的想法,早已经烟消云散。 打定主意,高抬手轻放下的刘彻,只是狠狠地瞪了霍去病一眼,便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挥手示意他入列。 见众学子终于到齐,刘彻便开始亲自颁奖。 待刘彻颁奖,颁到霍去病的时候,霍去病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但这一笑起来,登时如云开风动,英豪之气逼人,让人看了情不自禁的感到喜欢。 刘彻这边,被其所牵动,不由得哈哈大笑了三声。 起了性质的刘彻,当下准备考一考这十名学子的才华。 “………” 当下,刘彻颁布口谕,岀题考研十名学子的才华。总共两道题,第一题考验其才情,要求十名学子,以个人终生所志,挥笔成诗。 第一百三十八章伐匈奴之论 第二题,则是考验学子们在武志方面的本事。 刘彻要求众学子,写一篇《攻匈奴论》,可以剖析当今大汉与匈奴双方的利劣议论。 也可以评论,朝廷所施行的对匈奴政策的好坏,并适当加以个人的观点。 总而言之,只要是可以真正对付匈奴人的良策,都可以写出来。 颁布完考题后,刘彻就带着三公九卿们,回去处理政事了,留下殿内的太学校长、教授们,盯着这十名学子。 “春秋战国礼乐崩坏,然诸国尚可横扫蛮夷,秦一统天下后,亦横压四海八方,今天下之于天下,当行军国一体制方能变强…” 太学校长刘琼带着几名教授视察考场,大致扫了一眼诗词之后,就将重心放在了一篇《攻匈奴论》。 “刘氏诸侯王的子弟,果然不是庸碌之辈。” 看了一眼刘亦伟的文章后,刘琼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欣慰的说道。 另一边,黄晨光以最快的速度,将诗词和《攻匈奴论》两题写完。 这两题,对于有点墨水的人来说,基本没有难题,只要不在乎名次,水字数还不容易吗? 就是要写得真的有价值,写得真的好,很难很难。 黄晨光算是在场这群人之中最快的做完,半个时辰之内写完,当真是极快了。 至于,成绩好坏,本就是垫底的黄晨光,表示对此,根本毫无心里负担。 相对来说,坐在黄晨光后面的那一位,做得却是相当的慢。 “窦骁,这一次你绝对不可以,落后于与其他人。” 窦骁做得并不算快,甚至是众人之中最慢的。 不过,他可以保证自己下笔的每一个字,都是自己最好的水平。 如今的窦家,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手遮天的窦家。 衰败了的窦家,更需要天骄来扛鼎。 他窦骁之所以努力,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肩上的窦家。 “大汉和匈奴相比,大汉的优势,便在于人口众多,然而人口越多,粮食消耗越大…” “想要击败匈奴,必须提升整体国力,而想要提升整体国力,就必须要改革屯田制……” 将诗词写完之后,窦骁大脑全速运转,缓缓地的下笔,书写着他自己的一篇《攻匈奴论》。 “大汉今之国策,在于击败匈奴,然而击匈奴之人,不如占匈奴之地,打无利战争,不如开疆扩土…” 十人中唯一寒门出身,且年级最大的许巍,以他这一双眼睛,亲眼看到的一切为题,写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一篇锦绣文章。 年近三十岁的他,在这一刻,露出了独属于他的锋芒。 刘琼游走在做完诗词的那些学子身后,在他看来,所谓诗词,不过是风雅无用之物,与国力并无丝毫作用。 “卢鑫,你有没有看到比较有意思的文章。” 看了一圈的刘琼,向着文学院长卢鑫问道:“老夫这边,虽说都有些浅显片面,但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不错了。” “嘿嘿,老琼,我这边,也有一个好苗子,文章核心是立法,强化中央集权,虽说有些想当然,但也不错,是第五名的毕鹏。” “毕鹏?” 刘琼皱了皱眉头,随后又转头问道:“子敬你那边呢?” “唉,我看的这两个,怎么说呢,总觉得这两人眼光有些短浅,心气不够。” 武科院长蔡依林,吐槽说道。 刘琼翻了翻白眼,一帮闭门造车的学子,你想让人家的眼光有多远? 大概两时辰左右,政事处理完了,刘彻又带着三公九卿,返回万德殿,准备检验这些学子,在这两个时辰内的成果。 此时十名学子都已写完了文章,停了笔,坐在案桌后面,恭候着刘彻来批阅验收。 刘彻起初是很满意,可随着他的目光,扫到了他最在意的霍去病,其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 霍去病此时此刻居然在打着哈欠,举止间带着几分慵懒困意。 “这个小混蛋……” 刘彻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不过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发作。 忍着怒气,刘彻指着霍去病说道:“哼!看来去病是成竹在胸啊,这么漫不经心,你把自己写的诗念念。” “是,陛下。” 一听到刘彻在喊自己,霍去病弯腰朝着刘彻拜了一拜后,拿起案上的竹简,读了起来。 “狼狗蝇辈遍天下,炎黄之血洒江河。” “苦加庄稼农民身,原上胡人饮肉酒。” “待到秋风十月起,我为狂徒夜磨刀。” “百万铁骑扫大漠,不破胡匈誓不还。” 霍去病的声音清响,侃侃而谈,自有气场在身。 一句句充满了杀气的狷狂之意,扑面而来。 霍去病只用了短短几十个字,却把扫平一个帝国的霸气,表现的淋漓尽致。 霍去病的话说得铿锵有力,在大殿中不断回荡。 听着霍去病的诗,不少人的心里面,都生出一股豪迈之情。 几个从未跟霍去病,有过接触的三公九卿的眼中,也难得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精于诗文的他,当然清楚这首诗文,作得并不算太好。 但不知怎么的,这念起来,却感觉朗朗上口。 一众的朝臣们,听着这充满霸气杀气的诗句,都心中有所触动,更何况绝对主战派的汉武帝刘彻。 “百万铁骑扫大漠,不破胡匈誓不还……” 刘彻低声呢喃道。 刘彻看着霍去病,在这一刻,他觉得如果霍去病,要是他的儿子,他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啊… 他想象中的儿子,就应该是霍去病这么霸气的人…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横扫匈奴人的梦想,就要落在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 当然,也不知所有人都认可霍去病,更多的人则是不以为然。 就比如说刘亦伟、王杉杉他们,就没有觉得那首诗有什么出彩的。 八言言通篇的诗体怪异,上下句也不押韵,每一句的字数,更是奇怪无比。 有四个字的,有六个字的,有七个字的,整个一乱七八糟,狗屁不通。 但是,他们并没有多嘴啰嗦什么,毕竟,霍去病的这首怪诗,刘彻好像很真的欣赏这首诗… 在皇帝的面前,谁会傻得去较真? 第一百三十九章霍去病的诗 不得不说,在听过霍去病的杀胡奴诗篇之后,其余学子的诗,都让刘彻感觉有些乏味了。 无论是中规中矩的儒家圣人学说,还是比较霸道的强国之诗,哪怕写得再有才,在刘彻的心中都不如霍去病的这首诗。 “………” 当然了,诗词之道,终究只是小道,于国家之而言,并无半分实利。 无论是刘彻,还是三公九卿,还是更关心实策。 而对匈奴实策中写的最好的是,寒门出身的许巍。 他所写的对匈奴论,最为出彩,一针见血的点岀了朝廷现在对匈奴政策的缺点。 许巍所写的实策,哪怕是偏心偏向霍去病的刘彻,都只能说一句,惊才绝艳,没别的说的了。 屯田分制,铜铁交易,开疆扩土,对匈奴十三策,句句都是干货。 而霍去病提出的,以战养战,一边打匈奴,一边掠夺匈奴的牛羊,越打越富的狂妄想法,却被一众人质疑。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年仅八岁的霍去病,挺直胸腹,站立如松,掷地有声的说道。 “既然,前无古人,那便自我霍去病开始!” 看着如此豪气的霍去病,刘彻从其的身上找到更多自己的影子。 “………” 心里面,他颇有一种深深的感触。 总之,刘彻看霍去病,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考试完毕,刘彻赏赐了诗词、文章出彩的几位学子。 在此之后,刘彻便让他们相继退下了。 回到皇宫,坐在龙椅上的刘彻,身边仅大太监春陀。 “………” 在这个时候,刘彻又忍不住了,取出那个竹简,聚精会神地看着竹简上,霍去病之诗。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黑了,大太监春陀在旁边,小声地提醒道:“陛下,时辰到了,该移驾长信殿了。” “唔,知道了。”刘彻点了点头。 随既,刘彻移驾去了长信殿。 “………” 时间太晚了,是应该早点休息了,否则,精力不剂,明日处理奏章,就很是吃力了。 “………” 元光二年,七月十二日。 奏章台,是汉高祖刘邦亲手建造而成,也是汉代皇帝们审批、处理奏章的宫殿,取自“勤奋努力”之意。 大概是刘邦希望自己的子孙,在勤理政事方面,可以超过自己。 因此,刘邦才将处理奏章的宫殿命名为奏章台。 以开国皇帝的名义,将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强加在后代子孙的身上,刘邦真不愧是历史上,唯一的一位痞子皇帝。 刘邦的这种办事风格,既简单又有效,可谓是民间百姓版本的阳谋。 “………” 事实上,刘邦的这一招,效果还是很好的。 历代汉朝皇帝,只要是贤明有野心的君王,通通都被自家这位痞子祖宗,给套了进去。 汉文帝刘恒、汉景帝刘启无一不是在这奏章台内,几乎累得吐血,所以说这个名字,其实起的很是恬如其分。 注:“古代皇帝,上朝,办公,批奏章,休息,都在不同的宫殿。” 做为,刘邦以憋着坏的心态,准备坑子孙的初衷,建造而的宫殿。 奏章台内,并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也没有很多享乐的物件,只有高大巍峨的书架。 “……” 可以说,以吃喝玩乐五毒俱全,留传于后世的刘邦,为自己的儿孙,建造的办公所在,却没有半分的骄奢淫逸。 正相反,这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朴素。 说实话,刘彻很厌烦在奏章台批奏章,因为,在这样一个地方长时间工作,其枯燥程度,可想而知。 外加上,刘彻的身上,同时还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责任和压力… 刘彻这边,又不是自虐狂,自然是不喜欢在这里批阅奏章。 不过,碍于祖宗规矩和史官的春秋铁笔,刘彻还是一直坚持,在奏章台批奏章。 然而,俗话说得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汉武帝刘彻为了改变这种枯燥的办公环境,引进了两位既风趣,又喜欢讲故事的近臣。 这两位近臣,便是在历史上,留下鼎鼎大名的东方朔和主父偃。 说实话,刘彻之所以可以在短短几年内,在朝廷上实现由黄老到儒家的大扭转,开创了“外儒内法”的国策,有相当一部分的功劳,要给到东方朔和主父偃两人。 当汉武帝刘彻移驾奏章台时,殿内的东方朔和主父偃两人,己经在殿内帮忙分类、整理奏章了。 东方朔和主父偃两人,虽然官职不大,只是四五品官,但协助皇帝审批奏章,地位超然,一般官员,不敢摸其虎须。 其实,像是东方朔、主父偃这种官员,可以理解为是皇帝的私人幕僚。 虽然说这种私人幕僚,在权力、地位方面,比不过三公九卿。 但是,作为皇帝近臣,许多关键的,需要思考的政策,刘彻大多都是与这两位一同商议出结论的。 当然了,东方朔和主父偃两人也就只有建议的权力。 真的国家大事,必须要皇帝本人和三公九卿一起商议,才能真正定下来。 所谓的早朝、朝会,那是大朝会。 不仅仅是三公九卿,各有司的国家级文武百官,都会出现。 “陛下。” 见到刘彻走入奏章台,正在整理奏章的东方朔和主父偃两人,慢悠悠的起身叩拜。 “行了,免礼吧。” 刘彻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走到龙椅上坐下。 此时,东方朔和主父偃两人,都已经将一些都放置到了宽大的案桌上。 那竹制的奏章,一摞一摞,堆的很高,粗略的这么一数,大概也有数百。 其实,像奏章这种东西,今日有数百,明日也有数百。 这其实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 倘若有朝一日,皇帝的案桌前,没有了奏章、奏折了,那就意味着这个国家,即将亡国了。 从早晨六点,到中午十二点,刘彻案桌上的奏章,竟未见丝毫减少。 望着案桌上那一摞摞的奏章,刘彻上了懒病,随手将毛笔一扔,就地和东方朔和主父偃两人聊起了昨天的趣事。 第一百四十章霍去病的起点 东方朔和主父偃两人闻言,纷纷动容,许巍的才华确实是不凡,惊艳绝绝。 不过,精明的东方朔、主父偃,通过刘彻的言语,敏锐的发现,他更加在乎一位名叫霍去病的八岁幼童。 “………” 在于东方朔、主父偃两人的闲聊之中,刘彻早早的就定下了对于许巍的安排。 待到许巍太学毕业之后,刘彻准备特招其进入御吏台磨练三年,之后下放到地方做一郡之太守。 对于,许巍这种已经快要雕琢完成的美玉,注册这边只需要给他一个前进的方向,给他一个舞台便可以。 “………” 而像霍去病这种,还处于顽石阶段的绝世天骄,刘彻这边,却要好好寻思寻思,该怎么培养他。 想了很长时间,刘彻这边想到一个人,一个在太学之中,地位十分特殊的人。 那是他的父亲汉景帝,特意给他留下的一个棋子。 “……” 话说刘彻这边,正在为霍去病挑选合适的师傅。 “……” 而另一边,卫少儿和霍去病母子两人正在庆祝,今天正式进入太学。 “……………” 大厅里面。 饭桌上,霍去病正在用筷子,飞快的吃着一桌子美味佳肴。 桌子的另一边,淡施脂粉,靓妆可人的卫少儿,独自一人在那里坐着。 望着自家孩子如此的模样,她昂着脑袋,两眼里含满了泪水,洁白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丰盈的下嘴唇。 “……”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世界上的哪一位母亲,再看到自家孩子受苦之时,真的能忍住不心疼的… 看着越长越高,但是身材却越来越消瘦的霍去病,卫少儿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可是,为了自己孩子的未来,卫少儿知道,她必须下狠心才行。 “……” 卫少儿知道,这一切都不怪她的孩子霍去病。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蠢,相信了那个渣男霍仲孺。 十几年前,年少的她,可是他们县里最为美丽的少女。 可是好景不长,美名远播的她,后来遇到了路过此地的霍仲孺。 年少无知的她,被霍仲孺的花言巧语所打动,失身于他。 在度过了几个月,无比美好幸福的时光后 …… 霍仲孺忽然不告而别,弃她而去。 就在惨遭抛弃的卫少儿,痛不欲生之际,忽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 面对乡里人的鄙视嘲弄,还有亲戚朋友劝她打胎的劝告,年仅十几岁的卫少儿,默默搬到了郊外的小山村里上生活。 忍受着莫大的痛苦,极其恶劣的环境,卫少儿最终将霍去病给生了下来。 可是,就算是孩子生下来,卫少儿的处境,也并没有得到改善。 在封建社会,未婚先孕的女性。会被视为不贞,这在当时,被视为极大的耻辱。 也幸好,卫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否则的话,卫子夫和霍去病母子两人,会被家族的执法长老活活打死或烧死。 “………” 虽说小门小户的卫家不在乎这些,但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卫少儿的面前。 首先,在没有丈夫的情况下,卫少儿需要往往需要独自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包括养活自己,抚养孩子。 “………” 在没有经济来源的情况下,卫少儿带着霍去病,日子过得十分的艰难。 卫少儿倒也想找个人,来照顾自己和霍去病。 但是,在古代,并没有人会娶未婚先孕,并且携带孩子的女子。 “………” 更要命的是,卫子夫还长的非常好看,这又吸引了一批流氓混混。 也幸好在这个时候,卫子夫成功入宫,成为汉武帝刘彻的女人。 卫少儿的这一情况,才得到改善,可以松一口气。 “………” 到后来,卫青又成功崛起,步步高升,成为封疆大吏,卫子夫和霍去病的生活,才过得越来越好。 当一名柔弱的女子,将自己最在乎的东西扔掉,自尊碎在地上,无法捡起的时候… 那么就到了生死蜕变的时候,要么活着蜕变,脱胎换骨,要么承受不住压力,自杀身死! 卫少儿很明显是第一种,觉醒的她,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蜕变。 “………” 曾经的年少女子,再也不见,只留下一个极其成熟,自强不息的卫少儿。 “我听你姑母说你这一次,在陛下面前表现的很不错?” 卫少儿一边吃饭,一边轻声问道。 “是的,母亲。” 霍去病闻言,站直身子,捏紧拳头。 年仅八岁的他,一脸坚韧的说道:“母亲,我己经长大了。” “我立誓,不会再让母亲您继续这么委屈、卑微的生活下去了。” “作为你的孩子,我不会再让您承受任何人的讥讽、白眼与辱骂,除非那个人想拉着他全家去死!” “自今日之后,我希望母亲您可以,堂堂正正的,行走在阳光之下,享受所有人的赞美和歌颂…” “放心吧,母亲,我会让曾经那些嘲笑咱们的人,在咱们母子的面前,谦卑的低下他们的头颅……” “我霍去病的母亲,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够玷污的…” “……” 卫少儿听到这里,手里面的筷子,不知不觉间便落在地上,一双狐媚的眼睛,满是泪光。 俯下身子,摸着自家儿子霍去病的头发,卫少儿低声的喃喃自语道。 “我相信你,相信你,我的孩子。” “……” “我一定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霍去病咬着牙说道。 “……” “我知道你可以的,我知道你可以的!” 抹了抹眼泪,卫少儿扶着儿子的肩膀,欢欣的说道:“来,让母亲好好看看,看看我们家已经长大了的男子汉。” “…………” 卫少儿以一种母爱的眼光,仔仔细细将霍去病看了又看。 随后,她柔声的说道:“去病,母亲相信你,你一定会成为封王拜相,成就独属于你自己的传说。” “这一点,母亲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母亲只恨不能给你一个更好的起点妈妈对不起你,不能帮你一把。” 第一百四十一章母亲的期待 “去吧,我卫少儿这一生最骄傲的孩子,去开张属于你自己的传奇一生吧!” 说到这里,卫少儿有些犹豫的,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的美玉。 卫少儿将这块美玉,塞进了霍去病的手里面。 “这是你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以后你就佩戴着吧!” “你那位父亲虽然渣男,但你的血液中,毕竟流淌着他一半的血脉,所以说还是留着吧。” “………! 霍去病这边,听到是“那个人”留下的,心里面顿时感到很不舒服。 最开始的时候,霍去病还有些想念父亲。 可是,后来长大懂事的霍去病,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这位渣男父亲有多么的缺德。 如果不是他的这位父亲,如同扔垃圾一般,抛弃了他们母子… 他们又怎么会遭受这么多年的白眼、讥讽和欺压? 这种抛妻弃子,放弃家庭的责任与义务的父亲,真的有必要去认吗? 一想到这里,霍去病就想毁掉这块玉,但是看到身边一脸悲伤的母亲,他还是留了下来。 “………” ,话归正题。 进入太学进学的好处,十分的明显。 首先,便是站在太学这个当时顶级学府的肩膀上,获得了见识更大世界的机会。 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很大,诸国并存,大汉和匈奴两大帝国为主的两极对撞,更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 成为太学的学生,不仅对霍去病未来的发展很有利,对于他获取名气,也十分的有利。 这便是实打实的好处了。 当然了,具体的,能够获得多少的好处,还要看霍去病自己的手段了。 一念至此,霍去病这边,不再去想这些问题,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前方。 夜深了,霍去病睡觉了。 时间缓缓的过去。 此刻,距离霍去病成功进入太学,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时间了。 在这好几天时间中,在自家母亲的帮助下,霍去病基本对于太学摸熟了。 “…………” 随后,霍去病才正式进入太学。 有着身为贵妃的舅母卫子夫,两大舅舅汉武帝刘彻、代郡太守卫青,霍去病在这一个过程,并没有什么波折。 霍去病很顺利的进入了太学的学院中,在其中开始进学,学习知识和经验,充分的提升自己。 “原来,教授、课程都要自选么?真是相当先进的教学方式…” 望着眼前的学院长,人小鬼大的霍去病,不由得皱了皱眉。 与霍去病想象的不同,太学的学习氛围,非常的自由。 “………” 除了少数的文学课之外,其余大部分的课程,都是自愿的。 当然了,如果专门请教授的话,这些都是需要自费,也就是需要自己掏钱的。 “这些教授,有什么本事敢要这么多的钱,交一个学生,一年居然要百金。” 望着要给教授的拜师礼金,霍去病的小虎牙,不由得一颤。 “………” 老实说,这个金额,真的很离谱。 所谓的文学教授,就霍去病的了解来看,基本上都是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老家伙。 到不是这些教授没有真本事,而是,霍去病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将军。 文学诗词方面,上了战场,真的没有太大的作用,霍去病认为这些东西,不值得投入多少精力。 “………” 当然了,太学的学子,真要想跟着某一位教授学习,钱财方面是不用发愁的。 因为,太学的学子们,毕竟是候补官员,有的是人愿意提前在他们身上投资。 回想着此前母亲卫少儿的交代,霍去病继续向下看去,慢慢将所有教授的课程看完。 “咦?” 很快的,霍去病他愣住了,双眼死死盯着某门课程之上,久久的无法散去。 “枪法课程......” 望着眼前的这个课程名字,霍去病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门课程,是霍去病最感兴趣的。 当然了,也不能这么马虎的就决定,毕竟选择一门程就需要百金。 “………” 具体该怎么选,到时候还需要好好打探一下,否则一旦被坑,这金子不就石沉大海了吗? 霍去病的心里面闪过这个念头,随后灿然一笑,转身离开了。 随后的日子里,早熟的霍去病,便忙碌了起来。 几天之后,在打听完一些消息之后,霍去病最终还是选报了枪法课程。 元光二年,七月二十日。 午时的正午时分,太阳在天空之上高挂着。 今天阳光明媚,温度相当的高。 “………” 在这种天气下,霍去病从自己的学房走出,来到太学学院的一处大广场内。 在此时,这个大广场上,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站着了。 此人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气。 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一身精铁铠甲。 纵使是在温度这么高的炎热天气里,他也静静在那里站着,气不喘,身不抖。 就算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穿上这一身精铁铠甲,站在阳光底下半个时辰也受不了。 望着这个老人,霍去病歪了歪脑袋,明显有些意外。 “……”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除了遭遇意外,素来十分喜欢提前。 不论做什么,霍去病基本上都是第一个到的。 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他认为先手十分重要。 “………” 却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然还能有人在他前面。 “呵呵,小娃娃你是第一个到的。” 前方,一阵的脚步声音响起。 望着唇红齿白,孩童样子的霍去病,老人回头一看,在这一刻,苍老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诧异之色。 “……” 他似乎没有想到太学之中,有如此年轻的学子,年轻的有些过分了。 “请问您是谭忠咏教授么?” 霍去病脸色恭敬,略弯着腰,望着眼前的老人,恭敬开口。 站在原地,老人脸色很冷漠,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 见眼前的老人,如此的态度,霍去病也识相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原地。 第一百四十二章考验 八岁的霍去病,与六十多岁的谭忠咏站在一起,好似爷孙两人般,默默的站在太阳下面,忍受着酷热。 天空之上的太阳,仍然在散发着灼热的光芒,照在霍去病他的身上,很快就满头大汗。 但哪怕再热再苦,震去病也没有丝毫抱怨的意思,从始至终都在那里站着,身姿站的笔直。 其实,霍去病很不喜欢苦难。 但是,在有些时候,默默的忍受苦难,是一种态度,一种相当的有用,可以表达决心的态度。 霍去病他的这种表现,令谭忠咏不由有些诧异,暗自点了点头。 在谭忠咏暗中考察霍去病时,霍去病也在暗自观察谭忠咏。 这个时候的太阳,真的是很热,气温很高,大约有三十八九度,几乎能晒死人。 然而,在这种高温之下,花甲之年的谭忠咏,头上甚至连一点汗也没出。 这显然,不是什么正常表现。 眼前的谭忠咏,绝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霍去病心里面,闪过了这个念头。 “………” 接下来,这处广场,陷入了沉默。 谭忠咏与霍去病两人,默默站在这里,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尽是一片的沉默。 时间缓缓的过去,过了片刻之后,又是一阵吵杂的脚步声传来。 其他选修课程的太学学子们,也一波波的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广场这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令霍去病惊讶的是,在那些来此的太学学子中,黄晨光,赫然也在其中。 当黄晨光看见霍去病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惊讶。 甚至,黄晨光还想要上前,过来打个招呼,只是到底忍住了。 他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就如同霍去病一样,默默的在旁边站着,等待着其他人赶来。 过了片刻后,其他选择这个课程的人,.到齐了。 “等了一个多时辰,看来人已经到齐了......” 谭忠咏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随后点了点头:“现在,便开始上课。” 他望了望眼前的这些人,咧嘴一笑后,指了指一旁的一片空旷广场,说道:“现在,都给我跑。” 谭忠咏淡淡的开口,语气严肃说道。 下方的学子们,面面相觑,直到一柱香之后,才有人开口回道:“请问,要跑上多久呢?” “……” “跑到老夫让你们停下为止。” 谭忠咏脸色不变,继续开口说道:“让老夫看看你们这些人的底子如何。” 话音落下,下方的十几个太学学子,一片沉默。 有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望了望谭忠咏那阴沉的脸色,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就这样,一场浩浩荡荡,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太学生跑步,开始了。 