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他命里旺夫[重生]》
1. 破土重生 十年之期已到,恭迎奸皇归来……
到底是怎样的死法,才配得上这臭名昭著的一生。
大齐第一大变态、大奸臣、大人渣、大淫贼、大反派江熙,终于要死了!
这个地方叫三生壁,是齐国和古镜国的交界。
两日前,古镜军队与大齐军队在沙洲交战,古镜军几乎全军覆没,三百名士兵连夜逃亡至此,正讨论如何处决叛徒江熙。
斩首、吊死、万箭穿心……都太便宜他了,不足以安抚七万战死弟兄的亡灵。
这时,天地间乍现一道白光,万物禁止。
江熙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眼前凭空出现一段文字,耳边同时响起一个女人平静的声音:
【尊敬的《戏精王爷俏奸臣》主角江熙,请选择您的下线模式:
一、五马分尸
二、凌迟
三、剥皮
四、烹杀
五、腰斩
六、炮烙
七、灌铅
八、干柴烈火】
将死之人,见怪不怪。江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干柴烈火】,因为除了这一项,其他项他都看得懂。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逃不了,就交待在这里吧,恰巧月色正好。
【‘干柴烈火’开启,恭送奸皇,祝您入土为安。】
江熙眼前的字消失,周遭恢复了动静,只听古镜将领道:“来人,堆柴火!”
草!字面上的干柴烈火啊!
江熙当即要咬舌自尽,却被立马制止。粗长的铁镣锁住他的双手,将他以跪着谢罪的姿势死死绑在木桩上,膝下的木柴堆了一丈高。
油一浇,火一烧,焰花蹿起三丈高;人一叫,肉一焦,三生壁上热闹闹。
永定四年秋,江熙,卒。
-
十年弹指间,刹那芳华尽。
现在是永定十四年。荒凉的三生壁上,风景依旧。
一支不足百人的队伍心急火燎地行经此处,他们奔走了两天两夜,已是精疲力竭,驻足休整。
为首的是一名和尚,头戴着斗笠。
眼下狂风大作,刮起的黄沙如翻涌的海浪,乌泱泱一片。地面上时不时还会飘过一两具裹着破布烂衫的干尸,或滚爬,或翻跟头,不知是男是女,又是何年何月在此迷失丧命。
和尚从马背上取来随身携带的锦裳,压在一块巨石下,又拿出火折子欲将锦裳点燃,奈何火折子刚冒出火星就被风吹灭,几次如此,只好作罢。
一名士兵走到和尚身边,递上一壶水,而后展开地图道:“殿下,风沙太大,四周景象变幻莫测,我们须赶在天黑前抵达古镜国的长迦关,否则可能会迷路。顺着风向我们能提前半个时辰到达,到时候再做休息不迟,现在我们只多能歇一刻钟。”
和尚将水洒了半壶,对着石丘道:“你若有灵,请保佑我们成功将序儿救回。”
三生壁作为战场,亡灵无数。士兵不知殿下祭的是哪位亡魂,便当是大齐的烈士,跟着拜了一拜。
和尚将剩下的半壶水饮尽,骑上了马,带领众人离去。
黄土下,突然伸出一只焦如黑炭的手,手腕上还扣着铁镣,极不灵活地刨着沙土,半个时辰过去,才慢悠悠地爬出一具身体……不,应该说是一具尸体,严格来说是一具焦尸。
大齐的狗官,出土了!
“咳咳!”焦尸嘴里喷出一把泥沙,得见天光后,神识慢慢恢复,忍不住嚷嚷,“呃!呃呃……??”
焦尸心道:我哑了?
突然看到眼前立有两根风干牛肉……
靠!是他的手!
低头一看,前胸透后背,像破烂的筛子一样透射出几道光来,肋骨还掉出了一根。
太靠了!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他的皮肤呢,一头青丝呢?
他忙的躺回地上,闭上眼睛,想自己一定是做梦了。是的,天大的噩梦。
而一闭上眼,脑海里便浮现出他干柴烈火的一幕,吓得又“拔地而起”。
他强使自己镇定下来,仔细观察周遭的环境,莽莽黄沙上,矗立着几座麻麻赖赖的小山丘,寥寥几棵倾倒的枯木,蔫黄的矮丛……他再次闭上眼睛,克服恐惧去回忆干柴烈火的前后。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我没被烧死!
这都能活下来,不愧是他,一个出生名门、名动天下、坚强不屈的男人!
这时,眼前又出现了白色文字,耳边又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十年之期已到,恭迎奸皇归来!】
居然已经过去了十年!那他就不是没死,而是死而复生。
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有个引路人总归是好的。他作揖,恭敬道:“晚生江熙,见过仙师,敢问仙师尊名?”
【我是[极品奸臣自救系统],将助您重塑肉身。】
江熙疑惑:“晚生不明白。可是仙师使我复生?”
【使您复生的不是我。我只是一个下达任务、提示、答疑、桥接您与作者读者对话的工具。您可直接唤我‘系统’。】
江熙:“求系统详细告之原委。”
【正在创建作者与主角对话,请稍等……】
眼前的文字突然消失,幻化出一张模糊的半透明的脸。
“尊敬的主角江熙,你死了,死在了《戏精王爷俏奸臣》小说里。而我,一个透明的写书人,是这本扑街小说的作者。我痛定思痛,进行大纲换骨,让你在《极品奸臣自救系统》重生,特意为你安排了复活、系统、随身空间等等设定,让你爽到爆炸!”
江熙大致明白过来,都说人生是由上天书写,这大概就是给他书写人生事迹的神仙,由于第一本书写崩了,所以重新开启第二本。
很难不崩呐,“戏精王爷俏奸臣”光名字就很邪门,是写他与萧遣的友谊吗。等等,第二本书的名字也很愁人呐!
“你这么理解也行。新大纲都铺设好了,你只要按着大纲走就行。至于怎么走才来得爽,全凭你自由发挥了!”
江熙:“您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是作者,能不知道吗。”
既然如此,他就有话直说了:“尊敬的作者,我认为我一副焦尸形态的出场不爽。”
“……”
江熙:“干柴烈火的死法不爽。”
“……”
江熙:“我认为您对‘爽’的理解存在偏差。”
“……”
【作者大意无闪下线,对话关闭。】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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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解救皇子 敢碰我大外甥,我削不死你!……
他速速整理信息,这里是三生壁,他葬身的地方。
他出土前,模模糊糊间听到有人交谈说:殿下、天黑前抵达长迦关、顺着风向、序儿、保佑……
首先可以确定这批人马是齐人。
然后序儿,皇子……
是萧序,大齐的皇子,他的大外甥!没错,他堂堂一介奸臣也是国舅老爷。
现在是永定一十四年,序儿是十三岁。而一个会亲昵叫皇子为“序儿”的殿下会是谁?
如果大齐的王爷健在,那么现有两位:楚王萧遣,韩王萧弘。
萧遣是不信神佛的,更不会祈请亡灵保佑,所以这个殿下只能是萧弘。
初步推断是:萧弘带领小支兵马要潜入古镜国解救萧序。
刻不容缓,他即刻动身,才发现手腕上还锁着铁镣,从中间断开,一边一根,也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的,十年不朽,还拆不开。
他拾起巨石下压着的五彩斑斓的锦裳看了看,是大齐传统形制的寿衣。
他现在这个模样,若以真容示人,保不齐一不小心就会送走一两个无辜之人,便把寿衣穿上,结果衣料拖了一地,只好捆在身上,他现在的体重应该没超过四十斤。又拾起肋骨,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被他们踩断的,接又接不上,叹了口气,装进了随身空间里。
他顺着足迹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半天都没爬上一个高坡,没有肌肉的身体真的是寸步难行。
愁苦之际,妖风大作,嗖的一下把他吹上了天,翻飞的布料像翅膀一样拖着他上蹿下蹿,飞向了长迦关。
天旋地转,两眼昏花,他要是还有五脏六腑,一定狂吐不止。
地上的士兵瞧见了他,吃惊道:“殿下快看,好像你刚才放下的寿衣飞过去了!”
和尚愣愣看了一眼,未说什么。
夕阳西下,风停了,江熙直接从空中掉进了长迦关内,倒挂在一株枯树上。他倒不算碍眼,毕竟树上除了他,还挂着几具被绞杀且风干了的尸体。
这时一条黑色大狗嗅着气味走来,看着他,咧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直流口水。
不是吧,不带这样玩的!
江熙冲黑狗吼了两声,面目狰狞,极其凶恶,料是人见人怕,鬼见鬼哭,谁知那狗靠上前来舔了他几口。
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下了树,黑狗绕他转了三圈,似在向他发出邀请。
古镜人驯养过一种巨型犬,用于短途传送物件,长得凶悍,但性格特别温顺,正是眼前这只品种。
江熙心道:有点意思。
他突发奇想,把自己打包成了一个包裹。黑狗当真叼起包裹嗖嗖地往城中奔去。
江熙在包裹上戳了洞往外瞧,长迦关是古镜国的边防小镇,常年驻扎军队,兵多民少,所以城中街道破旧窄小,了无烟火气息,又天色已晚,并无几个行人。
最后江熙被扔在了兵署附近的垃圾堆里。兵署是将领在城中居住和处事的地方,不似营地有重兵把守。
江熙脱掉寿衣,在夜里,黑色才是他的保护色。他翻过墙,轻而易举潜到里边。
两名值夜的哨兵坐在地上捶腰歇息,一名巡卫过来斥骂他们道:“给我起来,仔细看好塔楼。过了这要紧的两天,你们就是趴在地上我也懒得管!别误了上头的事!”
哨兵立马挺直腰板,又不忍问:“关内风平浪静许久,突然盯这么紧,难道最近往塔里送什么宝贝了?”
巡卫:“这是你能问的吗?管好自己!”
他们说的是古镜语,江熙精通六国语言,听懂不再话下。
塔?
江熙扭头看去,不远处确实有一座拔高的光秃秃的塔楼。他悄无声息地沿着背光面爬上塔楼,在屋檐倒挂下来,硬长的手指在斑驳的泥墙一戳,便捅出个眼来。
往里探去,屋内四角都站有执刀的士兵,中间坐着一胖一瘦两名将领和一个小孩。
江熙眼睛微合,握紧了拳。
胖将领凶神恶煞地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了也不长长肉,浪费粮食。”
瘦将领:“你说他这么多,他也听不懂。”
胖将领拧了一下小孩的脸蛋:“你说他们齐人吃什么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跟个吃奶的娃娃似的。”
瘦将领:“据说齐国山水好,滋养人,皇室又不用风吹日晒,当然长得好些。”
胖将领:“好什么好,一个个娇生惯养的,不抗打!”说时突然朝小孩大吼一声,用仅会的几个中原词汇吓唬道,“我——会——吃了——你!”
原本就在哽咽的小孩吓得大哭起来!
胖将领一把将小孩推倒,暴躁地捶打桌面:“哭什么哭!吵死了,不许哭!”
小孩虽然听不懂,但也不敢再哭出声,抱着头缩着,饼也不敢吃了,一副可怜巴巴的劲儿。
瘦将领劝道:“别生气别生气,你也说他娇生惯养了,当心把他吓死了,不好交代。”
江熙只瞧那小孩一眼,就确定是萧序无疑,后槽牙咬得咔咔直响。因为这孩子长得跟他实在是——太像了!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及松花绣金龙纹袍,是太子才能穿的形制。
他心道:空间空间,收了他们!
【随身空间不可收纳人物。】
……
行!
他翻身下楼,几经摸索,爬进兵器库,把兵器统统装进了随身空间,得到一把称手的弓,满意地扬起嘴角。又蹿进厨房、酒库,把能捎上的东西全部捎走。
窗外光影忽然闪动了一下,江熙立即看向哨台,上边有几个鬼祟的影子,而后哨兵倒下不见,黑影又扑向另一座哨台。
他知道,齐兵来了!
门外的巡卫看到了异常,正要鸣哨,江熙推门而出,横刀抹脖,瞬间了结了他。
不出一刻,古镜人还是发现了齐兵,锣声急急响起,天空炸开了红色信号焰火,古镜士兵从四面八方赶来,兵署当即被怒吼声包围。
江熙连忙加快手上的动作,将火把扔向草垛,燃起大火,制造混乱,又跑去马厩,把马放了,而后向塔楼冲去。
齐兵进攻迅猛,以一当十。
为首的和尚更是身手矫捷,双手持剑,一步一残影,三步杀一人,敌人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如入无人之境,动作极其流畅灵动,在六名将领的围攻之下才略显吃力。
那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庞,辨不出是谁。江熙只是从僧衣判断出是个和尚。
古镜援军来得也快,齐兵久战必亏。
胖将领站到窗户前大声命令:“布箭阵!将贼人统统射杀!”
江熙当即张弓拉箭,未等胖将领缩头,便一箭爆浆了他脑袋,然后速速藏身。
齐人一惊!不知是谁在暗中助攻。
四面墙垣冒出一排排弓箭手,向齐兵放箭,呈关门打狗之势,一时死伤数十人。
“救命!”萧序咬开瘦将领的手,跑到窗前呼救!
江熙又放一箭,射杀了扑向萧序的瘦将领。接二连三有敌兵要去抓萧序,统统被江熙射杀。
那和尚喝道:“跳下来!”
江熙听清楚了,是萧遣的声音!
萧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朝廷反骨仔,先帝评价他是:天下顽劣第一,空有皮囊无用,幸得生在帝王家,不然迟早饿死。
萧遣领兵营救,可靠谱?江熙心里存疑。
萧序哭喊着:“我怕!”
萧遣:“别怕,我接住你!他们不会袭击你的!”
皇子是古镜威胁大齐的筹码,所以古镜人不会伤他。而窗户离地有三丈高,萧序害怕得直跺脚,愣是不敢跳。
江熙心都急了:小祖宗,快跳呀,敌人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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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现在的他脆弱得似一朵娇花,不,干花。
腾空飘了半个时辰,妖风乍停,他掉落到荒郊野外,落地时连滚带爬地吃了几口黄沙,与布帆滚成了一团,滚进了大漠深处的墓葬群里,撞上别人的坟头晕了过去。
第二天晌午,江熙拖着沉沉的脑袋醒来,一睁眼便是晃晃的白字。
【恭喜您完成‘解救皇子’任务。
主角声望值:+100
目前综合分值:100。】
这大概是齐兵回去之后,与人讲述了他暗中神助、威风凛凛的事迹,令他又收获了一些好感。
【肋骨拼接所需分值100,是否选择拼接肋骨?】
“接接接接接!”系统果真是个好东西,有这无限续命,以后更豁得出去了。
【叮——
肋骨复原,主角属性值:-100
目前综合分值:0。】
江熙心想,既然系统提示完成了【解救皇子】的任务,说明萧遣他们已经安全回到齐国,相信很快就能把萧序送回宫中。
也不知齐人是怎么搞的,堂堂一个皇子说掳走就被掳走,帝国安防如此之差,丢人现眼,他必须得弄清楚是什么情况。
江熙看了看自己残缺了小手指的左掌,问道:“系统系统,‘解救皇子’我尚有思绪,可遗落的手指我上哪找?”
在茫茫沙漠找手指,无异于大海捞针。
【会有感应。当您接近手指时,您的断指处会犯痒。】
他忽然想到,昨天晚上断指处便无来由的痒,当时还纳闷为什么自己连血肉都没有了,还会被蚊子叮咬。
如此说来,他的手指在齐人那里!大概是昨日齐人路过他的坟头时,不小心带走了。
这先放一边吧。他又问:“可有其他任务?”
【新任务:回归大齐。】
“这是必然。”
系统消失,他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竟在墓地。
那一定……有陪葬品吧。回大齐的盘缠这不就有了。
“各位素未谋面的恩人,冒犯了。”他向墓群磕了三记响头后,从随身空间掏出武器开挖起来。
这是一个百人墓,看木碑风蚀的程度应该不足二十年。
擒贼先擒王,开棺挑大的。江熙走到墓群中央,撬开了最大的那口棺材,逝者的面巾上赫赫写着‘盗墓贼必遭诅咒’的警告。
江熙无所畏惧,诅咒他的人从来没少过,不多这一个。他揭开逝者的面巾,吓得跌坐在地上,竖起一身寒毛。
那是一具焦尸,虽然辨不出五官,但可以看出面相无比扭曲狰狞,应该也是被活活烧死。江熙忙的将脸巾盖回去,想自己的模样是不是也如此恐怖,又用手量了一下逝者的身高,个头跟他一般,继续观察,推断出逝者年纪在二十岁左右。
“英年早逝!”
同命相连,一见如故。
逝者身上铺有金银珠宝,看来生前非富即贵,胸前挂着一枚鸡蛋大小的鲜艳欲滴的血珀,里面嵌有一对完整的好看的虫子,金托子上刻有“吾爱月刹罗”五个古镜字。
“可怜人。”江熙叹了口气,然后洗劫一空,把棺材钉了个死。
一个合格的奸臣,首要素质是什么?就是吃人嘴硬,拿人手长!
正准备溜之大吉时,他焦脑瓜子忽然冒出一串联想:二十岁左右,男,焦尸,身高跟他一样……
嘶!他再次掀开棺材盖,连尸体也打包带走!
一个合格的奸臣,第二素质是什么?就是滴水不漏。
三个月过去。
江熙还是没能走出沙漠,不是沙漠不让出,而是大齐不让进!
自发生‘大齐皇子掳走古镜’一事,两国紧张关系一日加剧,关口戒备升级,百姓只出不进,连正经载货而归的商人都不得进入。什么天上架纸鸢地下打洞,都过不去。
无奈之下,江熙跟着商队来到了离大齐沙州关口五十里外的黑市。
这是依傍丝绸之路而生的寨子,无任何国家管制。
各国商贾、江洋大盗、贩夫走卒、流民逃犯汇聚于此,或歇脚,或营生,或定居,或打探情报。黑白两道在此皆有势力盘踞,背景显赫的人物比比皆是。小道消息满天飞,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狂嫖滥赌大行其道,奇闻怪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是日日载歌载舞,彻夜不眠。
总之这里富得流油,又极其凶险,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诞生过无数巨贾,也毁灭了许多神话。
杀人放火时常有,便需要有人站出来维护秩序,哪怕是毒瘤也不能造次,否则黑市倾覆,又往何处谋生。
人们尊统治秩序的人为寨主,如今的寨主是大齐武宁大将军李顾的部下——樊慎。十年前他带领一千多名将士叛出齐国,在黑市落脚生根,凭借霸道无敌的武力夺得寨主之位,在他的统治下,黑市祥和了许多。
江熙也是在这里打听到,江氏在他投敌后,满门被抄,父亲江宴含恨而死。他肝肠寸断,哭了几天几夜。
酒肆内,酒客津津有味地谈起了一桩迷案。
“诶!你们听说长迦关闹鬼一事没有?”
“这不是三个月前的旧闻么。神秘焦尸血洗长迦关,千名士兵丧生箭下!好些人亲眼目睹焦尸神出鬼没,奇丑无比,吓煞人也!现在三个月过去了,附近城镇的人都还不敢单独出门。”
“据说这焦尸是枉死的,被古镜军所杀,特来复仇!精通上天遁地、呼风唤雨、易容变化之术,混在人群当中,专门伪装成美丽的女子勾引男人,靠吸食男人的元阳续命。”
“去去去,装神弄鬼!依我看,长迦关一案就是齐军夜袭兵署时施了幻术,迷惑了古镜军,制造焦尸杀人的假象。”
“不是幻术,我当时就在场,焦尸身手极其了得,一发便是四箭,百无一失!”
“我的意思是,是幻术蒙蔽了你们的眼睛,看成是焦尸,实际上就是个人!”
两人忽然吵了起来。
“人能突然变化出一堆草垛吗?人能毫无痕迹地让满库的兵器消失吗?压根就不是人!”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打不过齐军,怕传出去遭人耻笑,故意编出来的鬼话掩饰自己的无能!在自己的地盘被一百名齐兵虐打,脸都要丢尽了吧。”
“你!”
……
江熙在酒肆门外,一动不动地与一排木雕的焦尸玩偶并列躺在地摊上摆卖。
哪怕他的事迹凶煞恐怖,也挡不住这里的商人嗅到了商机,大量制作焦尸玩偶进入卖场,高级一些的玩偶还能活动关节,十分紧俏。
听里面人的掰扯,是越传越离谱了。什么鬼王归来、旷世绝恋、满门抄斩、人尸绯闻、九世情劫……江熙听过的版本都不下五个。
他没那么大能耐,长迦关至多杀了三百人,其余都是齐兵杀的,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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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黑市娇花 弟弟你放过我吧!
萧遣用锦缎轻轻将他包裹,双手托起,像抱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又像抱一只满是裂缝的花瓶,细致又小心。江熙分明感受到萧遣的双手在颤抖。
摊主见状笑着道:“大师放心,胡杨木做的,结实得很,千年不朽万年不坏!”
萧遣:“风沙大。”
摊主:“进了沙也无妨,吹吹就好……”
萧遣不语,带他回到下榻的客栈。
摊主摇头哂笑:“又是个奇葩。”不过说来也奇怪,刚被买走的这具玩偶也太逼真了些,他也是才发现玩偶眼皮底下好像有亮亮的眼球,他淘货的时候没细看,也忘了是从哪里淘来的,心想再去淘几具来才好。
萧遣进了客房,先在纱窗前的坐榻铺上棉被,再将江熙放置在棉被上,合上窗,轻轻揭开锦缎,借着照进来的日光观察这具黑黢黢的尸体。
面目糊了一片,眉骨下是一条扭曲的细缝,鼻孔一上一下,烧掉了的下半张脸露出牙床来,曲卷的皮肤如粗糙的树皮粘附在骨头上,身前裂了个大口,露出残缺的肋骨和空荡荡的腹腔。
江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莫名其妙地审视,似他身上藏有什么奥秘,如坐针毡。
只见萧遣布满血丝的眼睛往下移……
江熙:哎哎哎!别往下看!非礼勿视,情何以堪!
……
那些大大小小、破破烂烂的裂口布满了全身,似在宣示他是如何死亡。
萧遣指尖触着他的皮肤,如温热的雨落在他身上,惹得他直犯痒。
他瘆得慌:不是吧弟弟,你有这种癖好?会不会残忍了一点!
萧遣就这样沉默地盯了他一个时辰。他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是具焦尸,如果是完好无损的身体,他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总之千万别认出是他来!
“予芒。”萧遣轻声道。
炸了!予芒是他的字。
见过尸体扣脚趾么,在萧遣的目光之外,他的脚趾都快扣出长城了,身体也似烧了起来!
萧遣不应该认出他,就算认出了,也不应该叫他的字。叫他江狗、变态、叛徒都好说,唯独不能叫“予芒”。
那些年骂他的人多了,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两个特别好听的名字,一个是父亲给他取的名——熙,一个是先帝赐给他的字——予芒。这两个字就像长在他心头软肉上,叫一下他便受不住了。
萧遣:“予芒,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萧遣怎么就确信是他,并且确信他活着?怕不是发疯了吧。
萧遣:“予芒,你的肋骨和手指呢?”
天!谁来救救他……
萧遣忽然转身走向茶台,江熙趁机取出那颗血珀放在身旁,再躺好,等萧遣发现并认为他是月刹罗。
萧遣端了碗水来,一小勺一小勺地舀与他喝,直接透湿他脑后的棉被。萧遣不会以为他渴了吧?江熙心里叫苦连天:弟弟你放过我吧!
萧遣忙的给他擦了,呆了一会儿,又掏出一把匕首割破自己的指尖。
江熙心里警铃大作。下一秒萧遣就将指尖流出的血滴进他嘴里。
救命!他不想吃!他是焦尸,不是吸血魔,不需要喂血的!
萧遣:“难道你真的需要吸食男人的元阳才能醒过来?”
!!!要干什么?
不会真的要给他灌那玩意儿吧。不要!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么羞耻的事他做不来!
江熙火气噌的一下就起来了:到底是谁编出来的谣言,能不能编点好的!楚王殿下你也是头脑不清醒,还记得你当初的信念是什么吗?不信神佛!要坚定你的信念,不信谣不传谣!而且死者为大,千万别乱搞!楚王你眼睛斜一斜,看看旁边的血珀!
萧遣到底是发现了血珀,拿起来仔细查看,陷入了沉思。江熙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蒙混过去了。
哪知萧遣道:“他也活了?”
!!!
啊!就不能认为他就是月刹罗吗?
萧遣:“我去给你叫大夫,你等等。”
赶紧去!
萧遣出了门去,江熙连忙从榻上跳起来,猛猛地把茶水涮了两口,卷起铺盖翻窗麻溜走人。
青天白日,人多眼杂,又最近古镜国张贴了他的通缉榜,画像是粗布麻衣干尸头,简直不要太好辨认,纵使他有点子功夫也难以藏身,换身皮囊迫在眉睫。
江熙鬼鬼祟祟地潜入市集,寻到一家贩卖伪装行头的铺子。
说来在黑市没几个人以真面目示人,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被通缉的也不止他一个,赏金猎人和官差遍地都是,多一副皮囊便多一层保险,所以伪装的行头在黑市特别走俏。
面具面纱、帷帽幂蓠、易容脸皮应有尽有,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叫不出名字的玩意。
江熙瞧上了角落里一副用棉絮扎成的女人躯体,前凸后翘,身材曼妙。
换做正常人绝对是穿不进去的,所以遗弃在角落里,可对他来说,正好填充了他缺失的肌肉,恰似为他量身定做。
江熙迅速拿了女人的易容脸皮、假发和躯体进了更衣间,折腾了半天,出来时已是:沉鱼落雁惹人爱,疑是情姑梦里来,路人驻足狗瞪眼,我是黑市一枝花!
又买了面纱、帷帽、纸伞、香囊,一步一抬臀,两步媚眼抛,扭扭捏捏上了道,谁能辨他是焦尸。
“娘们,跟爷喝一杯!”
然而没走出百米,便被一彪悍匪头揽住腰掠进酒肆去。
日了个狗!
酒肆里聚集了一窝土匪,面向凶横,缺胳膊少腿,缺眼睛少嘴,叫叫嚷嚷,没几个正经模样,臭气熏天。
江熙调高了声线,一边用力挣脱一边娇滴滴地道:“奴家不会喝酒,爷放过我吧。”
匪头更用力箍住他,举起酒杯就试图往他嘴里灌:“小娘子越挣扎,爷越兴奋了!哈哈哈!”
