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她天生反骨》
1. 第 1 章 名为药炉,实为……
宋酒在磨剑。
剑长三尺,脊高刃薄,曾经也是柄陵劲淬砺的宝剑,如今锈迹斑斑,便是用最坚硬的砂岩泼水打磨,费尽力气也不能让剑身上的锈迹减少一分。
越磨其身上的锈迹反倒越多。
昨日还是薄薄一层的厚度,今日再磨那锈迹已堆叠出厚度,肉眼看不见,但凭着宋酒对自己本命剑的了解,无论是剑的厚度还是重量都在以日为单位缓慢增加。
看来单纯的打磨无法消解锈迹,其形成原因并非是岁月折损,似是被什么东西附着了。
宋酒摸着已变厚变钝的剑刃,暗叹一声。
得另想法子磨剑了。
见她停下动作,旁侧站着的娇俏姑娘忙凑上来,满脸谄媚地把手中书一递。
“酒儿,这是李总管刚派人发下来的房中术,可以配合溢水诀一同修炼,能让我们被取元阴时更彻底清除体内情毒,只要被贵人选上,往后就再不用靠融情丹过日子了。”
堂子里的姑娘识字不多,故而这房中术是以图画的方式呈现,又因是供内部修炼准备,封面毫不遮掩地使用一对光/裸男女以下身交叠的形式揭示书中内容,只在一侧边角竖着写下房中术三个字作为总结。
瞥见封面上那对小人,宋酒无表情的脸浮出两团红晕,让她锋利外显的面容变得柔和许多。与此同时,她眼底的怒意也如暗流下的浪潮越发翻涌。
薛焉不知,只顾着讨好宋酒,一个劲儿地把那书往她空着的手里塞去,边塞边邀功:“酒儿,发书的是白管事,谁上去都得被掐两把,我胸和腰现在还疼着呢。不过妹妹知道你不爱受这些,特意帮你取来,你要是有闲空,再指点指点我呗。”
说罢,用那双秋波流转的眼柔情切切地盯着宋酒,贝齿微露,轻咬下唇,楚楚可怜的模样足教任何一个男人为她舍命。
可惜,宋酒不吃这套。
一只手被抓着,另一只握住剑的手挥动变钝的长剑,薄薄剑光乍现,伤不了人毁一本草木制作成的书册轻而易举。
“呀!”
伴着薛焉的惊声,那本房中术被剑光切成粉末,纷纷扬扬落到地上。
反应过来的薛焉双手齐出抓住宋酒挥剑的手,热切地说道:“好厉害!我想学这个!”
宋酒自己却很失望。
在原先的世界,她是剑来峰建立以来资质最好的弟子,毫不自夸的说是前无古人后面也不会有来者的天纵奇才。入门仅二十年,就修炼到别人三千年也无法修炼到的境界。以不足一甲子的稚嫩年龄踏入承天境,引来升仙天劫。
飞升那日,人山人海。
宋酒挥动长剑,将那一道道劈下的天雷斩破,气势比劫雷还狠厉。旁人被劈得皮开肉绽生死一线,她倒像终于寻到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兴奋得眼睛都红了。
许是是雷劫渡的太简单,惹来天道妒忌。
在最后一道九天雷劫劈下后,接引的天光并未降下,反倒是一道无数雷电交织缠绕的粗壮电光直劈而下,以凡躯无法承受的强度碾压轰杀。
宋酒奋力一搏,本以为自己要么飞升要么轰轰烈烈的陨落,结果雷鸣过后,却成了培药堂的一名默默无闻的药炉。
名为药炉,实为鼎炉。
修着粗浅到令人发指的心法,服用各式丹药泡各种药浴,无所不用其极的填充修为,用拔苗助长的方式将自己培养成他人修炼用的器皿。
这种邪法,在宋酒原先的世界是会被整个修仙界通缉追杀的。换了个地方,却成了堂而皇之被人推崇的修炼体系。周边百姓皆以此为荣,纷纷将自己女儿送往培药堂,换取家中男丁能够修炼的仙术。
眼前这位名叫薛焉的娇俏少女就是被她家人送来做药炉的。
看着只有二八年华,实际在培药堂里已经呆了六年之久,算是这里的老人。
同她差不多培养时间的少女大多已被催熟,送往不知哪位修士的床上再无归来。培药堂对外说法是那些女子被贵人顺道带走享福去了。
可就宋酒从她人谈话中拼凑得知,所有被送走的女子再没有回过家露过面,只有书信与财物时不时被培药堂的人送到家中,持续时间长短不一,顶多两三年就不会再有消息过来。
城里的人都说是见过好日子就嫌弃穷家不愿意回来了。
宋酒却怀疑,那些少女极可能已经死去。
奈何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正被天雷轰得识海破碎丹田尽毁,连灵根都是残缺破烂的,运气不好被培药堂的人当做是潜逃的药炉捡了回来,后来误会澄清,这地方也再出不去了。
回忆戛然而止,宋酒推开过分热情的薛焉,声音淡淡:“可以。但你要先停下修炼溢水诀,仙术与仙术之间互相排斥,想修炼我的剑诀就得改换门庭。”
薛焉发亮的眼暗淡下来。
“不行,我溢水诀都快修炼到大圆满了,听说过几日就有贵客来挑药炉,这次来的还是大人物,李总管说谁被他挑中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不能在这紧要关头自毁前程。”
宋酒默默收剑,不置可否。
薛焉一面拒绝一面又不舍得放弃这难得的学剑术的机会,正要求宋酒宽限几日,话未脱口,门外一道惊呼比她的声音更先荡开。
“沈梦柳跑了!!!”
声音传来不久,两人所住的房间大门就被人狠狠拍打。
砰砰砰!砰砰砰!聋子都能给叫醒。
宋酒抱剑递去个眼神,薛焉麻溜转身,几步窜到门口,嘴上嚷嚷着:“别敲了别敲了,这就来开门!”
门一打开,十几号人一窝蜂地闯了进来。
薛焉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是后面走出来的宋酒伸手扶住她后腰将她撑起。
就这股劲儿,她们这些药炉都没几个能做到。
薛焉眸光闪烁,心中的天平微微往宋酒修炼的剑诀上偏了些。
闯进屋的人是培药堂的姐妹,同为药炉,却因贵人有限机会有限,彼此认定是竞争关系。平日里互相抱团,排斥除自己团队之外的任何人,对宋酒这种独来独往的也没什么好脸色。
此时出了大事,为首之人的脸更是黑得像锅底灰。
她环视一遭,哪怕见到房间里不像能藏人的样子,还是扬手下令:“搜——!”
一群人如狼似虎扑向周遭,乒乒乓乓胡乱翻动,凡是有门的就算小到只能缩进去一个拳头也得打开来仔细查看。说是找人,实际上像是找她俩的秘密。
薛焉没有秘密,宋酒全身家当只有手里锈迹斑斑的本命剑。
那些人一通翻找没找到任何疑点,气得把东西都扔到地上。
这已是本月第三次搜寻,两人见怪不怪,薛焉还凑到领队的桃姑娘身边,担忧地说道:“不是说沈梦柳被十几把锁锁在西屋么,怎地还能跑出来?这要让管事们知道,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沈梦柳是培药堂的药炉之一,前段时间犯了事被罚没每月融情丹的份额。那丹是配合溢水诀炼制的,若是吃不上就要被溢水诀激起的欲/火烧心催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记录以来,没有人能忍过三个月缺少融情丹的日子。
沈梦柳被罚没融情丹已有两月,日日受欲/火炙烤,原先如白鹤般骄傲清贵的人被折磨得宛若疯狗,抓着人的手就想拉着人做浑事,看着实在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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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溢水有毒,丹不融情……
傍晚时分,沈梦柳被抓住了。
说是藏在后院水井里,靠手抓井绳攀附在满是青苔的石壁上躲避追击。为此,她足足撑了四五个时辰,实在撑不住脱力掉到井里发出呼救声才被人发现的。
尽管这份毅力教人咋舌,押解她的人却没有半分怜悯,把人打捞上来后就扔到培药堂前院最大的空地上,一番敲锣打鼓,把整个院子的姑娘们全部叫了出来。
宋酒和薛焉赶到时,空地上已经挤满了人。
身材富态的白管事手持长鞭,“啪”地一下打在沈梦柳面前的青石板上,运足灵力,一鞭子下去石板碎裂,吓得人群如鹌鹑似闭嘴缩脑袋,漂亮脸蛋上露出如出一辙的惊恐。
耍完威风的白管事很是得意,他就爱看这些药炉们恐惧的表情,让他有种自己在掌控她们生死的感觉。所以当他的目光落在宋酒身上,看到那与往常无异的表情后,心中不满如烈火烹油,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宋酒!上来!”
宋酒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抱剑上前,依照白管事的命令站在沈梦柳身侧。
白管事开始细数沈梦柳的罪状,从盗取库房丹药到被罚禁闭期间屡次逃走不服管教等,大小罪状罗列几十条之多,最后落下判言:“似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若不给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真当我们培药堂是开善堂的!来人!上刑!”
两个壮汉抬出高架子,把沈梦柳双手捆在上方,强行拉起她软弱无骨瑟瑟发抖的身躯,随后一人持一根细长的布满倒刺的鞭子,前后分立,沾了盐水就往人身上甩。
啪!啪!啪——
那鞭子几乎不带停歇地往人身上抽,每一鞭都打得沈梦柳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她被井水浸湿的衣裳很快晕染出血色,刚开始是水掺胭脂的殷红色,很快就变成浓重粘稠的血色,顺着衣角一滴滴往下落,在脚底流出一条指头宽的溪流。
如此惨状,吓得众药炉大气不敢出,就那样瞪大眼睛脸肉颤抖地看着。
宋酒抱剑蹙眉,隔着鞭子上倒刺钩剐出的血雨看向白管事。
白管事堆满虚肉的脸尽是得意,察觉到宋酒的目光后还冲她努嘴示意。尽管宋酒不明其意,本能促使她把剑抱得更紧了。
这场鞭刑从傍晚打到入夜,等那两个壮汉气喘吁吁地收起鞭子,沈梦柳已是一个血人。
锁链一放,人就瘫软在地上。
白管事走上前,用脚踢了踢,确定人没死透后往旁侧丫鬟那儿撇去一眼,丫鬟便将端在手里的浓盐水往沈梦柳身上泼。
两盆水下去,奄奄一息的沈梦柳被疼痛叫醒,在地上翻转打滚。
“杀了我!杀了我!”
白管事往她身上啐了口吐沫,骂道:“想死?做梦!”
他扬手甩出几颗灵石,在沈梦柳周围布了个法阵,而后命人在法阵周围摆满香炉,炉内燃着有古怪甜腻感的香,被无形的力量吸引一圈圈往沈梦柳身上飘。
“不是不爱让人碰么,那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多长几只手,否则全身的窟窿都不够塞!”
香很快起了作用。
沈梦柳苍白的面容像是被煮沸般迅速升温,没过一会儿整个人大汗淋漓,皮肤似在滴血,血色一路从脸颊染到衣襟里,因疼痛而生的抽气声变为呻/吟,双手不自觉地撕扯衣衫,仰头张口呼出团团热气。
能被选入培药堂的女子都是上上之姿,沈梦柳更是个中翘楚,浑身的伤为她增添了异样美感,张口呼吸的画面好看到令女子都心动。
一部分较为内敛的姑娘害羞地捂脸遮耳,手还没贴上脸颊,沈梦柳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个音调,呻/吟变成尖叫,撕扯转为抓挠,皮肤红到渗血,嘴里一个劲地喊热。
但这点凉意压根解不了体内的饥渴。
沈梦柳的叫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凄惨,最激烈时仿似指甲在光滑石壁上摩擦,每一声都在反复割磨着旁观者的心脏。
众人不愿再欣赏这份残破的美感,更为她无法纾解的痛苦感到相似的难过。
啜泣声从角落响起,很快扩散开。
同为药炉,沈梦柳今日的下场就可能是她们明日的遭遇,便是不为她哭,也忍不住为自己的未来哭,一时间哭声连片,连抓人的桃姑娘都悄悄抹了抹眼泪。
这恰是白管事所求,他压下嘴角勾起的笑,长鞭再度打在地上。
“哭什么哭!犯错就得受到惩罚!她还是错上加错,罪上加罪,落到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你们这般哭她,是在替她叫屈还是在指责我判错罚错?!”
阴翳的目光扫向人群,吓得一众姑娘齐齐噤声,脑袋缩着当鹌鹑。
伴着沈梦柳的惨叫,白管事抬手往旁边一招,端着漆木盘的侍从上前,掀开盖在盘子上的红布,三个瓷白丹瓶展露人前。
“闲着只会哭,不如上来把这个月的融情丹领了。”
顿了顿,他故作大方说道:“当然,谁若真同情沈梦柳,我允许她省下这月份的融情丹给她吃,只要一人愿意忍受整月的欲/火折磨,沈梦柳说不准还能有救,谁要来试试?”
没人上前,有些胆小的还往后退了退。
白管事早有预料,轻笑一声,下令:“赐药吧。”
侍从掏出名册,依照名册记录挨个点名。
第一个被叫到名字的是桃姑娘,她神色平静地走上前,接过丹药仰头咽下,吃完后就把空掌心翻开展示给白管事看,顺从的态度教白管事笑开了花。
“我就知道,这么多人里数你最懂我。”
白管事伸出胖手在桃姑娘脸上揉捏了两下,拍拍她的肩膀:“下去吧。”
有这么个案例在前,其他姑娘有样学样,取药时都会第一时间吞服,然后翻开手掌给白管事检查,全部得到动手动脚的夸奖。
轮到宋酒时,她照例伸手拿药。
侍从没动,白管事夺走药瓶倒出一粒捏在手里,问道:“站那儿看了半天,有什么感悟?”
宋酒没说话,只用那双平波如水的眼看着白管事。
这人从被带回培药堂时就一副哑巴样,白管事没指望她如那些药炉般讨好他。若她跟那些药炉一样任揉任捏,他何至惦念至此。
不管宋酒懂没懂,白管事侧身向前,靠在她耳畔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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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下次,废了你!
大雪下了一整夜。
天亮时,地面积了一指厚的雪。
燃香烧尽,法阵内的沈梦柳趴在雪里一动不动,没有白管事的命令谁都不敢靠近,连早起上课都绕着她走,唯恐有牵扯。
结果还是挨了批。
管事嬷嬷盯着众药炉脸上的黑眼圈,痛心疾首地怒斥:“贵客将至,你们却一个个眼底淤青神色不振,这幅鬼样子给谁看呢!明日再让我看到谁这幅模样,别想上遴选名单!”
沈梦柳之事历历在目,众药炉更迫切的想要离开培药堂,纷纷告饶,好话说尽,才哄得管事嬷嬷舒展眉眼,把那宽长的戒尺往旁侧柱子上一敲。
“上课!”
今日的早课内容与往常不同。
管事嬷嬷掏出昨日被宋酒一剑斩碎的那本房中术,命她们两两一组,学习上面的姿势。美名其曰,提早熟悉免得到时候害羞。
其他人倒还坦然,身为剑修的宋酒着实无法接受那些动作,舞剑时柔韧的细腰变成僵硬的石块,怎么摆都不对劲,想当然地被管事嬷嬷着重批评。从早课留到晚课,脱身时月已爬上树梢头,回程路上从院子经过,看到沈梦柳还趴在雪里一动不动。
宋酒刻意走慢了些,侧耳倾听到对方绵长的呼吸声,方才快步离去。
今日回房较晚,窗内尽染墨色。
宋酒原以为薛焉是熟睡过去才未点灯候她,走入屋内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薛焉不知道跑去哪里,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谁?对不起什么?
宋酒满脸疑惑,捉摸不透薛焉的想法索性不去管她,自顾自解衣休息。
刚脱去外衣,门外就传来落锁的声响,有人守在门口等着她回屋后把锁挂上。
月色将此人的影子照在旁侧窗户上,宋酒瞳孔一缩,认出这影子的主人不是别人,就是留下对不起三个字的薛焉。
她想到昨日白管事的话。
——明晚去你房间。
宋酒盯着那身影看了良久,直到影子消失,便低下头没事人似地继续解衣带。
烛火亮了一会儿,噗地一下熄灭了。
薛焉走到拐角,见到等候在此的白管事。
白管事肥厚的手拍在她肩上,对着薄肩捏了又捏。
“有劳了。”
薛焉僵硬地点头,目送白管事拎着钥匙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
“对不起。”她低声说了句。
迎着霜白月色,往囚禁沈梦柳的院落快步而去。
宋酒没睡。
敲门声响起的瞬间,她抓起枕边长剑,一腿盘坐一腿支起,目光凝向房门。
“小乖乖,醒了没?”
身材臃肿的男人将脸贴在门上,眼睛横在门缝处,急不可耐地往里看。
房间内漆黑一片,未设屏风的床榻上有个裹着棉被的人影,因是逆光,看不清对方在做什么,只能看到人在里面且是醒着的状态。
“别害怕,我这就进来。”
确认完毕,白管事掏出钥匙就往锁眼里捅。由于太过兴奋手稍微抖了些,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成功捅入锁眼,随后砰地一声撞开房门,大步流星往屋里走。
直到走到床边,半坐在床榻上只着亵衣的宋酒都没有动,她静静的握住本命剑,那双眼平波无痕地望向白管事。
“出去。”
“去哪儿?”
白管事面露戏谑,仗着宋酒没动,伸手去摸她的脸。
宋酒侧头躲开,那只手就抓起她黑亮柔顺的长发凑到自己鼻尖处仔细嗅闻。
“香!真香!”
白管事抓着长发神色痴迷地说道:“那些药炉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在一起,连身上的香气也差不多。刚来时还觉得新鲜,待久了也就那么回事。不像你,还是这么水灵鲜嫩。”
宋酒没动,只仰头看他脸上浮动的欲/望。
白管事更痴迷了。
培药堂里什么样姑娘都有,就是没有宋酒这样的。
既温顺又倔强,既沉默又非常有存在感。她的矛盾像切割出无数面的璀璨宝石,单看任何一处都不觉特别,观其整体却比那绝色美人还吸引人。
月光透过窗外洒在两人身上。
墙壁遗漏下的阴影遮住了宋酒的上半张脸,将双抿着的薄唇衬得更加艳红。
白管事抬起一条腿欺身上塌,宋酒仍未做出激烈反抗,只伸出手抽走自己被抓住的长发,平静地重复着:“出去,我不想说第三遍。”
亮出爪子的凶兽才会让人忌惮,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的宋酒在白管事眼中毫无威胁。至于那根布满铁锈的棍子,直接被他忽略。
他可不是这些药炉,只有灵力没有武力。他的修为就算在诸多管事中也是排行前列的。对付全盛时期的修士宋酒或许不行,对付丹田破损灵根残缺的药炉宋酒必然是十拿九稳。
白管事自信能钳制住对方的反抗,非但没后退还继续向前,胖到让人油腻的脸几乎快贴到宋酒脸上,濡湿的呼吸喷薄出来,酒气从中散出点燃了空气。
宋酒感觉到热,这种热不止是白管事靠近的温度更是从心底升腾的燥热。
自丹田溢出,顺着奇经八脉流向全身,所过之处野火燎原,须臾间就让她整个人开始往外冒汗,双颊由此染上绯色,那抹绯红更顺着脖颈一路往被衣衫遮盖的前胸滑下。
培药堂是为培育药炉而设,修炼的溢水诀虽能快速增长修为也会放大人的情/欲。
要压制情/欲就得融情丹,而这融情丹就是管理药炉们的手段。
凡是出逃反抗私通等等罪责皆用扣除融情丹作为惩罚。效果百试百灵,熬过一月的药炉再不敢违逆命令,熬过两月的药炉比狗还温顺忠心,至于三个月——自培药堂成立以来,还没有人活着熬过去。
宋酒来这里只有三个月,只妆模作样地修炼过几次溢水诀,本以为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产生难以自抑的情毒。未料欲念来势汹汹,烧红了她的脸,也烧红了她的眼。
她微微凝眉,极力压制着想要喘息呻/吟的念头,不想让白管事看出异样。
然而白管事非但发现了,还特意指出:“哎呀!你身上怎么在冒汗?这数九寒天的,屋里也没摆火盆怎么还会热?莫不是情毒发作了吧!”
宋酒眯着眼看他,声音被欲/火烘烤得有些沙哑。
“我吃过融情丹。”她辩驳道。
白管事理所当然地点头:“我看着你吃的。”
宋酒悬着的心放下,疑惑涌上心头。
她仔细端详白管事的神色,对方仿似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脸上露出控制不住的喜色。
不对,白管事不应该是这种表情。
宋酒眼波微转,一瞬间福至心灵:“你动了手脚。”
白管事继续往前靠,嘴贴在宋酒耳侧,脸几乎与她的脸贴到一起。
“只要你好好陪我,完事后我自会赐你真正的融情丹,否则你就会跟沈梦柳一样,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求男人来操!”
宋酒身上一震,复又沉默下来。
这种沉默在白管事看来就是默认。他们已经贴得很近了,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宋酒的呼吸还是那么平稳,顶多加了些细微的喘息,反倒是他自己急促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幽香。
与那些玩腻了的药炉不同,是清冽的充满冷意的香气。
白管事本想再等等,等这个刺头躺在床榻上求他,他再宽宏大量地玩弄她。但随着热气的升腾,他发现自己的欲/火早已强烈无法忍受的程度。
话刚说完,他就往前一扑,如同一座大山压向宋酒。
宋酒早有防备,长剑一竖顶住白管事胸膛,掌心运力扬手陪在他左侧肩膀,同时另一条腿配合着踹向白管事腰际,像掀乌龟盖似地把他掀翻出去。
床榻荡出沉闷的震动,白管事没扑到人扑进旁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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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不能哭
前半夜下了场急匆匆的大雪,到后半夜停歇时地上已覆满霜寒,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为这静谧的夜多了些鲜活气息。
薛焉狂奔到法阵面前,见到趴在雪里一动不动的沈梦柳,扑跪在她面前。
“沈姐姐,我来救你了!”
她手忙脚乱掏出一张黄符贴在法阵上,双手聚气指尖翻转用灵力催动符咒。
“破!”
法阵碎裂,残香扑鼻,薛焉猝不及防吸满一口,登时双腿虚软脸上发烫。她只触碰到这些残香就已如此,不敢想象被香熏了一天一夜的沈梦柳该是何等痛苦。
尤其白管事今早特意命人又点了一圈香,放出话要连点七天,熬过去才会放过沈梦柳。
消息传开后,薛焉就下定决心出卖宋酒。
同人命相比,被白管事占便宜算什么。
她不后悔,即便后悔也是后悔自己太晚下决心。若是昨日就答应白管事,沈梦柳也不用熬第二轮燃香。她整个人都被香摧毁了。
薛焉颤巍巍伸出手探到沈梦柳鼻尖。
那呼吸几不可闻,吐出的热气被寒冬严酷的冷意一撞,飘到指尖时已所剩无几。
但还有呼吸。
薛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伸手抓住沈梦柳的胳膊就要把她拉起来。
手刚碰到沈梦柳,那趴在雪地上宛若尸体的人便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五官拧做一团,仿似遭受重击,哪怕薛焉第一时间松手,仍未缓解,反倒越来越严重,很快就翻起白眼,如同发癫痫病似的剧烈颤抖着。
这样的反应吓坏了薛焉,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好。
半晌后,颤抖终于停止,沈梦柳手揪着衣襟,指尖发白,最后浑身一哆嗦,裙摆下渗出大片水泽,很快就把地上的雪全浸湿了。
无雪的夜月色正盛,薛焉清楚地看到白雪被浸湿成冰蓝的过程。
她虽未被贵人取走元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孩童,这反应代表着什么,薛焉心知肚明,甚至还能背出房中术上对此情形的描述。
热泪瞬间落下。
薛焉捂着嘴蹲在原地,嚎啕大哭。
压抑的哭声犹如夏季蚊蝇,将稍稍缓口气的沈梦柳唤醒。
贴着霜雪的头微微扭动望向声音来处,尽管那双眼睛已经看不清来人样貌,凭着熟悉的哭声,沈梦柳还是辨认出来者是谁。
紧要的牙关稍微松开,从缝隙里挤出虚软的声音。
“爱哭鬼,我还没死呢。”
哭声骤停,薛焉放下捂嘴的手下意识要去扶沈梦柳,未触及到她时猛然想到先前的影响,手伸到一半赶紧收了回来。
沈梦柳也对她说:“别碰我,我现在经不起半点触碰。”
纵是药炉,谈及这种事也会感到尴尬。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片刻,薛焉猛地想起什么似,慌忙从身上掏出一粒丹药,那丹药滚圆赤红,月色下表面如似水流淌出红色波光。
薛焉捧着药递到沈梦柳面前:“丹!融情丹!沈姐姐,快吃下这枚丹药!”
说着,她身体往前一倾,便想直接把丹药塞到沈梦柳嘴里。
可沈梦柳身体敏感度远超想象,哪怕彼此之间未曾接触,从身上散发出的热度还是让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沈梦柳发出尖叫,伸手胡乱拍打:“滚!快滚开!”
她浑身虚软无力,挥手打人一点都不疼。
薛焉还是被打倒在地,手里的融情丹被拍掉,落在雪地上像一滩刚刚剖出的血,红艳到刺目。她不敢再靠近,躲在三尺外,宝贝似地捡起融情丹,吹掉上面沾染的霜雪。
“我不靠近,我不靠近。”
薛焉双手做投降状,随后掏出一块手帕垫在距离沈梦柳三尺远的地上,再把融情丹放在上面,小声说道:“沈姐姐,快吃融情丹,吃了就好了。”
沈梦柳理智还在,声音颤抖着发问:“融情丹一人一粒,你昨日已经吃过,这颗是从哪儿来的?”
薛焉不敢告诉她是出卖宋酒换来的,她怕沈梦柳不吃。
“这你就别管了,保命要紧,赶紧吃吧!”
