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跑路去当散修了》 1. 生母 此前种种,不过是为娘对你的考验…… 衍极大陆,无瑕剑谷,某幽静洞府内。 朱唇玉面的年轻女修盘膝打坐,在做完最后两个周天的吐纳后睁开了双眼。 这位正是修真世家出身的祝大小姐——祝含灵。 一年前她引来雷劫突破至元婴,为稳固境界闭关,前两日才出关。 只是这次闭关结果不算好:修为虚浮不定,境界依旧不稳。 思及此,祝含灵不免面带愁容。 此时一道传讯自剑谷深处传来,出自与祝含灵交好的堂弟之手。 祝含灵一目十行读完后,叹了口气。 今日,正是养母的亲生女儿归来的日子。 没错,祝含灵虽然出身衍极大陆七世家之一的祝家,是外人眼中尊贵无比的祝家大小姐,但实际上她只是祝家主的养女。 祝家主亲女另有其人,只是尚在襁褓时就被贼人所害,祝家人都以为她已命绝幼时,对外鲜有谈及,故外人只知祝含灵,不知早夭的祝家主亲女。 听堂弟所言,那位家主亲女如今名为燕寒月,福缘极其深厚,幼时侥幸被人所救,又幸运踏入修行之道拜得宗门,如今也是剑修,单冰灵根,百岁不到已踏入元婴境,天才程度堪比祝含灵。 据说这位真正的祝家嫡系小姐是在外游历时,与祝家子弟不打不相识,阴差阳错查明了自己的身世,这才有了归来认亲一事。 如此就叫祝含灵这位兢兢业业在岗多年的祝大小姐尴尬了。 因为当年那位对稚子也能狠下杀手的贼人,正是祝含灵的亲生母亲—— 一个未婚先育,生子即抛子,远走高飞杳无音信,十年后归来却犯下滔天恶行,还能全身而退的女人。 正是其生母的恶行,导致领养祝含灵的祝家人从此对她心存芥蒂。 尤其是祝含灵的养母,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亲姐姐杀害了自己的亲女儿,悲痛过度甚至得了癔症。 曾经多么疼爱祝含灵的一个人,从那以后却只把祝含灵当仇人之女看待。 养母尚且因为此事对祝含灵抗拒厌恶,就更不要说苦主本人了。 尤其是祝含灵还因为自幼就被祝家收养,硬是占了人家大小姐的位置许多年。 好一出鸠占鹊巢的戏啊! 这戏如今演到鹊归来一幕,因果难分,祝含灵也窥不见自己这只鸠的结局。 不对劲! 祝含灵被杀气惊醒,瞬时打起十二分警戒,铺开灵识去找敌袭方位,正欲出手先发制人,就被对方一击便中,右肩膀骤然疼痛无比。 她心里一紧,对方在她的地盘上也能轻松偷袭得手,看来修为要远高于她。 “什么人?” 话音方落,一对主仆便从洞府外款款走进。 为首的女子,雪肤白衣,面如春花,眸含秋水,好一副温情长相,与祝含灵的养母足有七分相似。 “百年不见,我女竟已长成如此模样,只是你背靠无瑕剑谷,怎么修为还如此不济,比不过那早该命绝的贱丫头?” 祝含灵一听前半句,心神俱颤,难以自持,睁大双眼贪婪地将面前的貌美女子看了又看。 “怎么,蠢笨至此,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认不得吗?” 祝含灵被这女人刻薄的话骂醒,心里驳斥:我这个做女儿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亲娘,谈何认得? “你为何闯我剑谷?” “自然是为你。” 那人缓步走近祝含灵,美目含笑。 若只看外表,这女人是属于那类叫人见了就心生好感的人,但神女面容下是蛇蝎心肠,她的所作所为难以让人无法认同。 在注意到祝含灵面对自己还连连退步后,她直接放出修为威压,将女儿牢牢压制住,这才抬起手,柔情万分地抚上女儿娇嫩细腻的面颊,再伸出一指,轻轻点了点女儿的眉心。 “记住我的名字,秋凌波,你真正的母亲。” 祝含灵只觉浑身血冷。 她察觉到了,这个叫秋凌波的女人刚才往她的身体种下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秋凌波微微皱了皱眉,指出:“你应该喊我娘。” “祝家人没教好你,让你见了我,连一声娘都不会叫,我这个做母亲的,只好给你送一件小礼了。” 秋凌波收回威压,示意身后的女侍来做解释。 女侍上前一步,只当没看见祝含灵的满脸怒容,冷漠道:“含灵女公子安,这主上所赠之礼,名为相舍灵蛊,意在叫女公子这为人子女的,更能为母亲舍生忘死。” 祝含灵听了只感到一阵恶寒:天下竟有这种妄用邪物来掌控子女的母亲? 恼恨涌上祝含灵心头后,她明知此举是蚍蜉撼树,却还是没有忍住,朝着面前那二人挥出了无能狂怒的一剑。 秋凌波修为深不可测,她躲也不躲,显然是不把女儿的伎俩放在眼里。 那名叫和风的女侍轻松拦下祝含灵的剑招,因不满祝含灵对自己的主上出手,语带指责:“含灵女公子,主上是你的亲生母亲,怎能行如此不孝之事?何况你一纸糊的元婴,此举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祝含灵被击退,自嘲一笑,讽刺道:“哈,这是哪门子的母亲?” 和风闻言,剑指祝含灵,露出了冷酷面目,高高在上命道:“主上有大计,欲覆灭剑谷。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 灵蛊 拣元婴出体,元婴消则灵蛊灭 祝含灵是变异天灵根,从雷。 雷,含驱邪之威,天然克制邪物。 想到这点,祝含灵在体内凝出一缕精纯的雷息,朝灵蛊决然打去。 不料那虫子深谙避害之要,雷息才逼近,就躁动起来,往宿主心口蹿去了。 祝含灵投鼠忌器,不敢再有动作。 她有预感,真叫这虫子在心口住下,那才叫追悔莫及。 至于秋凌波命她做的事情—— 祝含灵只有恕难从命这一回答。 怎么可能听命行事啊,生恩要论因果,难道养恩就不算吗? 无论祝家人如何对她,她祝含灵终究是受了恩惠,从小养尊处优,任意取用剑谷资源进行修炼...... 祝含灵感到头痛,为将此事告知家主父亲,她不得不往祝家古宅走一趟。 途中,祝含灵巧遇了谷中行五和行六的两位长老。 祝家是衍极大陆七大世家之一,无瑕剑谷则是祝家所创的修仙势力,两者相辅相成。因是世家,看重血脉,讲究传承,并不像其他宗门那般广收门徒,所以剑谷中多是祝姓修士,偶有非祝姓者。 五长老和六长老皆是祝姓,他们身为剑谷长老,自然有权知道祝含灵的身世隐情。 此二人见祝含灵行走在外,便知她已出关了。 五长老固龄四十岁左右,实际年龄却有一千四百多岁,但修为也才化神前期,资质只能说一般。 只见他面带笑容虚伪向祝含灵贺道:“真是可喜可贺啊,放眼衍极,我剑谷又出一位百岁元婴的天才。” 六长老则意味深长附和道:“祝家得此双姝,大兴有望呐。” 祝含灵不喜这两位祝姓长老,全因他们私下里对她多有成见,同许多祝姓族人一样,他们虽然嘴上有捧她之意,心里头却不以为意,甚至隐隐嫉妒。 要问祝含灵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那是因为她天生就能轻易感知到身边人的真实情意。 就好似心中装有一面镜子,既能照见他人难以言表的善意,也可以映现别人深藏于心的恶意,表里不一的人在她面前只有无处遁形的份。 祝含灵冷眼观望他们的表演多年,早已对此免疫,只淡淡地谢了一声便说有事找家主相商告辞了。 留下两位长老在原地相觑。 五长老怪道:“这位剑谷首席,还真是沉得住气,有心机得很。” 六长老撇撇嘴回:“她不向来如此,清高得很,我们今日见的家主亲女,那才叫天赋惊人,气运逆天,原先我们捧着她不就是因为族中无人吗,但她终究不是祝家人,接下来什么情况可不好说。” 这边祝含灵赶至古宅,见到家主父亲。 祝家主这几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找回了本以为幼年夭折的亲女,女儿的天赋还尤其高,完全不输他们剑谷精心培养的新生代第一人——他的另一个女儿,祝含灵。 他原是想:多年前秋凌波那毒妇作恶,害我失去亲女,但我好歹也活了上千岁,自然不会迁怒含灵这个无辜稚子。 只是爱妻因丧女悲痛欲绝,难以再与含灵以母女身份相处,抗拒厌恶不说,还不肯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继续亲近养女。 如今亲女儿归来,养女自然也不用背负仇人之女的名头,想必妻子也能解开心结,届时再让两个女儿多亲近亲近,如此一家人齐齐整整,岂不妙哉? 可惜的是时不待人,不知不觉中,养女在他们的漠视下竟也长大至此了。 祝家主按捺下愧疚之情,主动关心道:“含灵找我何事?我看你境界仍是不稳,是不是修炼出了岔子?” 祝含灵对父亲突然的关怀感到陌生,微微一怔:“父亲,今日有外人闯入我洞府之中,剑谷怕是要起风波,尤其是寒月妹妹认祖归宗一事,需得小心为上啊。” 祝家主听得奇怪。 “是秋——”祝含灵只是想试探下这灵蛊的限制,谁料萌生想法后才发出两个音,剧痛便排山倒海向她袭来,紧接着一口血径直喷出。 祝家主大惊。 祝含灵灵机一动,换言恳求道:“父亲,我身体不适,劳烦你帮我小心检查下这病灶在何处?” 祝家主见养女分为郑重,话里有话,不敢托大,连忙分神探向养女,小心检查起她所说的问题来。 很快,祝家主找到了那只盘踞在祝含灵心尖上的米粒小虫。 祝含灵却对父亲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相舍灵蛊,父亲可知?” “未曾听说,是什么人做的?” 祝含灵自然说不出,只能反复道:“父亲要小心暗处之人。” 祝家主心念一转,结合前言后语,马上悟了,恨道:“是秋凌波那女人吧?她真是消息灵通,月儿才回来,就迫不及待要出手了。这毒妇真是罪该万死,连自己的亲骨肉也要利用。” 见养女被体内蛊虫所伤,小脸苍白如纸,祝家主怜惜又愧疚,嘱咐道:“此事我已晓得,自有应对之法。灵儿你身种灵蛊,日后月儿的正名宴,你还是少涉为妙,只管休息去吧。可惜赤晟真人有事外出,归期不定,我会通知他尽早赶回来,替你寻灵蛊的解决之法。” 祝含灵许久不曾听过有人喊她灵儿,失神片刻后从储物戒取出自己给燕寒月的见面礼,让父亲替她转交便告辞了。 后面几日,祝含灵先是把剑谷内向来亲近她的几个师弟师妹通通派出去做任务,以免他们卷入其中丢了性命,而后就终日泡在剑谷藏书阁中,埋头苦寻与相舍灵蛊相关的记载。 期间只有堂弟祝长歌来找过几次她,见她苦读至此,还打趣了几句。 祝含灵反问:“长歌,你如今是什么修为了?” 祝长歌惭愧:“尚未结丹。” 而后他又不服气地嘀咕:“哎,我哪能和含灵姐你比,祝家这一代的天赋,我看都让你和寒月堂姐占尽了,其他人不过歪瓜裂枣呐。” “没有和我。我非祝家血脉,只是使用了资源,没有占用天赋。” 祝长歌没想到祝含灵会如此认真回应他的牢骚之语,不由感到懊恼,暗骂自己竟敢提这种敏感话题。 本来祝家就有人对含灵姐非祝家血脉颇有微词,他还如此打趣,真是糊涂。 “哎不提这个啦,含灵姐......你明日回古宅吗?”祝长歌挠挠头,期期艾艾问。 “明天是寒月妹妹的正名宴?” 祝长歌点头。 “我不会正式出席,但可能会旁观。”祝含灵犹豫了一会才回。 祝长歌听完有些失望,他看着眼前无悲无喜的含灵姐,很是为她叫屈。 这几日祝家热闹得紧,大家都为寒月堂姐的回来感到高兴,父母叔婶还有兄弟姐妹都对她喜欢得很,直夸人长得好,性格也好,修为还奇高,称她不愧是祝家正统,未来光明可期。 可在祝长歌看来,含灵姐也是长相、性格和修为都不差,上对长辈恭顺,下对同辈礼让,担得起剑谷首席要责,拉出去和其他宗门世家的天骄比也毫不逊色,再不能更完美了,可就是得不到家里人的真心相待,堂兄他们暗中排挤也就算了,长辈明明看在眼里也是听之任之。 想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到正名宴这日,剑谷深处早早热闹起来。 祝含灵听从和风之命,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支开了她那伯父,顺利得让人吃惊。 想到伯父看她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祝含灵只能猜这应该就是父亲的将计就计。 她今日只远远站着,形单影只,低调得很。 但她不想找事,事总是来找她。 按理说,祝含灵是祝家大小姐,剑谷首席,修为同代无敌,又面容姣好,气质出尘,在谷中人气和名望都该是一骑绝尘,追随者数不胜数才对。 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些年剑谷弟子分作两派,一派以她为首,认她是剑谷名副其实的未来接班人,另一派则以祝含灵的堂兄为首,认堂兄才是真正的祝家嫡系。 这堂兄是祝含灵大伯,也就是谷内三长老的长子,天资远不如她,但自小就知晓她身世隐情,向来不服她,多年来带头排挤她不说,还胡乱散布谣言,真是卑劣至极。 自燕寒月归来,堂兄那派私下不知传了些什么,个个趾高气扬。 尤其是今日见到祝含灵身为祝家大小姐却不能位列祭祖队伍中,频频向她抱以异样目光,夹以风言风语。 祝含灵一幅八风吹不动的淡定模样,冷冷觑着那些安分不下来的弟子,开口道:“祭拜先祖,上达天听,如此严肃的事,你们却嬉皮笑脸,没个正行,我看也不用通知执法堂了,我一日是首席,我就有资格代为训过,要试试吗?” 此话一出,众弟子才安静下来,不再生事。 祝含灵收回视线,认真去看无憾台上被众星捧月的燕寒月,心中浮起一丝羡慕之情,又转瞬而散。 台上的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在家主当众宣证燕寒月身份时,台上的堂兄面色陡然一变。 他似是被人传讯告知了什么,狠厉的目光直直锁定台下的祝含灵,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 几道陌生又强劲的威压径直压过来,修为不济的弟子瞬间跪倒几个。 祝含灵知道,戏开始了。 祝家主一扫袖,化解掉威压,肃声问:“何方宵小,不请自来?” 来者尚未出声,堂兄就迫不及待地抬高声音举报:“家主,是祝含灵!她串通外敌,居心不良啊!” 祝家主不料这个侄子如此不分轻重,遇敌时先把刀伸向自己人。 “我父亲可作证,他今日无法到场,正是被祝含灵使计骗走,这才遭了伏击,方才我正是收到父亲的传音才......” 祝家主黑了脸,出手禁了侄子的言。 只是话已出口,在场许多人的内心都被动摇了,尤其是那些本就对祝含灵有意见的,纷纷同仇敌忾起来。 此番种种,倒是叫来者看了笑话。 祝家主也因此深刻意识到,这些年剑谷虽然推出来一个天才首席,但祝家内部却不够团结,不服者众,家族就难以振兴,这与当初祝家培养含灵的初衷大大相违。 来敌现了身,是以和风为首的数十个黑衣人。 和风今日威风得很,但还是歹毒依旧,先是当着众人的面冲祝含灵笑,生怕没人误会,而后才与祝家主斗起法来。 双方过了三招,竟是不相上下。 祝含灵心有戚戚:这和风只是秋凌波的一个女侍,实力就如此强横,竟能和炼虚修为的父亲打平几招。 “我乃天音门堂主和风,此番前来,奉门主令,取剑谷谷主狗命,如何?”和风挑衅道。 “你们就是秋凌波那毒妇养的狗?” “就看你有没有命知道了!” 和风被激怒,直接命手下动手。 修为最高的祝家主被和风带着两名手下缠住,其余人各自迎战对手,一时剑气和法术齐发,场面混乱得很。 像这种修士混战,决定输赢的往往是高阶修士的斗法成败。 剑谷祝家有两位老祖宗,一位合体,一位半步合体,但要么多年游历在外,要么闭死关非大事不出,所以场上修为最高者,就是炼虚初期的祝家主,其他长老都止步化神,数目不过十,更不要说还被和风骗走几个。 要祝含灵说,单看战力,剑谷胜算颇小。 不过她身为剑谷首席,见此乱象,自然要尽责回护。 她先是把那些修为不济的弟子遣走,但这其中有些人本就不服她,又被堂兄先前的话所迷惑,不愿听她安排,反而对她心生防备。 祝含灵也不坚持,毕竟好言难劝送死鬼。 哎,其实她今日也在这送死途中狂奔啊。 祝含灵提剑应战,不料和风故意安排了个对手专门给她放水,摆明了要让剑谷的人误以为:祝含灵有鬼。 祝含灵心累,觉得自己是一枚棋子,被人左右摆布,落不到任何一边的棋盘上,真是可怜得很。 因对敌压力小,她得以眼观六路,当留心到和风示意手下去截杀被剑侍护持退下无憾台的养母时,她想都没想就飞过去,不料被祝家主喊住。 祝含灵停步,稍加一想,便知道父亲此举也在情理之中。 出于安全考虑,父亲并不想她靠近母亲,毕竟她身负灵蛊,相当不可控,但就是......就是有些委屈。 做祝家的大小姐,很累。 能理解每一个人的行为,心里却永远无法赞同,她只本着初心做该做之事,低不下头去乞求,所以就求不来正向的情绪反馈,长年累月下来,难免心灰意懒。 场上和风与祝家主继续斗法,但打着打着,就察觉出不对劲来:这祝家主似乎藏有后手,并未尽全力,自己的修为与他差了个大境界,怎么会一直打得有来有回?! 这老匹夫一定也在拖延,她得加快节奏才行。 “都给我放开了打,生死不论,事后论功行赏。” 此命一出,天音门众人下手越发狠厉。 场上局势直接一面倒,剑谷许多修为不济的弟子非死即伤。 祝含灵越看心越发凉,她一日是剑谷弟子,就见不得同门殒命眼前。 父亲不是说他早有安排吗? 一个白面修士奉命缠上祝含灵,此人狡猾至极,一边打一边离间,养眼:“少主,你到底要帮哪边?” 剑谷之人闻言,纷纷向她投以惊诧的目光。 唯有堂弟祝长歌敢于驳道:“呸,这是我们的祝家的大小姐,你不要乱扣帽子。” 祝含灵被白面修士压制,对方心眼极坏,与她拼剑斗法如猫戏老鼠,令她烦不胜烦。 “你是不是,就没把我当对手?” “你可是天音门日后的少主,属下哪敢下狠手?” 祝含灵见他心口不一,厌恶地闭上眼睛,心里头疯狂的想法愈演愈烈,想着干脆以命相搏算了,如此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自爆 看着温顺好掌控,却能做出这种疯…… 和风毫不犹豫地捏碎了秋凌波给她的控灵珠,成功控制住身种灵蛊的祝含灵,将她变成了一柄对付祝家主的尖刀。 她与祝家主灵力相撞,再度交手冲锋。 祝含灵则如和风的掌中傀儡,替她掠阵,时不时以身逼得祝家主不得不陡然转开攻势。 和风要求:“把剑阵解了。” 祝家主不理会。 “不解这剑阵,我就让她以身破阵,生死不论。” 语罢,她就下令让祝含灵亲自去找那困阵阵眼。 祝含灵闻声而动,神情麻木好似没有一丝清醒的自我意识。 祝家主见此,于心不忍,感慨这相舍灵蛊实在是太邪门了。 “今日没取到你的命,是我轻敌了。现在马上放我们走,不然等到主上亲至,你这老匹夫不过炼虚修为,杀你如碾蚁!” 祝家主却有要求:“我可以放你们走,前提是把灵儿身上的灵蛊拿掉。” “想得美。” 和风自然不愿,解了灵蛊,那祝含灵承了祝家的情,日后岂不是更加忠心不二? 她心生毒计,竟命祝含灵提剑向昔日同门砍去。 剑光所过之处,毫无留情,全是狠招。 片刻功夫里,祝含灵就击毙掉四五个筑基修为的剑谷弟子。 “你这毒妇!!” 祝家主恼恨得很:秋凌波这手下是与她如出一辙的歹毒,竟然妄想毁掉养女的人生,让她背负杀害同门之耻,从此难以在剑谷立足,进而只能去依附那毒妇! 无奈之下,他只得脱战去拦祝含灵。 和风得意一笑,自然不依,不计代价频频甩出杀招。 她想着,今日此行总得要干成一件事,才算不白来一趟,含灵女公子,便是她成事的棋子! 祝家主被百般拦阻,无法亲身阻拦,只能命:“众弟子听令,退走!月儿,拦下你灵儿姐,莫要让她再添无辜杀孽了!” 燕寒月骤然被喊到名字,虽搞不清现状,但胜在听话,转身便去拦那状态邪门的祝含灵。 只是力不从心,她燕寒月拦不住祝含灵。 方才祝含灵越级杀人,还被抽走灵力结阵,本已力竭。 谁知她体内蛊虫邪门得很,一经激活,不知打哪来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入她体内,灵力暴涨的她状态接近暴走,直接压着燕寒月打。 燕寒月的同伴见状过来支援,出其不意丢出一件金钟法宝困住祝含灵,紧接着轰出一个杀伤力巨大的法术球。 祝含灵状态绝佳,打起来又跟不要命似的,轻车熟路引躁体内雷灵根,直接用雷力破了金钟,挥剑与轰到眼前的法术对砍。 爆炸过后,三人齐齐被打退。 但也因此,祝含灵抓到了一丝生机,再度引雷淬体,意识难得有一瞬的清醒,双目刺红缓缓站起,口中喃喃:“寒月妹妹......我......小心......” 她话都连不成句,目光紧随和风,突然面露恐色,“啊”的叫了一声,鬼使神差之下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脑子还在混沌着呢,身体已经奔向养母那边。 祝含灵被和风控制了心神,却也碰巧借此在第一时间探知到对方的想法,在知道和风又要使坏时,她的身体先于思考行动,雏鸟情结难解,一心只想护母。 和风暗道不妙,瞬时与两名化神期的下属交换位置,命那两人直接自爆以拦住祝家主,紧接着便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祝含灵养母面前。 她将顺道掳来的燕寒月如投掷垃圾一般丢过去,阴森道:“秋夫人,主上让我替她向你问好,然后再——送你上路。” 说完她就伸出一手,五指弯曲欲掐向对方。 几乎是同时,祝含灵也突到二人面前。 和风眯了眯眼,分神试图操控住祝含灵,谁料对方反抗无比激烈,她难以控制,考虑到眼前之势刻不容缓,她只得匆匆越过祝含灵对秋夫人出手。 也正是这一份等不及,和风错过了祝含灵脸上露出的那个僵硬的,又带有一丝疯狂的笑。 所以,她失手了。 祝含灵身法诡异,竟比和风更快贴近养母,迅速往养母身上拍了张瞬移符箓,随后重重一推,把人送出了战场中心。 而接下来她所做的一切,令人无不为之动容。 “轰隆——”场上又有东西爆炸了。 两声尖叫一前一后响起。 第一声来自秋涟漪。 她跌倒在远处,受爆炸波及较轻,当她慌慌张张看过去,见到和风与祝含灵抱在一起后,神色不由大变,惊恐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第二声来自和风。 此时此刻的她正看着祝含灵,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无能之下只能发出狂怒的吼叫。 两人正以一种怪异别扭的姿态紧紧抱住,彼此的右手,从一前一后两个方向掏入祝含灵的丹田,在难以料到的地方狭路相逢了,正交掌而握。 祝含灵的左手则向前揽住和风,用力地将对方往自己怀里拥,再巧妙借助两人右手的这个负距离接触,故技重施,压榨灵根聚出最后的雷力,咬牙放手一搏,一股脑把雷全渡到和风身上。 那雷电古怪且威力不可小觑,上一个领教它威力的白面修士死了,这回轮到和风来受教,也是半条命都给整没了。 “虫子.....”和风不解极了,灵蛊怎么失控了。 祝含灵也是半死不活,她知道和风在叫屈什么,眼珠子往斜右上方动了动,示意人往那处看。 和风看过去,见到一地焦黑的碎片,上面残余着的全是祝含灵的灵力,偶有几丝紫色的雷弧闪现其中—— 原来是那相舍灵蛊被祝含灵给炸没了。 和风没想到,竟有人性烈至此,看着温顺好掌控,却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直接手掏元婴,引来雷将虫子连带元婴都一道轰没,真不愧是......不愧是主上的血脉。 “天音门少主,和风认下了。” 这句话,是她对祝含灵奉上的最大敬意。 祝含灵浑身焦黑,不屑她这份认可,只说了句“你太讨人厌,所以你该死”便昏迷过去,无人知其生死。 梦,光怪陆离。 祝含灵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置身于某种液体中,液波轻柔柔地抚弄她的身体,让她感到舒服又惬意。 就是偶尔间,不是脖颈处痒痒的,就是想挠一下额角。 于是她想啊想,就想到了她的老朋友。 丝丝缕缕的紫色雷电听话地从她身体钻出,跑到瘙痒处释放出恰到好处的电流,缓解掉所有的不适感,只留下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流连其中,不舍醒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离开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我母亲她怎么样?她......她有来看过吗?” 祝长歌面色不忍,连连叹道:“寒月堂姐被爆炸波及,引发了旧伤,伤得颇重,秋夫人忧思太过,便没能分神来......” “但家主是极关心含灵姐你的,常来看你,次数也就比我少些罢,我可是天天来瞧你呢。” 祝含灵失神,眼角渐渐漫出湿意。 “我知道了。” 祝含灵不顾身体尚且虚弱,挣扎着坐起,她撑着头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神已重新变得坚定。 “含灵姐你先别动,等着,我去叫丹师过来给你检查下身体如何了。” “不用,长歌你先别走——”祝含灵把人喊住。 她把这位小她几十岁的堂弟喊到身前,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他,见他眼神澄澈,心思也纯净如初,交心道:“长歌,其实关于我的事,只要在祝家有些地位,都不难打听到,你是姑姑的儿子,肯定早有耳闻吧。但你始终拿我当你的姐姐对待,又认我这个剑谷首席的头衔,我知道的,你一直是好的。” “但其实吧,最近这些年里,我除了修炼,还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是不是离开祝家对我来说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你觉得呢?” 祝长歌乍一听焦急得很,但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分外合理,只得诚然道:“祝家,祝家确实不够好。但是,但是我会很舍不得含灵姐你啊。” 说着他就要哭唧唧起来,祝含灵见了更觉他是赤子心肠,分外重情重义,受伤的心有被些许安慰到。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虽姓祝,但非祝家人,何况我生母还与祝家有仇。我身负这种因果,本就不适合待在祝家,如今寒月妹妹已经认祖归宗,她也足够出色,必然能代替我,我也能因此毫无负担地走,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只是我并不想惊动太多人,只与你说此事,你千万不要声张,好吗?” “含灵姐,我......” 祝含灵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便把人赶走了。 积闷在心中多年的想法总算被自己道出,祝含灵如今只觉如释重负,体会到几十年不曾有的畅快之感。 祝含灵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也是井然有序的。 她骨子里就是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当她对一件事情再无眷恋之时,自然也是她抽身离开之时。 只是修行之人看重因果,祝含灵不想欠下什么。 近年来,她任剑谷首席尤为尽心尽力,也许久不去支用过资源,甚至连上回迎接元婴雷劫她都是轻装上阵,无意再用祝家所供之物。 她先是返回自己的洞府,清点好这百年攒下的身家,简单分作几类。 随后召来负责她起居多年的两个杂役弟子,赏给他们一些灵石和两枚筑基丹,还抽空对他们的修炼指导了一番。 再把适合筑基修士用的符箓法宝和灵丹妙药给向来亲近她的师弟师妹分下去。 至于更贵重的天材地宝,她直接交付给谷内负责弟子事务的清风堂,让他们日后只管按贡献分配。 甚至她也不打算带走自己的两把灵剑,但直接交出去会引来无端猜测,只好折中将灵剑和上万灵石单独放到一个储物袋中,计划着离开之后再叫堂弟祝长歌去洞府取走。 最后剩下的,是一株天阶上品琉璃清心莲。 这株灵药是她二十多年前在万花秘境费了老大劲夺得的,本就是为养母所取,但她那时回到剑谷就忙于结婴,这药便一直砸在手里了。 祝含灵决定亲自把药送出去。 祝含灵才到祝家古宅,迎面就碰上祝家主。 祝家主先问她身体如何,再说她胡闹,最后才说起那日剑谷遭袭一事。 “那给你种蛊的女人,我已杀了她为你报仇。她自称天音门人,想来天音门就是秋凌波在外边的势力,我找人查了天音门,可惜没查到什么,为父怕她日后还要找你生事,灵儿要万分小心才是。” 祝含灵没有了灵蛊之忧,可以将前事全盘交代出来:“灵蛊是秋凌波亲手所种,那日她分神亲至剑谷,我已经见过她了,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且对剑谷有仇,父亲也要小心才是。” 祝家主见养女面色平静,提起秋凌波也不见悲喜,想到那日天音门人想法设法离间养女和剑谷,出口安抚:“剑谷近日的风言风语,灵儿莫要放在心上,这些年我对谷内诸事疏于管理,才叫这些人心思如此浮躁,待我出手整治,日后......哪怕你不是剑谷首席,也永远是我祝家的大小姐,是我的女儿。” “无事。” 祝含灵早从堂弟的话清楚父亲的态度,按下心中的微微涩意,一心言明自己过来的目的:“先前我觅得一株天阶的上品琉璃清心莲,此药对母亲的身体极为有益,今日就是过来送它的。” “此物如此珍贵,灵儿你该自己用了才是。” “我已无事,此药于我益处不大,母亲更为适用,何况本来就是采给母亲的,这是含灵的一片孝心。” 是孝心不假,但也是最后一份孝心了。 祝家主见她不吵不闹,不悲不喜,和往常一般懂事,也不知道是不介意还是不在意,只好无奈应下:“那好,我与你一道过去吧,正好叫月儿那丹师朋友替你检查下修为。” 凑巧得很,父女二人结伴到秋夫人处时,燕寒月和她的两个朋友也正好在。 祝含灵原先避着燕寒月,不知用什么态度面对苦主,可如今她心中已有决断,昔年秋凌波对燕寒月下手,如今她舍身护养母一命,两方因果勉强了结,她自觉没有什么特别对不起燕寒月的地方。 “母亲安,寒月妹妹好,两位道友好。” 逐一问候后,几人里竟是养母的反应最大。 这些年秋夫人一犯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打骂过祝含灵,甚至将人赶出主宅。 如今她病情转好,又有亲女燕寒月常伴身侧,先前还被祝含灵舍身救了一命,仇人之女突变恩人,秋夫人心情复杂得不行,不知怎地,越发不敢面对曾经疼爱过的养女。 祝含灵单刀直入,取出那株琉璃清心莲,讲明来意后便交给了养母。 养母见此大喜,忙问身侧的丹师:“秦小友,这株上品琉璃清心莲,是不是月儿需要的那无尘素色丹所缺的最后一味药?” 丹师被问到后,目光在祝含灵和秋夫人身上打转几圈,犹豫片刻才答:“是,若有这株琉璃清心莲,无尘素色丹就能炼成,服用后寒月的旧疾便能痊愈了。” 此话一出,场上几人都为燕寒月感到高兴。 祝含灵却不买账,仿佛不懂变通,执意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嗔雷 我来杀你啊 翠溪镇坐落在山谷之中,风景秀丽如画,建筑古朴雅致,居民生活宁静平和,却也不乏生活气息。 街头巷尾多见吃食铺子,香气不绝如缕,特色商铺点缀在镇上各个角落,常见无名修士往来其中。 祝含灵今日装扮素雅,头戴白纱浅露幂篱,身着雪紫素色云烟裙,在酒楼点了一壶翠溪镇的特色果酒,一面自饮,一面居高临下观望镇上风貌。 这翠溪镇位置偏僻,物产不丰,故与它相近的几个宗门都不在意它,并未纳其入版图中,更不要说相距甚远的剑谷了,是她千挑万选的落脚之地—— 她想从此处进万花秘境。 这出门在外,最重要的还是有自保的实力,祝含灵觉得首要的事情,就是把修为捡回来,赶紧把元婴重新结回去。 但是她离开祝家时有多坦荡,现在身上的储物戒就有多空荡。 没什么钱,也没什么资源,剑还不好使。 修士最快获取资源的三种方式,第一是杀人越货,第二是由师门或家族供给,第三就是去秘境抢机缘了。 祝含灵这种情况,当然适合第三种。 正好她修为从元婴掉回金丹,又知道此处附近的万花秘境即将再次开放,这回自然是要进去走一趟的。 “嘿,拼个桌?”一道陌生的男声突然响起。 祝含灵隔着白纱瞥了一眼自顾自坐到她对面的男修。 娃娃脸,大高个,固龄在二十岁左右,男的.......嗯,不认识。 明明酒楼并未客满,此人却毫无眼色奇怪至极,竟敢发出这种突兀请求,且她尚未答应,他便坐下了? “那边有空座,勿扰。” “仙子是修道中人吧,交个朋友?”男修只当没听见祝含灵话中的赶人之意,笑嘻嘻搭讪。 “免了。”祝含灵还没遇到过这种厚脸皮死缠烂打之人呢。 她见此人装束精简,褐衣黑裙,背负长刀,光靠看看不出什么门道,放出灵识略一试探,不料对方也外放灵识,双方一触即分。 祝含灵脸不由沉下来,暗恼:比她高,金丹中期起步,这小地方怎么也有这种修为的修士? 男修爱笑,眼睛都笑眯起来,他叫小二上了壶酒,再自我介绍:“我,嗔雷,刀修,这是爱刀龙牙。” 祝含灵皱了皱眉,语带不耐:“水玲珑,散修。” “噗嗤——”对方突然爆笑。 他径直伸了手,就要去掀祝含灵幂篱下的白纱。 祝含灵直接出剑,铮的一声横在身前,拦住了此人的不妥之举。 “找打?” 嗔雷也不怒,耸耸肩,突然试探道:“含灵女公子?” 祝含灵大惊:这种叫法,是秋凌波的人! “看来是咯。你一剑修,遁法还挺精妙,我差点没跟上,不愧是有可能成为我们少主的人。”嗔雷一手托脸,懒洋洋歪着头道,“就是看着好纯,离家出走,不会是第一次自己出门吧?” “放肆——”祝含灵怒斥。 此人就是个笑面虎,面上笑嘻嘻,嘴上贱兮兮,怪讨人厌。 “饮酒饮酒,剑收起来,你打不过我。”嗔雷瞧了一眼她的剑,突然大惊小怪道,“天呐,堂堂剑谷竟然供不起我们女公子一把好剑?” “还是你——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你到底是大小姐离家出走,还是剑谷容不得你让你净身出户?”嗔雷笑得眼角都有泪了,他真没想到英明神武的主上竟有这样一个女儿。 祝含灵不欲与他多做解释,左右打不过,重新坐下问:“她一直派人跟着我?你们要做什么?” 嗔雷回:“主上命我盯着你呐,偷偷跑出剑谷,要不是我盯得紧,怕是要错过了。” 语罢,他沉默片刻,敛了笑试探问:“灵蛊,你解了?祝家帮忙的?” 祝含灵隔着面纱与嗔雷对视,突然想通其中关键,镇静回:“不,我自己解的。你是秋凌波的手下,身上也有蛊吧,怎么,你也想解?” 嗔雷听到这答案,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似信非信说:“交易下?” 祝含灵暗舒一口气,总算是抢到一次先手了。 自上次闭关起,她就没什么顺心事,修为不进反退,亲人不慈不睦,遇人不淑要打架,修为又全比她高,修仙啊,有点没意思。 “你告诉我解法,我道明来意放你一马,如何?” “先说说。”那解法极端得很,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来杀你啊。” ? 祝含灵重新握紧剑,却见嗔雷神色淡淡,不是开玩笑,身上也无恶意,便掀开面纱露出充满疑惑的双眼。 “我,元婴中期,你一金丹打不过我的,告诉我解法,我就当追丢了你,直接复命去。” 祝含灵问出一个关键问题:“这相舍灵蛊,只能种一次,是吗?” “对,要么解要么死。”他想这大小姐也不算很笨嘛。 “那为什么要杀我呢?”祝含灵确实没有料到秋凌波留了这么一手,那女人突然现身,控制她,挑拨她与祝家点关系,最后还要杀了她? 嗔雷却不肯答了,反问:“解法呢?” “让元婴和灵蛊待一块,再掏出来,一起炸了。”祝含灵风轻云淡说起惨烈国王,若有所思后补充了句,“有点疼。” “你耍我?炸了元婴,你还能是个金丹?” “我从不骗人。”祝含灵知道这听起来确实有些荒谬,又自嘲,“谁还不是个元婴呢?你们天音门化神那么多,都组团打剑谷了,怎么就派你一个元婴中期追杀我?”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祝含灵修为没掉,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嗔雷听祝含灵回答如此坚定,犹豫了会,重新笑出眯眯眼,信守承诺告辞:“含灵女公子,先走了哈,躲远点吧,主上可是给你安排来一条好路呢。” “好”一字被他说得又重又长。 祝含灵目送嗔雷远去,深深呼了一口气,也离开了酒楼。 躲再远也会被找到,首当其冲地还是变强。 她还是要在这里等万花秘境开放,反正就是这十天的事情,进去了就是故地重游,不怕空手而归。 祝含灵给自己鼓足劲,就往镇上散修一条街去。 她打听过了,那边常有人摆摊,她得去淘颗易容丹。 散修一条街上,有七八个装束凡凡的修士支着小摊,只有一家卖些低阶丹药,一家卖零星几件法宝,其他全是直接出售未加工材料。 祝含灵略一扫,便知那些灵草兽丹质量不过尔尔,直奔那卖丹药的摊子,果不其然都是些什么回春丹解毒丹。 “你卖丹药,是炼丹师吗?” 看摊子的是个女修,年纪看着小,打着瞌睡呢,被祝含灵一问惊醒过来,连忙道:“不不不是,我哥哥是。” “你哥哥什么时候来?” “他去翠溪山采药了,没个五六天回不来,仙子你是要指定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男修 最后竟蹲下来,用手轻轻剥开她散…… 砰的一声过后。 祝含灵整个人被余威掀飞到十米之外,背部撞上一棵巨树,此时火辣辣疼得厉害。 因以身挡招,她狼狈得很。 幂篱落地,衣裳破烂,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深深浅浅的刀痕。 但,好歹是接下来了。 祝含灵吐掉口中鲜血,脑子飞速转动。 修为差距过大,还没几样法宝,这实在打不过,得跑才行。 但跑哪里呢? 她之所以不愿意走是因为——等等,万花秘境!那家伙修为超出秘境限制,想追也追不过来。 “你还挺有意思的。”嗔雷亲眼目睹祝含灵的那股疯劲,心情复杂,攻势一缓再缓,“不愧是祝家的天才啊,随便用个垃圾剑诀,都能悟到人剑合一。” 祝含灵可没功夫回他,四下观察趁他出其不意就飞速蹿走了,速度可谓平生至快。 嗔雷也不急着追,任由祝含灵跑远到只能看到一个点,这才原地嗤笑一声,自言自语:“打不过就跑,也不笨。” 言罢,他提刀追了上去。 祝含灵一心往自己踩过点的目的地疾驰而去。 那地方与万花秘境结界最薄弱之处相邻,只需用特殊手段对结界稍加破坏,就能非法进入。 祝含灵若想避开前来试炼的各宗弟子,悄悄进秘境,从翠溪山这边凿个口子偷渡进去是个好法子。 寒意从身后袭来,祝含灵侧身闪避。 她只管跑,并无反击打算。 就是—— 这灵力的消耗量也太不对劲了吧? 祝含灵忽觉灵力已有耗尽之意,大为奇怪,沉心一探,竟是被吓了一跳,心神皆乱。 她的金丹,在疯转过后裂出了两道细缝! 正因如此,体内的灵力要不停地涌过去试图修补,只是无济于事,于是就更加无法供足主人使用了。 祝含灵心里直呼,这回是真的托大了! 嗔雷不紧不慢追上,左一刀,右一划,逼得祝含灵焦头烂额,连中几招,甚至背上被砍出一道长及半身深几见骨的伤痕,衣服染上鲜血红了半身。 祝含灵不敢松懈,忍痛冲上悬崖,再毫无犹豫一跃而下。随后浑身聚雷,雷力外泄,人如箭一般扎进借雷力轰出来的结界缝隙口,堂而皇之消失在嗔雷眼前。 天道,拜托了! 把秘境开了,再把我随机传到安全无虞又人迹罕至之地。 祝含灵在穿越结界的过程中如是祷告着。 咚的一声响起,祝含灵重重摔下,落地又被迫翻滚几圈。 她忍痛坐起,左右打量所落之地。 眼前只有条一眼看不到头的崎岖大道,两旁是直通云霄陡峭石壁,附近植物稀少,阳光从顶上投下来,只能照到一小片区域。 祝含灵从坡上滚下,正好落在光照区域之中。 好险好险,没落在那石壁上。 祝含灵松了一口气,暗道运气也没坏到离谱,这地方她以前还真来过—— 一线天峡谷,白日荒无人烟并无威胁,夜晚却危险足以致命,沿崎岖大道往南走,尽头坐落一扇巨门,内有洞府半间。 祝含灵在翠溪镇时日夜踩点,能猜到这秘境开放至今应不会超过一日,又扫视周围,得出此地暂且无人踏足的结论,犹豫片刻,决心躲入那半间洞府里。 途中,祝含灵才知自己是有多狼狈。 衣裙破烂,灰头土脸,满身刀痕,灵力全无。 她一口气磕完整瓶回春丹,大部分伤口得以自发痊愈,唯有背部那道伤痕实在过于深了,只是把血止住。 这些都是其次,祝含灵最忧心的其实是金丹的情况。 当初她在祝家绝境下顺势解蛊,自爆元婴,修为被逆转回金丹。如今金丹有裂,难不成为了让灵力能为自己所用,要自碎金丹,让修为一跌再跌吗? 况且这金丹突现裂缝,到底是元婴自爆的后遗症,还是先前她妄用人剑合一挡下杀招所致呢? 怀着满腹愁绪,祝含灵紧赶慢赶,来到偌大的石门之前。 她双手抱拳,诚心诚意冲着石门上威严如旧的走兽巨头拜了拜,心叹真是孽缘,一番折腾竟又来到此处。 “前辈,打扰了。” 此洞府名为钧天洞府,问世于二十多年前,其主人是位剑修大能,飞升后在此地留有一份剑道传承并若干天材地宝。 那株被献出来的上品琉璃清心莲,正是祝含灵上次闯入钧天洞府时所得战利品。至于洞府内的剑道传承,据说是被后边赶至的两宗三世家中某个天骄弟子所得。 在剑道传承被取走后,洞府闭洞,将闯入之人全数驱赶出去,祝含灵从正门入又被虚空传走,于是也就没机会发现这洞府其实还有一个侧门。 此时此刻,钧天洞府侧门附近,有一男修匆匆而至。 此人固龄二十五六,身材高挑,面容俊美,但似乎身负重伤,衣襟口血红一片,一张脸苍白如纸,眉头紧蹙久久不松。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具傀儡,一扬手放到地上。 那是个人形傀儡,高大又魁梧,身无外衣,肌肤呈现黝黑的金属色泽,五官平平无奇,神态颇为呆板。 “无极,替我望风,我要潜入这洞府之内,再设下无人可入的机关。”他吩咐道。 说话的同时一滴冷汗从他额角低落。 “该死,没想到强剥剑骨,剥后远比剥时要痛,修士都受不了。我得赶紧进去,炼丹疗伤。” 男修说完便取出一圆形阵盘,对着侧门上挂着的双头兽首心无旁骛折腾起来,因专注太过,就连身体适应了疼痛都不知。 半个时辰过后,洞府左右两扇门徐徐打开。 男修叫回人形傀儡,一人一傀迅速进入其中。 “前辈,又打扰了,晚辈遭难,不得不借您洞府一用。”男修对着空气拜了拜,随即轻车熟路奔入一室内,对其中的石板加持法术。 侧门随即关上,洞府方圆十里内也竖起无形结界,叫人无法进入。 另一边。 祝含灵在进入洞府后,状态是愈发差了。 见鬼。 体内金丹裂缝竟是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愈来愈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裂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龙角 你,在长龙角 万花秘境,钧天洞府,偏室内。 祝含灵苏醒过来,忍不住抬手去揉额角。 好痒。 她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灵蛊不是被解了吗?为什么还状况百出? 等等,她记得她之前在陌生修士前昏倒过去了,那现在是—— 祝含灵顿时精神无比,警惕地往四周看去。 此处是钧天洞府的偏室,室内陈设如旧,石柱高顶琉璃窗,漆地冰池火纹案,低调且奢华,只是在场的除了斜靠着墙半躺的自己,还有其他两人。 一个青衣男修,身材如竹挺拔,正随意坐着,背对她对着一个半人高的炼丹炉炼丹。 一个金属傀儡,通身黑色,关节分明,身无外物,正缩在一旁,木愣愣的金色双目盯着她一动不动。 祝含灵对上傀儡的双眼,错愕片刻。 傀儡见她醒了,便站起来往男修的方向走,似乎要提醒男修祝含灵的情况。 “等等,我炼完这炉丹再说。” 男修是修士,灵识比眼睛还好用,无需傀儡提醒便知祝含灵已醒,但他另有要事,便出言命那傀儡别来扰他。 祝含灵稍显局促。 她看到自己虽然还是那身破烂衫裙,身上的伤包括背部那道却都已痊愈,眼能视物,意识清醒,先前的剧痛早已消去,只额角发痒得厉害。 至于她的金丹...... 祝含灵内视灵府,竟是找不到那枚金丹了! 她检查自己的修为,糟糕,竟然只有筑基后期了! 那金丹最后还是碎了吗?可先前元婴自爆威力如此猛烈,这金丹怎么碎得这般悄无声息,自己不过昏迷过去一阵,醒来便没了,不会是—— 祝含灵看向那炼丹师,暗中猜测这人应该就是先前撞到的修士吧?他明明对人没有恶意,是个好人才对啊...... 烟雾袅袅从炼丹炉顶升起,炼丹师收回掌心焰火,倾身掀开炉顶铜盖,一道金光闪过——丹成了。 那傀儡原先是候在一旁,见男修丹成,便小跑到室内的火纹案几旁,勤勤恳恳地沏起茶来。 男修将丹药和丹炉都收到储物戒中,转身往案几走,随意坐下,这才看向祝含灵。 祝含灵见此人面容俊美,眉目恣意,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气度与她见过的一些世家骄子很像,只是他身着却是素色青衣,身无多余挂饰,不见镶金戴玉,看着朴素得很。 “道友,先前是你帮了我的忙吧,多谢了。” 男修饮了一口傀儡沏好的茶,懒洋洋道:“不谢。” 祝含灵见他气度不凡,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破烂的衫裙,感到片刻失礼,后悔先前醒来时没有及时换上一套新衣物。 “......”祝含灵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下散修水玲珑,我先前因躲祸入此洞府,不料身体突发状况,多谢道友仗义之举。” 那男修听祝含灵如此自报家门,略挑了挑眉,重复她的名字:“水玲珑?” 祝含灵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知这人无甚恶意,忙表道:“我无意与道友抢夺此地机缘,进来只为疗伤,道友请便。” 男修惊讶道:“巧了,我被人追杀,进来也是只为疗伤。” 祝含灵眨了眨眼睛,想:疗伤能选到这种地方?这说不通吧?难道这人和自己一样也是故地重游,二进洞府? “真巧啊,你也是散修?”祝含灵见他打扮无朴实华,又听他说了“巧了”,试探问。 “对,散修。” 祝含灵暗自高兴,此人竟是一位散修前辈。 观其举止神态,想必是混得非常不错。 也是,他是炼丹师,有一技之长,还有傀儡相伴,能帮主人处理许多琐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此人心肠不坏。 祝含灵想自己虽然决心不再依附那些宗门世家,但游历在外,做散修的,交朋识友还是少不了的。 自己初出茅庐,几经波折,难得遇上一个心肠好的同道中人,看着可靠得很,结识下取取经也好。 祝含灵思考片刻,咳了声,诚心道:“这位道友,可否帮个忙?” 那男修沉默,并没有及时给出反应。 祝含灵奇怪地看过去,惊讶地发现此人不知何时脸色大变,苍白无血似有隐疾,双目微闭的同时,置于案上的右手将茶盏捏得极紧,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根根清晰可见。 他怎么了? 傀儡见状,熟练地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喂到男修嘴边。 男修的状态这才有所转好。 他睁眼,右手放开茶盏,半撑着头,漆黑的双眸盯了祝含灵片刻,故作轻松笑了笑,回了祝含灵的问话:“请说。” 祝含灵正襟危坐道:“不瞒你说,先前我是金丹修为,不料金丹有碎裂之势,我护持不好,昏迷醒来那丹就碎了,修为也退到筑基,道友你是炼丹师,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男修似乎对她的脸很有兴趣? 祝含灵感受到男修灼人的视线,又有几分后悔,这人是不是过于冒犯了? “我叫水木,是名炼丹师,也是散修。” 男修的自报家门来得颇迟。 祝含灵更觉得凑巧了,一个水玲珑,一个水木,同为散修,真是有缘得很。 “我先前遇到你时,看不出是金丹修为,我见你周身毫无灵力波动,还以为是凡人呢。” 祝含灵解释:“先前我与人打斗,耗了许多灵力,后边逃走,灵力都去补那金丹了。” 水木也好奇得很:“后来你晕倒,我叫我的傀儡带走你,给你服用了一些疗伤的丹药......” 他停顿了会,才继续说:“接着你就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就是现在。” 祝含灵见他停顿,觉得他似乎没全盘托出。 “这是融灵丹,我觉得你应该需要。”水木将先前炼好的丹药取出,命傀儡转交祝含灵。 祝含灵有些无措。 这融灵丹有巩固神魂,修复□□,提升灵力之效,她自查身体,除了修为一跌再跌,似乎并无其他伤处。 额角又痒得厉害,祝含灵想伸手挠,又觉得在人前这么做很失礼,手抬到高处,就变成了随意撩下头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前辈 要我帮忙?求我啊 “龙也在妖兽之列,这是妖丹,也是龙丹。” 水木似对此事早有预料,一看祝含灵服用融灵丹后的举止神态,便道出自己所想。 “你血脉应是奇特无比,父母双方必然有一人有龙的血脉。你可知,妖兽最讲究弱肉强食,在血脉一道上尤甚,我不知为何你以前会表现为人,但从现在起,没有什么其他东西能压制你体内觉醒的龙脉了。” 水木缓缓道来。 祝含灵听进耳里,若水木所说无疑,那自己的生父应该就是有龙之血脉那方。 其实不仅是妖兽,但凡是修真界的种族,结合繁衍后代,大多都是弱肉强食,若一方的血脉远强于另一方,那后代必然表现为强者所在种族。 假设自己是人与龙结合生下来的混血,按理说是龙族才是,但是前一百年她都表现为人族,且按人族方式修炼,速度也极为惊人。 直到自己突破元婴后...... 她先前被种蛊、被迫与修为远高于自己的修士拼命斗法、被形势所逼自爆元婴、被追杀,看着好像是因为这些人祸导致修为一跌再跌,但仔细想想,是不是有这样一种可能: 自己按人族方式修道,到元婴就进无可进,所以当初出关才会境界不稳。即使那些人祸不发生,自己也会因为体内龙脉的觉醒,从元婴跌回金丹,再跌到筑基...... 嘶—— 祝含灵想到这里,突然笑出声,她在庆幸自己及早脱身,离开了祝家,不然在剑谷里修成龙丹,想来又要掀起无端风雨了。 “所以,我会成为龙是吗?”祝含灵问。 水木笑了笑,点破:“你可能会成为龙。高阶妖兽,十有八九是按血脉传承修炼,你一个散修,按人族的修炼方式循序渐进修了百年,如今才有了化龙的征兆,并无龙族的传承,修成龙,任重道远。” 祝含灵情绪起起落落,闻言又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额头长角发痒之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谁料那散修前辈大发善心道:“我亦是散修,又是炼丹师,平生尤其好奇这些奇异之事。不如你我相交,我有心帮你追因溯源修得龙身,你帮我解惑龙族神秘之处,如何?” !! 祝含灵抬头,与水木漆黑的双目对视上,两人相觑,好一会都没人先移开视线。 祝含灵观这位水木前辈,从初见到现在,待人处事都是一贯的泰然自若,内心很快屈服。 交个朋友嘛。 “好。” 两人达成共识后,在火纹案边前后对坐。 水木四指随意地搭在祝含灵的右手手心中上,与祝含灵一问一答。 “仔细感受,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吗?” “额角很痒,脖颈处也不舒服,全身骨头都有股被灼烧的热感,一阵阵地疼。” “对应长龙角、长龙鳞、龙血淬体,在此之前还发生过什么吗?” 祝含灵开诚布公道:“其实我最初是元婴修为,但是因为一些事自爆了,人没什么事情,修为倒是掉到金丹了。之后与人斗法,逞强用了绝招,金丹便裂了,也是掉了修为。” 水木听完,收回手微妙地看了一眼她,猜测:“龙族,肉身强悍世间无敌,你才有觉醒的势头,对上元婴爆炸和金丹碎裂也能性命无虞,只是掉些走错路修上去的修为,真不知道说你天赋异禀还是说传你龙血之人强悍无比。” 祝含灵也收回手,继续解剖过去之事:“还有一事,我是雷灵根,我也不清楚是不是雷灵根修士都能如此,自我挨过一次雷劫后,我竟能将体内雷力外放,令其为我所用。” 说完,她重新摊开手,略等片刻,半只手臂泛起雷光,丝丝缕缕的雷电环着她的手跃动不停。 水木见此眼神一亮,好奇心愈盛。 他正要提出亲自触碰的请求,洞府偏室的气息陡然凝重,似有外人闯入。 “你们两个兔崽子,不知闯人洞府先拜访主人的礼仪吗?” 一道洪亮有力的男声突兀响起。 水木和祝含灵不由一僵,对视片刻,又都移开目光。 祝含灵心虚,因这道声音的主人,她是认识的。 正是钧天洞府之主飞升后留下的一道残魂。 先前她还是无瑕剑谷首席时,曾带人闯入洞府,虽然当时收获不丰,却是与洞府主人结下缘,不然也不会在被追杀后想着来此地躲一躲。 但是......但是她现在是散修水玲珑啊,若洞府主人当着水木道友的面点出她原来的身份,那岂不是骗人又被当面戳穿? 而且她也实在不想用祝含灵的身份与人相交。 祝含灵连忙站起,对着空气一躬身。 “无涯子前辈,叨扰您了。” 无涯子现身,鹤发童颜,乍看是仙风道骨的飞升大能,不料一露面就瞪眼挑眉,形象大减。 祝含灵冲他眨眼睛。 无涯子收到她的暗示,将视线转向水木,但笑不语。 祝含灵茫然。 水木叹了一声,抬手对自己的脸虚虚一抹,露出一张不羁的陌生脸孔。 原来他易了容。 比起易容后那千篇一律的俊美,水木原本的容颜更令人见之难忘。 眉目一改先前的温润如竹,取而代之的是天生的冷感,眼睑半遮,眼神漫不经心,配以挂笑的薄唇,邪里邪气的。 祝含灵惊愕,暗忖:若初见时她看见的是水木道友的这幅样貌,先前他们的对话可能难以进行...... 水木抬眼,却是先安抚祝含灵,解释:“我们散修,行走在外,易容是难免的。” “哦哦。” 祝含灵还是有些单纯了,见水木什么也没说就先和自己解释易容一事,不由为自己前一刻以貌取人的腹诽而感到惭愧。 “无涯子前辈,又见面了。只是我与玲珑道友都身负重伤,无瑕拜见你,不过现在诸事转好,正好你也露面了,来,闻闻茶香,无极,倒茶。” 水木也朝无涯子躬身行了个晚辈礼。 无极听命重新沏茶。 无涯子哼了一声,看看朝他眨眼的祝含灵,又看看反客为主的水木,最后飘到了火纹案旁。 祝含灵忐忑坐下,心中祷告无涯子不要提起旧事,她实在不想就原先的身份做解释。 “你,想化龙?”无涯子点了点祝含灵,怪笑了声。 “你,想养龙?”这是无涯子对水木所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 雷池 一为本尊龙族友人所赠的龙雷…… 钧天洞府主人乃一千年前飞升的剑修大能,无涯子虽只是一介残魂,但是大能该有的见识都不会缺。 他说帮忙,那就是一定能帮上。 祝含灵二人跟着无涯子来到室外,乍一走出,映入眼帘就是铺天盖地的紫色。 十丈高楼背靠群山拔地而起,匾额高悬题字淬剑雷池,两侧各落一座偏殿,亦是端庄威严。三栋建筑廊下阶梯交汇之处,正是一个圆形大池,池中雷光漫漫,颜色之深映得四周建筑甚至半边天都是紫色。 无涯子介绍:“此地为淬剑雷池,为本尊炼剑之用。池中有三类雷,一为无极海万年雷池之雷,一为本尊境界突破时所截取的劫雷,一为本尊龙族友人所赠的龙雷。” 池中之雷似在应和无涯子之话,变得活跃无比,噼里啪啦一阵作响,威势更为吓人。 祝含灵却觉得心头火热,体内那尚且不成气候的龙丹似乎被池中雷力所召,一心怂恿祝含灵这个主人亲涉池中。 祝含灵尽力忍住。 无涯子注意到祝含灵的情态,桀桀笑了声,道:“剑修要淬剑,龙族要淬体,小龙得进去走一趟,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得这苦了。” 水木追问:“直接进去淬体?有什么用吗?” “她啊,我虽然喊小龙,但其实她连半人半龙都算不上,就一颗妖丹加两只未显形的小角。进雷池淬体,能助她体内的龙血更快觉醒,令其人身与雷龙妖丹更为相契,如此才方便改弦易辙,从人修之道慢慢走向成龙之道。” 祝含灵无话可说,水木倒是有些意见:“她,筑基小龙,这雷池乃前辈已飞升的本尊淬剑所用,如何受得了?” 水木其实是不太赞同无涯子的,因为两者修为差距过大,这一步,迈得太大,只怕小龙挨不到后边。 无涯子摊手,理所当然说:“修士不就是与天搏命嘛,若放任让她慢慢觉醒,受的罪只会更多。何况有你我看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随即,他甩出两纸丹方给水木。 “造化天灵丹,玄阶。满月藏息丹,地阶。炼丹师,你炼得出么?” 水木接过丹方,扫了一眼,说起炼丹细节:“我现在是中级炼丹师,可炼玄阶丹药,这地阶,值得挑战。就是丹方上的材料,前辈出?” 无涯子财大气粗,一口应下:“都不是什么高阶丹药,直接去洞府药库取了就是。” 随即又说:“快去快回,先整几炉造化天灵丹,药库在哪你也知道,小龙这我看着呢。” 祝含灵被点名,看向水木,内心却是受宠若惊:真是衰极必盛呐,竟能遇上大能前辈指点,还有一个炼丹师前辈护持她,他日若成功化龙,一定要偿还此恩。 水木却不太乐意走开,但无法,只好留下一句:“我取了材料就过来,在哪炼不是炼?” “不就是龙嘛,看你稀奇得。”无涯子翻了个白眼,啧了声就示意祝含灵勇敢向前冲。 祝含灵有些畏惧,但那雷池似乎真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的龙丹,待无涯子一点头,她的脚便自发往前走。 一步一步,由浅到深,先是脚,再是衣服下摆,接着是腰身,池中困雷一拥而上。 祝含灵紧张到屏息凝神,谁料一息过去,下半身只有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转头去看飘在半空的无涯子,神情迷惑。 无涯子只是一道残魂,不便近雷,只远远飘着,对祝含灵所遭遇的异状虽好奇,却不能亲身验证。 “你这看着不像要淬体。” 祝含灵疑惑道:“我自己聚出来的雷,尚且能伤我,此池中雷,反倒是对我亲昵?” “亲昵?” 祝含灵正要伸手去碰身旁的两道寸雷,不料一道两指粗半臂长的深色紫雷突然杀出来,挤走那两道寸雷,欢快地环着她的手转。 再仔细一看。 这淬剑雷池中的雷,似乎泾渭分明。 结合无涯子前辈先前所说之话,这雷池有三类雷。不会吧,不会吧,这进了同一个池子,还搞派别? 祝含灵脑洞大开,忽想:这应该就是龙雷,所以会亲近她这“条”尚未修成的同脉小龙? 岸上的无涯子思绪却发散得更远:本尊所结识的那位龙族友人,不会和眼前这小龙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他越想越觉得对得上。 这龙族已经避世快有万年之久,出来行走的龙也就那几条,本尊在千年前结识的紫龙,和分给祝含灵紫龙血脉的龙,未尝不是同一条? 可惜他只是一介残魂,未能继承本尊全部记忆,对那龙族友人了解不多啊。 雷池内,祝含灵也凝神聚力,指尖蹿起一缕细雷。 乍一出现,又迅速散去,瞧着像是落荒而逃。 祝含灵再度聚雷,细雷不情不愿,好一会儿才从指尖跃出,却是僵着不敢跳动。 那道亲昵祝含灵的深色紫雷绕着细雷打转几圈,尾巴尖快速闪了闪,召来一道同源寸雷,命它直接钻入祝含灵体内。 外雷潜入体内,祝含灵身体本该排斥它的进入,谁料那雷在她体内一路顺畅,竟直奔龙丹,一头莽上去,将自身融到妖丹之中。 祝含灵心头一时舒畅无比,突然灵光乍现,自发悟了怎么掌控体内的雷电之力。 再一次伸手聚雷。 一簇拳头大的雷跃然手上,虽有瑟瑟发抖之意,却安分地停留在主人手心之上,并不敢胡乱潜走。 祝含灵加大掌心之雷的威力,真好,没有刺痛灼热之感,只是酥酥麻麻的,还怪舒服咧。 她摊开双手,闭眼道:“来吧。” 等水木回来,见到的便是—— 祝含灵如吃雷之兽,所过之处,雷便偃旗息鼓,甚至消失几撮,而她却轻松自得,乐不思蜀。 水木心中怪道,他才走开一会,这是发生了什么? 无涯子发出怨念:“雷池里的龙雷好亲昵这小龙,我在想,让她进雷池是不是做错了,怕是她离开之时,就是我雷池名存实亡之日。” 水木听完一乐,关切地看着祝含灵,又问:“那雷池之雷和劫雷呢?龙雷这种喂法,迟早喂光的,后面就难受了。” 接着,他竟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卷玉简,双手捧着竟用灵力写起字,边观察便记录起来。 正如水木所说的那样,祝含灵消化完淬剑雷池内亲昵她的龙雷,余下的雷池之雷和境界劫雷便开始折腾起她来,叫她受了好大一番罪。 好在前边的龙雷,似乎担起了传承之责,教祝含灵这只未成的混血小龙学会了怎么控雷、用雷和驭雷。 祝含灵虽被雷池之雷和劫雷轮番教做人,被劈得浑身上下无一完好之处,意识却还清醒,一旦到了极限,就上岸嗑两粒水木所炼的造化天灵丹,再在聚灵阵中打坐恢复,等好个五六分又下池继续淬体,如此反复。 半月过去后,祝含灵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1. 湖战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搅动着…… 祝含灵和水木最终决定走一趟清梦湖。 前者是为了无涯子所说的与她有缘的武器。 后者则是私心作祟,他已经与祝含灵约好帮她修得龙身,如今正是兴致盎然之时,自然要与小龙结伴而去。 但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上赶着,水木还是找了个理由,说是要去那边探下有无极品的水行灵药。 祝含灵对此乐意至极,毕竟有一位炼丹师伴身是多少修士求之不得的事情哇。 更何况水木道友给力极了,既能赠她易容丹,又能帮她炼出可以隐藏龙族血脉的满月藏息丹。 祝含灵服用易容丹,给自己幻化出一张二十五六岁上下,明眸善睐的女修面容。 美是美的,却远不如原装面孔,这也是抄袭了水木道友的易容思路。 祝含灵悄悄觑了一眼已经易容回她初见时模样的水木,再一次感叹这位散修前辈对自身气质的收放自如。 只是换了张脸,竟从慵懒不羁流畅切换到温润如玉,熟练得让祝含灵大开眼界。 水木知道这小龙在偷看自己,也不点破,可惜道:“十五满月时刻,才是服用满月藏息丹之时,不料错过了,好在金丹以上的修士止步此秘境。” 两人一番修整后,带着傀儡往秘境东边的清梦湖奔去。 他们都是金丹修为,在秘境中属于高修为那一波,只要不遇上修为相近又人数碾压他们的,在此地基本是可以横着走。 这一路过去,顺路的修士没遇到几个,倒是连着碰到几波反方向过来的修士。 这些修士无一不是身上负伤,狼狈退走者。 水木直言:“清梦湖那边,有人强占了。” 祝含灵以前是剑谷首席,也带队弟子探过秘境,这一听就悟了七八分。 “那就是说,清梦湖必有重宝问世,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涯子前辈说的与我有缘之物。” 若真是有缘之物,那她这次夺宝就有些棘手了。 水木拦下两个结伴而逃的年轻修士,略一扫:筑基修为。 他抛出去一瓶疗伤用丹,问前方是什么情况。 这两人出自寻常小派,本是与十几个师兄弟一同进秘境的,不料折腾了小两个月就只剩他们了。 他们也是身上负伤,然而囊中羞涩无药可用。 水木出手就是一瓶丹,他们感激得很,虽然也猜不出这一对男女是什么来路,但是受人之恩,便什么也说了。 “清梦湖那边自秘境开放就有异动,动静大得很,各门各派都遣人过去了,又是巨浪又是沉岛的,听说是有迷宫问世,规模不次于上一次出现的钧天洞府,就是——” “有几个大宗霸道得很,才不论什么有缘者取之,只讲能者居之,对迷宫至宝是势在必得,联手驱赶了其他修士,并无心与其他门派分享。” “消息灵通的,就不往清梦湖过去了,消息不灵通的,摸过去就是被一顿痛揍赶走,两位道友,还是别过去了。” 年轻一点的修士悄声道:“参同派和昆仑宗联手,清梦湖边有两个金丹后期守着,打不过的。” 祝含灵听了,心中暗道:这两宗在衍极大陆可是大宗,确实有实力行如此霸道之举。 水木示意那两个修士离开,问起若有所思的祝含灵:“还去么?” “先过去看看吧。”祝含灵纠结片刻,去的想法占了上风。 水木人聪慧,阅历也丰富,看了一眼就知道她的取舍,趁机加码肯定:“无涯子前辈说是十分有缘,想来与你龙身无比契合,错过就可惜了。” “嗯嗯。”这下祝含灵心中的天平倾斜得更厉害。 万花秘境东边,清梦湖边。 祝含灵和水木服下敛息丹,悄悄靠近清梦湖。 葱茏翠绿的青山绿谷,环绕蓝得深湛的巨型湖泊,本该一片静好的湖光山色,此时却因来客汹汹被大肆破坏。 最明显的是湖中心两座相距不远的岛屿,左边的岛屿被肆意毁坏,放眼看全是断木残石,右边的岛屿则沉下大半,只能看到尚未被湖水淹没的几大排高树尖顶。 两岛中间则夹着一个下陷的大漩涡,涡流重重叠叠,看不清深度,但隐隐流露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至于湖周边,正如那两位仓皇而逃的修士所言,有七八个修士各执法器,在巡逻警戒着。 水木有一双破妄眼,他直直往湖中去看,紧盯了一会,传音祝含灵:“漩涡底下有结界,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迷宫。” “八个修士,三个昆仑宗的,两个参同派的,有个金丹后期我见过,是昆仑宗剑峰的佘思锐。” 祝含灵先前可是祝家的对外门面,自然对大宗高门的校服和绝技有多了解,只扫一眼就道出那群人的出身,甚至点出其中某个熟人。 水木乍一听她报得这么快,扭头看了她一眼,才问:“好打么?” “不是......”祝含灵正要说对方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这才想到如今自己是一介散修水玲珑,修为还不比从前,赶紧改话道,“他实力可以的,不过脑子不好使,性子也冲动,我修为掉了,不一定打得过。” 水木估了下双方实力,心中有了大致主意。 他问祝含灵:“你有什么抵御幻境的法宝吗?” 一穷二白的祝含灵只得沉默。 原先她肯定是有的,但这不是为了斩尽因果嘛,在离开无瑕剑谷前她就把全副身家都留下了...... 水木随祝含灵一道沉默,奇怪的目光在祝含灵的脑阔顶停留片刻,失笑道:“小穷龙。” 祝含灵顿时耳朵红彤。 “你和无极一道过去挑衅他们,打起来也尽量拖着,我从旁辅助,布个幻境,到那时无论对手是谁,你只管打就是。” 祝含灵惊道:“水木道友,你这辅修挺多,散修都要这般全能么?” 水木摊摊手,只说:“技多不压身。” 祝含灵一直都觉得水木可靠,对他的安排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她接过水木友情赞助的一把灵剑,就与傀儡无极一道冲了上去。 湖边那些昆仑宗和参同派的弟子自然注意到了闯入的这一人一傀。 祝含灵无视掉他们咄咄逼人的难听之语,挥剑就莽,同时与三人战作一团。 傀儡无极表现也令她吃了一惊。 这傀儡人高马大,既能端茶倒水,又能打架斗法,铁拳一锤,竟也有比同金丹修士的实力,逮着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2. 迷宫 这地方,好诡异啊。 祝含灵被吸入漩涡之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水汽盈面,勉力睁眼之际,赶紧给自己掐了一个避水诀。 身后紧跟她的水木,眼疾手快将傀儡无极收回储物戒中,掐诀闭水,再丢出一件绳状法宝。 “拿住。” 祝含灵无措接住,单手抓紧。 越深入漩涡,这转速就越高,修士被困其中,竟是被强行封了灵力,给转晕了。 待祝含灵虚虚站定,再度睁眼时。 眼前所见,不再是漫天水浪,而是高墙深径。 这应该就是先前那些修士所说的潜守迷宫。 整个迷宫由青紫色的诡色石头筑成,每道墙高有十尺宽有三尺,坚固且厚实。 结界将湖水与迷宫隔离开,祝含灵抬头望,看到一片湛蓝湖水,那远远看到的一个小点,正是将他们传过来的漩涡。 她拽了拽手中无形的绳。 绳子的另一边牵着的水木,与她并不在一地。 她试着传音,无果。 这迷宫围墙颇高,祝含灵尝试着御空飞起,好观察迷宫整体情况,找一下水木在何处,却发现无法做到。 看来此地有禁空限制,修士位于其中,可以使用灵力,却无法御空高于墙身。 祝含灵伸手摸了摸那颇为诡异的青紫色墙砖。 手感光滑,怪恶心的。 祝含灵嫌弃得掐了个水诀净手,再静心感受。 体内龙丹确有兴奋之意,转速变快,让她这个主人也心跳加剧。 她想,此地宝物应该是与她十分有缘,无论是岸上还是湖底,她都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牵引之力。 不过,首要还是找到水木道友。 祝含灵又拽了拽手中的绳子,等待片刻,绳子另一端同样拽动三下作为回应。 她便顺着绳子的指向选择迷宫路径。 一路过去,祝含灵没遇到活人,倒是碰见一具修士尸体。 这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修,背靠墙双脚张开而躺,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身穿参同派校服,双手诡异地握着一柄短剑,剑指他自己的丹田之处,硬是戳出一个小洞。 看着像自杀。 祝含灵往上望头顶那无垠的蓝色湖水,双耳仔细去听此地动静,只有静默无声。 这地方,好诡异啊。 她略皱眉,把心里的不安压下去,因没有捡尸的习惯,只当没看见这尸体,越过去继续去找水木。 两人一前一后被卷入漩涡,又有法宝相助,幸运地被投放到迷宫里相近之处,所以只用了不到半日时间就碰面了。 “水木道友。” “来了?”水木转头看见祝含灵,扬了扬手,绳状法宝显形,两端牵系的正是彼此的手。 “这小玩意不错。”他赞了一句,手指捏着绳子略一思考,又道,“先牵着吧,此处是迷宫,很有可能还会走散。” 祝含灵点头赞同,这法宝可无形可延展,在这潜守迷宫确实能发挥大作用。 两人达成一致时,傀儡无极则在一旁勤勤恳恳干活。 祝含灵见了,神色变得复杂,微妙地看了一眼水木,欲言又止。 原来傀儡无极正在主人的命令下,对沿途所遇到的死亡修士,行摸尸之举。 祝含灵观察到,此处之景也是千篇一律的暗沉,与迷宫其他处并无什么不同,都是深灰的石径加青紫的高墙。 水木等傀儡扒拉完,接过它递过来的储物袋,快速地过一遍,有价值的风险小的就抹了印记收入囊中,反之就物归原主。 如此做完,他才对祝含灵说:“参同派的弟子,身上多少有些好东西,无论生死,相遇即是有缘,我不捡也会有其他人捡。你......你学着点,恩,就先这样吧。” 水木见祝含灵听完露出受教了神情,内心不由失笑。 他早就知道这小龙有问题,自称是散修,却处处都不对劲,修为、身家和行事方式难以匹配。 金丹期修为,结合年龄一看,绝对是能引起衍极大陆各宗门抢夺的修炼好苗子,更不要说她还自称从前是元婴修为,这种天才根本没必要去做散修。 但见她身家,却是一穷二白,既无丹药,亦无法宝,武器如废铁不说,用的还是修真界烂大街的剑诀,如此倒像是修真界里一路摸爬滚打混得奇惨的那类散修。 至于行事方式,则是天真不知险恶,只吃过修炼的苦小白花,且看着粗中有细,却总行莽撞之事...... 更不要说她身上还背负着连本人也一概不知的血脉之谜。 水木觉得猜她是犯了什么禁忌被扫地出门的宗门弟子,或者是为证明自己任性空手出走的世家小姐,都有合理之处。 这小龙迷迷糊糊的,还好是懵懂长角时就遇上他。 就是不知道她天性如此,还是受体内逐渐觉醒的龙脉所影响,毕竟无论是高阶妖兽还是一般妖修,都是想法直接,行为大胆之流,更不要说这还是条未长成的白纸一样的小龙。 算了,在他对她没失去兴趣前,就先养着......带着吧。 “此处禁空且隔音,我们是闯入者,只知这里有与你有缘的宝物,其他一概不知,既然参同派和昆仑宗的弟子联手强占此地,想来是提前知道什么。” 水木在路上带着祝含灵分析道。 祝含灵无一不赞同:“要是能遇到活人打听下就好·了。” “你先前在湖上,是怎么回事?” 祝含灵回想,自个总结道:“湖下有东西,我感觉我体内的龙丹,在回应召唤呢。” “召唤?淬炼雷池有龙雷,这难不成也有什么龙族相关的宝物?”水木倒是不觉得会有这么凑巧。 因祝含灵体内的龙丹一直有异样,几乎可当这迷宫的探路神器,两人自相逢后,便由祝含灵领路,往异动最烈的方向走。 也不知道这潜守迷宫多大,两人这样走了一日半,既没遇到死胡同,也少走回头路,就是沿途所见,一成不变,怪让人视觉疲惫的。 祝含灵再次拿到水木友情提供的新剑,一剑斩开面前两米高的蛇形石兽,再踢飞到半空中,趁它还未被两侧高墙吸回之前,掌心放雷把此兽石身轰成一片粉尘。 “方向没错吗?” 水木觉得这样走下去不是个办法。 “没有,就是这个方向。”祝含灵静心感受,得出结论,又补充道,“龙丹变得越来越兴奋,应该不远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一路走来,他们不仅一个活人都没遇到,就连见到死人的频率都越来越少,反倒是这种形状多变的石兽频繁出没。 次数、数量和实力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3. 妖刀 它已开灵智,距离器灵化形只有一…… 祝含灵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摆在正中的三足等身高鎏金香炉,炉身所雕是一条金身赤目的无角之龙,龙身盘炉身,龙首视人目,龙口衔明珠,栩栩如生,炉顶则居中放置一枚浅金色海螺,里面传出醉人的吟唱之声,不绝如缕。 往四周望去,墙壁金银相错,中嵌各色珍贵宝石,光芒交相辉映,可称华贵宫殿。 往上望,四根嵌满灵石的柱子顶起有五丈之高的穹顶,一盏巨型水晶吊灯正中悬下,散发出炫目光芒,照亮整间宫殿。 往下望,地上铺满柔软厚实的绒毯,上绣百兽图样和各式花卉,尊贵又精美。 祝含灵扫过殿内陈设的精致摆件,顺从龙族天性,遵循龙丹所指,直直奔向金案,捧起一方玉盒,从中捡出令她神摇意动的一枚半拳大小的兽丹。 她没有传承,认不得此物。 但她知道,此丹于龙族而言,尤其是对她这种尚且弱小的小龙来说,是大补之物。 祝含灵口齿生津,迫不及待想将它吞入腹中。 但尚未动手,她的手就被牵系其上的无形之绳轻轻拽开。 是水木拦下了她。 祝含灵捧着丹,扭头不知所以地看向刚踏入殿中的同伴。 “这是什么?” 祝含灵摇摇头,又说:“大补之物,就是它一直吸引着我体内的龙丹。” 水木走近,双眉微皱,用破妄眼的天赋仔细打量了一番那枚圆润的赤色兽丹。 “深海妖兽的内丹,是我不认识的妖兽品种。” 他以前有幸读过龙族相关的文字记录,所以能看破道出祝含灵所长犄角是幼龙之角,但也仅限于此了。 “想吃,好想吃。” “我想刮下一点粉末,留作研究。” 水木摸不着为何这诡异不详的迷宫里会藏着这样一个神奇宝屋,他也不好叫祝含灵做出与龙族天性想违的事,便开口打了个商量。 祝含灵舔了舔唇,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待水木用灵力从兽丹上刮下薄薄一层粉末后,祝含灵亟不可待地背过身,一口吞入腹中。 祝含灵就地打坐,周身灵气四溢,体内灵力暴涨,龙丹疯转,兴奋地吸收刚服下的妖兽内丹所带来的力量。 上百个吐纳后,她的修为直接来到金丹后期。 待睁眼时,祝含灵只觉无比神清气爽,脸上的喜意遮都遮不住。 “恭喜,现在是金丹后期的小龙了。” 水木也吃惊于这一枚妖丹就让祝含灵连破两个境界。 “水木道友,以后我来保护你。” 祝含灵诚心实意与水木承诺道。 她自认与水木道友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身为龙族,又是剑修,当然要承担起保护柔弱的炼丹师同伴的责任。 尤其是这短短几十天相处她还受水木道友相助颇多。 “好。” 水木失笑,忍不住发动破妄眼天赋,破了祝含灵服用易容丹后产生的效果,对上少女原身清澈明亮的双眼,心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之情。 他越发觉得无涯子那一句养龙戏言,有意思极了。 “扫荡搬空,炼丹材料归我,其他归你。”水木抛出一个储物戒给祝含灵,然后吩咐默立一旁的傀儡与他一同翻找此间宝物。 扫荡?搬空? 祝含灵若有所思,觉得自己又从这位散修前辈身上学到一课,抛掉原先还是祝家大小姐时那种只取所需的体面做法,变成无论何物,只管捡起往储物戒塞。 两人各自扫荡,捡着捡着,内心浮现的想法却差了个天远。 金屋玉宇中,一片雕梁画栋,此间摆设无不精奢,起卧饮食皆可满足,有香方若干可焚,声乐悠扬醉人,肉干灵果千年不朽,琼浆金液盈瓶飘香。 