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通房婢》
1. 第1章 到世子房`中
日暮西沉,天边泣血,萧柔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京郊数十里外的庄子走回城内槐花巷的永安侯府。
她今日一日跑了十多家曾经是萧家产业的商号、庄子,帮主子从他们手里购入大量货品,却不料大家一见她来,就抓紧撇清关系,拉门关闸,把她拒之门外。
明明以前,她以萧家大姑娘的身份随爹娘前来巡视时,那些掌柜的想方设法收买小道消息获得她的喜好,各种讨好和奉承。
招待她的糕点必定是京城最难排队的那家徽记糕点铺,喝的茶水必定是最顶级的六安瓜片。
可自打舅舅被拉下马,萧家被抄家,爹娘和哥哥们被流放后,每次她路过那些商号,掌柜们都躲瘟神似的躲避,她压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
眼看着主子安排的任务又没完成,这下回去又得挨饿了。
路过西街市,看见街道尽头那座最气派的绿琉璃建筑时,萧柔想着再碰一下运气。
那座绿琉璃建筑以前是萧家在京城开得最大的翡翠玉石铺,京中不少有头有脸的贵人都光顾过,那里盛产的饰物更得过皇后赞誉,鼎盛一时,而掌管这家玉石铺的掌柜,便是由萧家最信任的管家直接担任的。
这位老管家是从小看着萧柔长大的,像她的亲人一样,对萧家人极是忠诚,想必会帮她张罗到那些货品。
可当萧柔心怀希冀跑到绿琉璃建筑底下时,却发现昔日那家门庭若市的商号,此时被拆得连门牌都不剩,一张张大大的封条,两旁曾经气焰嚣张的石狮子,此刻铺上厚厚一层灰,被缁布随意盖着,在残阳照映下越发颓落,像极了此刻被褫夺掉光芒的她。
是了,她又怎么会想不起来,赃款都是从这家商号搜出来的,朝廷已经下了死令,在没有搜出剩余赃款之前,内务府不得对这家商铺作出处理。
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但抄查这家商号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天本应是永安侯府来他们萧府过文定的日子,萧柔满心期待在家里等到过了吉时,人都没来,随后竟听见萧府商号被抄的消息。
那天她穿了一条苏绣月华长裾,那是他们萧氏从异域收得的珍贵料子制成的,此料子连皇后都只有两匹,娘亲此前有告诫过她不要太张扬,但她没听,她只想着等他来,让他看见自己漂漂亮亮的样子。
可当她拖曳着沾满尘灰的月华长裾,灰尘扑扑来到这座绿琉璃商号门前时,发现亲自来点算查抄的,就是她今日迟迟等不到的未婚夫,崔燕恒。
他一袭绯色官袍,站在石阶上,神情冷清,皎如皓月当空。
而她一衣裙狼狈,沦为泥灰。
爹娘和哥哥们被囚车运走,她也被充入教司坊之时,她才从旁人三三两两不善的言语中得知,原来当初是她坏了他的姻缘,导致微安公主和亲远嫁,最后在羌国蛮夷人榻上,被蹂`躏至死。
而崔燕恒则在这短短一年里仅靠自己赢得圣上的心,短短时日里从一个邢部科七品给事中,成了正三品大员,离入阁仅一步之遥。
他高升之后,立马调查朝中各员,不少朝中官员皆下了马,就连萧柔的舅舅,当朝一品首辅李应琦,也卷入其中一桩贪墨案中,萧家便因此受牵。
教司坊的伶人接触朝中要员较多,萧柔在学艺期间听过不少崔燕恒审案时的事。
“说来奇怪,崔世子审理李阁老的案子时,似乎格外卖力,旁的案子一头半月才查出丁点证据,可到了李阁老那案时,不到十天就查证出来了,听说是崔世子派发了所有人力,没日没夜耗在衙门,卯足了劲儿,仿佛誓要铲死李阁老似的。”
“不难怪他,听说崔世子对贺知宫那位有情,可那李阁老的外甥女硬是来破坏,后来...死了是吧,崔世子便发了狂四处找罪证,报复...”
后来没等她在教司坊正式挂牌,萧柔便被崔燕恒从教司坊拎回侯府,当小奴婢亲自折磨。
今天便有了外出采买四处碰钉,正等着回府受罚饿肚子的萧柔。
京城九月的风沙有些大,萧柔揉了一把被风沙惹红的眼眶,转身便看到曾经萧府的老管家,萧牧。
她惊喜得瞪大了杏眸:“牧爷爷!”
可萧牧看见她,慌忙转身就跑,萧柔不解,急忙提裙去追。
萧牧跑着跑着,气喘吁吁,最后实在是跑不动,才终于停下,崩溃道:“你!你别再追来了!”
萧柔一愣,大大的眼睛里漾起一波又一波热意,“牧爷爷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顺便...”
她低下头,觉得难以启齿,“想看你...能不能帮我张罗一下货...”
“姑娘,你如今身份特殊,崔世子开恩,让被查抄的萧家各商号掌事的照旧掌事,却也下了令,不许各掌事与萧氏人再有接触,不然就当同党论罪,姑娘你行行好!念在牧伯在萧家几十年苦劳份上,放过我吧!”
她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头萧牧就原地扔下一锭银子,随意打发乞丐般砸在地上,匆匆跑走了。
萧柔走过去,俯身捡起那颗碎银,用衣袖擦了擦上面沾到的泥灰,也不介意前一刻的尊严被碾,收进腰里,弯了弯唇:“好在今日不用挨饿。”
回到侯府,侯府的管事崔正问她采买的事,萧柔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什么??一件也买不到?你是怎么搞的,要知道我们永安侯府挑选下人向来严格,世子偏挑了个什么也不会的进来,衣服不会洗,洗碗碗还打破,派去当洒扫吧,半天地扫不干净,还得别人替你善后,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半个月来,都辗转过多少地方了?现在连采买都买不好!”
“你以前不是萧家大姑娘吗?买卖不是强项??”
萧柔被骂得无言以对。
别的工作做不好,还可以找人善后,可采买的好些物品都是府里急用的,眼下都要下钥了,管事的也不好给主子们交代,气得扬起一手就想给她一掌,偏她还机灵地躲开了!
“你!!”崔正气道:“关嬷嬷!把她领下去家规伺候!”
所谓家规便是用带刺的藤枝鞭二十,打完连床都下不了,第二天照样给你安排事儿。
萧家以前向来对下人宽仁,从不曾见过如此体罚之事,她不服道:“崔氏家规我有读过,但凡悖逆主子屡次不改者,才要鞭笞二十,我态度良好,也没有不受悔改,只是事情没办好,最多也就罚俸半月,当日没有饭备罢了!你不按规章,胡乱行事,不怕我告到长公主那?”
“好大的口气,这是仗着自己读过书,认识几个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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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2章 避子汤
永安侯府和长公主府挨在一起,这些时日萧柔都是在侯府这边,甚少跨越那道月门去公主府。
崔燕恒自小就跟长公主住在公主府这边,没有成家开府之前,一直住在这边,萧柔只得跟着肖姑姑过去。
公主府这边,萧柔只在第一天被崔燕恒抓回府的时候待过片刻,没过多久就被人强行换上婢女服,往永安侯府那边带了,压根就没仔细看过。
公主府这边比侯府稍大,建筑也要比侯府那边要精致许多,是温婉的徽派建筑,亭台楼榭,十步一景,夕光中格外地美,而侯府则是冷硬大气的赣派建筑,据闻都是这位崔世子后来设计翻建的。
萧柔很难想象如此迥异风格的设计,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正如她想象不出明明前一日偷跑进宫遇见他时,他还一脸温和地对她笑,怎么第二天就看见他脸无表情地带人来抄了她的家。
如果早点知道那微安公主对他如此重要,她就不会死皮赖脸往前凑的。
微安死了,她这辈子负上愧疚,也不会快乐了。
萧柔以为自己大概是被分到崔燕恒的院里当当洗衣或者是烧火的粗使丫头,不料肖姑姑却一路把她往崔世子的寝屋方向走。
廊道越来越昏沉。
萧柔有些不安,“姑姑,我是要分配干什么活啊?今日如果不用干活的话,也该去分配的直房吧?”
肖姑姑道:“我也不知道你干什么活,这得看世子安排,先带你去世子那,有什么问题你问他就好。”
萧柔僵笑一声,“好。”
推开屋门,肖姑姑报了一声后准备离去,她突然发憷,拉住她,“姑姑...”
肖姑姑拍拍她的手:“别怕,世子他待人随和。”
随和...吗?
以前她大概也这么觉得,可就在她即将挂牌,在教司坊营业的第一天,崔燕恒突然领着家中护卫踩踏上门来。
他身居高位,在城中向来守礼自持,从没传出过什么惹人非议之事,但却在微安公主传来死讯一周年的那天,踩上她的教司坊来,把她绑着带走。
那时教司坊的老鸨都惊呆了,这位朝中风头正盛的权臣,以往从不曾来过教司坊,这回第一次光顾,就惹出这么件事来,把她坊里的姑娘绑走了。
于是,弹劾的折子漫天,而他却只说那是他的个人恩怨,难道买一个姑娘不行吗?
当然是可以的,而他上任短短时日断案无数,就连皇帝明知他想报私仇,对萧家姑娘报复,也只能只眼睁只眼闭,笑道:“崔卿也如此风流。”
只有萧柔知道,微安公主是死在蛮夷人的榻上的,之前或许不懂,可后来传得绘声绘色,连抄传的绘本都出了,萧柔才知道是怎么一个“折辱”法。
当真是...让人生不如死。
教司坊好歹也是官家的,光顾的客人也多是风雅的文人和朝中官员,自然不会对她如此折辱。
她被崔燕恒绑走的那天,在车上,对上他一双漆若寒潭的眸子,她骤生惧意,曾一度认为,他大概要把她拉到大街上扔下,然后雇佣粗鄙走夫来毁了她。
可是一路到侯府,他都未见动静,再后来,就只是被当作粗使婢女罢了。
当婢女就当婢女,这比起萧柔的大多料想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对于微安公主和他,她也是有愧疚的,如果当婢女能让他消气的话,那她就当。
谁料他突然又把她从侯府领来这里,不知想做什么。
萧柔见屋里光线昏沉,主动道:“世子,奴婢先去取火折来点灯吧...”
说着她转身想走,身后低沉的声音却像一把带着钩子的手,紧紧把她拽着走不了,
“进来。”
萧柔只得小心翼翼地进去,幸好此时还是黄昏,门廊处还有光透进。
随后他又沙沉道:“关门。”
她把门关上后,屋里显然一下子昏暗了不少,她只得尽力适应着这里的昏沉,辨认着世子的方向往前。
小心辨认着挪前,不料却碰到一个凳角,被人一把拉着往下躺去。
天旋地转间,萧柔感觉腰部仿佛磕到哪个犄角,被撞得吃痛一下,咬紧牙关不敢吱声。
身上突然被沉沉压下,有股清冷的松柏木气息,萦绕在周侧,因为视线不佳,感官和嗅觉被加倍放大。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忍受着他粗粝指腹在她颈项间摩挲的刺痛,崔燕恒虽是文人,但也习武,指腹上的薄茧是握剑握出来的,磨人挺疼。
“奴婢...奴婢不知...”萧柔心跳得飞快,冷吸着气,缓缓避开他的摩挲,却被一下捏住肩膀固定。
“今天,是她生辰...”
原来,今天竟是微安公主生忌。
“世子...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爹娘和舅舅做错了事,你秉公处理,我不怪你,如今我被你收入府中当奴婢,给崔家做牛当马就当是赎罪了,人死不可复生,希望你看开点...”
不料却得他阵阵冷笑,“你爹娘这么同你说的?”
萧柔点头,“爹爹娘亲说是他们做错了,你是秉公处理的,叫我不要恨,我没有恨你,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微安公主。”
“你别提她!你不配提她!”
萧柔闭嘴了。
“你知道微安是怎么死的吗?”
是的,她知道。
“微安死的时候,那些蛮夷也没放过她,拉着她的尸首轮下去给下一个人,一整个营的人!!你说都成了尸体了他们怎么还下得去手??”
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萧柔也能想象他此刻目眦欲裂的模样。
他紧掐着她的脖子,直到她喘不过气,慢慢放弃挣扎。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放弃抵抗,他手一顿,陡然把手松开。
她得了喘息,本能地大口大口吸着气,溢着泪咳个不停。
没多久她感觉自己肩膀一痛,是他的牙齿咬了下来。
他倒是一点也没留情,萧柔都感觉自己肩膀都要被他咬穿了,阵阵锥心刺痛,她却只能咬咬牙闭眼忍受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漆暗中隐约可见他弧度优美的唇角流着暗红的液体,那是她的血。
他抿唇擦掉,一双漆眸盯着她。
“你想走,还想带上府上的马钊离开,你要嫁给他,是吗?”
萧柔一愣,他怎么知道?可转念一想,那日在马厩附近好像有看见绿色比甲的婢女从旁边经过,那是公主府的服饰,大概是他早就派人来盯着她吧。
“我...我不过是随便...”随便发泄说说的。
“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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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3章 遭嫉
虽说因为微安公主的事,无论他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但她明白,侯府是绝不会要一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他们萧家虽然没有姨娘什么的,但以前她认识一些时常奉承靠近她的官家闺秀,她们家中总有一些生母卑贱的庶出姐妹,那些庶出孩子过得连牛马都不如,还得被正室的孩子折辱。
那个场景,她只消一想就浑身冷战。
更何况,她若不幸有了崔燕恒的孩子,他知道后,怕不是会把她连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杀掉吧,又怎么可能放任它出生?
崔燕恒毫不顾念情面,把舅舅往死里判刑的时候,萧柔不是没有恨过的。
后来她从教司坊出逃,来到舅舅的刑场,她哭着问舅舅,事情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有贪墨。
舅舅跪在那里,两鬓斑白,沉稳如山,脊背挺得很直。
当朝首辅,门生遍天下,可他行刑,竟一个来相送的人都没有。
萧柔也就渐渐接受了,舅舅贪墨的事实。
他沉哑地开口,“小柔,舅舅是做了错事,要为自己作过的恶承担结果,一死以赎罪,小柔记得,以后凡事谨言慎行,不要步舅舅后尘啊...”
可是太迟了,她恶已经作下了。舅舅不知道,她央求他去陛下处求那婚旨之前,已经去见过微安公主一次。
所以,她也有她的罪要赎。
萧柔吸吸鼻子,手臂圈住自己双腿,眼眶泛红。
·
萧柔以前时常跟着七个哥哥一起外出经商,体质向来不错,吃过大夫开的药,躺了一夜后,基本上没什么了,只是身上的外伤看起来还吓人,需要上药。
肖姑姑便开始帮她安排房间。
“以后你住侧院后面那一排的房舍里,跟着喜儿、珍儿她们一起负责打水。”
打水这个她会!以前在萧府她看过飞墨打水!萧柔眼睛都亮了。
她带着仅有的几件衣裳包袱回自己下房放好后,就跟着喜儿、珍儿一起出去打水。
喜儿和珍儿还是个梳丱发的小孩,她们没见过萧柔这么长相明艳的姑娘,一路上都巴巴地盯着她看。
“柔儿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会成为世子的通房吗?”喜儿傻傻地问。
萧柔顿住脚步,笑容尴尬。
这时其他房中有洗衣的奴婢早早坐在院里洗衣,一听小丫头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先是下意识都往萧柔的脸看,看完便轻嗤一声,停下手里的动作。
“真是个没见识的丫头!你以为世子通房那么好当的吗?”
“世子就算要挑,也只会从兰竹苑那边的姐姐当中挑,又怎么会挑我们偏院做粗活的丫头呢?”
“更何况,世子来年就及冠了,这些年来一直修身养性,听说公主殿下给他安排了几次通房人选,都被他打回头,大家都说他对微安公主至情至圣,守身如玉,现在人死了也许终身不娶,也不会碰旁的女人了。”
有人提起微安公主的时候,被几个大一点的丫头轻斥了一声:“忘记姑姑怎么说了,府里不能提微安公主!”
那几个被喝斥的丫头横了萧柔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道:“自恃有几分美貌就心比天高,小心摔死你!”
萧柔只是笑笑,“是,是,几位姐姐说的是。”然后就急忙拉着喜儿珍儿走了。
喜儿和珍儿还在抱怨:“柔儿姐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们说话,你明明是直接从世子的院里过来的,可比什么兰竹苑的姐姐要厉害多了。”
萧柔哑笑:“从世子院里过来就是厉害啊?”
“那当然,”喜儿一派得意,“肖姑姑可都同我们说了,柔儿姐姐你是世子亲自带进府来的,让我们都不要怠慢,我觉得柔儿姐姐你肯定是世子自己选的通房。”
“对啊,我跟喜儿都没去过世子院里呢,听说世子院里的奴仆都是一人一个房间的,可大了。”珍儿羡慕道。
她们说话期间,萧柔已经把水桶放下井去汲水了。
她回想着以前在萧府无意中有次看飞墨打水的情景,小心翼翼把绳子摇下去,只听“嗵”一声响动,汲水的桶竟直接掉进井里,飘在水中了。
“呀!柔儿姐姐!打水不是这样打!你得把桶柄那个铁扣先扣上呀...”
珍儿急道。
这时,井旁出现几个刚刚路过洗衣地遇上的那几个大丫头。
“打个水都不会打,你到底是从哪个院过来的?”站在中间那位头簪红花的的丫头用不善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柔儿姐姐她是从世子院...”喜儿正要开口压她,结果被萧柔一把捂住口。
“小丫头胡说八道,几位姐姐,妹妹先前是在侯府那边做粗使丫头的。”萧柔笑道。
“世子院中?”那簪红花的丫头皱起了眉,“世子院中多是婆子和小厮在伺候,只有两位姐姐在账房管着账本,从未听说过像你这样的丫头,你不会是别的院里的丫头,跑去世子那爬床不成,被罚过来当粗使的吧?”
萧柔心里着急井里的桶,没心思应付这些人。
“喂!莲香姐姐在问你话呢,你捞什么水桶啊!”旁的大丫头推了她一把,手里的绳索一下被撞开,也掉进井中。
“啊...这下惨了。”萧柔发出唉声,趴在井边看水桶。
那簪红花的大丫头觉得她态度很不尊重,气道:“我好歹是个青衣丫头,专门管着你们这些布衣的,问你话不应,是瞧不起我是吧?真以为自己凭着几分姿色,定能爬得上世子床了,可以目中无人了是吗?”
见萧柔又挑竹竿去捞桶,干脆几个人挡在她面前,一人夺了她竹竿,一人揪着她衣襟,一人掐着她的脸,拍了拍:“喂,问你话呢?”
萧柔忍无可忍,干脆将她们一把推倒:“你们不要再一个个质问我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了!世子了不起啊!什么通房谁爱当谁当,老娘还真不稀罕了!”
簪红花的丫头被推得头发沾灰,爬起来就往外班人。
萧柔一个再加上珍儿喜儿两个,也敌不过一群丫头。
最后她头发微散,手背被撕出几道血痕,被好几个丫头如临大敌一样架着在井边。
而反观抓到她的那几个丫头,和地上躺着哭的那几个,一个个鼻青脸肿,发髻蓬乱,衣裳凌乱。
“这么喜欢捞桶是吗?”那头上红花沾满灰的青衣比甲丫头扶着腰一瘸一拐来到她跟前,命道:“给我扔下去!”
萧柔被扔下井后,挣扎了几下就直挺挺地往下坠,消失不见了。
几个丫头见了,慌急道:“莲香姐姐!人...人溺下去...不..不见了!”
喜儿和珍儿一听,哭着推开众人,扒到井边:“你们杀人了!你们杀死柔儿姐姐了!我要告诉姑姑!”
莲香也慌了,“怎...怎么会呢?这口井明明水深不到胸口...”
不过,前儿刚下了雨,谁也说不准水位升了没有,万一刚好没过人呢?
“来...来人...有人掉井了!!”
其实井水还真没没过胸口,萧柔被扔下去,没挣扎几下脚尖就触碰到井底了,同时也发现井侧有一个缺口,她心念一转,打算演一场戏,便大吸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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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4章 通房
萧柔目光小心翼翼越过肖姑姑身后,发现果不其然,廊道那边就立着一个清隽卓然的影子,与深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她心头不由一突,今儿出师不利,也不知道刚才她跟两个小丫头开的玩笑话有没有被他听见。
于是,萧柔便在喜儿珍儿二人盲目崇拜的目光下,步步沉重地往龙潭虎窟走去。
“世...世子...”她磨磨蹭蹭走到崔燕恒身边,福了福礼。
那个影子一直不说话,良久才清冷出声:“你是水龙王?”
果然...还是被他听去了。萧柔闭了闭眼。
对方静静地觑着她半湿的头发,从井里捞出后虽然更换了衣裳,但头发却没功夫擦一擦,吹了一夜冷风,发丝还未完全干透。
“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说完,对方不等她拒绝,转身就走,摆明了让她跟上。
初秋夜里风冷了几分,萧柔穿过门廊时被过堂风吹得瑟瑟发抖,抱臂圈紧自己。
世子往前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下,对旁边的侍从开口:“披袍。”
那侍从转头望了望后方跟着的,衣着单薄的萧柔,解开身上衣袍给她。
她正要接过,却突然被那人冷声打断,“披袍是给我。”
萧柔这才发现崔世子身上那件软缎织锦披风撕破了一角。
崔燕恒脱下外袍换过,随手将换下来的软缎织锦披风往萧柔脸上一抛,把她兜头盖住,带有他体温和气息的披风为她阻隔了冷意。
“你要不要,不要扔了。”这句类似“那个谁,顺便帮本世子处置了”的话听在萧柔耳中,格外刺耳。
她抿了抿唇,笑着挤出一句,“世子放心,奴婢会帮你扔了。”
他听了她的话也没多大触动,面色无恙地“嗯”了一声,继续转身往前,他腿长步履迈得大,没过多久就远远抛离萧柔。
萧柔也没有那虐待自己的癖好,衣服自然先好好披着,等回去了就帮世子爷扔掉。
身子刚好没多久,今日又在井里泡过,虽然有披袍裹着,但一路也吹了不少冷风,她已经隐隐又觉得身子有点发烫,体力有些不支了。
“姑姑,世子他到底想带我去哪?”
肖姑姑以为她只是有些累,“姑娘再坚持坚持吧,世子他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对啊,他不是坏人,她才是,而他就是专门来惩治她这个坏人的。
萧柔内心嘀咕。
没多久来到一个院落,她看见世子在那院子门口停下,听得里头阵阵惨叫和水花扑腾声。
这时她内心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该不会是带她来刑场的吧?然后她迷迷糊糊地心里又想,带她来刑场也好,早日把罪赎完,她好早点解脱。
“姑姑...这里面怎么了?”还没走到崔燕恒身边,萧柔就低着头去问肖姑姑。
肖姑姑告诉她:“里面是一排排注了水的枯井,里头那些惨叫的,就是莲香和几个莲香手底下的丫头,她们正被人用绳子拴着脚,往井里扔,扔完重新拽着绳子拖上来,重复地扔。”
萧柔听着叫声心里不由一抖。
“所以你们世子刚才走了的几个时辰,就是盯着人给枯井注水?”
“可是为...为什么呢?”萧柔总不会自恋到认为崔燕恒在替自己报复。
“姑娘自己问世子吧。”肖姑姑叹息一声。
“知道她们错哪了吗?”崔燕恒如鬼魅般从夜色中走出,一步步朝她走近,肖姑姑他们见状退远了一些,把地方留给他们。
“那个青衣的,是个二等丫头,她没管好底下的人,随意提她名字。”他幽冷道。
萧柔这下想起来了,今儿她带着喜儿珍儿经过洗衣地时,有好几个丫头提了微安公主。
所以,就该遭此折磨吗?
萧柔耳边还在回响着院里丫头凄惨的叫喊,在静谧的府里显得格外瘆人。夜里井水寒刺入骨,被拴着腿不断地抛掷,磕着碰着,头破血流,还得继续往井里扔。
这可比带到长公主处发落出府要严重多了,这是...会死人的!
“你...定要如此吗?”对上他那一双寒眸,萧柔齿间冷得发抖,“她死了...大可折磨我,她们...可跟这件事没多大关系啊!”
崔燕恒眸里噙着一丝冷笑,“她们欺负你,你还帮着她们?你放心,我最不会放过的人,是你。”
话语从他口中咬出,那一派冷艳恶鬼的模样,已经让她想象不出昔日那个白衣无暇,清风朗月的温润男子了。
“你...你要怎么不放过我...我都...可可以...”她嘴里说着可以,双腿却下意识后退,最后退至院墙边,被他困在墙角,避无可避。
“你不稀罕当通房是吗?觉得当通房很辱没你萧家大姑娘的身份?”他把她圈禁在双臂之间,逼着她直面他。
“既如此,那我还非就让你当这通房了,正好让母亲那边消停一下。”
说着,他低头,萧柔脑袋昏沉,恍惚间,脖子又被人咬破,颈动脉处疼得“突突”直跳,人终于昏了过去。
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小丫头告诉她,她已经昏睡三天了。
是先前的伤没有好全,加之这次又在井水中泡过,在夜风里跪了半宿,病情一下子就凶险起来,一连昏迷了三天。
肖姑姑得知她醒后第一时间端着药碗进来。
“萧姑娘...”她眉头深皱。
回忆起她昏倒的那天夜里,崔世子抱着她,走过来质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吃过药后仍然不醒,连大夫也有些奇怪。
“萧姑娘,来...服药,你现在感觉如何了?”肖姑姑一手支着她,给她喂药。
“不敢...劳烦姑姑,姑姑,你又花钱请了大夫给我看吗?”她感觉有气无力,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的。
“萧姑娘,你身子虚,旁的事先不要理,调好身子要紧。”肖姑姑宽慰她:“更何况,这次请大夫是世子的意思。”
萧柔听说是世子同意请大夫的,心安定了。也是,若她就这么轻易死了,不是便宜她了吗?他还怎么报复?
她哂笑了一下就接受了,“嗯,世子掏钱,反正不用我钱。”
“还有,”肖姑姑把旁的人遣走后,拉着她小声道,“萧姑娘先前让我帮忙弄了避子汤,这件事我还没跟世子禀报...”
萧柔一听,慌忙坐直身子道:“别告诉他!”
“我知道,以萧姑娘你现在的处境,要是让世子知道此事,少不得要怪罪姑娘你,但是,大夫给你诊脉后说了,萧姑娘你之前身子状况还算不错,可这次给你诊过却发现差了不少,还询问我,你是否有擅自进食过大寒之物,当时世子在旁,我不敢说。”
“避子汤乃大寒之物,亏人气血,姑娘应当是服了,又受寒,才会如此严重。此事我若不禀报,大夫就不能对症了。”
“可若姑姑你禀报了,世子就知道了呀!他这么厌恶我,要让他知道我擅作主张,不说会否把我往死里折腾,连累姑姑受罚我心里不安呀!”萧柔急忙道。
“好孩子...”肖姑姑抚了抚她后背,“可你身子要紧,世子也从未说过让你服用避子汤,你何必要如此伤害自己身体呢?下回你就是再跪下来求,我也断不能再答应你了!”
肖姑姑这话让她恍然想起,她昏倒之前崔燕恒说的那句话。
他说,她不稀罕当他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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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5章 光被打碎
屋外那道寒冷刺骨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直盯得她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萧柔被当场抓包,而且还是世子亲自抓包,此刻内心别提多惊慌。
加之胸`脯和腰也磕得生疼,等外面的人进来抓她时,她泪光点点,一手捂着不盈一握的纤腰,一手揉着某波`澜壮`阔的风水宝地,看得人脸热。
崔燕恒进来一见,立马皱了眉头,“都滚下去!”
“是...”
前来抓她的小厮慌忙退出屋子。
他盯着她,那双森寒的黑眸里满是不悦。
珍儿和喜儿见状立马也给世子福一福身就退下了,屋里只剩疼得走不了的萧柔和崔燕恒。
“世子...那...那奴婢也先滚...滚了...”萧柔强忍着疼出来的泪水,揉着痛处扶着腰侧身就要退下。
“站着,”他叫住她。
“有那么痛吗?”他皱眉,“你揉什么揉...”