霍去病在学子们中间,不紧不慢的奔跑着。 “……” 小短腿的霍去病,在众多的学子之中,十分的显眼。 出人意料的是,八岁的他,和这些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一起跑,既不领先,也不落后。 “……” 身知剧烈运动时,调节呼吸重要性的霍去病,将自身的呼气和吸气,调整的十分有节奏。 虽说他的身子还未长开,但凭借着天生的天赋,还有之前舅舅卫青教他的一些常识… 这种层次的跑步运动,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 在奔跑过程之中,霍去病甚至还有余力,可以观察四周其他学子的表现。 巨大的广场之上,所有的人,都在奔跑,不断跑着。 在最开始起步的时候,学子们之间的差距,或许还不太明显。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学子们的体能差距,便逐渐的显示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霍去病的位置,.已经十分靠前了。 而目前跑在最前面,领头位置的,赫然是将门出身的黄晨光。 相对于其他人而言,黄晨光就像是一头壮牛一般,体力好的,好似是永远用不完。 从一开始,跑到了现在,他从始至终都一路的遥遥领先。 霍去病看着黄晨光,不由得擦了擦头上的汗渍。 虽说他懂得呼吸调节法,但是他毕竟岁数还小,时间一长,还是有些吃力的。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其余几个学子,一直紧跟着他们。 至于说其他的学子们,此时此刻,一个个都半道放弃了。 放弃的学子们,已经坐在青砖地上,气喘吁吁了。 谭忠咏站在一旁,就这么冷眼旁观。 他没有看那些已经放弃了的学子,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那些还在坚持的学子。 “停下吧,你们几个人留下吧。” 谭忠咏挥了挥手,指向霍去病、黄晨光几人。 随后,谭忠咏这边,转头看向那些躺在青石砖上的学子,说道:“至于说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话音落下,广场之上,顿时一片哗然之声。 “………” “请问,教授您凭什么?” 有学子闻言,站起身后,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是付过百金学费的,按照规矩,您没资格这么做。” “是啊,教授,您这么做不合规矩?” 另一位,出身不凡的太学学子,随即开口附和道。 说话的这两个家伙,出身都十分的不凡,都是王侯家的子弟。 为首的叶茂清在此刻,站在那里,一脸愤怒的指着谭忠咏威胁道:“你可知道我的父亲,可是宝定侯,得罪了我,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宝定王吗?” 原本一直面色平静的谭忠咏,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 老实说,他的这个笑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蔼可亲。 可是,随着他这么一笑,一股浓郁的杀气四散而出,广场上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 在霍去病的注视下,谭忠咏缓缓的走向叶茂清,腰身微微一动,大腿微微一抬。 “不会吧。” 观察着谭忠咏的动作,鬼机灵的霍去病,眨吧眨吧了眼睛。 下一刻,吓人的一幕发生了。 一腿迅速抬出,一声惨叫后,点点鲜红色的血液滴落。 叶茂清整个人,径直飞了出去,其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惊愕。 他似乎没有想到,在说出自家名号之后,谭忠咏竟然还敢对自己出手。 霍去病也没有想到。 第一百四十三章神秘的教授 只是短短一瞬间,那名王侯子弟,就被一脚踢的半死,整个人蜷缩在青砖地上,口中鲜血不止。 这可是王侯子弟呀,竟然说打个半死,就打个半死。 这位老年的教授,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看着前方,无动于衷,毫不在乎的谭忠咏,小机灵鬼的霍去病,虎牙微露。 霍去病感到惊讶的,不仅仅是谭忠咏一笑轻王侯的态度,还有就是那一脚的速度。 回想起谭忠咏,那残影般的一脚,霍去病不由的挠了挠脑袋。 那是什么技巧?是什么手段? “难道这位老教授,就是舅舅卫青所说的武道之途的武将…” 所谓武道,是走武将之途所必修的一课。 当然修了所谓的武道,也不会变成刀枪不入,铜头铁骨的超人。 刚温养出血气的武道学徒,只是力气比普通人稍微大一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当然了,哪怕是精、气、神三者结合的顶级武将,也最多只能做到以一敌百了。 “………” 霍去病在这一瞬间,脑袋里面,想到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这一瞬间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看上去像是被吓呆了一样。 不过在此刻,这些都无所谓了。 因为,在广场上,这一刻与他类似反应的学子,有很多。 众多的学子,呆呆的站在那里,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打...教授打学生了....” 望着缩成虾仁的叶茂清,太学的学子们,脸色苍白,这时候心中升起一股恐怖。 能进入太学进学的学子,大多数都是达官显贵的后代,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什么苦,更别说,挨什么揍了。 “……” 谭忠咏的暴力手段,实在是吓到了他们。 一时之间,所有的学子,都呆住了。 不少学子望着谭忠咏的眼神中,尽是恐惧之色。 “…………” 迎着所有学子复杂的目光,谭忠咏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随意的拍了拍手。 听到拍手的声音后,几个仆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将叶茂清直接抬下去了。 “没听见老夫先前说的话吗?” 看着眼前这些还在发呆的人,谭忠咏面色一沉,冷哼一声说道:“现在,还有谁有话要说?” “……” 谭忠咏严肃的开口说道,无声无息之间,他便在众多的学子面前,立下了威。 所有学子的脸色,都不好看。 霍去病没有想到,在太学进修的第一次课程,竟然会是以这种结局收场。 望着被拖拽下去的叶茂清,他的心情,还迟迟没有恢复。 不过,随后,霍去病便想到了,一些隐藏的关键信息。 宝定侯是侯爷,权力很大,叶茂清身为侯爷之子,其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绝不是什么小喽啰。 然而,像是这等王侯子弟,这位花甲之年的老教授说打就打,没有丝毫的犹豫。 显然,谭忠咏不可能是无脑,只能说是有着依仗,有足够的底气,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 霍去病并不清楚,谭忠咏一笑轻王侯的底气,是对方那强大的实力,还是说其背后强大的背景。 但霍去病知道,眼前这个老教授,是有真本事的人。 “…………” “还有你们几个?明天卯时再过来吧。” 看着那个王侯子弟被抬走,谭忠咏回身,望着站在远处不动,还在发呆的霍去病几名学子,冷冷的再次开口说道:“老夫刚才说的,你们听明白没有?” “学生这边…明.....明白了.....” 在霍去病身旁,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学子,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的回答。 看其这个样子,好像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其他学子闻言,也是纷纷附和道。 “嗯,那就明天准时见吧。” 听到几位学子的回答,谭忠咏点了点头,脸色恢复了平静,不平不淡的说道:“到时候,不来的和迟到的人,视为自行放弃。” “…………” 在场的众学子们面面相觑,随后一个一个的离开了。 就连在霍去病身旁的黄晨光,也是如此。 唯有八岁的霍去病,还沉得住气。 霍去病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走向前,恭敬的问了声好:“教授先生,明天见。” “………“ 看着面前虽然年幼,但是却彬彬有礼的霍去病,谭忠咏微微有一愣,明显是有些意外,就连摸胡子的手都停不下来。 他似乎是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主动的凑上来。 不过,谭忠咏倒是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 随后,霍去病便转身离开了广场。 “…………” “这个老教授,好恐怖啊。” 早早的在前面等着的黄晨光,看到霍去病后,把他拉到一旁。 直到,到了没人的偏僻角落之后,黄晨光这才松了口气。 黄晨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小心翼翼的道:“那个太学的老教授,给我的感觉,好危险......” “这个老教授,几十年前,一定是位当世名将。” 黄晨光一脸的后怕,郑重的说道。 看着自家的好友这个样子,霍去病抬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说道。 “别担心了,这里可是太学,这个老教授的脾气,就算再怎么不好,也不会打杀了咱们。” “…………” “去病,你不清楚这个老教授的强大。 黄晨光叹了一口气后,解释道:“我的爷爷,是淮江水域守的四品提督。” ”虽说因为年纪大了,气血衰败的原因,他现在只有二流武将的水平,但一个人,打十几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这个老教授给我的感觉,比我爷爷还要可怕。” “…………” 听到黄晨光这么说,霍去病的双眼,猛得一亮。 “黄晨光的爷爷,现在还能保佑二流武将的水平,但却不如那个老教授可怕。” “那这个老教授,岂不是一流武将之上的.....” “……” 霍去病若有所思的咬着大拇指,仔细的看着眼前皮肤深黄的黄晨光。 黄晨光是将门世家这件事情,霍去病是知道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要求 既然黄晨光认为这个老教授身份神秘,那么看来这个教授确实不凡。 霍去病和黄晨光两人,在这里聊了一会,随后才各自分开。 第二日。 早晨四点钟左右,天微微一翻白,霍去病便起身穿衣,洗漱一番后,提前半个钟,来到了昨日的广场。 因为,现在天还没有完全亮的原因,四周看上去静悄悄的。 这个时候的太学学府中,绝大部分人还没有起床。 而霍去病这边,则已经到了广场上。 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在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早就在那里站着了。 六十多岁的谭忠咏,此刻身躯如松的,站在广场之上。 早晨的露水,早就是将他的眉毛,胡子,衣服浸湿。 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谁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谭教授,早上好.....” 看着站在广场中央的谭忠咏,霍去病走了上前,恭敬的,打了个招呼。 “………” 一直眯着眼睛的谭忠咏,听到脚步声后,睁开双眼,有些意外的看着霍去病。 “小子,来得这么早吗?” 皱了皱带着些许水珠的眉头,谭忠咏看着霍去病,有些关心的问道:“不多睡一会吗?” “………” “多谢教授,不用了。” 霍去病闻言,拱了拱手,恭敬的开口回道:“学子这边,早已经习惯了。” “……” “嗯,很不错。” 谭忠咏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霍去病这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默默的站在一个角落,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 过了片刻,又是一阵的脚步声,从小道处传来。 又有人过来了。 而且,还是个熟人。 霍去病这边,转身回头望去,正好望见黄晨光匆匆而来的身影。 黄晨光走到广场,看着早已经来到的霍去病,虽说心中有些意外,但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 在这个过程中,谭忠咏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默默的等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也渐渐大亮了起来。 等到卯时时分,其余的学子也来了。 只是相对于之前,这一次来的人,少了很多。 “………” 霍去病这边,观察了一下。 就在昨天,通过谭忠咏的学子,大概有九个,但到了今天早上,包括他与黄晨光在内,一共只有六个人,还在这里。 至于其余三个人,似乎是放弃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也是自己选择放弃了。 霍去病不由得,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人啊,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有的时候,纵使是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都不知道要去珍惜。 “………” “看来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等到卯时之后,谭忠咏身前的霍去病等六人,淡淡的开口说道。 谭忠咏握住了他的离水枪,这柄四十年前,名扬天下的绝世神兵,缓缓的拔出。 离水枪是一把九尺的长枪,它的枪尖染血之后,寒光映似水,犹如江水东流,非常惊艳。 只是这种枪道之美,是一位武将的一生铸就的。 枪动身随,谭忠咏在广场上,挥动着枪法,紫蓝色的龙形枪劲,发出龙吟般的怒吼。 “哈!” 谭忠咏大喝了一声,手中离水枪杆弹得笔直,雪亮的枪尖,抖落千点寒光,凛然的寒芒,叫广场上的六位学子,咽喉处都有一点凉意。 随着熟悉的那周家枪法的使出,谭忠咏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主人周亚夫。 “景帝十年,自己的主人,周亚夫被冤枉,绝食五日,呕血而死。” “要不是因为,要不是为了传承周家的枪法和兵书,自己当年早就陪着主人,一起死去了。” “主人啊,老仆我已经老了,您当年留下来的兵书和枪法,还需要人传承。” “真希望眼前的这批学子中,有人能继承你的衣钵。” “………” 谭忠咏知道当年逼死自己主人的幕后黑手,其实是汉景帝刘启。 他还知道,当年汉景帝刘启之所以留着他的性命,就是为了他手中的周家枪法和兵书。 可是面对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又能怎么样呢? 话归正题。 离水枪在他的手中挥舞,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阵阵光辉。 霍去病静静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前方挥枪的谭忠咏,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这枪法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一定要学会。 “………” “看清楚没有?就按照我刚才挥动的枪法那么做。” 打出一套周家枪法的谭忠咏,不再多做什么,只是淡淡开口说道。 广场中间,六名学子,面面相觑,这个时候,都有些茫然。 方才谭忠咏所展示出的枪法,并不算多快,当然了,也算不上慢。 而且,这套枪法,入门阶段有点难,有许多动作,一定的底子,根本做不出来。 “………” 让他们这些学子,只看一遍,便尝试着完美复制出来,实在太过强人所难了些。 不过,纵使再难,为了学到真正有用的东西,也必须要尝试。 “……” 迎着谭忠咏冰冷的目光,六名学子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此前勉强记住的那些动作去做。 不出意外,所有人都做的歪歪扭扭,不是这边出错就是那边出错,没有一个能完整施展出来的。 纵然是天生破军星宿命格的霍去病,方才已经很努力的尝试记忆。 但真的到了,霍去病挥展枪法的时候,还是错误百出。 与他的情况类似,黄晨光这边,也是如此。 在六个学子之中,他们两个学子,是学得最快的,但是始终是无法完成。 好在,谭忠咏并没有发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谭忠咏又施展了一遍周家枪法。 这一天,谭忠咏一共施展了八次同样的枪法。 “一天。” 望着下方站着的霍去病等人,谭忠咏伸出了一根手指,淡淡开口的说道:“同样的枪法,我只会教一天。” “一天之后,便是新的枪法。” 他淡淡的开口说道。 随后,谭忠咏便直接转身离开。 “一天的时间吗.....” 望着谭忠咏离开的身影,霍去病皱了皱眉。 同样的内容,只会教一天。 第一百四十五章周亚夫的再传 “……” 若是一天的时间,没有吃的透彻,第二天,便自然而然的掉队了。 “……” 到了那个时候,那个落后的学子,恐怕就算想继续学下去,也不行了。 一念至此,霍去病的心里面,陡生起了一股紧迫感。 霍去病回头看了一眼,黄晨光也是一脸的坚韧。 很显然,谭忠咏的枪法,也吸引了他的兴趣。 “……” 课程结束之后,霍去病和黄晨光两人,勾肩搭背的离开。 其他学子,也是一个一个的离开了。 从广场回到自己的学房后,霍去病简单的洗刷了一下之后,便努力锻炼着,将那几个枪招,化为自己的本能。 “……” 在刚开始的时候,霍去病并没有感到什么异常,仅仅只是有些疲惫罢了。 然而,慢慢的,随着枪法的连续施展,霍去病开始察觉到了不对。 “……” “我体内的气血,居然还在涌动......” 霍去病感受着,浑身上下的变化,脸上不由得,有些惊愕。 经脉中的气血,变得异常活跃,这件事情,可以说是,非比寻常。 普通人没有特殊的技巧,是引动不了身体中的气血… 哪怕是像霍去病这种天赋异禀的天骄,在这方面,也是一样的。 但现在,霍去病身体内的气血,却随着枪招的施展,开始活跃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血搬运之法....”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霍去病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位老教授传授给我们的,难道不是简单的枪法,而是一门独特的气血搬运之法?” 良久之后,霍去病想到了这个可能,不由得有一些震惊。 气血搬运之法在文官眼中,或许并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但在将门世家眼中,气血搬运之法是万金不换的珍贵传承。 就霍去病本人的了解来看,往往只有当年参加过秦末乱世,楚汉争霸的世家,家里面才有这种传承。 而现在,如此珍贵的骑士呼吸法,科里波竟然随手就教给别人了么? 练完枪法,坐在床榻上的霍去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的意义,十分的重大。 不论怎么说,谭忠咏能够把一件气血搬运之法,像是不要钱一样,传授出去,交给别人。 谭忠咏的身份,显然是十分的不简单。 当然了,谭忠咏会把气血搬运之法,主动以这种方式传播出去。 也有可能是谭忠咏他要借着传播气血搬运之法的方式,来达成什么目的。 “………”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想要做什么呢?” 霍去病仔细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这个已经有花甲之年岁数的老教授,是想要借着这种大范围的传播,寻找什么吗? 难道说这个老教授,是想要找一个可靠的传人吗? 还有这种可能。 “………” 毕竟,从其之前的做事方法来看,他似乎也有着这种倾向。 所以说,此前让十几个学子一起跑步,应该是一种筛选,选出有天赋的。 而现在传授气血搬运之法,则是更进一步的筛选? 在这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内,霍去病的心头,闪过了种种的念头。 不过,毫无疑问,这是一份机缘。 毕竟,霍去病还是对自己的天赋,很有自信的。 时间缓缓的流逝。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六位学子中,霍去病表现的学习速度,是名列前茅。 此前的他,己经表现的已经十分努力了,每一天都是最早到的,而且往往是最晚离开的。 而且在训练的过程中,霍去病他像是完全不会疲惫一般,训练的极其拼命。 一个八岁孩童如此内卷,真的很令人叹息。 不过,上天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 天贼外加努力,让霍去病本人,在气血方面的进步很大。 不知不觉中,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霍去病也在太学学院,待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在不知不觉间,原本跟随谭忠咏学习的六人,就剩下两个人了。 这两人,便是霍去病和黄晨光。 元光二年,八月二十日,早晨。 “果然,是气血高速运转的痕迹.....” 片刻后,一片空旷的广场之上,谭忠咏望着眼前的霍去病,眼神之中充满了兴奋与喜悦之色。 欣喜之下的他,甚至向上天祷告道:“这个孩子在舞蹈方面的天赋,可以堪比自己的主人。” 他心中极度的喜悦,这一刻,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 对于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找到天骄,就意味着他主人留下来的兵书和枪法都能得到传承。 这对于他而言,无疑是最重要的事情。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他的天赋甚至比曾经的主人还要强。”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从毫无根基,达到现在这种程度,毋庸置疑是天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开怀一笑。 老实说,对于霍去病这个孩童,他的印象很不错。 相对于其他权贵出身的学子来说,霍去病的性格虽然火爆一点,但尊敬师长,对朋友极好,任谁看见了,都会对其新生好感。 在这一段时间内,霍去病超乎常人的勤奋与努力,甚至是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中。 这股为了变得最强而拼命努力,年轻有活力的劲头,对于他这个老人来说,真的是很欣赏。 如果霍去病在武道方面没有天赋的话,他虽然会教一些东西,但想要让他做到更多,却是不可能了。 “…………” 不过霍去病的天赋,足以继承他主人周亚夫的传承,那又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谭忠咏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的极为开心,望向眼前。 等到谭忠勇回过神来,霍去病还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的静静望着他。 “……” “不错,很不错。” “从此之后,你就不要称呼老夫为教授了,改成师傅吧。” 望着霍去病此刻的模样,谭忠咏微微的点了点头,后开口:“以后,每天晚上亥时,来这座广场之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周亚夫遗留下的事物 谭忠咏抛下了句话后,并没有解释什么,直接便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霍去病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为何,虽说谭忠咏的背影看起来十分潇洒,但是霍去病却感觉到有一丝丝萧瑟的感觉。 时间流逝,壮士暮年。 不管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在时间的面前,都是一般的平等。 可是对于时间不断流逝的恐怖,八岁的霍去病,并没有多少深刻的印象。 毕竟,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童,连长大都没有长大。 他又怎么会知道,他的生命,会定格在二十四岁那年呢… 咳咳咳,话归正题。 “…… “终于是成功获得认可了吗?” 反应过来的霍去病,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庆祝了起来。 一个多月的努力表现,终于获得了这个老教授的认可。 在古代之中,德高望重的长者,对于从学之人,都以互以师傅、弟子相称呼。 虽说,师傅教的每一个徒弟,都叫弟子。 但是这其中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师傅会考察弟子的勤奋刻苦、能力才气、身体根骨、心性品德、悟性智慧等,从而分为记名弟子、入室弟子、关门弟子。 记名弟子、入室弟子、关门弟子等等都不同。 太学教授和学子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相当于记名弟子的。 普通的学子,只要花费百金,便能选一名教授,拥有近身听道的权利。 但学子和教授们之间的关系只是最普通的关系,除了讲课听,连课后提问的资格都没有。 而像霍去病和谭忠咏这样的,便是师傅与关门弟子的… “不过为什么要在晚上交呢,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的秘密不成?” 霍去病一边向着自己的学房走去,一边喃喃自语。 夜晚,广场附近,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个只有蜡烛、油灯的时代,几乎没有人会在晚上活动。 所以说,到了晚上,哪怕是极为繁华的太府学府,也陷入了沉寂。 特别是今日还无星、无月,更加没有人。 在其他学子睡大觉的时候,霍去病按照约定,来到此前的广场。 来到这里之后,霍去病左右一扫,发现此地居然灯火通明。 无数个灯烛,围成了一个小圈,照亮了这一小片地方。 黑夜中聚烛成圈,不仅能照明,还能起到防范敌人靠近的的作用。 在灯烛之光的照耀下,谭忠咏苍老的身影,独自站在那里,拉出一个很长很长的影子。 一如之前一般,谭忠咏提前很早便来了。 “………” 谭忠咏背对着霍去病,看这样子,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相当的时间。 “拜见师傅。” 霍去病脸色恭敬,开口说道。 “你来了。” 谭忠咏闻言,转过身来,望着霍去病,随后点了点头:“先做坐。” “是,师傅!” 霍去病闻言,没有一丝的犹豫,乖乖的坐下。 “…” “去病,你知道周家吗?” 