小龙祝含灵想:好一个安乐窝,感谢此地主人款待! 向来想得多的炼丹师水木则越发气恼:居心叵测!居心叵测!此地主人绝对是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 与此同时,潜守迷宫的另一侧却是天差地别。 空旷的大厅,四面都是黑墙,血色石板与赤色穹顶相对,四角各吊下一盏炽亮红灯,居中则是一柱半丈高的玄黑圆台,放置着一件武器架,架上空空如也。 此地唯有红黑二色,色调阴暗,又久旷无人,氛围阴森,诡异不详,与迷宫层出不穷的青紫高墙和无穷无尽的深灰长径倒是相符。 大厅中有近三十弟子,不是着深紫校服的参同派弟子,就是穿白衣的昆仑宗弟子,他们三三两两分散开,有的还站着,有的早就永远躺下了。 一柄细长的血色长刀,三尺有余,四尺不足,正高悬空中,阴恻恻地扫视底下众修士。 它已开灵智,距离器灵化形只有一步之遥,差一个关键契机。 “这妖刀太凶了,我们已经在此地耗了快一个月,再拿不下秘境就要关了,撤吧。” 一昆仑白衣女修抱着琴焦急开口。 “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你们昆仑的音修,到底行不行,我参同派死了几个弟子了?!” 说话的是一位双手捧珠的参同派女修,语带不满。 “此刀已养出器灵,若不能实力碾压,就难以收服,阵法也难伏,而且我们和它耗得越久,胜算就越小。” “什么破地方,万花秘境里从没见过这么吝啬的主,这一路过来,又是迷惑心神,又是妖刀闪刺,又是血色迷境,结果就一把刀,其他屁都没有。” “大师兄,这把刀真的能被人收服吗?” “兵器越凶,威力就越强,此刀虽妖邪,却有天生地养的器灵伴身,一物可抵百宝,你们懂什么,我必须要得到这把刀,都退开,容我再拼一次。” 这是参同派本次的领头弟子,一个元婴修士,曾用法宝占测到此次万花秘境有极品妖刀问世,于是费尽心思压降修为混入其中,又舍出巨大利益让昆仑宗的音修襄助破除迷宫□□心神,都是为了收服这妖刀做自己的本命武器。 但他没想到这刀既顽劣又凶残。 道心不坚者,多死于自杀、自相残杀和恶意虐杀。 道心坚者,则要直面此刀横冲直撞的闪现砍刺。 若不是丹药充裕,又有昆仑音修和参同医修辅助,这领头弟子早就被妖刀刺死十回八回了。 “道友,自刚才起,此刀就莫名其妙越来越亢奋了,我的琴音已经难以抵御!” “大师兄,占星珠有变!事有转折,不妙!它要跑!” 领头弟子匆匆看向那妖刀,却见它骤然狂热无比,在大厅中横冲直撞,似是手舞足蹈,随即俯冲向圆台,刀身重重一砸,拍碎圆台后再一挑那刀架。 下一刻它竟是用自己的本体挑着刀架,直接凭空闪走了。 “西南方向!西南方向!” “快!你们几个,跟我追过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4. 器灵 主人,帮我,找刀鞘 乌发红衣的少年,身量瘦削,比祝含灵还要矮上两分,正低垂着头望着右手单独挑起的无名指。 他抬手将手指放到唇边,动作缓慢,用力却重。 沾血的指腹抹过上唇,舌头伸出卷起舔过。 察觉到祝含灵投过来的视线,他长而黑的睫毛动了动,不再敛目,而是抬头与他的主人对视。 祝含灵这才得见少年的真容。 完美的五官,姣丽的面容,雄雌难辨的气质,青涩僵硬的肢体,妖媚邪气的无意之举,给人以强烈又矛盾的美感冲击。 “你就是这刀的器灵?” 少年抿抿唇,伸脚踢起地上的长刀,单手拿住,再直直走向祝含灵,在她面前站定,面无表情地改成双手捧刀,将其递给祝含灵。 “妖刀。”他缓慢吐出一个词,腔调板正,声音低哑。 祝含灵接下那长刀,握着比划了下。 她在剑谷长大,会走路时就会挥剑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使用长刀这种兵器,手法不免生涩。 那少年又轻声喊了一句:“主人。” 随后,他这个化形的器灵就消失在原地,钻入那长刀之中,引导着祝含灵这个新主人使起刀来。 此处除了主人祝含灵,就只有水木和一傀儡。 少年想起先前水木明显表现出来的对他的不喜,便由着自己的性子择定水木做主人的练刀对象。 刀长有三尺,颇有分量。 祝含灵对器灵并未设防,双手握持住刀柄后,被器灵带着刺向站在附近手无寸铁的炼丹师水木。 “等等——” 祝含灵赶紧夺回对长刀的控制权,强硬地转向去劈左侧的空气,再松开一手收起刀。 “这是我的同伴,你不能攻击他。” 祝含灵对重新化形出现的少年严肃道。 “哼。” 水木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惯来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他转去打量那三尺长刀,见这刀身是少见的赤红,想到先前它割破祝含灵的手心饮尽那带出的龙血—— 他都没攒下龙血去研究呢,这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器灵就先得手了。 真是怪看不顺眼的。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把灵器级别的妖刀,已经跳出了天地玄黄四阶,对目前修为才是金丹后期的小龙而言,确实是一把能大幅增强她实力的利器。 “你没有刀鞘?”水木还是挑了个刺。 少年也对水木抱有敌意,面对水木戳中他伤疤的挑刺,他艳丽的脸庞浮现明显的红晕,随后先是看了一眼在自己心目中明珠一般的命定主人,再狠狠剜了一眼水木。 在水木伸手去碰自己的刀身时,少年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水木一僵,差点失态踉跄。 这刀还挺有意思的。虽然到了灵器级别,但本质还是一把妖刀,杀孽不深,杀气却重,面对它的人若不留神容易被其迷惑陷入癫狂状态,使用它的人若无强大意志力也容易被其反噬操纵。 他若不是有破妄眼在身,又自幼修炼水月剑诀,刚才怕是着了这器灵的道。 “此刀虽与你有缘,但还是要谨慎使用。” 水木出言提醒祝含灵,他与这小龙相识也不久,不能断定小龙可以驾驭住这把妖刀。 少年才不紧不慢解释:“刀鞘,压不住,坏了。” “主人,帮我,找刀鞘。” 他顿了顿,似乎有心讨好主人,又找补道:“不用时,收起来,储物戒,可以。” 祝含灵收下他这份示好,左手逐一抚过刀身,问道:“这刀,有名字吗?” 少年被问住,深挖自己的记忆到头微微发痛,也没想出答案,最后吐出一个他自苏醒过来听得最多的词:“妖刀。” 水木闻言,倒是一惊,他看不透这妖刀来历,但也是没想到这样一把灵器级别的刀,会没有名字? “你是这迷宫的主人?” 少年不想答。 祝含灵把水木当自己的同伴,还承诺要保护他,眼下自己也认下这把已育出器灵的妖刀,作为中间人,自然要缓和这两人一看就不对付的关系。 “他是我的同伴,也是你的同伴。” 祝含灵天性就是看人总偏爱向善处想,若对方无恶意,就会对其更诚然相待。 这灵器妖刀对目前的她来说,是可遇不可求之物,足够强大,足够珍贵,还与她的过往毫无关系,虽然不知为何妖刀会主动现身认自己为主人,但—— 这是一把完全属于自己的武器啊。 更何况这器灵长相养眼不说,对她这个修为低微的主人还有意无意表现出依赖和讨好,祝含灵表示,真的很难不偏爱。 少年身为认主妖刀的器灵,又天然对祝含灵抱有强烈的好感,对于祝含灵的请求自然无有不应,便听话不再无视水木。 他踱步在这一间被两人搬得七七八八的宫殿,转了一圈下来,确实觉得有似曾相识之感,但记忆纷乱,串不出一句话,什么也答不出来。 “我,不记得。此地,宝物呢?” 祝含灵略感羞赧,老实交代:“被我搬到储物戒里了。” 少年听见这回答,倒是眼神一亮,一改先前努力回忆时满目茫然的模样,激动直说:“你的,都是你的,我,你的。” 祝含灵松了一口气,能拿走就好,就当器灵是这迷宫主人,自己拿走此地宝物是在情理之中。 巧了,水木也当器灵就是这破迷宫的主人,认为他没记忆是因为沉睡太久想不起来。 “小龙,武器已经拿到了,我们要先从迷宫出去,此地应该还有参同和昆仑的弟子,遇上了打起来。”水木这时看了一眼几乎是自卖自身的少年,才接着道,“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我们是被漩涡卷进这迷宫的,连怎么穿过结界的都不清楚。” “这不有个器灵呢,让他想办法,刚才不是横空出现吗?问他是打哪过来的?”水木把问题甩给少年。 少年捡回自己摔到地上的武器架,边回忆边道:“一群人,深紫色衣服,白色衣服,陪我玩,打打杀杀,有趣。” 原来这器灵已经和参同派还有昆仑宗的弟子打过交道了,听这描述,似乎还捉弄了一番那些修士。 “他们在哪边?你可以在这迷宫随意穿梭?” “不行,只有这里,还有那里。”少年反应一直有些迟钝,想了好一会才给出答案,并向主人伸出手,似乎是要带主人一同穿梭。 祝含灵牵上,不忘提醒道:“同伴,是要一起的。” 少年点点头。 祝含灵另一只手伸给水木,对方把傀儡收起来,直接牵上。 下一刻,两人就被少年带着撕裂了此处的空间,穿到先前他呆过的地方。 水木站定,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阴暗的色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5. 反杀 正视因果,绝不是一味躲避和单向…… “参同派,关宿。” 那领头弟子自报完家门,跟着就双手持刀猛冲打上来。 少年勉力横刀挡下,欲反手推回去,却因认了金丹修士为主,实力大打折扣,未能成事,于是赶紧召出本体妖刀御敌。 关宿大笑,挥刀再击,与少年大开大合打了几个回合,不一会两人就打到其他角落去。 祝含灵虽阴差阳错收了把妖刀,但从前走的是正统剑修的路子,她喊了一声水木的名字,对方默契给出第三把剑。 这是水木的备用灵剑,品阶已达地阶,质量要远比前两把好。 祝含灵接过剑,这归一剑诀使得越发熟练,与场上那些还有一战之力的弟子打了起来。 “那个占星使我来对付。” 水木说话的同时,掏出傀儡一同加入战斗。 祝含灵默契绕过那占星使,只挥出充满剑意的一刺,就直接击破两个参同派法修聚出来的深紫色法阵。 先前她与人斗法,无论是在祝家与白面修士打,还是在翠溪山与秋凌波手下嗔雷斗,又或是在清梦湖与昆仑剑修对抗,全是武器之间的对决。 非刀即剑,这种打法,拼修为,也拼武器,更拼技法。 所以祝含灵总是打得很艰难,但最后总能出其不意取胜。 但对付法修嘛,祝含灵只能说,同修为她近战无敌。 祝含灵甚至没用上驭雷之术,只使归一剑诀,就将对面状态本就差的参同弟子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只有一个专门护持同门音修的昆仑剑修,刚步入金丹后期,能接下祝含灵的剑。 祝含灵曾经所在的无瑕剑谷与昆仑宗有交集,认得一些同修剑道的道友,既喊不出这昆仑剑修的名字,想必实力不如何,再加上她先前还与佘思锐在湖边做了一场,不由疑惑问道:“佘思锐比你强,怎么是你下迷宫?” 那昆仑剑修不免恼羞成怒:“那个炮仗脾气一根筋,下来就是直接死,你是哪里的剑修,真丢人,捡把妖刀当武器。” “归一剑诀,无名剑修,你打不过我。”祝含灵悠悠道来,“而且,你错了,这可不丢人,没准我是天赋高,高到别道的器灵都甘愿认主呢。” 说完,祝含灵心虚地瞟了一眼与关宿打的满厅乱飞的少年。 她见自己的器灵不占上风,便加快攻势,聚雷渡到剑身,使出了双倍威力的一记普通剑招,打飞了那昆仑剑修。 再默念困诀召出雷环,定住对方令其没有再战之力,这才转身去帮战。 这边少年器灵越打越吃力,越打火气越盛。 他之前就不该贪玩,直接废掉对方再去找主人多好。 关宿原先可是实打实的元婴中期,为了妖刀才用秘法压制修为到金丹的,本身斗法经验丰富,武器又不赖,所炼心法也是上佳,可以说—— 现在的祝含灵不是他的对手,认了主的少年器灵实力随了主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关宿本就是锱铢必较之人,这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是恨得不行,下手也就更狠绝。 少年器灵被关宿长刀带出的庚金之力击飞,撞上先前被打落坠在半空的灯盏。 “主人——” 祝含灵对上少年战损也仍美得惊心动魄的艳丽面容,又被他饱含委屈地喊上一声主人,人差点飘了,心也飞了。 水木一张符箓贴到那参同派占星使的脑门上,也被这声器灵叫出的这声“主人”惊到,一时无语。 这是打不过喊家长吗? 但......但家长也不一定打得过啊。 话是这么说,但该上还是要上。 祝含灵掌心聚起厚雷,反手将其散成数十紫弹,再挥出去刺向远处的关宿。 “你的对手是我。” 关宿长刀接下这波雷弹,感受到刀身蔓延到手臂的微微刺痛,这才对祝含灵这个妖刀主人起了正视之意。 “你这雷,挺有意思的,和那些修雷术的法修不一样。”关宿扫过祝含灵所持灵剑,嗤笑道,“还是个剑修?野路子剑修?没听过你爷爷我的大名吗?” 说罢,关宿冲了过来,近身与祝含灵拼起技法。 祝含灵勉强接住。 对方双手握刀,庚金之力外溢,冲着祝含灵横卧的灵剑连砍若干下,力道巨大无比,再辅以足以匹敌元婴修士的灵压强控,叫祝含灵连连后退,甚至无法分心驭雷,做不到像先前那样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祝含灵退无可退,见到关宿身后闪现调整好状态的少年,连忙贴地侧身避开关宿的正面大刀。 少年长刀绝情击向关宿背部,又狠又快。 不料关宿是金灵根修士,已将庚金之力修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再加上少年器灵认主后灵力大减发挥不了十成威力——注定了这一击对关宿造不成什么严重伤害。 “你找了个连刀都使不动的主人。” 关宿还以为妖刀认了个金丹后期的主人,他就能用自己的刀与这妖刀来场势均力敌的作战,用自己的刀道彻底征服这戏弄过他的器灵。 少年听不得有人诋毁自己认的命定主人,满脸都是怒意,也不管做的是不是无用功,只管握刀狂砍对方。 “命定主人,你,去死!” 祝含灵心知,要想打败这种修庚金之力的刀修,要么修为碾压他,要么就硬碰硬,用更锐不可当剑意去吞噬他横行无忌的刀意。 归一剑诀一共十式,祝含灵招式尽出。 这还有少年偶尔同心协力的助攻呢,结果半个时辰打下来,大厅都毁了两个角,他们都未能分出胜负,甚至隐隐有败北之势。 关宿越打越猛,全然不规划自身灵力的使用,打得祝含灵快要挡不过,更不要说什么反击了。 他那长刀也是愈加凶厉,让祝含灵忍不住怀疑这把刀再这般使下去,打完怕是就要碎刀。 水木早已制服那占星使,在一旁躲着观望这场斗法,万幸有破妄眼在身,能看出了一些门道。 他高声说:“小龙,把妖刀收回去,别让他出来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影响这刀修,赶紧引到外面去打。” 祝含灵想自认识水木以来,对方说的话就没错过,而且她也觉得这刀修不对劲,哪有斗法占了上风还能红眼的正派修士? “额......相信同伴。” 祝含灵还未给妖刀起名,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这少年,但时间仓促,简言解释一句后,她就将这妖刀连带这少年器灵收回了储物戒。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妖刀一收,祝含灵感觉这周围的空气都没这么紧绷了。 她依水木之言,与关宿打到外边去。 只是到了禁空的迷宫里,两人之间更是只有真刀实剑的比拼,祝含灵本就略逊一筹,还失去了灵活躲避的大空间和妖刀助力,处境更是艰难。 几息的功夫,祝含灵白衣染色,红了一片。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6. 雷劫 没理由吞噬不了自己的劫雷。…… “不好意思,又碎你一把剑。” 祝含灵接过水木亲自递来的一瓶药,打开一闻,药香浓郁,是疗伤用的极品回春丹。 “灵剑,不管够,丹药,管够。”水木开玩笑道,“你年纪不大,却已修出剑意,天赋至高,连参同派的狂刀关宿都能打败,捡一把刀做武器,从头开始,划算吗?” 祝含灵一僵,她不知道水木道友是否从刚才的观战中,知晓出自无瑕剑谷,而非散修。 她灭了关宿的口,却不能让水木道友没有想法。 水木自然能看破祝含灵所忧之事,但他并不打算点明。 毕竟他自己也有秘密,对小龙也有所隐瞒,更何况他对小龙感兴趣,全因一个龙字,小龙的过去与他无关。 “我以前也算剑修,但我中途发现自己更爱炼丹,然后你看——”水木指了指自己炼出的极品回春丹,云淡风轻道,“极品丹,多得是废柴炼丹师练不出。” 祝含灵被他这潇洒的态度逗开怀。 “巧了,我也觉得刀更像我命定的武器。” 祝含灵突然想到,自己弃剑从刀正正好,她不乐意用无瑕剑诀,这把妖刀恰逢其时出现,真是有缘的很。 “龙,万兽之灵,天赋高,合理。”水木捧场鼓掌,又命自己那任劳任怨的傀儡去摸尸体。 祝含灵感受到器灵想要出来的急切心情,连忙将他放出。 谁料那少年一出来,就双手大张,一把抱住她的腰,忠心道:“主人,练我,妖刀,很强的!” 祝含灵受不住这热情,连忙推开他。 水木走回来,仗着身高优势,提着他的后领往后拽,教训道:“你应该学着,怎么好好做一个器灵。” 少年挣扎开水木的辖制,贴着祝含灵站,理直气壮道:“我没做过器灵,也没见过。” “说话顺溜了?” 祝含灵也没搞懂这两人为何不对付,只站在理的一边道:“他刚化形时,不仅说话蹦字,动作也迟钝,应该是打了一场,适应了。” 水木倒是想甩出一个器灵让少年学着,但他只见过,未曾拥有过,想拿也拿不出。 “走吧,进去找你说的棱镜,先前不是记不起来吗,现在呢?” 祝含灵也期望地看向少年。 少年自求援主人得到回应,又见识到主人的战斗英姿后,对祝含灵更是依赖。 他躲到祝含灵身后,先是摇摇头,再是好一阵冥思苦想,才支吾道:“有个法宝,是面多棱镜,好像是......它送我过来的。” 三人重新走进赤地黑墙的大厅。 厅内无一活人,祝含灵扫了眼地上横躺的尸体,不由看向水木。 “我做的,我们抢了人家谋划许久的宝物。”水木指了指少年器灵,并解释道,“参同派,最喜欢打小来大,打大来老了,我们做散修的,势单力薄,惹上了就得连窝端,单杀一个后头全是麻烦。” 至于昆仑宗,水木倒是没什么偏见,但是哪个修士没受过无妄之灾,顺带被灭口罢了。 祝含灵点头受教。 她原来受祝家供养,从不缺资源,也没有单独历练过,只带队过谷中弟子闯一些小秘境,全是畅通无阻,遇不到能压过她的。 “那个占星使,她交代什么了吗?”祝含灵问。 “此地迷宫的出入口,是她算出来的,我拷问了她,大概知道怎么出去,但是——”水木又指着少年道,“最好让他带我们出去,湖边有人,麻烦,出秘境遇上那两派的带队长老,更麻烦。” 器灵回到被自己打碎的圆台附近,取出妖刀,用刀背对着地面一阵敲敲打打。 “藏在地下?”水木无语,这个器灵真是哪哪都不对劲。 祝含灵也帮忙找,她凑到碎石堆前,仔细地搜寻一圈,突然伸手捡出一件银白色的菱形坠子。 那坠子摊在祝含灵手心之上,小小一粒,远看是菱形,近看正如少年所言是多棱面,略一数,有二十八面之多。 少年眼神迷茫:“我记得,没这么小的。” 他努力去回想过去之事,但一细想就头痛,本就是简单率性如稚子的人,一痛就立马抛开,不愿再想。 水木捡起坠子,习惯性用破妄眼观察了下,果然又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能给出品阶鉴定:“金水双属性的法宝,天阶上品。” 少年接过坠子,双手捏起,放到瞳孔前端详。 就在这时,坠子的二十八棱面泛起光芒,大厅的空气也随之变得紧绷。 少年慌忙叫了一声“主人”,祝含灵心领神会,两手一伸,各牵一个,下一秒就被那坠子投出的一扇等身高莹蓝水门吸入其中。 三人被传到陌生之地的上空。 少年与祝含灵状态良好,倒是水木遭了殃,全身仿若被痛打一顿,没能御空站定,差点摔了下去,好在及时丢出傀儡,在落地之前被抱住。 “水木道友!”祝含灵忙上前表达自己的关心。 水木见这一龙一灵背着月色向他走来,安适如常,心中不由思潮起伏:这器灵来历不简单,绝非普通妖刀器灵。 “我想起来了,这叫水月洞天镜。” 少年器灵脚不着地,与本体妖刀一前一后飘着,神来一句实话。 那将他们带离潜守迷宫,甚至是万花秘境的菱形小坠则完好无损地躺在他手心里。 “你没有龙族血脉,强用此镜,当然会遭反噬。” 祝含灵闻言,吃惊看向器灵,问:“你也知道我是龙族?” 水木重点却在器灵本身上,他问的是:“你呢?又有什么龙族血脉?” 少年哼了一声,抱胸得意道:“我,妖刀,命定的主人就是龙族。而我,将会是她最忠诚的......” 他突然卡壳,眼神变得迷茫,怎么也说不清自己的定位。 水木见此,暗中记下之余,心中却是不屑:我就知道,这器灵,居心不良,誓要碰瓷小龙。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一轮满月高悬空中,洒下的光辉莹莹点点,铺满大片水面,景色颇为赏心悦目。 原来这水月洞天镜将他们强行传到海边的一座孤岛之上。 这岛既矮又小,荒无人烟,除去葱茏的树木,只有几道残垣孤独地立在其上,日夜饱受风浪侵蚀,已是千疮百孔。 水木怀揣养龙心思,尽职尽责提醒:“此地是秘境之外,正好服用满月藏息丹。” 说罢,他用破妄眼去看小龙额边的龙犄角,盯了好一会,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示意祝含灵:“小小的肿包,马上就要长出来了。” 少年器灵依言怼到祝含灵面前,凑得老近去看祝含灵的额角,甚至上手要摸,结果马上就被盯着他的水木提走。 祝含灵摸上自己明显凸起的额侧,略一愣神,那份先前与关宿打斗时被她强压下的修为躁动就冲破了限制。 “我好像要突破了。” 祝含灵以前结过一次婴,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水木与少年齐齐望天,果然有云往这边聚过来,隐隐有劫雷之息。 祝含灵控不住,当机立断服下三粒满月藏息丹,原地敛息打坐,以消化丹效。 水木面色逐渐变沉重,他犹豫再三,还是从储物戒中掏出若干瓶罐,叫傀儡抱到祝含灵身旁。 随后水木、少年和傀儡全都退后,远离正在聚势即将降落的元婴雷劫。 无边夜色里,海边孤岛上,雷劫将至。 少女席地而坐,身姿板正,乌黑的长发被海风吹得纷乱。 劫云急聚成团,雷光藏在其中悄然蓄劲,偶尔漏出几道紫光,颜色极亮,亮得让人惊心动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7. 龟妖 我掐指一算,你是我命中贵人啊!…… 从万花秘境出发,沿着西南方向,一路翻山越岭,再漂洋过海,最终会抵挡的地方,是一座海岛。 此岛名为万灵岛,因位置偏远又物产不丰,不被衍极大陆上的高门大宗所重视,渐渐成为一个鱼龙混杂之地。 祝含灵一行人被水月洞天镜传送到的无名小岛,与这万灵岛相距不远,御剑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所以他们在一番修整后,来到万灵岛落脚。 午时,日光旺盛得很,万灵岛的市集区仍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新鲜出炉的元婴修士祝含灵,彻底丢掉幂篱,顶着一张易容后的美丽面孔,换上了偏爱的飘逸紫裙,光明正大地行走在人群之中。 与她同行的水木道友,青衣乌发,同样易了容,宽肩长腿,身姿挺拔,气质斐然,在人群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正带着傀儡在市集上扫荡,试图用破妄眼的天赋捡漏自己需要的高级水行灵药。 至于器灵斩星河,则步步紧跟祝含灵,眼神却飘忽不定,一看就是被热闹的场面迷了眼,看不过来了。 祝含灵好笑他没见过世面的同时,也烦恼于他惊人的美貌所带来的困扰。 男女皆有,这已经是第三个主动上前搭讪的修士了! “滚。”斩星河对别人脾气差得很。 不停投过来的炽热目光和时不时的拦道搭话让祝含灵不胜其烦,索性拽走斩星河,和水木道友打了个招呼,打算带人去买张面具。 两人快刀斩乱麻,只随意找了个摊子,就在摊主摆出的乱七八糟的杂物中,找着一张乌漆墨黑的铁质面具。 祝含灵当即花了三百下品灵石买下。 摊主一上午都生意惨淡,难得遇到祝含灵这种顾客,收灵石时脸都快笑歪了,还想做她的生意呢,无比热情地向祝含灵安利其他待售物品。 祝含灵略扫一眼,完全没有看得上的。 斩星河乖乖戴上面具,半张脸被挡住,魅力大减,总算是不那么招人了。 “主人,我们得让他们不敢靠近!” 斩星河虽然听话戴上了面具,想法却还是与主人大相径庭。 要他说,这个地方修士的修为普遍不高,主人只要放出元婴修士的威压,那些无聊的家伙根本不敢靠近好吧。 祝含灵解释:“别了,我不是那样的人,三百下品灵石买个清净也挺值。” “好哦。”斩星河对主人无有不应。 下一秒他又被附近的热闹所吸引,频频往人声嘈杂之处看去,引得祝含灵也起了好奇之心。 这一瞧,倒真是有幸看了场修士相争的戏码。 街角的一间符箓铺子前,有修士支了个小摊,摆上几副龟甲,又竖了两面旗子,一面写“百年灵龟,一品算命”,一面写“卜凶占吉,无有不灵”。 法具齐全,口号唬人。 看来这是位修卜算道的修士,正靠本事吃饭呢。 就是这饭碗似乎端得不够牢靠,竟被一伙四人团团围住,恼怒声讨上了。 “你这小鬼,故意咒我们的是吧!” “我看你修的不是卜算,而是言灵术!不过是前些日子抢了你的位置,就要了我同伴的一条胳膊,好狠毒啊!” “什么灵龟,呸,邪门!” “别唧唧歪歪了,直接揍。” 哪怕是修士,也挡不住为人爱看热闹的天性,这几句暴躁的骂咧之声响起后,卜算摊边迅速围起数十人,对着指指点点起来。 祝含灵和斩星河来得早,占据了极佳位置。 她视线扫过声讨正烈的三男一女组合,目光在失去一臂的瘦削男修身上停驻片刻,随即摇摇头。 这几人面相不好,一看就知他们并非良善之人,眼下此举不过是对自身的不幸心有不甘,想通过先声夺人占据高点,要迁怒责罚这位无辜的算修罢了。 祝含灵对被围住的矮小女修很是同情。 这女修外表颇为显眼,个子极矮,长相稚嫩,穿着怪模怪样,瞧着也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头白发十分夺目,还扎着两竖花苞马尾,可爱又娇俏。 她气得脸都要鼓起来了。 “我才呸呢,小龟我修卜算道,只要能算,就没有不准的。你们自己倒霉,命中注定有这一遭,岂能怪我?” “还有你,大哥哦,手都断了,你们不想办法治,反倒回来找我撒气,真是莫名其妙,难不成,要坑小龟我的钱?” “怎么,还要打杀了我不成?我告诉你们,小龟我在这万灵岛卜算二十年,那也是有后台的!” 她一人战四人,气势完全不输。 斩星河突然道:“小龟?主人,她也不是人。” 祝含灵见双方争着争着就推搡动起手来,连忙退后,顺口接道:“她应该是只龟妖,万灵岛的包容度很高,在这停留的妖修有不少。” 这是实话,万灵岛鱼龙混杂,没有大势力坐镇,往来的修士什么出身都有,修道的修佛的,人身的妖身的,混不好的小宗弟子又或是籍籍无名的散修等等,应有尽有。 人群往外退时,位于中心的主角们也动起了手。 那龟妖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对上一行四人,分别是两个金丹两个筑基,基本没有胜算。 更何况这龟妖是个算修,擅卜卦,不擅斗法。 这不,对面两个金丹修士联手一结法阵,就把身材娇小的龟妖打飞到两米外,余下的两个筑基修士则将她支起的小摊一通破坏。 心善的人看了只觉于心不忍。 祝含灵看向围观的人群,不见有人出手相助,全是不为所动,甚至有窃窃私语起来的。 她虽是散修,如水木道友所言,势单力薄,不宜惹事,但好歹修为高,若是这些人要对这小龟妖下死手,她会出手拦住。 斩星河是妖刀器灵,天生性凶,自然不会善心大发,他只当见世面看热闹,非要他下场,那也是奔着把局面搞得更糟而去。 “我不是说了吗,小龟我是有后台的!今天打伤我,等我摇来人,我要你们百倍赔偿。”龟妖跌倒后,慢悠悠站起来,仍不见怂态,全然一副诸事不怕的大胆模样,“等着!” 说完,她取出一道符箓,令其自燃起来,似乎真的通风报信去了。 对他动手的金丹修士翻了个白眼道:“早打听过了,你那后台不在万灵岛呢,打完你我们就跑,他管不着。” 说辙他又轰了个火球术过去。 龟妖结起水阵抵挡,但似乎术法不精,斗不过对方,迎面一张白嫩的小脸被烧得焦黑。 人群中有人笑出声。 “这小龟妖,真是隔三差五就遭一趟难,都这样了还坚持出摊算呢。” “卜算道的修者,不容易呐。” “但这龟妖,确实就是有点邪门啊.......” 祝含灵听得云里雾里。 龟妖原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8. 无忧 哪个都是小龟我啊 [] “闭嘴吧,你懂什么,这可是.......”龟妖开口就要驳那女修的话,却又在关键时候停住,话头一转,“此卦事关本龟,我岂能糊弄自己?” 女修是本土修士,家中在万灵岛有几间做生意的铺子,但她资质不好,修为低微,连筑基都没有,自然也无心追求康庄道途,心思都放在庶务和享乐上。 所以她对这只在万灵岛摆摊算了二十年卦的龟妖,就还挺了解的,正因如此,她才要仗义执言。 “我哪有说错,你算的卦,灵是挺灵的,不是这个修士有血光之灾,就是那个走火入魔,严重些就失踪未归,甚至道心破损......” 女修不服气,当着祝含灵面就要戳穿龟妖的真实面目,但在接受到龟妖投过来那愈发不满的目光后,气虚理不壮,只得渐渐消声。 祝含灵将女修的半席话听进耳里,再联想先前围观人群对龟妖的笑谑之语,总算明白过来,为何说这龟妖邪门了。 乌鸦嘴嘛......不对,乌龟嘴,哈哈。 不过老实说,和其他人的态度相反,祝含灵对这个龟妖没什么偏见。 毕竟她一开始就带着怜爱的滤镜去围观,还想着若那几个金丹修士要取龟妖性命自己就出手拦下。 但是,虽说对方没有恶意,自己也不是来者不拒啊。 祝含灵直言:“你说掐指一算,我是你命中贵人。小龟,你不是用龟板算卦吗?” 龟妖顺着祝含灵的目光看向因自己松手掉到地上的龟板,在听懂祝含灵话中之意后,小脸涨红,一时语塞。 “我......我只是......” 祝含灵转去收拾局面,才放出一丝元婴修士的威压,那一行四人就脸色大变,惶恐无比。 他们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对上强于自己的人,认怂速度惊人,一通哈腰道歉后马上逃走。 “走了,别气啦,你这小孩,真是暴脾气。” 祝含灵拽了拽还浑身低气压的斩星河,又走到水木前,与他并肩而行。 斩星河乖乖跟上,注意力也转移到祝含灵所说之话,迷茫追问:“小孩......主人,我是小孩?” “唔,长得不像,性子很像......”在主人面前表现乖巧,稍不留神就回归本性唯恐局面不乱,评价是顽劣幼童的心性不过份吧。 水木也不追问,在与祝含灵同行走出好长一段路后,才漫不经心往后瞥去,目带审视之意,最终一笑置之。 而被留下的少女龟妖,迟迟才消化掉自己被贵人拒绝的冷酷现实,捡回龟板,无视掉其他人投来的异样目光,神叨叨自语:“不行,我得筹划一番,不然就白白浪费这一旋乾转坤的神助之卦了......” 话说回祝含灵这边,因他们有意在万灵岛停留一段时间,所以一登岛就找了套独门院落住下,租期为一年。 这十几日来,两人一器灵相处还算融洽。 水木作为一名炼丹师,平日里不是对着炼丹炉琢磨丹方,就是出门扫货买材料,他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对祝含灵这只小龙的关注没有先前热忱了。 祝含灵这只小龙则是更在意自己的实力,她的本命武器都是妖刀了,当然是要弃剑从刀,改修刀道,所以这段时间都在苦练刀技,以免日后对敌没有一战之力。 斩星河作为妖刀的器灵,可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忙不迭拿出配套的当逢刀诀,将全数招式倾囊相授给主人。 祝含灵因此如有神助,技法提升可谓一日千里。 她自认如今的自己对上那位身死潜守迷宫的刀修关宿,也可以不出剑,只拼刀,与之一战也有五成胜算。 为什么只有五成胜算? 这是因为在祝含灵看来,无论是剑修还是刀修,日日磨练技法也好,苦苦参悟道意也罢,最重要的还是增加实战经验,而她祝含灵练刀后是从未与人真正做过一场啊。 “星河,走,我们出门,找人练练手去。” “好!” 斩星河对此兴奋不已,他早就对枯燥的练刀日常感到厌倦,想寻机发泄自己那快要无处安放的凶性了。 万灵岛这地方没有大势力坐镇,往来修士混杂,管理也混乱,小势力得以层出不穷,野蛮生长。 祝含灵转了一圈,打听到这岛上有个名为豪客行的势力,他们接受各路修士的自荐,为他们安排旗鼓相当的对手,给他们提供稳定牢靠的斗法场所,但会将斗法过程公开,并开设赌局以此吸金。 类比无瑕剑谷的剑斗台,同门弟子互相切磋,讲究点到为止,目的单纯是为精进剑法。 这豪客行做的是生意,可能就显得残酷些,有的修士是为利益而来,斗法毫无留情,相争双方你死我活天注定,豪客行也只管坐庄拿钱,其他一概不揽。 祝含灵一时有些犹豫。 “仙子,但去无妨啊!” 耳熟的声音骤然响起,祝含灵低头循声望去,原来是好些日子前见过的那位龟妖少女。 她出现得极巧,又够热情,张口就是为祝含灵排忧解难:“豪客行没那么可怕啦,这修真界,惜命的人一定比不要命的多,小龟我混迹万灵岛二十年,清楚得很,仙子,我给你带路吧。”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 祝含灵心中的天平本就倾向去多一些,闻言也不再纠结。 “仙子,不要拒绝我嘛,就先把我当普通朋友,你这么好,肯定不歧视妖修吧。”龟妖步步紧跟,话虽碎,嘴却很甜,“我叫玄无忧,你可以叫我无忧,仙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水玲珑,是个散修。” 自报家门的玄无忧听到祝含灵的回应,更觉自己谋算有望,殷切吹捧道:“原来是玲珑仙子,散修么?那你一定是个天才,年纪轻轻就修到元婴了。” 祝含灵被她这表现逗笑,直言问:“先前你一个人骂战四个人,振振有词气势不输,现在对我倒是嘴上抹蜜谄媚讨好,哪个才是真的你呢?” 玄无忧眨巴眨巴眼睛,丝毫不觉得祝含灵的快人快语冒犯到自己,理直气壮回答:“哪个都是小龟我啊,遇到讨厌的人就激情开骂,遇到喜欢的人就想去讨好,这有什么不对吗?” “对,很对。”祝含灵很是赞同玄无忧这番言论。 斩星河叉手抱在胸前,见这龟妖三言两语就把主人逗得喜笑颜开,暗暗嫉妒,不免酸道:“主人,先去报名。” 玄无忧瞅瞅斩星河,问:“玲珑仙子,这是?” “叫我玲珑,或者玲珑道友就好。我练刀,这是我本命武器的器灵,很乖的。” 祝含灵也释放出善意,主动向玄无忧介绍斩星河。 她只希望这龟妖不要再像先前那般胡乱说什么她是贵人,两人只当普通朋友论就挺好。 玄无忧每日能算一卦,今日有心巧遇祝含灵,并未出摊,她心念一动,对这瞧着就很不好惹的面具少年略一算,不由惊道:“乖?这可是一把凶刀,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嗯,玲珑仙子,你今日要破财了啊。” 祝含灵不曾亲身体验过玄无忧一语成谶的邪门威力,对这句“你今日要破财”是半信半疑。 “那就不去了?” 斩星河自然不依,大步流星迈入豪客行,冷着一张脸和值班管事说要报名。 “不知是哪位要报名,什么修为,哪个档位?嚯,无忧小友, 19. 殷勤 你......你能收我为灵宠吗…… [] 待祝含灵赶至时,双方已经休兵罢战,各据一端怒目而视,现场一片狼藉,可以想到先前打斗是有多激烈。 “星河!” 祝含灵奔向斩星河,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被人用法宝捆住,又被打得灵体都凝不实了,不由心疼,迁怒起打伤他的人。 跟着玄无忧而来的豪客行管事,在路上已将来龙去脉与祝含灵解释了一遍。 原是斩星河对上元婴初期的一个修士,打起来凶性大发,毫不留手,双方激战一番后对方惨败。不料与那修士同行的两人,非说斩星河耍了花招激得他们公子走火入魔,不肯放走斩星河。 斩星河的性子哪容得下别人这么冒犯他,何况他刚才打得也不够尽兴,冲动之下与对方动了手。 他人疯,性凶,对上两个修为高过的主人的修士,一开始虽打得痛快,但渐渐就落了下风,好在豪客行聘请的高手匆匆赶至,止住了这场争斗。 斩星河见到主人,连忙收起对敌时的那副桀骜不逊的模样,只管委屈控诉道:“主人!他们三打一,我打不过。” 豪客行的管事站出来,甩出账单,肃声道来:“水道友,您的器灵无视我行规定,在比斗结束后公然占用场地与他人斗法,并对场地造成巨大破坏,我行为阻止此行出动一名高阶修士,您需要为此支付的费用有......” 祝含灵听得眼前一黑,她微妙地看了一眼玄无忧,心道:原来破财是破在这,而不是什么档位费。 这龟妖,于卜算一道,确实修得挺好。 玄无忧避开祝含灵的目光,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器灵真是坏她好事。 “扣除三档报名费用一千,扣除您和您的器灵取胜所赢奖励一千,最后一共是十九万八千下品灵石。” 斩星河晕乎乎,他先前还想给主人省灵石呢,怎么就闹到让主人白贴几十万灵石的局面。 玄无忧也被这账单吓了一跳,她悄悄去看祝含灵是什么反应,见对方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内心羡慕得呜出一声,叹道这真是个好主人。 “你们先放开他。”祝含灵示意豪客行的人先把用在器灵身上的法宝收起来,又安抚因高额账单黯然神伤的斩星河道,“没事,我们还是付得起的,下次不要那么冲动了。” 没错,祝含灵用来支付账单的灵石,正是从潜守迷宫那间宫殿的四根柱子上扒拉下来的灵石。 这近二十万下品灵石的账单,直接将她那因意外塞满的小金库掏空了大半。 哎,这也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吧。 斩星河惭愧低头,他......他下次一定要学会控制住自己。 但这事可没那么快结束—— 豪客行的管事们跟搞事的双方都结清账单后,直接送客出门,让他们自己掰扯去了。 祝含灵冷眼打量那一行几人。 这是三男一女的组合。 为首的男修就是斩星河的对手,面白身弱,修为虚浮,正神情阴鸷地盯着斩星河看。 女修的修为最差,与男修贴身而站,神情卑微恭顺,身份不出意外就是个女侍,无需放在心上。 另外两个男修,修为更高一筹,气质内敛,却称呼那领头男修为公子,对他多有袒护,看着像是家中长辈派下的护卫。 祝含灵向斩星河确认:“他们伤的你?” 阴鸷男修先出恶言:“你这器灵恶意蛊惑我,让我运功伤了根本,这种妖刀你必须给我处理掉,不然——” 他还没放完狠话,就被锋利无比的刀尖直直指中。 “你道心不坚,才会被蛊惑到底,你修炼不精,才会伤及根本,你实力不济,输了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反倒是怪对手,真是奇怪。” 祝含灵察觉到这阴鸷男修冲天的恶意,对他十分不喜,强硬戳破对方的空话。 那两位负责护卫他的修士没料到祝含灵出手如此干脆,见状赶紧抽出武器打偏刀尖,将主子护到身后去。 “你这器灵确实妖邪,我们公子是怀疑他修了什么邪门歪法,既伤到公子根本,你就需要跟我们走一趟。”护卫态度还挺傲慢。 “怀疑?走一趟?什么妖邪,我看就是输不起。”祝含灵冷笑道,心里估算着真打起来胜算有多少。 “切,出了豪客行你还和她墨迹什么,区区一个元婴修士,直接拿下带回九阳宫。”阴鸷男修耐心极差,连连催促他们动手。 他目光在祝含灵和玄无忧身上打转,突然贼笑一声,调戏道:“这两个女的,高个的长得还行,冷脸挺给劲的,矮这个我喜欢,娇俏俏想宠着哈。” 斩星河听得火大,拳头攥得极紧,实在忍不下,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敢冒犯我的主人!” 下一秒他就原地消失,附到本体妖刀之上。 赤色长刀变得杀气腾腾,每一寸刀身都在叫嚣着要开战。 祝含灵意会,驭雷挥刀而斩。 器灵归位,祝含灵用起妖刀更是如鱼得水,一打二也能打得不分上下。 玄无忧原地着急,她一小小龟妖,破算卦的,能修到金丹还是多亏有种族天赋的加成,总之就是非常不能打,帮不上忙。 “该死的万灵岛,算了,还是我摇人吧,三哥,速来帮我啊。”玄无忧思来想去,最后取了张符箓烧掉,寄希望于族人相助。 这族人是她的表哥,同为通天玄龟,虽然没点亮天赋,但意外修炼拳术有成,早早就来到万灵岛闯荡,混得还挺好,如今正受豪客行所雇。 完毕,她给自己狂叠防御阵,警惕那阴鸷男修的小人之举,同时不忘忧心祝含灵那边的战况。 万灵岛,豪客行所在街道,半空之中。 三个元婴动真格斗起法来,阵势不小,动静颇大,尤其是祝含灵一把苗条赤色长刀在手,使出当逢剑诀,打起来大开大合。 对方有个法修根本招架不住,还好他同伴是个用剑的,压住了祝含灵的攻势。 附近有胆大的还有实力伴身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就驻足围观,取经斗法,胆小或是修为低的,就早早躲起来,盼着此事快些过去,至于多管闲事的—— 没有,万灵岛不产多管闲事之人。 玄无忧挂心祝含灵,一路追着跑,她见祝含灵颓势初现,落入了下风,急得直跺脚,心想:这打不过,不会真的要被抓回那什么九阳宫 20. 八卦 八次人生作弊的机会 [] 玄无忧一句话让在场几人无不诧异。 祝含灵对此深感困惑,她是知道玄无忧自市集初见她起,就对自己抱有超乎寻常的好感。 那句命中贵人到底是胡诌,还是确有其事?能让一只金丹期的龟妖自荐做她区区一散修的灵宠。 斩星河再三压下自己的恼火,哼了一声,不做发言。 玄无忧的三哥闻言则目定口呆,哆嗦问:“无忧......你是算卦算傻了吗?这个人修......她对你是有什么大恩大德?要你上赶着做灵宠!” 玄无忧对三哥的问话不作答,她见祝含灵面露犹豫,连忙追道:“我出自通天玄龟一族,擅卜卦,可测未来之事,已是金丹修为,还是很有用的!” “你是对我有什么所求吗?我不觉得,一个金丹期的妖修,心智完整,阅历也有,会单单因为有好感就给人修当灵宠。” 祝含灵郑重其事指出其中问题。 水木道友与他交好,欲助她修得龙身,是因为他最先发现她长龙角,直言想通过她解惑龙族神秘之处,两人这才成为同伴。 妖刀的器灵虽是主动认主,还自发将妖刀炼成她的本命武器,但那器灵是天生地养,借她龙血化出人形,抛开天性看他就是一张白纸,所以她可以坦荡接下这份机缘。 “无忧道友,我知道你没有恶意,甚至很喜欢我,但是我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不能和你建立主宠契约。” 玄无忧有口难言,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道来。 祝含灵等不来玄无忧的坦诚以待,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装满各色珍贵宝石的锦盒,送给她作谢礼后,就带着斩星河离去了。 三哥全程看下来,如在五里雾中,目送走对方后偏头问玄无忧:“妹啊,你什么意思?只要我还在万灵岛,就能罩着你,用不着给这人修当灵宠吧?” 玄无忧再度被拒,也有些灰心丧气,见三哥这么问,只好道出:“你知道族中觉醒天赋者,一生可算八道极卦这事吧。我有两卦,都应在这位玲珑仙子身上,若能做她的灵宠,小龟我就无需命途多舛,同她一道顺风顺水,可惜她不买账呢......” 祝含灵与斩星河在外边奔走一日,回到院落时,正好见水木道友坐在院中的琼花树下,微闭着眼,正静静品茶。 暮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的半面脸上,显得无比静好。 祝含灵惊道:“水木道友,你的易容丹失效了。” 水木睁眼,上翘的眼尾带着微微的冷感,漆黑的眼眸不见悲喜,唇边一侧微弯似笑非笑。 祝含灵再见水木真容,心一跳,还是觉得对方的长相欺骗性很高。若是两人不熟时,她自打一开始就对上水木道友这张脸,想来会难以与其交好。 水木邀祝含灵坐下,淡淡回:“我需要单独服丹观察药效。” “你要的丹终于炼出来了?” 祝含灵知道水木这段日子沉迷炼丹不管外事,是为了炼出给他自己服用的一味灵丹,见他有所成果不免为之高兴。 “瑕疵品而已,找不到适合的水行灵药,只得平替下。” 水木说完自己的事,又问起祝含灵修炼一事,他也支持小龙练刀,最好是练到融会贯通的程度,悟出刀意,实力越强,日后所受掣肘就越少。 祝含灵饮了一口傀儡所泡之茶,苦得直皱眉,再将今日之事全数道出。 “通天玄龟?我确实有所耳闻,他们在卜算一道上极有天赋,我曾听人说过,这个种族的龟修,每万年都会出一位被天命择定的使者,逢乱局必出世,助天道拨乱反正。” 水木虽自称散修,但是知识渊博,涉猎颇多,什么都能讲出一二来。 斩星河旁听,突然道:“那小龟能算会掐,她不会就是那个使者,来拨乱反正我吧。” 祝含灵汗颜,她家器灵是把自己放在反派的位置上了吗? “主人,妖刀是不是很不好啊?”斩星河蹲在一旁,忆起自有意识起来经历的所有事,面露茫然,“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凶性,没办法不同化别人的心志,一直在给主人添麻烦。” “妖刀再凶又如何,护主就行。” 水木无法给小龙找一把更高阶的带器灵的武器,渐渐也就接纳了斩星河,不再像之前那般对他哪里都看不顺眼。 他对斩星河突如其来的自恼不以为然。 祝含灵见状连忙安慰:“我觉得妖刀挺好的。你行事有时是冲动暴躁了些,但却是乖顺听我话的,我用你这么久,也不见心志有变,还实力大增,可见那些被你无知无觉影响到的人,只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心性不坚。” 万灵岛的另一边。 玄无忧龟缩在自己重金购入的洞府之中,化出小小一只龟身,懒散地卧在一旁,思考着自己的妖生大事。 和其他觉醒天赋的族人不同,她一悟出八道极卦,当即就给自己算了一道,又在被族中长老告知自己被天命选中之后,偷偷用掉第二卦去窥探天机,在这之后,不愿接受命运安排的她毫不犹豫地算了第三卦。 随后她就来了万灵岛,在岛上修了二十年卜算道,终于等来隐隐应卦之人。在遇到祝含灵后,她怕出意外追加第四卦,从祝含灵身上窥视到她的理想之路,这才对玲珑仙子大献殷勤多有讨好。 “不到三百年,八卦就被我轻而易举用掉四卦,宝长老要是知道了,怕是要一拐杖把我打死喔。”玄无忧翻了个身嘀咕道,“玲珑仙子那么好,我若不能成为她的灵宠,直接放弃的话,这沉没成本也太高了吧!” 洞府内祝含灵送给她的锦盒被打开,各色宝石静置其中,流光溢彩。 玄无忧蹬腿坐起,掏出龟板,决定再用一卦。 “八次人生作弊的机会,其实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吧,可惜,小龟我不想当修仙世界的主角。” 玄无忧暂时无计可施,又不想中途而废,只能闭目凝神,对祝含灵用出八道极卦的第五卦。 良久,她睁开眼睛,兴奋至极,只能用一句言简意赅的骂声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这位玲珑仙子,不愧是她算中的贵人,来头还真不小,龟龟她啊,要是做成传说中龙族的灵宠,三哥知道了也会羡慕得眼泪直掉吧。 此间发生种种,同在万灵岛的祝含灵和水木却是全然不知,尽管小龙身世成谜,有无涯子提供的满月藏息丹相助,还有水木的尽心提醒和遮掩,也不能阻止有人在祝含灵修炼大成前,就识破她龙族身份。 数日后的某个上午。 祝含灵雷打不动起来练刀,通过这段时间的潜心修炼,她基本吃透斩星河所传的当逢刀诀,不用灵力也能将 秘境 [] 看吧,玄无忧开口,必有惊吓。 祝含灵想到自己被玄无忧断言有破财之灾,结果付出二十万下品灵石的代价,那她今日算出水木道友有性命之忧,岂不是...... 水木微微低头,盯着玄无忧看了半响。 “你是通天玄龟一族?很能算?” 玄无忧见水木收回了骇人的眼神,似乎要将自己刚刚的胆大妄为之举翻篇过去,悬着的心稍稍放落。 “小龙的身份,你算出来的?通天玄龟,本事这么大?” 玄无忧听到这个炼丹师对祝含灵的称呼,一时分不清是龙族的龙,还是水玲珑的珑。 她自然不能说出八道极卦的事,避开不答,望向祝含灵,想贴上去大表心意,却被斩星河横刀拦住。 祝含灵对此也很苦恼。 “无忧道友,我现在并非你口中的传说之龙,不过是一个有龙族血脉的人修罢了,这样你还要当我的灵宠吗?” “我知道啊,若您已经修得龙身,成为了真正的传说之龙,小龟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攀上呀。”玄无忧这只小龟妖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祝含灵无力扶额。 水木对玄无忧再度审视一番,缓缓松口道:“收下吧,一份主宠契约而已,若发现她存心不良,直接踢开就是。” “我才没有存心不良,小龙大人,你要相信我啊。”玄无忧为自己辩解道。 祝含灵也说了句公道话:“她没有恶意的,先前也帮了我一把。” 比起这个,祝含灵更在意玄无忧所说水木性命有忧一事。 她知道水木这次炼丹是为他自己,先前还和她说炼出了瑕疵品,服用后看着没什么大碍,可这几天接连炼丹失败......很不对劲。 “水木道友,你身体没事吧?”祝含灵放心不下,忧心问道。 斩星河的注意力也放回玄无忧说出的那句谶言上,适时插了一句:“这只龟妖,算凶卦很准的,炼丹师,你还是老实和主人交代你是个什么情况吧。” 水木顶不住小龙誓要探究到底的殷殷目光,只得坐回树下,叹了一口气,将宽松的衣袖挽起,露出右手给几人看。 藏在水木衣袖下的右臂,裸露在外表的并非是人类的光滑肌肤,而是棕褐色的粗糙树皮。 十几根细长的树枝缠扭在一块形成柱状,替掉水木作为人时的正常手肘,它连接着还是肤色的手掌和上臂,显得无比诡异。 水木这一回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无奈交代:“我身上原是有半副剑骨的,后来被强行剥下,一直没处理好,导致体内的水木双灵根主次失衡了,我炼了一些丹,可是都没能压下,如今右腿和右臂都木质化了。” 如果一直无法压制,任由体内木灵根胡作非为,结局正如玄无忧断言那般,积重难返,性命有忧。 “水木双灵根?先前你说那是瑕疵丹,是因为缺少合适的水行灵药吗?” 祝含灵听完眉头紧锁,她虽搞不懂双灵根失衡是什么个情况,却能结合前因后果一口道出其中的关键点。 “我需要一味温和的、地阶以上的极品水行灵药,但跑遍万灵岛上下也没能交易到,退而求其次用了一株上品的水昙灵果,只炼出了瑕疵品,压不住暴走的木灵之气。” 天阶的极品水行灵药? 祝含灵拿不出。 哪怕她还是祝家大小姐,在剑谷里想换到一味天阶的极品水行灵药,也得费上一番功夫,难怪水木道友在万灵岛跑了个把月也没有收获。 “还有多少时间?” “一个月。” 小院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玄无忧对对手指,小声提议:“极品水行灵药么,我可以找我三哥问问。” 怎么说,玄无忧的三哥,背靠本岛势力豪客行,也算是个小地头蛇,让他去打听极品水行灵药一事,或许会有出人意料的结果。 祝含灵如今只有一身修为,毫无人脉,听完玄无忧的提议不由眼前一亮,忙不迭答应,连声道:“麻烦你了无忧。” 水木倒是对此不抱太大期望:“我虽非本土修士,但早已摸清万灵岛上下运转,我找了一遍,没有就是没有。” 玄无忧无语,这个炼丹师都这副鬼样了,还这么高傲。 她气不过,拍拍胸脯一口应下,匆匆而去。 祝含灵和水木相视一眼,还是无法理清这龟妖的行动逻辑。 明明是特地过来拜龙头,半自荐半威胁要当灵宠,结果只拿到一句空口承诺,就风风火火揽下其他事忙去了? 斩星河翻动玄无忧留下的大包小包,拉了拉主人的袖子,指着道:“这些东西,迷宫里,都有更好的。” 说完他鼻子动了动,精准地从中抽出一只锦袋,打开拈出一根黑棕色的长条肉干,欣喜道:“主人,这个比我们的,香太多了。” 祝含灵略一扫,发现玄无忧“上供”的礼物,是她那时在潜守迷宫所取的许多宝物的低配。 玄无忧说什么来着,这些是龙族应喜之物? “我觉得这肉干美味,是因为龙族天性?” 祝含灵恍然大悟,她先前在潜守迷宫被诱惑,没忍住磕了一枚妖兽内丹,修为顿时暴涨,但出于谨慎,对于其他无法辨清的未明之物,她一直都强忍着不去下嘴—— 斩星河是器灵,吃什么都无所谓,倒是经常从他主人这里讨来吃。 水木也面色凝重,他非龙,也不是器灵,只是一常人,对小龙从潜守迷宫里薅到的入口之物,略作记录,并不感冒。 在他看来,那些东西除了蕴含其上的灵力浓厚了些,并无其他特色,哪来什么香啊味的...... 不过今日玄无忧所行之事,倒是让他有了新的猜测。 夜间,玄无忧再度拜访。 谁也没料到,这只神叨叨的龟妖办事效率竟然如此之高,连一日功夫都不需要,就已经打听到些许眉目,兴冲冲前来邀功。 饶是水木,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万灵岛这地方,确实难以找出一株天阶的极品水行灵药。”玄无忧先报忧,再话锋一转报喜,“不过我旁敲侧听,从我三哥那知道,前些日子,万灵岛附近有个水下秘境封印松动了。” “你觉得那个水下秘境,会有我们要的水行灵药?”祝含灵认为这联想没有根据,听起来有些荒唐。 “我三哥被派去侦查过,水灵力确实很浓郁,其实小龟我主要是觉得这个秘境,是个厉害家伙。” 玄无忧说到这,声音自动变小,道出自己的猜测:“据我了解,万灵岛对岸有个大宗派,窥探这个秘境有几百年了,能被那种级别的势力看重,肯定有很多好东西,何止一株天阶极品灵药?” 水木挑眉,可算对这龟妖有所改观,他试探:“对岸,你说碧海宗?” 玄无忧眨眨眼,不直接答,反而去问祝含灵:“小龙大人,你怎么想?那秘境异动越来越大,现在是潜入的最好时 猜想 [] 隐隐有松动之意的秘境结界,被斩星河暴力一刀,划出一道口子。 祝含灵施法撑大这道裂口,率先进去,水木紧随,斩星河断后。 结界隔开的是两个在空间上不交叠的水世界。 秘境里的水世界,能见度很高,灵气无比浓郁,但却万籁无声,空旷太过,让闯入其中的人不敢高声说话,面色无端凝重。 祝含灵浮在水中,抬头往上望,越远海水的颜色就越淡,她对此产生一股熟悉感,想起清梦湖漩涡之下的潜守迷宫,似乎也是这种氛围。 水木指着远处拔地而起的恢弘建筑群,与祝含灵想到一块去了:“你看这些建筑,外表呈现青紫色,和潜守迷宫的围墙,毫无二致。” 不过由于建筑的形式不同,潜守迷宫给人不详之感,只会让人感到压抑,而此地秘境的建筑却修得无比恢弘,高耸得仿佛要破水而出,庄严得令人不敢造次。 “星河,你出自潜守迷宫,对这里没有特别的感觉吗?” 祝含灵看向斩星河,见他表现与寻常一般无二,有些意外。 斩星河摇头,他什么也没感觉到,反倒提及:“但是主人来找我的时候,我一直都有感觉。” 水木也没有什么好想法,一行人决定先去那建筑群里探个究竟。 游近建筑群,映入眼帘的是上千级的玄黑色阶梯,以百计的巍峨石柱,数十道巨型拱门按高度排成一排,位于中间者最为宏伟,两侧依次矮落下去,极具规律美。 他们选定中间那道拱门,乍走近,首先看到的是绘在左右两扇石板上的精美图腾。 蜿蜒腾跃,金身赤目,竟是无角之龙。 水木端详,目光落在这两条无角之龙的利爪之上,点出:“这不是龙,它们无角,四爪,应是蛟龙,和迷宫里那座香炉炉身所雕之像几乎一样。” “没错。也就是说,我和星河,潜守迷宫和这个秘境,都因着龙或者蛟龙而产生联系......”祝含灵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摇摇头,将重心放到此行的目的之上,强调道,“先不管了这些,进去及早找到水行灵药才是。” 说完,祝含灵就去推那扇石板,没推开。 她不得不使出更大的力气,连灵力都用上了,还是没推开。 “用龙雷之力,不行再换器灵。”水木指导。 祝含灵听话,手掌贴上右边的石板后放出龙雷。 刺啦刺啦的细响过后,严丝合缝的两扇石板缓缓向里打开。 一行人正要踏入其中,有杀气从不远处冒出,径直向他们袭来。 “小心!”祝含灵转身召出妖刀,将水木护到身后,警惕地看向前方。 斩星河反应更快,一个箭步突到最前面,将对方偷袭射出的法印直接打散掉。 水木眼尖,见到一个圆形阵盘被对方投掷到空中,连忙提醒:“他们有阵法师,你们直接上吧,无需管我,我来破阵。” 一记刀意凌厉突来,祝含灵挡下之余,吃了一惊。 这与她刀锋相见的偷袭之人,赫然是与她在翠溪镇有过两面之缘的嗔雷。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嗔雷当然认不出易了容还改用妖刀的祝含灵,他笑嘻嘻地与祝含灵近身过了两招,对她的实力有个大概了解后,就退到那两与他一道而来的同伴身旁。 水木打掉阵盘的同时,斩星河已经连碎对面法修的三道法印。 “蛟龙兽印?” 因刚见过石板上所刻得蛟龙图案,祝含灵一眼认出这个法修放出的最后一道法术,形状正是一条四爪金色蛟龙。 双方不能立刻分出胜负,不约而同停战,两边都是三人组合,隔着数十台阶冷眼对峙着。 男阵修率先开口:“你们怎么进来的?” “你们怎么进的,我们就怎么进的。”祝含灵轻飘飘推了回去,她估算过两边战力,只能说是不分伯仲。 她和嗔雷都是刀修,修为只差一个小境界,能打个不相上下,星河目前看来是能力压那个法修的,但水木道友只是个炼丹师,体内双灵根还失衡了,对上阵修很有可能会不敌。 “他们也能开墓门,会不会是冲那个来的?”女法修的目光放到他们身后被打开的拱门,揣测道。 斩星河面露疑惑,什么这个那个,是指水行灵药吗? 嗔雷注意到斩星河流露出的神情,他主动交涉道:“既然我们都是偷渡进来的,就不要浪费时间争个输赢了,趁着大人物还没有注意到这里,先进去探路,再各取所需如何? “你们想要什么?”祝含灵问。 “我们只要其中一件东西。”女法修回。 祝含灵看向水木,她是同意嗔雷这个提议的。 如果真的像玄无忧所说那般,万灵岛对岸有个大势力在紧盯这个秘境,想必很快会派人过来探查,若是对上麻烦就大了。 水木也觉得时间很宝贵,还是先进去要紧,便也点点头。 六人休战,先后踏入拱门内,虽仍抱有提防之心,却把注意力更多放在石墓内部。 一条宽阔的黑色石道,笔直地往前铺,铺到几百米外的尽头,遇上了一堵赤色石墙,上面绘着看不清的各式图案。 直道两侧则是隔个五六米,就有一个拱形入口,若转向走入其中,就会见到同样笔直的石道,道路尽头并非是石墙,而是某个房间的入口,透出刺眼白光,不走近无法看清内部是什么。 “道友,分道扬镳,各凭本事咯。”嗔雷搞怪地动了动自己的眉毛,对着祝含灵哈哈笑道。 他被祝含灵重点关注,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飘到他身上,这让他很是奇怪,难道自己和这位女修是旧识不成? 与他同道的男阵修掏出阵盘,一通玄乎施完法后,很快就择定了他们所要走的通道,是位于入门右侧的第三条通道。 祝含灵审视的目光投到嗔雷离开的背影之上,久久不移去。 她认得嗔雷,知道这是秋凌波的手下,自己还是被此人追杀才会慌忙逃入万花秘境的,所以她没法不在意嗔雷。 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趟也是为秋凌波办事吗,如果是,那他们天音门所求的又是什么? 水木自然没错过祝含灵的异样:“小龙,他有什么问题吗?” “此人虽无恶意,但目的不纯,不是好人。” 祝含灵是真心与水木相交的,但她实在不想将当散修前所经历的那些事牵扯进来,再三纠结后,还是没有向水木全数托出,只简评几句嗔雷,又岔开道:“我们也抓紧时间吧,但怎么选通道呢?” 斩星河百无聊赖地东张西 蛟龙 [] 祝含灵与斩星河乍一走入其中,尚未来得及看到什么,便被拉入一个记忆之境中。 衍极大陆,不知何处,正是风雨交加,雷鸣电闪之际,一条身量过百的巨型蛟龙自水中腾空而起,它周身所覆的黑色鳞甲,在雨的冲击下熠熠发光,尖利无比的四爪,逆风张扬,散发出恐怖气息,一双赤红色斗大眼珠,在雷电的辉映下显得更加狂热。 蛟龙行经之处,无有幸存之地,遭难者怨声盈路,悲声载道。 有一黑袍人提剑跃至恶蛟头顶,不行阻止之事,而是与此蛟同行,双臂大展,一路向天的尽头疾驰而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时间,他们终于抵达天的尽头,一蛟一人同时发力,前者朝天口吐熊熊黑焰,后者则调动灵力凝召出数十丈高的玄黑巨剑奋力向天一劈。 天空随之一暗,一声砰响似有若无,有人听到,有人听不到。但毫无疑问的是,普天之下的修士都在同一时刻心有所感,心脏被无名之物重重砸中一下,余悸难消。 这些人里,甚至包括仅仅是被拉入记忆之境从而观望到此等画面的祝含灵三人。 从记忆之境中清醒过来,祝含灵连忙去看同伴,见他们与自己反应如出一辙,松了口气。 “这是记忆珠?”水木在房间内看到一颗圆形的透明珠子。 珠子黯淡无光,毫无色泽,它被放置在高台之上,孤独又脆弱,也不知道被多少岁月洗礼过。 斩星河好奇之下想要一探究竟,伸手尚未触及到,那珠子就突然湮灭成灰,也不知道它是无力再维持这个形态下去,还是已经完成使命自行走向灭亡。 “为什么要给我们看这段记忆?”祝含灵感到好奇。 “这是一只恶蛟?看着像干了什么毁天灭地的坏事,但据我所知,修真界并无与此相关的事件流传,也许妖修会知道得多一些。”水木将自己的猜测如实道来。 只有斩星河,对记忆珠所展现的画面兴趣不大,低头把玩手中水月洞天镜,突然道:“要走了,右侧第二条通道。” 有水月洞天镜带路,祝含灵一行人很干脆地原路返回,从最初的直道向右转,进入第二条通道所指向的房间。 同样,在此地迎接他们的也是一个记忆之境。 低调奢华的内室之中,有两人端坐在一张茶案左右,一面六扇赭色屏风横在案前,遮掩住有心人窥探的视线。 “一只魔蛟作恶,整个蛟族连坐,我族前途渺茫啊。” “龙族选择避世,修真界已有两万年不见龙的身影。” “大祭司啊,两万年!整整两万年!再没有一只蛟能过化龙之劫,天道厌弃我们,龙族也要抛弃我们吗?” “族长,冷静!龙族的大人们对我们并没有责任,他们避世也为自保。” “怎么没有责任?有些龙族,做龙之前难道不是我们蛟族人?” 两人对话,不过短短几句,被称呼为族长的那个男人就情绪失控,发泄一般将手边的杯子摔碎。 斩星河被拉入记忆之境,不耐只能通过屏风上的投影猜测两人的行为,挑刀要踢开那屏风之时,画面终止。 三人回到现实之中,屏风也被斩星河一脚踢偏。 他们连忙看向茶案,遗憾的是,物件犹在,人却不见,一颗记忆珠被静静放在案上,过了一会儿,也自动湮灭成尘。 祝含灵觉得有趣的一点是,这蛟族在万灵岛附近留下这么一个秘境,又存着这么些记忆珠,结果多年以后第一批进入秘境的人,抛开器灵不说,除了她这条混血小龙,其他全是人修。 “两万年?龙族消失可不止两万年吧,这记忆珠也化成尘了,看来这段对话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水木看看不为所动的祝含灵,又看看一头雾水的斩星河,主动推进自己的猜想,“这两段记忆,至少是讲给你们其中一个听的,这么说来,我倒是很好奇先前那三人是为了什么而来?” 祝含灵见室内空空如也,难免忧虑起灵药一事:“不会其他房间里也只有记忆珠吧?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场,水行灵药还能去哪找?” “左侧第四个通道。”斩星河握住水月洞天镜,说出了下一个去处,他见主人苦恼灵药一事,胡乱分忧道,“那我们就不按它的意思走,去第三个通道好了。” 这主意,好像还挺可行? 祝含灵见水木也不反对,想到就做,直奔左侧第三个通道而去。 不料乍一靠近,就感知了到里边时不时暴涨的灵压。 祝含灵召出妖刀,示意水木小心,警惕地往里行进,迎面就对上一道甩偏的刀意。 怎么是嗔雷那三人?! 他们也选中这条通道,不料遭遇劲敌,三人正联手与数十条蛇状石兽相抗中。 这些青紫色的狰狞石兽,不就是她和水木在潜守迷宫所遇那些吗? 祝含灵拦下要冲上去与之厮杀的斩星河,扫过房间内的装饰,考虑清嗔雷他们的战力和眼前的战况,转头就走。 拜托,她一不闲得发慌,二与对方并非朋友,何必出手相救。 她还担心他们不快些离开,那边就要故意引石兽过来攻击他们,想将他们也拉入战局之中呢。 果不其然,嗔雷在注意到祝含灵一行人的到来后,第一时间打飞眼前的石兽,一个跃步就冲向祝含灵,两条蛇口大开的石兽紧随其后,对他穷追不舍。 “等等!” 祝含灵不傻,自然不理会嗔雷的话,别说等等,甚至脚步更快。 走开一段距离后,她见无人追赶,便好奇地回头望,见到嗔雷三人虽然有心引那些石兽出来,让他们分摊火力,却被房间的结界困住,根本无法追出。 水木察觉出一些门道,小声劝道:“小龙,不用着急,好东西还在后头呢。他们的阵盘,看来没有我们的水月洞天镜好用,先跟器灵走完房间先。” 三人于是来到法宝指示的左侧第四个通道。 不出所料,又是一段记忆。 宽敞的圆形斗台上,两个魁梧的男人身着皮衣,正抱作一团,赤手空拳地相搏,拳拳到肉,激烈极了。 斗台边泾渭分明地聚起两拨人,人数多的那群,有七八个人,或男或女,神色骄傲,频频为台上的人呐喊助威。 人数少的那群,只有三人,全是男性,一人在为台上的人喝彩,其余两人则紧张得握手成拳,面露凝重,不敢放松。 祝含灵注意到,那扎堆的七八人全部头长独角,斗台上明显占据上分的的男人也是头长独角,按这个特征来分,那他们就是一伙的,另一群打输的又是一伙。 “哈哈哈,你打不赢我的!”这是胜者的宣言。 正如祝含灵预料那般,独角的打赢了没长角的。 胜利者的同伴们一拥而上,对着失败的一方指指点点。 “傲什么傲?焦灵,世道早变了,你们这一脉,不仅数量比不过我们,实力也赶不上了。” “呵呵,高高在上的纯血,被你们口中的杂牌虫打败,这滋味很不好受吧?” “什么纯血,什么杂牌虫,原先龙族的大人还在 精魄 [] 终于,祝含灵一行人在下一个通道的记忆之境中,见到了蛟族的族长和大祭司。 幽静的内室中,蛟族族长和大祭司爆发了争吵。 面容粗犷的魁梧男子,是蛟族族长,他指着对方的鼻子,怒道:“大祭司,蛟族前途渺茫,我费心为全族筹谋,何错之有?” 一身玄衣,通体雍容气度的白发男人,则是蛟族大祭司,他铿锵有力反驳:“哪怕蛟族荣光不再,也无需自甘堕落,与人修为伍,为人修所驱使,焦灵族长,你病急乱投医,已然失智啊!” “那大祭司又有何高招?自魔蛟被降下天罚,到如今蛟族族长和大祭司已传任三代,几万年的时光里,眼看着蛟族一点一点没落,都快要沦落到普通妖族之列,我实在不甘,我牺牲得已经够多了,我必须要与碧海宗合作,重振蛟族之威,你拦不住我。” “你剑走偏锋,容易误入歧途啊!天道不会永远无情,时间终会将蛟族的罪孽冲刷干净,几万年已过,我们只要再次抓住化龙之机,蛟族重新崛起,指日可待。” 族长被大祭司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龙?修真界真的还有龙吗?与其依附虚无缥缈之物,我宁可做当年叱咤修真界的魔蛟,你一日日地固守下去,怕是化龙之机没等到,蛟族就先名存实亡了哈。” 蛟族族长甩袖而去,大祭司长叹一声,坐倒在榻上,面露沉色,无奈挤出一个苦笑。 旋而,有两名年轻人先后进入室内,向大祭司行礼后逐一禀告要事。 “大祭司,我听命前去拜见通天玄龟一族的族长,不料尚未提及相邀之事,对方便说......便说通天玄龟向来天公地道,只依天命行事,蛟族事涉过大,若无天意,他不会掺入其中。” “大祭司,池少爷传信,他将不日回归蛟族领地,说有要事与您相商。” 记忆之境关闭,画面结束。 祝含灵听到“通天玄龟”一词,不免遗憾玄无忧没有一道同来。 斩星河将遗落的记忆珠捡起来,左看右看,也没等来珠子化尘。 “走吧,看来这一幕发生的时间距离现在不算特别久,三万年?四万年?”水木边说边让祝含灵将记忆珠收起来。 这东西瞧着是没什么用,但拿到手了,好歹这趟也不算空手而归。 祝含灵他们回到直道,正好撞见从某条通道仓皇逃出的嗔雷三人。 两方对视,立见高下,一边毫发无损,另一边则稍显狼狈,似乎是遭遇了恶战。 “出来了?你们拿到了什么好东西吗?”水木笑了笑,目光停留在阵修的阵盘上。 他暗自琢磨着这三个明显带着任务来的修士是什么出身。 “你们......”女法修怀疑的目光逐一扫过祝含灵三人,见他们灵力充沛,状态极佳,不免心理失衡,掐了一把那阵修,“你在搞什么?我们怎么选一个房间打一波怪,费劲打完还颗粒无收,你行不行啊?” “我这是祖传阵盘,没有错的......而且有雷使大人在,又不是打不过,跟着阵盘按部就班探下去,一定能取到那个的。” 祝含灵稍一抬手,掌心生雷,言语上故作礼让:“先请?” 她是他们这边的最高战力,自然有义务站出来威慑对面,免得又要打起来。 嗔雷再也笑不出来,他紧紧盯着祝含灵,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秘境为何会搞区别对待,甚至想放弃跟随阵盘的指引,直接尾随这几人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雷使大人,时间不多,我们要抓紧了!” 无奈,嗔雷只得放下尾随的想法,收刀跟上他们这边的阵法师。 可惜了,若他能坚持下去,便能有幸窥见一道关乎蛟族生死存亡的秘闻,便能知因缘知悉他们这一趟所求之物,与祝含灵身边的器灵斩星河乃同源之物! 右侧第九个通道。 祝含灵刚踏入记忆之境,就被斩星河拉住衣袖。 少年器灵情绪莫名低落,小声道:“主人......我不喜欢这里。” 祝含灵去看记忆珠此刻所展现给他们的画面,也冷不丁打了个颤,与斩星河感同身受。 这何止是星河不喜欢,她也不乐意见这种场面。 水木却觉得怪哉。 小龙不喜这种血腥场面情有可原,但这器灵可是由妖刀孕养出来的啊,天生凶性的他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排斥之意? 一排六间屋子无缝相贴,清一色朱柱红檐的装潢,总共有四排,首尾相接恰好围成一个口字。 同样的建筑自下向上依次叠出三层,如此便成了个立体的口字,自高处垂头看,会看见一方血色红池。 池中液体浓稠,映不出四周任何一物,显然不是水,而是血—— 这不免让人产生一种诡异的联想,整栋建筑犹如巨兽的一张大嘴,口含鲜血,在濒死之余无能挣扎。 此地看着空阔,却让人无端感到逼仄,池中的水咕咚作响,不时冒泡,越发显得邪门,哪里是什么蛟族之地,不如说是邪修之流亲手造出的某个血腥祭台。 所以,祝含灵在见到蛟族大祭司肃着一张脸出现在血池边时,很是惊讶,没曾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这位! 大祭司身穿黑袍,雍容不再,唯有冷漠,他与一位赤发男子并肩而立,两人之间的对话比起交谈,更像是扪心自问。 “焦池啊,你说,我为我心中所求而行之事,是对的吗?” “父亲,为了将来的荣耀,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您身为蛟族的大祭司,有责任带领我们走出这一步。” 赤发男子走近池边,将手伸出,手心反面朝下,再缓缓抬起。 血水随之变得沸腾,咕咚咕咚,一把细长的赤色长刀自池中徐徐升起。 此刀!毫无疑问,正是祝含灵所持妖刀,器灵斩星河的本体! 大祭司沉声自白:“我用蛟族的运道,与潜灵殿的人修做交易,他付出一条性命为我窥探天机,算出我族未来的化龙之机。” “我无视妖族的盟约,取来七十二只高阶妖兽的性命,将它们的筋骨筑成此楼,用它们的血水浇成此池,只为炼出一个容器。” “我已退无可退,只祈求天机莫要负我......” “来人,将种子带上来!” 这一声令下,便有仆从听命,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金色圆盏,快步走到大祭司身后。 祝含灵探头望见那金盏所装之物,一声惊呼后,满心都是惴惴不安,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一条只有臂粗的黑色幼蛟在金盏中盘成一团,双眼半睁不睁,四爪放松随意搭着,似乎还在睡梦之中。 赤发男子操纵长刀,将其升到半空之中,转头与大祭司道:“父亲,动手吧,这只幼蛟,是潜灵殿宿老选出的,万中无一的绝佳种子,他会承载族人们的期望, 拼刀 [] 祝含灵触动颇深,她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斩星河的肩膀,为他撑腰道:“没错,他们不是好人。无论他们说什么,你不要理会就是,只要做你自己,想当器灵也好,想做蛟龙也罢,我都支持你。” “主人!”斩星河大为感动,但各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他不知如何表现,只得将祝含灵的手臂抓得更紧。 水木差点气笑。 得,器灵是只头铁的憨憨蛟,主人是条没原则的护短龙,难怪无涯子说他们有缘,意气相投得很。 “就不能既要也要吗?无论如何,那半副蛟魄总得找回来吧?应该还有一道记忆珠,交代潜守迷宫的事。” 祝含灵最是厌烦被人强加因果,所以很是理解器灵的选择。 蛟族的大祭司太过自以为是,他为蛟族的未来苦苦谋算,这事虽然不假,但却不曾过问幼蛟的意愿,孤注一掷将全族希望放到幼蛟身上,还指望这幼蛟理解他的做法,担起重任? 若她是那幼蛟,她也不干,做一只蛟,又或是做一条龙,还是当一个器灵,有什么区别?强大是为了更能随心所欲,为了变强而甘心自带镣铐无异于舍本逐末。 如今的星河,仿佛让她看见十岁时的自己。 “所以说,另外三人,是为了那半副蛟魄而来?”祝含灵不想与水木辩解此事,她觉得让星河自己做选择就好。 “十有八九,不过那蛟魄只有半副,我们拿走还可以合二为一,那对他们有什么用?” 祝含灵沉吟片刻,还是决定道:“没错,那半副蛟魄我们一定要拿回来,无论如何那都是星河的半身,绝不能沦落到别人手里,万一他们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岂不是会影响到星河?” 水木点头:“是这个道理。只要他不融合那半副精魄,他就无法变回蛟身,自然也不用背负什么光复一族的使命了,不当蛟就不当蛟呗。”反正他养着龙,只要小龙别想不开不修龙身就成。 “主人,炼丹师。”斩星河也没有想到,两人都这么支持自己做出的任性决定,感动之余又不知道说什么话表达,只得各喊一声名字,抱着主人的手臂蹭了蹭,这才拿出水月洞天镜道,“他们能算到这一步,必然会在此地留有财富,我们不是来找水行灵药的么,应该有吧。” 正如水木所预料那般,最后一个记忆珠,交代了潜守迷宫相关的事情。 蛟族大祭司修建的潜守迷宫,东北方向修有一间专门供养妖刀的空厅,对角的西南方向则筑上一间金碧辉煌的宫殿,用于诱惑......啊不,是款待若若若干年后踏入迷宫的龙族小儿,内有蛟族专门搜罗而来的龙族应喜之物,包括有沧溟巨鲸全宴、金腰玉液若干、阴昙灵果若干、各色宝石几十种、灵石上万等等。 他算无遗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用水月洞天镜将潜守迷宫连同妖刀本身一道传到万花秘境清梦湖底后,开启了漫长的等待。在这过程中不乏闯入者,若无龙脉,就会被迷宫影响心智,要么死于非命,要么死在妖刀的斩杀之下。若有龙脉,则会被稍加考验,在通过后被引入宫殿款待,妖刀为完成使命会主动上门碰瓷......阿不,是认主。 对此一行人的反应各有不同。 祝含灵暗暗愤慨:龙族小儿?诱惑?碰瓷?蛟族大祭司,你......你果然不是好人! 水木见记忆珠交代之事,与自己所料不差上下,哼了一声,嘴角微弯,这份自得的笑意一时半会都压不下去。 斩星河却是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暗恼:蛟族这糟老头!我斩星河绝无碰瓷主人之心,我只是情不自禁靠近主人罢了。 “咳咳,走吧。”祝含灵忆起自己当初在潜守迷宫之事,意识到自己被诱惑到是确有其事,不免尴尬,只想赶紧跳过这桩事。 水木倒是通情达意,开解道:“按龙族的寿命算,一百多岁,还是幼崽呢,没有定力可以理解。