“不庄重!”
萧柔眨了眨眼。
“是...是...奴婢不揉了。”
她乖乖垂下手。
气氛继续冷凝,随即他又道:“能走吗?”
“还...还能。”
“自己把东西搬一下。”
萧柔突然感觉他好像没刚才那么冷了,又或许是自己错觉,随即她会意过来他在说什么,内心嚎叫一声,慌道:
“世...世子!那个...今天奴婢还有活没干,那个...那个月儿今天病倒了,金嬷嬷那里急用水,奴婢...”
面对世子冷得随时会把人冻伤的眼神,她后半截话直接噎回喉。
“萧柔,你有什么资格?”他冷冷一笑,“你已经沦为婢子了,凭什么还想有选择的权利...”
“微安她是公主!可是呢?她能选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做!你告诉我!”
面对崔燕恒声声掷地的质问,萧柔错愕了一瞬。
试问京中有哪个姑娘不想嫁给如珪如璋、白璧无瑕的崔世子?以前萧柔也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
只是别人没有那个条件接触和靠近,而萧柔仗着自己舅舅是当朝大首辅,自己又是第一皇商萧参的女儿,可以出入宫廷,便肆意制造机会靠近他。
那时她已经有所耳闻,崔世子对贺知宫那位不受宠的微安公主有些不一样。
微安公主生母生前是个位分很低的小答应,宫婢出身,是安贵人身边的洗脚婢。后来无意中得了圣眷后,遭安贵人嫉恨,设局多番挑唆陷害之后,皇帝也渐渐厌弃母女,最终将微安母女扔到贺知宫后就不闻不问了。
这些年,崔世子一直十分关照她母女,尤其在微安她娘走后,她曾多次被宫里的太监宫女欺负,世子当时引经据典在朝中写了一篇赋论明里斥责宫中的这种行为,实则是为微安公主正名。
后来那些欺负微安公主的宫女太监被狠狠惩处,贺知宫里的生活才慢慢好了起来。
可微安和常答应的事一直是宫中视为禁忌的事,这样身世的公主注定是和众星拱月的崔世子不相配。
萧柔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会一直对崔燕恒抱有希望的。
“崔燕恒,你别再惹长公主生气了,她是你母亲,自然希望你好,不愿意你再接近微安公主...”
宫廊中,身穿樱草色长裙的少女一路追着前方一袭雪衣的男子身后跑。
“你的亲事是关乎永安侯府和长公主府的事,自然不能任由你,我理解你心疼微安公主的心情,因为我也...”
“反正,这件事陛下既然拒绝,你就别再惹他生气,另外再寻一个人选。”
“如果...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微安公主,不若找一个,愿意同你假成亲的人,等这件事结束,微安公主没有中选,你就可以同这个人和离,想必那个时候陛下也没理由再拒绝你了。”
少女笑容璀璨:“你觉得,我同你假成亲怎么样?”
萧柔起先的确是想着帮崔燕恒,因为是真心喜欢他,不想看到他和长公主闹得厉害,不希望他难过,为此那段时间她还特意把自己的人送进宫给微安公主用,目的是为了帮微安公主教训些宫里狗眼看人低的太监宫女。
那段时间她和微安相处得很好,像闺蜜一样,二人一起相互分享着崔燕恒的事,会在一起聊得很开心。
她喜欢崔燕恒,也很喜欢微安,她曾经真的有想过,牺牲自己幸福,帮助这对有情人。
可当她从舅舅口中得知,微安公主的秘密后,恍然觉得,自己的成全或许会毁了两人。
微安公主是常答应同永安侯爷有过不堪的一夜后,生出来的。
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只有长公主和皇帝,死去的常答应,还有替皇帝料理此事的舅舅知道。
就连永安侯爷自己都蒙在鼓里,真的以为微安公主出生在惠正十二年。
舅舅告诫她,此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尤其是世子自己,还有微安公主。
萧柔万分纠结之下,只能再进宫一趟。
那天,微安看出她心里有事,一直追问她。
她思想斗争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同微安道:“安安,我喜欢崔燕恒,很喜欢很喜欢。”
“我知道呀。”微安柔柔地笑了,“你已经同我说过很多遍了。”
“不是那样的...”萧柔抓腮挠头,都怪她第一次去找情敌时,就被情敌的气质折服,那时她一面对微安说着挑衅的话,一面又忍不住脸红,最后变成隔三差五去看她,都是去给她送衣物银子。
“这次我...这次我真的,真的要从你手中抢去崔燕恒!”
她藏在大袖里的手一直在颤抖,“我同他商定假成亲不错,但我那是有私心的...我...我打算成亲后近水楼台,所以...你还是不要等他了,我和他现在关系越走越近,成了亲应当也会拉近距离,而你...”
“你和他一起,只会害了他,长公主不喜欢你,陛下那么宠爱他这个臣子,也不会让他和你在一起的,你...死心吧。”
那一刻,她看见微安公主那双澄澈好看的眼眸里一点一点失了焦,光被打碎。
没多久,就听闻微安公主在羌国皇子前来选妃当天,没有穿上她帮她准备的,用来劝退羌国皇子的丝桉草织的衣裳,结果被选上。
她得到消息的时候,惶恐地跑去质问她的哥哥们是否有给陛下捐银,哥哥们相觑一下,叹息着告诉她:“柔柔,是时候告诉你家中的一切了,近些年,你看着我们萧家好像不错,但其实...唉,你替微安公主撑腰,给陛下捐的那笔银子,我们萧家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
“怎么会?账本我才看过...”萧柔瞪大了眼睛,“我说要跟微安公主义结金兰,要她年年陪我一起过中秋节,给陛下捐军粮,陛下才肯看在我们萧家份上保下微安的...你们!你们竟然没捐银!”
微安公主就这样被选上了,和亲到羌国去。
再后来,就是微安惨死在异乡的消息。
回想起过去种种,此时萧柔面对崔燕恒,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当初倘若不是她信誓旦旦说能帮到二人,倘若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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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6章 伤害
萧柔有些紧张,以至解腰带的指尖都在发颤。
微安是在羌国军营被人轮`番折`辱而死的,伯仁非她所杀,却因她而死,换作旁人是她,她还有功夫义愤填膺替那人说一句,“凭什么微安所受之苦,要由世子来加诸于她?”
对不起微安的人是她,便是要她一命偿一命,下辈子做牛当马还都行,凭什么随意遭他如此凌`辱?
可她每每想起微安那个失焦的眼神,想起崔燕恒带着恨的寒眸,她就没法这么说服自己。
终归亏欠过别人的,心里头巨大的愧疚压得沉甸甸的,喘不过,提不起气性来。
崔世子站在衣桁前等了许久都不见她过来更衣,收起手里的公文,转身一看。
这一眼看得瞳孔骤缩。
语气也更冷了:“你干什么?!”
萧柔此时身上只剩下雪色通透的里衣,襟口微散,脸带薄晕,崔燕恒又想起她白天时用手揉按被撞疼位置的情景,眉心一压,匆匆错开目光。
“是让你帮我更衣,你这是做甚?”
“就这么下作,上赶着给男人当玩物吗?”
他这话一落,萧柔顿时脸红耳赤,捂起襟口的位置无地自容,“明明...明明是世子你...”
她怒嗔完,慌忙穿好衣裳过来伺候。
在给世子更衣时,二人靠得很近,她感觉到他一直在用戏谑的眼神看她,以致她脸涨得通红,又怒又羞,始终不敢抬眼瞧他。
“萧柔,你恨我吗?”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她刚想开口,她有什么立场恨他。
“按照律法,你舅舅本应处斩便可,可我恨他,不想他死得太轻易,故而多加了些莫须有的罪名。”他道。
萧柔的笑容僵住,唇角一直在抽搐,一颗豆大的泪珠生生从眼眶掉落。
不过她极快地用手指按了按眼角,很快表情就恢复如常,继续帮他穿衣,还弯着眼恭顺道:“世子待会需要用点夜宵吗?奴婢让厨房准备...”
“怎么,你这都能说服自己不恨?你舅舅生前无儿无女,不是最疼你了?听说他行刑那天你去了,亲眼目睹最疼爱自己的舅舅如何惨死,你会不生恨吗?”
“这样看来,李应琦也挺惨的,教授过的门生遍天下,最后竟是死在自己学生手里,而他那个最疼爱的外甥女,为了能在仇人手里苟活,竟毫无气节地在仇人面前宽`衣解`带,你说你舅舅死得窝囊不窝囊?”
“够了!!”萧柔眼睛憋得通红,抬起头双手直接推他,“崔燕恒你不就欺负我心里有愧吗??可我不欠你!!”
她的手立马被抓住,“你不欠我?萧柔你敢说,你当真不欠?不欠的话你在这里干什么?讨好我做什么?”
手被禁锢住,她就用腿狂踢他,怒吼:“崔燕恒,我以前真是错看你了!!一直以为你温文儒雅,是翩翩儿郎,正人君子,殊不知你烂心烂肺,亏我舅舅生前那么器重你!对你多有提携!!”
她不管不顾地,错乱中他似乎被她踢中,闷`哼一声旋身将她压在书案上,案上的笔墨纸砚砸落一地,地上大片大片晕染。
“烂心烂肺?”他在她上方压制着,她越恨他,他就心情越畅快,勾唇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舅舅做了什么,你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萧柔,这是你萧家和李家欠下的,不能怪我。”
“你要恨就朝我一个人来!!”萧柔头发如绸缎般铺散在案几上,暗夜流光里倾泻千里,眼泪一点点涌出、滑落,
“是我骗了你和安安,我不该对你心存觊觎,答应过你们的事出尔反尔...这一切你大可朝我来,跟我舅舅和家人有什么关系呢?”萧柔泣不成声,边哭还边控诉:“我当初就不该喜欢你!!真恨我自己瞎了眼!”
“萧柔!!”他突然暴喝,“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和微安有多信任你吗?这是生死攸关的事!”
“我错了...”他突然失笑,“我怎么就笨得...把我和微安的事...就这么信任地交托于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萧柔一直在哭,而他也一直在笑,苍凉地笑。
“你冲我来...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她哽咽着,嘴里还在骂,“是男人你就不该迁怒旁人,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下作小人...”
“你这么禽`兽不如,安安也会后悔,觉得错看你的...你这个人`渣、渣`滓、败类...”
“你...啊!”在一声吃痛声中,她被咬住了耳`垂,痛得瞪大眼睛。
“你...你...”她的泪还在不断滚落,他的手一直不松不紧地握住她脖子,咬了一会,直到耳垂处泌出血珠,他才松口,舔了舔那滴血珠。
姑娘的耳`垂白皙莹润,连耳洞都还没有,是因为她格外怕痛,家里人纵着宠着,便由着她不穿耳,可如今,却多了一道难看的齿痕。
崔燕恒松开口后,还一直不紧不慢地舔着那个伤口,除开那天夜里毫无前`戏可言的事外还无知得很的姑娘,哪里经得住他这般。
陌生又颤`栗,怎么都感觉他在故意羞`辱。
她又羞又愤懑,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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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7章 惩罚
一开始听兰儿说世子的耳`垂被长公主看见时,萧柔内心还“咯噔”一下。
长公主作为长辈,以前待她还算不错,她进宫去跟皇后娘娘请安时都会见到她,那时她很拘谨,老是怕自己心直口快的性子会得罪皇后娘娘,每当她看见皇后露出不悦的眼神时,长公主总会在旁笑着替她解围:“小姑娘是喜欢你话才多呢,看你把人家吓的。”
后来陛下赐下婚旨后,长公主也时常给她送东西,表现出对她这个未来儿媳的喜爱。
而她现在,竟然把长公主唯一的嫡子,耳朵“咬掉”了...
但当兰儿挠着头纳闷说,世子自己给长公主说是被牢里犯人弄的时候,她心情很复杂。
崔燕恒那么憎恶她,怎么会突然帮她隐瞒的?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至少觉得松一口气。
可是到了下午,长公主身边的赵嬷嬷突然过来,请她到长公主院中去。
萧柔那时已经站得脚麻,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抬腿走出房间时,差点栽倒,幸得嬷嬷搀扶。
见到长公主时,长公主正坐在院里喝茶。
她指甲上戴着长长的指甲套,正雍容地端起茶盏轻抿,甲套上的宝石雍容闪亮。
萧柔跪在她面前,好久都不曾听她叫她起来。
明明以前长公主不等她行礼,就会立马笑着走过来把她拉起了,而现在,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场所,在这个位置上看长公主,萧柔却看见了她以前从不曾见过的一面。
原来,那个对她没什么架子的长公主,也可以像皇后娘娘一样,威严、冷漠,让人敬畏,从前之所以没见过那样的长公主,是因为那会儿萧家还是长公主得罪不起的对象。
“世子抬了你做他的通房,可本宫认为不妥。”
过了好久,久到萧柔以为自己真的是透明的时候,长公主才幽幽说出这句。
“回...长公主殿下,奴婢自知配不上。”
“抬起头来。”
萧柔应言抬起。
中午的时候,她曾叫了世子回来陪她用膳,那时就觉得他戴着一个耳套怪可笑的,趁他不备掀开一看,竟发现左耳下方的耳`垂上出现缺口,那样子是被什么咬掉了。
她大为震怒,身为她唯一的嫡子,他怎么能破相呢?
于是立马询问是何人所为,崔燕恒却告诉她,是一早起来去牢房时,被作乱的犯人咬掉的。
长公主当时是装作信了,可事后却差人去牢里询问。
那伤口一看就不是早上才弄的,可昨夜他回府时管家看见他耳朵是完好无损的,怎么到了第二天就成了这样呢?
于是长公主把目光锁在了崔燕恒新收的那个罪婢身上。
她是没有同意他收这个罪婢当通房,但他坚持,且考虑到他年纪确实大了,旁人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打酱油了,可他连一个侍寝的丫鬟都没有,她还是会担心,所以才会同意的。
现在一看这丫头耳`垂上的咬痕,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是你,把世子弄伤的?”
萧柔一愣,支支吾吾起来:“奴婢...奴婢...”
看着她长睫轻颤如蝶翅,长公主道:“够了,世子不懂事,行事多有荒唐,他不该把你带进府,以后你就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萧柔又是一愣,眼神淬出些惊喜:“谢...长公主。”
长公主见她如此反应,反而郁闷。本来当世子通房是府里所有婢女可望不可即的机会,日后可能有机会成为妾室,把她弄来身边伺候也不过是做一些洒扫一类的最低等婢子做的事,她以为她会埋怨。
这姑娘怕不是个傻的。
“本宫向来赏罚分明,也绝不允许有人公报私仇,以后你跟着本宫,只要不犯错,本宫不会亏待你。”
“可你这一次冒犯了世子,害他破相之事,本宫不能不跟你算,就罚五十藤杖,跪三天三夜思过,你去嬷嬷那领罚吧。”
长公主话一落,萧柔脸上笑容立马僵住。
五、五十藤杖下来...她还能活吗?
可是一想到自己确实一时冲动,犯下这种伤害主子的大罪,本来就要打杀的,现在只是杖责五十,熬过去就能摆脱世子,以后待在长公主身边,戴罪赎罪就好了。
这么一想,她突然又有勇气了,袖下圈起拳头道:“是,奴婢遵命。”
她刚要撑着膝盖起身,出去领罚,就见门口处,崔世子身上官袍都来不及换,气息不稳地赶到,跨进门槛的时候长吸口气修正呼吸,整理衣袍然后进来。
路过她身旁时,目光冰凌一样会直穿她身体似的,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可等他施施然来到长公主面前见礼时,人立马就变了另外一副面容,又成了大众所熟知的,温文有礼、偏偏儒雅的崔世子了。
“母亲,儿听说你把我院里的通房要了过来?”声音明明是温润好听的,萧柔听了却莫名呕心。
想当初她也是被他这温柔富带磁性的声音蛊惑了,谁知道他这人骨子里是冷血的!
长公主向来是满意她这个儿子的,没什么特殊情况也不想为一点小事破坏母子感情,她笑道:“不过一个小通房罢了,看把你紧张的。母亲是想着在府里日子过得乏闷,这个萧姑娘以前也颇得我喜爱,就要过来解解闷了,你放心,母亲已经给你准备了几个新的通房,样貌才华样样出众,你定会满意的。”
“母亲,”崔燕恒道,“母亲在府里过得乏闷,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做不称职,以后儿会像今天一样时常抽空过来陪母亲用膳,但儿这个通房...”
他眼神温和中带三分凉薄朝萧柔看过来,“她粗鲁莽撞,唯恐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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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8章 不能自已
世子新收了几个通房的事很快在府里传开。
大家都以为世子开窍了,一些处心积虑的丫头便多了,她们或精心打扮守在世子每日途经的地方,或借故靠近世子居的碧落院。
萧柔在永安侯府办差时曾认识过几个婢子,晴雪和风雪。
她们趁着每月到长公主府领月银的功夫,偷偷徘徊在碧落院附近,想趁机看能不能偶遇萧柔。
那天萧柔正好去库房替世子领东西,从前院经过,院门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便趁机把她叫住,“柔儿!柔儿姑娘!”
萧柔以前在永安侯府时,这二人都没怎么跟她说过话,对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现在突然那么亲热地喊她,倒让她感到惊讶。
“你是...梅雪?”
“我是晴雪,她是风雪,你忘记啦,以前你在侯府那边当烧火丫头时,差点把后厨烧了,我跟风雪给你善后的。”
这么说来她好像有点印象了,可她记得是她自己把火灭了,然后有两个丫头冲进来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还威逼她不许说出她俩偷懒的事。
“啊,我想起来了,那次以后我就走了,换了新人来,你们现在还有把工作推给新来的丫鬟做吗?”
晴雪和风雪一听,脸烧了起来。
“咳,我们今日来是顺便带了礼来探望你的,你怎么这么说话!”晴雪胡乱把怀里一把果子塞给她。
萧柔却不敢去接,后退了一步,眼神探究,“你这...该不是在哪个院里偷摘的果子,正急着处理吧?”
“胡说什么?!不领情就算!”晴雪恼羞地收回来。
风雪笑着讨好道:“柔儿妹妹,听说你是第一个成为世子通房的人,最近世子是不是准备多收通房啊,有没有什么条件啊?”
萧柔心中了然,原来是为这个。
她想不明白就崔燕恒那样的人,怎么还值得大家这么前赴后继地想要当他的通房,若他真的能多宠`幸别的通房,她自然高兴。
问题是...长公主给塞来的那几个通房,至今仍只是个摆设。
崔燕恒这人性子淡漠,用情专一,他只是对微安公主用情专一,对她只是因为泄`愤、报复,除此以外,他绝不会再碰旁人。
就连那天他惩戒式地在花木间恶意吻她,吻完就厌恶地用帕子擦拭自己嘴唇,厌恶得连擦拭过的帕子都扔了。
她就真的很纳闷,这样两败俱伤式的报复是不是真的有意义,既然那么厌恶,何苦要这么恶心自己?
大概是他对她的恨意已经重得无处安放,这才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把自己也折进去。
但微安她如果看见了,她那么喜欢的世子变成这样,真的会高兴吗?
这一天,世子很夜才回来,夜得萧柔已经睡下了,又不得不被他叫醒前来伺候。
“奴婢见过世子,”她声音慵懒沙哑,嘴角还有可疑的水痕,见崔燕恒一直目光不善地盯着她,她才慌乱地用手背擦擦,
“世子不是说今天衙门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吗?怎么还回来?”
他见她一脸困意,颇是不喜,“我有说过不回来吗?还有,我之前是不是说过,要你每天在此候着,再晚也得候着,你听进去了吗?”
“过来。”
萧柔此时睡意散去一些,面对他伸来的手,下意识抗拒起来。
这人是怎么一回事啊?以前她还是萧家姑娘时,可时常听说他工作忙起来十天半月地经常宿在衙门,可如今她看却不是这样。
刚才她一路过来时曾看了一眼摆在次间的夜漏,都三更时分了,再有不到两个时辰他就得赶往皇宫上朝,难道就特地为了赶回来折`辱她吗?
是不是有毛病?
见她还不曾动,他开始不耐烦,“不过来是要我过去吗?”
萧柔看了一眼自己身处的位置,外边就是守夜的小厮,于是她赶紧步入里间,把帘子拉上。
崔燕恒拉着她就把她推到墙壁上,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
亲着亲着,她已经躺倒了他平时作画的案几上了。
她不知道他今天为何格外狠`戾,比平时咬得还要疼,嘴皮都破了好几处了,他都不肯收手,牙齿磕得响,舌尖直`抵`喉。
“世子...世子够了...”她哭着,“舌头...舌头破了...”
姑娘细细碎碎的呜咽声,崔燕恒渐渐拉回理智,此时他的手正搁在她襟`口,差点就想撩`开,他吓得赶紧将她连人带案推开。
萧柔便扎扎实实摔在地上,腰磕在案几腿,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世子你...”她疼得泌出泪,扶着腰。
世子慌急地走过来,她以为他要拉她一把,遂朝他伸手。
不料,他神色凝重,大步越过她,捡起地上掉落的画卷,颇为爱惜地用衣袖拂去上方的尘。
萧柔:“......”
整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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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9章 他一手让她心淡
昨夜,萧柔赤`着身子,躺在案几上给崔燕恒当了“画布”。
原因是他发神经把她推开时,她把他的画卷压坏了,加之之前说了些惹怒他的话,被他换着花样惩罚。
崔世子是出了名画工细腻、笔触线条飘逸遒劲、刚柔并济,作画一幅,精心描绘时常长达一个时辰。
所以昨夜,萧柔被“作画”一个时辰,晾了一个时辰,天不亮才顶着淤青的眼圈离开。
这都不是最让她难以忍受的。
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他在她身上作画时,是让她仰躺着的,作画时她的一呼一吸、一惊一乍都被他看在眼里,笔触峰回、细致描绘的时候,她忍得快将舌头咬断,而他从头到尾带着戏谑眼神,脸上就差大大地写上“活该”二字。
萧柔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尤其是,早上她听府里的人闲聊时提起,荆北劫囚案开审了。
忐忑加之被世子沉重打击之下,今天做事时,她明显情绪低落,头痛欲裂,月事提前,肚子隐隐作痛,偏昨天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又跑来叨扰她了。
晴雪用一颗石子砸她身上,“柔儿妹妹!这边这边...”
萧柔揉了揉被砸疼的后背,装作未闻地走过。
她们见她不理睬,急了,“妹妹!柔儿妹妹!昨日找你商量的事情怎么样?你可有对世子说?”
“对世子说什么?”一声冷如冰凌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砸开。
那两个丫头噤了声,萧柔转过身去,就看见今日提早了回府的世子。
这些时日他忙,她几乎没有在太阳下山前见过他,不知他为何今日特别早,这时辰,就算他昨日刚了结一个案子,怕也未到散衙时间吧?
“松墨,最近我怎么老是看到不是碧落院的丫头在附近晃?”
“小的这就去问问管家,这两个丫头是谁在管,立马发卖。”松墨是跟在世子身边最久的人,对世子的意思了如指掌。
崔燕恒满意地“嗯”了声,“把最近所有打扮花枝招展,守在游廊处整日无所事事晃的丫头都一并处置了吧。”
“是。”
晴雪风雪已经哭得呼天抢地。
哭声吵耳,腹痛加重。
萧柔心情不佳,不想见到他,偏他那么早回来,她在他同松墨说话的关头偷偷离开。
不料却被他喊住:“想去哪儿?”
萧柔知道自己身为婢女,当主子叫的时候,理应停下,但这一刻,她就是忍不住想走,她怕她再不走,整个人会崩溃。
等她跑到足够远的地方,确认崔燕恒不再追上,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找到一处假山石洞,把自己圈拢藏身起来。
汩汩血流便从身下淌得到处都是。
萧柔至今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崔燕恒时的情景。
那一年她还未及笄,是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小姑娘。
当旁的京中贵女为了将来谋得好夫婿,日日除了女红外,还得习学抚琴、作画、念书时,萧家人都是纵容着她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懒得念书习学女红,懒得抚琴作画,大家也随她,她想学经商,喜欢跟在哥哥们身后跑,他们也随她。
她爹总是说:“他家柔柔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世间只有配不上她的儿郎,而没有她配不上的人!”
在她爹娘和哥哥眼中,她便是有朝一日想当太子妃,那她也当得!
而他们萧家虽然只是一介商贾,却富可敌国,她有一位当朝首辅的舅舅,李家早年也是跟着开`国皇帝立过功的显赫人家,而萧参虽然身无官职,可她的姑奶奶却是先帝的生母。照这样说来,她其实和皇家也沾亲带故,当太子妃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她爹说的话,年幼单纯的她,向来笃信得很。
直到在一场赏花宴上,被几位贵女羞辱得信念崩塌。
萧家人向来是不赞成她去参加什么赏花宴的,他们话里的意思是,当今朝中除了她舅舅外,旁的权贵全是狗眼看人,他们家柔柔不要去狗堆里凑。
可那会儿的萧柔偏不信,既然大家都信奉权力,怎么得到权力的就全是狗呢?她还非要去这浮华权势堆里凑一凑不可。
可她进去后才发现,原来商人家眷的位置是被安排在最末尾的,那儿压根就赏不到花。
而且,所谓赏花宴原来本就不是来赏花的,那是京中权贵者互相联姻,增强权势的“相亲宴”,商贾人家的女儿只是用来充当绿叶用的。
那天她因为好奇,不小心把五香鸡爪的液汁溅到一位贵女作画的画卷上,立马引来好几位贵女上前谴责。
“你是何人?张家的赏花宴上怎么会邀请如此粗鄙莽撞之人?”
“对不起对不起!”萧柔立马笑着道歉,胡乱把鸡爪塞嘴里,擦了擦手想去拿笔,“我画一幅赔你。”
说着她就潦草地在纸上作画几笔,看起来稚嫩又可笑。
“她是从末席那边走上来的,还边吃鸡爪边跑上来,当真不知羞耻!”其中一位贵女道。
“你是商贾人家的女儿?果真没有教养!连画都不会!谁邀请她来的?”
萧柔被推了一下,嘴里的鸡爪掉到地上,她整个人也重重地摔在地上,很是狼狈。
这时全场人都在笑话她。
“商家女,不识文墨,没有教养,怎么好意思跑来张家的赏花宴?快说你是不是偷了哪家小姐的请柬!”
萧柔没想到来参宴会是这个结果。
“我...不是,我没有...”当时的她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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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10章 失踪
萧柔在府里好端端失踪了几天。
失踪头三天的时候,崔世子还能淡然处之,第四天、第五天的时候,明显坐不住,开始派人四处找寻。
府里府外都找遍了,这几天的守卫都问过了,压根就没人见过那位萧姑娘出过府,既然并没有逃走,就在府里,怎么能躲几天都找不到人呢?
崔燕恒恍然想起,以前萧柔在宫里,和公主们玩捉迷藏时,可是最擅长躲的那个,时常到最后也没人找得着她。
那时她总是笑着说,“论旁的臣女比不过你们,但躲起来是臣女的特长,小时候偷吃哥哥们甜食,躲起来他们总找不到!”
有次他和微安找了半天找不到,宫里快下钥,他们急得不行之时,也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她满脸遗憾但眼眸里又有掩藏不住的喜色道:“原本想着我躲起来,你和微安就能独处了,谁知道你们不赶紧把握机会,这么死心眼,我一直就躲在你们附近看着呢。”
她一直躲在他们附近,如果他们亲密,不来找她,她会难受,有可能会一直躲着然后黯然离去,可要是他们找,她虽然遗憾,却会高高兴兴跳出来。
所以她躲起来的头三天,他不去找,她是不是就已经心死了呢?
想到这里,崔世子立马班动人马连夜出府去寻。
第六天,世子干脆连衙门也不去,朝会也不上,长公主得知后勃然大怒。
第七天,听说世子朝会不上、衙门不去,就是连夜跑到荆北,亲自将一批罪奴押送回自己刑房,然后开始处理积压的没完没了的公文、案子,处理完还得抽空听卫队朝他禀报找她的进度。
忙到第八天,风尘仆仆踏着晨光回府,满脸的疲惫,积压了几天的困意,在一霎那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就往侯府后罩房的马厩里去。
果然,透过沐浴晨曦的梧桐枝,看见了失踪好些时日的姑娘。
她小脸憔悴缺少血色,还是八天前那套上服,下裳却换成了宽大的裤子,正坐在马凳上,手里捧着一碗粥小口地喝,一边兴高采烈地同旁边安静刷马的马钊说着什么。
几日不见,她好像清减不少,双颊明显凹陷。
“萧柔!”