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穿搭好的行头眼看又要被磨蹭走形,抬起膝盖猛踹匪头的裆:“臭爷们不得好死!”可隔着棉絮打人实在不痛不痒。
匪头假作疼痛,皱起眉头夸赞:“哦嚯嚯,小娘子好蛮的劲儿!”接着一把抓住江熙的胸揉起来,发觉不对劲,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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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兵不血刃 他好好一具清白的黄花大尸体……
一语未毕,一名小弟便把吊着半口气的匪头一刀砍死,可见积怨已深。
“他说得没错!凭什么卖命的是我们,好处都归他占大头?打发我们跟打发狗一样,我们早就该反了!”
另一个土匪拿刀指向他,愤怒道:“你竟然杀了老大,忘记老大对你的栽培了吗?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你又是什么好鸟,用刀指我?别装了,最想杀老大的人就是你!你现在是想杀了我拿更多的酬金吧!”
“放你妈的屁!老子只要为大哥报仇!”
“哼,还是说杀了我,你好接任老大的位置?兄弟们听我的,杀了他,他要是当了老大只会更抠门!”
一时间,常日隐忍下来的矛盾一并爆发,土匪瓦解成几支小队互相责骂,仇恨激增,从“争食”演变成了泄恨,厮杀起来,血浆四溅。萧遣默默抽身。
半个时辰后,只活下了精疲力竭的两兄弟,他们大笑着走向江熙,而临到旗杆前,两人互相放了暗箭,同时一命呜呼。
一切全在江熙预料之中,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悍匪的命门,他都无须亲自动手。
江熙镇定自若地结开绳索,顺着杆子滑下来,瞄了一眼看愣了的萧遣,道:“有受伤吗?”
萧遣:“没有。”
江熙慢悠悠地转身,顿了顿,突然拔腿就跑!
萧遣朝四周放了烟雾弹,阻止路人跟上来,方追了上去,唤道:“你站住!”
我站你个头,你个恋尸癖。他好好一具清白的黄花大尸体,宁死不从。
江熙自知是跑不过萧遣的,免不了要打一架了,从空间掏出弓箭,一个回首便向萧遣放了四发,全擦边穿过。
在萧遣的视角中,江熙竟是凭空将弓箭变幻出来的,大吃一惊。他将双剑甩出去,双剑穿过江熙空的肋骨处,把江熙钉在了地上。
江熙束手就擒,举手投降,不敢动弹。灼华锋利无比,把匪头的铁甲都斩断了,他怕自个动一下又要断两根肋骨。
萧遣追上,拔起剑,捎起他离开了黑市,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将他放下。“你躲什么?”
江熙双膝一折,乖巧地跪下求饶,压低声线,用古镜语说道:“我是只好鬼,大师饶命啊!”
萧遣:“江熙!”
他不排除萧遣对他抱有善意的可能,但是他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江熙这个人已经在这个世上永远的消失了,就是对大家都好的结局。
江熙:“我不是江熙,大师认错人了。”
萧遣握住江熙的手腕拖走:“胡闹!跟我去看大夫。”
看来是装不了了。江熙掰着萧遣的手,恢复音调和齐语:“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我……”萧遣迟疑了一瞬,“路过。”
江熙:“殿下是如何认出我的?”
萧遣从衣衫里掏出挂在项上的琉璃瓶,不太透明的瓶子悬浮着,里面装有东西。“它指引我来的。”
江熙左掌痒得厉害,接过琉璃瓶打开,里面有一小只“乌骨鸡爪”,就是他的小指!
萧遣一脸惊愕的表情显然也不知道琉璃瓶里为什么会是江熙的指头。
江熙收走手指,冷声道:“殿下是如何得到的?”
萧遣支吾不语。
江熙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恼:“殿下!需要治病的是你!这样不好。”
且不提萧遣尊贵的身份,论模样、论学识、论武学无不是人中翘楚,综合素质在大齐数一数二。好端端的一个爷们,怎么就对尸体感兴趣了?
萧遣:“一起治。先去看看黑市的大夫,如果治不了,跟我回大齐去治。”
江熙甩开萧遣的手:“放开我。我没病,不需要治,我也不回大齐。”
萧遣:“你现在除了一张会说话的嘴巴,哪里没有病。”
江熙:“我这个病普天之下无人能治,除非阎王亲自来诊。”想了想,萧遣又不知道他是复活的,于是道,“我寻医十年,访了六个国家,什么样的大夫都见过了,什么样的法子也都试过了,都无用。我也习惯了这副身体,不必治了。”
萧遣眼波颤了颤:“十年……你都没有回大齐看一看?”
江熙:“戴罪之身,不回才好。”
萧遣:“没有牵挂之人?”
江熙:“了无牵挂。”
一个奸臣的第三素质,就是没有感情。他在三生壁吃了十年的沙,他的心早已经跟午夜的风一样冷了。“黑市潜伏各国的杀手,保不齐身上担有刺杀敌国皇室、重臣的任务,这里太过危险,请殿下为国珍重,快回去!”古镜国连萧序都绑架了,那绑架一个萧遣不过是多绑架一百斤肉的区别。
萧遣袖口里的手握成了拳:“我以大齐亲王的身份命令你现在跟我回去。”
江熙连退几步,啼笑皆非道:“回去蹲大狱、砍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哪怕你是大齐皇帝也没有用,我已经不是齐人了。”
他在大齐正在用人之际,杀了李顾大将军,又将大齐的阙州割让给了东凉国,后来逃走古镜,更是联合古镜七万大军进攻大齐沙洲。
奸臣的第四素质,就是固有自知之明。这三个罪名但凡有一个是能洗白的,他也就答应萧遣回去了,可是洗不了,他回去就是一个死。而萧遣作为大齐的亲王,更要清清白白,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断不能跟他一个奸臣有任何干系。
他曾是萧遣的侍读,正因为如此,萧遣若是顾念旧情才更可怕。
萧遣沉默了一阵,反手握住背上的两把剑柄:“那我只能以大齐律法为令,逮捕你回去。”
江熙撇头冷笑了一下,变幻出一支枪来:“好哇,那就看你有几斤几两了!”通过三个月的磨合,他已经能灵活支配这副僵硬的躯体了,萧遣未必打得过他。
萧遣发起进攻,挥箭刺向江熙的心口,江熙迅速一个侧身躲过,再横枪打在萧遣的腹部上,将萧遣击倒。
嗯?才一个回合……
他不可思议:“这么脆?”
萧遣接而进攻他的脚腕,他一个抬脚便将灼华踩进了沙里,枪头抵在萧遣脖子上。“楚王殿下,十年来是越活越回去了!”
萧遣恼羞成怒地大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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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夫夫吵架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王八蛋、……
他曾无数次幻想,萧遣新婚时,那鲜花着锦、神采风扬、吸引京城万千少女倾倒的模样,嘴角都会不由自主地上扬,那样他也算功德圆满了,结果这小子整这出。
“和尚有什么好?嗯?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自己很潇洒!”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霸道,仿佛他才是那个上位者。
萧遣:“和尚就是好!它让我夙愿得偿!”
嘴硬,该打!
江熙终于一巴掌打在了萧遣脑门上。“如果你早跟我说你的志向是当和尚,我才不要当你的侍读,我当初就应该巴结萧郁铺好我的大好前程!你爽了,当了和尚自个逍遥去了,让先帝的期望、我爹的期望全部毁于一旦!我……我打死你个不孝子、王八蛋、鳖孙!”
爱之切,才怒得深!
萧遣,嫡长子,出生时久旱逢霖、蝗灾消退,大齐二十一州共九千万人,无不殷切地期盼着这个携着福气降生的男婴长成举世无双的帝王。
萧遣从小吃着最好的母乳,享受最周全的照顾,师从大齐最好的老师,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得到的没有不是最好的,就怕他长“残”了。
江熙的父亲江宴就是这个最好的老师。要不是先帝走得早,一定还会给萧遣指定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妻子。
可惜萧遣打小就不太灵光,不爱说话,不喜近人,沉迷石头无法自拔。
收藏、野拾、画石、雕石……包括赌石,甚至还在床上孵石头,因此常常误了学业。有一次先帝雷霆大怒,扔掉了他的一些珍藏,他竟以绝食反抗,两天不吃不喝,先帝示弱,后来再没人敢碰他的石头了。
先帝笑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取了个诨名叫“石猴儿”,石头的“石”,泼猴的“猴”,不甚好听。
由于萧遣的功课太差,秉着优生带差生的原则,先帝要从贵族子弟中挑选学业最优者当萧遣的侍读。江熙出生帝师之家,启蒙早、资质高、见得多、性温和,是最佳人选。
东宫伴读五年,他对萧遣可谓把心都掏出来了,伺候萧遣跟伺候祖宗一样,以铁杵磨成针的耐心和王宝钏挖野菜的毅力,终于把萧遣的学问一丁一点地拉起来。他对萧遣的期望,与先帝和父亲是一样一样的。
若萧遣当不了天下主,当个乐安天命的逍遥王爷,或当个天南海北寻觅人间漫浪的诗人,都好。可为什么偏偏要当一个斩断七情六欲的和尚!辜负了他的心思不要紧,倒辜负了这世间的多情。
想到这,连往萧遣身上打了数十下。
“我教你当和尚,我教你当和尚!我是要当权臣的!我日日夜夜盼你登上大宝,然后我好一手遮天!天煞的,下错注了,全没了!”当然是在说气话,可还是不解气,抓住萧遣的手腕就一口咬下去。
“啊!”萧遣下意识挣脱他,但迟了,手腕已落下深深的牙印,流出鲜红的血来。
江熙愣了,他竟然把他那三十一岁的娇滴滴的小祖宗咬伤了!忙的从空间里拿出水、药和纱布,给萧遣清洗包扎起来。如他这般思虑周全的人,早已往随身空间囤好了各种应急物品。
“殿下疼吗?”
萧遣眼里含着泪光,摇头:“不疼。”又死死抓住江熙的手,再次说道,“回去。”
江熙看他就是疼哭了,不敢再对他严肃苛责,一字一顿声明道:“我不会回去了。我已在这落地生根,这里就是我的家。”不但是他回不去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萧遣:“江熙我不理解。大齐有对不起你吗,我有对不起你吗?为什么你要做出那样的事。”
江熙立马站起来:“不要问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而萧遣死抓着他的手,令他站也站不直。萧遣凝着他,逼问道:“说清楚。”
“放手!”这个问题就像一根无形的藤蔓勒着他的脖子,令他窒息。
萧遣命令道:“说你是冤枉的、是有隐情的。”
“我冤枉你个锤子,放手放手!”他不得已踩在萧遣胸膛上往外拔手。
萧遣:“你到底是有多狠的心,任你的家人跟你一起背负骂名,受人唾弃!你难道一点不在意他们过得怎样吗!”
萧遣终究还是戳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不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萧遣断不会用家人来刺激他。
江熙:“别说了!”
一声嘶吼,又“咔”的一声,人和手分离了。
江熙栽倒在地,懵了,萧遣捧着断臂,也懵了。
“啊啊啊啊!”江熙终于失控了,崩溃地在地上打滚,他要疯了,他真的要疯了!他原以为自己是一具焦尸已经够惨了,哪知道还有更惨的——残疾的焦尸!
“怎么办?怎么办!”萧遣失措,想要把断下来的右臂给江熙接回去,又无从下手。他脑袋嗡嗡直响,崩溃程度丝毫不亚于江熙。
那只断臂的手掌默默地竖起嘲讽的小拇指。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他把左手也递过去,咆哮着,“萧遣你干脆把我左手也拔了!你杀了我吧!你为什么偏要跟我作对!”
他感到人生决堤了,萧遣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瓢水。
他一向很乐观,以为挨一挨什么都会过去,却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无限的绝望,他与所有人中间似隔了一道无形的墙,别人都以为他故意站在对立面不肯合群,可事实是他过不去!
他猛地一头扎进沙里,任沙子进入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变回死人,身后的事可以一概不管了。
去你大爷的《极品奸臣自救系统》,结束吧!
萧遣极想阻止,却再不敢碰他,脸色煞白地僵在一旁。
正在江熙寻死腻活的时候,系统上线了。
【今日大齐一年一度殿试放榜。
主角声望值:+5000
目前综合分值:5000。
目前声望值正在持续增加。
肋骨拼接所需分值200,
手指拼接所需分值100,
手臂拼接所需分值500。
是否选择修复?】
江熙当即从沙里弹出来,拍了下脑门。是啊,他还有科举加分!
“哈哈哈哈哈哈!”他癫狂地笑起来。只要有科举在,他就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就算躺平,声望值也会慢慢增长到十万,恢复肉身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瞬间他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而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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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黑市霸王 分吧,这种故事我不爱听。……
第二天,毫无意外的,“焦尸单挑土匪窝”成了黑市最热议的新闻,各个角落都能听到人们在谈论。
“也不知道焦尸使了什么摄魂的招数,那些土匪竟自相残杀起来,亲手足都不放过!”
“看来焦尸也不是只针对古镜军咯。”
“鬼知道那帮土匪怎么就惹到月刹罗。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些人横行霸道,打家劫舍,迟早要被收拾。”
“那些土匪本是要杀一个和尚,后来月刹罗来了,打抱不平,就把他们杀了。”
“谢天谢地,黑市的一大祸害终于死绝了!咱们终于可以安生些了!”
……
【主角除暴安良。
声望值:+1000。】
真教人神清气爽。
江熙挤入人群问道:“黑市还有多少恶人?”
一男子指着墙上张贴的恶人榜,道:“都在那里了。寨主也是分身乏术,顾不过来,让他们得了意,专挑咱这种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欺负。就盼他们哪天得罪了焦尸,也被收拾了去,我同我八代祖宗感谢焦尸全家!”
江熙数了数,心里估了一下,少说有一万分值。他决定先把身体修复成人样再回大齐,毕竟大齐不像黑市对莫名其妙的东西包这么包容,真的容易吓死人。
“大伙快去看,集市口正在拍卖一件大宝贝!”
“什么物件这么稀罕?”
“鸡血石!人那么大!”
江熙麻溜地跑去看。集市口已经聚集了两千来人,中央搭建的高台中间真真杵着一尊人一般高大的鸡血石原石。远远看去红漾漾一片,一点泛黄都没有。
且不用细看品质,只要是真的,只凭这么大的块头就已经能拍出天价!如果品级高,那恐怕富可敌国的巨贾来了也会感到囊中羞涩。
江熙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下也被开了眼。
卖主是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矮小男人,寨主樊慎坐在一旁镇场,百名打手在台下守卫,防止发生暴I乱。一张巨大的告示写道:登台近观接触,先交十两银子。
已有五十多名业内人士上去瞧过了,都直呼仙品。江熙原是质疑的,可上去看了之后,目瞪口呆。
这块鸡血石细腻无比,如墨一般浓而纯粹,似要滴出来,绝无仅有!有了它,上可献与君王谋好处,下可转卖谋暴利。有实力者无不争之。
江熙咽了咽喉,说道:“我出五千两。”
卖主汗颜道:“小娘子呀,这块鸡血石起拍价是一万两黄金!”
这么猛吗?江熙腿都软了,登时苦恼无比,他上哪去挣这么多钱?就算将月刹罗的家族墓全刨了,都抵不上这一个巴掌大小的边角料。
天,为什么要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这么完美的东西!
卖主眼瞧他是买不起,将他请下了台。
眼下出价者有三位,东凉国富商、黑市赌场大庄家、代山国使臣,价格已经拍到了三万两黄金。
台下呼声一片,看乐子一般起哄:“让我看看还有谁!快加价呀!”
而一刻钟过去,还未有人出价,眼看要一锤定音。
这时,一个轻挑的声音道:“三万一千两黄金。”将热闹的气氛拔上了一个新高度。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旁的茶馆二楼,一名身披黑色貂皮大衣的男子正搭在栏杆上,他绾着蜈蚣辫,头发长至腰上,抹额串有绿松石珠子,一边耳朵的耳骨上钉有两只银环,另一边耳朵坠着五彩宝珠带穗子,项上一根黑绳系着手指粗的犬牙,藏蓝色交领以金线绣着日月星辰,银鳞腰带上挂着白玉坠子、赤红荷包和一枚镂金熏球,双手套着白色皮手套,指上戴有两枚鸽蛋大小的宝石,脸上遮着一张黄金嵌珍珠的面具,正优哉游哉地磕着瓜子。
由于貂皮过于丰满,彰显威严之余也显得好大一坨,好花俏的男人。
他的脚边趴着一条懒洋洋的成年黑色藏獒,扎着几缕麻花辫,项上系着金铃铛,热哈哈地吐着舌头,跟它的主人一样花里胡哨。
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手提着花篮正在撒花,空气里都弥漫了香味。
道不明为什么,江熙忍不住好笑。
此人是黑市小有名气的人物,因浮夸而得名,酷爱听书,特别是鬼怪志异,有钱有势,出手大方,据说是古镜国的官宦子弟,时而来黑市鬼混,行踪不定,名叫“鬼自逍”,人称“鬼爷”,绰号“黑市小霸王”。
人群中有人说笑道:“也就只有这么稀罕的宝贝才能吸引鬼爷出面!哈哈,这种场面还得看鬼爷!”
“鬼爷好魄气!大热天穿貂!”
“一年不见,鬼爷又到哪里逍遥去了?”
被压下去的富商显然不悦,阴阳道:“鬼自逍,你家贪赃啊!当官的哪来这么多钱,你最好别跳,小心被拿了!这种事坑爹的!”
有人反驳富商:“这里是黑市,只管出价,不管钱从哪里来。贪不贪的又关你什么事?偷你的钱了这么不爽?”
“哈哈哈哈!”人群哄笑起来。
鬼自逍托着腮,朝富商扬了扬下巴:“你行不行,不行的话这块鸡血石就归我了。”
几个出价者犹疑不定,不怕鬼自逍装逼,就怕他故意抬价,最后跑单。
许久,使臣道:“三万一千一百两!”
鬼自逍哂笑了一下,还有人敢抬价他是万万没想到的,便道:“三万五千两。”他就是来杀死拍卖的。
富商向樊慎道:“寨主,他捣乱,撵他走!”
樊慎:“他并未违规。”
又一刻钟过去,无人出价。卖家敲响锣鼓,向鬼自逍作揖,恭敬道:“恭喜鬼爷!这鸡血石是您的了。鸡血石暂由寨主看管,三日之内,咱们于寨主的营寨会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盼鬼爷信守约定,一定到来。”
鬼自逍撑开折扇,一边扇凉一边得意道:“自然。”
鸡血石被装进木箱,抬上了马车,由百名打手送往营寨去。
众人因见证了一场足以震撼内外的拍卖而兴奋地嚎叫。
不过也有人扫兴道:“鬼爷,你要是嫌热的话就把貂皮脱了吧。咱就是说没必要撒!都知道你有钱了,不必什么东西都显摆。”
鬼自逍挂在嘴角的笑意消失,冷道:“谁掌他的嘴,我有赏。”
顿时巴掌从四面八方来,那人一下子吃了十几记耳光。
“鬼爷岂是你能指指点点的!给我鬼爷道歉!”
那人连连道歉:“鬼爷饶命,都是小的嘴臭,小的口无遮拦,小的错了!”
闹哄了一阵子后,人群慢慢散了,十几个无赖上了茶楼给鬼自逍道喜,实则是掏赏。溜须拍马屁,叨叨了半个时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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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痴人赏月 焦尸情人给盗尸贼讲情史,冤……
江熙吸着鼻子道:“若是分得了我也早改嫁了。可那死鬼似我的心魔一般,教我无时无刻不想他。想必鬼爷从未倾心过一个人,若像我这般爱恋过,定能理解我的心思。”
谁料鬼自逍的逻辑缜密得狠,道:“省省吧,你那破破烂烂的桃花,他要是真的在意你,自当来寻你,你空手回去,他又岂会不包容迁就,还须你吃力讨好?”
江熙想了想,换个说辞:“哎,他喜欢鸡血石,我便想给他最好的,看他开心我就心满意足。夫妻间的情意就这么简单,鬼爷没有成婚大概是不会懂的。”
鬼自逍右手撑着脑袋看他:“这还算有点意思。那你觉得他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鸡血石?”
江熙:“他喜欢捧着鸡血石的我。”
鬼自逍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一阵:“细讲你们夫妻间的情意。”
江熙看鬼自逍喜欢听和睦的故事,便投其所好,洋洋得意地比划道:“那死鬼长得有这么高,白白净净,模样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上战场能下厨房,嘴巴笑起来就像裂开的石榴一样,看起来就甜甜的。爱慕他的姑娘少说有万数以上,哪怕是天上的仙娥见了他也愿自贬下凡。你说他有实力花心吧,偏又是个痴情种,娶了我之后就再没多情看别的女人一眼,又细心又顾家。这么好的男人上哪找去,我是爱得不行。遥想初次见面时,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个头还没我高,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口味刁钻爱挑食,学问在学堂是倒数第一,当时就没想他能长成个模样……”
江熙前边还是编的,后边都无需编了,直接照着萧遣小时候的屌样描述,是如何叛逆,如何教人发狂……
他虽是问东答西,鬼自逍却听得津津有味,然后问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那你觉得他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额……”江熙摊手,做自负状,“这还用说,自然是一见倾心。我也不差,当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这似乎勾起了鬼自逍内心深处的青葱记忆,他如遇知己,敞开了心扉,痴痴道:“我也有过一见钟情的人。”
江熙接住话题:“谁那么幸运,竟得鬼爷的欢心?”
鬼自逍:“他最近走丢了。”
江熙:“鬼爷可否告之她的相貌特征和名字,我给鬼爷找去。”
鬼自逍凝着他,道:“王孙堕荡君王祭,大漠孤霜月刹罗。”
“月……月刹罗?!”江熙又懵又惊,又卷起了脚指头,怯怯斜眼道,“他……不是古镜国现任圣君曾经的爱侣吗?”
鬼自逍冷笑:“我比圣君更早认识他。”
正是焦尸情人给盗尸贼讲情史,冤家路窄不是?
这不算可喜的故事,江熙欲言又止。
鬼自逍:“你想问我跟月刹罗有没有相恋过?”
江熙不敢看他,微微点头。
鬼自逍:“没有。是我一厢情愿,他一直不知道。”
江熙想鬼自逍虽然浮夸,但穿着打扮都十分有品,而圣君作为一方君王,见过的美人自然不可胜数,他俩都对月刹罗一往情深,那么:“他一定是个俊美无俦的男子。“
止不住的分享欲都从鬼自逍的话音里溢出来:“何止是品貌无人可及!”
或许这就是鬼自逍愿意听他讲故事的原因,以为同是情场中的痴人。可实际上他不是,严格来说是他没有过对象。
江熙:“愿闻其详。”
鬼自逍:“好!天黑之后你再来这里找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神秘!有意思。
江熙谢过鬼自逍后便暂时离去,晚上来时提了一篮热汤和点心。未修复完成的身体还感知不到温度,只是从路人的穿着可以看出气温降了许多。
鬼自逍刚巧沐浴着装完毕,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纯白的狐皮大氅,黛色串琥珀的抹额,黑色手套,白玉面具,卸了耳环,熏球换成了月桂香……白天霸道无匹,晚上却是温婉如玉,但依旧非常浮夸。
鬼自逍带他上了马车,驶离了黑市,来到一座高高的沙丘上。几名侍从在一旁搭好了帐篷,便退到丘脚下。
方圆七里在夜色中依旧看得清明,峰峦绵延,山脊如刃,可除了沙子还是沙子,略显单调。
江熙:“这是鬼爷与月刹罗相识的地方吗?”
鬼自逍:“不是。”
江熙:“那鬼爷带我来是……”
鬼自逍指着天:“看月亮,今天是十五。”
鬼自逍不必说,他也看到了,明晃晃的、又大又圆的一轮,清晰无比,十分瞩目。他生长于大齐,从未见过这般近的明月,又四野空旷,仿佛置身云巅,触手可及。
三五夜中新月色,二千里外故人心。一丝惆怅便涌上心来。
江熙问:“古镜也有睹月思人的习惯?”
“当然。也有?”鬼自逍问,“你是哪里人。”
江熙迟疑了一下,胡诌道:“渠单国。”
古镜国与大齐不对付,他若承认是齐人,恐怕鬼自逍对他没好脸色。
鬼自逍摇头:“不,你是齐人。”
江熙心虚:“鬼爷是怎么知道的。”
鬼自逍:“你在忘我地讲述你家死鬼的时候,说他擅长琴棋书画,这些大齐的玩意儿再明显不过了。”
“原来如此。”江熙忙去生火,想把带来的汤给鬼自逍温热,顺便把国籍的话题绕过去。“汤冷了,我给鬼爷热一下。”
“你做什么!”鬼自逍突然大喝一声。
江熙刚引燃火折子,被这么一喝,僵住了,以为是火光破坏了赏月的静谧气氛。
鬼自逍上前打掉他手中的火折子,急慌慌用脚踩灭。
江熙:“鬼爷怕火?”
“他是被火烧死的!我……”鬼自逍脱口而出,又立即收声,心口一抽一抽的,直冒冷汗。
江熙当即一脚把火折子踢飞,给鬼自逍裹紧了狐皮大氅,拍着他的背安抚道:“鬼爷别去想,我们就观赏月色。”
江熙心想,虽然自己现在也很怕火,却还未到鬼自逍这样见不得火星的地步,这或许便是深情者才会触及的深度。
鬼自逍许久才稳住了情绪,抬首望月,轻声道:“‘月刹罗’在古镜语里就是月光的意思。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月光更能描述他的好,你看明月时所能联想到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可以形容他。比如这茫茫的沙漠,如果没有它,该多苍凉。”
天被照映得很蓝,无际的黄沙披上银霜,这借了月光而得来的和白天不一样的面孔,使得沙漠似活的生灵一样在呼吸。
江熙想起小时候的中秋佳节,爹娘带着他们兄妹四人一起到河边拜月,买下了一车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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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两儿辩日 在下焦香,见过嫂夫人。……
第二天,凌晨,一缕曦光探出天际。
江熙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枕在了鬼自逍张开的手臂上,身上还盖着被褥和那件狐皮大氅。他差点就要鲤鱼打挺弹起来,但还是稳住了。
见鬼自逍还在熟睡,他忙的起身,狗爬式的钻出账外,手忙脚乱地将一身假行头整理好。又捶打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怎么搞的爬到人家窝里去,不知羞耻!幸亏你起得早没被抓包,不然还不晓得别人怎么看你。”
一刻后鬼自逍才从账里出来,扶了扶面具,伸了个懒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竟不叫我一声。”
江熙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是才醒来,正要叫鬼爷呢。”
鬼自逍看向东方:“时间刚好。今天的晨光很特别啊。”
黄澄澄云层像泼洒的艳色染料,有种稀碎又浑然一体的美感,绵延的沙丘镀上了一层金边,闪闪发光,一如波光粼粼的海浪。
人的心情正如这天光,慢慢明媚开朗起来。
江熙赞道:“真是好天气。”
鬼自逍:“素闻你们齐人很会起名字,把月光叫做素晖、蟾光、清辉、娥影……那你们把早上的第一缕日光叫什么?”