那蛟族老头要不是让人算到你是条小龙,未必敢设局呢?” “停——”祝含灵赶紧叫停。 哪怕她要修龙身,在这之前她也是以人身实打实活了一百多年,还是个元婴修士呢,哪里会当自己是幼崽?这水木道友,真是—— 不说也罢。 再一次回到直道,好巧不巧,又遇上嗔雷三人,正从其他通道走出来。 他们之中的法修,似乎还受了重伤,右手无力垂着,神色阴郁,气场低迷。 “你们——”嗔雷走在最前面,见祝含灵三人依旧毫发无损,不解,“你们就没有遭遇过战斗?” “没有啊。我也好奇,你们这么辛苦,找到什么机缘了吗?”祝含灵有心套话。 “没有。” 斩星河带路要往下一个通道而去,不料他们那边的阵修,垮着脸边唉声叹气,边向阵法输送灵力,竟也选中同一条通道。 嗔雷眯了眯眼,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被带路的阵盘搞得莫名火大,跟踩陷阱似的,一踩一个准,而且哪怕他后来放弃阵盘,命那阵修随缘选了两个通道,不料摸进去也是恶战一场,真是运气坏到家了。 这回可算又遇上祝含灵了,本想尾随,没想到自己这边的阵修也测中同一条,这一回—— 总会有好事发生了吧? 祝含灵拔刀,占据上位,命道:“这次我们先。” “前后脚?” “想得美。” 嗔雷瞬时抽刀,灵压外放,战斗一触即发。 祝含灵单身摸过剑身,同样蓄势待发。 水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咬牙切齿道:“别管,先过去。” 祝含灵闻言只怔了一瞬,面前的嗔雷就已经抛下两个队友,直直冲向他们两边共同选中的通道。 想来是用了极其厉害的遁法,一转眼就将他们甩开一大截。 声东击西!! 祝含灵为自己的大意感到羞愧,不敢去看水木道友的神色,与斩星河一前一后,急起直追嗔雷而去。 果不其然,他们两边都共同选中的房间,正是蛟族的藏宝之地。 祝含灵追过来时,斩星河已经率先和嗔雷打斗起来。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不停交错,刀锋也不时相交,铮铮的响声此起彼伏,刀意所过之处,带出一大片气流,直接吹倒室内之物。 “叫你主人来吧,你不是我对手!”嗔雷再一次与斩星河交锋时,左手拍向刀身,施以法力,直接打退对方。 他见自己的两位同伴已经赶至,扔下一句:“快搜!” 接着便换了对手,与祝含灵碰刀,打得更是激烈,若不是四周空间足够大,怕是要打破房顶去。 “你竟也是个纯粹的刀修?”嗔雷评价道。 他的攻击越发凌厉,显然是想拼一把,速战速决,他先前连着遭遇了几场战斗,哪怕高祝含灵一个小境界,灵力也难敌,如此拖延就成了下下策。 祝含灵眨眨眼,回:“不,我不是。” 她哪怕是当剑修时,都不是个纯粹的剑修,有符箓用符箓,有阵盘甩阵盘,有雷就驭雷,又不是公平竞争,只管赢就是。 说着,祝含灵将自身的雷力引渡到妖刀刀身之上,再主动出击,挥刀如狂风乱舞,将对方几番逼退,压制到空阔之地。 “星河,你走开,去找灵药,护着水木道友。” 祝含灵手中的妖刀,挥出一道红芒,势如破竹劈向嗔雷的同时,斩星河也听话从妖刀之中钻出,去帮实力最差的水木,顺便去找他们此行所求的水行灵药。 嗔雷避无可避,同为刀修,他自然能感受到此招蕴藏的威力有多恐怖,咬咬牙打算以攻击化解攻击,运起刀诀,双手持刀砍劈,挥舞向前直面祝含灵的磅礴雷威。 锵锵锵锵锵锵锵,他连击七下才化解祝含灵的一招,却也因此突到了祝含灵的面前,嗔雷暗道不妙,却被对方灵压锁定,近身挨了一记对方的重砍,在喘息之余勉强横刀去挡对方紧随其后的第二下,下场是直接被击飞,倒地吐出一口血。 祝含灵大仇得报,暗自痛快,想当初在翠溪山时,她可是被对方按着打的,几月后再见,对方马上就要成为她的手下败将了。 早说过了,若她修为不掉,追杀她?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雷使大人,找到了!”阵修突然扬声道。 众人齐齐看向那阵修,见他抱着一个被打开的锦盒,那盒中所装——是一颗拳头大小的诡异红珠。 “无极,星河,抢回来!”水木连忙叫傀儡无极和斩星河一道去抢。 他相信小龙能对付那个刀修,乍一进来就扎入宝物堆中,翻箱倒柜寻找着两件东西,一样是水行灵药,另一样就是那装着斩星河半副精魄的赤珠。 他也知道时间紧迫,连将过手的宝物塞入储物戒的时间都省了下来,却还是差了半步,让对方的人先找到了精魄珠。 “你们要那精魄珠干什么?”祝含灵的作用就是牵制嗔雷,自然不会让嗔雷越过去帮忙抢夺精魄珠。 “我们只要这一件东西,马上就走,其他归你们。” “神经,我只要打败你,什么不是我们的?” 嗔雷见祝含灵油盐不进,铁了心要拦他,接 封岛 [] “我会想办法帮你抢回来的。”水木收下可以救自己命的那副蛇形灵药,向斩星河郑重其事承诺道。 “对的,要抢回来的!”祝含灵附议。 她看向斩星河的目光,一半是怜惜,一半是欣慰。 怜惜于他幼时受难,身不由己的悲惨命运,欣慰于他忠于内心,敢于反抗,且毫不拖泥带水的义气之举。 “那个刀修我认识,回去再和你们细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离开此处。” 水木称是,他环视一周,见蛟族预备留给归来幼蛟的诸多宝物,被先前的打斗波及,散得满地都是。 念及斩星河无意回归蛟族,拿走更多也是平增不必要的因果,他稍加思考道:“他们只拿走一件,我们也只拿走一件。” 随后他又取出一张符箓,轻飘飘一挥,将其用掉。 四下凌乱不再,竟是恢复到他们初入房间之时所见的整洁模样。 “扫完尾了,快走,没猜错的话,后面碧海宗的人会正式来探。” 一行人原路返回,结界上那道被斩星河划出的裂口早已不在。 祝含灵示意斩星河,正要故技重施开辟离开之道时,一道细小的裂缝在结界上突然出现。 紧接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就贴近裂口,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上下左右转满一圈。 “小龙大人?玲珑仙子?” 是玄无忧的声音! 祝含灵松了一口气,好险,刚才她冷不然被惊到,差点就要一道雷直接砸上去了。 “我们准备出来了,你让开。” “快点!外边有大动静,再不溜就出事了!”玄无忧很是焦急道。 祝含灵闻言,连忙加快动作,用雷力将玄无忧割出来的裂缝撑开,一行四人在结界外再度汇合。 玄无忧又望风又带路,等回到落脚的院落时,已是深夜时分。 四人聚头,祝含灵修为最高,她先用法术布下一个隔音阵,水木身上法宝灵物最多,为以防万一,又取出一个椭圆形阵盘,在祝含灵的隔音阵里用阵盘摆了个探灵防窥阵。 “怎么样?秘境里有天阶的极品水行灵药吗?”玄无忧开口问。 水木点点头,将装着蛇形灵药的锦盒取出,说明:“运气不赖,九曲水凝芝,天阶极品。” 祝含灵忧心看向水木的手臂,问出心中疑惑:“那水木道友,你现在还能炼丹吗?” 她想起他们没去秘境前,水木道友炼丹就频频炸炉,忧愁若是他不能亲自炼丹,自己要去哪里找一个炼丹师。 水木扯开左袖,毫无意外,左臂同右臂一般,也因体内木灵极度过剩而木质化了。 “还有十天,能行么?” 玄无忧提醒并质疑,她对水木的印象就是,这是个和小龙大人关系很好的修士,瞧着还挺有心机。 水木被问住,好久都不回答,大家的心高高悬起,生怕又来一个新难题。 好在水木在一个深深的呼吸之后,赌上自己炼丹师的骄傲,对众人肯定道:“一定行的,我已经让无极去帮我准备炼丹室,到时麻烦小龙看护下,不要让我受干扰被人强行打断就好。” 他说完,也不着急马上着手炼丹,而是问一直在秘境外的玄无忧:“你刚才说什么大动静?” 玄无忧托腮,厌烦道:“碧海宗今日派人上岛,可以说是兴师动众了,一时半会,我们都离不了岛。” “你是说,有宗门派人来封岛了?”祝含灵不太相信。 “对啊,好几个化神后期亲至,还在岛上放了个牛逼哄哄的法宝,万灵岛现在只给进不给出。” 水木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猜测道:“因为秘境?你三哥其实是给碧海宗办事吧?” 玄无忧尴尬地移开视线,心虚地点了点头。 “碧海宗......”祝含灵想到蛟族留下的某颗记忆珠里,蛟族的族长就曾说过要与碧海宗合作。 怪不得碧海宗对那个秘境如此关注,一见有异动,这还没派人进去探过呢,就大动干戈封了万灵岛,不就是担心有人提前进去,拿走了他们虎视眈眈的宝物。 祝含灵看向水木,水木点点头,与她想到一块去,两人异口同声道道:“他们想要的,是那枚精魄珠。” “在......在我们手里?”玄无忧见此,揪心得话都说不连续了。 “秘境里有别人,精魄珠被他们拿走了。”斩星河道出事实。 玄无忧不由松了一口气,她是担心他们拿了精魄珠,又被碧海宗的人抓个正着,按她和三哥的关系......怕是要连累人了。 祝含灵最后拍板道:“没事,东西既然不在我们这,就不怕他们查,水木道友,炼丹要紧。” 后半夜,水木与傀儡入炼丹室,备好材料准备炼制为自己所需的通玄二极丹,祝含灵则守在室外为他护法。 斩星河无所事事,躺倒在树上,听树下的主人和龟妖在聊天。 玄无忧自然也不走,她......她还没和小龙大人结契呢。 “你真的要做我的灵宠吗?” 祝含灵将妖刀放置在石桌之上,正准备给它做保养,不料偏过头见到这小龟妖再度期期艾艾向她提出了结契请求。 玄无忧狂点头。 行百里者半九十,今天必须得把事情办下! 她可是在小龙大人身上砸了整整四道极卦的龟,就等着跟对老大,逆天改命,顺风顺水,吃香喝辣......咳咳,跑远了。 “我三哥还给碧海宗打工呢,我卖身给龙族,别说不寒碜,那是求之不得好吧。” 祝含灵被她打趣的话逗笑,点点头,同意:“我能感觉出,你对我是抱着善意的,还帮了我们几个忙。如果你不介意我才一百多岁,还是人身龙魂的话,那就结吧。” 玄无忧大喜过望,忙不迭与祝含灵结契。 斩星河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幽幽看着那白发龟妖围着主人打转,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一说就是一箩筐,略感不爽,哼了一声。 他倒挂下来,抱胸而问:“龟妖,你做了主人的灵宠,能干什么?” 玄无忧双手捧脸,毫不在意斩星河隐隐的敌意,反倒欣赏起少年的绝世美貌,亲切道:“我卜算很厉害。” “算坏的才灵,能帮主人什么忙?”不像他,妖刀器灵,还是灵器级别,能打! 玄无忧心虚,望向祝含灵老实交代:“其实我认了小龙大人做主人后,就不能再算主人了。” 祝含灵对属于的自己的东西,维 搜查 [] 炼丹室的门被打开,玄无忧与斩星河原地不动只齐齐望过去,祝含灵就显得关切了些,直奔水木而去。 “水木道友,怎么样了?” 水木点点头,拉上自己的右袖,向她展示了一眼自己恢复如常的手臂,答:“已经痊愈,先前是我托大了,还好你们帮了大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朝上,放到树上的斩星河身上。 “好了,我们来说一下精魄珠的事情吧。” 新上任的灵宠·玄无忧听得极懵,问:“精魄珠?不是说与我们无关?” 祝含灵这才想起来,自己没与玄无忧通气秘境所发生的事情,连忙将先前所遇全盘托出。 得知斩星河来历的玄无忧,很是吃惊。 但是也没惊多久,她对小龙大人支持器灵不回归蛟族的做法很是赞同,吐槽:“蛟族,多大一个拖油瓶啊,小龙大人,做得好,我看星河当器灵也很不错,长得好看,也能打。” 斩星河这下总是看顺眼一点玄无忧了。 水木坐下,问起祝含灵正事:“那个刀修,是个什么情况?” “他......”祝含灵被问,一下子没组织好语言,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叫嗔雷,是天音门的人,我就是被他追杀,才会这么狼狈躲入钧天洞府的.....” 祝含灵纠结住,她还是不想展开去说剑谷前事。 “天音门?”水木听到这个极其陌生的名词,搜寻了一圈自己的记忆,却是无功而返,他对这个天音门毫无认知。 祝含灵点点头,解释:“他自称是天音门的,我......我去查过,但是什么都查不到,至于追杀我,我与他交涉时,他只答是奉命杀我。” 她对秋凌波失望至极,早就没了感情,只是嗔雷这个人的行为和动机,确实有些怪怪的...... 玄无忧曾经是妖修,族学渊源,又混迹万灵岛二十年,被问及是否听说过天音门这个门派,表示闻所未闻。 “小龙大人,我觉得抢回精魄珠这事,够呛。碧海宗可是封岛了,那个叫什么嗔雷没能跑走,我们就算找到了他们,把珠子抢回来,那碧海宗也避不过去呀。” 祝含灵和水木看向玄无忧,疑惑她为何如此断言。 玄无忧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碧海宗,很霸道的,明天我们上街,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祝含灵一行人修整完毕后,由玄无忧领出门,将万灵岛的变化收入眼中,很是吃惊,这才理解玄无忧所说的碧海宗是有多霸道了。 原先的万灵岛虽然位置不显,无法入大势力之眼,但是十分开放,足够自由,虽被诟病鱼龙混杂之地,但确是实实在在地欢迎各路修士往来于此,无论种族,不看出身,能者居之。 所以,此地总是人来人往,一年四季都能热热闹闹的。 可自从碧海宗强势封岛后—— 水木的破妄眼直直往岛外看,他见到一个巨大无比的半圆结界从空中展开,将整座岛并周围几十里地都罩在其中,一架巨型飞舟悬停在结界之外的空中,上面有修士站岗,监视是否有从岛上逃窜之人。 玄无忧示意祝含灵他们再往另一个方向看。 “妖族......也有高手来,他们与碧海宗联手了。”她小声地说。 祝含灵顺着玄无忧的示意往那个方向看去,又见一架稍小一点的虎首飞舟悬停在结界之内的半空之中。 “白目噬天虎,妖界过来的......碧海宗本事大着呢。”玄无忧消息灵通,又有三哥在给碧海宗办事,倒是帮了大忙,“还有赤帝暴风蟒,也来了一位,好像是去探秘境了。” 祝含灵谨慎地将灵识放出,想要一探那些坐镇飞舟的修士是什么修为,乍一放出便倍感吃力,那些人还真是傲慢—— 他们毫不在意万灵岛的试探,明目张胆地释放化神修士的威压,逮着有人将灵识探过来,敞开来让人查个痛快,生怕有人不知道他们是化神修士。 这是居高临下的嘲弄,是傲慢的挑衅,是震慑。 水木环顾一周,见岛上修士果然被对方的大手笔所震住,虽面有不屈,但无力反抗,只得满面愁容,犹如霜打过的果子,丧气得很。 “怪不得这么服帖,原来是妖族也出动了尊者。” 用玄无忧的话说,就是碧海宗和妖界的白目噬天虎族、赤帝暴风蟒族联手,冲秘境中的精魄珠而来,封了万灵岛。碧海宗出动两位化神后期的长老,辖制的是万灵岛的人修,那两妖族则是各自出动一位高手,用于震慑岛上的妖修。 如此,哪怕万灵岛的修士有滔天的怒意,通天的本事,也没法翻越这两座大山,突破封锁而去。 同理,祝含灵他们这行人也不行。 最高修为的是一条龙,才元婴初期,哪怕算上器灵附身的灵器妖刀,最有能耐也不过是跨越一两个小境界与人斗斗法,碰瓷化神...... 参考败在她手下的和风,得自爆元婴加龙雷轰炸才行,完了自个晕过去还得找人补刀。 祝含灵叹了口气,觉得在碧海宗的眼皮底下,从嗔雷那抢回精魄珠再带出岛这事,实在希望渺茫。 若是自己修为再高些...... 那得多高,才能单挑四个化神? 祝含灵带着歉意看向斩星河。 斩星河心性简单,不爱多想,明明那精魄珠装的是它的半身,可他却最不在意,反而成了一行四人心情最轻松的人。 他摇摇头,再次表示自己不看重那半副精魄。 双方实力如此悬殊,水木一时也不知如何破局,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远处那些身着碧海宗校服上万灵岛执行人物的弟子,建议道:“先找到嗔雷他们再说,珠子指不定落在哪一方手上呢,我们先去人多的地方探查探查。” “好。” “对了,小龙,这段时间都别用你的雷。”水木嘱咐道,“你用它开了门,我怕碧海宗的人......” 祝含灵点头应是,碧海宗和蛟族早有渊源,若是看破她这是龙雷,她怕是要比那精魄珠还抢手。 说起万灵岛人多热闹之地,无非是市集交易区、豪客行和珍宝斋这三个地方,前两个祝含灵都去过,后一个也早有耳闻。 珍宝斋,衍极大陆赫赫有名的高级连锁酒楼,相当财大气粗,很早就将分店开遍整个大陆,但是无人知道它背靠什么势力,只知其人脉甚广。 四人同去珍宝斋,一进门酒楼的小二就热情地迎上来。 “二楼,不用包厢,靠窗的位置有么?” “有有有,这边请——” 虽说因为封岛一事,岛上的气氛很是紧张,街道上停留的人明显减少,市集交易区肉眼可见地人气凋零,但是酒楼这种地方,还是热闹不减。 用水木的话来说,就是岛虽然封了,影响到的也是部分人而已,那部分人要么是有急事出岛被拦下,要么是做过什么与碧海宗相关的亏心事 兽印 [] “祖传之地?”祝含灵语带鄙夷道。 碧海宗也算是衍极西南这边体量相当大的一个宗门了,竟然厚颜到这等地步,将白的说成黑的,可见绝非善类。 若不是他们先行一步进入秘境,通过记忆珠了解到蛟族的秘史,怕是也要被这话糊弄了。 水木也扯出一抹讥笑,意味深长道:“没想到碧海宗如此看重那件秘宝,封岛也就算了,搜查......他们不会顺利的。” 正如水木所预料那般,碧海宗虽然打出一个乍听还挺合理的名号,要以此合理化对众修士的盘查之举,但万灵岛的修士,尤其是那些外来的,暂时落脚于此的,出自名门大宗的弟子,最是不买账。 配合搜身?他们背靠的势力越是实力雄厚,就越不愿屈服于碧海宗。 祝含灵晃了晃被灵弹击中的手背,纠结问道:“这是什么法宝?又能怎么搜查?” 她有些担心事情会走向最坏的结局,就是她血脉的异样会被碧海宗那些人察觉,又或者是被妖界来的那两个尊者识破。 这搜查,还是能躲尽躲吧。 水木看出她所忧心之事,劝解:“无涯子前辈乃飞升大能,他所给的满月藏息丹,应该不会出问题,若无天赋,也没有至少合体以上的修为,很难堪破的。” 这珍宝阁是高端连锁的酒楼,消费极其高昂,招待的多是有钱有势的修士,这其中绝大部分又都是名门弟子,最是心高气傲,有着最浓烈的反抗情绪,闹出的动静也最大。 自然也最被碧海宗重点关注。 因为站在碧海宗的立场看,这些人实力高见识多,最有可能避开碧海宗的监视,成功偷渡进秘境,并且只取走一件至宝。 身穿深绿校服的碧海宗弟子们无视珍宝阁管事的阻拦,气势冲冲地闯入酒楼之中,为首的男弟子抱胸打量了一圈四周,这才扬言:“诸位道友镇静,碧海宗无意冒犯尔等,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已才有此举。我们绝无恶意,承诺一旦搜查完毕,即刻将其放行出万灵岛,无需再在此地虚耗时间。” 祝含灵他们隔壁桌的那位师妹,脾气最躁,拍桌站起,怒目向一楼的众碧海宗弟子,质问:“凭什么我们要乖乖接受你们的搜查?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碧海宗领头男弟子抬头去看她,笑了笑,道:“天赐宗的女修,灵什么仙子来着,怎么,要拿你师尊来压我?诸位道友,我乃碧海宗千重真人名下亲传弟子余浪,想必在场的道友有眼熟我的,劳烦赏个脸,行行好,配合搜查早日离岛,你们的出身,想必能理解我们丢了宗门重宝的急切心情吧?” 一楼有位男修义愤填膺道:“你们碧海宗太霸道了,我不过途径此处罢了,根本就不知道那劳子什么秘境又有什么重宝,凭什么搜查我?你们又不是万灵岛的老大!” 话音刚落,碧海宗的余浪扬手,直接在珍宝阁内召出自身所契的一头银灰色的巨型狼兽。 那狼身量惊人,有一丈之高,可以说是个庞然大物,一出来就将挤占去大量空间,然后狼口大张,冲着男修吐出灼热气息的同时,再一掌暴力拍裂此人所坐之桌。 “我乃单家子弟,背靠昆仑大宗,过手资源数不胜数,何须觊觎这种偏僻之地的秘境所出之物?余浪,你要搜查我,冒犯的不只是我,还有我身后的单家和昆仑宗!” 有人天生反骨,没有被余浪的先礼后兵震慑到,反倒是越发恼怒,将佩剑重重拍向桌案,仗义直言。 此话一出,珍宝阁更是吵闹,犹如即将炸开的丹炉,胆大的有背景的脾气爆的凑做一堆,与碧海宗的弟子骂成一团,胆小的没靠山的能屈能伸的就先行离去一步,绝不掺入这种事情。 话不投机半句多,争吵很快变成动手,不知是哪位道友先行甩出若干雷符,冷不然炸伤余浪的灰狼,灰狼反扑还手,两方进入混战。 祝含灵偏头躲开一记打歪向她的法术,厌恶地评价道:“余浪此人,真是虚伪。” 玄无忧已经无法下筷,她珍爱自己的性命,最烦这种打打杀杀了,小声询问:“那我们也先走?” 水木却突然叩了叩桌面,示意她们往二楼向三楼的楼梯看去。 祝含灵只见到三个非常不起眼的修士垂头而行,两男一女的组合? 水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解释:“他们易容了,刚才那女法修抬头,被我看破了,他们就是秘境里遇到的那三人。” “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果然没能离开万灵岛,现在也要躲着碧海宗走!”祝含灵惊喜得很,但也没有大意出声,只谨慎传音道。 玄无忧被拉入三人的传音阵,指出:“我们认出他们,他们自然也能认出我们,我们商量着怎么抢精魄珠,除了搜查这种事,指不定他们也上楼谋划着怎么解决我们呢。”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祝含灵正要琢磨着,见又有一道剑意奔向他们而来,眼疾手快拉开玄无忧躲掉,再一看珍宝阁现况,好是吓了一跳。 桌椅碗筷这些小物不说,酒楼墙柱统一所刻的防御阵法都被修士之间的乱斗打坏掉,再无力支撑整栋三层建筑,眼看着一面被法术轰出一个大洞的墙就要往外塌,而众人却无暇顾及只顾相斗—— 祝含灵扫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珍宝阁管事,又见二楼向三楼的楼梯要被一道横冲直撞的剑意砍到,她直接运转灵力,一手提玄无忧,一手抓水木道友的左臂,带着两人往三楼而去。 “小龙,干得好。”水木被祝含灵拽过几次,接受程度很高,站定下来先夸了一句她,“现在这么乱,正好方便我们去抢,走,再去会会他们。” 玄无忧闻言,却是垮着一张脸,颤颤问:“要斗法吗?我才金丹,我也要?” 但无人能答她。 全因嗔雷那行人也是打着这么个趁乱下手的主意,领头的嗔雷换了张不起眼的脸,在被女法修告知见到祝含灵那三人也出现在珍宝阁中,且似乎分外在意自己时,就动了杀心。 所以祝含灵他们才跃至三楼,嗔雷他们就已提前做好埋伏,迎面一个效果不明的阵盘砸过来,后面紧跟两道颇具杀伤力的雷火法术,最后则是怒冲而来的双头蛇兽印。 祝含灵挡在最前面,斩星河也重新被召出来,两人转刀化解掉对方的攻击,再突上去与嗔雷缠斗。 “你们铁了心要抢拿东西?” 祝含灵回:“碧海宗说被盗走的,就是你们拿走的珠子吧,如此珍贵,当然会心动。” “哼,你有命拿吗?” “先前你强行提高修为,我打不过你就算了,怎么,今天你还能再嗑一颗药?”祝含灵与他在三楼小范围过了几招,便察觉到对方状态不好,想来是那丹药有什么弊病影响到他了。 如此,她更有信心打赢嗔雷,从他手中抢走精魄珠。 “你就不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嗔雷见祝含灵势头越来越猛,性子也被逼得急躁起来,口不择言。 斩星河夹攻过来,与主人联手将嗔雷逼到走廊一角。 他突然道出石破天惊的几句话:“主人,既然不放心精魄珠落入其他人之手,抢来毁了便是。” 就......就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祝含灵可耻地心动了一下,既然星河不愿意回归蛟身,那无计可施之下,悄无声息毁掉精魄珠也能破局。 嗔雷回味过来,警醒道:“你 尊者 [] “禁——” 是先前放话全岛修士要行搜查之事的碧海宗千重真人。 他大驾光临被毁去大半的珍宝阁,祭出一只玲珑玉蛛,抬手便禁了底下众修士的灵力,怒目而向自己的弟子余浪,斥道:“瞧瞧你办的事情!” 而另一位,则直接闪现珍宝阁三楼,徒手捏住那道蛟龙兽印,轻蔑地看了一眼被冲击波及倒地的祝含灵,抬脚走向女法修。 “啊——”女法修摇摇欲坠,惊恐地看着走向她的银发女子。 “蛟龙兽印?”身材火辣的银发女修唇边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上前一步踩住女法修的裙角,探身凑近她,风情万种地嗅了嗅,啧啧叹道,“潜灵殿的啊,本尊很是奇怪,怎么这一手就你们能代代相传?” 女法修哆嗦着,张嘴却说不出话。 玄无忧无暇顾及祝含灵,紧张兮兮地望着银发女子,脑子飞速转动,想着到底要如何做才能逃过一劫。 这个银发女子,祝含灵他们不识得,她作为一个妖修,还是出自通天玄龟一族,自然能认出这位正是赤帝暴风蟒出身的长赢尊者! “长赢大人......” 祝含灵服下丹药补充灵力,目光追着长赢尊者拿捏在手的蛟龙兽印,含恨不舍移开。 水木移步到她身旁,伸手按住她的脑袋,让她垂眉低目,不要表现得太过在意那半副精魄,免得惹恼对方招来杀祸。 他已认清现实,这半副精魄,被女法修强行炼化,又被这个突然冒出的女人截住,他们今日是注定抢不回它了。 珍宝阁的三楼廊道,地方不大,气氛却凝重到了极点,几波人各有各的算盘,女法修陷入绝境害怕到失声,长赢尊者玩味逗弄眼前之人,祝含灵不甘精魄珠再度落入他人之手,玄无忧和水木则焦虑如何脱身,而嗔雷—— 嗔雷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 眼前这个危险至极的漂亮女修,只通过蛟龙兽印这道法术,就能点破女法修的身份,这一点让他尤其不安。 心思千回百转,嗔雷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两位化神出自碧海宗,必然不会放过抢走精魄珠的他们,既然潜灵殿已经冲锋在前,那他就得弃卒保帅,决不能让碧海宗的人顺藤摸瓜探到他的真实目的。 嗔雷清楚,这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趁另外一位化神修士尚在别处料理乱象,他要先下手为强,将昔日的同伴先行诛杀! 他已有破釜沉舟之心,颤颤起身缓步走向长赢尊者,受对方的修为压制,他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前辈......” 长赢尊者看都不看他,一心盘算着怎么处理这个潜灵殿的小鬼,是直接杀了泄愤呢?还是交给千重那伪君子研究呢? 她自顾自地轻笑一声,招手便召来一条雪白的细蛇,毫无顾忌地将徒手掐着的蛟龙兽印往那细蛇的三角脑袋上按。 “哎,我可没那些个厉害珠子,小家伙,便宜你了,有幸当一回蛟族的容器,虽然只是半只,但于你......呵呵呵,活下来你就赚大了。” “至于你.......” 嗔雷伺机出手,孤注一掷扑向女法修,被长赢尊者轻而易举截下。 她单手掐住他的脖子,调谑:“小老鼠?胆子挺大。” “咳......咳咳......前辈......再会。”嗔雷知道自己赌赢了,这位长赢尊者玩心过重,杀人不够雷厉风行,如此他就有机会逃脱了。 下一瞬,嗔雷咬舌,以精血催动指尖弹出的三颗珠子。 两颗控灵珠,操纵的分别是早就被发展为天音门内应的男阵修和刚刚才被他悄悄种下灵蛊的女法修。 此二人,被迫自爆金丹,当场殒命。 第三颗则是天音门秘传的回魂珠,专人独享,唯有门主亲信才能拥有一粒,可在绝境之下用来金蝉脱壳,舍弃一半肉身,魂回秘地。 连续两道爆炸的砰声过后,珍宝阁再不堪重负,一二三楼实在无力相互支撑,墙地被炸裂开,整座酒楼彻底坍塌,一阵稀里哗啦声后,留下的只有断瓦残垣。 被摆了一道的长赢尊者面色铁青,收回已然抓空的手,将怒火转移到在场的另外三人,也就是祝含灵他们身上。 “你们——” 玄无忧被眼明手快的主人及时纳入保护范围内,避开两位金丹修士自爆所产生的杀威,幸运地没有受伤。 她原是躲在祝含灵身后,见长赢尊者因自大被嗔雷戏耍,有意迁怒他们,连忙站出来,小短腿控制不住狂抖,边抖边道:“长赢大人,我......小龟玄无忧,出自通天玄龟一族,拜见大人。” 长赢尊者眯了眯她狭长的凤眼,怒气有所下降:“哦,通天玄龟?你们也出世了?” 玄无忧强行甜笑,斟酌回道:“尊者,今时不比以往,族中长辈都支持我们小辈们出世游历,不过我本事不大,遭了难幸得一位好心人修所救,索性认了她为主,与她一道同游,这......这是我的主人,水玲珑,玲珑仙子。” 长赢尊者这才勉强正视了几眼祝含灵,见她虽是人修,年纪不大,已经修到元婴,天赋实在不错,而且刚才的爆炸里她自保的同时还能分神护住自己的契约灵宠,为人就还行吧。 “啧,行吧。”长赢尊者嫌弃地叹了一声,怒气一缓再缓,“怎么,想给你主人求情?说吧,刚才是怎么回事?” 这是长赢尊者和玄无忧这两个妖族之间的对话,祝含灵和水木没有插话的余地,他们两个相视一眼,决定任由玄无忧发挥。 “您知道的,我们玄龟擅算,先前我给那用兽印的女修算了一卦,是大凶之卦,今日必然性命有忧,谁知他们里有个坏脾气的,一言不合与我们打了起来。他们眼看就要打不过,就使了那么一招,还好您给拦下了,不然我们就要遭殃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玄无忧强撑起精神,把事情的顺序稍加颠倒,模糊了下说法,想要借此蒙混过去。 万幸万幸,那知情的三人里噶了两个,跑了一个,她才有机会壮着胆子糊弄大佬。 “哦——”长赢尊者将信将疑,她自然能看出这只三百来岁的小龟妖忐忑不安得很,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 “我......我学艺不精,算卦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在万灵岛常被人借此由头欺压,以前能躲就躲,如今拜了个主人,当然要打回去,尊者大人,您说是吧。”玄无忧能屈能伸,一面自贬,一面扯淡。 “长赢,怎么回事?!蛟魄呢?”威严的声音陡然传来,是碧海宗的千重真人,他与长赢尊者同为化神后期,两人一人一妖,一个年轻美艳,一个仙风道骨。 此人驻容在四十岁左右,特地留着一把美须髯,说话虽然威严,面容却是慈爱惯的。 祝含灵抬眼又垂眸,藏起油然而生厌恶之情以免 水兽 [] 胳膊扭不过大腿,队伍里最有地位的两人决意要去要西台州探一探,身为器灵的斩星河和为人灵宠的玄无忧只有听话的份。 话说他们先前之所以会在万灵岛停留,是因为各有要事要处理,如今回首这几个月的经历,就会发现该办的事都办成了。 祝含灵勤学苦练,虽未能练出独属自己的刀意,但也算小有成就,即使对上刀修嗔雷也打得有来有回,日后再对敌也能使出灵器妖刀的几分威力了。 水木的收获更大,他托小龙和她器灵的福,拿到一味天阶极品水行灵药,成功炼出通玄二极丹,服用后昔年旧伤得以完全治愈。 如此再无后顾之忧,离开就显得更潇洒。 过了几日,祝含灵一行人出现在万灵岛西码头,在玄无忧的建议下,他们决定从这里出发,坐船直去西台州第一大城——隐灵城。 祝含灵回头去望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万灵岛,笼罩全岛的结界早在碧海宗众人离岛的那一天被解除,打到众修士的手背之上的灵印也很快被收回。 碧海宗一行人得偿所愿后走得很急,为了维持一个大宗的体面,他们还在事后给岛上受累修士各发五千下品灵石,在普通修士之中及时挽回了一波声誉。 祝含灵问水木:“我以前只在衍极东南边活动,对这边的宗派不算了解,碧海宗只是舍了些灵石,就能抹平这次的无礼之举吗?” 水木先是颔首,随即摇头,解释:“五千下品灵石,于一般修士而言,算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了,何况那个搜查并未成事,拿人手短,自然不会非议。可是小龙,你还记得珍宝阁和碧海宗弟子打起来的那群人吗?他们可不会轻易被收买,碧海宗为抢蛟魄,还是失了一些人心的。” “我觉得,碧海宗不是什么好东西,名门正派不过如此。”祝含灵倚在船头小声道。 无论是堂而皇之地将蛟族之地说成本宗宝地,还是为夺秘宝无所不用其极,在她看来都是不义之举。 至于那对伪善如出一辙的千重真人师徒......她就更不喜了。 她一时无比庆幸自己选择走散修这条路,不沾师承之恩,也不会被辖制去做违心之事。 “呵呵,世间诸多存在少有非黑即白的,那些个名门正派看着再光鲜,都会有见不得人的阴私。听闻碧海宗是御兽大宗,我看它与妖族联系还挺紧密,倒是好奇那隐灵城是个什么氛围。” 水木在珍宝阁时就看出来了,刀修嗔雷和潜灵殿的女法师并非同一个阵营,碧海宗的千重真人和妖族的长赢尊者也至少因为利益合作,绝非同一条心。 玄无忧化回原形趴在祝含灵的肩上,却望着相反的方向,兀自插话:“什么氛围我不清楚,但我听三哥说,隐灵城是一座水上之城,美得就像水墨画一般,小龟很是期待呢。” “主人,我们什么时候才有自己的飞舟?”斩星河也插话问,他想法向来跳脱,说话做事又比他的主人还要直接,常常让祝含灵哭笑不得。 这家伙,一上船就盯着飞在他们前面的几架小型飞舟看,真真是小孩心性,别人有的,自己的主人也要有。 “你主人我只是个散修,大半身家都是继承自你迷宫里的那间宫殿,飞舟......恩,我御剑术极好,可以带你超过他们。” 玄无忧心动,也随斩星河的心意展望道:“小龙大人,你以后一定会有的,这可是——哼哼,那啥必不可少的排场啊!” 一灵一宠无心的插科打诨,带跑祝含灵和水木二人之间的正经对话,话题陡然转向隐灵城如何如何。 他们四人,性格各异,种族也互不相同,半路因缘走到一块,最长相处不到半载,最短不过月余,撇开偶尔因祝含灵这条龙而出现的修罗场不谈,团队的气氛还挺好的。 常常往来于万灵岛和隐灵城的大型商用游船,载着祝含灵一行人平稳地驶向远方,属于他们的冒险故事即将开启新的篇章。 “哇——” 乍一靠岸,玄无忧就迫不及待地化出人身,捧着小脸夸张地哇了一声,又大又圆的一双杏眼装满赞赏之意,贪婪地打量着眼前的隐灵城。 远山犹如女子黛眉,近水仿若蒙蒙细雨,水网密布纵横交错,桥梁层层叠叠十步一座,两岸水屋高低错落鳞次栉比,青石街道曲折如蛇古色古香。 往高可见飞檐翘角高悬长串通红精致水灯,往低则能瞧见各式水上交通用具载人运物穿梭在若干桥洞之间,间或点缀各色绿树花草,画面尤为和谐,确实如玄无忧三哥所言,这座水城极具古典之美,犹如一幅水墨画。 祝含灵初次到访隐灵城,也是大为惊叹,难以想象在她心中被打上品性不良的碧海宗,所辖主城竟是如此地秀丽温婉,就很......很是不搭。 “土包子。”有一同船修士小声地嘀咕道,他熟练地召出一尾有半人之大的红色鲤鱼,踩上它的背部就逆水往城中去。 斩星河瞧着津津有味。 这隐灵城的水域极广,水上交通用具五花八门,怪有意思的,既有华美的游船,雕花的木舟这类死物,还有各式充当坐骑的水中妖兽。 只能说,不愧是御兽大宗碧海宗所辖的主城。 水木也略感惊奇,叹道:“这水,无愧于灵这一字,我想碧海宗应是以御水中妖兽起家。” 四人落脚在水岸边,初来乍到,哪怕是机敏如水木,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始行事。 斩星河收回好奇的目光,转而盯向沉醉在秀丽风光之中的玄无忧,冷不丁道:“其实我们也是有载具的,龟妖,你不能变大些么?” 玄无忧一僵,马上就明白过来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哼哼唧唧道:“这哪行,我好歹也是一只金丹小龟,还是通天玄龟,哪能和那些水兽混为一谈。” 说着她指着某个临水御剑而出的女修,又道:“我们也可以以刀为舟呀,完全不用人力,全灵力驱动,是吧?” 斩星河自然不同意,他一灵器妖刀器灵,主人都不舍得踩着他的本体御空飞行,怎么能去做水上载具呢。 “那只能走陆路了。” 祝含灵被这两的互动逗 法则 [] 在衍极大陆,妖兽与妖修的区别在于能否化出人形口吐人言。 且衍极大陆与妖界并不直通,活跃的修士多为人族,少有妖族,所以倘若一只妖兽有幸修炼出人形,那它绝不会甘愿做一般修士的脚力。 像玄无忧这种龟妖,衍极大陆通天玄龟一族出身,生下来就有筑基的修为,借助族中传承修炼到金丹就能化出人形,血脉在一众水族之中很是尊贵,就连妖界的赤帝暴风蟒族都有所耳闻。 在其他妖修眼中,玄无忧主动认祝含灵为主其实也算一件稀奇事。要他们说,做人灵宠也不是不行,前提是对方远比自己强大,不然的话,还不如只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妖修呢。 所以,这事就很稀奇,这桩生意越看越不靠谱。 少年被玄无忧指责,也激动得满脸同伙,他为自己辩解道:“不是妖修,这些孩子还是妖兽呢,靠自己本事打工挣点灵石,没有问题的,只是长得不好而已,道友!客人!这一下水就只露出个脑壳,美不美观不要紧的。” “那他们怎么能说人话?”玄无忧有心眼,但是经历少,她三百年的龟生里只在族地和万灵岛这两处呆过,见少年反驳得这么理直气壮,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认知不够。 “半妖。”水木点破。 少年闻言,比划的动作一顿,转去小心翼翼观察水木与祝含灵二人的神情,见他们并无厌恶之意,很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人一向很准的,这位紫衣女修双目清明透亮,举止自若有仪度,可能不是善心泛滥之人,但一定极讲原则。而这位青衣男修面相温和,气质疏朗,容易让人有亲切之感,这种人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与人为恶。 “是呢,和普通水兽没差别,只是天生会说几句人言而已,道友们想去哪都能带去。”少年显然没有先前那么放得开,有些拘谨起来。 祝含灵心有疑惑。 在她的认知里,人修与妖修结合生下的后代,种族会继承父母双方中血脉更强的一方,哪怕双方血脉强度不分伯仲,那也只会出现多个后代种族不一这种现象,按理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半妖的存在的。 她作为一条混血龙,出生时是人非龙,修到元婴后体内龙脉觉醒,她若想修为还有长进,只能选择修龙身,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是在做二选一的选择。 这些水兽......又是个什么回事?难道它们也血脉有异? 无尾的绿毛龟眨了眨它的豆豆眼睛,稚嫩的声音响起:“白发姐姐,租小龟我的话,当导游不要钱哦。” 玄无忧面露纠结,怜爱地看着这只才七八岁大的幼崽。 可怜的小家伙,这年纪搁他们族内每天要做的除了吃就是睡,不料在隐灵城这边,却要早早出来打工了。 “哎——” 斩星河可没什么同理心,他见那绿毛龟主动向玄无忧推荐自个,稍抿嘴,目光转向一条红鲤鱼。 恩,这只也还成,是很正的红色,和自己本体很像。 “主人,他们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的话我要选它。” 斩星河指着那条歪眼红鲤鱼说。 红鲤鱼大喜,激动地在水里吐了几个泡。 少年作为水兽的老板,见生意没黄,重新喜笑颜开:“仙子,道友,客人,今天第一单,四只一起租下,每个时辰八百下品灵石,免导游费,如何如何?” “通常情况下,来隐灵城第一站都去哪?带路吧。”水木对这些血脉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半妖毫无兴趣,不想再拖延下去,直接定下一个时辰,直接付给少年一千下品灵石,“不用找了,对了,这么大一座城市,有专门的炼丹坊吧?” “好好好,有的有的,第一站都哪都有,碧海宗山门、灵蛟大祭台、金凤楼、珍宝阁、豪客行又或是炼丹房,他们都识得路,只管吩咐他们就是。”少年激动得不行,这四位不差钱,不讲价,真希望小绿他们待会能忽悠着这几人租多几个时辰啊。 祝含灵让玄无忧和斩星河各自选定水兽,走近水木,与他说:“水木道友,下次我来付吧,这是我的器灵和灵宠呢,我有灵石的。”上次在潜守迷宫薅得还没用完。 水木很是无所谓,回了一句“小钱而已,哪怕是散修,炼丹师都比你想象中有钱”,又指着那条脑袋大得有些畸形的水蛇嫌弃道:“这只我来。” 四人择定水上坐骑,各自踩上落脚之处,与那做老板的少年说了一声,便一前一后行入水道,顺着人流向隐灵城进发。 祝含灵的水上载具是一只嘟嘴的歪眼绿鲤,它是四只里最害羞的,一进水就埋头到水面之下,只露出一截背部供客人落脚,祝含灵不出声,它也不主动回话。 “主人。”斩星河超过一位踩着一条大尾巴孔雀鱼的修士,来到祝含灵身边,饶有趣味地看着齐头并进的两条鲤妖,“这个好玩,怪不得大家都爱这么出行。” 红鲤妖与绿鲤妖用同一个姿势在水里游着,它性子比较活泼,在水里闷声道:“隐灵城陆路曲折不够宽阔,空中有大阵禁飞,水道最是发达,这么出行是最方便哒。” 它说话的声音被临近一个普通修士听到,对方神情微妙,看了看祝含灵脚下,又去看祝含灵他们,见祝含灵修为高于自个,欲言又止,踩着自己的白色贝壳加速向前甩离他们。 斩星河注意到那人的一样,疑惑看向主人,他......他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但是拿不出证据,想打人! 祝含灵拉住斩星河,淡淡道:“他鄙视了一下我们,不过算他识相直接跑了。” “对......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我不说话了。”红鲤妖半响后,才闷声来了这么一句,语气很是卑微。 玄无忧踩着绿毛龟慢悠悠赶上来,气得脸鼓鼓地,大吐苦水道:“还是水兽靠谱,刚才有个剑修自个在水面御剑,技术差极了,溅起好大水花,旁边有两个新来的没躲开给浇湿了,差点没打起来。” 绿毛龟同两个埋头的鲤妖不同,他选择露出半个脑袋,用一双豆子眼观望水路,四爪一边飞速划动一边主动揽责道:“前辈,都怪我太慢了,还给你惹麻烦,对不起啦,我可以再给你打个折。” “你们什么情况?”水木踩着水蛇的脑袋走在最前面,领先祝含灵一个桥洞的距离,久等不至便叫水蛇掉头回去找人。 “哼哼,都是水兽,还有鄙视链不成?小龟我还觉得,你们会说人话,反而比他们脚下的更高一筹呢。”玄无忧小嘴叭叭,很是为绿毛龟抱不平。 原来她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在于绿毛龟聊天时,被路过的某个以扁形鱼为载具的修士出言鄙视了一番,虽然生气,但是龟怂,打不过就颠颠赶上来告状。 水木听完,不在意地摊了摊手,反而帮大家总结道:“所以才说,主动送上门的,都有坑等着人呢。” 说者无 32. 违和 [] 金凤楼与珍宝阁分别坐落在的隐灵城的东西两边,前者背靠碧海宗,有源源不断的宗门支持,这才得以与名扬衍极的巨富珍宝阁相提并论。 水蛇也说碧海宗的弟子更爱来金凤楼和豪客行消遣,所以奔着精魄珠而来的祝含灵一行人,毫不犹豫地将歇脚地定在金凤楼。 如此,就能更方便收集相关情报,更自然地结交碧海宗的弟子。 “我们要两间相邻的客房,订一个月,有空吗?”水木走到柜台对管事吩咐道。 管事修为低微,只有炼气三层,但却是个心思活络的,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一眼看出玄无忧不仅是个妖修,还是他们中某人的灵宠,激情推荐:“客人,灵宠友好可是我们金凤楼的一大特色,上房配套空间法宝,能拟造水陆空三种环境,可以让您的灵宠享受最优质的服务......”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变低,在勾起玄无忧和斩星河的好奇心后,才自得一笑道:“妖界许多修士都爱往我们这跑。” 玄无忧一呆,脑子飞速转动,马上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状若天真问:“妖界?那你知道长赢尊者吗?她如今做客碧海宗,想必也来过你们金凤楼吧?我龟我可钦慕大人她了!” “咳咳......那当然,何止长赢尊者,她的手下,她的仰慕者,都对我们金凤楼赞不绝口,怎么样,要考虑来......” 管事话没说完,就被玄无忧的突然变身打断。 一只巴掌大的雪白小龟,乖巧地趴在祝含灵的掌心里,黄豆大的眼珠子无辜地望着管事:“哎呀,我那么小一只,就不用主人破费啦,两间普通的就好。” 祝含灵忍俊不禁。 管事也傻眼了一瞬,他看出少女是衍极本土妖族,想着长得如此可爱,想必她主人很是宠爱她,若是只大体型的妖兽,便能赚上一笔,却没想到对方是只玲珑小龟。 “好,两间客房,三楼西北角处,一千八百中品灵石,我让人带路,对啦,客人第一次来我们隐灵城,若没有自备水上载具,可以考虑我们金凤楼的水兽哦,血统纯正,外形优越,品行极好。” 祝含灵当然是婉拒,毕竟外头那几只小可怜水兽还在苦苦候着呢。 金凤楼内部远比万灵岛的珍宝阁要大,一楼吃喝,二楼玩乐,三楼住宿,四五两层据说只接待贵客。 白日午时刚过,金凤楼一二两层就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其中还真有不少身穿碧海宗校服的修士,但让更能引起祝含灵注意的不是他们,而是堂而皇之出没在楼中的各类妖兽—— 不,不能叫妖兽,应该叫灵宠。 既能看见赤狐、黑狼、雪豹一类的走兽,也能找到猎鹰、游隼、白鹤一类的飞禽,在三楼的回廊俯视金凤楼的花园,还能瞧见水兽在池水里活动的身影。 祝含灵进入房间,推开窗往外看,一条宽阔的河流流经金凤楼,七八个修士踩着不同的水上载具穿梭而过,河对岸一排错落有致的房子全都店门大开,定睛仔细看去,有做凡人吃食生意的,有做修士丹药生意的,甚至还有一家专门出售各类妖兽口粮的小店,生意最是兴隆,顾客络绎不绝。 她收回视线,心中越发迷惑,不解道:“我总觉得这座水城,有一股违和感,有时强烈,有时微弱。碧海宗明明是御兽大宗,所御之兽并非全是水族,却坚持将一座水城当成主城。再看这城中,街坊、水道还有这金凤楼,明明都对妖兽灵宠一类很是优待,那外边大头蛇它们怎么会混得这么惨?” “还有妖界......据我所知,即使碧海宗有一脉精通空间法术,也不足以让两边的修士来去自如啊?”玄无忧附议。 “存在即合理,你们觉得奇怪,是因为碧海宗将某些关键的事情隐藏起来了。小龙,还记得蛟族秘境的记忆珠吗?蛟族族长和大祭司的争吵,总结起来就是蛟族要与那个时候碧海宗合作,碧海宗要契约蛟族统御水中诸兽,建一座水城不足为奇。”水木点醒他们,“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加深对碧海宗的了解,知己知彼,才能谋定而后动,只愿他们分赃不均,晚点对那精魄珠下手。” 祝含灵连连点头,主动揽事道:“那我想想办法,结交一个碧海宗的弟子,最好还是内门的......” “不,小龙,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水木望向桌边的玲珑小龟。 “啊咧,我?我!”玄无忧接收到水木的信号,迟疑地看向祝含灵,“我和小龙大人一起吗?” 水木摇头,直言:“你是龟妖,嘴甜又会套近乎,金凤楼有你大展身手的一席之地,想想你在万灵岛的战绩,十天半月了,你什么不知道?小龙当然不和你一起,她不擅长做这种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完他就更觉得小龙收下龟妖当灵宠这事,真是妙极了。 “这个......”玄无忧化回人身,面露纠结,对手指支支吾吾道,“那......也不是不行,但是小龟我很菜的,不跟在小龙身边,被人欺负怎么办?” 没错,她玄无忧就是这样一只爱惜自己生命的龟龟,所以才会迷信极卦,打定主意抱紧小龙大人的大腿啊。 “没死就行,记住对方的脸,到时候摇小龙来不就成了?”水木心思一转,指着百无聊赖的斩星河说,“他,他跟你走,灵器器灵,能打吧?” 斩星河直直望向玄无忧,玄无忧也看向他。 祝含灵熟练地一手拉一个,凑到他们中间拍掌道:“我觉得可以。星河,隐灵城比万灵岛要有趣多了,你可以跟着无忧一块玩......见见世面,她也是同伴,你比她强,要保护她。” 说完她又从储物戒取出若干灵石,向玄无忧交代道:“星河性子比我还直,但是心不坏的,还很可靠,无忧你多担待些......恩,如果真的打起来,他要是失控了,你懂的,要找我。” 她这个做主人的,也希望两小只相处得好呢。 斩星河哼哼道:“可以,但是主人有事召我,我是会马上过去的。” 玄无忧见祝含灵给钱又给人,连忙应下之余,还暗自窃喜:她就知道,极卦不会骗人,这位是个好饲主! 水木坐在一旁瞧着,心头微微一热 33. 斗台 [] 四人同进金凤楼,出来的便只有祝含灵和水木二人了。 绿头龟没见着玄无忧,很是失望,但它一只打工的水兽,实在不好过问什么,只能遗憾于自己与前辈的缘分是如此之短。 水蛇冒头殷勤问:“客人,是要去炼丹坊吗?” 水木笑了笑,心想原来这条大头蛇是冲他来的,点点头道:“嗯,对交流会有些兴趣,你带路吧。” 祝含灵作别水木后,把绿鲤妖和绿毛龟都打发走,选了活泼的红鲤妖,让它带自己去豪客行。 并非她嫌弃小绿,而是小红更有性价比。 这条鱼话多得很,无需人问,就能倒豆子一般说出许多事来。 托它的福,祝含灵了解到隐灵城的一些信息。 比如此地有禁飞大阵,所以无人可在城中御剑凌空。 比如日进斗金的豪客行,背后的东家其实是碧海宗。 比如隐灵城内修士受碧海宗影响,多走御兽一道,又因为水城的缘故,契约兽多为水兽等等。 到岸后祝含灵直接红鲤妖走了,这边的水路弯弯绕绕确实很多,但她来时有意记了路,到时自个从河面御剑回去便是,出行太过依赖一只水兽还是不太妥当。 这隐灵城内的豪客行远比万灵岛上的大得多,装修更为更豪华,也就更能吸引修士从四面八方前来此地斗法。 这报名的修士数量上去了,斗法的花样就自然而然变得丰富了。 祝含灵问了几句,便得知豪客行这几日开放了连胜斗台,报名的修士若能连胜六场,就能取走二十倍的报酬。 连胜六场?二十倍报酬? “擂台战?” “是的,今日开放十个擂台,位置紧俏得很,但是只限制同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上台挑战。” “那档位费呢?” “统一五千下品灵石。” 祝含灵心一动,那岂不是只要赢两天,就能把上回被豪客行坑走的二十万灵石赚回来? 她来豪客行的目的无非是熟悉御兽师的斗法套路,增加实战经验,若能顺势挣点灵石,那就再好不过了。 待她交了灵石领到一个元婴初期的牌子,就有豪客行的人领她进入某个房间之内。 这一进去,嚯,好家伙,豪客行是大手笔啊。 和万灵岛上简陋得只有结界的斗台不同,这边的斗台本身竟然就是一件空间法宝,可以拟造各种环境,让无论是擅长近战、远战、空战又或是水战的修士们都能在斗台之上尽情发挥实力。 如此,输赢也就更难预料。 而每个房间之中,则有几个镜类法宝在转播斗台上的实况。 一面巨大的水镜前围满了各路修士,在他们之中,有人纯粹是来观摩汲取斗法经验的,有人是赌徒想挣慧眼识珠的横财,有人则和祝含灵一样,是预备来打擂提升实力的。 祝含灵扫了一圈,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她在这里没有看到穿校服的碧海宗弟子。 水镜上转播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 这是两名御兽师的对决,他们决战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之上,赢的那方被三只巨大的水兽拥在中间,毫发无伤,输的那方则如丧考批,抱着一头差点被咬断脖子的双翼冰鸟含恨离场。 “这个散修,连胜三场了,实力不可小觑啊。”水镜前一位修士感慨道。 “他连契三头水兽,修为个个不俗,而且彼此配合实在太妙,寻常的御兽师对上他,打得过才怪。” “在场还有道友要打擂吗?我建议御兽师就别上了。” 祝含灵若有所思,她见无人主动上前,便递了牌子要打擂。 很好,这位不仅是她想要过招的御兽师,还是一名散修,也不知道是他那种独自修成元婴的散修强一些,还是她这个半路出家做散修的更胜一筹。 按照规矩,打擂者挑战守擂者,只能将就对方所选定的环境,所以祝含灵被传到斗台时,身处之地正是一片汪洋大海。 她率先放出元婴初期的修为威压,抱手行礼,自报家门:“我叫水玲珑,常使刀,散修一名,请道友赐教。” 随即,形如禾苗的一把无鞘血色长刀被她召出,只随意一挥,便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高大水浪。 那御兽师是名男修,驻容在二十七八左右,身材瘦削,瞧着有些弱不禁风,没什么压迫力,修为与祝含灵齐平,也是元婴初期。 但他拱卫着他的三只水兽,看上去就没那么友善了—— 被他踩在脚下的一头巨型水兽,通体深灰,小头长身,突出的长喙极为显眼,像鲨又似豚,元婴初期修为。 紧紧依着巨型水兽的另一只水兽,除个头小些外,外形与大的那只别无二样,金丹初期修为。 第三只水兽从一架小型飞舟那么大的体型缩小至两手可握,它是一只深蓝色的八爪章鱼,变小后就懒洋洋地趴在御兽师头顶,祝含灵的到来也没能让它动动眼睛去看一眼,金丹中期的修为。 “海牙,御兽师,散修,这是我的第四局。”御兽师也朝祝含灵一拜。 两人的对决正式开始。 祝含灵想都不想就提刀突向御兽师本人,在她目前的认知中,擒贼就得先擒王,直接打倒御兽师的话,那些水兽不管是什么修为都对她没威胁了。 但此人遁法极佳,带着八爪章鱼原地闪离,把战场留给祝含灵和两只鱼形水兽。 大水兽后尾大力拍水,连续几道高浪从祝含灵脚下袭来,她眼也不眨地劈开,不欲和两只海兽打,转身又去追御兽师海牙,不料对方又及时跑走,让她刺了个空不说,还差点被趁势跃出水面的小水兽喷了一脸口水。 祝含灵浑身不得劲,御兽师都这么能跑吗? 她以前与人斗法,多是以弱胜强,对方冲势比她还猛烈,哪里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且这水兽喷出来的口水不仅恶心,好像还有麻痹效果......好在她躲开了。 斗台之外,水镜前,围观的修士忍不住点评。 “这位女刀修,她不懂打御兽师啊!” “和御兽师一对一的公平对决,哪有追着御兽师打的道理,这还是海面呐,是三只水兽的主场!” “哎,她这样追下去,迟早会被三只水兽耗尽灵力,又或是中了埋伏啊。” 海面上的祝含灵不信邪地又试了几回,不能得手,很是火大。 此人身法敏捷,战斗意识到位,祝含灵不动点真功夫,还真砍不中他。 再一次地,她成功贴近海牙,挥刀的瞬间,对方却与大水兽来了个换位,她的长刀并未砍中御兽师,而是与被置换到半空之中的水□□上锋—— 长刀劈向水兽的坚硬长喙,锋利的刀尖从顶部划到底部,尖厉刺耳的声音被拉成好长一道。 “尖吻——”御兽师海牙感知到契约兽所遭受的痛苦,焦急得大喊。 祝含灵勾唇一笑,这可是一把灵器级别的妖刀,一只她认不出是什么品种的水兽竟然用喙硬接?哪怕是裹一层灵力护着都要好上一些吧? 不过这一遭,她倒是意识到一件事情,御兽师与契约兽最大的优势就是默契无比的配合,这家伙遁法太好,哪怕她追上了对方也会和水兽进行换位,所以到头来她先撂倒的其实还是那群水兽。 所以,她就应该直接一力降十会,干倒这几头水兽后,御兽师就成了无兵之将,不得不认输。 祝含灵思考清楚,腾空到高处,趁那只水兽尖喙受伤之际,直接锁定它,双手持刀运起当逢剑诀,使出第一式远距 34. 冒险 [] “散修,水玲珑。”祝含灵言简意赅道。 常盘台听到散修二字,不屑地笑了笑,越发自信于自己的新法术能成功施展。 他作为碧海宗弟子,而且还是度危真人亲子,即使不走御兽一道,宗门内也有的是妖兽供他挑选做灵宠。 寻常的妖兽他还看不上,他如今契约的灵宠是一名妖修,赤面狐族出身,足足有三尾,修为已至金丹后期。 “看招!”常盘台将灵宠放出的同时,在身后聚出一个赤色圆印,双手划完一个圈后,无数火弹从法印中高速冲出,袭向祝含灵。 此招不足为惧,祝含灵一一避过,注意力放在对方召出的灵宠身上。 这是十七八岁的少女,身姿妙曼,面容姣好,一双含情美目最为动人,其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魅惑风情,叫心志不坚之人难以抵挡。 她乍一出现,便掐诀漏出一对狐耳并三条赤色毛绒长尾,紧接着飞身扑向祝含灵,在凑近对方时一分为三,幻化出两个与本体一模一样的分身,三人一齐伸爪去挠对手。 祝含灵被她们近身围攻,先是握住刀背击中一人,想要将此作为突破口,不料常盘台守株待兔,又砸来两个法阵堵住。 她既无法躲,便只能迎上,灵活地将妖刀一转,接连打中另外两只,正当她要双手持刀抬起竖劈之时,其中一个少女柔弱无骨的手摸上了她的左手臂,祝含灵一个大惊,转头与对方蓄意做出妩媚姿态的双眸对视上。 “啪——” 祝含灵毫不犹豫地拍掉她的爪子,直接用灵力将她轰出去,同时不忘用长刀劈碎常盘台打过来的法阵。 但如此一来,就给了另外两个少女可趁之机,她们的纤纤玉手顿变成狐狸利爪,各自在祝含灵的背部抓了一道。 祝含灵找到缺口退到几十米外。 好险好险,她当初决定修成龙身,往雷池走了一遭,此后哪怕没有灵力护体,肉身强悍程度也可比一般体修,那两只狐妖对她抓不出什么伤。 常盘台在远处狠狠地瞧着祝含灵,没好气道:“早知挑个男的试了,女的就是女的,靠这么近都魅惑不成。” “这就是你的实力?”祝含灵也不知道为何对方执着于魅惑她,是有什么后招吗? 不过,此人实力不如何啊,也就一般法修的实力,和潜灵殿那个强行炼化精魄珠的女法修差不多。 祝含灵想赢他,轻轻松松的事情。 至于这个人形妖宠,三尾最多三个分身,她若认真,也能轻易打倒。 祝含灵评价完后就失去兴趣,一心想要快速结束战斗,火力直指常盘台,两人交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对方就招架不住了,被祝含灵打得只能防御,无力还手。 “狐狸,给我过来——”常盘台眸色发狠,厉声叫来已经合为一体的狐妖少女,命她化出原形分担火力。 祝含灵对上有一丈之高的三尾赤狐也游刃有余,她当面奚落道:“你不是战斗类灵宠,他却叫你做他的盾牌,不是个好主人。” 玄无忧修卜算一道,也非战斗类灵宠,她祝含灵永远不会叫无忧去为她做这种事。 未等赤狐做出回应,祝含灵直接用刀背将对方击飞打晕跌落海中,因她有意点到为止,赤狐受伤不重,只是被气流划出一道深痕罢了。 “轮到你了。”祝含灵单手持刀走向常盘台。 “这是我要对你说的。”常盘台经过修整后状态大好,他故态复萌,对祝含灵阴恻恻一笑,丢出五面黄色阵旗团团围住她,欲用此宝将对方困住,“地阶极品法宝,你一个散修,没见过吧?” 祝含灵头疼之余心里产生一个想法:若是在野外撞见这家伙就好了,到时直接抢光他,看他还怎么嚣张。 “小散修,看你的脚下。”常盘台悬在空中,边说边躬身将手往下探。 一道深紫色方形法印从他掌心钻出,逐渐变大,再移到被阵旗困住的祝含灵脚下。 祝含灵眼皮狂跳,无端心惴,这......这是什么法印? 跳出五行,非冰非雷,未知的事物带给人的永远是危险的感觉。 “此印,名为幻妙天象。” 方形法印来到祝含灵的脚底,祝含灵驱赶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常盘台用灵力催动它—— 四面幽紫色的屏障沿着法印的形状凭空升起,先超过祝含灵的脚踝,再是膝盖,接着来到半腰,它似乎要在阵旗之中祝含灵再加一层围困,但只是这样吗? “你不害怕吗?”常盘台不悦。 “此印所属并非五行,也不从冰雷风三系,是......空间?”祝含灵试探问,她猜想她是撞到碧海宗修炼空间法术那一脉的手里了。 “不错,此乃小爷自创法印,我要将你封入空间缝隙中,你若现在讨饶,我就及时放你出来。”常盘台说到这,面露激动,隐隐有痴狂之相。 “所以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被你封入空间缝隙中?” 祝含灵有点怀疑此人心术不正,受妖刀影响才会这么癫狂。 不过开玩笑的吧,这人要是这么天才,元婴期就能自创法印,自身实力会菜成这样? 眼看着屏障就要越过自己的头顶,行封顶之事,这真真是要将她封入箱中再传到那玄奥无人可解的空间缝隙中? “你不求饶,我就——” 不!绝无可能!她祝含灵的人生信条里,连讨好都难有,更不要说求饶了。 祝含灵深呼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已无招可出,只能在此地冒险一用龙雷了。 体内龙丹高速疯转的同时,灵根之力被运用到极致,数道龙雷从祝含灵体表钻出,密集且威势惊人,最终形成一道人形屏障,将祝含灵罩在其中,摩拳擦掌要冲破常盘台的四方屏障。 “见鬼......”常盘台脸上的自信消去,他感觉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无论如何,他只打算也只能将对方封入空间缝隙几息功夫,哎,此人怎么脾气这么硬! 噼里啪啦声后,是接二连三的咔擦声,常盘台所结法印构起的四方屏障,终是不敌祝含灵的龙雷,无力抵抗只得一面一面碎开。 “啊啊啊啊!”常盘台被法印反噬,体内的灵力被疯狂攫取拿去修复碎裂的屏障。 但他连不用龙雷的祝含灵都不敌,法印哪怕是抽干他都不会胜过龙雷的。 “停止!违规!郝师兄!”常盘台神情慌乱,一面嗑药一面吐血,却还是迎来灵力枯竭的下场,只怕......只怕不仅仅是灵力枯竭...... 他后悔了,他不该如此自大,竟觉得自己能越过父亲自创法印。 “我认输!郝师兄,快找人救我......”常盘台无力再在空中站稳,眼看着就要跌入海中。 斗台作为一个空间法器,在这个时刻受到外界强行干预,位于其中 35. 为难 [] 这位郝师兄在碧海宗一众弟子中似乎身份颇高。 他拨开人群来到祝含灵的面前,拦下对她发难的师妹,好生劝道:“齐师妹,修士斗法变化莫测,受伤在所难免,何况这位道友与常师弟无仇无怨,又是在豪客行的监管下进行比斗,她绝非恶意伤人。” 齐师妹被自己人当面驳斥,很是挂不住面子,气得直跺脚,指着昏迷不醒的常盘台向他质问:“郝师兄!小师弟的伤势有多重,你最清楚不过了,为何要向着这个散修说话?” “小师弟可是元婴修士,怎么会轻易被法印反噬,极有可能是她为了赢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万一她就是冲小师弟来的呢?故意制造出小师弟被自身法阵反噬的下场,既能毁掉我们碧海宗的分脉传人,又有机会被郝师兄你这种大好人放过一马。” “......” 齐师妹的话引起其他碧海宗弟子的共鸣,他们纷纷下场,当着祝含灵的面你一言我一语地诋毁起她来。 “大师兄,此事不能轻拿轻放啊!若没有她,度危真人发了怒,我们怎么交代......” 站在郝师兄身旁的一位男弟子,生怕师兄又头铁帮理不帮亲引来众人不满,小声地提醒他。 祝含灵不用看,光是听他们的话,便知道这群碧海宗弟子是什么嘴脸。 这些人与无瑕剑谷中围在堂兄身边的那群人没什么两样。 哦不,还是有区别的。她以前可是祝家的大小姐,是剑谷的首席,那些人要捧着堂兄踩她也只敢暗搓搓地影射。而现在她不过一介散修,纵使修为已至元婴,也是个在人家地盘上受了伤的,碧海宗的弟子自然有底气恶意揣度她。 此事眼看就要定性为祝含灵与碧海宗的私人纠葛,豪客行的管事也在碧海宗弟子的示意下驱离房间内的其他人。 祝含灵沉默不语。 她先前已经表明过态度,对方不听的话说再多都是无用,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恢复自己的伤势。 她翻了一下储物戒,发现疗伤丹药已经不多,便一股脑服下,布下一个防御阵后也不管防不防得住,原地打坐争分夺秒疗伤。 不料祝含灵的这一番行动,在别人眼中显得有些目中无人。 碧海宗弟子们见祝含灵这个散修一不害怕而不为自己辩解,只撂下一句“与我无关”就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更是气恼,扬言要将她带走拷问。 郝师兄眉头紧锁,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一圈哄闹的师弟师妹们,坚持为祝含灵说话:“常师弟之伤,看似严重,实则无碍,养一段时间便好。这位道友所为是在豪客行的监管下进行的,并无违规,何况她也受了伤,难道我们堂堂碧海宗今日要仗势欺人不成?” “郝师兄,你被赶到外门才多久,就忘了与小师弟的情谊吗?他是如此信任你依赖你,你不仅不想着为他报仇,还要袒护这个散修,你不惭愧吗?”齐师妹怒极,口出之言越发无度。 “你们......你们......”郝师兄心头也升起一股无名怒火,痛心疾首道,“你们哪里是为常师弟好,不过是胆小怕事,不愿承担度危真人的怒火,就要拉一个无辜之人顶包罢了。此事已定,我要放这位道友自行离去,回去后我会主动向真人解释。” “哼,郝师兄,我就知道,表哥哪有亲哥亲,我拦不住你要当大好人,早已去信常师兄,想必他在来的路上了。” 此番话落,祝含灵也休整完毕。 她睁开双目,用净身诀将脸上血泪流过时留下的痕迹一一除净,寻尔站起,单手召出妖刀,视线直直锁定房间入口。 “来了——” 一道红光蹿入其中,无所顾惮地撞散围起的众人,最后落到祝含灵身边,幻化出人形,美艳的面孔上尽是冷意,是器灵斩星河赶至了。 “主人,你没事吧?” 祝含灵无暇应他,仍旧警惕地盯着入口。 几乎是星河进来的同一瞬间,她就感知到有一道危险的气息正在暗中窥伺着自己,这让她的精神不得不紧绷到了极点。 “滚开。”祝含灵识破对方偷袭时所选的时机,长刀一横再推开,挡掉了敌人狠狠的一记甩尾。 对方现身,竟然是只人首蛇身的妖修。 他偷袭不成,也不恼怒,尾巴在地板上拍了拍,反倒是呵呵笑了一声,转头冲着入口处喊话:“这小妮子不错,本大爷没能偷袭得手,愿赌服输,后面的事你自个看着办吧,我就不参与了。” 说完,这只蛇妖化出完整人身,顶着碧海宗一众人兴奋的目光,朝面色凝重的祝含灵眨了眨眼睛便离去了。 与此同时,入口出现一位头戴玄色抹额的碧海宗弟子,他长相与常盘台有六成相似,目光冰冷如薄刃直直刺向远处的祝含灵。 祝含灵警铃大作:此人修为高于她,还来者不善啊! “常师兄!” “二师兄!” “思钧师兄!您可算过来了!”齐师妹凑近来者,指着祝含灵便打起小报告,“就是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小师弟被自己的法印反噬了。” 看碧海宗这些弟子的反应,这位常思钧常师兄,显然要比那位郝师兄受欢迎啊。 祝含灵难得感同身受地看了一眼那位郝师兄。 “思钧,你既来了,便带小台一起回去吧。”郝师兄站出来突然开口道。 显然,这位同门口中的烂好人,还在试图阻止事态的恶化,他不认同众人的做法,然而独力难支。 常思钧不把这位突然打起感情牌的同门放在眼里,直接推开他走向祝含灵,居高临下命道:“就是你伤了我弟弟?真是不走运,伤了谁不好,偏偏伤了我们碧海宗分脉的独苗苗,既然分不清你是否是有意为之,不如和我做过一场?赢了,我放你走,输了,你认命如何?” “打了小的来大的?”祝含灵心中无名火起,忍不住质问,“那我打赢了你,不会来个老的吧?这豪客行是你们碧海宗开的,定了规矩,没想是自己人不能遵守。” “规矩嘛,就是给外人定的。”常思钧不以为意道,“我这弟弟娇惯,醒来若是知道我不替他报仇,纠缠起来实在难搞,所以打一下意思意思?” 斩星河冷哼一声,为主人发声:“无赖,不要脸,兄弟两,一个菜,一个赖。” 祝含灵听了只笑不语,也不阻止斩星河,心中在权衡着自己有器灵相辅的话,对上这位御兽师是否有一战之力。 “先前那只蛇妖,是我最强的契约兽,他傲得很,不愿欺你,这样,我只出两只灵宠与你斗法,无论输赢,都能给我弟弟一个交代。” “生死不论,还是点到为止?”祝含灵如今对碧海宗印象差到了极点。 “当然也是点到为止。”常思钧朝着身后想要劝阻他的师弟师妹摆摆手,一力承诺道。 斗台重启,两人进入其中,所选环境是一处辽阔的林地。 常思钧背着手,召出他所说的两只灵宠,是一只拳头大的玉色蜘蛛和一头块头极大的玄黑月熊。 玉色蜘蛛率先向祝含灵进攻,灵活地射入飞出,吐丝快如飞箭,若不是祝含灵提前留心,怕是要被缠住。 玄黑月熊则伺机袭来,重拳锤向祝含灵,斩星河要帮,却被御兽师常思钧持剑拦下。 “器灵?和我过过招?” 祝含灵安抚斩星河:“你先玩着,我叫你再过来。” 随后她掐诀,想要用火烧那蜘蛛所结飞网,因她的妖刀刀身太长,速度受限不能及时斩断蛛网,总是让蜘蛛给那月熊创造出时机来攻击他,令人头疼得很。 这个御兽师比先前那个要难缠,他对灵宠的控制更加得心应手,甚至还有余力与斩星河对剑。 如此过上几十招,灵力有所消耗,双方却战了个平,谁都不能占上风。 “你是雷灵根?听说你是用雷破了我弟弟的法印 36. 褚月 [] 祝含灵骤然听到郝师兄这等惊人的话语,脸色为之一变。 下毒?不应该啊,她可是及时开阵挡掉了蜘蛛喷出的液体的,更何况自己并不觉得道体有恙。 祝含灵虽是这么想的,却不会傻得直接道出。 倒是斩星河,闻言俊脸变黑,声音高出几个度,若不是被主人拦着,怕是要把刀架到常思钧身上:“竟敢对我主人下毒,再没有比你更无赖的修士了!” 但眼下也无需他们多说什么,碧海宗的弟子就自发分成两派,揪着这个阴私问题争吵起来了。 “郝俱,郝表兄,郝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常思钧挣脱开郝俱,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套了一个除尘咒,若无其事反问。 碧海宗站在郝俱对立面的弟子也纷纷开口指责他。 “郝师兄你是何居心,还为着一个外人诬陷常师兄?” “就是啊,思钧师兄好心放了她一马,没见着那个散修出什么问题啊?” 与郝俱同阵营的两个修士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张口要为郝师兄辩解之时却被拦下。 郝俱审视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常思钧,他想起这些年来对方的所作所为,唇角流露出一丝苦笑,忍痛威胁道:“三年前、五年前还有八年前,你不是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吗?我不想说得太详细,你把解毒方先给这位女修吧。” 常思钧面色变凝,但仍旧装作不知:“郝表兄说什么胡话呢?我做事自有分寸,说好了战平,又怎么会投毒?道友,你说是吧。” 他点名祝含灵。 祝含灵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心中抱有疑虑,不知听信哪一方。 这位郝师兄为人真是奇怪,行事与她所知的碧海宗众人格格不入,眼下甚至为了她这个陌生人当面拆自己表弟的台,难不成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大好人?宁可大义灭亲也不愿沆瀣一气。 “半个月后才会发作,道友,你一时查不出来的。”郝师兄的声音越发无力,或许在有些人眼中,他的做法莽撞且无情,但他知道若不直接揭破此事,结局必然是安然翻篇。 那位女修自以为逃过一劫,却会在某一日毒发,身亡又或是......被迫沦为常思钧的棋子。 “郝俱,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赶到外门去吗?”常思钧面露厌恶之情,冷声讽刺道。 “我只知道你换了个师父以后,路子越走越偏了。” “打住。郝道友为人正派,既然他说我被投毒,我是信的。但常道友你不认,此事也好解决,道友请发一个天道誓言如何?”祝含灵打断他们言语交锋,提议道。 她不欲再与碧海宗这些烂人纠缠下去,只想快些与水木道友会面,让他帮自己做检查才能安心。 “你什么身份?也配让我为你发天道誓言?” 修真之人若曾立下天道誓言,违背时就会被天雷诛灭。 在这种小事上发天道誓言,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些,但若常思钧真没做过,发誓无非是说一句废话而已。 祝含灵行事坦荡,在她看来,若只用发誓就能证得自身的完全清白,做一下又如何? 所以她对不愿配合常思钧生了疑:此人是真的高傲,还是心虚不敢发誓? “那心魔誓如何?威力小些。”祝含灵手指敲了敲腰间的刀柄,稍一退步道。 “我为何要为你赌上我的道途?若我想对你下手,先前斗台就不会手下留情,何必下毒多此一举?” “不是你说的点到为止吗?” 祝含灵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这小子不会是有心用慢毒操控自己,如此既能避人耳目,又能探秘那龙雷? “够了!解毒方给她,思钧,你不要再错下去了。”郝俱声音又高出一个度,冲着表弟这反应,他已经完全确信对方投了毒,“你们全都出去,先带小台回宗门,这里的事我会和他自行解决。” 一只展翼有人臂之长的紫色雷鸟被郝俱召出,它飞在主人身后,锐利的目光紧随主人一道锁定常思钧,不过是轻轻扑腾几下翅膀,就让房间内的压迫感骤然提升,众人不敢出声。 常思钧目裂,越发看不上他这位烂好人表兄,眼下他两只灵宠被祝含灵废掉,呼那蛇妖又百叫不灵,糟糕,他如今不是郝俱的对手,难不成真要妥协? 他趁碧海宗弟子没走完,仍嘴硬道:“郝俱,你一个外门弟子,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郝俱没有,那我呢?” 祝含灵先是听到一道婉转清脆的女声,再是看到入口有三人并行走入。 定睛一看,其中两人不是水木道友和无忧又能是谁。 “水木道友,无忧,你们来了。”祝含灵面露欢喜,拉上斩星河要走近同伴,欣喜于自己不用再孤军奋战了。 玄无忧要热情得多,直接跑过来一把子抱住祝含灵的腰,夸张地啕闹道:“小龙大人,你没事吧?!我来迟了!” 随后又踮脚凑近祝含灵耳边小声说:“嘿嘿,我摇了个厉害的家伙来。” 水木与身旁的红装女修点点头,也快步走过来,把缠着小龙的龟妖推开,忧心问她:“你中毒了?现在什么情况?” 祝含灵被问及此事,神色稍变,向水木伸出手示意他帮忙检查,同时谨慎地传音,将碧海宗那表兄二人的争端简单交代一遍,最后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其实......我没什么异样感觉。” 而另一边,常思钧和郝俱的对峙被闯入的女修打断,两人通通转身去瞧来者何人,一见那人面容,脸色皆变,前者铁青,后者则隐隐有喜意。 “褚月......” “少城主!” 名为褚月的女修打扮极为豪奢,足可见身家之丰,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散发的那股自信之感,她抱胸立在一旁,顾盼神飞道:“哼,给我说说什么回事?” 原来这位是隐灵城的少城主? 祝含灵看向玄无忧,玄无忧只眨眨眼睛,做了个“金凤楼”的口型。 常思钧正要说什么,却被褚月杏眼一瞪,心里暗骂:得!这祖宗果然是偏帮来的。 郝俱上前把事情说了一通,他为人正直,既不添油加醋,也不重提常思钧以前所做之事,只是让褚月出面,让常思钧把解毒方给那散修而已。 “好家伙,碧海宗还不够你作威作福?要来主城使坏,当着别人的面败坏我隐灵的名声?”褚月听完,娇俏的脸庞露出怒容,直接命道,“我可跟你说,你踢到铁板了,那是我朋友,快把解毒方交出来。” “大小姐,你不是出了名的帮亲不帮理吗?难道我还比不过那个小散修?她都不认识你,怎么就成你朋友了?” “那又如何 37. 小河 [] 小龙大人?小珑大人? 祝含灵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 她的化名水玲珑,是离开剑谷北上的途中随意取的,没想到竟是应验了她未来的道途。 无涯子前辈和水木喊她小龙,无忧喊她小龙大人,旁人却以为他们所称是玲珑之珑,却不知他们藏着的惊天秘密早早就宣之于口了。 “什么大人不大人,无忧叫着好玩而已,她虽认我为主做了灵宠,但在我心中彼此仍是平等的,我待她如同我的好友。” “说得好!没想到你一介刀修,在珍重灵宠一事上,做得要比碧海宗一些御兽师好太多了,而且你还挺厉害的,有星河公子那般的人物做器灵,能连胜两名御兽师,还废了讨厌鬼的两只灵宠,无忧跟了你不亏呀。”