他眸里正酝着一场暴风雪,咬牙切齿地走到她面前。
萧柔停止了笑意,手里的粥砸了,双眸木然起来。
“跟我回去!”
他双眸熬得青黑,用力扯着她走时,却惊觉她像纸片一样,轻得一扯就动。
“你这几日去哪了?身上穿的是什么?”
“身为世子侍婢,整日不见人影,可知有罪?”
不管他问什么,她都一声不吭,先前虽然多有反抗,但至少眼神还是鲜活的。
不知缘由地,他内心突然泛过一丝不安。
“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来人,把马奴拉下去打!”
萧柔脸上才有了点恼怒的表情,于是他继续让人架起马钊道:“打,往死里打!”
她挣扎要咬他,被他强硬拉着走。
走到一个荒废的院落,他停了下来,拽着她,把她拉进了一个隔间里。
漆黑的屋里泛起一阵久无人气的霉味,和尘灰的味道,只有槅扇处透出些微光,他掌着她的后脑勺,一尝口腔甜味。
可尝到的却是苦涩。
他不息心,单手撩开她的衣摆,手放在她腰腹间时,才发现她瘦得肋骨显现,摸着格外惊心触目。
“多少天没吃饭了?”他气息`不稳地松开她。
她目光再次呆滞起来,全程受他摆`弄,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木偶一般。
他就再也没有心思向她报复,抱起她出了屋,往长公主府去。
回到世子的碧落院,兰儿看见她平安归来,喜极而泣。
崔燕恒把她抱到净房,嘱人抬热水进来。
热水烧好抬进来后,他也没有离开,也没让人伺候,关起门来,自己把她衣裳扒了。
萧柔一言不发,全程木讷地看着他,任由他动作。
褪`下那宽大的明显不是她的裤子时,他黑眸暗沉,一把踹了老远。
水温不凉也不热,浇在身上刚刚好,他搓热了澡巾,一点一点把她身上的笔触擦掉。
那是他几天前羞辱她,亲自在她身上画的,微安的小像。
“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你欠我们的什么时候还得完?!”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不用偿还了!你就算死了,埋了,我也要把你挖出来,鞭皮抽骨!”
他咬牙。
她依旧没有反应。
“我记得你以前身边总跟着一个会武功的女护院,后来萧家被抄,她被朝廷发卖,又因为参与团伙劫狱而被羁押在荆北,好像叫飞墨是吧。”萧柔打自知道他身边有松墨、青墨后,也给自己身边起了个飞墨。
她眼睛突然颤了颤。
“上次说好要答应你一个要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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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11章 情根深种
今日在宫中当值的时候,崔燕恒一直神思不定,户部的赵英喊他不应,笑道:“听闻崔大人前几日特意请了假,到荆北把一车犯人拉回自己邢部审理,其中有个罪奴好像曾经是萧家的人吧?”
崔燕恒这时把折子阖上,整理好批章,敛眉:“那些罪犯涉及崔某最近提审的一桩案子,崔某只是去取证。”
“取证?那好像不是崔大人的工作吧?而且,那桩案子要取证的也不止这些,荆北那边有必要这么紧着去吗?是不是你家中的红粉催得紧?”
户部尚书周大人一听,立马喝道:“赵英,不得无礼!”
“世子,赵英不懂事,多有得罪。”
“无碍。”崔燕恒依旧一脸和煦的样子。
“崔大人,刚刚多有得罪,是因为杨大人在问大家意见,我们大家都回答了,只有你一人心神不定,所以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方案吗?”
赵英以为他定然没听见刚才杨大人所说之事,故意提起,想让他出糗。
没想到崔燕恒站起一揖,“抱歉,杨大人,刚刚下官一直不作声,是在把方案考虑周全,下官的想法是...”
听完崔燕恒密缜而周全的方案,大家都露出惊喜的表情。
杨大人更是当场就拍案敲定:“那就按崔侍郎的方案来办。”
赵英一脸不虞,他是没想过崔燕恒此人竟可一心二用,刚刚连折子都拿反显然在想别的事,却竟然能听得进杨大人的话,还能短时间想出这么周密的方案,果真是怪物。
“崔侍郎,李首辅之事结束后,工部尚书一职始终空悬着,他生前最看好的人是你,当初他可是一手带你的老师啊,你得加把劲,别让他失望啊。”等人走后,杨大人走过来拍拍他肩,暗示他。
崔燕恒双手抱拳一揖,歉意道:“下官下次一定专心点。”
杨大人笑笑:“我知道李老把这种事扔给你,你定然恨极了他,那赵英说你之前请假是为了救萧家的人?”
崔燕恒没有作声。
“年轻人之间那些事,我一老朽是不懂喽,之前听说崔侍郎同和亲去了羌国的微安公主有情谊,如今又为李老那个外甥女所累,我只是怕你精神不济,故来提醒一二,看你今天这样子,又熬了几天没睡觉了吧?说实话多少是为公事?”杨大人笑。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往后不会了。”崔燕恒道。
出了衙门,崔燕恒同手下道:“户部赵侍郎近日在同自己底下一位郎中在争赋税收支权吧?你去告诉那个户部郎中,我有好的方案要赠他。”
手下应诺走了。
一转身,就遇见进宫面圣的长公主,崔燕恒眸间的阴鸷一瞬收起,恭敬道:“母亲。”
长公主不悦地打量他眼底浓重的青色。
“本宫若早知道你会对萧家那丫头如此上心,当初还不如不许你把她从教司坊带回。”
“母亲...”崔燕恒皱眉,“儿只是念在萧姑娘昔日讨得母亲欢心,不忍她沦落青楼罢了。”
“哦?是吗?”长公主不可置否,“可本宫怎么瞧着你是对萧家那丫头情根深种?”
崔燕恒瞳孔猛然一缩,随后就恢复如常,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压抑着自己道:“母亲...儿不喜欢萧姑娘,选她当通房只是想提携她...”
“行了,你不说本宫也懂,男人嘛,不喜欢又如何会费那心思,不过萧家如今的情况,当个通房没什么,你最好不要对她太认真,母亲往后还要给你找恭顺王府的郡主说亲呢。”
崔燕恒没时间料理那些乱成一团的思绪,就听见长公主这样的话。
“母亲你说,跟谁说亲?”
这个儿子向来深得她心意,只除了先前同微安公主的事让她很不满,但他也很快消停,很快同意了圣上赐下的同当朝首辅外甥女的婚事,只是如今李家、萧家都倒了,婚事自然不能作数。
她还得继续为自己,为侯府筹谋,哪怕她不怎么待见永安侯了,毕竟她夫妻一日不和离,也同气连枝。
“恭顺王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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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12章 璧人
“萧姑娘受寒气入侵太过,加之情志方面的郁结,眼看是不大好,但这种情况可大可小,一旦情志舒展些了,能助于身体排除一些寒气,人就无大碍了,可一旦继续恶化,许会患上情志上的病,那可就属于疑难杂症了。”
听着大夫的话,崔燕恒温雅的脸容染上薄怒,看得人敬而远之,
“她倒好,都疑难杂症了,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萧柔已经有几天没看见世子了,世子不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木木地喝粥,粥被洒得满地都是,她坐在榻边睁着眼睛到天亮,眼睛酸涩也不愿闭一闭眼,兰儿来同她说话也没有反应。
有次世子半夜回来,兰儿误以为世子要萧柔侍寝,挑着灯进来给她梳妆,因为太困了一时不察,火烛凑近萧柔,把她衣服烧起来了,她竟也没有反应。
后来世子嘱人进来灭了火,给她看了烫红的脚踝,好像还生了好大的气,最后又走了。
第二天,萧柔坐在马厩旁的栏杆边,木着脸喂马,突然听见一声哭:“姑娘!我是飞墨啊,飞墨回来啦...”
她迟钝地转过身去,怔怔地看着飞墨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面前。
飞墨泪流满脸地跑过来抱住她,“姑娘!飞墨终于找到你了!姑娘啊...”
萧柔眼眶里一点点溢出泪,“飞...飞墨?”
她眼神一点点生动起来,“真的...是飞墨?”
飞墨哭着点点头,“是啊,是我!是世子把我带进府,让我伺候姑娘你...”
萧柔简直不敢相信,“他...怎么会...”
“世子把荆北的案子都揽过来审了,其中许多牵涉的无辜的人都被放了,我有罪,想趁乱去劫萧家的囚车,但世子让我什么也别招,说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说以后可以让我继续伺候姑娘你,可是,必须自废武功。”
“所以,我就选择来这里守着姑娘你了。”
萧柔愣怔地看着她,双手颤抖地抚上她手腕脚腕上的伤口。
“你...疼不疼啊?”她久未开口的声音有点像在砂纸上磨过,又像拉破了的风箱。
飞墨赶紧摇摇头:“我已经救不了老爷夫人他们了,如果也不能留在姑娘身边的话,飞墨生不如死,只是废个武功算得了什么?”
“倒是姑娘你,刚才我一路听这里伺候你的小丫头说,你不吃不喝的,都不想活了?”
“姑娘怎么能如此糟践自己呢?老爷夫人还有七位公子他们尚在人世,如果哪一天他们有机会重回京城,得知你已经死了的话,他们该有多伤心?飞墨也会伤心得追随姑娘而去的。”
萧柔哭了,哭得越来越大声,她抱住飞墨,“因为我以为...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他们了,也不能看见你了...”
是啊,流放的西境,那是多远的地方,此生她和家人还哪有团聚的一天?而她背负了杀害微安的罪,又遭那个曾经皎如天上月的人,那般仇恨憎恶。
她本来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能挺下来等罪赎完再走的,她是没有料到,自己原来这般的脆弱。
明明以前为了让自己配得上崔燕恒,死皮赖脸去缠宫中那些公主们,用尽各种讨好、热脸贴冷屁股的事都做过。
可现在为何不行呢?
不过就是赎罪,她活该承受这份罪孽的。
那天萧柔同飞墨主仆相拥着哭了好久,哭完突然就饿了,兰儿给她盛了好大一碗粥,她一口气喝光。
喝完又笑嘻嘻地擦着唇,“我还要。”
兰儿红着眼,松了口气:“姐姐,你这些日子真的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先前一副活死人的样子有多可怕?”
“世子他天天跑去马厩那边看你,时常半夜回府看一眼又匆匆离开。”
她一愣,“世子...看过我?”
兰儿说起这的时候才恍然想起,世子叮嘱过她什么也不许提,她赶紧捂住嘴,“那个...姐姐,世子让我不要跟你说,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萧柔点点头,她觉得崔燕恒那么做,定是觉得太容易把她弄死了,难消他心头之恨,所以才会看她,又把飞墨送回她身边,目的是不想她太早带着罪孽死掉。
她本来也以为自己撑不住了,在府里,她一个亲人,一个朋友都没有,她爱的人憎恶她,信任她的朋友,因她而死...
但现在,她有飞墨,还有个进府以来唯一真心、一直愿意倾听她心事的小钊。
那天世子还是没有回府,萧柔同飞墨同塌而眠,睡了进府以来最安稳的一觉,睡醒之后,她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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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13章 到了年纪就许配
“小钊,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我之前一直听崔管家说你年纪很大,不会说话也听不见,每个人都取笑你,说你这辈子娶不上媳妇。”
“你说,我如果赎完了罪,这条小命还在,不如就报答你,给你当媳妇算了。”
萧柔一言一语地对他说着,然后比划的手势只是:谢谢。
她知道他听不见,有些话有些承诺不敢说得太快,生怕自己兑现不了,惹人失望。
马钊是她府里唯一的朋友,在她苦闷时、难过时帮了她许多,开解了许多,她想要报答,只是自己现在都这样了,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就孑然一人,以后她赎完罪若是死不了,而马钊又不介意的话,把她要去了也不是不行。
人不一定非要同爱的人在一起,跟相处舒服的人一起,也未尝不可。
谁知她话一落,就被身后的人冷冷地叫住:“萧柔!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转身看见世子的时候,眼眸里闪过一瞬惊惧。
崔燕恒也看见了,眉头紧皱了起来,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
“你随我过来。”他刻意放软了语气。
萧柔多日没有见他,骤然一看见他,又想起他满眼厌憎在她身上作画的样子,顿时有些瑟缩不敢跟上。
“你怕什么?这是在外面,我又不吃你。”他有些不耐。
她只好笑笑比划手势让马钊宽心,自己一个人跟上。
二人来到一个僻静的院落,她转身走向她,她错愕一下,下意识退后。
见她如此,他只好收住脚步,长睫敛住眼底的情绪,握了握拳。
“我到现在也没有办法原谅你,每次看见你,好像都在提醒我,我是有多愚蠢,才会放任你害死微安的。”
“我恨啊...可我有什么办法??”他缓缓抬眼,眼眸变得血红,眼底还伴随着久未歇息过的青灰。
能明显感觉得出他浓浓的疲惫。
他颤抖着松开拳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萧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不死,赎了你所有的罪,我答应...”
他顿了顿,“等你到了年纪,就将你配给那马奴,过简单的生活。”
他说到这里,萧柔眼神一亮,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此时他感觉心脏处有什么细细密密的东西扎了一下,莫名恼火,“但是,你已经被我碰过了,即便我做主把你赏给他,也不知道人家是否就肯要一个被人穿过的旧鞋!”
以前萧家虽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但她从别的小姐妹口中听说过,大家府中的婢女到了年纪都是这么打发了配小厮的。
有些是当过府中郎君的通房,后来不得宠,有些是被老爷玷`染过,随便配了人打发。
反正,也有许多得了配婚的小厮并没有介意婢女的清白,在这些底层人的眼里,一辈子能娶个媳妇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萧柔知道自己这辈子没资格配人,可她知道马钊只是简单想找一个能相伴着过日子的人,如果真的能有那么一日,她把她的罪赎完,他不嫌她,那她也愿意。
就好像给一场了无希望的黑夜增添了可盼的东西似的,她眼神一点点燃亮起来。
“那...敢问世子,奴婢要如何做,才能让世子放下过去一切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思来想去,微安人已不在,她生前最爱、最放不下的人是崔燕恒,如果她能让微安最爱的人放下过去,好好生活,那么,是不是就能勉强把罪赎清了呢?
崔燕恒低眸盯着她看,突然自嘲似的嗤了一声,“你现在倒是越来越能认清自己,并且自得其乐了,那我费尽心思对你的侮辱,让你配个那个马奴,反倒成便宜你了。”
萧柔点点头,恭顺道:“奴婢早就认得清自己,为奴的,自己的一切都是属于主子的,能得主子格外开眼,配个良人,已算不错。”
“是嘛...”他眸色越来越冷,朝她走来。
他抬手想将她拽入怀里,可当他握上她手臂,见她闭紧双眼,浑身止不住颤抖却仍强迫自己去顺服时,他顿觉没了意思,一把甩开。
“别忘了自己的罪!”
说完转身离开。
是啊...她是他的奴,一天没有赎完自己的罪,他都不可能放她离开,现在高兴还是太早了。
·
长公主府最近来了个客人,听说是恭顺王府最近有园子在修葺,恭顺王的女儿昌平郡主忍受不了粉尘,长公主便做主邀请她来府上住一段时日。
府里渐渐起了传言,那位昌平郡主,是未来的世子妃。
那天萧柔在院里给世子晾晒书籍,就看见一个茜红的身影趴在院墙看她。
她吓得差点大叫,被昌平郡主叫住:“住嘴!不许喊!”
昌平郡主翻下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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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14章 不知他竟厌她至此
当然任性啊,就连她最痴迷崔燕恒的那几年,每次去制造机会偶遇他、偷看他,都以己量人地有种错觉,认为他也在看自己,喜欢自己。,但事后拍醒自己,她也不敢如此任性地自欺欺人,清楚明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崔燕恒那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对谁都温和柔情,但其实眼神疏淡有礼,对谁都不上心。
唯独她看过他看着微安公主时的眼神骗不了人。
他看着微安公主时,眼神是格外怜惜的。
她不禁小声地问:“郡主可是因为...知道自己斗不过死人,才竭力说服自己相信,奴婢才是那个被世子放在心上的人?”
“你...大胆!”昌平郡主怒道。
萧柔识相地立马跪下请罪。
这些时日她当奴婢已经当得十分得心应手,任何时候,说跪就跪,双膝一磕,干脆利索。
可这却恰好被回府的崔燕恒看见。
他满眼不悦地看着她,“萧柔,你给我起来!”
昌平郡主见自己翻墙之事被正主儿逮着,不但没有心虚,还大大咧咧地同世子埋怨院里的人不让她进来,不像萧柔,连宫墙都有胆子翻了,可见到他却红着脸连话都说不利索。
崔燕恒回想着那些事,一手把萧柔拉起,对昌平郡主道:“郡主乃是女客,这样进男子宅院怕是不妥,松墨,送郡主。”
“喂,你,不是...那她也是女的,怎么就可以在这里?”郡主气焰道。
“她是我的通房侍婢,自然能待在这里。”世子微笑不失礼貌。
郡主还欲再说,却被松墨拦住,目无表情道:“郡主,这边请。”
“你!哼!”郡主气得甩袖。
她走后,崔燕恒看着萧柔,脸上的笑慢慢凝固下来,又恢复了她往日里看到的冰冷模样。
他果然只会用这一面对她,对待别人从来是谦和有礼的。
“就那么喜欢跪,你是当奴婢当得很习惯了?”
萧柔从不认为跪一下有什么,她从善如流道:“回世子,郡主她是世子府未来的主母,奴婢自然是要跪的。”
“你说什么?谁告诉你她是未来主母?”他有些恼怒。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正如她总是琢磨不透,做什么才会让他觉得消气。
“世子...”萧柔揣摩着道:“你可是不喜昌平郡主,不愿结这门亲?可要...奴婢想办法替世子排忧解难,拒绝了郡主去?”
他睨了她一眼,“我喜欢不喜欢,不到你来管,你也别以为我到现在为止,只碰了你,就妄想可以霸占后院,昌平郡主是恭顺王的女儿,我若是得了恭顺王的势,于仕途上是有益无害的。”
萧柔便明白了,他这是,不得不借恭顺王的势力,但心里只有微安一个,接受不了旁的女子。
但故人已逝,活着的人再怎么也得往前看,她相信,微安在天有灵,也不愿意崔燕恒一直念着她终身不娶。
微安走了也有一年了,可他对她的恨意有增无减,可想而知微安是他多大的执念。虽然这样好像不大好,但如果人是他选的,要是能让他稍微顺意些,是不是会好?
于是,第二天她就悄悄守在长公主院必经的廊道上,等昌平郡主。
昌平郡主见到她时很意外,她板起了脸:“怎么,你是来求饶的吗?太晚了,昨日世子护你而驱赶本郡主的事,已经让我深深记恨上你了,日后等本郡主过门,可有你好受的!”
萧柔笑了,“回郡主,你也知道世子是特意在你面前护着奴婢,而驱赶郡主了,难道郡主就想不到,世子是故意这样做给郡主看,好让郡主日后磋磨奴婢的吗?”
郡主一愣,“他何苦做这种事?”
“郡主实不相瞒,昨日奴婢没有好好同郡主说清楚情况,其实,事情并非是郡主所看的那样,世子他虽然把奴婢留在身边当通房,但实际只是想报复奴婢。”
萧柔把微安和她,还有崔燕恒的事,去枝留干地简单告诉了她。
郡主听完,还疑窦重重。
“这样说来,世子他对你做得还真绝啊!明知你以前那么喜欢他,听你的描述,那几乎是把一腔真心全部托出了啊,他还忍得下手对你做这些,当真狠心啊!”
萧柔苦笑:“何止呢,他对一段不喜欢、不值得去经营的关系,从来都是不失风度地看着,等你费尽心思做完了一切,像个小丑一样,才不紧不慢地告诉你——”
她深吸一口气,模仿他语气道:“姑娘,请你自重,下次别这样做了。”
......
“萧姑娘,请你自重,下次别这样做了。”
五年前,世子乡试上成了解元,永安侯府给他设宴宴请,而长公主也在公主府设宴招待女眷。
萧柔上次在公主府赏花宴充当绿叶陪衬贵女们时,曾同崔燕恒承诺过,等他乡试结束,她就送他一份贺礼。
她为了准备的这份贺礼,花不少心思去找荣山寺的方丈开过光的。
本以为这次世子的庆宴上,长公主也会发帖子请一些商户女来充当绿叶的,可临到最后才发现长公主这次竟然一个商户女眷也没有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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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15章 冯世子
“萧姑娘,你真的要帮我接近崔世子啊?”
昌平郡主看萧柔的眼神都友善了许多,“我听人说,用自己的头发编织一种长寿结,赠予他人,能保那人一生顺遂,你说本郡主要是送世子这个,他会喜欢吗?”
随后又皱了皱眉,“但听说这是用编结之人的阳寿,以及一生的运势来作代价的,不知是不是真...”
萧柔忽然想起自己也编过长寿结,那是因为在某次赏花宴上,她遇见少年的崔燕恒在后院里偷偷奠酒,风过拂起花絮飘落在他脚边,他弯腰捧起一抔落了残絮的泥土,神情看起来格外落寞冷寂,冷寂到,会让人心疼的程度。
那之前她所看见的他,是长公主嫡子,与生俱来的身份尊崇,受万千追崇,优雅从容。一生下来就得天独厚的人,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可那一刻她从他眼里只看得见排解不去的伤痛和寂寥,她从不曾见过他那副模样。
于是她忍不住就过去抚慰了,“崔燕恒,你为什么躲这里奠酒,你在拜祭谁啊?”
崔燕恒那会大概也没想到这个时辰所有人都在园子里赏花观宴,怎么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而且他明明把院里所有门都落锁了。
不过,他看见她倒也不慌,立马就对她温和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萧姑娘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只是在给落花奠酒。”
“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给花奠酒?”萧柔第一次听这个说法,不由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觉得赏花宴太无聊,闲出病了?你听我说啊,我小时候觉得念书也很无聊,就闲到一边听女先生讲课,一边用小刀在案几上给书本刻了个墓志铭...”
案几成了书本的墓志铭,这样荒诞的事前所未闻,也就眼前这个不着调的姑娘干得出来。
少年听得皱了皱眉,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松墨,萧姑娘出来那么久,她的伙伴应该着急了,你快送姑娘回席吧。”
萧柔没听出来少年是在驱赶自己,连忙说:“不急不急,她们才懒得搭理我。”
“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伤心落寞。”
崔燕恒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愣了会,只得捏捏袖角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待春去后,情不再留,我只是在感慨人性凉薄,纵使爱过,最后为了前程,也会毫不留情面,”
“世事无常,人心...常变。”他捏紧袖角说这一句时,萧柔被他身上的冷意激得一个激灵。
她还是没能明白堂堂永安侯世子,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他生出这副厌世的表情。
她希望他开心一点,想把自己往后的顺遂和好运,分一些给他。
所以临走她天真地对他说:“下次公主府办宴,大概就是庆祝你乡试通过的宴席了吧?你这么厉害,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就不要那么不开心了。”
“下次来,我给你送一份特好特好的贺礼!”
后来他自然是考上了,还是解元,而她排除万难不惜钻狗洞进去送礼,虽然被拒收了,但现在看来,崔燕恒仕途顺利、节节高升,反观她,潦倒狼狈,果真像是把自己一生的运势来作代价。
她摇了摇头:“不,他才不会感受到送礼人的心情,郡主与其送他这些,那还不如投其所好,做他同好之事。”
“那做什么呢?”
萧柔想起微安公主凭窗听雨写诗的样子,“郡主可以,写诗。”
“写诗?”
于是,昌平郡主回去就写了一堆拿来与萧柔挑选。
郡主文采不错,只是所写之诗,大多是闲情逸乐欢快的小诗,踏马赏花的、游园趣乐的、新妆试新衣的,如果是以前的萧柔,怕是会同昌平郡主臭味相投。
只她现在无闲也无心于这些,叹气道:“郡主,不能写这些,世子喜欢的是...多愁善感的女子。”
“多愁善感?那要如何?写哪些诗?”
面对郡主的问题,萧柔只能比对着微安以前所写的诗:“就是...奴婢就说几句啊,郡主可不能照抄啊。”
萧柔凭记忆念了几句,郡主听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种诗的话...本郡主怎么写得出来啊!”
最后萧柔告诫她:“郡主切记不能照搬奴婢念的,需郡主自己去写,还有,世子他喜欢温柔善良的女子,后天是世子休沐日,奴婢已经探清楚他那天不会回衙门,而是要在府里接见什么人,到了那天,郡主就在世子去前庭必经的花厅里写诗,奴婢带世子来时,会经过并故意摔倒,郡主记得来扶起奴婢,然后还要对奴婢笑。”
昌平郡主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一个奴婢摔倒还要本郡主扶?扶完还想本郡主对你笑?别做梦!”
萧柔一福身:“当初世子同微安公主就是这么遇上的,当年奴婢犯蠢弄伤了腿,微安公主主动来救,还帮奴婢脱掉鞋袜按揉,世子才对她另眼相待的,郡主如果不相信奴婢,就算了。”
眼前这个婢子是最清楚熟知崔世子的人。
昌平想了想,父亲跟她说过,崔燕恒如今深得圣上青眼,日后的造化不可估量,他们恭顺王府日后若能得此佳婿,不但她面上有光,对着其他贵女说话也能更加大声,而且像崔燕恒那样的郎君,有哪个女子不心动?
于是她点点头答应了。
到了萧柔同她商定好的那天,崔世子正好在前庭招待宾客,昌平郡主一早在沿途的花厅里摆好文墨书案。
前庭里,崔燕恒在同几位世家子弟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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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16章 问责
萧柔听冯世子那么说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往崔燕恒方向瞥去。
却见他在朝她伸手,眼神似乎是示意她过去他那里的。
他果然是会联合别人一起报复她的。
萧柔得了这个认知,自然不会傻得自投罗网,真的走过去让他固定自己任由冯庭鹤射,她只欠了微安一人,又不是他们。
于是,她只能任凭自己的直觉往前跑,她一跑,冯世子的箭镞便又开始瞄准。
崔燕恒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头痛,从小时起他就一直有入冬就频频头痛的毛病,每年冬天他都疼得要服食寒食散来缓解,所以今儿才会少言懒动,省得被人知道。
刚刚向她伸手是让她过来自己身边,他就不信冯世子敢对着他射,却没想到她明明看见他的示意了,还是要自己胡乱逃。
“你再乱动!本世子就保不准箭是不是会射中你的心脏了!”
院里一团乱,萧柔没命似的奔跑惊起院里其他婢子的惊慌,茶水糕食都被弄翻了,前庭的世家子弟也跟着过来看热闹了。
在那一刻,萧柔想不到有谁可以救自己,飞墨今天出府跑腿了,小钊的马厩位于公主府里最末尾的位置,叫了也不可能听见,慢慢地,她就不跑了,想着就闭眼挨一箭吧。
可这时她看见不远处花厅里的昌平郡主。
是了,她本就是要带世子过来此处偶遇郡主,顺便制造机会让世子对郡主产生好感的。
原本是打算自己崴了脚由郡主帮助,现在...好像也差不多。
而且昌平郡主身边带着最好的女护卫,找她相救应该可行。
如此一想,她便孤注一掷往花厅的方向跑。
昌平郡主眼见她身后带着一位手执臂弓的顽劣少年,搁下笔墨,眉头一皱。
“郡主!郡主!救救奴婢...”萧柔口中呼出白气,跑到她跟前的时候,利箭已经对准了她。
“你别跑了!再跑本世子把你胳膊也射下来!”
冯庭鹤狞笑起来。
昌平郡主却把她往外一推,“世子呢?让你把世子带来,你带了这么个玩意?”
旁边的侍女小声对昌平道:“郡主,现在大好机会,你现在救下世子宠爱的通房侍婢的话,世子定会对你另眼相待,说不定婚事就稳了!”