江熙:“晨曦。”
鬼自逍摇摇头:“我听过的不是这个。”
江熙:“说法有很多,又比如朝阳,曙光,曙雀……意思都很接近,象征温暖、朝气、希望和光明。”
“有意思。”阳光打在鬼自逍面具上,羊脂白玉变成了密蜡黄。他扬起嘴角道:“我沮丧的时候就会晒晒月光、晒晒晨光,一个能予我慰藉,一个能散我阴霾。月光是我的恋人,晨光也是我的恋人,我将它们介绍给你了!”
旭日升起,天地间橙色渐渐变成了金色。
江熙晃了一瞬,以前只是在书中看过,现实中却从未遇到过这么古怪有趣的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欢喜。他向着太阳作揖:“在下焦香,见过嫂夫人。”
鬼自逍仰头大笑:“哈哈哈!对了,你会有伤心事吗?”
江熙:“到底是凡人一个,怎会没有呢。”
鬼自逍双手伸向天空,捧住了一束光,递给江熙。江熙配合地假装接住。
鬼自逍:“你嫂子说你好好捂着,马上就暖和了,暖和了就不难过了。”
江熙任阳光打在自己的心堂处,十分受益道:“嗯!烦恼好像一下子都没有了。”
鬼自逍:“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江熙摆头:“不,我觉得鬼爷是世界上最懂得又最珍惜它们的人,鬼爷配得上它们。”这倒不是吹捧鬼自逍,而是如他这般为体验世间万物而生,能从一阵风、一束光中收获快乐的人才称得上“灵”。要是人人都能像他这般自在该多好。
鬼自逍:“是吗?”
江熙:“是!它们若是得知鬼爷的痴情,一定会化作佳人下凡来与鬼爷结缘!”
鬼自逍:“其实我早就知道,月刹罗就是月光化作的佳人,特来与我相遇,可恨被圣君截胡了。我没保护好他,让他在人间受了伤,回到月宫去了。不过算命老头说我桃花极好,说不定我还会遇到晨光化作的佳人!”
江熙想,鬼自逍这股“神经质”很可能是情伤所至,一个能感知万物美好的人本质是个温柔善良的人,鬼自逍值得拥有一段良缘。
他扶住鬼自逍的双肩,鼓励道:“鬼爷一定会遇到并且得到的,相信很快。”
鬼自逍:“所以我才会问你,你们齐人把早晨的第一缕日光叫什么?说不定他就叫这些名字,像月刹罗的名字一样。”
江熙:“嗯。我虽不知古镜语中代表晨光的字是哪些,但齐语中,鬼爷一定要记住这几个字。”他一边念,一边在沙地上写道,“曙、旭、熹、曦、晞……”
他突然顿住。
鬼自逍:“你怎么了?”
记忆中的一幕场景此刻不由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那时他刚满十八岁,在大齐的皇宫中,先帝问他——
“江熙,如今你已成年,可取了字?”
他:“未曾取字。”
先帝:“可有了想法。”
他:“未有想法。”
先帝:“朕倒是有个好字。”
他:“请陛下赐字。”
先帝:“熙,光也,又有和悦、吉祥、光明、兴盛、温暖之意。你父亲不愧是文豪,给你取了这么好的名。朕看你也天生贵气,日后必成我大齐之骄阳,照拂黎民百姓。这样吧,把你的贵气、福气、运气都与百姓们分一分,就叫‘予芒’吧。”
他欢喜地叩谢道:“陛下谬赞。谢陛下赐字!”
萧遣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不服气道:“父皇凭什么赐他‘予芒’,偏叫我‘石猴’!我不答应!”
先帝:“‘石猴’不过是你小名而已,字等你长大后自己取,看你能有几分才情取出多好的字来,省得你说朕土气。”
后来萧遣十八岁的时候,给自己取了个特别雅气的字,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萧遣本身不是什么追求深刻、内涵的人,平时好大好强,所以他以为萧遣会取诸如“大鹏”、“雷霆”、“无敌”这样的字,万万没想到取了“子归”二字,出自《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以为萧遣长大了,盼着娶个美丽贤淑的女子,宜室宜家。
-
江熙想罢,暗暗呼了口气,在地上写下了“熙”字。“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鬼爷可识得齐国的字?”
鬼自逍:“现在不就识得了。”
江熙:“齐国取这些名字的人很多,鬼爷可有的找了。”
鬼自逍:“既然是天神下凡,又有何难辨?他必是第一面便能带给人欢喜的人。就像月刹罗一样,光是说话就如母亲哄孩子入睡般轻声细语,像月光洒在身上一样温柔。只听他的声音便要沦陷,何况是目睹了他献舞的圣君。”
江熙恐他又陷入失落的情绪,岔开话题道:“鬼爷我们回去吧,再过一个时辰日头就要烤人了。”
鬼自逍:“好。我们去找寨主讨鸡血石。”
江熙:“嗯!”
两人去到樊慎的营寨,鬼自逍早已遣人从古镜的府邸运来了十箱黄金,交了钱画了押,这尊举世无双的鸡血石就算到手了。
卖主举办了宴席,庆祝买卖成功。因江熙不能吃喝,鬼自逍便简单饮了两盏茶,带上三十多名随从离开了。
路上鬼自逍问道:“你家现在齐国?不妨我教人给你送回家去。一来你自个搬不动,二来这样的宝物傍身,难免遭贼人惦记,恐招来杀身之祸。黑市可不比国境内安全。”
江熙:“不瞒鬼爷,曾经有个老神仙教了我一招隔空传物的法术。只要在地上画一个阵法,把东西放上去,眨眼的功夫就能把它传送到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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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散财童子 鬼爷!谁打架穿这么隆重的!……
两日里,江熙按照恶人榜上的名单收拾了两拨恶人,一拨偷鸡盗狗,一拨借钱不还。对于头目和一些狂徒,江熙没有心慈手软,直接超度,对于一些手下小弟,打得头破血流。
“去!告诉你们那些所谓的盟友,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记住我的名字,黑市一枝花——焦香!”
很快,一枝花“黑市救世主”的名号一炮打响,恶人火冒三丈,寨民感激不已,主角声望值蹭蹭蹭地往上涨,总分值接近两万。
一夜之间,恶人榜悄悄更新了更多恶人名单,大到啖食人肉,小到摊位争抢。江熙一一记下,按照恶劣性质逐一讨伐。
今日他要对付的是一个贩卖孩童的黑I窝,专门拐骗、强抢途经丝路的商客和旅人。抢来的孩子或直接在黑市秘密交易,或送到各国倒卖、奴役、打残了驱使上街卖艺乞讨,何等丧心病狂的事做不出来。
不为分值,他也要削了这帮恶人。
打得过就硬刚,打不过就使计。箭支、地刺、火药、毒药、泻药……凡是黑市能买到的,江熙统统收入空间,堆得满满当当。
他暗中打探了两天,终于找到黑I帮窝点,盘踞在黑市东边五十里外的一片岩山山谷内,帮内有四百余人。
别说是小孩,就算是大人被拐到了这,放他走,也未必走得出这片沙漠。
晚上,江熙潜入谷内,探清了营地的布局:东区是打手的帐房,西区是被抓来的小孩和女仆的帐房,中间的大帐是头目的卧房和议事厅,南区是畜圈,有五十匹骆驼、五十匹马和二十两马车。营内五十人在巡逻,一百余人在篝火旁享用晚宴,吃酒玩闹斗殴。
在偏僻的茅厕旁,江熙勒死一名打手,穿上他的衣服混进人群中,先在酒里、水里下了大量催眠药,又爬上某座屋顶用盾牌搭了个掩体。然后老套路,走到哪武器就收到哪,最终免不了被发现,打了起来。
幸好催眠药奏效及时放倒了数十人,武器也收走了大半。
江熙快速蹿回掩体处,搭弓放箭,他早在箭头上涂满了剧毒,中一个必死一个,三两下便除掉了三四十人。
打手嚷道:“是一个人?”
“看清楚了,是一个人!就是那个号称要铲奸除恶的黑市一枝花,焦香!”
“好一个泼妇!我的刀呢?”
……
围聚的打手越来越多,向江熙投枪投石。江熙一步一退,同时在地上倒满同是剧毒的刺钉。
打手将中毒身亡的同伴铺在刺钉上,踏着他们的尸体进攻。寡不敌众,江熙被逼到了岩壁前,退无可退,只争取多放几支箭,多杀几个人。
侧后方突然有石头不断砸来,击退了好几个逼近江熙的打手,江熙当即意识到有人在暗中相助。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石头既砸敌人,也砸掉了他手中的弓。
“草……”
猪队友。
江熙来不及掏出新武器,一张铁网便从天而降,牢牢锁住了他,又有打手麻利地捅了他两枪。
他被绑得跟个蚕蛹一样押到大厅,同时被绑来的还有那只花里胡哨的开屏孔雀——鬼自逍!他今天穿的是黑狮皮大氅,金面具,金手套,金腰带,金皮靴,珠宝挂满身上。
江熙看得寒毛直竖,整个人都麻了。“鬼爷怎会在这!来做什么?”
鬼自逍阴阳怪气:“来打架。我要是让你带上我,你肯定会说,老神仙不让呢!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偷偷跟来。”
这哪是来打架的,这分明是来散财的。江熙真想一头创死在地上:“鬼爷!谁打架穿这么隆重的!”
鬼自逍:“这是战术,这么穿看起来猛!”
鬼自逍的每一句话都在颠覆他的认知下限,一时间他不知从哪里把鬼自逍骂醒好,张口结舌,最后憋出一句:“鬼爷你刚才砸到我了。”
鬼自逍:“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打架。”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见到鬼自逍会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了,太像萧遣了。萧遣至少还有丁点武力,鬼自逍是半点都没有。离谱!
两人被紧紧绑在一个柱子上,背对着背,互相看不见。那头恶人正在清点死亡人数。
江熙:“鬼爷只一人前来?”
鬼自逍:“对呀。就得是我一个人才显得厉害呢!”
厉害你个棒槌!江熙叫苦:“鬼爷来前何不评估一下否能全身而退。”
鬼自逍:“你能吗?”
江熙:“我当然能,我有法术!”
鬼自逍:“那我也能,我有钱。”
竟……竟然无可反驳!
手下进来禀报:“老大,这两人杀死了咱们弟兄八十人,催眠药放晕了九十五人,半数以上的武器无翼而飞!”
这群恶人的头目长得斯斯文文,袭一身玄色文人长衫,一看就好动脑子,比那些粗肢大块、只会吼叫的头领难对付得多。
头目没有发怒,他们拐卖孩童是为钱,抓到鬼自逍也可以换钱,对他而言,这不是杀人放火,而是天降横财。
大头目开门见山道:“久闻鬼爷大名,不想初次见面却是这番场景。敢问鬼爷可是为这些孩童而来?”
鬼自逍:“当然。”
大头目:“这就好说了。这些孩童本身也是要拿去卖的,鬼爷既然喜欢,买去就是了。”
鬼自逍:“多少钱。”
大头目:“便宜卖给鬼爷,一人一万两黄金,我手上有五十个小孩和二十个女子。这笔买卖做成,鬼爷伤我手下的事,我便不再追究。”
江熙来时已打听清楚“行情”,道:“大王,超市价五十倍了已经。”
同时鬼自逍道:“就这?”
“……”江熙本想通过谈判寻找突破点,不料鬼自逍两个字结束了谈判。整一个人傻钱多。
大头目:“鬼爷家资雄厚,令我大开眼界。”
小头目:“老大,别信他。这个鬼自逍虽然有钱,但七十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他未必拿得出来。一枝花倒是有些实力敢独闯山谷,而他连石头都投不准就敢一个人跟来,连武器都不带,哪有财主出门不带护卫的?何况还是在黑市,这么不要命,小心有诈,搞不好是引蛇出洞。”
鬼自逍不服:“谁说我没有武器!在我怀里。”
小头目上前往他怀里摸索,掏出一把乌木烫金折扇,看了又看,是个值钱的古玩意儿,便笑纳了,又嘲讽道:“这是武器?傻逼。”
鬼自逍骂道:“你才傻逼,你全家都傻逼!”
江熙猜鬼自逍一定是话本看多了,感叹这孩子长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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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奇丑无比 你们真的是……好吵。
大头目没有叫停,小头目扬起嘴角,从鬼自逍下手。
鬼自逍害怕得顶起脚尖:“你别过来!否则我艹你全家,我说到做到!”
“拿来吧你!”小头目摸到鬼自逍耳根处假皮的边缘,忽的撕拉。
鬼自逍疼得“啊”了一声,哪知小头目“啊”得更大声,“鬼呀!!!”
只见鬼自逍的假皮下是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容!黑斑覆盖了大半张脸,凹凸不平全是痘坑,没有眉毛和睫毛,两只眼睛一上一下的斜着,唇色发紫似中毒。鬼见了都要吓到回阳。
小头目连退了五步,大头目也双目惊恐。
鬼自逍的自尊此刻碎了一地,恼羞成怒,颤着声音大骂:“你……你们不得好死!”
小头目从鬼自逍的羞怒中得了趣,捂住自己的眼,把假皮马马虎虎地贴回鬼自逍脸上,道:“遮好吧丑八怪!我要是你就再不出门,吓到人损阴功!”
鬼自逍抿住嘴,没再做声。江熙虽看不见他,却听到了他暗暗咬牙的声音。
江熙心想,鬼自逍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便放弃了挣扎,任他们卸掉自己的伪装。论如何安慰一个碎了自尊的人,有一个方法就是,比他更碎。
小头目转到江熙跟前,先是夺了他项上的血珀,一眼识破,问道:“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是他故意挂在身上,以防这样的情况发生时,好让人误以为他是月刹罗。可眼下鬼自逍在身旁……算了,事后再解释吧。他道:“我的东西,自然挂在我身上。”
众人不明所以,将他从柱子上解下来,推倒,开扒。扒着扒着,越觉不对劲!
“老大,他……他好像没有……”
小头目:“没有什么?”
“没有肉!”
“没有肉?开什么玩笑。”小头目踢开手下,亲自扒,竟扒出一具焦尸来,比起鬼自逍的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又被生生吓了一大跳。“鬼……鬼呀!!!”
江熙站起身来,活动着筋骨,冷眼一瞥:“就这心理素质怎么做人贩?”
大头目双腿一软,坐到了椅子上,指着江熙:“你……你是月刹罗!”
江熙昂首道:“如何,你认为自己还有几分胜算?”
众人畏惧退缩。
平心而论,哪怕是杀人无数的狂魔,看到这种玩意儿也得抖两抖,毕竟这已超乎常理,就是个怪物!何况之前就听说了焦尸的不少传言,比如单挑千名古镜士兵、施法令人自相残杀、扮女人吸食男人元阳……又怪不得刚才捅了他两枪,愣是一滴血没掉,跟个没事人一样。
鬼自逍看到江熙的真身,怔了几秒,双目当即变得猩红,突然狂躁得像只受伤的困兽,发出凄厉的尖叫,帐房都晃了几晃。“月月!月月月月……!”
江熙反而被他的嚎叫吓得往前一个趔趄,“砰”的一声迎面重重撞倒在地上,因手脚依旧被捆着,无法平衡,像只毛毛虫一样弓着腰,狼狈许久才爬起来。
“呀——”
极恐之下亦有极勇,只见脸色煞白的小头目闭上眼睛,举枪冲向了江熙,大吼一声,枪头便穿破他破破烂烂的躯体,把他钉在了柱子上。
“我草……”
鬼自逍躁动得更厉害了。“月月月月月月!!!”
江熙深深皱眉:“你们真的是……好吵。”
小头目睁开眼,怯怯地松开了枪杆,退到大头目身旁,道:“老大,他不会死吗?”
江熙风轻云淡道:“死人还如何死?”
大头目原是恐惧万分,但看江熙动弹不得,只会嘴硬,也不是神通广大,胆子便又壮了几分,竟生出将江熙纳入麾下的念头来。一来,江熙确实是个厉害的打手;二来,他想到一个绝佳的敛财方案,只要江熙肯合作,负责装神弄鬼,为祸百姓,他假作降魔者,集资捉拿江熙,除魔卫道,敛来的财两人平分,岂不比买卖孩童来得风险小、收益大、名声好!也比鬼自逍的口头承诺来得靠谱。只看江熙的意向如何,不妨聊聊。
“我这有桩生意想与月刹罗大人谈谈,不知大人可有兴趣?”
江熙不假思索:“有兴趣,先给我松绑。”
鬼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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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他太吵了 我真的不是月刹罗。
江熙:“我现在就可以掏出来给你,前提是你得解开我的手。”
小头目:“解开你的手?笑话!你要是掏出弓箭来,我们这伙人岂不毙命。”此前的打斗中他可是亲眼看见江熙源源不断地凭空变化出许多武器。
江熙:“你们要是不放心,砍下我一只手也行。”
小头目:“你说的。”
大头目:“等一……”
不等大头目说完,小头目便一刀砍向江熙肩膀,“吭”的一声,胳膊从肩骨处断裂,耷了下去。
鬼自逍:“啊!月月月月月月月月!!!……”
江熙:“现在总可以给我这只断臂解绑了吧。”
鬼自逍:“月月月月月!!!”
大头目想,再不答应就是自己没诚意了,便令人取下他的手臂。
江熙:“很好,那么请用我的手臂塞住鬼自逍的嘴。”
众人:???
江熙解释道:“他太吵了。”
鬼自逍瞪大眼睛:“月月?月月!”
小头目早就想这么做了,拿起手臂就堵住了鬼自逍。“你安静些!”
鬼自逍挣扎得更凶了:“呜呜呜呜呜呜!!!”
江熙知道他想吐掉,说道:“别再把它摔折了。”
鬼自逍“呜呜”了两声,消停下来,默默哽咽,身子止不住一抽一抽的。
那只断臂的手掌做了几个手势,随着江熙叨念,鸡血石赫然出现,立在了大头目身前。
众人震惊,定在了原地。
江熙:“不必惊讶,略施小计而已。”
众人围上去。不知怎的,鸡血石上沾满了灰尘,像老宅子里的物件一样,看不清真面目。
大头目:“这真是那块鸡血石?”
江熙:“如假包换。你擦干净看看不就知道了。”
“咳咳!”
小头目不禁打了喷嚏:“怎么有股胡椒的味道。”
江熙:“我之前把它塞厨房里了。”
一声咳嗽吹起了石头上的灰,引得更多人咳嗽。“咳咳咳咳……”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手臂以意想不到的形状反折,张开的五指盖在鬼自逍脸上,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几人擦出一片干净的区域,边观察,边咳嗽,兴奋道:“真是那块鸡血石!”
“算他有诚……”
“不好,有……毒!”
顷刻,几人似被魔爪掐住了喉咙无法呼吸,十秒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半刻过后便命丧黄泉。
那鸡血石早已被江熙动了手脚,上面的灰尘是毒粉混着胡椒面。此毒呈灰粉状,一旦吸入五脏六腑,便会立刻阻滞心脏跳动,使人窒息而死,杀人于无形,有个靓名叫做“坟头灰”。就为了一碗的量,江熙已倾尽所有,已是身无分文。
而混入胡椒面,就是为了刺激人咳嗽。
江熙:“鬼爷,别呼吸,咬住了。”
鬼自逍点点头,手掌便松开了,掌心变化出一把匕首,将鬼自逍身上的绳索割断。
鬼自逍脱身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给江熙解绑,而是把自己的假面贴好,穿好衣裳,包括披好大氅,才去解开江熙。
江熙用分值接好断臂后,给鬼自逍系上隔绝毒粉的面纱。
鬼自逍近距离看到江熙的真身细节,直哆嗦,声音也弱了几分:“月月……月月……”
江熙温和道:“鬼爷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他说罢走到大头目身前,俯视那双求饶的眼睛,拿起大刀,毫不犹豫砍下大头目的头颅,溅了一身血。干净利落,像个老道的杀手。
江熙:“月刹罗应该不杀人吧。”
鬼自逍惶惶地退到柱子前,瘫在了地上,似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江熙提起头颅一抛,抬腿一踢,将头颅踢出大门外,又即刻拾起一件衣裳将石头上的毒粉扇飞,使之弥漫在帐内的各个角落,而后走向鬼自逍道:“鬼爷没见过杀人?可还有力气?”
鬼自逍点点头,又摇摇头,吃力地爬起来,又跌倒。
“我知道了。”江熙捡起那身还能将就着穿的皮囊,又将鬼自逍打了个横抱,从窗户翻了出去。
“老……老大的头!”
“老大被杀了!”
头颅滚到人群中,手下惊叫起来。
群龙无首,人心散乱。一伙人杀进帐内,要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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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十万功德 只要我做满十万功德,就能恢……
鬼自逍:“你如何不是?”
祭司在古镜国的地位举足轻重,天生富贵,心性雍容尔雅,哪怕月刹罗因罪受死,死前也不会像他这么狼狈。这种狼狈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月刹罗会满口污言秽语吗,会杀人不眨眼吗?”
鬼自逍沉默了一瞬:“你以前是不会的……我没保护好你,我很抱歉。”
江熙停下缝补的动作,抓耳挠腮,抓肝挠肺,真是拿他没办法。“那块血珀是我在黑市淘的,我就是个糙老爷们。”
鬼自逍忙道:“你说不是便不是,不用想破脑子证明。你累了,去休息一会吧,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我不累。”他心累,总不能跟鬼自逍坦白是他掘了月刹罗的墓吧。
两人良久无言。鬼自逍先打破了沉默,微声道:“你会不会嫌我长得丑……”
江熙:“怎么会,我感激鬼爷还来不及。再说,我比鬼爷更丑呢!”
他原想安抚鬼自逍,不料鬼自逍更自卑了。“你是被烧成这样的,我是天生的。自从我知道自己的面目会吓到人以后,我就再没有脱下过面具。”
江熙连忙摆手:“鬼爷千万别这么想!鬼爷心肠好,家世好,出手阔绰,浪漫有趣,多少姑娘……多少人喜欢不来?况且这世间万物原本就没有完美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有缺才是常态。古人云,事若求全何所乐。完美的人与事跟这个有缺的世界多么格格不入。鬼爷,其实你很好!”
鬼自逍听他这么说,宽慰了一些,却解不开那道心结,垂着头,语气略带不甘:“我害怕月刹罗恐惧我的模样,才没敢跟他表露心意。如果我先圣君一步向他表达爱意,他是不是就会跟我在一起。”
江熙:“不会。”
鬼自逍眸光颤了颤,把头垂得更低了。
江熙:“鬼爷不要丧气,皆在‘两情相悦’四字当中。月刹罗若对鬼爷有情,自然不会与圣君相悦,既然他与圣君相悦,那他对鬼爷便是无情。这当然不是指鬼爷比不上圣君,也不是指月刹罗就不喜欢鬼爷,而仅是说明月刹罗不是鬼爷的正缘罢了。又如果说,月刹罗只因一个人的外貌美丑来确定喜恶,那他还是明月一般的值得鬼爷喜欢的人吗?”
鬼自逍:“我怕。”
江熙:“鬼爷怕什么呢?”
鬼自逍抬眼看他时双眼已蒙上一层水光:“我怕此生喜欢不了别人了。”
月刹罗已经死去十一年。
江熙:“鬼爷再没有喜欢过别人?”
“没有。”鬼自逍显得不知如何自处,那天赏日时的自信,这一刻全都没了,可怜巴巴的。
江熙靠近鬼自逍,拍拍他的背,像兄长一般劝道:“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有的人光是遇到都耗尽毕生运气了。鬼爷别难过,喜欢这种感觉也是极美好极难得的,鬼爷至少体验过了,并为此开心了一段时间,便是好的。不像我,还不知伊人在哪。”
鬼自逍声音里夹着绷不住的哭腔:“你真的没有喜欢过谁?”
江熙细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没有。”
鬼自逍没忍住,大哭起来。
不入相思门,不解相思苦。江熙懂个屁,手忙脚乱地道:“不是……鬼爷!怎么了?”此情此景,怎的有种负心汉竟是自己的错觉。
他抓住鬼自逍的双腕:“鬼爷振作起来,情深不寿!再者,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人的心态一旦失衡就容易倒大霉,要往前看呀鬼爷!”
“我……平时不……不失衡的,你……你让我安安静静失衡……一下……”
劝不住,根本劝不住,鬼自逍就蜷缩着,哭到了天亮。
第二日晚上,江熙一干人回到了黑市。
一些在黑市逗留的父母接到了自家的孩子,欢喜地回了家;一些父母因久寻无望归国,他们的孩子则由樊慎遣人送至本国的关口,交由关内的官差负责安置;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便留在了樊慎的营寨,成为寨员。
而此次营救行动的主人公——黑市一枝花,因此名声大噪,风头无两!人送尊号“香夫人”。主角属性总分值突破了三万!
救人带来的成就感以及一路上涨的分值,让江熙兴奋得几天几夜没睡好,马不停蹄地带领香花帮又解决了五六个罪无可恕的恶人帮会。
鬼自逍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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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半生不熟 您确定启用全部分值执行阶段……
鬼自逍:“你的身体可以治好吗?”
江熙:“鬼爷可是亲眼看到我的手臂被斩断又接好的,这还能有假?”
鬼自逍顿时比他还兴奋,拉起他就要走。“那还休息什么!赶紧叫上他们去干一票大的。差人手的话,我给你支个百来人。”
江熙:“鬼爷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鬼自逍:“我急,我想看到你恢复肉身的模样。”
他不用想都知道鬼自逍打的什么主意,对他的身份还没有死心。
这时,茶馆外传来了叫卖声。
“卖小人喽卖小人喽,木雕、石雕、布偶、纸扎都有,只接预定!有没有回不了大齐的相亲?虽然漂泊他乡,仍然不忘国恨,与国同仇与国同悲!五月十六山河阙,杀尽江狗不解愁!”
小诗中的“阙”指的是阙州,同时又是“缺”的意思。
江熙心惊,走到橼栏寻声看去,一名小贩举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的字大致是他吆喝的内容。
一名齐商唤小贩道:“你过来,我要预定十个木人,到时候在黑市游行,教路过的人都啐他一口。他奶奶的,贱畜!”
“这位大哥既然组织游行,那么我也随两具木人。记上!”
小贩:“好嘞!”
江熙急急下楼,问那几人:“老乡,这是要做什么?”
齐商愤愤地瞪他一眼:“听你的口音是京城人士,怎么不知道五月十六是什么日子?你还是不是齐人!”