褚月闻言抚掌赞同道。 她说到兴奋之处还双眼放光,俨然是个至诚至性的单纯少女,哪里还有面对常思钧时的跋扈模样。 斩星河是跟着玄无忧一道认识的褚月,听到她又喊自个星河公子,很是别扭,强调:“你最好叫我斩星河。” 水木也向褚月道谢,他是半道被玄无忧拉过来找小龙的,对褚月也不熟悉,只知道此女是隐灵城的少城主,其母是碧海宗掌门之女,身份很是贵重。 “解毒丹我先收下,待我检查后再让小龙服用。” 褚月不以为意,反道:“是的,该检查检查,谁知道常思钧又会耍什么坏。” 她说到常思钧时,似乎被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面上露出掩不住的厌恶之情。 玄无忧作为中间人,积极站出来活跃气氛,天花乱坠地给大家讲了一通与褚月相识的过程,这又是自己扮猪吃老虎算倒别人,又是褚月英雄救美赶跑妄图调戏斩星河的妖修,说得斩星河再听不下去忍不住用刀背敲了下玄无忧的头。 “若不是你这小龟拦着,我早就——”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长得好看就是会经常遇到这种事情啦.......” 抛开两只的打闹不谈,祝含灵和水木都从玄无忧的话中提取到关键信息:这位褚月女修身份贵重,行事颇有些娇纵,是个好美色的享乐主义者,与玄无忧极为志同道合。 而且观其言行,她在碧海宗众弟子前很是说一不二,若继续交好她,他们想必能得到很多碧海宗的消息,甚至还能探听千重真人是怎么处置那颗精魄珠的。 褚月不愿再在豪客行停留,因欣赏祝含灵这位小珑大人,她主动邀他们在金凤楼一聚。 几人行至河岸边时,热情的褚月想要召来时花画舫与新朋友们同游,可她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见无忧突然俯身与一只傻憨的绿头龟交谈起来。 她急得大步流星走过来,气呼呼推了一把玄无忧,质问道:“你!堂堂通天玄龟出身,为何要降尊纡贵,与这种......这种劣等妖物为伍?” 玄无忧无措得很。 她这位少城主朋友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豪客行附近人流量极大,褚月这一声质问又喊得极为大声,再加上她是隐灵城的熟面孔,附近的许多修士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绿毛龟怯怯从水面探头出来,才与玄龟前辈交谈了两句,便被褚月这一声吓到,面露惊恐,丢下一句“前辈对不住”便遁入水中飞速逃走了。 同时不忘喊上它的几个伙伴。 “褚月,这有问题吗?我是妖兽,他们也是妖兽,同为妖族,又无利益冲突,怎么会有优劣之分?”玄无忧无法理解褚月的突然翻脸。 祝含灵和斩星河也不解。 水木没有表态,他只是上前传音那条大头蛇,命它直接离开,事后再叫它老板来金凤楼找自己。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的朋友里,绝不能有这样的人!”褚月强硬道,“他们是残次品,在暗水道里苟且偷生,本就......本就不该存在,你们怎么能抬举它们?念在你初来乍到不懂隐灵的规矩,只要你......” 玄无忧闻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她反问:“褚月,这不是我认识的你,你怎么会这么狭隘?隐灵城的少城主,容不下几只半妖?” “半妖?原来你知情啊!那你还不避开他们?我身为少城主,不对他们赶尽杀绝已是仁至义尽,要知道,这世上,原是没有半妖的。” 褚月被玄无忧的话气笑,但她车轱辘来车轱辘去的,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听得祝含灵很是莫名其妙。 她觉得此事必有隐情,但这位少城主不便道明,只能一味命玄无忧按照自己的心意远离那几只水兽。 水木这时朝玄无忧悠悠看了一眼。 玄无忧是只圆滑的小龟,她当然知道眼下不是和褚月闹僵的时候,左右她也为绿毛龟辩解了几句,这还是不能和褚月达成一致意见的话,便只好由她低头了。 “我——” “我好心劝你,你非不听,朋友一场,我也不想闹得这么难看,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若你不来我只当我们不是一路人,直接友尽!”褚月强硬地抢过玄无忧的话头呛道。 她说完便耐心告罄,一脸不耐烦地喝退自发围起来看热闹的众人,召来画舫扬长而去。 其变脸速度之快,是祝含灵一行人始料不及的。 这位少城主,果然是个娇纵任性的主,她喜爱一个人时,无有不应,厌恶一个人时,则多说一句都嫌烦。 玄无忧撇撇嘴,委委屈屈走近主人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都准备妥协了,她还撂这种话,小龟我——” “无需妥协。”祝含灵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看法,“你们能玩到一起,但本性却不同,没必要为了交好她而委屈自己。” 她不喜欢违心讨好别人,推己及人,无忧应该也是不愿的,她不会顾此失彼,不能为抢回精魄珠一事而让无忧白白受气。 斩星河对主人的话就没有不支持的,连连点头顺带评价道:“那人做事只愿意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所以,不难理解,为何褚月愿意帮他们解围甚至助他们敲诈常思钧,也会在发现无忧接触她讨厌的妖族后迅速翻脸。 水木呢? 水木能怎么办,他只有无力扶额的份。 要他来说,打听精魄珠一事最快的捷径就是让玄无忧继续交好那位城府简单的少城主,但小龙......只能说不愧身负龙脉,翔于浅滩之时也要比常人傲一些,他也只好照单全收了。 幸好,他多留了一手,希望大头蛇他们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没了褚月的画舫,又失去可充脚力的水兽们,祝含灵一行人想回金凤楼就只能将就些。 斩星河钻回本体之中,玄无忧主动进入灵宠袋,祝含灵则踏上水木提供的小舟,磕磕绊绊地御舟过河。 兵分三路各行其事的四人因意外相聚豪客行,如今回到金凤楼的住处,总算是能毫无保留地托出自己此行所得。 “水木道友,那个毒你怎么看?”祝含灵将常思钧给的解毒丹倒在手心之上,问出最要紧的问 38. 龙目 [] 果不其然,名为殷小河的筑基修士,正是在隐灵城入口与祝含灵他们有一面之缘的少年。 他依旧是那副异于寻常修士的打扮,热情得很,一见面就笑眯眯迎上来逐一向他们问好。 “水木前辈,我已听说了您的神威,先前招待不周,希望您不要介意。”殷小河郑重向水木拜道。 “听说?看来你手下不止那几个水兽啊。”水木扬了扬眉毛,“哦”了一声后发问道。 “咳咳,我生在隐灵长在隐灵,朋友难免会多些,想不知道也难。水木前辈,您既是一位这般厉害的炼丹师,不知是否有兴趣帮我炼一道奇丹?”殷小河嘿嘿笑了一声,没有直接答水木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向对方提出自己的请求。 祝含灵想,应是水木道友今日去炼丹坊做了什么厉害的事情,才让这位少年眼巴巴过来讨教。 水木也不接茬,开门见山点出殷小河暗藏的心思:“你找炼丹师有一段时间了吧?隐灵城里找不到吗?还是他们不愿意,或是不敢接你的委托?所以当守到一个外来的,对你们不带积怨的,水平还不错的炼丹师,就迫不及待地求上来了?我说得对吗?” 这一番话,若不论通篇反问的语气,其直来直往的风格更像是祝含灵和斩星河这两人会说出来的话。 玄无忧也不知道炼丹师和这少年打的什么谜语,她听到这也忍不住奇怪地看一眼水木,纳闷于炼丹师说话的方式怎么向祝含灵趋同了。 殷小河被水木的一连串反问问倒,他僵在原地,嘴唇翕动几下不知怎么答。 他来之前便从大头蛇口中知道这位炼丹师前辈不是个简单人物,为此他还提前准备了一套说辞来应付对方,不料对方一点余地都不给,就差没点破他有求于人还居心不良了。 “我......” 水木对殷小河的耐心不多。 他等不来对方的主动交代,最后一次解释道:“我们是外来者,不会在此地长久停留,倘若你想要和我做成交易,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你给的利足够,而是你带来的麻烦在我容忍的范围之内。以及,我不愿花时间在探听你故意藏起的秘密之上,你既有求于我,就不得隐瞒。” 两人之中,掌握主动权的明显是水木。 不出所料,求助无门的殷小河很快就被对方说动了。 “炼丹师前辈,您能炼地阶丹药,但您能只根据一张抄录的丹方在短时间内炼出成品吗?” “要多短?” 殷小河听见水木没有直接给出否定的答案,反而是问自己时限有多长,眼露欢喜,颤颤地伸出三指道:“三月之内。” 祝含灵收到水木示意,默契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瓶丹药,向殷小河弹出一枚地阶中品的满月藏息丹,现身说法:“此为几个月前水木道友根据一纸丹方炼出的地阶中品丹药,若你的丹方没有抄录错,大概率能成。” “但他一个筑基修士,能帮得上我们什么?”斩星河懒散地倚着墙问,“不就是做过碧海宗的杂役弟子吗?” 主人先前遇到的那几个人里,哪个不比这少年身份高? 殷小河双掌拢起,虚虚地捧着那枚满月藏息丹,眼睛瞪得大大,又惊又喜地向水木确认道:“前辈,这,这是藏息丹?是我没见过的品级,哪怕是那位都练不出.......” 此丹一出,再加上祝含灵所说之言,殷小河对水木的实力再无怀疑。 他激动地直接拜倒在地,自告奋勇道:“我听大头说,你们对碧海宗极感兴趣,不知是想探听什么消息?不瞒前辈,我做过碧海宗的弟子,服侍的是一位妖界那边过来的炼丹师,我的......我想请求您为我炼的丹正是偷偷从他那里抄录的。” 旁听的玄无忧这才明悟为何水木会选中这位少年。 “此人有求于我们,他为抓住这个机会,哪怕我们提出的条件再苛刻,他也会想办设法完成,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成果呢。利益交换比短时间的好交情要靠谱得多。” 她这话既回到了斩星河问出的问题,也是特地给殷小河听,为让对方心里有数,即此桩交易于他而言绝非易事。 水木赞同地点点头,他将交易摊开来讲:“首先你要立誓,我接下来所提要求,哪怕你做不到,你也决不能外泄。” 正如玄无忧所言,殷小河太想抓住这个机会了,他为表自己的诚心,直接当众立下了心魔誓。 祝含灵瞧在眼里,连连点头,此人坦诚绝非恶人,很是得她另眼相待。 “不久之前,碧海宗的异动你可知道?” “是指出动了两架飞舟那回?隐灵禁空,我所住之地偏僻,曾见到碧海宗的弟子乘坐两架飞舟绕开隐灵城往......海的那边而去?” 殷小河的回答实在是一个惊喜,没想他一个杂役弟子竟也亲眼目睹此事。 水木接着往下问:“你一筑基修士,消息还挺灵通的。这么说来,他们回来也没瞒过你的耳目咯?我直说了,这些人在万灵岛抢了我们的一件宝物,我要你帮我探他们对那宝物是个怎么打算?” 殷小河再度僵住,他白着一张脸,视线逐一扫过水木、祝含灵和玄无忧,见他们所言非虚绝不是玩闹,一时为难得冷汗直落。 “我......我怎么可能做得到?那几位......可是化神真人,靠近谈何容易?” “那我就不清楚了。”水木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对殷小河来说有多苛刻,他只知道若不是他心甘情愿,请动他炼丹的代价是极其高昂的。 何况,和殷小河的交易只是他们的一条可选之策罢了,他也不会傻得将全盘希望都托付在这个小人物身上。 祝含灵和玄无忧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惊诧:水木道友对自己人和对外人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 “我——我答应你,我会想办法探听的,但是不能保证有结果,请问那宝物是何物?”殷小河的选择并不多,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应承下来。 “一枚装有幼蛟精魄的精魄珠。” 水木对精魄珠的执念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深,尽管斩星河解释那时他是想当然之举,但水木还是将其视作了自己的因果。 作为交易的另一方,他也主动承诺道:“丹方先给我过目吧,材料准备如何?若万事俱备,三月之内,我必能交付成丹。” 必能一词,足见水木的狂妄,他先后炼成满月藏息丹和通玄二极丹,炼丹术又精进一层,对此极有信心。 水木胸有成竹的语气,让好不容易抓住希望的殷小河的喜不自胜,他仿佛看到救赎的曙光近在眼前,一时害怕都减去了几分。 “前辈,丹方我不便携在身上。如果可以,我想请您......请您到晚辈住处一探。” “住处?暗水道还是什么?”水木可没忘了褚月对那几只水兽的所说的锥心之言,“可以,你明日再来吧,到时候,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暗水道这三字一出,殷小河难免面露黯色,但他无力改变此事实,只 39. 暗道 [] 祝含灵的双眼飞速地眨了几下,她想到自己曾经夸过水木道友言必有中,顿时心慌,担心道:“那我岂不是暴露了......” 无涯子前辈说过,龙族在衍极大陆消失已有几万年之久,她这条血脉奇特的混血小龙倘若暴露在世人面前,一无传承,二无大能袒护,极容易出事,所以特意叫水木道友给她炼制了满月藏息丹以掩藏身份。 可眼下星河已能直接道出她眼睛的异常来,难不成是丹药失效了? “无妨,修为没能高到一定程度是看不破你的身份的。”水木安抚道,他稍加思考,手指点了点桌,又嘱咐道,“可能是窥见龙目的缘故,你体内的龙脉受激变得活跃,藏息丹就压不住了,以防万一,需得多服用才行。” “算了——” 见到祝含灵听完自己的话,毫不犹豫就要取出丹药服下,水木连忙拦下。 “既要多服,品质便应高些,省得丹毒残留体内有碍你的修行,我从无涯子那顺走的材料还能炼三炉,今夜便开炉炼了它。” “好,辛苦你了,水木道友。”祝含灵乖乖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那丹方需要什么材料?给我抄录一份吧,日后我若遇到也好拿下,总不能让你又出力又出材料。” 水木倒不觉得给小龙炼丹,自己出力又出钱有什么要紧的,但既然小龙有心,他也不好直接拒绝,便一视同仁将丹方抄了三份给大家。 “此丹所需材料不算很稀缺,更考验炼丹师的手法,不过小龙这个情况,确实是多多益善,你们都尽心些吧。” 次日一大早,玄无忧迷迷糊糊地从垫子上爬起,化出人形后揉了揉惺忪睡眼,见祝含灵和水木两人一左一右端坐在案边,正沐着晨光颇有闲情地饮起灵茶。 桌案上放着的一方锦盒被打开,猩红色的锦垫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六枚成丹,仔细一瞧,正是玄阶上品的满月藏息丹。 她脑子一动,随即捂住心口夸张地叫起来:“不是吧!大家都这么卷吗?不会只有小龟我呼呼大睡了吧,小龙大人修了一晚的仙,炼丹师炼了一夜的丹,星河,星河呢?” 玄无忧不由心虚,她......她确实有赖上小龙大人的嫌疑,因为她真的就是一只专注吃喝玩乐睡的小龟来着。 斩星河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碟绿色糕点,他饶有趣味向主人报告道:“主人,这个糕点还挺好吃,据说是金凤楼某类灵宠专供......啊,你这龟妖总算醒了。” 玄无忧见状松了一口气,看来器灵和她一样—— 等等,这家伙已经打定主意不做蛟龙,日后修炼全靠主人,有什么好努力的? 算了,不管了,只要小龙大人不说她,她就能厚着脸皮懒下去! “哪类灵宠?我也要吃!你一个器灵,也爱吃这种灵食?” “刚看见一条小蛇卷了一盘走,我闻着还行,感觉主人也会喜欢。” “啊呸呸,好奇怪的味道,这不适合小龟我......我懂了,无论如何你骨子里还是半条幼蛟呢,怪不得喜欢。” “不吃就闭嘴,我说过了,我是器灵,不是蛟。” 见这两又打闹起来,祝含灵瞧着是津津有味。她觉得挺好的,星河刚化形时有些呆板呢,如今被无忧带动得性子都活泼许多。 辰时,殷小河如约而来。 昨日水木索要丹方时,他声称不便携带在身,邀他们到自己的住处走一趟。 也就是——暗水道。 隐灵城是当之无愧的水上之城,纵横交错的水道将整座城市分割成许多片孤地,功能不同的各式建筑坐落在其中,它们或高或低,或豪华或简朴,都自有其用处。 无可厚非地,繁华之地如金凤楼、珍宝阁和豪客行这些,途径它们的水道大多宽敞如河,常见有画舫花舟等珍贵载具出没。偏僻之地如普通民居、狭小商铺和无名市集等,环过它们的水道则狭窄如巷,多见形单影只的低阶修士或是城内普通居民。 由此可见,暗水道作为不能见天日的地下河道,只会出现在更加人迹罕至之地。 殷小河御剑,祝含灵一行人则乘坐水兽,他们自金凤楼出发,在水道上疾行一路,绕了数个弯过了数个桥洞,愈行愈偏,耗费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才靠岸登上某个狭形水州。 “混得不太好呢,所以有些偏哦。”殷小河赔笑道,他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主动带几个高阶修士过来。 水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对方,才慢悠悠说:“我倒不这么想。你年纪轻轻,就有筑基修为,一个不走御兽一道的人修,怎么就和一群......半妖厮混到一起?隐灵城主府如此不待见你那些手下,你还敢带它们出来挣灵石,虽然胆大妄为,但还是有点本事的。” 他言下之意是,让殷小河赶紧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省得他们还要费心去猜。 殷小河苦笑,回之以沉默。 他带祝含灵一行人来到某处葱绿的草地之前,地上离奇存在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小洞,有水流过来再以小洞为中心逆时旋转流入洞中。 这是暗水道的某个入口,尽管它只出没在偏僻之地,却还是被人小心地加了一层障眼法。 殷小河解开法术后,洞口陡然变大,几人与水流一道齐齐掉入某个石洞之中。 祝含灵快速站定后,投出昨夜水木随手相赠的圆盘法宝,莹白的光照亮四周后,她这才发现自己所站之地只有坑坑洼洼的几摊浅水。 两侧石壁距顶有两丈之高,上边遍布青色石苔和水滴状石钟乳,水自顶头的小洞留下,打在浅浅的水面上发出溅溅的声音,因此地空阔,竟有微弱的回音,显得幽静又诡秘。 “这就是隐灵城的暗水道,水网发达程度比起城中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那边光鲜亮丽,这里却是藏污纳垢。”殷小河面向他们伸展双手,强笑道,“我借一位大人的力量,在碧海宗的眼皮底下,偷偷占了一块地,在这里放养了许多......我的同伴吧。” 说完,他挥手从袖中放出四个水泡,里面悬着的正是红绿两条鲤妖、绿头龟和大头蛇四小只。 祝含灵这回总算能问出自认识殷小河起就好奇的问题:“他们是怎么回事?是血脉有什么异常吗?毕竟按理说,世上应是没有半妖的。” 作为一条混血龙,她的存在已经很是奇特了,先有人身,再修龙身,但无论如何,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不像那几只水兽,种族普通,长得一言难尽,修为等同于无,除了口吐人言并无奇特之处,白送给御兽师当灵宠人家都不愿收。 “按理说......那不按理来,不就有半妖了吗?”斩星河再一次语出惊人。 殷小河点头应道:“就是这个道理。他们都是受人为干预非自然降生的混血妖兽,父母必有一方是......妖界来的妖修。存活率低不说,侥幸活过来也要冒着血脉时刻崩溃的风险,修为难进,更不要说化形了。” 他说到这无力地垂下了头,沉默许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40. 奇丹 [] 殷小河为兼顾捡来的各路妖兽,特地将洞府辟在地下暗河水道与旱道的某个交接之处。 全石浇筑的三间矮房子灰扑扑地起在角落里,平平无奇看不出是修士洞府,只有走近时才能察觉到主人用心布置了聚灵阵。 “前辈请随我来。”殷小河推开其中一扇石门后,转身语带歉意道,“丹方与药材因一些原因只能存在水下,但我有私心,想请炼丹师前辈先为我的两个妹妹瞧上一瞧。” “可以。”水木颔首,他对妖界的炼丹师丧心病狂造出瑕疵品妖修有些兴趣。 石屋内装饰简陋,最边上有两张石床并列排放,两名十四五岁左右的瘦弱女孩,一坐一卧位于其上,皆在敛目吐纳,努力吸收着房间里稀薄的灵气。 盘膝而坐的女孩率先睁眼,她有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发间冒出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很明显的——这是一只狐妖。 她蹦下床奔殷小河而来,祝含灵很难不注意到对方身后垂下的两条光秃秃到没几根毛的尾巴,再一探对方修为,暗自一惊,她们竟然都有筑基修为? “小河哥,他们莫不就是炼丹师大人?”红发狐妖环抱住兄长的手臂,好奇地望向祝含灵他们,最后将目光停在水木身上,怯怯问好,“炼丹师大人好。” 水木勾了勾唇,这只狐狸很会看人眼色。 他环顾一圈,视线落在床上躺着的另一只狐妖身上,直接指出:“她体内生机不多了,你布置的聚灵阵,没法补足她们的消耗。” 殷小河听得脸色惨白,连忙上前向聚灵阵输送灵力。 “你也才筑基,供不上两个筑基的消耗的。”水木一针见血指出其中的问题,为更快地解决此事,他又对身边的祝含灵道,“小龙,麻烦你搭把手。” 祝含灵是元婴修士,有海量灵力,补满这个小聚灵阵对她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她点头应下,走到殷小河身后略带安抚意味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对着聚灵阵轻轻一挥手,室内灵气瞬时变得蓬勃。 白发狐妖的情况也有了起色,吐纳变得规律,眉眼连续微动,似乎就要醒来。 红发狐妖也喜不自禁,正要重新坐下来要吸收灵气,就被水木出言阻止:“停下来别吸了,你们的修为越高,需要吸收的灵气就越多,他就越供不够你们。” 殷小河闻言疾步走回水木跟前,激动得嘴唇直抖,好一会才缓过来高声:“前辈,您是真的有本事啊!没错,自她们修为突破到筑基后,情况反而恶化了,我供不够灵力,她们就无法□□体内异常的血脉,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机流逝,最后变成干尸......但我若想方设法供足了灵力,她们的修为又会上涨,如此恶性循环,所以我才急得找人炼那奇丹。” “啊?那我刚才岂不是......”祝含灵意识到自己可能好心办坏事。 “自控就好。”水木给出答案,他认为只要这两只狐妖把握好吸收灵气的度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谁料殷小河叹了一口气,懊恼道:“她们......她们虽继承了狐族的血脉化得人身,但却容易被体内的兽性操纵,有时行事鲁莽,难以自控,稍有不慎便......” “小河哥,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红发狐妖躲到殷小河身后,拉着他的衣角,说着说着便掉起眼泪来,哭得哽咽难言。 斩星河却神色怪异,将殷小河反复打量几回,不解问他:“既然连自控都做不好,那让她们自生自灭就是,我不明白,你是人,她们是狐妖,你们是有什么关系吗?要你如此费心?” 纵使室内灵气充盈,容易使人心悦神怡,也敌不住斩星河这突兀一问带来的威力,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玄无忧扯了一把斩星河,低声劝他:“你说什么大实话啊,人家自有苦衷,愿意负重前行,你就管不着,下次......不要当面说呀。” 殷小河沉默了一会,随即笑起来,隐隐有股疯劲,他也不强求斩星河理解自己,而是把希望赌在两位快要为他动容的女修身上。 他恳切地自白道:“我不过一个筑基,本事不大,没想过翻了碧海宗的天,只想着做事有始有终,盼着大家都能性命无虞罢了。我只救下了这两个妹妹,知道她们什么毛病,我还有丹方,有药材,只要炼丹师前辈能帮我炼成那清虚幻阳丹,她们服下转好,我便没什么可求的了。” “但这是一桩交易,你是要为我们办事的,到时你丢了命,岂不是白求来这一场?”祝含灵的心要比玄无忧冷上一些,尚能保持冷静发问。 她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用天赋反复确认殷小河的真情实意,得到的都是正向反馈。 “我厌恶碧海宗,你们又要抢碧海宗的东西,我为你们办事,巴不得你们搅得它天翻地覆呢。”殷小河接着从袖中掏出一份地图,将它做投名状献给水木,“这是我的诚意,碧海宗内外门地图,不知你们是否需要?若你们收下,需得承诺无论发生何事,你们都要将炼成的丹交给她们。” “小河哥!”红发狐妖并屋外一众小兽急得连忙大喊,它们虽是妖兽,却也讲情义,不愿一直对它们好的兄长为它们亲身涉险。 如此倒显得以水木为首的一行人像足了坏人。 水木收下地图,点头示意交易达成,随后走到白发狐妖床前,抬手向她体内输送灵力,逐一检查过她的身体,待一切了然于心后才吩咐道:“丹方拿来。” 殷小河心意已决,连忙将他们带离石屋,直往水下而走,边走边解释:“此丹名清虚幻阳丹,是我在碧海宗时偷偷从妖界炼丹师那抄来的,但是......因我不识妖族文字,当时只能将它完全刻录到玉盘上,后来事发,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术定位到我,我便只能放到水下去存着了。” 说完,他还偷偷去看玄无忧。 得,说是有丹方,结果竟是一份用妖族文字书写的丹方,怪不得这少年找了那么久炼丹师,最后竟求到他们身上来,原来还打着玄无忧的主意呐。 斩星河奇怪道:“水下就安全了吗?” “安全!再没有比这水下更安全的了!”殷小河信誓旦旦保证,“前辈们,隐灵城有灵,我保证连碧海宗的炼虚老祖,也探不到此地来。” 他将祝含灵他们带到水底之下,来到一处巨礁之前,拨开随着水浪四处招摇的水草,用灵力催开摆在正中的琼色大蚌,指着存在里边的碧色玉盘,讨好地看向玄无忧。 “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学到一点妖族文字,但只能看懂几字,不过我保证这必定是真正的清虚幻阳丹丹方,至于药材我不识得,就将那炼丹师存的灵药全都拿走一份,这些年 41. 蛇妖 这气息,这不是那条蛇妖吗? [] 自暗河归来后,祝含灵一行人暂时回归到平静的修炼日常中。 在没有收到殷小河传来的消息前,他们都不会轻举妄动,只能祈祷着碧海宗主脉那群人对精魄珠不要那么早下手。 水木自有要事,他是炼丹师,要琢磨着怎么炼那清虚幻阳丹,特地在隐灵城的炼丹坊中租借了专门的炼丹室,三五日才回一趟金凤楼。 祝含灵这个做主人的,危机意识最浓,自上次被对手点出她所出刀诀并无刀意后,铁了心要参悟出刀意来,这些时日不是潜心研究那本当逢刀诀,就是跑到豪客行找人练手。 玄无忧重操旧业,白日游荡于金凤楼与各路妖修吃喝玩乐,夜间不忘与她交好的几只半妖水兽联络感情,有一回还偷偷摸摸出去回来说自己混入碧海宗内认识了几个小友,再没有比她更八面玲珑的小龟了。 斩星河则是两头跑,时而跟主人出去与人斗法,时而同龟妖一道吃香喝辣,但无一例外他都遭到了祝含灵和玄无忧的小小嫌弃。 “哎,星河,你这个天赋神通,真的不能收一下吗?”祝含灵忍不住头痛道。 “怎么了吗?”玄无忧见祝含灵今日归来有些垂头丧气,还以为她吃了败仗呢。 斩星河乖巧地跟在祝含灵身后,头垂得低低的,看不见神情,瞧着怪可怜的。 祝含灵只得将斩星河在豪客行的两次失态简单道来。 原来是妖刀性凶,有时斗法气焰过盛,又遇上一些小人对手,把人家蛊得道心几乎失守,什么阴的狠的都使出来,他们这边应付得够呛不说,下了斗台对方如梦初醒,还要揪着此事赖他们是故意为之。 “算上上回,我接二连三被人找事,豪客行的管事看我都不对劲了。”祝含灵打趣起自己。 玄无忧听得瞠目结舌,她还记得上一回小龙大人在万灵岛因此赔付了好大一笔灵石呢。 她苦思了一会,突然惊醒道:“先前我不是卜过一卦吗?说什么月满则亏的,我看星河就是凶性积攒过剩,斗到酣时才难以自控。” “我与主人日夜相伴,主人就从来不被我影响。”斩星河委屈道。 祝含灵也没想责怪斩星河,何况那些被星河影响甚深的多是心志不坚的小人,又念及他年幼便被族人献祭,从此天生地养无人相教,小小年纪就心死意冷,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星河......” “那是因为小龙大人有龙雷,岂是区区妖刀就能影响到的!”玄无忧高声打断了祝含灵的安抚之语,她变得激动起来,摇着祝含灵兴奋地说着自己的大发现,“话说碧海宗暗地里歪门邪道那么多,小龙大人,你得先治治星河这问题啊。” “什么?” “嘿嘿,他控制不了自己,你就多用龙雷电电他。”玄无忧趁水木不在,无人能压住她嘴上的把门,胡乱出着主意。 斩星河眼前一亮,拍掌赞同道:“好啊,龙雷,我很喜欢的,很舒服。” 他情不自禁回忆起主人渡元婴雷劫的那一夜,自己这只小小器灵有幸得沐龙恩,在龙雷和劫雷的双重锻化之下成为了主人的本命武器。 祝含灵连忙打消这两的念头:“此事再议吧,先前发生那事,我可不能随意支用龙雷了。碧海宗与蛟族牵扯挺多,妖界那还有一支蟒族在呢,若我因此在他们面前暴露了身份,到时我性命垂危,你们......你们也不得好啊。” 玄无忧却不肯放弃,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思路一转又出主意道:“星河老长一把刀了,连个刀鞘都没有,我觉得我们可以寻件雷行材料炼成刀鞘,看看能不能压压他的凶性。” 与此同时,叩门声响起三下。 是水木过来了。 他不眠不休炼了七日丹,砸了整份材料下去还是没能摸透那清虚幻阳丹的炼制手法,难免有些受挫,脸上的轻快没有往日那般从容。 “水木道友,这是?” 水木坐定,谨慎布下隔音阵,正声道:“殷小河还真有点本事,又混入碧海宗去了,他刚才托人给我们传了消息。” “说了什么?” “很遗憾,他能力有限,暂时没有探出来碧海宗要那精魄珠做什么。”水木先道出殷小河未能找到他们想知道的答案,随后话音一转沉声道,“但是他发现千重真人一派的弟子异动颇多,如今正在组织人手,准备盘查隐灵城各个水域,尤其是——地下暗河。” “什么!”玄无忧急眼道,“那小绿他们怎么办?哎,不对,精魄珠和盘查水域,这两者会有什么关系吗?” 祝含灵想到那名力抗重担却丝毫无悔的筑基少年,忍不住叹了一声,也问:“殷小河是想求我们帮他看顾那群半妖吗?” 水木摇了摇头,他也奇怪道:“没有,他对那地很是自信的,先前不是说过,哪怕是碧海宗的炼虚老祖,都探不到那去吗?” 玄无忧“啊”了一声,摸着头纳闷道:“那话也能信吗?昨天那殷小河,老实说,小龟我觉得他有时候情绪挺不对劲的......” 不管可不可信,既然人家不开口求他们帮忙,他们也省了事不用为他奔走。 斩星河也在思索两者的关系,嘀咕道:“精魄珠,水下,难不成隐灵城水下也有秘境?” 水木摇摇头,指出不妥之处:“碧海宗与蛟族有前缘,隐灵城便是在此基础上建起来的,若水下真有秘境,碧海宗怎么会不知?退一步说,若那有蛟族留下的秘境,钥匙就不可能是半副蛟魄,我看它们盘查水域还是偷摸行事,很是不对经,但就是想不通。” 四人陷入思索之中,就着殷小河传来的一星半点消息,什么都没讨论出来。 “哎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只要精魄珠还好好呆在那,我们就还有抢回来的机会。”玄无忧最先放弃,双手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脸,扯出一个笑容,尽力地开解着大家。 他们来隐灵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大事小事遇了一堆,夺回精魄珠一事的进展却不算乐观。 主要还是碧海宗对他们四人来说就是个庞然大物,打头一个千重真人和长赢尊者,就让他们不敢直面而上,只能暗中谋划。 这东谋一榔头,西划一锤子,到头来哪边成事都不多。 水木目光投向玄无忧,问她:“我见你和那少城主又玩到一起去了,什么情况?” 玄无忧嘿嘿一笑,得意洋 42. 交友 [] “小龙大人,怎么了吗?” 玄无忧扭头见祝含灵面露纠结,奇怪问道。 她修为低,又不擅长战斗,对这种事情天然不敏感,没能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祝含灵将自己和斩星河的发现传音给了玄无忧。 “蛇妖?常思钧的契约灵宠?”玄无忧惊呼出声。 “主人,他好嚣张啊,跟踪我们也不知道把气息收敛一下,我好想揍他。”斩星河在传音阵中幽幽来了一句。 “眼下我们两个选择,一是按计划找郝俱,二是把那蛇妖钓出来揍一顿,问他是何意?”祝含灵提议道。 她断定蛇妖是单独出门,不然阴险如常思钧,绝不允许蛇妖如此大大咧咧,让他们轻而易举就察觉出异样。 祝含灵偏向第二个选择,她总觉得,常思钧对自己有所觊觎。 玄无忧灵机一动,摸着下巴哼哼一声,得意洋洋道:“当然是既要又要了,小龙大人,我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既能自然而然地拉近我们与郝俱的关系,又能钓那蛇妖出来毒打一顿......” 祝含灵与斩星河对视一眼,纷纷附耳恭听。 三人商定后,在某个路口兵分两路。 祝含灵单独一路,玄无忧与斩星河又一路。 他们看似分开,其实最终的目的都是郝俱要去的那间灵食铺子附近。 祝含灵不擅长扮演,她独自汇入人流之后,最开始是忐忑的,生怕那蛇妖意识到不对劲直接放弃跟踪,坏了他们的计划。还好在那蛇妖是个傻的,似乎就认定了祝含灵,一路都在尾随她,渐渐她也就放下心来。 最后,祝含灵带着这个“尾巴”来到自己精心挑选好的某个人稀之地。 她站定后转身,对着空气不解问道:“蛇妖,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凌厉的掌风横空出现,伴随着一声不满的哼叫,直直向祝含灵袭来。 因不宜将动静闹大,祝含灵没用动刀,而是快速结出一个防御阵拦下。 “又被你发现了,正好,本大爷也不想藏了。” 蛇妖以人形现身,他是个二十七八左右的银发青年,穿着很是清凉,领口是细长的倒三角,走动时会露出一大片蜜色的肌肤,是有些风情在身上的。 “上回你都没能偷袭成,这次我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祝含灵琢磨着,若这蛇妖无意攻击她,自己要如何才能激怒对方呢? “哎,我其实对你挺有好感的,只是我那饲主有命,我得照办,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 蛇妖浮夸地连叹几声,手上动作却不停,直接施法在此地布了个小型结界用以隔绝外界,好让自己行事得以无所顾忌。 “常思钧么,他为什么总揪着我不放,又借口说是为他弟弟出气,还是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蛇妖见祝含灵毫无担惊受怕之意,兴致颇高地挑了挑眉,又召出若干条蛇形虚影命它们攻向对面。 蛇形虚影自地面一窝蜂蹿向祝含灵的脚底。 因此处空间狭小,数十条蛇影挤到一遭乍一瞧还挺恐怖的。 祝含灵双脚凌空,灵活地避开那些争先恐后要吞食她的虚影蛇口,坚持没有用刀,而是皱着眉认真地甩出若干道普通雷术,将虚影通通轰灭。 “常思钧要抓我,而不是杀我。” “废话,杀你就不是大爷我出手了,这我能告诉你,我那饲主不爱杀人,他爱折磨人。” 蛇妖再次施咒,成百上千条虚影被他召出,从四面八方向祝含灵袭来。 祝含灵慌忙抵御。 蛇妖蓦然朝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接着一个大变身凭空冒出一颗三角蛇头来,蛇口大张,猛然吞向祝含灵—— 怪不得说要蛇妖出手呢,常思钧那家伙打的是将祝含灵吞食活捉带走的主意啊。 “长舒!你又在干什么?!”郝俱的声音传入结界之内。 蛇头被这一道声音喝住片刻。 祝含灵则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无忧总算是把郝俱给搬过来了,天知道她刚才是有多想把妖刀召出来直接砍过去。 玄无忧按计划行事,她顺利地将郝俱带过来,正准备当场戳破常思钧纵宠行凶一事。 不料奔过来先见到小龙大人被一道结界困住,她虽不知结界之内发生了什么,但周围的恐怖灵压她又不是察觉不出来,整只龟马上怂了,连忙催斩星河破开结界去帮忙。 郝俱一眼识出这结界出自常思钧麾下的蛇妖之手,更是将玄无忧先前对自己的一通哭诉放在心上。 也不用斩星河出手,他直接召出雷鸟,轻而易举地破了那结界,正好撞见蛇口大张欲要吞食祝含灵的蛇妖,心中生起一股无名怒火。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思钧的阴毒性子,到底是怎么在他眼皮底子下养成的? 就是这些妖界来的妖修吧?若无他们的影响,碧海宗怎么会......怎么会到眼下这种地步? 雷鸟奉主人之意,清鸣一声,长喙直接琢向蛇妖的大脑袋,电得它满头包。 “喂喂,停下停下,你别以为大爷我怕了你这破鸟,再琢下去我要打回去。” 蛇妖连忙将蛇头变了回去,他一看郝俱这人就感到头痛,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逃跑之意。 祝含灵和斩星河可不依。 一把血色妖刀凌空降下,强横地挡住蛇妖的退路。 郝俱大步走过来,没好气地问道:“常思钧又命你干什么?捉走她是要报上次的仇,还是什么?你不是不服他吗?为什么要帮他掳人?你们妖界那一套,到底要还要毁多少个碧海宗弟子?” 蛇妖本不欲与郝俱计较,直到听到他那一句“你们妖界那一套”,便跟吃了火药似的,再没有嬉皮笑脸,直接上手去推搡郝俱,指着对方骂:“妖界怎么了?你这话,有本事去长赢尊者跟前说一遭!” 祝含灵三人站成一排,听到长赢尊者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号,纷纷竖起耳朵。 他们还以为能从这两人的争论中听到什么碧海宗秘闻呢,结果这四个字一出,郝俱就哑火了。 玄无忧可谓蓄谋已久,她可不愿让这场硝烟轻易散去,忙凑上来拱火道:“郝俱道友,我们不过出来走走,便遭了他的毒手。碧海宗势大,我们得罪不起,但就是想知道,这家伙的主人为什么缠着我的主人不放?” “郝道友,多日不见,不知那位常盘台常道友恢复如何?”祝含灵也开口问好。 “啊,玲珑道友,多谢关心。你放心,小台受伤一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同度危真人解释过了,绝不会迁怒于你。”郝俱挣脱开蛇妖,恢复正人君子的端庄模样,朝祝含灵颔首致意,体贴地解释了一通。 想到玄无忧向自己要一个交代,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挤出一个苦笑道:“这位蛇妖长舒,虽为契约灵宠,却是从妖界那边过来的,赤帝暴风蟒族分支出身。碧海宗是万年御兽大宗,虽为庞然大物,却也少不了沉疴痼疾,有些事我也寻思不明白呢。” 蛇妖哼哼一声,在对方说到自己出身时,很是高傲地扬了扬头。 他搞不懂郝俱这位曾经名震全宗的御兽师这些年来为何偏爱胡思乱想,也无法理解对方为何对妖界诸妖隐隐敌视。 “有何不明白的?我一条蛇妖都能看出来,碧海宗的人,最怕的就是变数,连引妖界的妖修过来,都要订上一堆条条框框,真 43. 求人 [] 玄无忧与褚月少城主又玩到一块去后,曾提过一嘴,说是隐灵城要在灵蛟大祭台举办全城庆典。 这不,在城主府的筹备下,整座水城越发热闹起来,白日花团锦簇,夜晚张灯结彩,还未到庆典那几日,便已游人如织,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这庆典如何如何。 祝含灵不解为何大家会对这庆典如此翘首以盼。 万事通玄无忧热情解答:无他,财大气粗。 据她所知,这庆典规模之大空前绝后,不仅请来碧海宗三大真人并妖界两位尊者出席,还会开展一场前所未有的妖兽表演赛以娱观众,人人皆可参与其中,奖励丰厚无比。 斩星河听得极为感兴趣,追问庆典是哪一日,好腾出空来去凑凑热闹长长见识。 祝含灵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城主府喜气洋洋搞庆典,碧海宗偷偷摸摸盘水域,这两不是一家吗?一个动静搞这么大,我看是有心帮另一边掩盖......” 掩盖什么? 祝含灵只恨他们发展的另一条线——殷小河迟迟没有传来新消息。 “小龙,出了点问题。”水木沉着一张脸推门而入,他扬手示意祝含灵他们先别发问,而是接连布下两层隔音阵,这才将两只狐狸放出来。 一红一白两只双尾狐狸落到地上,幻化出人形后,对着祝含灵和玄无忧就是三下俯首叩拜。 她们正是殷小河的两个“瑕疵品”狐妖妹妹。 “我出炼丹坊时被她们堵住了路,外边还有一群水兽,说是殷小河出事了。”水木将前因道来。 “前辈,求求您帮帮我们,哥哥已经与我们失联超过十五日了!” “前辈,我们地位卑微,修为有差,也不认识什么朋友,出了事除了求到您这,再没有其他路可选了,您帮帮我们吧。” 狐妖少女们哀声苦求着,她们想求元婴修士祝含灵出手帮忙。 祝含灵为避开她们的叩拜,起身走到水木的身旁,她见玄无忧这只心肠柔软的龟妖已经听得面色不忍,一挥袖连忙用灵力扶起两只狐妖。 “先说一下什么情况吧。” 红发狐妖哭得梨花带雨,闻言一抹眼泪,柔弱道来:“先前前辈们托哥哥打听碧海宗消息,他便离开家没回来过,因忧心我和妹妹,三五日他就要托大头他们带回灵石或是口信,可眼下十五天已过,我们都没收到过哥哥的任何消息了,怎么不令人着急?” 水木算了算时间,补充道:“上回殷小河给我们传消息,是十二天前,他那时说是探听到千重真人要压什么阵,怀疑与精魄珠有关,无需我吩咐什么,他便自告奋勇深究去了。” “千重真人!哥哥只是个筑基修士,他怎么敢接近化神大能?”红发狐妖惊呼出声,急得眼泪又流下来。 “姐姐——”白发狐妖叫住姐姐,拉着她一道再次朝着祝含灵跪下,她诚心诚意叩了一个首,抬头时唇都咬出血了,“水......玲珑前辈,求求你了,哥哥对我们真的很重要的,我们认识的修士里,就您修为最高,这才将希望寄托在您身上,哪怕您不愿冒险帮忙,能帮忙打听一下也好,哥哥他很可能是在碧海宗出事了。” “不要,不帮,这不是交易内容。炼丹师,你的丹炼出来了吗?”斩星河一反常态,面色冰冷,口吻强硬,不等主人开口就率先拒绝掉两只狐妖的求助。 “幸不辱命,今日已经炼出。” 说到这个,水木难免得意,也不看眼下是什么场合,勾唇笑了笑,张开手心召出一方锦盒,再用灵力将它推到两只狐妖面前。 “我答应过你们的哥哥,无论发生何事,都会将炼成的丹交给你们,只要服下这清虚幻阳丹,你们便能像正常修士一般修炼了。” 清虚幻阳丹在前,两只狐妖齐齐僵住,她们自然知道殷小河与祝含灵一行人的交易,如今的情况可不就是殷小河没能帮上什么忙就搭上了命,对方却已经炼出丹药并信守承诺交给她们了。 于情于理,她们又有什么脸面求对方冒险去救哥哥? 斩星河低头去看他们这边动情最深的玄无忧,头一回体会到恨铁不成钢是什么心情,忍不住拿妖刀的刀背敲了一记对方的肩膀。 “一颗珠子而已,我看不上,也犯不着让主人冒险,别忘了万灵岛那回最怂就是你了,怎么,他们可怜,你想让主人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外人去探碧海宗吗?” 这一通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玄无忧差点泛滥的同情心。 “你说得对,好,好,下次也要这么点醒小龟我。”玄无忧如梦初醒,连忙站到祝含灵旁,悲愤地抹了一把脸,从善如流道,“小龙大人,我可怜她们不假,但你才是最重要的。” 哎,她玄无忧就是有这么些毛病,同情心容易泛滥还贪生怕死,所以才会不惜代价连算几道极卦蹲来小龙大人罩着自己,可不能本末倒置了。 红发狐妖双手拽紧衣裙,忍住没去拿水木送到面前的丹药,而是仰着脖子来了一通哭诉:“这药,这药我们不要了,你们就欠了哥哥的因果,他是因为你才重回碧海宗的,无论如何,他出事了就是与你们有关.......” “姐姐!”白发狐妖喝住她,直接膝行来到祝含灵面前,悲切道,“前辈,我曾听哥哥说您双目透亮,举止有仪,是心中自有准则之人,你可能不会同情我们,但我想,你一定欣赏我哥哥那种人对不对,他天赋不算好,但是上进,靠自己进碧海宗当上杂役弟子,得了管事的眼缘,被派去服侍妖界的炼丹师,还学会了几手炼丹术,结果却撞见我们这些瑕疵品,费尽心思将我们救出来,却搭上了自己的前程,哪怕是这样还尽力尽力地养着我们,他很好的,他这些年陆陆续续救下......” 见妹妹都这般苦求了,眼前这四人除了那只龟妖有点表示外,其他三个都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红发狐妖悲愤得不行,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妹妹你别说了,他们修为最高才元婴,也怂碧海宗呢,所以才会要哥哥帮他们打探消息,大头说他们已经接触上碧海宗的大师兄,才不稀罕哥哥呢,我们拿药走人!” 说罢,当姐姐的一手抓过锦盒后,就要把跪着的妹妹拽起来,拉着她往外走。 水木出手拦住,他可不是傻子,对方既能撂下这种话,他就不能让其安然无事回去。 “殷小河消息灵通,你们这些小鱼小虾知道也不少嘛,连我们交好郝俱都清 44. 真人 [] 祝含灵没有犹豫,径直点点头,解释:“他会的,此事与精魄珠的性质并不同,郝俱道友连仗势欺人的碧海宗弟子都看不惯,又怎么会袒护这种丧尽天良之妖?他心中所敬,是师门而非师承,碧海宗堕落,他比谁都心痛。” “哦?那就把事情戳破给他看吧,倘若殷小河真的折进去了,我们的事又要耽搁了。”水木的面上难得露出几分焦躁。 “说是珠子里装了我的半身,可这些天我一丝异样也无,还不如妖刀对我影响大,可见我是个实实在在的器灵,而非什么蛟族,那珠子哪怕被人用掉了,都影响不成我。”斩星河仍是无心取珠。 祝含灵摇摇头,劝解道:“万一真有影响呢?眼下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水木也附议:“我答应过要帮你抢回来的,何况你如今是小龙的本命武器,你如此消极,拖累小龙怎么办?” 斩星河接连被驳,只得领了这份心意闭嘴不提,心里又是个什么想法便不得而知了。 次日,祝含灵主动约了郝俱,见面就直入主题,将殷小河一事简言道来。 “殷小河?!”郝俱大惊,他一时难以消化祝含灵所说之话,坐倒一旁狂饮三大杯灵茶,一旦停下连手往哪里放都不知道,显然是慌极了。 祝含灵点点头,求助的目光投向玄无忧。 她不擅长欺骗,连祝家大小姐的身份都是托了几个同伴不欲多问的福才藏到现在,就不要指望她能隐瞒部分事实将殷小河可能被困碧海宗一事讲通给郝俱听了。 玄无忧向她比了个尾三指竖起的奇怪手势,接过话头避轻就重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通,最后才言辞殷切恳求道:“郝俱道友,此事我们也只是听说,绝非有意抹黑碧海宗,这位殷小河我见过的,确实是个好的,他一众弟妹眼下担忧他担忧得不行,你看能不能帮我们探听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折在你们宗了?” 郝俱长叹一口气,语气沉重道:“殷小河我认识的,曾有过几面之缘,他确实是个上进孩子,差点就从杂役转入外门了,没想他后来主动离开碧海宗,竟是因为这原因,放心吧,我会帮你们探听他的消息的。” 这语气!这承诺!没曾想给了郝俱一点时间消化,郝俱便能信了大半,这对碧海宗是有多......不信任? 水木对此感到意外,这是他与郝俱的第二次见面,没想对方竟是这样一个实在人,忍不住发问:“郝俱道友,你对此是早有怀疑了吗?怎么查也不查便信了?” 郝俱闻言连连摇头,回以水木一个凄凉的苦笑后,迫不及待辞去。 他心痛于师长们引狼入室糊涂至极的同时,也知道该有的调查取证少不了。 若那位殷小河真是失陷在碧海宗,他越晚查明,对方就越是性命垂危,他可以慢慢来,对方却等不及。 祝含灵向水木摊了摊手,为郝俱的行为解释道:“他与我们抱怨过,因碧海宗这些年与妖界往来过密,许多天赋好的弟子纷纷与妖界那边过来的妖修结契,实力是涨上去了,心却野了,宗内的风气是一年比一年散漫,哪里还是从前那个碧海宗?” “就因为这个,他对妖界那些妖修偏见极大,所以一听那虎族的炼丹师做了什么坏事,想也不想就信了!” 玄无忧也想通了其中缘由,同为妖族,她本该为妖界的妖修说几句好的,但思及那虎族炼丹师做的事,再一想常思钧那几人的恶行,顿时气馁下来。 还是那句话,妖界牛鬼蛇神确实多,碧海宗能和他们搅到一块去,就当是臭味相投吧。 不出三日,郝俱再度登门。 这一回他心情沉重得很,端正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松快之意,开口嗓音沙哑难听,他请祝含灵等人召来狐妖姐妹,邀请他们一众往碧海宗走上一遭,称是某位化神真人有意面见他们,顺便接手此事。 对此,狐妖姐妹与一干水兽自然是想都不想就会应下。 而祝含灵等人却没那么干脆,先问是哪位真人。 “飞霞真人。”郝俱答。 原来是碧海宗新脉出身的飞霞真人。 怪哉,殷小河牵扯出来的妖修一事,明眼看就是主脉的人纵容虎族炼丹师为所欲为,往远了追究也能怪分脉那群修空间法术的助纣为虐,到最后竟然是毫无关系的新脉站出来主持公平? 祝含灵琢磨着,他们不会是卷入了碧海宗的权斗之中了吧? 若涉及宗内不同派系的斗争,那是否是真的公平就有待商榷了...... “不用担心,飞霞真人与她身后的两位长老都是极为正派之人,你们若信任我,便与我去碧海宗一趟如何?你们不来的话,这两只跟个灵气漏斗似的筑基小狐分量实在不够。”郝俱看出祝含灵等人的担心,连忙发声担保道,说到最后他还双掌合十轻微地拜了拜他们。 看得出来,他是诚心想促成此事的顺利解决的。 “没问题,我们可以陪她们走一趟,最好再叫上几只水兽,如何?” 水木安抚性地拍了拍祝含灵的肩,一口答应下来后又问:“请问是何时?我手头上还有炉丹要赶紧炼出。” 郝俱怔了一瞬后下意识答:“尽快就行。” “明日午时你带我们过去即可。” 送走郝俱,四人再碰头,水木直接甩出殷小河上回奉上的碧海宗地图,让大家都记上一遍。 他仍不死心问斩星河:“若那精魄珠就在碧海宗放着,你真的没有办法感知到它?” 斩星河摇头,不服气道:“上次在秘境里,挨那么近都没反应。只有珍宝阁那回,那位法修将精魄强行炼化到她的蛟龙兽印里,我差点躲都来不及。” “那就是有反应咯,指不定碧海宗的人对它做了什么,明日你一近身,我们见机行事,没准能提前成事呢。”玄无忧最是乐观,径直做起美梦来。 第二日午时,郝俱准时出现。 他将四小只水兽和化回狐形的姐妹两直接收入袖中,再带着祝含灵等人乘着一艘长舟往水城深处进发。 “殷小河现在是什么情况?” 祝含灵无心观赏沿岸的热闹与繁华,自殷小河事发,她对那什么庆典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应该是落到了洛天尊者手上。”郝俱密声道。 “虎族那位炼丹师?” 祝含灵稍感吃惊,殷小河传来的消息不是说他要探千重真人压阵一事,又怎么会落到虎族的炼丹师手上? 忆起那日在暗河水底所见的丹方与若干药材,可见殷小河当时行事有多大胆,想来是狠狠得罪上那位炼丹师了,眼下又落入对方手里,哎,祝含灵不得不为殷小河愁上一把。 行至隐灵水城深处,到了水的尽头,便见几座连绵山峰,碧海宗就落在其上。 有郝俱的引路,一路都是畅通无阻。 也是到了碧海宗 45. 顾虑 [] 管它有心还是无意,狐妖这波当面发生的血脉崩溃,可谓绝佳的现身说法,飞霞真人若真是值得信任的正派之人,亲眼见此必然找不出理由偏袒虎族炼丹师,甚至还要迁怒为虎作伥的门人。 有水木的清虚幻阳丹,又有飞霞真人出手护持,红发狐妖的血脉崩溃得以止住,并在半个时辰后恢复常态。 她睁眼迫不及待与妹妹欣喜道:“姐姐!真的有用!我吸纳的灵气再不漏向妖丹了!” 狐妖姐妹两,一好一坏,一喜一悲,便是最好的对照组,再辅以歪瓜裂枣四小只的哭诉,无不昭示着虎族炼丹师丧心病狂,害妖不浅。 飞霞真人再无懒散之态,神情变得沉重。 她上前全面探查了一通这些受害妖兽的身体情况,再接过水木奉上的清虚幻阳丹稍作检查,无奈地叹了一声,而后许久都没说话。 水木趁势直说:“炼制清虚幻阳丹的材料是殷小河偷来的,在下用它们照着丹方炼成一炉,其中有一味材料很是奇特,不知真人能否认得?” 一粒暗沉的血滴子,被水木用灵力裹紧送至真人处。 飞霞真人郑重接过,仔细辨认一会,摇了摇头。 “炼成此丹的诸多药材中,唯有这一味最为特殊,尽管这只狐妖服丹后顺利转好,但我还是觉得不妥,此事关乎隐灵城与碧海宗,还望真人再三探究清楚。” 水木不卑不亢道来。 郝俱也上前一步为那几只妖兽请命:“真人,此事属实,情势严重,绝不能姑息养奸,让虎族的洛天尊者继续在我宗作威作福,他如此恶行,伤的不仅是一众妖兽,更有这些年无故失踪或被迫受害的人修!” 玄无忧见状,连忙示意四小只水兽趁势哭诉。 尽管飞霞真人有意收敛,但对四小只来说,化神高手随意漏出的几分威压波及到他们这,都犹如负山前行,压力大到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 可事关救出小河哥,别说难受,哪怕是拼上性命也是要照做的,大头蛇率先开口,抖着嗓子将往事道来,红鲤妖断断续续补充,其余说不出来便一通嚎哭。 狐妖姐妹两也拿出那晚求祝含灵的架势,对着飞霞真人连连跪拜,一顿苦诉后是哭得泣不成声。 她们面容姣丽惹人垂目,姿态卑微令人怜惜,飞霞真人瞧在眼里,面露深切的疼惜之情,竟是比祝含灵、水木和斩星河三人更容易打动。 只是打动归打动,飞霞真人连叹若干声气后,留下的也只是一句:“此事我已知晓,亦命郝俱去洛天那处探过一次虚实,但眼下并非挑明此事的时机。” 言下之意是,她有她的顾虑,她甚至不能直接出面向洛天尊者讨要殷小河。 郝俱不解:“真人?!妖界妖修专横至此,连您也不便管涉吗?您与两位长老富有远见,早早便约束新脉弟子与妖界诸妖修莫要往来过密,可是预见碧海宗今日之景?需知碧海宗三脉本是一体,若放任如此,他日——” “郝俱,慎言!”飞霞真人喝住对方,她甩袖走回坐榻,面色凝重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自有我的考虑,近日碧海宗绝对不能内讧,待庆典过后我必会着手处理此事。” 等等,为什么是庆典过后? 自进来便没有出声的祝含灵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郝俱同她疑虑到一处去,直直问出祝含灵的心声。 飞霞真人却答非所问:“有些事,要在地位达到一定高度后,才有权知道,郝俱,这不是你能管的。殷小河此人至关重要,绝不能放弃,我担心惊动洛天与千重,会无端挑起宗内矛盾,不便亲自出面索要,便由你——” 她说到这里一顿,眼神逐一扫过祝含灵等人后,一锤定音道:“由你和殷小河的这几位朋友一道出手搭救吧,放心,我自会襄助你们。” 水木闻言眉头微皱。 他们这行人意在精魄珠,殷小河一事不过顺势帮忙,犯不着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掺入其中。 他正欲开口,飞霞真人的目光却陡然变冷射向他。 对方率先一步质问:“怎么?你们不是殷小河的朋友吗?能求到郝俱面前来却不愿出力?” 化神真人的这番说辞压下来,水木眼下这情况,再有能耐也无法拒绝,只得应下。 “既说定你们便退下吧,这群小家伙留在此处便好。”飞霞真人说完再一挥袖,将两道符箓送至郝俱身前并嘱咐道,“切记低调行事,救出殷小河便好,莫要莫要多管闲事!” 郝俱怀揣期望热血而来,却抱着不忿心冷离去。 众人辞别飞霞真人后,并未离开碧海宗,郝俱提议他们到自己洞府一聚,好相商如何救出殷小河。 “郝道友,隐灵城城主府办的庆典,碧海宗内竟如此看重?”祝含灵冷不丁问道,她直觉这庆典有大问题。 倘若可以,她甚至想问盘查水脉一事的内幕。 郝俱不解为何祝含灵会有此问,照常答道:“隐灵城历来庆典就多,大家也喜欢,偶有几次隆重到碧海宗出面,并不奇怪,今年的声势尤为盛大,飞霞真人还......” 提及此,他也迷糊起来,虽然师父震怒之下将他赶到外门,但是宗内诸多庶务仍是由他处理,宗内若有大事他怎么会一点风声也无? “怎么?本少城主办得好,得碧海宗看重,不成吗?” 清亮的女声悠悠自上方传来,将众人吓了一跳,其中以斩星河反应最大,眼睛稍微一眯,妖刀便已拔出。 褚月自树上麻利地翻身下来,她摘下左耳垂的柳叶形耳坠,打趣笑道:“如何?都没发现我吧?从常盘台那抢来的法宝还挺好用的,下次找个化神试一试。” “褚月!”玄无忧招手问好,“你筹备庆典忙完了?” “差不多了,你们四个怎么会在碧海宗?”褚月连连挥手,走到斩星河面前笑他又草木皆兵,转头正经问道,似是想到什么,嫌弃的目光直直投向郝俱,“不会是常家那两要找你们麻烦?郝俱!你不会倒戈向他们了吧?” 郝俱连忙摆手,示意并非如此,他好声解释道:“少城主调皮,你是知道我为人的,我虽疼爱两位表弟,但绝不会由着他们胡作非为,这几位都是我的客人。” “哼,算你是个好的,正好我有空,你们做的什么客?有没有我的份?庆典一起来玩呀。” 褚月仍是那副娇蛮派头,想到什么便直说了,并不考虑自己的贸然加入会不会不够妥当。 她这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了。 郝俱是深知褚月脾性,而祝含灵一行人则不约而同忆起褚月上回变脸一事,哪里会把他们密谋之事告知她。 “什么意思?”褚月做生气状,“无忧,在隐灵城里你还有秘密瞒着我不成?” 玄无忧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转去看郝俱,示意他来解释。 郝俱支吾了片刻却是问:“少城主从洛天尊者处来?” 褚月闻言面露 46. 谋划 [] “我已提前探得殷小河被困在何处,但是仅凭我一人无法救出他。”郝俱为将计划讲清楚,在桌上摊开一张地图,他指着上边的两处地点向众人说明,“此处是宗内划给洛天尊者的洞府,洞府内有一供着异火的炼丹室。而这里,后山黄林谷,则是殷小河失踪之地,上回托了雷鸟的福,我误打误撞发现一条密道,里面有刚发生不久的斗法痕迹——” 他说到这,语气稍顿,眉目变冷,似有恨意。 “月熊,蜘蛛,我再熟悉不过了,是常思钧——” “常思钧!”祝含灵与对方交过手,清楚他有什么契约兽,郝俱只说了前半句,她便猜出。 “对,正是因为有他,我才会分外在意他留下的斗法痕迹,才能借回溯镜探得此处曾经发生什么,便是他追杀殷小河到密道中,又在下手杀死对方前被洛天尊者叫住,最后是他奉命将殷小河带入密道深处。” 水木和祝含灵相视一眼,心想总算是对上了。 殷小河先是潜到千重真人处探听消息,不妙被对方发现,派出弟子常思钧追杀,两人前后闯入密道,因洛天尊者与殷小河有旧仇,在认出他后将人半道截走,如此殷小河最后落到洛天尊者手上就说得通了。 郝俱与褚月可不知精魄珠的事。 但他们两人显然是碧海宗的异类,自发就将千重真人与洛天尊者挂上钩,认定他们狼狈为奸,并不觉得常思钧的出现是突兀的。 “黄林谷有密道?”褚月盯着地图看了几眼,不可置信猜测道,“你说那些残废的半妖是出自洛天尊者之手,这个密道不会是通向他那异火炼丹室吧?” 郝俱沉重地点点头,继续道来:“不止,里面有迷障,我无法破解,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出口确实是在洛天尊者的洞府,当时若不是有小蜃帮忙,我差点就被发现了。” 小蜃是郝俱的另一只契约兽,战斗力不强,但可织幻境,极擅隐藏。 “怕不是整个黄林谷地下,都是这位尊者的炼丹房,他与碧海宗合作量产妖修,都搞了几十年了,地方小一些还真施展不开。” 水木假意半开玩笑半猜测道,同时给坐在身旁的祝含灵倒上一杯灵茶,示意她不用出声,一切由他来忽悠。 讲实在的,到目前为止,水木挺高看这位虎族炼丹师的,对方不声不响从妖界来到衍极,在碧海宗的眼皮底下搞出这么大一桩事,还瞒得如此之好。 这不,都到这个地步了,郝俱和褚月两人所知,甚至还没他们几个外人多—— 殷小河给他们的地图,上面可是清清楚楚标注了黄林谷下有什么的! 郝俱点头,他出言说明自己与水木道友想到一块去。 黄林谷底密道中,迷障遮掩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洛天尊者作恶之地。 褚月越听眉头越皱:“郝师兄,你要我做什么?破除迷障的法宝?” “不,我已经讨来法宝了。少城主,庆典在即,几位真人和尊者不是都要出席吗?我想请你出手绊住洛天尊者,让他这段时间无暇顾及此处,不用忧心,飞霞真人是我们的后盾,她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到时我潜入密道去找殷小河,你寻个理由拜访洛天尊者的洞府,等我事成再听我指示帮忙打个配合,好让我们相安无事出来,如何?” 褚月思索了一会才缓缓点头应下,嘴上却道:“什么嘛,明明我娘亲,你师父才是我们的后盾,那他们呢!” 被她指到的祝含灵一行四人都不说话。 他们明明是迫于化神真人的威吓才会参与其中的好吧,原先只想帮忙告个状来着。 郝俱这才向祝含灵露出一个友善至极的微笑。 “玲珑道友修为高,实力强,不知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到黄林谷底探一探,我是碧海宗弟子,你是殷小河朋友,届时搭救他时也不怕产生什么误会。” 祝含灵没有当即答应。 玄无忧犹犹豫豫道:“万一此事不成.......你是碧海宗的大师兄,小龙大人却是外人一个,你还能留得命,她......” 郝俱不等她说完,立刻举掌发誓道:“哪怕此事不成,飞霞真人与我师父保不下我们,我能保证,我绝不独活。” 水木闻言嗤笑一声,面上伪装出的温和全数褪去,陡然变冷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紧紧攫向郝俱,他在审视对方,试图从对方自然流露出细微变化中看出一丝险恶用心。 答案当然是没有。 祝含灵自带天赋神通,无需观察便能察知郝俱的真心。 这回总算是轮到她站起去拍水木道友的肩以示安抚:“郝俱道友与我修为最高,出力是应该的,星河是我器灵,与我同进。至于水木道友与无忧便同褚月少城主一道如何,他们两有奇智,我会放心许多。” “小龙......” “他们能大义灭亲,我路见不平又如何?”祝含灵倒不觉特别危险,甚至因为有水木道友和无忧在外面接应而感到更加心安,“无忧是我灵宠,她同你一起,我若出什么事,水木道友你也好随机应变,来都来了,没准这就是我们的契机呢。” 玄无忧自认不是战斗派灵宠,她帮不上小龙大人什么忙,忙挤上前来眼巴巴递上一板龟甲,小声道:“这是我三哥渡劫时换下的旧甲,龟族的防御法宝,可以越阶相匹的。” 祝含灵感到好笑,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直接收下。 一旁的斩星河则是天生缺一根筋,他没玄无忧和水木想那么多,反倒暗中得意自己的器灵身份,能时时刻刻陪在主人身边。 既然主人要去,他拦不住,那天大的危险到他斩星河刀面前,不就是一句有主人就有他,没主人就没他嘛。 郝俱旁观四人互动,不由感到辛酸,瞧见身侧目露羡慕之意的褚月,感同身受之余忍不住传音给她:“玲珑道友几人,不是同门胜过同门。” 褚月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稍感不好意思,哼了一声上前拥住玄无忧,与她吹嘘道:“郝俱,郝师兄,我娘亲的高徒,正人君子中的君子,你信不信哪怕到时遇上二选一只能活一个,我师兄也会将名额让给你的小龙大人。” 说这话,褚月还抬头朝祝含灵俏皮地眨了眨眼。 祝含灵笑出声。 水木这才面色转好,勉为其难应下来:“什么时候行动?” 有他在的话,褚月那个半吊子少城主是领不了头的,到时也是看他意思行事,确实能更好照应到小龙。 “看褚月那边什么时候安排好,我们就什么时候行动。” “那就等我消息吧,你们几个就当做客碧海宗先玩几日。” 两方商定完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因褚月打包票两日之内成事,郝俱特地和飞霞真人请示过,旁人都只当祝含灵与水木两人是郝俱的朋友,来碧海宗做客来着。 水木喜静,除去炼丹一事,最喜便是读书,他炼完若干份给小龙精心准备的丹药后,便支使郝俱给他拿了些西台州的地理志来打发时间,时不时还试探问几句碧海宗祖上之事。 谁料这个郝俱,白混一个碧海宗前大师兄的名头,竟是一问三不知。 另一边祝含灵几人却是与郝俱的雷鸟折腾到一处去,他们也不走远,就在碧海宗内外门交界处,郝俱洞府附近的月光林里打转。 “哇!小龙大人!你做成了!”玄无忧故作大惊小怪捧 47. 失意 [] 祝含灵受辱,面露不甘,漆黑的双瞳眨也不眨地望进长赢尊者的眼底,誓要记住今日此情此景此人此态。 “不是。”她冷静道。 长赢尊者是第一个道破他们打算的碧海宗相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歪打正着,但无论如何,在悬殊的实力面前,祝含灵他们能做的就是果断否定。 玄无忧悬起一颗心替主人找补道:“没有的事!隐灵城与万灵岛隔海相望,我早有好奇之心,便央了主人来玩一趟,正好结识了郝俱道友,他邀请我们来碧海宗做客呢。” “郝俱?” 长赢尊者面露疑惑,她本是无心一问,哪知主宠两给出的反应与她预期并不符。 前者过于平静,后者稍显刻意,常人若听她当面提起重宝蛟魄,该是慌张讨饶或是连声否认才是...... 她审视的目光逐一扫过祝含灵和玄无忧,化神威压再度放出全面压向他们,威慑力十足。 祝含灵被迫仰起头不能有大动作,对方的威压施加得越重,她眼眸里藏着的深意就有多重。 哪怕双膝在发抖,她也不肯轻易弯折,下巴连连发颤,也不愿偏头认输,长赢尊者有意用修为碾压她,要审她话中真假,她决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与祝含灵站同一处的玄无忧,因为修为不济早早败于长赢尊者威压之下,小脸惨白快与她的发色趋同,无力跪倒后索性变回龟身,脑袋缩回壳子再不敢出来。 “呵呵。”长赢尊者笑出声,这才松开捏着祝含灵下巴的手,顺势将修为威压收了大半回来,悠悠接道,“郝俱那个愣头青,天赋还行,骨头却长反了,竟与你们是朋友?” “主人!你没事吧?” 斩星河灵力大爆发,一刀挑飞蛇妖长舒,飞速蹿回祝含灵身边,毫无畏惧地向长赢尊者摆出戒备的脸色。 祝含灵抹掉嘴角溢出的一丝血,拍了拍斩星河的肩膀,示意他放心,莫要与对方硬碰,这才回话:“郝俱道友是正直之人。” 她弯腰去捡化成小龟的玄无忧,焦急地将灵力渡到龟身上,等上好一阵功夫,小龟才幽幽睁开两只豆子眼,惊叫一声化出人形坐倒在地,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长赢尊者没去看他们。 蛇妖长舒不敌斩星河与雷鸟联手,一个不慎被妖刀挑飞落地,正瘸着一条腿含恨走来。 “长赢大人,我......” 长赢尊者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躲在衍极混日子,修为是一点没涨,你还有脸找我告状!” 长舒被骂,羞赧之余也不忘拉人垫背,主动揭发道:“阿卷比我还混呢,好多天了,找都找不着她,我这是一打二,输了也不丢人的。” 祝含灵冷眼瞧着,并不出声。 而缓过神的玄无忧左右环顾一圈,见双方对峙已消,以为蛟魄一事已经蒙混过去,很是松了一口气。 不料长舒话锋一转,话头转到祝含灵身上来:“喏,长赢大人,便是这家伙破了常盘台的空间法印,又废了常思钧两员干将,难搞得很。” “确实难搞。”长赢尊者经过一轮试探,饶有趣味叹道,“你是和姓常的有仇,还是与碧海宗有怨,怎么常家两兄弟都被你得罪了?” 祝含灵语气平淡回道:“无仇无怨,不过是豪客行斗台上,有输有赢罢了。” “你不懂,以前是无仇无怨,现下可不是,我那饲主同他弟弟,恨你恨得牙痒痒呢,连说你雷法有异,待得空一定要逮你研究个透,哎,你个器灵,莫要瞪我!”长舒没心没肺说了一大通话后,收到斩星河投来的暴怒目光,仍是没皮没脸继续道,“我是我,常思钧是常思钧,我做了他的契约兽,可没卖身给他,莫要连我一块恨上。” “什么雷法有异,不过是输不起的借口。”斩星河直言道。 “哈哈,说得对,不仅输不起,疑心病还重。”长舒附议。 他与常思钧的关系真是令人迷惑,明着是契约和被契约的关系,可总是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甚至还主动拆台说一些中伤对方的话。 这碧海宗弟子与妖界妖修的关系,果然如郝俱道友所言,早就乱了套。 “行了,就你嘴碎,整日扯我的大旗在外边作威作福,哪天被千重那几个老家伙逮个正着,本尊可不去捞你。”长赢尊者见族中小辈说得越发过分,连骂带劝道。 长舒这才住嘴不再损他那主人,改向祝含灵等人凑趣道:“玲珑仙子,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所谓不打不相识,我......” 长赢尊者本是带着长舒路过此地,不料让她撞见斩星河与雷鸟打闹,长舒见缝插针告上一状后,向来宠溺小辈的她便允了对方借自己半成力去一打二报仇雪恨,这才会遇上察觉不对追过来的祝含灵。 由此,先前的惊心一幕才得以上演。 她不欲再停留此处,挥手招来玄无忧,轻点这只憨憨万年玄龟的眉心,渡出大量灵力,将对方先前承受修为威压时所受暗伤通通修复完毕——这是长赢尊者对玄无忧这只妖族小辈的补偿。 “考验通过,本尊便放你们一马,无忧小龟,你这饲主确实不错。”长赢尊者附在傻了眼的玄无忧耳边赞上这么一句,便将她推回给祝含灵转身而去,风里留下一句,“长舒,尽快找到长卷,晚些时候一同来寻本尊。” 祝含灵目送长赢尊者离去后,眼神微黯,沉默地走在一旁。 玄无忧和斩星河联手赶走要强行与他们套近乎的长舒,再凑到主人身边,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小龙大人,你是受伤了吗?” 祝含灵摇了摇头,答非所问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我经过的磨难还是太少。” 化神,她不是没见过,这种修为祝家也能找出十来人,再往上一层就是炼虚,养父、秋凌波他们便是这个层次,她见过的高手如云,可只有今天的长赢尊者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对方无所顾忌全面碾向她的化神威压,让她胆颤,也让她热血沸腾,体内的龙丹隐隐有异动...... 一条蟒妖,竟然对她—— 可恶! 祝含灵的怒火姗姗来迟,她一个没控制住,说话时张口竟冒出一丝紫雷。 玄无忧大为震惊,一把握住小龙大人,连忙提醒道:“小龙大人,冷静,冷静!” 祝含灵也意识到自身情绪的不受控,反复睁眼闭眼几次后才缓下来。 斩星河搜肠刮肚一通,想到的解释竟是:“主人,这是你的天性在作祟。” 此话一出,三人齐齐停步,陷入尴尬的沉思之中。 正所谓蛇蟒蚺蛟龙,祝 48. 密室 [] 密道高约有一丈,宽可行一车,修得相当齐整。 墙顶均匀布置的小灯亮光不显,勉强能照清行进之路。 入口石门有异,尽管郝俱做出了解释,祝含灵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走走停停,接连两次转头去探身后。 她将灵识铺开,一寸一寸扫过他们走来的路。 郝俱不解问道:“玲珑道友,有何异常?” “星河,你有没有似曾相识之感?”祝含灵没答郝俱,反倒去问她的器灵。 斩星河点头,他也隐隐感觉身后有异。 “主人,我们直接动手吧。” 祝含灵转去看郝俱,询问道:“方便吗?刚进来就闹出动静。” 郝俱听两人都说有异,也探出灵识去查,并无收获。 但见玲珑道友神情严肃,毫无作伪之意,出于谨慎他只得同意,小声嘱咐道:“动静尽量小点。”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祝含灵拦下跃跃欲试的斩星河,取出一枚储有雷鸟雷力的珠子,两指并拢抬起后做了个反手挥出的手势。 雷力从珠内溢出,顺势搭上祝含灵的灵识,从后往前,自左向右,由上往下,全方位蚕食尽他们一行人先前经过的空间。 深紫色的雷噼里啪啦作响,越往前蹿,阵势就越夸张。 祝含灵不敢放松,随时准备续上新珠。 “主人!”斩星河惊喜地叫出声,妖刀当即脱手,朝着某个方向直直射去。 “停!停!”对方自知败露,连忙显形。 巴掌长的小蛇原是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挂在墙壁的边沿,为躲祝含灵用雷力铺下的天罗地网,它不得不匆忙移动形体,不料就是这时被斩星河找出破绽,封喉一刀说射便射。 无奈,他只得结阵挡下,再乖乖化出人形。 郝俱望去,面色大变,尾随他们的竟是常思钧的那条契约蛇长舒! “玲珑仙子,是我是我。”长舒没骨气地向祝含灵讨饶道。 “你自己跟来的,还是常思钧他——”郝俱慌忙追问。 长舒连连否认:“莫慌,我那饲主并不知情,我是自个来的,玲珑仙子,劳烦解一下呗~” 祝含灵亦有意节约用电,闻言将雷阵收回。 但她可不会放过这只窥探她踪迹足足有三次的蛇妖,心念一动,妖刀锐不可挡的刀锋便直指长舒。 “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豪客行偷袭,锋芒毕露,灵食街跟踪,故意放水,这一趟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我差点被你瞒过了。” “这不是每次都没成嘛,厉害还是你厉害。”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郝俱厉声问道。 长舒嘿嘿一笑,试图推走那柄快要戳到自己眼睛里的妖刀却无果,只得老实交代:“我早说了,我对玲珑仙子有好感,尤其是今日一事过后,我是钦慕得不行,想结交来着。” 郝俱听罢,没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们这些妖修,真是......” 斩星河却不买账:“想结交?那你还去捉我主人,还向那个女人告状,我可不信你。” “说了几次了,我是我,常思钧是常思钧,你们有怨,我以后不给他办事便成了。”长舒为自己辩解。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话行事根本不把自己当灵宠。 今夜他们是有正事要做的,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条赖皮的蛇妖上,祝含灵思及此,把长舒的处置权交给郝俱。 她因长赢尊者一事,对赤帝暴风蟒耿耿于怀,懒得理会这只主动送上来的蛇妖。 最终一行三人变四人,郝俱与长舒达成共识,暂时同行。 