她希冀地望着沈梦柳,却得到对方沉下的面色。
沈梦柳憋着一股气抓起融情丹扬手就往薛焉身上砸:“骗子!你也是来哄骗我的对不对!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能如何落井下石!”
赤红丹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滚入月光无法照到的阴暗角落。
薛焉满头雾水,惊异地望着沈梦柳,来不及过多解释,转身去追融情丹。等她从角落里摸出赤红丹丸,耳畔响起沈梦柳的惨叫。
“我不要融情丹!融情丹根本解不了情毒!”
“男人!快给我找个男人来!”
沈梦柳发出既痛苦又让人浑身发烫的呻/吟,整个人抖若筛糠。
地上的霜雪被她滚烫的体温暖成雪水,把那身破烂不成样的衣衫浸湿。
冷与热交替,激得沈梦柳无助甩头,长发左右横飞,宛若遭受酷刑。
薛焉不敢再靠近了。
握着融情丹的手紧了又紧。
培药堂是药炉居住的地方,除却那几个管事外任何男子都不能靠近,她到哪儿去找人。
不对,还有个男人!
薛焉想到去找宋酒的白管事。纵然是他一手造成沈梦柳的悲剧,纵然清醒的沈梦柳肯定百般不愿意,可现在也只有他有能力缓解沈梦柳的情毒。
薛焉往后退去三步,心里念着:活命要紧,活命要紧……
嘴上对沈梦柳喊道:“稍等,我这就把男人给你找来!”
薛焉猛地转身,快步往回跑。
已是后半夜,月色暗淡,雪地湿滑。
薛焉着急赶路,没跑多久就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
脚踝处传来刺骨的疼痛,薛焉不敢停,咬牙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没空去擦,憋着全身气力拼命奔跑。
快点,再快点!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薛焉埋头奔跑,直到撞上一面柔软的“墙”,被那“墙”用手抵住额头。
宋酒低声问:“沈梦柳还好吗?”
“沈姐姐……”
忍了一晚上的委屈化成眼泪滚滚而下。
薛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能还说话,只会哆哆嗦嗦地念沈姐姐三个字。
宋酒一看这情况,暗道不好,拽住薛焉的手臂就往空地处跑。
她速度飞快,脚步几乎不沾地的奔跑,十几个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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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血债该用血来偿
药炉是培药堂的财富。
私下里为难折辱无人理会,真闹出人命,便是众管事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被人从被窝里匆匆叫醒的管事嬷嬷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脚踏着雪地一路风驰电掣奔到沈梦柳前。她来的不算晚,但冬季的凉风比她更快地卷走了沈梦柳身体的温度。
沈梦柳僵硬地仰躺在地,胸口拳头大的伤口已不再渗血,还因她身体一直处于潮湿状态,裸/露的皮肤外凝结出一颗颗晶莹的碎冰,与她被情/欲渲染成桃红色的身躯形成绝对反差。
人已经死了。
尸体都僵了。
管事嬷嬷仍不死心,躬身上前先探沈梦柳的鼻息,再摸她颈间动脉,两样全都没有反应后,她深吸一口气:“从现在开始,封锁整个培药堂,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违令者就地处决!”又顿了顿:“去找姓白的,掘地三尺也得把他给我挖出来!”
院落的热闹伴着沈梦柳身死的消息迅速传播开。
在管事嬷嬷围绕着沈梦柳的死发下无数命令时,宋酒一手捂住薛焉的嘴一手拽着她的胳膊,顺着墙角一路将她拖回两人住的地方。
走到一半的时候,薛焉已经不再反抗挣扎了,她直接失去所有生气变成一滩软烂的泥,踉跄地跟着宋酒前行,边走边掉眼泪。
愤怒在沉默中燃烧,从院落烧到两人居住的房间。
站在门口时,薛焉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为自己出卖宋酒道歉。
宋酒一边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边回道:“那不是你的错。”
想要救人的心没有错。
错的是用沈梦柳逼迫薛焉出卖她的白管事。
错的是培药堂把无辜少女养成奴隶养成鼎炉的恶劣行径。
上面把药炉当成随用随抛弃的消耗品,下面的人怎可能会尊重这些压根活不了几年的药炉。除却不取元阴不伤性命外,那些管事可以打着管束的名义对这些少女做任何事,只因她们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有口难言,有冤无处伸。
沉默助长罪恶,当权利无法遏制,终会酿成苦果。
不是沈梦柳也会是另一个人。
没有宋酒也会有另外的人被出卖。
与其指责彼此,不如找罪魁祸首报仇。
宋酒伸手一推,房门大开。
月光从两人背后照入房间,把她们的影子扯得老长,长到足以覆盖方凳上的人。
白管事睁大眼睛,见到薛焉后激动的呜呜呜个不停。
薛焉以为白管事早就离开,没想到他竟然被绑在方桌上。月光不算明亮,她还是能看到悬在白管事两腿之间的匕首,震惊到忘记哭泣,用那双被泪水泡肿的眼望着宋酒。
“他……”
薛焉不知该说什么。
她恨白管事,恨不得立马杀掉他。
但白管事是培药堂的管事,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比皇帝还皇帝。杀掉他容易,杀掉他后如何逃脱却是怎么想都难以实现的。
放了白管事?
薛焉狠狠摇头,怎能便宜这个害死沈姐姐的畜生!
她尚在犹豫,宋酒已大步上前,伸手一抓,匕首飞入她掌心。
威胁消失,白管事瞬间暴起,身上绳索“砰”地一声断裂。
他来不及拿开嘴上被塞的布料,双掌交错,一前一后对着宋酒拍去。
凌厉的掌风犹如刀刃,薛焉被殃及,垂在脸颊的碎发被掌风扬起,脸颊如遭火烧,呈现出一片火辣辣的痛楚。
管事们能骑在众药炉身上作威作福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修炼过正经术法,对上药炉就像手持兵器的壮汉对上手无寸铁的稚子,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薛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刚要冲上去替宋酒抵挡攻击,就见到宋酒一个灵巧转身,身姿犹如一缕清风,腰肢旋转,手中匕首对准白管事的脖子就是一划。
伤口不深,只溅出几滴鲜血,却着实惹恼了白管事。
胖肿的脸上露出狰狞神色,白管事肥硕的身体在冲向墙壁之前急速回旋,掌心一推,力量掀起惊涛往宋酒身上狠狠拍下。
惊涛吹袭半路,被布满铁锈的棍子挡住。
宋酒双臂一沉,用完全不弱于白管事的力气抵着掌风一路逼近,硬是把他逼退到墙角上。
砰——!
脊背砸在结实的墙壁,白管事面色骤变,眯成缝的眼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失去修为的药炉。
若说先前的失败是机缘巧合,此刻的失败只有他技不如人一个理由。
可宋酒灵根残破,丹田已毁,论修为比旁边的薛焉还低,怎么就打他跟打小孩似的,轻松躲避凶猛攻击,几招之下把他逼到如此境地。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白管事呸地一声吐出布团,沉声质问:“你是何人,潜伏在这儿有什么目的!”
饲养药炉不单是门生意更是利益交换的砝码。
眼红培药堂的势力数不胜数,但因他们背靠殷家这颗大树,生意才得以顺利进行下去。见外部攻不破,那些势力换了思路,或是遣派暗探或是以利益诱惑培药堂的人,试图找寻他们饲养控制药炉的方法。
前不久,白管事还亲眼看到大总管处置了吃里扒外的叛徒。
那可比他对沈梦柳狠的多,不单活剥人皮,死后的神魂都被收集起来做成蜡烛日日灼烧。
白管事心思涌动,一瞬间想到许多事情,越发认定宋酒的出现就是一场阴谋。
“只要你肯放了我,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态度骤变,从强硬变为示软。
宋酒面色不变,冷声道:“遗言。”
“啊?”白管事面露茫然。
“遗言。”宋酒再度强调。
“等等等等!”白管事慌忙说道:“我还有用!千万别杀我啊!”
宋酒没吭声,手上的剑更用力抵住白管事的脖子。
喉管被压迫,呼吸变成奢侈。
白管事脸憋得通红,不死心地说着:“你来这里不就是想知道培药堂的秘密么!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只要你别杀我,我甚至可以帮你去打探更多的消息!我——!”
一把匕首捅入他心脏。
刺下后又抽出,再狠狠刺下。
宋酒一手用长剑抵着白管事脖子,一手快速捅刺。
鲜血从伤口处喷溅,落在她脸上脖子上乃至身上。
她面色如常,只嫌弃地说了句:“呱噪。”
修士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被人反复捅穿心脏,肯定活不成。
宋酒松开长剑后,肥硕的身体顺着墙壁滑落。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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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殷松桥
砰——!
合拢的房门被人猛地踹开。
屋外的声音顺着迅速敞开的门扉一并传入。
“就是这间!”
“我亲眼看到白管事走进去的!”
声音传来的瞬间,屋内两人面色大变。薛焉抬手抓住宋酒握着匕首的胳膊,扯着她就往旁边滚。宋酒知她心思,紧握匕首腰下一沉,却没想到平日里柔弱的薛焉这会儿力气大到惊人,硬是带着她往旁侧一滚,前后位置瞬间转变。
当管事嬷嬷带着人闯入时,呈现在她们面前的就是薛焉握着匕首往宋酒身上刺的画面。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靠在门边角落的尸体随着房门震动往旁侧歪倒,“咚”地一声撞到地上,肥硕的身体堆成一座大山横在门口,与屋内浓浓血腥味一并砸向来者。
尖叫声迭起。
管事嬷嬷双手并起,扬手一挥,凌厉寒光如剑般奔向薛焉后肩。
薛焉身体猛震,握住匕首的手终于松开,连人带匕首往宋酒怀里砸,未接触到她,一只略显枯瘦的手覆上薛焉肩头,掌心运力如山峦压下。
只听得一声扑通,薛焉满脸痛苦地跪在地上,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宋酒夺回了匕首却来不及阻止薛焉被抓。
她仰头看向管事嬷嬷。
“是我——”
“他害死沈姐姐!我杀他是罪有应得!你们为什么阻拦我!”
薛焉人跪在地上,声音比任何人都洪亮高昂,一下子就压过宋酒陈词般平稳的语句。
“你们都是害死她的凶手!我要杀了你们!”
薛焉剧烈挣扎,状若疯癫地怒吼:“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管事嬷嬷哪会由她发疯,一个手刃劈下,薛焉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其他人一拥而上,架起薛焉就往外拖。
宋酒欲拦,刚上前一步,就被管事嬷嬷劈手夺了匕首,顺势一掌拍在她胸口。这一掌看似凶狠,实际没怎么用力,以宋酒的实力绝对还有一战之力。
可随着掌心落下,灼热之气从接触的地方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被压抑下的情毒再度袭来,比先前更凶猛,顷刻间就让宋酒浑身虚软,额上冒出细密的热汗。莫说救薛焉,她连自己的剑都快要握不住了。
怎么会……
宋酒捂着被打的地方,意识到是管事嬷嬷动了手脚。
对方冷着脸留下一句:“念在你是被牵连之人,白管事的死就不与你计较。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问你详情,凡有半句隐瞒,与薛焉同罪!”
外面的人乌泱泱地来,抓走了薛焉搬走了白管事的尸体,又乌泱泱地离去。
临走时,桃姑娘在屋外两侧牵起白绳,对挤在门口围观打探的培药堂姑娘们挥手:“围在这儿干嘛!嫌今天晚上死的人还不够多,上赶着再搭一条命去!”
“滚滚滚!谁再敢围在这儿,视作薛焉同党!”
吓得众姑娘做鸟兽散。
随着屋内的灯一盏盏熄灭,夜间的喧闹终于尘埃落定。
宋酒跌坐在床榻前,手揪着衣襟,热汗从她皮肤中渗出,将这身不算厚重的衣衫尽数浸湿,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侵蚀着她的意识,即便紧咬牙关,闷哼声还是从口中缝隙泄露出来。
这情毒,远比她想象中更难忍受。
一晚上死了两人,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传遍。
清晨刚过,管事嬷嬷的人就来房间带宋酒去对口供,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围观跟随,私语声不绝于耳。大多都是对薛焉杀白管事表示惊讶,对那扇紧闭的房门表示好奇,至于死去的沈梦柳与无辜被牵连的宋酒,同情者寥寥,还不及白管事的死受人关注。
宋酒仍穿着昨日那身衣衫,阳光一照,斑斑血迹,引来一路惊叹。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怀疑是她而不是薛焉杀的白管事。
天不亮时,大总管就下令,剔除薛焉药炉身份择日送往一品阁,自此沈梦柳和白管事的死算是尘埃落定,谁若敢质疑,就是在质疑他这个大总管。
知晓内情的人默然不语,不知缘由者只当看热闹。
而今,只剩宋酒这个亲临者还试图讲出真相,还薛焉清白。
可惜,她路途的终点并不是关押薛焉的囚牢。
在两位丫鬟的引领下,宋酒抱着剑穿过长廊走过花园,来到一处春暖花开的庞大宅院,院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尊健硕壮汉,太阳穴鼓胀外显,眼中精光闪烁,一看就实力不俗。
应是之前就打过招呼,三人顺利踏过院门。
往前走不远,两个丫鬟自发停住,一左一右伸手:“请。”
宋酒不明所以,还是顺着她们示意的方向继续向前。
没走几步路,就见一处凉亭立在开满杏花的大树下,凉亭中站着一人,隔老远冲宋酒招手,走近一看,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
头发黑白掺半,着深青锦衣,见到宋酒身上的血迹还皱了皱眉头。
“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再好的布料遭血一污都会变得又硬又冷,夏日还能贪些凉意,这寒冬腊月的,万一感染风寒,我这儿屈指可数的能人岂不是又少一个?”
说罢,自来熟地伸手要拉宋酒入座。
宋酒习惯性躲避,老者愣了一下,仍是客客气气地邀她入座。
热茶在火上沸腾,咕咚咕咚冒着气泡。
淡雅的茶香充斥整个凉亭。
宋酒抱剑端坐,待对方递来的热茶落在桌上,突兀地说了句:“人是我杀的,跟薛焉无关,你们抓错人了。”
茶杯稳稳落在石桌上,大总管张仁义叹一声。
“这世道,难得见你这般有胆有识还敢于担当的人,就凭你这句话,我就想压下此事,不再计较。”他捧起自己的茶杯,浅呷一口,轻描淡写道:“一个管事,死了就死了,他在培药堂内作威作福,在我这儿还不如药炉来得重要。就算你不动手,他日我知晓他犯下的错,也会把这混账东西剥皮抽筋点天灯,你一匕首捅死他倒是轻饶了。”
管事嬷嬷带人闯入房间至今不足六个时辰。
在这六个时辰内,两个人的死被盖棺定论,一个人的罪陈书落笔,事情在夜里发生,白日就已尘埃落定,匆忙到像是在遮掩什么。
宋酒仰头,那双淡漠的眼轻易地看穿了老者的所求。
“你要我闭嘴。”
“为什么?”
张仁义看似失焦的眼流露出一丝惊讶。
一般善于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多是些头脑简单之辈,眼前的人却能从他含糊说辞中解出真意,竟是意外的聪明。
张仁义又叹一声:“看来瞒不过你。”
宋酒抱剑看他,明明是培药堂内地位最卑贱的药炉,却展现出一种久居上位的架势。这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得去过居过高位才能培养出来。
张仁义目光微转,解释道:“你应该也听说,近来有位贵客会来挑选药炉。原先约定是十日以后,因着路上遇到些事情,于是提早赶了过来,最迟明日人就会到达。”
培药堂做药炉买卖,结交的修士数不胜数。
不可能每个客人都要大总管张仁义亲自接待,能让他接待,必然不是一般人。
宋酒凝声:“殷家嫡子殷松桥。”
张仁义眸色一沉:“你怎么会知道?”
宋酒仰头看他:“很难猜么?培药堂是殷家的产业,旁的客人来此选药炉,不会影响到培药堂内部运转,只有顶头老大来此,取药顺带视察,才会让你枉顾真相匆忙了结沈梦柳的事。你害怕殷家的人查到白管事私下里做的那些龌龊事,怕此事连累你,丢掉大总管的位置。”
应该隐藏在黑暗处的利益纠葛被宋酒堂而皇之摆在台面上。
张仁义脸色终变,那张脸不装慈爱后呈现出几分狰狞之色,意味深长道:“年轻人,太直白的话难免伤人,委婉些,对你我都好。”
宋酒手上一转,把长剑拍在石桌上。
在张仁义愠怒的目光中,冷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瞒过此事,但有三个条件你需得答应。”不待对方应下,她自顾自说道:“一、殷松桥离开后放我和薛焉离开。二、给我们一人备足一百枚融情丹。三、给沈梦柳厚葬。”
张仁义铁青的脸在三个条件后反倒缓和下来。
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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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他必须死!
深冬的地牢犹如冰窖。
不透光的墙任由凉风从缝隙里穿行,吹得阴湿枯草覆上薄薄冰层,便是躺在上面用体温去暖也无法融冰升温,反倒被冻得瑟瑟发抖。
躺不了坐不住,薛焉干脆站起身往牢门靠了靠,只为离那看起来温暖的壁灯近些。
烛光晦暗,映在她充满哀伤的眼眸里,情绪尚未酝酿成眼泪,钥匙碰撞发出的声音就先敲向耳鼓。薛焉扭头看去,就见应该守在门口的三个牢头正有说有笑往这边来。
杀管事是大罪,薛焉被关在地牢最深处。
周围牢房的全部空着,关着人的就她这间,且仅有她一人在此。
薛焉心中一惊,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退。
还未退到角落,那并肩而来的三人就有一个抬头看到她的动作,登时笑出了声:“我就说别三个人一起来,瞧把人家吓的,连烛火都不烤了就往角落里钻。”
旁侧两人闻言抬头,目光穿过黑暗锁在薛焉身上。
一人朗声:“姑娘别怕,我们哥儿仨就是太冷了,想往你这儿取取暖,保准不伤你身。”
取暖,如何取暖?
薛焉目光警惕地望着对方,他们既没有带火盆也没有举火把,三个人握着长剑走来,所谓的取暖方式是什么,身为药炉的她能不清楚么。
她往墙角一缩,试图避开那一双双仿似饿狼盯着猎物般垂涎的目光。
但随着三人逐渐走近,目光有若凝滞地笼罩在她身上。
薛焉声音颤抖:“我,我可是杀了管事的罪人,你们与我接触,不怕被牵连么!”
一人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罪名已经被判下来了,恶意伤人罪无可恕,但念在你是药炉的份上,罚送去一品阁赎罪。”
薛焉神色茫然,她从未听过一品阁三个字。
“知道一品阁是什么地儿么?就是专供修士大能逛的青楼,里面的姑娘皆是修习过仙术,个顶个的漂亮水灵,迎来送往赚的都是圆滚滚的灵石,你去到哪儿简直就是发达了!”
尾音刻意着重拉长,带着十足的戏谑。
……青楼。
薛焉震惊地靠在墙角,脊背处传来的冰凉都不如她心中生出的寒意。
她以为自己遭受的最终的惩罚,不过是一根麻绳勒死偿命,没想到连死都成了奢望。
牢门被推开,三个牢头挤了进来,猴急的人还没靠近就开始解外袍。
薛焉被这一幕刺激到,整个人缩在角落,双手抱胸,对三人厉声呵斥:“滚!滚开!就算我要被送去一品阁也不是你们能动的!”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更是惹得对面三人哄堂大笑。
“听说你们培药堂里的药炉都被那些管事玩了个遍儿,除了没夺走元阴,那是什么都做过。给我们哥儿几个暖暖被窝算得了什么。”
“你去求那姓白的救沈梦柳时,肯定没少被他占便宜。这会儿给我装贞洁烈女,是瞧不起我们哥儿几个,觉得不如姓白的厉害么?”
未定罪的人尚有一线生机,定罪的哪会有人来救,躲都来不及。
三人浑然不怕薛焉的威胁,一进牢房便分立三方呈合围之势,步步向薛焉逼近。
很快,两个人就一左一右抓住薛焉的胳膊,任她如何抵挡挣扎,仍是蚍蜉撼树无可奈何。
“放开我!放开我!”
薛焉大叫。
站在她对面的人扬手捏住她的下巴。
“这地方没有别人,只有我们哥儿仨,伺候好了你还能全须全尾从这里出去,再扯着嗓子喊,我就让你知道,人是怎么哑的!”
说罢,伸出那只指甲黢黑的手就往薛焉嘴里塞。
红唇被强行撬开,薛焉眼底泛红,眼泪盈在眼眶,还未落下上下唇齿就对着那根塞进来的手指狠狠咬下一口。
她咬的极重,似母狮撕扯猎物。
那牢头“唔”地一声,脸上疼得扭曲,收回手指一看,差点被咬掉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牢头暴怒,抬起一脚踹在薛焉肚子上,随后招呼两个同伙一拥而上。
硬质的墙壁压根没有躲避空间。
薛焉双手挥动双腿挣扎,却还是被人压住腿扣住胳膊。
眼见衣襟被撕开,那些手要往身上探,薛焉绝望大叫:“滚开!谁敢动我,我做鬼也饶不了他!”
无人理会。
培药堂的药炉都是专供贵人增长修为的上等货色,被取完元阴抛弃后便直接送往一品阁,哪轮得到看守牢房的人占便宜。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三人岂肯罢休。
薛焉叫得越惨,越激起他们的施虐欲,笑声从牢房内部一路传到外侧。
当桃姑娘引着宋酒来到大牢,薛焉的惨叫与牢头们的笑声配着衣衫被撕裂的声音穿过冗长漆黑的通道撞入两人耳中。
二人面色一变。
不等桃姑娘说些什么,宋酒脚步一纵,几个闪身步入深处。
薛焉被拖到地上捂住嘴巴。
一个男人坐在她身上,两个男人压着她的胳膊,她的四肢如沉巨石,动弹不得。
昏暗的光线通过摇晃的灯芯落入薛焉眼中,难以承受的遭遇让她精神恍惚,压根看不清身上人的长相,只觉得那是一头留着涎液的野兽正要将她拆吃入腹。
救救我,救救我……
泪水如泉涌顺着眼尾流淌到地面。
温热的触感非但没让身上的男人心软,反倒惹他恼怒。
“哭什么哭!反正以后也是伺候人的下贱货,提早伺候伺候我们有什么不可!我看你就是嫌弃我们哥仨身份地位低,这要是白管事那种人,早就跪在地上给他□□了!”
那人越说越气,扬起大手就要往薛焉脸上扇。
掌风掀起凉风,薛焉下意识闭眼,还未感受到疼痛降临,身上骤然一松。她睁开盈满眼泪的眼睛往上一看,就见到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牢人被后面伸出的手掐住脖子,那双手毫不留情,干脆利落地往旁侧一扭。
咔嚓——!
一个壮汉轰然倒地,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讶的状态。
旁侧两人震惊地望向倒地的同伴,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宋酒粗重的剑就先落在他们身上,一剑打在胸口,一剑撞到额头。
砰!砰!
两人被击退,宋酒站到薛焉身侧,长剑横立。
“你们,该死!”
两个牢头反应过来,知道遇到硬茬,求饶无用,索性抓起手边长剑就往宋酒身上刺去。
牢房内部空间狭窄,人数成了制胜关键。
尤其是宋酒站在两人中间,他们一左一右挥剑,纵是她能躲过一边也得挨另一边的攻击。
随后赶到的桃姑娘目睹此情形,手腕一转,灵力汇聚掌心,刚想出手帮宋酒解决一侧威胁,就见到那人脚步轻踏,身体如飞燕跃起,脚尖踩着交错的剑狠狠压下。
铛——!
两个牢头被剑拖累,不自觉往前靠了些。
便是这一个动作,被宋酒抓住时机,手中粗黑如棍的长剑掷处,往其中一人喉咙处撞,力度骇人,直把那人撞得涕泪横流,惨叫从喉咙口挤出来,听着就极痛。
同时她自己腰肢扭转,身影如电,两步就已来到另一人身后,从后伸手抱住他脑袋,手中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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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真假少主
戌时过半,一队快马撞开城门守卫进入晏城。
差点被马蹄踩死的守卫在同伴的搀扶下踉跄起身,对着那远去的马队便要怒骂,被同伴眼疾手快捂住嘴:“看清楚点!那可是殷家的马队!”
殷家,一个离晏城万里地之远,却能时时刻刻影响着晏城的修仙世家。
城内药堂大总管张仁义见城主如见下仆,对殷家来的人倒是殷切的跟条家狗似的,卑躬屈膝,甘做下仆。这一对比,殷家的势力有多强大,晏城百姓人尽皆知。
只是往常殷家车队都会悬挂殷字旗,隔老远都能看到。
方才过去那一队人马,除却一个身着蓝色锦衣的富贵公子哥较为惹眼外,没有任何表明他们身份的物件,可谓低调至极,完全不像殷家平日里的做派。
“你不会认错了吧。”被撞的守卫怀疑道。
同伴把他拉到一侧,边招呼其他人关城门边道:“知道咱们今儿个的城门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关,等的就是这队人马。我家七八股八大姨的隔壁邻居的表妹的女婿在药堂当守卫,说是殷家的人昨夜在将行塔处遇袭,为摆脱追杀,这才撤掉一切身份证明,轻装简行。”
那人指了指远去的蓝衣公子。
夜色晦暗,这缕蓝色本应随快马远去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却不知对方用的何等意料,迎着月色发出淡淡微光,似流萤般翩然远去。
“这次来的还不是一般人,听说有可能是殷家嫡子殷松桥!”