五月十六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他杀死李顾大将军,顶替签下条约,将故乡阙州割让给东凉国的日子。四个月后,他便被古镜军烧死,他想知道后续怎么样了。
江熙:“罪过罪过,我久旅异国十余载,好些事都不知道。”
齐商便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道:“皇帝陛下将五月十六定为国耻日,每逢此日,大齐举国上下都要祭奠李顾大将军和扎江狗小人,以告诫九千万子民,国仇犹在,要发愤图强,不可贪图享乐,早日收复阙州!”
江熙有些发晕,脚步不稳,晃了晃,幸得鬼自逍在身后扶住。
齐商:“是吧,你听了也要气晕!两军对峙,打都没打,就割地投降,缩头乌龟王八蛋!误我大齐,亏得先帝那么器重他!什么鸟人啊,我草他老母!”
小贩:“烧死他真真是便宜了!我看就该吊着他一口气在,天天折磨才好。”
一些路过的齐人听了,参与进来,辱骂声像泼了油的火焰一下蹿了起来。
“江家几代人的清誉都被他毁了!”
“一窝生不出两种人,他江家就没一个好东西!皇帝也是个无道的主,这样的仇都不诛他九族?!”
江熙站在人群中,脸上全是唾沫,仿佛被轮了几千个巴掌。
“哈哈哈哈,在这无能叫骂有用吗?”说话的是一个通晓齐语的东凉人,他讽刺道,“当时就算开战,你们齐人能赢吗?别自以为是了!”
齐商:“放你妈的屁!真要打一场,东凉人铁定一败涂地,只会比古镜人更惨!”
东凉人:“古镜军?切,莽夫而已!”
古镜路人:“你们吵你们的,别扯古镜!”
齐人:“沙州一战,古镜七万兵马被我齐军打得屁股尿流,全军覆没。而古镜军此前刚夺下你们三座城池,你敢说古镜军打你们不是虐狗?我们打得过古镜军就打得过你们!如果你们真那么厉害怎么不打回去呀!”
东凉人举起大拇指讽刺:“你说得好有道理。你们既然那么厉害,怎么不反扑啊!你们倒是发兵收复阙州啊,在这里逞什么能!”
齐商挽起衣袖:“你草你大爷,找死?我正愁没处发泄!”
东凉人:“来啊!”
两人厮打起来。
黑市的巡卫路过,把两人拉开,怒斥道:“黑市不得闹事!在这里的人谁没个国仇家恨,要是个个都要打要杀,黑市还要不要活!要闹滚出去闹,别给爷添事!”
众人将两人拉走,街道才安静下来。
江熙定在了原地。鬼自逍蹭了蹭他,要告诉他一件事:“这个江……”
江熙:“江狗。”
鬼自逍:“他在古镜也是个‘名人’,古镜也有一个关于他的大祭日,但祭的不是他,而是在齐国沙州战死的七万士兵,警示后人铭记此辱,不要重蹈覆辙。在每年九月十五,古镜会举行盛大仪式,他也是要挨骂的。”
九月十五,是他的忌日。遗臭万年不过如此。
系统在江熙眼前闪烁,声望值中的减值已经超过增值,总分值开始下降。
今天是四月二十,他的“辱骂日”要来了,怪不得减值越来越大。到时候大齐九千万人一起声讨,一个人头算一分的话,能直接干爆系统。
而大齐和古镜,每年一骂,回家之日真的就遥遥无期了!
江熙两眼一黑,浑身不适,干呕了两下,跑回茶馆的客房中。
鬼自逍在门外着急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需要帮忙吗?”
江熙焦急地来回走动:“没事没事,我突然累了,想歇息一下,鬼爷也去休息吧。”
他思来想去,决定跟系统谈判。
“系统系统,既然分值可以随时接回肋骨手臂,为什么不能按阶段修复肉身?修复肉身需要十万分值,现在我已积攒三万有余,理应可以进行三分之一的修复才对。”
【尊敬的主角江熙,系统并未限制主角进行阶段性肉身修复,您可以选择立马修复。】
“……”
问迟了,是他大意了!“可是为什么你从未提过可以阶段性修复。”
【不宜提示。】
“为何?”
【读者反映主角形象太差,影响阅文体验,系统考虑读者爽度,所以不建议阶段性修复。】
“难道阶段性修复后,模样会比我现在更差吗?”
【会。】
“有多差?”
【很差。】
眼看分值一路下降,不由得他仔细琢磨“差”在哪里,便道:“快快,我选择用掉当前全部分值修复身体!”
【尊敬的主角江熙,您确定启用全部分值执行阶段性身体修复?】
“确定。”
【目前主角总分值:33425。确定修复?】
“确定!”
【最后提示,是否确定?】
问答间,分值掉到了33100。
“确定确定确定!”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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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新欢难哄 鬼爷为何还待我如此上心?……
江熙:“怎敢劳烦鬼爷。”
鬼自逍:“拒绝的话就不要说了。让我伺候你,我倒安心些。”
江熙正要说什么,门外侍女道:“鬼爷,已请来了六名大夫。”
鬼自逍问江熙:“你方便的话,我便让他们进来了。”
江熙:“鬼爷等等,让我先想想。”
他心念道:系统系统,我这情况可医治吗?
【可医。第一阶段修复已完成,您重新拥有一具活的身体,遵循生老病死,治愈效果凭医者能力。】
江熙明白了,第一阶段的修复只是将他从死人拉回活人,至于活成什么样,不在第一阶段修复范畴。他现在只能依靠大夫的医术补救,可再高明的医术也只多是满足伤口愈合,要想恢复如初大抵是无望的,还得靠系统上分。
他又问目前分值多少。
【当前主角计数好感值:0
主角声望值:-300
综合分值:-300
恢复肉身还需分值:66900。
目前声望值正在持续减少。】
有无下限?
【无下限。】
那岂不是万丈深渊,猴年马月才能攒到七万分啊?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开口道:“鬼爷让他们进来吧。”
六名大夫轮流问诊,整整六遍,把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观察了个遍,然后一起讨论方案,与鬼自逍叮嘱了许多事宜。皆言:可愈伤口,无力回天。
鬼自逍听不进心,令六人日夜轮番照看,又遣人回古镜把御医请来。
听得鬼自逍在楼下厉声道:“这还用我说?古镜的御医不行就去请大齐的御医,大齐的御医不行就去请东凉的御医,我不信普天之下没人能治!”
大夫:“如此严重的烧伤我等从未见过,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小的不敢妄言这世上无药可医,可还是要劝鬼爷一句,不要抱太高的期望。”
鬼自逍:“你别来了。我听不得丧气话。”
江熙躺在床上,吃力地唤道:“鬼爷!”
鬼自逍闻声,压低声音叮嘱下属:“赶紧去办。”便匆匆上了楼走到床边,情绪切换自如,温和道,“我在的,大夫正在熬药。你想要什么?”
江熙:“我……想坐起来。”
鬼自逍连同他身下的毯子一起捞起来,将被子垫在他身后,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似乎磕破他身上的任何一颗水泡都极有罪。
江熙明白,鬼自逍是把自己当成月刹罗来照顾了。
“请鬼爷不要为难他们,这不是人力可强的。鬼爷若为我着想,不如宽心些,我也轻松些。”
“我没那么宽的心。”鬼自逍冷声道,转身坐到茶桌前,变得生分了些许。他在极力克制着情绪,在失控边缘。
江熙开解道:“好端端的,怎生气了?”
鬼自逍双手握成了拳,心口闷着一股气道:“有时候我真的不理解月刹罗这样的人!”
江熙:“他……如何恼你了?”
鬼自逍站起身,左右踱步,然后打开一面柜子取出一幅画,展开在江熙面前。“这是一幅来自中原的画,出自五百年前一位名家之手,真迹,你瞧瞧如何。”
江熙端详许久,画的是高山流水,俞伯牙与钟子期知遇的典故,确实是真迹。他赞道:“妙极,就是大齐的皇宫也找不出这位画师的画来。鬼爷是在哪里得到的?”
鬼自逍不回他,反而是问:“你喜欢吗?”
江熙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喜欢极了。这么好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鬼自逍收了画,一下一下撕得粉碎,像个叛逆期的少年。
碎纸像落叶般散落,江熙蒙了,忙伸手去接。“鬼爷不喜欢它,送我也好,何必毁掉。”
鬼自逍将剩下的碎纸扔出窗外:“不出一天,这些碎片就会被踩成烂泥。”
江熙惊诧:“鬼爷今天是怎么了?”竟有几分戾气。
“它自个都不爱惜,你疼惜什么?我也劝你放宽些心。”鬼自逍说罢,又去打开另一面柜子,把里面的字画全掏了出来,“什么古画名帖我没有,我一个一个撕给你看。”
“鬼爷!”江熙本能地要去阻止,一个下床的动作便不小心磨破了小腿上一个鸡蛋大小的水泡。
鬼自逍见状慌的停下破坏的动作,将他扶回床上,查看伤口,语气弱了几分,道:“你别动了。”
江熙:“鬼爷消消气。”
鬼自逍垂眸:“我只是气不过。为什么月刹罗好好的一个人要被烧死,为什么你变成这个模样却无所谓?我不喜欢善良的人被迫害后还莫名其妙的大度,非常不喜欢。”他狭长的眼眶都清晰可见地变红了。
江熙哪有无所谓,他明明是无奈!他往里挪了挪,道:“鬼爷坐这来。”
鬼自逍坐到他身旁,怨怨地道:“这就是你说的功德修缮的肉身吗?什么破烂神仙。”
鬼自逍显得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在意。
江熙:“是我心急,未满十万功德便急着修复,才会成这个不伦不类的模样。”
鬼自逍:“你不是说只差两个月吗,我加派人手,一个月也行的!”
可跟大齐九千万人的怨念比起来,实在是螳臂当车,除非把三皇五帝的功劳都记在他名下。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不只是十万功德了,得是精卫填海……不过没关系,我这副身子养一养也可以回去,虽然丑了一点,但至少是个人了。其实我今天很开心,我从一具焦尸变回有血有肉,很庆幸,我很感激。”这是他的心里话。
鬼自逍没法认同,道:“有什么值得感激,你认为自己该死吗。如果我现在把那些碎片拾回来,粘好,那幅画就要对我感恩戴德吗?它被撕毁是罪有应得吗?”
江熙手搭在鬼自逍的背上,哄道:“我明白鬼爷是为月刹罗的死感到不值,可我的死是值的。我不是该死,也不是枉死,我只是客观地死掉了。我出生好,知遇好,来这世间一趟,世间待我不薄,命短而已。如今捡回了一条命,便是赚到,怎么不感激呢。而且我知道还有人惦记着我,齐国有人在等我回去,这就足够了。我清楚自己是死得其所,我不可怜,也不孤单,鬼爷无须为我愤愤不平了。”
那十万分值越是难挣,他越能感知到被爱。因为那一兆亿好感的存在,时刻提醒他,他不是一个只会招人唾骂的小丑。而他不知,最是这样的平和刺激到了鬼自逍。
江熙:“我生前比月刹罗幸运,复生后又能遇到鬼爷这么好的人,这不是老天对我的偏爱吗?”
鬼自逍心中五味杂陈,惭愧、无奈、可笑、可气、可叹、可悲、可幸!“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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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圣君秘密 鬼爷,‘欲盖弥彰\’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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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吹进来一阵不和谐的凉风,扫除了房内的闷热,然后离奇地下起雨来,沿着房檐滴成珠帘,甚是清凉。
江熙借此岔开话题:“大漠里下雨真是稀罕,这么凉爽的天气怎么外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大伙不出来淋雨吗?”
侍女捂嘴笑了一下:“这不是雨,是冰块化的冰水,怕您热着,鬼爷特令人找来冰块,摆在屋顶和四周。方圆一里的路也都封了,不让人进来,所以清静。”
江熙:“这又是为何?”
鬼自逍:“你迷糊的时候一直嚷着要下雨,这么热的天气你要是闷汗对伤口也不好,以及大夫说你需要静养,你就好好休息吧。”
啊?!这个人到底是蜜罐子转世,还是开心果成精?
这份恩情要如何偿还?鬼自逍富可敌国,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有什么是鬼自逍稀罕的。他左思右想,竟真的往以身相许的方向想去了,燥了一瞬,立马杀死了这个念头。
鬼自逍:“你在想什么。”
江熙:“在想如何报答鬼爷。”
鬼自逍宽慰他道:“你把身子养好,开开心心的,就算是报答了。”
头皮发麻……
他不是娇滴滴的女王,他是一个糙老爷们,用不着这么精心的呵护啊,又不能说谢,只能老实巴交地道:“我会把自己养得‘珠圆玉润’、白白胖胖,请鬼爷放心。”
大夫来为他敷药。大病当前容易困乏,他脑子沉沉的,很快睡了过去,又在半夜里醒来。
桌上点着一盏灯,窗户虚掩着,鬼自逍睡在一旁的榻上。他虽裹了一身的药,也难掩身上的腐臭,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住,真是难为鬼自逍忍得了。
他悄悄撑起身子想要喝水,鬼自逍察觉到了,起身照顾他喝下。
他小口慢饮,晃了神,仿佛回到了儿时生病时,母亲彻夜看护在侧的情境。
鬼自逍问:“水是烫了还是冷了?”
他不禁吸了吸鼻子:“刚刚好。”他已经想象得到,如果月刹罗与鬼自逍在了一起会有多开朗。
鬼自逍下意识去掩紧窗户。
他再次躺下,脑袋越来越清晰,想到一件不太可能又不是毫无可能的事情,愣是睡不着了。
鬼自逍见他动来动去,问他怎了。
“我睡不着,鬼爷陪我说说话吧。”他第一次向鬼自逍发出这样的请求。
鬼自逍坐到他的床边:“你想听什么?”
江熙往里挪了身子,腾出一块地方,道:“鬼爷躺下来说。说什么都行。”
鬼自逍犹疑了一下,躺下,道:“那我给你说一个圣君的秘密。”
江熙:“好呀。”
鬼自逍:“七年前古镜爆发了一场瘟疫,历时两年之久,死掉了近两万人。得了此疫会浑身发热、恶心,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身上长出大大小小的脓包和疮口,一般有铜币那么大。人一旦染上,活不过三个月。全国的医手计无所出,病患无药可医,只能坐以待毙。为了防止扩染,一旦有人染上,便是活埋,村落染上,便是封村,让村民自生自灭。被放弃的人比病死的人还要多。因脓包像煮烂的米汤一样,这个瘟疫就叫‘汤疮’。”
江熙:“后来得治了吗?”
鬼自逍:“得治了。经此一疫,古镜元气大伤,百业萧条,民生凋敝,朝廷损了七八百个官员,那两年都没怎么上过大朝,之后用了五年时间国家才缓过劲来。可没人知道这场瘟疫本可以及时制止。”
江熙:“怎么说?”
鬼自逍:“因为圣君有治疗汤疮的药方,两年后他才放出来。”
江熙皱眉:“圣君为何这么做,眼睁睁看他的子民丧命,任他的国家病弊?”
鬼自逍:“他说,要让子民给月刹罗陪葬,因为这个药方是月刹罗研制出来的。月刹罗曾游历各地,在一个小村庄发现了汤疮病例,他当时就医好了,因为没有恶化成重疾,他以为不是什么大病,只简单记录了一下,没有上报于朝廷。”
江熙叹息:“圣君真是个变态。月刹罗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鬼爷染过吗?”
鬼自逍:“染过了。”
江熙:“真是惊险。如果药方再晚一步放出来,恐怕我就遇不到鬼爷了。”
鬼自逍:“你说对了,圣君确实是个变态。他是看到我染上了汤疮才给了我药方。”
江熙:“鬼爷与圣君有交情?”
鬼自逍语气中满是对蒙尔还的厌恶,道:“狗屁交情。他不过是知我爱慕月刹罗,说我这种人死不得,必须跟他一样痛苦地活着。药方是在我得到后才散出去的。”
江熙心里发怵:“意思是他从未主动放出药方?”
鬼自逍:“从来没有。药方传开后,他谎称是自己刚研制出来的。百姓感激涕零,他民心所向,便从一个废太子登基成为圣君。呵,百姓山呼万岁的君王竟然是个冷酷无情的魔头。还有比这更荒诞可笑的事吗?”
荒诞!但更荒诞的是,鬼自逍竟告诉他如此天大的足以杀头的秘密!
人言不可尽信,他也不全然相信鬼自逍的话,但就这个描述,他听得毛骨悚然。“圣君的心比瘟疫更可怕。”
“哈哈哈哈!”鬼自逍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月刹罗死后,圣君就得了个爱烧死别人的毛病,不论是对死犯还是战俘。”
江熙怔了一怔,他本不全信,可鬼自逍笑得瘆人,似真的被“真相”刺激过,越发像有那么回事了。
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越痴的人越容易走邪。他轻轻按着鬼自逍的肩膀:“鬼爷跟圣君不一样。我要是月刹罗,我就喜欢鬼爷!”
鬼自逍:“你不是他,也可以喜欢。”
江熙忙收回了手,躺得直直的。“我的意思是……我不敢相信,圣君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月刹罗还喜欢他。”
鬼自逍:“他何曾不是一个天子骄子。”
江熙察觉到鬼自逍这句话的语气竟有两分与圣君共情的意味,不安道:“鬼爷不要学他。”
昏暗的灯光看不清鬼自逍的面容,即使看得清,也是一张假皮,只听鬼自逍风起云淡道:“我不会学他,我会杀了他。”
“鬼爷!”
鬼自逍的念头太危险,他要阻止鬼自逍犯傻。“一个国家的皇帝随身有成百上千的人守护,岂会轻易让人杀死。鬼爷这般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多好,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鬼自逍:“好了,都听你的。”
17. 靓仔登场 四个字——心猿……
[]
第二日醒来,屋檐的冰水还在滴滴哒哒下落,鬼自逍已不在房内,桌上是他留下的药方和一副崭新的手套。江熙看着潦草的字迹,皱起了眉。
大夫和侍女进来,服侍他洗漱和换药,又呈上丰盛的早膳,待遇与千娇万宠的公主无差。
“命好。”他自言自语感慨道。
如果没有鬼自逍,他现在还不知是个什么破落模样。
问起鬼自逍在哪里,侍女答说鬼自逍一早就带着香花帮干架去了。
江熙:“今天对付的是谁?”
侍女摇头:“不知。”
江熙唤出系统,查看了分值增减记录。
【声望值:
……
-20
+10
-80
除暴安良:+5000
-20
-50
+30
……
目前声望值:2700。
总分值:2700。】
五千分值,看来他们今天料理的是个大恶霸。
香花帮零零碎碎的几个小喽啰加上手无缚鸡之力的鬼自逍,能干倒人?料是鬼自逍从古镜调了人手来。
江熙:“这里可安全?如果那些恶霸知道鬼爷住在这,报复到此,大伙都有危险。”
侍女:“爷放心,现在这里是鬼市最安全的地方,不仅有我们自己的人把守,还有寨员巡防。”
江熙好奇道:“鬼爷是多大的官?能指派这么多人?”
侍女笑了笑:“这个我也不知。”
下半日鬼自逍回来,匆匆看了他的伤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他道:“最近我要回古镜一趟,十几二十天内不回来了,你待在这里安心养病,不要离开茶馆。有什么大事等我回来再说。”
江熙关心道:“鬼爷是有什么大事要忙,可方便说?”
鬼自逍:“不方便说。期间会有各国的名医来,你让他们好好看看。需要用人的话,只管吩咐他们。”
江熙:“好。那个……今天鬼爷去镇压了哪支恶人?”
鬼自逍:“打劫商路的那伙。”
江熙:“鬼爷有没有受伤,他们怎么样了?”
“都没事。来不及细说了,总之你放心。”鬼自逍又看了他两眼,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相处近一个月,江熙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匆忙。
之后二十多天里江熙一直在养病,好在年轻,身体恢复得很快,水泡消了,也能下床走动了。除了结痂发痒、犯困,以及因为肌肉扭曲而导致的行动不便,再没什么不适的了。
等等,不对。
他不适,非常不适,相当不适,因为他闷出了心病!
每天睡了吃,吃了睡,睡着了倒好,醒来便心慌,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后来连梦里都慌了,最后辗转反侧,彻底失眠。
他令人买了好些书来打发时间,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寻常人看不进书是常态,他看不进书就是反常。生在帝师家,从小养成的习惯就是每每阅读必然全神贯注,只有不喜欢的,没有看不进的。
他被杂念侵袭、挑逗、奴役,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出问题了。
这一切得从鬼自逍让他“考虑”开始,他竟当真把这当成件事去考虑了,不能自已。当时只觉戏言一句,不料后劲强烈。
鬼自逍撩完就消失,似酿酒一般,晾着他,让他自个慢慢发酵。好歹毒!
在连续十天梦到鬼自逍后,江熙失衡了。
就像弹奏一支乐曲,他本是一人有序地弹奏,忽然一段截然不同又十分勾魂的音律串了进来,将他原本的曲调带偏。他克制着,让自己不被干扰,又无时不被牵引。是独奏自赏,还是琴瑟相和?拉扯之中,他慌了。
这种慌不是畏怯,而是心念的打开让他一下子获得了去打破自身秩序的自由,在行使决定权时,产生了亢奋、躁动、不安、刺激之感,这种杂糅的感觉教他发狂。
说白了就四个字——心猿意马,两个字——发情。
如果鬼自逍是个遵时的人,这两天该回来了吧?
江熙彻底变成了猴,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榻上滚到地毯上,穿好衣裳想要出门,却被侍女拦下。
他无奈地用头磕着门板,忽然闪出一个想法,道:“那你们去给我买一些衣裳、易容假面、假皮、假发来。要俊俏的,魁梧的,能把人打扮得跟仙人似的。”
侍女:“好的爷。”
晚上,几名侍从抬着五只箱子进来,除了他要的行头,还有金银首饰,胭脂水粉。浮夸!他早该想到有其主必有其仆,忘了叮嘱他们不要破费了。
江熙:“能退吗?”
侍女:“黑市的买卖是不能退的。”
江熙扶了扶额,不过还是开心地摆弄起来。先是将一张完整的假人皮铺在桌面上,饶有兴致地在上面画了一幅富贵花开,等墨迹晾干后披上,遮住自己目不忍睹的身体。他不禁笑此情此景的自己像极了志怪故事中的画皮鬼。
鬼自逍喜欢月光,他便挑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袖衫穿上,是由四层薄如蝉翼的蚕纱叠成,软绵绵又轻飘飘,触感当真如月光洒在身上一般,腰封一束尽显身材,干干净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又挑了一张最英俊的假面和最茂密的假发,在镜子前笨手笨脚地倒腾,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介意自己的容貌。
系统突然出现,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眼的白光,快要亮瞎他的眼,显得有无比要紧的事。
可还有什么大事是他没见过的,他照着镜子粘着假皮,云淡风轻地道:“怎么了?”
他不会知道,系统接下来毫无情绪的提示将震荡他的心脏。
【幸运儿,目前总分值:70000,是否选择完全修复肉身。】
“确定一定肯定无疑!立刻马上速即执行完全修复!”他神色一凝,脱口而出,不敢怠慢,不敢呼吸,而后僵住。
他内心已翻江倒海,脑子却无比冷静,他知道自己但凡迟疑一秒,声望值就可能断崖式下跌,因为临近五月十六了。
【叮——
执行身体完全修复,分值:-66900
目前总分值:0。】
果然就在一瞬间,声望值掉了3100。
他再次全身发痒,只见如癞蛤蟆一般凹凸不平的皮肤渐渐隐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正常光洁、如身上蚕丝一般细腻的皮肤。
脸上未粘好的假面掉落,镜子映出那副重生的脸庞,面如冠玉,眸若朗星,唇红齿白,一头天然浓密的青丝长过腰臀,丝滑地垂在地上。
比他生前的状态更胜十倍,似刚刚沐浴完。习惯了破破烂烂的躯体,这时竟不适应了。
【恭喜完成肉身修复!】
他神魂未定,直至胸口难受到作痛才想起了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想要站起来,但过大的刺激使得
年轻十岁
[]
身体在完全修复之后,感官神经也敏锐起来,此刻催生出他极想摆脱掉的一些不好情绪,譬如心焦、害怕,更在夜色中无限放大,连时间都慢得异常。
疾驰了三个时辰,天空微亮,他才收获一点点平静,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点橙黄的火光,示意那里有人。
他赶到时,天已清明。爬上一座高高的沙丘,在他身后,旭日东升,温和的光穿过他的身体,斜照在他眼前骇人的尸山血海,上空盘旋着秃鹰。
尸海后边是一座被烈火熏黑的城池,插满了宣誓胜利的红色旗帜,像一只冒火的刺猬,旗上写着“香”。
厮杀结束了。
尸海中央半跪着一个高大的女人,身上沾血的银甲反射灿烂的金光,散落的长发遮住了脸,胸前抵着一张立着的弓,使她不至于倾倒。
焦急如焚的白马失了前足,向前倾倒,江熙摔下去,连滚带跑地冲下沙丘,赤着脚踩在慢慢升温的细软沙地上。
来不及穿靴,来不及束发,如果系统早一刻钟出现,他甚至都来不及穿衣。
他步子飞快,薄衫如轻云、长发如乌云,追着他,连攀升的朝曦都在追赶他。
“鬼自逍!”他大声呼喊。
那高大的女人颤了颤,吃力地微微仰起头,从发缝间窥得一人,是完整的、活力的、好看的、年轻的,身披朝晕而至,天地做衬,风也轻柔,一个人便演绎完大漠初晨的景色。
只这一幕,他死了也值。
“……”他嘴角向上,说不出一句话,似乎刚才那一下抬头就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江熙冲进了尸海中,血沙吞陷着他的脚掌,染红了他的衣摆,像是一只崭新毛笔浸染了红色的墨。他慌张地翻看尸体,越看越怵,生怕看到熟悉的人。
“别……”
江熙定住了,仔细倾听。
“别……”
是那个女人发出来的细微声音,如果不是顺着风向,江熙大概是听不到。
他冲了过去,扶起女人的脸庞,拂开她的长发,看到一张浓妆艳抹的假皮。
女人牵强地撑开眼皮看着他。四目相对,彼此都是新的模样,皆张口无言,似在辨认。
江熙唇齿发颤,眼珠怔怔,一口气卡在喉头。
女人口型说道:“回去……”
“鬼爷!”