昌平犹豫着,这时终于看见崔燕恒一行人正穿越廊道往这个方向匆匆赶来,她心中一喜,连忙把萧柔护着身后。
“你竟敢在公主府对世子的人出手,好大的胆子!”昌平指着冯世子道。
而冯世子却不是个省油的,他把箭镞依旧对准郡主身后的人,笑道:“这个贱婢咬掉燕恒阿兄的耳朵,我只是在帮他处理垃圾。”
昌平郡主一听,瞪大了眼睛望着身后的人,“是你把世子耳朵弄伤的??”
萧柔不说话,她恼怒地将她推开,就在她把萧柔推开的当头,冯世子的箭终于有了目标。
曲指一拉,一放,锋利的箭镞离弦,却在下一刻,被一只手极快地攥住了。
鲜血顺着指缝溢出,眸子里泛出刀剑上的寒芒。
“冯庭鹤,你敢在我府上动箭,是你们冯家已经倨傲到可以瞧不起崔家了吗?”
崔燕恒音色沙沉,因为头痛而掩饰不掉的戾色一闪而过。
冯庭鹤吓得当场懵了,“不...燕恒阿兄,我只是...”
崔燕恒手里还往外溢着血,刚刚那支离弦箭势头那么足,他竟也能握得住,这让冯世子也很惊讶。
“不要叫我阿兄,滚!”
这是崔燕恒第一次在除萧柔以外的人面前暴露出阴鸷的这一面,冯庭鹤一下就被他吓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慌忙告退。
等他转过身去面对昌平郡主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成平日的温润。
“可有吓着郡主?”
昌平郡主刚才也看愣了,此时回过神,慌忙摇摇头,“世子你的手...”
崔燕恒把还在淌着血的箭拢回衣袖,“不碍事。”
灰头土脸坐在地上的萧柔看着他二人,便知世子刚才那一下是为昌平郡主接的箭,而不是她,她有自知之明,此时也只是想弥补,让世子同郡主的感情好些,便主动开口道:“刚才全靠郡主护着奴婢,不然那箭早就射中奴婢了,郡主为人善良,奴婢就此谢过。”
“是嘛...”崔燕恒却笑了,“可我刚才怎么看见好像是郡主推的你?”
昌平郡主一听,慌了,“世子,我...我刚刚只是...”
“刚才只是奴婢脚滑摔倒。”萧柔面不改色撒谎道。
“哦?”崔燕恒又笑笑,来到花厅里的木案前,“郡主如此有闲情雅致,在写诗?”
郡主目露羞色,低头“嗯”了“嗯”。
“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每念一句,眸色就暗上一分,而萧柔脸色就越发难看。
她明明...告诫过郡主,不可照搬。
她不由看向郡主,可昌平郡主一无所察,笑得满眼期待:“世子觉得我写得如何?”
“这全是,郡主所作?”崔燕恒笑意里带了一分难以觉察的冷,看得萧柔胆战心惊。
她想用眼神对郡主说不,偏偏郡主以为那些诗是萧柔所作,便心安理得道:“当然。”
“是嘛...”这下,萧柔觉得崔燕恒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有把利刃正在捅杀自己,“巧了,我认识的一位故人,也跟郡主一样,虽身为女子,却有一颗忧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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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17章 寒食散
萧柔怔了怔。
打自那次世子在她身上画了微安小像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她。
尤其是他给她许了日后将她许人的事,她在他面前就更加小心翼翼,不愿惹恼他,想尽量为自己日后的夫君守上一守。
只是如今看来,还是不能,该要来的还没来完。
她后背都贴紧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眉眼耷拉下来,微微张启了嫣唇。
崔世子气息很冷,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掐紧她的腰,指节几乎泛白,唇越凑越近之时,突然擦过她耳畔,整个人重心靠在了她身上,昏了过去。
两滴悬凝的泪珠从萧柔瞪圆的眼眸滑落下去。
·
崔燕恒醒来的时候,萧柔还没离开,她在一旁帮他揉按着额头。
“是你一直在帮我揉按头吗?”他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
松墨和青墨把药和换洗衣物和水端进来。
“世子发汗衣裳湿透了,那...”松墨看了看世子,又看向萧柔,“那就劳烦萧姑娘帮忙更换了。”
“好。”
松墨和青墨搁下东西就离开了。
萧柔帮他解开衣衫,用手帕沾染温水拧干擦拭,刚才他头痛得厉害,浑身发冷,不得不用四个火炉挪近了烤,这才逼出了一身冷汗。
“奴婢曾听说世子小时患过头疾,却不知现在也有,可为何世子头痛得厉害,却不让宫中御医来看,只让松墨他们偷偷煎药?”
崔燕恒手撑额头,凌厉的目光扫过她,警告道:“我头疾的事,不许泄露出去,如果你还想你的婢子安好地待在府里的话。”
他竟用飞墨威胁她,萧柔愣了愣,只得道:“知道了。”
萧柔帮他擦拭身子,世子虽是一介文人,但因平日有练剑的关系,身材倒是一点不单薄,皮下便是薄薄的蓄发力量感的肌肉,线条流畅,十分符合时下美感。
她却想起自己曾被这副身体欺压得下不了床,那种锥心的疼痛和屈辱,让她不由皱紧了眉,不愿看他。
“世子,奴婢以前经商,曾认识一位郊外采药的老头,他好像就挺擅长治理头疾,虽然他不肯轻易给旁人治理,但奴婢跟他有交情,可以去向他学一学,或许对世子的病情有用。”
见萧柔目光明澈地说着,他突然将被绷带包扎过依然冰冷的手,拢入她怀里一贴,冻得她浑身一颤。
“你就那么急着想尽办法赎罪?”
感觉到他的明显不悦,萧柔求生欲旺盛道,“不是的,世子,奴婢如今是你的侍婢,世子的事就是奴婢的事,世子身体不好,奴婢自然也得为世子担忧啊。”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个字眼惹到他,他伸手一把将她拉下,拘在自己身`下。
“身体好不好,那天你是没有感觉到是吗?”
萧柔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不敢动也不敢言,只得捏紧拳头把身体绷紧呈一副防御姿态。
崔燕恒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翻身在旁边躺下,她得了松放,慌忙整理衣襟下榻,“那...世子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先告退...”
“站住。”
萧柔一僵,手腕已经被他攥住,轻轻一扯又坐回了罗汉榻边。
他把头往她膝上一枕,眼睛一闭,“揉吧。”
今夜,看来她也不用睡了。
萧柔一直给他按揉头部,直到清早快将上朝的时间。
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眼下一片青色,手指已经酸疼得感觉不到是自己的了。
崔燕恒勉强在快到时辰的时候,睡了一下,然后松墨就端着朝服和一个瓷瓶进来。
“请姑娘伺候世子更衣吧。”
崔燕恒看了一眼她僵直的手指,便按着额头道:“不必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萧柔得了赦放,自然第一时间要走,可当她看见松墨递给世子的瓷瓶时,不由一愣,放下脚步。
“世子,这是...什么药?”
崔燕恒从内里倒出一些银白色粉末,带着诡异的气味,他轻轻一吸,顿时脸色红润了起来。
“你...你竟吸食寒食散?”
萧家以前开过银号,遇过许多被生意对手击垮的商家,其中有些腌臜的手段,便是让生意对手沾染上寒食散,最后导致变卖家产,不得不将自己的商号送到对手手上。
她跟在兄长身后时亲眼看过那些吸食成瘾的瘾`君子,他们吸食到最后无一不是神智涣散、形容枯槁,最后发狂亢奋而死。
她无论如何想象不出,被世人赞誉德才兼备的清雅公子,会背地里在吸食这个。
“怎么,”他眼尾微微带红,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同你原来想象的,相差甚远?”
萧柔背脊生冷。
“滚吧。”他微笑。
·
萧柔一直琢磨着崔燕恒头疾之事,她认为他吸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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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18章 你就那么想赶紧赎……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到崔世子的眼神沉了下来,她又慌忙解释:“不...不是那种伺候,是...是...”
崔燕恒走过来拉着她,一路往内间走。
越往里走,萧柔心里越害怕,她又想起那天被肖姑姑带进来,他对她做的事。
那种痛是从脊梁骨一直钻进心脏的痛,久久让她难以忘记。
即将走到那张榻上时,萧柔突然出声道:“等...等一下!要不...就在这张书案上吧。”
那书案是之前他按着她亲、又在上方作画过的书案。
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时,她慌忙解释,“啊不...奴婢..奴婢只是一时...”
崔燕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有继续拉着她往里走,而是转身带她走回上次他枕着让她按揉头部的罗汉榻上。
“那就在这里吧。”他淡淡道。
萧柔懵了,“不不...奴婢...奴婢只是...”
不等她说完,崔燕恒就拉着她往榻上一坐,自己合衣躺在了她膝盖,“来,揉吧。”
她又一愣,“嗯..好...”
她按揉的时候手法比之前专业了不少,他看出来了,闭着眼睛道:“学过了?”
萧柔“嗯”了声,然后又抓紧机会问:“那个,世子,奴婢想问,你头痛的时候,胸脘有没闷痛,有没想呕吐的感觉?”
“没有胸闷,没有想呕吐,也没有痰湿舌苔白腻,不是脾湿郁积,也不是邪火上冲,你所看的书我都看过,你没看的我也看过,小时候被大夫断诊过是心病,你治不了的。”
“心病?那...”
“适可而止吧!知道得太多反而死得越快,”他睁开眼睛,用一双寒潭般的黑眸盯着她,“如果你还想有朝一日能赎完罪,可以出府的话。”
萧柔这么一听,立马闭嘴了。
正想着心病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还能怎么治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句——
“看你最近挺闲的,以后每天过来替我揉按吧。”
·
萧柔现在钻研医籍的时间少了,白天只能在干活的时候抽空出来钻研,到了晚上就是直接要去世子房里伺候,压根就没有宽裕的时间。
好在飞墨终于把萧家地下藏书室的书偷出来了。
“姑娘你看看,这个书有讲怎么治心病引起的头疾的。”飞墨翻开书目,高兴地对她道。
“不过,姑娘你为什么会连自己是什么引起心病的都不知道呀?”
萧柔咳了一声,“嗯...嗯...之前高热一场...什么都忘了。”
飞墨认为是世子对自己姑娘做了什么过分之事,才导致姑娘竟然高热后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忘记,还落了头疾的毛病,她流着泪握住姑娘的手:“姑娘,要不飞墨带你逃出去吧。”
萧柔一慌,忙道:“不行,崔世子他既然有能力把你弄进来,你以为我们两人还逃得掉吗?”
“姑娘,你不是最擅长躲藏吗?以前萧府的护院都是来自大江南北的高手,还不是都防不住姑娘,要不我们找地方先藏起来,等找到机会就逃出去...”
“不,”萧柔认真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飞墨,你先等等,崔世子他有可能会放我出去的,要是有一天他不肯放,我答应你,一定带你逃出去。”
飞墨只能遗憾地道好。
见她落寞,萧柔想起她为了自己自废武功的事,放下手里的书把她紧紧抱住:“飞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犯下无可弥补的错,也不会连累你废了自己的武功,该死的人是我,该弥补的人也是我,你不该在这里陪我的,我去找机会让世子放你出去吧。”
飞墨一听,慌忙拒绝:“姑娘,你不能丢下我...我自小就跟着姑娘了,除了姑娘身边别无可去的地方,只是飞墨不忍看着姑娘自贱自轻!”
“微安公主的事,姑娘是无心之失,本不应责怪自己,再说了,姑娘本是京城萧家之女,就算如今沦落为婢,也不该自甘堕落,那个掌马的马奴有什么好?他配不上姑娘的...”
以前姑娘出入皆是绿瓦红墙非富即贵之地,相交相识的也是权贵国戚。
哪像如今,要沦为给人当侍婢,盼着年纪到了被配马奴出府过小农生活。
“姑娘!你一生锦衣玉食,真有想过一生的终点就只是配个又聋又哑的马奴了吗?”
“飞墨!不许你轻看小钊!”萧柔不悦地斥了她一声,随后笑笑,“人贵有自知,以前仗着舅舅有权势,但其实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商户女,出入豪贵之地又如何,内里还不是草包一个,没什么了不起的,如今为奴为婢,也没觉得就一定多轻贱。还有,你知道,安安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吗?”
“她自幼在宫中受惯旁人的冷眼,连太监宫女都可以肆意欺辱,可她在这种环境中成长,不但从不心生怨怼,还心系社稷江山,就连和亲,若不是当年我和世子拼了命要保她,以她的性子,定是不愿百姓苦难,宁愿牺牲自己。”
“明明...明明我们已经说动她了...她也...喜欢崔燕恒的,明明她已经生出和爱人相守一生的希望了,而我却...”
“安安爱他,若不是我...”
“姑娘尽力了!只是那时候萧家也有难...”飞墨看不得她这副悲伤的模样,开口将她打断。
“不...”萧柔苦笑,“那时我确实生过私心的,进宫对她说那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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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19章 宴上
因为世子不肯喝她研制的缓解头痛的花茶,萧柔决定等白天再找机会让他喝。
恰好今天就是长公主替永安侯在府里办金龙宴的日子。
永安侯一府,有崔世子如此年轻能干的肱骨臣子,侯爷在年初又打了场胜仗,侯府的金龙宴自然聚满了各方达官贵人,就连圣上,都特意派下太子前来参宴,侯府可谓风光无两。
虽说太子如今不得圣宠,他来参宴不能代表圣人的心之所向,但好歹如今仍是储君,加之又有崔燕恒在,旁人自然也是十分敬重侯府的。
长公主便打算趁着这次的宴会,让昌平郡主以世子妃的姿态在宴会中出席,借此让大家更了解情势,也是趁机向恭顺王讨好。
宴席开始前,昌平郡主在廊道上遇到崔燕恒一行人走着,萧柔身为世子侍婢,也缀在后面,一起去宴席,郡主很是不爽地瞅了萧柔一眼,却不好说什么,然后就热情地凑过去与世子说话。
郡主挨过来要挽起他手一起走,他往旁边一步,把萧柔叫上前来。
“风大,你站我旁边挡风。”他道。
萧柔一脸无辜,只得对郡主投来歉意的笑,乖乖上前,站到他右边,替他挡下穿堂而来的风,把郡主挡在外边。
郡主脸僵了僵,又笑道:“那你也帮我挡挡风吧。”说着把萧柔往右拉,自己厚着脸皮挤中间。
崔燕恒突然停下,礼貌性同郡主致歉一二,就借口要到前庭一趟,与她分开着走。
昌平郡主很是生气地看着那二人一块儿离开。
恰好长公主在后方看见了,便走上前来,握着昌平郡主的手道:“本宫知道燕恒最近都让那婢子近身伺候,郡主也莫要生恼,那婢子毕竟是婢子,以后即便燕恒同郡主成婚了,那婢子也依然只是婢子,翻不出水花的,这一点燕恒也答应本宫了。”
“本宫给你准备了燕恒旁边的位置,待会宴席上,你大可给那婢子颜色瞧瞧,让她也好认清自己的位置。”
郡主苦恼,心想上回便是她推了那婢子一下,才导致世子如今对她不理睬的,若再如长公主所言的当着世子的面欺负她,怕是会彻底惹恼世子,婚事就此作罢吧。
萧柔跟着世子去前庭取东西,结果世子只是到前庭坐下歇息。
“世子你...不去宴席上吗?”她见他如此便愣了。
崔燕恒让松墨青墨他们守在廊下,屋里只他和萧柔,他用手支着头,撑在案几上,“过来帮我揉揉吧。”
萧柔趁机道:“不若世子尝尝我新做的花茶,很有效...”
崔燕恒瞪着她,幽淡道:“不必。”
这时廊下听见青墨和松墨跟长公主见礼的声音,崔燕恒把支额的手垂下去,刚才脸上的痛色消失了。
“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让萧柔退下,单独同崔燕恒说了一些话。
崔燕恒听得眉心蹙紧,最后表情还是恢复了温和,道:“母亲教训得是。”
长公主很满意地走了,走前路过萧柔身边时,还忍不住教训她一句:“身为婢子,就要有婢子的模样,就算主子再喜欢,也不可生出妄念,要知道,郡主才是本宫认定的唯一世子妃。”
萧柔丝毫没有不甘心的样子,反倒从善而流道:“是,奴婢谨记,一点会好好助郡主早日讨得世子欢心。”
这反倒让长公主一时无法接茬,顿了顿,“你...知道就好。”
宴席上,郡主没去女席,反倒挨着世子座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只是这二人还尚未成亲,就这么堂而皇之,显得崔燕恒多巴着依附恭顺王似的,惹来内阁一些臣子不满。
萧柔全程站在崔燕恒和郡主后方伺候,她专心地想着,要怎样才能让世子喝下那杯花茶。
世子离座陪同永安侯去给太子殿下敬酒,昌平郡主眼见那边的长公主在给自己打眼色,她转头看了看萧柔,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世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于是,她小声地让萧柔过来同她说话。
萧柔听明白郡主的意思,但她有不同的意见:“郡主,你如今是得了长公主喜爱了,但郡主以后是想承着婆母的喜爱在府中立足,还是想得到世子的喜爱呢?”
“废话,本郡主自然希望世子喜欢,你上回不是说好要帮本郡主的吗?可本郡主怎么瞧着世子好像对我更冷淡了?都是你这个贱婢不好!”
如果崔燕恒没有选择恭顺王权势的话,面对昌平郡主如此跋扈之人,萧柔大可对她不搭理。
可既然他选择了,她只能让他更喜欢郡主一些,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让他慢慢忘记仇恨,她才算真正地赎了罪。
“这样,郡主,待会世子回来,奴婢来当这个恶人,奴婢会当众谴责郡主,到时郡主就可以顺理成章收拾奴婢,或者...”她的心砰砰跳,“可以的话,郡主还能把奴婢趁机弄到伙房那边干粗活,以后就不能时常接触到世子了。”
郡主看她的眼色变了,“你...原来你已经这么厌恶世子了,倒是我错怪你了,但...世子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啊?”
“郡主放心,他只是对奴婢坏。”萧柔笑道。
“也是。”郡主这才放下心来,“你曾经那么骗他和微安公主,他恨你是应该的,那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愿待在他身边伺候,本郡主正好成全你。”
二人商量好后,萧柔便看准机会,在世子酒敬得差不多即将回座时,将一盆放凉了的汤羹直接浇到昌平郡主身上。
郡主看着满身的油腻湿`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郡主还尚未谈婚论嫁呢,在侯爷的金龙宴上,竟然不去女席那边坐,反而与世子这么比邻而坐,难道就这么不知道羞耻吗!”
郡主瞪着萧柔,满脸的意外。
谁能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恭顺卑微的通房小婢,嚣张起来连她也比不上。
“世子才不会喜欢郡主这样骄矜自大之人,郡主还不如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满宴宾客之上,竟有这么一个婢子胆敢在席上那么狂妄地公然斥骂郡主,对面刚要接酒的太子殿下直接惊住了,随后弯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这时松墨端着一杯花茶过来:“世子,花茶可解酒。”
崔燕恒看看花茶,又看看对面放飞自我的姑娘,眉头拧起。
太子直接接过花茶喝下,“谢了。”
不等昌平郡主反应,长公主已经气得当场怒斥:“萧柔,跪下!”
屏风之后的女眷席座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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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20章 马奴
接连“噗通”“噗通”两声巨大的落水声,溅起岸边好几尺水花,把临岸的席座都溅湿了。
灰蒙的天也开始下起碎琼乱玉似的细雪,席间冷意渐起。
侯府一位又聋又哑的马奴,在萧柔被绊下去之际,第一时间从人群里涌出,往冻得让人望而齿寒的湖水跳去。
萧柔在下水的一刻,感觉周身都被无尽无止的冰寒围拢,就像长夜看不见光,悠长的跣途看不到终点,身上背负的罪孽重了,人就生无可望地在冰冷的水里不断往下,再无可窥见天光的一日...
有那么一霎那,她想放弃了。
面对万民的指责,面对曾经心上人的厌弃,面对昔日好友的逝去,活着还不如一死谢罪。
死,固然是最简单的,但...
水里死寂一般的黑暗被划开,她感觉有人用尽气力在向她靠近,微弱的带有温度的水流打在她早已冻得毫无知觉的四肢上。
活着...活下去!
她好像听见有人这么大声对她说。
是囚车上,曾经爱护过她的家人临行前对她浓浓的期盼,是飞墨自废武功来到她身边,拥着冰冷的她的身躯时,急得直掉的泪水,是舅舅行刑前,目光如炬地看着她,让她一定要勇敢去活的话!
是呀,死了多轻易,活着才是最难的,可与其窝囊地死了,她更希望自己能勇敢点活下来,有罪便活着去赎,旁人唾骂便笑着去受,漫漫人生,总有罪孽赎完的一天,她渴望在拨尽这一片迷雾后看见云彩后晴明的那片霞光,而不是,放任着自己的懦弱和胆怯,让罪孽压着自己往无尽的水底下沉,生生世世地抬不起头!
许是天上哪位神明听见了她的祷告,终于,她被人救上了岸。
耳朵一阵嗡鸣后,她又听见了宴席上吵闹纷杂的声音,她剧烈呛咳着,拨开一脸冰水,冷得瑟瑟地就看见眼前将她救起的人。
“小钊...”她眼眶湿润,“你又...再一次救了我。”
马钊五官都冻得挂满了霜,却仍褪下自己的湿衣,拢在她身上,为一个走投无路的姑娘保下她仅有的一丝尊严。
“谢谢你...”她湿了眼眶,马钊看着她,敦厚的唇抿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却在下一瞬,一把带着寒芒的利刃“噌”一声指在了马钊脖颈。
他被剑逼得不得不松开萧柔的手站起,此时持剑的那头,站着的,赫然是光风霁月的崔世子。
只是那位旁人心中圣人一般的世子,此时眼神肃杀,带着掩饰不去的戾意,加之下雪让他的头疾加重,脸色也暗沉了几分,往昔温润如玉的面具被撕裂得不剩几分。
“马钊...你该死!”崔燕恒咬肌微微鼓起,目光冰冷如薄刃。当着满场贵客的面,对一个马奴动剑。
萧柔浑身抖颤,除了因为冷以外,还是因为崔燕恒。
但她知道,马钊是因为救自己,她不能连累他。
于是,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爬过去拉住世子的衣摆。
然后,在大家更加惊诧的目光下,湿`漉手拽着世子衣裳爬起,瑟瑟颤颤地站到了利剑的中间,挡住了马钊。
“萧柔你干什么?!”世子薄怒。
“世...咳咳咳...世子,”她的嗓音沙哑得像在砂纸上磨过,“世子请不要因为...咳咳咳...因为小钊他把奴婢救下...就咳咳咳...迁、迁怒他...”
“世子若想奴婢死的话...当众杀了便是,小钊是好心救人,就不该受世子责罚!”
崔燕恒皱眉瞪着她,看着她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落下,湿发上、脸上都挂满了白色的细絮,身子冷得不停颤摆,却还是眼神坚韧地回瞪他,展开手护着身后的人。
“萧柔,你长志气了是吗?”他咬牙。
见他生气,她反而没那么害怕,“怎么,世子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死一个奴婢吗?是怕影响你光风霁月的形象,还是怕人说你欺负一个孤女?你迁怒小钊那就不怕了吗?”
“我没有...”崔燕恒捏拳,他想说他没有想任由她在欺辱中落湖而死,就算马钊不出手,他也还是会救她,可当他看见她视死如归的眼神,他反应过来,此时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不会信,就像上回冯庭鹤射她,他让她来他身边,她不信一样。
他绷直了唇,放弃解释,看着她越发苍白难看的脸色,他一把扯下她身上马奴给她披的湿漉的衣,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盖住她。
萧柔想解开,却遭他一声冷喝,“你要敢解下它,我就立刻杀了这个奴才!”
她无法,只得接受。
随后,崔世子便在这满场宾客之中,抛下所有人,拽着萧柔像拽鸡崽似的,在长公主等人恼怒的眼神、冯佳谊和郡主不解的目光下,带萧柔离开宴席。
萧柔踉跄地跟在他身后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回到碧落院,飞墨和兰儿吃惊地围上来。
“姑娘!怎么成这副模样??”
“你们快些烧点热水,给她沐浴。”
飞墨和兰儿闻言赶紧下去烧水,萧柔被他拉进房间,暖炉架起。
只是此时水寒渗人骨头,即便是这样烘烤着,她还是冷得彻骨生寒。
只是崔燕恒本来到了这时节头疾就很不好,刚刚又把外氅给了她,带她走了那么长的路,现在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头痛得忍不住以拳抵额,靠坐在旁闭目养神。
等火把自己烤得稍微恢复一点儿理智时,她看着边上的人,哆嗦着唇开口:“你不是希望看着奴婢在众口销铄的唾骂声中带着自己的罪孽惨死吗?所以小钊他把奴婢救下,不能如你所愿,你才恼羞得要杀他吗?可为什么又在暴露自己心性后,假惺惺地带奴婢回来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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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21章 送花
萧柔这回坠入冷湖被救得及时,大夫又给她开了驱寒的药,发了一身汗后,身体就没什么了。
她想起为了救她同样坠入冷水的马钊。
于是把飞墨端来的药留着,说要给马钊带去。
“姑娘!你身子刚好,就别往外跑了,而且那马奴他...”
听到这儿萧柔心里一咯噔,“小钊他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
“没事,他没事...”飞墨越是支吾,她就越觉得情况不好,“我一定要去看看他,是不是世子对他怎么样了?”
萧柔带着汤药,趁世子不在,不顾飞墨拦劝,偷跑到府里最后方的马厩去。
结果却看到另外的人代替了马钊的位置。
“那...小钊呢?你们这里原来刷马的呢?”
那新来的马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萧柔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跑去找肖姑姑。
肖姑姑这段时间管着整个公主府的事,已经忙得好久没见萧柔,见她来了有些惊奇:“萧姑娘怎么来了?”
萧柔一见她就跪下痛哭:“姑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小钊,姑姑你能替我给世子说说好话,让他别为难小钊好不好?”
“你说的,是原来掌马房的马钊吗?”肖姑姑问。
“世子把他调去前院当书童了。”
·
萧柔找松墨商量,代替他在前院候世子归来。
等到夜色深浓的时候,终于听到世子回府的动静,她提着灯抱着手炉,慌忙跑到廊道下。
果然世子回来了,身后跟着的,俨然是已经好些日子不见的马钊。
“小钊...”萧柔终于得见马钊一面,卸下心头大石后,浑身都轻松了。
崔燕恒见她在此守着,脸色十分不虞。
“你来做什么?”
萧柔赶紧毕恭毕敬跑前去把手炉递到世子手里,又接下他的灯帮他提着。
“松墨肚子疼,奴婢替他在此守着。”
崔燕恒并不买账,黑眸沉沉地盯了她一阵,他从大氅里伸出手圈在她后颈,把她揽进怀,萧柔一时不备,跌进他怀抱,他便趁机将她拢进自己的氅衣里,挑起她下摆。
萧柔惊得浑身寒毛竖起,这里还是外庭,小钊还跟在后头看着。
微凉的指节从她腰腹开始,一路往上,所过之处,薄茧的粗粝,惊起一片战栗。
她倒是不知在外皓月当空的世子,私底下如此荒唐,她的脸蓦地就红了,每次他那么碰自己时,她都会想起那夜他对自己的疯狂,下意识带有对此行为的抗拒和抵触。
“不...”她轻轻推他。
可他却用另一手猛地扣紧她的腰,她吓得把两盏灯都砸了,火光在身后燃起,二人纠缠抗争的影子投在地上,路过的奴仆皆是世子的人,看见如此情形,也只是默默地背过身去,然后退下。
“世子,不要...”
萧柔被抵在廊柱上,眼眶红了,她看见马钊捏着拳头朝她过来,她流着泪朝他摇摇头。
上次的事,幸好世子没有怎么惩处他,要是这次还要因为她触怒世子,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为了不让马钊担心,萧柔咬牙故意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凑在世子的耳边道:“世子...不如...回屋再说...”
崔燕恒目光越发冷了,冰坨子一般,用外氅笼罩她的地方,陡然感觉到一阵撕扯,她愣住。
马钊已经冲了上前拽住世子的衣襟。
“马钊...”崔燕恒长睫掩下眸子内浓浓的情绪,“你可记住我说过的话了吗?”