守卫震惊,被撞的愤怒尽数消失,只余无限后怕。幸好他没有骂出声,这要是让人听到了,以张大总管对殷家的重视程度,他的尸体今晚上就会被挂在城门口示众。
守卫拍拍同伴的肩膀:“大恩不言谢,等会请你喝酒。”
说罢,两人一同望向远去的马队,眼中全是艳羡。
马队刚停在药堂大门口,张仁义已经带着浩浩汤汤一堆人围了上去。
冬季寒风萧瑟,药堂前又是宽阔大道,稍微站会儿就冻得哆哆嗦嗦。
等那蓝衣公子被扶下马,抬头一看,就见到张仁义眉眼薄须都挂满一层白花花的霜雪,顿时就乐了:“这是等了多久?我今晚要是不来,不得被冻成冰人。”
说完,他便伸手去摸张仁义脸上的白霜,触感冰凉刺骨还有硬度,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冻出来的。想来对方停在门口等人,起码有四五个时辰。
殷公子很满意:“一大把年纪在门口等这么久,你的忠心我看到啦。”
张仁义满脸褶子都跟着笑:“能在这儿等待少主是我的福分,若非药堂出了些事,我昨日就该出城去迎接。”说着拱手作揖:“请少主责罚。”
殷公子伸手扶起他:“责罚就不必了,昨日那情形就你们药堂这些货色,来了只会是拖累,还不如等在门口,好歹我一来有应声的。”
张仁义微怔,旋即笑开:“能做殷少主的狗,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话说至此,殷公子脸上的笑才真的荡开,伸手拍了拍张仁义的肩膀:“会说话,我喜欢。”
寒暄过后,一行人在张仁义引领下跨过大门。
为迎接贵客,整个药堂都布了暖阵,踏入其中霜雪消融,满目翠绿红粉,皆是春景。唯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是不远处木架上挂着的一排尸体,足有十多个人。
这些人死的时间都不长,除却一个明显是被宁断脖子的青年外,其余人等都或多或少遭受过刑讯,衣衫褴褛满身伤痕,未曾干透的鲜血顺着衣角缓缓滴落,汇成溪流流淌出老远。
这阵仗,惊得那蓝衣公子驻足停留。
“这……”
张仁义就等他这一问,迫不及待回道:“少主有所不知,昨夜我们药堂有一名药炉突然暴毙,说是得了病。我寻思,这些药炉吃住都在药堂,被选中前也做过验查,怎可能有人会突发急症暴毙,便着人赶紧去查。”
“这一查……”张仁义摇头悲叹:“其中龌龊我都不好与少主说,怕污了您的耳朵。好在皆已调查清楚,一干人等尽数伏诛。为杜绝此类欺上瞒下的行径,我就把那些罪人的尸体挂在这里,既是警告其他人不得违背药堂规矩,也是警告自己得时时留心,再不能被欺瞒。”
殷公子凝着那排尸体,赞许道:“若真是这么回事,那确实该杀。不单他们该杀,他们背后那些得利的亲眷也不能放过。敢在我殷家眼皮子底下做吃里扒外的事,祖宗都得给挖出来扬了。这些人,死的太便宜了。”
张仁义汗颜,忙表示:“是我太着急,若再有下次……”
“下次?”殷公子挑眉。
张仁义自知失言,忙摇头:“没有下次!绝对不会有下次!”
话音落,一只脚踹到他腹部,力度狠极,直接就把张仁义踹倒在地。
“记住你今日所言。”殷公子歪了歪脑袋,头上珠串随这个动作轻轻晃动:“再弄脏一个药炉,我就把你一家老小连同九族凌迟处死,骨架挂到城门口当装饰!”
张仁义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哼!”
殷公子抬脚便走。
张仁义不敢怠慢,忍着腹部痛楚从地上爬起来,点头哈腰地在前引路。
药堂本就有贵客暂歇的华贵别院,可殷家嫡子却不能住在那里,有失身份。
在得知殷松桥要来挑选药炉时,张仁义就着人推平三座别院,花重金日夜建造,终于赶在人来之前,造了座富丽堂皇的院子,取名为怜花居。
将人迎入,名字果然得到赞许。
张仁义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低眉顺眼:“少主喜欢便好。”
美艳丫鬟适时奉上茶点,殷公子见到她们便懒得再理会张仁义,扬手打了个哈欠道:“天色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张仁义悄悄松了口气。
正要告辞离去,就见那摸着丫鬟纤纤玉手一路往衣襟里滑的殷公子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东西脏了就要洗干净,凡有一点污浊,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张仁义忙躬身:“少主放心,自是会洗得干干净净,宛若新生。”
“去吧。”
张仁义躬身告退。
待他离开,殷公子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让那两个丫鬟先退下。
跟着他一并来此的三位黑袍,其中两人跟着丫鬟走到门边,一左一右合上房门,而后便成了门神,守在门口。
剩余一人则掀开厚重帽兜,走到殷公子身侧坐下。
殷公子把手边的点心盘往他面前一推,邀赏似的说道:“哥!我学你学得像吧!那狗东西被吓得哆哆嗦嗦,压根就想不到咱俩互换了身份。”
“辛苦你了。”
真正的殷家嫡子殷松桥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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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洗干净
亥时,万物沉眠。
培药堂内灯火皆熄,只剩寒冬风声呜咽飘过。
一声铜锣忽地敲响夜空。
众姑娘被锣声惊醒,揉着惺忪睡眼要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得房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陌生男人大步流星走入室内,凶巴巴说道:“赶紧穿上衣服到院里集合!”
这两日夜里出的事太多,且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众人早就如惊弓之鸟,一听这话,抓起床前衣衫穿上就跟着那人往外走。
漆黑的夜被一束束火光照亮。
院落内灯火通明,管事嬷嬷正领着一众新晋管事遵照药炉名册挨个查验,人数不算多,很快就清点完毕,除却杀人被押走的薛焉外,只有宋酒不在。
新来的管事不知宋酒威名,拿着名单就请示管事嬷嬷要不要派人去抓。
旁侧帮忙清点人数的桃姑娘插话道:“嬷嬷,临近傍晚我带宋酒去送沈梦柳一程,因着有事就先行离开了。她若是没回来,十有八九还在沈梦柳墓前。这事是大总管答应她的,贸然去抓,有违大总管意思。”
大总管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确实得顾及。
可这把人洗刷干净的命令是殷少主亲自下达,若是少“洗”一个被发现,他们死一百次都不够赎罪的。
新管事为难地看着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沉吟片刻:“宋酒与她们不一样,要说干净,这里面就数她最干净,就算不洗也无妨。再说她那个脾气,这会儿谁惹她谁倒大霉,与其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还是赶紧把这些人带去养颜堂,早下水早干净。”
新管事仍有些担心。
管事嬷嬷瞥他一眼,作为培药堂唯一仅存的老管事,她的威望不是新管事能比的。
“出什么事,我来负责。”
新管事忙垂下眼眸:“就依着嬷嬷所言。”
排除宋酒这个刺头,剩下的药炉乖得跟傀儡似的。
众管事毫不费力就让人两人并排列成长队,带着她们穿堂过巷,绕过一大圈来到一处宽阔的往外冒着温热水汽的地方。
养颜堂的人早候在门口,见到管事嬷嬷就问:“人来齐了么?”
管事嬷嬷点头,回问:“药池备好了吗?”
对面点头,火急火燎地引着人往里面走,边走边道:“这换肤养颜的药泡的越久效果越好,想把一身皮都换掉,少说要泡个两三天。可少主选药炉是在后天大早,真让她们泡足时间,大总管不得把我剥皮抽筋赔罪不可。”
管事嬷嬷拧起眉头:“那怎么办?”
养颜堂管事搓了搓手:“只能加大药量了。我让人准备了平日五倍的药量,时间保守估计能缩短到一夜,从现在开始泡,泡到明天中午就能换一身白嫩皮肤,还有时间养足精神,不耽误少主大事。”
养颜堂是为那些爱“干净”对药炉要求高的客人准备,所谓换肤就是用灵药催发皮肤,让其自动脱落再长出新皮,过程较为痛苦,故而养颜堂常常传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丫鬟侍从经过这里,宁可绕道也不远从门前经过。
平时的药量就已如此,增加五倍,那是人能承受的?
管事嬷嬷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五倍的药量人得活活疼死在池子里。这些药炉可都是册子上的人,少一个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得削减!”
她态度坚决,如何说都不答应。
养颜堂管事又找下属算计一番,咬牙道:“三倍!泡个一天一夜应该能成。要是嬷嬷还觉得这些药炉扛不过去,就先给她们灌醉梦汤,每人两碗,有汤的麻痹效果就算再疼,也能熬过去。”
管事嬷嬷无奈应下。
浑然不知自己被带来做什么的众药炉正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
见里面往外冒着热气,又忆起先前那些管事偶尔提到的干净,便以为管事嬷嬷深夜带她们来此是为让她们沐浴更衣,洗干净等待贵客挑选。
流程没错,怪就怪在大半夜的把人叫醒。
“难不成那贵客提前来了,明日早上就要选药炉?”
不知谁的推测,迅速传遍整个队伍,所有人精神振奋,脸上满是喜色。
很快,去往屋内商量的管事嬷嬷出来,大手一挥,众药炉按照队伍排列,一个挨一个走入室内。
一进去,不远处宽阔到仿似一个小池塘的温泉池就映入眼帘。
从池中溢出的温热气息,一扫冬季寒冷。
众药炉自以为猜对,一个个高兴地望着池子,被带去喝那丹药化成的药汤也不觉异常,囫囵吞枣地喝完,就在旁侧丫鬟的指引下,解开衣物往池子里走。
屋内皆是女子,除却一部分性格较为羞涩的人走得慢些外,大部分人喝完药汤就迫不及待地往池子里走,打定主意要把身上每一个角落都洗刷干净。
就在所有人都走入温泉池中后,门外忽地闯进来二三十个魁梧大汉,个个手持长竹竿,分开围住整个池子。
桃姑娘是众药炉之中最得管事喜爱的,地位也比其他药炉高些。
见此,厉声喝道:“是谁派你们来的!快滚出去!”
其他药炉忙蜷缩在温暖的水下,既羞又切地望着来人。
不待桃姑娘继续呵斥,一股火辣辣地犹如被人刮去皮肤的痛楚从身体各处传来,凡是覆着皮肤的地方无不感受到这股痛楚,连被热气蒸腾的脸也感受到刺痛。
“啊!”
一声惊叫响起。
安静的池子如同燃烧的沸水,瞬间荡开无数惨叫。
这时候,所有人才回过味来,原来那些手持长竹竿的壮汉不是来窥看她们沐浴,是为防止她们从池中逃离。
当药炉们忍受不住痛苦开始往池子外爬时,那些竹竿就精准无误地打在她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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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吃人母虎
修士的剑用各式珍奇异石打造,以灵气驱动,其重量可以忽略不计。
在此之前宋酒从未觉得本命剑重过。
但当数不清的残魂化作斑斑锈迹附着在剑身上,让本来就很像黑棍子的剑更加厚重圆润呈横向发展时,她伸手去提,发现自己居然提不动了。
长剑深深刺入地底,犹如盘根错节的大树。
仅凭她遭过天劫的孱弱身躯,压根无法撼动。
宋酒凝眉苦思。
不然把剑挖出来?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耳畔忽地听到一声嗤笑。
笑声很轻,似一声呢喃,在寒风遮盖下毫不起眼,几乎不会被人发现。
大概因此,那藏于暗处的人不屑于隐藏,或者他认为自己的声音足够低,根本传不到宋酒的耳朵里。
宋酒听到了,且还听出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正是她后背左侧,进入这片坟地的小道旁侧的山林中。
她面上不动声色,继续瞅着拔不出的剑发愁,放在剑柄上的手状似尝试地对着剑柄狠狠磨了磨,让那刚有愈合迹象的掌心再度撕裂,鲜血奔涌,被她随手一抓,对着林间便是一掷。
血珠如密集剑雨,直奔来人。
宋酒定睛看去,只见一截黑色长袍在密林间闪现,不待她追去,那人就已失去踪影,连片缕气息都未曾留下,十分神秘。
乱葬岗处于药堂范围内,既不是机关显要也没有奇珍异宝,来这儿除了搬运尸体的就没有别人。宋酒是给沈梦柳送行,那神秘人来做什么?
这满地尸体,有什么可图的。
宋酒环视整个乱葬岗,试图找寻特别之处,除却呜咽风声什么都没找到。
眼见天都开始蒙蒙亮,她忙碌一天一夜未曾休息的身体不断翻涌着倦意,宋酒不再去想那来历不明的人,转身离开。
回到培药堂时,天色已大亮。
本应见到大批姑娘们从各自的卧房走出来去上早课,结果却是空空荡荡杳无人烟,宋酒觉得奇怪,又觉得没人也好,省的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
她不惧流言蜚语,却实在讨厌呱噪。
宋酒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抱着变得沉重的本命剑,沉沉睡去。
这一觉酣睡无梦,再醒时,朝霞映红半边天,如一团橘色火焰落在屋内,睡饱后的餍足感让宋酒冷漠的神色染上一缕柔情,但在目光触及到门口干涸的鲜血后又略微冷了些。
宋酒起身,拿了套干净衣衫准备去浴堂沐浴。
药炉要随时保证洁净,沐浴更衣这一类便比寻常人家做的勤快许多,日日都要换洗,去旁的地方麻烦又浪费时间,故而药堂特意在住所附近修了间浴堂,每日傍晚至酉时提供温热池水,过时不候。
算算时间,浴堂应该开放了。
宋酒抱着衣物,穿过庭院往浴堂走。
走过一半时,远处乌泱泱地来了一堆人,因其行走方式颇为怪异,似是刚长出双腿,歪歪斜斜颠三倒四,时不时还传出几声呼叫,引得宋酒驻足。
等这群人靠近后,宋酒认出她们就是消失了一整天的培养堂姑娘们。
昔日里喜欢站在她不远处假装窃窃私语实际上对她品头论足的人,这会儿脸上毫无血色,额头汗水淋漓,在管事的催促下迈动步子往前走,每走一步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她很疼,疼得龇牙咧嘴,一路不断倒吸凉意,忍不住哼哼两声,那声音沙哑得像是在沙堆里来回磨砺过,全不负往日脆甜。
宋酒环视人群,所有人都是这幅惨遭□□的模样,被人用赶羊群的方式赶着往前走。
新来的管事也注意到这个与众不同的药炉。
她身上还穿着杀人时穿的衣衫,胸口袖袍衣摆满是凝固成黑色的血迹,靠近嗅闻,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把别人熏得直皱眉,她自己倒像是没闻到似的,静静地站在那里。
刺头,绝对是刺头!
新管事张嘴就要斥责,却被对方抢先一步。
“你们做了什么?”宋酒问。
管事嬷嬷从人群后走来,瞥了眼宋酒手里抱着的衣服,挥手让其他人先走,自己带着宋酒继续往浴堂前行。
傍晚的风虽不及夜里寒凉,仍能吹出哗哗声响。
管事嬷嬷边走边解释道:“昨日贵客提前到达,不知哪里走漏风声知晓了白管事他们的所作所为,认为这些姑娘身上脏了,便让我带她们去洗干净。”
“洗干净?”
宋酒回想着那些在霞光照耀下呈现透明的皮肤,娇嫩得被风一吹都要被伤着,可不止是简单的清洗能做到的,应是用什么秘法直接换了层人皮。看那些姑娘们的脸色和踉跄身影,过程相当痛苦。
她早就对药堂行事有彻悟,却还觉得每一个发生的事都在挑战她的底线。
药堂,不能留。
污浊之地,就该被尽数铲平。
宋酒沉默地抱着怀里的衣袍和长剑,手摩挲着剑身上参差起伏的锈迹,低声道:“她们不脏,脏的是那些满心污浊的人。”
管事嬷嬷没再说话,两人在沉闷的氛围中走到浴堂前。
宋酒抱着东西继续往里走,跨过门框时,背后传来一声叹息。
“你还在为别人抱不平,却已有人想取你项上人头了。”
宋酒顿足,人没回头,声音顺风吹去。
“巧了,我也想取他的项上人头。”
她不怕管事嬷嬷告密。
从见到张仁义那刻起,她就知道与他交易是与虎谋皮。
张仁义的妥协只是暂时安抚,尽量渡过上头调查,无论白管事的事有没有暴露,殷松桥有没有责罚,事成之后他都会处理掉宋酒。
宋酒也抱着拖延时间积聚力量找寻机会毁掉药堂的想法。
两人的交易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休战,待殷松桥一走,势必要杀个你死我活。
宋酒甚至为这即将而来的杀戮感到兴奋。
她的剑太久没用过了,急需鲜血滋养。
晚上,大总管张仁义来到怜花居汇报清洗结果。
“培药堂内共计二百余人尽数清洗干净。”张仁义说完,略微一顿,又补充道:“仅有两人例外。一个是杀害白管事的凶手薛焉,被剔除遴选名单正待送往一品阁赎罪。一个是前些日子抓拿逃跑的药炉无意中捡到的女修宋酒,她不知被谁所伤修为跌落灵根被毁,但性子刚烈倔强桀骜难驯,未曾被任何人碰过,管事们怕她反抗伤了身体耽误遴选,故而免除此事。”
不待殷松芝说什么,张仁义躬身表示:“当然,若是少主觉得这些药炉不干净,我也可以再想法子让她们变得更干净,就是需要些时间打磨,恐怕会误少主大事。”
瘫坐在椅子上被两个丫鬟捶背两个丫鬟投喂,手还不老实地往旁侧看起来仅有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衣襟里揉捏的殷松芝大手一挥:“药炉的事不能耽搁,该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既然大总管说洗干净了,我就再信你一回。至于那宋……”
张仁义适时接道:“宋酒。”
殷松芝咧嘴一笑:“有趣的名字,一个姑娘家怎么取酒这种名字,难不成她爹娘喝酒时有的她?”说完,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张仁义跟着应和两声,就见殷松芝将手从那小丫鬟身上抽出来,放在腿上,好奇地问他:“那宋酒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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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药熟了
药堂是有能力的。
当晚每个药炉一碗十全大补汤,第二天个个容光焕发。
疼痛的远去与皮肤肉眼可见的水灵让众位姑娘欣喜不已,原本的抗拒立马转变为逢迎,在管事的提醒下,穿上自己最美的衣衫,描眉画唇,花枝招展地前往炉池。
群芳在前争奇斗艳,排在末尾寻常打扮的宋酒就显得格格不入,尤其她还抱着黑黢黢的剑,远看是万花丛中一点黑,着实碍眼。
经过一个晚上,管事大概知晓她的“丰功伟绩”,面上不悦到底没说什么。
众人穿过花园长廊走过通往外界的宽阔大路,在一处形似谷底的凹陷区域停下,周遭鸟语花香,杏花纷飞,一副春意拂面的美好景象。
这便是贵客们挑选药炉的炉池了。
贵客未至,管事嬷嬷先将药炉们分为五人一组,按组排好后让她们吊嗓的吊嗓扭腰的扭腰,将自己的状态尽快调整到最佳状态,免得到时候影响发挥。
折腾半个时辰,众人已经从期盼变成焦急时,头顶山谷上方的高位方才来人。
先是大总管张仁义,他弓背弯腰,殷切地在前再路,边走边介绍着什么。
其后是一个蓝衣窄袖的戴金色面具的人。
那衣衫乍看略显普通,但在阴暗处时犹如流萤飞舞散着暗光,走到阳光照耀处又似湖水般荡漾着粼粼光波,远看如披星辰,尽显富贵。
蓝衣人虽未露面,从他轻快的步伐及高瘦的身姿,可以感觉得出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
药炉中不乏有对男女之情向往的,来前还担心此次贵客会否是年迈老者,见到蓝衣男子,整个人立马松了口气,彼此对视,眼中的竞争之意越发明显。
在众人被蓝衣人引去注意,宋酒默默仰头撇向蓝衣人身侧的两个黑袍。
前日乱葬岗处隐藏的人留下的衣角就是黑色的,布料上绣着繁复的暗纹,绝非药堂内的着装风格。不是药堂,便只能是随那位殷公子前来的人了。
两个黑袍穿着相似,地位明显不同。
其中一个在未到达屏风前就已停下,像侍从般候在旁侧。
另一个一路跟随殷公子来到绣着龙凤的屏风后,两人与张仁义的身影都映在屏风上,被阳光一照,巨大的阴影降临炉池。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在大总管示意后被敲响。
管事嬷嬷第一个走上前,站在上空投下的阴影处,朗声道:“贵客至,炉池开!凤凰和鸣,琴瑟谐!愿诸位皆能在此觅得心仪之人,不求天长地久只争朝暮春晖!”
随后她扬手一挥,排在第一轮的五位姑娘率先登场。
为引得贵客兴趣,药堂会把最漂亮合眼缘的药炉安排在头尾两侧,资质稍微平庸的混在中间,给人造成一种群芳争艳的印象。
率先出场的五人还是依照殷公子的喜好挑选,皆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便是什么都不做,五人一排站在阳光下,美丽面容就足够吸引人。
殷松芝确实被吸引了,环视五人越看越满意。
张仁义察言观色,见他唇边扬起笑意,忙上前:“少主,是否要留人?”
和谐的氛围随着张仁义这句话骤然消失。
殷松芝僵了一下,视线悄悄挪向旁侧的殷松桥,轻咳一声:“还不错,不过这才刚开始,再看看后面的,万一有更合心意的呢。”
张仁义不明其意,献殷勤道:“这药炉都是为少主准备的,少主想留多少人就留多少人,把这些留下,往后看到喜欢的依旧可以留。”
殷松芝眼底泛起一抹兴奋,余光看到身着黑袍的殷松桥又沉寂了下来。
他不耐烦地摆手:“费那么多话干什么!我想怎么做,还需你来指挥?换下一轮!”
张仁义无奈向旁示意。
那侍从上前敲了一下铃。
管事嬷嬷意会,摆手让第一批的五人赶紧退下,又催促第二批的五个赶紧上来。
如此反复几轮,屏风后的贵客竟连一个人都没留下。
排在后面的药炉们本以为自己位置靠后没有希望,见此顿时喜笑颜开。而那些被退的药炉们则垂头丧气,仿佛天塌了般。
她们走过抱剑的宋酒,嘴里嘀嘀咕咕。
“那贵客到底是什么喜好,咱们培药堂里最漂亮的都上去了,还入不了他的眼。后面那些,能行么?”
“反正就这么些人,能不能行都是这些,他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也不知谁能有幸被贵客挑中。我看他年纪不大,说不准是个面容俊俏的少爷呢。”
说着说着,这伙人就停在宋酒身后不远处。
看样子是想留下来等个结果,好知道自己到底输给了谁。
很快,轮到宋酒上场。
管事在旁示意她把黑峻峻的棍子交给她,宋酒没理,抱着剑跟随其他四人走到炉池中央。
冬季的阳光温暖不灼烫,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但因屏风落下的阴影过于巨大,炉池中央呈现出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景象,宋酒因相貌不佳性格刚烈还抱着个碍人眼的黑“棍子”,被分到最靠近阴影的边角。
太阳的光被阴影吸走,落在她身上时甚至带着些凉意。
宋酒垂目,手在长剑上摩挲。
宋酒所在的这一组是整个药炉队伍里相对平庸的一队,没有人对她们有期待,就连她们自己都没有期待。上来是过个场面,凑个人数,脚步刚一停就开始想着晚上要做什么了。
结果,五人站定许久,那屏风后的贵客也没有让人赶她们下去。
曾经被退下的药炉和即将上场的药炉们瞪大眼睛,议论纷纷。
屏风后的殷松芝也招来扮成黑衣人的自家大哥,凑到他耳边吟笑道:“哥,要不要替你把那母老虎留下?”
殷松桥没吭声。
殷松芝就把这沉默当成应允,扬手招来张仁义。
事情到这儿也算完结,殷松芝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脸上荡出坏笑。
“我看这一组就挺不错,让她们展示下才艺,我看看有没有可取之处。”
上位者一声令下,整个炉池全沸腾了。
要知道,先前那些药炉也就露个面,所学才艺还没有展示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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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很好玩么?殷……
被圆镜照过后,宋酒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有着层叠床帐的大床上,似乎是到了晚上,屋内光线晦暗,斑驳烛光从帐外传入,被纱帐笼的云雾蒙蒙,仿似幻梦。
很快,压低的询问声从屋外传来,告知宋酒这是现实。
大总管张仁义合上房门,对上候在外侧的下属。
“查到了吗?”