壁顶灯光昏暗模糊,只能映亮附近的一小段路,长长的密道由此忽明忽暗,前方危险难料。 四下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再无其他杂声,安静得让人无端心惴,长舒最先受不住这种沉寂的氛围,自顾自说起笑来。 郝俱领头,行进了大约半柱香时间,他脚步一顿,转头向众人解释:“前面是迷障,我上一回没有准备,连撞数个死胡同,差点就走不出去,最后还是在灵宠的帮助下,闭着眼直直走通出去。” 走通不难,但是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 他们要做的,是在迷障之中找到一条通向秘地的正确之路。 待众人服下提神醒目的丹药后,郝俱麻利地取出用于破除迷障的法宝—— 一盏雕饰古朴大气的铁质小灯,灯内所困是一缕翻腾不息的紫色异火。 长舒眼前一亮,语气带酸道:“富裕还是衍极富裕,随便拉个人修,出手就是地阶法宝。” 祝含灵也瞧了一眼那法宝,很快察觉到眼睛有不适之状,谁知连眨两下后不适感就烟消云散了,她只得暂时作罢不再深究。 “跟紧我。”郝俱提着灯打头走。 他们提前服下丹药,又有法宝助力,密道的迷障自然是不攻自破,接连几次百步转弯后,他们都没有遇上死胡同,一路很是顺畅,郝俱不由面露喜意,这回同上次完全不一样。 如此走到最后,众人来到一扇巨大的石门之前。 灵识无法透过石门,郝俱只好将耳朵凑近,凝神屏息下能听到里面传出的细碎杂声。 淙淙的流水声,若有若无的拍打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祝含灵率先打量完石门:“上面有法阵,你会解吗?”不会的话她打算以力破之。 郝俱对着门上所刻的法阵端详片刻,随即取出一本册子翻阅,他一面翻一面对,费了好大劲才得到结果:“找到了,就照着这个解阵吧,我太久不看阵法书,一看一个晕。” 他僵硬地催动灵力去解阵,不料连试几次都没能成功,只好求助祝含灵。 祝含灵仔细瞅了一会,照葫芦画瓢对着石门画出解阵,天才如她,竟然一次做成。 法阵被解开后,祝含灵也不用妖刀,直接单手去推石门。 嘎吱两声巨响之后,门里的世界向他们敞开。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位于地底的炼丹房,阴冷却宽敞至极,四尊炼丹炉一字排开摆放,只有一炉仍有余火。 祝含灵越过方形水潭,抬头望向三面墙壁,心中大撼。 每一面墙都向里挖出若干纵横排列整齐的盒状空间,里面陈放物品不一,有死物,亦有活物。 一眼能认出的是各种型号的生灵骸骨,再是被困其中活得浑浑噩噩的各色妖兽,最后是...... “道友!!”猛烈的敲击声自上传下,有人注意到祝含灵他们的到来,激动地直喊道友,却因情绪太过高涨喊劈了嗓子,“救......救......咳......” 郝俱受到的冲击要远比祝含灵重,他做梦都没想到,堂堂御兽大宗的地底之下会有这样一个炼丹房。 待他抬头寻见敲击声的源头时,更是目眦欲裂——竟有几个人修也被困在墙上,无形的结界封死盒口,将他们的逃生之路牢牢堵住。 长舒亦是不可置信:“开什么玩笑,你跟我说这是虎族那位尊者暗地里的炼丹房?他......他......” “这么多炼丹炉摆在这,除了他还有谁?”斩星河断言。 事不关己,亦不关主人,斩星河对眼前所见毫无触动,堪称他们之中最冷酷无情之人。 “我们先找殷小河。” 祝含灵见郝俱心神大乱,一心想着先救出那位求助的人修,她也不好拦着,只好叫上器灵同去搜寻他们此行的目标。 因为殷小河是他们的旧识,他们便先入为主以为要在这上千困盒之中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可时间一分一 49. 争吵 [] 倘若男修所说为真,两条蛇,里面一条,这里一头—— 若它原先是人,难道是殷小河不成? 祝含灵脑袋都要大了,心里直呼这碧海宗真是混乱。 蛇妖长舒乍一听那人修的话,才放下来的心又高高悬起。 一个疯狂至极的猜测裹着浓浓的不安在他脑海凭空出现,吓得他面色发白,竟是不敢踏入门内。 少了他,斩星河无人可拦。 发狂的白蛇亦不遑多让,谁出现在它的视野中,它便要攻击谁,神智不清的它才不管打不打得过,一通毫无章法可言的撕咬和甩尾接连袭向斩星河。 “星河,别下死手。”祝含灵嘱咐道。 “我来对付他!”郝俱亦是方寸大乱,他怕这妖刀器灵下手没个轻重,直接送走这条疑似殷小河的白蛇,忙飞身过来接替斩星河,与那莽撞的白蛇过起招来。 斩星河哼了一声,回到祝含灵身边,他们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门里传出蛇妖长舒愤怒至极的一声长啸。 两人面面相觑,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得,今夜一行,危险没遇着,荒诞的事倒是一件接一件。 长舒步履沉重地从门内走出时,身上所盘竟也是条雪白大蛇,除了体型有差,那颜色,那花纹走势—— 与那条被郝俱用水球术困住,不得不缩成一团的赤目白蛇是怎么看怎么像。 它们表面看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条蛇,精气神却是截然相反。 盘着人的那条精血有亏,虚弱得别说化形,连本体大小都无力控制,大脑袋垂得低低的,若不是有长舒双臂托着,怕是盘人都勉强。 被困住的那条则毫无神智可言,它体内明明有充沛的灵力,却好似完全不会使用,任其暴走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势头,哪怕是落到这个地步,它也还是不肯放弃,双眼猩红以头砸地,砸得脑袋都瘪下去一块,头破血流也不以为意,瞧着极为渗人。 郝俱看不过眼,抬手召出他那只名叫小蜃的契约兽。 巴掌大的五彩圆蚌摇摇晃晃来到困住白蛇的水球边上,谨小慎微地开出一道细细的蚌缝后,几缕青紫迷烟缓缓从里飘出。 那头发狂的白蛇在吸入迷烟后,果真渐渐镇静下来,沦陷在小蜃为它织就的迷境之中,不再做出以头抢地的癫狂行为。 “你过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局面镇定下来后,祝含灵挥手召来那似是知悉不少内幕的男修,命他将所知之事简言道来。 “他!他原先是人!人修!绝不是什么化形的蛇妖,他被捉来那日我正好清醒,亲眼瞧见那个魔鬼替他炼出现在的蛇身,先是服药,再是换血,换的她的血!”男修一谈起此事,情绪便不受控,激动得双目泛红,害怕得两手直颤,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他指着拢住长舒的巨蛇道,“这蛇妖,一条雌性的蛇妖,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被捉来的,我只知那天,那个魔鬼用了邪法,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寸一寸地从人身变到蛇身,太......太荒谬了不是吗?” 依着他的形容去联想,祝含灵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惊惧地连打两个冷颤,不住摇头,誓要将那不堪言状的画面甩出脑海。 “他有病吧。”斩星河当即骂出声。 这哪里是炼丹师,哪里是妖修,这是邪修吧。 “洛天尊者!他......他竟胆大至此,敢对长卷出手,是没把赤帝暴风蟒族放在眼里吗?!” 长舒听罢,心中蹿起滔天怒火,恨不能立刻带着族妹到长赢尊者面前,将虎族的恶行通通道出。 事涉亲族,长舒再无法维持先前高高在上的淡漠面孔。 他没有料到,在洛天尊者这里,他们蟒族的后辈同那些不起眼的、低阶的、远不如他们的妖兽一样,都是能随意处置的。 郝俱沉着脸,许久都不发一言。 他脑子乱成一团,气极之下竟是什么都想不通,忆起这段时日遭受的一连串打击,郝俱难免生出一种错觉,他的道心隐隐来到了破碎的临界点—— 宗门并非他理想之中的净土,再怎么为师长们开解,都无力阻止他们的形象在他心中逐寸坍塌。 长舒同样想通这一点,怒火不由迁向郝俱,若不是身上趴了条蛇,他必然要扑过来一通狠揍:“此为衍极,若不是你们碧海宗容许,洛天尊者绝不敢做下此事,是主脉的,还是分脉是,又或是两者皆有,与那虎族勾结在一块炼这些邪丹!” “若不是你们这些妖界过来的妖修,行事放荡不羁,作风五毒俱全,勾得弟子们无心刻苦修炼,碧海宗的风气又怎么会轻易败坏至此。”郝俱心里压力过大,一时难以自持,主动摔掉君子的面具,一改常态咄咄回道,“什么主脉分脉,虎族蟒族,你充什么傻,都是一伙的,蛇鼠一窝懂吗?你那长赢尊者与我师伯往来密切,她未尝不知此事,只是她没想到,火会烧到她的后辈身上来!” 他修御兽一道,自幼在御兽大宗长大,天生妖兽缘好,与妖兽亲和度高,在他眼中,万千妖兽自有其独到之处。 所以他最恨的便是这几族妖修。他们将妖界的恶习带来碧海宗,认定自他们以上同为妖族,自他们以下弱肉强食,将妖兽划出三六九等,引得年轻弟子盲目追捧,拖垮一代又一代。 师长们失去初心管教不力,弟子们心浮气躁攀比成风。 郝俱作为大师兄,自然也知近些年来,宗内隐隐形成的某条不成文规矩—— 无法契得一位妖修做灵宠之人,愧为内门弟子。 最初他天真地以为,是度危真人那边引渡来更多妖界的妖修与碧海宗弟子投缘结契,但事到如今,他还不明白吗? 不过都是洛天尊者在众位大能的包庇下,为满足他自己的私欲,丧心病狂造出的成品罢了。 两人各执一词,争吵不停。 祝含灵作为局外人,情绪要稳定得多。 对于这事,她只会有两个态度,一是痛骂洛天尊者丧心病狂,二是可怜殷小河救下的那些无辜半妖,哦,眼下还要再加上殷小河本身。 至于碧海宗与妖界诸妖修的恩怨,她管不着。 但人有亲疏远近,比起蛇妖长舒,祝含灵更亲近郝俱。 她知道郝俱实际是个什么脾性,眼下言语过激不过是因为情绪失控,稍有些口不择言罢了。 “别吵了,都停下,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事!” 祝含灵呵斥完毕,与斩星河上前,一人拉开一个。 她简单粗暴地将一道鸟雷砸到情绪上头的郝俱脑门上,好生劝道:“郝俱道友,醒醒,该干活了,想想殷小河怎么救,这几个人修怎么带走,还有那些快瘦成干尸的妖兽又如何处理,这可是你碧海宗的事,你得自个管。” 郝俱果然被她砸醒 50. 撞见 [] 水木与玄无忧所知并不多,在郝俱那边传来讯息前,他两再怎么商讨都是做无用功。 思及此,水木索性放弃,将注意力放到室内的陈设上。 洛天尊者的炼丹房,据说供有碧海宗专门为他搜罗来的异火。 要知道,在修真界中,异火这类灵宝,但凡品阶稍高一些,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试问哪个炼丹师不想炼化一道异火辅助炼丹? 水木当然也不例外。 “地阶的异火?” 水木在紫金炉前站定,用破妄眼去瞧被供在炉心之中的那缕黑白双色异火,很是吃了一惊。 褚月侧目看过来,颇为自得道:“没错,地阶的异火,好像叫什么阴阳鼎沸火,听我娘说是碧海宗祖上传下的,洛天尊者来了也只有借用的份。” “是吗?”水木半信半疑。 据他所知,碧海宗以御兽立派,多与妖兽打交道,从前仰仗蛟族相助扬名,如今依傍妖界诸妖立威,有一支修空间术法的分脉已很是稀奇,竟然还有地阶异火传承? 想到昔日万灵岛上,千重真人能厚颜将蛟族秘境称作碧海宗祖传之地,那眼下隐灵城城主这句祖上传下,应该也有水分。 “你是炼丹师,眼馋得不行吧?”褚月逗趣道,她对着紫金炉比划了一下,“不过都说是借用了,这一块有专门的宗内法阵照管着,千万忍住,别乱动,省得惹来麻烦。” 水木被褚月的话及时劝住,他静静地端详着那缕异火,越瞧越觉得有诡,心念一动,那粒曾转交给飞霞真人辨过的血滴子就横空出现在他手心之上。 他直觉,这味他看不透的药材,就是出自这道异火,且只能出自这道异火。 有趣,有趣得很。 那位洛天尊者,借碧海宗的异火,将自身的一点虎血炼成这味血滴子,而这血滴子入药炼成的清虚幻阳丹,又刚刚好能解那些瑕疵品妖修的血脉失衡之症...... 这只虎妖,所图绝非小事,碧海宗与他勾结,哪里是合作共赢,纯纯是为虎作伥。 水木目光投向几乎是毫不知情的褚月。 褚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恼问:“干什么?” 水木摇头付诸一笑。 毕竟碧海宗再怎么烂,都与他没关系,这异火他确实眼馋,可褚月的话说在前头,他想动也动不得,还是寄希望于日后有缘得遇其他异火吧。 一旁的玄无忧远没有水木淡定,自踏入炼丹房起,她便无故忧心,主动提出要算凶卦,却没有得到有用的卦词,无奈只能等待。 她频频问:“褚月,我们还要等多久?” 对方被问住,眼睛瞄向她先前借助法宝找出的密道入口,犹带疑惑回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时辰了,无论情况如何,都该联系我们才对。” 她取出一面巴掌大的法镜,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向他们展示郝俱那边确实是无事传来。 “这法镜不会失灵吧?”玄无忧嘀咕道。 “怎么会,你的小龙大人不是也没找你?”褚月说完再稍一思索,也是觉得不对劲,犹犹豫豫提议道,“再等半柱香,别管什么惊动不惊动了,我们主动找他们,不行就......下去?” 玄无忧没等到小龙大人通过灵宠契约传音,只得怏怏点头,与褚月凑到一处,两人皆不设防。 “快闪开!”水木最先发现不对劲,当即朝着褚月身后半空之中的某个位置召出一个水阵,用以抵达对方狠狠攻过来的赤色利爪。 “哪里来的狐妖?”玄无忧后退半步,惊叫出声。 明明一切都按他们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怎么炼丹房内会凭空传来的一只狐妖? 多亏水木的警醒和出手相助,褚月躲过一劫,她避开后连忙去看玄无忧所说的狐妖—— 发间露出两只狐耳的妙曼女修自深紫色的圆形法阵中钻出,双手化成狐狸的利爪,本欲掏向褚月后背,却被水木一挡,在撕碎掉对方召出的水阵后稍作停顿。 褚月的目光转到狐妖身后的三条赤红尾巴。 咦,这只狐妖,怎么有些眼熟? 赤发,三尾,空间法阵...... 这不是常盘台契约的那只灵宠吗? “常盘台那家伙,他不会又是在瞎琢磨什么空间法术,意外撞到我们这吧?”褚月不可思议道,“那他胆子挺大,都捉弄到洛天尊者这来了......” 狐妖乍一出现,便一言不合攻向他们,又哪里会给褚月留出喘息的时间,当即化出三个分身做出攻击的架势。 褚月忙道:“等等别打,那什么......常盘台的灵宠,叫什么来着,你看看我是谁!” “褚月少城主?你们缘何在此?”狐妖柔媚的声音轻轻响起。 “还谈什么?直接动手,她主人找过来就坏事了。”水木召回傀儡无极,单手持剑便要攻上去,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制服这只狐妖。 狐妖避开水木的一剑道:“主人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如狐妖所言,此时的碧海宗内,有两人结伴往洛天尊者洞府方向赶来,不是谁,正是她的主人常盘台,以及她主人的兄长常思钧。 “哥,我那狐狸被传到洛天尊者那去了......” “你又胡闹!父亲夸你有天赋,你还真当自己是天才,上回反噬的苦头,还不够你吃?才刚好又折腾到尊者那去!”常思钧指责弟弟。 “上回!上回是因为那个女的还手,我......我才受伤的,这次不是学乖了吗?只拿我那狐狸练手,真出事了我就把契约一解。”常盘台说起上回那事就烦躁,还欲辩驳什么,发现兄长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幽深,连忙讨饶道,“哥,你帮帮忙呗,我那狐狸还是很听话的......” 常思钧只得点头:“你走运,洛天尊者昨日有事外出,你那狐狸没惊扰到尊者,传音叫她等着吧,我带你过去捞她,啧,说到灵宠,长舒那条蛇又不知去哪里鬼混了。” “长赢尊者的后辈呢,血脉和实力都那么好,却和哥你结了灵宠契约,斗法时帮上大忙不就行了,我倒也想找个这么样的。” 常思钧闻言嗤笑道:“也就那样吧,太不服管教了,你压不住这种的,到时谁是主人,谁是灵宠还不一定,哼,等过些时候,我去寻个既听话又能打的。” 两人很快赶至洛天尊者的洞府。 常思钧首先察觉出不对劲来,他一道术法下去砸醒几个呆愣如在梦中的侍奉弟子,再一问,很是纳闷:“褚月?” “哥,是幻梦!褚月有这么个法宝,我见过的,快快快,我们进去捉她把柄!”常盘台认出这是褚月的手笔,不由面露喜意,连忙传音给兄长,“哼哼,我们先别声张,悄悄看她要做什么,日后她再想压我们......” 苦褚月久矣的两兄弟默契对视一眼,并不点醒那几个侍奉弟子是褚月对他们出手,而是由常 51. 玄乎 [] 再说回祝含灵这边,因郝俱决意解救困于墙中的众妖兽们,他们不得不将大量灵力耗费在破除结界之上。 如此碎掉七八道结界后,饶是回灵丹管够,祝含灵还是有些吃不消了。 “郝俱道友,我们是救不过来的,尽快出去找你们飞霞真人,央她出手更快。”祝含灵提议道,“夜已过半,别忘了还有人等我们。” 郝俱自与蛇妖长舒吵过一场后便沉默许多,他也清楚祝含灵所说方为上策:“你说的有理,再救几个吧,天亮时按计划离开就是。这些妖兽精血亏损如此严重,我是担忧它们撑不到以后。” 祝含灵点头,转去看团在水球之中的殷小河,琢磨着对方若是这个形态的话,能不能用妖兽袋带走。 长舒在安置好误打误撞救出的族妹后,同样将目光锁定殷小河,他不客气地要求道:“这家伙我要带走。” 祝含灵闻言只觉荒谬,没有搭理对方。 “他换的是我族妹的血!” “那又如何,他也是受害者,我能将他托付给飞霞真人,为什么要选你们?” 祝含灵头也不抬驳道,她正欲拿出妖兽袋,尝试着将化成大蛇的殷小河装入其中,却被斩星河的异样打断—— 妖刀猝不及防脱手,垂直摔落到地,砸出沉重的响声,身为器灵的斩星河失神片刻后,也不管他的本体如何,直奔主人所在。 “主人......我......” 斩星河艳丽的面孔挂满茫然与无措,他像是一只迷路的小兽,惶恐不知往何处而去,瞥见祝含灵视之如救星,循着本能贴近。 “星河?” “主人,我们拿不回珠子了。”斩星河靠过来,双手抓住祝含灵的一臂,他垂下头将脑袋抵上去,似在隐忍着什么,“我感觉到了......我说过的,我只当主人器灵的。” 祝含灵大惊。 精魄珠内的半副蛟魄可谓斩星河的半身,若蛟魄被人使用,星河有所感知是理所应当。 但观他情态,不会是要受召合体吧? “玲珑道友,这是发生何事?” 郝俱自然也注意到祝含灵这边的突发情况,生怕又出什么意外,连忙追问。 “喂——”长舒猛然瞪大眼睛惊叫出声。 与此同时,祝含灵身后的水球瞬间炸开,困在其中的蛇身殷小河再度支棱起来。 距离他最近的祝含灵反应极快,扶住斩星河飞身避开溅向四面的水波,伸手召回妖刀,警惕望向异变之中的殷小河。 雪白的蛇身陡然变粗变长,很快便超过供他妖血的蛇妖长卷,但也不停下,持续暴涨直至一颗巨大的蛇头挨近洞顶。 令人惊诧的是,他躯体上那完全复刻对方的纹路也发生了变化,走势重组后形成全新的图样,除去大面积的留白,再难说二者有相似之处。 赤红的眼珠转动,猩红的蛇信嘶嘶作响,长尾狂躁地抬起再拍向地面,他凭本能行动,将祝含灵视作他的猎物,当即扭动着身躯向她吞来。 “怎么又异变了?”祝含灵劈出一刀以赶退对方,不料无果,她这才发现殷小河最大的变化,不在蛇身,而是他已无师自通,学会如何驾驭体内所含力量! “金丹......不,是元婴!”长舒不可置信喊道,要知道,他的族妹长卷修为不过是金丹! 那虎族的炼丹师,到底做了什么? 人修突变为妖修也就算了,实力竟然还往上提了一个大境界,若实力提升如此轻易,怪不得那炼丹师要在背地里与碧海宗密谋做下此事。 祝含灵对此更是惊奇。 她可是殷小河的旧识,对方被捉来时修为也才筑基,洛天尊者替他换了一条金丹蛇妖的妖血,修为进阶到金丹也能理解,可眼下又是发生了什么? 不渡雷劫,直接结婴! “他的力量好奇怪。”斩星河缓过神来道。 “星河,你好了?那边——” 斩星河站直,冲主人点点头,面露松快,扬眉吐气宣言:“我说过的,我只当斩星河刀的器灵,那蛟魄与我一分为二时,年岁尚小,哪里比得过我与妖刀伴生的上万年时间,想召我,远着呢!” 说罢,他蹿入妖刀之中,跃跃欲试道:“主人,用我吧。” 祝含灵无奈持刀对上硕大无朋的蛇妖,心想这是个什么事情,黄林谷地底密室最大的危险,竟来自他们要搭救的人。 密室空间有限,殷小河的蛇身便占去一半空间,他用原形斗法,破坏力强,闹出的动静也大。 祝含灵与殷小河修为不相上下,双方大开大合打起来,过上百招勉强战平,前者胜在灵活且势猛,驾驭自己所持力量更得心应手,后者赢在身长无所顾忌,灵力磅礴远超一般元婴。 两人打得痛快,旁人却遭了殃,毕竟殷小河的体型放在这密室中,说一句泰山压顶也不为过。 长舒要护他那不省人事的族妹,郝俱得保他救出的三个人修并几只妖兽,两人都腾不出手相助祝含灵。 斗法余威波及之处,无物不倾,炼丹房很快乱做一团,几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因室内灵压过盛,一道笼罩整间内室的结界悄然升起。 待祝含灵与斩星河联手耗空殷小河灵力,好不容易将他击飞拍晕过去时,众人才知大事不妙。 “果然是殷小河。”祝含灵俯身飞到因灵力耗尽变回人形的殷小河身旁,瞧见正是那张熟悉的面容,很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感慨道,“他力量来得玄乎,好在是头一回当蛇妖,用起灵力毫无顾忌,我才好打赢。” 另一边郝俱的脸色却是不大好,他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取出法镜欲联系褚月他们,岂料百试不灵,传讯如同石沉大海。 祝含灵闻言,连忙尝试用灵宠契约传音同在碧海宗内的玄无忧,同样无果。 众人一番探查,这才发现那道坏事的结界。 蛇妖长舒恨道:“早该离开的,这下好了,走都走不出去了。” 几个获救的人修互相扶着,亦是一脸沮丧,他们本以为能逃脱此地,没曾想是空欢喜一场。 “只守不攻,这虎族的炼丹师还挺有想法,反其道而行之是吧。”祝含灵恍然大悟道。 她先前便觉得不对劲,那炼丹师也太心大,如此保密之地也不设任何防守力量,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呢。 52. 应验 [] 有灵宠契约牵引,迷障困不住祝含灵,只消半刻功夫,她便赶至玄无忧所在之地,撞见碧海宗常家兄弟两欲对玄无忧三人下手。 “无忧!” 祝含灵高喊出声分散掉常思钧的注意力,接着使出一式雷声大雨点小的刀诀迷惑住对方,再趁此机会飞身跃到玄无忧身旁,将腿软得跌倒在地的她拎起。 “我来迟了,你没事吧?” 玄无忧得救,当即泪目,满腹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情,她也知眼下并非倾诉的时机,摇头以示并无受伤,登时化回龟身躲入小龙大人袖中。 常思钧意识到上当时,玄无忧已被救走,他只得怒目看向出手坏他好事之人,不料见到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顿时气道:“竟然是你!他们!他们是那日同你一伙的人。” 祝含灵微笑不答,横刀劈了过去,拉开双方的距离转去帮水木他们。 “蜘蛛,月熊,快去拦她。”常思钧将两只灵宠召回身边,命他们优先攻向祝含灵。 因两人在豪客行打过一场,常思钧是知道祝含灵这散修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不敢掉以轻心,自身也持剑追了上去。 打住!这气息—— 常思钧转身回望,正好与追着祝含灵而来的长舒对视上。 他眉眼狂跳,意识到这两人极有可能是从炼丹房那边过来的。 “长舒,你怎么在这?还同她搅到一块去?” 长舒不欲同他做戏,单刀直入反问道:“你又为何在这?你的目的也是那炼丹房?是来救人,还是要害人?” “你什么意思?”常思钧冷下脸来,他与长舒结契多年,彼此都清楚对方脾性,也懒得再做表面功夫,开口嘲道,“你在干什么?别跟我说你要当一条好蛇,见不得那些妖兽受害,不惜跟我翻脸也要解救他们?” “你还说有脸说!我若不是误打误撞闯入此地,你还要瞒我多久?”长舒见他那饲主毫无悔意,思及长卷惨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与郝俱斗起法。 怪哉,御兽师与契约灵宠反目还闹到这种程度,主宠关系奇怪至此,放眼衍极也称得上一句稀奇。 祝含灵这边遇上两位老对手,当然是没在怕的,她很快就制服住那头熊妖,再一刀挑飞玉面蜘蛛,救下受困的水木与褚月。 “小龙,你那边情况如何?” “出了点意外,但是问题不大,你们呢?”祝含灵说话时,视线先后扫过常家兄弟二人。 无论是被斩星河压着打的常盘台,还是与蛇妖长舒缠斗到一处去的常思钧,他们能出现在这,又追着水木道友几人攻击,必然是外边也突发不测之事。 褚月抢先开口,将他们在洛天尊者洞府内的所遇简单说来。 她先后经历玄无忧不离不弃的拉扯和水木的持剑相护,最后又被祝含灵这位从天而降的小珑大人救下,一时感动得不行,在心中自发将祝含灵他们视作生死之交。 “郝俱呢?姓常的这两个,特别是那叫常思钧的,天呢,我真感觉他要对我下死手。”褚月心有余悸道。 祝含灵点点头:“常思钧知道太多,他肯定不会放任我们离去的,所以要先把他制住,再挟持他离开此地,这是最紧要的。” 水木不无赞同,附议道:“让郝俱带殷小河过来汇合吧,等出去一切都好说,哪怕有人执意追究此事,还有碧海宗其他人挡在我们前面。” “郝俱道友等不来我,应该会过来的,不过......他们人有些多,除了殷小河还有其他人修和诸多妖兽。” 玄无忧回到主人身边,安全感顿时爆棚,闻言也敢从祝含灵的袖中钻出,豆子眼不解地望向那边的蛇妖长舒,好奇问:“还有什么人?话说这蛇妖怎么在这,他不是常思钧的灵宠吗,两人就这样打起来了?” 祝含灵想到先前所见荒谬之事,不由扶额叹了一声:“说来话长,反正对我们有利就是,我先去帮帮他。” 她叫回斩星河,提着妖刀就加入到斗法之中。 常盘台已废,交由褚月和水木制住。 常思钧全场修为最高,有实打实元婴中期的实力,又有两只强劲灵宠相帮,若不是他实力上最大的倚仗蛇妖长舒反水跑到对手那边,祝含灵与斩星河联手可能打不过火力全开的他。 他们这群人人妖妖,在狭窄昏暗的密道之中交起手,数十招后明显可以看出是常思钧那方先落入颓势。 常思钧无奈躲到月熊身后,命他以身做肉盾,好让自己有喘息的功夫。 “长舒!你这条没脑子的混蛇,当我的契约灵宠还敢对我出手,那你就不要怪我下狠手。”常思钧缓过来后探出头,目光狠狠盯向蛇妖长舒,咬牙切齿骂道。 真是可恶,这条蛇发起疯来,比那位长赢尊者还要难搞,果然,契约灵宠一事,忠诚与服从,远比实力要紧。 长舒哼了一声,满脸无所谓,嘲弄道:“怎么?你要用契约来压制我?” 常思钧眼神变厉,狠下心肠要放逐这条如长反骨的蛇妖,当即调用灵力去动灵识之中的那道灵宠契约,有意毁契。 长舒但笑不语。 “噗——” 常思钧喷出一口鲜血,他捂住胸口,满脸不可置信看向长舒:“为什么是我受反噬,你,你们妖界动了手脚?!” 水木与玄无忧旁观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心想,真是好一出诡戏,没想比失衡的主宠关系,更要不堪设想的还得是混乱至极的灵宠契约。 但其实也不全是这样。 祝含灵转去看长舒时,发现他多多少少也受了影响,几乎是常思钧吐血那一刻,长舒瞬时失去半副灵力,也不知是填了哪里的漏洞,致使他一个不防就将蛇尾漏了出来。 那蛇尾横扫过来挨近祝含灵时,斩星河瞧见着,当即无情劈出一刀,吓得对方飞速收回。 “哈哈,当然是长赢大人怕你们碧海宗的这些家伙同你们先辈一样烂,借着定规矩的名头想故技重施,暗中改契背刺妖族,所以不得不未雨绸缪嘛。”长舒逞强着边笑边道,“那啥,玲珑仙子,他交给你了,废了也成,留一条命就行。” 祝含灵避开长舒的目光,她从对方的话里听出那两人的结契从一开始就是互相提防,便默默在心里给这条蛇打了个翻脸无情不可深交的标签。 不过话已至此,那常思钧本就不占上风,还自己作死受到契约反噬,这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缺,祝含灵哪能放过这个制住对方的机会。 她走近对方正欲出手,尚未来得及做什么,便有三人同时开口劝拦。 “哥!你!你不能废了我哥!” 常盘台不似他哥那般能顶事,说到底就是个被惯坏的少爷,他全程听下来虽是什么也没听明白,但这不妨碍他护着兄长:“那谁,玲珑仙子,我道——” 水木微微垂眼,一脚踩上常盘台,压得对方说不出话。 哈,不说他还差点忘了这家伙在豪客行炸过小龙的仇。 第二个出声劝拦的是褚月。 她似乎是信了祝含灵会听蛇妖的话将常思钧废掉,连声劝道:“小珑大人,别,这是碧海宗的事,他是碧海宗的人,虽然可恶,但你若废了他我怕那些长老真人要撕了你,我找找有没有什么法宝......” 至于第三人,则是因实在等不及,不得不带一帮人过来与祝含灵汇合的郝俱:“玲珑道友,烦请手下留情,让我来对付他!” 他将那条从头晕到尾还收不回妖兽袋的白蛇丢回给长卷,将雷鸟召出后便攻上去打。 祝含灵一阵无语,要知道,她本是没想做什么的好吧! “郝俱!又是你!”常思钧惊叫出声。 他这表兄真是生来克他的不成? 两人互为表亲,少时关系亲密,齐齐拜入碧海宗主脉,他择千重真人为师,郝俱则是入了隐灵城城主之眼,他们由此走上不同之路。 他承认,他对表兄的感情早就变质,他不仅羡慕郝俱得掌门父女人心,可以逐渐接手宗门庶务,还隐隐嫉妒郝俱在御兽一道上比他更有天赋,甚至恨郝俱假清高爱做烂好人,总认定他落入泥潭之中终日痴心妄想要拉他一把! “洛天尊者所做之事,桩桩件件,你全然知晓是不?甚至不惜亲身参与!你对得起你所修的御兽一道吗?思钧,你实在......”郝俱厉声指责道,不过说到后边语气一轻再轻,满腔都是无可奈何的失望之情,“实在无可救药。” 他放出威压,迫近接连受挫精神稍显恍惚的常思钧,抬手命雷鸟放出若干道雷。 诸道长雷纵横交错,重组为笼,将常思钧牢牢围困住,郝俱一声命下,雷笼往里收缩—— “啊!”常思钧的惨叫声响起。 祝含灵和斩星河这两常常与雷打交道的见状,惊奇得面面相觑。 这幅惨样,若是龙雷还可以理解,区区雷鸟之雷,威力何以至此? 水木将两只的眉眼往来收入眼中,好笑地摇摇头,传音解释:“郝俱所为,在常思钧眼中,折磨他的□□是其次,摧毁他的骄傲才最致命。” “郝俱,郝表兄,你——” 常思钧情绪越发激动,眼底泛起丝丝血色,他恨极的目 53. 身世 [] 众人脚底下的无名大阵,在拖入祝含灵三人后,逐渐归于平静直至消失,若不是少了几人,说大阵没发动过也不足为奇。 不,不对,不止祝含灵三人掉入了阵中! 水木眸子微微眯起,目光锐利如刀锋直射常思钧,他率先注意到对方的那只月熊也消失在阵中。 而位于他身旁,失去褚月管制从而重获自由的常盘台,也正慌忙地去探灵宠袋中的狐狸:“狐狸?我那狐狸没放出来,怎么也被拽到底下去了,哥!哥你在搞什么?” 电光石火间,水木隐隐窥见大阵之用。 常思钧放话要褚月无法活着出去,所以触动密道之中的机要大阵,但同褚月一道消失的家伙里—— 场上诸多妖兽,唯有狐妖和熊妖中标,雷鸟、玉面蜘蛛、蛇妖长舒和龟妖玄无忧都安然无恙。 再想想洛天尊者这些年做下的恶行,殷小河被迫化蛇的短暂遭遇,小龙极力隐下的血脉底细,答案呼之欲出。 洛天尊者设下的密阵,意在肃清血脉混杂之人。 它极有可能是为事发后迅速消灭证据所用,或者说,它本就是对方特地设来处理诸多失败品的手段。 不妙!阵中必定危险重重! 水木意识到这一点后,面上不由带出愠怒。 他当即飞身跃至常思钧面前,召出灵剑直指对方。 见这家伙不出所料又有解契的征兆,水木想也不想一剑就戳过去。 “你倒想得美!” 水木大力拨出插入常思钧心口的灵剑,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扯到身前,掰开他的嘴巴强喂下一瓶封灵丹。 郝俱怒不可遏,衣袖下双拳握紧青筋暴起,气得脸都涨红一大片,他也不拦水木,任由对方给常思钧喂下丹药,最终还是气不过,上前重重扇了常思钧一记耳光。 “你......你......你真是小人,小人中的小人,褚月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没本事冲我来,倒去祸害她,那是什么阵?快说!” 走到这种地步,常思钧哪还有退路。 他破罐破摔,不再挣扎,哂笑一声,混不吝道:“讨厌啊,我最讨厌她了,她不就是会投胎,找了个好妈?我早就不想捧她了,资质奇差不说,性格还娇纵,任性起来无法无天,一条半吊子的破蛇罢了,还想当隐灵城少城主,做梦去吧!” 郝俱听得眼前一黑。 常思钧他!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眼见对方在崩坏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郝俱心如刀绞,再难认下这是他从小相伴的表弟常思钧。 “蛇?什么蛇?褚月她——” “对啊,她哪里是人修,她就是一条血脉有缺的小蛇妖罢了,多亏有个城主娘为她遮掩,求丹求到洛天尊者跟前去,说来好笑,她自己是蛇妖,最不待见的妖兽竟是那些蛇。”常思钧恶意满满地向众人道出褚月的身世秘辛,“知道底下是什么阵吗?是化神大能布下的鬼手杀阵喔,专门用来绞死残次品的,褚月那身板,你觉得能撑多久?” 他说完这段,又转头眼神挑衅看着水木,阴阳怪气道:“封了我的灵力,让我解不了契是吧。呵呵,死掉一只无关紧要的熊妖而已,对我能有多大影响?不过啊,真是意外之喜呐,我弄褚月,还附赠一只小散修,唔,她也是混血,混的什么?蛇?鸟?还是——” 水木没等常思钧说完就重重踢倒对方。 他一脚踩上常思钧的面部,当着郝俱的面冷笑着俯身去揪对方的头发,反讽道:“撞上你这种贱人,真是有够晦气的,真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废物?” 常思钧恨极,双目激动到泛红。 他没曾想自己会落魄到这种地步,区区金丹修士也敢将他踩在脚下,自觉受辱,万念俱灰之下不愿吭声。 谁料心口骤然剧烈疼痛起来,他忍受不得,惨叫出声。 与他同样情况的,还有他那弟弟常盘台。 长舒旁观完这一出戏,深深啧了一声:“没了,那两只灵宠没了,你们这些做主人的当然要难受,哎,只是可惜了玲珑——” “炼丹师,太好了!小龙大人用灵宠契约传讯我了,她说暂时无事,褚月与殷小河都同她待在一处。”玄无忧神情激动地冲过来报喜,理所当然打断长舒的唱衰。 水木闻言,眉眼一挑,又狠狠揣上一脚狼狈到极点的常思钧,嘲弄道:“听见了吗?废物,留你一命,我要小龙她们出来亲手了结你!” 与此同时,鬼手杀阵中,祝含灵等人的情况正如她向玄无忧传讯那般,称得上一句相安无事。 这并非是说阵中没有危险,相反,此阵杀意极重—— 但凡有人落入其中,位于阵中的若干道涡旋利风就会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它们争先恐后抢夺着闯入者们,势要将猎物攫取到本体中心绞杀而死。 祝含灵有所防备,乍一进来就眼疾手快撑出防御阵,这才避开急速冲撞过来的一道飓风。 她不仅护着自己,还主动将褚月和殷小河纳入到阵中,凭一人之力对抗诸道漩涡飓风。 褚月站在防御阵中,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个漫无边际的土黄色空间,往上看看不到天际,往下瞧只能瞧见茫茫一片黄沙,四周同样辽阔无垠,此地除去肆意作乱的涡旋气流,似乎再无他物。 迷茫关头,她突然惊叫出声,手指前方,同祝含灵颤声道:“我......我看见了,前面是常盘台的狐狸,她......她被飓风撕碎了。” 祝含灵眯起双眼分神去看前方,不仅瞥见狐妖的一截断尾,还瞧见常思钧那头月熊正勉力撑起灵力铠甲抵御无孔不入的风刃—— 令人沮丧的是,他没能坚持多久,因他在灵甲受损时未能及时补缺,风刃趁此寻到破绽侵入,很快月熊便发出第一声惨叫,他在两道飓风交叠的涡旋之间流转几次后,完整一只熊进去,出来便只有十七八块碎肉,下场凄惨如同狐妖。 祝含灵目睹全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哪里还敢分神,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没撑好防御阵,他们三人也碎得七七八八。 “就......就是防御是吧。”褚月面色煞白,忧惧过甚,说话时声线接连抖动,“我......我找找防御法宝!” 她是隐灵城少城主,深受掌门外祖和城主娘亲疼爱,身家丰裕得很,当即翻出七八件防御法宝,也不管是什么品质,但凡能起一点用,她就往祝含灵撑起的防御阵上套。 托褚月的福,祝含灵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抓紧时间恢复灵力的同时,不忘通过灵宠契约传讯玄无忧,将阵中情况简言交代完再报了个平安。 得知祝含灵能联系上阵外的玄无忧,尽管只是单向,褚月还是喜不自胜,她深信,只要不失联,只要苟住性命,外面就算闹翻天了去,她那城主娘亲也会来救她的。 祝含灵同她一道掉入阵中,实在是万幸中的万幸。 褚月想通这一点,学着玄无忧感激道:“小珑大人,还好有你!” 祝含灵颔首,向她坦言:“不用客气,我也是对你有所求,若护不住你,独活我一个,也无人会来救我。” 她说完,又觉得此话并非全对。 今非昔比,怎么能说无人救她呢? 她明明有两个同伴在外边为她的安危忧虑,他们是有心救她,却止步于修为不济,力有不逮罢了。 防御阵外的飓风似乎不知何为气馁,持续地卷过阵边,不停歇地撞上阵界,到最后竟将裹着祝含灵几人的防御阵当成圆球,在大大小小的涡旋间来回传递它们。 祝含灵顿觉压力倍增。 讲实在的,他们能撑多久,她心里也没底。 斩星河自妖刀钻出,瞧见一旁犹在昏睡的殷小河,奇怪问道:“他怎么还没醒?” 祝含灵闻言去看躺倒在她脚下的殷小河,探出灵识寻摸一圈,摇摇头道:“我没感觉有问题,哎,这家伙,真不知道是说幸运还是倒霉,我们特地来救他,眼看就要成功,哪知会同他一道落入阵中。” 褚月这才想起玄无忧今日给她算的凶卦卦词,结合眼前情境一猜,当即苦下脸:“我有个不好的猜想,我们可能真得关上一段时间。” 她将三句卦词道出。 54. 争辩 [] 祝含灵不解褚月的失态,见她激动至此,只得安抚道:“你冷静些,这只是我的猜想。” “我——”褚月还想说什么辩解,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她偃旗息鼓,频频往祝含灵身上看,犹疑问道,“你是妖修?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怪不得你会帮殷小河他们。” “不是。”祝含灵想都没想就否认了。 她帮不帮殷小河,和她是不是妖修,是不是龙族没有任何关系,她和她的同伴是为精魄珠而来,这只是顺势帮忙。 但褚月那一句“放着好好的人族不当”,和斩星河一直以来对回归蛟族的坚决抗拒,让立志修龙身的祝含灵感到一丝迷惘。 那日在钧天洞府,水木道友点破她在长龙角时,她是什么心情?她服下一枚融灵丹,在识海中亲眼瞧见自己的龙角后,想都没想就认下此事。 她好像很轻易地,就从人族投身到龙族。 为何? 是因为她想斩尽因果,连种族都要舍弃? 是因为她慕强,渴望拥有龙族的力量? 祝含灵不自觉的分神,让防御阵隐隐不稳,褚月和斩星河连忙去唤她。 “主人!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我......我那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恶意的。” 祝含灵回神,赶紧调动灵力去加固防御阵,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想事情分神了。” 褚月摆了摆手,哪里会介意此事。 她同玄无忧交好,在祝含灵面前从没摆过少城主的谱,更不要说如今她的性命还牵系在祝含灵身上。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褚月更觉头晕目眩,她厌恶地看了几眼群魔乱舞的外面,收回视线后强忍着不适,主动开口道:“小珑大人先前是在想我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吗?” 祝含灵摇摇头,她想的是自己,不是褚月。 既然对方主动提起,她也顺势问:“为何?” 她看得出来,尽管有防御阵护持,褚月还是很难适应阵中的恶劣环境,这位隐灵城少城主,修炼资质不如何,又不能吃修炼的苦,为人修若想证得大道是难上加难。 若能选择,倒不如去做更注重血脉的妖修,觉醒个什么天赋神通绝世血脉,道途可能会更通畅,落入困境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斩星河也提起了兴趣,猜测:“你讨厌妖修?” “没有,我若讨厌,哪里会同无忧交好?我只是讨厌妖界来的那些妖修而已,特别是蛇妖......不,本少城主现在最恨的是洛天尊者!” 祝含灵也猜:“妖修不能继承隐灵城吗?我看你对隐灵还挺维护的,对碧海宗归属感倒不强。” “你这话说得有理。”褚月闻言稍怔,赞同地点了点头,但这不是她的答案。 两人又猜了几轮,最后还是褚月没耐住,直接道出:“我有娘亲爱我,祖父疼我,外人奉承我,我在众星捧月中做了这么多年的人,我哪里能接受自己是个异类?” “异类?据我所知,衍极人治,再没有比西台州这边更宽容妖修的地了,你娘亲还是隐灵城城主,谁敢把你当异类?”祝含灵疑惑得很。 褚月比祝含灵还不解:“小珑大人,你真奇怪,问题不是谁把我当异类,而是我褚月不想做。我现在的身份,家世显赫地位尊贵,在隐灵城和碧海宗都能横着走,我乐意与亲近我爱护我的亲朋是同族,你说我可能是妖,我哪里受得了这落差?” “倘若做妖能变强呢?我听无忧说你父不详,但你母亲是天之骄女,她择中的伴侣极有可能非常出色。” “我......我又不执着于变强,倘若真如你说那般,我娘才不会瞒着我。小珑大人,你先前说你勉强算是妖修,这是真话吧?”褚月眼睛一转,反问道,“你莫不是说的你自己?父母中有一方是妖族?你继承的是妖血?我说嘛......你这么天才,怎么还是个散修!那我同你可不一样。” 祝含灵眼神微黯。 她的不一样,和褚月口中的不一样可不同。 斩星河将主人的情态瞧进眼里,有些无措。 他凑近祝含灵,忐忑问道:“主人也想让我变得更强吗?我......我......我应该要那珠子——” “没有,你别胡想。情况不一样的,那份力量对你对我因果都太重,我们不同他们玩就是。”祝含灵打断斩星河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回话褚月,“你是有地位,有人爱你,你才对人族认同度这么高。” 褚月微愣,想要张口辩解。 祝含灵又打断道:“我没觉得这不好,大家都这样,你是,我也是,他没准也是。” 说到底,她也是因为身负龙脉才会接二连三引来水木道友、星河和无忧的追随。 再说,她若修成龙身,便天然尊贵。 她的选择,和褚月的选择,其实殊途同归。 “唔......” 众人几次三番提到的殷小河,无意识发出呢喃,他似乎快要醒来。 “啊啊啊啊啊!” 飓风再一次将防御阵掀到空中。 连续翻转下,少了斩星河提拎的殷小河将醒未醒,连防备都没有,当即遭难,一面晕一面惊叫出声。 “我......我这是在哪里?” 祝含灵将灵识探过去检查对方的修为。 妖丹稳定,修为牢固,殷小河还真成了元婴修士,若洛天尊者没做手脚,这幅变化下去没有严重的后遗症,他岂不是撞了大运? “玲珑前辈?” 祝含灵点头回应,解释道:“你终于醒了,这是洛天尊者设在密室的杀阵,我们几个被困住,一时半会出不去呢。” 殷小河虽然醒来,但仍觉头痛欲裂,他抚着脑袋回想:“洛天尊者他,他对我做了什么?我.......我怎么结婴了?这这这是妖丹?” 他的经历太过魔幻,记忆难免会错乱。 “常思钧追杀我——” 殷小河的回忆才起了个头,就突然打住。 他可没忘,他与祝含灵等人是有交易在前的,眼下事主就在面前,他犹豫着要不要说。 毕竟旁边有个隐灵城少城主在。 “嗯?” “珠子......”殷小河示意祝含灵看向褚月。 提到这个,祝含灵不由泄了气,她摆了摆手,语带无奈道:“已经被用掉了,估计碧海宗要一团乱,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褚月听得莫名其妙,但见祝含灵和殷小河都含糊其辞,她如今还要仰仗祝含灵,便识趣没有追问下去,反而是问起殷小河的感受,誓要将先前的话题进行到底。 同褚月想的不一样,殷小河不悲反喜。 他对睡一觉醒来就变成蛇妖这事接受度奇高,哪怕要焦虑,也是忧在有没有后遗症一事。 有弟弟妹妹们的遭遇在前,殷小河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向祝含灵补救问道:“玲珑前辈,请问水木前辈那边如何?我妹妹们她们还好吗?倘若能顺利出去,不知我能否找前辈检查一番?” 斩星河却笑出声:“你修为比炼丹师高,还 55. 解阵 [] 隐灵城庆典当日。 地处水城中心的灵蛟大祭台附近,早早便人满为患,热闹非凡,可以说全城几乎过半的人都涌到此地。 他们之中有为一仰碧海宗三位真人尊容而来的人修,也有慕妖界两位化神尊者威名而来的妖修,还有报名妖兽表演赛的诸多参赛选手,但更多的还是那些单纯为赏玩游乐而来的闲人。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庆典开场。 礼花齐鸣八十一响后,盛装打扮的隐灵城城主踏水而来。 她美名在外,每一次露面都会引来城中居民的热情追捧。 雍容闲雅的城主将食指放在唇边比了比,欢呼骤停后,接连几声不可名状的兽鸣自水底幽幽传出。 祭台四周的水面自此荡起波纹,大圈套着小环,层层叠叠,愈演愈密,一只通体晶蓝的巨型海兽遽然破水而出,腾跃至半空之中,掀起几丈之高的水帘,矫健翻身后再度入水。 “啊啊啊啊是城主的吞星鲸兽!” “好......好美的颜色啊,听说是极其少见的深海巨兽,没想连鸣叫都如此玄妙。” “快看隐灵的那些水兽,一只只都像是被震住似的,眼睛眨都不敢眨,真是稀奇。” 鲸兽的惊艳出场,再度引发热潮,观众赞不绝口。 紧随其后的是长赢尊者,两条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质的巨蛇簇拥着她出来,祭台底下的诸多蛇妖雀跃不已。 展翅有两丈长的深紫色雷鸟裹挟着漫身雷电翱翔于空,盘旋一圈后飞速缩小,落到披斗篷的度危真人臂上。 震耳欲聋的一声虎啸后,洛天尊者骑着他的三眼双翼黑虎,扬着笑容向众人招手,高调入场。 雪肤花貌的飞霞真人携着她的六尾白狐款款走进,行过之处花香弥漫沁人心脾,引得众人皆面露醉色。 重真人抚着美须髯含笑压轴出场,他身旁除去一青衣弟子,并无仙禽灵兽伴身造势。 围观者正觉奇怪之时,千重真人才姗姗挥袖做拂尘状。 恍惚间,源源不断的浓郁灵力向他们扑面而来,众人如入梦境,无人不觉飘飘欲仙。 沉溺其中的人,或紧闭双眼,或恬然微笑,或喜形于色,或面露痴狂,各自陷落在自己的梦中。 一刻钟后,千重真人再度拂袖,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他们齐齐看向真人,真人微微颔首,将通身斑斓的圆蚌召至掌心之上,好言:“这是我送诸位的一场好梦。” “好厉害的蜃兽!” “轻而易举就给几万人布下幻境,还是一人一梦,碧海宗的御兽术果然不容小觑。” “几位大能的出场真是让我等过足眼瘾,今年的庆典办得这么盛大,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哈哈。” 场面再度热闹起来,呼声一波接一波。 人群之中水木同郝俱站在一处,他冷着一张脸观完全程,因心中牵系小龙,实在无心欣赏:“我看这庆典没什么稀奇的,无非人多些,声势浩大些,为何重要到两个人都推辞不开?” 郝俱也参不透师尊和飞霞真人的所思所想,他无法回答水木的问话。 蛇妖长舒冷不丁从他们身后冒出来,幽幽赞同道:“我与长赢大人说明此事时,她亦是如此解释。” 祝含灵、褚月和殷小河被困鬼手杀阵后,郝俱他们因为实力不够,无力救出,只能去搬救兵。 可无论是震怒至极的飞霞真人,还是视女如命的隐灵城城主,都没能即刻动身救人。 今日这个庆典,几乎绊住了所有人! 水木沉着脸,越想越不对劲,可无奈他身边这两只一问三不知,还无比信任他们口中的真人尊者。 小龙曾同他说过,庆典搞得如此隆重,怕不是有遮盖什么的嫌疑。 遮盖什么呢?隐灵城,或者碧海宗,要说还有什么秘密,他所知的就还剩蛟族一事。 那枚精魄珠,碧海宗如此大张旗鼓也要抢到,想必是有什么大用,难不成就用在此时? 至于用在哪里? 水木垂头,瞧见水面映出自己不知何时挂满躁意的面容。 “郝俱,我有事离开一阵,弄完马上找你,你最好说到做到,庆典开幕完马上带着你那师尊去救小龙她们!” “水木道友你要去哪?再有一炷香时间就好,只要玲珑道友撑住,我师尊下场马上就......” 水木走得太急,郝俱话都没说完他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长舒看呆:“他也奇怪,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急得过玲珑仙子一事?” 众人不知的是,出席庆典的不过是诸位大能的一道分神。 他们的真身,正齐聚在隐灵城某处秘地的水下。 水深之地,生灵罕见,万籁俱寂。 发须皆白的碧海宗掌门神情庄重地俯视着正下方。 九枚足有剑长的幽寒冰钉重重钉在特地算出卦位上,构出掩藏多年从未见过天日的古老血阵。 “终于要解脱了......”碧海宗掌门低声叹道。 两万年前,碧海宗的先辈们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宗门元气大损不说,更是自此与蛟族恩断义绝。 心高气傲的蛟族不甘算计,恨极之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尽管他们已经落魄到百不存一的凋零局面,同族仅存的炼虚大能也不愿退走避难海外,而是在隐灵城水底祭出精魄布下阴阳游移大阵,将碧海宗气运锁死,自愿舍去转生之机,誓要削尽对方气运,让碧海宗亲眼瞧着本家宗门一日日败落下去。 正如那位蛟族大能所诅咒的那般,失去蛟族助力的碧海宗,再无法全力统御水中诸兽,实力大打折扣。 眼看着隐灵城水底的阴阳大阵始终运转如常,众人无不恐极,千方百计想要自救,却因阵涉气运,不能强行毁去,若想减缓衰落速度,只得通过人望补运,直到有朝一日寻得解阵要法。 故这些年来,碧海宗哪怕迁址群山,也不能舍下昔日水城,甚至还要另设城主府将隐灵城经营至欣欣向荣,同时对外倾力打造碧海宗御兽大宗的好名声。 但蛟族舍命祭出的阴阳大阵威力实在恐怖,碧海宗的没落是无可避免的,为寻出路,宗内势力出现分化,最终形成三脉,正是擅御水中诸兽的嫡系主脉、无心御兽专修空间法术小有所成的分脉和半路合入碧海万兽皆御的新脉。 往前数一万年,碧海宗主脉得知蛟族遗留在衍极的某个秘境,存有一枚精魄珠。 这精魄珠内封半只蛟魄,正是解开阴阳游移大阵的关键。 他们想方设法终于探得秘境所在,却苦于没有信物,无法进入。 世上再无龙,蛟族早已灭,他们去哪里取得用于开门的龙蛟信物? 无奈,碧海宗只得监视起秘境,心存侥幸,伺机而动。 终于,碧海宗等来转运之机,在秘境大开时当机立断派出宗内几位高手奔赴万灵岛,这才没有错失精魄珠。 既已取得解阵关键,碧海宗掌门亲自出手,联合妖界两位尊者,甘愿舍去一半修为,换来九枚幽寒冰钉解构出阴阳游移大阵所在位置和具体图样—— 若无意外,庆典当日,便是他们碧海宗翻身之时! 碧海宗掌门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祭出赤色精魄珠。 他要越过血阵肆无忌惮施加过来的恐怖威压,用灵力将精魄珠强推至血阵阵眼之上。 位于掌门身后的两名弟子,正是千重真人和隐灵城城主。 前者神情庄重,不见半分快意,凌厉的目光专注投向精魄珠。 后者也是如出一辙,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思,似乎另有烦恼。 长赢尊者虽为外人,却也罕见地心系此阵。 比起身旁虔诚的碧海宗师徒三人,她更像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绝大部分冰钉便是出自她手,她同千重有交易,此阵若解,阵中残余蛟魄必须全数归她。 至于其他三人,亦是神态各异。 代表新脉的飞霞真人,对解阵执念并不深,她是受新脉两位长老之命才来此地,要亲眼见证碧海宗的改运。 余下的度危真人和洛天尊者,一 56. 异变 [] 祝含灵不信邪地取过妖刀,妄图强行收回器灵。 妖刀横卧在她的手上,一阵剧烈颤动后,昭示不详的血色刀身无端泛起诡异红光。 祝含灵意识到不妙,将妖刀握得更紧,连忙注入灵石刀身。 她毫不犹豫就加入到斩星河的阵营中,以主人的身份同他一道对抗精魄合体的本能。 “主人......我......我......” 斩星河不愿回应另外一幅半身的召唤,强撑之下,灵体疼痛犹如撕心裂肺。 他在一番自我挣扎后,落得个衣领凌乱,发丝潦草,眼底泛红的下场,艳丽的脸庞盛满狼狈,可怜得很。 祝含灵瞧着于心不忍,却不知如何才能帮他。 她唯一能做便是如星河所愿,一股脑将灵识注入刀身,以助他一臂之力。 甚至急病乱投医,动用那向来有奇效的龙雷,可惜无用,斩星河的痛苦不减,反倒更甚。 这对主人和器灵实在够倔,倘若水木在场,想都不想就要劝小龙放手,让斩星河放弃挣扎直接回归蛟身。 既到眼前这种地步,合体又如何,又当器灵又做蛟族有何不可呢? 斩星河也参不透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有自己的意志,向来是不愿合体的,只是他从前对抗起来都是心随意动,轻而易举。 眼下这般艰难还是头一回,他模糊感觉到有一股外力强行介入到这场合体之争,却道不出所以然来。 斩星河一把捉过祝含灵的手臂,将脸贴了过来,实诚地向主人吐露心声:“主人,我......我真的要回去了,我真的不想合体,我不愿承认几万年前那只蛟是我,他们对我那么坏,我为什么要回去?” 器灵天真至极的一句反问,直接击中祝含灵的心防。 她感同身受地抱紧斩星河的脑袋,一咬牙,狠下心来直言道:“星河,你听着,你是我的本命武器,你要受召合体,我还相安无事,这说明事情本身并不坏。我现在还太过弱小,无法完全掌控你,你.....就算你回归蛟身,只要你不想,我们到时候想法子再拆开就是。” “主人......”斩星河愣住,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不受控地堕入妖刀之中。 祝含灵见状抽回灵识,任由妖刀在防御阵中横冲直撞。 她清楚,妖刀是想冲出杀阵,可她心里实在没底,那股强行召唤星河回归本体的力量,是不是强于杀阵? 还有就是殷小河和褚月...... 祝含灵忐忑地将目光移回到让她应接不暇的两人身上,她犹豫着是否要主动放开防御阵。 殷小河蓦然转成蛇妖,没有传承的他,稍有不慎就会灵力失控,直接变回蛇身。 不过这回他体型控制得还算好,只占据了防御阵的一角,盘着半身蔫头蔫脑的样子。 祝含灵立时欣慰,很好,是个乖的,殷小河这回总算是保有自我意识了。 至于褚月,碧眼竖瞳,蛇鳞爬满半张面孔也不知。 她还以为她是在杀阵中待得过久,不适感被无限放大,这才如此难受。 “玲珑前辈,我想起来了......水底下,你们的那枚珠子要拿去解阵,解的......还是那位大人的阵。” “小珑大人,我......我怎么那么难受呢?” 那位大人?哪位大人? 祝含灵隐隐约约记起,殷小河当初在暗水道向他们自白时,好像是提过一句借某位大人的力量? 但眼下不是较真这个的时候,祝含灵凑近他们直言道:“我的妖刀不对劲,我......我要开防御阵,放心,我不会放弃你们的,先让我——” 殷小河蛇身陡然立起,急速涨粗,脑袋变大,不受控地绕到祝含灵身前,蛇信子一突一突,他慌张得大喊:“玲珑前辈,我不对劲,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我怎么在变大?” 祝含灵只恨自己犹豫,没能赶先一步将他们劈晕。 而妖刀势头如此凶猛,哪怕祝含灵不主动解阵,他最后也能直接撞出。 想到这里,祝含灵连忙将玄无忧送出的玄龟龟甲召出,再单手聚出一团龙雷,心中暗道一声对不住后,预计攻向殷小河和褚月两人。 因为心系星河,祝含灵再无意深究他们是缘何才会异变,只想着打晕他们用龟甲护住,以免再生意外。 但事情显然超出她的控制。 几乎是同时,祝含灵的龙雷方触及殷小河暴涨的蛇身时,对方就翻脸无情,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长长长粗,硕大无比的脑袋顶上防御阵阵面也不曾停下一瞬。 那股祝含灵反复提起的玄乎力量再度附上殷小河的妖身—— 他修为一飙再飙,竟然直接超过祝含灵,短短几瞬便来到元婴后期。 祝含灵的防御阵再拦不住他! “好险......” 在殷小河即将撞破防御阵的那一刻,祝含灵抢先将其解掉。 她不再管能耐变得比她还大的殷小河如何,而是一把抓过难受得话都说不出的褚月,直直往龟甲中躲,避开飓风的无差别攻击。 透过缝隙,祝含灵瞧见一白一红,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径直奔向杀阵阵顶—— 他们要直接破阵! 殷小河化身巨蟒,体型突破常规,修为直逼化神,甚至还有往上涨的势头。 他实力强劲至此,□□的诸道飓风一时半会拿他无法,要祝含灵说,这家伙没准真有可能冲破杀阵。 妖刀则是早有离去之意,却因主人再三按捺,如今有巨蟒领头,他正好趁势直追,一路尾随。 “我......”褚月变得神志不清,无意识发出痛苦的喃声。 祝含灵那时情急之下,直接捉了褚月的后领就往龟甲中躲,她眼下正犹豫着要不要也追上去,借机逃离杀阵。 一股滑腻冰冷的触觉突然自手掌传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哪里还有褚月,只有一套空荡荡的华衣和一条碗粗半丈长的小黑蛇罢了。 “嘶嘶——” “褚月?你话都不会说了?不会真的是吃洛天的丹药吃出问题来了吧!” 祝含灵顿觉抓狂,趁褚月这条小蛇还未反应过来,连忙聚出一道细雷砸到蛇脑壳上,意图弄晕对方。 碧海宗一游,她遇见的意外是一个又接一个,眼下她刀都快丢了,哪还有精力搭理此事,索性眼不见为净。 穹顶传来连续几下撞击声,间或长刀划破气流的破空声。 祝含灵下定决心,当即带上晕过去的小黑蛇,御着龟甲扶摇直上。 当然,在这期间发生的几件要事,她都毫无遗漏,全数告知候在阵外的玄无忧。 “咔嚓——” 杀阵将破。 玄乎,实在玄乎! 化神大能设下的杀阵,她和殷小河两个元婴从里面破不开,郝俱他们几个从外面打不破,所以才会去搬褚月的城主娘亲或者是飞霞真人来救。 哪知殷小河这家伙,异变后如此生猛,三撞就破开杀阵,谁敢相信他半月之前还是个平平无奇的筑 57. 混乱 [] 祝含灵听闻玄无忧的话,顺着她所指的几个方向都看上几眼,惊道:“怎么倒下去一大半?殷小河又没大开杀戒......” “瞧着和褚月差不多呢。” 如玄无忧所言,底下好些个碧海宗弟子正围着他们无端陷入昏迷的灵宠急得团团转。 涉及妖兽,天上飞的,陆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祝含灵沉默片刻才幽幽道:“我猜这些妖兽都服用过洛天的丹药,炼丹师,实在恐怖。” “确实,经此一回,小龟我再不敢乱吃修真界的丹药。”玄无忧深有同感唏嘘道,“这些妖兽......若真是出自洛天之手,其实是不该存在的。” 祝含灵点头,御剑朝妖刀蹿出的方向去,很快便离开碧海宗,重新踏入水城。 饶是玄无忧提前说明隐灵城可能有大乱,祝含灵也没曾想会是这个混乱场面。 禁飞限制失效,隐灵城上空赫然出现一个三角形状的巨型阵法,构成阵法的灵力呈现为红到发黑的颜色,很是非同寻常,阵法安静地悬在天际,并未降下威压,疑似无害之物,可对众人而言,单是它的存在就足够诡异,城中人惶惶不安。 因是庆典日,水城中过半的人都聚在祭台附近,他们后知后觉发现半空之中突现的异状,在向垂坐幕后的几位大能讨要说法不成后,哪里还有心思作乐。 “我旁边有妖修突然显形晕倒在地!” “这边也是!” “不会是顶头的阵法搞的鬼吧?” “真人们为什么不出面回应?” “.......” 人群中的几句高声之语犹如惊雷,无情落下重重搅乱众人心神,祭台四周顿时乱作一团,有修士已经打算率先离场,却被城主府提前派出的私卫队拦住。 “快看!有巨蟒凌空!” 体型惊人的白色巨蟒摇摆着长身疾速掠过祭台上空,化神威压肆无忌惮外放,行过之处,哪怕隔着稍长一段高空距离,底下修为不济者和普通人也刷刷跪倒一片。 如此便让人更加慌乱,城主府的私卫队再有能耐,也只能暂时看住祭台附近的修士,对与城中其余地方是鞭长莫及。 接二连三的修士或御剑或骑鸟兽飞至空中,胆小者逃离,胆大者直奔三角大阵,讲义气者寻来祭台,好心者向碧海宗山门报信去。 空中诸剑乱飞,陆上众人齐哗,水面波澜频起,隐灵城再不复祝含灵初来之时的宁和静好。 祝含灵亦御剑加入其中。 她目标明确,妖刀去哪,她便往哪。 但她越跟越觉得不对劲,这头巨蟒怎么与星河一路同行,难不成他们目的地是同一个? “殷小河!”祝含灵尝试唤动巨蟒。 对方一个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她又去呼沉入妖刀体内的斩星河。 除了一句拖长声的主人,再无回应。 玄无忧爪子紧张捏住祝含灵的袖口,忐忑问到:“小龙大人,前面......前面好重的威压,我看无人敢近,我们真的要追过去吗?” 不少修士同她们一样追至此地,在感受到前方水面传来的巨大压迫感后,果断放弃,只在附近徘徊着。 “那边是什么地方?威压太恐怖了!” “隐灵城在搞什么鬼?我们顶上那个阵竟然是个假的,凑近也不见得有杀伤力,只是毁不掉凭白唬人而已!” “水下有人,还是大能,我用灵识探过去,还好收手快,不然怕是废了。” “哪来那么大一条——” “巨蟒!巨蟒下去了!咦?后面怎么还跟着一柄红色长刀?” 巨蟒与妖刀同时穿入无人敢近的水域,飞至半途不约而同斜身俯冲向水面。 数丈高的水浪凭空掀起,两道化神修士的强劲灵力紧随其后自水面打出,强硬地拦下他们。 有两人瞬时冒出水面,二话不说召出他们契约兽,同巨蟒战到一块。 “飞霞真人?” “千重真人!” “他们怎会在此?庆典上的是分神?” 众人见状无不吃惊喊出声。 祝含灵稍感不安,她退后一步,避到人群后,静观妖刀去向见机行事。 两位真人都曾见过妖刀器灵,她是真怕他们突然生事,碍了自己的正事,好在巨蟒吸引了全部的火力。 水面突然喷出九道近十丈高的水柱,每一柱都强劲足以杀人,飞霞真人的六尾白狐躲避不及,其中一尾扫过某道水柱,登时断成两截。 “千重师兄!接住!”隐灵城城主扶着碧海宗掌门跃出水面,向千重真人抛出一面法宝后,挥袖便要赶旁观的一众修士,“这是父亲的乾坤无极镜。” “好啊,我果然没有猜错,便是你这个小贼偷的精魄吧。”千重真人接过法宝,微微眯眼慎重一瞧,当即冷笑出声,“你这条蟒妖竟有他的两分精魄,枉我师尊为此献出过半修为,纳命来吧你!” 精魄?殷小河身上也有精魄? 祝含灵神色微变,疑虑时差点错过妖刀的动向—— 趁巨蟒拖住两位真人的功夫,妖刀突破他们的封锁,如箭一般扎入水面。 “这个不是——” 飞霞真人率先识破妖刀的来历,心觉惊奇,美目横扫四面,誓要找出个眼熟之人。 在她的认知里,这把刀和刀的主人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们应是被困在洛天的鬼手杀阵中,等着她过去搭救才对。 但她大致扫上一圈,别说水玲珑那两人,连郝俱褚月都不见,实在奇怪。 飞霞真人并未用心找人,她寻不见祝含灵也不稀奇,因为祝含灵早有防备,在妖刀入水的下一刻,她就带着玄无忧潜到远处去,趁无人注意埋入水中。 隐灵城深水之下。 傀儡无极木木地跟在一旁游荡,它脖子上挂着一枚避水珠,沉默又乖顺。 玄无忧则扒拉着爪子游在水里,心有余悸道:“小龙大人,水上打得更厉害了。” “那不更好,方便我们从水下偷偷去找星河。”祝含灵觉得甚妙,与玄无忧商议,“殷小河到底什么来历?早知如此,暗水道那一趟,我们就该探究到底。” 他们潜得极深,在水下偷偷摸摸行进一段时间后,祝含灵先比了个手势让大家停下。 “妖刀之力......” 水流从前方涌过来,途径祝含灵,她作为妖刀的主人,对此力量是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所以她才敢断言,星河必是应召入水后发生意外,眼下正同什么人在不远处打斗着。 “无忧你先回灵宠袋,傀儡就......你待在这好不好,或者先去找水木道友,我带着你不方便潜过去。” 祝含灵哪能知难而退,此事关涉自家器灵,她无法置身事外,哪怕前面再危险,她都必须闯一闯。 总不能来一趟隐灵城,把本命武器给丢了吧。 对此提议,自认战五渣的玄无忧当然听话照做,反倒是 58. 出手 [] “觊觎?你是在说你自己?偷东西的贼。”祝含灵弯唇讽道。 精魄珠,星河不要归不要,但总归是它的主人,长赢尊者他们所为就是贼,哪来的脸谈及觊觎? 她伸手连试几次才召来妖刀,眉微微皱,心念先动,龙雷瞬间布满刀身。 只此一招便制服这把放任一趟就莫名变得不听使唤的妖刀。 “我是贼?那你是什么?主人?狂妄!我跨越两界应召而来,我才是大人的传承者!”长赢尊者受激高声驳反,当即甩尾猛冲向祝含灵,欲取其性命。 斩星河后脚赶至,强撑着精神,与祝含灵联手对敌。 三人混战,搅得水下世界灵气紊乱至极,灵压时强时弱,出招时难以把控威力。 “该死!为什么你会有大人的力量!区区器灵!” 长赢尊者修为高,但她似乎吃亏在出身,在水下远没有斩星河和祝含灵二人自如,实力有所削减。 不过祝含灵瞧着对方隐隐显现癫狂的美艳脸庞,倒觉得长赢尊者最大的问题是心态。 斩星河闭目,抓住时机抱住长赢甩过来的尾巴尖狠狠甩翻,闷声道:“我才不稀罕这力量。” 他似是吸收了什么力量,才会实力大涨,甚至超出认主器灵的限制,无需祝含灵帮衬也能同长赢尊者打得有来有回。 有祝含灵的龙雷相助,两人又配合默契,若拉长战线,长赢尊者必然落败,尤其是她心态还相当不稳,似是对什么执念太过,斩星河和祝含灵一两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击破她的心防,让她节奏变乱,更难发挥实力。 但意外发生了。 斩星河充满嫌弃的妄言,似是触怒那位他们瞧不见真身的无形存在,对方想都没想就剥离了注给他的力量。 长赢尊者没有错过这个破绽,利爪一撕,便在斩星河胸前留下三道深痕。 “星河!”祝含灵着急大喊。 她向长赢尊者砸出准备充分的数十雷弹,试图接力斩星河,欲令对方将主要火力转向自己。 雷弹炸开的瞬间威力最甚,又因是在水中炸雷,伤害波及只会更广,余威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 长赢尊者冷下脸,狞笑道:“我就知道大人会选我,让我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天尊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骤然打断长赢尊者的话。 “轰隆!” 血阵莫名的异动几乎是伴着洛天的惨叫声而出现。 显然,这波龙雷神威,不仅触动那道诡异血阵,还让倒地不起苟着性命的洛天尊者也遭了殃。 长赢尊者脸色大变,暗骂这只虎妖竟敢坏她好事,再不恋战转身直奔血阵。 祝含灵比长赢尊者反应更大。 作为一名曾自爆过元婴的修士,她从黄衣老修崩溃之下身不由己散发的气息中,敏锐察觉出对方极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几刻时间面临剧烈陨落—— 她匆忙召出龟甲,左臂揽过尚且不明状况的斩星河,右手牵来狼狈不已的傀儡,带着他们迅速钻入甲中。 透过龟甲的缝隙,祝含灵瞧见老修的□□迅速衰败,意识逐渐消散,再也挣扎不能。 灵力溃散,灵压失衡,嘣的一声巨响过后,修士灵体以最惨烈的方式得到消解。 水下瞬时卷起巨型漩涡,越滚越大,越旋越深,将绝大部分暴走灵力裹住后,以冲天气势奔赴水面。 祝含灵法宝不够,实力不足,经验又欠缺,完全出于被动,只能任由漩涡将他们容身的龟甲卷入其中。 “咔嚓——” 很细微的一声甲裂声响起。 龟甲不堪重压,似有损毁之意。 这道短又细的裂缝若不是正中出现在祝含灵眼前,她还以为她是在幻听。 “主人......” “完了!我补不上!” 祝含灵将灵力挤压成线,试图堵住缝隙。 谁知她才塞住一道,龟甲的其他部位便接二连三出现新的裂缝,祝含灵越发慌张,差点不知如何是好。 漩涡转速越发急剧,位于其中的龟甲不得不连翻几个跟斗,搅得祝含灵更加神魂不敢在其位。 “星河,无忧,还有无极......我真是对不住你们。”祝含灵惭愧道。 她也没想自己会败在这么个无妄之灾下,长叹一声后磕下一把灵丹,将灵力从龟甲上收回,轻车熟路聚出通体发紫的防御阵,将他们三紧紧裹在其中,一层又套一层,直至眼前一黑。 “啧,反骨的幼崽们,就是麻烦。” 祝含灵意识模糊间,隐隐约约听到一道浑厚的男声。 寻尔一股令人安心的强大力量覆上他们的龟甲—— 与此同时,隐灵城水面上同样进行着一场大混战,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化身巨蟒的殷小河,力量来源实在玄乎,修为一飙再飙,连破两个小境界,来到化神后期。 他以一敌二同时对上千重和飞霞两位真人,竟也没落下风。 只是他们三修为远高于常人,又是在水面之上打斗,殷小河的巨蟒之身还大得实在夸张,他们才过上百招,方圆十里建筑便十不存一,二十里无人敢近,五十里接近灵蛟大祭台处,绝大多数修士都止步于此。 飞霞真人不慎被巨蟒打飞,重新站起后有意扫了眼祭台所在的方向,整颗心突然惴惴不安得厉害。 她连忙返回千重真人身旁,慎重问道:“还不关吗?再不关会出事的!” “打赢他,抽他的精魄,拿去补阵,补完就能把阵解掉,何必多此一举?” “但这不是耽误太久了吗?他们的气运——” “师妹,度危,过来搭手!”千重真人不欲再听,直接打断对方的话,转去唤两名同门来帮战。 飞霞真人气得直咬牙,她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甩袖便要走:“我不管你们!我必须去切断纽带!” “飞霞!你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吗?”千重要拦,却被腾出手来相帮的隐灵城城主拦下。 “师兄,你不管碧海宗的面子,我还要隐灵城的名声呢!”隐灵城城主扶额头痛骂道。 她的徒弟郝俱刚刚传音过来,说褚月已被救出,只是莫名化成蛇身,而眼前这只与他们作对到底的异变巨蟒竟也出自洛天之手。 明明她早已从郝俱口中知道此事,却为了大局再三忍耐,本打算今日事了立刻去援救女儿,再敲打一番那个行事越发荒谬的虎族炼丹师,谁料坏了他们大事的也正是此,实在是讽刺。 眼下碧海宗失势过多,她绝不能再同意师兄枉顾众人—— “嘣——” 高速旋转的巨型水龙卷以无人可挡的架势自水面破出,携着井喷而出的磅礴灵力突至数百丈高,其阵势之恐怖,饶是化神真人遇见它,最先考虑的也是及时避开。 唯有巨蟒躲也不躲。 水龙卷移向巨蟒,迅捷甩出一道绿影的同时,当即卸劲,对着殷小河硕大的蛇脑袋就是一顿瓢泼浇落。 当然,它所裹着的无主灵力也尽数灌到巨蟒 59. 居心 [] 众目睽睽之下,殷小河将水龙卷带出的海量灵力全数笑纳。 他阴差阳错有了蟒身这一利器,接连吸收两股强劲力量,修为逆天提至化神大圆满,到炼虚只差临门一脚。 最关键的是,他已经补足灵力,状态重新回到巅峰。 而碧海宗这边,甚至还失去飞霞真人这个帮战,如此看来,千重真人他们的落败是迟早之事。 对此千重真人接受无能,目光陡然狠厉,似在酝酿什么疯狂之事。 冷静得多的隐灵城城主将他拦下,尝试与殷小河对话:“蟒妖,你要什么?” 殷小河的修为是取巧得来,他空有一身力量,却几乎没有传承,只勉强学会如何用妖身和天赋与人斗法,语言系统极为混乱,人语蛇语蟒语在脑子里早已搅成一团,至于化形,那就得轮到他灵力耗尽后才能成功。 所以他并不回话,而是蛇口大张,伸出獠牙刺向千重真人这对师兄妹。 “这家伙根本就无法沟通。”度危真人皱眉道。 他战力不够,为人一向自私,比起可能受伤甚至殒命的帮战,更乐于出谋划策:“千重师兄,质比不过,不如试试量,你用那招——” “疯了不成?洛天那家伙本就不是什么好的,你们指望他还不如想办法快些切断灵桥。”隐灵城城主横眉冷声打断。 千重真人眼眸一眯,向同门道出他的阴险打算:“那只虎妖已陨灭在水下,今日之事,无论过程如何,只要达成我目的,落到外人耳中的,一切都只会是洛天所为。” “什么!他可是化神修为!”度危真人惊呼出声,眉眼狂跳,怯意顿生。 “所以,先杀蟒,再抽魄,填阵灭蛟,迫在眉睫,千重,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老夫来配合你。”碧海宗掌门调息完毕,闪现到几个弟子身旁,言及现状,可以说是视死如归。 隐灵城城主嘴唇嗫动,似是要劝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别过脸闭上双目,以示哀切。 千重真人谨遵师命,强行按捺住心中莫名生起的不安,祭出一枚小巧玲珑的赤色琉璃玉铃,口中念念有词。 余下三人传信通知宗门其他人后,义不容辞承担起吸引巨蟒火力的任务。 铃铛声伴随着越念越密的咒语缓慢响起,间隔稍长,一声又一声,传向四面八方。 它们音量不高,却铺得极广,带着一股撼人心神的玄乎力量,从城中每一个生灵的耳边淌过。 渐渐地,一只妖兽,两只妖兽,三只妖兽...... 越来越多的妖兽从无端陷入的沉睡之中醒来,目光无神,齐齐涌向铃声的源头之地。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洛天尊者这些年来在碧海宗的纵容下造出的生灵。 妖修有,妖兽有,元婴有,金丹不少,筑基也常见,甚至还有那些被隐灵城放逐到地下暗河的半妖们。 千重真人成功召来数千只妖兽,不由面露得意。 试问世上还有哪个御兽师,能像他这般轻轻松松御上千兽? 他与洛天尊者因利益相交,又互相提防。 对方炼丹留有血滴子这一后手,沾沾自喜意图借此控制诸妖,他就能将计就计,借助法宝拿来就用! “呵呵。” 就在千重真人自得之时,一记充满嘲意的笑声突然从他脑海中响起。 什么人? 千重真人笑容顿消,警惕向四周探看,却完全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除开那一虚一实的阴阳游移大阵,他探不出哪里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罢了,先办正事要紧,细枝末节的事就算无视影响也不会有多大。 千重真人如此想着,随即双臂大展,怒喝一声,要将诸多妖兽排兵布阵,配合袭向那条难搞至极的巨蟒。 “千重小心!”碧海宗掌门扬声提醒道。 从他的角度看,是那巨蟒无故愤起,全然不顾他们的攻势,一意孤行袭向尚在施法之中的徒弟千重。 “吼吼吼吼吼!”殷小河受激勃然大怒,一面狂啸一面吞向千重真人。 他已认出,这些受千重真人役使的诸多妖兽中,正有他为人之时拼命护着的众弟妹。 可恶!这家伙!他绝不能容忍此事的发生! “哼!你这家伙.......” 千重真人巧妙注意到巨蟒瞬时的失态,莫名看出对方对这些妖兽的在意。 他顿时心生一计,连忙召来几只金丹的妖兽挡在身前,两只元婴妖兽立于身后作势攻击。 谁料巨蟒却不似他所想将攻势减缓,依旧狠狠一头撞来,轻而易举就撞飞那几只金丹小蛇。 