“小钊...”萧柔眼睛流着泪,脸上却在笑着,用右手手指边说边打手势,“我,是世子的,通房侍婢,伺候世子是,分内事,你在这里,我尴尬。”
看着她做完的手势,马钊拳头握了又握,额间青筋浮起。
崔燕恒绝色的俊容添了一丝玩味的笑,“给过你们机会的,萧柔,我是不是答应你,让你乖些,好好赎罪,等年纪到了,自然把你配给这个马奴?可你们就如此迫不可待,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那就怨我不得了。”
“世子...”萧柔慌忙圈住他脖子,当着马钊的面把唇贴了上去,“奴婢真的只是来守着世子回来的,是真的...”
美人泪光楚楚,他把手托在她纤细的腰上,手里捏了一把,笑,“真不是来确认他死活的?”
萧柔摇头。
崔燕恒朝马钊摆摆手,“你退下吧。”
萧柔也用目光示意马钊,赶紧退下。
马钊杵在原地不走,萧柔慌了,比着手势道:“我,要和世子,行敦`伦之礼了,你还要看吗?”
手势比完,马钊眸子蓦地沉了下去,低着头,一言不发走了。
萧柔松了口气。
马钊走后,她想掙开世子,不料却被他整个人抱了起来,跨过燃烧得所剩无几的灯笼骨架,朝书房方向去。
“世...世子!”她拼命挣扎。
可崔燕恒丝毫不听她。
进屋后将她粗鲁地扔在书案上,便劈头一阵吻落下来。
前襟刚才已经被他撕碎,此时暴`露在书房暗夜的空气中,加之屋里没有摆放暖炉,她冻得一阵瑟缩。
不过很快他就自己覆了下来,盖住了。
鼻息间有冷香的松柏木味,混淆着书房的墨香,唇齿间的战斗越演越烈。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脑袋一阵昏沉,对上暗夜里他冷沉的黑眸,已然没有反抗的气力。
“你今日不来,我会让他一直待在前院的书房做事,以后他会得我提携,但是很可惜,如今他因为你,恐怕得失去这个工作了。”
崔燕恒从来都知道怎么击溃她,萧柔紧攥的手怔了怔,松开。
“你若想赎罪,就讨好我,兴许我还能有一丝怜悯心,那今日之事就可作罢,倘若你不肯,那他可能就要失去这一切了。”
他盯着她的眼神,轻轻试探着。
“放心,只要你听话,以后等我气消,会为你备一份嫁妆,体体面面嫁给那个马奴,如何?”
萧柔神思回拢,“那...奴婢要如何讨好呢?世子不是...很厌恶奴婢吗?”先前吻她都要漱口的呀...
“我是很厌恶,但我也不能忘记,那些加诸在微安身上的苦难,你想借郡主的手,离我远些,不愿当通房侍婢是吗?”
萧柔打了个寒颤。
“那我,还非就要你了。”他轻轻地在她耳畔笑着。
下一刻,他又拉着她,坠入这罪孽的深渊。
长夜无境。
翌日萧柔回碧落院时,身上披的是世子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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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22章 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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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花是唯一能在冬季开的花,它的生命力意外地顽强,不管多冷都能活,并且开得到处都是,碍了别的名贵植物的地方,甚是烦扰,以致它一直是旁人眼中铲不尽、斩不断的野花。
可现下落在萧柔眼中,却觉得它那么耀目。
她知道这是马钊在鼓励她。
“谢谢你,小钊。”萧柔接过他的花,向他用手势答谢。
马钊杵在那里看她,眉目沉敛。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往前一步,却还是忍不住用手势:我带你走,好吗?
萧柔捧着花,愣了愣。
‘为什么?’她用手势问。
马钊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比划道:‘你不高兴,我...想保护你。’
这一下,萧柔就全然明白他的心愿了,她流着泪,‘我有罪。’
‘在我这里你没罪。’
‘我同世子...你不嫌吗?’
‘绝不。’
她已经泪流满脸,‘那...你能等我吗?等我赎完了罪。可我...不能保证还有没有命等罪赎完,若你中途遇到更好的人,可以不必等我,只是,如果你还没遇到,可以...稍微等我一下下吗?’
她背负的罪孽太沉重,如果不能找到一个支撑的理由,她怕自己过不下去。
可马钊神情异常坚定,比划道:‘不管怎样,我会一直保护你,一直。’
所以,你不会没有命,所以,我会一直等下去等下去,没有别的人...
萧柔读懂了他后,心里那根弦断了,她哭得一塌糊涂,“小钊,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值得吗?”
崔燕恒因为刚才的事,没过多久就追了出去,来到廊道转角的位置,萧柔已经没在哭了。
她正捧着马钊送的那朵野花,轻轻地笑,脸上泪痕未干。
他遏停脚步,远远地看着,拳头越捏越紧,随后拂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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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夜,第二早起来,院里栽种的十几株名贵的牡丹被冻死了,青墨正十分可惜地带着园丁来试图挽救。
恰逢世子脸色不虞地走出,青墨等人给他见礼。
“半夜下了雪,已经拉了棚了,谁知还是冻成这样,大概救不活了。”青墨惋惜地请示道:“世子,是否要重新栽种?”
崔燕恒幽淡道:“死了就扔了吧,去换些容易养活的。”
萧柔昨夜没去伺候世子,因为医籍被烧的事情绪不高,又加之前一天夜里被弄得身子还酸,她借故不去他寝室,他竟也没叫人来勉强她,她便舒服地睡了个觉。
醒来发现院前那十几株名贵的牡丹被移走了,种了满满一院子廉价的长春花。
飞墨走过来,看着那院子红红艳艳浮夸惹眼的野花,愤懑道:“世子让种的,他说这花与姑娘相称。”
“我们姑娘以前好歹也是首辅外甥女,大晋首富家的姑娘,就算比不得高贵的牡丹,再不济也该是玉壶春、黄石公一类的名菊,拿野花糟践人哪!”
飞墨在那里愤慨,萧柔却没什么感觉,转身出去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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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崔燕恒在协助礼部那边筹备这次的狩猎大典,这次狩猎大典打算在行宫举行,届时朝中一些臣子以及世家之人都会应邀随皇伴驾,得在行宫住上一段时日。
以往一些世家之人成婚的会带同妻女,未成亲的许多都会带小妾,有的会带通房,只有崔燕恒每次去都是独自一人。
太子来找他商量,让他把上次制服北苑那匹烈马的马奴带同一起去。
“孤东宫来了一匹性子很野的大宛良马,御马监的人都对他毫无办法,想着上回姑母那匹烈马也被他治得服帖,所以才想找你借人。”
“承蒙殿下能看得起,这人就送给殿下好了。”崔燕恒轻轻开口,嗓音如空谷幽涧。
太子想起那天金龙宴上所闻,抿笑了一声,“你这个马奴不一般,孤可不敢要,用完自是要送还的。”
“对了,你以往每次都不带人去参加狩猎,今年还是不带吗?”
说到这里,太子击拳一拍,“你看看孤都忘了!今年你有昌平郡主,还带什么人?恭顺王这个老丈人自是会帮你把她带去。”
“殿下慎言,”崔燕恒道,“崔家与王府的婚事还没定数,更何况,我与萧家的婚事才刚刚作罢。”
提起萧家,太子又想起金龙宴上那一幕,“你那个婢女要不要带?不带的话,不若也一并借给孤用吧,孤上回喝的那个花茶就是她弄的吧,甚得孤喜欢,孤这次狩猎想带着她给孤备茶。”
崔燕恒一听,眉头拧起,“她是臣的通房侍婢,自是臣自个带着,殿下想喝茶,臣让她沏好,派人送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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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今年狩猎大典竟然带通房一同前往,这倒是让所有清楚他秉性的人大出所料。
由于行宫有配宫人伺候,而且住的地方有限,各府不需要带日常伺候的奴仆,每人只可带一到两个婢子,所以带去的婢子是做什么用的,可想而知。
崔家只有崔燕恒随皇伴驾,且只带了萧柔一个,起先萧柔是同各府婢子一样,跟在马车后头走的,后来马钊见她鞋子磨破,特意折回来想与她一同骑马时,世子的马车停了下来。
世子在车窗招手让她上车。
萧柔有些犹豫,“世子,这...于礼不合的。”
崔燕恒笑了,“主子有需求了,让婢子上车来伺候,难道不行?”
萧柔怕牵连马钊,纵然不大情愿,还是立马就上车了。
车上,一人一头坐着,很是安静,他倒没再提出让她怎样伺候。
萧柔见他眉心紧蹙,贴着车壁闭目养神,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她忍不住出声道:“可要奴婢帮你揉揉?”
他以拳抵着额心,睁眼瞟了她一眼,“可。”
于是不等萧柔坐近,他就把头枕到她大腿上,闭目。
世子身形修长挺拔,这么一躺下来,车厢都陡然变狭窄了。
这段时日宫中事务不断,因为他能力卓然,深受皇帝信任,各科各部都争着找他,这不,狩猎大典的事就让他忙了大半个月,这些时日他睡不好,头疾定然是加重了,也不知他这段时间服了多少寒食散。
“世子,奴婢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她边揉着他额角边问。
“何事?”他嗓音很沉,带着浓重的鼻音,扯出长长的慵懒的带磁性的调子,听着让人莫名面热。
“奴婢会想尽办法帮你治疗头疾,你以后少服些寒食散可好?那些东西毕竟是狼虎之药,世子若久服,上瘾就完了。”
他沉默了许久后,才闭着眼幽幽道:“然后呢?”
“然、然后?”
“帮我治好头疾,你没有所求吗?”
萧柔望着他,心脏砰砰,“如...如果可能的话,世子觉得.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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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昨晚萧柔真的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躺到了早上。
平时她睡惯了低枕,又喜欢侧着睡,如今不但仰着躺,更要命的是还枕着他的胳膊,脖子酸得要命,偏又不能挪动调整位置,导致她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发现落枕了,脖子一扭都疼得厉害,只能维持仰头的姿势。
可她倒没发现世子早上起来有胳膊麻掉的现象,洗漱穿衣弯弓出门的姿态都相当流畅倜傥,半点不适都没有。
甚至出门前他还调侃她:“今日这个样子还是别跑出去了,当心被人看见,还以为你昨夜怎么伺候人的。”
萧柔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回想起之前在教坊司看过的那些荒唐的画卷,脸腾地一下全红了。
崔燕恒这个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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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间狩猎赛开始,雪地上铺开淡淡一点日光。
崔世子英姿飒爽地在不远处打马而来,单手拉起的弓弦绷成一段弧,一松手,泛着寒光的箭镞如他犀利的目光般,狠狠地将一头正四处躲避的鹿钉在了树干上,直中咽喉。
小鹿挣扎了一下,拖着咽喉那支箭在雪地上逶迤了一段路,鲜活的鹿眸终于寂灭下去。
他放下弓打马前去拾捡,一旁的太子笑着打趣道:“往年崔世子射鹿,准能一箭毙命,孤观世子今日拉弓时动作有异,可是昨夜有美在怀,操劳了?”
崔燕恒看了眼缀在太子身后,默默无闻的马钊,揉了揉右手臂膀,轻抿了抿唇,笑道:“是有点。”
“不过下回射猛兽,臣绝不会失手。”
“哦?那孤倒要拭目以待了。”太子笑笑,同崔燕恒二人打马先后往树林深处疾驰去。
行宫的天气严寒,萧柔本不想出去的,但她躺了一会儿才发现,崔燕恒把寒食散落在她边上了。
她记得早上出去时,他并没有服食,昨夜她眼巴巴看着他头痛了一宿,也就天快亮的时候疼得浑身汗湿,叫来宫人烧了水,洗了个热水澡,疼痛才暂时被压住。
但她知道,久服寒食散的人,不能说戒断就戒断,戒药也得循序渐进地,不可一下子停。这么算来他昨夜到埠,到现在都没服,再过一阵大概又要发作了。
到时候他还在狩猎场上,要是头疾突然来,又遇到稍微凶猛的野兽,那该如何是好?
虽说皇家狩猎场多是圈养的野兽,不会凶猛到哪去,可毕竟是山林之地,就算有重兵围守,也难保有意外。
这么一想,萧柔便穿上宫人给送来的有厚厚皮毛的氅子,抱起手炉出去了。
狩猎场距离他们居住的行宫有一段距离,萧柔走路的话,还得走好长一段时间,而且她还不是很认识路,出来的时候,她就问了问住旁边的邢部科官员的通房侍婢。
那通房侍婢看她明显落枕的样子,掩唇笑个不停:“柔儿姑娘,听说崔世子快及冠了才找的通房启蒙?”
寻常世家男子那方面开蒙很早,最迟也不过十七八,崔燕恒这种算很迟了。
“昨夜也没听你们房里有什么动静,你脖子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啊,那崔世子身材不错,模样也俊俏,熬到这个年纪才开蒙,是不是憋惨了,他...厉害吗?还是说,什么也不懂?可有把你害苦了?”
萧柔回想了一下第一次的情景,那种猛烈又带着恨意的折磨,足足将她折腾了一整个夜晚,如果说是憋的话,那得多惨烈啊!
她不寒而栗,不愿再回想,急急问了她方向,就抱着手炉出去了。
雪地难行,她走了好久才终于看见狩猎场的门口,结果一到门口就被拦住。
“家眷没有人带同不可擅自入内。”那侍卫用刀柄拦住道。
“奴婢...只是进去给我家主子送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你可交由我们送。”
萧柔想了想要送的东西,还是道:“奴婢还是得亲自进去送。”
这时有官员走过来,“你是...萧参的女儿?”
那位官员是在邢部负责关押的,萧氏一族流放和萧柔被充入教司坊全是他在监督工作。
“崔大人当真心慈仁厚,竟把你这罪人之女收在身边,你舅舅和你爹做的那些事,简直是罪不可赦!他竟然还护你,上回侯府金龙宴我去了,很遗憾没看到你跪下谢罪,你怎么还有脸跟着来?你这样会影响大人声誉的!”
被他劈头一阵谩骂,萧柔懵了,此时越来越多的官员往这里聚集。
大家都用或憎恶、或埋怨、或鄙夷的眼神往这儿聚拢,她浑身冰凉,抱紧手炉低着头,不断地后退,身后被积雪绊了一下摔倒,身上染上雪泥。
这时人群已经朝她过来了。
“你快走,圣上仁慈,能饶恕萧家人性命,可我等皆不服,凭什么乱臣贼子的家眷能活,百姓却要死呢?”
“滚!快滚!别脏了这里的地!”
她开始遭人驱逐,手里的暖炉被扔到了远处,她坐在雪地茫然。
内阁辅臣杨显看见这里的情形了,赶紧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欺负一介女流,是读圣贤书读的吗?!”
“杨大人...”“杨阁老...”
官员们散开恭敬起来。
杨大人站到萧柔跟前,逼压着那些小官:“你们可亲眼看见李首辅贪墨了吗?又亲眼所见萧氏满门逼压百姓收授钱财了吗?敢这样欺负萧氏的孤女!”
“大人,可是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好一句证据确凿!当年李应琦是白收下这些学生了,你们说,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曾是李应琦的门下!他的为人,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下官们不知杨大人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质疑邢部处理的案子吗?还是对圣上判决有不满?下官也曾是李首辅的学生,但下官引以为耻!”
杨显愣了一下,随后表情渐渐痛心起来,“世事并非有证据即是结果!倘若证据本身就是错呢?倘若...是当事人把罪孽强揽在身呢?”
这时内阁另一位辅臣看见,慌忙过来拉杨显,“杨大人!你别这样!”
“我如何?!”杨显双眼通红,情绪激动。
“你不能这样!案子已经判下,也已经结案半年了!我知道你同李首辅要好,可你不愿接受也得接受!”周大人喝道,“李首辅他就是贪墨!你可记住了!”
随后,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后,明显看见杨大人怔然了一下,渐渐冷静下来。
周大人拉着杨大人离去,萧柔此时敏感地意识到什么,从雪地踉跄站起,追着二人跑去。
“大人...大人!请等一下!”
她追得气喘吁吁,差点摔倒。
身后的侍卫很快追赶上来抓她,“姑娘!不能过去!”
周大人和杨大人终于停下,杨大人红着眼对她一礼,“姑娘还请离开吧,什么也不要问,你舅舅就如你所见的那样,是罪不可赦,死有余辜的。”
“不!不是!我刚明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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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一愣,“会不会,殿下去到时已经太晚,尸首被野兽...”
“不会。”二皇子摇头,“那里方圆几丈外都是悬崖,入口又有重兵把守,我是带人从悬崖峭壁爬上去的。”
“我去到虽是有些尸首被火焚烧了,但我扣押过处置这些尸首的羌国士兵,他们都说没看过微安的尸首。”
“那...那你为何不同圣上禀告?要是公主她没死呢?”萧柔心脏砰砰地跳。
“这事当中有些蹊跷,有许多疑团到现在还没查清,不宜惊动父皇,而且,就算父皇知道又能怎样?他断不会为了一个不宠爱的女儿,去班动人马营救,要不然他也不会让皇妹去和亲了,他就是怯懦,不敢得罪羌国!”
萧柔怔怔,“那你呢?微安公主虽是你皇妹,但她和你素来没什么交情,皇室子嗣众多,你会为这么一点血缘羁绊去救她吗?”
二皇子看她一眼,“现在还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但她既然是我们大晋的公主,倘若知道她还活着,我岂有任由她流落在外的道理?”
萧柔感觉心田暖暖的,眼前隐隐有一团光苒苒升起,她吸了吸鼻子,“殿下,谢谢你...那...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奴婢虽然能力甚微,但也很想尽力帮殿下找回公主殿下。”
“行了,你别老‘奴婢’、‘奴婢’地叫,听不惯,还是像以前那样吧,”二皇子板着脸,“我的人还在边境调查当中,有什么进度我尽量告诉你,现在只有你知道,你暂时先保密,谁也别讲。”
“世子也不要。”
“嗯。”萧柔泛红的眼眸多了一丝光亮。
·
前方大雪积压,难以过去。
紧接着,便听见一声崩裂的声音。
“不好!山崩了,我们赶紧回头!”
二皇子策马带同萧柔。
就在此时,听见前方传来救驾的声音。
是圣上被围困在前方了!
情况异常紧急,二皇子想把萧柔带出去,自己再进去救驾,却遭她拒绝。
“救人要紧!”
于是,他只好带着她冲进滑落的山雪中。
救驾的声音就在一个小松树林之后,萧柔他们来到时,已经有一支禁卫军到了,圣上被一位马奴所救,正是马钊。
“刚树林后偶遇一大虫,世子和太子要比试骑射,陛下看见,一时起了心思,也加入其中,后来...后来就山崩了。”一个卫兵道。
这时,太子也被救出。
陆陆续续地,一些被围困的人都被救了出来,但就是没看见崔燕恒。
“被雪围困的还有几人?”二皇子在前方主持局面,一位士兵道:“只剩崔世子,刚才雪崩之时,全靠世子以一人之力抵住入口的路,可后来几只圈养的鬣狗受惊吓跑出来咬人,又再次山崩,已经难以找寻了。”
“那最后世子被淹没的地方在哪?”二皇子蹙眉道。
士兵指了一个方向,萧柔已经往那方向飞奔过去。
“今日定要找出崔世子!走!赶紧挖!”二皇子命道。
众人分散方向挖掘,挖着挖着,山半道处又传来蠕动的声音。
有人大叫:“不好!是更大的雪崩,大家赶紧撤!”
大家听见声音赶紧撤散,二皇子半道没看见萧柔,又折回。
“萧姑娘!逃命要紧!赶紧跑!”他大吼道。
可萧柔刚刚已经听见崔燕恒求救的声音了,她不想放弃:“不行!他在那!他就在那!”
山崩就在一瞬间,已经眼见滚滚雪层似浪潮一样,此时再不走就会被雪彻底埋没至此,可这时又听见那微弱的呼救:“救...救我...娘...娘...”
她看见他了!他刚从雪里爬出来,身上覆着薄雪,双目涣散,在雪地逶迤着。
此时若过去救人,绝对来不及,搞不好还会因而一同丧命在此,所以大家下意识就是逃,已经有几个卫兵路过,明明离他靠得很近,却毅然选择先撤离。
萧柔的位置离他稍远,而且那里正是雪崩最危险的地带,可已经没时间思考了。
“萧姑娘!!——————”
二皇子嘶吼着要飞奔过去,被几个逃出的卫兵拦住:“殿下!危险!保全性命要紧!崔世子已经神智涣散,气息奄奄了!”
轰隆一声巨响,覆灭就在一瞬间,大雪压境,激起滔天雪浪,偌大一片松树林尽数被掩埋。
·
崔燕恒最后的记忆被大雪压断在了鬣狗出现的那刻。
一切本来早已计划好,甚至雪体崩塌他也预计好了。
本来抵住入口将人尽数救出,他就能抄近道全身而退。
谁知中途突遇变故,几只本来被关起来的鬣狗因为雪压破牢笼跑了出来,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大虫都被他射杀了,可偏偏就这区区几只身形细小的鬣狗让他无比畏惧。
大雪排山倒海般向他倾轧的一瞬,他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幻梦。
梦中他九死一生从雪地爬出,想要拉住每一个匆匆过往的人,可大家都离弃他而去,没有一个人愿意向他伸出援手。
随后他又坠入更深的梦境。
梦中,他又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
大家都知道京城崔世子才华盖世、超然脱俗,但甚少人知道,世子小时候其实是有呆病的。
所谓呆病,就是如痴儿,终日不言不语,不饮不食,目光呆滞。
四岁以前,他皆是如此,旁人都以为他痴愣,发育迟缓,所以不会说话,也不记事。
但其实他心里是明镜一片,对世间秩序、因果循环、道理变化都是理解的,他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默默消化世间巨大的一切,不能言语罢了。
就如看见街上有个乞儿,他能看一眼当天气象变化,这个乞儿躺着的姿态,和他乞讨时的态度,就能断定这个人活不过丑时。
世间事世间规律本就搅合在一起,密不可分,异常复杂,但在他眼里,这一切就如条条清晰的有头有尾的线索般分明。
他能理解他爹在扬州扔下他娘,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也理解他娘此去京中命途多舛,恐客死异乡,但他依旧像一个活在尘世外的看客一样,默默跟随其后看着。
看着他爹在京中怎样意气风发,一仗功成而官复原位,爵位恢复,尚公主,风光无限。看着他娘哭断肠,擎着刀上门,却只得来一纸休书,悲痛欲绝。
他眼神始终无悲无喜,仿佛世间事,于他而言只是一堆既定的绳结,有因就有果。
直到,那场大雪之夜,长公主行宫外那片雪场,几只只有皇室之人才会圈养的鬣狗被放出,把他娘啃食得只剩一手,他那双冷漠麻木的眸子,终于一点点生出一种叫“恨”的东西。
雪场,自缢,坍塌,啃食,这一幕一幕交织一片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头疼得近乎崩溃。
“娘...”
终于,那个囚茧里麻木不仁的孩子,流下一滴清泪。
襁褓中,娘亲手的温暖,四方廊庑下,娘抱着他,喂他吃饭,给他穿衣,一遍又一遍地教他说话,逗他笑,爹走后,娘失魂落魄抱紧他,说“别怕,娘会一直都在。”
至亲失去的痛殇,终于让这个患有呆病的孩子,入世了。
长公主急于抹掉这段腌臜的经历,见他呆傻不记事,便抱来当作亲生,顺便卖永安侯一个人情。
殊不知,他其实小小年纪就懂得了不少,那年之后,他慢慢地开始“学会”说话,但其实这都是年幼早熟的孩子虚以逶迤的伪装。
从前他可以麻木冷漠地看世间一切人与事,可悲的是,入世后,他开始看不明晰,那些以前在他眼里无比清晰的线,变得渐渐模糊、不甚分明,以至他再也看不透自己,和自己身边人的命运。
他慢慢变得与世俗一切人和事一样,开始去执着,开始去挣扎,碰撞得头破血流,为了要一个结果,一个,他原来觉得无聊的结果。
于是,他慢慢活成了现在的崔世子,惊才绝艳、遗世无双,却也偏执得可怕,冷酷得可怕,他是一匹在尘世踽踽独行的孤狼。
他永远记得,她娘牵着他雪地上哀求长公主的情景。
一开始永安侯念在同她夫妻一场,没想过休弃,他已经求得长公主同意让她当平妻。本是与他共过患难的糟糠之妻,得到如此不公平待遇自然不愿,她去求长公主放过他夫君,开始长公主答应得好好的,同答应永安侯同意她当平妻一样,答应得好好的。
可当她再次去找她,她却要命人将她抓捕,她一气之下中了计,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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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间还在渐渐蓄力,尖锐刺破皮肉的刺痛感,有血液从齿缝溢出。
萧柔握着拳头,最后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洞穴顶方,闭紧了双眼。
滔天恨意在她左边胸口处凝成一个明晰的齿痕,深得恐怕一辈子都愈合不了。
他满腔的血腥,仰头来同她唇齿交战,迫令她把那些腥重的血水咽下。
最后她呛得满眶泪水,咳嗽连连。
一丝带着寒意的山风不知从哪里漏了进去,皮肤上激起明显的疙瘩。
他在上方急促地呼吸着,用那双冰寒的血眸盯着她。
缓缓地,他用他那修长好看得过分的手指,从她唇瓣擦过,一路划到她的心脏,又从心脏缓缓上移,直扼住了她的咽喉。
“萧柔,此生我与你,不休不止,至死,方休——”
他咬着槽牙,一字一句地近乎嘶吼地在她耳边蹦出这些字,随后,在她即将窒息之际,松开她喉咙,把唇又覆了上去,逼令她只能通过大口大口汲取他的呼吸缓解。
洞外风雪交加,洞内的人缠斗的影子投在了嶙峋荒凉的岩壁上,如雪絮,纠纷了一夜。
天快亮,萧柔才从一地破碎中慢慢拢回属于自己的衣物,看着旁边渐渐熄灭的火堆,忍着身体的疼痛挪过去添木。
火重新轰轰燃亮,火光打在她湿了一大片的脸颊上。
她蜷缩着,用力抱紧自己,告诉自己再忍耐一下,再忍一下,等她把罪孽赎完,就走。
现在她很想去了解关于舅舅那桩案子的内情,很想知道,微安是不是尚在人世,而她的罪孽,是不是终有一日可以洗清。
在此之前,不管遭受多大的磨难,她都不可以死掉。
因为,就这么轻易死掉...也太窝囊了。
她拼命擦拭泪流不止的眼睛,这时身后躺着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回头过去,发现他按着头的位置,疼得在地上翻滚。
昨夜他欺负得她最狠的时候,便是头痛最厉害的时候,他仿佛要把自己身上的痛十倍加诸在她身上般,越是痛,他就越发狠让她痛,才导致她早上甚至连爬都爬不起来。
她突然想起自己此趟原来出门的目的,下意识摸了摸怀里,发现瓷瓶竟然还在。
正当她掏出要过去喂他服食,她突然顿住,收回瓷瓶。
这个混账两度玷`染了自己的身子,她凭什么要那么好心?
她把盛装寒食散的瓷瓶举到他面前,然后一把往远方看不尽的洁白处掷去——
崔燕恒看她一眼,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摁着头,竭力忍耐着。
二人就这样彼此僵持地待在山洞,直到等来营救的人。
前来营救他们的,是刚刚救了驾立了功的马钊。
马钊是在雪地上锲而不舍疯了似的挖掘了一天一夜,结果发现悬崖边挂着萧柔衣物的碎片,他绑着绳子下悬崖时,发现他们的。
萧柔看见马钊的那一刻,有些不可置信,她都料定了此处险峻,救援的人不可能发现得了此处,她大概就要这么憋屈地同崔燕恒冻死在这里了。
却不料他还能不放弃他们,坚持找到这里来。
“小钊!!”
当看见萧柔一身破碎的衣物,和她脸上干涸了不知多少次的泪痕,他震惊地望着洞里的那个始作俑者。
他散着发,狼狈的衣着依旧掩饰不住一身的清贵气质,静静地垂睫靠坐在那,就俊美得仿佛画中走出的谪仙。
可谁能料想,这么个俊美清贵之人,竟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的行为!