下属躬身:“此队伍确实是少主的队伍无疑,不过我打听到殷少主一心修炼不近女色,那位蓝衣公子所作所为更像是二公子殷松芝。”
殷家势头蒸蒸日上,子嗣却在近五代内呈凋零之态。至这一代家主殷春辉,与其妻子姜婉儿成亲三十载,仅有一嫡子殷松桥,且自幼身体羸弱缠绵病榻,曾被医修断言活不过十岁。
坊间传言,殷春辉为给嫡子续命,抱了一男婴养做替身。
其后殷松桥的身体果然变好,更在八岁时被测试出极品灵根。
殷家得偿所愿,倒也没苛待那男婴,将其记录在册,成为如今的殷家二公子殷松芝。
“怪不得。”张仁义低声说着,眼睛一眯:“殷松芝冒充殷松桥来此,那真正的殷松桥不是已遁走离去就是藏在他身边的那堆黑袍里。”
虽不知殷少主此举何意,这般遮遮掩掩的,绝对没有好事。
张仁义心中焦躁难安,本以为那日被踢一脚药堂的事就算了结,没成想还有后招。
那一瞬,他动了杀意,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去,把殷二公子那日多瞧过两眼的药炉都带过来。殷松桥一直没现身,显然与我们不是同路,倒是殷二公子喜好明显,投其所好定有收益。”
下属忍不住道:“可殷二公子连灵根都无,让他破了那些药炉的元阴,也无甚作用。”
药堂培养一个药炉不容易,得选有灵根的长相漂亮的,还得用尽手段把人掠来,再培养数年耗费无数丹药,最后堆出来的药炉才能让人一夜成金丹。
若是给凡人使用,实在暴殄天物。
张仁义抬腿踢了那下属一脚:“你懂什么!要的就是浪费!选些凡人女子哪能表现我们的诚意。殷二公子虽有公子之名,背地里多少人瞧他不起,我们奉上只有修士才能使用的药炉,便是把他捧起做主子,他日殷松桥发难,说不准这些药炉就是我们活命的机会。”
下属不敢迟疑,忙应声退下。
处理完这些事后,张仁义的心稍稍沉下了些。
他长出口气,望了望屋檐长月,转身推开关着宋酒的房间。
再过半炷香时间,殷家两位公子之一便会来到这房间。一般情况下,贵客并不会对春宵一度的药炉产生怜悯之情,药堂为解决其后顾之忧也为不让药堂的秘密泄露,会将这些被用过的药炉统一送往一品阁了此残生。
可这次,那位殷二公子所展现出的态度全然不同。
他明明不喜欢宋酒这类女子,偏偏选了她,还独独选了她。
无论这个选择是为他自己,还是为殷松桥,都说明宋酒在他们其中之一的心中非比寻常。
或许,那位夺走宋酒元阴的公子会带她一同离开。
但这绝非是张仁义期盼的。
宋酒正在盯着床顶发呆。
自醒来后她四肢绵软无力,身体仿似沉了无数石块,莫说起身,连动动手指都很困难。
情/欲生出的热潮在她体内大肆挥发,意识成了随波逐流的小舟,在浪潮迭起中挣扎清醒,又在某一瞬被浪拍下,跌入泥沼。
感知退化,视线变得模糊。
以至于张仁义举着瓷白药瓶走到跟前,宋酒都没反应过来。
她睁大呈现迷茫状态的眼睛,看着眼前有无数重影的人,还未问他来做什么,就被张仁义扣住下颌骨,强迫张开嘴巴。
冰凉的毒药顺着喉管进入体内。
张仁义轻声道:“我并不是嗜杀之人,只怪你知道太多不能留。”
喂完毒药,张仁义打算离开。
临走之际,瞥见跟宋酒躺在一个被窝里的黑棍,那棍子是杀过白侍人的凶器,本以为早被丫鬟取走,没成想还跟在宋酒身侧。
张仁义想了想,抬手去抓黑棍,要将其取走。
手指触到黑棍,凄厉的惨叫与无数狰狞人脸骤然出现在眼前,张仁义猝不及防被吓到,满脸煞白地后退两步。手一松开,那些幻觉和幻听就消失了。
张仁义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人脸他都见过,正是被药堂私下处决的药炉们,其中有一半人的死都与他有关。
这宋酒果然有些手段,还好她已经被他喂了摧命毒药。
张仁义颇为忌惮地往床上看了一眼,不敢再拿黑棍,恨恨离去。
门刚刚合上,仰躺着的宋酒忽地翻转身体,张大嘴巴手探入嘴里,往舌根处猛地一压。
腹腔翻涌,未曾进食过的身体吐出一堆胃酸,混着方才被灌入体内的毒药,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也是这味道把宋酒彻底熏醒。
张仁义的毒药绝非靠催吐就能解决。
趁着毒药尚未发作,宋酒盘腿坐起,调动体内散落的灵气运功逼毒。
夜未至深,却也是安眠的好时间。
自觉办了件大好事的殷松芝在其他人都退下后,就迫不及待地向殷松桥邀功。
“大哥,我帮你办成这事,你可得在爹娘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几句,别让他们整日催着我读书修炼。你也知道,我压根就没有灵根,学那些没有任何用处。”
殷松芝大咧咧躺在宽椅上,整个人似一堆烂泥摊在里面。
殷松桥没答应,只望着他揪住自己衣摆的手,冷声道:“松开!”
“不松!”殷松芝非但没松手还来回摆动了下,如稚子对大人撒娇,这幅模样用在殷春晖和姜婉儿身上无往不利,自然也被他拿来应对殷松桥。
殷松桥无奈,声音软了些:“就算我说了,听不听也是由他们做决定。”
“肯定会听的。”殷松芝着重强调:“你可是他们的亲儿子啊!他们对我这个养子都能视如己出,对你肯定是言听计从!”
我看不是。
殷松桥心里想着,淡然表示:“我常年闭关修炼,与爹娘相处不多,亲缘淡薄,他们与比更亲厚些。你把这招用他们身上,效果会更好。”
正说着,敲门声传来。
守在门外的黑袍侍卫报告:“少主,张仁义求见。”
两人对视,殷松芝朗声:“让他进来。”
张仁义步入屋内,瞥见殷松芝身侧的黑袍,心下一沉。
他假装不知,对殷松芝拱手道:“少主,今日炉池一见,诸多药炉对少主念念不忘,往我这儿自荐枕席的不计其数,我无意打扰少主,只是不忍姑娘们一颗痴心无法转达。况且您好不容易来这儿一趟,若只取一个药炉,未免显得我药堂人才凋敝,是我等失职。”
殷松芝爱美人,他此番前来便是垂涎药炉美名,先前因自己毫无灵根,怕碰了这些药炉会惹来族中微词,现在顶着大哥殷松桥的名号便不用顾忌那么多。
听到张仁义说那些药炉对他一见倾心,殷松芝整个人飘飘然起来。
他张口就要应下,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殷松桥,心道:也不是没有顾忌,这么大的顾忌不就杵在面前么。
当着张仁义的面,殷松芝无法去求殷松桥,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却不由自主瞥向他。
眨了眨,又眨了眨,比那药炉魅人时还要无辜单纯。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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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 谁敢染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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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松芝先是一惊,下意识就往后撤步。
撤着撤着,他发现躺在被锦被裹着的宋酒脸色潮红,浑身大汗淋漓,哪怕见到他后表情冷得像一柄剑,急促的喘息仍将她的缺点暴露。
她情毒发了。
殷松芝停下脚步,骂人的心思也歇了,反倒好奇地盯着宋酒,试探地伸出手碰她滚烫的脸颊,看她尽力用眼睛瞪自己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瘙痒。
这可是正经修炼仙术的女修,杀过人凶的跟母老虎似的,平日里哪是他能碰的。
何况,她还是大哥殷松桥选的药炉。
要是我把她……
殷松芝越想越兴奋。
备受期待,备受尊敬的殷松桥一直是他无法翻越的高山,就算他想绕道而行,殷二公子的名号也让他无法摆脱殷松桥的阴影,他渴望着战胜殷松桥,在修炼声望乃至出身上比不过,比女人还比不过么。
睡了她!睡了她!
欲望在耳畔鼓吹,将心中顾虑尽数吹走。
殷松芝再不迟疑,双眼泛光,一个饿狼扑食就往床上扑。
“别过来!”
宋酒厉声呵斥,但因情毒难耐,她整个人都是颤抖的,说出的话先折去八分气势,剩下的更像是虚张声势,甚至带着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殷松芝乐了,伸手就抓她身上的锦被。
为方便贵客使用,也为保护贵客安全,药炉在被催熟后就顺带剥光衣衫仅着一件薄纱。那纱几乎是透明的,掀开被子相当于直接赤/裸于人前。
强抢民女的戏码殷松芝轻车熟路,边拽被子边说道:“抗拒没用,这是我的地盘,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乖乖服侍我,说不准我还能——”
大被猛地掀开,罩住了满脸淫/意的殷松芝。
宋酒抬起一脚隔着软被踹他腹部,随后抓起长剑,一个投掷就往对方脑袋上砸。
软被阻隔了一部分的力度,余下的仍让殷松芝发出闷哼。
他意识到不对,试图抵抗,但身体被被子裹住,毫无发挥空间。与此同时,外部的捶打如狂风暴雨袭来,让他只能被动防御。
终于,外面的动静停了。
殷松芝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想到对方仅披一层薄纱这会儿肯定忙着找衣服穿,他觉得机会来了,双手用力猛地掀开被子,想着抓不住对方趁机逃走也好。
却不知,宋酒压根是在用这招诱他主动出来。
被子刚一掀开,长剑就抵向殷松芝喉结处,这次可没软绵之物当抵挡,一招下去砸得殷松芝连连倒退,咚的一声撞在床柱上,嘴里发出“嚯嚯”声响,还喷出血丝。
喉结是要害部位,宋酒并不想立即弄死面前之人,刻意收敛了力道。但对方废的程度远超她预料,她记得殷家嫡子是修仙之人,这身体比薄纸还脆,只一击对方就一副要死的模样。
若不是他还穿着挑选药炉时的蓝衣,宋酒差点以为自己打错人了。
兴许是这个世界的修士都很废吧。
不废物至此怎么会用鼎炉这种邪魔外道的法子修炼。
宋酒心里想着,抬手拽住对方衣襟,拖死狗一样拖着床前宽阔空地,随手从旁侧柜子里摸出两把匕首,一左一右穿过殷松芝的掌心插入地面石板。
“唔唔——!”
殷松芝表情扭曲痛苦,嘴里直冒血。
宋酒弯腰在旁侧矮柜上一通翻找,里面有皮鞭、锁链、狼牙棒甚至玉势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独没有一根能够沾血画阵的毛笔。
无奈,宋酒只能把找到的彩色羽毛用细线绑起来,抓在手里勉强做毛笔。
殷松芝在地上扭动,蛆一样。
见到宋酒拿着扎好的羽毛走来,吓得一个劲儿地往后缩,两只眼睛跟喷泉似地流眼泪。
宋酒在他面前半蹲下,好奇的打量这位传说中前途无量的殷家嫡子,发现他外表能称得上英俊,眉宇间却有阴邪之气流窜,手底下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女子的性命。
再看他年岁,大抵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少年时就这样,长大后定是祸害百姓的恶霸。
宋酒抽出匕首又迅速扎入殷松芝手里,一来一往,掌心血管被割破鲜血喷溅而出,被她用彩色毛笔一沾,上好的画阵材料。
宋酒要画的阵名为阴阵。
寻常时候,阴阵的作用并不大,顶多是帮人寻过世亲人的神魂与其交流,或是帮忙把被吓失魂的孩子的神魂找回来。但若手中掌握有足够多的怨魂,怨气冲天,便可将阴阵倒画转为阴煞阵,投以血祭,就能将怨魂短暂拉回人间,指挥它们战斗。
沾着血的羽毛在地上来回扭动,从前用来对付她的阴煞阵被宋酒完美复刻,她还把这阵刻意扩大了一圈,把扭动的殷松芝囊括其中。
情毒仍在汹涌,宋酒已经学会压制,纵然满身热汗,还是憋着一口气把阵画完。画完后,她身上的薄衫被汗水打湿,凉飕飕地黏着很不舒服。
宋酒不顾身上凉意,睁大眼睛看自己画的阵。
随着最后一笔勾勒完毕,地上的鲜血仿佛有了生命,像河水一样从外往内流淌,直到流入内部方口处形成一片血色镜面,淡淡红光从镜面四周往上漂浮,形成一个一人多高的圆柱。
阴煞阵成,只缺祭品和怨魂了。
宋酒抽出插在殷松芝手掌上的匕首,在他脸上四肢喉咙处分别划下,随后把人一踹,只听得咕咚一声,殷松芝滚到了镜面上。
生人与鲜血的气息引得血镜大亮,圆柱颜色迅速变深,镜子里也漫出血水包裹殷松芝。
一切就绪,宋酒举起长剑,咬破手指,挤出一滴心头血手腕一转拉成血线,一端缠在本命剑上,一端化成血剑浮在圆柱内上方。
“四方之灵,速速归来!”
伴着宋酒念诵,蓝色磷火似彩蝶般从长剑里飞出,飞到阴煞阵上方时,蓝色熄灭成黑灰色,雾气变得凝实沉重,靠外的一侧浮出狰狞人脸。
是沈梦柳的脸。
许是刚死,意识还未被时间磨灭,对人间的留恋和怨恨停留在最深时刻,一经召唤便迫不及待现身,焦急地绕着宋酒转动,等待她下达命令。
“还不是时
14. 第 14 章 残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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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火光总是比白日要明亮些。
所以宋酒把第一把火点在自己的居所,也正是沈梦柳曾经的住所。
火焰顺着床帐往上攀登,很快到达床顶。上好的梨花木被烧成焦黑色,漆料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化为一锅热油,催着火焰继续往上爬,一路烧到房梁。
轰——!
整个头顶皆成焰色。
这动静自然瞒不过左邻右舍,不少姑娘裹着长袍匆匆跑来。
木制结构的房屋最怕走水,见着火光的那一瞬就有人尖叫:“失火啦!失火——”一把匕首从屋内飞射出来,擦过她散落在鬓角的碎发,留下一道寒意,钉入身后树上。
宋酒举着火把从屋内走了出来。
在众人惊愕甚至惊恐的目光中,她一脚踢起堆放在门口的木柴,朗声道:“今夜我将摧毁药堂,离开这里。你们之中有想跟我一起离开的,就拿起门口的木柴点燃自己的房屋跟上来。不想走的留在这里也无妨。但若有人胆敢阻拦,我不介意提前送她上路!”
宋酒凶名在外,培药堂的姑娘对她既妒又怕,在她的注视下莫说是阻拦连动都不敢动。
方才失声尖叫的姑娘更是吓得捂住自己的嘴,抖若筛糠,一副要晕厥的模样。
宋酒环视周遭,没看到人站出来,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药炉们被带来药堂时年纪都很小,整日关在牢笼之中,学着溢水诀房中术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时间久了眼界也就剩下攀附贵人这一件事上了。
如沈梦柳那般不愿盲从屈指可数,大部分人浑浑噩噩,连自由是什么都不知道,更有甚者把培药堂当家,对这地方忠心耿耿,无法想象离开培药堂的日子。
即便如此,宋酒还是想劝。
她并非能言善辩之人,只会将真相讲述出来,是去是留由她们自己做决定。
宋酒望着众位茫然无措不知如何选择姑娘们,平静地投入一个炸雷。
“药堂告诉你们的事全是假的,药炉只是供人修炼的消耗品,他人成丹你们失去修为。其后,不会得到任何的怜悯和感激,只会被送往专供修士淫/乐的一品阁做娼/妓,被人玩弄至死。这才是一个药炉真实的一生。”
众药炉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顶着宋酒堪比刀剑的目光,还有人出声质问。
“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是啊,你才来这里不到三个月,我们连你是哪儿的人都不知道,谁知道你打着什么目的,万一把我们骗出去卖了,我们到哪儿说理去!”
世道艰难,妖魔横行。
普通人家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望,她们待在药堂里被人供养,既不必担忧妖魔滋扰,也不用担心饿肚子,还有漂亮衣裳穿,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陪贵客一夜罢了。
这买卖放到外面,不知多少人艳羡。
纵然宋酒已将实情说出,不信的或是不想去信的仍然占大多数。
身后的房屋熊熊燃烧着,火光照亮半个天空,同时也将众药炉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宋酒无意再劝,抬步往外走。
有人想拦住她让她把话说清楚,也有人要斥责她在撒谎,但她们都不敢靠近,见到宋酒走来纷纷避让。
宋酒从中穿行,感受着身侧投来的各式目光。
在走出院落之前,顿住脚步。
“想走的,跟上来。”
说罢,径直向外。
那道身影刚在拱门处消失,人群就炸开了锅。
质疑、嘲讽、讥笑、斥责、谩骂,形形色色的声音热闹了整个庭院。
气氛到达制高点时,一声更大的声音轰然响起。
那座曾经属于沈梦柳的房间坍塌了,变成一个大型火堆,火焰随风暴涨,散发出灼眼的明光。不单照亮培药堂,也照亮了整个药堂。
众药炉被坍塌声惊住,纷纷慌了神。
有人着急端水救火,有人扭头搬救兵,还有人望着堆放木柴的地方沉默不语。
混乱,从培药堂内扩散开来。
火光掩盖了冲天的冤魂,成为大部分人第一个关注对象,而当他们被火光惊醒想也不想拉开房门冲出去时,狰狞的人脸蜂拥而至将人淹没。
惨叫声撞破寂静深夜。
起先只是一两声,很快如星火燎原到处都是。
满是火焰的培药堂成了这场浩劫里的孤岛,周围惨叫连连,一声比一声凄厉,药炉们提着水桶站在院中,见漫天冤魂从头顶飞过,却没有任何一个在此停留。
嘭!
水桶滚落在地,泼洒的水花溅湿了衣衫。
一名药炉失声大叫:“萱姐姐!”
众药炉压住惊恐定睛望去,才发现那狰狞面容的冤魂竟有药堂宣称被贵人带去享福的前辈。曾经姣好的面容血肉模糊,仿似被人剥皮抽筋用钢板刮了一遍似的,纵是在众多狰狞冤魂中,她仍是死得较为凄惨的那一批,一看生前就遭受过残酷折磨。
“是真的!宋酒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被药堂骗了!”
信仰崩塌的药炉失控大吼,那声音如一把尖刀刺入每个人心脏。
有人惊慌失措,有人不敢置信,也有人看看天上残魂再看看眼前的火,最后一咬牙举起火把,急匆匆往宋酒消失的方向追去。
宋酒没能走太远。
一踏出培药堂的范围,守卫人数成倍增加,几乎五步一查十步一岗。纵然大部分侍卫被调走解决冤魂突袭的事,仍有些被勒令死守出口,防止药炉们趁乱逃走。
举着火把的宋酒第一时间被发现。
侍卫持剑威胁:“滚回去!否则我——”
话未说完,宋酒掷出长剑,同时身影一纵,手上的火把在夜空中画出一条绚丽的彩带,伴着侍卫的惨叫声飘入人群。
布满铁锈的剑无法用利刃刺破敌人的胸膛,却能用重量压得对方节节败退。
燃烧的火把烧不死人,也能够烫得他们吱哇乱叫。
宋酒就用这一剑一火在众侍卫之间游走。她脚步轻盈,一招一式狠辣刁钻,双手灵活抵挡与攻击,以一人之力力战十数侍卫不落下风。
唯一可惜的是长剑不锋利,无论是砸撞抵等任何动作都不能立即要人性命。反倒是对方寒光烁烁的大刀只要沾到宋酒必然得划出道血痕。
作为回敬,宋酒也趁其不备用火把点燃对方的衣衫。
侍卫们站得比较密集,一窝蜂攻击宋酒时,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一个身上染了火,那火顺着相缠的衣摆染到两侧同伴身上,再被夜间的凉风一吹,霎时成了人肉火柱。
“啊啊啊啊!!!!!”
侍卫们发出惨叫。
15. 第 15 章 今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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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宋酒靠近,侍卫们抽出大刀。
张仁义老神在在坐在红木椅上,并未出声让他们收手。
宋酒知道,他是要用这些侍卫先削弱她的力量。
卑鄙,但有用。
宋酒停住脚步,将手中火把递给追随自己的桃姑娘,一个人抱剑继续上前。
当她走到院子中央位置,周围阴暗处又窜出一群侍卫,分四个方向包抄。算上张仁义身边的,总共有百来号人。
宋酒持剑站在原地,眺望张仁义。
“看来你很怕我。”她冷声道:“怕我杀了你。”
张仁义朗笑:“我是怕我一动手不小心杀了你,没法跟主上交代。”
说罢,他还假模假样地吩咐:“抓活的!”
众侍卫低吼:“遵命!!!”
声势很强,吓得桃姑娘脚步往后挪,心里直打鼓。
这么多人,宋酒能打得过吗?
她抬目望去,却见宋酒“铛”地一下把手上抱着的古怪黑棍砸到地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一起上吧,别浪费时间。”嘲讽意味拉满。
侍卫们当然不会客气,大刀在空中划出一条银线,狠狠砍向宋酒。
上百号人,随便几个砍中就足够她喝一壶。
宋酒浑然不惧,待大刀落到眼前,她才抓起长剑,腰身扭动,整个人如风旋般带动长剑飞旋。剑锋撞上刀身,叮铃咣当响彻人耳,剑没事,刀却不堪重负地偏移卷折。
众侍卫震惊,他们手里的刀可是药堂统一配发精钢打造,怎可能连一根黑漆漆的棍子都砍不断?何况,一把刀不行,这么多刀总能行吧!
便是这瞬息的震惊,让他们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滞一瞬。
宋酒抓住机会,纵步跃起,灵气灌满长剑,冲着人群一个横扫。
众侍卫瞬间躺倒大片。
张仁义瞳孔一缩,意识到宋酒远比想象的更难对付。他头微微往旁边侧去,正要示意身后的护卫上去帮忙。余光一瞥,却见宋酒踩着侍卫的人头,冲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酒身上,她的一举一动无疑是瞒不过的。
人还未落下,护卫就往张仁义面前涌,试图为他抵挡攻击。
宋酒当即换招,趁着护卫尚未站稳,劈手掷出长剑。
那剑她自己拎着就觉笨重,旁人拿起更似千金重,被掷出后犹如一块飞速砸来的巨石,一路横冲直撞,把试图拦道的护卫全部撞飞。
眼见侍卫拦不住,张仁义自己站了起来,掌心运气,手往空中一拨,半圆的气墙横空出世。只听得砰地一声,剑尖抵在他掌心两寸开外,气势汹汹,冲劲直把张仁义一路往后推。
他本是坐在门外,经这一撞后背具体墙面只差一掌。
气墙被剑破开,剑也失去向前的动力被张仁义抓在手中,未等他脸上荡出笑容,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轻盈落在长剑另一端,那重量却让张仁义虎口一震。
他仰头看去,与宋酒隔空对视。
“你——!”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宋酒纵步跃起,一掌拍向张仁义天灵盖。
张仁义双手握剑挡无可挡,只得抡起长剑,往宋酒身上砸。
飞旋的剑砸中宋酒右侧肩膀,同时宋酒的手被带偏,掌风擦着张仁义左脸往下落到他心口上侧。未曾直接拍中,那浑厚纯净的灵力也拍得他“噗”地一声口吐鲜血。
张仁义脚步一软,往后倒在门上。
他以为自己有这么多帮手,加上他本身修为不俗,便想着活抓宋酒将此番药堂之乱的罪责尽数落在她身上。不求殷家赦免,只要能留他一命,留他全家老小一命已是足够。
没想到宋酒这么强,强的不可理喻。
张仁义再不管什么栽赃不栽赃的事,当即朗声:“杀了她!”
然而宋酒在此见到他时就奔着杀他来的,压根不需思索,身体被剑击退时抬手抓住剑身,掌心在凹凸不平的锈迹上一路磨损,硬是强撑着握住剑柄。
剑修与剑,天生一对。
纵然这剑失去灵性,笨重难用,宋酒握住它宛如找到自己另一半,气势不减反增,一个扭腰,长剑当即调转方向,再度向张仁义砸去。
剑上鲜血泼洒,雨点般落在张仁义惊恐的瞳孔中,他试图参聚合灵力运气抵挡,却不及砸向脖颈处的剑来的迅猛,掌心刚蕴出一道明光,长剑便砸中他的喉咙。
这次宋酒用了全力,剑的重量加她抡起的速度再加上灌入剑中的灵力,让它变成一座高山,狠狠压在张仁义脆弱的喉咙上。
咔嚓一声。
张仁义双眼暴突,脖子一瘪,鲜血从喷溅而出。
这时,追击宋酒的侍卫方才赶到。
大刀砍在宋酒肩侧,她手上一松,身体一闪,回旋之际劈手躲过对方的大刀,而后拽住剑的那只手,抡剑回扫,砸到一大片的同时,她自己一步跃至张仁义面前,抓起他头发强迫他扬起脖子,大刀一抹,这便割了下来。
鲜血撒了宋酒一脸,她神色未变,只拎着张仁义的人头转身望向还试图攻击的侍卫们。
“大总管已经死了,上面怪罪下来,整个药堂都得陪葬!”
“你们确实要跟我在这儿消耗时间,被我一个个割掉脑袋,还是赶紧散去带一家老小逃命要紧?殷家再手眼通天,总有找不到的地方,留在这儿可是一定会被杀的!”
说罢,她将灵力灌入大刀,刀锋偏向众人,扬手劈下。
“滚——!”
这一次的攻击比她先前都要弱些,掀起的气浪也只让靠近的侍卫略微后退半步。
但众人已被她一气呵成的杀人手段,干净利落的割脑袋行为和满脸满身的血给吓疯了。明明侍卫们人多到能把她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可谁都不敢靠近。
更在宋酒一声“滚”字中,咣当一声扔掉大刀,转身就往外跑。
人是从众的,也是盲目的。
一个人的落荒而逃很快变成整个队伍的落荒而逃。
反正发号施令的人已经脑袋和身体分了家,再无人斥责他们的失职,他们犯不着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卖命。
顷刻间,众侍卫作鸟兽散。
桃姑娘举着火把站在边侧,见那侍卫往自己面前冲来,吓得脸都白了。
等他们经过才发现,这些人比她自己还害怕,哪怕举着寒光烁烁的大刀也要隔老远就绕开她前行,无人例外。
这就是强者之力?!一声怒吼就能让那些曾经见到她们就调笑欺负动手动脚的强壮侍卫们如过街老鼠,灰溜溜地从她身侧逃开。
桃姑娘震惊地望着满身是血拎着人头的宋酒,双眼比漫天大火还要灼烈。
平生第一次,她发现样貌带来的美如此空洞。
宋酒不是
16. 第 16 章 这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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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总管污蔑沈梦柳的罪责中有一条就是偷盗库房丹药。
库房是专供培药堂使用的库房,丹药就是药炉们每月必须要吃的融情丹。
先前宋酒同张仁义交易就有融情丹,她把张仁义杀了,这融情丹只能自己去找。
薛焉作为培药堂资深药炉轻车熟路地领着两人直奔库房,桃姑娘曾是白总管倚重的药炉,对库房钥匙了若指掌,边走边分析道:“那钥匙通常在白管事手里,白管事死后张仁义把其他管事统统杀了换来新人,所以现在钥匙大概率在管事嬷嬷手中。”
宋酒问:“库房锁能用外力破开吗?”