江熙当即将鬼自逍打了横抱,带出尸海,平放在地上,麻利地从随身空间中取出水来喂他,又掏出帐篷搭好,将鬼自逍抱了进去,就要卸掉他身上的装备检查伤口。
鬼自逍恢复的第一口力气就是用来阻止他,拔出腰上的匕首抵在江熙胸前,手还止不住地打颤,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江熙一巴掌打掉匕首:“你敢指着我?你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
鬼自逍摁住他在自己身上撕扯的手:“别……碰我。”
江熙见他抵抗的意志坚定,停下了手,即无奈又忍不住呛道:“别碰你?现在睡你都轻巧。带人出来打架的时候不挺牛吗,现在知道怂了。”
“我没受伤……只是累了。”鬼自逍实在没有力气顶嘴,像条死鱼一样瘫着,手还在打颤,显然是持着兵器杀疯了。
江熙给他按揉四肢,舒缓筋骨,见他顺了过来,才恢复该有的冷静。
一名士兵找了进来,刚要开口,鬼自逍便喝道:“闭嘴出去。”
士兵虽不明所以,但识趣地走了。
江熙清楚有些事鬼自逍不想让他知道,便道:“我出去,你们谈,别误了事。”
江熙出了帐篷,把士兵唤回去。他则回到尸海,观察尸首和周遭的环境,构想昨晚的战况。应是用火攻将恶人从城内逼出来,然后弓箭伏击,最后近战搏杀,有相当一部分恶人是死于剑器。
这十多万的功德,不知道打了多少场这样的仗,牺牲了多少人,有没有好好休息……
城中陆陆续续跑出来士兵,以及香花帮的小喽啰,扛着大箱小箱的战利品。
江熙拔起身旁的“香花”旗帜摇撼,以免被他们误伤。
两个小喽啰扛着一大锅粥路过,不知他是谁,只当是盟友,问道:“我们夫人在哪?得赶紧给她补补,多着呢,你也来吃呀!”
江熙指了指:“在帐篷里,我不饿,你们吃。”
难怪鬼自逍穿女人的衣服,原来是假扮他。可鬼自逍扮相不佳,粗枝大条的,反倒更有爷们味了。
他想进城中再探探,便被士兵请回了帐中。
鬼自逍在阻止他了解更多。罢了,既然鬼自逍不愿意坦露,他便不再过问、不再探究。就像他不可能让鬼自逍知道他是大齐奸佞一样。
兵医给鬼自逍的左臂打上了绷带,小喽啰在另一旁给鬼自逍喂粥。
江熙回来,接过小喽啰的活,坐到鬼自逍身旁,问兵医:“伤得严重吗?”
“香夫人脱臼了,已经接好,不是大问题。连日征讨伤及根骨,需要休息调养。”兵医说罢退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他俩人。
鬼自逍自是挪不开眼,道:“你穿这身衣裳好看,可惜在死人堆里踩脏了,回去给你买件新的。”
江熙有千面,面随心改,有佞相,有贤相,有狠相,有娇相,有妖相,有楚楚可怜、不能自理的绿茶相,动如脱兔,静若处子,各种性格情绪都适配这身皮囊。呈现什么模样完全取决于他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若真要挑一个词来形容他不装不作时的本色,唯有“干净”两字。
此刻他是温润和煦的,细滑的长发别到耳后,眉宇间溢出读书人特有的文静气质,眼波中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回避,骨节分明而纤长的手端着碗,连碗都好看了几分。
“不用,他们已经给我买了很多了。”打仗呢,扯这些无关紧要、有的没的。他试图把话题掰回正轨,“鬼爷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鬼自逍:“给你买件新的。也不在茶馆好好待着,偏跑到这里来,既跑到这里,又不把鞋穿上。”
“……”江熙道,“不是这个计划。鬼爷接下来还要除恶吗,要的话带上我,我一个人顶一百个。”
鬼自逍:“不行,你身上有伤。”
江熙:“好着呢,完全没事了!”
鬼自逍:“真的?”
江熙放下碗就宽衣解带。这是他急忙赶来的意义之一,要让鬼自
祭司大人
[]
这时,一名老兵进来汇报战利品清点情况,看到江熙后目瞪口呆,又上下端详。
江熙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假作喝水,自然而然地用手遮住了脸。心想,难不成这个古镜老兵认得自己?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因为他在古镜军营里待过,在那场与大齐的交战中,有三百名古镜士兵逃出,多数是见过他的。
只见老兵发抖地跪下,双手伏地,行的是古镜最虔诚的拜礼,吞吞吐吐道:“月……月刹罗大人!”
晴天霹雳!江熙当即失掉了手中的水杯。
鬼自逍当即为他否认:“他不是。”
老兵抬起上半身,又仔细观察江熙,道:“除了眉心少了一点红痣,模样几乎无差!”
江熙:“我不是古镜人。”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老兵眼睛瞪得更大了:“声音也几乎一样!大人,是我,弧尔查,在您身边伺候了五年呐,岂会认错。大人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别怕,如今太子已为圣君,九镜百姓对您敬重拥戴,不会再负您了!”
死而复生本不可信,但月刹罗的身份是祭司,是与神鬼通灵的人,他复活似乎又可以理解。
江熙默默背过身去,捶额,心道:江熙呀江熙!你说你,干嘛掘人家坟墓、盗人家尸体!这下好了,传出去岂不人人都以为你是月刹罗诈尸,那你是谁?!
他此前是想把所有的事都赖给月刹罗没错,但他当时没想到月刹罗也是个苦逼。
鬼自逍:“他不是,也不必辨证,你就当不知道,不要乱说,以免引起误会。现在报你要说的。”
老兵的视线终于从江熙身上收回,道:“是。此次围剿共获黄金十箱,白银二十箱,骆驼一百头,马五百匹,兵器……”
鬼自逍:“按照之前说的去办。”
“是。”老兵退了出去。
鬼自逍自如地从上一个问题切了回来,与江熙道:“你还是把脸遮起来,如果被古镜人发现,八成是要把你抓回去献给圣君当皇后的。”
“好。”江熙心想,给那个变态当皇后?宁做焦尸!“真的很像吗?”
鬼自逍顿了顿,道:“很像。你不必苦恼,我说过在我眼里,你是你他是他。”
江熙感慨:“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模样相近也就罢了,可是连死法、死去的年纪都是一样,不可谓不邪门。
队伍休息了一天,第二日启程回黑市。
萧遣让江熙穿上“香夫人”的行头,提着黑风寨寨主的头颅过市。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在众人的高呼声中,他的声望值狂增两万。
据鬼自逍透露出来的可怜的丁点信息及系统的分值记录,江熙暗自推算,在二十三天内,鬼自逍从古镜调了三百名士兵,向樊慎借了五百名寨员,过程中又纳降了四百名帮众,一共打了九场仗,干掉了近一万人,白日黑夜连轴转,不是在打杀中,就是在赶去打杀的路上,也折损了一半的弟兄,也就是六百条性命。
收获的丰硕战利品三成安抚战死弟兄的家属,两成分与活下来的弟兄,剩下五成散与曾被掠夺的百姓。
中间还穿插扶倾济弱、制颁法典……几乎挤不出丁点休息的时间,就算神仙来了也吃不消。
那些弟兄回到寨子都不庆贺了,跟蔫掉的菜一样倒地就睡,鬼自逍的情况更糟,三五天内是下不了床了。
但不得不说,鬼自逍带领的这支队伍可谓神勇无匹,以少胜多,屡战屡胜,现在再看“香花”两字都觉得凶煞了许多。
江熙一时间感觉自己欠下了太多太多的恩情,不止是鬼自逍的,还有那些素未谋面的异国他乡的人。
他独自一人躺在屋顶上,嘴里衔着草,看着日月凌空的早晨,长叹一声:“江熙,你何德何能。”
与日月一样明晃晃的,还有在一旁疯狂闪烁的系统。
【声望值:
-5000
-12000
-9000
-20000
-50000
……】
今天是五月十六日,大齐百姓的怨念爆发了,说实话,他有些麻木了。他们苦苦攒到的分值,在这些排山倒海的减值前像芝麻一样渺小可笑,不值一提。
他自言自语:“无解呀无解。”语气尽是无可奈何,又庆幸自己赶在这波声望值崩塌前修复好了肉身。
侍女在对面的廊檐下唤他:“爷,原来你在这!鬼爷醒了,找你呢。”
江熙:“好。”
从回到茶馆到现在已过去八个时辰,鬼自逍一直由侍女单独伺候,他被拦在房外,只能从侍女的交谈中探知鬼自逍的起坐情况。
他瘫床上的时候,鬼自逍彻夜守在一旁,如今鬼自逍瘫了,他却只能一个人在屋顶吹凉风。鬼自逍一直堤防他探知自己的真面目,到底能有多丑嘛!
他戴上面具进了鬼自逍的房中。鬼自逍已是盛装打扮,披好了貂皮,坐在金丝楠木制成的鎏金轮椅上,又开始浮夸了。
江熙:“鬼爷还不能站起来吗?”
鬼自逍:“站是站得,不过酸乏,只想躺着。”指了指书桌上的一只木盒,“那是给你的。”
江熙打开木盒,里边绢布包裹着的正是他丢失的那枚大齐通关令牌,欣喜道:“鬼爷什么时候找到的?”
鬼自逍:“十天前我们的人马行过那里,停下来找了一会儿便找到了。恭喜,你可以回家了!没耽搁你太多时间吧。”
“哪会……”他紧紧握着令牌,指尖都白了。再感激的话说出来也只觉轻淡,一时又不知如何倾泻自己的感激之意,便说道,“今天天气真好,不如我推鬼爷出去走走?”
鬼自逍:“今天没有心思,哪也不想去。你陪我下棋吧。”
江熙:“好。”
侍女搬来棋盘放置榻上。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
鬼自逍:“只有我们俩,你不必戴面具了吧。”
江熙扬起嘴角:“有必要。鬼爷不也带着假皮吗。谁也甭想占便宜。”
鬼自逍摇头无奈笑了一下,转而道:“那你计划什么时候回齐国?”
江熙:“等鬼爷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鬼自逍:“之前看你心急火燎的,现在倒不急了?”
江熙托着下巴看鬼自逍,带有两分逗趣的意味:“因为鬼爷很重要呀!
我喜欢你
[]
江熙扶了扶面具,虽然这二十只木人长得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但他还是怕被认出来。
鬼自逍:“我说过这玩意儿不能看,当心晚上回去睡不好。”
“还好。”对于经历过生死的他来说,这些都是小巫。
鬼自逍浑身不适,催道:“我看不得这些东西,你看也看了,该回去了。”
齐人看到了鬼自逍,走过来挑衅道:“你还敢来?找抽呐!”
鬼自逍正要起身,却被江熙摁住了肩膀。
江熙调解道:“鬼爷是古镜人,他不知情的。无意冒犯了。”
齐人看了看江熙:“那你呢!”
“我是齐人。”说时连忙朝木人呸了一下,道,“大吉大利!”
齐人方舒展了眉头:“这还差不多。”然后回到队伍中,带领众人齐声大喝,“勿忘国辱,奋发图强,收复阙州!”
“勿忘国辱,奋发图强,收复阙州……”
鬼自逍蓦地站起来,甩下江熙和轮椅,一瘸一拐地径直走回茶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见什么摔什么,正要掀翻榻上的棋盘,却见上面的棋子被摆成了几个五个大字,是齐字——我心悦你呀。
如及时下了一场春雨,将他刚燃起的怒火全浇灭了,他不知自己该不该看得懂。
“鬼爷怎么了,吓着了?”门外江熙拎着轮椅回来了。
鬼自逍心里一慌,忙的将棋子拂乱,去开门,道:“我没那么胆小。”
江熙扫视房内一眼,便知鬼自逍又发癫了。想鬼自逍大概是有个“癫点”,也不知会在什么样的场合被戳到,反正戳到了就要发作,跟他的笑点一样莫名其妙。
连“点”都这么般配,也许就是天作之合吧。这么想着,他单手捂着脸,又又又笑起来了。
鬼自逍一头雾水:“又怎么了?有那么好笑吗!”嘴上虽说是不乐意被无端笑话,但有的人便是天生有魔力,一笑起来,他的世界都明媚了。
江熙:“我在想,鬼爷摔东西时的样子一定很有趣。”谁能懂他的笑点呢?一个四十岁的大老爷们,闹起情绪来不是撕东西就是摔东西。
鬼自逍:“……”
江熙扶鬼自逍到床上坐下,认真谈起香花帮的事宜来:“我要回大齐,香花帮就解散了,改天我想举办一场散伙宴当面答谢大伙,鬼爷借我点钱吧。为我这点功德辛苦他们了,鬼爷也辛苦了。”
鬼自逍:“要办散伙宴自然没什么,只是你不要觉得亏欠什么,并不是专门为你攒功德,大伙为的是黑市的太平和正道。”
这是他醒来后头一件想跟江熙辨清的事,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既然江熙提了,他便说了,道:“难道没有你,这些事就不需要做么,又难道除了你,其他人就没有获利么?别什么责什么债都往自己身上堆。”
“知道的。”江熙比谁都清楚,鬼自逍在宽慰他。如果只是为了太平正道,大可从长计议,何须十万火急。那些手下当然没有这番算计,只听鬼自逍差遣,但鬼自逍自己岂无私心。
不出意外的,鬼自逍问:“你还要做多少功德?”
如果真那么大公无私,只管做去,又何须问他。
“不不,不用了。”江熙忙的摆手,怕自己答出一个数字,鬼自逍又要硬着头皮去干了。“你不必操心了。我还有一事相求……“
鬼自逍:“说吧。”
江熙托付道:“齐国皇子为何被掳到古镜,如果鬼爷有权力的话,请帮忙查探一二。两国的和平是最要紧的,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也可与齐国澄清。如果鬼爷不便,也无妨。”
鬼自逍:“方便。”
江熙:“这些日子谢谢你了。”
鬼自逍:“谢就免了,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你不是要从齐国的沙州关口入境么。”
江熙:“是的。”
鬼自逍:“之前没有严封的时候,我也偶尔去大齐沙州走商,结识了一名叫‘柳痴’的镖师,交了朋友,这人很是靠谱,你入关后可以找他护送你回家,报上我的名字就好。”
江熙笑说:“大齐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国家,回家而已,哪里就需要镖师了呢。”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鬼自逍语气变冷:“那不一定。把自家的皇子都弄丢了,能有多安全。”
江熙:“皇子金贵,搞不好是歹人密谋已久、里应外合掳走的。我不过草芥,两袖清风,谁又能盯上我。”
鬼自逍:“不好说。我给你画个地图找到柳痴。”
江熙只得应下:“好好好,我一定找到他!你放心。”
鬼自逍:“你回去后,什么时候再来?”
江熙举手发誓:“等我处理完身上的事,一年左右就回来看鬼爷!”
鬼自逍:“那你要天天给我写信,寄到寨主那里,我派人去取。”
江熙汗颜:“天……天?!”
鬼自逍:“不行?”
江熙怕了鬼自逍了,连连点头:“行!对了,月刹罗的遗体我找到了。”
鬼自逍身子后仰,靠在被子上,道:“月刹罗的遗体不会就是你盗的吧?”
“怎么会!”江熙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盗月刹罗的遗体对我回齐国有什么益处呢?”
鬼自逍:“是也没关系,你需要就好。如果能帮到你,我想月刹罗也不会介意的。”
白日光盗了白月光,上哪说理去。
江熙坚定道:“不是。”承认才怪了,一个奸臣的第六素质,就是打死不认。
鬼自逍别有深义地点点头,道:“再者,在长迦关帮着齐兵杀掉千名古镜士兵的焦尸是不是你。你刚才也提到这件事。记得我第一次偷偷跟你去剿匪,我俩被捆起来的那次,你变化出的兵器都是长迦关官署失窃的武器,上面都刻有编号的。”
江熙沉默。鬼自逍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语气十分肯定,褪去了往昔的稚气,似真有四十岁的老谋深算。恍然间让江熙以为,鬼自逍正是掌握了一些线索才出现接近自己,暗地进行调查。
搞不好鬼自逍是古镜朝廷派来侦办的官员,如此,鬼自逍便手握两件大案:月刹罗遗体迷失案和长迦关齐国皇子绑架案。
这是江熙从未设想过的角度,但也只是设想了一下而已。哪怕鬼自逍真是这个身份,也一定会放过他。这个
欢迎回家
[]
一句话比点穴还要管用,鬼自逍整一个定住,心头涌起一股热浪,不知所措。
两人几日来的暧昧,他已经明了江熙的心意,可真当江熙开口表白时,脑瓜子还是炸了,不只是喜悦,还有久求不得的酸楚,千百种情绪无法一一名状。
等回过神时,小贩已经给江熙刺好了耳洞,溢出些血丝来。
“我看看。”鬼自逍捧着江熙的脸,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生怕污染了伤口,只恨得弹了两下小贩的脑门。
小贩抱头叫苦道:“是这位爷要刺的,干嘛凶我!”又机灵道,“刺都刺了,要不买一对金的吧,金的养耳洞好。”
“你……”鬼自逍又弹了小贩几下,把所有的金质耳环都买了下来。
小贩虽吃着疼,但赚到了钱也欢喜,不忘叮嘱道:“记得要一直戴,不然耳洞愈合了就白刺了。”
鬼自逍拽着江熙回去,一定要大夫亲自处理。
这在江熙眼里实属小题大做了,芝麻大点的伤口算得了什么,只是心情愉悦,忍不住重复道:“嘻!鬼自逍,我好喜欢你!”
鬼自逍又是一颤。
江熙:“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大概是因为明天要走了,今天恨不得把这几个字刻进鬼自逍脑海里。
鬼自逍不得不捂住江熙的嘴,道:“别说了,我没让你还钱!”他不是不想听,只是江熙每说一次,他心脏都控制不住激荡一回,他脆弱的神经快遭不住了!
第二日。
鬼自逍送江熙抵达大齐沙州关口,怕江熙一路担重,将百两黄金兑换成大齐纸钞,装在防水的皮革包中,临到城门前,才舍得给江熙挂在肩上,叮嘱道:“过了关口后,马上把面具戴好,有人的地方都不可以摘下来。”
这个鬼自逍不说,江熙也会把自己藏得好好的,他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却不知道鬼自逍为何要他藏,故意问:“为什么?”
鬼自逍:“你面相不好。”
江熙有些惊奇,百姓虽然骂他品性,骂他身家,骂他十八代祖宗,但从没贬过他相貌,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评价面相差。“哪里不好?”
鬼自逍:“此去一别,山河远阔,你这面相最容易招蜂引蝶,我又管不住,怕你明年回来找我时已是一家三口。”
江熙摸了摸耳坠上的耳钉,道:“难道天底下还能找得到比鬼爷待我更好的人?若找得到,便不好说。”
鬼自逍拿开他的手:“别贫嘴。耳洞养好之前没事不能乱碰耳朵。记得去找柳痴,记得天天写信。”
江熙:“记住了记住了!你说过很多遍了。你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
鬼自逍:“好……一路平安。”
江熙点头:“多多保重。”说罢依依不舍转身走去。
未出几步,鬼自逍叫住他,他一回首便得一个轻轻的吻落在眉间。鬼自逍双手紧张得大张五指,无可安放,也不知为这一下做了多久的准备。
江熙笑了,大大方方亲了回去,见鬼自逍僵住的模样分外有趣,又忍不住多亲了几下,道:“算命的说我不会花心的,你放心回去吧。”
鬼自逍完全没想到江熙会亲回来,还一下又一下,一时间承不住,像被拆穿谎言的孩童一样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江熙目送鬼自逍与一众随从远去,直至消失视野,才走向城门,与大齐城卫出示了通关令牌。
城卫见到楚王令牌,知是楚王的幕僚,简单询问一二,便做完入关登记放了行,道:“欢迎回家。”
这四个字似有千斤之重,江熙鼻头一酸,眼眶湿润。
“谢谢。”
穿过城门,便是踏上了故土,他双腿发软,靠在里侧的城墙上,眼泪终究是淌了下来,又哭又笑。虽说一墙之隔,墙内的风却比墙外的风更喜人。
【恭喜完成‘回归大齐’任务,
现释放大齐地图任务,分为[情感任务]和[从良任务]两目。
[情感任务]主要如下:
1、寻找佳侣
2、拥有子女
待补充……
[从良任务]主要如下:
1、澄清先帝死因
2、澄清结党营私
3、澄清科场舞弊
4、澄清虐杀忠臣
5、澄清叛国投敌
待补充……】
他的身体如今已修复完成,这些任务不做也罢。
【警告警告:幸运儿不可以出现摆烂、对抗愿念、不顾愿念主人死活的心理。】
江熙:“不是系统,咱讲点道理,澄清没有意义。”
【系统不参与合理性讨论,如果幸运儿不执行任务,那么幸运儿将不再幸运。】
江熙:“什么意思?”
【一旦你放弃任务,愿念无法达成,你将失去愿念给于你的重生机会,你将再度死去。】
“谁说我要放弃任务了,压根没有的事!我爱任务,更爱愿念主人。”江熙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那么祝君成功。】
江熙:“等一下,‘寻找佳侣’我已经完成了,鬼自逍不是么?”
【请稍等,系统正在读取数据……
叮——
恭喜你完成‘寻找佳侣’任务。】
“还有还有,我有孩子的,江朦和江肴。理应‘拥有子女’我也完成了。”
实不相瞒,他有一对龙凤胎,捡来的,比萧序小一月出生,如今也是十三岁。
【请稍等,系统正在读取数据……
抱歉。因为在长达十一年的时间里,你未尽到抚养责任,江朦、江肴已划为江澈的子女,所以不算是你的子女。】
这倒是有理。江熙:“好的,谢谢。”
系统消失。
江熙从怀里取出鬼自逍给他的地图,看了看,往城镇中心去了。一路上
基建王爷
[]
江熙偷偷观察着柳痴,问道:“你去过京城吗?”
柳痴:“去过。”
江熙:“去过几次,在什么时候。”
柳痴:“一次。在去年。”
那柳痴大抵是没见过他的,他也不必费神在柳痴面前伪装太深,卸下了遮住半张脸的面具。
柳痴见状,说道:“鬼爷在信上叮嘱我看好你,不能随意卸下面具的。”
江熙:“无妨,这会儿又没有其他人。”
入夜了,江熙沐浴完毕,回到自己的床上,看向另一张床上的人,道:“你不去洗洗吗?”
柳痴:“行走江湖的人没有这么多讲究,我又没睡你床上,碍不到你。”
江熙:“我是怕你睡着不舒适。我见你刚忙完上一单任务,立马又接了我这单,想必没有休息好,我不急的,你要是太累了,后天启程也行。我看你不是不讲究的人,擦擦脸也好。”
柳痴好奇:“你哪里看出我讲究了。”
江熙只是笑笑,滚进床里躺好。“不说。”
一个奸臣的第七素质,就是细致入微。尽管柳痴行为粗野,不拘小节,活脱脱一个江湖游侠形象,但身上有一处细节出卖了他的这个身份,就是牙齿。柳痴的牙齿整齐洁白,要是长年累月这般大快朵颐后不清洁,定会长满牙斑。
簪缨世胄也没见几个能把牙齿养好的,柳痴的还如此完美,别说是日常清洁,恐怕还有定期保养,这已经不是“富”的范畴,更是“贵”了。富贵人当镖师,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鬼自逍的朋友自然与常人不同些,看他的名字“痴”,指不定也是性情中人,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偏要出来闯荡江湖赚点小钱,只为图个逍遥自在。
江熙自信道:“我保证,你不去把牙和黏腻腻的胡须洗了,今晚铁定睡不着。”
柳痴爬起来往洗浴间去,道:“我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
柳痴洗完回来时,江熙已经睡着,被子掉在了地上。柳痴轻轻拴好门,蹑手蹑脚走过去,拾起被子给江熙盖好后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次日,一车两人四马上路了。走的是官道,平坦宽阔。江熙闲时就出来骑马观景,累了就躺进马车饮茶休息,一路领略了各地风土人情,一连一个月也不觉乏味,好不惬意。
流水十年间,今日的大齐与往昔相比,屋宇建筑没有大变,倒是多出了许多学堂和用于练武的沙地,各地都有,又革风易俗,充满生机。
似十几岁的青年,十年之中皮相不曾大改,而骨子里去掉了病气堕气傲气,如睡狮醒来,就要大展宏图。
如此,他九死不悔。
傍晚,益州,益城。
柳痴指着一家比较冷清的临江旅店道:“今晚就住那里吧,清静。”
江熙:“好。”
两人入了店,订了房,又到楼下大堂用膳。柳痴与小二打听了驿馆地址,把江熙这十日来屯的信送过去,寄给鬼自逍。
江熙叮嘱小二等柳痴回来了再上菜,自个闲坐着喝茶,见大堂中央的两根顶梁柱分别刻了八个大字,一根是:一饮一食,不忘阙州;另一根是:每赚一厘,予军三分。
江熙:“小二。”
店小二过来问道:“客官有什么事?”
江熙:“柱子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店小二:“嗐!一句大白话。咱们店的大东家祖籍是阙州,思乡情怯,凡客人在咱们店花销,三成我们捐当军资,只盼朝廷早日出兵收复阙州。”
江熙:“我一路南下,入住的客栈不下二十家,大多都贴有‘收复阙州’这样的话,但明志善捐的你们是头一家。你们东家真是了不起。”
店小二:“嗐!不过是我们张扬罢了,真要打起仗来,我相信大齐上下没有哪个同行会不捐的。都十年了,咱国家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也不知道朝廷在憋什么劲,换我做主,早就打起来了。”
江熙解释说:“朝廷有那么多英才,自有考量,或有更好的计策,岂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懂的。咱们把日子过好就是了。”
店小二:“这倒是。”
江熙又问:“我离国十载,如今回来瞧见新建了许多学堂,可是朝廷下颁了指令?”
店小二:“哟,欢迎回家!的确是朝廷下颁的指令,不过国库拨款有限,只够在各州郡城设立学堂,底下乡县是没有的。多亏楚王游历各州,每到一城便募集善款,用于乡县建立学堂,后来各地方官员效仿,学堂就多了起来。”
今日客少,店小二也有闲与客人闲聊,分外热情。
江熙眼睑微合,想必一定有不和谐的事发生:“有没有冒出一些丑闻,比如贪赃善款?”
店小二:“有!有的人贪习惯了,竟敢在楚王主导的事项上贪,这不是打楚王脸吗。楚王一怒之下,令刑部联手户部严查,这一查不得了,有的人几十年前的旧账都被翻了出来,光益城便斩首了三名大官。那段时间每隔十来天就会爆出一个大新闻,别说贪官惶惶不安,清官都要颤两颤。现在没人敢贪了!嘿嘿,要说当今天下我最稀罕谁,第一要属楚王,别人什么品行我不知道,楚王我是亲眼见过的,除了没头发和不爱说话,样样都好。哪天楚王带兵出征阙州,我就去当伙头兵,天天给楚王做好吃的!来来来……”
店小二拉起江熙走到观景台,指着远处,道:“看,那呢就是我们益州的风景胜地——无益涯,前面的那座桥就叫无益桥,是楚王亲自带领工兵建的。”
江熙瞪大了眼:“什么!”萧遣还有这项技能?