他唇角流着鲜血,挑衅地朝马钊笑着,手搭在膝盖垂下的姿态都显得狂`放`浪`荡。
马钊忍不住上前掐他,一拳砸在他心窝,直到他呕出一大摊浓稠的血。
可他依旧只是笑着,带血地笑着,下一刻,马钊就被他反手撂倒在身`下,用脚碾压。
“住手!你不能伤害小钊!你伤了他,你也不能逃出这里了!”
萧柔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却被他拽着臂一把提了起来。
她的纤`腰被他一把掐住,禁锢着紧贴着他。
“他既然发现了这里,说明营救的人就在附近,萧柔,你是真的傻吗?”
“他刚伤了我,这一记,是他该受的。”
他凉凉举起石头就要往下砸,萧柔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用力握住那块石头,用身体挡在了马钊面前。
不料,石头只是幌子,她一靠近,石头就松了,然后她就被他握住后颈强迫她在马钊面前与他唇`齿相扣。
一阵荒唐,马钊满身雪污挣扎起来,照着崔燕恒后脊梁又是一击。
萧柔被他吻得难舍难分,她流着泪,推着他,唇瓣被他咬住,因为有些忘乎所以没提防遭马钊那么一击,萧柔便挣脱开,马钊立马拽着他衣襟,又照他脸上砸了一拳。
因为头疾难忍,又因雪压之时受了些伤,林林总总的伤加起来,他这下彻底跌在地上,流着血不断地笑。
马钊恼忿,冲动地举起石头想上前杀了他,被萧柔拉住。
萧柔流着泪用手势比划着:他是世子,你不能杀他。
马钊看着她身上破碎的衣物,眸中愠怒未熄,萧柔又比划道:我只是个通房侍婢,同他所做的,都是本分内所做的事。
马钊颤抖着砸下手里的石头,眼神也黯了下去。
她这个人身上背负的厄运已经够多的了,她不能再害了小钊。
宫中派出营救的人员陆续来支援,终于三人都成功被救了上去。
救上山崖后,立马就有宫人前来给世子盖上厚厚的披风御寒,有臣子看了他脸上的伤,惊愕地前来问道:“崔大人你脸上的伤...”
“没事,”崔燕恒接过帕子一把揩拭唇角血迹,“被家养狗咬罢了。”
说完,他回身盯了盯脸上伤不比他少的马钊,又看了旁披着马钊外衣的萧柔一眼。
萧柔下意识低头,往马钊身后避去。
他披衣过来,一把将身后的萧柔拽出,然后三下五除二将她身上外衣扯掉然后披上他的衣裳。
萧柔抗拒却被他一把抱到身前,拥紧,嗓音抑压道:“你也知道你现在是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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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回府后就恢复了良藉,被派到永安侯府去当管事。
本来崔燕恒执意留她在自己身边当差,是马钊公然求到圣上那里,说是圣上既然已经为他许了一道婚旨的承诺,再让萧姑娘继续当世子通房,怕是不妥。
皇帝一想也是,萧柔是崔燕恒从教坊司绑回来的,后来成了他的通房,有过夫妻恩情,虽说只是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但毕竟是世子的人,他就这么连打商量都没有,就轻轻许下把萧柔婚配给他的承诺,怎么都是不妥的。
再加之,虽说马钊也知道那姑娘现在是世子通房的身份,但任哪个男人在得到赐婚承诺之后,仍能看着心上人继续同别的男人进行鱼`水之欢?
所以皇帝给崔燕恒送去了几个美婢的同时,又加了一道口谕,让崔家人把萧柔提到永安侯府当一个管事,不用再伺候世子。
萧柔这下终于能安生过日子。
可是萧柔把东西搬离世子旁的下房时,在廊道上遇着他,他看向她的眼神凉得可怕。
他微笑:“以为这样就能结束吗?你可等着呢。”
萧柔打了个寒颤。
她没想过她欠下的那些事,就这么轻飘飘就过去,她在永安侯府做事,闲暇时候,还是会专注研究医籍,打算帮他把头疾根治。
同时,她也在试图去了解舅舅和萧家的那桩案子,她总觉得里面有些隐情。
但这桩案子是崔燕恒全权审理的,想了解内情,还是得想办法接近他,套他的话。
但山洞之后,萧柔对他的恐惧又多了几分,虽说陛下已经下旨让她不用再伺候他,但她越来越发觉那家伙表面驯良,但骨子里疯狂,每次他从侯府经过,她远远望一眼都忍不住要逃,还怎么从他身边套话?
于是,她只好想办法递消息给二皇子,看看他能不能帮她了解这些事。
二皇子在她回府不久就派人给侯府和公主府送宫中的赏赐,顺便给她递了一只信鸽,他承诺她以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直接用信鸽联系他,他日后若有微安消息,也会嘱人给她飞鸽传书。
这天,萧柔正打算处理完手头的账目,就回去写信,不料侯府管事崔正突然过来告诉她,她算的那些账目有一半都是错的,让她赶紧去城南的绸缎铺将多算的银子要回。
萧柔不信:“我反复验算了几遍,再说了,旧时我也曾为家里算过账,再怎么也不可能犯这种错误,你账本给我看看!”
崔正自然留有一手,把账本劈头甩她脸上,“喏,自己看看!”
“不要以为当过世子通房就了不起,现在世子通房可多着呢,你充其量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世子早就把你抛到脑后。”
“不过就是进去过教坊司,手里的狐媚功夫了得,迷惑完世子,转头又和府里的马奴勾搭上,走了狗屎运圣上才把你调来当管事,可真是了不得!又聋又哑的都不放过。”
他嘴里放得不干不净,萧柔早就想揍他很久了,她趁他破口骂的时候装作认真查验,其实在账目上加了一行字,然后笑眯眯地趁他不察,给他指头加墨按印在账目上。
随后拍拍手:“好了,崔管事既然把自己过失的账推到我身上,那我也不能一个人担罪。”
“这里好几笔账上明显数目和价格就不对,现在这个时节,这样的衣料本来就要折价卖,崔管事是觉得长公主最近在忙世子的亲事,抽不出空查账是么?”
“不止这里的空缺,还有好几笔账都有问题,可你硬说是我的账面有问题,既然这样,那就找长公主来,当面算一遍,也好让长公主派人去市面上打听打听行情好吧?”
崔正没想到这下把账赖她头上反倒被将一军,从前他总是那么干,从中捞些油水,从来没人查得出来,这姑娘就扫那么几眼就把猫腻看出来了。
道理上掰不过她,他就开始耍赖,把账本撕了,然后反咬她一口:“来人!萧管事错算账目不服管教,竟把账本撕毁,来人把她抓起来!”
萧柔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如今她身份与他齐平,倒也不怕他,作势去拿墨砚砸他,崔正一见,立马先她一步操起墨砚,朝她的方向砸去。
萧柔轻笑一声,侧身避过,随后,墨砚便把后方博古架上的古董砸碎,这时门大敞着,有好些下人经过,亲眼所见崔正砸古董的样子。
“来人!崔管事故意砸人不遂,生气把府里的古董花瓶砸碎啦!快来人把他抓起来!”
“你!!”崔正气结。
这时,屋外观战的下人突然噤了声,默默让开一条道。
原来崔燕恒不知何时站在廊下看着。
“世子,萧姑娘他...”崔正抱屈地看向崔燕恒。
崔燕恒穿越人群走进屋来。
萧柔看见他的一瞬,目光避开。
崔燕恒本欲想看她有没被墨砚砸到,刚伸手想触她,便被她避如蛇蝎般躲开了。
手里陡然落空,他绷直了唇,蹙紧眉:“刚刚我都看见了,是萧管事故意引导崔管事去抓那个墨砚掷人,当罚。”
崔正一听,乐了,“世子,萧姑娘到底年轻担不得如此重任,此番账目上出了大错,可不能就此揭过,总得严惩,长长记性。”
崔燕恒又冷冷瞅他一眼,吓得崔管事龟缩回去。
“府里既然叮嘱崔管事帮扶萧管事,她犯了错,崔管事自然也得代她遭受严惩,来人,把崔管事带下去领罚。”
结果崔正被打了十几杖,账目上的事绝口不提,而萧柔则受罚跑往各商铺核算清楚账目,重新整理出新的账本。
萧柔十分不忿,临走还呛了他一句,“世子,你明知他手脚不干净,却绝口不提他犯错的事,只是打几下,也不让他把账填平,如此做事,长久下去,叫府里的人如何信服?”
说完,她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匆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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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到京中各家同崔家有买卖的商铺查清账目,一开始大家都表示只愿意同崔管事接洽,丝毫没把她放在眼内,她跑了许多家,鞋都跑破了,同之前采买的情况一样,每一家不是把她驱赶出来,就是把她拒于门外。
眼见天色已晚,她一家账目都没能要到,想起萧家案子的事,想起微安可能尚在人世的那么一点微末的希望,她咬了咬牙,从狗贩手里买了一桶血浇在自己身上,直挺挺地躺在那家商铺门前:“来人哪...杀人了...店...店家账面作假...要...要杀人灭口啦...”
路过行人无一不驻足围观。
店掌柜无可奈何,只得把她迎了进去。
“哎哟!姑奶奶!大小姐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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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看见萧籽封的时候,他正拖着一身伤疾在案前看账本。
看见妹妹的一刻,萧籽封哭了。
萧牧告诉她,七公子是老爷和夫人入狱前,千辛万苦留下来的,府里一个忠心的家丁替了他。
他是夫人和老爷为了萧柔费心筹谋着留下来的。
“老爷让七公子偷偷接管城西那家工坊,假以时日借壳起势了,就去教坊司把姑娘赎回来,老爷和夫人用心良苦,都是为了姑娘啊...”
萧牧落泪道,
“公子身上的伤是逃狱换身份的时候所伤的,之所以这大半年都迟迟未愈,只因为他唯恐迟了起势,不能救姑娘出水火,养伤的这段时日也依然操劳打理工坊的生意,才导致病情加重...”
“老奴知道姑娘如今被崔世子接到府中,公子他不敢懈怠啊,天天都盼着早日把家重新发起,去找人接姑娘回家。”
萧柔哭了。
兄妹二人续了好一会温情,天光大亮,她该走了。
“七哥,我改日再来看你,我现在在崔府当管事,没有受欺负,你大可不必这样操劳,先把伤养好。”
萧籽封看着妹妹这段时间明显成熟起来的模样,就明白她肯定受了不少苦,他却只能看在眼里,哑声:“好...七哥听你的,但你记得凡事不能太逞能。”
“早些时日,七哥听说...你给世子当通房,是不是真的?”
萧柔唇边的笑意僵住,“只是贴身伺候起居罢了,世子没有对我无状,七哥放心。”
这个妹子从小到大,不管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从来不懂得掩饰,萧籽封又哪里看不出来?
他只能心疼地低垂了眼,“是...七哥没用,现在也没能力把你接回。”
萧牧前去安慰,“公子,你忘记对姑娘的承诺了吗?不要忧神,好好养伤,事情会想到办法的!”
“是啊,七哥,我现在在府里当管事,偶尔也能出府,不若你把工坊的事暂且交由我帮忙,你专心养伤吧。”
萧籽封的脸色变得难言,“不...工坊的事不用你...”
萧柔看得出工坊出了问题,可怎么问七哥,他都不肯说,直到萧牧送她出门口,她软磨硬泡地,终于套话从他口里套出。
工坊资金短缺,为今之计只能去求昔日的大客户,绿罗绸缎莊的老板把单下给工坊,才有可能起死回生。
但萧籽封的存在是个秘密,萧牧把头磕破了也不能让绸缎莊老板信任他,把单子下给他。
萧柔想了好久,终于道:“这样,绿罗那边的单子,由我去谈。”
萧牧一惊:“不!不!绝对不行!此事若让公子知晓,还不得扒了老奴这一身皮!”
“那就不要让他知晓。”
萧柔知道,萧牧之所以那么强烈反对她代替工坊去谈这桩生意,是因为绿罗绸缎莊的老板以前在萧家发生过一段不愉快的事情。
那会儿萧柔最喜欢跟随七个哥哥出去谈生意,那年萧柔长得正是好颜色,绿罗的老板觊觎了萧柔好久,明里暗里对她多有骚扰,因而七个哥哥就此断了同绿罗多年的生意。
那时萧家还有任性的资本,但现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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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世子院里的人过来给她传话,说世子有要事,让她回府后过去一趟。
萧柔觉得纳闷,明明往日这种时候,世子定是在衙门忙碌,今日又不是休沐,他哪来这样的闲工夫在府里等她?
可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定是为了账目那桩事。
她来到的时候,崔燕恒正被头痛折磨着,闭起眼睛坐在案前吐纳,脸色别样苍白,那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而下,打湿了衣襟。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等萧柔。
今日他本来有案子要出城取证,只是因为听见萧柔彻夜未归的消息,就生生推迟了出城的时间,在府里等着。
早上杨大人来找过他,他说昨日在城西看见萧柔了。
“崔侍郎,你让那丫头去查账,是因为我同你说的事吧?”
原来,那天萧柔在狩猎场外遭官员围堵指责的事,被杨大人一五一十告知崔燕恒了,所以他觉得他让萧柔去查账,是为了让她从那些商家与萧家往来的账目中,窥出萧家人的行事作风,以此安慰她。
“此事连累了萧家,是李老生前最深的痛,你若真爱惜那丫头,何不直接对她说,非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么?”
崔燕恒一听,脸上的假面快挂不住了,笑容也僵硬了几分:“杨大人凭什么认为,我会爱惜她?”
“我让她查账不过是利用她把那桩案子中被商户吞噬的那笔钱,吐出来,为户部解困罢了。我和她之间有恩怨,不是那么简单,大人就不要来插手了。”
“好吧,我就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只是想来提醒一句,先前我劝你好好待她你不听,如今她被圣上许了诺,将来是要配给虎威校尉的,虎威校尉如今是我们内阁的人,不管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请你保持好那条线,不是对她有意思最好,要是有的话,也请你不要做太过分的事。”
崔燕恒笑了,他能做什么过分的事?
她做的事才更过分,他不过是,让她尝尝那种滋味罢了。
萧柔来到他睁开了眼,一直用凉凉的眼神看她,“等你许久,现在才回?”
她不说话,他继续道:“昨晚没回府?去哪了?”
她依旧不说话,他揉了揉痛得厉害的头,起身走到她面前。
正要把她拢进怀里时,被她一闪身避过:“世子请自重,我现在已经不是世子的通房侍婢了。”
世子笑了,“那你现在是什么?那马奴未过门的夫人?”
他语调咬得分外羞辱人,“那也是被我碰过的旧鞋。”
萧柔懒得与他正面冲突,“随便你怎么说。”
她把一瓶药放下,“这是我研制的,可以缓解头痛的香丸,知道世子不稀罕,你可以不要,但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到,剩下就随便世子吧。”
他好笑,“就但凭这个香丸?这就是你赎罪的方式了吗?”
“萧柔,你欠的可是一条命!!”他突然发狠,攥紧她手腕不让她走。
“那你还想我怎样?”萧柔把一堆账目劈头撂在他身上,“这些呢?这些够不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飞墨调来我身边。”
“你也挺好笑的,”他道,“赎罪还附带条件?果真是萧家的女儿,奸猾狡诈。”
“我不许你侮`辱我们萧家。”她平静地与他对视,“你到底还想怎样?”
他盯着她不停翕动的唇瓣,一时失了神。
“我想...要你。”
“你!”萧柔脸红耳赤,“作梦!”
她使劲挣扎推他,“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玩`物了,圣上已经下了旨,他日会将我许给小钊的!你...你不能抗旨!”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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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明白曹大富的意思,他是想要她用身子来换。
她如今一回想起他挤过来时身上的那股膻臭味都想呕吐,又怎么可能让他碰呢?
可若不答应的话,工坊可能真的要完。
她不禁想到崔燕恒。
但是,崔燕恒那么憎恶她,他又怎么可能肯借一大笔钱给她?而且,钱借给她了,工坊的事不是也让他知道了?
所以这是绝对不行的,她又想起那天他笑得很贱地说想要她的情景,如果被他知道,外边还有别的男子觊`觎她身子,出于男人的占`有欲,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可后来她又想,还能有什么反应?他说想要她的话,根本就不是出于情`爱,他只是纯粹知道她心心念念想着赎罪后同小钊一起,不想她过得太快活,故意恶心她的,如果他知道外边有别的男人能帮他做这种事,他自然乐意得很。
她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到底还是没能想出解决的法子,尤其第二天崔管事记恨她,又故意给她安排了一大堆事务。
她忙到天快黑才终于忙完,打算偷偷领了牌出府去看看工坊的情况,谁知一出门就遇见回府的崔世子。
她只得躲在角落里,等他的轿子过去再走。
不料他似乎在老远就看见她了,轿子刚到门口就下了轿,一袭绯红官袍走到她身边。
“这么晚了要去哪?”门口两盏红彤彤的大灯笼映衬下,他的脸容依旧清冷。
“回世子,小的还有点账目急着要出府去对一下。”她撒起谎来心不跳脸不红。
“明日再去,今日我有别的事让你做,跟我来。”
萧柔站着不动,他官服上的鸟兽纹路让他看起来十分神圣和庄严,不容亵渎,扭头补充道:“是要紧事,上回你给我的香丸不够用,得再弄两瓶。”
“两瓶??你把它们当饭吃么?”她讶异,随后嘟哝,“再做两瓶恐怕得弄两天,那我明天也出不了门啊...”
“那就让别人替你出门做。”他淡淡道。
可是她的事情,又怎么能让别人帮她做呢?
她恹恹地,又折回来,世子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萧柔熬夜做香丸,终于在当天傍晚时分做好嘱青墨送到世子院中,自己争取时间出府。
不料刚要出府,就被青墨匆匆跑来通知,世子要多加两瓶,让她今晚一定做完。
萧柔恼了,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于是,面上答应着,转头她就出了府。
到了工坊她才发现,工坊连纺织机都被工人搬走了几台抵债,萧牧和姚氏跌坐在地上,地上被人砸得都是狼藉。
“姑娘!姑娘你回来了...”萧牧夫妇见了她,泪水忍不住哗哗流。
“官府来人发了公文,最后限期明天还不能缴出钱,就要把铺子收了...”
这下萧柔没办法了,只能去见曹大富。
第二天,萧柔灌了几瓶子糖丸递给青墨,换了一身衣裳匆匆出了府。
按照说好的来到悦来客栈附近时,她已经远远地看见有绿罗的人守在客栈下,准备着随时签订文书了。
她知道,只要她上去献了身,这件事就能圆满。
本想直接上楼,谁知她刚到客栈大厅,就有两位侍女模样的人过来,问她是不是萧姑娘,然后把她带去沐浴更衣,好生捯饬一番。
用花瓣和牛乳沐浴过后,她被人全身上下抹了香,不但如此,当那些身姿妖娆的侍女捧来蝉翼般通透的纱衣嘱她换上时,她才真真正正被吓到。
原来,连一般商户人家怜爱女子,那样之前...都弄这样的排场,就崔世子第一次大概连她脸都没有看清,草草就开始了。
萧柔心中越发地忐忑,她紧紧地握住自己的绣帕。
这绣帕里面的丝线浸泡了药液,只要到时往曹大富喝的茶水泡上一泡,他就能产生幻觉。
在绣帕这里能把他药倒自然是最好的,不能的话,她也做了多道防护,往脖子、肩膀、锁`骨等地方皆抹了药,虽说沐浴过,但这些药一旦渗进皮肤,不是一两趟清水就能洗掉的。
她给自己打气以后,开始从屋里的楼梯上去,进入厢房。
这是一间很奢华的厢房,外间一溜儿紫檀桌椅,后方置了一个博古架,架子上摆放了装饰繁复让人眼晕的古董瓶子,一袭珠帘。
珠帘后便是曹大富下榻的地方了。
“姑娘,我们家主子在里面等你,我家主子承诺了,只要姑娘心甘情愿,事后合同立马签订,今日立马拨款。”
送她上来的侍女跟她保证了这些后,把她身上唯一能遮蔽的外袍收走,留她一袭穿了等同不穿的衣裳,把她往里面一推。
萧柔心情紧张起来,虽说有多重防护,但一想到待会要先让那头硕大的肥猪近身,她还是不可遏止地有些犯恶。
掀开层层叠叠的珠帘,她看见屏风后有一个身影。
“曹老板。”她抿着唇,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可怜些,以放松对方的警戒。
随后,她看准了桌上摆放的酒壶。
她过去倒了两杯酒,轻轻让绣帕的一角浸进其中一杯酒水里,
“曹老板,谢谢你肯在我们工坊下一笔单子,解我燃眉之急,这杯水酒,我敬你。”
她越过屏风,把泡了药的酒递过去,谁知手刚伸过去,就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
那人转身,一双寒潭般的漆眸冷冷地盯着她。
萧柔一愕,手边的酒杯便砸了,“怎么是你?曹...”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赶紧闭嘴。
“你是想问,绿罗绸缎莊的曹大富为何不在是吗?”
崔燕恒用一种想要杀死人的眼神全身上下打量她,攥紧她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
萧柔吃痛,想掙开自己的手,却发现他的禁锢像钢筋烙铁,压根就挣不开。
“世子...请放手!!”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后,猝然松手,她一失力差点摔倒在地。
见她气冲冲地要走,“你确定你要走?”
他把绿罗绸缎莊的买卖合同扔在她面前,施施然坐在了椅子上,“绿罗绸缎莊如今是崔家产业,他们的掌柜曹大富为了讨好我,主动把你献给我,才把我找来这里。”
“你确定要走?”
他再次问。
萧柔看着那份过户名下的合同,水印很新,摆明就是这两天才签下的,可先前她从未从曹大富口中听说这样的事,而且绿罗一个这么大的产业,也不可能短短时日就沦落到可以让人随意收买。
她想定是崔燕恒从中使了什么手段,可他为何要那么做?
“你...为何要这样做?”
她还是忍不住问。
崔燕恒伸手将她拉过来,摁在自己腿上,修长的手指撩了撩她身上的纱衣,“不这样的话,难道你今日还真想献身给那猪妖?”
“萧柔,是我对你太好了吧?你宁愿把自己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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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话的崔燕恒,脸色肉眼可见凝冷下来。
其实萧柔不过是拗不过那口气,故意这么说罢了。
他会大意中计,她能把其归功于是他头疾的问题,又或者是他今天状态不好、朝中发生了一些事让他心烦、还有对她的过分大意。
但绝对不会是她说的那样。
因为她太了解,在以往的那段岁月里,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喜欢她?
一辈子都不可能。更何况,他还那么深爱微安。
“你觉得,可能吗?”果然,他嗤笑的声音传来。
她明媚地笑了笑,“我觉得嘛...可能。有可能你真的被我迷住了,也说不定。”
这一刻她仿佛又恢复了以往那股带有韧劲的模样,这是打自她知道微安有可能尚在人间,舅舅和家人也有可能没她想得那么不堪,心中有了可盼有了希望之后,所展现的样子。
崔燕恒生气是不可能当面跟她生气的,作为对她恨之入骨的仇敌,肯定不会在她面前暴露一切处于下风的苗头,只是,回去以后,他反反复复想着她的话,又想起之前被长公主和杨大人误以为他对她上心是因为喜欢的事。
他没由来觉得心烦意乱,华灯初上,他看着旁边那一院子被强塞进来的美貌婢女,对松墨说:“今夜去挑几个送我榻上。”
松墨很是纳罕,世子这是...怎么了吗?
先前他突然收萧姑娘为通房,夜夜让她来伺候的时候,他就觉得世子开窍了,没想到如今竟然一下找好几个,这就...不是开不开窍的问题了,有可能是...想不开?
夜色已深,松墨把人安排好,去书房请世子。
世子的私事他不便问,但有些事总得问清楚,“世子,那绿罗绸缎莊,你让小的去查清楚了,那表面看着风光,但其实内里早就腐透了,你这个时候把他生意接过来,不是给自己徒添一笔烂账吗?”
崔燕恒笔顿住,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没有信心盘活?那我交给别人吧。”
“不是!当然不是!”
要说盘活也不是不可能盘活,绿罗本就是行业的大头,在曹大富接管之前,那可是可以媲美以前萧家的绸缎莊的,只是那个曹大富贪图逸乐,才害得内里积压了不少坏账、死账,松墨擅长经营,世子手里有许多商铺都交由他手里化腐朽为神奇。
他只是不明白,世子平日做事目的性很强,他总能从他做的事中窥出一条清晰的路,可这桩事上却看不懂了,明明京中有许多商铺更有价值,绿罗的价格也不是最公道的,世子为何非要买下来?
松墨沉思了好一会,突然福至心灵道:“难道是...为了萧...”
崔燕恒把公文用力一盖:“收起你的猜测!”
松墨被瞪得无辜,“小的只是想说萧姑娘以前同绿萝打过交道,是不是看出了绿罗的一些商遇,小的不妨找她一块研究罢了...”
崔燕恒心里越发烦躁,却怎么也驱散不了燥意,他干脆把工作撂下,提起长腿就往院里走。
松墨给他安排了三名通房伺候,一名是长公主先前从兰竹苑那里挑来的,另外两名则是陛下赏赐的美婢。
这么些美貌的人儿先前一直被扔在正院旁的小院子里暴殄天物,如今终于能得见世子一面,这些美人们都激动不已,在松墨来挑选之前就争破头地装扮,务求能被选上。
被选上的这三名婢子怀着欣喜又忐忑的心,跪在房中等候。
她们等了很久,等看见世子真容时,一个个心跳都快跳出腔了。
崔世子果然如外界所言,形貌昳丽、芝兰玉树。
“世子...”
美人云发丰艳、蛾眉皓齿,一笑含情,当纤纤玉指抚上他胸口时,立马被一只冰冷的手粗鲁地掰开,一把推倒在地。
美人们都懵了。
崔燕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这些庸脂俗粉身上浓烈的气味靠近他时,他就觉得作呕,忍不住推开。
他觉得一定不是他的问题,于是把廊外的松墨叫来:“换几个。”
没多久,小院里的美人们得知被送去世子房中的那几个人被退回来,高兴得脸上的笑掩不住。
又挑了几个仙姿玉貌的美人过去,一进门,崔燕恒叫人站住。
他心烦意乱地把眼睛闭上,于是,那几个美人便站在门槛处,看着容貌比她们还好看的男子紧蹙眉头靠在小榻上的模样,一个个心猿意马起来。
他闭着眼睛想了好久,都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突然,脑海中闪过萧柔那张不施脂粉的素净面容,终于睁眼开口道:“你们几个,下去把妆卸了。”
让人卸妆,这多狠啊!好在这几名是宫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底子不差,卸了妆也依然光艳照人。
确实是长得不差的,他随手拉过一位丹凤眼美人,只是,眼睛眦角不够圆,眸子不够清亮,眉间也没有那股又蠢又直的蛮劲。
思绪间,当他意识到自己心里想的是谁的容貌时,手里像被烫到似的,一把将怀里的人扔到地上。
“啊!”美人疼得直叫。
“再换!”
世子选妃似的,一整个夜晚把小院里的美人都选了个遍,到底还是没能选出个合心意的。
他的头又疼了起来,可想到萧柔挑衅的话,他又不想把她找来。
·
萧柔帮工坊下了一笔大单,有了银子周转,工坊终于能缴清工人的月钱,也不用倒闭了。
在萧牧和姚氏的帮助下,萧籽封被平安送出了京城。
只是崔燕恒这人两面三刀,她怕即使把七哥送出城,也终有一日成为把柄被他抓住。
她更加卖力地帮他做缓解头疾的香丸,听说他一夜把小院所有通房召见完,就忙着给他熬补汤托青墨送去。
崔燕恒看见青墨手里除了香丸外,还有她熬来的补汤,一阵冷笑。
“萧管事说世子一夜御数人,得多补补才不至于掏空...”
在他冰冷的目光下,青墨没敢把话说完。
“那...那小的把汤拿走?”
“倒了。”
此后,崔燕恒但凡回府过夜,房中总要安排几个美婢侍夜。
可他却古怪地很,安排了美婢侍夜,也从不肯让她们靠近他卧榻一步,只把人丢在外间,这事是有一次朝中有要事,松墨急着通知世子,一推门才发现的。
那些美婢横卧在靠近门口的地上,松墨推门差点就踩在她们身上,这才得知原来世子从不肯让她们近身,说是她们身上的脂粉味臭,一整夜就让她们站在门口赤着脚踩小石子,却又威胁她们不许把在房中时是怎么样侍候的过程说出去。
可要是这样的话,世子何苦每夜安排人过来?