他张口差点吞下千重真人用于操控妖兽的琉璃玉铃,溅出的剧毒蛇涎打到两只苍狼的皮毛身上,瞬时焦黑一片。 “你......给我......停手!”殷小河带着怒意艰难说出声。 千重真人勉强躲过去,但并不服气。 他仍决意按照自己的想法,打算用这些存在本身就不合理的妖兽,使出他因缘习得的生祭杀招来干掉这条巨蟒。 “师尊,师妹,度危,过来为我护法!” 碧海宗掌门闻声而动。 度危真人虽面露犹豫,来得也不算太迟。 “师妹?” “女儿!” 隐灵城城主却是迟迟没有回应。 水面的附近,绿色的龟甲正好借助得天独厚的转角地形,悄悄掩在浅水之下。 先前那道冲霄直上的水龙卷,裹住□□灵力的同时,还顺带捎上祝含灵他们几个,又在至高点将他们甩出。 祝含灵也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毕竟他们连龟甲带人被甩飞,算得上是很明显的动静,碧海宗那几人竟毫不在意。 好像真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暗中护住他们。 他们之所以选择潜在水下,原因有三。 一是祝含灵灵力消耗过大需要时间调息,二是害怕打草惊蛇引来那几位碧海宗真人的针对,三是特意敛息避开那位追着他们打的长赢尊者。 祝含灵等人按计划缩在龟甲中,短时之内本是相安无事的—— 直到巨蟒撞飞千重真人故意支来的几条金丹小蛇。 其中一条乌黑小蛇被打飞后,正好落在她藏身的水域附近,咚的一声,惊动到尚在调息中的修士。 祝含灵警惕地往外探,顿时一僵,这条小黑蛇...... 这不是褚月吗? 她前不久才托付给雷鸟的褚月褚少城主怎么突然落魄至此? 斩星河也探头认出褚月:“主人,我们要救她?” 再无奇怪力量附身的他,实力虽回退到主人那个水平,但神智也得以恢复。 祝含灵稍加犹豫,最后还是认命,伸手去捡褚月这条小黑蛇,预备带她回龟甲养一下。 “咻——”有人追入水下,清冷的眉眼一扫祝含灵的动作,想也不想就击向 60. 同族 [] 祝含灵进退维谷,往前是碧海宗的几位大能,往后是穷追不舍的长赢尊者,还有个立场不坚的隐灵城城主在观望,若不能解决掉长赢这个麻烦,她逃去哪都躲不开。 “殷小河!”她无路可走,只得朝巨蟒大喊。 她决意和殷小河绑定,无论如何,这位好歹是她交好的修为最高者。 巨蟒撞飞度危真人后,妖身稍顿,脑袋微转过来,斗大如盘的双目瞥向祝含灵。 祝含灵见此顿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殷小河还算清醒。 “帮我!”她连忙转换方向往殷小河身旁飞去。 长赢尊者恼怒大喊:“他是大人的阵外化身,如何能帮你们,这不公平!” “笑话,他是我朋友,你看他帮不帮?”祝含灵躲到雪白的蟒身之后,探个头出来回道,“我们不过元婴,同你一个化神斗法,本就不公平,何况你说的胡话我一概没听懂!” “你又想演我?那家伙是我的竞争对手,而你是他的主人,我自然不能放过你们。”长赢尊者忆起对方接连糊弄自己两次的事情,恨得咬牙切齿。 她不信邪地出手突袭祝含灵,果不其然,殷小河有心相帮祝含灵他们,拦下了她的攻击。 长赢尊者不解,高声问道:“为什么?” 殷小河却摇摇口中蛇信,什么都没说,俯身又去阻拦千重真人的施法。 祝含灵总算是找到一个实力可靠的盟友,她观殷小河单对上碧海宗那三位也不落下风,心中不由慨道对方修为提升的速度实在是恐怖。 长赢试探,巨蟒义气相助,他的行为无不在说,他若有余力定会护着祝含灵。 既有盟友如此,祝含灵胆子也变大。 她想此战确实难以避开,左右都是要做过一场的,那就让她来探一探这长赢尊者的威力吧。 随即将妖刀横在身前,用龙雷渡满刀身,向殷小河嘱咐一句有空帮忙援护一波,便带着斩星河主动攻了上去。 长赢尊者也退一步,她为给祝含灵索要的公平,再不外放化神修士的威压,径直与祝含灵在水面交起手来。 而碧海宗那三人与长赢尊者早在水底之下就撕开交好的面皮,所以哪怕眼下各自的对手结盟到一处去,他们也没有和好的打算。 千重真人认出祝含灵就是那位在万灵岛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天才散修,眼下又出现在此还同长赢交手...... 多疑如他,很难不抱以最大恶意去揣度祝含灵。 不过他忙于控妖一事,再怀疑也只得先放下不管,回过神来专心演算他那用于灭绝巨蟒的生祭阵:“乾元始,坤元生,天罗地网......” 咒语响起时,众妖兽不受控地在空中飞梭不停,它们正听从千重真人之命,按修为高低和五行属相落定站位。 殷小河哪能容忍他如此行事,忙不迭甩尾推开那些落定位置后眼神还迷蒙着的妖兽们,谁料一只才倒下,另一只就能填位—— 诸妖数量众多,若殷小河不能狠下心来先灭他们,或是先行一步结束掉施法者千重的性命,他做再多都是在做无用之功。 “师兄!不要!”隐灵城城主失态,匆匆飞至同门身旁焦急拦下。 观其情态,竟是比殷小河还不希望那生祭问世。 千重真人只觉荒唐,连忙避开师妹的打过来的一记灵力,愤怒发问:“你开什么玩笑,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机会,我怎么能放弃?” 他继续念咒:“天罗地网,罩覆次方,百足之虫......” 隐灵城城主也并未作罢,还要去拦千重真人的施法。 这回未等千重真人发难,她那身为碧海宗掌门的父亲就先喊住她,对此隐灵城城主近乎崩溃,急忙道出:“月儿亦服用过洛天的丹药,眼下出事,她已恢复妖身,应了师兄的召,怎能拿她生祭?” “什么?月儿她......” 此时旁侧的度危真人不敌,殷小河趁机越过他,意欲吞食千重真人用于操纵诸妖的琉璃玉玲。 掌门见状,再不犹豫,狠心断言道:“千重,莫要管她,一条蛇妖罢了,这本就是她的宿命,为了碧海宗,我能舍得,她也能舍得!” “父亲!”隐灵城城主不可置信大喊,“值得吗?她可是我捧在手上几十年的亲生女儿!” 祖训真的如此重要? 重要到不仅容忍倒行逆施之事? 重要到舍去父亲苦修千年的修为?或者性命? 眼下还要再牺牲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无辜小辈吗? 因身形过大灵活不足,碧海宗那几人又不惜代价合力护着那枚玉玲,殷小河再一次抢夺失败。 他激愤之下引得水面翻起滔天巨浪,无意将部分妖兽的站位打乱。 碧海宗掌门怒目看向女儿,见她犹在黯然伤神,不耐催促道:“快命你那鲸兽及时制住水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地龙腾舞——” 咒语快要完成,空气变得凝重不说,诸妖也连连发出惨叫,胸膛处纷纷涌出朱红灵光。 星星点点的朱红灵光不约而同奔赴高悬天穹的三角大阵,它们汇聚于阵心的正中下方,出现得何其恰逢其时,刚刚好续上那即将彻底断开的两道灵桥。 天地由此开始变色,乌云阵阵压来,四面风浪骤起,妖兽异动哀嚎,远处的祭台亦爆发激烈争鸣。 “吼——”殷小河急得双目赤红宛若垂血,不顾一切撞向千重真人。 血口大张,獠牙突刺,他接连撞飞心不在焉的隐灵城城主,打断施起空间法术要逃走的度危真人,再咬掉碧海宗掌门的半副身体...... “见、血、封——”千重真人得意至极。 瞧!这股能让天地都变色的杀招是出自他千重之手! 师尊的大义牺牲固然可敬,但若没有他这些年的苦心谋划,碧海宗哪有可能翻身? 他念咒之时,心中已在畅想他是如何杀死巨蟒,抽出蛟魄,解去血阵,甩锅洛天,辖制长赢,平定碧海。 至于与巨蟒他们几乎同处一地的祝含灵—— 她正狼狈躲着长赢尊者密集到几乎毫无间断的攻势,躲上十招未必能出一招,只能水上水下灵活逃窜着。 “你......你那什么大人的阵外化身就要出事,你不去帮忙?”祝含灵喘着气问。 长赢尊者自诩公平没有大肆放开化神威压,祝含灵这个修为才得以逞强同她过手上百招,但终是不敌,受伤不少,灵力也几近枯竭。 她只叹时运不济,还没摇来殷小河帮战,殷小河便要先行一步阵亡? 长赢尊者闻言分神瞧去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今日有大人在此,碧海宗绝不会成事,我无需忧心,只要解决——” 她指向与祝含灵并肩作战的器灵斩星河,似是觉得彼此的命运已经尘埃落定,饶有趣味提议道:“我只为杀他,你若不是他的主人,我看在玄龟的面子上,放你一条生路也不是不行。” 斩星河闻言,身体一僵,神色变黯,紧张得话都说不出。 祝含灵却不接她话,反而问道:“到底是什么大人?” 长赢尊者奇怪道:“你不知?他也不知?” 斩星河恨道:“我不知,强渡给我的力量,我不......” 他本想秉承心中所想继续说他不稀罕,但想到主人正是因他之故才陷入眼前的死境,倘若他有足够的力量,这个什么尊者哪敢这般对待他们! 如此想着,他心有动摇,话也再难说出口。 “你这器灵原是个什么东西,竟引得大人渡你力量,难道是天赋远高于我?”长赢尊者琢磨不出答案。 但既然祝含灵这个做主人的舍不下器灵,那她长赢只好做主送他们齐齐身死魂灭:“既要死,我便送你们个明白,那位大人出身蛟族,乃碧海宗的讨债人,亦是隐灵城水底阴阳游移大阵之主。” 蛟族?! 怪不得星河反抗无能,原来是同族按头认亲。 祝含灵甚至还怀疑对方已经看出她身负龙脉。 既然真有这么一位大人存在,那先前水龙 61. 倒台 [] 灵蛟现身,碧海宗众人反应不一。 “蛟......蛟族......竟然还尚存?” 碧海宗掌门受惊,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千重真人亦是神情惶恐,接连自喃道:“不!不!不该是这样的!我不信!” 度危真人早已借助法术逃远,心有余悸望向盘旋在天际的蛟龙,暗中却做好便宜行事的准备。 他并非主脉出身,所知内情不多,并不晓得碧海宗与蛟族的具体孽缘。 唯有隐灵城城主能认清现状。 她面露不忍,长叹一声,感慨道:“父亲,师兄,蛟族蛰伏万年,苦苦等着的也许就是今日吧,碧海宗要亡,我们......我们拦不住的。” 此话引来蛟龙的垂目,他哼笑一声,缓缓降下,落到水面三丈以上,纯黑的蛟尾触及活水,时不时拍打溅起巨型水花。 “自古因果债难消,蛟族已灭,碧海宗当然也要亡了才行,挪用气运而已,哪能一笔勾销?” 语罢,蛟龙伸动前爪,捞起掉落水中的诸妖,又吟啸一声解去碧海宗那几人下在附近的禁制,让更多的修士得以前来此地瞻仰他的尊容,顺便再见证一番碧海宗是如何自取灭亡的。 日后行走衍极大陆,他人问起,也能答出一句咎由自取。 蛟龙没有放跑任何人。 隐灵城城主、千重真人、度危真人和碧海宗掌门同困一处,诸妖或人形或妖身又困在同一处,长赢尊者也没落个好被单独定住身不能动。 待隐灵城众修士齐聚此处,同闻讯赶来的碧海宗门人一道将附近水域填出人山人海的盛况后,蛟龙才优哉游哉地向空中投出一道残缺神魂—— 是洛天尊者的三分神魂。 “诸位道友,本尊以蛟族威名起誓,往后所说全数为真。几万年前,碧海宗仰仗蛟族,得以统御水中诸兽,打出御兽大宗的名号,从而扬名衍极,是也不是?” 概因时间跨度过大,人群之中无人敢应。 蛟龙似笑非笑的眼神扫向隐灵城城主。 隐灵城城主良心尚未彻底泯灭,无奈闭眼躲过蛟龙的窥探,苦声道:“碧海宗纪年,确有此事。” “两万年前,碧海宗率先背信弃义暗自改契,以图奴役吾等蛟族,是也不是?” 隐灵城城主狠心拨开父亲拽紧自己手臂的五指,咬牙承认道:“确有此事。” 人群之中惊讶之声骤起。 蛟龙冷笑一声,朝空中丢出一枚记忆珠。 珠子直接碎开,旁观众人因此得到一段仿若发生在眼前的旧时记忆—— 深水之下,数量过百的若干条长蛟,受契约反噬痛苦至极,翻转不停搅得水城巨浪滔天,怒极的蛟族长辈与碧海宗几位大能死战,连战三天三夜后两败俱伤,蛟族内部百不存一,碧海宗死伤弟子无数,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蛟族繁衍本就艰难,遭此大罪无异于灭族,哪里像碧海宗,死些弟子而已,招了再教就是。本尊那时咽不下这口气,情愿舍去性命也要将对方一军。” 蛟龙甩尾,连拍三下水面,将水底的阴阳游移大阵召出,命其合入高悬天际的三角虚阵。 双阵合一,威势更重,众人凑得太近,大多难以适应,面显为难之意。 蛟龙乃阵主,只轻轻动了动了前爪,悬在水城上空许久的三角大阵便不攻自破瞬间湮灭,余下一枚赤色宝珠坠入水中,不知往何处去。 “此乃阴阳游移大阵,本尊祭出精魄舍弃转生,只为锁死碧海宗气运,好让碧海宗这些狼心狗肺之徒眼睁睁看着宗门一日日败落下去却无力回天!” 人群中有胆大者发出议论,两万年的沧海桑田间,各宗各门有起有落都是常态,他并不觉得碧海宗败落过甚,毕竟西台州第一御兽大宗的名号如今还是响当当的。 蛟龙对此抱以大笑:“他们先辈能背信弃义,后辈敢偷天换日也不足为奇。本尊炼虚修为布下的游移大阵,两万年都毁不去一个碧海宗,缘何?缘是偷盗隐灵城众人的气运去填补缺漏啊!” 隐在人中的飞霞真人和隐灵城城主同时开口辩解:“前辈,碧海宗并无盗取之意,只是借助人望——” “哦?那你们今日解阵,又为何要召开庆典?解阵失败之时,你又去祭台作甚?”蛟龙玩味提问道,又用灵力提来挣扎剧烈的千重真人,按在前爪下随意拨弄,“这恶人要用生祭杀巨蟒之时,抽取的何止是诸妖的生机,你们不拦归不拦,他们信不信由不得你们。” “先前确实挣扎不得,有气运被偷走的实感......” “我亦有此感!千重统御数千妖兽,既偷生机又盗气运,这是邪术!” “果然是偷天换日!碧海宗竟然欺骗我等做下此事!实在可恶至极!” 有一就有二,怀疑声此起彼伏,他们很快就认定碧海宗这些年来一直在盗取隐灵城城中众人的气运。 由此,怀疑声纷纷变成声讨声。 飞霞真人欲张口解释,却发现蛟龙所说八成为真。 她无从辩起,只得掩面离开人群,同碧海宗众人站到一处去。 碧海宗的一位化神长老主动站出来问道:“蛟龙前辈,你......你意下如何?” 蛟龙抬爪推走千重真人,理直气壮道:“蛟族已灭,碧海宗必亡!” “这!”碧海宗几位长老惊叫出声,他们无法接受蛟龙的提议。 一众身穿绿衣的碧海宗弟子闻言也加入声讨,他们浮躁惯了,在蛟龙面前也敢声称不服。 蛟龙不过是悠悠地瞥去一眼,炼虚期的恐怖威压随意扫过去,他们便受不得,咚咚掉入水中没完没了。 “本尊修因果一道,碧海宗会是什么下场,早在我预料之中。”蛟龙恶意地嘲讽道,“偷天换日又如何,游移大阵在此,彻底没落是迟早之事,不然这么些年碧海宗也不至于要合体合体没有,要炼虚炼虚难出,弟子越收越多,出彩越来越少,以至于要联结妖界,搞出一堆是非来。” 蛟龙所说,仍是八成为真,这不碧海宗的长老们是辩也不辩,残余的弟子们也不敢吱声。 倒是围观群众中有位御兽师疑虑问道:“我见碧海宗年轻一代的御兽师,天赋出众,常常能契结实力强劲的妖修,假以时日他们必能崛起,碧海宗何来没落一说?” “海牙道友,你别......”郝俱羞惭,意欲阻拦,话说到一半又停下。 洛天尊者的恶劣行径迟早会事发,他既拦不着,又兜不下,碧海宗地位已然崩塌,再多一件恶事又如何? “妖修?那算什么妖修?”蛟龙笑道。 他弹出一记灵力射向空中的残缺神魂,解释道:“此为虎妖洛天的神魂,意欲控制本族化身, 62. 点名 [] 巨蟒吞食祝含灵入腹之事,本就是蛟龙一时兴起故意为之,奈何两方都不知情。 祝含灵惊惧之下龙雷大泄,电得殷小河浑身酥麻,尾巴再也甩不动,直直栽入水底。 “啊啊啊啊啊玲珑前辈......手下留情.......” 殷小河情急之下总算悟得如何传音,忙不迭向祝含灵求饶。 他不敢闭上蛇口,生怕自己真真将玲珑前辈吞入腹中。 祝含灵也才知道只是虚惊一场。 蛇涎散发的腥臭味实在难闻,她再也忍耐不得,当即与斩星河翻身而出。 不料出来之时,入目是似曾相识的景色。 “这是.......”祝含灵环顾四周,此地幽静平和,再没有修士斗法时搅出的紊乱灵力在乱窜。 她的目光落到一处巨礁上,恍然忆起:“这是你洞府的水下?” 殷小河瘫软身体倒在一旁,因龙雷残威犹在,他的蛇信子不受控制,神经兮兮地伸进伸出,瞧着实在诡异,但纵是如此他也有问必答:“没错,我也是先前才被告知,两处有传送阵法。” 祝含灵乍听,心里怪道,两地相连,若殷小河与那头蛟真的关系密切,难怪当初他要说再没有比此地水下更安全的地方。 斩星河却冷着一张脸,敌意颇重,妖刀毫不犹豫地指向殷小河的蛇脑袋:“你同他是什么关系?阵外化身?你就是他?你耍我们玩?” 殷小河呆住,蛇信子动都不敢动,哪里还有先前大战碧海宗三人的威风:“大人就是大人,我哪能与他相提并论,我就是我,是那个与诸位在水城入口初遇的殷小河啊,我......” 他支吾了半天,脑袋无力垂下,只能答道:“我只是大人顺手救下的一个小小修士而已,只管听命行事,做得多问得少,玲珑前辈,不瞒你说,我在洛天的地下炼丹坊晕过去再醒来后,做什么都是浑浑噩噩的......”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祝含灵问。 殷小河继续垂头,尾巴轻微动了动,他不知道。 “主人,他......他对我不好,精魄珠在他那,我们——”斩星河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单手拍移妖刀。 赤色的宝珠从传送阵阵眼疾速冲出,撞上斩星河推出的妖刀刀身。 那不是别的,正是封有斩星河半身的精魄珠。 没想兜兜转转,它竟落回斩星河之手,称得上一句物归原主。 如此,祝含灵他们就更摸不着头脑,无法参透那头蛟到底想要做什么。 精魄珠裹挟着蛟龙的灵力传至此地,撞上妖刀后小幅度的左右摇摆几下,将灵力散开弹至斩星河面前。 斩星河条件反射地抬手,按住蓄意接近的精魄珠,注意力却同祝含灵他们一道放到由蛟龙灵力聚拢而出的水镜上—— 蛟龙实在周到,他们能借此看到隐灵城中正在发生之事。 “大人原来是蛟族出身啊,难怪......”殷小河见状,重新打起精神,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蛟!活的蛟?”祝含灵落入安全之地,适时将玄无忧从灵宠袋中放出,出来便闻此惊奇之事。 斩星河审视的目光透过水镜,将那头阴阳双色蛟龙仔仔细细瞧了个遍,严肃回道:“他没有实体,也是精魄,甚至也不完整,但他......他修为很高。” 祝含灵亦是头一回见着蛟龙本体,蛟再往前进化一步便是龙,好歹也算“近亲”,她对龙想象不够具体,几乎是抱着同斩星河一样的心思在打量着那头黑白蛟龙。 水下四人再无议论,聚精会神观望起水镜中上演的大戏。 由此,蛟龙秘闻在祝含灵的视角中得以彻底补足。 万灵岛秘境的记忆珠中,蛟族族长与大祭司为振兴受天罚波及的蛟族,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大祭司这支苦心孤诣谋求几万年后的化龙之机,狠下心肠将尚且幼小的斩星河封入妖刀,最终顺利迎来正在觉醒龙族血脉的祝含灵,不料斩星河任性至极,不愿回归蛟身担起要责,令人啼笑皆非。 蛟族族长这支剑走偏锋与碧海宗联手,虽然盛极一时,却也因为傲慢小觑人修,彻底败落在碧海宗之手,落得个更悲惨的境地,只留下一个阴阳游移大阵,让人唏嘘不已。 不同于祝含灵和斩星河,殷小河和玄无忧这两个家伙的关注点更在妖兽一事上。 他们瞧见狐妖姐妹借蛟龙之势,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洛天尊者这些年所行恶事通通道出,碧海宗不再敢袒护,众人也深信不疑,纷纷为此高兴不已。 尤其是殷小河,顶着这么偌大一颗蟒蛇脑袋,竟感动地双目直泛泪花,蛇信子激动道胡乱飞舞:“不愧是我的妹妹!大人亦是言出必行,不仅借我力量让我杀死洛天老贼报仇,还为我等谋来真相大白的机会!” 玄无忧亦叹道:“小龙,这位蛟大人是在帮你,其实也是在帮他自己,碧海宗忘恩负义行事不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哪怕拖了两万年,终是恶有恶报。” 他们两只妖修感性至此,祝含灵脑子盘旋的却只有因果二字。 她看向在她面前犹称晚辈的新晋化神妖修殷小河,突兀问出一句:“殷小河,你不介意吗?骤然之间就从好好的人族变成一条蟒妖,没有传承,甚至可能有尚未察觉的后遗症。” 殷小河吐着蛇信嘶嘶说道:“是有些不习惯,但我却是实实在在变强了!若我还是那个筑基修士,毕生能做也只有在暗中咒骂那些恶人,哪有如今畅快?” “那只蛟族修因果道,你的修为.......不是你自己修来的,必然是要付代价的。”祝含灵提醒道。 “我......”殷小河顿住。 “没错,万事皆讲造因结果,蛇崽子确实要付出代价。”蛟龙的声音蓦然在此地幽幽响起。 殷小河不顾回话,大喜喊道:“大人!” 祝含灵三人站成一排,齐齐看向声音的主人。 他自隐灵城匿去身形,出现在他们面前,用的不再是庞然蛟身,而是人形—— 身量七尺,两肩宽厚,墨发白冠,黑裳白袍,面容白净,唇角挂笑,通身打扮和行走气度,同他那蛟身倒是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在祝含灵等人面前倒不摆蛟龙的神威,饶有趣味摸了摸下巴,伸手逐一点过去,咂摸道:“龟崽子,蛇崽子,蛟崽子,还有.......龙崽子,啧啧,啧啧,本尊何其有幸,祭入阵中两万年,还能得见一只小龙!” 殷小河傻眼:“龙?大人......你说玲珑前辈是龙?” 祝含灵早有预感,闻此反应也不大,只点点头答道:“一半是。” “胡说,堂堂龙族,何来一半是一半不是,要说一半,这位蛟崽子才算。”蛟龙却不同意,当即驳反,还将话头转到斩星河身上。 蛟崽子本蛟斩星河顿时如临大敌,护在主人身前哼哼直道:“我乃器灵斩星河,不是什么蛟......蛟崽子。” 蛟龙面容有一瞬扭曲,阴阳怪气道:“那可不,若真论年纪,你倒比本尊还要年长万余年,得喊你老家伙才是。” “你!”斩星河气极,脸色涨红一片,妖刀瞬时蠢蠢欲动,“我那时不过一只幼蛟,浑浑噩噩睡上几万年,醒来见到的便是主人,我怎么会是老家伙!” 蛟龙由 63. 异火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在这之前看过上一章的宝子,一定要回去再看一遍呀,我补了几百字哦~今天开始恢复更新,日更或是隔日更~蛟龙卷马上收尾~ “前辈所说为真?”祝含灵求问道。 倘若焦无为的话不假,要她看来,星河全副蛟魄合体确是上上选,省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因精魄珠坏事。 化用水木道友的散修经验之谈,那就是管他什么天材地宝,用到自己身上才是最保值的。 焦无为眼带笑意望过来:“我时间宝贵,没事骗几只崽子干什么?” 得到他的肯定回复,祝含灵连忙去安抚为反抗暴躁不堪的斩星河:“星河听话,莫要反抗,先融合再说。” 她明面只说这两句话,私下又传音顺毛道:“这位蛟族前辈修因果道,他对我们并无坏心,既敢保证融合蛟魄也无需你担起那见鬼的使命,放心做就是,我尚未悟出当逢刀意,你永远可以是我妖刀的器灵。” 斩星河反抗果然有所消减,他渐渐平静下来,循着焦无为所说去融合精魄珠中那半副已有分离几万年的蛟魄。 焦无为将一切收入眼中,好笑地挑了挑眉。 他松开斩星河,掐了两道法术丢到他身上,最后竟当场从己身抽出一道精魄,命它牵系住斩星河。 “蛟崽子要融合不假,但更缺的其实是传承,我时间不多,只能以此教他。”焦无为预判到祝含灵的反应,率先开口解释,他似是觉得对方为本族小辈忧心不已很是好笑,没忍住笑出声来,咳咳一声才难得正色道,“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非恶蛟,比谁都要看重因果,绝不会乱来。” 殷小河适时捧道:“玲珑前辈,大人言出必行,你们只管放心,哎呀,没想到我竟也......有幸识得你们......” 祝含灵见斩星河聚精会神沉入融合之中,对焦无为分出的精魄毫无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一会,她又重新变得警觉,颇为无奈的对上盯她盯个不停的焦无为,不解道:“前辈你......” 焦无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何冒犯,正要开口调谑,神色突然一肃,灵识跟着往外铺开。 下一瞬,他稍有动作,灵力往某个方向打去,竟是逮着两个偷偷潜近他们这边的家伙! 身着青竹衣衫的男修和半死不活的大头鱼怪同时摔落在祝含灵等人面前。 “大人,手下留情!” “前辈,住手!” 殷小河和祝含灵几乎是同时开口。 焦无为收了手:“认识?” 祝含灵和玄无忧早已奔过去将水木扶起,他们一行四人自碧海宗分开,终于在此团聚。 殷小河也嘶嘶吐着蛇信,用蛇尾将那大头鱼捡起,往它身上渡灵力,谁料对方一睁眼,对上偌大一颗狰狞蛇脑袋,直接吓晕过去,叫殷小河很是无措。 “前辈,他是我的同伴。” “大人,这是我一直照顾着的小弟。” 焦无为的目光随意瞥过那条不成气候的大头鱼,重点落在炼丹师水木身上,怀疑问道:“那倒奇怪,他们两缘何凑到一块,又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寻到这里来?” 语毕,他放出两分修为威压,冷酷碾向同祝含灵站到一处的水木。 焦无为的威压控制得实在巧妙,它对祝含灵的影响几近于无,对水木却犹如重拳出击,差点将人双膝压弯。 祝含灵有心帮挡,尚未出手,水木便拉住她,白着一张脸对她摇头,轻声道:“我来。” 焦无为闻言,鼻尖哼出一声以示嘲弄。 要他说,这头年纪轻轻的小龙崽子,不愧是在人族中混大的,同记载中的龙族实在不像,拿把妖刀当武器,张口闭口就是同伴,捡去他们族中的小蛟当器灵就算了,还捡着一只瞧着没什么大用的通天玄龟,眼下又多一个平平无奇的瘦弱人修。 聪慧如水木,在神思流转的瞬间,就猜出焦无为的身份。 他冷静地取出丹药服下,再给自己连用两个除尘诀,这才悠悠拜向冲他摆蛟龙派头的焦无为:“想必您就是先前在隐灵城中大显神威的蛟龙前辈,晚辈水木,因忧心同伴特地寻来此地,没想窥探您的踪迹。” “特地寻来此地?” “水城上空的三角大阵,其中两角分别关联祭台和水底实阵,我因缘来过此地,思及殷小河当时所透露的信息,再同水兽一番打听,猜第三角关联此,这才前来。” 水木有理有据道出他的猜想,听得其他三只连连点头。 “碧海宗那位用法宝将诸多妖兽都摄去生祭,你又是同谁打听?” “我是炼丹师,琢磨过清虚幻阳丹的丹方,又亲自去过一趟洛天的炼丹房,猜出他是用什么来统摄诸妖,碧海宗那位哪怕是借助法宝,也不过是异曲同工,我用丹药能短暂免去这只水兽应召。” 水木边说边将出自洛天尊者的血滴子取出,祭到众人面前。 焦无为面露厌恶,将血滴子直接打散,当即骂道:“妖界那些家伙,歪门邪道倒多,我们蛟族不过是傲慢些,天道实在不公,连罚我们......” 他自知说话不当,顿时停下,挥袖收回威压,不紧不慢评价道:“你这人修想得倒多,还算不笨,这么说来,你也知道她的身份?” 水木内心大为惊愕,他没想到这条仅存魂魄的蛟龙已经识破小龙的身份。 “初遇之时,小龙碰巧在觉醒,有幸得见龙角。”他有意含糊其辞。 焦无为也想当然以为水木口中所称小龙是为玲珑之珑,不然高低也要发个威。 区区人修竟敢给堂堂龙族取这种昵称,实在胆大妄为。 “蛟龟之流有龙族记载不足为奇,你人族出身,不过才两百岁,如何识得龙角?” “有幸读过一本奇书,印象深刻。”水木如实道来,暗中却在腹诽这头蛟有够脸大,竟当着他的面摆起小龙长辈的谱来,呵呵,一条族群早灭的蛟罢了,要不是修为压他们一头...... 水木猜出蛟龙有意考验自己,主动道来:“钧天洞府有道飞升大能的残魂,与我一道见证小龙的觉醒,他有意相护小龙,特地托我炼出满月藏息丹供小龙服用,言及合体之下无人能识破小龙的身份,不知前辈又是如何堪破?” “满月藏息丹?”焦无为稍感诧异,这丹药品阶虽不高,也算是上古丹方,这炼丹师有些本事,竟能炼出此丹。 但也是水木的话,提醒他祝含灵当前最缺之物为何,他头疼道:“这丹药确实能糊弄合体以下的修士,但挡不住有些天赋神通,通天玄龟能算,我亦能顺着蛟崽推出因果,只是这些都是个例,拦不住就拦不住吧。她情况特殊,最大的问题是缺少传承,犹在觉醒之中,龙族征兆逐一冒出,血脉波动 64. 黑蛟 [] 翌日,天光大亮之时,隐灵城中碧海宗山门附近,早早就聚集起乌压压一片人。 人群之中,五成碧海宗弟子,三成隐灵城居民,一成妖修,剩下一成则为外来修士。 碧海宗当年行事低调,表面工作做得极其到位,明明造成蛟族灭族,却厚颜宣称蛟族决定隐世回归祖地。 因在衍极诸多势力的眼中,两者私交甚密,而当时闹出的大动静又掩埋在深水之下,故无人怀疑。 直至昨日,两万年不出的蛟族蓦然现身隐灵,不仅将本族与碧海宗的前仇旧怨通通道出,还大公无私揭发出他们这些年暗地里进行的伤天害理之事。 刨去蛟族灭族之恨,碧海宗所行桩桩件件,勾结妖界、迫害人修、污名妖兽、欺诈世人,甚至是盗取气运,哪一件拿出来不叫人恨得发指?这哪里是御兽大宗?这明明是魔门外道! 有受碧海宗恩惠或隐灵城庇护之人,不愿看见它们墙倒众人推,忍不住为其辩解。 再是作恶,碧海宗也有可取之处,犯下大错赎罪就是,根子歪了掰正就好,堂堂万年大宗怎么能说灭就灭? 对此,看热闹不嫌事大者表示,要不去问问蛟族那位炼虚大能?灭族之恨,一报还一报,有何不可? 忧心己身气运的修士亦反对激烈,修真界无故盗人气运的宗门,如何放任它继续作威作福? 再有仰慕蛟族的妖兽义愤填膺发声,碧海宗门人尚且不敢反抗,区区局外之人竟敢妄言? “碧海宗内反抗者竟寥寥无几,自昨夜起,他们所发天道誓言在城中天际接二连三响起,实在是......”玄无忧几人混入人群之中,她好热闹,习惯性竖起耳朵将众人发言逐一听完,无奈摇头。 而祝含灵和水木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勉力化回人形的殷小河身上。 殷小河化妖之事来得突然,他几乎没有传承,做不到灵活切换蟒身和人形。 同为妖族的玄无忧试图教会他,费上好大一份功夫,也才教会个大概,气得焦无为连连摇头直喊天资愚钝。 “玲珑前辈......”殷小河为此差点羞愧得无地自容,这不说句话的功夫,蛇信子又没忍住冒出来。 先前他在人群里走了一遭,时不时冒出个蛇脑袋或者蛇尾巴,又是吓倒人又是毁坏建筑的,实在叫他难堪! 祝含灵无奈道:“蛇信子收一下,还有,别再叫我前辈,我们修为都不如你。” 殷小河勉强也算焦无为的眷属,他晓得大人对祝含灵的珍重,本身又对祝含灵极其感激,哪里敢随意对待。 他稍稍一想改言称道:“小龙大人......我这修为,大人可是说过,虽有化神之威,寿数不过五百,同金丹无异,哪里能比诸位?” “你这问题再厉害的丹药都解决不了,该找条蛇妖学学才是。”炼丹师水木琢磨过后判言道。 玄无忧点头称是:“小河身负妖力有那蛇妖长卷的一份,其实找她最合适,但是......” 但是长赢尊者同他们似是有仇,昨日追杀祝含灵可是从水底追到天上。 水木已从小龙口中得知水下发生之事,却是摇头幽幽道:“那长赢明显是蛟龙钓来坏碧海宗好事的,她奔着传承而来,按理来说同我们阵营不该绝对对立才是。” “她还当星河是竞争对手呢。”提起长赢尊者,新仇旧恨加起来,祝含灵并无好脸色。 “快看!是蛟龙!” 双色蛟龙如约而至,人群瞬时躁动起来。 祝含灵顺着众人所指往天上看去,再不是透过水镜,而是亲眼见得焦无为蛟身是何其庞大而威严。 水木悄悄传音道:“你早已长出龙角,压了他一头,我倒是期待小龙日后的龙身。” 若无意外,该是紫躯金目,小龙道体都如此之有仪度,更不要说她的龙身,想必会远远胜过那头双色大蛟。 “碧海宗话事人出列。”焦无为杀到碧海宗山门附近,腾起至半空,再将半身盘着,居高临下放言。 众人顺着他的问话,将目光放向伫在山门前的碧海宗众人。 他们是坚守本宗的最后之人,数量不过五十,通身皆着深绿校服,以几名化神修士甚至一名炼虚高手为首,有面露愁容如丧考批者,亦有忍辱负重决然赴死者。 修为明显虚浮不定的炼虚高手站出来回话:“蛟龙前辈......” 他并非碧海宗掌门,而是掌门同期师弟,宗内大长老,这些年都困在修为无法提升甚至无力稳固的困境中。 焦无为嗤笑,心想自己昨日的话也不完全对,这碧海宗还是能找出两个炼虚来的。 只不过一个为解阵舍去半身修为,另一个......半桶水都不如。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那几十个不值一提的人修脑袋,单刀直入索要道:“阴阳鼎沸火用得可还好?那是本尊两万年前炼化之物,你们竟敢称其为碧海宗祖传之物,还不速速归还!” 话音方落,有知情碧海宗供有异火的修士惊诧不已,他们由此对碧海宗更是观感不好。 而碧海宗的大长老却当没有听到,反倒是面露踌躇之意。 “他们要动手了。”祝含灵预判道,她占据绝佳位置,正好能观察到碧海宗那群门人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眨眼的功夫,碧海宗仅有的两名炼虚联手,一明一暗,直直索向蛟龙。 殷小河情急之下蛇脑袋又冒出来,吓退旁边一众人:“小龙大人,我要去——” 他话没说完,山门上空的斗法就已经来到尾声。 焦无为这只大蛟虽无实体,只一身精魄,也不知他有何修炼诀窍,竟是实打实的炼虚修为。 他对上碧海宗掌门那对师兄弟毫不在怕,蛟尾一甩,相互纠缠的黑白两团光球自口中吐出后迅速分开,一前一后攻向两名对手,几乎是一招制敌,满座皆惊! “本尊修因果道,积蓄万年,尔等对我有所亏欠,做再多都是无用功!” “我为碧海宗奔走上千年,又如何心甘?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碧海宗掌门含恨怒吼。 他先前失去半身,因蛇毒影响尚未长全,今日又不顾女儿劝阻和徒弟阻拦逞强偷袭,伤上加伤,模样实在恐怖。 焦无为为复仇而来,两万年前见过更为惨绝人寰的血战,他虽然隐约从碧海宗掌门身上瞧见昔日蛟族为振兴族群的那股执拗劲,却并不为所动,而是保持冷酷下通牒道:“本尊所求有三,第一,归还本尊的阴阳鼎沸火,第二......” 殷小河在人群之中大叫:“他要自爆!” “父亲你疯了!” “掌门!快快停下!” “......” 碧海宗掌门实 65. 移山 [] 妖刀已是祝含灵的本命武器,斩星河身为伴生器灵,哪怕化回蛟身,依旧能循着感应来寻主人。 正因他显眼至极,大蛟焦无为得以在逃窜的人群中锁定祝含灵等人。 有炼虚大能隔空相护,水木压力骤减,很是缓了口气,这才有闲暇将注意力放到黑蛟上。 器灵那家伙,真真是个孩童心性,化回蛟身便来寻小龙,也不瞧瞧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巨蛟蓦然现世,本就引人注目,他们这处莫名来一条黑蛟,再加上殷小河这条隐灵城无人不晓的巨蟒伴在身侧,他们什么身份什么阵营岂不一清二楚,届时焦无为事了拂衣去,那群迫于强权退出宗门的碧海宗弟子便要找他们泄火! 祝含灵一时高兴过头,便没想着这点,更不要说两只跟着傻乐的妖。 水木刚欲提醒,焦无为那头蛟反应更快,疾速游过来尾巴一卷,直接带走即将奔至主人身前的斩星河。 斩星河反抗不能。 两蛟同是精魄身,甚至黑蛟的精魄比那双色大蛟还要完整些,但修为差距过大,黑蛟无论如何也逃不开。 “你干什么?”斩星河眼见着自己离主人越来越远,不免挣扎道。 “莽撞!”焦无为恨铁不成钢地密语他,“待我事毕去了,你极有可能是世间最后一只蛟,物以稀为贵,你公然认主,落入某些人修眼中,依你主人目前的实力,她护不住你。” 斩星河闻此不由闷闷道:“那我化这蛟身有何用?” 焦无为斗大的眼珠子一转,他也算是摸透这头反骨蛟崽的性子,脱口哄道:“变强!你已化回蛟身,又有蛟族传承在身,勤修苦练下,没准比你那摸着石头过河修龙身的主人进阶更快,到时你便能名正言顺拱卫她。” 斩星河明显意动。 焦无为自以为拿捏住这头小蛟,暗自欣喜,继续道来:“你投奔龙族,除去一柄妖刀,再无他物是吧?” 未等斩星河回应,焦无为便擅自绞紧对方的蛟身,添火道:“那龟妖尚且给她献上一板龟甲,这几日起大用来着,你同本尊走一趟,碧海宗之物任取之,回头借花献佛转赠你主人......” 大蛟话中的畅想太过美好,与斩星河平日所思所想可谓不约而同。 他当即同意下来,前爪摆了摆示意焦无为松开尾巴,威风地盘旋一圈,密语告知主人后便尾随大蛟而去。 炼虚修士自爆的余威本该久久不散,但焦无为等不及,他重回碧海宗山门时便施下法术,将狂暴不已的灵力消融掉大半,再一击破开碧海宗的宗门防御大阵。 “碧海宗话事人何在?” 对余下的碧海宗门人来说,蛟龙不怒不喜的反问,比直接暴怒还要恐怖些。 本家掌门连同大长老孤掷一注的自爆,竟对这头蛟没造成伤害,可见对方实力有多恐怖。 又或者说,对方反复挂在嘴边的那什么因果债,已得天地承认,他们早就无力回天,违无可违。 飞霞真人长叹一声,与两位灰头土脸的鹤发长老一道站出:“蛟龙前辈,请说。” 主脉已废,分脉早逃,未想万年御兽大宗,最后是他们这半道并入的新脉在苦力支撑。 “第一,归还本尊的阴阳鼎沸火。” 飞霞真人应诺,寻尔瞥向全程白脸的隐灵城城主。 摇摇欲坠的隐灵城城主察觉到她投过来的视线,微闭的双眸睁开,她点点头示意应下,强打起精神调用灵力,祭出主脉相传的阵图,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碧海宗群山某处爆响—— 焦无为也不等碧海宗门人亲手奉上,加诸在异火上的阵法禁制一解,他就仗着炼虚修为直接接管过来。 黑白双色异火自远处疾驰向他,愈近就愈清晰可见,众人也就愈能察觉到异火透出的隐约与大蛟同源的力量。 倘若炼丹师水木在场,必能从中看出门道,想通那洛天尊者为何能用此火颠覆人妖血脉。 斩星河目光逡巡过碧海宗各处,见此异火,当即摆尾传音:“我的?” “我特地要回给你主人烧龙睛的,你.......属性相冲,不适用此火,暂且保管吧。”焦无为将丢失近两万年的异火取回,既不激动也不留恋,眼也不眨丢给斩星河。 底下的碧海宗门人亦不敢多言。 他们想不通为何这讨债的大蛟扬言蛟族已灭,眼下又冒出一条小蛟来? “第二,交出藏宝阁之物。” 焦无为声音拉长,有意放出威压,碧海宗众人顿时苦不堪言,哪里敢不照做。 在飞霞真人的带领下,余下的三四十碧海宗弟子纷纷将取走的宝物交出。 一件、两件...... 地阶、天阶,甚至是灵阶,各品皆有...... 焦无为大概扫过一眼,发现多是些珍惜的灵植矿晶和五行防御法宝。 他修因果道,绝非无故不讲理的蛟族,哼道一声再解释以证清白:“昔日血战,碧海宗侥幸苟存,捡去我族之物不知凡几,又借用我地阶地火足足两万年,这些补偿不足挂齿。” 飞霞真人咬牙,晓得这只讨债蛟并不满足。 她同左右两位长老各相视片刻,再冷冷觑上一眼主脉仅存的隐灵城城主,寻尔一道上前自掏腰包将三四件重宝交出,最后拱手朝焦无为一拜,殷切求问:“前辈,我乃碧海宗新脉飞霞真人,不曾知晓双方万年之前的恩怨情仇,但也不会一味躲避否认,此刻晚辈斗胆求证,您是否会遵循昨日所承诺言,只要自逐师门,不取碧海宗任何弟子性命?” 焦无为微微垂首,看向胆敢顶着他的威压据理力争的飞霞真人,颔首回应:“本尊言出必行。” 他眼神玩味,将碧海宗仅存几位长老补足一轮的诸多宝物尽数收下,再毫无保留转给斩星河,突然笑谑道:“真是稀奇,最后守着碧海宗的,竟是这么些与本尊因果相欠最少之人。” 飞霞真人亲自得此承诺,心中的巨石已经落下,再听那大蛟的谑言,思及掌门一脉的偏执和度危等人的临阵脱逃,除去苦笑,再不能说其他。 “第三,本尊欲水淹山门,尔等速速退去。” “倘若仍有碧海宗弟子不改其志,誓与宗门共存亡,那就休怪因果无情。” 焦无为盘旋腾至高空,庞大的蛟身虚虚环住碧海宗群山,他浑厚宏亮的声音响彻水城各处。 飞霞真人闻言,含恨闭眼再睁眼。 她挥手令麾下的数十弟子连忙发起天道誓言,再同几位长老逐一发誓。 最后长叹一声,从众人身后拽出哀莫大于心死的郝俱,将其推至隐灵城城主面前,推心置腹道:“无论如何,你们师徒倒是同心同德,别半死不活赖着,抓紧时间念誓吧,前辈既说此番过后,两族债消,往后想做什么便是,岂不正好?” 隐灵城城主抬眼惨笑一声,目光迅速移过碧海宗群山,再注向已毁去大半的隐灵水城。 寻尔她拎起弟子郝俱,强行镇定道:“郝俱,念誓,我是碧海宗门人,更是隐灵城城主,你......你同为师一道走吧。天道在上,吾名褚灵,此番立下......” 深绿的人影接二连三离开,碧海宗山门重归空荡,四周受碧海宗掌门自爆威力波及,不是败柳残花,便是残垣断壁,唯有山前流水之声,依旧淙淙如当年。 黑蛟斩星河将所听所见尽数转给远处的主人后,应焦无为召唤,一举冲上碧海宗山头。 双色大蛟反复盘旋,将水城全景纳入眼中,似在留恋。 他见斩星河应召而来,这才收起缅怀之情,眼带笑意,以不容拒绝的架势亲昵地卷过这头小蛟,前爪按上对方的头部狠狠一顿揉搓,再密语问:“我留给你的传承,都收受完了?” 斩星河别扭地移开蛟首:“我......我乃纯血,没有你,合魄后忆起天生传承是早晚的事。” 66. 身世 [] 祝含灵回神之时,正好撞见归心似箭的斩星河破水而出。 少年仍旧面如芙蓉,身量却是长高一截,原先还比不得身材高挑的祝含灵,如今已经齐平甚至隐隐高出。 他融合半副蛟魄,又有焦无为给她开小灶,拿到完整的蛟族传承,如今既是蛟,又是器灵,实力大涨。 “主人!”斩星河初心不改,仍是稚子心性,喜怒哀乐全部表现在脸上,跃出水就奔向祝含灵。 祝含灵见他如此松快,很是为他高兴,习惯性伸手要去摸他的头,这才惊讶发现对方的变化。 斩星河绽出笑容,配合地俯身低头,主动递出头去蹭主人将要缩回的手:“星河还是主人的器灵。” 话音未落,血色长刀便应召而出,再乖巧横落到祝含灵的手上。 与此同时,斩星河向主人递出一枚嫩叶大小的玄黑鳞片 “这是你的鳞片?” 斩星河邀功道:“是蛟族的伴生储物法宝,先前那家伙同碧海宗的人讨了许多宝物,都放在里面。” 说完他还得意地瞧上几眼待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玄无忧。 玄无忧莫名其妙,只觉这器灵有时可爱,有时又不可爱。 祝含灵却是笑出声,她是看出来了,星河是在同无忧攀比呢。 “还有异火——”斩星河作势要取出异火交给祝含灵,马上被对方拦住。 水木适时也回过神来,见此场景,眉头微挑,截断斩星河的话直接道:“异火给我吧。” “那家伙说的?” 水木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些东西都收回去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再交接,免得遭人惦记徒惹麻烦。” 玄无忧却是另开话题好奇问道:“刚才你们突然入定,可是那位前辈临行前有特别交代?” 祝含灵坦荡至极,谨慎扫过一圈四周后,毫无保留向众人密语:“是的,前辈与我说,在蛟族的记载中,衍极大陆的极东之地,有一风水宝岛,是龙族遗地,我虽有龙脉,却传承残缺,可去此地一探究竟。” “风水宝岛?从未听过。”玄无忧摇头,此地实在陌生,她没有在族中典籍见过。 “极东之地?没有说明具体位置吗?”水木也算博闻强识,对此亦是满头雾水。 但无论如何,他们要为小龙修得龙身而奔波,有焦无为这句提示,也就有个大概方向。 祝含灵摇头回应:“龙族避世,要比蛟族出事还早几万年,前辈哪里会知道具体位置?” 斩星河听得连连点头,他目光落到水木身上,思及异火直直问道:“炼丹师呢?那家伙怎么还区别对待?” 水木亦看向他,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才不紧不慢道:“我是炼丹师,控火比你们都强,前辈找我商议如何烧龙目,还有——” 他兴致上来,故意拖长声音。 祝含灵几个为此齐齐望过去,三双眼睛都写满好奇。 水木更觉好笑:“他可能觉得我最靠谱,要我帮星河解决个事,只是要先保密。” “诶——”玄无忧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不由面露失望。 祝含灵主仆两相觑半晌,都没想通还有什么悬而未决之事。 对大蛟小瞧自己一事,斩星河感到很气愤:“保密......不能直说吗?” 炼丹师如此柔弱,又能帮他解决什么问题? “不能。”水木果断拒绝,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是非要解决,尽量看着办就是,放心吧,于你无碍。” 这话说得,更叫当事蛟本蛟斩星河和八卦爱好者玄无忧心痒难耐。 眼见玄无忧贼心不死要去磨水木道友,祝含灵连忙出言道:“前辈修因果道,水木道友既然答应对方保密,哪里能轻易道出,倒不如看看殷小河是个什么情况。” 斩星河哼道一声,顺着主人的话去看殷小河,不出所料露出嫌弃的神情。 没错,殷小河这家伙,一个不慎又变出悚人的蛇脑袋来。 他因为焦无为赠予的一点灵光坠入沉思,却久久挣脱不出,头顶一双竖瞳也能叫人看清他流露出的哀痛之情。 “小河道友?”祝含灵试探着唤起他。 玄无忧嘀嘀咕咕:“那位前辈修因果道,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还口口声声蛇崽子,瞧他哭成这样,难不成有什么狗血内幕......” 她还未往下胡乱猜一通,对方便及时醒过神来。 殷小河脑袋一晃,蛇脑速变人头,眼角红得厉害,张口即道:“前辈......不,小龙大人,我......我......” 他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显然还沉浸在那股情绪之中。 几人也不等他,商议两句便弃金凤楼往珍宝阁去。 他们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好行用异火灼烧龙目之事。 而无论是碧海宗掌门自爆,还是焦无为号令众水平山填海,都无可避免地波及到隐灵城。 城中靠近碧海宗山门的建筑被毁去大半,金凤楼有阵法护持得以幸存,众人却又追着蛟族大能遗留下来的一点灵光不放,方向正好是金凤楼所在之地,如此他们的选择便只有珍宝阁。 去程,殷小河总算整理好情绪,向众人道出他的身世。 正如玄无忧所猜,对修因果道的大蛟而言,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又是庇护又是借势借力。 焦无为喊龙崽子,那是因为祝含灵实打实百岁出头的年纪,实在太小太小。 喊蛟崽子,那是因为斩星河与他同族,又在仅仅一臂之长的年纪就献祭妖刀。 喊蛇崽子,那是因为—— 因为在某种程度而言,殷小河确实是他的崽子。 当年碧海宗修空间法术的分脉,无意打开衍极大陆与妖界的通道,阴差阳错涌过一群妖族,他们族群各异,有强有弱,其中一条倒霉蛇妖钻过来后几近气绝,差点殒命隐灵水底。 焦无为镇守阴阳游移大阵已超过万年,他实在无聊,便想法设法分出一丝细得不能更细的蛟魄游走于水底,正好撞见某条命不该绝的蛇妖,意动下附身其上,化身小小蛇妖行走隐灵。 就是蛇妖的血脉实在低劣,蛟魄又记忆不全,苦修数百年才堪堪化得人形,什么作为都没有,妖至中年同某位无名女修坠入爱河,艰难育得的唯一后代继承的竟还是女方的人族血脉,未待儿子长大又因意外死亡,妖生短之又短。 那蛇妖儿子不是谁,正是殷小河,父亲做妖时天资不如何,当儿子的又能优越到哪里去,好在他舍得下苦功夫,还有些运气在身上,苦修几十年后修为来到筑基,又因深受母亲影响,自幼便对妖兽上心,所以秉性纯正的他才会在得知洛天做下的恶事后,毅然决然脱离碧海宗。 “父子”二人多年后重逢,便是在殷小河为营救诸妖,狼狈躲避洛天尊者搜查时,他逃入隐灵城暗水道中,焦无为恰巧醒来无意救下,暗中窥见两人纠缠的因果,索性助他一臂之力。 再往后发生的事情,不用殷小河说,众人也都明了。 水木怪道:“原来你也是混血,难怪洛天对你出手能成功,海量修为通通吸过来,还给你喂成吞天巨蟒。” 他指的是洛天仅凭若干丹药和换血的行为,就能将一介人修生生变成蛇妖的诡事。 祝含灵却是听得眉头皱起:“那岂不是说前辈算作你的父亲?他早早与你相遇,竟不认你!” 而且,他还嫌弃殷小河天资愚钝,这妖族之中当爹的也不如何嘛! 玄无忧更是疑惑:“那......那你伤心什么?” 67. 窥见 [] 祝含灵稍稍适应便强迫自己将视线扭回,她眼睛眨得厉害,眼角很快泛出水光。 在她的感知中,那撮小小的异色火苗变得不再安分,高低起伏的火光间或跃起竖成尖刺,战意凛凛。 “小龙!你先转过去!”水木惊喊出声。 他分神瞧见小龙眉目间虽有金光流转,眼泪却不受控直直往下掉,泪眼婆娑还要逞强去看异火。 祝含灵难得没听他的,连忙摆手拒绝,一面流泪一面解释:“难受是难受,但我合该是要走这条路的,再拖下去发作只会更加频繁,水木道友你继续吧,我还可以忍受。” 她的身体,她的眼睛,她最清楚不过。 这段时间她的双目总是无故阵痛,间隔一次比一次短,解决它刻不容缓。 修士既敢于渡劫,又岂会怕区区疼痛,再说异火在前,龙目莫名有异状,更能说明前辈所提法子有效。 水木要操控异火,无法分心太过。 他见小龙如此坚持,又想到她甚至能从元婴自爆中恢复过来,便不再劝,选择全心全意信她,转去控火。 旁观的玄无忧越发揪心,双手无意识地抠紧桌沿,她结结巴巴道:“小龙大人......可是......粉色的泪水......你都痛到流血了,这这......” “主人......主人灵力丝毫没有紊乱,只是......瞧着严重而已,你该相信主人才是。”斩星河直言道。 玄无忧闻言瞥向器灵,却是无语:“你这家伙,先松松眉头好吧,皱得能夹死飞虫去,咱俩谁比谁啊。” 斩星河不理她,反而去催促水木:“炼丹师?如何了?” 水木眼也不抬,满心满眼装的都是异火,在他的努力之下,阴阳鼎沸火变得温顺许多,已能主动爬上他的指尖,只是有祝含灵这双龙目强行旁观,它时不时就变化出尖刺,猛然跳出水木的控制。 祝含灵双目刺痛异常,痛到麻木,血泪由粉变红,视线变得模糊,唯有那撮异火看得最为清晰。 水木以金丹修为强控地阶异火,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灵力持续大减之下,很快就汗流浃背,他要顾着异火,便无瑕顾及己身,好在有异火的旧主相助,不会轻易失控。 “来吧。”祝含灵无畏道。 闪闪金光在她眼中流转,不住扩大,最后占满整副瞳孔,非人气息愈发浓重。 水木吞下三颗极品回灵丹,操控阴阳鼎沸火射向祝含灵强行睁开的双目。 这是他初次炼化异火,尚未用于炼丹,就先去烧龙睛,倘若顺利烧成...... “呃——”祝含灵忍痛闷哼一声。 黑白异火逼近她的双目,明明不是实打实的火行灵物,带来的灼热气息也不容小觑,几乎是瞬间就烘干祝含灵脸边的血泪,再一分为多齐齐钻入祝含灵的左眼,试图将她眸中的潋滟金色搅乱。 “啊啊啊啊啊——” 异火这拨胡搅,叫祝含灵再也忍耐不得,疼得无心再管其他,只顾惨叫。 左手五指用力屈起,虚虚拢住发狂的左眼,叫玄无忧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小龙大人一个不控自戳双目。 右手握紧成拳,手背青筋毕露,手指发力过重,指甲似是嵌入掌心之中,空气中血腥味隐隐可闻。 水木呼吸变得急促:“给我回灵丹,或者灵力——” 斩星河连忙上前给他渡去灵力,助力他控住异火:“怎么只有左眼?” “我......我也不知。” 水木缓过来,摇头表示不知,心中却是波澜狂起,他也是借这异火才知小龙体内灵力有多恐怖。 量多且够劲,远超同阶修士,要知道他距离元婴几乎只有一步之遥,但在小龙这个元婴初期面前,根本不够看,刚才若不是斩星河出手渡给他灵力,他差点要被那异火吸干—— 而小龙却能与之匹敌,她模样虽然狼狈,可细究异火与她之间的高下,竟是小龙更占上风。 难怪她前日能在几位化神的混战下保住性命,也难怪蛟龙前辈要提议用异火将她的龙目烧至觉醒。 房内灵力涌动得厉害,灵压一升再升,好在有化神修士殷小河护法压阵,这才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 一炷香的功夫后,祝含灵与异火的争斗渐渐平息下来。 水木作为控火者,最快心有所感,他连忙运力将阴阳鼎沸火收回。 异火灰溜溜从祝含灵左眼之中逃出,颜色还是那个颜色,分量却小上一圈。 但无人在意它如何,哪怕是它的新主人,脱力到快站不稳的地步,第一时间也要奔到它的对手身旁问个不停。 “小龙,结果如何?” 祝含灵意外地心不在焉,她迟钝一会才松开左手,向众人展露她恢复如常的双目。 再连眨几下,受过异火淬炼的左眼漆黑如旧,右眼则是仍有金光流转与先前一致。 她先是坦言:“异火不够,我们......还得再找一种异火。” 玄无忧连连咂舌:“地阶的异火本就可遇不可求,再找一种,是挺难办的。” 祝含灵目光移向偃旗息鼓的阴阳鼎沸火,乍一触及,它就直直蹿入水木体内,再不愿与她相见。 “怎么?”水木注意到祝含灵的恍惚。 “就是......”祝含灵示意众人看向她。 她再度眨眼,左眼的漆黑墨瞳顿变金色灿眸—— 水木反应不大,不料回顾周边几只妖,竟是齐齐垂头敛目,下意识地避开与小龙的对视。 斩星河出身最好,他最先回过神来,当即激荡高呼:“主人!我感知到了!这是龙目的威力。” 殷小河修为高些,也很快意识到这层血脉压制,他不仅不介意,还为祝含灵高兴,亦觉得这是荣幸。 但祝含灵这条没有传承的小龙犹在纠结:“就是很奇怪,它怎么会是......净化之力?” 众人又哪里了解龙族,同样不解其意:“净化之力?” 与此同时,某个遥远的避世之地,有人亦有此问。 “净化之力?你在说什么胡话?族中哪条龙不是生来自带净化神通——”玄衣男子嗤笑出声,他饮酒饮得半醉,目露迷离,伸指连点对他对坐之人,一面点一面摇头,无论如何也不信对方脱口的妄言。 与男子对坐之人竟是罕见的金发金瞳,年岁不过三十,极具异域风情,她眉头微皱,面色稍显凝重,反复把弄着手中的玲珑酒盏,似在追思什么。 “有人......不,是有龙撞上我的印记,它借此觉醒了龙目!”< 68. 令牌 [] 应邀去见飞霞真人当日,祝含灵他们先在珍宝阁附近与殷小河会面。 黑肤少年历经磨难,修为暴涨的同时,身量亦长高许多,只是仍是那副稚嫩的娃娃脸面孔。 通身打扮一如初见,短卦黑靴,腰缠银鞭,恍如常人,哪里像个化神修士? 玄无忧打趣道:“小河你是要当扫地僧嘛?” “什么扫地僧?我不是佛修。” “我是说你高低是个化神,怎么不想着气派下?” “我......”殷小河听懂玄无忧话中所指,低头瞧上自个一眼,挠头羞赧道,“我积蓄不多,这几日趁着隐灵城乱,带着我的弟弟妹妹盘了间水边洞府,哪来余财花在自个身上,再说,我也习惯了这幅打扮——” 他目光落到祝含灵四人身上,惊讶地发现除去器灵一如寻常,其他三人都换上新衣,很是让人眼前一亮。 身着紫色罗衫衣袂飘飘的玲珑前辈,庄静的气质由内而外,相当清丽脱俗。 她与水木前辈并肩而立,透亮的眸光投过来,注意到他的诧异,笑着说:“无忧同你想到一块去,她昨日拉着我出去购置了许多物件,确实划算得很,你若不介意,我们可以......” 殷小河尚未听全对方的话,水木便抛给他一件品质尚可的深蓝法衣。 “换上它再去见飞霞,既然决意在隐灵护佑你那群小弟小妹,就要拿出大能气势来,你这种情况,能直接镇住别人,何必想着出手再见真章?” “多......多谢。”殷小河听话换上价值不菲的法衣,气度陡然提升许多,真不愧人靠衣装。 祝含灵再三打量仿若换了个人的少年,侧头去问斩星河:“星河?可以吗?” “只能给他碧海宗的东西,反正都是那家伙托我带给主人的,只管支取就是。” “那好,我问的就是这个。”祝含灵含笑应是。 她当即去掏储物戒,一连取出四五件防具转交给呆呆愣愣的殷小河。 天性爱热闹的玄无忧也凑上前来指点搭配,很快地,几件宝具上身,殷小河已是焕然一新。 水木不吝指点:“差不多吧,见那几个同阶,别总傻笑就是,你脸太嫩,又少居高位,装不出那种......” “我懂,这简单的,摆身家就是。”祝含灵几乎是瞬间悟得水木未说之言,再慷慨取出几枚几乎是有价无市的宝石坠子,都是当时从迷宫顺手捡下的,她储物戒中多了是,“系上,中州那些世家子弟,本事没多大,惯爱这么装,我见多了去。” 水木听得眼眉齐动,他不主动问小龙来历,没想她说话间无意透露出些许信息。 中州?世家子弟?万花秘境亦坐落中州,小龙难不成是中州世家出身? 但百岁出头的元婴,天才到这种程度,名头必然极响,排除掉他认识的那几个,怎么谁都对不上号? 不过有祝含灵对着殷小河霍霍一顿改造在前,飞霞真人初次见他竟是拿出十分庄重来,哪有上回在碧海宗自个洞府见祝含灵几人时的从容和随意。 “殷道友,还有诸位,实在抱歉,先前未能及时相救你们。”飞霞真人端坐案边诚挚致歉。 她邀祝含灵他们来她在水城中的某件别院相见,院子清幽空阔,装扮同她洞府风格一致,随地坐卧许多妖兽,此外还有许多垂眉敛目的前碧海宗弟子,褪去一身深绿校服,仍旧口称真人为师尊。 水木不客气道:“小龙他们本事大,靠自己冲出杀阵,如此也不用欠真人人情,挺好的。” “诸位想必也知道,我是碧海宗新脉出身,祖辈乃是半路合入碧海宗,对蛟族一事并不知情,先前推辞不救,既是身在其位有所顾忌,也是掌门他们瞒骗在先,我早就对洛天不满,但未能找到发作的机会,直至你们寻来,不料错过便是灭宗。” 飞霞真人说话的同时,将一枚储物袋推至殷小河面前。 “这是?”殷小河不解。 “郝俱那孩子同我说过你的事,这些......是我对那些妖兽的心意。” 可以说,飞霞真人给祝含灵下邀帖,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实际更多是为与殷小河这位新晋化神修士对话。 殷小河依祝含灵所教,目光扫过那枚做工精巧的储物袋,并不着急说话。 压力给到飞霞真人,她也不恼,瞧着是极其心诚:“收下吧,我好歹也算御兽宗师,都是极其适合那些小妖修炼之物,你横空出世,实力虽然强横,根基底蕴却不够深,寻来也麻烦。” 提及他那些小弟小妹,殷小河意动,一时不慎露怯,竟当着飞霞真人的面,用询问的眼神请示祝含灵。 飞霞真人捕捉到这一细节,心中顿时大惊,对方怎么会隐隐以那位元婴女修为首? 祝含灵不料,无言以对,正欲点头回应。 水木突然出声帮言道:“他祖上与蛟龙有亲,有前辈的遗物护身,底蕴怎么能说不深?” 飞霞真人也不疑,心道原来巨蟒同那蛟龙是这层关系,难怪他们会联手,如此推来倒没长赢那家伙什么事。 也是,他们碧海宗前有背叛蛟族一事,后又纵容洛天炼妖,两方苦主还撞到一处去,灭宗确实是天命所向,是咎由自取啊。 “小河道友就收下吧,碧海宗虽灭宗,但苦主犹在,无论如何,都是他们这些尊长或刻意纵容,或督察不力,才造下孽债,你替小绿他们收得心安理得。” 祝含灵见事态发展至此,便也直言不讳,还主动伸手将储物袋向殷小河推近。 “殷道友放心就是,我们这脉和掌门不同,绝不会为碧海宗失去初心,意图复仇,只想着能同你这位化神尊者和平相处,”飞霞真人见殷小河听劝收下,再不敢小觑祝含灵两人,主动示好道,“玲珑道友既有天才之资,又有侠义心肠,敢为友人几进几出,听说你是散修,不瞒你说,我等日后便是同行。” 祝含灵倒是惊讶:“我还以为你们新脉会另起一宗。” “是有此想法,却未能做成,但蛟龙前辈所修因果道不仅闻所未闻,且实在恐怖,我等自逐碧海宗后,竟受业力束缚,再不得入其他宗门。”飞霞真人苦笑道。 殷小河机敏问道:“新脉?那其他两脉呢?” 飞霞真人顿时目露惊诧:“度危携幼子逃走不知归处,但千重那脉上上下下几十嫡系,不是道友动的手吗?” “他们死了?” “前夜——” 天降一口大锅,殷小河哪里忍得,情急之下没控好威压,蛇信子冒出,细细长长的猩红之物陡然伸出,惊得对方直接闭口不敢再提:“我前夜在洞府之中,从未外出,他们绝非我杀,我虽恨碧海宗的不作为,但怨极之人唯有洛天,他已殒命我的手下,我何必多此一举!” 飞霞真人顿时明悟,咬牙恨道:“修为压制之下,巨蟒缠身窒息而死,既不是道友动的手,那便是 69. 同伴 [] 祝含灵几人离开不久,迎面正好遇见神色郁郁的郝俱。 他似是奉命特地等候在此,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同他们打招呼:“几位道友,好久不见。” “你是来带路的?”水木直接问。 祝含灵没说话,目光落到郝俱身上。 见他果然如自己所想一般面容憔悴,哪里还见往日的精气神,出口便只剩一句安慰:“节哀。” 她知道郝俱此人对碧海宗是极有感情的。 郝俱回她苦笑,目光却在躲闪。 他不欲同祝含灵他们尤其是在殷小河面前谈碧海宗事情。 “没错,师尊她......城主已在府中恭候许久,玲珑道友放心,我无事的。” 旁侧的殷小河有些无措,他也不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位前碧海宗大师兄郝俱。 狐妖姐妹两和小龙大人都提过对方为他奔走之事,他对此自然是感激的。 但是无论如何,前些时候大闹隐灵是化身巨蟒的他,而碧海宗的灭宗也有他的推手。 若是从前,向来心细的郝俱早就察觉出殷小河在微微发窘,进而好言相抚。 可他今日实在心不在焉,两人并肩而站时,彼此间的气场很是微妙,带得祝含灵他们也不自然起来。 好在有玄无忧。 她出言主动打破局面:“那个......褚月她还好吗?” 对此提问,郝俱只有摇头。 隐灵城城主褚灵亦是只能摇头。 城主府待客室中,城主与祝含灵等人对坐。 她招手示意侍女奉上灵茶,开口所谈竟是褚月:“月儿她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妖身,情绪很不稳定,连道体都难以维持。” 水木忆起常思钧所说之话,直问:“她就是蛇妖吧,继承的是父亲的血脉。” 如此说来,碧海宗地底的鬼手杀阵确实厉害,精准地卷下所有混血,别说褚月,就连小龙也不例外。 “没错,月儿是蛇妖,不过血脉有异,不宜用妖身修炼,我便......便听长赢所说,央洛天替她炼丹,助她做人修。” 郝俱也是前不久才知情此事,他叹了口气帮忙补充道:“如今血脉有异还是其次,主要还是褚月很是抗拒蛇身,对本体缺乏认同,再如此下去道心迟早奔溃,到时做妖修不是,做人修也不是。” 玄无忧听得奇怪,不解地问:“不太可能吧,褚月她先前厌恶半妖,还是因为你们欺骗她在先。城主你是御兽师,她受你影响,见过的妖兽不知凡几,对灵宠向来友好,哪里会因为身世之事,严重到这种地步?”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玄无忧的话同时问倒两人。 城主沉吟片刻,复杂的目光落到水木身上:“我已传讯一位丹修友人,请他过来为月儿检查,只怕......” “我亦是丹修,城主若放心,我可以一试。”水木直言。 “水木小友尽力试便是!”城主闻言不由面露喜色,竟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飞霞她同我说你曾炼出洛天的清虚幻阳丹,以此治好殷道友妹妹血脉不稳的病症,想必对他出手丹药的药效极为熟悉,也许会有大用。” 原来这隐灵城城主是奔着水木的炼丹术而来。 祝含灵稍感吃惊,这位城主确如褚月所言,对女儿极为上心,倒是位......极好的母亲。 城主又主动承诺道:“两位放心,不管帮不帮得上忙,我都必有重谢,无论如何,先前还是多亏有玲珑小友在杀阵护着月儿,她才能相安无事。” 郝俱亦拱手拜向他们。 祝含灵看向水木,水木冲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同时传音简言道:“那阴阳鼎沸火有些玄乎,我怀疑褚月如今的情况与它有关。” 他是异火的新主人,说到底,帮褚月不为交情,而是为满足他的好奇心。 水木应下此事后,城主亲自带他们去探望褚月,路上水木就着自己的猜想与她一问一答,竟巧妙地对上大多数情况,如此就叫城主看见更大希望。 祝含灵他们如愿见到褚月,正如城主所言,她短暂地维持过一段人形后又恢复蛇身。 褚月和殷小河都是半路做妖,无法灵活地切换本体和道体,殷小河是妖力太过浓厚控制不精,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部分本体,而她是力有不逮费劲功夫也只能化出几分道体。 静室内,碗口粗的小黑蛇盘在角落。 时而面朝墙壁一动不动,时而以头锤地尾巴敲得震响。 玄无忧与褚月关系最近,她还没来得及问好,褚月便尖叫一声,直接往遮蔽物后蹿去。 “你们!你们别过来!快走开!”褚月大喊着让他们退开。 她无力维持得体的道体,众人便再也不能见得她昔日的娇纵和跋扈。 “月儿.....”城主打出一道灵力试图安抚褚月。 褚月并不买账,极力避开,情绪愈发激动,语气也愈发暴躁。 她发起脾气来,蛇身便一涨一涨的,很是奇怪,哪里像是寻常蛇妖。 玄无忧怎么说也做了三百年妖修,最先看出不对劲。 她连忙喊道:“褚月,你快控好妖丹!不要抽走全部灵力!” “走开!”褚月听不进去,激动之下妖力疯狂外泄。 祝含灵连忙带着斩星河往外退,她意外地沉默,目光在面色焦急的城主和情绪失控的褚月身上逡巡几遍:“郝俱道友,小河道友,我们先退出去吧。” 因褚月情绪激动,最后只留下城主、玄无忧和水木三人,其他人默契退走。 而郝俱作为城主亲徒,又是祝含灵他们的朋友,城主不在自然是他来负责招待。 “玲珑道友,你与那蛟龙——” 殷小河没等郝俱问完便主动抢答道:“郝俱师兄,碧海宗灭宗之事与小龙大人无关。” 郝俱听他喊师兄,神思有一瞬恍惚:“你......你是化神大能,碧海宗也已不在,不用喊我师兄的,不过奇怪,怎么一个两个都喊玲珑道友小珑大人?” 殷小河反以为荣:“因我钦慕小龙大人。” 斩星河不无赞同,也要吹捧,祝含灵哪里还听得下去,连忙出声阻止,将话题转移。 郝俱认真听完他们的述说,这才淡淡一笑,抬手召来迷你雷鸟,边拨弄鸟儿的羽毛边强装释怀道:“放心吧,我与师尊都是明理之人,她已经同我讲清碧海宗旧事,我对你们并无芥蒂,只是多年情谊下来,一时难以接受,才会郁郁寡欢。” “你对碧海宗感情倒深。”祝含灵感慨道。 “我拜入师门已有几百年时间,又当过宗内的大师兄,朝夕相处下来,如何能不深?玲珑道友你是散修,也许很难懂得这份心情。”郝俱并不觉得对方能体谅自己。 谁料祝含灵听完,眉头微微皱紧,竟是直答:“我......我不会,朝夕相处又如何,百年平平相伴,在我这远远不敌一年半载的推心置腹。” 郝俱只当自己料中对方无法共情自己。 说到散修,他师从城主,自逐碧海宗,受因果束缚,日后也只能当个散修,半开玩笑道:“玲珑道友,你与殷道友他们,日后又去何处游历?带上我如何?” 祝含灵想都没想便拒掉对方:“不行。” 郝俱稍显错愕:“我已无宗门......” “不一样的,你和水木道友、星河和无忧他们不一样,你......”祝含灵顿住,一时不知怎么形容,思考片刻也没能找准一个词来描述,只得干干解释,“你身无宗门,心有宗门,师承尚在又对你极好,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斩星河本是无聊站在一旁,不料听闻郝俱这一请求,顿时醒过神,将他上下打量两遍,直言不讳道:“你牵挂太多,不该沾上主人。” “确实是这个道理,我也是牵挂太多,放不下一众弟弟妹妹,所以不会跟随小龙大人。”殷小河也解释道,他作为一条蟒妖,骨血中就对龙蛟二族推崇至极,若不是自惭形秽又有牵挂,早就死皮赖脸缠上。 郝俱闻言只得强笑,又不免羡慕道:“没想你会拒绝得这么果断,玲珑道友,你这散修当得真是洒脱,强大,讲原则,来去自如,倒让我心驰神往起来。” 祝含灵并不推辞,反而深以为然地点头:“当散修确实洒脱,我先前就和你说过,碧海宗琐事太多,已经有碍你的修行,没想它糟事也不少,你若 70. 启程 [] 水木为精魄珠追来隐灵城,与小龙分分合合几次,意外之事是一茬接一茬。 如今珠子到手,器灵顺利回归蛟身,临近尾声,他再不想与小龙分开,免得又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那些个灵宠器灵与小龙有契约感应,他可是什么都没有。 因水木态度坚决,殷小河实力过硬,城主再不好说什么。 但她确实有诚意,又讲信用,水木丹药还未成,就先送出宝物酬谢他们。 水木是炼丹师,城主赠给他一张秘境无意所得的上古丹方。 祝含灵同时是斩星河和玄无忧的主人,她收到的是一架飞舟、一枚鲸角和一匹赤绫。 神风飞舟,地阶上品,修真界珍品载具,虽然只是小型,却足够祝含灵他们使用。 定海吞星角,天阶下品,乃城主契约鲸兽所出之物,使用它可短暂号令众水族。 还有—— “扫霞云光绫......”祝含灵喃喃出声。 她之所以识得此物,是因为祝家有位老祖正是以此做剑鞘。 天阶逼近极品的赤绫,出手便是一匹,这位城主竟然舍得给出。 城主亦感到惊讶,不仅仅是因为祝含灵的识货。 她的目光停在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妖刀器灵身上,出言解释:“据我所知,妖刀性邪,有蛊惑人心之效,不分敌我,我见你的妖刀并无鞘身,便想着此绫可做它的缠身布鞘,颜色衬它,品阶也不赖,既能蕴养血精,又能压蔽邪气。” “多谢褚前辈。”城主心细,送礼送到心坎之上,祝含灵唯有诚心致谢。 蛟族炼出妖刀之时,本是配有刀鞘的,但数万年下来,鞘身早被妖刀的邪气侵蚀融散,后来祝含灵拿到妖刀,她心思纯正又有龙雷伴身,遇上心思诡邪的对方,反倒吃亏。 城主摆手,只说他们对褚月的救命之恩值得此价。 她目送祝含灵几人的离去,站在原地不动,许久才问郝俱:“俱儿,这位水玲珑是同月儿一道落入杀阵,她......难道是那黑蛟?” 郝俱大惊:“玲珑道友坦诚,她同我说起近日之事时并无提及,师尊缘何提起此事?” “吞天鲸角落入她手之时,阿星隐有异动,号令水兽于她而言似乎......”城主并未将话直接挑明,她按着猜想往外延展,自顾自疑惑道,“好像也不对,那位蛟龙前辈说蛟族已灭,黑蛟唯有魂魄,与她又对不上,无论如何,百岁元婴,散修之身,西台州闻所未闻啊。” 而祝含灵这侧,她手握有臂长的晶蓝色鲸兽独角,寻思着它的效用,有意交换给殷小河:“此物于我们用处不大,反倒是你常居水城,又临近海边,更适用它。” 斩星河有蛟族传承,也看不上那独角,甚至直议:“这角不如鲸兽内丹,主人应该会喜欢那个。” 这话提醒水木忆起迷宫那枚妖丹。 他难怪道:“迷宫那枚也是?龙......龙族喜欢食用鲸兽内丹?” 斩星河点头,思考片刻又摇头:“都是鲸兽,但蛟族捕的鲸,是人修契约的那条远远追不上的。” 殷小河则是深觉受之有愧:“小龙大人,我哪里能拿——” “是交换,我想请你绘制几张真相符。”祝含灵猜到殷小河要推辞。 “我这修为是捡来的,妖力都控不好,哪里能绘!” 祝含灵鼓励他:“不急,长赢能做到,你也行的,总不能我修到化神,你还学不来?” 水木稍显疑惑:“小龙,我们时间不多,你是想?” “不用等他,日后让郝俱捎去焰峰火海就是,是给你和无忧护身的。”祝含灵道出自己的具体打算,又同他们说起长赢那张真相符的妙用,“我有龙雷,又有星河,遇着什么都有一战之力,倒是你们,若是偶然分开,还能借此自保等到我来。” 她说完见两人都不作答,只得继续解释:“外边的化神妖修,没有小河道友好商量。” “哇!小龙大人!你真好!”玄无忧反应过来,激动地蹦到祝含灵身边一把子抱住她的右臂,忍不住欢呼雀跃,为自己畅想中成沓的真相符极力吹捧道,“小河道友!小河哥!你那天如此威风,以一敌三,赶紧学会,绘制多些才是,鲸角号令水兽,对我们小龙大人还有星河最是无用,给你是真真合适。” 水木也感到好笑,没想他在水城中几次和小龙分开的经历,竟让对方为他操上心。 不过他和初见时就一穷二白的小龙可不同,他是散修不假,保命法宝其实挺多。 但小龙主动为他着想,玄龟都如此捧场,他又哪能不心领:“物尽其用,极好极好。” 到夜里,祝含灵等人如约而至金凤楼。 熟悉的富丽装潢,却是清一色的陌生管事,放眼过去,皆为妖修。 祝含灵再次踏足金凤楼时,惊讶发现随着碧海宗的灭宗,接手此处的竟是长赢那群妖界来客。 水木倒是不觉奇怪:“长赢他们最高才化神,没有度危,很难回到妖界,趁碧海宗打乱城主府焦头烂额之际,圈占常常造访的金凤楼发展势力,是最恰当不过的做法。” 殷小河闻言却是心有忡忡:“那他们会在这边待多久?” “少则小十年,多则上百年,殷道友为何会有此问?”回答他的是款款走入的长赢尊者。 “玲珑仙子,又见面了!” “你就是......那个换完我大半血的人......人修?”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自长赢身后响起。 男妖自然是颇有些缠人的长舒。 女妖则是他的同族,正是碧海宗地下炼丹坊晕过去的那条白蛇长卷。 殷小河今日过来,就是为祝含灵他们撑场面的,他见那女妖说话不算客气,当即放出化神威压。 “你!你怎么这样!”长卷化出的人身,是典型的瓜子脸,细眉长目,生起气来显得有些刻薄,她一面往长赢尊者身旁躲,一面没好气道,“若没有我,哪有你——” 殷小河更不客气,威压直逼对方,正正对上长赢放出的灵压,两条蟒妖顿时针锋相对上。 祝含灵见长赢进来就是这副架势,摸不着她要做什么。 身旁的斩星河却是哼道一声,抬手间妖刀即出,他有意加入对抗之中! “慢着!”长赢尊者及时喝住,扫袖将长卷推开,再挥出一波如春风细雨的温和灵力。 她来到祝含灵面前,勾唇笑道:“长卷性子太直,是我惯坏了她,还请诸位不要和她——” “动手!”祝含灵也学着她勾唇笑。 郝俱与斩星河闻声而动,齐齐向长赢尊者出手。 玄无忧看得目瞪口呆:“小龙大人,这......这是......” “她说话带请字,但毫无敬意。”祝含灵并没有掺入打斗之中,而是与水木玄无忧站到一处,为他们撑起防御灵阵,以免战斗波及到他们,她目光紧随长赢移动,天赋神通在身,直言不讳道,“不仅虚伪,还有浓浓的嫉妒。” “嫉妒?嫉妒什么?” 水木嗤笑:“蛟龙的传承?那位修因果道,最公平不过,可惜长赢仍是心有不甘。” 长舒带着瑟瑟发抖的长卷躲在一旁。 他最莫名其妙,想不明白为何转眼间长赢大人与玲珑仙子的关系就陡然恶化。 祝含灵扫过犹带怒意的蛇妖长卷,轻微皱眉,主动为殷小河辩解:“小河道友与蛟龙大人有亲,本就有蛇妖血脉,没有洛天作祟,没有你的血,只要有那位蛟龙前辈在,他也能如今日这般厉害。” “我......”长卷嗫嚅着说不出话。 长舒还想说什么,却被激烈的战况牵绊住,他发现殷小河和斩星河联手,自家长赢大人竟是不敌! 场地有限,两位蟒妖只能用人身斗法,长赢尊者胜在技巧娴熟经验丰富,殷小河赢在灵力过盛,他对妖修的斗法手段所知不多,用起来也手法生涩,远远比不过长赢,但能打出一力降十会的架势。 再加上斩星河这位融合蛟身的器灵从旁帮战,长赢尊者很快便显出狼狈之相。 祝含灵旁观斗法,越看想法越多。 她偷偷传音水木:“我瞧着他们压着长赢打,难免想起在碧海宗时她用威压碾我之事,那时我失意,找了一通理由,什么血脉压制,什么尊严,什么骄傲,哪有那么复杂,就算我不是龙族我也会不爽,我可能......就是单纯不服输?打不过只能生闷气罢了。” 水木 71. 常识 [] 神风飞舟并不算大,但胜在精巧。 它通体幽紫,船身由晶莹剔透的无瑕宝玉打造而成,上嵌数十防御阵法,船首雕有吞天鲸首,厚重独角向外突出,船板拔地而起两层高的六门屋宇,四面锦绣长幡高悬其后迎风而动,既有飘飘仙气,也不失威严架势。 内室未设分隔足够宽敞,四周摆设精致有余奢华不足,城主原先所设只能说尚可,祝含灵有迷宫所取一众华而不实的宝物压身,正好能将其装扮起来。 但祝含灵现在可没空待在内室之中。 她端坐在二层的控制室内,正对着衍极的地图头痛,时不时还要分神操控飞舟。 “我才元婴......”祝含灵无奈道。 她修为未至化神,铺开灵识不够持久,操纵起飞舟来做不到随心所欲,再加上她是初次驾驶飞舟,又不知西台州具体地貌,根本离不开控制室,如此同御剑飞行区别也不大。 水木和玄无忧修为更次,除去陪同帮不上忙,斩星河融合蛟身后修为突破限制,能够比主人高出一个小境界,但也不过元婴中期。 祝含灵试图教会斩星河如何控制飞舟。 但对方习惯大开大合的打斗,船身非他本体,落入他手难以控制得当,稍有不慎船身便在空中颠簸不停,表现还不如勉力一试的炼丹师水木。 斩星河为此丧气得很:“主人......我再......” “你不擅此道,还是算了吧。”水木看出器灵还想再试,而小龙又惯着并不直言拒绝,他不想再受罪只得出言阻止,同时宣称道,“找个合适的时间,我要突破元婴,好替小龙分摊。” 水木参悟洛天的丹方炼出清虚幻阳丹后,修为本就直逼金丹大圆满,后又收得地阶异火为褚月炼出破障成丹,如此奇遇下来,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早就破境。 祝含灵闻言抚掌称好,左眼刻意眨闪,露出灿烂金色,她扬笑不忘为自己设下目标:“左眼已经烧成,我有预感焰峰火海一行,若能顺利取到异火,炼出右目,境界又会精进一层。” 