没错,她打算用剑砸开。
桃姑娘皱眉苦思,摇头道:“不行,那锁是内部凹陷的,钥匙也不是一般的钥匙,若是强行砸,以姑娘的能力或许能砸开,但太费时间了。”
“那找管事嬷嬷。”宋酒斩钉截铁道。
管事嬷嬷住在培药堂外围,如今整个培药堂都被点燃,她的住所也淹没在火海中,没见到人,大概是跑了。
三人只得继续往库房奔。
库房是培药堂机关险要之地,单独一栋楼,外门是敞开的,到存放融情丹的内室便需特质的钥匙,非此不能入。
宋酒都做好提剑砸门的准备了,结果一到库房就看见管事嬷嬷在门口徘徊。
她手里抓着个圆形玉佩似的东西,似在等什么人,时不时往外张望。
但自火势燃起,众药炉四散逃开,好些人连细软都没收拾,更别提能想到来找融情丹了。
管事嬷嬷等来等去,等到一身血拎着剑杀气腾腾的宋酒三人,当即僵在原地,握着玉佩的手不知道往是藏还是递,愣愣看着她们走进。
“你们这一路,杀了多少人?”管事嬷嬷声音颤抖地问。
桃姑娘贴在宋酒耳边用眼神示意:“她手里拿着的就是库房钥匙,我帮白管事取融情丹的时候曾经用过。”
宋酒走上前,边摊手讨要钥匙边道:“没多少,就张仁义一个。”
“就……就张仁义……?”
那可是药堂大总管,一个比整个药堂的侍卫都金贵!
管事嬷嬷不敢惹这杀神,把玉佩递给她:“那你可得逃远些。最好能逃出景国,往裂水、巨骸、湘梦那些地方去比较好。”
这是宋酒第一次知晓药堂药城外的地方,暗暗将这几个地点记下。
库房内摆的东西很多,丹药绝对是其中最显然的。
装着丹药的白瓷瓶被一个巨大的分层托盘承托,从上到下一共有五层之多,上层狭窄越往下越宽大,分别摆着不同数量的丹药,中间圆柱上刻着:养元、生灵、疗伤、祛毒和融情。掌控药炉们性命的融情丹居于最低,是数量最多的,也是最不被珍视的。
薛焉和桃姑娘只想取几瓶融情丹路上用,宋酒直接找来三块布摊开道:“把这些丹药全部装了带走。”
最后三人一人一个包袱背在背上,走路都是瓷瓶碰撞瓷瓶叮铃咣当的声音。
出去时,管事嬷嬷还在外面。
她往库房内一看:“你们把丹药全拿走了?若是其他姑娘来取,岂不是什么都找不到!”
原来她在此等待,是想等药炉们来取融情丹。
“嬷嬷你不知道,培药堂都被烧了,她们老早就跑走了,这会儿说不定都跑回家了,压根不会来人的。”薛焉说道。
“回家?”管事嬷嬷神色一沉,脚步急促地往外走,嘴里嘀咕着:“怎么能回家呢。”
正好同路,四人便一起往外走。
薛焉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能回家,这时候躲回家是最稳妥的方式。”
其实她也想回家来着,看管事嬷嬷这脸色没敢提。
不待管事嬷嬷回答,桃姑娘就道:“若只是想躲一躲火灾回家自然是好选择,要是想逃出药堂不再做药炉,就不能回家。一旦回家很可能会被直接送回来。”
薛焉想到每年一次与家人的重逢机会时娘亲脸上掩盖不住的高兴,不以为然。
趁此机会,桃姑娘问宋酒:“不知宋姑娘想去哪里?”
“去南边,寻一个东西。”宋酒言简意赅道。
“什么东西?”薛焉好奇地问。
宋酒仰头,看向南面:“剑鞘。”
自醒来后摸到本命剑她就意识到她的剑少了样东西——剑鞘。
剑乃杀人之兵器,杀意重戾气重。
没有剑鞘,宋酒的剑就无法收入体内,再这样抱着,迟早有一天会重到她无法挥动的地步。剑入鞘,如人归家,找回剑鞘也有利于消磨剑上锈斑。
她能感觉到,她的剑鞘就在南面。
正思量着,却听薛焉道:“可你也没剑,找剑鞘干什么?”
宋酒拍了拍怀里的剑,示意:“这就是我的剑。”
莫说薛焉就连桃姑娘和管事嬷嬷都被震惊到了。
三人不约而同发出质疑:“这是剑?!”
“这不是黑色棍子么?”薛焉道。
桃姑娘摸摸鼻子:“我以为是秃了的狼牙棒。”
管事嬷嬷更绝:“我还当是你们师门特别炼制的法器。”
宋酒强调:“这是我的本命剑。”
涉及到本命这个词汇,一听就很厉害。
其他三人敬畏地看了眼被铁锈覆盖的剑,丑是丑了点,兴许很厉害呢。
说话间,四人已走到岔道口。
宋酒问管事嬷嬷:“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管事嬷嬷摇头:“我一家老小都在这里生活,不能走。”
若非药堂内管事侍卫全部跑完了,她也不敢拿着钥匙在库房前等人取药,但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一件事。管事嬷嬷不是药炉,这份工作对她来说除了良心受些折磨外其他地方都很优渥,她不可能放弃现在的生活跟药炉们一起逃走。
宋酒表示了解,随后提剑就照着她头上来了一记。
这一击不轻,管事嬷嬷满头血,吭都没吭直接栽倒在地。
一度让薛焉和桃姑娘以为她被打死了。
“酒儿,这……”薛焉颤巍巍指着管事嬷嬷。
桃姑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宋酒把她一起送走。
宋酒淡然道:“不打伤她,往后调查药堂的人很可能把她当我们同党直接杀了。”说着,她走到管事嬷嬷跟前,扬起拳头左一拳右一拳把人打得惨不忍睹。
沉闷的撞击声让人心惊。
薛焉捂着胸口,只觉心脏要跳出嗓子眼。
等宋酒打完人,几乎上已经看不出那是管事嬷嬷了。
就这,她还尤嫌不够,两手抓着她胳膊咔嚓一扭,那胳膊就以扭曲的姿势无力瘫在地上。
宋酒退出来,指着管事嬷嬷的衣服道:“上去踩几个脚印,最好脸上也印一个。”
薛焉颤巍巍照做,边做边嘟囔:“有必要这么狠吗?”
“有必要。”宋酒道:“她将是药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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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药堂的姑娘都知道,宋酒是正经修炼过仙术的女修,跟她们这些药炉有本质区别。
虽然这功法没有名字,众人还是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
“谢谢!”
她们连连鞠躬。
宋酒仍是那副没表情的脸,仿佛她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她从摆放着的瓷瓶里拿出两瓶,分别扔给薛焉和桃姑娘,并道:“走吧,再晚天都亮了。”
虽是后半夜,离天亮却还有一段时间。
天如蒙黑布,连点残星都看不到。
三人沿着药堂后门的路往前行,走了一阵,薛焉忽然回过味来。
“酒儿,你刚刚不会是害羞了吧?”
宋酒抱着剑,只觉这半天时间,剑更重了。
在解决不了剑上锈迹的情况下,她得想办法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
薛焉没得到回应,便又问道:“酒儿,那是你师门的功法吗?你师门怎么会有解情/欲的功法?”她从话本上看到的修仙门派不是断情绝爱就是纵情声色,两个极端,没有这种能压抑情/欲又不将其彻底断绝的功法。
闻所未闻。
这一点,桃姑娘也想知道,她悄悄竖起耳朵,听宋酒说道:“这不是我师门传承的功法,是我那夜被情/欲所困自创的功法。我修炼过,效果不错。”
两人脚步一顿,声音大了一个维度。
“自创的?!”
宋酒扭头看这两个嘴巴能塞进去鸡蛋的同伴。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两个没修炼过术法的一时半会也说不出哪地方不对。
桃姑娘见识广些,表示:“可我听说,能创造术法的都是那些住在云层之颠的仙人。”
住在云层之上就是仙人了?
宋酒嗤之以鼻:“我们门派随便一个人都能自创功法。”
薛焉和桃姑娘肃然起敬,薛焉小心翼翼问道:“酒儿,那你到底是来自哪个门派啊?”
宋酒骄傲地说出口:“大衍天晟,剑来峰!”
沉默如黑夜,悄无声息压向三人。
薛焉和桃姑娘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搜刮尽平生所知,实在没听过有这么个门派。
但看宋酒一人一剑轻松打败张大总管的模样,那门派应该很厉害吧。
两人对视,薛焉说道:“哇!一听就是个很厉害的门派!”
桃姑娘不着痕迹的拱卫:“真羡慕酒儿姑娘能拜入这么厉害的门派。”
厉害么?
宋酒回忆着学剑一年后被自己打得到处跑的师兄,学剑三年后被自己击败的师姐,还有五年后能打得胜负五五分的师父。
“马马虎虎吧。”天才如宋酒评价道:“都是些普通人,你们认真修炼也可以做到。”
世人皆有修仙之心。
见过宋酒轻轻松松打败自己只能仰视的大总管,从容地带她们从药堂逃走,薛焉和桃姑娘更迫切地想要像宋酒一样修炼仙术,变得跟她一样厉害,再不受任何人欺负。
一听她这么说,秉承少说话多做事的桃姑娘赶忙打蛇上棍道:“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修炼吗?”说罢,又担忧地说道:“可我听说仙门对传承很重视,外人不能轻易学习仙门功法,我们有拜师的资格吗?”
她的表情略有些做作,宋酒不是很喜欢。
但作为信任自己愿意跟随自己的同伴,她还是慷慨地说道:“当然可以。我们师门只见过自己受不了苦楚离开的,还没见过资质低到不能拜师的。”
闻言,薛焉和桃姑娘激动得恨不能尖叫出声。
“那你快教我吧!”薛焉一把抓住宋酒的手。
宋酒也不含糊,当即点头:“好,你们没修炼过剑术,就从最基础的开始。”
两人瞪大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
“先每日挥剑一万下吧。”宋酒道:“现在手边没剑,你们可以折一枝喜欢的树枝当剑。”
薛焉和桃姑娘僵住。
“一、一万、下?”
“每、天?”
修仙这么可怕的吗?
薛焉面露惊恐,不由问道:“酒儿,这是所有修炼术法的人都要做的基础,还是你们师门特有的?”
宋酒不明其意:“是每个剑修要做的。法修丹修还有其他的,应该不一样吧。”
薛焉和桃姑娘对视,一时不知该喜该悲。
宋酒问:“那你们还学吗?”
不学的话,她还可以教他们阵法丹药等等,虽然她对这些不太擅长,学成后一口气打百千个张仁义还是能做到的。
薛焉和桃姑娘却以为宋酒不耐烦了。
每天挥剑一万下听起来很多,但既然是剑修们都要做的,想来是能够完成的。
关键的是,错过这次机会,不可能再有机会接触到仙术了。
两人对视,一咬牙:“学!”
宋酒便让她们先随手折两根树枝,拿在手里挥舞,熟练下挥东西的手感。
两人乖乖照做。
一路挥着,等胳膊开始酸疼时,她们已经走出药堂范围。
药堂前门通向宽阔大道,后门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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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焉的爹娘十分热情,也不问宋酒和桃姑娘的来历就拉开大门将三人迎了进去。
从门缝看不太真切,拉开门后二人才发现宋酒身上已经干硬的血迹。
“这……”二人面露惊异。
薛焉一左一右拉着两人,边往里走边道:“都是些山间野兽的血,说起来还要多亏酒儿猎杀那些畜生,否则你们就见不到女儿啦。”
甭管信不信,至少没拦阻两人进屋。
贫苦人家请不起热茶,薛焉娘就去为三人准备热腾腾的早饭,让她们好好去去身上的寒意。薛焉爹是家主,留下来招呼客人。
四个碗摆在有些油腻黑沉的方桌上,碗里的凉水倒影着四人的脸。
宋酒面无表情,桃姑娘有些拘谨,薛焉满脸激动和欢喜,落在薛焉爹上只剩略带愁苦的脸,眼神还时不时往宋酒身上瞟,多少有些慌乱。
穷到住在城郊家庭,哪个没有猎过林中野兔野鸡改善生活,对兽血的气味再熟悉不过。猪血臭鸡血骚老虎血热带腥味,唯有人血淡而偏咸,熟悉者一闻便知。
这么多血,是杀了多少人。
薛爹心扑通扑通直跳,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到出汗。
薛焉怕他看出端倪,也怕吓到他,忙问道:“爹,我记得我们做药炉是有俸银的,每月培药堂的人都会送来,怎么家里比我离开时还破旧些,难不成他们没送么?”
想到这个可能,薛焉更痛恨药堂了。
就在她搜刮词汇怒骂药堂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时,就听到自家亲爹着急的澄清:“没有没有!每月的俸银送的都很及时,逢年过节还会格外多送许多礼物,这十里八乡的都羡慕咱家燕儿被选中做药炉,隔壁的张二娘近来就张罗着把女儿送进去呢。”
三人听得五味杂陈。
薛焉不敢将药堂内黑暗的真相告诉爹娘,只含蓄劝道:“爹,那药堂是磋磨人的苦地方,你见着张二娘可千万劝她,莫要把女儿送进去吃苦受累。”
薛爹看她面色红润又光泽,手葱段似的细白柔嫩,俨然未曾经过风霜的模样,不以为然道:“人活在世,除了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人外谁能不吃苦。我看你是被药堂养的太娇气,一点点苦都吃不得。要是让你跟张二娘家整日割草种田的女儿交换,那不得哭着求着让药堂把你收进去享福。”
那双眼,充满了对薛焉的谴责,责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薛焉张嘴,想将自己在药堂内受到的委屈尽数告知爹娘,可看着不足四十就已布满苍老褶皱的脸,终究没说出口。
“爹。”薛焉深吸一口气,掩下眼底的滚烫:“既然药堂每月都及时把银钱送来,怎么咱们家反倒比先前还破旧了?我记得药堂承诺每月送一两银子,攒一攒都够去城里生活了。”
提到这事,薛爹的脸上多了些喜色,突兀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二弟被测出有灵根能修仙,如今就在城里仙馆里学习,他们那仙馆出来的能去药堂当侍卫,月俸至少二十两纹银呢!”
又是药堂。
宋酒和桃姑娘对视一眼。
她们可不信把活生生的人当消耗品的药堂会大发慈悲对待他人。
薛焉也从中听出味儿来,猛地一拍方桌,凝声问道:“那仙馆是不是要钱才能去?你们不会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送去仙馆了?!”
方桌本就破旧,经她这么一拍像快散架似地剧烈摇晃。
杯子受到颠簸,凉如冰的水泼洒出来。
薛爹瞪大眼睛,手指薛焉:“你这是什么态度,你——!”
就在两人差点吵起来之际,薛娘及时端着撑满粥的小盆走了进来,咚地一下把盆子放在桌上,稳住方桌后嗔怪二人:“都消消气,好不容易见面可不是用来吵架的,而且燕儿的朋友还在,你们好意思让别人看笑话么!”
父女俩只得作罢,薛焉爹沉着脸起身:“我帮你拿碗。”
两人相携而去。
屋内只剩三人,薛焉迫不及待问宋酒:“酒儿,那仙馆该不会是专门来骗钱的吧?我看药堂那些侍卫百十个一起上也打不过你,好意思开仙馆教别人!”
没见着二弟本人,宋酒不好轻易做判断,不过药堂废成那样还收钱教人修仙,就算不是骗人也是在误人子弟,总归不是好去处。
宋酒道:“既是教人修仙,定会传下心法之类的典籍,等会儿你问伯父将这典籍要来,一看便知真假。”
薛焉神色凝重地点头。
见两人注意力都放在仙馆真假上,桃姑娘忍不住道:“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奇怪什么?”两人望向她。
桃姑娘道:“你爹娘把你送入药堂做药炉,换来银钱没有改善家里,又用来培养你二弟当侍卫,这不就是药堂给你的月俸兜了一圈又重新回归药堂么?至于当侍卫,以我跟在白侍人身边看到的,没个内部关系,药堂的大门都进不去,你二弟肯定当不了。”
两人一惊。这么算的话,药堂什么都没付出就得了个药炉和供他们索取吸血的薛家,这不就是把人敲骨吸髓地吞吃么!
等真招侍卫时,把没关系的直接筛出去。
那些个付出被淘汰的人只会觉得是自己能力不足,怨恨自己压根不会怨恨药堂。说不准,他们为了继续修炼,还会将家中姐妹自己的女儿源源不断往药堂里送。
如张二娘那般不知内情的,还得感恩药堂肯收下自己女儿呢!
薛焉震惊:“这也太……”
话未说完,薛焉爹娘拿着碗筷和小菜走了进来。
薛娘把小菜放在桌上,温和地笑道:“家里简陋,只有这些小菜能招待,还望两位姑娘莫要嫌弃啊。”
宋酒和桃姑娘均摇头。
宋酒不爱说话,桃姑娘便充当起沟通人员。
“我们贸然打扰,还得您热情招待已是受宠若惊,这清粥小菜最暖人心,喜欢都来不及呢。”说着,桃姑娘接过薛娘递来的碗,先是放到宋酒面前,再一碗才放到自己面前。
碗里熬的是粟禾,脱过皮,闷的黏糊糊的,香气扑鼻。
三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瞧着碗里的粥不自觉双眼放光。
薛娘拿起筷子给她们碗里都堆了小菜,笑着催促道:“快吃吧。天寒地冻的,稍微晚点粥就凉了,到时候吃了会闹肚子的。”
三人遂闭嘴吃饭。
热腾腾的粥落到胃里,驱散了寒冷和阴郁。
吃完饭后,薛娘收起碗碟,薛焉就迫不及待道:“爹,我在药堂里也学过仙术,那玩意儿可难学了,我学了五六年才把典籍上的字给认清楚。不知道二弟去的仙馆教的是哪种仙术,你也把他学的典籍拿出来给我开开眼界呗!”
薛爹瞥了薛焉一眼:“你也学仙术?”满满的不屑。
薛焉嘿嘿一笑:“就是学个皮毛让我们变得更漂亮而已,跟二弟这种正儿八经修仙的不能比,所以才想借典籍长长见识。”
一番吹捧,薛爹的脸色好转许多。
“也就你是我女儿。”他轻哼一声,起身去旁侧厢房里取典籍。
很快,一本飘着墨香的薄书册被放在桌上。
薛爹对典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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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亮,城门前就排起长龙。
薛爹薛娘站在独轮车前,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紧张得直冒汗。
他们这看似装满稻草木柴的车,实际上藏着三个大活人。这待久了万一哪个醒来闹腾起来,他家薛焉逃出药堂的事岂不要闹得人尽皆知。
薛爹再等不住,吩咐薛娘在原地等待,他去前面打探下情况。
他刚走,后面传来闷响。
一团卷好的草席滚到薛娘脚边,差点把她撞倒。
头发花白的夫妻俩快步追上草席,丈夫一把捞起草席扛在肩头往回走,妻子留下来道歉。
“婶子没事吧?”老妻上下打量薛娘,见她还好好站着,松了口气,忙从袖子里摸出块用布包着的点心塞到薛娘手里:“吃点点心压压惊。”
薛娘心里藏着事对点心兴趣不大,倒是那草席吸引她注意力,她的目光一路追着去,看着瘦成干棍的老者把草席放在车板上,用绳子困住又重新盖了好几层稻草。
见她追着草席看,老妻面色微变,挪步挡在薛娘面前。
“大冬天的卖草席是有点奇怪,不过这城里富户的想法咱们这些贫苦人哪能知晓,兴许是屋子里烧炭烧的多了,热的慌,铺上草席能凉快些。”
其实薛娘看的并不是草席。
方才那团东西滚到她脚边时,她瞥见一只细白娇嫩的手探出来抓到席子边缘试图爬出来,被老者追上后抱着席子一颠,那手受惊,重新缩了回去再看不见了。
农家户养不出那样的手。
薛娘意识到对方可能与自己一样,是在送逃跑的女儿回药堂。
原来药堂逃跑的药炉不止她家燕儿,所谓法不责众,她送燕儿回去想必也不会受到过多惩罚,无论对他们薛家对燕儿都是好事。
薛娘收回目光,接过点心道:“是咧,城里人的想法咱们哪能知道呢。”
老妻松了口气,与她扯了些闲话后离去。
有了这对夫妻的例子,薛娘在等待的时候便用目光时不时往周围探看。不看还好,一看发现前后队伍里有不少她这样的。
冬日里卖凉席不算夸张,还有卖破烂棉被的,往城里送泔水的,更有甚者直接把人用袍子裹着,说是得了急病要去城里看病。按人头数,至少有三四十号人。
薛娘越数心越静,索性坐回车上晒太阳。
冬季的太阳温暖,能将夜间的寒凉尽数驱散。
薛娘晒得昏昏欲睡时,薛爹阴沉着脸归来,看到车板上的东西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些麻烦东西,把好好的日子搅合成这样!早知道,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扔到河里淹了去,养这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如不养!”
薛娘一个激灵惊醒,见薛爹还要去打那堆稻草,忙把人拦下。
“别急别急,这不肖子孙天下都有,不单咱们家其他家更头疼。”薛娘边冲薛爹递眼神边拉着人走到稻草堆后,小声道:“咋这么生气,出什么事了?”
薛爹脸皱成团:“就是不知道出什么事才着急。往常这时候城门早就开了,这会儿既没兵卒守也没个人出来说话,城门紧闭着,也不知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薛焉带来的两个朋友,尤其是那个满身是血抱着个古怪棍子的姑娘,薛爹就觉得她们是在药堂里杀了人逃出来的,再不把人送回去,他们薛家就成包庇杀人犯的罪人了。
若是药堂连他们一并论处,焉能有活命机会?
薛爹越想越焦急,恨不能撞开城门把车直接推到药堂里面。
“会不会是跑的人太多,药堂正关着城门挨个搜人?”
薛娘扯了扯薛爹的衣袖,示意他往前后看。
“你走的这会儿功夫,我悄悄看了咱们前后排队的,十个里有五六个都跟咱们一样是来送逃出来的丫头回药堂的。”
薛娘将不远处推着一车草席、破棉被还有泔水等等指给薛爹看。
“跑这些多,药堂里指定出了大事,咱们家这三个不算什么。”
因着薛爹先前的话,前后排队的人同样注意到他们。
众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而后心照不宣地各自挪开。
“别着急,这么多药炉在外面,药堂的人迟早要开城门找人的。”薛娘说道。
薛爹没她这么乐观,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城门,重重叹了口气:“但愿吧。”
等到晌午,紧闭的城门方才透出条缝。
一个满脸疲乏的兵卒走了出来,冲众人摆手:“这几天城门不开,都先回去吧!”
能等到这时候的都有必入城的原因,哪听得进这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好的城门都不开!”
“哎呀!我们家丫头等着进城看病呢!再耽搁几天,哪还有命活!”
靠近的人试图往里面挤。
兵卒可不惯着这些泥腿子,拔出手中大刀,寒光烁烁对准人群:“怎么着!你们还想反了不成!谁再敢靠近一步,爷爷我立马送他去见列祖列宗!”
百姓们被吓退,赶着要送的女儿回药堂的个个愁眉不展。
僵持之际,薛爹从队伍里跑出来,手里抓着锭白花花的银子,奔到兵卒面前往他手里一塞就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真有急事,您能行个方便吗?”说完,咬了咬牙补充道:“药堂里的东西不小心跑到我家,我这着急着给人送回去呢。”
昨夜药堂大火,总管侍卫全死了,药炉们跑得就剩几个。
城外的人不知,兵卒心里清清楚楚。
一听这话,就知道薛爹所说的是什么,他把银子收入手中回道:“实话告诉你吧,昨夜药堂遇袭,人全死光了。就算开了城门让你进去,你都找不到人送。还是把东西先带回去好生养着,等过两天接手的人来了,再送回来也不迟。”
经薛爹提醒,兵卒往队伍里一看,看到不少人跟薛爹一样的焦急。
众所周知,药炉是药堂信心栽培的宝贝,少一个都肉疼,什么消息都不透露怕这些人家会想歪,万一苛待药炉,日后也不好交代。
兵卒眼珠一转,朗声道:“我知道各位心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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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尖叫吵醒了宋酒。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
天空被密集的黑格子遮盖,遗漏的光线比针眼还细小,睁眼看了许久,坠了秤砣的大脑方才慢悠悠忆起:我们被下药了。
药是薛焉爹娘下的,目的无非是抓住她们回药堂。
宋酒躺在草堆里,恍惚想着:那我们现在在去药堂的路上吗?
但身体没有移动的迹象,连刺耳的尖叫都已逐渐远去。
四周变得寂静,连虫鸣鸟叫一应消失,只有风撩动草堆发出的稀碎声响,时不时撞入刺入大脑,将她从浑噩中拖出。
不知过去多久,宋酒的身体能动了。
她先是摸到自己的本命剑,还牢牢抓在手里,薛焉爹娘并没有把剑夺走,这是最令她开心的事。随后又摸到两具温热的身体,应是薛焉和桃姑娘,仔细听还能听到她们平稳的呼吸声,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宋酒没有叫醒她们,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草堆,没有一口气全推开,只把那细密的缝隙拨的大些,透过缝隙观察外界。
是白天,还是郊外,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建筑,只在远处看到树林的边缘。
薛焉家就在郊外,要把她们送回去,势必得走大路通过城门。
身下没有颠簸的迹象,不是在赶路,那就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在这里停留。可奇怪的是薛焉爹娘没在旁侧守着。
宋酒把眼前的稻草又往外拨了拨。
视线更广阔也更清晰了,她转动眼珠环视周遭,发现不单薛焉爹娘不在,这周围压根就没有任何人存在。好些辆装着各式东西的推车倒在地上,上面的东西滚落下来,有些似乎裹着人,极可能是跟她一样的药炉。
薛焉爹娘押送她们回药堂是为求得宽恕,药堂押送她们是为攫取利益,无论哪一方都不可能半道上将她们扔在路边,不管不顾连个看守的都没有。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押送她们的人无暇顾及。
宋酒嗅了嗅,一股极淡的血腥味萦绕鼻尖,被风一吹又消失不见了。
这么淡的气息,说明杀人者已经走远。
而那些押送她们的人无论是逃走还是被杀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出现,现在是最佳逃离时间,再迟恐生变化。
宋酒掀开草堆,猛地坐起。
烈日高照,晒得她双眼刺疼,等适应过来后再看周围,不由大吃一惊。
本以为是看守的人遇到敌人四散奔逃,导致四周空寂无人,往地上一看,压根是没逃出去一个个死在这儿。单是死倒也没什么,偏死得离奇诡异。
人是被利器所杀,尸体大多不全,不是脑袋和身体分家就是上半身和下半身一并躺在地上,脸上留下如出一辙的惊恐和绝望,可应该喷溅出来的鲜血不见了,连同支撑皮囊的血肉也一起消失。
与其说地上躺的是尸骸,不如说是骨头和人皮,像张画似的黏在泥土上。
宋酒翻身下车,随手抽了根木棍插入人皮里,轻轻挑起一层,发现皮下光滑干净,半点血污都没有。这绝非妖兽精怪吸食所致,应是有人杀人后用邪术收集他们的血肉,具体做什么的暂不知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宋酒顺着散落的尸体往前一路探看,看到一排往城内延伸的马蹄印。
抬目眺望,敞开的城门后皆是尸体。大概是着急往里去的缘故,这些尸体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鲜血从他们身上流淌出来,染出大片黑红血迹。
宋酒嗅到血腥味就是从这些尸体上传来的,再想探看城内的情况就得继续往里走。
那太危险了。
宋酒没有靠近。
这种一出手就屠灭满城的人,很少会在某处过多停留。
宋酒垂目看了下脚边的马蹄印,边缘已被灰尘抚平,说明对方去城内有段时间了。
这座城最有价值的地方是药堂,而药堂的人被宋酒放出来的冤魂尽数杀光,等那些人赶去药堂搜寻一番就会发现不对劲,到时候势必会折返回来寻找线索。
得趁他们赶回来之前先一步离开!