那座横跨大江的石桥,眼观足有两里长,江涛湍急,不是个简单工程。
江熙:“楚王只是监督吧。”
店小二:“是吧,你也不相信。我当时也不信,跑去添人手,亲眼见着楚王实地勘探,跟大伙一起挖道,有两次楚王都被水冲走了,幸好楚王本身是会游泳的。桥一建成,来往方便,这一片更繁荣了。嘿嘿,说起来我还给楚王推拿过呢。”
还要被水冲走?
吃错药了
[]
晚上,江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累倒在床上,白色的面具都熏黑了。
柳痴给他盖上被子,道:“赶紧睡吧,明日寅时起床去爬无益涯,爬到顶时刚好日出。”
江熙:“好。”
他眯了一会,感觉没睡多久就被柳痴叫醒,大概昨天是真的折腾累了。
两人提着灯,走过无益桥。江熙以脚步丈量,桥面足有两丈宽,用切割平整的巨石铺成,石块之间严丝合缝,非常结实。在月光下,无益桥呈一条银带直登彼岸,叹为观止。
尽管在凌晨,却并不冷清,铃铛声、马蹄声、交谈声不绝于耳,来往着好些赶市的生意人。
柳痴牵着江熙走在桥中央,虽然两侧有石拦,犹恐江熙没清醒,懵懵然掉下去。
江涛声很大,但足底下的稳固教人安心,哪怕夜色笼罩,也可以一边行路,一边欣赏江月。
江熙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柳痴:“着凉了?”
江熙:“没有,我是高兴。”欣慰于萧遣有所长成,不负先帝、父亲的期盼,这孩子没白教。“你看路,我看风景。”
柳痴“嗯”了一声,把江熙抓紧了些。
无益涯,半山腰。
江熙趴在石阶旁的石凳上大喘粗气,宣布不行了。“服老服老,不中用了。”
柳痴催道:“再不走,太阳都要出来了。”
江熙摆手:“罢了罢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看了,等日落吧。再不济在峰顶上过一晚上,看明天的日出也是一样的。”
柳痴不悦:“明天的日出跟今天的日出能一样吗!”说时伸手揽过江熙的腰,一把捞到了背上,霸道不容拒绝。
江熙捶打柳痴的肩膀:“唉唉唉!你也累的,快放我下来。”
柳痴:“你安静些我就不累。”
“……”
江熙只得老实趴在了柳痴背上。柳痴身材高大,衣裳的褶皱映显出结实有型的背肌,应是常年习武练成,力量感十足。“哎!柳大。”
柳痴:“怎么?”
江熙:“你有没有夫人?”
柳痴顿了顿,道:“没有。问这个做什么。”
江熙:“我好奇而已。是你没有想法,还是别人对你没有想法?”
柳痴:“没人喜欢。”
江熙:“那你想要夫人不要?”
柳痴不假思索:“想。”
江熙热心肠道:“那下山后我给你收拾收拾。把头发和胡须理一理,再整件新衣裳,我保证不出三日,你必抱得美人归。”
柳痴冷道:“多管闲事。”
江熙轻轻打了他一下:“原来是你自己不想要呀。我就说,凭你这身段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受过情伤?”
柳痴:“无可奉告。”
江熙白了一眼:“我还不稀罕呢,神秘兮兮。”
半个时辰后,柳痴大气不喘地将他背到了峰顶。不是江熙矜娇,他几次要下来的,可柳痴并不理会他。怕柳痴累着,江熙一路上又是喂水,又是喂果子,好在柳痴还吃些。
峰顶上立有一块巨石,石上以朱砂刻着一句诗: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柳痴目光失神,痴痴地念道,声音很轻,只这片刻的入心,江熙即了然柳痴有心上人。
江熙第一次登上无益涯时是十六岁,妄称俗人附庸风雅,将此诗刻在此处是格格不入、煞坏风景。
友人笑他是薄情人:“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他不以为然,坚持自己的见解。如今时时想起鬼自逍,此刻犹甚,才始觉诗中滋味。
这时,云海深处透射出几束金光,穿过山林,斜照在益城上。
江熙放眼望去,震撼住了,满怀的水果洒落了一地。
云蒸霞蔚,雾起拦江,飞鹤隐没,如梦似幻。
天边重峦叠嶂,如墨晕染,由远及近横卧良田万顷,阡陌交纵,点缀繁花,益城便嵌落在这片绿野之中,屋宇乱中有序,白墙乌瓦搭着五六株千年老榕,古香古韵。
一条大江横穿郡城,倒映两岸风光,绿柳成荫,数百船只闲荡,怡然自得。
万般景致在蚕丝般的雾霭下,宛若美人遮面,那轮完全升起的红日如美人眉心的花钿,晕开的半天的朝霞如美人面上的花黄,美不胜收,用尽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描述这番美貌。
那年在此领略了春色之后,江熙便着了魔,流连忘返,从此念念不忘。一见倾心不过如此。
如与物的想念也叫相思,那么他早就学会了相思。
因那一面,他在益城逗留了数日,耽误了回京的时间,到东宫报道时迟到了半个月,这也是萧遣未曾见他就不爽他的原因。
如果萧遣亲自来无益涯看过,也许就能原谅他迟到了。虽说他是故意迟到的,因为他当时压根不想当太子侍读,他只想游山玩水。
话说回来,如果鬼自逍在,似他那般浮想联翩、古灵精怪,能将这景致渲染出十倍的浪漫。
他看着看着,笑了。风景好看,他笑着看风景的样子也好看。
立如兰芝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大致如此。
“看傻了?”柳痴在江熙面前晃了晃手。
江熙:“谢谢。”
柳痴:“又怎么了?”
江熙:“谢谢你赶在日出之前把我背上来。”
柳痴:“那就不必了,拿人钱财为人办事而已。”
江熙:“春天来的时候,田野一片韭黄色,那一片是桃林,红晕晕像粉色的雾瘴一样,飘着细雨,到处湿漉漉的,山水如新,甚是好看。秋天时的无益涯是怎么样的?”
柳痴:“无趣至极。黄蔫蔫的枫树,黄蔫蔫的落叶,黄蔫蔫的秋菊,黄蔫蔫的桂花,黄蔫蔫的熟稻,要死不活。也就是天气爽朗一些。”
“什么话,难道不是热热闹闹、丰收在望吗。”江熙用手肘蹭了一下柳痴,“当时是有伤心事呀?”
柳痴瞥了江熙一眼,没说话。
江熙:“你背过去。”
柳痴转过身去,江熙从随身空间取出画架纸笔,要将眼前的景致绘下来寄给鬼自逍,又取出躺椅和茶点,让柳痴一旁歇息,不至于无聊。
柳痴懒得问峰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画架躺椅,只道:“你画一幅画需要多久?”
江熙:“两天。”
柳痴:“你上次来的时候也画了吗?”
江熙:“没有。”
柳痴叨叨:“无聊。”
江熙:“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在附近走走看看。”
柳痴爬上一旁的树,斜斜地歪着。
随后陆陆续续来了一些游人,一对自来熟的小情侣一左一右地围在江熙身旁,谈天说地
主角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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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客官说笑吧,大齐早就没有妓院了,您就是想花钱找姑娘也是不允许的,小店要连坐的!客官您还是收收心吧。”
江熙一瘸一拐地爬回床上,避开两人鬼疑的眼神。“没事没事,我只是好奇而已,我喜欢男人的嘛。”
“找男倡也不行的!”店小二看看江熙,又看看柳痴,嫌弃地“咦”了一声,立马溜了出去。
又过一月,至雀州。
古文曰:朱雀之气腾而为天,之质降而成地。
朱雀创世,以“雀”为名,即有天地中心的含义,即京城。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的任务已完成,就此别过。”柳痴作揖道。
山水一程,相伴两月有余。不知柳痴是怎样的,江熙分别时竟生出几分离愁来,至此一别,便是江湖不见了。“都到京城了,不进去逛逛?”
柳痴摇头:“不去了。雀州于我不过是一个地名而已,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我没有多大的兴趣。”
江熙回礼:“那这段日子多谢你照顾了。便祝你一帆风顺,无往不利!”
“不客气。对了,戴好面具。”柳痴说罢调转了马头,潇洒远去。
江熙心想,自己要是能有柳痴一半洒脱就好了。
过城门,验了令牌,无需亮相,城卫便放了行,好不顺利。
天空很蓝,云也可爱,不知因什么节日而张灯结彩的街道热闹非凡,似在迎接他的归来。
久违了,繁华更胜从前的京都,那个生他养他,长大后又为他为非作歹的地方!
他脚步轻盈,一边洒泪一边往江府跑去。
而江府已人去楼空。
掉漆的大门被铁锁木条封死,被砸出了几个大窟窿,往窟窿里探去,杂草丛生,蛛网遍布,房屋倾倒有火烧过的痕迹。
外边斑驳的墙涂满了漆,写着“十恶不赦”、“乱臣贼子”、“大齐罪人”……
良辰美景、宾客满座、天伦叙乐仿佛就在昨日,眨眼间徒剩烂泥。
江熙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纵然在预料之中,而亲临时仍是刺目锥心。
他瘫坐在墙角下,久久才挨过那阵刺激,找到一个小孩问:“你可知江家人搬去哪里了?”
萧郁不曾诛杀江氏,他的家人还在京城。
小孩:“你是说大坏蛋的家人吗?”
江熙:“对。”
小孩指了一个方向:“在粮行那边。”
江熙颤抖着声音道:“谢谢。”
京城熟人太多,他避开人来人往的主干道,从巷子穿过去。
然而担心什么来什么,在巷子里,他撞见死去的故友郭沾的儿子郭岚,正用麻袋将人罩住痛打,挨打的人一动不动,显然晕了过去。
虽然已过十年光景,少年的模样大变,但郭岚手腕上有一块水蛭形状的红色胎记,眉宇间又颇像郭沾,江熙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孩子如今是十九岁。
要是将人打死,可是要坐狱的,大好青春将烂在牢里!
江熙连忙上前阻止,郭岚骂道:“你什么人,关你鸟事!”
“关我鸟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江熙麻利地将郭岚放倒,一手擒住郭岚的双手,另一只手掀开麻袋,一看,差点喷血,那晕死过去的人正是李顾大将军的遗孙李问,又一个他必须保住的人!
他忙的去探李问的鼻息,尚有呼吸在。他张望四周,不见有人,只得放开郭沾,抱起李问去找大夫。
郭岚手疾眼快,打掉了江熙的面具,怔了。
“你!”江熙急急捡回面具戴好,心想郭岚未必记得他,因为他与郭岚最后见面的时候郭岚才八岁。他现在也没有时间管教郭岚,走开了,李问的命要紧。
而他未走出几步,郭岚就大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叛徒江熙没有死,他回来了!他杀人了!”然后追上去,将打人的木棍塞进江熙怀中。
这小兔崽子叫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栽赃嫁祸!
江熙脸色一白:“我草你大爷!你给老子闭嘴!”
郭岚得意道:“你去死吧江熙!”
不远处传来声音:“什么,江熙没死?在哪!”
郭岚:“在这里,快过来,他要杀人了!”
他欲携李问跃墙离开,而郭岚扑过来死死搂住他的双脚。“快来人!江狗要跑了!”
江熙顿觉大祸临头,头脑发胀,急催:“你赶紧找人把李问救醒来,不然你这辈子就废了!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还要不要前程了!”
郭岚:“前程?你他妈也配教训我?若不是你,我会从小到大被人看不起?你是大奸臣,我父亲是奸臣的走狗!我就是奸臣走狗的儿子!你化成灰我都认得,我受够了!我今天只是打他,明天我就杀了他!”
李问就是当众羞辱他的人。
百姓围堵,巡捕赶来,他回京不到一个时辰,锒铛入狱。
谁能想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背了黑锅,而在百姓眼里,他归来第一件事就是谋害忠臣遗脉,死性不改,不可饶恕。
江狗未死,震惊朝野。整个京城,不,是整个大齐,都他妈的炸了!
朝廷连夜整理了有关江熙的所有刑狱案件,十日后于大理寺问审。
是日,大理寺、都察院、刑部甚至其余的五部掌事汇聚于审堂中,对江熙进行审判。
堂内光线晦暗,严肃压抑,无人不恨得咬牙切齿。江熙活着已是可气,还活得这么年轻滋润,似时光对他分外抬爱,就更可气了。更更可恶的是,他还戴耳钉,连裤I裆都恢复如初,似不曾被阉割过,这些年如此逍遥闲逸吗。
真是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死,必须死!见不得他这么快乐。
“罪臣江熙!鼎和(先帝时期年号)十七年十月,你苟合嫔妃,气死先帝。此罪一,你可认?”
系统出现,第一次闪烁红光。【警告:需要澄清。】
江熙:“我认。”
“其后你结党营私,招权纳贿,疯狂敛财。此罪二,你可认?”
【警告:必须澄清!】
江熙:“我认。”
“永定二年二月,你至韶州落草为寇,为修水叛军策划串通东凉国攻打阙州、分裂大齐之奸计。此罪三,你可认?”
【警告:请幸运儿端正态度!】
江熙:“我认。”
“永定二年十二月,你偷窃科考试题,协助考生作弊。此罪四,你可认?”
【警告:请幸运儿务必澄清!!!】
江熙:“
作者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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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熙:“能否让我再活一次?”
系统:“假使让你再活一次,又面临这样的局面,你会如何选择?如果选择依旧,那么重生的意义何在?”
江熙:“如果你纵观我的一生,便知我的生死皆有意义。求你,让我躲过这一劫。原是我大意被捕,下一次不会了。”
“你会。”系统说罢,消失了。
留下江熙仰天长叹,自言自语:“对不起,父亲,我没把握好你给我的第二次生命。”
此刻勤政殿内,大理寺卿正向皇帝萧郁汇报——江熙受惊过度已死。
萧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摇头,不以为意地喝茶,少顷,道:“既然死了,就让他的遗体再走一个过场,押往法场斩首,得死在众目睽睽下才能服众。”
大理寺卿:“是。”
狱内,江熙的尸体已经被挪到了单独的停尸间,江熙魂魄趴在尸体上,试图将自己塞回去,却徒劳无益。
系统再次出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你获得了重生的契机,坏消息是……”
江熙紧张道:“是什么?”
系统变化出一个画面,画面中萧遣的颈项不断流出鲜血,昏迷不醒,太医焦头烂额。
“坏消息是这个契机源于萧遣命在旦夕。萧遣丰功伟绩,福泽万民,百姓念其长寿安康,此愿念是百姓许给萧遣的,恰逢你祈求复活,这个愿念可以借给你,助你再生,但你需要达成这个愿念的期望,你是否接受?”
面对自己的死亡江熙尚能平静,而面对萧遣垂死,他心如火焚,道:“如果我借走了属于萧遣的愿念,萧遣能活下去吗?”
系统:“这个愿念的任务就是使萧遣长乐未央、长寿无极,做不做得到在受愿者。接受这个愿念,你的命将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命,还是原受愿者的命。”
江熙:“意味着我将与萧遣同生共死?”
系统:“可以这么理解。如何,幸运儿,敢接受这个挑战吗?”
江熙思忖良久,下定决心道:“我接受这个愿念。”
系统捋着胡须哈哈笑了两声,道:“从今天起,你就是萧遣的命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愿念可贵,可不能再浪费了。”
那是萧遣的命,他岂敢马虎,重活一世,他一定——苟!他郑重宣誓:“我一定会使萧遣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系统消失。江熙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待重新睁开眼睛时,魂魄已经回到身上,全身刺痛感袭来,动弹不得!
眼前白字出现。
【幸运儿,恭喜再次醒来。现在为你介绍命侍的评分体系:
首先,原评分体系仍旧沿用。
当前计数好感值:0
声望值:-5000000
总分值:-5000000
请再接再厉。
然后,增加了萧遣爽度统计。
提高萧遣爽度的方式有:照顾萧遣的个人兴趣、癖好,使其产生正向情绪。
爽度每提高1点,萧遣寿命即延长1天。
如果你的行为使得萧遣产生负面情绪,达到一定负值后,系统将予以萧遣惩罚,包括但不限于剥夺萧遣的感官、智慧、颜值、武力值等等。
萧遣当前寿命:30天。
请你珍惜使命,创造价值。】
才三十天!江熙急得坐了起来。看在狱卒眼里,简直诈尸!
江熙心道:为什么惩罚的是萧遣,而不是我?!
【这是系统的智慧,防止幸运儿摆烂。提示:萧遣心里有四道阴影,化解它们将有妙不可言的奖励。】
江熙素来知道萧遣是有心病的,但没想过居然有四道!奖励可以不要,阴影必须克服!皇室的精神状态就是帝国的精神面貌,怎么可以郁郁寡欢。
【幸运儿,你的第一个任务是:潜入楚王府,成为王府家仆。】
江熙应道:必定达成。
这地狱一般的大牢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狱医进来查探江熙,大吃一惊,当即向上头禀报。
大理寺卿刚从勤政殿回来,得知江熙死而复生,不得不又折回皇宫汇
先帝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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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名叫“白檀”,旁人都说她是江熙的对食。是的,江熙是一个太监,在最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去了势,所以也有别称“江公公”。
一个月来,白檀为江熙的事东奔西走,进了大理寺伸冤,却一个能为江熙开脱的证据都拿不出来,吃了一些轻刑,最后释放。此路不通,她又买人情托关系,凡是她能联络上的权贵都联络了,更在公主府门前磕了一天一夜的头。
肃川长公主萧嫒被她感化,给了她一次澄清的机会,但她仍是没有证据,只一味地强调自己能以性命担保江熙。
可她的命值几个钱?江熙犯的事可是十恶不赦,她纵有一万条命也不够赔。众人权当她疯了,不予理会,而与江熙为伍,她又少不得遭人羞辱打骂。
“时辰已到,行刑!”监斩官语毕,扔下令牌。
随令牌落地的清脆声,全场安静了下来。
刽子手喝了一口酒,扬起砍刀。
人群屏住呼吸,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
砍刀一挥,麻绳绷断,一把千斤重的大铡刀瞬间落下,一阵疾风呼啸而过,“哐啷”一声闪起了火星,又“轰隆”一声巨响,地面为之一震,扬起的灰尘比人还高,一片灰蒙蒙的,呛得前排的人连连咳嗽。
人群中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吓得晕厥过去。
少顷,画面清晰过来。
原来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赶来,猛力投出飞枪,将下落的铡刀撞偏了,重重落在江熙身旁,地面被砍出了一条缝,震得江熙头昏目眩,仿佛看到了走马灯。
“我操你大爷……”江熙气若游丝地骂完便不省人事。
高大挺拔的侍卫驾马于人群之中,格外显眼,他掏出鎏金的免死金牌,冷面大声宣布道:“陛下口谕,免江熙死罪,押回天牢!”
监斩官迎上前来,疑惑道:“如此板上钉钉的罪行竟有变数?”
侍卫下了马,也是不解:“说是杀了江熙不够解恨,要留他贱命,让他受尽侮辱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好。”
不杀江熙就等于孕着一个恶胎,还不知会生出些什么事端来,面对未知的风险,就应该斩草除根,不知皇帝为何出此下策。
监斩官失望地摇头道:“朝廷又要多事了。”
江熙被抬上了刑车,往皇宫行去。
有人破防,跪在地上,双眼含泪仰天悲嚎:“陛下你糊涂啊!”
人群愤愤不已,骂骂咧咧,一时间炸开了锅。
“阎王的生死簿上是没有江狗名字吗?!”
“据说宫里的那位娘娘又怀孕了,怕惹娘娘伤心,动了胎气。”
“那个女人可真会挑时间怀孕!”
“陛下就一死心眼,全天下难道就没有好女人,非得喜欢他江家的?”
“江才人不死,江狗难除,后患无穷!”
“呸!恶心,恶心死了!”
……
江熙的身份很复杂,这得从他的家世说起。
江氏自大齐开国以来便担任帝师一职,到了江熙这一辈有四子:老大江熙,老三江澈,是男儿;老二江涵,老四江渔,是女儿。
萧氏这一辈也有四子:老大萧遣,为嫡长子,曾为太子,现为楚王;老二萧弘,为妾生子,现为韩王;老三萧郁,为嫡二子,是当今圣上;老幺萧嫒,为嫡三女,现为肃川长公主。
先帝名为“萧威”,对江氏的四个孩子是喜欢不已,特别是对江熙有种过分的亲切,像私生子似的。
萧威在病危时,牵线江涵和萧郁,两人婚后第一年便生下一名龙子,取名“萧序”。
萧威宾天后,萧郁继承大统。如今江涵怀了第三胎,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此次皇帝放过江熙的动机。
那么江熙“私通嫔妃”、“气死先帝”是什么回事?
哎,家门不幸,说来话长,恨得萧郁年纪轻轻就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江熙是他的大舅子,是他母妃的情人,是他的杀父仇人,还是他的(按下不表)……总之萧郁,炸了!
在萧郁的视角,事情是这样的: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萧威因年轻时久征沙场,负伤在身落下病根,一朝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只剩一口气吊着,后事已经安排妥当,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晚萧郁与皇后闻素用过了晚膳,一齐去萧威寝宫伴驾。当晚萧威的寝宫安静异常。
“皇后娘娘、三皇子驾到!”因大太监临时不在,看门的侍卫代替太监宣道。
闻素问侍卫:“殿内有何人。”
侍卫答道:“太子、闫美人和江熙都在里面。”
闫美人闫蔻是小部落献上来的女人,貌若天仙,有雀鸟之灵、蛇狐之魅,又有几分虎狼之戾,天生一股野性,偏得先帝宠爱,是先帝晚年陪伴最多的姬妾。
霎时,晚霞消散,毫无预兆地刮起了剧烈的阴风,四面八方狂呼乱啸,树枝、宫灯摇晃不止,窗户咿呀作响,鸟雀盘旋于树冠之上,仿佛无处落脚,几只宫猫上蹿下跳,惊恐尖叫,一切的一切就像在急急诉说着什么。是凶兆!
母子俩生出不好的预感,加快了步伐。
窗户上隐隐见人影晃动,鬼鬼祟祟。母子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冲进殿去,外殿的宫女齐齐下跪,两人无视,亲自推开内殿的门,又掀开帷幔,绕过屏风,定睛一看,一口气卡在了喉头,差点厥过去。
只见太子萧遣倒在地上,似被人打晕;
再看一眼,江熙与闫美人衣冠不整地纠缠在塌前,两人皆是面红耳赤,畏畏缩缩,全身发抖,亵衣还落在一旁;
再一看,病榻上那头冒绿光的皇帝,口吐鲜血,死不瞑目,享年四十岁。
萧郁就要喊人,闻素凭仅剩的理智拦下萧郁,对江熙两人冷声斥道:“穿好!”
两人连忙穿好衣裳,抹掉痕迹。闻素才单独唤来大太监武德:“将淫贼江熙和这个刁妇押入密室!即刻传太医!”
吩咐完,闻素再也控制不住,扑倒在塌边,摇着相处了二十余载、身上还有余温的男人,泣不成声:“陛下!夫君啊……”
萧郁撕心裂肺:“父皇!父皇!”
萧威俱无反应。
闻素当场晕了过去。
谁能想萧威堂堂一国之君,威武一世,竟落得个如此毫无尊严的收场。
先帝的丧礼和新帝的登基大典操办了两个月之久,宫廷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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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凉意直蹿江熙脊骨,这一罚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闫蔻魂飞魄散,爬向前抱住萧郁的脚,涕泗滂沱道:“陛下饶命,妾身实在是无辜的啊!”
萧郁原本就不喜欢闫蔻,认为就是她分走了父皇对母后的宠爱,冷漠地撩开了她。
江熙向前跪了两步:“陛下如果重罚,宫人看来,无端出事必定生疑,倒似真有那么回事了,传出去岂不辱没先帝名声?”
萧郁:“你有这般深思熟虑早干什么去了?”
江熙心如明镜,如果换作别人裁决此事,他大概已经死透了。萧郁还亲自来审已是给了他极大的情面。他已别无他法了,只得说道:“陛下,先帝曾赐给臣一块免死金牌……”
萧遣始睁开了眼,三人的目光齐齐锁在江熙身上。
江熙分外冷静道:“愿保闫蔻一命。”
三人惊诧。
萧郁恍然间会意了,讽刺道:“好,好哇!你竟不自保,如此情深义重,原来你不是一时冲昏了头,你们早就暗通款曲!”转头向萧遣,“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他的德性!”
江熙澄清道:“臣与闫蔻素未谋面,并无情谊。千错万错都是臣一人的错,臣一人做事一人当,并不愿牵连他人。”
既然抬出了先帝,萧郁也无话可说,免了闫蔻死罪。按照大齐律法:皇帝驾崩,未生育过的嫔妃要削发为尼。他警告闫蔻:“你就在兰若寺待一辈子,管好自己的嘴,倘若透露一丁半点,后果你明白,不仅是你小命不保,你父亲那小小部落我必踏平成泥。”
闫蔻哆嗦道:“妾身叩谢皇恩,必守口如瓶!”
萧郁:“来人!”
室外大太监武德闻声推门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萧郁:“把江熙带下去,处以宫刑。”
“……”武德愣了一瞬,不敢问,应了一声“是”,便唤人来把一身疲软的江熙带到净身房。
萧遣开口道:“陛下。”
萧郁是一身反骨,喝道:“不听!”
萧遣没有反对,只是说:“让我来行刑。”
萧郁听此,心头倒是舒畅了一些:“行。”
两人随即也到了净身房,武德劝道:“陛下请止步,勿要污了眼睛。”
萧郁在门外候着,萧遣走进房去,江熙已被绑在了行刑的台上,没有挣扎,目光呆滞地看着天面,眼泪无声地流着。
武德又劝萧遣道:“这一刀下去,如果失血过多也会要命的。殿下没有经验,还是让奴才来做吧。”
萧遣:“本王自有分寸。”
……
“啊!!!”房内传出尖锐凄惨的叫声,一缕血溅在了纱窗上,渗透出来,令人头皮发麻。
“娘亲呐救命!哎哟哟!痛死我了!!”
片刻,萧遣拿着干布擦手,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武德出来向萧郁汇报:“陛下,江熙已经是废人,现晕过去了。”
萧郁满意点头,已到晚膳时刻,萧郁便问萧遣:“皇兄可去我宫中用膳?”