修为最低又惯爱偷懒的玄无忧只觉佩服。 佩服之余又感到心虚,视线漂移片刻,落定桌案上放置着的衍极地图,她连忙转移话题道:“这地图没我族里绘得精细。” “补上就是。”水木伸指点中衍极北部,向他们介绍,“我出自北原州,对极北之地更熟悉,地图也就绘得更精细些。” 玄无忧目光放在西海:“这边是玄龟族地。” 斩星河也凑过来,他虽然回归蛟身,却没打算担起蛟族的重责,想也不想就略过西台州,搜寻着万花秘境所在位置:“万花秘境在中州?它和万灵岛竟然相距如此之远!” “我......”祝含灵的视线几次滑过南延州。 “我来自南延州。” 她离开剑谷已过一载,途中不是为自己筹划,便是为星河奔走,偶尔想起祝家之事也只为对比,并无留恋,她走得干脆,早就释怀。 同伴有意坦诚相见,她也不会刻意隐瞒。 “但我待的地方同时靠近中州和东陵州,与两地的修士往来更多,反倒对南延州不算熟悉。” 有祝含灵这句解释,水木方才觉悟:“难怪我会在万花秘境遇见你。” 斩星河初涉修真界,犹如一张白纸,对他们所提五州一知半解,听得懵懵懂懂。 祝含灵见状,趁机为他补足修真界常识。 需知衍极大陆划分五州,分别是中州、北原州、西台州、南延州和东陵州。 常传中州繁盛,昆仑大宗坐镇;北原州天寒,修士战力彪悍;西台州辽阔,宗门百花齐放;南延州人杰,奇门遁甲无数;东陵州平和,凡人修士共治。 再说修真势力,若说大宗高门,论实力可以排出三宗四派,若提修真世家,按传承则有七世家的说法。 三宗为昆仑宗、吾剑宗和药王宗。 四派是万佛寺、蓬莱观、万象门和参同派。 七世家除去无瑕剑谷祝家,还有背靠昆仑的单钟两家、解心宫祁家、隐世大族闻人家、炽火府华家和精通幻术的甄家。 斩星河似懂非懂:“人修倒爱分门别派,和妖族也没什么不同,只差在他们是自选,而我们是天生。” 这别致的总结还真有几分理在,不仅逗乐祝含灵和玄无忧,还叫作为纯正人族的水木不无赞同道:“人修,妖修,甚至是魔修,其实都没什么不同,修炼方式虽然有异,但无不是追利来,逐利去,为证得大道掠取资源修炼。” “炼丹师,你......你都想到这去了?”玄无忧听得肃然起敬,连着给水木小幅鼓掌。 祝含灵很少听人主动提及魔修,她听得认真,回得也诚挚:“水木道友想法倒是开阔,只是中州之人极恨魔修,据我所知,这些年各地稍有魔修起势,昆仑宗就会寻迹而来斩草除根,你......日后到中州此话切不可当面提起。” “魔修?那些算什么魔修?”水木闻言竟是轻轻笑出声,“你们可知,除魔卫道第一线不在昆仑宗,放心吧小龙,我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谈这些的。” “除魔卫道的第一线?”祝含灵不解。 这回轮到玄无忧反应奇怪,她面色微变,结结巴巴给出答案:“是......是北原州解心宫......祁家?” 水木挑眉:“你知道倒多,又是算出来的?” 他打量玄无忧几眼,冷不丁问道:“我听说你们通天玄龟每万年就会出一位天命择定的使者,逢乱局便出世,眼下世道虽不算乱,但你......你也算出世吧,难道你就是那个使者?” “哈哈哈哈怎么会是我?”玄无忧大声笑道,笑完见水木不为所动,祝含灵与斩星河也若有所思看向她,顿时着急起来。 她连忙为自己找补,甚至不惜自贬:“拜托,小龟我才金丹初期,又菜又爱玩,此生没什么抱负,只想做小龙大人的灵宠,出世只为长长见识,不做井底之龟好吧,小龙大人,你看看小龟我,你信我吧?” “呃......”祝含灵对上玄无忧疯狂眨动的双眸,纠结片刻看向水木,“她......她没有坏心......” 没等水木回话,旁观的斩星河先率直说出大实话:“主人,你大多时候看谁都没有坏心来着......” “没有!我还说长赢虚伪又嫉妒来着。”祝含灵可不认这指控,情急之下灵力控制不稳,飞舟一阵颠簸,室内有几件陈设东倒西歪去。 水木连忙出手帮她□□飞舟。 如果说小龙是直觉派,那他就是观察派,他能料中斩星河有“问题”,自然也能推出这只奇奇怪怪的白发龟妖有事瞒着他们。 但有小龙发话,想来和器灵那事一样,看似关系重大但最终无伤大雅—— 水木选择主动给玄无忧递台阶:“小龙直觉奇准,她信你,你便是真的。不说其他,小龙,你看这个百花山庄的方位,从水城启程,沿东北方向行进,中间路过九阳宫的地盘......” 祝含灵不过百岁出头,大半时间又花费在修炼一事上,活动范围局限在南延、东陵和中州三地,对西台州所知甚少 72. 轶闻 [] 祝含灵与斩星河先后跃至甲板之上,正见某位黄衣女修借着飞舟左闪右躲。 定睛一看攻击她的几位修士,好巧不巧,还是熟面孔。 斩星河的妖刀蠢蠢欲动:“怎么又是他们?” 三男一女的组合,为首的公子哥又是副天生阴鸷相,不是谁,正是在万灵岛上与祝含灵做过一场的九阳宫人。 玄无忧和水木紧随其后。 她见到那公子哥,顿时想起对方曾出言不逊,忙不迭告状,并呐喊助威:“星河,冲,干他!” 此话既出,同样认出祝含灵他们的阴鸷男修不由面露慌张。 他本优哉游哉旁观护卫们围堵黄衣女修,哪怕对方要扯飞舟大旗他也没当回事,此地临近九阳宫,若有好事者多管闲事,他只要报上宫主的名号就是。 地头蛇和无名散修二选一,任谁都不会选帮后者才是。 但没想着飞舟中人不仅要多管闲事,走出来的竟还是老冤家。 “你——” 阴鸷男修在祝含灵手上吃过苦头,此刻哪敢大意。 他快速扫过飞舟众人,发现他们修为并无大涨,甚至还少掉某个元婴体修,顿时松了口气。 “好啊又是你们,有本事出来——” 阴鸷男修有意挑衅祝含灵,试图将她激出飞舟,好报新仇旧恨。 可祝含灵又不是傻的,对方会评估她的实力,她也不落于人后。 那家伙仍是老阵容,本身是水货,两个护卫是元婴中期,唯有女侍换成个修为逼近元婴的新面孔。 而他们这边—— 她一个,星河一个,黄衣女修一个,打赢对面绰绰有余,甚至不用水木道友他们出手。 “星河动手!”祝含灵出声截断阴鸷男修的气势。 斩星河闻声而动,当即冲出去砍对方,逼得围住黄衣女修的几人纷纷回防。 黄衣女修因此压力骤减:“多谢多谢!” 祝含灵能瞧出她并无坏心,摆摆手也飞身离开飞舟,跃至半空挥刀向敌。 “你们是什么人?褚城主?碧海宗的?灭宗鼠辈也敢挑衅我们九阳宫!”女侍不敌只得连放狠话。 护卫之中的那位法修也恐吓道:“我们公子乃九阳宫宫主亲弟,如此你也要多管闲事?” 祝含灵一刀挑飞法修:“明显是他不想善了,我劝你们有空还是管教管教他,没看他尽是什么龌蹉想法吗?” “就是就是!”追来的黄衣女修激动附和道。 “你!你们!”阴鸷男修恼羞成怒。 他抬手要摔令摇人,斩星河游刃有余地甩出妖刀,一把戳中令牌直接带走。 阴鸷男修见此更为暴躁,气得直跳脚,不管不顾要甩法宝制敌。 女侍和法修同他是一丘之貉,打不过又不服输,也谋算着要耍什么阴招。 他们中唯有护卫中的剑修是个明白人。 他和斩星河二度交手,昔日仗着修为能力压对方,如今却是明显不敌,不得不叫他如临大敌,连忙拦下作死不断的公子。 但深知对方脾性的剑修也不敢直言相劝:“公子,他们有地阶飞舟,只要躲进去,我们几个......是破不开它的防御阵法的,今日我们便算了吧。” “松叔!”习惯仗势欺人女侍不满叫出声。 斩星河上回本就不忿阴鸷男修对主人口出狂言,那时饶他一命,眼下又岂容区区女侍放肆。 妖刀绕过剑修直指女侍,借主人之势想她放出元婴威压,逼得对方双目含恨再不敢说话。 阴鸷男修犹有不甘:“我既自报家门,量你们也不敢对我下死手,只是......你们不是散修吗?哪里搞来的地阶飞舟?难不成你们真是那一夜灭宗的碧海宗门人?我记住你们了!若有下次——” 未等他说完,祝含灵的妖刀便直指他填满不忿的双目:“我是散修。” 法修明显不信,放言激道:“既无见不得人的东西,又何须遮遮掩掩!” 剑锋乍起,寒光骤闪。 法修失神不察之下,袖角贸然断去一截。 这回出手的不是祝含灵,也不是斩星河,而是那黄衣女修,她秀眉微蹙责道:“师兄诚不欺我,九阳宫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 祝含灵亦点头赞同:“堂堂元婴修士,竟给这种水货卖命,有这功夫不如去精进剑道。” “仙子说得好!”黄衣女修大为赞同,她似是觉得自己有祝含灵做倚仗,一改先前的无助架势,剑锋直指敌人还不忘游说,“这位器灵......器灵道友,要不我们一块上?” 双方攻守反转,都不用祝含灵出手,只斩星河和黄衣女修联手就将剑修几个打出退意。 他们很快就不敌,只得灰溜溜退走,水木见状适时站出,叫住斩星河莫要追寇。 “此地确实是九阳宫地界,若他们的话不假,那公子身份不低,我们还是先走为妙。” “是极是极!”黄衣女修毫不见外,收手比斩星河还快,折身回来就附议。 但无论如何,对祝含灵等人而言,她都是外人,她可以热情附议水木,水木他们可不会捧她的场。 场面蓦然安静下来,黄衣女修后知后觉自己的不合群,她也不尴尬,反倒主动道:“上船上船。” 斩星河奇怪道:“你要上我们的船?” “不......不行嘛?帮人帮到底嘛!你们跑了那他们追回来我怎么办?”黄衣女修厚脸皮道。 “你是剑修,又有元婴修为,现在马不停蹄御剑飞走,他们是难以追上的。”祝含灵认真回她。 黄衣女修并不气馁,一边追一边游说:“道友!仙子!刚才真是多谢!相逢即是有缘啊,若我没有认错,这是隐灵城褚城主的神风飞舟吧,我是她的小友,你们同她也熟,如此更是有缘,搭我一程嘛,东北方向,我要去百花山庄哩。” “你也去百花山庄?”斩星河问。 “小龙,星河,别理她,她连自报家门都不会。”水木在船头催促。 黄衣女修闻言,毫不作伪地往脑袋重重锤上一记,连忙介绍自己:“是我的错,我高兴得给忘啦,仙子留步,你听我说,我叫久久,是个剑修!散修!元婴修为!” 竟也是个散修? 祝含灵闻言脚步微滞,这才分出目光去打量女修。 女修娇小玲珑可比玄无忧,发髻微乱只插一把木钗,上身是做工粗糙的灰扑扑黄色衣裙,身后交叉背负两把长剑,一银一黑,打扮瞧着有几分落拓,但小脸常挂笑容,还是挺有亲和力的。 水木却在前方冷笑:“散修?那你为什么会用吾剑宗剑法?” 祝含灵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对方先前反杀回去时所使剑诀极为精妙。 行云流水自成一派又不缺格局,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吾剑宗剑法。 自称久久的女修讪讪一笑。 她也没想到自己为拉近距离扯出来的小谎,不到片刻就被识破。 这下好吧,脸皮也厚不起来,只得乖乖道:“抱歉,我就是脑子进水乱说的,你就当我胡吠!再说一遍,我叫久久,是吾剑宗弟子,双剑剑修,正在游历,满大陆乱蹿,我的志向是——” “久久!剑修久久!我听说过你!”玄无忧沉默大半天竟憋出这么句话。 久久激动追问:“是什么是什么!” “你是不是那个写剑修轶事的久久?小龟我在万灵岛听说过你!”玄无忧说着还掏出一卷书来。 祝含灵瞥过去,果然看见剑修轶事几字,再一看笔者留名,还真是久久二字。 久久还以为玄无忧是自己的忠实读者,顿时笑开了花,想着自己这把铁定能蹭上飞舟。 她连忙自荐道:“没错没错,我就是写剑修轶事的久久,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啦,我现在供稿珍宝书局,五洲都算踏足,已是今非昔比,你们有想打听的事,我若知道逢问必答。” 玄无忧大为心动,满心期待着小龙大人的点头。 久久趁机加码:“你们要去百花山庄吗?我也有百花山庄的消息,正要去一探究竟来着。” 水木听得有些兴趣,但他可不是飞舟的主人,只悠悠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祝含灵。 祝含灵点头,示意对方并无恶意。 再说耽误在此地也不是个事,她见无人反对,便放行久久上船。 飞舟重新起航,在祝含灵的操控之下,向东北方向的百花山庄疾速驶去。 众人再聚控制室,久久这个半途加入的外人,极有眼色地坐得最远,但并不耽误她的侃侃而谈。 小龟玄无忧,这个无论是字面意义上,还是象征意义上的八卦爱好者,遇上同道中人剑修久久,合拍程度远超隐灵城那位化蛇的大小姐褚月,她为听大陆轶闻,竟还大方摆出若干吃食款待对方。 “我出身北州,游历东州,经过南州时受人之托,取道中州来西州这边的天赐宗转赠某物,如何不算踏足五州?”久久确实脸皮厚,说这话也不惭愧,还眉 73. 庄主 [] 久久自顾自说完,抬眼去看众人反应。 几人中唯有青衣男修最为平静,他注意力更多放在那位玲珑道友身上,目光频频移向对方。 长相艳丽的红装少年听得直皱眉,他明显对上一桩事更感兴趣,不加掩饰嫌弃道:“我又不认识他们,没兴趣,你不如展开说说那个天音门。” 对她最为热情的白发龟妖也心不在焉,胡乱点几下头敷衍回:“嗯嗯,是的,留不住她,是个好的......” 久久颇为不解:“你们都不感兴趣吗?我还想给你们仔细说说我听到的那些——” 她话没说完,祝含灵就打断道:“无忧,你那本剑修轶事给我看看。” 玄无忧茫然递上本子:“小龙大人,里面写的剑修趣闻,我看它图个乐,当不得真的。” 久久闻言双眼微瞪,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哪有!也不是全然当不得真,好些个都是我亲自探过的,若是胡扯,又哪里能畅销两州?” 祝含灵没有回她们,接过本子先是仔细翻阅完前面几页,再一目十行浏览完后文,这才道:“轶事逸闻,尽是些世人不大知道的事迹和传说,难为你搜罗这么多,这便是你要修的道?” “是......”久久下意识点头应是,“我虽是吾剑宗弟子,却想以剑护笔,踏遍千山万水,记录五洲轶闻,通晓修真万事,争做下一个百晓道君。” 祝含灵又问:“那你是修错道了吗?我见你剑诀使得极好,都快要摸出自己的剑意了。” 久久迷惑,但仍诚实作答:“还好还好,如此就算我兼修两道吧,行走在外,若无剑伴身,谈何容易?” 祝含灵将书合上还给玄无忧,这才直言:“你若一直如此,便不适合修此道,记的时候是轶闻,传的时候却成谣言,天音门你不过听个响就传出去,祝家之事......你非亲身经历者,又是笔者,你怎么就知你的臆测是对的?” 水木挑眉哂笑,心道怪哉,小龙这话...... 他怎么听出一股怒意来? 久久却是哑口无言,没想这位玲珑道友打起直球来竟如此之猛。 她想为自己辩解,又莫名觉得对方所说极其有理,支吾半天只剩一句嘀咕:“我......你......这么较真的话,你就还当我......当我胡吠吧。” 祝含灵不过实话实说,她无意与她争个高下,说完便闭目凝神去。 但无论如何,久久所说,真也好,假也罢,确实动摇到她的心神。 无瑕剑谷祝家...... 她自认恩断义绝,燕寒月既肯认亲,便已坐实身份,对方不愿担责,与她无关,该头痛的是祝家人才对。 众人无话,各行其事,后半程一晃而过。 很快地,神风飞舟落定永乐镇郊外。 水木解释:“百花山庄依山而建,唯有女客能自由出入,这坐落在山脚的永乐镇,便是它的外围。” 久久接着他的话补充:“本是寻常小镇,奈何这些年山庄发展实在势猛,它也趁此规模一扩再扩,眼下比一些小宗的主城还要繁华,称一句永乐城也不为过。” 她有幸蹭得一程飞舟,如今目的地已达,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 久久并不墨迹,与众人逐一拜别后,背着她的银黑双剑就隐入永乐镇的人群之中。 水木这才抹脸恢复真实容颜:“我已去信友人,她得空便会遣人到永乐镇迎我们入山庄,山庄庄主也算我半个长辈,我不好易容见她,至于你们——” 他本想说随意就好,却见小龙也毫不犹豫换回真容,正冲他微笑道:“此地距离中州颇远,我既无难言之隐,也无后顾之忧,难得面见同伴的长辈,用回真容也无妨。” 水木为此失笑:“都说只是半个长辈,不用太认真的。” 他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因小龙的言行而心情愉悦。 “小龙大人!快走快走!这个永乐镇有点东西的......”玄无忧等不及催促道。 她一马当先在前,见叫不动祝含灵他们,又返回来,小声议论道:“不愧是依附山庄兴起的城镇,我先前粗粗一看,好家伙,通通都是俊男美女,哪怕是茶摊大叔,也长得怪眉清目秀的......” “为何?”斩星河参不透玄无忧的话。 祝含灵小思片刻回他:“无忧是想说山庄弟子好美色,镇中众人纷纷投其所好?” 玄无忧跺脚哎呀一声,又是捧脸做羞赧状,又是没忍住大胆直言:“山庄只有女修,她们修合欢道,找人双修可不就——” 她还没说完,水木便先行一步,单手按住她的脑袋,好笑道:“你这小龟懂得倒多。” 若说水城隐灵城是众水环绕,永乐镇便是拱山而建,两者同样繁华。 此处灵气充沛,往来其间多是修士,祝含灵等人走近,映入眼帘的便是熙熙攘攘的街道。 路面宽阔光洁,店铺数不胜数,修士穿梭其中,或驻足精挑细选,或激情讨价还价。 但更多还是成双成对的游玩赏乐者,他们无不身姿飘逸,容貌俊美,个塞个养眼。 男修英俊潇洒,华服在身,执扇佩剑,较着劲比拼高雅。 女修风姿绰约,罗裙缤纷,浓颜淡妆,可说各花入各眼。 玄无忧好八卦亦好颜色,初入永乐,如入福窝,眼睛都快瞧不过来。 而美得雄雌莫辩的斩星河却因着好皮相,频频招来修士的搭讪,这令他烦不胜烦。 两只各有各的烦恼,或喜人或恼人,但都影响不着水木。 他走在最前面自顾自为小龙介绍:“正北方向的那座山峰,半山以上,都是百花山庄。” “水木道友是来过此地?” “十几岁时我母亲带我来过,她与庄主的妹妹交情极好。”水木坦率答道。 他依着记忆带祝含灵走完镇上几个地标建筑,最后循着人群竟来到某栋遍挂金帷的五层高楼前。 再定睛一看高悬其上的牌匾,从右往左所书三个大字,不是珍宝阁又是什么。 水木稍感吃惊:“没想区区两百年,庄主便将永乐镇经营得如此繁华,连珍宝阁都引来了。” 要知道,百花山庄在衍极并不出名,只在西台州这边颇有口碑,远在南延州的小龙对其可是闻所未闻。 玄无忧听得恨不能竖起耳朵,好奇问道:“那位庄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等水木作答,就有路过的女修无意听见,抢答:“道友可是问百花山庄时艾时庄主?” “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友有何高见?”水木也好奇是个什么变化。 他母亲与这边亲近不假,却遗憾早早病逝,而他又是男子不便往来,所以这些年对山庄只是知个大概。 “时庄主美貌、智慧与天赋并存,她出身无名,白手起家,千岁时初创百花山庄,千二百岁修为便突破炼虚,成为一方大能,从此广收门徒,你说她厉害吗?” 祝含灵认真思索片刻,竟是正儿八经答对方:“她无人支 74. 傀儡 [] 祝含灵这一觉睡得倒长,等她神清气爽醒来时,时间已是三日之后。 柔和的日光从窗外打入,安神的幽香自炉中升起,里三层外三层的隔蔽阵法无形似有形,令人心安。 祝含灵在一片宁和中睁开双眼,房中惟她一人,不见器灵,亦不见灵宠。 契约如常,祝含灵也不着急,她原地打坐,吐纳上数十个周天后,欣喜体内的灵力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水木道友所推果然不假,她有龙丹,已不再是完全的人修,虽无龙族的记忆传承,但时不时按妖修的法子修练几次,总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后,祝含灵往水木房中去。 因房中阵法皆为水木所设,而他又坐在正中,所以最先注意到祝含灵过来:“小龙醒来了?休息如何?” 斩星河与玄无忧也同他待在一处,齐齐转头望过来,争先问她睡得好不好。 祝含灵喜欢这种氛围,情不自禁笑得眉眼弯弯,她当然是答好,又问他们在做什么。 “看,傀儡,炼丹师拿它出来摆弄呢。”玄无忧指着傀儡道。 通体泛黑的金属傀儡无声立在一旁,肢体僵滞,眼神空洞,再不见往日的灵活。 祝含灵打量片刻,慨叹傀儡变成这样,难怪水木道友要找人修它。 水木简言道:“那天捡它回来时,就莫名听不懂使唤,眼下别说斗法,连行动自如都不行。” “但它还是厉害的,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炼的,我的龟甲捡回来时已经裂得七七八八,傀儡的外表却可以说是毫无破损。”玄无忧又叹又羡。 祝含灵听得称奇。 她将自个在隐灵城水底遗落傀儡的前因后果又讲上一遍,直言傀儡当时一切如常,揣测可能是她离开后水下又发生其他事情。 水木摇头道:“无极的构造不同于寻常傀儡,它出问题,我向来束手无策,炼出它的人是我母亲的密友,可惜早早陨落,我来百花山庄寻的友人正是她的女儿,她们母女同修一道,应该能帮上忙。” 也就是说,傀儡不一定能修好。 对此,水木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他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又对傀儡一道兴趣不大,无极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陪伴他多年不假,但也仅限于此,修得好最好,修不好也不强求。 所以他不执著于非要修好傀儡,来百花山庄可以说是顺势而为,他及时讲出此事,也是省得小龙几个为傀儡瞎忙乎。 水木交代完后,把傀儡一收,提议出门。 玄无忧精神顿时抖擞,一把拉过斩星河,连蹦带跳奔到水木面前,伸手向他讨要东西。 祝含灵看得迷糊,而玄无忧做起事来又风风火火,她一时来不及问清,直到她和水木双双走上大街,目送走玄无忧他们后,这才理顺所有关节:“所以说,我们此程前来,正好赶上永乐镇的摘花节,无忧他们想......借机抬价出手你炼的驻颜丹?” “合欢女修爱重容颜,我投其所好才炼的驻颜丹,成色完美的正好做登门之礼,至于剩下那些,若想出手,必然是在此地售价最高,小龙,这就是我们炼丹师的生财有道啊。”水木坦然点头道。 “那星河又是如何愿意的?” “你家龟妖主动请缨,她怕被人抢,自然会想方设法叫上器灵,我所做不过是送了张赤羽面具给他。”水木说到这也是没忍住调侃之意,“这两个,一个尽贪玩,一个好忽悠,还真是好骗,小龙你要养他们,还得多长点心才是。” 祝含灵脚步微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水木道友的行为怎么瞧着有几分刻意在,她迟疑问道:“水木道友......你是特地打发他们出去的?” “嗯?你看出来了?”水木轻笑,“好吧,我也不瞒你,我是见此地开放,想让星河见见世面,无忧不过是顺带的,还记得隐灵城水边,蛟族那位留给我的灵光吗?” 此事过去并不久,祝含灵很快就想起,当即猜出水木所卖的关子:“这就是前辈要你帮星河解决的事?” 水木拍掌,示意她猜得不错,再看向祝含灵,嘴巴连续开合,做出某几个字的口型。 祝含灵惊得瞳孔大张:“蛟族......他们还真是倔强,振兴不成,退而求其次到延续血脉。” 等惊讶的情绪过去,祝含灵再仔细一想,忽觉分外不妥:“此事强求不得,星河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该干预才是,更何况他如今不过一介灵体,谈什么——” “那位修因果道,我和他谈话哪敢掉以轻心,放心吧,我只应他会顺势而为,能不能成事还得看星河,星河若是永不开窍,只想做你的器灵,或者直接化龙,那就只能怪蛟族气数已尽,你说是吧?”水木见小龙较起真来,连忙做出解释。 “你——”祝含灵想了又想,无话可驳,只得强调道,“你说他好骗,那你绝不能哄他,让他自己选就是。 “好好好,他是你的器灵,是你养的蛟,我没事哄他作什么,我好奇的可是龙。”水木传音笑道。 讲实在的,哪怕水木和她连说两大段解释,祝含灵还是感到有些气恼,但同时又觉得好像没有发作的必要。 她见水木顶着真容俯身凑过来,目光游移几瞬,落到对方那缕异色的前发上,眼睫微动,直言道:“水木道友,我还是喜欢你易容后的脸,先前我就想说了,你如今这张脸,做表情时的眉眼走向,若不是我提前知道你是个好,总觉得......你想骗我来着。” “什么?小龙,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真是......”水木错愕,一时哭笑不得,嘴角扬起就没有放下来过,“你也太实诚了吧。” 而祝含灵却是说完就生出悔意。 她也说不准两人的交情有没有好到评议长相的地步,过去好半会才敢抬眼,小心去瞧对方的反应,见水木并无恼意,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继续往前面走,脚程无意识加快。 今日恰逢永乐镇的摘花节,街道的繁华比祝含灵初来所见更甚,游人如织连绵不断,花枝遍地香气袭人,她走在人群中间,所见之人少有不持花的。 “这摘花节是做什么的?”祝含灵问。 水木顺势递给她一枝蓝色小花:“就三件事,买花、送花和卖花,没什么内涵,图个乐而已,也就在这种地界才办得起来,据说会从男女中各选一位收花最多的,再给他们山庄庄主的赏赐。” 祝含灵接过那支花,拿在手上转了装,意外发现它虽有馥郁花香,却是人造之物,花身通体晶蓝,明显是用琉璃浇制,做工很是精巧。 此时前方人群传来一阵躁动,她和水木循着声音望过去,正见百花山庄所在的方向,有成群的朱衣弟子踩着飞花往永乐镇来,引来众人的追捧和称赞。 祝含灵他们有意去听旁人所说之话,半响过去,听到却是有双十之数的女 75. 幻境 [] 幽静无人的榕树林中,两名女修莫名出现又奇怪消失本就令人困惑,寥寥几句对话更是听得人心底疑窦丛生。 祝含灵修为更高,能轻松看透她们的修为。 两个初涉金丹的修士而已,对上也毫不在怕。 但出于谨慎考虑,她和水木都选择避开。 榕树林并非说话之地。 水木持剑解掉先前仓促布下的障眼幻术,与祝含灵原路折回。 但他们回到永乐镇后,并没有急着去找玄无忧两人汇合,而是在往北郊的必经之路上特地停留,有意等对方离开后再重返榕树林。 “傀儡小人还在林中,它体内有......”水木说到这不由面露恼意,“有我的一截头发,我绝不能放任它在外,必须得取回才行。” 祝含灵惊讶:“是你的友人所放?” “友人?她如此胡来,很快就不是了,那头发必然是她在我幼时——”水木再度提起友人已是满脸嫌弃,“不说这个,说回刚才,你小龙你提醒我后,我去感应傀儡时确实没有异样,但用破妄眼看却发现那里有三重幻境交叠。” 祝含灵顿时明悟:“如此就能解释为何傀儡会失去踪迹,两名女修凭空出现又消失也变得合理。” “幻境虽有三重,却是大同小异,不像出自同一人之手,傀儡所去必然是时纯熙所设,至于另外两重有待商榷,那两个朱衣女修,穿的是百花山庄的校服,应该就是山庄的弟子......”水木试图分析。 “我们难不成是撞见什么山庄秘事?她们所说,又是卧底又是接应,恐怕要对山庄不利,那位庄主既是你的半个长辈,是不是该提醒下?” 水木却没有立刻应下:“两个金丹而已,连我的幻术都无法识破,选她们做卧底又能成什么事?我反倒更在意她们说的那句‘今日轮到我们来接应’”。 “我们?她们还有轮值不成?所以说卧底不止她们?”祝含灵更觉离谱,猜到这里时她也不知是惊讶多一些,还是好笑更多。 “此事奇怪,但我们并非山庄中人,还是不自寻烦恼了,省得卷进去拖累日后的行程,先压下不提,等我见到时纯熙时和她知会声就是,她们自家的事,让她们自己人操心。”水木最终决定不理此事。 他恼怒时纯熙不问自取,擅自拿他头发研究傀儡之术,谈及她时再不客气用友人代称,而是直呼对方的名字。 但他没想到,时纯熙给她的惊喜或者说是惊吓,远不止这个。 两人有意返回榕树林,却不想打草惊蛇甚至沾惹是非,只得等待。 没想他们这一等,就等到暮色四合时分,这边永乐镇华灯初上热闹更甚,那边榕树林也总算出现异动。 两名女修自榕树林中出来就分道扬镳,一人直接御飞花往镇中去,另一个更为谨慎,在附近又徘徊一段时间才往山庄的方向赶。 祝含灵和水木将她们的行为收入眼中,没有急着过榕树林,而是按兵不动,又等上半个时辰,等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才匆匆往树林去。 “那两人离开的前后,路过我们的修士,没有我看不透修为的,就连元婴中期也只有两个,元婴后期倒有一个,只是我都看不出身份,水木道友,你说他们中会有接应的人吗?”祝含灵好奇问。 水木在树林入口站定,他发动破妄眼,将四面又仔仔细细打量一遍,这才得暇回她。 “没有你看不透修为的?那就是说,接头的人修为可能就止步元婴,小打小闹而已,庄主已是半步合体,哪里会镇不住,我们更不用管这事。” 祝含灵也觉得水木说得在理,不再过问此事,注意力转到傀儡一事上。 夜间树林昏暗无光,两人不得不打出法术照明,四面异常静谧,只有风吹过时大片树叶的沙沙做响声和间或响起的奇异鸟叫,如此阴森,难怪少有人来。 “傀儡在这边。”水木径直往林深处去,行进数十步后停下。 等祝含灵过来后,他指着正对他们的参天大树说道:“此处是某重幻境的破绽处,用龙雷可以破掉它吧,我倒是要看看,时纯熙在搞什么把戏。” 水木有破妄眼这一天赋神通,能看清三重幻境各自叠在何处,能轻而易举选中傀儡所入幻境的破绽处。 而祝含灵有龙雷伴身,两人配合默契,破除幻境不过小事一桩。 祝含灵操纵龙雷越发得心应手,闻言轻轻翻手,瞬间凝出一道不粗不细的紫色龙雷,再迅捷往水木所指打去—— 明暗变化的须臾间,一波灵力迎面向他们打来,正是破境后泄出的灵力。 但眼前景色仍是一成不变,祝含灵不由奇怪道:“没变化?” 若不是水木道友直言此处有幻境,破境时又有灵力波动产生,她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有剑光!”水木顺着感应所指移动目光,忽见一道银光骤然向他们袭来,连忙出声提醒。 祝含灵及时弹出龙雷打散剑光。 她很惊讶,没想到水木道友的友人叫来傀儡小人带路,最后还要与他们斗法,实在是令人不知如何描述的情谊。 剑光散去,但不到三息的功夫,四面又齐齐闪过刺眼白芒。 转瞬间,数十把飞剑自黑暗飞出,疾速射向站在中间的两人。 祝含灵手握妖刀,直接迎上剑锋最利的那柄,她将其打退后再顺势运起刀诀,不用水木出手,灵力荡开之时,四面剑落。 又等数息过去,猛然袭向他们的不再是区区飞剑,只见十四个与人等高的碧目傀儡持各色武器从黑暗冲出,目标一致,齐齐向他们攻来。 “水木道友,它们没有灵力波动,只能用眼睛判断攻势,但打倒不难。” 祝含灵说得不错,这些傀儡不像傀儡无极那般有金丹修为,不过是普通的人造之物,他们这些有灵力伴身的修士打退他们轻轻松松。 但只是打退,而不是打倒。 这十四个清一色赤头碧目的傀儡人仿佛是打不坏的,刀光剑影施加到它们身上时,它们有的退后,有的倒地,有的甚至被打飞出去,但不出片刻又会攻回来。 杀伤力不大,却烦不胜烦。 水木面色阴沉。 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时纯熙送给他的见面礼,一百多年不见,那家伙性格越发顽劣。 他将六个傀儡引到同一处,投掷出法宝试图困住它们。 谁料困是困成功了,六个傀儡再不能动,黑暗之处又涌出同等数量的新傀儡来。 敌人特性如此,他们不能走,还想从此处取回失去踪影的傀儡小人,对上它们,修为再高都觉得棘手。 但祝含灵有奇招。 正所谓遇事不决,就用龙雷。 她将龙雷渡到 76. 友人 [] “但实际上,她比我年长,记不得是大四百岁,还是五百岁。”水木不顾红裙傀儡的疯叫,向祝含灵道出对方这些年来极力逃避的处理残酷事实。 祝含灵却因傀儡所说关注点落歪:“小宝是......” 水木再度抽剑,剑锋直指红裙傀儡:“你才要闭嘴,朦姨是我的长辈,才跟着我母亲喊我小宝,你是她的女儿,你在乱喊什么?” “你这混小子,你懂什么,你知道女修的年纪是不能随意说的吗,再说你承认我比你年长,我不就是你长辈?小宝小宝小宝,就叫就叫就叫。”红裙傀儡丝毫不惧水木,扯开嗓子就喊。 “你还是那么幼稚,我们修仙者,筑基便能容颜长驻,化神又可重塑体貌,年龄于我们而言不过浮云。”水木不客气道,“你又不是那些大限将至却迟迟无法突破境界的老家伙——” 他说到一半,似是想到什么关键事情,看向红裙傀儡的眼神不由变得微妙:“你真身没来,你、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元......元婴初期。” 红裙傀儡面对水木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气势瞬间降下来,沉默许久才给出答案。 旁听的祝含灵暗自吃惊。 水木道友两百岁出头,红裙傀儡真身比他年长四五百岁,那年纪大约就在六七百左右,修为却仍在元婴初期—— 要知道在修真界,元婴修士的寿命普遍在千岁左右,倘若不能在千岁之前突破到下一个境界,那么等待他的唯有死亡。 水木也沉默,良久他才长叹一声。 他无力道:“时纯熙,你天赋是不错的,怎么几百年过去,你还在初期打转?难怪如此在意年纪,有空的话,与其在这捉弄我,不如抓紧时间修炼,朦姨她也不想——” “修炼?是多睡几个男修还是做什么?那你给我睡不成?”傀儡恼羞成怒呛道。 它往空中飞去,转身居高临下对水木质问,“这就是我要修的道,我以为至少你是懂的,可你却说是捉弄,亏得我还特地为你准备有惊喜。” 水木完全无法共情对方,闻言更觉好笑,直言不讳:“你修的道?千机道?傀儡道?路是你自己选择,我懂不懂你这重要吗?再有,你准备的这个惊喜,我并不需要。” “你你你——”红裙傀儡郁闷得在空中接连打转,它只是傀儡,做不出生动的表情,只能通过肢体动作来表达强烈的情绪,“你知道是什么惊喜吗?你就说不需要,我给别人弄过,他们喜欢得很好吧,等着!” 因为有前车之鉴,傀儡话音方落,祝含灵和水木就不约而同提起精神警惕起四周来,他们以为对方又要搞来一堆奇奇怪怪的傀儡。 红裙傀儡见到他们下意识的反应,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招待可能真的是太过另类。 但它又不好意思承认,哼哼一声偏过木头脑袋,小声嘀咕着,试图为自己找补:“你带来的家伙有奇怪的雷力,她搞得我都没施展完神通就不得不现身,哪里过分来着......” “花,水木道友,你给我的花......”祝含灵突然冒出一句话。 水木循声看过去。 小龙白日顺手别在腰际的那支晶蓝色小花,琉璃的花身在幽暗的夜间本就有一层莹莹蓝光,此时此刻却莫名发出更亮一筹的光芒,在夜色中异常夺目。 旋而花身脱离□□直直往空中去。 它长得小巧美丽,却毫无灵力,按理不过是普通的人造之物,哪怕是有破妄眼伴身的水木,看完也只能说一句好看,除此外全是平平无奇。 可眼下却凭空升起,仿佛有意识一般往天上飘去。 祝含灵疑惑不已,她想用灵力拦下那朵越飘越远的琉璃花身,刚要出手,却瞧见永乐镇的方向忽现成千上万的各色光点,它们亦在逐步上升。 红裙傀儡满脸傲色道:“我的造物,远不止人形,永乐镇发展至今,少不了我的一份功劳,需知修仙者除非飞升,否则修为再高,都有寿命终结的一天,而我的道,我不在了,我的造物却能永存,我修为未至化神,却能借傀儡之身行走在外!” 傀儡洋洋得意之时,夜空上五颜六色的熠熠光点也汇到一处去,聚少成多,光芒越发耀眼。 如此奇异景象,吸引的何止是祝含灵的目光,远处永乐镇众人亦关注不已,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声势颇大,传到北郊还能听到些许残余之声。 水木却不觉得这算什么惊喜,他思索着傀儡先前所说那番话,欲指出对方的不妥之处:“你借傀儡在外行走,金刚不坏又如何,没有修为,落入恶人之人——” “水木道友你快看!”祝含灵的惊呼声打断水木的劝话,她手指天空,示意对方看过去,“小宝、永乐、长宁、剑意大成、道途坦荡。” 水木抬眼,正见汇聚到天际的诸多光点,它们不知何时竟井然有序摆出祝含灵所念的十四大字,色彩排布有起有伏,再伴以各色图样,堪称一句美轮美奂。 “造物出于我手,悉数听我号令,无关修为,不沾灵力,如何?”红裙傀儡自得道,它打了个响指—— 顷刻间,光点如流星坠落。 降落方向,不出意外是水木他们所在的北郊榕树林。 祝含灵本是翘首以盼,期待之余差点要向红裙傀儡问出一句她那枝花的琉璃花身是否能原路归还。 好在她及时想起白日发生的奇事,不免担心道:“不好,那些人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来,若是无人看见还好,如今动静闹得这般大,我怕......” 水木也想到这点,他目的已经达到,哪里会等到星花全数坠落就才离开,当即就要走:“时纯熙,此地不对劲,我要先走一步,你是山庄弟子,去留随你意,但记得查一个叫朱紫的女弟子。” 红裙傀儡不解:“什么情况?朱紫是谁?我们山庄的弟子?等等,这些琉璃星花是我送你——” “免了,你告诉我吧,无极你修不修?修的话明天找人递信物给我,不修我择日就离开,小龙,我们先走。”水木快刀斩乱麻交代完,叫上祝含灵就往外走。 “你们在赶什么?修的,我修的!还有那些傀儡,你们把我的傀儡全都弄瘫,既要走劳烦一块带走,我懒得再过来这边。” 红裙傀儡见水木并无解释的意思,只得一口应下对方,又叫他们处理掉躺满一地的十几具傀儡。 时间紧迫,水木不好叫小龙用雷全数销毁,只得一股脑将它们卷入储物戒中。 他敛息就要走,离开时又脚步一顿,似是想起要事,回头与红裙傀儡神来一句:“忘记告诉你了,我无需剑意大成,早已改修炼丹一道。” 两人谨慎,特地绕开主干道路。 才离开不远,便见一大群人从永乐镇里头涌出来,或飞或走,齐齐往榕树林那头赶去。 “先前天边摆的星花阵,肯定是出自山庄那位纯熙仙子之手,她从前就给她的相好们摆过几回。” “琉璃星花都落到北郊去,是给那位叫小宝的修士吗?若无意外,他便是今年摘花人,得仙子青睐,实在幸运。” “这算什么阵仗?纯熙仙子又是谁?他们凭什么这么玩?我数十枝星花他们就这样不问自取?” “道友你狭隘啦,那位仙子的厉害你不懂,你听我说,那位可是......” 祝含灵与水木悄然融入人群之中,他们听见这些人所提不是摘花节就是时纯熙,再大致扫过一圈也不见有特别之人,很快就失去兴趣,找了个时机就离开。 返程中途,两人还好巧不巧遇上跟风赶过来的玄无忧和斩星河。 “小龙大人!”玄无忧罕见换了身新衣,腰间别着数四五枝失去化身的琉璃□□—— 不 77. 敌意 [] 次日不过午时,红裙傀儡的真身时纯熙果然如约遣人到珍宝阁送信物。 来者是名女使,二十五六岁左右,身量高挑纤细,长相普普通通,站在水木他们面前一板一眼言明是纯熙仙子派她过来时,给人一股冷漠疏离感。 水木若有所思,他接过对方恭敬递上的烫金红帖后,突然发问:“你没有修为,你是普通人?” “是的,我没有修为,是永乐镇——” “不,你不是,你只是个傀儡。”水木干脆地打断对方的自陈,“你是时纯熙造的傀儡对吧。” “不,我不是,修士大人,我不过是永乐镇——”女使情绪稳定,哪怕被人贸然指做认成傀儡也面不改色,依旧坚持己见自陈。 但也正是这个反应暴露出她身份确实有异。 玄无忧只觉不可思议,对着女使看了又看:“她她她真的是傀儡?比无极还厉害?都能骗过我这个金丹修士了?” “修士大人,我需要再重申一遍,我是普通人,我是永乐镇——”女使执意要说完。 水木这时已经百分百确定她的身份,不等她说完就摆手示意她离开:“你走吧,告诉你主人,我今日就会造访山庄。” 等女使离开,祝含灵才出声叹道:“水木道友是用破妄眼看出来的?如此说来,那位纯熙仙子所修千机道确实玄妙,差点把我这个元婴修士都骗了过去。” “可那个女使反应僵硬,和我在隐灵城见过的人族不够像。”斩星河这个灵体也没能看出来,但他指出了对方最大的问题。 水木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来到窗边,他特意往外往下看,选出几个进入他视野内又瞧着像是凡人的家伙发动破妄眼—— 旋而转身向众人道出他的发现:“镇上还真有其他的傀儡人,无论如何,她既能骗过我们修士,就已足够厉害,时纯熙那家伙,这些年修千机道,确实修出些门道来了啊。” 祝含灵想起昨夜红裙傀儡傲然放出之话,再联系今日的发现,不由对其生出佩服之意,同时为水木高兴道:“水木道友,既然纯熙仙子对傀儡的钻研比你想的还要深,那岂不是更有可能修好无极?”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水木也是想到这点,才打消昨夜萌生的退意,和女使直言他们今日便会过百花山庄。 他们一行人也不多耽搁,稍作休整后就往山庄去,自永乐镇出发,一路行进,以修仙者的脚程,很快就抵达欢颜峰山脚。 百花山庄坐落在欢颜峰半山以上,它是依山而建,亭台楼阁分布得错落有致,再用以诸多曲径通幽的廊道连接,别具匠心,极富美感,辅以周围所环郁郁葱葱的水木,可谓西台州北地瑰宝。 水木有时纯熙这位百花山庄三师姐给出的信物,很顺利就通过特地设在山脚的百花辨阵,得到守山弟子的放行。 他有昔年造访此地的记忆,也不用人特地引路,带着祝含灵他们轻车熟路就往半山大门去,正正好遇上得到通知匆匆来迎的时纯熙。 祝含灵对时纯熙的印象,全部源自水木话说所说还有昨夜见的红裙傀儡,这还是第一回目睹对方真容。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女修,她颇为特立独行,身上所着并非山庄统一的朱色校服,而是擅自改过的黑衣红裙,腰系白封再盘上一个拇指粗的红绳,绳上有四五个花结,各自垂下一连串头脚相连的木头小人,非常俏皮。 “小宝——”她见着水木就喊,声线同昨晚的红裙傀儡小人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她就是水木的友人,那位兼修合欢和千机两道的元婴修士时纯熙。 水木冷脸:“我说过你不能这么叫。” 时纯熙无所谓地摊摊手,眼神直直往祝含灵和玄无忧身上落:“那叫什么?祁三?还是其他什么?” “我去信时已经说过,你又不看。”水木无奈道,“你叫我水木,连名带姓喊就是。” “水木?小木行吗?你喜欢连名带姓喊人,我可不喜欢——”时纯熙打笑道,她看出玄无忧是只龟妖,所以目光最后落定眼神坦荡的祝含灵,“这位是?昨夜仓促,我还没来得及认识呢。” 水木简言介绍:“这位水玲珑,刀修,元婴修为,旁边站的是她妖刀的器灵,斩星河,再是她的灵宠,通天玄龟出身,玄无忧。” “水玲珑?水木?”时纯熙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出声,笑得腰间垂着的那几串傀儡小人晃个不停,“别和我说你们是那什么哥哥妹妹来着。” 祝含灵闻言眉头皱起:“我正在游历大陆,水木道友是我的同伴,纯熙道友所说并不对。” 时纯熙意外于祝含灵的较真,笑得更为大声,好半响才停下,又继续不正经地调谑道:“同伴?真是个令人陌生的词,没想到小木,如此吹毛求疵的一个——” “时纯熙,不会说话你就闭嘴。”水木冷声道,他见时纯熙行事比以往更要无端,再度怀疑起自己为修好无极来找她就是个错误行为。 而斩星河只觉时纯熙不够尊重他的主人,眼下还要炼丹师出言才有所收敛,心念一动,妖刀顷刻就指到对方面前,叫时纯熙再笑不出声。 玄无忧为此抽气,两手握拳无措摆动,面露慌乱不住瞄向祝含灵:“这.......这......” 祝含灵原地不动,她也不拦自家器灵的冲动出招,在将站在她面前的时纯熙仔细审视上一遍后,心里越发疑惑—— 时纯熙为何对她隐隐有敌意? 是羡慕?还是嫉妒? 不算强烈,却无法忽视。 水木瞧见此状也无意圆场,任由斩星河的妖刀尖利指向时纯熙。 他不知祝含灵此刻所想,却清楚她的脾性,这是条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友善,反之也同理的小龙,她既然不拦星河出刀,那就说明她有不拦的理由。 这边时纯熙也懵得不行,她自觉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怎么对付就跟未卜先知似的,直接演变到动刀动枪的地步?她话中未尽之意有这么明显吗? 再去瞧那位眉心长有一点红痣,却浑然不影响通身修洁气度的高挑女修,对上她坦荡至极的眼神,时纯熙顿时气馁,心里头那点隐秘的心思荡然无存。 “没想你还是个暴脾气,在山庄门口就敢对这里的三师姐悍然出刀,不过念在你是小木认可的同伴的份上,我就不......”时纯熙难得看人眼色斟酌用词,不料说上一大通对方也不为所动。 她无奈叹气,不仅腹诽祝含灵太过刚直不给她面子,还暗骂水木见色忘义不替她解围,最后行动落到实际,竟是当面变出数十枝晶蓝色琉璃星花要送给祝含灵。 “昨夜取了你的花,今天我翻倍补给你好吗,收刀吧,灵器级别的妖刀, 78. 灵根 []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完毕(比耶)感觉我写东西好慢(摸下巴)是不是要考虑去进修啦(连连点头) 时纯熙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水木却懒得理会她,也不解释,只想着拜见庄主时该如何应对提问。 他们没有等上太久。 一道雅致平和的女声从庄主所居殿宇传出:“纯熙,带他们过来吧。” 时纯熙乖巧应是。 庄主的女使迎上前来带水木等人直入殿中。 祝含灵也满怀期待。 无瑕剑谷祝家也有大能,一位常年云游在外,她从未得见,另一位修为等同时庄主,也是半步合体,但也只曾见过两回,对方还因不喜她而吝于指点。 时庄主与她同为女修,不到两千岁就修到如此境界,又凭一己之力坐镇百花山庄,如何不叫人生出钦慕之意。 “你就是无念的那个孩子?” 不等水木他们走近,女声再度响起。 她起的长辈强调,言语所提正是水木,不论其他,单听声音,颇为亲切。 水木上前一步,躬身拜道:“是,晚辈水木,宋无念之子,见过庄主,母亲在我幼时带我造访过山庄,那时便有缘见过庄主几面。” 祝含灵望过去,正见一位着绛色仙衣的女修端坐堂上。 她面容可谓精致绝伦,远黛眉入鬓,飞花眼含情,鼻梁高挺如峰,嘴唇不点而朱,肤白似雪,细腻如玉,气质沉静,举止优雅,仿若天上之月。 “晚辈水玲珑,见过时庄主。” 正当她为庄主的美貌愣神时,对方含笑看过来。 眼眸深邃,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宁静意味,给人以神秘又亲切之感。 等玄无忧和斩星河也先后介绍完,座上的美人庄主才缓缓叹道:“百岁元婴,灵器妖刀,玄龟灵宠,天赋高不说,气运也不弱,玲珑小友,你成才是指日可待啊。” 她语气和善,所说皆出自真心,叫祝含灵听得欢喜不已,难得露出羞怯的情态,谦虚称道:“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众所周知,百花山庄只收女修。 而时庄主作为山庄的主人,向来就对女修宽容。 她初见祝含灵便对其印象极好,又自认是长辈,当即挥手给出见面礼—— “我见你穿紫衣甚美,此件青莲法衣,有地阶上品,防御一绝,兼具美观,很是衬你,当本座送你一件新衣就是。” “谢......谢过时庄主。”祝含灵有些意外。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也不推辞,道完谢就收下。 时庄主更觉她坦诚直率,轻笑出声,叫旁观的时纯熙看得连连撇嘴。 寻尔,她目光落回水木身上。 故友之子在前,情不自禁目露怀念:“我对你这孩子是有印象的,阿朦和无念在时,我记得她们常常喊你小宝来着,前些年纯熙还热衷于往外边跑时,好像时不时就去北原州那边,她找的就是你吧?” 水木点头:“有段时间,她确实常来寻我。” 时纯熙连忙解释:“我那时是听说他遇上难事,特地过去帮他来着,谁知好心当成驴肝肺,小一百年不见,他倒是撂挑子跑路了。” 时庄主对于外甥女的插话但笑不语。 她视线落到水木前发那抹显眼的青禾色上,再稍一探查,不免错愕道:“水木双灵根?我怎么记得......” “水木双灵根?”时纯熙闻言也吃惊道,当即就放出灵识去查。 水木象征性地拦了拦,但有炼虚大圆满的时庄主镇在面前,他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最后只得任由她们去探。 “你不是单水灵根吗?”时纯熙迷惑问道。 水木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半响都没回答。 座上的时庄主这才肃声喝道:“你这小辈也太乱来了,竟然硬生生给自己种了个灵根!实在是胡闹!” 此话一出,祝含灵他们几个也惊诧不已。 没有记错的话,先前在万灵岛时,水木自陈他是因为强剥半副剑骨,才引得体内的水木双灵根失衡,那时祝含灵他们就听得一知半解,但因为时间紧迫,只顾着为他找水行灵药。 如今仔细想来,这这炼骨与灵根,对人修来说可不就是两码事。 哪怕相互之间有影响,也不该如此之重才是,原来...... 祝含灵想,原来水木道友所做,除去自剥剑骨,还有擅种灵根。 难怪他会说他的木灵根并非天生,也难怪他体内木灵之力会暴走。 想法纷纭之下,祝含灵还暗自在心里比较起来,到底是她自爆元婴再碎金丹极端些,还是对方的剥骨种根更为疯狂。 玄无忧也暗自叹道,这炼丹师还真是个狠人! 这又是剥剑骨,又是种灵根的,桩桩件件都在挑战人修的能耐。 就冲他这股疯劲,和隐灵城那个洛天比也不差什么好吧。 而斩星河的反应就平淡些。 他是器灵,是蛟魄,不晓得灵根对人修何其重要。 但他也不傻,从旁人的反应可以看出,炼丹师应该是做了什么怪事。 对于此事,众人反应各异。 或佩服,或惊诧,有不可置信的,也有隐隐不赞同的。 毫无疑问,对水木的行为最有意见的,正是端坐堂上的时庄主,他母亲的故友,他的半个长辈。 水木无奈扶额。 他就是预想到这事,才会特地书信时纯熙。 明明嘱咐过她为此圆话,没想对方始终是个不靠谱的。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事态至此,水木也只得老实道来:“须知炼丹一道,唯有持火灵根或木灵根者才能入门,我修习剑道多年,不料半途醒悟,认定丹道才是我毕生追求,却苦于自己是单水灵根无法入门,只好自救。” 时纯熙又气又好笑问:“你天生就是水灵根,命里无火无木,你也知道没这两个灵根就入不得丹门,又怎么认定丹道就是你毕生之道?” 水木沉静驳她:“你先修合欢道,再修千机道,你又是如何认定千机就是你要走的道?” “我娘亲修的就是千机道,我既受娘亲影响,又有师承,当然修得。” “不巧,我母亲修的也是丹道,我亦受母亲影响,她虽早早故去,却留有若干丹方给我,也算有师承,我如何修不得?”水木顺着时纯熙所说给出自己的理由,辩得对方一时语塞。 而他的话也正好让座上的时庄主忆起,水木的母亲宋无念确实是个丹修,而且天赋奇高,在丹道颇有作为,若不是天生体弱,按理今日也该和她齐名。 早在若干年前,阿朦和无念尚在之时,她们三人作伴,所修虽是不同之道,却各有所得,谁料造化弄人,到头来挨过来的竟只有她。 时庄主回神叹息。 有故友本就是丹修打底,她对水木给出的说辞也还算能接受:“阿朦传道纯熙,无念传道你,而我尚在,我们三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重聚。” 水木以为此事就要翻篇,正欲道明傀儡无极之事,却听时庄主又盘问道:“那你种的木灵根,是自己种的?还是找别人种的? 79. 合欢 [] 众人循着声音望向回廊转角处,正见一名头戴银冠,身着华服,腰系金带的羸弱男修施施然向他们走来。 他并不掩饰对水木的不喜,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到对方身上,迟迟都没有挪开。 水木不识此人,又听他喊什么小宝,更觉冒犯,哪里会给他好脸色:“你看够了没?” 男修不答话,只哼道一声,径直走到时纯熙身旁,柔声喊道:“纯熙前辈。” “是小川啊,你可算出关了,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水木,他是我的——”时纯熙说话语气相当熟稔,可见两人不仅相识,关系还亲近。 男修却不等时纯熙说完就截断她的话,语带藏不住的酸意:“我知道,他是你的小宝,昨夜我就已经出关,该看见的我都看见了。” 水木闻言,哪里还猜不出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他当即就黑了脸,甩给时纯熙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看看你做的事,自己解释去吧,我就不奉陪了,明日我自会将傀儡带去机巧殿。” 再去看祝含灵几个,毫无意外,就玄无忧这只龟妖看戏看得最为起劲,激动的小眼神不住在他、时纯熙和那名叫小川的男修身上来回打转。 “小龙,跟上来,我们先走。”水木喊她。 祝含灵应得极快,朝着为此头痛不住扶额的时纯熙点点头,拉上舍不得离开的玄无忧就和斩星河一道追了上去。 时纯熙在他们身后错愕喊道:“不是,你们,你们等等我,我来安排——” 水木头也不回,只抬手朝她摆道:“不用,我自会安排,庄主既然特意保留了我母亲在此地的旧居,我直接住过去就是。” 时纯熙还要说什么,她身旁的华服男修就先不依。 “纯熙前辈,你和我说过的......” “华离川,你真会坏我的事.....” “......” 两人心底各有各的不爽,不过交谈几句,就忽地争吵起来。 但无论如何,都和有先见之明早早就离去的水木他们无关。 修真界的男女之别远没有俗世那般严格,祝含灵和水木又都是不拘泥于此的人,两人自初遇起就结伴游历,食住行都在同处,不是租下独门院落,就是在金凤楼珍宝阁这类高档仙居毗邻而住,时常聚到一室内相商要事。 所以这次做客百花山庄,水木直接将小龙带到他母亲旧居。 还是同住一处,分居两室,器灵和灵宠都跟祝含灵。 “小龙,我们要在山庄小住一段时间,短则半月,长则三月,但都不会耽误我们焰峰火海之行。”水木安排好诸事后主动交待。 祝含灵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左右无事,住在此地也挺好,先前我在隐灵城战多悟少,这几月时间正好用来凝练心境。” 玄无忧则是单手托腮地坐在案边,她神情激荡,眼神不住瞥向水木,最后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问出来:“炼丹师,你说那位纯熙仙子兼修两道,她和你是不是......” “是什么?”斩星河也好奇。 “不是,我和她就是朋友,你这小龟想到哪里去了。”水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玄无忧,他本来不想多答,但视线转到祝含灵面上时,看出这条小龙虽不主动问却也隐隐好奇,这才坐下反问他们:“你们对合欢之道了解多少?” 玄无忧抢答道:“就是合和双修之道嘛,讲究的是阴阳调和,所以凡修炼合欢功法者,要常与异性相交。” 祝含灵思索片刻也答道:“我从前所见更多是剑修、法修之流,对合欢修士是道听途说更多,据说修行此道者无不容颜绝美,不仅擅长魅惑,还精通幻化。” “狐族?蜃族?”斩星河联想道。 “你们说的都有理,所以合欢修士常常多情,对男女结合之事更为随心所欲,身边也从来不缺异性的环绕。”水木也道出自己的看法,再话锋一转,不说自己先提旁人,“今日时纯熙喊小川的那个男修,显然就是她的仰慕者,拿我当假想敌呢。” “但山庄不是有非女修不能入的条规吗?” “规矩又不是死的,有信物就行,我既然入得,自然也会有其他男修寻得理由住进来,但比起这个,更令我奇怪的是,山庄弟子所习分明就是合欢之道,庄主缘何要定下这种规矩?” 玄无忧自知问了个蠢问题,只得尴尬一笑,再不想顺着水木所说往下探究,转回去追问他和时纯熙的关系:“你说合欢修士多情,那男修对纯熙仙子有情,对炼丹师你又有敌意,可见他看出仙子对你多为在意,你拿她当朋友,她可能是......” 咦?敌意? 等等,这种情绪,莫不是—— 祝含灵茅塞顿开,当即想通时纯熙初见她时,埋在表面下的为何是对她的敌意。 也就是说,不仅是那个小川当水木是假想敌,时纯熙也因为对水木有意,将祝含灵当假想敌来着? 祝含灵连连摇头极力否认道:“我与水木道友是因为龙角才结缘,我是要修龙身,而他是好奇龙族的神秘,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同伴,并无男女之情,是纯熙道友想岔了,日后她再如此,我要直说才是。” 她这话一出,玄无忧和斩星河齐齐疑惑。 这问的是炼丹师,答话的也该是炼丹师才对啊。 “小龙大人,你在说什么?什么想岔不想岔的?” 祝含灵这才想起她只和水木道友传音说了时纯熙一事,连忙向他们解释:“我有天赋神通,在山庄前我没拦星河出刀,正是因为察觉到她对我有敌意来着。” 玄无忧为此咂舌不已:“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这天赋神通还挺不错,看人用心不用眼,难怪小龙大人常说什么此人是个好的,此人并无恶意......” 她越说声音越小,眼睛越瞪越大。 不为什么,全因她联想到自个去。 还记得昔日万灵岛上,小龙大人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玄无忧顿时庆幸自己虽抱有别样心思,却胜在并无坏心,否则绝无可能认得对方为主—— 反正小龙大人是个好的,她保证,日后再无二心! 水木不动声色地看完玄无忧的全副反应。 这才轻笑一声,坦坦荡荡否认道:“我们两人的母亲是密友,我和时纯熙姑且算是世交?她先修的合欢道,她要多情,要钟情我,又与我何干?我沉迷修道,无心情爱,早年就拒绝过她,她如今对我这般,是拉不下脸又心有不甘,故意给我找事呢,你们别管就是。” < 80. 师姐 [] 细长银剑寒光烁烁,撞上血色妖刀的瞬间,柔软的剑身一面震颤不停,一面化身灵蛇缠上刀锋。 祝含灵目露惊色连忙抽刀,对手却不肯轻易放手,缠绕变紧,她为脱身只得动用起灵力。 两人灵力开始对冲,祝含灵可不是一般的元婴初期,明显压对面一头,不到片刻,他们的刀剑分离两地。 “软剑?” 软剑本身既软又硬,最擅刁钻攻击,容易让人防不胜防,这是祝含灵第一次对上软剑。 她看向剑的主人,对方赫然是名百花女修。 赤衣乌发打扮,身姿却极具婀娜,犹如风中之荷,衣裳拂动间,若隐若现的不仅是凝脂白肤,更有神奇幽香缕缕,两者相合,令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风情魅力。 祝含灵看对方,对方也在看她。 女修狭长的眼眸微微一动:“妖刀?你手上也是妖刀?那少庄主那边是——” “当然也是妖刀。” 若非遇上极其棘手的敌人,祝含灵和斩星河都是各自为战。 妖刀本体在她之手,器灵所持则是用同源之力凝出的虚影。 所以大多时候会有两把妖刀同时存在,而祝含灵也是有器灵如此,常常能以一敌二。 她这边拦下擅使软剑的异香女修,斩星河那边则是对上先前几度射来飞针之人。 此女身材娇小,身法却矫健无比,步伐也极度轻盈,飞针自她手中射出,有时如流星疾驰,有时如乱剑飞舞,瞧着很是唬人,可惜遇上斩星河这种对手—— 在他的严防死守之下,女修的每次出手都俨然变成一场表演,寒光一闪再闪,却无一击中要害。 “碰上硬茬了!妙玉姐快来帮我!” 女修连着被斩星河打退三回,本就颇觉失颜,再瞥见长廊尽头陆陆续续出现师妹们的身姿,连忙求援。 祝含灵当然不容许她们合攻星河。 只不过她虽有这份心思,对方却不给她施展的机会。 身负奇香的女修并不出手,而是冷冷觑过去道:“少庄主,你本在和我打,眼见不敌就闪出去,对方既然在此出现,想必就是庄主客人,你贸然和对方打起来,实在不妥。” “我.....我只是好奇哪里来的妖刀,顺便......顺便交交手而已,你这么早就停手,不也是没打过她吗?”被称作少庄主的女修一时心虚,说起话来理不直气不壮,直到目光移至祝含灵时才重新起势。 “大师姐,二师姐,你们真是——” 姗姗来迟的时纯熙满脸怒容。 若不是有水木他们在此,按她这性子早就骂开去。 “是纯熙啊,我先前跑得太快,没听清你说什么,他们是你的朋友?哪一个?是这个紫衣服的姐姐?还是那个男修?”少庄主此人,也不知是真是假,浑然没有继承人的风范,这番话说下来竟是比时纯熙还擅插科打诨,“咦?他怎么才金丹?纯熙你怎么尽喜欢找些修为比你低的——” “你说什么?我和你们不同好不好!”时纯熙顿时恼得不行,再瞧见不远处的水木已经沉下脸,连忙闪身过去截住她要往下说的话,同时不忘小声指责道,“什么叫我喜欢修为比我低的,不会说话你就闭嘴,我再如何,总好过你们两个,不会为着个山下的男修就动起手来。” “我们才不是为了——” “慎言,我们明明是为——” 两位师姐忙不迭为先前的斗法辩解,却被时纯熙一句“再说我就告师父去”齐齐劝住。 水木这才带着玄无忧走过来,他顶着山庄一众女修的炽热目光,神态自若地与祝含灵斩星河站到一处去。 但他对上领头的师姐妹三人,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是:“小龙才一百岁出头,你们既是时纯熙的师姐,谁喊的紫衣服的姐姐,不合适。” “小木你......”时纯熙皱眉不解。 她指着水木好半响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再往右一瞥,见长廊那边有越来越多的师妹冒头,她可不想让这些家伙凭白看热闹,想也不想就从腰间摘下一个傀儡丢过去。 傀儡落地自动变大。 时纯熙紧随其后打出灵力注入傀儡体内。 那七八个筑基女修骤然对上伸展着双臂向她们拥过来的傀儡,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回忆,纷纷惊叫起来,无奈之下只得嗔骂几句时纯熙,再不情不愿地离开。 “两位师姐,我来介绍下,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也是庄主的客人,炼丹师水木,刀修水玲珑......” 少庄主不等她说完便眼前一亮,抢着问道:“你们两个是兄妹不成?怎么也是妹妹的修为比哥哥高?” “我们并非兄妹,只是在取名上十分有缘。”祝含灵连忙解释道,虽说她这名字只是易名,但是水木道友...... 对方的水木双灵根既然不是天生,想来水木此名也是顺手拈来之名,彼此也算互有隐瞒,她也无意追究。 再说他们一道易名,皆是以水为姓,终是应了那日钧天洞府所想的两人极其有缘。 只是这百花山庄女修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尽往血缘同姓一事之上扯。 少庄主闻言不免面露失望:“原来你们不是啊。” 她话音方落,那身负奇香的女修就按捺不住出言讽道:“少庄主,你多虑了,我同你斗法,从来不是嫉恨你修为比我高,比我高又如何,你又打不过我。” “妙玉姐,我那是......”少庄主欲辩解,只是嘴唇嗫嚅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被她称为妙玉姐的女修却不领情。 她软剑一收,朝祝含灵他们逐一点过头后主动道:“百花山庄大师姐,齐妙玉,见过几位道友,先前交手是无意为之,还请莫要介意,我今日有事,先行告辞。” 祝含灵听得眼睛直眨。 有两位师姐,这齐妙玉是大师姐的话,那位少庄主不就是二师姐? 奇怪,百花山庄的下一任继承人,不选做事瞧着最牢靠的大师姐,也不选最偏爱的外甥女时纯熙,怎么反而定下排在中间的二师姐? 在目送师姐离开后,少庄主才向他们报上自己的名号:“百花山庄少庄主齐飞花,见过几位道友,那个......这位玲珑道友,先前我喊紫衣服姐姐,是我见你身量高才随口喊的,这我们女修之间姐姐妹妹乱喊一通,没什么打紧的是吧?” 她言下之意是水木多事。 祝含灵当然是选择不理她。 两人相比,必然是水木道友更亲。 这少庄主先前不仅嫌弃水木道友修为低,还有意编排他和时纯熙,如今又影影绰绰说什么多管闲事,只能说还是那句话—— 少庄主此人并无继承人风范。 少庄主难得遇冷,脸上笑容微滞。 她看一眼面不改色的水木,再瞧一眼但笑不语的祝含灵,一时语塞,只好瞪向一直打圆场的时纯熙:“他 81. 无极 [] 身高七尺的金刚傀儡伫立在机巧殿中。 不着外衣,不生毛发,没有性征。 体表漆黑但富有光泽,肌理走势十分流畅,极具力量感。 只可惜五官雕刻平凡无奇,眼神空洞不见任何表情,虽有人形,却无人魂。 但也正是这样一只傀儡,能自如运用灵力,天生就有金丹修为。 这是时纯熙和她母亲时朦两人苦心钻研多年都没能做成的事情。 水木主动提起:“我听母亲说过,无极出自朦姨之手,却和她们早年去过的一处上古秘境紧密相关。” “对也不对,无极其实不是我母亲造出的,它就是从东陵那边的秘境带出来的造物。别说它,这殿中绝大部分旧物都是,它们不是秘境中物,就是母亲照着铁书复制出来的。”时纯熙接话道。 她说完便伸手向异形台面,两指有规律地敲动几下。 先前躲走的那只小川傀儡循声而动,谨慎地探出头来观察。 它看出是时纯熙在召它,那双黑曜石做成的眼珠顿时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撒脚丫子奔向对方。 个子虽小,动作却敏捷,疾冲片刻后攀着时纯熙的手指就爬上她的掌心。 祝含灵捕捉到傀儡小人眼珠子的变化,不由暗自称奇。 若说傀儡无极有人形无人魂,那这傀儡小川便是有人形亦有人魂。 不得不说,纯熙道友在千机一道上的造诣确实高深。 “托这位的福,我这几年研制傀儡才有大突破。”时纯熙边说,边托着掌上的傀儡往众人面前探,“你们这时才找上我修傀儡,走运得很。” 水木稍一想试探着问:“他不会也去过那个秘境吧?” 时纯熙点头:“差不多,小川是南边炽火府出身的炼器师兼阵法师,游历时误打误撞闯入了那个我做梦都想进去的秘境。我是意外结识的他,后来发现他从那带出的东西与这殿中之物很是相合,便主动交好。” 玄无忧听得汗颜:“这么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时纯熙噗嗤笑出声,抬手逗弄着傀儡小人,不紧不慢道:“这是事实,我为何不能说?再说小川早就被我完全迷住,我直接说他也不会生气,而且你们看这傀儡,它是秘法特制,和小木那只用头发简单驱动的可不同,我们在此地说话,它的真身也就是小川本人,若是有心是能全部听到的哦,可见我也是有交付出信任的。” 水木听得眉头微皱,他没想到那位小川对时纯熙还有如此作用。 “你们的事我管不着,别找我麻烦就是,头发拿来,以后未经我允许,不准造我的傀儡。” 说到这个时纯熙就气恼得很。 她眼神不住往祝含灵身上飘,哼哼回道:“小木你真的变了,改修丹道不和我说就算了,如今连我要修傀儡道你都不支持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祝含灵这边当然察觉到时纯熙对她的那份暗暗关注。 心想又来了又来了,对方又对她产生敌意了。 “纯熙道友,你不用介意我,我......”祝含灵欲解释,尚在斟酌用词。 水木却是深知时纯熙的本性,往前一步拦下祝含灵,再向时纯熙直接伸手:“小龙你不用和她解释,没有用的,让她拿来就是。时纯熙,这和支不支持无关,你修什么道都是你的自由,但是傀儡这事,你心大敢放任它们行走在外,我可不愿意,若是有人截住故意作恶如何是好?” “我本事还没那么大,它们出不去永乐镇的。” “我不同意就是不行,朦姨若还在,绝不会让你这么胡闹。” “你还说我以前拿长辈压你,你不也——”时纯熙生气极了,说话声调一句比一句高。 水木却是笑笑,话锋突然一转:“东北角那几十个傀儡,好些个我好像都见过本人,我不点破,你......你确定你还要争下去?” 这话听起来有些威胁的意味。 祝含灵他们三个听得迷糊,闻言齐齐看向水木所说的东北角。 只是他们才粗粗扫过几眼,尚未看清细节,时纯熙便挥袖将它们全部收走。 那些傀儡有什么特殊吗? 不过排列整齐些,又着装各异。 雕琢还算栩栩如生,瞧着像是照着不同的修士制成,似乎清一色都是男修? 祝含灵和斩星河这两只尚未想通时,在这方面心思一向活络的玄无忧就先悟出一些门道来。 只听时纯熙干笑一声道:“小木你想太多啦。” 水木却不容她蒙混过去:“都拿出来,头发,还有傀儡,你......” 他本想说对方的不是,但话到嘴边又及时吞回。 两人情谊远比以前要淡,对方不会听,他也没那个长者立场。 时纯熙见水木神色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也知不好再糊弄下去,只得乖乖交出一具傀儡,并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傀儡的装扮和前日那只负剑小人相差无多,锦盒所装正是她在水木幼时玩闹截得的头发。 “我兼修合欢千机两道,有些怪癖又如何,小川尚且不......”时纯熙还想为自己辩解。 水木懒得听她分辩,直接催促对方去看傀儡无极,顺便将傀儡先前的经历仔细道来,再具体讲他发现的问题。 时纯熙遇上傀儡,也听得认真,连连问出几个关键问题,很快就和水木讨论到一块去,祝含灵偶尔补充下傀儡失灵之前的遭遇。 剩下的玄无忧和斩星河则是无所事事,得闲之下,它们就绕着机巧殿逛起来。 前者能侃,后者认知浅薄,也算性格相合,两只凑到一处去琢磨人修的新奇之物,半日相处下来,关系突飞猛进。 返程之时,祝含灵听星河提起无忧,再不是一口一个龟妖,而是直称无忧,顿时欣慰得不行。 而与她并肩而行的水木,此刻的心情也颇为轻快。 和时纯熙一番交流下来,傀儡无极的修复看着很有希望,只是它要暂时留在机巧殿中。 无论如何,无极既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又有金丹修为在身,平日里还是极有用的,修好于他十分有益。 玄无忧走在最前面,兴奋不减,没忍住又问起水木殿中之事:“炼丹师,东北角那些个傀儡,是不是——” 水木猜出她要说什么,笑着拦下:“时纯熙都不想我直接说,你这龟妖又主动提什么?当心这附近有她的傀儡在监视,偷听了去向她告状,我跟你说,她可算是记仇的,你最好......” 玄无忧瞬时变怂,见水木说得极真,眼神慌乱往四周看去。 斩星河本在看戏,见状也是为了好玩才跟着往外探。 但他和玄无忧不同,不仅修为甩对方一大截,本身还灵觉敏锐,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 “主人,我总觉得有人......在窥伺我们。” 祝含灵闻言脚步顿住,当即 82. 奇怪 [] 百花山庄大师姐齐妙玉约战,祝含灵左右也无事,岂有不应之理? 时隔几日,同为元婴初期的两位女修再度交手。 血色长刀对上银白软剑,是柔刚之争,也是虚实相斗。 祝含灵有意磨练刀意,仅凭当逢刀诀便与对方过起招来。 前五招,她因为不熟软剑的出招,又不想以力降会,明显落于下风。 再十招,她渐渐熟悉软剑的攻势,回挡之余还能顺势劈刺,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又二十招,齐妙玉看出她渐入佳境,当即运起体内合欢功法,有灵力相助出剑也更加刁钻。 两人如此快速过上数十招。 齐妙玉的软剑虽然无锋,祝含灵的刀气却够纵横。 山间的劲风被她们的出招唤起,吹动草木,吹起飞花,空中异香弥漫,女修衣袂飞扬。 最后是齐妙玉不敌祝含灵。 她的软剑纵然灵活如蛇,可攻可守,但攻不能突破妖刀的封锁伤到主人,守在强挡之下甚至会自伤。 齐妙玉干脆认输:“是我输了,你远胜于我。” 祝含灵承让一拜:“只是切磋而已,我是刀修,又恰好对剑道钻研颇深。” “不,你刚才甚至没让你的器灵出手,全力之下我只会输得更快。”齐妙玉摇头。 祝含灵也摇头,主动解释:“星河并非一般器灵,他甚至有匹敌我如今修为的实力,通常情况下我们是各自为战。” 无所事事站在一旁的斩星河突然被主人点名,顿时满脸傲色,引得齐妙玉频频看过来。 齐妙玉不由目露羡慕:“难怪世人常说,若得器灵,如获半身。” 她说完眼帘微垂,视线落回祝含灵身上,见对方虽眉间长有红痣,却不艳不妖,通身气度不凡,迥异于师门一众姐妹。 这番观察之下,齐妙玉难免生出与祝含灵交好的心思。 她想到就做,当即收回软剑,主动攀谈道:“我们师门修的是合欢道,师妹们多不爱剑,我在庄内很少能找到人练手,玲珑道友既然暂居山庄也不忘日日练刀,不知日后是否还能向你讨教?” 祝含灵眼前一亮,满口答应下来:“自然可以,我日日这个时辰过来练刀,我们切磋,利于你,也利于我。” 她其实是求之不得,无他,还不是星河不够配合—— 妖刀的伴生器灵,自悟当逢刀诀,将招式全部传授出去后却不敢和主人对打。 用斩星河的话来说就是,他本是妖刀,天性凶邪,可到了祝含灵这个龙主人面前就气势全无。 既然乖顺犹如小犬,又哪里能使好当逢刀诀? 所以器灵陪主人练刀,还真只是单单旁观。 间或点评几句,也全部都是吹捧之语,他最近从玄无忧那学来好多新东西。 齐妙玉见祝含灵如此好说话,也难得露出笑容。 她走近祝含灵她们,越靠近,身上那股香味就越清晰可闻。 不能说是浓郁,也不全是淡雅,像是甘甜的水果和淡淡的花香交织而成,魅而不惑。 “好闻吗?这是天生体香。”齐妙玉注意到祝含灵对这股香气的在意。 “还挺好闻......只是好像不太方便敛息?”祝含灵实诚道。 她如此说着,身旁的器灵也赞同地点头。 齐妙玉乐道:“你竟是这么想吗?果然和我们山庄的姐妹很是不同,这异香,她们羡慕还来不及。” “是因为你们修的合欢功法吗?幻术还是其他什么?先前交手,我闻到好几次香味变浓。” “你......”齐妙玉没想对方如此敏锐,一下就猜得八九不离十,愣住片刻,眼神微妙,最终还是问出心底的疑惑,“是幻术不假,但玲珑道友你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又是何故?” “可能是我心性足够坚定?”祝含灵扬了扬手中的妖刀,不吝向她解释,“我是雷灵根,又会雷法,可破寻常幻境,而这把妖刀,本身极擅蛊惑之道,但作为我的本命武器,尚且影响不到我,更不要说其他幻术。” 她还有一点没说的是,她曾修习祝家的无瑕剑诀长达百年。 无瑕二字师出有名,所谓修此剑诀者,道心越坚,心思越净,剑法越精。 而祝含灵尚未弃剑从刀时,年纪轻轻就悟出剑意,可想而知她的心境有多牢固。 齐妙玉不得不感慨道:“所以我才会说你远胜于我,你.......是幻术的克星,同修为甚至跨小境界,似乎都能无敌。” 而且观其年纪,才百岁出头,山庄之外果然人才辈出,她不想着迎头追赶,竟还把时间浪费在与妹妹的义气相争上。 “是有克制之威,但克星称不上,无敌更是不能提。”祝含灵实事求是,连连摆手否认,还说起对方的过人之处,“我见妙玉道友也心性极佳,与我的妖刀交手数十招却浑然不受影响,仍旧心神清朗,可见良善,非常适合修习幻术,若继续精研,假以时日或许能压我一头。” “非常适合?”齐妙玉听得出神,嘴角却不由自主带出嘲弄的笑意,“再适合也没有她适合,有异香又如何,我的天赋......” 她说到一半才自知失态,连忙止住不欲再往下说,转而对祝含灵抱歉一笑。 祝含灵与她站得很近,当然能听见她的自嘲,甚至能直接猜出对方所说的“她”可能就是那位少庄主。 但对方话说一半就自主打住,明显是不欲详谈,她也不会没事找事多此一问。 练刀完毕后,祝含灵与斩星河原路折回山庄客居。 斩星河这才疑惑问道:“主人,你对那个齐妙玉很不错,她是个好的吗?” 他之所以会有此问,是因为前面几日他和主人总会偶遇几个热情洋溢的山庄弟子。 那些弟子修为不如何,打着讨教或者交好的名义凑过来,主人对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爱答不理。 这可不像主人的作风,问过才知是主人看出她们表里不一,让她想起一些痛恨之事,对此厌烦得很。 祝含灵不假思索点点头:“我不说假话的,既然当面夸了妙玉道友,她当然是个好的。” 说完,她见四人无人,而星河又是一副你说什么他都听得认真的乖巧样,谈兴大起,主动传音道:“这百花山庄还挺奇怪的,女修们各有各的美,时庄主最惊为天人,还爱屋及乌,对我们这些小辈极好,我也是好久都没听过长辈诚心夸我。” 斩星河听得很是惊讶,按着蛟族留给他的传承去思考,越想越气愤:“龙乃万物之灵,主人你生来就有龙脉,为人为龙,都是天赋卓绝,以前竟然没有长者诚心夸你,他们......他们是眼盲了?心也瞎了?灵力不会用了?” 祝含灵见器灵不过听到一句似是而非的语,就如此维护自己,心神不禁摇曳起来。 她伸出手搭到对方的肩上,握了一握又松开,故意侧过脸不想让星河看清她的眼神:“眼盲心瞎,你说得还挺对。以前那些人也有夸我捧我的,我却能看出他们所说并非出自真心,就像前几天找我们搭话那些女修一样,虚伪得很 83. 