宋酒快步走到运送自己的马车前,试图把昏睡的薛焉和桃姑娘叫醒。不知薛焉爹娘下了多少蒙汗药,两人仿似失去意识,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无奈,宋酒抱起本命剑,照着两人头上一人敲了一记。
鲜血迸溅,两个人一声痛呼,睁开眼睛。
宋酒一人拎着一个,把她们直接拽下车,往林间奔。
脑子晕乎乎的两人本能地跟着宋酒往前跑,没跑两步,视线聚焦,她们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没有满地鲜血来得有冲击力,却自带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头顶艳阳高照,身侧阴风阵阵。
桃姑娘脚下虚软,刚想问怎么回事,旁侧的薛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看到自己爹娘的尸体,是被利刃从中间劈开,一左一右落在地上。本来死得够惨了,身上的血肉还全都不见了,就剩一左一右两半人皮和骨头散落在地,要不是薛焉看得仔细,都没发现那是自己的爹娘。
“娘啊!爹!”
薛焉扑通一声跪在人皮和骨头前,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
若他们还活着,她会怨恨他们将她送去药堂,怨恨他们在粥里下蒙汗药。可他们死了,死的如此凄惨诡异,那满腔的怨气便只能化为悲痛,随着眼泪滚滚落下。
薛焉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伴着她的哭声,周围车上滚出来好些个姑娘,皆是逃出来的药炉。因被父母亲人藏在草席泔水桶等地方逃过一劫,被薛焉吵醒后从车上滚下来,先是满脸茫然随后跟她一样跪在父母面前痛哭。
嘤嘤嘤的哭声搅合的人头疼。
宋酒长剑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惊得众姑娘抬头。
“有一伙人正在屠城,你们再哭下去,哭到他们折返回来,谁都跑不了!”
“跑!”宋酒低吼:“快跑!”
桃姑娘率先响应号召,拉着薛焉就往旁侧山林跑。
宋酒紧随其后,提起长剑就追上。
有三人做领头,大部分姑娘都抹掉眼泪,踉跄跟上,少数还在哭的也边哭边站起来,脸上虽有犹豫,目光已追向宋酒等人。
却还是晚了。
在距离山林仅有十几步远时,哒哒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一群黑衣人骑着与他们相得益彰的骏黑大马从城内狂奔而来,浓重的血腥味从他们身上散开,被风一卷,如阴霾笼在正狂奔逃跑的众药炉身上。
被娇养在温室的花朵哪经得起这般气势压迫,已经奔逃的双腿虚软,没跑的直接就瘫坐在地,呆愣愣看着人与马冲向自己。
利刃入体,温热的鲜血随惨叫一并侵入空气。
先是在原地哭的被杀掉,随后是跑的慢的,再然后轮到更前面的。
黑衣人似乎是专门干杀人买卖的,动作干净利落招招致命,哪怕面对一群妩媚动人哭得楚楚可怜的姑娘家也毫不留情,一刀一个很快就杀到宋酒身后。
“救命!”
宋酒听到身后的呼喊。
那声音几乎是贴在她耳朵边的,被杀之人与她只有几步之遥。
不等她回身去救,刀锋就已刺入身后姑娘的胸膛上,鲜血从她胸口处喷溅出来,宋酒离得近有几滴就落在她侧边脸颊上,她把剑一放,双手运气一左一右各拍在薛焉和桃姑娘后腰上,将她们猛地推向林间。
“快跑!别管我!”
“酒儿——!”
身后是薛焉着急的呼喊。
宋酒挽剑回旋,铛地一声抵住劈来的长刀。
追来的黑衣人高大魁梧,长袍散开,整个人如高山压下,连同他手里的刀也下了狠劲,普一接触就让宋酒虎口发麻,手臂略微被压下一些。
但也仅限于此。
在那黑衣人眼中露出笑意,为自己又将杀死一个人而兴奋时,被他压下的宋酒振臂一抬,整个人腾空翻转,一步就从黑衣人面前落在他身后,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手中匕首飞出,劈山裂玉般刺入他后颈。
匕首穿颈而过,连带黑衣人高大身躯轰然倒地。
这应是此番行动中第一死去的黑衣人,死的快速,死的突然,以至于他的同伴有那么一瞬的愣神,教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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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大部分黑衣人被宋酒引走,仍有两个一直在追杀剩余的姑娘们。
薛焉和桃姑娘得了宋酒一掌之力,又成功逃入没有通路的深林中,借着周围茂盛高大的树木和草丛遮掩自己的行踪,与追来的黑衣人来回周旋。
直到两人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仍未甩脱身后的黑衣人。
薛焉手抱树干探出头往后面看,剧烈的奔跑让她无法压抑自己的呼吸声,一声喘过一声。
“有没有觉得,背后那人在戏耍我们?”
那黑衣人在林中也是身轻如燕,风一样来去。
刚开始可以靠绕路转折两人分开逃跑这样的路数来躲避他的追击,后来用多了就不怎么奏效了,好几次差点被追上,却因各种原因逃过一劫。
本以为是运气好,逃了大半个林子才恍然大悟,压根就是黑衣人放水。
他就像猫抓耗子似的,不远不近追着。在她们懈怠时紧追而来,在她们绝望时放慢速度,看着她们狼狈绝望地狂奔,一遍遍摔倒爬起,以此取乐。
薛焉跑不动也不想跑了。
她喘着粗气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谁都逃不了。这样,我留在这儿埋伏他,尽量拖他一会儿,你赶紧逃走去找酒儿,她被那么多人追杀,肯定会受伤的。”
桃姑娘体力比薛焉好些,摇头:“我留下,你走!”
尽管两人压低了声音,风还是将对话送到黑衣人耳畔。
眨眼间,那人就已掠至两人面前。
藏在帽兜下的脸看不出情绪,嘴角上扬的幅度倒很明显。
“你们谁都逃不掉!”
长刀竖起,凌冽寒光打在两人脸上,压根不给她们任何反应时间径直砍来。
忽地,一声尖啸响彻山林。
黑衣人一怔,手上攻势停滞,掀起的凉风只吹起一瞬就散开。
薛焉抬头,见那黑衣人站在原地似在倾听什么,顿觉机会来临。她猛地往前扑去,伸出手抱住黑衣人握手的手臂,匆匆留下句:“快跑!”一口咬上那人虎口。
黑衣人大怒,抬脚就踹薛焉,可还没踹出去,脚上又坠了个人。
桃姑娘没有跑,双眼发红地扑了上来,直接把人扑倒草堆里。
长刀飞出手中,落在一旁的草堆里。
三人缠成一团,贴近的距离让黑衣人只能用最基础的拳脚功夫去压制对方,但二对一的情况下,单凭拳脚终究是比用武器慢一些。
等他终于重夺长刀,把两人甩出去,那哨声已吹过两次。
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握紧长刀就要给摊在地上的薛焉和桃姑娘再来一刀。
第三声尖啸响起。
薛焉抓起地上落叶就往黑衣人身上撒,哪怕徒劳无功她也不想躺着等死。
残叶将视线染成一片枯黄,预想的刀锋没有穿叶劈来,待落叶飘下,连同站在追杀她们的黑衣人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
二人又惊又喜,刚开始还以为是黑衣人故技重施戏耍她们,等环视周遭抓住一抹急速远遁的黑影,才确定对方真的就此离开了。
得救了!
薛焉仰躺在地,急速喘息着。
桃姑娘在她旁侧躺着,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狼狈不堪仿似泥猴的模样,却不像从前那般觉得脏和丑,胸中有种畅快之感,比得到新衣服买了新胭脂都让人开心。
“我们活下来了。”薛焉双眼发亮。
“对,我们活下来了。”桃姑娘扬起笑脸。
紧张的神经因这句话放松下来。
薛焉喃喃道:“真好。”
桃姑娘没有接话,许久后道:“我们能活下来,宋姑娘肯定也能活下来。”
薛焉狠狠点头。
喘息稍微平息些,两人就互相搀扶着往林子外走去。
走到一处树后,发现有个手臂被斩断的姑娘躺在那里,眉眼半阖,见到她们就伸出另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拽住薛焉衣角。
“救我……救我……”
声音越来越低,还没等到两人蹲下来查看伤口,那姑娘头一歪没了气息。
薛焉酸涩,眼泪无声落下。
她想说咱们救不了她就给她挖个坟埋了吧。
桃姑娘却已洞察她心思,提醒道:“黑衣人只是暂时离开,不代表不会回来,而且宋酒还等着我们去救,我们没有时间安葬她。”
薛焉抹了把眼泪:“我知道。”
最终,两人折了几片稍大的树叶盖在姑娘身上,算作送葬。
山林宽阔无边,日月一轮又一轮过去,走到两人眼睛都被枯叶染黄,嗅着腐枝枯草的气息觉得亲切的时候,终于穿过林中,走到靠近林子的大路上。
薛焉没到过这么远的地方,辩不清方向,站在路边犹豫着往哪儿走。
桃姑娘比她见多识广些,踮起脚仰着头,前后眺望,看到后方远处的建筑是晏城模样,以此为标,判断前方应是宋酒骑马飞奔的方向。
为佐证猜想,她低头寻了半天,在一片灰尘中寻到马蹄踏过留下的蹄印,正是朝向前方。
“那边!”桃姑娘指着前方说道。
肚子应和地发出咕噜声,薛焉揉了揉饿到发疼的肚子,踏着虚软的步伐继续向前。
正是冬季,沿路山林连个果子都没有。
两人餐风饮露又撑了三天,实在撑不住,只得穿过另一侧的山林往水边去,期望能靠着拙劣的捕猎技巧抓两条鱼吃。
晏城前后依山,山后连水,是片相对富足平和的地方。
因药堂坐镇,这附近也没什么悍匪强盗,两人一路前行还算顺利,等待鱼儿上钩时还能顺便坐下来歇脚看看沿途风景。
山峰巍峨高耸,草木被深冬催成金黄,远处有水鸟飞起落下,衔起肥美的鱼儿排翅飞起,翅膀拍打掀起的风在水面荡出片片涟漪。
本是恬静美好的一幕,忽地传来呵斥声。
两人对视一眼,忙躲到旁侧草堆里。
刚躲进去,就见七八个人飞身落在前面岸滩上,全是身着黑袍,乍看似乎是一伙的,等两方动起手来,才发现是一群人在追杀一个人。
双方都是修士,一招一式皆由灵力催动,挥手间折树裂石,轰隆声此起彼伏,把那清澈的河水搅合得一片昏黄。
薛焉和桃姑娘躲在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人发现。
好在双方并未在此地过多逗留,打着打着,被追杀的人身体一纵就往前面的高山飞去,其余人接连跟上,追逐时还缠斗了一阵,最后隐入山巅,除却法术轰杀掀起的各种光芒外,再看不到任何踪迹。
见众人走远,薛焉想去水边捡鱼尸。
那些人实在厉害,扬手往水上一拍,水面像被煮开似的沸腾起来,掀起十几米高的浪,顺带还把水里的鱼也给掀了出来,落到地上时直接成了死鱼。
薛焉饿得两眼昏花,顾不得鱼怎么死的,只要能有口吃的填饱肚子就行。
刚起身就被桃姑娘强行摁下。
薛焉用目光控诉她不让自己捡鱼吃的行为,就见对方用手指了指旁侧高山。
法术轰鸣声不知何时停止了。
周围一片寂静。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鸟叫,时间仿佛停滞般,一种无法形容的窒闷从头顶压下。
薛焉口中一甜,下意识地捂住嘴,低头看去,掌心尽是温热的鲜血。
对面的桃姑娘也一样。
两人面对面,脸上尽是骇然。
她们与那高山少说也得有几百丈的距离,连双方打斗的画面都看不到,却被无形的力量压到吐血的地步。
山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那个以一己之力对抗七个人追杀的黑袍是什么来历?
疑问横在二人心间,引得她们不自觉地仰头看去,看那巍峨高山之巅是什么风景。
忽地,二人瞳孔一缩。
一道身影从山巅坠下,在她们震惊的目光中砸入水面。
隔得老远,看不清落水的是谁,不过从后面整齐追去的七道身影来看,应是那个被追杀的黑袍无疑了。
河水湍急,从高处坠入其中压根没有生还的机会。
那七人在河面盘桓许久,似乎想搜寻落水者下落,找来找去只找到几片被破碎的布料,于是气急败坏对着水面一通轰杀,掀起层层浪潮,硬是把那片的水域全部翻了个遍,结果仍是毫无所获,最终恨恨离去。
当这场争斗平息之时,天色已经转暗。
薛焉和桃姑娘蹲在原地,快被过往寒风吹成石块,等能出来时往前一走,扑通摔到地上,好半晌没能起来。
躺在地上攒足力气后,两人也不顾河岸上的鱼死了大半天,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洗掉泥土,插上树杈,钻木取火弄出个火堆后就忙不迭开始烤鱼。
未经处理的鱼肉又腥又苦,与药堂提供的膳食简直是天壤之别,两人却吃得恨不能把骨头都嚼碎了咽入腹中。
填满肚子后,薛焉想起那个坠河的人。
“桃姐,你觉得那坠河的人是死是活?”
桃姑娘放下手中只剩骨头的鱼架子道:“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没关系,这种高人争斗的事咱们少掺和,找宋酒要紧。”
薛焉也就随口一说,并不是真在意那人死活。
闻言,话题一转,面带愁容:“也不知道酒儿现在有没有脱离危险,能不能吃上口热饭。”
想到宋酒现在可能在被人追杀,朝不保夕的,她连嘴里的鱼肉都吃不下了。
“不行,咱们得赶紧上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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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疯的马跑起来没有停歇,直跑到口吐白沫前蹄虚软,然后一个俯冲往前栽倒。
宋酒早有预料,提前跳马,手猛拍马背,整个人纵身跃起,回身飞旋,长剑化作镰刀,往背后追兵飞驰而去。
黑衣众没想到宋酒半途来这么一招,意识到宋酒向他们攻击时,那长剑已盘旋而来,一口气打落了六七个人,剩余两三个倒是在挥刀反击,还没发招脚下良驹猛地扬起前蹄,原是撞上宋酒的马,紧急悬停。
奈何黑衣众为追宋酒,竭力催马扬鞭,不断缩小双方距离,导致宋酒的马一倒下,后面的马接二连三地撞到这匹马上,最终所有人全部被掀翻在地,还被摔倒的马砸中手脚,一时间哀嚎遍地,哪还顾得上追击。
他们不追杀宋酒,宋酒却不打算放过他们。
趁着黑衣众被马砸倒之际,宋酒一个老鹰坠地拎着身侧黑衣人的脑袋就是一拧,随后扬手一抓,收起回旋的剑,砰砰砰砸了五六个人的脑袋。
鲜血在马肚下横流。
黑衣众从强势瞬间转为弱势,有人试图逃跑有人挥刀反击,统统都被宋酒一剑制住,杀到最后一人时,她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剑,连日奔波的疲乏也让眼睛不受控的闭合,视线出现重影,长剑擦着最后一人的肩侧砸下。
砰——!
黑衣人被吓得尿了裤子。
他们杀人时那般果决残忍,老弱妇孺一概不放过,轮到自己时却开口让人饶过自己。
“别别别,别杀我!”
“只要女侠肯饶过我一条命,我会把我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被追杀这么久,宋酒确实对这伙人的来历有些兴趣,且她现在疲乏得紧,累到眼睛都看不太清楚,借此稍微喘口气也不碍事。
宋酒长剑指向黑衣人:“说!”
“我们来这儿是为追杀殷家嫡子殷松桥,但为避免被人发现真实目的,上面下了屠城的命令。结果把人屠光后才发现药堂里全是死人,那殷松桥八成是屠了药堂提前跑路了。”
真正毁掉药堂的人面不改色,继续问道:“既然殷松桥已经逃跑,你们为何还要继续追杀无辜之人?”
“我们头儿有一个小鼎,名为血愿鼎,需要不断吸食血肉,一旦长时间得不到满足,那鼎就会开始吸食主人的血肉,所以路上遇到人都会杀来喂鼎。”
黑衣人哆哆嗦嗦说着,语态平常到仿佛他们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割草。
宋酒心底泛寒。她自认为已见识过世间丑恶,知晓人心比深渊还深的道理,在以大衍天晟为首的众仙门庇护管束下,鲜少出现这种视人命如草芥肆意杀戮的极端事情。
但听黑衣人口吻,他们做这类事不是一次两次,多到见怪不怪的地步,却还能来去自如,可见这个世界比想象中更混乱无序。
宋酒握紧长剑,正要继续询问黑衣人来历,借此了解更多这个世界的事。
背后忽地响起一声雉儿的惊叫。
“爷爷!好多人好多血!”
宋酒微微侧头,那瘫坐在地上的黑衣人以为自己有了机会,手从身后甩出,连带一支淬满毒的飞镖被甩了出来。
这么近的距离,黑衣人自认不可能失手,手臂甩出的瞬间脸上已荡出笑意。
只听铛地一声。
飞镖被长剑拍开,而长剑另一端已经抵住黑衣人的喉咙,一个用力喉骨碎裂,那人口中喷出一大口血,没了声息。
“呀!”
身后的孩子又是一声惊叫。
宋酒回头望去,却见一衣衫褴褛的老者捂住那小女孩的眼睛,边用堆满褶子的脸冲她讨好的笑边拖着小女孩往后退,“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宋酒本想解释自己并非嗜杀之人。
见对方眼底堆满了恐惧,索性站在原地,任他们离开。
那对祖孙走的很快,在宋酒喘匀气儿之前就飞奔逃走了。
也是他们的出现让宋酒看到两人背后被杂草覆盖的石阶,沿着石阶往深处看,隐约能看到一座破旧的道观,门口的石狮子不知被谁啃了一口,没有往日的威风与周遭融为一体。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能找个歇脚的都算奇迹。
宋酒拎着剑就往道观走。
走到石阶前才意识到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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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薛焉声音传来的瞬间,捧着盒子的小姑娘手一抖,盒子连同蜈蚣一同飞向宋酒。
宋酒抓起剑反手一击,盒子被拍出去,蜈蚣掉在地上打了个滚,仓惶往外逃去。
恰在这时,薛焉快步往道观内走。
那一抹赤红如离弦之箭飞出,与薛焉来了个迎面相撞。
薛焉脚踩在蜈蚣逃走路径上,蜈蚣顺着鞋子爬到她腿上,钻入衣服里。
“啊!什么东西!”
薛焉大叫,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体,急得在原地蹦跳。
桃姑娘赶到,也帮着她拍打蜈蚣。
可那蜈蚣腿多细长,爬行速度快的惊人,两人一番拍打非但没把蜈蚣拍掉反倒吓得它更往衣服里钻,一路直往上走,最终在爬到脖子处被桃姑娘一巴掌捂住。
两人都以为是小虫,桃姑娘直接一抓把那东西拎着。
对着月光一看,满身是腿的蜈蚣吓得两人花容失色。
“蜈蚣——!”
薛焉两眼一翻,直接晕倒。
桃姑娘迟她一步,稍微怔了怔,神色恍惚地将蜈蚣甩出手,而后身体一软,不省人事。
宋酒快步上前查探,本以为是被蜈蚣吓到,凑近才发现两人唇色发乌脸色泛紫,这须臾间就已呈现出中毒征兆,足见蜈蚣有多毒。
小姑娘意识到自己没伤到宋酒还不凑巧伤到她同伴,当即往旁侧破窗上逃。
上半身刚爬出去,后衣领就被人拎着,拉了回来。
宋酒将剑抵在小姑娘喉咙处:“解药!”
小姑娘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许久愣是一个字没吐出来。
宋酒失了耐心,抓着人推到薛焉和桃姑娘面前,冷声道:“她们若死,你就去陪葬!”
话音落,那姑娘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没……没有……解药……”
没有?
宋酒眼中闪过寒光,显出杀意。
未等她动手,道观外踉跄跑来个人,边跑边喊:“手下留人!手下留人!”
宋酒回头看去,是先前那个捂着小姑娘嘴的老人正小跑过来。
他已经很老了,两条腿像是接在身上的木棍,边跑边抖,仿似下一秒就要撑不住散架似的。等跑到宋酒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宋酒默默往旁边站了站,问道:“你有解药?”
“没。”老人生怕宋酒暴起杀人,忙又补充道:“可蜈蚣的毒还没到让人丢掉性命的地步,它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也就让她们昏睡一两个时辰,若是身强体健的大汉半个时辰就会醒来。我用性命保证,绝对不会伤到她们分毫!”
宋酒不会解毒,对薛桃二人的帮助有限,只能信老人一回,把嚎啕大哭的小姑娘扔给他,并提醒道:“她俩要是死了,我就送你们给她们陪葬!”
老者摁着小姑娘的脑袋,一大一小狠狠点头。
夜里阴寒,人躺在门口容易着凉。
宋酒自己拎起薛焉,让老者和小姑娘扶起桃姑娘,将她们转移到稍暖和些的稻草床上。
刚转过身,耳畔乍起一道微风。
那风似情人轻抚般温柔,擦过皮肤时甚至带着些春日的暖意。
也是这暖意让宋酒神色一凝,把薛焉往那老者等人身上一推,同时自己也扑到他们身上,把四人全部撞到地上。
薛桃二人人事不省没有知觉,那老者和小姑娘被撞得七荤八素,刚要痛呼就听到旁侧一声轰隆,堆在不远处的稻草堆直接炸开,枯黄稻草漫天飞舞。
两人惊呆,眼睛往门口看去,就见一排七个黑衣人站在门口,为首的人手持艳红小鼎,方才那道攻击就是他发出来的。
对方似乎并不是奔着杀人来的,一击未成没有追加,目光在道观内扫了一圈,落在宋酒身上,为首之人道:“交出殷松桥,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殷松桥?
宋酒想起那个蓝衣公子,她早就把那人推到血煞阵中,这会儿大概都化成一滩血水了。
“殷松桥已经死了,我亲手杀的。”宋酒道。
既然这伙黑衣人的目的是杀死殷松桥,那她据实以告说不准这些人会离开。
哪知对方轻笑一声:“就你?”充满不屑。
宋酒握紧长剑,看着这事儿不能善了了。
“我劝你不要撒谎,我这鼎可是认识殷松桥的气息,他分明与你身后的人有过接触,你们要是再敢隐瞒不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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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磕了许久,抬头看宋酒,她已经抱着剑坐在地上。
那双眼如鹰般望来,哪怕一句话不说,仍让两人自发腿软。
“照顾好她们。”宋酒道。
爷孙俩点头如捣蒜,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收集散落的稻草堆成草堆,一个扛着薛桃二人往稻草堆上放,然后点火堆烧木柴,道观内很快就恢复如常。
如果门口地上散落的尸体不存在的话,看起来还是很温馨的画面。
整个过程,宋酒一言不发只抱剑坐在原地,盯着两人做事。
时间在木头燃烧的噼啪声中悄然划过,一个时辰后,薛桃二人陆续醒来。
薛焉猛地从草堆里弹起:“蜈蚣!”随后一个翻转跳了起来,等看到宋酒抱剑坐在不远处,怦怦直跳的心脏才安稳下来。
她摸着自己的脸,低头看自己的手。
“我还活着,我还以为我被咬死了呢!”
随后她看到锁在一旁角落的爷孙俩,记忆回笼,认出那放蜈蚣的小姑娘。
“哇!你这丫头,竟然养那么狠毒的东西,你刚刚是不是想害酒儿来着?”
桃姑娘在她之后醒来,表现得更镇定些,但目光也充满不善地看着那对爷孙。
小姑娘躲在老者身后,不敢说话。
老者忙拱手告饶:“没有没有!那蜈蚣毒性不多,顶多是让人昏迷一两个时辰,我们养来只为防身,从无害人之意啊!”
薛焉正要与之争辩,就听到宋酒说:“过来搭把手,扶我休息,我动不了了。”
“啊?”
四人皆惊。
薛焉和桃姑娘赶忙去扶宋酒,爷孙俩则意识到自己被宋酒耍了。
她刚才与那些黑衣人大战并不是游刃有余,压根就是强弩之末耍了一场威风,借着气势哄吓他俩,让他们不得不在这儿守了一个多时辰等她同伴苏醒。
“你也太奸诈了吧!”小姑娘从老者身后走出来,对宋酒道。
宋酒四肢无法动弹,眼睛却如刀锋射向她。
小姑娘吐吐舌头,再不敢多说,只拉着老者往外走:“走走走!趁她动不了,咱们赶紧走!离这杀星越来越好!”