萧遣:“没胃口。”
有罪有罚,这档破事就算过去了。但萧郁万万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江熙以后带给他的惊喜,桩桩件件都让他怀疑人生。原来他名字“萧郁”,竟是“抑郁”的“郁”。
时间回到当前,地点又是在密室。
江熙迷迷糊糊醒来,已是次日,室内温暖,身上也添了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衣,太医正给他喂汤食。他饿疯了,本能地大口吞咽,像涸辙的鱼拼命地呼吸,他四肢无力,等缓过了劲,旁人才给他肉吃。
太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叫道:“江熙?”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抬眼看了太医,虽然耳目恢复了一些,但还是看不清明,听得吃力。
太医:“慢点吃,不宜过快。”
江熙听话地慢了下来。
太医见他恢复了神识,放了心,又检查了一遍江熙身上的伤口便退了出去,向皇帝汇报。
等身体熬过了求生这道坎,江熙才有了脑力思考自己的处境。未思考多少,萧郁便走了进来,室门合上,仅余他两人。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江熙一瘸一拐地俯首跪下。萧郁靠坐在椅子上,斜着脑袋,眼神空空,俯视着江熙,又不像在看江熙,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响桌上的茶杯,室内全是回音,听得人心里发憷。
江熙屏声敛息,生怕听不清皇帝说话。
许久萧郁才道:“昔楚汉之争,项王以烹杀汉王父亲为要胁,逼迫汉王退兵,汉王却说,‘你若烹煮父亲,请分我一杯羹’。又有记载,汉王兵败于彭城,携子女仓皇出逃,因车载过重,恐楚兵追至,将儿女推下马车,得以逃生。”
萧家真是引经据典小能手。江熙沙哑道:“请陛下明示。”
他的声音非常粗糙模糊,反倒是让萧郁难以听清了。
萧郁虚假地赞美道:“我认为你有汉王的帝王之能,绝情、够狠。”
据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先帝的这四个子女就各有特色,萧遣双标,萧弘好吃,萧嫒话痨怼人王,萧郁自恋又阴阳。
无论萧郁说什么,挨就是了,别反驳,别找不自在。
萧郁:“我们结仇已十几年,我一直在找你的软肋,我想只要抓住你的软肋,你就会受制于我。可是江熙啊,你真的没有软肋吗?你的兄妹、孩子都在我的手上,当你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时候,你从没想过会诛九族吗?你不害怕,也无所顾忌?”
江熙:“陛下您就是小人的软肋,小人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小人任凭差遣、任凭处置。”
江熙表忠心的话都是屁话,萧郁早已经免疫了,只是顺着江熙的话说道:“好,朕正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
来活了,就说明不用死了,至少当前是不用死了。江熙不想诚恳也得诚恳道:“陛下请讲,小人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拐弯抹角的话说了那么多,是该切入正题了。
萧郁眉头蹙起,饮下一
28. 路人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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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熙赤着脚,走向一条冷清的巷道,想先找个藏身的地方调整一下。
咔——
突然一枚臭鸡蛋飞来砸在他的脸上。虽然他久居牢狱,闻惯了各种臭味,但臭鸡蛋味实在令他招架不住,当场吐了。
接着又是烂果烂蔬、剩饭石子全扔到他身上,不一会儿就围上了四五圈人,七嘴八舌,开始唾沫攻击。
“大家快来看啊,江狗放出来了!”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是东凉国的狗不好当了吧?”小混混一边用手削着江熙的头发,一边骂,“来,学狗叫两声来听听!”
“东凉和古镜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帮着他们来害我们大齐的!”
“什么‘我们’,他也配?他是古镜人,是人家的大军师,牛得狠呐!”
“三姓家奴!古镜人也敢信他,活该落得个全军覆没,现在古镜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吧。呸,什么都不是!”
“晦气东西赶紧去死吧,不然我见你一次骂一次!”
……
推搡时,江熙身上的伤口又破出血来,一份烤熟的番薯直糊他脸上,烫得他如鼠乱窜,他当即挥拳打了那人,骂道:“你吃撑了是吧!”
那人当即跟一旁的侍卫告状:“官爷你可看到了,江熙打人,快收拾他!”
“停住!停住!”侍卫挡住愤怒的人群,大声道,“皇榜已经贴了,大家且去看。圣上皇恩浩荡,饶他一命,是许他活着,大家辱骂则可,若伤了他的性命,圣上可是要追究的。快快住手罢!”告知众人后便离开了。
众人听了畏惧了几分,与江熙拉开距离,江熙才得以喘息,推开人墙想要离开,被一老人拦下。
老人将一把刀子递给了他,苦口婆心道:“自个了断吧,何苦活着呢?别人侮辱你,你也痛苦不是。”
“我谢谢您嘞。”江熙撇开这人,没出几步又被一伙人挡下。
这伙人吊儿郎当,痞里痞气,最是胡搅蛮缠,江熙暗叹不妙。
为首的二流子顽劣道:“兄弟们,皇帝说不得伤他性命,又没说不许羞辱他。大伙儿看过太监没?来吧,把他裤子扒了游街示众,溜太监咯!”
人群起哄:“哈哈哈,快扒了他!”
“靠!”江熙连忙一瘸一拐地跑开,可哪里躲得过,当即被二流子锁了喉。
二流子偏爱往下三滥挑衅:“听说太监最是细皮嫩肉的,又听说你在古镜军营充营妓?那太好了,你现在就跪下来伺候伺候本大爷,爷就照拂你,怎么样?”
小混混越发起劲:“快呀江狗,我大哥罩你呢!”
“说来听听,你一天伺候多少人?要不跟咱们混,咱们人多,会疼人,哈哈哈!”
二流子下流地摸着江熙还算完好的颈项,道:“哎,你在天牢的时候,有没有人疼你呀?”
“说呀,是现在跪下求我们疼你,还是扒裤子游街示众,选一个。”
江熙无论怎样蹭都蹭不开,环视一眼周围,心道:作死。便放弃挣扎,道:“我伺候各位爷!”
“那么来吧!”二流子得意地扬起嘴角,放开了江熙,命令道,“跪下。”
江熙再怎么作恶,到底是个制科状元。
为何“制科”,即皇帝为选拔非常之才临时下诏举办的文科考试,共六场试,在一个月内考完。无论平复贵贱、士农工商,只要识字且年满十六都可报考。它的权威与科举相当,主要区别在于科举是定期开考的。
有小道消息称江熙那一届的制举是先帝临死前特意为江熙举办的,因为那次的封赏除了对名列前茅者封官供职以外,还赐予第一名免死金牌一枚,这是以往及后来都没有的事。
江熙为保下闫蔻花掉的正是这枚金牌。
在没有身败名裂之前,江熙可谓是京城少女幻想的完美眷侣。尊师重教是齐人深入骨髓的思想底色,作为帝师,本就自带光芒,如果说爱慕皇室是有对权势的崇拜,那么爱慕江氏则是纯粹的对学识的崇拜。再有好看皮囊的加持,教人如何不想占为己有。在某个时期,江熙就是全民的白月光。
而践踏白月光,哪怕是曾经的白月光,能让这些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获得战胜强者的快感,获得藐视读书人的底气。令他们上瘾、癫狂,像疯猴子一样兴奋地长啸:“嗷呜…呼呼呼呼!”
江熙老实下跪,他正愁没人献祭呢。
围观者指指点点:“啧啧啧,真是一场好戏啊,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老人又将刀递给江熙,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还不如死了体面。”
江熙似没听见,将二流子的裤头解开,一股骚味扑面而来。
老人看不下去,再度劝道:“你宁被这般作践,可想过自己一双儿女怎么办,只会让人更瞧不起……”
江熙内心一颤,眼中闪过一道戾气,手疾眼快夺过老人的刀,一抽手,干净利落割掉了二流子的命根子,又迅速站起将二流子踹倒在地。
“啊!!!”猴叫瞬间变成了惨叫,伤口处滋啦滋啦地流血。
场面之血腥吓跑了一半的人。
“都给老子站住!”江熙顶着喉咙的刺痛,吼住人群,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虎落平阳照欺狗,瘦死骆驼比马大。
二流子疼得撕心裂肺,本能地要捂住裆,却被江熙狠狠踩住了双手。
江熙蹲下,用沾满血的刀子拍打二流子的脸:“跟我比坏你还嫩。三朝元老都死在我的手上,陛下尚不能奈我何,你算什么东西?最好别狂,否则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哼!还有别碰伤口哇,感染了你只会死得更快。”
说罢起身,双目如猎鹰一样凝视人群,杀气腾腾道:“还有谁敢蹬鼻子上脸的,尽管来!”
众人俱不敢吭声。
江熙:“滚开!”
众人立马乖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获得威严的两个办法,一个是仁圣,一个就是恶贯满盈。这是先帝教会他的。
江熙扬长而去,路过卤味摊子,顺走了一只白切鸡。摊主挽起衣袖要打,江熙冷眼扬起了刀,摊主识趣坐下,目不敢视。
江熙又进了铁器铺,挑了一把更趁手的刀,背在背上。所到之处,家家闭户,店店打烊。
萧郁的这道旨意,用得不好那是惩罚,用得好那就是特权,跟免死金牌有什么区别呢。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吃饱喝足容易犯乏,江熙转进小巷深处,见一角落堆有砌墙用剩的细软泥沙,躺上去便要入睡,却听到……
“予芒。”
29. 凶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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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熙一觉睡到了次日晌午,整整八个时辰,满足的睡眠似把他治愈了一般,令他精神大好,让他有了可以“东山再起”的错觉。
“灿儿!”
白檀闻声进来,将一碗热汤放在桌上,道:“你终于醒了,饭菜都给你热过几次了,快过来吃了。衣裳也给你买了新的,吃完就收拾收拾吧。对了,别叫我灿儿了,如今我都奔四的人了,改叫灿娘吧。”
“岁月不饶人。”江熙叹了口气,穿上新鞋坐到桌前享用饭食,道,“我看,你还是先回席州去。”
白檀沉默了一瞬:“你真没事了?我留下来可以帮你的。”
江熙:“没事!陛下都免了我死罪,我还能有什么事?我吃完后就去投靠我弟。我现在这个情况也照顾不了你什么,能不拖累你就已经是万幸了。”
白檀:“哟!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急着要赶我走呢。”
江熙:“虽然……但也是实话,京城的人看不惯我俩已久,我尚有亲人在此,有个依傍,而你除了我也没有可投靠的人,留在这岂不白白挨骂。”
白檀是个明白人,说道:“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可真回去了,你若有事一定要写信唤我。我给你住址,你要记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他得给鬼自逍写信了。江熙一边喝粥一边道:“你帮我拿纸笔来,我写封信,你帮我寄出去,别让人察觉了。顺便你把你的住址写下给我。”
“好。”白檀拿来了纸币,然后研磨。
江熙提笔,手不住地打颤,字都丑了几分:散财大人,吾已归至家中,家人欢聚,邻里关切,后走亲月余,又畅玩月余,忘乎回信,切莫怪罪。时已入冬,口欲大增,又贪床懒动,富润不少。一切安好,尽可放心。记得增添衣裳,珍重身体,期盼早聚。
“散财”是他给鬼自逍起的名字,小小爱称而已。
写完信,两人又聊了聊这些年的境遇,白檀是一五一十相诉,江熙则没几句真言。呸!诈骗惯犯。
下午时分,江熙送白檀出了城门,两人依依惜别,待远去的马车彻底消失视野,江熙才将斗篷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转去跟看守城门的侍卫道:“刚才那个女人看到了吗。”
凡出入京城都得核查身份,城卫当然知道,甚至知道眼前的人是江熙。“白檀么不是。”
江熙:“这一个月来她在京城没少闹事,料你也知道,所以别再放她进来了,只会扰乱治安,再来就打回去。”
城卫冷讽道:“都说你无情,果然无情。她闹事不也是为了你,可没少挨打,现在你才放出来了,就急着卸磨杀驴了?”
江熙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没心没肺活不累。”一个奸臣的第六素质,就是绝不感情用事。
他交待完城卫后往城里去,从怀里摸出那瓶萧郁交给他的断子绝孙散,咬开瓶塞,无所吊谓地将药粉抖了个干净,路见道旁趴着一只瑟瑟发抖的黑色流浪幼犬,怪可怜劲的,便把它抱进怀中,当即取了一个特别霸气的名字——“王霸”。
“走,咱们去楚王府蹭饭咯!”
一路上,干净的街道如大雨洗过,两旁的屋舍是苏式格调,绿植繁茂,处处成景,几家商铺错落有序镶嵌其中,优哉游哉地做着买卖,比起热闹的市集,这边闲适很多。
眼下正是月初,楚王府按例开仓放粮,此非皇仓,而是楚王自己的小仓库。江熙远远地躲在一拐角处,眺望王府,大门外有四五十人正在排队领粮。
过去街头上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乞丐行乞,如今未有看见,想是这几年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国库仓满廪实,又有楚王等权贵带头博施济众,京城再无行乞之户。
现在雀州最破落的人应该就是江熙了吧。
他脱掉披风和鞋袜,还原刚出狱时的凄惨模样,显得落魄可怜,这样才容易挑起王府的同情心。
他走过去跟在队末。
“下一个!报上名来。”
等了半晌,终于轮到了江熙,他拎起衣角走上去:“西街平安里肆巷,蒋西”。
低头登记的仆人疑惑地叨叨道:“平安里应该没有吃不起饭的人了吧。”
施粮的仆人也愣了一下,这年头还没有粮袋的人已很少见,他弯腰从一侧的箩筐里取出一只布袋递给江熙,准备给他多盛一点粮食,待正眼一瞧,突然寒毛竖起,僵住了,忙唤管家肖禄过来。“老大你瞅他。”
肖禄走来一看,震惊:“这不是江犭……”连忙收口,作为楚王府的人,讲究优雅冷静,不可砸了萧遣的招牌,他客气道,“江熙么!楚王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实则心道:这王八羔子居然还有脸来领粮食,他怎么敢的啊?
领粮的人一哄而散,王府的侍卫及来访的刑部侍卫立马拔出佩刀冲过来,将江熙五花大绑。
这……又唱的是哪出呀?他不是已经获赦了吗。
江熙现在还不知道昨天当众羞辱他的那个二流子,名叫“王铁头”的,昨晚死了!惨死!死在了江边,身上中了四支箭,一箭穿眉心,一箭穿喉头,一箭穿心堂,一箭穿脐眼,在他倒下之前,四箭发完,箭箭毙命。
目前凶手正在调查中,人人都说是他为报复下的毒手!
一来,王铁头确实得罪了他,他还恐吓王铁头说“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二来,他矢无虚发,是大齐一等一的箭术高手,像他的丑闻一样远近闻名。
江熙云里雾里:“怎么,我不够穷?不能领了?”
肖禄给自己壮了壮胆,道:“因为你不是好人,我大齐百姓辛苦耕耘纳上来的粮食不养大齐的叛徒。”
侍卫:“陛下放你出来,你不知感恩戴德、重新做人,还死性不改,滥杀无辜!”
江熙:“我滥杀无辜?”
肖禄:“对!”
侍卫:“还装蒜?昨日与你结仇的王铁头被暗杀,尚书大人正在里头与楚王交涉此事,逮捕令还没下达,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声中,江熙大概了解了一二。“那逻辑还不够清晰么,凶手不摆明了是……”
是楚王府的人么!如果萧遣伤得不是很严重、还能行走的话,他甚至怀疑是萧遣。因为萧遣的箭术也不赖的好吧,毕竟是他
30. 入住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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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熙靠在柱子上,委屈巴巴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我现在一出门,三步被人骂,五步被人打,我这单薄的身子能挨几顿揍?总不能任凭打骂白白丢了性命吧,难免要还手的。我一天无家可归,京城就一天不太平。京城之中除了陛下皇恩浩荡,就属楚王最菩萨心肠,肖总管您又是善人义士,就帮帮我在楚王面前美言几句,收留我,一日三餐赏我一口饭吃就行,我保证老老实实,绝不闹事。这不算大功德一件吗?”
肖禄拒了这顶高帽:“可别,这样的功德不要也罢,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说服楚王。再说,现在人人都觉得你晦气,楚王避嫌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收留你?”
侍卫补刀:“谁沾上你都一身骚。你真那么有良心,就应该自戕谢罪。”
可恶,楚王的人不好忽悠!
说实话,如今大齐唯一能让江熙活命的地方还真的只剩楚王府了,他能苟活一天全属幸运。他罪大滔天,而大齐从不缺敢于违抗圣旨、替天行道的勇武之人。万一哪天碰上一个死士,他小命就不保了。所以他的处境很危险,即使没有皇帝的密令,没有系统的任务,他也不得不躲到楚王府来。
萧遣应该会收留他的吧,不然在黑市的时候也不会恳切拽他回来。想起当时自己丑话说尽、轻蔑讥讽的模样,这会子又死乞白赖来求人,很分裂!
不过没关系,一个奸臣的第七素质,就是厚颜无耻。但愿萧遣不记仇。
江熙:“我有先帝遗托,事关楚王,你们要是放我在外面被人打死了,这个秘密就永远沉默咯,到时候楚王怪罪下来,你们怕是担当不起。”
也不看看先帝临终前的两次重要召见有谁。一次是召见皇后皇子及四大重臣确定皇位继承者,一次是单独召见江熙彻夜长谈。
这就是排面。
旁人可以怀疑江熙编造和先帝的谈话内容,但不能否认先帝确实与他说了不少体己话。
肖禄、侍卫一时不敢妄做决定,也不敢多问,入府去回禀萧遣。
这时,王府大门打开,年已六十的尚书大人林规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如五十岁。他身着靛紫色官服,腰系金玉带,身材清瘦,身体硬朗,是个俊俏老头。他目视前方,直往官轿走去,未看到一旁蹲着的江熙。
侍卫疾步上前禀报:“大人,江熙已擒住,要如何处置。”
林规听罢停住了脚步,原路折返,走到江熙跟前,冷冷打量了一眼。江熙刚要行礼,林规即啐了他一口唾沫,转身离开。“与他无关,放了。”
“……”江熙镇定从容地擦掉。无妨,他习惯了。
侍卫不情愿地解开江熙的绳索,催促他赶紧离开。江熙赖了好一阵,嘴巴都说渴了,侍卫愣是“油盐不进”。
又过了一会儿,肖禄出来无奈招手道:“楚王开恩,你跟我进来吧。”
江熙双手合十,感激道:“楚王真菩萨也!”然后抱起王霸跟肖禄进了王府。
他东张西望,见过宫廷华丽雄伟的楼群,王府的庭院算不得惊奇,但比皇宫更有烟火气息。
“楚王身体可好?”江熙打探道。
“好得很!不用你操心。”肖禄语气有点冲,显然不愿提这茬。一边领江熙到住处,一边介绍王府的事宜,“你的住处在王府西南角的角园里,角园是王府下人们住的地方,有厨房、浣洗房、杂物房……当然这些都与你无关,角院里有一间院子是单独给你住的,一日三餐会有人送饭……”
江熙察觉不对:“一日三餐给我送……饭?”
肖禄:“楚王的意思是,你就只能呆在院子里。”
这跟禁足有什么区别!江熙:“那我的活儿是什么?我总不能白吃白住吧。”
肖禄:“楚王说你的书法颜筋柳骨,特命你抄写经文,作为往来之赠礼。”
江熙:“可我写的东西谁会要啊?”
肖禄:“没人会知道是你写的。”
江熙:“……”
穿过繁茂的竹林,又绕过两座阁楼、一段水榭,途经一条小溪,在深幽处得见一座小院,门上木匾写着“闲人居”。三名仆人正在里面收拾布置,是仓促整理出来的庭院,迎接他这个不速之客。
“就是这里了。有五间屋子,厨房、浴间、卧室、水池子,还有一间佛堂,供你日日焚香抄写经文。王府门客众多,大臣来往频繁,他们自然不会涉足这里,但考虑到万一疏忽,楚王特命令你不得与他们交谈,不得讨论政事,不得打听任何事情。”肖禄再三叮嘱,“你现在是楚王府的人了,造了事,责任可是算在楚王头上的,你可别整出什么幺蛾子让楚王落了把柄。楚王要是遭难,你我都不得好过。你须明白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就是一支笔杆子,你最好的归宿就是在这里踏踏实实过完一辈子!”
江熙心里犯了嘀咕,萧郁既然令他到这里来,应该会暗中协助他吧,不然这换一个地方坐牢的,意义不大。不管如何,先争取见一面萧遣再说。
江熙乖巧道:“一定一定,楚王使我活命,我必当安分守己。只是先帝遗托,我总得跟楚王当面说吧。”
肖禄:“楚王说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不感兴趣。”
“……”
江熙心道:萧遣好你个逆子!目中无父!
又质疑:“‘狗嘴吐不出象牙’是楚王亲口说的,还是你自己添油加醋说的?”
肖禄躲了一下眼神,不答,一边唤肖喜过来,一边道:“我还得去楚王那里听调,其他事宜肖喜会跟你说。”说罢便离开了。
肖喜手拿一本名册,道:“凡入我王府者,得统一改名换姓,从今天起你叫‘肖俏’吧。”
江熙忐忑:“肖……肖俏?”
姓“肖”他能理解,谐音同“萧”,一听便知是王府家仆,又避免皇室名讳,但“俏”是什么鬼!“能不能换一个名?我大老爷们一个的。”
“这由得你讨价还价?”肖喜摊开名册给江熙看,“金木水火土,福禄寿喜财,生旦净末丑,德智体美俏。你刚好排到‘俏’。”
哦,好不刻意!
江熙争取道:“后边不是还有名字可选么,可以灵活改动一下的嘛。”
肖喜合上名册:“这是楚王亲自拟的名册,不服?不服你可以走呀。”
江熙咽下一口气,笑道:“服!这个名字我很喜欢,谢楚王赐名。”
【叮——
尊敬的配角,恭喜您完成‘潜入楚王府,成为家仆’任务。
现在下发第二个任务:成为楚王近仆。
温馨提示,目前主角寿命剩余:27天。
请配角注意时限,牢记使命。】
要不
31. 温柔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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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了,先吃饭。江熙与王霸平分了一只鸡,道:“以后但凡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少了你。”
江熙用完了晚膳,在门口的活窗前挂上了一只篮子,将碗筷放在里面。晚些时间便有人来把碗筷收了,收便收吧,还偷偷地往里扔了一包东西,江熙打开一看是一包黄桃果脯。
“是谁?”他也不敢声张,轻生问道。外面的人不语,走掉了。
一天就这么结果,入睡前江熙因想起了鬼自逍而想起了耳洞。入狱时,狱卒拿掉了他的耳钉,一来二去耳洞便堵了。他摘了一只草木根,将堵了的耳洞再次刺穿,塞住。
这时……
【尊敬的配角,您的行为对主角造成了失落、抑塞等负面情绪。
主角爽度:-20
当前主角爽度正值:0
爽度负值:-20
正负值分别计算,可相抵。
当负值跌至500时,系统将予以主角随机惩罚。】
江熙一整个蒙住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您做了。】
“我是吃了他的饭惹他不爽了,还是穿耳洞惹他看不惯了?”
萧遣要是不爽他吃饭,可以不给他吃的嘛,何苦来。
【因为信息的传递具有滞后性,未必是您当前的行为造成主角情绪变动。】
江熙叫苦:“所以我哪里得罪萧遣了,不会是我在王府门口撒泼吧?如果是,那萧遣为什么还放我进来,又为何当时没有发作?”在此之前,他就再没跟萧遣有牵扯了呀,难道要推算到半年前黑市碰面?弧线拉这么长的吗。
【此属于小说剧情,需要您自行探索。相信您智慧的大脑很快就能找到原因。】
于是他琢磨了几天,伤口都结了痂,视听恢复七八成,王霸也胖了一圈,他还是没整明白。
俗语说:女人心,海底针。
萧遣的心,比针还针。
说起任务进展也非常头痛,这些日除了来人送膳,他与外界再没有一丁点联系,甚至都没人来跟他讨要经文,又碍于负伤后行动困难,只能干着急。
他一直在等萧郁给他暗中增援,帮助他接近萧遣,可现在想来大概是不存在什么暗辅的,全凭他自力更生,这让他不得不思考起萧郁的真正动机来。
就拿大半年前,皇子萧序被掳走至古镜国,萧遣拼死救回一事来说,萧遣就不存在不臣之心,萧郁是个聪明人怎么会看不明白。而萧遣至今未有子嗣,是否是察觉到了萧郁的提防,从而做出的甘为人臣的表态?
总之在他的所见所闻里,萧遣从未负过萧郁,为大齐鞠躬尽瘁,不遗余力,有这样的臣子,萧郁做梦都该笑出声来,却将萧遣假想为敌,暗中作祟,未免太绝情了。
俩兄弟从前是无比要好的,如今这般,到底是他没看透萧遣有狼子野心,还是萧郁被皇权磨灭了人性?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但是萧郁,你凭什么不让你哥生娃?欺人太甚。
说到生娃,江熙又不禁想起在净身房受刑那天……
当时萧郁站在房外,他被绑在刑台上,去了裤子,冷风吹过留下的寒意跟他的心一样凉。他恐惧到了极点,本能地哆嗦着。
他身旁,武德劝萧遣:“这一刀下去,如果失血过多也会要命的。殿下没有经验,还是让奴才来做吧。”
萧遣:“本王自有分寸。”
听此他绝望中更添几分绝望。萧遣手生,要是一刀下去没割干净,又剐蹭几刀,一定生不如死!
萧遣走近,他哆嗦得更厉害了,而后感到一把冰冷的刀子抵在自己的喉咙上,随即传来萧遣要将他生吞活剐一般的命令:“说,你没有非礼闫蔻。”
他紧闭着嘴摇头,这件事他没法否认,否认不了。
萧遣:“你什么时候与她交好的。”
他对上萧遣猩红的双目,顷刻入了神。所谓侍读,便是陪伴皇子读书及授书讲学,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萧遣是他的学生,令他无比得意的学生。他像是在端详一件完美的玉器,孰忍它出现裂痕?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产生出了疼惜的感觉,竟不那么害怕了。
萧遣见他发愣,低声吼道:“说!”
他:“是我没管好自己。”
萧遣眼色一沉。
东宫伴读五年,两人一齐念书一齐长大,感情原比旁人要深厚些,就因为这档子深厚,所以他的错对萧遣而言不仅仅是伤害,更多了背叛。萧遣对他的恨无疑是超过萧郁的。
他怕萧遣悲愤之下当真割断他的喉咙,忙说:“说好割下面,怎么割喉咙。请楚王让武德动手,我要活下去。”
萧遣咬牙道:“你想活下去就应该用免死金牌保全自己!”