谭忠咏的脸上满是回忆之色,随即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看着脸上满是迷茫的霍去病,谭忠咏自嘲的一笑后,将几十年前的往事缓缓的道来。 “周氏世家,开国功勋绛侯之家。” “百年前秦帝国崩塌,乱世降临,诸侯争霸,一个属于枭雄和英雄闪烁的时代到来了。” “与此同时,泗水郡沛县内,一个痞子亭长,带着一帮生死兄弟,走出沛县,开始了征服四方,称霸天下的霸业。” “汉高祖刘邦在得到天下之后分封功臣,其中一个名叫周勃的将军,被封为了绛侯。” “这个名叫周勃的列侯,便是周氏世家的开创者。” “周勃经历过汉高祖刘邦,汉惠帝刘盈,汉文帝刘恒三代帝王,做过太尉,丞相。” 谭忠咏的语气中满是唏嘘之色,似乎他亲眼看到过这些事情。 沉默片刻之后,谭忠咏继续说道。 “虎父无犬子,周勃的儿子,同样是惊艳决绝,堪称一代天骄。” “开国列侯周勃的次子,周亚夫,也就是老夫的主人。” “老夫交给你的枪法,便是主人周亚夫花费一生时间改良的周家枪法。” “去病,老夫这么说,你明白吗?” 说到这里,谭忠咏他顿了顿,双眼死死的盯着霍去病,如此如此的说道。 “难道说......” 霍去病愣了愣,但是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太过于高兴的表情。 “不错,去病听了这个故事,你后悔了吗?“ 望着霍去病的反应,谭忠咏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这一刻,谭忠咏的心中满是忐忑和不安,毕竟现在的周家,在外人眼中可是代表着天大的麻烦。 霍去病闻言,摇了摇头,语气坚决的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拜入师门永不后悔。” 听到霍去病的话后,谭忠咏松一口气,随后便开始继续说起了那几十年前的故事。 “作为开国功臣周勃的儿子,周亚夫的出身,就决定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意气风发,权力巅峰,流星划过,悲歌终章,这十二个字可以代表周亚夫的一生。” “故事的最开始,是汉文帝历十二年。” “那一年,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成了细柳的主将。” “这个年轻人便是周亚夫,稀有这个地方,是周亚夫发家的地方,也是他悲剧一生的所在。” “汉文帝历十三年,汉文帝刘恒与太子刘启一行人心血来潮,要巡视边关。” “他们先到了灞上,后又到了棘门,这两处虽然是重镇要塞,但只要看到是皇帝的仪仗来了,军营门口的士兵二话不说,立马快步迎了上去。” “什么军中规矩,什么边疆贯例,在皇帝面前全部都是假的。” “当汉文帝一行人,越过军塞,进了中军大帐了,将军们,才发现皇帝来了,慌慌张张的接驾了。” “皇帝这么一来,整个军塞、军营,数万大军全都乱了。” “等到汉文帝一行人走的时候,主将这边,也是率领全军到门口送行。” “他们这些人,也算是把形式主义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周亚夫之死的秘密 “此举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然不能获得什么嘉奖,但是人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接下来,汉文帝刘恒一行人,又去了细柳营。” “到了细柳营之后,前面开道的太监们,这才发现,这个细柳营军塞和别的地方的不一样。” “哪怕是皇帝的仪仗,也打不开军寨的大门,哪怕太监们站在门口骂娘,士卒们也不开门。” “士卒们各个披着甲,刀出鞘,弓上弦,拉满了弓,硬气的很,杀气肆溢。” “文帝的先头部队,到了门口,却进不去…” “拿着各种皇帝令旗的太监们,对城门口的守卫们说道:“皇上到了,速速打开城门来接驾…” ”这个时候,守卫的参军却说:“周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令的号领,不听皇帝的诏命。” “拖了很长的时间,皇帝和太子两人,也到了。” “但守城门的士卒们,还是不让汉文帝刘恒一行人,进军塞。” “皇帝的命令,没有将军的命令大…” “士卒们不听皇帝的话,听将军的话,皇帝连进门都不行,这得多大的胆子啊…” “腹黑学大宗师的汉文帝刘恒也蒙了,咋地,我是皇帝,我的话不好使。” “谨慎的汉文帝刘恒命丞相手持符节,去告诉周亚夫,说自己要进军塞慰劳一下三军将士。” “哪怕是这样周亚夫也没有亲自相迎,而是命人打开了大门,把皇帝、太子一行人,请了进来。” “到了军塞之后,周亚夫参见汉文帝刘恒时,也只是,对着皇帝拱了拱手,随意的解释道:“臣身着战甲,不能行跪礼,请皇上允许,我以军中的礼节来参见。” 汉文帝刘恒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太子,后来的汉景帝刘启,却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中。” 汉文帝刘恒和汉景帝刘启的治国理念虽说都是相同的,但他们的性格不同。 周亚夫的一生,充满了戏剧性和曲折性。 从抵御匈奴入侵,到平定七国之乱,周亚夫短短十几年,便打出了历史级武将的战绩。 从太守,到太尉,到丞相,再到阶下囚,生生饿死,这一切的一切,宛镜花水月,跌宕起伏。 权力之路只有前进,没有后退,生死荣华一念间。 从百官之首的丞相,到饿死的囚徒,权力这把双刃剑,让周亚夫风光无限,也让他身死家落。 尽管周亚夫的权力,在七国之乱中达到了巅峰,然而,权力越大,汉景帝刘启对他的不满,也越来越大。 丞相与皇帝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再到后来,在一场百官宴席之中,汉景帝刘启刻意不给周亚夫摆筷子,周亚夫更是直接不给皇帝面子。 这一次,隐忍了很长时间的汉景帝刘启,终于对周亚夫生起了杀意。 后来汉景帝刘启,打算换立太子,但周亚夫带着百官,坚决反对。 但周亚夫小看了汉景帝刘启,上朝执甲的刘启,趁着这个机会,直接下了他的军权。 不过,汉景帝刘启,还是念着周亚夫的功劳,并没有杀了他。 但后来汉景帝刘启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为了自己的儿子汉武帝刘彻,他还是想办法把正直壮年的周亚夫逼死了。 平定七国之乱的周亚夫,就这样死了。 咳咳咳,话归正题。 时间慢慢的过去,转眼间已经过去一年。 元光三年,一月二日。 九岁的霍去病,不像其他同龄人,还在调皮捣蛋,上述掏鸟蛋,下河抓鱼。 他日夜刻苦的修炼着,周亚夫留下来的枪法和兵书。 清晨。 初升的金色光芒,轻轻地洒在太学的学府。 初升的阳光下,一个半大的孩子,舒展着双臂,就好像是在拥抱着,这片的天空一般。 那份超凡的气质,让他不由自主的,成为所有人目光的中心。 清冷如雪的白色衣服,穿在霍去病的身上,宛如仙人在世。 “破兵式!” 白衣飞扬,清雅而潇洒,霍去病手中的长枪,身随着手腕的摆动,一击跃起,横扫四方。 “回枪式”! 霍去病还手将长枪插回,笔直的身体稍微弯曲,突然眼神一凝,反手抽出长枪,神速的刺出。 ”刺枪式‘’! 霍去病直跳而起,平枪横架而出,由上向下,携泰山压顶之势,直刺而出。 此时,骄阳已经爬上了正空,更为炎热的光芒,洒在了广场之上,如火如荼的,炙烧着青砖。 越来越毒的阳光,把地面上的影子,拉得是越来越长。 霍去病的双脚不停的移动,手中的长枪一甩,千百道枪影,闪现在了广场之中。 霍去病这边,正在反复的练习着周家枪法。 练习了很久后,霍去病收枪在侧,缓慢的走向了凉亭。 凉亭的石桌上面,放着一条干净洁白的白布。 木盆内装了清水,旁边还有一个茶壶,三个精致的杯子,三个石头椅子。 霍去病将长枪放在石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把双手放入木盆里,轻轻的洗涤着手中的汗渍。 一炷香后,霍去病的双手,从木盆里面捞出,用白布将双手擦拭干净。 随后,霍去病从怀中掏出一个书简,认真的观看起来,隐约透过手指细缝,可以看出书简的名字。 ‘’亚夫兵书!” 上午练枪,下午看书。 自从来到太学之后,霍去病便开始了这样生活。 除了睡眠时间,霍去病基本没有空闲的时间。 霍去病的右手,时不时的翻着那本《亚夫兵书》,时不时的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十分的苦恼。 《亚夫兵书》是周亚夫从韩信当年留下的兵法之中,推陈出新,创出来的兵法。 这《亚夫兵书》内的兵法,全是迅猛诡异的操使士卒之道。 其内诸多的兵法,都是精兵简化,追求的是以绝对的速度,绝对的攻击,以众敌寡,击溃数倍于己的敌军。 沉思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很快变天黑了。 霍去病看了看已经黑天的天色,叹了一口气,简单收拾一下,便回到了学房。 第一百四十八章皇帝入青楼 天上有仙宫,地上有长安。 长安城作为大汉的国都,尤其是在大汉立国百年后,更是这中原广袤大地的精华所在。 帝都长安城是普天之下,公认最为富庶繁华的城市。 “……” 长安城位于沣河、渭河交汇处,附近遍布水网,是中原最大的产粮地。 作为历史上第一个百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它的面积,也是十分的大。 “……” 沣河、渭河源自沣峪河源,延绵数百里,曲折而下,其间黄龙咆哮,大浪卷沙的奇丽景观。 但到了长安城,附近因地势平坦,为之一缓。 由北城转向南城,河网宽敞,足足有三十余里,水流平和,无风也无浪。 而在这遍布水网的南城区,有一片极其出名的青楼区,名为“红海粉苑”。 女子以自身美色谋生,古来有之,且合乎当时的规矩。 春秋时期,齐桓公以管仲为丞相,实施变法,其中改变的就有向民间青楼改成官妓,以增加税收。 到了汉武帝时期,为了增加赋税,对于此等事情,更是宽松。 每当入夜,茫茫一片的河道,在月光、星光下闪耀着粼粼的光波。 夏季,河岸边,千树万花环合,姹紫嫣红,橙红青蓝紫,煞是好看。 一阵大风吹过,花瓣漫空翻飞,五彩缤纷,蔚为壮观,奇幻绝绝。 一座座花船,焚香袅袅,灯火通明,在水雾之中,来往穿梭,泛波于上下,舟船如龙,人潮似海。 放眼望去,河岸边的数不清的水石山林,曲径通幽,漫漫相连… 数百艘奇丽奢华的三层花船,在水道之上行驶着,仿佛是水雾之花,朦胧飘渺间,如诗如画,更添一种神秘之美。 歌舞欢笑声,丝竹清唱,莺歌女语之声,自众多的花船之上,袅袅传来,自河岸边岸望去,恍若仙境。 红海粉苑内的数百家青楼,其实并无固定场所。 三百六十五艘的三层花船,便是青楼会址。 每一日的入夜时分,事先约好的权臣们,会在沿岸一个个站点内等待。 花船们会特意向着站点行驶,靠近岸边,将客人们接到船上,随后掉头悠悠驶入河道深处,直到明日清晨,再送回原处。 而这一夜,客人们只要肯花银钱,保证会飘飘欲仙、乐不思蜀。 当然了,这一晚上的花费,也堪称是天价,绝非寻常的小富小贵之家,敢随意玩耍之地。 当然了,如果你家财万贯,一掷千金,那么你在这也能享受如同皇帝一般的待遇。 红海粉苑在长安,享有鼎鼎大名,几乎无人不知。 三公九卿,王侯世家寻欢作乐,首选之地便是这红海粉苑。 在长安,甚至是整个大汉,都知道红海粉苑是大汉最大的销金窟。 但却很少有人知晓,这座销金窟,背后最大的收益者,竟然是当今的皇帝汉武帝刘彻。 别的就不说,就单凭这红海粉苑,一年会给汉武帝刘彻带来百万白银的赋税,刘彻就不会让它倒。 而这百万白银的赋税,大部分都被刘彻,用在了御马苑养马的花销上。 深知要击败匈奴,必须要有好马的刘彻,在这方面是绝对不惜花费银钱的。 元光三年,一月五日。 日复一日处理政务的刘彻,实在是受不了繁重的政务,选择了翘班。 皇帝翘班和其他人翘班不同,没人敢拦,毕竟像皇帝建言,是有诛九族的可能性的。 翘班旷工之后,刘彻并没有选择待在皇宫中,而是在带着一群穿着便装的护卫,在长安城乱晃。 经历过百年和平的长安城,已经变得极尽的繁华。 华丽的四五层彩楼,高插入云,车马如龙,人潮似海。 满城尽是烟火之气,柳树秋槐于街道间层叠交错。 飞檐流瓦,金碧辉煌,骏马香车穿梭纵横,是身穿薄质丝绸的美女,多如牛毛,这便是无数人梦牵魂萦的长城。 刘彻看着长安城繁华的景象,一股自豪感从他的心中油然而生。 “嘭!” 四处闲逛的刘彻,猛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看就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极其熟悉的小小少年。 “哟,这不是去病吗?” 刘彻看到是霍去病之后,双手抓住他,半弯着身子问道:“去病,你上这干嘛?” “……” “回舅舅的话,我想逛逛长安的夜市!” 看着疯狂给自己使眼色的汉武帝刘彻,霍去病明白,他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于是霍去病这边,稍作犹豫之后,便顺着汉武帝刘彻的话说道。 “小去病,咱们可真有缘呢。” 刘彻伸手拍在去病的肩膀上。 “见过舅舅。” 霍去病双手合十,放在腰部,恭敬的一礼。 “……” “好说,好说,真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刘彻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霍去病明显有些犹豫,甚至下意识的准备跑掉。 看着霍去病的小动作,刘彻有些无语。 身为皇帝的他,主动亲近他人,居然被嫌弃了,这还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不过霍去病越是这样,刘彻就越是喜欢他。 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小小少年,刘彻的心中再次升起了,如果霍去病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这种想法。 “想看看长安的夜市,我就带你去最好玩的青楼吧。” “走,今晚上舅舅请你,不醉不归。” 刘彻死死的抓着霍去病的手,黑发飘荡,肆意张狂的说道。 自古以来,皇帝逛青楼,带着孩子还敢这么张扬的,汉武帝刘彻是第一个。 “舅舅,你在说什么呢?” 霍去病看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叫道。 “走了,怕什么,你舅舅我有的是钱。” 刘彻满不在乎的挥手说道。 反正他今天又没穿皇帝的衣服,周围的人也不认识他… “………” 节操什么的,对于身为“平民”的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喂,舅舅,舅舅,这不合礼法…” 小机灵鬼霍去病面对不按套路出牌的汉武帝刘彻,直接傻眼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还带着侄子 刘彻完全不知道什么,就强行拉着他走。 霍去病转头,看了看身后,隐隐约约跟着的大内护卫,无奈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汉武帝刘彻走。 刘彻握着自己的镂空象牙白扇,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样子。 他不怕,反正他成天呆在皇宫之中,长安的百姓没几个认识他的。 此时,夜色已深。 站在河道边某一个站点的刘彻、霍去病一行人,等到了一个五层楼高,长千米的超巨大花船。 “不知郎君们是,想要听曲儿,还是看看舞蹈?”刘彻刚带着霍去病进去,就有一个脸上抹着厚粉的老妈妈过来,一脸谄媚的问道。 刘彻虽说身着布衣,但气宇轩昂,双眼炯炯有神,颇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更为重要的是,这后面还有好几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护卫。 这种搭配,一看便是世家王侯子弟的搭配。 唯一奇怪的是,其中还夹杂了一个唇红齿白,双眸如星,清秀之极的小小少年。 不过身为花船的老妈子,她只在乎面前的客人有没有银子,不在乎别的。 “哈哈哈,霍去病上船之后,看上哪一个,直说,舅舅我请你。” 刘彻看着死活不向船上走的霍去病,哈哈,一阵大笑。 眼看着霍去病不敢进来,刘彻这边,一边笑着,一边拽着霍去病,往花船一边走。 而霍去病这边,一边是因为刘彻皇帝的身份不敢反抗,一边也是对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感到好奇,所以也就半推半就的进去了。 随着刘彻、霍去病一行人的进入,这艘超巨型的花船,开始启动,继续向着另一个站点而去。 刘彻带着霍去病穿行在花船之中,只见花船内步步皆景,处处如画,仿佛漫步天庭仙宫,令他眼花缭乱,分不出东西南北。 花船内部,不仅装饰奢华,而且其中的美女更是如云。 黄皮肤的,白皮肤的,混血的,各国、各族、各样、各式美女,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 彩楼巍峨,琼阁错落,来往的客人,多是金杯轻裘的王侯、富豪家的公子。 而在这一帮身份尊贵的客人之中,刘彻这伙鲜衣怒马的一帮人,也是最为特殊的。 在这座巨大花船内,四处闲逛的他们,很快就引起了揽客姑娘的注意。 出入在花船中生活的女子,别的不说,至少眼光还是很好的,很会看人。 先不说刘彻与霍去病,单单是只看站在刘彻左右,那几个护卫便能看出,他们的不凡之处。 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气,非王侯之家的仆人不可能有。 更不要说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刘彻和霍去病了, 虽然说这些女子都不认识刘彻,但一看就知道刘彻是个大人物。 几个长相妖艳,身上仅披着薄衫的女子,脸上堆着职业式的笑容,摆脱身边拉扯的男人,朝着刘彻等人而来。 然而,她们在离刘彻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就被两个护卫给拦住了脚步。 几名女子中领头的是一个身着粉红宫裙的娇艳女子。 粉红色的宫裙,穿在她的身上,相得益彰,让其更加妖娆浮凸,惹人遐思。 此刻的她,莲步轻移,腰肢款摆,那勾人的大长腿,随着步履微微颤动。 她身后的四个女子,也是个个秀美绝伦。 这娇艳的女子,见到自己被拦下,脸色微微一变。 通过这种安保强度,她知道眼前这位公子的身份,显然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高许多许多。 在这座惊鸿花船中工作多年,她见过的大人物,也算不少了。 上到三公九卿家的公子,下到全国有名的大富豪,她见的太多了。 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到了花船上还如此谨慎的护卫。 难道领头的这位公子,是刘氏的诸侯王吗? 这位娇美女子,首先想到的便是诸侯王。 至于说是当今的皇帝,眼下的她,还没有想到这一茬。 想到这里,这名妖艳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宛如春水。 她樱唇微动,隔着几步远,微微对着刘彻一礼道:“恭迎尊贵的客人。” 刘彻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瞒不过有心之人,不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瞒的。 况且这惊鸿花船上的迎宾馆管事,都有如此姿色,其生意能做到如此之大,也就不难想像了。 当然了,以刘彻的眼光,还看不上她们。 所以说,刘彻口中淡淡的“嗯”了一声,就直接领着霍去病等人,向着其他地方走。 这名身穿粉红色宫裙的女子,显然在惊鸿花船上的身份不一般。 她对着身边几个白衣女子打了个眼色后,便主动上前和刘彻搭话。 仗着女子的身份,她对于护卫的驱赶视而不见,依旧带着她的笑容,在前面带路。 “…” “小女子名叫玉阿阴,是这座花船的管事。” “不知客人是想和歌妓们谈风雅,还是看歌舞,亦或是找美人放松一下。” 玉阿阴一步一动,自来熟的说道。 看着死活不肯走的玉阿阴,刘彻也没有矫情,说道:“我要见你们这最好的歌姬。” “……” “明白了,尊贵的客人!” “我们这最好的歌姬,是来自西域小国的一位公主,是难得的绝色胡女。” “这位西域公主,国色天香,天生就生有媚骨,而且歌舞双绝,客人,您一定不会失望的。” 玉阿阴闻言,胸脯一挺,极为自豪的说道。 “………” “你们这里居然还有西域公主…” 听到公主这两个字,哪怕是刘彻,双眼之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王阿阴看到刘彻脸上那惊讶的表情,咯咯一笑后道:“客人有所不知,西域诸国并存,隔个几年就会有一个小国被灭,不知多少各国公主、妃子,留落他地…” “我们这惊鸿楼虽然只有一位,但血统纯正,模样倾国倾城…” “……” “原来如此,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听到这里,刘彻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眉头微微一挑。 “……” 第一百五十章惊鸿一舞 “客人您太过于谦虚了,以您的身份,什么没有见过…” 在前面带路的玉阿阴,嫣然一笑后,回道。 说话间,刘彻等一行人已经进入到了惊鸿花船的第二层。 惊鸿花船是体型超过千米,高五层的巨型花船,最多一次性可以容纳千人。 花船的第一层,其实是个,供人打情骂俏的玩乐之地。 玩色子、斗蛐蛐,还有美女相伴,堪称是许多男人的天堂,吆喝叫好声不绝于耳。 只不过这个地方,眼高于顶的刘彻,根本看不上。 至于说,二楼,三楼,则是稍微风雅一些,才子佳人,吟诗作赋好不快活。 四层楼内则是阁上花园的布局,小巧精细:四周各色繁花竞相开放,花香四溢。 青竹成林,且竹上挂着铜钟,微风吹过,竹影沙沙,铃声叮当,端的是一处绝幽胜地。 瑶台竹林之间,轻纱丝幔之内,不少权贵子弟,正在和歌妓们谈笑风生。 玉阿阴着用着刘彻等一行人,一口气穿过四楼,到达最顶端的五楼。 对于玉阿阴领着刘彻等几人,横穿楼层的行为,守在众多楼层之间的护卫们,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显然都是认识玉阿阴。 敏感察觉到这一点的刘彻,不由诧异的看了几眼前面引路的玉阿阴。 此女的身份,看起来并不是迎宾主管那么简单呀。 等玉阿英带着刘彻等一行几人,来到五楼之后,惊讶的发现,五楼原来是一个露天的平台。 此时此刻,正在平台上游玩的王侯贵族们,惊讶的看向陌生的刘彻几人。 刘彻等人,不清楚这惊鸿花船的规矩,可来过几次的王侯贵族们,可是很了解。 惊鸿花船这第五层楼,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进来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对着刘彻几人面露惊讶之色。 惊鸿花船的第一层,是只要你有钱就可以进,第二层、第三层就是必须有点身份的官宦之家。 第四层的进入要求,就更加严格了,需要资格认证。 至于说最高的第五层,除了王侯世家之外,其他人都没资格进入。 五层的露天平台上,有许许多多的凳子,椅子,桌子,此时,已经有不少的王侯子弟,正在坐在那里。 有几个人,甚至已经认出了刘彻皇帝的身份,表面上还在神色如常的饮酒作恶,实际上心里已经胆寒。 刘彻等人刚找了个地方坐下,便有数名露着了大半个香肩的美人,前来服饰。 美人们纤纤玉手,剥开一枚枚紫黑色的葡萄,送入他们的口中。 前方竟是一片极大的湖泊。 刘彻随口将葡萄核,吐进滔滔碧波。 立于高楼之上,登高望远,看着花船,穿过山丘花木,灯火庭院,绕过高台楼阁,穿过郁郁青青的柳园林,刘彻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另一边。 玉阿阴转身疾步顺着来路走去。 当她顺着楼道,左拐右拐来到船上一处隐蔽的房间后,轻轻在门上叩了几下。 “进来。” 一道男子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玉阿阴闻言,推开房门闪身而入。 房间内只有一个人,正是这惊鸿花船的大管事刘光晓。 玉阿阴将自己得到的所有信息,以最快的速度告诉了刘光晓。 听完玉阿阴的话后,刘光晓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人。 经过两人的一番交流之后,他们几乎可以断定,那陌生的一行人中,为首的绝对是当今的皇帝,汉武帝刘彻。 只听见,刘光晓幽幽一叹之后,对着玉阿阴说道:“看来你说的那位公子八九不离十,就是咱们当今的皇帝,汉武帝刘彻。” “呼!” 玉阿阴闻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中神光一闪道:“那要不要,为了主人杀了他…” “…” 刘光晓阴沉一笑后,杀意腾腾的说道:“为了主人的计划,这个皇帝,当然必须要死…” “该是时候,动用花玲珑这个棋子了。” 刘彻自然不知道他刚刚一来这惊鸿花船,就被人盯上了,现如今还有人想要刺杀他。 此刻的他,正在听着其他客人讲,那位西域公主有多漂亮… 听着客人口中那数不尽的赞美之言,刘彻的心中也不由得浮想联翩。 就在所有客人都讨论着那个西域公主,觥筹交错,欢歌笑语的时候… 只见一个足以让日月无光,堪比妲己一般,真正足以倾国倾城的女子出现了。 刹那间,露天的平台内,鸦雀无声,掉针可闻。 所有男人的目光,都握在了她的身上。 花玲珑在众人的注视下,俏脸红如桃花,娇媚不可方物,那一双湛蓝色的双眼,世间罕有。 但举手投足风情万种,媚态横生,令人望之神魂俱销。 哪怕是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汉武帝刘彻,被她那一双冰蓝眸扫了一眼,呼吸都瞬间一窒。 痴痴的看着花玲珑,刘彻喃喃自语道:“天下竟有这般蓝色如寒冰的眼睛…” “原来,圣人书上说的‘冰雪明眸,顾盼生辉,一眼入心’就是这个意思啊。” 花玲珑身穿一身金黄色的薄裙,雪白细腻的蛇形腰部,柔滑的大腿,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更添神秘魅惑。 她的身上,集合了妖媚、无邪,矛盾但却如一的气质。 特别是花玲珑,眉间那一朵画龙点睛银的曼珠沙华,再配上那张双颊晕红如火的脸… 不仅如此,花玪珑那如葱般的十指,调皮的卷起一缕青丝,披散在巨胸前。 这份美态,纵使是妲己复生,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倾国级美女的羞怯慌乱之态,给人一种风姿楚楚,惹人爱怜的感。 令人恨不能立即将她拥入怀里恣意把玩,快活一场。 这一刻,刘彻心里防线失衡,脑海中竟莫名地闪过一些生平从未想过的旖旎画面,热血轰然上涌。 那一丝绮念方起,刘彻顿时大吃一惊,唇齿咬着舌尖,凭借着丝丝的血腥味,才摆脱这种魅惑。 刘彻心里面,骇然暗道:“朕身为天子,富有四海,后宫佳丽三千,怎么还会生出这些龌龊念头!” 第一百五十一章刺杀 露天平台上的其他男人还不如刘彻,皆是目不转睛的,死死的盯着花玲珑。 “…” 花玲珑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一座白玉台前建。 台上以红绸铺地,设有三十六面小鼓,十几名同样长相不俗的女子,在台后站定。 只见,花玲珑先向众多的客人,弯了弯那蛇腰,丰盈的身子一动,让客人们看到胸脯,那一抹春光。 随后,花玲珑面色一凝,突然一震衣裙,脚尖一点。 青丝飞舞间,她挥舞金色衣裙,犹如仙女飞鸿一般掠起,整个人盘旋在半空中。 她的腰身一动,衣裙在风中游荡,翩若惊鸿,矫若游凤。 后劲消失,回到台上的花玲珑,再次转动脚尖跳。 只见,她金衣腰动舞,飞袂拂银雪,玉指如兰白,艳腿曲向深。 湛蓝巧如盻,修裾欲溯空。 当惊鸿之舞达到最高潮的时候,花玲珑以袖为槌,两袖一展开,击打在了晨鼓上。 下一刻,鼓声彻响四方。 十几名在台后的女子,于此刻,拿起琵琶,横笛,尺八等等乐器,上台合力演奏,一曲仙女惊鸿之曲。 琵琶铿然,鼓声鸣鸣,玉笛萧萧,音符如山泉流动,清柔悦耳,婉转悠扬。 刘彻素好音乐,也曾得名师指点,对于音乐颇为了解。只听了片刻,便耸然动容,折服不已。 露台上的客人们之中,虽有许多不识音律,但听到这等美人亲自作曲,也都神往之。 一舞一曲既罢,欢声、喝彩声,叫好声,掌声彻响露台。 这一刻,整个露台,全部都是夸赞之声。 