针对 [] 山庄客居室内,四人齐聚一堂,旧事重谈。 祝含灵摇头:“没有这么巧的事。” 两位女修如果是卧底,那领差远走和急召归家都应是假。 幕后之人谨慎得很,他们这些意外闯入的人不过窥见一角,就匆匆撤离那两人。 “我和小龙看法一致。”水木悠悠道。 他刚从机巧殿回来,玄无忧说他正在气头上,其实不假。 但他情绪调理很快,不过一盏灵茶下肚,又恢复云淡风轻样。 斩星河也加入思考:“所以那些凑到主人面前的女修也是内应?” “人数是不是太多了?”玄无忧发觉出不合理之处,态度变得犹豫,“她们修为都不高,小弟子而已,也许真的都是巧合。” 这百花山庄有半步合体的大能坐镇,没理由被安插得跟个筛子似的吧。 是哪边的势力如此没有眼色,尽往底层去安排卧底就算了,还是这种数量级。 水木仍是坚持:“山庄应该是有问题的。它底蕴太浅,庄主半步合体的修为是单独一档,下来只有一位化神长老,再往后就是时纯熙那几个,元婴境而已,又是庄主亲传,不会轻易被策反。我若是幕后之人,我也只能插一些小弟子进来,质量不够数量来凑,这事其实很合理。” “那我们岂不是......”玄无忧被说服,刚放下怀疑,又捡起忧心。 “有问题又如何?我看山庄那些人也无意追究,时纯熙是这样,那少庄主也是这样。”水木冷冷一笑。 祝含灵也面露为难:“摆在她们面前的只有朱紫这事,驻颜丹杂役女使一事查无可查,而我所说山庄的那些筑基弟子不欢迎我们,恐怕也只有你们才会相信,她们不上心似乎也情有可原?” “主人,我们可以找那个练剑的,她不是大师姐吗?看着比少庄主靠谱。”斩星河提议。 其实不光是他这么认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齐妙玉比身为少庄主的妹妹处事更为可靠。 水木这才知道小龙他们与那位大师姐今晨约定练刀这事。 他思索片刻,没反对但也不算支持:“你们看着办吧,她和那个少庄主明显有矛盾,小心别搅和进去。” “那傀儡如何了?”祝含灵又问,毕竟这才是他们此趟山庄之行的正经要事。 提起傀儡,水木没忍住面色微变,刚平复下去的焦躁之意又有起来之势。 再看祝含灵他们几个,哪怕是最置身事外的斩星河,对他这事也展现出几分关切。 有时纯熙那个故友做对比,水木瞬时觉得小龙三人顺眼得可爱,如此想着,他也不好再在同伴面前佯装无事。 “有些进展,时纯熙手上有傀儡同源之物,才三天,无极已能行走如常,但是——” 水木说到“但是”二字,眉头皱起,咬字变重,似是忍耐许久恨得不行。 “那个小川,华离川,南州跑来的落魄炼器师,脑子进水听不懂人话,烦我烦得不行。” “纯熙道友不管吗?” 水木更觉头痛,单手扶额时眼神变暗:“我看她是乐在其中,又哪里会管?这傀儡难道少了那家伙的帮忙就修不成吗?” 少不得就少不得吧,反正他找的只是时纯熙,对方要找谁帮忙他也管不着。 但是这个华离川,句句不离酸,事事针对他,横竖都解释过就是不听。 烦,真的很烦。 这种人,搁以前,水木明着能打赢早就放倒了,打不赢私下也手段频出直接报复回去就是,管他是不是时纯熙的朋友。 水木之所以会忍耐,还不是因为傀儡无极,时纯熙信誓旦旦说要对方的帮忙,事已至此,修理之事也不好半途而废。 但他也是有底线的,若实在难以忍受,他宁可不修,这世上难道还找不出别的千机修士? 祝含灵听得连连感慨:“他们确实不对,我不喜欢,拖泥带水,拿人消遣,这算什么......” 玄无忧也汗颜:“这算什么?桃花债?桃花债的桃花债?炼丹师为修傀儡忍辱负重?要不小龟我算一卦?” “什么桃花债?她只是表现出喜欢过我,又没影响她去追求其他男修。”水木其实能懂时纯熙的脑回路,他只是被傀儡无极这事架到某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她自己不甘心,还惹来这么个疯狗,如今仗着对我的了解,踩着我的底线行事,她还以为——” 斩星河心直口快道:“难得见炼丹师动气,要不就算了,你们说那傀儡厉害,无非就是坚固能打,有金丹修为,我们这里有龙有蛟又有龟的,哪个比不过傀儡? “星河,不一样的,无极是水木道友的母亲留给他的旧物。”祝含灵轻声解释。 她是推己及人,倘若她也有慈母,遇上这种事,牺牲可能会比水木更多。 但事与愿违,秋凌波只会送她一道狠毒的相舍灵蛊,她注定遇不上这种为难。 不料水木认真思索过后,竟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旧物,说到底只是物品,哪有人重要,更何况还是小龙你们。” 玄无忧见此忽而意识到他们几个还真是谁都长了一身反骨:“那还算卦吗?” “你那神通还是收起来吧,我可不想再试。”水木摆手拒掉,斟酌着说,“再看看吧,等一个定论,时纯熙不会太过分的,她别拎不清折腾到小龙这边就行,实在不行我们就走。” 如此达成一致意见,众人再各行其事。 水木仍旧沉迷丹道,祝含灵则带着妖刀和灵宠与大师姐齐妙玉日日约见练剑台。 不擅迂回的祝含灵,本意是直接和齐妙玉道出她的怀疑。 玄无忧却不让,她主动做军师,提议两人先多接触,直言关系亲近时再说对方才会认真对待。 但她也没有要求祝含灵额外去做什么,只让她们正常相处。 不过十日,两人关系显著变好,她们在比试过后闲聊更多。 齐妙玉练剑练得勤奋,本身天赋也不错,稍加点拨其实进步很快。 祝含灵天生克制她,便只用当逢刀诀与她比试,有输有赢,刀技越发娴熟,但也止步于此。 “玲珑,你何止是对剑道钻研颇深,你就是剑修吧?”齐妙玉这日忍不住问道。 恕她直言,这位水玲珑自称散修,明明练的是刀,指导起她却颇有见地,效果比她交往过的剑修道侣还要显著。 祝含灵怔住,旋而点头,又摇头:“我当过剑修,后来得灵器妖刀,转而修刀。” “弃剑从刀,你是再不碰剑了?” “对,专精一道,才是修行的上策。”祝含灵想了想又举例道,“像你修的不也只是合欢道,练习软剑是为让幻术更具杀伤力,你这种程度是踏不上剑道的,很难修成剑意。而我,若想练出刀意,只能选择练刀,兼修两道而不分主次者,我未曾见过。” 齐妙玉听得连连点头。 她虚长对方几百岁,悟道方面却远远比不上,难以想象祝含灵这种修真天才只是散修出身。 “纯熙就是兼修两道,她确实更偏重千机一道。”齐妙玉顺势提起时纯熙。 玄无忧不免好奇问道: 84. 地动 [] 齐妙玉不解祝含灵为何会有此问,更不解向来聪慧的女使为何失仪。 但有客人在前,而她又是山庄的大师姐,只好打圆场解释是女使修为太低才会太过敬畏。 祝含灵没有答话,仍直直看向女使。 女使正是见她漆目澄亮如炬,仿佛能看透人心所想,这才不敢对视,下意识就避开视线。 “这、这位便是玲珑仙子吧,修为果然深不可测。”女使自知反应不当,连忙低下头去,顺着齐妙玉的话为自己找补道,“我是连着几日都听闻山庄的师姐们说起......” 齐妙玉眉头微皱:“说什么?” 女使紧张得单手攥紧裙角,慌忙抬眼作势去看祝含灵,又迅速低下头,吞吞吐吐道:“她们说......这位仙子虽然修为高深,却是个孤傲性子,哪怕笑脸迎上也吝于赐教,常常拒人三里之外......” 齐妙玉越听面色就越沉,唇角微微下抿,冷脸之下掩不住怒意:“你说完。” 女使悄悄用余光瞥见大师姐的脸色,攥着裙角的手缓缓松开时,却错过祝含灵的忍俊不禁。 “师姐们说,可能是她们修为太过不济,又是修合欢之道,入不得仙子的眼,这才受到冷遇。”女使斟酌着用词,一边觑着齐妙玉的脸色,一边将山庄这几日的风言风语当着祝含灵这个当事人的面讲出,言罢还不忘提回自己,“师姐们有筑基修为尚且如此敬畏仙子,我不过是个炼气......又哪里敢与仙子对视?” 她话音方落,便见眼前闪过一抹红光,天旋地转之前,耳边响起却是那位玲珑仙子的一句“星河留手”。 下一瞬,她整个人直接被挑飞到三丈之外,后腰正好撞上一块巨石,痛得她眼冒金星,叫苦不能。 再有两道灵力,分别出自齐妙玉和祝含灵,一前一后落到女使身上,替她化解妖刀余威和疗愈伤势。 是斩星河先动的手。 若不是有祝含灵那句劝阻,区区炼气女使而已,根本撑不过他的一刀。 “主人,我听出来她们在编排你。” “何止是编排?她是明着解释自己为何会心虚,暗着在挑拨你和妙玉仙子的关系呢!”玄无忧忙不迭附议道。 祝含灵当然也听得出来,所以才没拦着斩星河,只是叫他手下留情。 她目光掠过惊疑不定的女使,思及对方所作所为,越发觉得山庄有异。 “妙玉道友,我这妖刀护主——” 齐妙玉这边虽然出手救下女使,却不认为有听她解释的必要,想也不想就截断祝含灵的话,边抚掌边称好道:“好!器灵本该如此,我那风缘剑若有器灵,想来也容不得旁人编排我,玲珑,我的那些师妹嘴碎,这个女使又爱学舌,她们可与我无关,让你见笑了。” 祝含灵笑了笑,执意解释道:“其实她们所说为真。” “啊?”齐妙玉以为女使只是道听途说。 “我看不上你那些师妹,却肯指点你练剑,如此区别对待,你不奇怪吗?” 玄无忧猜出祝含灵往下要说什么。 她见齐妙玉态度明朗,也觉得眼下是道出种种疑团的好时机。 谁料这时山庄却离奇地动。 众人刚觉脚下所踩颤动不已,就听见数声震天的异响从远处接连传来。 这动静实在不小,祝含灵想忽视都难,她顾不得说完,视线转向轰隆巨响所在之地,目露惊诧:“那边......” “是机巧殿,这个动静,难道是纯熙她又在折腾什么新玩意?”齐妙玉接话。 她是东道主,对山庄再熟悉不过,一眼就看出发出巨响是山庄何处,顺势盲猜一波是时纯熙所为。 百花山庄依山而建,地势起伏不平,建筑并不落在同一线上,练剑台和机巧殿相隔颇远,但刚好就是一高一低。 祝含灵他们在练剑台这边,正好将机巧殿全景一览无遗。 “这、这什么动静?怎么还拆起塔来了?”玄无忧看得目瞪口呆。 她说这话时,远处的机巧殿再起异动—— 耸立在半山上玄色宫殿,三层楼高的殿身晃动不停,有开裂之兆。 位于殿顶的巨型六角镇物虽仍安如磐石,却莫名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红光。 有赤色人影从殿中夺门而出,双臂大展时,殿外四围的平地不约而同亮起若干绯红圆阵。 紧接着一双乌金玄铁铸成的巨手从墙缝中伸出、翻转、再向外撑开,身量近乎两丈高的傀儡真身逐渐露出。 庞大却不笨重,甚至可以说是灵巧,它斗大的圆目稍稍转向,锁定前方的赤影后就疾速冲出。 一个、两个、三个! 在它之后,又有两个身形次一档的傀儡依次钻出,它们目标一致,无不直取赤影。 赤影看不清面容,但能看出是男修。 山庄男客屈指可数,而能入机巧殿的男修中,水木偏爱青蓝两色法袍,所以—— “是那个小川!”祝含灵他们异口同声道,那日在客居偶然见到的男修,可不就是银冠赤服金腰带的打扮? 齐妙玉当然也知道山庄还有华离川这么一号人:“那个看着羸弱无比的炼器师?好像还是阵法师?他做了什么?如何会被三只傀儡围攻?纯熙与他交情匪浅,怎么还拿他去给新制的傀儡练手?” “无忧,星河,最前头那个傀儡,我怎么瞧着像是放大的无极?”祝含灵有感道。 “是有些像,但是材料似乎不同,颜色看着浅好多。”玄无忧并不完全赞同。 机巧殿这波异动声势颇大,惊动了山庄大半弟子,其中也有像祝含灵他们这般正好位于地势高处的,无不好奇探看。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不少人亲眼目睹。 身形瘦削的炼器师,才金丹修为,骤然对上三个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傀儡,别说回击,连躲闪都是勉勉强强。 地面亮起的数十个绯红法阵似在积蓄威力,颜色明显变深,灵压也步步升高,却毫无动静。 适时又有一位青衣修士从殿中走出,挥袖时射出的无数傀儡乌丝,最后竟都缠上那位本就自顾不暇的炼器师。 趁炼器师被乌丝绊住之际,三个傀儡各显神威,钢拳铁掌齐出,眼看就要落到对方身上—— 绯红光芒乍然亮起,地动再现。 轰隆声响起时,众人再去看机巧殿殿外空旷的四围。 法阵已经发动,东西两侧的地面,各有若干排石砖齐齐塌陷下去。 两件扁身的圆形机关从塌空的地底冒出,再迅速升到半空之中,源源不断地汲取着绯红法阵的灵威。 机关构造简单,堪称浑圆,圆中又套有十三之数的大圆小圆。 最外一圈是十二小圆紧紧相贴,乍一看平平无奇,下一秒术法乱飞。 金火土三系法弹齐齐射出,重重击向大小傀儡时,炼器师也得以暂时脱身。 但青衣修士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飞步上前就着傀儡乌丝便与对方缠斗起来。 前者似有傀儡配合,后者则借机关与法阵之力想帮,两个外来的男修,就这样在百花山庄的地界斗起法来。 稀奇! 实在稀奇! 而此事正 85. 对峙 [] 与此同时,结界内战况激烈。 华离川在结界彻底闭合的瞬间投掷出新的阵盘。 数以百计的浅金色圆阵自阵盘中飞出,再迅速套到傀儡的各个关节之上。 下一刻他念出法咒,一大两小三个傀儡行动明显受阻。 “你提前做过手脚?先前也是故意骗我去开阵?”水木不紧不慢问道。 华离川不爽对方事到如今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脸上得意的笑容微滞,寻尔发狠说道:“听说你以前当过剑修,反应还行,但我能做的远不止这些!” 咒语再度响起,而水木忙于躲避天边那两轮机关射来的密集法术,无暇拦他。 有两个傀儡闻声而动,立刻反水攻向它们最初的操控者。 无极则是仍在挣扎,它是机巧殿后来的傀儡,华离川的那一套在它身上并不好使。 “还能反控?时纯熙对你倒是信任。” “那当然,我还知道你是解心宫出身,练的镜花水月剑法,所以我早有预备,今日你在我面前是织不出幻境的。” 水木却摇头:“你对我了解还是不够多。” 他今日会和华离川交上火,有松懈上当的缘故,但更多还是顺势而为。 对方堪称准备万全,先是营造出两人极度不和的表象,再趁机调走时纯熙,打着和解的旗号骗他误开殿中法阵,导致傀儡异变暴走,又特意在光天化日之下表演一出你追我逃,最后才架起结界反击。 而附近法阵遍地,层层嵌套之下,既能让他使不出镜花水月的十成剑威,还能扰乱他的留影。 水木从来都不是傻的,他才不相信华离川今日所作所为,出发点会全在时纯熙对他的暧昧态度上。 这山庄能有其他势力派来卧底的普通弟子,有豪掷千金的杂役弟子,再多一个居心不良的男客也合理得很。 他如此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对傀儡乌丝的拉扯投掷越发驾轻就熟。 远胜钢筋铁骨的数十傀丝在他的操控之下,迅捷索向傀儡的各个关节,撞上阵法师先行投出的束缚金圈,直接就是无情绞灭。 华离川亲眼目睹傀儡的操控权再度易主,惊讶喊道:“你也会傀儡术!” 水木也借机躲到重获自由的傀儡无极身后,故作轻松答他:“以前有些兴趣,特地向时纯熙讨教过,只能说会一半,造我是造不出来,控还是可以的,太久不用,技巧都生疏了。” “你——”华离川暴怒。 他再度扬手,两轮炮火不停的机关瞬时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八轮机关骤然凌空,天际暗去大半,结界内也顿变拥塞。 密集如线的法术飞弹高速射出时,傀儡以身相挡偶尔能反击回去。 “你不过金丹后期,所出阵法威力绝不会如此持久,让我猜猜,你盗取了机巧殿殿底积蓄多年的灵力?”水木猜测对方已经用尽手段,这才出言质问道,“你诬陷我,还想借机除掉我,为什么?我们之间可没有深仇大恨。” “我说过的——” “你在山庄有多少同伙?” 华离川闻言神情一僵。 他哪里知道水木会这么难搞,又如此敏锐,但也正是如此,他越发认定对方必然是察觉到部分真相。 两人僵持无话。 华离川暗自琢磨,若水木再没有其他后手,他其实是能强杀对方的,就是过后不好向山庄众人解释,要是惊动那位半步合体的时庄主,只怕是前功尽弃。 所以他只能说:“什么诬陷?什么除掉?明明是你故意引来傀儡围攻我,而我不过一介炼器师,是为自保才不得不借用机关。” 水木见他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嘴硬模样,既无语又好笑:“我说你不够了解我吧,从时纯熙那知道我出身解心宫,却不清楚解心宫是个什么地方,就你这计谋,骗不过我的。” “其他人相信就行,我一口咬定就是如此,你到他们面前难道拿得出证据?” 水木继续试探:“我来山庄是为修傀儡,修完马上就走,你信吗?” “哦?那不行,我等不到那时候——”华离川话说一半就停住,不可置信看向对方才取出的某道神符,“这这是妖修才有的真相符?化神期起步?你难不成要假戏真做?” 水木当然是唬他的:“假戏真做又如何?我也不过一介炼丹师,机关轰炸过猛,我是为自保才用。” 华离川犹疑道:“你、你不敢的......” “我有何不敢?你不是百花山庄弟子,时庄主却是我母亲生前的密友,我对你下手,她当然会保我。” “你胡说!什么密友,只算半个晚辈而已,你若对我下手,姬长老与我有亲,她有心计较,庄主保不住你。” 水木听得眉挑,甩了甩手中的真相符反问道:“姬长老?没有听过,不过你既然有问题,那你们是一伙的?” 华离川得知对方是这般猜测,忽然大笑出声:“你猜,尽管去问就是。” “这么坦荡?那就不是吧。”水木无所谓道,无论对方说什么,他心中都已有决断,眼前这场闹剧不能再演下去了。 有一条小龙还在结界之外为他焦心,他还是尽快出去为好。 水木目光巡过拦在前面的三个傀儡。 小的那两个已经遍体坑洼,却越战越勇,它们甚至追上其中一个机关。 而最大只的傀儡无极明明接下数量最多的法弹,躯体却光滑如初不见任何损伤,和时纯熙所说那般,无极作为从秘境直接带出的傀儡,实在太过特殊。 “你先停火——” 话未说完,结界内部灵压猛然失衡。 落在四周的法阵或瘫痪或暴走,八轮机关无力悬停晃动不已,在灵气乱流中隐隐有裂变之兆。 血色浓烈的长柄妖刀裹挟幽紫龙雷,以无可阻挡的气势,重重一记划破灰色结界。 事发突然,水木和华离川都反应不及。 一时间,八轮机关失控开始横扫四周,水木捏在手里的化神真相符也摇摇欲坠。 “水木道友!这是——” 祝含灵好不容易闯入结界之中,却被眼前所见惊得不知所措。 她在乱流高压之中勉力站住,抬手便击落其中的一□□走机关。 水木却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出言提醒:“小龙!你先躲走!” 原来是祝含灵的这番意外闯入,让华离川突然想出合情合理的误杀缘由,杀心顿起。 他既是阵法师,也是造诣不错的炼器师,在忙不迭取出法宝套到身上以御空中乱流后,华离川极力稳住诸道法阵,重新接手圆轮机关,命令它们集火水木和祝含灵两人,再顺势念起咒语加大威力—— 如此架势,再察得对手那浓郁几乎冲天的恶意,祝含灵马上晓得情况严重。 但她若是躲走,水木又该如何应对? “无极!无极!” 法术激烈轰炸之下,不出片刻就有 86. 长老 [] 姬长老路过,华离川领头问好,山庄众弟子也纷纷上前恭顺拜称:“弟子见过姬长老!” 唯有祝含灵和水木几人默不作声。 姬长老? 是那位与华离川有亲的姬长老? 水木听得眉头微皱,这位长老什么立场他目前还无法确定。 顺着众人朝拜的方向去看,正见三位女修缓缓降落。 最前头那位女修,身着淡黄罗裙,梳高髻佩玉钗,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含情眼眸。 看似纯良可欺,修为却是深不可测,毫无疑问,她就是姬长老。 在她身后分列左右的两位女修,一位是大师姐齐妙玉,另一位却是张生面孔。 朱衣校服在身,款式普通,可见是山庄弟子,但地位要低前面三位师姐一头。 鹅蛋脸庞洁白无瑕,远黛眉下是一双飞花眼,似曾相识的高鼻朱唇,乍一看与时庄主有六成相似。 这位陌生女修,观其容貌,竟比时纯熙更像是时庄主的外甥女。 姬长老的目光掠过祝含灵他们,不停留也不好奇,再度发问:“怎么把机巧殿弄成这样?” 时纯熙不在场,齐妙玉作为场上与祝含灵关系最近的女修,连忙移步为两边介绍道:“这是我们山庄的姬长老,水月真人,玲珑你快过来拜见就是。这两位是我和纯熙的朋友,刀修水玲珑,炼丹师水木,他们和离川道友一样,眼下正在做客山庄。” “晚辈见过水月真人。”祝含灵和水木同声拜道。 “元婴?金丹?你们两个修为不错。”姬长老一眼就扫出两人的境界,“还有只金丹小龟,等等,这是器灵?脸倒生得极美。你们在闹什么矛盾?还没打完吗?纯熙不在,这些傀儡是小川你折腾出来的?先都停手吧。” 她言语所指,正是横刀在前的祝含灵,和受阻无法前进只能不停挥动手臂的傀儡无极。 华离川见状连忙辩解道:“姬长老,这傀儡可不是我弄来的,是这位炼丹师的杰作。” 他的发声很快得到几位弟子的附议,从她们的角度看,这一大两小三个傀儡确实都是听从水木命令,遍地的圆轮机关才是华离川召出。 “哦?但这位女修的妖刀,拦的确实是傀儡没错,这又是何故?” 姬长老的问话一出,华离川便知他的机会来了,不等水木分辩,当着众人的面就将事情原委道出。 不过考虑到风度,他用词还算谨慎,取的都是模棱两可之词,也没有过度贬低水木,甚至还主动认错反思,态度绝好。 华离川将机巧殿旁的这场斗法归因于两个男修为时纯熙争风吃醋。 他自称他是因为对纯熙前辈太过爱慕,不爽水木得到前辈的优待,才时常针对,结果做得太过火引来水木的报复。 今日机巧殿中傀儡异变只是意外,但哪里想到对方在误打误撞拿到控制权后,会命傀儡围攻他。 他不过区区炼器师,为自保只能动用圆轮机关,两人本就有龌,借傀儡和机关交起火来,稍不留神就激烈过头。 至于殿外的灰色结界,那是意外触发。 一刀破界的祝含灵,则是救友心急。 仍有异动的傀儡,可能是异变未停。 祝含灵才不信他:“你在说谎!” 她可是清楚得很,对方在她破界时起了杀心,想在乱流之中除掉她和水木,这哪里是一般的争风吃醋? 若她猜得不错,这个炼器师华离川,八成也是居心不良,和那些莫名不欢迎他们的弟子站是一路的。 “我为何要说谎?这是众人眼见之实!” 华离川佯怒,问起围观的众位弟子,接连有女修表示,结界升起之前她们所见确实如此。 “姬长老,我承认是我有错在先,屡次冒犯这位水木道友。”华离川装出一副强压怒火的模样,对着听得微微蹙眉的姬长老又是一拜,言辞极其恳切,“但今日之事,他必然也有错,我们理亏,这机巧殿一应损失都会照价赔偿。” 姬长老并不怀疑华离川这个小辈所说有假,更何况还有几个弟子为他作证。 只是她没料到这事的起因会是如此,说合理也合理,说儿戏也儿戏,好管又不好管。 “你们确实做得太过,这是百花山庄,不是永乐镇。”姬长老沉吟片刻才训斥道,但她声音天生轻柔,其实听不出太大怒意,“来做客却想打就打,全然不顾后果,这机巧殿是纯熙和她娘亲的心血,如今毁成这样,她动起怒来庄主要为她出气,小川啊,我可不保你。” 华离川做足姿态忏悔道:“个中缘由,我会仔细和纯熙前辈解释的,她要打要骂我都一应接受,但若庄主计较起来,不求您说情,只求您保住晚辈一条小命就是,那边那位是庄主故友之子,他在庄主面前情分可比我大。” 祝含灵听他们一应一和,竟就将此事简单定论,心头不免火起。 水木见状,连忙伸手一边拦住一个,小龙和星河是如出一辙的耿直,他们见不得事实被扭曲。 但他本人其实无所谓,先前不出声也是为伺机观察那位姬长老。 只是得出的结论令他有些失望。 这位姬长老,空有一副修为,却威严不足,处事也没有手段,还真不像是个有问题的。 水木不想做无意义的争辩,迟迟才发言:“是真是假,你把时纯熙找来,看她信不信就是。” 提及最关键的时纯熙,齐妙玉总算有话可说:“纯熙应该是被少庄主喊走了。” 她身旁那位神似少庄主的女弟子也出声道:“姬长老,她们可能是在忙您的事。” “这有什么可忙的?”姬长老大致了解完此事,见事涉都是小辈,与她与山庄都无干系,不欲再多管,只吩咐道,“妙玉你快去找她回来,让她自行解决,我和霜儿先过去拜见庄主。” 齐妙玉连忙应是,与众人一道目送走姬长老和另外那名女修。 等回过头来,她作为大师姐,先是将一群看热闹的师妹赶走,还极有先见之明,严令她们管住口舌。 今日女使当着她和玲珑的面学舌这是,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遍。 “妙玉前辈你这是何意?”华离川继续装相问道。 齐妙玉解释:“这事闹这么大,不用我去喊,纯熙很快就会过来。” 她和华离川并不熟,这个与姬长老有亲的炼器师,满心扑在傀儡和纯熙身上,来山庄几年她 87. 布局 [] 祝含灵僵在空中,看向傀儡无极的眼神充满无措。 她可以感受到无极对她的托举有多小心翼翼,却不理解为何如此。 玄无忧咂舌:“什么情况?还真只是想和小龙大人贴贴?” 斩星河面带不满道:“这算什么姿势?快松开主人!” 好在无极没有下一步动作,只将祝含灵高高托举着,仰望着,动也不动。 它是金刚傀儡,并不会累,最后还是祝含灵自行挣脱开,飞身落地时无极再无反应。 至此,傀儡的异动终于停下。 时纯熙也姗姗来迟。 她远远望见机巧殿旁的残景时就大为恼火,气得直接御空飞过来,人刚落地就对着—— 对着华离川便是一顿怒骂:“华离川!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动用地底下的机关?” 华离川对此不可置信,他忿忿地看了一眼水木,脸色惨白更甚,慌忙辩解道:“纯熙前辈!你听我解释!” “最开始是意外,我们的接刃变形阵本就不稳定,有人误开阵法,那些傀儡异变突然暴走我也拦不住啊。” “再者就是他!他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故意遣那几个傀儡对付我,我被打到殿外,情急之下只好动用机关。” “这是我和前辈你一起炼制的圆轮机关,我急于自保,难道还不能使用吗?” 水木远远站在一旁,对上华离川的指控也丝毫不惧,甚至还有闲情笑了笑。 华离川想不通对方为何如此气定神闲,眼见时纯熙听完他的解释脸色越发难看,为此更是慌张:“纯熙前辈,我——” “他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难不成还能要你的命?小川,你不懂他,他哪怕怀恨在心,也是先对我动手,而不是你。”时纯熙气道。 她与华离川熟识,也通晓水木性情,对这套说辞只信了六成,她觉得大概率是华离川借机挑事然后私报私仇,水木则顺势闹了个大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傀儡和机关都是我的心血之作,千不该万不该做的就是拿它们来无故斗法,你们有本事就用剑、用法术啊!” “纯熙前辈,这些损毁我会赔偿的,至于机关,有我在,我会帮忙修复——” “有这修复的功夫,我做其他的不好?华离川,你知道我现在缺什么吗?” “缺什么?秘境里带出来的东西,我都全部交给你前辈你了。” 时纯熙怒极过后,眼里的光暗下,她咧了咧嘴,自嘲道:“缺的是时间啊,我只有不到三百年的寿命了。你这样胡乱用机巧殿布下的法阵和机关,又把我放在何处?小木与我多年没有联系,他不知情,你难道也不懂吗?” 齐妙玉倒是难得见时纯熙情绪如此低落,不免担忧道:“纯熙你......” 华离川也愕然不已,他满脸都是愧疚,让人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纯熙、纯熙前辈,是我的错,我就是见你对他很......” 水木却是冷眼看着,完全不为所动。 在他看来,今日这事是华离川一手制造的,他不过为试探对方才稍稍配合,自认没有对不起时纯熙的地方。 而时纯熙既然决意要修千机道,修为多年不见精进,那就是命数,早该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更不要说这个华离川明显有问题,她们百花山庄像是危不自知,眼下最该着急的又哪里是这机巧殿? “小木!你怎么光看不说话?”时纯熙的怅然失意只外露了片刻,她教训完华离川后,目光转向水木,“小川他知错了,你不解释解释?还和以前一样?事不关己的话,就你最冷漠。” 水木摊手道:“你既然有了判断,我多说也无益,此人心胸狭隘,做事偏执,我劝你还是悠着点,别玩脱了。” “你!”华离川听不得他这番诋毁,不由动怒,但还没来得及驳斥就被时纯熙的一记眼神瞪了回去。 “这种东西,还用不到你来教我,不管怎么说,今天弄成这样,你肯定都有份,赔我!”时纯熙面对水木倒没那么生气,反倒是理直气壮索赔,她视线移至水木身旁的祝含灵一行人时又忍不住道,“你也真是的,改行当炼丹师了,怎么斗个法还要喊二打一,怪不得小川要动用机关。” 祝含灵听懂她话里的调侃,眉头微微皱起,冷淡回道:“纯熙道友,我是后面才来的,要我说,此地既有阵法借力,又有机关八轮,该是九打二才对。” 时纯熙顿时无语。 水木却为着小龙这不分场合的较真笑出声:“没错,就是九打二,我明明是受了无妄之灾才对。” 齐妙玉也适时插话道:“纯熙,你还是先了解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大师姐怎么也在此处?少庄主今日喊你你拖着不去,反倒害得我错过这事。” 齐妙玉笑了笑:“那是少庄主的事,总叫我们去干嘛?我以后都不去了。对了,姬长老来过,又去拜见庄主了,所以这事庄主想不知道都难,机巧殿如今损毁成这样,后续的修缮费用肯定是挂你账上,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吧。” 时纯熙傻眼,再放眼四周,皆是残垣,只得自我安慰道:“没、没事,如此也可以见得我造出的那些机关和傀儡杀伤力有多大,也许庄主会酌情放我一马?” 她说到一半再说不下去,直接点名华离川和水木,把问题甩给他们:“小川!小木!我不管,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们得赔我才行!” 华离川当然是连连应好。 水木却讨价还价道:“你先看看无极吧,那个接刃变形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它就这样了,拦不住,能听懂使唤,但是不多。” 时纯熙先是痛惜地瞧过那两只被机关击倒的傀儡,再望向僵在一旁动也不动的大块头无极,不禁为之感到头疼:“是接刃变形阵啊,那个有点难办,它这情况我再看看吧,你——” “我不会出力,也不会付你灵石,最多是先前答应给你的酬劳,尽量再加一份。” 时纯熙听得眼前一亮,哪里还有什么不舍之情:“还是炼丹师好,炼丹师好。” 水木又笑了笑,转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华离川,果然,对方恨得快要咬牙切齿。 他和时纯熙提了几句无极先前的异状,也不多说,带着小龙他们和齐妙玉告过辞就回山庄客居去。 及至水木在房中布下隔音阵后,祝含灵总算能问出心底的疑惑:“水木道友,我们为何不解释清楚?” 在她看来,炼器师华离川分明就是乱说一通,偏偏还有人信了去,时纯熙好一些,似乎没有全信,但也没有过多怀疑。 水木却反问他们:“解释什么?解释又有什么用?我们不需要他们的信任。” 88. 甄霜 [] 水木坚持谋定后动,直言他们没有掌握关键信息就贸然找庄主告发,作用不大还会打草惊蛇,所以建议是先将此事瞒下。 但他也不敢托大,给自己定下七日的时限,若到那时他还想不通其中的关键,无论如何都会找时庄主说明。 水木分析,倘若真的存在幕后势力,那么这群人之中一定存在某个对山庄诸事了如指掌的人,不仅知道少庄主两姐妹存在矛盾,还通晓时纯熙的性情特地安排华离川到她身边,甚至可能地位不低,能调动普通弟子和杂役弟子。 他们最后怀疑到两个人身上—— 姬长老和她身后的那名女修。 “水月真人修为其实极高,她今日也算和善,应该是刻意收敛过威压,水木道友,你先前说百花山庄只有一位化神长老,但我觉得......”祝含灵回忆道,“我觉得她可能有炼虚。” 玄无忧借此发挥想象胡乱猜测道:“炼虚修为的长老?半步合体的庄主!天哪,难道是长老夺权,看、看不出姬长老是这种人!” “她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但经不住与华离川有亲,还要再打听打听。”这是水木的看法。 至于姬长老身后那位女修,齐妙玉喊她甄霜,练剑台那位女使也称是她和姬长老一同带队回庄,这都能带弟子下山历练了,想必也是个核心弟子,排位应该只在时纯熙她们后面。 “甄霜?我以前从未听时纯熙提过此人她,应该是后来才拜入山庄的弟子。” “姓甄?她会是那个甄家的人吗?有家传幻术了还拜来山庄,难不成她觉得山庄的幻术更胜一筹??”斩星河冷不丁问道。 器灵向来思路清奇,联想力丰富,在飞舟上也是他最先拿这两家相提并论的。 水木不由对这个甄霜更加在意,尤其是对方还和时庄主长相有六成相似:“我去找时纯熙了解下她,若她是甄家那边过来的女修,那可能就太多了。” 祝含灵表示她也会找齐妙玉打听。 对方这段时间与她走得很近,她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位百花山庄的大师姐因着切磋一事,对她......就还挺欣赏的?这让她想起剑谷里某个同她关系还不错的师妹 次日,祝含灵雷打不动去练剑台报道。 今日来的时辰稍晚,倒叫她见到新的面孔。 也不能说是新面孔,其实还是见过的一面的,正是百花山庄的少庄主。 两人似在争辩,祝含灵走近时还听见她们的吵声。 “妙玉姐,你昨日为何不过去帮我?” “那是少庄主分内之事,与我何关?我不理你,你还来堵我?有这时间不如拿去修炼。” 少庄主撇撇嘴:“姐姐,我修为比你高。” 齐妙玉冷笑:“但你打不过我,别再缠我了,我想通了,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掺和,师尊看到想必也会欣慰。” “说什么掺和不掺和的,你不帮我,庄内的那些事我搞不定的。” “慢慢学就是,庄主选你当继承人,你就好好做,别再假手于人,纯熙她能玩一辈子,你不可以。” 少庄主无言以对片刻,忽而一把抱住齐妙玉握剑的右臂,厚着脸皮贴近,才闷声闷气道:“别提什么继承人了,现在师尊和姬长老看重的,明明是甄霜,除了资历,我哪里比得过她,这少庄主我看是快当到头了。” 齐妙玉闻言也冷下脸,眼底浮现一层郁色,又转瞬而散。 她将右臂从妹妹怀中强硬抽开,别过脸冷漠道:“师尊最重天赋,那位甄霜不比你差,你若不好好做,少庄主的位置确实要当到头了——” 话音拉长,齐妙玉自嘲地笑了笑,又继续道:“你现在多多少少能体会到我那时的心情了吧?不过你和纯熙性情......算了,我不想再提此事,我有其他事情要做,别打扰我练剑。” “妙玉姐,我......以前那事我原是不想的,是师尊她、她安排下来的,我、你还有纯熙是一道长大的姐妹,谁当少庄主其实我都无所谓,哪能让给那个半路才拜进来的?”少庄主最怕齐妙玉提到以前的事,一提就心虚词穷,可她实在郁闷甄霜的空降,只好将心底的话托出。 此话既出,齐妙玉的内心不免有些动摇。 她张口刚想说什么,就瞥见祝含灵领着斩星河和玄无忧走过来,稍一晃神,眼神就重新变得坚定,一边笑一边迎上去问道:“玲珑!你今天来得晚了,难道是昨日受了伤?” 祝含灵向她们逐一问好,又摇摇头表示无事:“没有受伤,碰巧来晚而已。你们刚才是在说甄霜?是昨天走在水月真人身后的那位女修?” “没错,提了几句甄霜,怎么了吗?”齐妙玉有些惊讶。 少庄主也凝眉看向祝含灵:“先前我们说的你都听到了?” 玄无忧适时从祝含灵身后冒出来,对她们甜甜一笑,佯装无害问道:“两位仙子,我们这不是看她和时庄主长得极像,好奇得不行嘛。” “甄霜和师尊确实极像,所以她很合师尊眼缘。”齐妙玉点点头,她认可这个理由,但凡是见过师尊和甄霜的想必都会有此疑问,“不过师尊没有收下她,而是让她拜在姬长老门下。” 少庄主对于这点也耿耿于怀许久:“她和师尊虽然长得像,但其实没有任何关系,师尊是散修出身,以一己之力创立百花山庄,那位是、是世家出身,她是甄家旁支出来的小姐。” 无精打采的斩星河听闻此话,不由眼前一亮,忙向祝含灵邀功:“主人,我猜中了。” 祝含灵也对这个巧合感到很意外:“甄家,你们说的是西台州精通幻术的那个甄家?” 齐妙玉好笑道:“精通幻术?倒也不用这么委婉的,我们百花山庄,还有甄家,传承的都是合欢之道,不过他们是家传,男女皆可修炼,我们山庄唯有女修可习,流派不同。” 祝含灵也是世家出身,对此难免会有疑问:“这位甄霜仙子既有同道家学,为何还要拜入山庄?据我所知,世家中少有愿意放族中天赋卓绝者外拜师门的,更不要说这修的还同是合欢一道。” 这话少庄主就能答。 她端详祝含灵片刻,见她眼神清朗,也看不出具体的情感倾向来,只得小声道:“你不要乱传就是,甄霜她,她好像是和家里闹了矛盾,自请除名,然后才过来投奔的山庄,她原先修为也就那样吧,后来通过师尊的考验,拜到姬长老门下,改修我们山庄的功法,境界突破可快了。 89. 下山 [] 面对齐妙玉的邀请,祝含灵沉吟片刻才答:“可以是可以,但我要先知会同伴一声。” 齐妙玉也大概知道祝含灵他们的来路,闻言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她:“你是说那位炼丹师水木?” 祝含灵点点头应是。 齐妙玉则是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吗?你们山庄......我不放心他落单,若他不同意,我可能不会下山。” “玲珑,你做什么还要他同意吗?”齐妙玉大半注意力都放在祝含灵的后半句,“你们关系倒好,可我见纯熙对那位炼丹师也......” 祝含灵理所当然回道:“我与他结伴而行,当然要事事知会,至于同不同意这事,还是因为你们山庄如今情况特殊。” 她停顿片刻,决意认真解释:“水木道友与我说过,他早就和纯熙道友说清他对她无意,纯熙道友如今与那个炼器师关系匪浅,若还像你们说的那样对我的同伴处处留情,我倒觉得是她不对。” 齐妙玉眉头微动:“早就说明无意?难不成他就是从前拒过纯熙的那个男修......但他怎么还将此事同你说明?难道你们两个......玲珑,我修合欢道也有多年,见过的男修不知凡几,我见你修为虽高,年岁却不大,经事也少,还是听我一言......” 她后面所说无非是些劝话。 祝含灵察觉齐妙玉所说全是出自好意,只好耐心听完,才斩钉截铁道:“首先,我与水木道友之间并无情爱,我们只是志同道合的同伴,再者,他是个好的,我是能看得出来的。” “那......”齐妙玉也觉得自己有挑拨之嫌,但她不知道祝含灵有天赋神通,这越瞧就越认定对方陷而不自知。 她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真是想法道出:“你们相识不过几载,一无前尘,二不讲情爱,单靠信任走到一处,你如今如此相信他,他若居心不良,玲珑,我怕你到时要受伤。” 此话既出,不仅是祝含灵不解地看向她,斩星河和玄无忧也都向他投以奇怪的眼神。 “受伤?退一万步假设你所说为真,我们大不了一拍两散,水木道友不过是个炼丹师,实力远不敌我,我绝不会受伤,妙玉道友,你太过多虑了,此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我不喜欢听。” 斩星河也冷哼一声附议道:“炼丹师还会背叛主人?何须主人出手,他连我都打不过。” 三人中唯有最通世故的玄无忧听出齐妙玉话中真意。 玄无忧也知道小龙大人和星河没答到点上,但她所持观点同他们一致,所以只是补充道:“炼丹师向来以我们小龙大人为首,捧着还来不及,哪里敢居心不良?他若生出叛意,不用我们,小龙大人也能第一时间看出,甩掉便是。” 齐妙玉吃惊于他们的回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深有道理:“也是,玲珑你有修为伴身,拿得起也放得下,确实是我多虑了。” 与此同时,机巧殿内与时纯熙交谈的水木却无端心神不宁,差点就走了神。 “小木?稀奇,真是稀奇,你竟还有心不在焉的时候,在想什么呢?莫不是那位玲珑女修?啧啧,可见你对无极也没有多上心嘛。” 水木敲了敲桌,坦荡认道:“傀儡无魂,不过死物,在我这自然没有小龙重要,你匆匆叫我过来,赶紧说吧,无极如何了?” 时纯熙却没有顺着他的意往下继续说,而是皱起眉端详起对方来:“难得你对某个人如此上心,让我猜猜......你其实是对她那雷感兴趣吧?那日在榕树林时我就觉得奇怪,元婴修士寻常攻击都打不坏的傀儡,怎么她一道雷就能烧个精光。” 水木闻言脸色微凝:“她是雷灵根修士,天底下你觉得奇怪的东西多了去,劝你不要乱打主意。” 时纯熙撇撇嘴,扭头去看旁侧已经恢复原状的傀儡无极,语气变得凝重:“无极......无极已经修好了。” “哦?我试试——” “但我其实没有做什么!”时纯熙拍起桌抓狂道,“我不过是检查一番,给它重新续上殿中的咒力而已,可以说,它是自行复原的。” “无极,过来倒茶。”水木意动。 无极应召而来,显然是恢复如初。 这下他也不解起来:“你没有检查出问题吗?” 时纯熙将视线移回水木身上:“没有......昨日它表现异常时,是不是在玲珑打破结界以后,她是不是又用那雷了?” “你是怀疑小龙的雷对无极产生了影响?”水木只觉荒谬。 无极若受龙雷影响,早在钧天洞府就该有反应,何至于等到昨日才有异动? 时纯熙分辩的同时也是在完成自我说服:“并非全是怀疑,我也是有证据的。” “你说她是散修,我又不傻,她能养出那副仪态和修为,出身绝不会低,所以才会有如此神奇的雷力,连上古秘境之物都不惧。” “这么说来,她也算神秘,浑身都是谜团,难怪你在意她,我和你打个商量,无极先留我这......” 百花山庄看似风平浪静,众人则是各有商议。 及至午时过后,祝含灵携灵带宠如约赴邀。 她已同水木提过下山一事,水木当时听完,思虑片刻就做好决定。 他直言他人在山庄半步不出,又有化神真相符防身,并不用祝含灵过多担心。 反倒是提议祝含灵不妨下山试探试探,当然前提是确保安全—— 器灵寸步不离跟着,尽量不与山庄的大师姐分开行动。 欢颜峰山脚下,永乐镇镇中。 齐妙玉本欲低调行事,早早换下百花山庄的标志性校服,单穿一身素色白衣。 只是她身段妙曼绝尘,眉眼精致不减,又有异香若隐若现,依旧是人群焦点。 更不要说她身边还有祝含灵,高挑纤丽,气质脱俗,以及失去红羽面具后,不得不露出那张美得雄雌难辨面容的器灵斩星河。 如此对比,倒是显得娇小可爱的玄无忧泯然众人,不过她是天生白发,又身穿剪裁奇怪的黑裙,也算标新立异。 斩星河不喜众人投过来热烈视线,伸手扯了扯祝含灵的一副,低声求道:“主人,我要面具,再给我买一副面具吧。” 玄无忧则是惴惴搓了一把脸颊,眼神几次三番落到齐妙玉身上,慨叹道:“妙玉道友在永乐镇还挺有人气。” 齐妙玉早年就拜入山庄,既是山庄的大师姐,也是永乐镇的熟面孔。 她轻车熟路打发走一个主动进来搭讪的胆大男修,转眼就听闻玄无忧如此慨叹,不由轻笑出声,这才谦称道:“我比不得少庄主人见人爱,也比不过纯熙,不过有些地位和资历,只压了甄霜一头而已。” 祝含灵却若有所思,直直问道:“永乐镇能如此繁华,甚至超过某些小宗主城,少不了山庄的支持吧?没想到你们这些弟子,哪怕是做到少庄主这个位置,与镇上的联系也算紧密,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 比如她曾待过的剑谷,也不是没有背靠它才发展起来的城镇。 但修真势力本身往往高高在上,城镇诸事可递不到谷中核心弟子面前。 哪怕祝含灵身为剑谷首席,需要经手谷中部分庶 90. 偷袭 [] 作为百花山庄的大师姐,齐妙玉要比少庄主和时纯熙稳重得多。 她见祝含灵神色认真,实在想不出对方有欺骗自己的理由,又接连听到玄无忧和斩星河帮腔,内心开始动摇,说话也不再坚定。 “永乐镇北郊榕树林我是晓得的,那处确实有幻境,还是我们山庄特地布下的。”齐妙玉迟疑道,“纯熙也常常跑那边折腾她的傀儡,所以镇上少有人去,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三层才对......” 祝含灵将水木先前的分析道出:“这三重幻境虽然大同小异,却不像出自同一人之手,那两个弟子为何要到榕树林遮遮掩掩行事,我一个外人都觉得奇怪,你不觉得吗?” 齐妙玉试图回忆道:“朱紫这个弟子,我倒是见过几次,金丹修为,那日按理轮不到她去维护幻境......” “我们只知那是幻境,不懂它的用处,既然是山庄布下的幻境,你若有心去走一趟,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祝含灵提议道,“只是也许会遇到危险,我和你说过的,我们的到来极有可能打草惊蛇了,所以最好还是一起行动。” 在祝含灵的认知中,堂堂化神真人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她和星河再加上妙玉道友,也算是三个元婴修士,他们哪怕遇上危险,打不过也有逃跑的本事。 “玲珑......”齐妙玉惊讶于祝含灵设想如此周到,不由面露疑虑,犹犹豫豫问她,“我在山庄中只是担了大师姐的名头,你怎么会和我说起这个?此事哪怕没有定论,不好报到师尊处,该找的也是少庄主,或是纯熙,她毕竟是......” 玄无忧连忙抢答道:“其实我们提过的,但她们似乎不以为然,所以才同妙玉仙子你说哇。” 祝含灵也点头附议道:“比起她们,我与妙玉道友你更谈得来,虽然才相识半月,但可以看出你行事比她们更加妥当周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和水木道友如此做,也是为自己做打算。” “我......”也不知齐妙玉想到什么,神情出现一瞬动容,她嘴唇微微张合几下却又不出声,最后视线落回祝含灵身上,应承道,“那我就和你走一趟吧,不过你放心,这是山庄脚下,按理不会有什么要命的危险,只是此事之前,还请玲珑你帮忙看看,我备给师尊的这份礼物如何......” 礼物? 原来齐妙玉这趟下山,是为取她备给师尊的寿礼。 若不是她说起,祝含灵还不知道过些日子就是时庄主的寿辰。 只是庄主行事向来低调,不欲大张旗鼓庆祝,但齐妙玉作为大弟子,少不得要用心准备贺礼。 等他们这行人做完此事往北郊赶去时,已是一个多时辰后。 临近暮时,天边橘黄渐显,今日镇上没有节日,通往榕树林的道路更加凄清无人。 但祝含灵认为此事不宜声张,出于谨慎,她和齐妙玉都是服下敛息丹才偷偷潜过来的。 斩星河也如愿得到一副新的面具,至于玄无忧,直说此事非同小可,未雨绸缪化回龟身钻入主人袖间。 齐妙玉也对祝含灵这一灵一宠的性格反差感到好笑:“玲珑,你是去哪里契约到这样一只妖修灵宠?和我见过的龟族都不一样。” “它们能和我一样吗?我可是通天玄龟出身,是......”玄无忧闻言赶紧透出个脑袋为自己辩解道,只是她话说一半就停下,语气忽然变得焦急,“小龙、小龙大人,不对,不对,我有预感,我们还是别过去了!” 斩星河瞥了一眼她:“难道你又算出什么了?” 祝含灵清楚玄无忧所修的正是卜算道,自然不敢轻视她的预感。 为此她只得放慢脚程询问道:“实力很强吗?但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也没有,这榕树林就在前方不远处,安静得很,难不成还有人特地在那埋伏我们不成?”齐妙玉也觉得前面的树林并无特殊之处。 玄无忧还想坚持:“我没算,但我有预感,前面还挺危险的——” 与此同时,林中悠悠飞出两只白鸟。 它们结伴而行,一边振动翅膀一边鸣叫,三声过后朝着反方向齐齐飞远。 榕树林由此重归平静。 斩星河耸肩道:“看着没什么问题,我听主人的。” 祝含灵还在犹豫之中,一时半会没有回答。 倒是齐妙玉这位百花山庄大师姐,脸色忽变凝重不说,还当场祭出一面赤色三角小旗。 一番运作后,她才抬头看向祝含灵他们,语气不免带出沉重:“不妙,那边还真出了问题,幻境好像......被人改了。” “那我们要如何?”祝含灵将视线投到榕树林那边,也不由犯起难来,“若里面真有问题,既然能封锁得这么好,实力肯定了不得。” 齐妙玉也左右为难:“玲珑,我是庄主的亲传弟子,这种事摆在我面前,我是无论如何都要过去探探情况的......” 她打算孤身去探,至于祝含灵这个山庄来客,只管返回庄内禀明此事,师尊若知晓,救她也易如反掌。 祝含灵却摇摇头,她正想和齐妙玉说两人不宜分开,右边眼皮忽而一跳。 接着耳边响起斩星河充满惊讶意味的断言:“有剑气泄出来了!主人,这个剑意,将成未成,我们好像见过!” “是吾剑宗,久久。” “什么?竟然是她?她是哪边的?”玄无忧吃惊,“她还搭过我们的飞舟,小龙大人,你那时不是说她并无恶意吗?” 对方出身吾剑宗,难不成打百花山庄主意的势力就是这吾剑宗? 不该啊,吾剑宗乃衍极三宗之一,体量何其之大,如何看得上百花山庄? 齐妙玉听闻前方有剑气泄出,紧盯不放片刻,忽而飞身赶去:“几位,前面......有我的朋友,他这是出事了,我得过去帮忙。” 她动作极快,如箭一般冲出,很快就飞入榕树林中。 祝含灵无法,只能带上玄无忧和斩星河紧缀在她身后。 乍一入林,便有凌厉剑气迎面打来。 祝含灵果断出手挡下,谁料下一波剑气就从她身后袭来。 妖刀瞬时横转,等她解决完这两拨突袭之后,再度转身时,才发现出路已无。 他们...... 他们应该是闯入了那个被人改过的幻境之中。 “妙玉!”先响起的是中气不足的男声。 再是某道惊喜女声:“是妖刀!你是星河?” 祝含灵分神去看,果然见到身着黄衣的剑修久久,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玄衣男修。 两人身上明显挂彩,体内无不灵力空虚,久久尚且还好,那位男修...... 最先闯入的齐妙玉持软剑勉强将四面射来剑气打飞,她移步到男修面前,明明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惊讶道:“徐兄,果然是你。” 男修也是目露惊诧。 他挣扎着站起,既庆幸齐妙玉的及时赶来,又忧愁来的只是齐妙玉这个元婴修士:“先应战迎敌再说,此处有异,有位化神修士正潜在暗中,对我们出手的就是他。” 化神修士? 竟还真有化神修士埋伏在此? 祝含灵与斩星河对视一眼,登时打起十二分警戒,御敌的同时也时刻准备着妖刀合体。 榕树林的幻境中,四面全是长势过人的树木,极高极盛,密集无隙,犹如层峦叠嶂的绿峰。 中心偌大一片空地,站着正是祝含灵他们几人—— 身负重伤的玄衣男修、状态不佳的剑修久久、勉强挡下剑气的齐妙玉、以及默契应敌的祝含灵和斩星河。 有凌厉剑气自四面八方突袭而来,或疾如闪电,或重比雷霆,或势如洪潮,令人防不胜防。 “化神修士对付你们,也要藏头露尾?”祝含灵挡在最前面,不解问道。 一旁的久久也从祝含灵的出招中认出她来,连忙回道:“我们也不知为何,才过来就被他偷袭得手,此人有化神修为却不敢露面,实在奇怪,那个......你是妖刀的主人,先前见过的玲珑仙子吧?” 她之所以没能直接认出祝含灵,还是因为对方与她初遇时所用是易容而非真容。 祝含灵干脆地点头认下,顺便再丢给他们几瓶水木炼的回灵圣药。 她深知自己才 91. 底蕴 [] 祝含灵最后还是没有将她的猜想向众人道出。 比起眼前这些人,她更信任水木,决意先回山庄和对方提起。 榕树林中遇袭的两人,一个是与祝含灵有过一面之缘的久久,一个则是齐妙玉的朋友。 玄衣男修自称徐游礼,师承西台州天赐宗,是一名元婴初期的剑修。 久久虽然出身吾剑宗,家中却有长辈是天赐宗长老,所以与徐游礼以师兄妹互称。 那位潜在暗处的化神高手虽然投鼠忌器,但实力却相当强劲。 徐游礼和久久受伤严重不说,就连主动帮主人挡下对方最后一道剑影的斩星河,也在此后出现不适。 “主人,那个见不得人的家伙肯定有化神后期!”斩星河断言道。 他因为硬吃对方过半的剑威,灵体损耗太大无法凝实,不得不回到妖刀中蕴养。 但他并无懊恼,甚至引以为豪,龟妖无忧的预感虽然没有出错,但是结果并不坏。 两个作为主人本命武器的器灵和灵宠,他们还是有用的,不比炼丹师差多少。 玄无忧晕乎乎从祝含灵袖中爬出:“那个,我们是不是该先回山庄?妙玉仙子,此事这般蹊跷,你们山庄总该正视起来吧?化神后期的剑修,要多闲才会去改你们的幻境来围杀两个元婴?小龟我猜,若不是有久久他们挡在前面,没准人家蹲的就是我们呢。” 齐妙玉听得心惊,对着祝含灵就是郑重一拜:“此事我必会同师尊禀明,今日多亏玲珑你在,否则我和徐兄他们恐怕遭遇不测。” 祝含灵却侧过身去,摇头道:“是我叫你过来的,你若不来,也不会遇上此事。” 话音方落,久久也带着她那师兄向祝含灵致谢。 她直言两人十分有缘,毕竟算上飞舟那趟,这是祝含灵第二次搭救她。 因为事情还没有定论,谁也无法说清那位化神修士具体是冲谁而来,再加上男修徐游礼受伤颇重,而齐妙玉与他又关系匪浅,所以他们这行人最后返回百花山庄时,还捎带上了久久这对师兄妹。 齐妙玉在对榕树林这边简单扫尾后,是先传讯山庄再往回赶。 所以她带队到山庄时,入眼所见正是聚到同处候着他们的一群人—— 少庄主、甄霜、时纯熙、华离川和水木,还有几个普通弟子。 值得一提的是,少庄主和水木几乎是同时迎上来。 前者奔向天赐宗的那位剑修徐游礼,后者则是第一时间来到祝含灵身前。 “游礼!你没事吧?怎么会受伤这么重?”少庄主关切问道。 她脸上的神情并无作伪,可见她和徐游礼的关系也相当亲近。 水木将小龙迅速打量一遍,见她无事这才低声问道:“星河怎么样?我听时纯熙说,偷袭你们的是位化神后期的剑修?很难对付吧?” 祝含灵摇摇头,同他传音道:“星河消化不了那人的剑威,先回妖刀养着了,水木道友,我有新的发现,但不好和他们说,具体的要回客居那边才能提。” 两人旁若无人的贴近低语,自然引得在场其他人的注目。 时纯熙的视线落定水木,眼神若有所思。 华离川却是嗤笑一声,罕见地,他的目光只在水木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就转向久久他们。 齐妙玉则在少庄主迎上徐游礼时,眼神微微变暗,心情疑似不虞。 好在调整得也快,等她转去看祝含灵时已然恢复常态。 在对着两人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后,齐妙玉才上前将他们在榕树林遭遇的祸事简单说来,最后不忘问道:“少庄主,纯熙,师尊她在何处?你们没有将此事上报吗?还是要等我一道过去?” 齐妙玉问的是少庄主和时纯熙,回答她的却是面带忧色的甄霜:“大师姐,你也知道,庄主寿辰将近,在这之前需要静心养神,她昨日听完师尊的汇报后便沐浴焚香,已经闭关去了,我们几个不敢打扰。” “大师姐,若不是事关重大,还是不打扰为好。”时纯熙还是老样子,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山庄上下如今已经准备起来了,距离寿宴不过七日,过后再说也行,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吧?” 少庄主这边关心完老朋友后,闻言也踱步过来。 她难得有个正形,竟选择站在齐妙玉这边:“妙玉姐做事认真,从来不说妄言,她既然觉得问题很大,就应该报到师尊面前才是,化神后期的剑修可不容小觑,或许我们可以找姬长老商议?” 甄霜却垂下眼眸,鸦睫微动,忧心忡忡道:“实在不巧,师尊她今晨有事外出了,没个三五日功夫是回不来的,她也是为庄主办事。” 祝含灵和水木将这师姐妹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道,这也太巧了些。 刚好撞上庄主寿辰,时庄主要闭短关,姬长老也是才回来就外出。 而这个甄霜,显然很得两位长辈的看重,齐妙玉这个大师姐不知道的事情,她竟能代为通传,实在是奇怪。 齐妙玉也没想到她会接连撞壁,无奈之下只得愧疚望上一眼祝含灵,再把遇袭的久久叫过来,折中提议道:“既然不方便打扰师尊和姬长老,我们师姐妹四人也不能松懈,久久,你具体说说那个化神修士是怎么会是,至于玲珑所提,纯熙你们应该都听过。” 久久骤然被点到名,这才缓步走近。 她再不是祝含灵见过的那副风风火火的肆意模样,莫名变得谨小慎微起来,目光在百花山庄一众女修身上游移不定,慢吞吞将今日她和师兄的经历仔细道来。 齐妙玉她们几个不识久久,只当她是与徐游礼有亲的师妹,以为她本性就是如此。 在场众人中唯有祝含灵、水木和徐游礼对此感到惊讶,但三人都没有主动点破。 除此之外,最是敏锐的水木,还率先注意到华离川莫名站立不安起来,故意偏头去看他时,正正好与对方四目相视。 两人视线相撞,水木捉他个正着,摊手、挑眉和勾唇一连串动作做下来,华离川当即就沉下脸,满脸怒意。 时纯熙就在身旁,当然瞧见他们两个男客的暗暗较劲。 她想不通水木为何突然如此,心底疑惑得不行。 但尽管疑惑,她却无暇过问。 这不是齐妙玉和少庄主两人,在她面前揪着榕树林幻境被人篡改一事不放,甚至翻起那名叫朱紫弟子离庄办事、另一位弟子匆忙返乡和某位找不出来杂役女使一掷千金的旧事,她们要执意严查这些怪事,以防有小人作祟山庄。 至于甄霜,她听得很是认真,甚至眉头微皱:“但三师姐也说过,眼下为着庄主的寿宴,山庄上下都准备起来了,这几日若急于排查她们,会不会耽误正事?所谓防患于未然,我也觉得不安,这查是要查的,不如就我们几个暗中来做?” 92. 情报 《大小姐跑路去当散修了》全本免费阅读 [] 祝含灵将信将疑:“你的情报?不知真假的情报吗?” 久久闻言也回忆起飞舟上几人之间短暂的僵持,连连摆手道:“此事我虽然不敢断言,但十有八九为真,看山庄那些人——她们比我们这些外人还淡定,我不好找她们,只得找你们。” 黄衣女修言之凿凿,水木全都看在眼里,他稍加思索便同意下来:“进去说吧,你最好别骗人。” 要是对方所说无用,他会第一时间赶走她。 他们掌握的情报并不需要和只见过一面的人分享。 客居内,隔音法阵布下的当刻。 久久迫不及待献上诚意:“我刚才其实没有和她们说真话。” 祝含灵听得眉头皱起:“这有什么可隐瞒的?你若说真话,她们未必是眼下这个反应。” “但她们之中有个女修,叫甄霜,是甄家人,我哪里敢道出全部原委!”久久重重叹了一口气道。 水木也顺势分析起来:“她确实有问题,只说刚才,问时庄主,她就说庄主要闭关,提姬长老,她就说长老外出,还主动谈起寿宴之事,看着比时纯熙和少庄主上心,也不见有什么实际行动。” 玄无忧连忙追问久久:“是甄霜有问题?” 久久点头:“我就是无意听到甄家一些盘算,这才过来探查,那位时庄主......你们这个隔音阵好使吗?” “直说就是。”水木敲了敲桌子。 “那位时庄主就出自甄家,她原名甄时,是甄家现任家主的嫡亲姐姐。” 久久此话一出,祝含灵三人都露出意外的神色。 “她们两人长得极像,听起来倒也合理,但你如何保证真假?” 因为有前车之鉴,祝含灵无法全然相信久久所说。 水木倒是信了八成:“所以暗中窥伺山庄的就是甄家?” 玄无忧咂摸道:“不能吧,不是说那些世家都有合体大能坐镇吗?出来打一场不就行了。” 祝含灵也摇摇头,将她今日在榕树林的怀疑道出:“那个化神修士,剑影有昆仑风骨,昆仑会帮甄家?” “天呐,玲珑仙子,你本事最高你说了算,你是说今天偷袭我们的化神,你、你怀疑他是昆仑宗的?”久久顿时急得不行,“那完了呀,这事岂不是非同小可?” 紧接着,久久便说起她来百花山庄的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贪玩时无意听得一件事关甄家的秘密,即甄霜除族内有蹊跷。 而她从前又意外从长辈那里知道时庄主的真实身份。 两事放到一起稍作猜想,换谁来都会猜其中必有玄机。 这不是正好顺道,她就打算去百花山庄亲自探查一番,还给师兄徐游礼传了信,叫他速来永乐镇相助。 途中遭遇九阳宫那个自命不凡的男修只是意外,这不正好遇上祝含灵他们,得以轻松摆脱对方。 谁料到了永乐镇,师兄迟迟不到,她不好贸然造访山庄,只好在镇上闲逛。 那夜出自时纯熙之手的琉璃星花字阵她也瞧见了,还亲自去榕树林那边凑了热闹。 但因为她关注点向来奇怪,很快就注意到有几个修士举止奇怪,似是在附近搜寻什么。 一番蹲守下,她还从那些人口中听到甄家六长老大名,更觉其中有料可挖。 在她的有心观察下,那几个人的行踪变得诡异起来,不像出门游历的寻常修士,倒像是特地领命过来的。 这永乐镇是百花山庄的地盘,哪怕出事也轮不到甄家来管才对,如何不让人奇怪? 只是她势单力薄,又约了师兄,索性等到徐游礼过来才大胆去探榕树林。 这不刚过去就出事了。 好在福缘深厚,天降大师姐齐妙玉。 还带个以一打二的祝含灵。 “六长老?这个称谓我们也听过。” 祝含灵想到他们到永乐镇的第一天,就从女修朱紫的口中听过。 这么说来,若甄霜投身百花山庄目的不纯,那华离川等人背后站着的就是甄家了。 “但要是山庄与甄家有仇,甄家记恨本家嫡系弟子自立门户,就该在庄主还没打出名声时......”玄无忧不解问道,“现在百花山庄都发展起来了,甄家才这里插几个弟子,那里安排几个女使的,这图的是什么啊?” 此话在场无人能答。 久久寻尔苦着脸说:“我还以为小打小闹呢,哪里知道甄家会布那么大的阵,还派出化神修士监视此地,稍有不慎就小命不保,那人肯定记住我了,我可不敢乱跑,这才找上你们嘛。” “我好像猜到了......”水木突然出声,眉头微皱,“若我所疑不假,问题还挺严重的。” “是什么?”祝含灵才问完,自个也福至心灵想通,“你是说心法?” 水木赞同道:“那个甄霜,修甄家的合欢功法不成,寿元将尽时改修山庄的功法,修为一日千里,此事落在甄家有心人眼中,当然会心动,毕竟山庄所传功法出自庄主,而庄主又是甄家出身。” “所以他们才会秘密谋取山庄,而不是大张旗鼓上门踢馆。”玄无忧恍然大悟。 久久并不全然赞同:“但甄霜叛族后拜入山庄,此事是故意而为,她肯定不是最初的因,一定还有别的导火索,哎,真是没想到啊,存世万年的大家族也会图谋小势力的修炼心法,昆仑的人也掺和其中......玲珑仙子,你们一定要将此事透给时庄主啊,这事不解决,我都不放心离开。” “甄家,不了解啊.......”水木仍有琢磨不透的地方。 他也觉得只甄霜一个人的改变就引得甄家上心太过牵强。 但谁叫他是北原州出身,对西洲知悉不多。 思索片刻后,水木想到一个主意:“小龙,帮我做件事,你应该会吧?” 祝含灵回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有久久在场,水木并未直言,而是传音祝含灵:“你有天赋神通,不如悄悄去骗一个心里头对你想法颇多的弟子过来,女使也行,带上无忧帮忙,实在做不到就......绑一个过来,我们审审她就是。” 祝含灵想都不想就应下,她对那些对自己有不好想法的人从不心慈手软。 骗人她不会,叫嘴皮子最厉害的无忧来做就好,实在不行就用武力绑过来。 她悄悄做,不惊动其他人,影响应该不大。 久久见他们两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一件事情,而自己却像个局外人全然不知情,不免撇嘴道:“有什么事不好当着我的面说嘛,我可是给你们分享情报了的,礼尚往来才对。” “小龙救下你两次,还不够往来吗?”水木怼道,他看出祝含灵似乎不喜这位剑修,对她的态度当然也不算友好,用完就丢到一边,“你只管等着就好。” 祝含灵这边应下水木的要求后,带着玄无忧就往外去。 她们在常常走过的长廊间游荡。 路遇几个女使,祝含灵不过轻描淡写瞥过去一眼,那些小弟子就纷纷低头,抱紧手上的物件飞快移开。 玄无忧看呆:“小龙大人,难道是妙玉仙子特地训过她们?这么怕我们?” 祝含灵摇头:“不知道,但她们确实比以前怕我多一点,不成,得找个落单的,胆子要大的才行。” “我们来山庄做客,还对山庄的弟子下手,好像有些不太厚道,可千万不要被那几个仙子看到。” “放心吧,这些弟子修为至少比我低一个大境界,动起手也不难的,而且 93. 夜宴 《大小姐跑路去当散修了》全本免费阅读 [] 七日之后,明月高悬时分,时庄主两千一百岁的寿辰夜宴如期而来。 山庄张灯结彩,众女修在灯火通明的亭台楼榭中穿梭往返,无一不是身着新衣,打扮精致。 水木和祝含灵修为不俗,他们是山庄的客人,也是庄主看重的小辈,今夜的寿宴自然有他们的份,甚至能与庄主同席。 清风徐来,银辉满地。 庭院流水潺潺,百花齐绽,幽香不绝。 朱檀食案有序铺陈,案上所置灵食灵酒,无不精巧别致,香味俱全,色道最绝。 一道绛色仙影姗姗而来。 时庄主准时出关赴宴,标志的黛眉花眼,夺目的朱唇白肌,身姿妙曼,容光焕发,行止优雅有度,修为高深,举手投足自带威严。 不愧是百花山庄第一人,现身时众弟子无不争相瞻仰,此情此景,就连天上的明月都要输她一筹。 她落座高台后,拂袖间带出己身灵力,再慷慨一挥,向台下众人直直打去。 清凉的水行灵力在空中流动,犹如舒风拂面不止,仿佛能滋润修士灵根,在场之人无不感到惬意,纷纷向庄主致谢。 庄主以下,左位依次坐的是着缃色仙衣轻纱遮面的姬长老、一位素未谋面墨衣男修、自庄主出现就没挪开过目光的甄霜。 再往下就是水木和祝含灵,以及其他至少有金丹修为的山庄弟子,数量不多,也就四五个。 祝含灵的目光放到对面,也从庄主那边数过来,正是笑容满面的少庄主、一丝不苟端坐的齐妙玉、随意拨弄着桌上傀儡的时纯熙和托脸盯着旁侧之人目不转睛的华离川。 再有就是坐在她正对面的久久师兄妹两个。 久久注意到祝含灵看过来的目光,回她微微一笑,夸张地做了个口型:“时庄主也太美了吧。” 祝含灵收回视线,伸手摸了摸案上的小龟脑袋,制止她贸然的偷吃行为,传音道:“还没到食用流程,你再忍忍,这是大能的寿宴,你这样做会失礼的。” 一旁的水木也看过来,传音提醒道:“就算有卦词也不能掉以轻心吧?华离川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代表我们不会出事,未知太多太多。” 玄无忧被两人这么一说,只得嘿嘿一笑,连忙收起小手小脚来,脑袋也一缩缩回白玉龟身之中,她打算藏在壳中暗暗观望宴会。 因着寿宴是喜乐之事,寿星意兴时,无人敢拿先前的事情扫她的兴。 时庄主高坐台上,入眼不是与她风雨同舟齐头并进的老朋友,便是一个赛一个出彩的弟子小辈,心中宽慰得不行,眉眼带出笑意,越发高洁动人。 她酒兴大发,举杯致词,数起山庄岁月。 有擅乐的弟子闻声抚起琴来,悠扬的乐曲响起时,一排精心装扮过的仙子扬着银铃般的笑声鱼贯而入,一面贺寿一面献舞。 修合欢道的女修无不颜色姣好,深谙魅惑之道,她们的舞乐自有独到之处,可谓赏心悦目。 坐在祝含灵对面的久久和缩在壳中的玄无忧很快就看入神了,两人完全将烦恼抛到脑后去。 祝含灵却对这些表里不一的弟子提不来兴致。 那日她和无忧最后绑回的,是一个差点结丹的女弟子,交由水木道友来审问。 此人天赋尚可,在六十年前拜入山庄,此前并无师承,入庄以后才测得灵根接触修炼,出身平凡,找不到挑剔之处,仿佛只是山庄看重她的天赋才会收她入门。 但水木审问过后,却从她口中得知,这已是她为某位真人办事的第六十个年头,起初并无要求,对方只是吩咐她认真修炼好早日出头,间或赏下山庄分不到她的灵宝妙药。 等到她崭露头角,还在庄主面前刷过脸,得到几分信任以后,那位真人便要求她主动汇报山庄发生的大小事情,同时给出她无法拒绝的诱惑。 她做过几轮以后,虽然惴惴不安,但见山庄始终风平浪静,就当......当那位真人是暗中仰慕庄主的狂热信徒,逐渐说服自己变得心安理得。 可当真人将她介绍给山庄“同伙”们时,她才知道对方所图非小,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真人和他背后的势力早就拿捏住她的命脉,她能做的只是乖乖听命。 不过这些年她们这些人除了传递消息,打着弟子的名号,对庄主以及一众师姐起居日常关怀备至外,再无其他过激行为。 直至近年,真人才特地吩咐下来,若无他的指示,凡山庄过客,元婴及元婴以上,严阵以待,元婴以下,无需多管,但若与庄主有故,要重点关注,若有可能,要潜移默化离间他们与山庄的关系。 所以祝含灵和水木的到来才会如此不受欢迎,尤其是时纯熙还误打误撞先摆花阵,再喊小宝,叫水木早早就落入那些人的怀疑中。 万幸是有祝含灵,见过一面就默默带着水木几人与她们拉开距离,让她们连接近的机会都找不到,只好在山庄内部暗暗放出非议之话。 水木问起这个弟子,像她这样的在山庄有多少人时,对方忽而陷入昏厥。 祝含灵暗道不妙,等人醒来之时已经记忆全空,甚至还问起他们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举一反三,由此可见那位真人的谨慎,祝含灵问起水木,若山庄真有棋子无数,只要有一人良心不安敢不畏向庄主告发,对方的全副安排岂不付诸东流? 水木却说:“这些弟子在拜入山庄之前,天赋如何,品性如何,他们应该早就先庄主一步考察过,若不符他们心意,根本不会放人来拜师。” 所以祝含灵很是不喜这些弟子。 她们向时庄主贺寿,或许其中有人心意为真,但更多是虚伪之徒,她鄙夷得很,当然无心欣赏。 等宴乐停下以后,轮到众人献礼。 地位仅次于时庄主的姬长老最先奉上心意,而令祝含灵意外的是,姬长老是与她旁座的那位男修携同送礼—— 然而贺礼惊艳,祝含灵却无信关注,她全副心神都在男修的身份之上。 “化神修士,姓钟,来自中州......”祝含灵目光变得幽暗,连忙向水木传音道出她的发现。 水木的眸底也同样闪过幽光。 中州来的钟姓修士,如此气度,如此修为,十有八九是出自七世家的钟家。 而钟家依附昆仑是众所周知之事,联想祝含灵先前的发现,这个名叫钟钧的男修,极有可能是榕树林对他们出手之人! 然而他今日出现在庄主寿宴之上,由姬长老引见,与时庄主言笑晏晏,所用身份竟是姬长老的道侣。 两人定情多年,只差合籍大典没办。 姬长老虽然修为远超常人,但向来没有前辈架子,遇上时庄主提及此事,她罕见地露出女子的娇羞情态,连连推脱道:“此事不急,等钟钧突破炼虚再说,我们要合籍的话,他的修为绝不能差我一截。” 钟钧墨衣白裳,容貌俊美,器宇轩昂,闻言儒雅一笑,主动执起姬长老的手,当众承诺道:“我近日修炼颇有长进,已隐隐触及化神大圆满,诸位静候我们的大典佳音就是。” 他不经意回头,陡变深沉的目光迎上祝含灵投过来全然无畏的眼神,两人视线交错时,竟无人躲开,前者愕然,后者自然流露出的鄙夷也在眼睫颤动间一闪而过。 时庄主点头:“那中州钟家岂不是要再添一名炼虚,你们也算是天合 94. 钟钧 《大小姐跑路去当散修了》全本免费阅读 [] 祝含灵先前在隐灵城由蛟龙指点,用阴阳鼎沸火灼烧左目,懵懂中觉醒的正是净化之力。 她没有传承,不清楚这份力量如何使用,但眼下左眼莫名变金—— 且除去刺痛,再无其他异样。 极有可能是中毒又解毒了。 但为什么宴上众人唯独她有此异状? 再说水木可是特地用破妄眼瞧过的。 华离川故作惊恐道:“玲珑道友,你可不要凭白乱说!” 时纯熙也投来视线,在见到祝含灵灿金色的左目后,顿时好奇得不行:“小珑......你的眼睛怎么是这个颜色?难道是血脉异于常人?” “这、这难不成是酒酿有问题?”少庄主面带懊恼地看向自己早已饮光的酒盏。 齐妙玉见状,连忙起身快步走向祝含灵,她见两人情态毫无作假,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取过对方食案上那盏未饮尽的灵酒,将其递交给顿现肃容的时庄主。 “师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是玲珑饮过的炎醺雪蟾酿,烦请您检查。” 时庄主镇定如旧,她接过酒盏细查一番,摇了摇头表示:“此酿并无问题。” 华离川也为自己叫屈道:“我以道心起誓,这是炽火府货真价实的雪蟾酿,真得不能再真,该是她有问题才对,怎么谁都没出事,偏偏是她这样?左眼变金,不会是什么异族吧?还是对那日机巧殿外的意外斗法耿耿于怀,想借此污蔑捉弄我一回?” 他越往下猜就说得就越过分。 甄霜听不下去赶紧转话道:“招待不周,不知玲珑道友如今是何情况?” “让我来看看就是。”姬长老适时出声。 她与华离川说是有亲,其实是从钟钧那边论起来的,她是百花山庄的长老,又是钟钧的未来道侣,当然见不得华离川陷入自证的窘境。 而水木这边也是难得发怔。 若小龙中毒是真,那他向来无往不利的天赋神通就是失效了? 这如何不叫他意外。 在祝含灵传音除去刺痛再无异状后,水木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他本来就对姬长老有疑,哪敢放心她来探看,于是连忙向庄主拜道:“我关心则乱,小龙是饮酒后才突然有此异状,水月真人与华道友有亲,还是避嫌为好,公平起见,请庄主帮忙检查。” “你——”姬长老被他公然拒绝,一时失面,当即高高凝起一双秀眉,眼瞳外睁,她好歹也是步入炼虚境界的修士,脾气再好也容不下小辈这般拂她的脸面,“小川是我看重的晚辈,他识大体得很,怎么会在这种事上乱来,你们这是摆明了疑他心怀不轨,庄主验过以后,倘若没有问题,你们想好如何向我赔罪了吗?” 时庄主见脾气良善的好友难得动气,当即不满地看了一眼此刻还当什么都没听见的水木。 但她也就是这么看了一眼而已,并未多说什么,跟着就上手探查起祝含灵的情况。 “时庄主......”祝含灵从庄主身上未曾察觉出丝毫不善,所以对此并不算抗拒。 她更多是担心自己龙族的身份被人看破,由此引发其他意外。 水木瞧出祝含灵的不安,单手抚上她的右肩,轻轻地拍了拍,传音安抚道:“放心,半步合体而已,她看不破的,我怀疑那酒酿真有问题,你是意外的话,庄主可能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让她探一下也好心中有数。” 宴上出现这种事情,丝竹之声骤停,众人哪里还能继续笑谈下去,见状无不带出几分凝重神色,只等时庄主给出最后的定论。 “灵力充沛,并无紊乱,一切如常,唯有左眼处......”时庄主收回灵力,说到一半语气微顿,“灵力周转过于活跃,所以才会有刺痛感,玲珑小友,你这金眸确实神奇,是妖血吗?” 钟钧闻言频频看向祝含灵尚且流金的左眼,视线颇为火热:“我倒好奇是什么妖血?竟饮不得炽火府的千年仙酿?小川,你知道吗?” 他试图盖棺定论,是祝含灵身负奇特血脉,与雪蟾酿功效恰不相容才会有此意外。 “啊?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吧?不如——” “是妖血没错,机缘所得,我不便告知。”祝含灵答道。 龙目有净化之力这事,她如何能说出,只得打断众人往下的猜议。 等左眼的不适感渐渐退去后,她不自然地连眨几下,金眸瞬转漆瞳。 众人再看她时,双目已无异常,只得无话可说。 姬长老却是怒气犹在:“炼丹小辈,你要如何与我赔罪?” 水木沉吟尚未回话,时纯熙就忙不迭为他开脱,对着姬长老又是赔笑又是敬酒:“哎呀,姬长老,小木这人从以前就是这样,他啊......” 她与水木相识也有两百年,是山庄众人中与水木关系最好的人,会为水木打圆场倒也合理。 但令人奇怪的是,明显与姬长老同站一边的钟钧和华离川却没有抓住这个话头不放。 他们甚至主动和解,劝姬长老息怒,不欲与水木多加计较。 事情就此翻篇,弦乐重起。 高台月下,时庄主间或问话,众弟子纷纷恭答。 至于山庄外客,则是互相心怀芥蒂,统统心思各异。 月过中天,后半夜时,宴席将散。 等待已久的水木给时纯熙使眼色做提醒,对方冲他轻轻点头,随即和少庄主一同迎上姬长老和她的徒弟甄霜。 齐妙玉则是匆匆来到祝含灵身边,她准备带他们两人私下拜见已经离席的庄主。 这是水木前些天提的要求,她虽然感到奇怪,却也没多问。 可能是她也想尽早将那些怪事理清楚吧。 山庄曲径通幽,三人行走其间,有提灯女使在前带路。 水木用眼神问祝含灵女使是否有异。 祝含灵端详片刻,摇头表示并无不妥。 “水木道友,你要如何与庄主说?”祝含灵问道。 她今夜自金眸扭转以后就莫名心惴,钟钧的存在让她感到不安。 水木淡淡道:“如实说就是,她是大前辈,实力面前,取巧太难。” 他们正要走过的长廊,檐下不知是哪个弟子,颇有闲情在那系了串珠玉风铃。 夜风徐徐吹来,风铃摇晃发出几声清脆的撞响。 玄无忧趴在主人肩上,目光循着声音而动。 从檐下的风铃,慢慢移到女使腰际的银粉铃铛。 女使进退有度,移步平缓,铃铛只是偶尔作响。 声音不大不清,所以并不显眼,若不是这段律动无意合上风铃的晃响,玄无忧还注意不到它。 “无忧,你在看什么?” “啊?就是铃铛,宴上听多了,如今听个响都觉得像合奏。”玄无忧开玩笑道。 说得好听,但其实旧是她又开了小差,神游到其他地去。 齐妙玉闻言轻笑:“我那些师妹们多擅舞乐,以音为攻,如此修合欢道也算事半功倍,造诣当然一绝,无忧,你以后去了其他处,还不一定能听到这种仙乐。” “别说仙乐,我以后去了其他处,也见不到如此多的绝色仙子呀。”玄无忧接话道。 她说话时,注意力已经从铃铛上移开,水木却忽而停步,还拉住祝含灵叫她也止步不前。 “怎、怎么了吗?”玄无忧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