如今外面都有人传,崔世子那事儿上荒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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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墨私下里同萧柔交好,诚心建议她找世子商量。
萧柔这年里想过无数次要把飞墨接来身边的办法,她想过直接找世子谈条件,也想过跟远在南淮的小钊联系,请他帮忙。
可这年来她给小钊写的信总是石沉大海,而小钊也始终没有给她捎过只言片字。
而跟世子谈条件的话,无异于与虎谋皮,先前刚当上管事时,就曾好几次为了飞墨找他,都差点被他剥一身皮肉,狼狈而逃。
如今再找他商量,她得先想好手里的筹码够不够。
萧柔趁着出府查账的闲暇,找萧牧帮忙物色一些青楼美人,顺便帮她再弄一些先前熬煮补药的药材,萧牧问她:“之前姑娘停了好一段时间不熬那种补药了,现在为何又要熬了?”
她叹息道:“先前好一段时间是怕连累了飞墨,现在不用不行。”
“怕那色`批耗空了身子,关键时刻不行了!”她没好气。
回去的路上,她顺便到侯府名下一家最大的玉石商号查账。
最近府里收紧了开支,崔管事把一笔开支拨出去,说是最近府里名下有商号急需进一批货,说是年底就能把这笔款回回。
萧柔觉得蹊跷,顺藤摸瓜一路查着查着,就查到了那家玉石店。
“我是侯府的萧管事,叫你们掌柜把最近进货的单子拿出来,我比对一下。”
“可我们这边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要查账,萧管事你是不是跑错地方了?”店伙计笑着亮出了店里辟邪的大刀。
“这不是每月循例查账,我能找得你们查,自然是有发现问题了,你可以拒绝,但若我把证据提到长公主那,到时候再申请查账的话,只怕你们掌柜面上不好看。”
萧柔一点也不怕他们。
店伙计只得到后方去找掌柜,掌柜正在陪刚从城外庄子回来的崔明义喝茶。
崔明义是崔管事的儿子,年轻有为,早年就被世子提携,让他去管城外大片田庄。
掌柜有些慌,崔明义喝了口茶,让他把账目拿与他一看。
“无碍,你就拿去让她查个够吧。”崔明义道。
“那怎么行?”掌柜慌道:“这些钱是世子...”
“查,你让她查,查到一些秘密最好,到时我想解决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掌柜听完他的话,顿时舒展了眉目。
萧柔再次趁着查账跑出去找萧牧的时候,在路上遇上崔管事,崔管事与她口角了一阵,败下阵来,气得骂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过是靠着男人爬到这位置上!”
萧柔不甘示弱横他一眼,“你也确实没什么了不起,不然也不会被个靠男人爬上位置的人给比下来。”
“你!!”
一个穿靛青色锦服的青年男子从暗处走出来,“这位就是新提上来的萧管事吗?久仰大名。”
萧柔看着他脸,确定自己不认识:“你是...”
“在下是你口中被靠男人爬上位的人给比下来的人的儿子,在下崔明义,刚从城外田庄回来。”
这个崔明义一看就一副精明相,萧柔看着他,突然想起先前在府里听人提起过他这么一个人。
说是早年崔明义和崔正父子都是侯府最得力的人,对于做生意颇有手腕,像是侯府名下有好些在京城叫得上名号的商铺,当年可是萧家生意上的劲敌呢,便是崔明义和崔正父子代为经营的,后来世子看中崔明义的能力,把他调去田庄打理。
“萧管事指出的问题都很对,那确实是崔管事的不对啊,回头在下会帮着父亲再理理账目,请萧管事放心。”
萧柔觉得这人看人的眼神很怪异,明明是笑着却给人一种毛毛的感觉,她赶时间,只能快速应了句,赶紧离开。
等她离开后,崔明义脸上的笑垮了下来,看向崔正。
“爹,你这些时日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连这么个丫头片子都摆不平呢?”
崔正严肃道:“这事你就别管。”
“那怎么能不管?我们父子两在侯府经营这些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轻轻松松霸占了?”
“爹,这事你就交给儿子吧,儿子有法子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想做什么??”崔正神色有慌,“别乱来,这事你别插手!”
“我以为爹的能力还不至于弱得没法弄走一个丫头,既然爹是如此无能,儿子帮帮你又如何?”
“不行!这事不用你!爹自有主张,你快回你的田庄!”
“爹!”
崔正喝止他,崔明义只能忿忿不平甩袖子离开。
萧柔来到工坊找萧牧,发现工坊正在忙着出货。
“牧爷爷,工坊最近接到大单了?”她喜出望外问。
“是呀,”萧牧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今天刚接的,那人一来,没怎么讲价,立马就签订合同了,还给了定金,还是好大的一笔单子啊!”
萧牧把数额给萧柔一看,“哇,果真好大一笔单子啊!”
主仆二人都笑了。
萧柔是来找萧牧问上次帮她物色美人的事,萧牧叫她过几日来领。
几天后,萧柔再度去工坊找他时,他正露出神慌的脸色。
她问:“怎么了?”
萧牧一脸不安地告诉她,“前几天来下了大单那个主顾,今天突然一声不吭把尾款缴了,可我们货还没做出来,回头一找合同,发现合同也不见了。”
“这么蹊跷?”萧柔皱起眉头。
这时旁边一位伙计不明所以地问道:“给了钱,不要货就不要货,你们干嘛这么忧心?”
以前跟着萧参见过些世面的萧牧道:“问题就出在这不正常啊,常人谁会突然给一笔货款,然后一声不吭跑掉呢?”
以前跟着萧参时,有听闻过生意道上一些见闻,一些竞争对手会把不干净的钱栽赃到对头手里,以此弄垮对手,这是萧牧最担心的事情。
找不到合同,又没法联系上那位主顾,萧柔让他把那笔钱款先收起来,容后再商议,然后就回去了。
今天她就要带着准备好的筹码,同崔燕恒谈条件,让他放了飞墨。
此时,已经在碧落院等了她几天的世子,有些按耐不住,见青墨从门外经过,喊住他:
“你确定,有跟她传达清楚意思?”
青墨愣了愣,缓缓意识过来世子是问几天前,他让他去侯府找萧姑娘委婉地提,让她来公主府找他的事。
“已经按世子意思传达了,萧姑娘当时咬牙切齿着呢。”
“那她...”世子又急又气,“她当时没有说什么吗?”
暗想她该不会是被他吓得临阵脱逃,连飞墨的死活都不顾了吧...
青墨很是无语,“世子,既然你想见萧姑娘,那就好好同她说话啊,这一年里,你看见她就绕着走,明明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却偏偏把自己弄得好像很重`欲一样,小的就奇怪了,世子你这样到底是想做给谁看啊?”
他这话彻底把崔燕恒惹怒了,他周身的气息突然沉下来,“你说谁想见她?”
青墨一噎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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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被他的要求惊住。
之前刚被提去侯府当管事时,他也曾这么要求过。
她知道他是气不过,明明就牢牢把握在掌心的人,突然一天勾结他府里的人,让圣上许下承诺,然后就脱出他的把控。
她以为他这一年来没找她麻烦,已经放弃了那么对她,谁知...
萧柔憋红了脸,拳头微微颤抖:“世子你...定要这样报复吗?”
“你以前说过,只要我好好赎罪,等我到了出府的年纪,就把我配给小钊,如今不过是话从圣上口中说了一遍罢了。”
“世子你就不能当没发生过此事,我依旧会好好赎罪,等你满意,我到了年纪配人?”
“那也不等于让你这么好过,”他冷道。
“你得给我当通房,当到满意为止,才能嫁人,知道吗?”
他阴着张脸走过来,一手攥紧她腰。
萧柔避无可避,“世子不那么做就没法消除心中之恨了是吗?”
“是!!”他死死地盯着她。
换作以前她大概会傻得就这么遂了他,但如今不同了,她还有洗心革面的机会,她不愿把自己当破罐子了,她要好好替小钊保护好她自己。
男子与女子的力气天生悬殊,如果崔燕恒选择在这里把自己怎么了,她压根连反抗都反抗不了,眼见他逼得越来越近,手里的力越收越紧。
她用余光环顾四周,想着要用什么来脱身,这时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阴差阳错拯救她水火。
是崔正的儿子,崔明义。
崔燕恒看见他出现的那刻,有些恼羞,压着嗓音低道:“谁让你进来的?还不滚?”
崔明义显然没看见刚刚他捏在她腰间的手。
“见过世子,小的是有要紧事,还望世子见谅。”
他手里拿了一沓文件,递给崔燕恒,“世子看过自然会明白的。”
“先前萧管事查账,不是告发崔管事亏空账面吗?崔管事在侯府工作几十年,为人怎么样世子应该很清楚,不然以世子和侯爷的精明,有怎么会留着崔管事这么多年呢?小的身为崔管事的儿子,自然也相信父亲,所以就去把这事彻查了一下,”
“然后就发现,在萧管事名下有一家工坊,进来有巨额进账,可是账面上却没法解释这笔账。”
崔明义拿给世子看的,除了指控工坊的证据,还有萧柔这段时间查账查到了一些涉及世子隐私底线上的事情,这些事情如果继续查下去,触及世子秘密的话,世子不可能轻轻饶过。
那是件掉脑袋的事。
崔明义相信,只要世子看了,往轻了处理,都得把萧管事毒哑了,然后关禁起来。
他用很拭目以待的眼神,看向了旁边惊魂未定的萧柔。
萧柔内心七上八下,同早前牧爷爷工坊接到的,没要货直接结了款的大单一定有关联!这想必是崔明义早早布好的局!
她用恼忿的目光看向崔明义,崔正这人是府里的一颗毒瘤,没想到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是什么?”
当世子把崔明义誊抄的工坊另一份账目递来时,萧柔忐忑的心落定。
果然!
“世子,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想说这件事情上我是被陷害的,那笔款是有个客人来工坊下的大单,但他提前把款结了,然后把合同偷走,找不到人了。如果你不信,可以找工坊里的工人问问。”
萧柔把话说完,才感觉自己的解释有多鸡肋。
“换作是你,你信吗?”他冷笑,“没要到货,提前结款了,还没有合同,找不到人?”
“工坊里的工人都是你的人,当我傻了真去问?”
萧柔捏了把冷汗,她看了世子递给她看的那些证据,只能说崔明义这人手段挺高明的,把一切有可能的口子做得天衣无缝,倘若她不是当事人,看了这些如此详细周全的证据,怕是她也会相信。
而且敌在暗,她在明,有意攻击的话本就防不胜防。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二皇子给她递的消息。
是关于当年她舅舅那桩案子的一些账面数目。
她有些愣住,眼眶一点点红了,“所以,这事情若真的有心要栽陷,根本是防不胜防,就算当事人拒不承认,到了司法面前再作多余辩论,根本于事无补,对吗?”
她是看着崔燕恒说的:“可是,要做这个程度完美的栽陷,只能从他身边人那里击破,”
“你,是他学生,是吧?”她红着眼说出这句话时,嗓音几乎是颤抖的。
崔明义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只有崔燕恒看着她,唇角讽刺般勾起:“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萧柔。”
“这就是你给出的态度?嗯?栽陷?我问你要解释,你倒是厉害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然后把自己撇得干净,你倒是给我说说,是谁栽陷你?”
“世子,”崔明义立刻屈身在世子面前,“小的但凭良心来查,绝不存在栽陷,如果萧管事有证据,大可拿出来。”
萧柔泪水糊得眼前看不见,低头,“我...没有证据。”
崔明义继续道:“请世子做出处罚!”
七哥的工坊和舅舅的案子,萧柔心里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的男人权大势大,她深知自己压根不是他对手。
但他是崔燕恒啊,京中最矜贵的朗月公子,以前他的一言一行都是道德规尺,被人奉为圭臬,他和她有仇,报复可以,但昧着良心的事怎么能做呢?
到了现在,萧柔昔日对他的认识已经完全颠覆,倘若他真的做出昧着良心的事,害死她舅舅,那她绝不会放过他!
崔明义以为搬出她触犯他底线的事,世子会当场处置她,谁知世子只是让他先退下。
“世子?”他错愕。
“这事我自有打算,让你先退下,你有意见?”他淡淡瞥来的目光极有威压感,崔明义虽不忿,却不得不退出去。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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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吻没有一丝缱绻,咬下去的那刻就血腥气四溢。
二人不像是在接`吻,倒像是在势均力敌地争斗,在这寒冷冬日开满一园俗透长春花的院落。
不知过了多久,等世子将她两手钉在柱子,准备下一步攻势时,萧柔突然红了眼眶:“不要...不要在这里...”
她话里带了颤栗的哀求,“求你...世子...”
这个时分的庭院虽然来往的下人不多,但若是待会听到动静,大家都会围过来偷看的。
她纵然已经豁出去,不管不顾,但到了这个关节眼,终究是按捺不住心底的耻辱。
可她刚求完,立马意识到人不可能靠示弱获得好结果,尤其是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她只能迅速冷静下来,去思考。
“这里是庭院,世子若是被仇恨冲昏头脑,只会把事情推向更坏,我们进屋里,我再慢慢跟世子详谈。”
崔燕恒眸里染上的那几分意乱情迷,已经压抑下来,看向她的眸子又恢复沉静冷持,“希望你接下来谈事情时,会识相点。”
说着就拦腰抱起脚软的她,进了屋。
萧柔如今一心想近他身悄悄查出当年舅舅那桩案子的资料,她想知道真相。
但是,一旦近他身,那就意味着会被他当成泄愤的对象,她已经同小钊有过口头婚约,如果做这种事的话,无疑于是背叛,但到了如今这个程度,她已经无心再顾及往后嫁人的事了。
她只想找出舅舅那桩案子的真相,只想活着等到微安没死的消息,其他的,那桩婚事,她会等小钊回京之时,同他说清楚,解除婚约的。
崔燕恒记得她不愿意靠近他内间那张榻的事,只是靠坐在临窗的案几上。
“事情要怎么谈,你现在可以说了。”
萧柔鼓起勇气,把手贴在他胸膛上,“世子这年来不停地找别人侍寝,说实话,我这心里...其实是难受的,我恨世子对我薄情,我都做了这么多事情了,可你心里始终只放着一个微安,就连...”
“就连同我有鱼`水之欢,也只是为了要报复,为了羞`辱,我之前受不了,所以抗拒,可等我百般抗拒后,你找了别人,却又在我想跟别人一起,忘掉你的时候,不断地找我...”
她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掉落,嘴里的话半真半假地说着,掺杂的情意真假难分。
敌人若要报复的话,与其让他找落下刀口的地方,不如她亲自将结了厚茧的位置递给他。
“你放任崔正父子俩打压我,你知道工坊对我的重要,七哥对我的重要,故意让我的工坊开起来,故意让七哥逃走,然后对我打击,你知道崔正平时都怎么欺负我的吗??”
她把心底的委屈和脆弱尽数交予他手里,“他联合府里的商号,一起排挤我,不许我查账,有一次我经过一家商号门前,还被掌柜浇了一身馊水,被人明里暗里骂我是奸`臣之后,说我不择手段媚`惑世子...”
“难道你不是?”崔燕恒捧起她的泪颊,好笑道。
萧柔吸吸鼻子,暗暗咬唇,把脸倔强地别过去不看他,一副仇恨怨愤的样子,“我看你就是想报复我,想到脑子都给丢了!”
他见她这样,叹了口气,“崔正他虽然手脚不干净,还时常干些擦边的事,但他是个有能力的人,你知道在他的引领下,那些商铺和庄子,一年能翻多少倍收益吗?”
“我也并非故意纵着他欺负你,是你自己老是跟他过不去,其实只要你对他做的事只眼睁只眼闭,他又怎么会弄这些小手段警告你呢?但他也仅止于此罢了。”
萧柔有些意外他同她解释这些,她以为他见她难受,会痛快地多说些打击她的话。
可她只稍一愣怔,就立马找回状态道:“他在亏空公账!我哪能做到只眼睁只眼闭?”
“公中的账也不关你的事,我这个主子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他道。
他态度突然好起来,她反而觉得无法演了,“反正你就是...故意让我难受就对了。”
说完脸一转,与他错开眼神。
崔燕恒抬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转向自己,她干脆把眼睛闭上,随后,她感觉有人用微凉的指尖替她擦拭唇上的血迹。
再然后,是柔软冰凉的唇。
都演到这个份上了,她若这个时候将他推开,便显得自己心虚。
她努力告诫自己,他这人奸狡得很,他这么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他在试探自己刚才所变现出来的态度,是真的还是在装。
于是,她微微抖动长睫,努力抵抗了一小会,就张启了唇,任由他闯入,并且主动迎合起他来。
看起来可真像是抵抗不了意志后,受他蛊惑迎合一样。
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想着数到哪里他会彻底相信,然后笑着推开她嘲讽她。
但过了好久,依旧不见他停下来,并且,他好像每一个动作,每一次使力,都蕴含着强烈到让人战栗的情绪,强烈得她差点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可这会她逃不了,只能接着演,她想总有一个人会率先败下阵来演不下去,可她绝对不要当那一个。
她要撑到崔燕恒主动败退。
但对手显然比她厉害。
于是,一个硬着头皮犟,一个突然将一年来的压抑爆发,二人便越演越烈,从案几演到了内间的榻上。
彼此的呼吸声缠绕在一块。
萧柔抽空用他的衣襟擦掉眼角的汗水,发现自己在躺的地方时,惊叫起来,
“不...不要在这!”
当初第一次,他就是在这张榻上,让她遭遇了噩梦般的晚上,从此她再也无法同他躺在这里。
她以为他不会听她的,谁知她感到身子一轻,她便被捞了起来抱到外面的罗汉榻上。
这一夜,没有第一次时带着明显目的性的恨意,也不像山洞那次夹带悲凉绝望的暴虐,这一次相反的,柔情中带着些循循善诱般的耐心,每一下却又炙热深沉得誓要把她逼出马脚不可一样。
连她都不知道崔燕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一个他以前连亲了都要嫌恶得立马去擦掉的人,果不愧是京城无双的崔世子。
而最可恨的是,在这一过程中,萧柔她竟然可耻地
33.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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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派出的人,最近在羌国一个边陲小镇,发现一块大岩石上刻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后来他在宫中搜集微安旧物时,在一些陈旧的信件上发现这种符号了。
他把那符号拓印出来用信鸽传到了萧柔手上,问她是否认得这个符号。
萧柔一看,热泪盈眶。
旧时微安长处深宫的时候,一个朋友也没有,萧柔便隔三差五收买宫中的人帮自己同微安传递书信,微安为了不让信件泄露出去被人知道萧柔在同自己通信,害了她,便自作主张设计了一个符号,落款都用那个符号落款,说是以后她看到那个符号,便是代表她。
那是一个以“安”、“柔”二字变幻而成的,精致的图腾符号,代表着她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萧柔不会忘记,紧攥着拓印那个久违符号的信,泪水差点打湿。
二皇子现在面临的难题是,派出的人手不足,到了羌国那边再私下雇佣人找的话,找了这一年,手头上的资金渐渐不足。
萧柔擦干眼泪给二皇子回信,说是钱的方面,她的工坊能赚一些,剩下的她再想想办法。
随后二皇子又来信问她,说她最近是不是叫崔世子发现了什么,他说世子的人最近暗地里在查,是谁调动了李首辅贪墨案中的资料。
二皇子在信中问:“你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萧柔浑身冷汗,也就那一次,她突然惊悟过来的那次,她没控制好情绪,同他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罢了。
这人还真是个妖怪,光凭那样就猜到了那么多,竟还想到是有宫中的人在帮她。
“那你...有没有被他发现?”她提笔问道。
没多久就收到二皇子回信,说是暂时没被发现,但崔世子此人多智近妖,怕是下次再查准会被他揪出,说是那桩案子的事,他没办法再帮她查了。
萧柔只得自己想想办法,从崔燕恒身上着手。
危险是危险了点,但从他身上,大概能查到更多。
二皇子又告诉她,当年那桩贪墨案的关键在于,冀州各区官员递呈的口供。
那份口供当初只是在官堂上现了一下,案子判完后就不见了,并没有留在邢部备案,他认为应该还在世子手上,要翻供就必须从这份口供上找突破口。
至于那份口供如今到底收在何处,既然不是在衙门,那就必定是在世子府里。
萧柔想好如何满足世子复仇欲的同时,也想好如何待在他身边找机会的办法。
她得找一个时机。
幸好,这个时机在不久后就出现了。
往年在大雪之后有几天,世子都要请假一段时日,去庄子处理些事情。
府里的人都说世子是孝心,知道长公主每年都要找雪天开得最艳的雪梅煮茶,所以年年都在这个时候请假去庄子上找雪梅。
但萧柔上年托青墨给庄子上的世子送香丸的时候,发现青墨带了许多干粮。
按理说世子是留在庄子上等雪梅开的话,那里有厨子什么的,要带干粮做什么?
后来她在查账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来自刑城的一些收据,就在世子住庄子的那几天。
刑城是靠近京城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镇,距离庄子还有好长一段路,按理说世子去庄子途经刑城置办东西也不是说不过去,但她发现了每年的账目里,必定有刑城的单子。
这就不寻常了。
后来研究了一些医籍后,萧柔更加猜想,世子那些日子大概不是待在庄子,而是待在刑城,那几天应该是他头疾固定发作的最严重的日子,他躲起来不想让人知道。
他之前不想让人知道他头疾的事,起初她以为是他出自一片孝心,怕长公主担心。
但掩藏头疾掩藏到这个程度,怕是这里面有什么缘故。
她看了医籍,这种源自心结的头疾,只要找到发作最严重的日子,去治理,大概率有变好的可能,她若此次能豁出去帮到世子,他相信她心里还有他的同时,定是会放松警惕,任由她随时留在身边的。
青墨每年都会等世子出发后再出发,飞墨如今回到萧柔身边,她早早安排好府里的事交待飞墨处理,自己守在青墨出城必经的山岔路。
车马被拦了下来,青墨看见是萧柔时,吓了一跳:“萧姑娘,你怎么...”
萧柔把准备好的香丸递给青墨,青墨以为她像去年一样,只是让他帮忙把这东西带去给世子,于是想赶紧接过好赶路。
不料她却一把收起香丸:“我知道世子不是去庄子了,青墨你故意晚几天出门,不是帮世子料理事情,而是要安排可以出城的寒食散,是吗?”
“松墨他们在那边等你,一旦你到了,他就开始出发往庄子,替世子弄一个替身去摘雪梅,是吗?”
青墨眼神闪烁:“萧姑娘,这...”
“因为这几天是世子头疾最难熬的日子,如果他硬要留在京中,势必会让人发现,所以才要拿给长公主摘雪梅为幌子跑出去躲,是吗?”
“去年他回来时弄得一身都是伤痕,你们说他是为了亲自帮长公主摘雪梅,摔的,但那些伤,怎么看也不像是摔的。”
“是他自己把自己弄成的吧?所以,连特意加大配量的寒食散,也不奏效了吗?他这段时间都躲在哪里?我能一起去看他吗?”
藏得这样深的秘密就被她这么血淋淋剖开,青墨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他和松墨都告诫过世子,别把得悉他头疾秘密的萧姑娘留在府里,可世子偏不听,现在好了。
“青墨,你带我一起去看看他,好吗?我已经跟府里交待好,是去城外的商号查账,府里不会怀疑的,我担心不下世子,而且有我在,可以帮他按跷,你带我去好吗?”
她表现得很担心的样子。
青墨想了很久,终于松了口答应。
坐上车的时候,萧柔想了很多,她想起去年在狩猎场遇上雪崩那次,她什么也没多想,豁出性命去救世子,结果反倒被他恩将仇报,按在山洞渡过那一夜的事。
想起他在山洞失神地喊着娘救命的事。
想起,他浑身是伤带着雪梅回府,她恰好去公主
34.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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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忍不住还要靠近那道小口,被青墨拦住了,“萧姑娘,你再担心世子也只能在边上看着罢了,世子进去之前千叮万嘱,不能撬开这些木板,更不能打开这道门。”
“可是他那样...”她指着门口说话的当头,又传来撞击门板的砰砰声,嘶吼声,
“他这样撞击下去...不会死吗?”
说完这话,萧柔才意识到,原来他去年从庄子回来,身上的伤是这样弄成的。
这么说来,他每年都要来这地方一趟,也就是说,每年这头疾最严重的几天,都是这么度过的?
萧柔本来还打算,来到以后让崔燕恒看看她身上为了找他而弄成的伤,现在好了,只能守在木屋外面看着,身上的鸡血干涸了也不能擦掉,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看见。
晚上,木屋外燃起了一篝火,用来驱散寒意,一个个歇息用的帐篷已经搭建起来了。
青墨端着一碗羊肉汤,走到萧柔面前,“萧姑娘,这里连个沐浴清晰伤口的地方也没有,你一个女儿家待在这里不大方便,喝过羊肉汤吃点肉先去歇下,等明天我找人送你回府吧?”
萧柔看着碗里热腾腾的汤,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夜晚喝正好暖胃,她不禁想起刚刚他们只给门内的世子塞进去一些被冻得又冷又硬的干粮。
也是,弄热的汤塞进去的话,洒了不说,可能还会烫伤世子呢。
她接过说了声谢谢,小口小口吹着喝起汤来。
小口喝下去,胃里渐渐暖和起来,还生起了困意,耳边的篝火燃烧声毕啵。
冬日荒山里的夜晚开始下起了雪,猎猎夹着雪的寒风打在干枯的枝头,发出诡异的声音,背后木屋的门板又传来撞击声。
本来还生了困意,被突如其来巨大的撞击声吓得手里的汤碗一晃,撒了点汤液在地上,然后听见有仆从坐在边上担忧道:
“世子今年的头疾好像变严重了,再如此下去,会不会出问题?”
萧柔最近学了一套针法,能下针麻痹头部神经,她来之前已经带好了银针,打算有机会就给世子试一试,谁知现在都找不着机会。
她有想过试着让青墨把她放进去,她逮着机会先在他昏睡的穴位上扎一针,但刚刚青墨他们看着门板色变的样子,她可以想象出来一旦门打开,里头的是什么洪水猛兽,话便咽了回去,不再提。
反正之前相救也没得到好报,这回她便悠着点吧。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这一波的撞击声似乎迟迟未停,门口溢出的血水似乎越来越多了。
青墨也不禁站直了身体,紧张地看向门板,可一想到之前主子跟他叮嘱的话,他又咬咬牙,转身坐回去。
漆夜里,呼啸声和门板撞击声此起彼伏,在这幽阒的山林回荡,听着十分瘆人。
半夜里萧柔便是在睡梦中被这阵阵瘆人的声音惊醒,她从帐篷惊魂未定地走出,发现门板还在响。
刚刚世子还在屋里撞击时,她就进帐去睡了,睡着睡着,梦见微安被人拉到军营遭□□的场景,她吓得一下子醒来,发现撞门声还在,只是声音好像越发弱下去,她惊疑是里头的人撑不住了。
“青墨!快!你们赶快把木门撬开看看啊!”
看着眼前的姑娘散发跣足从帐篷走出,小脸被冻得发白,青墨连忙把厚实的外氅递上,道:“萧姑娘,不可以的,世子有命令在先。”
那一阵盖过一阵瘆人的撞击声,还伴随着远处的狼嚎叫,听着让人心脏更加发紧了。
“那你开门让我进去吧!我有法子让他安静下来,不然这么下去,世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没法跟侯府交待啊!”
青墨一听也在理,今年世子的情况的确比往常更严重,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瓶寒食散被弄撒了,完全起不到一星半点作用的缘故,世子撞击至今就没停下来,再如此下去恐怕不行。
青墨答应给萧柔把门撬开,他找了几个仆从拿好工具准备把钉死门口的木板撬开之时,突然听见前方侍从的惊呼声:“狼群跑来攻击!大家做好防备!!”