刘彻口中更是喃喃自语道:“果然惊鸿一舞,霓裳失色。” 明艳不可方物的花玲珑,趁着所有人都在痴迷之中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软剑,赤足飘忽行走,杀向刘彻。 看似优美如舞蹈,但每一步却都是踩着辞职血,暗藏杀机。 剑光一闪间,带着花玪珑的身体飘了过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刘彻,花玲珑衣袖挥舞间,剑光寒芒,击出千百道剑影。 在这一刻,柔美的舞步,与凌厉的剑法合二为一,迸发了剑气破云霄之势。 剑光纵横之间,花玲珑的身法又兼着灵动,好似天上不断变化的云朵和闪电。 利剑呼啸而来,刘彻和身边的几名护卫,却因为沉浸在歌舞之中,来不及躲闪。 而霍去病这边,却因为年纪的原因一直没有沉浸在其中。 此刻的霍去病,眼光锐利的,盯着花玲珑踏空而来的脚步。 等,一直在等… 当剑尖距离刘彻,还有一寸的时候,一直在等待的霍去病动了,其手中的长枪,神速一样的拔出。 只见长枪,如流水般刺出,成怒海惊涛之势。 花玲珑的宝剑,距离刘彻的脑袋还有一寸,但是她再也刺不去了,因为一把长枪,正在架在宝剑之上。 一个所有人都没放在眼中的小小少年,在这个极其关键的时候,保住了汉武帝刘彻的性命。 花玲珑这边,眼见一击不中,旋身一转,身上的金色宫裙,如云霞一般,闪烁着七色光芒。 她旋身一转,手中的宝剑,再次向着汉武帝刘彻刺来。 但是,这个时候不用霍去病出手,刘彻身边的护卫们,还有刘彻本人都反应了过来。 几个大内护卫瞬间拔出了刀剑,有这二三流水平的他们,其实比现在的霍去病还是要强上一些。 面对这几个大内护卫使出来的刀剑,花玲珑眉头一皱,手中宝剑再次一动,一剑横击。 霓裳羽蝶步,原本此舞是极美之舞,但在玉玲珑使来,却是杀伐之步。 仙女凌空手持杀伐之器,那么仙女就不是仙女,而是收割生命的 “…” “该死的,花玲珑居然失败了…” 惊鸿花船的大总管刘光晓见状,大怒。 “…” 此时,惊鸿花船上,一片慌乱,客人、歌姬、仆役,在船内四处乱窜,疯狂奔跑。 任谁也看得出,这艘花船,眼下,俨然已经成为一处杀伐之地。 “大管事,咱们现在将杀手全派出去吧,迟则生变啊?” 一旁的玉阿阴,对着刘光晓说道。 “…” 刘光晓双眼寒光一闪,咬着牙,缓缓点了点头。 玉阿阴举臂高呼,一声令下,立时间二三十几名精悍干练的杀手,向着刘彻杀去。 这些杀手是惊鸿花船,近些年所训练、豢养的死士。 这些杀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就在刘彻的几名大内护卫和花玪珑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惊鸿花船中又跳出几十个人,手持利刃,向着刘彻杀来。 刘彻见状,冷哼一声,同样拔出腰间的天下名剑湛卢剑,向着杀手杀去。 虽说身为皇帝,但是他的武功相对来说,还算不错,刚才之所以会没有反抗,是因为他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而一旁的霍去病见状,紧随其后。 而在惊鸿花船中的一部分客人,看着刘彻被围攻,纷纷加入战团,帮助他们的皇帝。 “…” 这一夜,尽是喊打喊杀之声。 久攻之下,刘光晓、玉阿阴,花玲珑等人,眼看拿不下刘彻,便选择抢在禁军大部队赶来之前,逃走了。 半刻钟,数十艘禁军官制的大船,停靠在惊鸿花船附近。 一个个巨型木制踏板,架在惊鸿划船之上,大批慌乱的脚步声,随即响起。 “罪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罪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罪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当值的禁卫军统帅杨林,身穿铠甲,手拿利剑,带着大批禁军控制住惊鸿花船后… 看着浑身是血的刘彻等一行人后,以杨林为首的禁军们,尽皆仓惶的跪了下来。 惊鸿花船的四周,密密麻麻的跪伏了无数披坚执锐的禁军士卒。 还有更多的官员,带着更多的士卒,从四面八方向着这里赶来。 无数的火把,将河道方圆数里,都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当数千禁军,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河道的时候,在这一刻,除了火把剧烈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外,周围陷入一片的陷入了死寂! 第一百五十二章巫山云雨 所有赶来的官员、士卒,齐唰唰的跪在地上,匍匐于地。 对于四周跪伏一地的大批官员、兵卒,刘彻这边,也眼睛抬也没抬。 刘彻转头扫视一下后,拉着身边的霍去病,缓缓的向着前方走去。 随着刘彻的前行,匍匐在地的无数官员、兵卒无声无间,自动分开一条宽广的通道。 通道两边,是跪伏一地的禁军将领们。 又过一段时间,以田汾为首的三公九卿也来了。 这个时候的刘彻带着霍去病,已经离开了惊鸿花船,走到了岸边。 看着连三公九卿都来了,并且都跪在地上,刘彻皱皱眉头,这时才开口说道:“惊鸿花船的人,控制住了之后都问过吗??” “额,回陛下的话,下臣还没审问。”廷尉张汤闻言,额头上瞬间生出冷汗,随即垂头道! “有人意图,行刺于朕!你等知道吗?” “嗯?如果不是朕手边的这个孩子,此时此刻,你们应该是给朕,送葬来了!” 刘彻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平静,可他的语气,那一双可怕的眼睛,却让三公九卿都瑟瑟发抖。 “臣等,罪该万死!” 以田汾为首的三公九卿闻言,叩头请罪,那“砰砰砰”的磕头声,在刘彻的脚边响起! “够了!” 刘彻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他冷酷的说道:“先别急着死,想要赎罪的话,就给朕去查…” “查是谁,是谁要杀朕,懂吗?不是跪在这请朕原谅!” “陛下,我已经让廷尉府衙门,全面搜寻,保证会抓住这帮该死家伙的尾巴…” 张汤脸色苍白的说道,身为廷尉,刘彻的安全,有一大半都在他的肩膀上… 如今,刘彻竟然在长安城内被人刺杀,这绝对是汉朝建国百年以来最严重的刺杀事件… 如果刘彻被杀死在惊鸿花船之上,那么,整个大汉帝国都会因此而动荡… 甚至整个大汉帝国,都会因此而四分五裂,最后崩溃也说不定… 现在哪怕是刘彻没有事情,今晚的刺杀事件也有许多人看到。 皇帝在花船之上遭到刺杀,这件事情,必然会第一时间传遍整个长安城。 这也是在给皇帝陛下的脸上抹黑,这件事传出去,皇帝陛下的形象,必然会受到重大影响… 传到国外去,只怕整个大汉帝国,都会成为其他国家的笑柄。 特别是匈奴人,绝对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有所异动。 “和惊鸿花船能扯上关系的所有人,马上彻查…” 刘彻说到这里时,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更加严厉的说道:“传朕的命令,封锁长安城各个出口通道,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外出!”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又是一伙急匆匆的人,赶到了刘彻的身边。 “陛下!陛下!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七八个太医背着医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霎时间,刘彻的身边就被七八个太医围满了。 有的太医在号脉的号脉,有的太医在查看伤口,还有的太医正在止血。 当七八位太医给刘彻检查完了,宣布刘彻没有事之后,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皇宫内的建章殿内,刘彻正坐在龙椅上沉思。 不知道何时,卫子夫来到了刘彻身边。 为了安慰刘彻,她主动将自己的身子靠向了刘彻。 惊鸿花船上的所有事情,卫子夫这边,都已经得到消息。 在如今刘彻需要人来照顾、发泄的时候,站了出来。 愤怒焦灼不安,患得患失的刘彻,猛然发现一个丰盈软软的身体,靠向了自己。 低头沉思的刘彻,茫然的抬起头看去,正好对上一双满是担忧之色的美眸! 原来是卫子夫啊。 正在沉思,究竟是谁想要暗杀他的刘彻,根本不知道卫子夫是什么时候来的。 但是通过和卫子夫的双眼对视,刘彻能清楚的看到卫子夫那双美眸中的担忧与安慰之色。 那是妻子对于丈夫的关爱,是后宫之中十分少见的真挚感情。 刘彻很清楚卫子夫的性格,他是一个相当聪明,也相当传统的女人。 那么此刻,显然是因为卫子夫发现了自己那一刻的软弱,用实际行动,表示着对刘彻的支持。 “妾身就知道陛下,您一定会没事的!” 在刘彻的注视下,卫子夫温润如雪的脸上,升起抹红晕! 幽香扑鼻,佳人在怀,刘彻的一颗心怦怦狂跳,口干舌燥。 得知消息慌张赶来的卫子夫,虽然只是画了淡妆。 但其简单而又雅致的鬓云青丝,微微拧起的一双美眸,涂了一抹朱红的樱唇微张,吹弹可破的俏脸,又是一副含羞待泣的样子。 特别是感受到他目光的炙热后,卫子夫脸上晕红更深,眼波更似春水摇荡。 见卫子夫脸色羞红,神态妩媚,刘彻心里面,早已急得像猫抓似的,当下轻轻往她小蛮腰上一搂,将那个丰盈的身子,径直抱了过来。 莫看卫子夫已经生下一个孩子,才去保持的极好,该胖的胖,该瘦的瘦。 刘彻这边,将卫子夫楼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细腰,在她耳边轻轻道:“子夫你好美啊…” 刘彻的言语带有磁性,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卫子夫心里又羞又痒。 她鼻子里嗯了一声,已做回应,脸上似火般滚烫,胸脯更是起伏不定。 望着卫子夫那鲜艳欲滴的红樱唇,刘彻再也难以忍受,将她身体往怀里一紧,便往她唇上吻去。 卫子夫见状,口中嘤咛一声,将头埋进刘彻的怀里,等待着刘彻甜蜜又火热的吻。 瞧着卫子夫一副任君采摘的娇俏,刘彻低头吻上了卫子夫的红唇。 丝幔围合,熏香袅袅袅,玉中藏冰的冰块,随着不断的释放冷气,渐渐开始融化,发出了滴答滴答的水声… 刘彻恣意吮吸着,卫子夫那柔嫩如花的红唇。刘彻撩起卫子夫头发的一缕青丝,右手手指灵活性的解开了卫子夫宫裙之上的腰带。 随着腰带的掉落,宫裙也没支撑太长时间,春光乍现。 第一百五十三章刘氏皇族的内斗 肌肤如雪,完全没有遮盖的卫子夫,就这样出现在刘彻的面前。 刘彻本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卫子夫又爱得由彻极深,两人入情之后,一切都水到渠成。 刘彻将卫子夫抱到床榻之上,随后床榻翻滚,木床吱吱作响。 “…” 良久之后,刘彻穿上衣服,向着殿外走去。 而卫子夫这边,躺在床上,青丝蓬乱地散在枕上,遮住了欢好之后半边嫣红的脸庞。 经过滋润之后,卫子夫的颜容越发娇媚,睡姿慵懒,肌肤晶莹似雪,说不出的娇美撩人。 三日之后,经过廷尉府和直属皇帝秘密机关的司隶执尉双重调查,刺杀事件的幕后黑手,以及背后的真相,全都呈现在刘彻的面前。 “淮南王安,翁主刘陵,这对父女,窝在淮南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那么多年,早就不知道当今天下形势的笨蛋,居然想要造反当皇帝。” 坐在龙椅上的刘彻,看着整理上来的情报,啧啧的称奇。 千万不要误会,刘彻不是鄙视淮南王,而是鄙视所有的刘姓诸侯王。 现今的十几个刘姓诸侯王,眼光都有点问题,心思太小,割据一方做皇帝什么的,简直是弱爆了。 眼界才是决定你到底能走多远,最重要的因素。 对于现今这位在位的匈奴单于,刘彻虽说因为国仇家恨的原因看不惯。 但是对于军臣单于那雄霸天下的气魄,刘彻还是承认的。 作为一位帝王,无论是刘彻,还是军臣单于,他们的野心都是开疆扩土,让万国臣服。 而现今,大汉的这十几个刘姓诸侯王眼光,格局,最高的目标只不过是割据一方,偏安罢了。 面对这些刘氏诸侯王,刘彻的心中只有呵呵二字,尊重什么,根本不存在。 其实,眼下,皇帝与诸侯王你死我活的矛盾,早在大汉立国之初,便已经埋下了隐患。 当时大汉刚立国,刘邦分封诸多异姓王,后 来,刘邦又灭掉所有的异姓王,将封国分给了他的儿子们。 这第一次,史称白马之盟。 刘邦干掉所有异姓王后,杀白马立盟,自此之后,非刘姓不可成王。 然而,刘邦死后,当时的太后吕稚,分封吕家诸将为异姓王。 当时的吕家,权势滔天,丫的,身为皇族的刘氏,都喘不过气来。 到后来,吕稚死后,陈平、周勃联合刘氏诸侯王灭掉,整个吕家。 这第二次史称,诸吕之乱。 经过这两次除掉异姓王的行动之后,大汉自此再也没有异姓王了。 外患即除,必生内乱。 俗话说得好,人要脸,树要皮。 其实,人在其他地方,也跟树很像。 越是枝繁叶茂,能承载诸多光明的参天巨树,它的根就会越伸向黑暗的地底。 帝国同样如此。 一个强大的帝国,除了光辉的历史之外,还有那些隐藏在时间之中的阴暗之事。 六十年前的“诸吕之乱”,虽说是在刘姓诸侯王们的共同努力下,清除了吕氏集团,但也埋下隐患。 陈平、周勃,刘氏诸侯王们废黜后少帝刘宏,又一杯毒酒将其毒杀,同时又杀害了汉惠帝刘盈的其他儿子。 自此,大汉的第二代皇帝,第三代皇帝的子嗣全部,被陈平、周勃,刘氏诸侯王们联手清除干净,他们的血脉,由此断绝。 随着最纯正皇室血脉的断绝,大汉帝国由此陷入了由刘氏诸侯王所引起的内乱。 刘姓诸侯王中最有资格登上帝位的,便是齐王刘襄。 齐王刘襄是诸吕之乱的最大功臣,自身的实力也雄厚。 最主要,刘襄本人也非常有能力,他在诛吕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且,刘襄的身份,也是众多刘姓诸侯王之中,最尊贵的。 刘襄是刘肥的长子,而刘肥是刘邦的长子,换句话说,刘襄是刘邦的长孙。 刘邦的八个儿子中,除了刘恒和刘长外,其他要么老死了,要么被吕后吕稚搞死了。 然而,就算刘恒、刘长,也并不是刘邦的嫡子,只是庶子。 再说了,汉惠帝刘盈去世后,吕后又立过刘盈的儿子为皇帝。 陈平、周勃,刘氏诸侯王们,又把汉惠帝刘盈的儿子们全部杀了。 按照立嫡立长的皇位传承,断然没有在上一代中,选皇帝的道理。 