他眼睑颤抖着:“现这样可以两个人活着。”
萧遣无情地将木枝塞到他嘴里,防止他咬断舌头,然后举起手中的刀,道:“江熙,你背叛我。”
一个手起刀落,划开了一个口,血滋出来,溅在了窗上。
“啊!!!”他一声惨叫!
武德睁大惊恐的眼睛,走过来小声道:“楚王,偏了。让奴才来吧。”
他当时内心叫苦不迭: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啊,草!
哪知萧遣将染血的刀比在了武德嘴前,眼里是不可抗拒的威慑。
武德是宫中的老人,当即明白过来,紧闭着嘴巴点头,然后立马转身给他止血。
原来是故意,一时间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萧遣上去狠狠给了他一个脆丁壳:“你是不是想死?叫!”
“娘亲呐救命!哎哟哟!痛死我了!!”
萧遣转身离开,武德随后,然后只听得窗外武德回禀萧郁道:“陛下,江熙已经是废人,现晕过去了。”
事情就是这样,自那以后,他每次小解都要感恩萧遣手下留情。
忘恩负义遭天谴。曾经萧遣保住了他的子子孙孙,如今换他来保护萧遣的子子孙孙了。
江熙躺在床上看着天面,撸着王霸,低声自言自语:“恕我不能站在你这边了陛下。”然后转头看一眼窗外的夜色,又躺了半晌,方起身从随身空间取出一件夜行衣。
夜深人定,起风了,四下是树木摇曳的声响,正好做他的掩护。
区区一丈高的围墙根本防不住他,黑市一枝花可不浪得虚名。
江熙借力向上一个跳跃,攀住了墙檐,一个轻
32. 喜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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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江宅门户微掩。江熙从大门进入,只见江澈默默地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冷瞥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会来而等候多时。
江熙连忙上了楼,仔仔细细看了江澈,如今弟弟的模样更加俊朗,气质更加刚毅,更像父亲了。他忍不住紧紧拥抱,却被江澈推开。
江澈现在已经二十九了,他忙问:“成婚了吗?”
江澈不作答。江熙想大概是没有了,又问:“老四呢?”江渔也二十七了。
江澈:“有。”
江熙:“是什么人家?”
江澈:“不知。”并非他故意隐瞒,而是江渔未曾告之。
江熙刚要说什么,江澈道:“老四在云州养马,已去七年了。”
云州是大齐的草场,大齐最上乘的骏马、最骁勇的骑兵皆出于此。
“她一个姑娘家如何扛得住养马的辛苦。”江熙闻此,心底少说有一百个担忧,他们家从未学过驯马,而云州是游牧地区,江渔长于深闺,未尝苦寒,怎么适应得了游牧生活。
江澈:“七年了,再不适应也适应了。”
江熙:“她怎会想到去养马?”
江澈:“她说他日收复阙州,驮着大齐将士冲锋陷阵的必是她驯养的烈马,愿倾尽所能,为她那糊涂的兄长,赎罪。”
江熙顿时鼻头发酸,却未敢流露半分哀容。他对这个弟弟是了解的,表面上看似冷漠无情,骨子里最是愤世嫉俗,是不容他一个罪魁祸首哭悔的。
江澈:“孩子睡了。”
他随江澈进了一间房,房内东西两面分别放下两张小床,睡着两个小孩,是一对双生儿,男孩叫江朦,女孩叫江肴。
“都长这么大了。”江熙掌着烛灯,一一细细瞧过,憨态可掬,好生可爱,欣喜道,“他们性格怎样?”
江澈:“闹。”
闹就对了。
“跟我来。”江澈没等他多看,便领他去到书房,至灵台前,从柜子里取出一炷香点燃,“见过父亲大人。”
在江熙投敌那一年,江宴就去世了。永定四年的元日家宴,出征前夕,便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江熙当即泪流如注,哽咽不止,接过江澈递来的香,为父亲敬上。
“父亲临终前说‘不要怨恨老大’。”江澈的语气非常平静,因为越平静越显得自己无情,大哥就会越悲痛,他对大哥的恨才能消解一二。
父亲教他不要恨,可他如何不恨?因大哥的错,江氏名誉尽毁,父母的灵位都不能摆在正堂,只能安放在书房的角落里。
“爹,我来迟了……”江熙在灵前跪下,一言不发。
四下静寂,静得能听到江熙紊乱的心跳声,如此江澈才能感知大哥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一跪便是许久,轻烟缭绕,仿佛父子在对话。
香火燃尽,天边泛起微微蓝光。江熙来不及多待,起身将一些银票交给江澈,问道:“之前托你的事,郭沾的遗孀和孩子,可有帮衬了?”
江澈:“郭岚脾气倔强,教他来念书,反将我的桌案砸了。郭夫人倒是能说上话,但不可冒然赠金,得有正当名由才会接受。日子过得尚可,只是难抵众口铄金。你也知道。”
江熙:“他们可想过离开京城?”
江澈:“他们不会离开的,郭岚想要参加武试。不过是与我一样考不了罢了。”
江熙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挠头重复道:“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想有用吗。”江澈讽刺道,从柜子里取出一盒药递给江熙,“这是上好的疮药,你拿去用。看来楚王没有为难你。”
江熙接过药盒:“我很好,现在衣食无忧。我得赶回去了,你有什么事需要托我的?”
“照顾好自己……”江澈顿了顿,“要是再闹事,提前知会。我能独善其身。”他深知大哥一旦拿定主意,谁都阻止不了,所以他很早就学会不劝了,只要江熙知会一声,他便立刻设法自保。
“不会有了。”江熙保证道,“你辛苦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也得上心一下,不小了。”
江澈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沉冷道:“哥,如果你有清白,如果你不需要,娘娘需要,我需要,老四需要,你的一双子女也需要,郭氏需要。”
江熙不敢对视江澈的眼睛,再看一眼父亲的灵位,道:“我对不起你们。我走了。”
江澈默默让了路,等江熙走远后才去追望他的背影,忍不住眼泪盈眶。他这造孽的大哥何时才肯安度余生?
江熙回到小院,天已放明。他情绪失控,一头扎进佛堂焚香研磨,虔诚地抄写起经文来,祈愿佛祖护持大齐国泰民安,保佑江氏平安顺遂,请求菩萨安抚父亲亡魂,并忏悔消业。在这寸地尺天间内心获得了片刻安宁。
难道这是萧遣令他抄写佛经的真正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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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有几座园子,世文园是萧遣生活起居、日常处政、待宾接客的地方;角园是自家仆人生活起居的地方;元章园是门客生活、学习、议事的地方;沁心园则是游玩赏景听戏的地方;芳华园相当于皇宫里的后宫,尚未开张;此外还有几座小园子。
自从有了夜间行动,朝廷要闻、大臣密信……该看的不该看的江熙都看了,作息也乱了序,多是日上三竿才起床。
一日肖喜来了,跑到他床边朝他的大腿狠狠拧了一把,道:“还睡!平时你也是这样躲懒的?”
“痛啊!”江熙从床上弹了起来,辩道,“昨晚熬夜抄写经文,五更天才睡下的。”
肖喜拽他起床:“有只猫跑到你院子里的树顶上,我够不着,你帮我掏下来。”
江熙一边起身一边问:“你养的猫?”
肖喜:“不是,咱们王府大,风水好,总有野猫溜进来安家。”
江熙挑起一根竹竿来到树下:“不过是吃不完的饭食留它们一口,也算积德行善,何必抓它们?”
“我们又何曾为难它们了,只是楚王说,最近半夜老是听到猫叫,像婴儿啼哭,叫个不停,扰得殿下睡也睡不好。”肖喜指了指身旁的笼子,里面装有五六只猫,“正要把这些猫抓起来扔出去呢。”
江熙叨叨道:“这也不是春天,猫发什么情呢?依我看,给这些猫互相配个种,生小猫后就安分了。岂不两全其美。”他逮住了猫,递给肖喜。
肖喜将猫
33. 弹劾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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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遣转身要走,又回头叮咛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时,喵喵呀呀地叫了两声,尿了一身,滴了一地,他像抱着一条刚捕捞上来的湿哒哒的鱼。一时间,那段鸡飞狗跳的养娃岁月涌现眼前,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叮——
主角爽度:+10
当前主角爽度正值:10
爽度负值:-20】
江熙咬牙:萧遣!折磨人你开心是吧!
【您可以选择用正值抵掉负值,或者直接用于延长主角寿命。】
先延寿!
【叮——
主角爽度:-10
主角寿命:+10天
目前主角寿命剩余:31天】
江熙舒了口气,系统又响起来。
【叮——
恭喜您完成‘拥有子女’任务。
请再接再厉。】
嗯?等等!这不是老大纲的任务吗!
【……】
“大纲没改吗?”
系统消失。
不带这样合伙欺负人的!
“啊!”午夜,喵喵的哭声混着江熙的嚎叫声划破寂静长空。“天杀我江熙啊!!!”
不过三日,江熙两眼发黑,面容憔悴,恨不得把佛堂的佛像搬下来,把小不点放上去供。
还好有奶娘来帮衬,不然他真的会废掉。
一日下午,江熙刚把喵喵哄睡了过去,肖禄神色紧张地跑来催道:“要出大事!你赶紧跟我走,孩子由奶妈先带着。”
江熙连忙收拾好自己,跟肖禄去往世文园的忠顺殿。“是什么大事?”
肖禄:“你个扫把星!就因为你,楚王被弹劾了,丞相等一众大臣这会子正往这里赶,想是来拿你的。楚王邀你看戏,你好自为之。”
肖禄将江熙塞进了忠顺殿的侧殿,叮嘱道:“你只管看着,别作声。”
江熙保证道:“规矩我懂。”
肖禄退了出去。江熙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如坐针毡。
两刻钟后,外面传来脚步声。
“大人们且稍坐片刻,请先用茶。小奴已经去传话了,楚王马上过来。”
下人出去后,一个粗横的声音道:“子问莫怕,待会儿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会替你撑腰。”
“我们有百官联名,我就不信楚王不交人!”
“待会你俩看我的眼神行事。”
……
江熙趴在壁上听着,从声音认出其中六人,是当朝丞相冯初,御史柳同,尚书令林规,景州郡守吉昊和顺州郡守瞿杨,还有他的死对头温煦。
这吉昊和瞿杨的身份有点特殊,虽说是郡守,但可在京中供职。
当年太祖皇帝打天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五国,版图迅速扩张。一些小国闻风丧胆,为免于无谓的牺牲选择了投降,消国号,并入大齐州郡。作为回报,太祖皇帝承诺这些认降的国君,保其子孙后代永享荣华富贵。
吉昊、瞿杨便分别是景国、顺国的王室,如今各自管辖景州和顺州,享受自家州郡四成征税,可世袭。
百官联名,看来是凶多吉少。江熙握紧了拳。
“楚王驾到!”
“参见楚王。”
大齐的王爷只是身份尊贵,论权力还不及四品官员,除非皇帝召见不得上朝议政,主打一个官小禄厚清闲。所以高官见了萧遣不必行大礼,甚至萧遣还须向上了年纪的高官行礼。
萧遣礼貌道:“各位大人请坐。此次集体前来,是有何事?”
五名老臣坐下,几名后生站在一旁。
丞相冯初:“虽然只有我等几人前来,但亦代表了满朝文武,请殿下重视。”
萧遣:“自然,小王不敢怠慢。”
一名叫“薛央”的后生向萧遣呈上了百官联名书及一叠罪状。百官联名足以审判皇帝,审判王爷不在话下。
丞相冯初:“殿下,已有三百名大臣签字,要求江熙伏诛,以安民心。今日朝堂上臣等已禀明陛下,陛下说江熙在殿下府上,让臣等来讨要。自从赦免江熙至今日,百官愤愤不平,已有二十七名朝臣前后罢官,三十六名朝臣告假,朝堂上叹声一片,半数人怠政,王将军更是当庭以死明志,幸亏被拦了下来,不然怕是要血贱太极殿,民间传言我大齐气数将尽也。殿下,此孽障留不得呀!”
吉昊埋怨道:“陛下不杀江熙,我看不明白,如今殿下收留江熙,我更看不明白。难道这世间少了他就会天崩地陷不成?我是没见过哪个朝代对这样的罪人如此宽容,别说他只是一个小小妃嫔的哥哥,他哪怕就是皇后本人也得废了杀头。”话虽然顶撞,却是有理。
御史柳同痛心疾首道:“陛下今天放过江熙,明天就敢立江才人为后。今日江熙之于大齐,正如杨国忠之于李唐,奸佞不死,后患无穷,臣等如何不战战兢兢,如何安心效力陛下呀!君臣异心,眼下的朝堂还是殿下所愿看到的朝堂吗?”如同老父亲一般看着萧遣,满眼是对这个逆子迷途知返的盼望。
吏部侍郎温煦道:“现在更有传言说,殿下与江熙狼狈为奸,是江熙背后的靠山,这可是莫大的罪名!请殿下不要庇护奸佞,要远远撇清关系才好。现在只要江熙就范,殿下便可清白。”
……
江熙拧眉,看来萧郁的计谋开始奏效,火力都转到萧遣这边来了。
萧遣在几人的怨声中将联名书和罪状看完,虽然没有一个脏字,但通篇都在问候祖宗。总结即:如果江熙不死,百官就要如何如何。全在意料之中,而意料之外的是,罪状控告江熙还做过几件脏事,更牵涉命案,虽不知真假,但心中五味杂陈。
江熙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萧遣淡定道:“此事要解决也不难,我便放话出去,公告已将江熙处死,并保证江熙从此销声匿迹,便当他死了。”
柳同失望道:“江熙他非活不可吗?”
冯初:“如今唯有老臣当众亲斩了江熙,才能服众。”
萧遣:“江熙身上还有诸多疑案,需待查清,目前死不得。”
众人心想,哪有什么疑案,不过是萧遣为保全江熙而作出的低劣的说辞罢了。
林规:“有疑案可将江熙交由刑部或大理寺调查。”
萧遣:“之前交给过大理寺的,有结果吗。”
林规辩道:“那是因为陛下
34. 第一滴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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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深露重,一阵风吹过,寒意侵来。江熙瞄了一眼站在高台上的萧遣,送去一件羊毛披风。萧遣没领他心意,撇开他回到营帐里。
江熙没说什么。自先帝去世后,不论他做什么,看在萧遣眼里都是假惺惺,萧遣不爱搭理他,话也越来越少,人也不怎么开朗了。
江熙走到萧遣的贴身侍卫郭沾身旁,说道:“这会子凉,你温壶酒去,给殿下暖暖身子。若无事,便让殿下多睡一会儿,天还早着。”
两人同侍奉萧遣左右,也是相识多年。
郭沾:“我早就叫你别来了你偏来,看,自讨没趣了吧。”
江熙给了郭沾一轻拳:“我偏要凑这个热闹。”
过了半晌,林深处升起烟弹,第一只野兽已经擒获。江熙在营口蹲了一个时辰,搓着手激动不已,道:“我也要去捕猎!”
郭沾按住他:“你不是监考官也不是军卫,猎考期间闲人是不得入林的,等考完了你再进去也不迟。这是纪律。”
“等考完了试,大货都被捕完了。”江熙按捺不住,转身进入营帐向萧遣请求道,“恳请殿下允我进山林捕猎。”
萧遣知道他眼巴巴地盼了一个时辰,起身向外,令人牵来马和装备,跟军卫长说道:“本王有兴参与,去了。”
军卫长拦住道:“殿下不可,凶兽出没,不安全。”
萧遣:“有他俩护着,不会有事。”指的是郭沾和江熙。
江熙有功夫在身,郭沾是武举状元,萧遣本身擅长舞剑弄枪,再跟上两名侍卫,林里还有士兵巡视,保证不会有事。
权力压制,军卫长只好放了行。
江熙连忙道:“殿下身子羸弱,恐不经这湿冷天气侵袭,着了风寒就不好了,还是不要去罢。殿下想吃什么,我替陛下猎来。”
眼下已经到了晌午,艳阳高照,秋高气爽,萧遣又长得牛高马大……
萧遣:“好哇,一齐别去了。”
江熙声如洪钟:“不!殿下身强体健,身手不凡,一定能满载而归!”
萧遣手持马鞭指着江熙鼻子,特别警告:“你别乱跑。”
江熙:“是。”
说罢,一伙人入了山林。
一道上倒是没有碰上其他人,萧遣余光不时瞥一下江熙,只觉这个人今日格外不安分,似没见过世面一样,在附近东走西蹿。不一会儿捧了几个野果回来,递给萧遣:“殿下尝尝?”
郭沾当即阻止:“要吃你自己吃,殿下万一吃坏了肚子你赔得起吗?”
江熙吃了一口野果,解释说:“这种野果我吃过的,没事儿!我当年跟叔父游历南疆的时候,经过荒野都靠它充饥,不然早没命了。”
郭沾好奇,刚想伸手去接一个,不料江熙全扔了,还说:“不吃算了。”
郭沾:“……”
忽的,不远处闪过一道影子,几人连忙将萧遣围护起来。
江熙:“动静不大,应该是个小家伙。”
“让开!”萧遣张弓拉箭。
几人暗暗相视一眼,散开了,各自握稳了武器防备。
咻!
萧遣一箭射去,没中,影子跑远了,萧遣立马追击,继续放箭。
郭沾小声吩咐道:“警备,动静小的就让殿下表现去,动静大的立刻进攻。”
江熙脸埋手里摇头道:“毫无长进。”
郭沾为萧遣挽面子:“人各有所长嘛!殿下双剑舞得好着呢。”
一伙人追了五里路,萧遣箭筒里的箭都放完了,恼羞成怒道:“抓起来,我要活的!”
两名侍卫扑上前去,三两下就把那只黑影逮住,困在树干上,原来是只还未成年的梅花鹿,惊恐不安地鸣叫着。
萧遣拿走郭沾的箭筒,在小鹿一丈远的地方站定射击。
十支箭眨眼发完,精准描边。一箭射歪了那叫失误,箭箭射歪就叫实力。整得小鹿是一惊一乍的。
江熙走过去给萧遣调整射箭的姿势,扶住萧遣的胳膊,轻声说道:“殿下将胳膊抬高一些,收腹,眼睛看这个位置……”
他教了萧遣四年箭术,从十四岁教到了现在十七岁,萧遣还是没学好。
我教得很烂吗?他自我怀疑了。
以前萧遣比他矮小,他还能罩在怀里手把手地教,现在萧遣变大只了,他都罩不住了……哎,谁让他有耐心呢,活到老教到老!
江熙这么一搭手,萧遣终于射中,但缺少力量,飞出去的箭只是轻轻敲了一下小鹿的脑门就掉了。这只鹿也是有灵气,叫着叫着竟笑了。
怪不得鹿,旁边的侍卫也憋得难受。
江熙鼓励道:“没关系,继续。”
萧遣这次绷紧全身,咻一声直接射穿了树干,但是是另一棵树的树干。
江熙睁眼说瞎话道:“有进步,再来。”
又是十来发箭,皆不中。江熙:“好,我们再走近一点试试……”
可再近都要贴到鹿上身上了呀。
郭沾小声警告憋笑的侍卫:“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小心掉脑袋!”
侍卫:“是。”
江熙忽的捂住肚子,弯腰痛苦道:“哎哟!殿下,我闹肚子,我要去方便一下。”
萧遣下意识伸手去扶江熙,又很快撤回,冷漠道:“快去快回。”
“是。”江熙骑上马一溜烟跑没了。
郭沾在后面嚷嚷道:“吃坏肚子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在山林里乱拣东西吃。”
萧遣命令侍卫:“去叫太医过来。”
江熙跑远后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甩开萧遣了,盯他像盯三岁小孩一样,碍他行事。
此时一座土坡上,一名考生锁定了一匹独行的野狼,眼看足有两百斤重,面目凶煞地凝视着它的猎物。考生身下的马不安地徘徊,不听了使唤。
这名考生正是薛央,他既兴奋又害怕,这应该是一匹狼王,擒住必上大分,而他在狼王心里也是如此。
狼王即刻扑杀过来,薛央眼疾手快放了一箭,刺中狼王肩膀。狼王大躁,发出渗人的嚎叫,惊飞鸟群,眼中更添两成仇恨,未等薛央反应过来即把薛央扑下了马。
多年的捕猎经验使薛央能够快速地反击,一脚踹开了狼王,他也很快意识到这匹狼力量过强,一个人对付不来。
眼下真不是逞强上分的时候,这分不上也罢,保命要紧
35. 第一滴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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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是酒肉朋友,偶而聚在一齐鬼混,白檀便是于飞从教坊买来送给江熙的“玩物”。
于飞如得了宝,欢喜道:“你来得正好!听说你是京城箭术第一,今儿就帮小爷上上分,事成之后,你花天酒地的玩资全算在小爷的账上,如何?”
江熙无语:“我不好这口,给些有价值的。”怎么说他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缺这点钱。
于飞骄横跋扈道:“我可保你直上青云,官升一品!”
江熙冷笑:“那就扯蛋,你要是真有这个能耐还需要来参加武试吗,直接升一品岂不更好?”
于飞阴沉了脸,察觉到了江熙的恶意:“你想怎样。”
江熙:“薛央,年十五,家住韶州,父亲已故,母亲耕农为生,有弟、妹三人,自幼从猎,补给家用,千里迢迢来京竞考,不过是想在京城站稳脚跟,养家糊口,建功立业;常野,家住京城,年十六,父从军,牺牲于边防,盼承父业,护国安民。而你于飞,花红柳绿,倚香偎玉,你不缺这碗饭呐,来这起什么哄?”
薛央、常野眼冒星光!
于飞:“你要给他们出头?”
“对呀。”江熙回首对两名少年道,“上去,扇他耳光!”
两名少年却止步不前,低头不语。
于飞错愕,他素来知道与江熙可能会有一天翻脸,但没想过江熙翻得如此之快,还如此冷面。“你敢!”
江熙先是啐了两名少年:“没骨气。如果你们俯首认这不公,那来这里做什么?成为不公,为不公继续开道?”
两名少年羞愧得埋头更深了。
江熙骑马逼近于飞,道:“我怎么不敢,你于氏有我江氏权势大?还是你有我跟陛下走得近?就凭你武试作弊就已经够你父亲免职,你在我面前嚣张什么。喜欢仗势欺人是吧,就教你尝尝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说罢搭箭指向于飞。
于飞惊恐万状:“江熙你个死太监,你想干什么!”
江熙:“我最后问你一遍,道不道歉。”这是一句命令而非问话。
于飞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要威胁江熙:“我父亲刚立军功,你敢动手,出去后我保证你不死也掉层皮!”
很可惜,威胁对他无效。江熙当即放箭,箭没入于飞跟前的地面,随即又慵懒地搭起第二支箭,“你这么说我倒没什么负担了,毕竟这种事我还是头一次干。”
于飞吓得连连倒退十几步。江熙连发五箭,直把于飞逼到斜坡边缘,往下看去是一丈高的岩壁。
于飞脸色煞白,四肢打颤:“你别……别过来了!杀人是要偿命的!”
“难得你还知道杀人偿命这么朴素的道理。那就,偿还吧。”江熙无情地放出最后一箭,原本瘫坐在岩壁上的于飞一个闪躲便失足摔下崖去。
“砰”的一声闷响,丢了九分性命,血溅三尺,脏腑俱废,独留一口气艰难地喘息,想要呼叫而发不出声。
江熙鄙夷地俯视崖下的身体,自言自语道:“我给过你机会的,你不中用。”
两名少年连忙扑到石崖边往下探,那厮似乎还有得救,天性善良使得他们立刻拿出烟弹要召唤巡卫。
江熙:“做什么,同情吗?同情敌人就是对自己残忍。”说完下了马,弯腰一支一支拾起自己的箭,并抹掉痕迹,揉了揉肩膀,问两人,“于飞是怎么死的?”
两名少年惊魂未定,不知如何回应。
江熙:“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你俩复述一遍,他是怎么死的?”
两名少年异口同声:“他是自己摔下去的!”
“很好。你们每个人的信息殿下都一一看过了,殿下心里有数。”江熙点到为止,骑上马抛下一句,“考试未结束,整理好心绪,抓紧时间。”
“是。”两名少年训练有素地做起深呼吸,使自己尽快恢复平静。
“江熙!”远远传来萧遣的叫喊。
不好!江熙心头一紧,忙不迭驾马奔去,一手握住马缰,一手搭好了的弓箭。
“江熙!你在哪!说话!”萧遣四顾张望,为了寻他,疾驰的快马将随身的侍卫远远甩在了后头。
“殿下我在这!我来了!”江熙听萧遣声音急切,还以为萧遣遭到猛兽袭击,即以迅雷之势赶来。
他远远看见萧遣持剑的戒备状态,不等看清,拉弓便发出四箭,描边擦过萧遣射向后边的树丛,紧接又连发数箭。
哪只畜生敢吓唬楚王殿下,必把它透成筛子!
十几支箭“咻咻”地穿过,萧遣有一瞬间都感觉自己中箭了。见江熙惊慌赶来,他飞快冲上前去,左手握剑起势,右臂张开横腰拦住江熙用力一拔,直接把江熙顺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一阵天旋地转后,江熙坐定,才发现自己板板正正落在萧遣身后,一脸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还下意识地摸索萧遣的身躯,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有没有受伤流血。
萧遣探了又探,未见野兽,道:“袭击你的畜生在哪。”
江熙愣了愣:“没有哇。”
萧遣怒道:“没有你急急忙忙做什么!”
江熙心里嘀咕:是你先急的好吗。
他解释说:“闹肚子太久,恐殿下久等,所以急忙赶回来。”
“下去!”萧遣低头看到搭在自己腿上的双手,暗暗咽下一口气,“下次管好自己的嘴。”
“是。”江熙老老实实下了马,爬回自己的马背上,问道,“殿下射中小鹿了吗?”
萧遣冷眼:“不屑射。”
鹿太小,猎回去也是丢颜面,索性放掉了。
郭沾几人赶来,见两人没事也就放了心。
江熙怯怯道:“殿下,这里怪瘆人的,我们回去吧。”
萧遣狐疑地打量了江熙一眼后下令回营。他察觉江熙今天非常反常,他怕不是特意来拉矢的吧?!
第二日清晨,考生如数回营,包括已经凉透了的于飞,接下来是战绩核算。
得分第一的是卢闵将军之子卢舒。正当宣布成绩时,薛央从队列中站出来,走至台前向萧遣道:“殿下,我举报卢舒作弊,他所猎得的熊和狐狸,是巡卫替他打得的。我亲眼所见,请殿下明察!”说得铿锵有力。
萧遣看到薛央脸上的巴掌印,目光一沉,没有即刻质问真假,而是问:“有人打你了吗?”
薛央:“卢舒打了我,还说以后不会让我好过。”
人群发出一阵唏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