薛焉扶着宋酒不能去追,嘴可不闲着:“喂!你们害过人连道歉都不说一句就走?”
正要骂那对爷孙两句,就见到门外一地的尸体,还有个破成两半的小鼎。
那七个黑衣人!
薛焉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自己的到来也把这些人给引了过来。
她既惊又愧,下意识看向宋酒,对方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叮嘱道:“把我摆成盘腿运功的姿势,我要调动灵力逼退污浊之气。”
两人照做,很快就看到宋酒闭目凝神,灵气在周身游走时不时还窜出几条黑红色的线,正是她所说的污浊之气。
薛桃二人作为药炉时也修炼过溢水诀,知晓人在修炼时需得静心不得打扰的道理,待宋酒那边平稳下来,她们就悄悄退了出去。
桃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低声提议道:“宋姑娘不知何时能醒,这些尸体摆在门外太惹眼,晚上还好,白天被人发现,肯定要惹来麻烦。不如趁现在,把他们找地方埋了,再打扫下血迹,保准没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说做就做,两人当即开工,先在道观后面找了处被荒草掩盖的空地,然后一个抱头一个提脚把七个人挨个堆到空地上,随便挖了些土草草覆盖在尸体上,再用枯草一埋,不凑近仔细查探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做完这些,天已大亮。
草木掩盖了道观,阳光照在大道上,将早已死透的尸体显露出来。
薛焉和桃姑娘正在门口清扫血迹,忽地感到脚底震动,而后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到近,正往这边奔来。
两人一惊,忙躲到道观残破的墙体,探出半只眼睛往外看。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群黑袍黑衣的人们骑着高头大马从道观前侧的大道经过,他们的衣着打扮乍看与黑衣人相似,为首之人的马屁股上却多了个黑色旗帜,仔细看去,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殷”字。
是殷家的人!
二人对视,眼前尽是惊恐。
殷家得到的消息是药堂有变,有人袭击药堂图谋不轨。
本以为事情发生在城里,竟在半道上看到黑衣众的尸体,有种大事不妙之感。
以殷江庭为首的黑袍们勒马停下,仔细检查了尸体。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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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城往南行五百里,终于出现一座名为山沽的小城。
小城不大,站在城门口往里看,一眼能望到头。沿街开着各式商铺,叫卖声一声接一声,人还没进城,揽客的就已经探过头来,推销起自家的皮毛山货了。
这番热闹场景,让没出过晏城的薛桃二人瞪大眼睛,目不暇接地张望。
走在前面的宋酒一手提剑,一手拎着三只刚猎到的兔子,轻车熟路地寻了个店面走进去,把那兔子往桌上一放:“连皮带肉多少钱?”
山沽城周围山林茂盛,林中野物繁多,城中交易多以皮毛山货为主,这寻常的野兔压根吸引不了掌柜的注意力,对方眼皮都没抬,直接道:“一只三百文,看皮相不错,三只算你一两银子,要卖就放着,不卖别杵这儿耽误我生意。”
三人对银钱都没什么概念,听着一两纹银还不错,关键兔子得来容易,便懒得讨价直接将兔子换成一小锭银子,带着银子开始逛街。
商铺很多,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
最吸引人的是各种小吃铺子,隔老远都能闻到肉包馄饨炸油条的香味,薛焉边咽口水边掰着指头算道:“要换衣服鞋子,买口锅碗筷还有路上吃的干粮,最好能弄辆车,用腿走路又慢又累,我们走到这里都花了好几天时间,再往南走,怕是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南边。”
所以吃的就算了。
三人拐到一家成衣店,一问发现一两银子连套像样的新衣都买不到,何况是三套。
那店家看出三人窘迫,熟练地指了指旁侧半合着的房门:“我这是新衣店,隔壁有卖旧衣,一人一套百八十文就行。”
三人只得去挑了三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而后将身上衣衫首饰卖掉凑足十两纹银,买锅买干粮买盐和其他的生活用品,而后买了头病殃殃的小毛驴附带一辆咯吱咯吱的板车。
拉着倔驴往前走,薛焉又摸了摸荷包里的银钱。
就这一来一去,十两纹银愣是只剩下十文钱,买馄饨都不够。
路过包子铺,宋酒还把十文钱花了出去,买了两个带点肉渣的半素包子。
“给。”宋酒一人发了一个。
薛焉摸着热乎乎软绵绵的包子,努力咽着口水说道:“太破费了。”
宋酒不理,往车上一坐催着小驴往城外走。
吃着包子的薛焉和桃姑娘相视一笑,默默收下宋酒的好意。
薛焉还把递到宋酒面前:“酒儿,尝一口。”
宋酒拒绝:“肉食驳杂,不利于修行。”并提醒:“你们也少吃些凡人食物,等有钱买丹炉炼了辟谷丹,日后便不能再吃了。”
以后啊。
薛桃二人望着振振有词的宋酒,对未来多了许多向往。
山沽城商人多,采买完山货毛皮后往南边贩卖的也多。
驴车夹在商户组织的车队里中间,略显寒酸。但坐在车上的宋酒等人却还是引得一部分人的关注,只因三人皆为女子且是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周围也无任何壮硕男子守护,就像路边肆意生长的娇艳花朵,谁见了都想折一折。
刚出城,驴车就被旁侧的马车逼停。
衣着华贵的胖富商掀开车帘,惦着脸问:“三位小娘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薛桃二人神经紧绷地看着他,身为药炉对男子透过来的目光尤为敏感,尽管对方竭力压制,眼底隐晦的欲念还是暴露无遗。
宋酒并未有反应,神色平淡地回道:“南边。”
胖富商搓了搓手:“这么巧,我也要去南边。往南的路可不好走,山林里到处是豺狼虎豹还有山匪劫道,我看你们就三个人,势单力薄的,要不要来我车上,咱们一起走,路上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这明显有所图的请求让薛桃二人面露鄙夷。
“不用了。”宋酒拒绝,并道:“让你的车离我们远些就行。”
马车非但没远离,反倒还往板车上挤。
毛驴受到惊吓嗷呜嗷呜叫,板车颤动,薛桃二人面露防备,薛焉的手悄悄往刚刚买的铁锅上摸,桃姑娘则看向宋酒。
宋酒跳下车,长剑横着,铛地一声抵在富商车厢外侧。
“我说,让你的车离我们远些。”
富商大笑,连同那驾车的车夫和周围侍卫也都哄堂大笑。
“不让又怎样?”富商得意洋洋说道:“就你们三个弱女子,还能把我们怎么样?”说罢,充满色/欲的目光上下扫视宋酒:“不过你要是想的话,确实能在床上把我怎么样。”
话音落,宋酒一个翻身上了马车,长剑抵着富商脖子,冷声道:“现在呢?”
富商慌了,嚷着:“你干什么!你要杀人么!”
旁侧的侍卫也开始抽刀靠近。
人没摸到车边,宋酒反手往马车上一拍,却听轰隆一声响,车没事车顶被掀飞了出去。
侍卫们僵住,他们只是普通人,哪见过这力量。
富商被吓到,一个劲地喊:“别杀我别杀我!”
宋酒抬剑往他头上就是一撞,而后摁着他的头贴在车门处说:“让不让?”
“让让让让让!”
富商被砸得头破血流却
26.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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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翻过来拨开湿发,竟是位俊美贵气的公子。
宋酒伸手往他鼻息间探,又聚了灵力往人体内游走一圈,“气息很微弱,离死不远,但体内有一股力量保住心脉。把人捞起来放到火堆旁晒晒,说不准能救过来。”
那公子身高马大,趴在水里就大大一团,扶起来更似一座高山。
薛桃二人一左一右扶着,走路都踉跄。
宋酒看不下去,示意她们把人摆直,直接拦腰一个公主抱,向火堆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二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人是昏迷的,靠自己肯定坐不住,周围也没什么可以依靠的,宋酒就把那人的头放在自己肩上,一起烤火。
薛桃二人一路嘴巴都没合拢过,围坐火堆时脸上更是一个比一个古怪。
刚在水边没看清,此时被光一照,那人头上泡白了的伤口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显眼。
虽然穿的衣服不同,可同一条河同是男子且头上一看就是东西砸出来的伤口,让薛桃二人心中有些忐忑。
不会是被她们砸的那个人吧。
薛焉咽了下口水:“酒儿,真要救他吗?”
桃姑娘跟着道:“我们身无分文,就算想救也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
宋酒不明其中深意,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既然要摘他饰品换钱,合该给他些回报。死了把人埋葬,活着能救就搭把手救一下,且他亦是修仙之人我往他体内输些灵力比什么大夫丹药都有用,花不了什么钱。之后,能活过来就活,活不过来就死,我们也是仁至义尽,并不亏欠他什么。”
薛桃二人对视,皆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有没有可能,可以直接摘了首饰把人扔在这儿呢?
反正四下无人,反正这人气息薄弱又是昏迷状态,无论他之后是生是死,也不可能真追着她们讨债啊。
然而面对宋酒理所应当的表情,二人没敢再劝,生怕被她发现端倪。
毕竟,这人可是差点被她俩杀了啊。
气氛不可挽回地陷入凝滞。
宋酒瞥了眼神色恍惚的薛桃二人,见她们没打算说,便默默给那陌生人输灵力保他生机。
一夜过后,三人面色都有些憔悴。
倒是那富贵公子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虽然晕着,看样子是没性命之忧了。
在把人搬到驴车上时,那人还哼唧两声,嘴里嘟囔着谁都听不懂的呢喃,薛桃二人提心吊胆地看了一阵,发现人没醒,又放松了下来。
坐上驴车时,宋酒问了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薛桃二人面色僵住,须臾后硬扯出笑脸:“没,没有啊!”
宋酒摇头:“闲着没事就多练剑,虽是赶路一天一千遍还是要做到的。”
薛桃二人忙点头,拿着折来的树枝煞有介事地挥舞起来。
小毛驴跑不快,速度跟人走起路来差不多,好处是能让人坐在上面歇歇脚。
但身为修士又是初入门的剑修,歇这个词哪能存在。
在对方划水挥完一千遍后,宋酒把两人赶下驴车,让她们跟在旁边走。
薛焉不懂:“修炼仙术,不是该找个灵气汇聚的地方打坐吐纳么?怎么我们这些日子不是在挥树杈就是在走路,总感觉像是在练拳脚功夫。”
她想象的日子是御剑天地间,仗剑走天涯。
现实是挥舞树杈子,双腿追驴车。
这差距,属实有点大。
旁侧的桃姑娘虽没提出异议,也是一副等待回答的模样。
宋酒示意薛焉上前,拿起她的树杈子再让她拿着桃姑娘那根。
她扬手,催:“打我,随便打。”
薛焉有些怕,先是将目标对准宋酒的树杈,狠狠甩去。
“啪!”
薛焉手背被抽了一道红印子。
“再打。”宋酒道。
薛焉忍着疼又挥了一下。
“啪!”
第二道红印子落下,与先前那道正好错开成一个大大的“X”字,像是在嘲笑她的犹豫。
“我说,随便打,往我身上任何一处你认为的弱点打都行。”宋酒再次强调,并道:“速度快点,别这样一挥一停。”
薛焉又疼又委屈还怕被宋酒斥责,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当即咬牙狠狠挥动手里的树杈。
啪啪啪啪!
她手上多了四五条红印子。
宋酒手上有分寸,只把人打疼皮肤打红,并不是真把人打坏。
等薛焉两只手背布满密密麻麻的红印,她让薛
27.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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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夕阳余晖没入地平线之前,晃悠悠的驴车迈入了离开晏城的第二座城市——三水镇。
三水镇位于水路分叉口,三面环水,交通便捷消息汇聚,排队等进城的时候就能听到前头有人聚在一起讨论晏城的事。
“说是冥殿下的手,直接把晏城都屠干净了。”
“我记得药堂就在晏城吧,殷家难道没阻止?”
“殷家的人赶到时,城都被屠完了,药堂还被人放了把火给烧去七七八八,说是就救回一个半死不活的管事,连去药堂挑选药炉的殷家嫡子都死在里面。”
“啊!那殷家不得疯了?!”
“可不是么!最近都在传殷家正在找人向冥殿讨要说法,搞不好就要打起来。”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没注意到身后走过一辆晃悠悠的驴车。
或许有人注意到,扫一眼对方充满补丁的衣服和被太阳晒过略显粗糙的脸就兴趣寥寥地挪开目光,去探听晏城被屠殷家与冥殿对峙的事了。
走过那堆人,薛焉悄悄松了口气。
她压低声音:“酒儿,他们没认出我们欸。”
这世道活着就已艰难,风里来雨里去的人哪会有娇嫩的皮肤柔弱的身体和一身只图好看的华贵衣衫。只要抛开这两样,自然不会被人认出身份。
“再练一段时间,保准嬷嬷站到你面前都认不出你。”宋酒道。
因是压低声音说话,难免将身体往前倾了倾,让对方更清楚听到。
下一秒,衣袖就被旁侧靠着的人揪住。
“蝴蝶!”
顶着一张俊美面容的公子满脸焦急的说着,纵然语言无法表达他的想法,那张一览无余的脸透露着他的不高兴。
薛桃二人扶额。
自打这位来历不明的公子醒来后就成了现在这副傻模样,雏鸟似地紧紧跟着宋酒,谁若是跟她说话他就扯着衣袖硬要把宋酒给拽回来,仿佛别人都是跟他抢夺宋酒的坏人。
这既让差点杀人怕被追究的薛桃二人松了口气,也让她们颇感头疼。
宋酒被他缠着,近日指导她们的时间都很少,这般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学到仙术。
可她们又无法开口把人扔下,只得委屈又哀怨地望着宋酒。
宋酒只当没看到。
因身无分文,驴车第一时间去了就三水镇的当铺,将那位傻公子身上值钱的全部当了,得到五十两纹银,随后三人找了个挂着医字招牌的医馆把人往大夫面前一放。
“蝴蝶!”年轻公子生动演绎何为傻。
宋酒指着他脑袋,言简意赅道:“看看脑子。”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眯着眼,示意她把头上包着的烂布条拆开,瞅着连成片的伤口说道:“这是怎么弄的?看样子流了不少血,伤口也没好好处理,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薛桃二人心虚地挪开视线。
宋酒:“在水边捡到的,想着救人一命就给养着了。”
老大夫看了三人一眼,见都是女子没再问什么,只道:“年轻人恢复力强,这头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至于脑子里的问题,可能是里面有淤血还未消融,一般情况下养些时日就能慢慢好转。先去给他重新包扎下,我再给你们开一副帮助恢复的药,喝完没恢复再来找我。”
老大夫说着,拿起毛笔就在药方上一通笔走龙蛇,新鲜的药方即刻出炉。
宋酒接过药方,问:“有什么注意的?”
老大夫叮嘱:“别再让他脑袋受伤了,磕着碰着都不行,最好顺着他的意,别让他着急生气影响恢复。”
薛桃二人闻言,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无论在哪儿,看病都是项耗费钱财的事。
一番包扎上药按方取药包下来直接用去五两纹
28.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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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成衣店出来,俊美的贵公子穿上了打满补丁的旧衣服,戴了挂着白纱的幕篱。
这幅打扮一般是女子出外走动时的装束,套在他身上也十分适合,只是遮住了俊美的脸却遮不住满身的贵气,像是纨绔子弟装成平头百姓来体验生活。
好在周围望过来的目光少了许多,也没有路过女子急促的呼吸了。
宋酒很满意。
傻公子也很满意,他把那幕篱当成玩具,伸手掀开又合上合上又掀开,玩的不亦乐乎。
只有薛焉捏着又干瘪了些的钱袋子,哀嚎:“又少了五百文!”
为安抚薛焉,也为在舟车劳顿数十天后好好休息一下,宋酒领着三人找了间相对不那么破旧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店老板望着眼前三人,有些迟疑:“我们这儿的床榻不大,两个人睡还成,三个人……”
宋酒指了指贴着自己站的人形木桩:“他跟我住,另外两个一间房。”
店老板眼中流露出好奇,但没有多说什么,指挥店小二引四人去楼上。
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梯子上楼,一路上薛焉欲言又止,桃姑娘也是满脸纠结,等到店小二离开,两人再忍不住。
“你真的要跟他住一间房?”
“他虽然傻了,也是身强体健的男人!”
一唱一和,道尽两人担心。
宋酒抱着越发沉重的本命剑,浑然不在意地说道:“他敢有异动,我的剑绝不会饶过他。”
傻公子自顾自笑着,一脸纯良。
当晚,四人吃了近来最饱的一顿饭。
临分别前,薛焉还不放心地叮嘱道:“酒儿,万一他真发起疯来,只要你一嗓子,我们俩保准闯进去打倒他!”
宋酒无语:“若是我打不过,你们赶过来也没用。”随后,再度用审视的目光望着薛焉:“他脑子都坏了,你为何还这么担心?”
当然是这人蔫坏蔫坏的,当时趴在水里不能动还威胁要杀了她们呢!
然而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薛桃二人生怕宋酒知道她们差点杀人这才引起黑衣人追赶的事,怕路见不平都会帮忙的宋酒会嫌弃她俩欺负弱者,只得把解释吞回肚子里。
“呃,那不是男女之别嘛。”薛焉嘀咕着。
宋酒见她还不打算说,摇头关上房门。
一回头,就见到脑子被砸坏的人杵在床前当木头桩子。
他头上还戴着幕篱,隔着白纱看不清表情,但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似乎还有些紧张。
宋酒没想太多,只当是傻公子到了新环境不适应的关系,走上前帮他摘下幕篱,顺手把人推到床上坐下。
“你是想睡里面还是睡外面?”宋酒垂目问道。
傻公子愣愣看着她。
宋酒没等到他回应,只得把人往里面推。
“那你睡里面吧,外面有我守着。”
结果没推进去,那傻公子浑身紧绷,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臂。
两人对视,宋酒看到他眼底的慌张与畏惧。
“这么怕吗?”
宋酒无奈,想着白日里大夫说的话,犹豫了下,反手与他交握给与他支持,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扶上对方柔顺光滑的长发,顺手摸到几颗砂砾。
“别怕,这里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不知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她的抚摸生了效果。
总之一通安抚后,傻公子真的放松下来,脱掉鞋靴往床内躺去。
这人虽傻,吃饭穿衣洗漱等事倒是能自己做,这也是宋酒一直带着他的原因。倘若他真的傻到无法自理,她这正赶着逃出药堂殷家势力范围的人定是无法带他上路的,只能拨出十两纹银找人照顾他,之后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床榻上叠着两床被子。
宋酒随手掀开一床,给那傻公子盖上。而后自己脱掉鞋靴,褪去外衣,抱着本命剑躺在另一侧,再掀开被子给自己盖上。
“睡觉。”
伴着这道声音,宋酒双指一并,挥出道凉风,吹熄了蜡烛。
今夜是满月。
圆盘子的月亮高高挂在天边,穿过木窗照入床上。
闭着眼睡去的宋酒没看到,旁侧躺着的傻公子在夜色正浓时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
他神色复杂,脸上流露出纠结的表情。
须臾后,还是从暖被下探出一只手,缓缓
29.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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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很难受。”
殷松桥轻声说着,试探地伸手企图接触宋酒。
“再近一步,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我必要你不得好死!”
宋酒浑身热汗淋漓,声音却比万年寒冰还冷。
情毒让她视线模糊,五感全集中在体内的燥热上,无法判断靠近自己的究竟是何来历。她本以为是旁侧睡着的傻公子,可这人说话暗含蛊惑,明显不是脑袋坏掉的人能说出来的。
他是谁。
宋酒已无力辨认,只紧握手中长剑,抵在对方胸口让他远离。
殷松桥确实犹豫了。
倒不是他突然心慈手软,纯粹是他无法确定宋酒现在还能发挥多少实力,怕再继续靠近激起她凶性,落到那便宜弟弟一个下场。
停顿片刻,见宋酒浑身抖若筛糠,热汗将衣衫都打湿,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再次鼓胀起来。
眼前之人的灵力绝非另两个娇弱的药炉可比,吞噬她的力量说不准能让他暂时抵御体内侵蚀之力,让他的意识清醒更长时间。
那两个蠢药炉以为是石头将他砸傻,殊不知是他体内本就存在的残魂在涤清他的神魂,消抹记忆卸去抵抗,让这幅身躯成为最完美的容器以待他日后占据。
一想到那样的结局,殷松桥就恨不能拍死自己,不让那残魂的主人得偿所愿。
可但凡有半点活下来的机会,他还是想要紧紧抓住,拼尽所能活下去报仇。
赌一把!
殷松桥一咬牙,抓住抵着自己的长棍便要制住宋酒。
看这情况是无法通过夺取元阴达到目的,正巧殷松桥也没那心思,他打算趁宋酒虚软无力之时直接吸取她的灵力。效果肯定要比前者差,这时候也顾不上了。
结果手刚放到布满锈迹的长棍上,便犹如触到一块冰凉刺骨的万年寒冰,丝丝凉意瞬间裹住手掌并顺着手臂迅速向体内涌入。
殷松桥大惊,下意识就想松手。
那棍子却主动黏上了他。
便在这时,一直倚靠在床边喘息的宋酒动了。
屈腿猛地踹在殷松桥腹部,长剑顺势翻转,肩上绕了一圈抵在喉咙处,随后整个人直扑上去,将那人抵在另一侧床柱子上。
“砰!”
殷松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本来对上这样状态的宋酒他还有奋力一搏的机会,哪知手接触到那古怪棍子后,体内忽地涌入了另一股力量,山呼海啸般扑向他和体内多出来的残魂。
殷松桥身受重伤,自身力量属于三方中最弱的,被另外两方肆意撕裂掠夺,仿似无数把小刀贴着他的经脉丹田来回切割。
凌迟不过如此。
他疼得几乎失去神志,直到宋酒的剑再度贴上,冰冷刺骨的冷意顺着脖颈往体内探,激起残魂的凶性。
殷松桥怒目圆睁,声若擂鼓。
“找死!”
那声音竟是垂垂老者的声音!
宋酒刚要一剑了结对方,持剑的手忽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
抵在对方脖颈处的长剑被猛然推开,宋酒也被那力量掀飞,撞到另一侧床榻上。
深夜寂静,接连两次撞击产生的响动足够将住在旁侧的薛桃二人惊醒。
没过多久,砰砰砰的敲门声就传了过来。
“酒儿!快开门!”
薛焉在门外焦急喊着。
屋内的人无暇回应。
宋酒捂着胸口,一口口吐血。
大片的血刺激到殷松桥,他睁大眼睛,自我意识再度占据上风。
但这种占据是很短暂的。
正如他逐渐被清掉的记忆和自我,会随着时间迅速消散。
哪怕宋酒就躺在不远处,殷松桥也知道来不及了。
那残魂已接管他的身体便不会就此作罢,或许下一秒他就会被无声无息地抹杀,这幅皮囊里会被另一个人的神魂占据,殷松桥其人彻底消失,魂飞魄散。
他恨,他怨,他不甘心。
然而再多的情绪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他失败了。
在这须臾的清醒时间内,殷松桥迅速做出一个决定。
他掌心聚力,扬手就往自己天灵盖上拍!
掌风吹动长发,但那致命一击却迟迟未落。
殷松桥无法再控制手臂,他的手僵在头顶,聚起的力量正在缓缓消
30.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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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这一遭,众人无心睡眠。
桃姑娘叫来战战兢兢的店小二让他烧了两大锅热水给宋酒沐浴更衣,至于那位在地上打滚的公子,被宋酒敲晕扔到床上。
屏风一隔,薛桃二人似门神护法一左一右站在沐桶两侧,边给宋酒撩水沐浴边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酒没有瞒她们,三言两语说清遭遇。
“他应该对药炉很熟悉,我怀疑我身上的情毒突然发作就是他催发的,只是半道上他体内藏着的另一个神魂与他争夺控制权,导致他功败垂成愤起自裁。”
宋酒想起捡到这人的河边,顺河而上正是晏城方向,便对这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这人必然跟药堂有关,看他衣衫八成是药堂的客人,可近来药堂也就接待了殷家嫡子殷松桥这一位贵客,他肯定是随殷松桥一并来的殷家人。”
薛桃二人对视,忍了许久的话终于再人忍不下去。
薛焉紧张地撩了两下水,在哗哗水声中低声道:“有没有可能,他就是殷松桥。”借着这个由头,她将两人离开宋酒的遭遇系数说清,末了还补充一句:“那七个黑衣人追的就是他,我和桃姐亲眼见到他坠崖,他头上的伤也是我们打的。”
宋酒回身看向两人,见她们垂目低眉的模样,一下子就想通前因后果。
怪不得那些黑衣人追来时问她要殷松桥的下落,怪不得薛桃二人面对这痴傻公子时神色很不自然,原来她那日杀的蓝衣公子压根就不是殷松桥,这个被她们捡到的才是。
“酒儿,不然我们把他扔了吧。”
薛焉惴惴不安说道:“这就是个麻烦精。有他在,那些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找过来,何况咱们是药炉,他是药堂背后的人,这要让他清醒过来,我们肯定会被抓回去的!”
桃姑娘赞同地点头。
若是之前,宋酒毫不犹疑扔掉殷松桥,可现在……
“再留他一段时间吧。”
薛桃二人虽不解却无法改变宋酒的决定,只得留下殷松桥。
人是留下,想有之前那般待遇肯定是不可能的。
沐浴更衣后,宋酒就把殷松桥绑在凳子上,她则拒绝薛桃二人陪伴的提议,独自抱剑倚靠在床后侧墙面,对着殷松桥方向缓缓闭上眼睛。
后半夜平静渡过。
晨光熹微,如细碎金粒落在床头。
宋酒睁开眼,正对上殷松桥睁圆的眼睛。
他的意识重归浑噩,脸上洋溢着憨厚的笑,见到宋酒清醒马上兴高采烈地喊:“蝴蝶!”并试图往她这边蹭。
人高马大的身躯一动,把椅子都给抬起来。
破旧的地板被磨得咯吱作响,宋酒还没做反应,一道身影就窜了进来。
“酒儿!没事吧!”薛焉大喇叭似的嗓门响彻整个房间。
宋酒扶额,淡然从床上下来:“没事。”顺嘴问道:“桃姑娘呢?”