而在少帝的平辈中选择,齐王刘襄肯定是最有资格的。 血脉够了,能力够了,实力也够了,但是,齐王刘襄还是没有坐上自己梦寐以求的皇帝位置。 说来也奇怪,在汉朝皇位的传承上,往往十拿九稳的皇子王爷,却总会失之交臂。 其实,关于皇帝位置更加血腥的斗争,是从汉文帝刘恒坐上皇位开始的。 这是大汉朝的禁忌。 刘彻的爷爷,也就是汉文帝刘恒,这位以文定庙的腹黑皇帝,先逼死了自己的亲兄弟刘长… 随后,汉文帝刘恒又想办法搞死了刘襄、刘章、刘兴居三个侄子。 “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这句古词,说的就是刘恒,逼死了自己的亲兄长刘长。 到了汉景帝刘启,也就是刘彻父亲这边,皇帝和诸侯王之间的流血冲突,就更大了。 当太子的时候,刘启就用棋盘砸死了自己的表兄弟刘贤。 吴王刘濞见到爱子的尸体,不由得老泪纵横,悲痛不已,仇恨因此埋下。 等刘启成为汉景帝的时候,更是爆发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七国之乱。 “七国之乱”,七王皆死,刘氏之血,洒遍大汉。” 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等七个刘姓王,都被汉景帝刘启给干掉了。 爷爷汉文帝刘恒、父亲汉景帝刘启,手上染了这么多刘姓诸侯王的血,到了汉武帝刘彻这一代,仇恨已经堆积的更深了。 地方诸侯王和朝廷中央的关系,早就已经是事成水火的地步。 要不是有强大的匈奴外患,地方诸侯王和以皇帝为首的朝廷,早就分出胜负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刘陵旧事 想着这五十年来,刘姓皇家之间的内斗,刘彻口中幽幽一叹,这一刻的他想到了,八年前的往事。 那一年,十六岁的他刚刚登基。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迎娶了现在的皇后陈阿娇,也遇到了他的表姐刘陵。 那年,十六的他,在皇宫散步的时候,看见了十八岁的刘陵。 如水芙蓉娇的刘陵,娇俏着小曲,盘着腿,坐在皇宫的门槛上,双手抱膝,低着头,小声的哭,那个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陵姐你怎么坐在地上?” 当时的刘彻,最受不了美人可怜兮兮的抹眼泪了。 而刘陵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用一双桃花眼睛看着刘彻说道:“彻弟,你来了,奴家好想你啊。” 刘陵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自然而然,并非有意的媚主,却更加勾人心魄,艳媚更似入骨。 刘陵抱着刘彻,那是一阵的梨花带雨。 刘陵长得肌肤胜雪,眉角含春,说话柔中带媚,软洋洋地,说不尽的缠绵宛转,听在耳中当令人神为之夺,魂为之来。 青丝亮如雪墨,配合着刘陵似玉光洁的娇美容颜,玲珑曲线的身材,还有身上处子的幽香,美得让人失智。 至少这个时候的刘彻,是彻底的被刘陵给迷住了。 看着碧裳鼓舞间,转哭为笑,靥艳如花的刘陵。 刘彻的呼吸,不由得一窒,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仿佛要从胸膛处蹦将出来。 作为皇帝,他见过的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陈阿娇,萧如雪等,无一不是美如天仙,倾国倾城的美人。 仔细看来,刘陵她虽然及不上陈阿娇漂亮,及不上,也及不上萧如雪温柔优雅。 但是,她那张哀愁又带着灵性的俏脸,更让人心驰神醉,难以抗拒。 刘彻把刘陵搂在怀里,软玉温香,肌肤相贴,相隔咫寸… 一时间,刘彻神魂颠倒,只管将头埋入她的胸脯,哪里还得管着外面的事情… 而刘彻充满男性气息的呼气,吹在刘陵她的胸脯、脖颈上,让其周身一阵酥软,耳根烧烫。 刘彻、刘陵两人心里面,彼此原本就有些好感。 现如今,这一男一女,肢体相接,呼吸互闻,心里更漾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刘陵眼中似乎要滴出水来,娇声道:“彻弟,我香不香?” “香,自然是香,若是伺候好我,少不得你的好处!” 刘彻扶住了刘陵的盈盈一腰:“来,给我闻闻你的头发香不香?” “你是要闻头发呢?还是……奴家的身子?” 刘陵吃吃媚媚的一笑,扯开扎着头发的红色丝带,一头乌黑亮媚的长发。顿时慵懒地散落肩头。 宫裙衣领上的扣子,不知道何时解开了两个,露出那白玉似的肌肤。 软禁此女就是了!” 方明提点道。 在众多太监宫女们的注视下,在匆匆赶来的皇后陈阿娇的敌视下,她得意的嫣然一笑,重重咬在了刘彻的右臂上。 这种锥心之痛,让刘彻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但刘彻刚发出一声痛走,刘陵又扑入他的怀里,似八爪鱼似的将他紧紧缠住。 紧接着,刘陵那柔软的红唇,不由分说的堵住了刘彻的嘴,狂野而火热的交缠着。 唇齿交舌尖间,刘彻觉得刘陵的白贝,不仅甜蜜甘美,又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此时此刻的刘彻,被刘陵撩得欲火熊熊,忍不住将刘陵紧紧抱起,将刘陵抱上了自己的房间。 当刘彻将满脸红晕的刘陵,抱上龙床的时候。 刘陵周身如溶似化,双手温柔地滑入刘彻的衣裳,寸寸剥离。 片刻之间,两人已是一丝不挂,肢体交缠。 半个时辰之后,浑身赤裸刘陵就躺在洁白的床单上,闻着刘彻身上残留的气味。 洁白的床单上,还有一点刺眼的梅花红。 躺在龙床上的刘陵,还在做着皇后的美梦,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连妃子都当不上… 因为,刘彻是不会娶她的。 一夜风流之后。 刘陵慵懒地靠在床头,看着起身弟穿衣的刘彻,她的媚眼里面,却是闪过一丝迷离之色。 “彻弟,我可以入宫为妃?” 刘陵忽然问道。 “陵姐啊!不该说的,就不要说,这是规矩,你住在这里,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孰料提上裤子的刘彻,只是严厉的训诫一句,旋即毫不留恋的迈开大步,推开门出去,竟是无丝毫留恋之意。 刘陵见状,脸色一沉,片刻之后,这才低下头,将美眸子里面的恨色遮掩。 “这个女人啊……” 刘彻摇了摇头,刘陵心里所想,又怎么瞒得过他? 将刘彻送入皇宫就是自己找抽,此女心机深重,不可不防, 但他也不介意偶尔打打野食,反正又不要钱。 对付这样的女人,也着实不必客气。 …… 风流过后,刘彻的心思,还是要放在正事上。 此时的大汉,正是锐意进发的时候,刘彻又是个奋有为之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的斜照入高大的宫殿。 刘彻看着阳光,背着手,一脸的沉思。 在他卧房的墙壁上,摆放了一张巨幅,这便是大汉全疆域的地图。 这幅疆域地形图,不仅标注了大汉现如今所有的郡县,山川河流湖泊等等,甚至各方重镇里面,有多少兵马,也都在这地图上面,一一标注了出来。 淮南王刘安手下刺客们的惊天一刺,让刘彻心中恼恨之余,也心生了紧迫之感。 不过,现在还不是和刘氏诸候王翻脸的时候,刘彻这边还是决定,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步一步的做。 刘彻这边,首先要做的是,改革朝廷内的权利分布。 汉承秦制。 秦国灭六国,统一天下后,实行了不同于春秋战国新的官制。 在郡县制这个基础上,皇帝具有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利。 但是,那统治全国的绝对权力,不是由皇帝来执行的,而是由一个以皇帝为中心的官僚机构。 以中央为首的三公九卿,外加地方上的各地郡守为整体,才是当时那个依法治国的大秦。 第一百五十五 而到了大汉朝,同样是以三公九卿为首,只不过郡守改成了太守,换个名字,换汤不换药罢了。 以丞相为首的三公,结合在一起的力量,甚至能超过皇帝。 丞相为百官之首,总领全国政务,下属的官吏事务官署,拥有吏治之权。 而以太尉为首的兵政系统,总领一切军务,节治天下兵马。 御史大夫这统领着御史台,监察百官并天下郡县,是话语权最重的喷子衙门。 刘彻准备改变的就是丞相、太尉、御史大夫这三公权柄过重的政治权力结构。 他准备把三公的一部分权力,分给人数更多的九卿。 三公之下,为九卿。 奉常、郎中令、卫尉、宗正、太仆、廷尉、大行令、大司农、少府等九卿,分别执掌着,其下九大领域的施政系统。 九卿是副职,主要在三公下面施政,权利虽说是不小,但是却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廷尉是刑法、监视机构,设左监右监狱,上级是御史大夫。 大司农掌百姓田亩民生诸事,隶属丞相系统。 大行令类似于礼部,掌礼仪和邦交,同样隶属丞相府。 少府的权利类似于户部,执掌国赋税,同掉隶属丞相府。 太仆掌管全国兵马、车甲,是一切军械制造衙门的上级衙门,归太尉府调遣。 卫尉主掌皇宫禁军力量,直属于皇帝。 郎中令则掌控着长安城四座城门,有这个控制长安城布防的权力。 宗正则是管理着整个刘氏皇族的宗庙礼仪,通常由刘氏皇族辈分最高的长辈担任,和皇帝互相制衡。 长安城现如今大汉的帝都,建在沣河、渭河交汇处。 而在八百年前,这一坐卧着,西周的首都沣京,也是当时周王朝文明的中心所在。 四百年前,周幽王为博宠妃褒姒一笑,玩了一出烽火戏诸侯的糊涂事,最后却丢了性命,失了祖宗的江山。 犬戎攻入周王朝的两座都城沣京和鄗京,掠夺了周王朝四百年积累下的无数财富,并将这两座当世,最为繁华的大城市,付之一炬。 当时的周太子宜臼,带着残部亡命逃窜,进入了关中。 齐、晋、宋、陈、周、郑、卫、鲁、曹、楚、吴、燕等诸侯王,都冷眼旁观着,周王室的覆灭。 他们认为,国运四百年的西周,将会因此而亡周王室会重演当年商汤的之结局… 只有昔日给周天子养马的秦襄公,领着五万步兵士卒,东进勤王。 秦人们,帮助当时的周太子宜臼,建议了东周,奠定了春秋战国四百年的争霸。 讽刺的是,原本挽救了周王朝的人,再次亲手灭亡了周王朝,最终一统天下。 更讽刺的是,秦人们一统天下,集天下之财宝运往国都咸阳,不过二十年,便又化为了尘土。 如今的沣河、渭河,又建立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城市。 西周、东周、大秦遗留的残桓断壁,现在还残留在河岸边上。 汉朝的皇帝,包括汉武帝刘彻即便再大修土木,也没有动过这些朝代留下来都城残桓。 似乎在缅怀,似乎在祭奠,更似乎是在警示。 “……” 元光三年,一月十五日。 朝堂之上,一片肃穆! 皇帝、三公九卿、百官齐聚于朝堂之上。 在这次朝会上,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是刘彻,这次没有身穿帝袍,而是身穿铠甲,手拿湛卢剑。 很多的老臣,看着杀气腾腾,端坐在龙椅的汉武帝刘彻,只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即便是老谋深算的丞相田汾,也不禁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这一幕他真的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使是再过几十年,他也不会忘记… 眼前的汉武帝刘彻,不正是二十年前,汉景帝刘启的翻版吗? 甚至刘彻,比当年的汉景帝刘启威势和杀意更甚。 二十年前,汉景帝刘启便是身穿铠甲,手拿利剑,废掉了太子刘荣,夺了丞相周亚夫的权力。 作为当年亲手参与扳倒太子刘荣,并且,后来对周亚夫落井下石的阴谋家,田汾瞬间感觉到不妙… 不过入朝为官多年,田汾自有城府,失神也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情。 随即,他对着坐在龙椅上的刘彻微微一拜,自顾自的走到,最上首,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以他百官之首的身份,确实不用对前来参加朝会的任何人行礼。 不知道,刘彻究竟有什么目的的田汾,索性低眉垂目,装起了死人。 以往朝堂议事的时候,在皇帝还未开口之前,三公九卿这等级别的大臣,还会寒暄一下,聊一下家常… 但是看着现如今的情况,文武百官却是集体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心思。 其实朝堂上的异常,并不仅仅单指刘彻身穿铠甲,手持湛卢剑。 更是因为已经多年不变的朝堂上,突然多出了十几个陌生的面孔。 以东方朔、主父偃为首的十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什么人,陡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脸上皆是露出了诧异之色。 与他们相反,早就知道内幕消息的东方朔、主父偃等人,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皇帝陛下要以他们这些人为框架,组建独属于他自己的内阁,剥夺三公九卿的部分权力 这是否代表着,他们可以拥有三公九卿的权力。 看着沉默寡言的文武百官,不想和他们扯皮的刘彻,直接扭头对着:侍立在一边的掌印太监春陀吩咐道:“宣读,朕定下来的国策!” 一听到“国策”两字,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无一不是浑身一震。 “又是这样!” “皇帝又是这样!” 丞相田汾在心里面,愤怒的狂吼道。 自从汉武帝刘彻正式亲政之后,针对全国方面的国策,经过文武百官会议之后,再拟定诏书的旨意,少之又少。 这位皇帝,太独断专行了些吧… 他把文武百官当成什么了,把自己的这个丞相当成什么? 田汾心里面的不满已经快压制不住,但是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恭敬的起身,准备听诏! 其他文武百官相互对视一眼,同样起身,等待着听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