“桃姐她去买早点了。”薛焉回道。
既然殷松桥重新傻了也就没有捆绑的必要,洗漱过后,宋酒就把绳子拆了。
被绑了半宿的傻公子立即往宋酒身侧凑,然后把手腕上绳子捆束下的红痕给她看:“蝴蝶,疼——!”扁着嘴,好一副委屈模样。
薛焉看不惯,扬手“啪”地一下打掉那只手。
“自作自受,还好意思委屈!”
然后就被傻公子告状:“坏人!”
宋酒摇头,懒得理会小孩般争吵的两人,抬步往楼下去。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到桃姑娘脚步匆匆而来,脸上俱是惊慌,一出口就道:“阿酒,不好了!药堂的人追来了!”
说罢,推着宋酒往屋内走,随后“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肉包子的香气在屋内飘散。
三人围坐桌上,傻了的殷松桥被包子吸引,偷摸摸地探手去拿。
薛焉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啪!”
殷松桥瘪嘴,漂亮的眼眸瞬间泛起泪光。
宋酒头疼不已,抓起一个包子塞到殷松桥嘴里,并用眼神制止薛焉欺负傻子的行为。
薛焉鼻子哼气。
桃姑娘放下水杯,舔了舔嘴唇道:“方才我去买早点时,看到前面路口处的布告
31.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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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驴被萝卜引着欢快地往前跑,薛桃二人迈着双腿在两侧追,边追边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往车上瞧,就连痴傻的殷松桥也安静地靠在宋酒身侧听那一老一少讲述他们的故事。
“说来我们是同病相怜。”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道:“你们是被药堂追杀,我们是被冥殿追杀。那日黑衣人来袭,我差点以为是冲着我和爷爷来的,见到是找你们的还松了口气呢。”
宋酒挑眉。
薛焉适时问道:“听说要驱使冥殿杀人得花好些灵石,你们两个怎么会惹上冥殿的?”
两人对视,小姑娘眼泪汪汪,老者叹声道:“我们原是鹏城附近江水村的百姓,有一次小乖路过河边见到一位姑娘浑身是伤趴在水里,她上前查看情况就被那姑娘抓着手塞了块玉佩,让她把玉佩送去裂水公仪氏族,说是必有重谢。”
“却没想到,那姑娘是被冥殿追杀的人,手里的玉佩更是冥殿所寻之物。”
“小乖拿着玉佩回来,我们大惊失色,刚想让她把东西还回去,外面就下了场大雨。”
“那雨特别大,把山上的土都冲了下来。”
老者满脸悲伤地回忆道:“我们怕出事就想着等雨水停了再把东西还回去,结果雨刚一停,冥殿的人就追了过来,把所有人召集在村口,逼着大家交出玉佩。”
“偏偏那日,我和她爹娘怕夜长梦多,雨一停就由我领着她去还玉佩。”
“我们去了河边,那姑娘已经消失,水面泛出一片血色。”
“我大感不妙,知道这姑娘身上肯定背了大事,忙带着小乖往家里跑。”
“跑到一半,就见到村子方向燃起熊熊大火……”
老者哽咽一声,再说不出话默默抹着眼泪。
倒是他怀里的小丫头满脸悲愤:“他们为了寻找玉佩,把整个村的人都杀了!还用那种鼎把所有人都给吸成人皮,再放火烧村毁尸灭迹!”
她拽起脖子上的红绳,掏出一块玉佩给宋酒等人看,而后眼眶泛红咬牙说道:“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把这玉佩送去公仪氏族,找到雇佣冥殿的罪魁祸首,将他们一个个杀了,为我父母为我们村报仇雪恨!”
薛桃二人皆露出愤慨表情,尤其有相似遭遇的薛焉更是义愤填膺:“我爹娘也是被冥殿杀的!迟早有一天,我会揪出罪魁祸首拧下他们的脑袋祭奠爹娘!”
桃姑娘红着眼点头。
还能保持冷静的只有宋酒和不知道听没听懂的殷松桥。
宋酒接过玉佩,仔细打量。
这玉佩确实是件好物,看着就玉润饱满灵气充盈,拿在手里后更觉那灵气是往人身体里钻的,便是简单接触就让人精神一震,疲乏尽消,长期佩戴有凝神静心促进修行的效果,勉强算得上法宝。
但仅为这玉佩,就花大价钱请冥殿出手,更不惜屠戮村民,未免有些夸张。
宋酒对此保有怀疑。她来这里近四个月时间,碰上的全是些用邪门歪道修炼的散修,对这个世界正统修士及仙门的情况并不了解,无法判断这枚玉佩的价值,不好做评判。
玉佩被递回小姑娘手里。
宋酒道:“我们要去南面,若是顺路的话载你们一程无妨。”
爷孙俩正盼着她这句话,小姑娘迫不及待地点头:“顺路顺路!裂水就在南面,还是正南面,公仪氏族更是裂水的土皇帝,说是只闻公仪名不知皇帝姓。只要你能顺路把我们送去公仪氏族,我向他们讨要好处时也给你们算一份!”
这买卖划算。
反正她们被药堂追杀,带着的殷松桥正被冥殿追杀,再多这爷孙俩也不过是多两双筷子的事,还能从中得到些好处。
不待宋酒回答,薛焉就立马道:“那就一起呗!路上也能有个照应!”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没经过宋酒允许擅自应下,扭头冲她讪笑。
宋酒没有计较,只道:“听你的口气,你对这里对裂水都很熟,我们是从药堂里出来的,对外面不是很熟悉,日后还请你们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小姑娘眼角还淌着泪就咧嘴笑开了花。
这番收放自如的表现更让宋酒起疑,奈何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确实缺一个引路答惑的人,留下这
32.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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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三水镇后,山林道路逐渐变得荒芜起来。
来往车辆皆是匆匆而过,纵是有看过布告栏的,一瞅车上男女老少一应俱全,除了替那头需要拉六个人上路的小毛驴感到可惜外,压根没人把宋酒等人跟被通缉的药炉联系上。
一路平顺,就是道路颠簸了些。
薛桃二人白日里要修行坐上面的时间短,宋酒不动如山甚至能打坐修炼,倒是苦了爷孙两个,老者还能忍,那叫小乖的小姑娘整日喊着屁股疼,让她下去走两步又喊累,实在难伺候。宋酒等人也没惯着她,把抱怨当耳畔风,倒也相安无事。
又走了十日,一贯晴朗的天地忽地愁云密布。
中午时的天色堪比黄昏,等到黄昏更是狂风大作,拔树压草,一看就是要下大雨的节奏。
驴车没有顶棚,待在上面只会被淋成落汤鸡。
趁着大雨未至,宋酒等人将车藏在树下用树叶遮盖,而后牵着毛驴往林中草木更茂盛的地方走去。他们要找处背风避雨的地方,若是能寻到山洞那是再好不过了。
林间草木旺盛,便是寒冬时节,树木依旧苍翠碧绿。
狂风从吹袭,树枝剧烈抖动,带动树叶发出哗哗声响。
白日里能当成风景欣赏的画面,到了夜里便如恶鬼哭嚎,多了些诡异氛围。
薛桃二人被吓到,想挨着宋酒走得到些安全感,还没靠近就被傻子殷松桥给撞开。对方人高马大忽地撞来,直把薛桃二人撞得一个趔趄,滑倒地上。
正巧她们走的是一处小斜坡。
这一倒,人就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咚!”“咚!”
两声响过,传来薛桃二人的痛呼声。
“我我我腿好像扭断了!”薛焉高声道。
桃姑娘没说话,但听着不断倒吸凉气的声音,想来也摔得不轻。
宋酒瞪了眼罪魁祸首,那傻子还哈哈大笑。
“蝴蝶!我的!”
“敢抢!死!”
恶劣程度引得爷孙二人频频瞧看。
宋酒二话不说照着那殷松桥脑袋上就来了一下,不理他哭闹的声音,一跃从斜坡上跳下。
正与薛焉那句:“呀!别下来!这底下全是白骨!”擦肩而过。
等声音传到,宋酒已经踩在薛桃二人同一片土地上。
布满铁锈的本命剑“咚”地一声砸向地面,随后是咔嚓咔嚓的骨头裂开的声音。
宋酒站定去看,发现自己就站在一处白骨堆里,旁侧不远处坐着薛焉和桃姑娘,薛焉还好,四肢俱全,捂着扭到的脚腕哼唧。桃姑娘比较倒霉,一只脚正好踩入头骨张开的嘴里,不单脚受伤,还被牙齿卡住,疼得满脸煞白。
宋酒上前,扬起一掌震碎头骨,欲要带两人上去,但因雨水滑落树干草叶导致脚底太过湿滑,她一个人往上跳还好,带着另一个大活人就有些困难了。
尝试两下没成功,头顶密叶中钻出来三个脑袋。
名为李玉珠的小姑娘趴在斜坡上往下一看,被那密密麻麻的白骨堆吓到:“乖乖!这到底死了多少人才能堆这么高。”
宋酒无语:“别废话,去找根绳子放下来救人。这地方不大对劲,早离开为妙。”
李玉珠忙点头:“等着!我去车上拿!”
外面狂风大作,老李不放心李玉珠一人陪她回去取绳子。
独留殷松桥趴在斜坡上,一个劲儿地喊蝴蝶。
“快上来!”
“那底下是会死人的!”
他喊着。
薛焉气炸,随手抓起一个头骨往殷松桥方向砸。
她近来白日练剑跑步,夜里盘腿修炼,日夜辛勤修为虽未增加多少,臂力倒是突飞猛进,差点把殷松桥给砸中。
“闭嘴!你这个麻烦精!小心眼!”
薛焉怒骂。
宋酒却心中一动。
先前殷松桥喊出那句话时,她只当他是随口一说,纯粹是为气薛焉,意外说中罢了。直到他又说了这句话,宋酒确定,殷松桥并非信口胡诌,他是感知到下面有问题,所以故意推薛桃二人下去。
这倒符合他的秉性,哪怕人傻了,害人的心思也没减弱。
宋酒想着,扬手朝殷松桥招了招。
“下来,你告诉我哪里有问题。”
殷松桥面露犹豫,心里有个声音一直提醒他别下去。
可他的蝴蝶飞到斜坡下,他若不下去怎么救她。
踌躇片刻,殷松桥纵身
33.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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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庞然大物即便不动任何法术,单是重重砸下来就能把人压成肉泥。
好在宋酒反应快,在大蛇坠地之前将薛桃二人推出危险区域,她自己也随之趴在两人身上,堪堪躲过砸下的巨蛇。
除却飞射的骨片将三人划伤外,并未受到其他伤害。
倒是没被宋酒保护的殷松桥在另一头哀嚎,似乎伤的不轻。
半人高的蛇身从三人身侧急速游过,肌肉一缩一缩,带动鳞片泛着粼粼微光。
斜坡下的区域并不小,对于巨蛇而言仍显得狭窄拥挤,它没有回头理会众人,落地后就一头扎进殷松桥先前指着的方向。
巨蛇离去后,三人爬了起来。
薛桃二人互相查看对方伤势,宋酒看向先前被她忽略的殷松桥,却见到那人捧着手背呼呼吹气,察觉到宋酒目光后眼泪汪汪地将手背抬给她看。
“痛痛!”
宋酒定睛一看,连皮都没破,就红了指头大的一片区域。
“娇气!”薛焉吐槽。
巨蛇虽然离开,不代表不会转头回来。
最紧要的还是先离开这里。
宋酒看到斜坡周围的藤条,一根很细多根凝成一股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扯断。何况她只需要半空一个借力,不需要太结实。
没过多久,脱险的李玉珠爷孙重新露出头,李玉珠还抱着宋酒扔上去的剑,喊着:“刚才多谢了!不过你这棍子什么材质还挺重的,我都抱不动!要不要我把它重新扔下去?”
“是剑。”宋酒表示:“扔下来吧。”
斜坡上传来一声闷笑。
宋酒很无奈,让那对爷孙就地搓根藤条放下来。
老李头接了这活,没一会儿就将藤条放了下来。
宋酒上前试了试稳定度,凑合能用,便抬手抱着薛焉的腰,脚下一纵,在半空中拽了下藤条借力,三两下便回到斜坡上。
李家爷孙忙上前将薛焉搀扶到一旁的石块上坐下。
宋酒趁空闲扫了眼周遭,发现小毛驴的头就从身后的林叶间探出来,见到她还是嗷呜嗷呜叫了两声。
“咦,这毛驴竟还自己跑回来了?”李玉珠很是惊讶。
宋酒扬手投了团灵气,那毛驴张嘴吞下,不用绳子就老老实实待在树下等待。
“别的地方可炼化后的灵力。”
李玉珠咋舌:“养头毛驴都用上灵力,你可是我见过最奢侈的修士。”
宋酒抬眉:“你见过很多修士?”
“啊这……”
“不好啦!傻子去追大蛇了!”
端坐在斜坡下等宋酒来救的桃姑娘忽然大喊。
宋酒立即转身,往斜坡下看,被草木遮盖的视野很是狭窄,却也捕捉到了往巨蛇方向奔去的身影,矫捷迅猛,全无痴傻模样。
殷松桥恢复了?
他去追巨蛇干什么?
宋酒心生疑窦,一跃跳下斜坡把桃姑娘带上去,抛下句:“在这儿等着!”便匆匆去追殷松桥。
李玉珠长舒口气。
差点就露馅了。
她吐了吐舌头,撞上老李头复杂的目光,冲他咧嘴笑笑。
老李头没有回应,转身去扶桃姑娘了。
顺着巨蛇爬行留下的痕迹,宋酒追到一处洞穴前。
那洞穴藏在地底,路是往下延伸,因巨蛇经常出入,蛇鳞把四壁磨得平坦光滑,唯一的缺点就是洞内无光,比夜色还漆黑。站在洞口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血腥味,不用进去就知道里面有个难对付的大家伙。
殷松桥停在洞口,似乎有些犹豫。
宋酒追上,在十步外站定:“你打不过它的。”
殷松桥回头看她一眼,那神色果然没有半点痴傻,明显是恢复正常了。
“我想活。”他抛下这句话,一脸决然向洞内跑去。
这是两人第一次对话,没头没尾,摸不着头脑。
宋酒却从那寥寥三个字嗅出了鲜血的气息,但她不明白想活和杀巨蛇有什么关系,那蛇就算是妖兽,杀之吃肉吞丹也无法逆天改命。
或许殷松桥所图不单是巨蛇。
宋酒心念一转,跟着踏入洞内。
一进去,视线从明转暗,鼻尖腥臭也如浪潮般滚滚而来,浓烈到熏眼睛的地步。
与此同时,宋酒心中一动。
她感受到一抹熟悉的气息。
很微弱,时有时无,像是个幻觉。
宋酒加快步伐更往里跑。
哒哒哒,哒哒哒。
沉寂的洞口响着两人的脚步声,纵是他们竭力放轻脚步声,过于平坦光滑的地面还是响起石击般的声音,像是在提醒巨蛇,有人来了。
通道并不弯曲,一路笔直。
不知行了多久忽地出现一处拐弯,殷松桥着急往里赶,想也不想就撞了进去。
下一秒,无数小蛇从里面飞了出来。
宋酒抱剑停在后面,看着殷松桥手忙脚乱地处理那些飞射出来的小蛇。
虽然慌乱,他的动作倒是很有章法。没有兵器,便用掌风用袖摆去拍去卷那些蛇,就是脾气差了点,凡有哪条蛇被他擒住不是扬手一扯将其撕碎便是抬脚碾压。
整个洞口都是小蛇被拍碎碾碎的声音,噗嗤噗嗤,血肉遍地。
宋酒微微蹙眉。
这手法太粗糙残暴了。
照理说殷家的嫡子接受的应是正统修仙教导,殷松桥表现得却像是个偷学人家功法修炼的散修,架势有细节全无,让她不由怀疑这个世界的修士都是这般战斗风格。
再看看。
宋酒气定神闲地等着殷松桥清路。
小蛇多但威胁力并不算大,殷松桥边打边往前走,宋酒跟在后面捡漏。
从这处拐角开始,道路变得弯曲,蛇也越来越多。
刚开始是拇指粗的小蛇,往前走一段就变成更粗壮些的大蛇,不单体型变大,身上也开始出现五彩斑斓的颜色,很明显是有毒的。
殷松桥受过伤,伤口影响动作,应付得有些吃力。
但他并未开口让宋酒帮忙,始终一言不发咬牙往里冲,仿似压根就没发现身后的人。
洞内的蛇并非无穷无尽,越往里,蛇越大越毒数量也随之急剧减少。
绕过一圈又一圈后,殷松桥面前就剩下一条一人多高的大蛇,蛇身有水桶粗,蛇口大开,两只尖牙狠狠咬向他,同时蛇尾往他身上缠。
一人一蛇就在宋酒面前缠斗起来。
宋酒没理会,目光透过人与蛇往洞内看去。
在绕行第一圈后,她就发现,这个洞穴是一圈圈逐渐往内缩的趋势,有点像蛇盘起来时的模样。那么直到走到最小的一圈,里面定是巨蛇真正的巢穴。
而现在,她就站在巨蛇巢穴的入口。
那里面不知有多大,一眼望去看不到头,也见不到巨蛇的身影,不过脚下形成水流的粘液说明蛇就在里面。
这就稀奇了。
野兽生于山林,最忌讳的就是有人闯入领地。
他们在洞口处巨蛇不搭理,走到内部巨蛇也不搭理,站到它门前还不搭理,不符合常态。
宋酒想了想,顶着殷松桥怨毒的目光,绕过他与蛇打算继续往里探。
还未走进,洞内忽地传来一声嘶吼。
那声音古怪的很,既有蛇类嘶嘶嘶的成分也饱含林间野兽怒吼的声音,伴着声音而来的还有蛇尾拍打石头的声音。
砰!砰!砰!
砰!砰!砰!
整个山洞都跟着摇晃,碎石如雨,往人身上落。
坐在林间等候的薛焉等人同样听到了声音。
薛焉蹭地一下就站了起
34. 第 34 章
《剑修她天生反骨》全本免费阅读
宋酒的剑鞘是师兄师姐送她的生辰礼物。
那时候她刚入门,浑身戾气,手里的剑更是杀意满满,与人对招攻击多于防守,常常弄得自己浑身是伤,打一场歇三天。
她还记得两人送她剑鞘时说的话。
“愿我们阿酒能够炼化杀意,寻到本真,领悟自己的剑心。”
实际上,直到宋酒飞升她也没弄懂自己的剑心到底是什么。
师父说她生来无悲无喜,不染俗世,是万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
可望着她的那双眼分明是忧愁多于开心。
或许那时候,他已经预料到她飞升时的遭遇。
被关怀围绕时,不觉温暖。
而今身在另一处世界,再忆起时心间倒生出些留恋了。
蛇尾拍来,打碎宋酒的回忆,她神色一敛,长剑咣当一下撞到蛇尾上,随后借着这瞬息的停驻身体一纵,翻身跃上蛇头。
巨蛇照旧甩动头颅,蛇尾也往前,蛇芯向后,两面夹击。
宋酒双膝微弯,人如磐石岿然不动,扬手一剑环扫,打疼了蛇芯撞歪了蛇尾,她自己则脚步一踏,借着舌头的高度伸手去抓那粒剑鞘。
蛇惊怒,张开血盆大口就往宋酒身上咬。
宋酒扬手一吸,将剑鞘碎片抓在手中,同时回身一剑抵住在大蛇牙下。
蛇欲将她吞掉,竖在嘴里的剑鞘挡住了闭合的趋势。
宋酒仰掌一拍,把那两颗毒牙拍歪,而后抽出腰带一甩,缠住其中一颗猛地一拽。
毒牙被她硬生生从血肉里拔了出来!
蛇又怒又痛,长尾不断拍打地面。
砰砰砰地巨响,带动整个洞口剧烈晃动。
原先只是些碎石落下,此刻却多了石块碎裂的咔嚓声。
殷松桥站在地面仰头望去,神色很是复杂。他并未出手,就是打算等双方鏖战到筋疲力尽,再去收渔翁之利。先前宋酒借他清路,现在他借宋酒出手杀蛇,有来有往,两不相欠。
可从势头上看,那未曾化妖的蛇凭借蛮力压根不是宋酒的对手。
殷松桥看得真切,头顶的宝贝被宋酒握在手里,再这样下去,此番争斗的胜利者只会是宋酒。等她打败巨蛇,他便是出手也不会讨到什么好处。
思及此,殷松桥一咬牙,抓起地上碎石片狠狠往自己掌心划去。
他用足了力道,这一划直接深到手骨处。
鲜血从伤口处迅速溢出,殷松桥忍着剧痛手上一抓,以血为墨,在地上画起符咒。
宋酒拔掉蛇牙,正要用蛇牙当利器对付大蛇,冲她张口的大蛇猛地一缩脑袋,随后嘴巴张大头仰起,朝天怒吼。
这声音犹如狂风,将宋酒衣衫还吹得猎猎作响。
得亏她眼疾手快收回了自己的剑,否则这一仰头剑就掉到大蛇肚子里了。
没了大蛇,宋酒脚下空悬直往下坠。
她扬臂一绕,缠住周围的藤蔓,借力下滑时,听到皮骨崩裂的声音,往蛇身上一瞧,发现大蛇突然就开始蜕皮了。
原先的鳞片裂出缝隙,崭新的边缘带着金边的鳞片从中破开。
身上已有如此大变化,那颗头更是仿似重新换了一个似的。
平滑的头顶长出一根直长又尖锐的角,眼睛之间隆起一道横肉,下腹七寸处还生出两只爪子,似鸭鹅般扁平带蹼。
蛇千年成蛟。
这蛇化蛟了!
未成妖的蛇只是林间野物,张得再大攻击手段也只是与生俱来的那一套。
老虎这类能用前爪攻击的还能多些变化,蛇除却缠和毒还有甩尾外,压根没有第三招。宋酒对付它,简直轻而易举。
但化蛟后就不同了。
能成蛟便是妖,妖物有妖力开灵智,以宋酒如今修为,纵然能胜也是惨胜。
宋酒望向洞口,本想着要不然干脆直接脚底抹油跑走,却无意中瞥见殷松桥站在靠近洞口的角落里。他一身粗布麻衣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本来不明显,因着脚下有艳红符阵,身侧还围绕着淡红色的法印,瞬间就成了一团无法忽视的红光。
宋酒看看殷松桥,看看巨蛇。
肉眼是看不到两者联系的,所以她铺开神识仔细感受洞内力量的变化,发现有力量从殷松桥所在的地上往蛇身上涌入。
妖成形,蛇化蛟都是改变一生的大事。
任何生灵修炼到如此境地,都会选个良辰吉日好好突破,那种匆忙应对的多是天降机缘,大蛇既无天降先前也没有化蛟的征兆,此番变化必定跟殷松桥有关!
宋酒甩动腰带,将那本来准备杀蛇的尖牙掷向殷松桥。
尖牙飞去,被那殷松桥周围环绕的淡红法印挡住,那垂目念诵的人忽地扬眉,双眼如刀,直刺宋酒。随后一股力量从法印中爆出,将那尖牙翻转方向,奔宋酒而去。
人在虚空不好辗转。
宋酒甩出腰带,一圈圈缠住尖牙,奈何牙齿飞来的力道太强,连带她整个人都被拉往后方,“砰”地撞上墙壁。
这时,化蛟成功的蛇头一垂,蛟角追着宋酒,直插石壁。
就差一根手掌的距离,那蛟角就刺入宋酒身体里了!
宋酒垂直下坠,蛇尾却已等候多时,向她甩来。
形势如此危机,宋酒面上未露半分慌张和胆怯,甩出腰带缠住蛟角略微阻止下坠的趋势。
巨蛇追来,整个蛇腹往石壁上撞,试图靠蛮力将宋酒压死。
宋酒手臂聚力,扬手就把本命剑插入石壁的缝隙中。
巨蛇的鳞片十分坚固,本命剑刺不穿,蛇也被挡了一下,未能撞到宋酒身上。
但双方已经极为贴近,近到只剩一臂之遥。
再一个撞击,那蛇能不能撞死宋酒无法确定,却能将长剑彻底撞入石壁,到时候蛇腹与石壁紧密贴合,宋酒绝无生路。
砰——!
巨蛇撞向墙壁。
殷松桥心神一震,心中泛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她死了吗?
说不上喜,也谈不上悲。
下一秒,蛟蛇刚长出的喉咙发出喊一声惨叫,蛇身剧烈抖动,蛇尾蜷缩成卷,蛟蛇双爪虚蹬空气,整条蛇不受控制地仰躺倒去。
这蛇巨大又沉重,失控后摔倒,直接就把立在洞内的石柱砸塌。
石柱伴着巨蛇一同摔在地上。
山洞发出悲鸣,裂缝如水流般迅速贯通四周。
山洞要塌了!
殷松桥仍坚持不走,一双眼死死盯着蛇腹。
最好是两败俱伤!
他心中默念,却是事与愿违,在蛇七寸生爪的地方看到了握住尖牙的宋酒。
她也看到了他,双手一握,将那尖牙拔出。
蛇血如泉水喷涌,浇得宋酒满身都是。
宋酒置若罔闻,抬步一纵就往殷松桥这边奔来。
仿似兔子遇到老虎。
殷松桥汗毛直立,全身所有地方都叫嚣着快逃!
甚至连藏匿在他身体内试图取而代之的那缕残魂也跟着吼:“赶紧跑!”
殷松桥拔腿就往洞口逃。
待他奔出洞口,宋酒猛地一顿,浑身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