一声令下,那燃烧轰轰的篝火被人一把冷水浇下去熄灭了。
撬着一半门板的人停止下来,跑到前方去帮忙。
青墨把萧柔往屋边一推,叮嘱她躲着不要出来,然后他也抄起把刀往前了。
萧柔背靠着木屋的门,胆战心惊地感受着后背被失去理智的男人用头撞击的激烈震颤,不时伴随他的一两声低吼、痛到极致的悲鸣,不远处的狼嚎声越发逼近。
不知道为何,她这一刻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可怜到近乎可悲。
她想起去年的那天,世子和长公主的对话,
“母亲,今年的雪梅,开满一个山头,儿给你采摘,颇花耗了些时间,请母亲恕罪。”
“你也知道自己晚了回来,不知道泡雪梅茶也要讲求日子的吗?这时日都错过了跑出来还是那个味吗?”
“你有孝心,母亲很欣慰,但是,你也不用年年自己跑出去采摘,母亲是更愿意你去给我采雪梅呢,还是让你牢牢把控这朝政的局势,不让人有机可乘?”
“你可太不成熟了!”
“赵嬷嬷,这里好些雪梅都沾上血迹,剩下好的大概也不多了,你下去挑挑,把好的留下,不好的扔了吧。”
赵嬷嬷觑着世子一身的伤,有些不忍道:“殿下,都是世子辛苦采摘回来的,这些洗洗还能用。”
长公主却一脸睥睨,“能用?沾污就是沾污了,这泡出来是有血腥气的,还怎么喝?”
世子却从头到尾一副平静的模样,丝毫没有难过,行礼后就默默退下去治伤了。
以前她以为崔燕恒出身在显贵人家,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手握兵权的侯爷,他是满身光环万众瞩目下长大的天之骄子,哪曾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的午夜,一个人躲在荒山木屋,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的弱点,甘愿与山中狼相伴,一个人痛得撞墙的时刻?
所以,微安是他唯一同长公主对着
35.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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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醒来之前,感觉有人用温热的帕子细细擦拭她身上的伤口,然后撒上冰凉的药粉。
冰凉的药渗进皮肉里,疼得她皱起眉头,随后,她感觉两片温凉柔软的东西,印在她眉梢。
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此时还处身木屋中,但木屋的门已经打开了,有泛着雪色的天光透进来,屋里也架起了暖炉。
崔燕恒脸上依旧是那副瞧不上她的嘴脸,嘴里的话却松动了不少:“你为什么...会来?”
萧柔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先是傲娇地别过脸,“你别想太多,我只是想起你去年去庄子一趟去得蹊跷,所以跟来,看你死没死。”
她突然被他一把捞进怀里抱着,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尽管她拼命抗拒,他依旧强`抱住,逼她的眼睛看着他。
他低哑中带着狠意地开口:“那你现在,看见了?我没死,你后悔吗?”
“我...”萧柔眼眶红了红,别开眼神,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是挺后悔的。”
崔燕恒将她的脸掰回来,咬住她吻,吻完却突然将她推开,“谁准你过来的,回去了要敢乱说,我就把你七哥抓回来!”
萧柔心想她这次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红着眼擦了擦,“你,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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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后,崔燕恒时常借故跑到侯府找她,侯府的人见世子总待在侯府这边,便收拾出一个院子给世子起居和办公务,萧柔作为管事,顺理成章要安排世子的事宜。
到了夜里就寝的时候,萧柔问世子,是否要找通房侍寝。
正在批写公务的崔燕恒看了她一眼,“找你吗?”
萧柔噎了噎,好心帮他排忧解难道:“小的在工坊物色了好些姿色不错的姑娘,世子若是想的话,小的可以偷偷送进府来,绝对不让人发现。”
说完,她脸上还一副难受的模样,垂着脸等他安排。
谁知他一拂手,“不必了,退下吧。”
萧柔低着头退下后,才露出惊愕的神情。
她原先想着世子若想她难受,今夜就会接受她的安排,然后她就趁机会去找那份口供,谁知他竟然没有。
难道他这么快识破了她的计谋?可上回她确实冒着性命危险,他也看见了,不应该啊...
整日对着一个绝顶聪明的对手,她一刻也不敢大意,以至于整日揣摩着他的心思,弄得自己神经兮兮的。
就在她忐忑着是不是被他发现了的时候,他擎着灯来她的直房找她。
此时萧柔还有大堆的账目需要整理,他坐在她对面,动手开始帮她整理,“还要多久?”
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抬了抬头,“世子...想吩咐小的做什么?小的...小的自己做就好,世子有事尽管吩咐。”
他继续整理,头也没抬,“喝了你的补汤。”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萧柔正疑惑地等着他的下一句,他突然凑近过来,“你得负责。”
她愣了愣,“那...小的立马出府安排。”
“不要那些,”他又道,“我不喜欢对陌生人做这些,你来吧。”
他这轻飘飘的一句,把萧柔弄得犯难了。
过去的一年里他觅了那么多通房,难道就不是陌生人了?
“你自己选吧,要不让飞墨来,”他垂着眼,三两下把复杂的账目用一种条理清晰的方法归类好了,
“要不,你自己来。”
萧柔定定地站了很久,久到案上的蜡烛不知不觉消失了大半。
等她终于想好,来到他身旁站定,准备帮他宽衣,他笑着甩开她的手。
“真以为自己配啊?”
说完他沉着脸,转身离开她的直房。
萧柔也知道,如果想接近他,从他身上找出那份呈堂的口供,那就必须要有所牺牲。
但是,她收到小钊给她的信笺后,不知不觉犹豫了起来。
自从那次世子把小钊的信还给她,之后他的来信,府里一律不拦了。
将近年节,小钊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了,他一边赶路,还一边抽空给她写信。
信里把他每路过的一个城镇的景致、和人文都写下来给她。
小钊原来是不识字的,她以前在府里时,时常教他写字,有事还会把以前跟着哥哥们经商所看到的见闻写下来,再用手语教他理解。
他当上虎威校尉的这一年里,所写的字竟然突飞猛进,从原来狗爬似的字迹,变得越来越有棱有角,她知道他在军营里有练过。
她甚是欣慰,有时捧着他的信看着看着,就不由笑出泪来,这时是她在府里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
她的小钊还心心念念地等着立大功后,帮她洗脱身上的贱籍,然后风风光光娶她,给她一份完好的体面,她又怎么忍心告诉他,让他不必等她了?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希望能等来得窥天光的一天,就算她们萧家的罪并不无辜,她也希望能赎完罪过后,依旧能找到自己平静安稳的生活,她太自私了。
她掐紧手里被她珍藏得好好的信笺,狠下心抬笔给他回了一封。
世子听说她想请他帮忙送信给虎威校尉时,很是纳罕:“上次让你写回信帮你一起寄,你不愿,这会儿他都快回来了,还寄什么?”
萧柔挤出笑:“那就请世子在宫中遇见他时,顺便帮小的把信给他。”
她的信没有浇任何蜡封,她是故意让他看的。
·
最近世子没有提通房侍寝,却整宿整宿地待在侯府那边过夜。
侯府的萧管事以前是世子的通房侍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长公主说了世子好几次,可世子依旧如故,说是只不过是最近他有政事上的事找侯爷,所以才宿在那边。
长公主派人去了解了一下,确实是这样,但一到了夜晚,世子就让萧管事进屋,时常孤男寡女待到夜深,才见萧管事从世子房里出来。
她觉得世子最近不大积极争取恭顺王这桩婚事同萧柔有关,暗自琢磨起办法来。
这个年,长公主和侯爷都被邀约进宫了,府里也就没什么需要安排布置的,随随便便挂些红绉纱灯笼,再贴贴春联,沾点喜庆就行了。
由于府里的主子不在,肖姑姑开始安排给府里的下人放假休息,萧柔刚好轮到除夕和年初一。
前不久在二皇
36.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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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钊是从宫中的宴会上逃出来,赶到这里的。
宫宴开始前他就接到了崔燕恒给他的信,那是萧柔亲自写的,要拒绝他的信。
这整整一年来,他在外领兵打仗,无时无刻都记挂着在京中的她,他一直给她写信寄信,纵使一直收不到她的回信。
他坚信她会等他,所以即使收不到她的回信,他也一直写,一直分享自己的事情,就像以前在侯府,他不能说,她就坐他旁边一个劲呱噪不停地分享自己的事一样。
他一直以为她懂,直到今日宫宴前收到她的第一封、也是唯一的回信。
‘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他眼里满是着急,手忙脚乱比划着的时候,不小心弄翻了屋外的晾放腊肉的架子,弄出哗啦啦一声声响。
萧柔不忍见他如此狼狈失态,一方面也在愧疚。
但是,她不能如此自私,一面为了拿口供同世子纠缠不清,一面又让他等自己。
“小钊,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比划着。
‘你走吧。’她强忍着眼角的涩意,用手势叫他离开,然后背转过身。
这时府里的护院已经唤来了,“马大人,你不可擅闯侯府,请吧。”
那些护院架起他,朝他比了个“请”的姿势,要委婉地送走他,这时长公主的身边伺候的赵嬷嬷来了,她让那些护院都退下:“殿下有令,虎威校尉是府里的贵客,来了就得好好招待,谁敢动他?”
赵嬷嬷走时带走了一干人等,还同萧柔道:“萧姑娘,有什么事好好同校尉大人说,天下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萧柔莫名其妙地被人拉出屋门推到马钊面前,看着面前铮铮硬汉的柔情泪,她忽然就怂了。
“小钊,这...对不起,我没什么要同你说的了,你...你别这样好吗?”她手里的手势越比划越低,眼睛也低垂着不敢看他。
见她要走,马钊往前一跃,伸出手拦她,双手比划着:‘你,嫌弃我又聋又哑吗?’
比划完,可怜地垂着头,萧柔立马摇手:“不是!当然不是!你千万不要误会,你是值得更好的!”
马钊看着她,手里认真地一下一下地做着手语,‘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能放弃,也给我一些时间,明年,我就向圣上自请到西境去,等我找到你的家人,击退羌国立下功劳,我就立马要求圣上赐婚。’
萧柔愕了愕。
他又比道:‘我已经打赢了一役,立了个小功,圣上应诺下来,给我赐了府邸,再过几天等府邸彻底清理完善好,你就可以过去住,再也不必寄人篱下了。’
她看着他恳切到近乎哀求的眼神,这时又瞥见他胳膊上绕缠的绷带,
“这...”她轻轻碰了碰他胳膊,他吃痛立马缩回,笑着比划,‘不碍事,打仗在所难免。’
她眼眶一酸,泪水再也忍不住。
小钊他是那么好,在侯府的时候,他已经处处维护她,保护她,现在,哪怕在战场上,想着的依旧是尽快立下军功娶她回去,为此他不惜拼尽全力,她知道他在战场上有多难,也明白他对她的心意,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小钊,你...不要对我那么好...”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断线似的,不断地流,“不…不值得的……”
马钊见她泪流不止的样子,慌了,手指打着架,不知该比划成什么样来哄她。
‘总之,不许你放弃我,不管世子对你做过什么,记住是我没用,是我没能保护你,根本不是你的错,知道吗?’
萧柔哭得喘不过气来。
“嘭”地一声,城楼前燃烧的焰火,把侯府这里的天空也照亮了。
她泪眼婆娑,哭得像个孩子似的看着马钊,寒冷而渴望温暖的年节,刚受不住诱惑,想要接受他,把手伸进他看起来厚实温暖的掌心时,府里突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外面吵吵嚷嚷的,肖姑姑带了人,火燎火急地前来,打扰了二人的相处。
在看见萧柔伸出手准备放入马校尉手中,肖姑姑垂下眼福身:“萧姑娘!世子受了伤,此时在公主府那边,烦请你立马跟我过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而且,这个时候,世子也应该在宫中,宫中守卫森严,他又是怎么受的伤?
萧柔疑虑重重,不等她开口,肖姑姑又解释道:“年前羌国使者就已抵达京城,今日宫宴,使者明摆着是来专程挑衅的,世子找他单独说话,没多久就听说世子把自己食指砍下来,宫里乱成一团,世子也被送回来了。”
“萧姑娘,请赶紧跟我走,世子指明了要你过去伺候,谁也不让近身,血流了很多,你快点啊!”肖姑姑平时那么镇静的人此时看着是真的很慌。
萧柔只来得及转身看一眼马钊,什么都来不及交待,就被肖姑姑匆匆拉走。
世子的院中点满了灯,下人从世子的屋门口开始一直跪满了整个廊道。
太医在屋内诊治,萧柔不能进去,肖姑姑问了一个屋外跪着的下人,那下人惊魂未定道:“世子...世子断掉的手指...不、不见了...刚刚在场的人全都失责了!”
肖姑姑让萧柔在门外稍等,她进屋问太医情况。
过了一会,肖姑姑让萧柔进去:“世子的血止住了,他指明要见你。”
萧柔心情忐忑地跟着姑姑走进去,世子躺在外间那张罗汉榻上,脸色苍白,抬头看了她,对肖姑姑道:“你退下吧。”
肖姑姑依言退下,屋里只剩下萧柔和他。
榻边还摆着一盆被血染红的水,一方染血的帕子随意搭在铜盆边缘。
萧柔觑了下世子右手被白带包裹的,凹缺下去的地方,也染红了。
她记得他那根手指匀称修长,骨节分明,还带着个通体雪色的扳指,放在案几上漫不经心地敲时,威仪十足,底下的人都不敢出声,如今居然就这么没了。
他冷着脸不作声,她也不敢说话打扰他,气氛一时凝滞,只听见案几前铜鹤灯架上烛火的毕啵声。
“除夕夜,大过年的,我是不是扰了你们的兴致?”他支起身子来,靠在榻背上,一双狭长凤眸挑起来看她。
“本不想打扰的,但是...”他轻轻地笑着,笑容里似乎看见病态的鲜血,“当我听见母亲让虎威校尉随意进府,听府里的人说你正在他身边快活着...”
“我就恨不得把你掐死
37.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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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俱低着头立定在门前,飞墨咳了身早早背转过身,这时府里有下人看不过去,忍着笑提醒道:“天冷,公子还是让姑娘先进去再说吧。”
马钊腼腆地抓抓头,立马慌措地让开路,比划着的手指打了架。
萧柔低低地笑了,“谢谢你,小钊。”手上打了个“感谢”的手势。
小钊回京这些天,一直是住在前院,他把正院修整好给萧柔住。
正院面宽五间,进深两间,前后两边都有院落,亭台假山,绿树环绕,是府里最好最大的院子了。这是校尉府,本应是主人住的这个院子,如今却让她一人独住。
她受宠若惊的同时,赶紧同马钊比手势说不能让她住这,说是随便旁边一个小院给她就行。
可马钊却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你,不愿意吗?’
见他如此,萧柔不欲辜负他意,只好答应住下。
小钊对她的心意深重,她很是感动。以后的日子里有人护着,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只是,如今一来,她住在校尉府,就不能接触到崔燕恒,找口供一事只得暂时搁置下来了。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搬离了侯府根本就不能阻隔崔燕恒同她的联系。
因为没过几天,崔燕恒就亲自找来了侯府。
长公主让萧柔搬离侯府那天,他刚好进了宫,之后隐约听闻他进宫又是因为羌国那使者的事,断指的伤未愈又忙着处理宫中的事,他应是无暇再顾及她的事。
可是,就在她搬离侯府的第三天,那天正好是她生辰,小钊早上同她说好先进宫一趟,会尽早赶回来陪她过生辰,他已经嘱人准备好东西,等他回来还会给她一个惊喜。
萧柔好奇,一直追问他是什么惊喜。
马钊见她如今比起在侯府时还要活泼开朗的模样,很是欣慰,被她追着逼问时,也不禁红了脸,垂下头,手指比划着:‘不、不能说的,说了就不是惊喜了。’
见他堂堂统兵的虎威校尉竟然时不时面红,萧柔就越发想逗他,故意皱起眉装不高兴,转过身。
他二人耍起花枪的时候,飞墨已经横着臂,默默将那些好奇想窥看的下人赶走,自己也跟着退下。
被她背对着的马钊简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比划了好一阵,发现她不能看见,又慌急地绕过去,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萧柔终于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被逗了,一脸懵然。
‘开玩笑的,’她心情愉悦地比划道:‘不是要进宫吗?快去,别迟到。’
‘我等你。’
马钊复又开心起来,眸里的光重新蓄起,用力地点着头。
她送他出门,送到大门口的时候,一辆印着侯府徽记的车马正好在门前急速停下,随后,就见松墨走进车厢搀扶着身上还穿官服,明显是刚刚从皇宫出来的崔燕恒,下了车。
除了走路姿势不对外,世子脸上还苍白得厉害,活像受了什么内伤得了什么重病似的,萧柔只联想到是日前断指的关系,只是那次断指后他明明是身子恢复好些了才又进宫的。
崔燕恒从下马车起,黑沉沉的眸子就盯紧了站得距离彼此很近的萧柔和马钊。
他咳了一下,整个胸腔都在震荡,竟咳出一口血,松墨立马扶住他:“世子!”
他把手轻轻一挥,示意他没事,然后竭力站稳,来到萧柔跟前,
低着嗓子道:“跟我回去。”
萧柔下意识往马钊身后躲,马钊也展开臂膀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二人对峙着,世子突然拔出刀匕,快速地下手,马钊立马横手一挡,却依然被刺得臂膀都是血。
萧柔惊叫起来:“崔燕恒!你疯了!”
他越过马钊,眼珠沉沉地盯着身后的她:“对啊,我是疯了,若不是疯了的话,我又如何会在这个时间站在这里?”
“萧柔,从你背叛我的那天起,我就疯了!”
萧柔想把马钊拉走,无奈崔燕恒不肯让她走,在她转身的时候,执意攥住她手腕。
“你放开我!”她叫道。
马钊抽出腰间的剑,与他对战。
世子只能虚虚迎击几下,之后就被他的剑刺进臂膀,血流汩汩,旁边的侍卫已经前来护住他,逼退了马钊。
马钊回来把萧柔护在身后,一字一句地比划着:‘她不会跟你走,我会去求圣上,请他赐婚,以后她就是我的夫人了。’
萧柔愣愣地盯着他。
“笑话,”崔燕恒擦去了唇角的鲜血,笑容讽刺,“就凭你现在军中的那点功劳?”
‘我会,尽我所能去求。’
他目光坚定,死死地护住她。
世子的身体越发撑不住,松墨扶着他,掐了把汗,劝道:“世子,我们先回府吧,你头疾从前天到现在一直没停过,身上又有伤,实在不宜...”
“萧柔,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崔燕恒从头到尾只盯着她。
萧柔确实是想取得他信任然后留在他身边盗取口供,但如果现在走了,她就彻底辜负了小钊,她不愿意看着这个从微末时开始就对她护佑有加,把一切都捧来她面前的男人伤心。
“府里的一切要务,我都已经交待好了,早就不是侯府的管事了,长公主已经同意了,不需要你的答应。”她很是硬气道,“而且,”
她望了望旁边一脸忐忑的马钊,“而且,我如今是小钊的未婚妻,哪还有住在世子府上的理由?”
她握住了马钊的手。
那一瞬,马钊眉间的郁结彻底打开,朝着她笑得不知不觉咧开了嘴。
傻笑了一会,他突然握紧萧柔的手,没理会崔燕恒,转身往府里去,急急嘱人把大门关上。
看进紧闭了的大门,他终于安心起来,松开萧柔的手朝她比划:‘我今天不进宫了,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处理。’
‘今天,我要守着你一天。’
萧柔生怕耽误了他,忙说不用,说世子他不敢公然闯进别人府邸,让他赶紧进宫,别耽搁了要事。
他却说,她就是他的要事。
萧柔心里一阵开心,脸上却佯怒说他光顾着配姑娘不务正事,她要生气了。
马钊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但由于崔世子的阴影太可怕,他硬是宁愿她生他的气,也要留下来护她一整天。
他知道世子有要事还需往宫中赶,只要过了今天,晚上他定是要赶回宫的。
萧柔和马钊在庭院赏雪喝茶,喝了一天。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料着世子定是等不到这时候,说不定早已进了宫,便同萧柔说,自己要出去给她准备那个惊喜了。
萧柔笑着让他早去早回。
就在马钊走后不久,天色暗沉下来,府里侍从突然战战兢兢前来递交一封信。
萧柔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飞墨在旁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起少了东西要买,我去去就回。”
萧柔从角门出去,那里的下人早被调走了
38.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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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西街市,侯府的马车就交错停在一辆侍郎府马车的旁边,刚好被侍郎府的马车遮挡住了马车的徽记,却没能遮住那一角车窗。
马钊此时正在对面街巷的巷口摊子挑选花灯,只要他走过来,绕到车后,就能发现这是崔燕恒的车。
此时车内的萧柔身不由己,两手用力抓着车壁上的条木,随着身体浮沉,眼泪晃花了窗外照映在那道熟悉人影身上的灯光。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纠结过,到底希不希望让他转过头,看见车里被欺负的她。
一方面想让他发现,从此断了与她的联结,她收拾好心情,安心留在崔燕恒身边找口供、找翻案证据。
但同时,她又不愿意看着这些年来,唯一给她带来快乐的这些幻境顷刻间破碎,不愿意看见他对她失望的眼神。
用尽她最后一口气,把手探出去,试图关闭那道窗缝。
虽然那样狭细的缝,车里又暗,外面的人看里面压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还是流着泪,试图去关。
崔燕恒额间泌着汗,分神瞅了一眼窗外的人影,带着明显喘,哑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他是出来给你买礼物?”
萧柔强忍泪水别往外流,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
“崔燕恒,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连自己爱恨都不懂得安顿,随时随刻发泄仇恨,一生都只能带着仇怨过活的人?”
“你说什么?”他突然凶狠,疼得她大叫。
“我...我说...”她红着眼,犟硬地说:“我说你是孬...”
她话音未落,就被他堵住声音,这一次,他没有再粗鲁对待,反而退让一步,尽情挑起火药味。
先前憋住流不出的泪,在这一瞬间因为自己被对手刻意诱敌,而不受己控的自己,羞愧得流了下来。
她对他拳打脚踢,“混账!你这个混账!”尽管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在他看来,犹如丧家之犬,极其狼狈,也顾不得了。
最后她被他拘住,观察着她的表情,再发起报复。
马车送回校尉府附近的时候,萧柔刚刚醒来,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身上盖着有那坏人气息的外袍,自己氅子底下的衣裳被撕裂了好几个口子,看来只能用外氅把自己包裹严实了。
下车前她擦掉泪痕,急急整理头发簪子,他突然凑过来,揽住她用力地在唇上辗转了一下,她气得反手甩了他一巴。
响亮的“啪”的一声在车内响起,车就停在静默的巷子口,外面也听得非常明显,可松墨等人只垂着头,动都不敢动。
唇被他咬破了,这下进去被人看见,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萧柔气愤地捂住嘴从车里冲出来,几乎是逃的。
她回到校尉府的时候,马钊刚刚带着满满一车花灯,回来不久。
飞墨早就等她等得焦急不已了。
“姑娘!你怎么现在才回啊?校尉带了好多花灯啊...咦,你也是去买花灯了吗?那你们怎么没有遇到?”
萧柔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刚才她打完崔燕恒,下车之时,他突然从底座下面拿了个花灯塞她手里,笑笑道:“突然想起,你以前好像提起过你的生辰,今天是吧?”
以前萧柔天天追在他身后跑的时候,经常明里暗里暗示他,自己的生辰在哪天,每年他的生辰她都送了东西,可到她生辰那天却连他的回礼都不见。
心情复杂之下,又听见飞墨在耳边惊讶的声音:“这个花灯好漂亮啊!”
她才仔细端详起手里的花灯。
这个花灯做工十分精巧,每一根竹条上都配以巧夺天工的雕刻,有的刻了八仙过海,有的是大闹龙宫,有的则是八仙过海,都是萧柔幼时最爱听的戏剧,中间还有一个琉璃灯罩,绘以画艺精湛的画卷,有风转动起来的时候,那画里的人物和美景都仿佛活了一般。
就连以前她在萧家,哥哥们都找不到这样的花灯,她一时间也有些惊呆。
‘原来,这盏鎏月星灯被你得去了。’不远处,马钊笑着,用手势比划道。
“月亮...星星灯?”
“姑娘,是鎏月星灯啦,我今儿在府里听人说这盏灯都说了一天了,”飞墨一脸自得地上前给自家姑娘介绍道:“这几年姑娘没逛花灯市所以不知道,鎏月星灯是京城一家做花灯老字号出的,花灯之王,集合能人巧匠,每年只会制作一盏,而且每年的样式都不一样,惹得京中豪贵争相竞价购买。”
“可是那家店的老板不贪财,却是个风雅之人,设好谜题,让人在最短时间内猜出答案,并且赋以一首诗来诠释这个答案,答得好的才能得到此灯,可是,就连猜出答案的都寥寥无几,每年的鎏月星灯,大家都只能远远地看一眼解馋了。”
‘我这些日子做好功课才去的,本也想去试一下,把这盏灯赢回来给你,让你高兴,结果不成功,没想到你成功了。’
马钊笑着抓抓头发。
所以,这几天夜里都看见前院的灯亮着,一直亮到白昼,是小钊为了恶补诗词和解谜,在努力吗?
她感觉鼻子有些酸,把手里的灯随手往飞墨手里一塞,“送你吧,其实没什么好的,我更喜欢小钊身后那些花灯。”
说着,她吸吸鼻子,掩饰一般躲到花灯底下,看着一串串的花灯被下人挂满整个院落,就像她七个哥哥还在身边时一样。
她那时在侯府苦闷,只是缅怀地同小钊提了一下,没想到今日他会做了和哥哥们一样的事情。
她在一盏盏花灯下转着,仰着头不让泪水落下,马钊顾着帮忙弄起花灯,没留意,倒是飞墨突然注意道,“啊”了一声:“姑娘!你的下唇...”
萧柔赶紧把领子捂起来,可伤口是捂起来了,眼泪却掉个不停。
“飞墨,不要声张...”她流着泪攥紧飞墨的手,“就这样背对着他站一会,不要让他发现...”
飞墨见主子这样,很是无措,想问她到底发生何事,却被她一直掐着手,说不要说话,她只好一直陪着她,背对着马钊的方向,装成在看花灯的样子,然后看她主子在火光下泪流成河。
萧柔想等她的生辰过去,再同小钊提自己决定回侯府,还有让他不要等自己的事。
结果第二天起来,她没能在千元内找到他,以为他是进宫了,就打算中午等他回来再跟他说,结果等呀等,等到傍晚才看见他被人抬回来,吓得魂飞魄散。
“小钊!小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扑过去,今日她用脂粉细致地将下唇的伤口盖住,此时已经看不出端倪了。
马钊用难言的目光扫过她,晦暗地任由下人抬着他走,没有对她任何示意。
萧柔只得去问同他一起回来的人,“校尉他到底发生何事?他去了哪里?”
39.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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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燕恒回来时,刚好看见萧柔左手拿着啃得只剩骨架的鸡腿,右手抓着块糕点,嫣唇吃得像喂饱了露汁的樱桃,泛着莹润的光泽。
看见他进来的那刻,她手里的鸡骨头“啪”一声掉落下来,她尴尬地立马把手里的半块糕放下,用帕子擦干净双手,“腾”地站了起来,像以前他和微安还有她在一起画画,抓到她在偷吃自己案上用以入画的花蕊一样。
“世子...我...我不知道你...”她慌张不知所措的眼神开始往狼藉一片的桌上一顿乱扫,“我有准备你爱吃的芙蓉...肉...”
发现碟子空了的时候,手指立马转向旁边那碟只剩几根青菜的碟盘,“那...那来尝尝你最喜欢的鲜汤烩一品翅...”
崔燕恒好笑地盯着那几根寒碜的青菜,“翅呢?”
“翅...翅...”她夹起一条菜研究了半天,“这里!在这里!”
他靠近一看,才隐隐看见菜叶子间还有一条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的鱼翅。
“那你喂我。”
他笑着叼走了她夹着的那根菜。
“世子,对不起,刚才等了那么久,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想着做了这么大一桌菜也挺辛苦的,浪费了怪可惜的,所以我就一个人...”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无碍,”他笑了笑,“你把菜吃光,那我再尝点别的就好。”
“那你想吃什么,我立刻让人去准备。”
她往外走两步要出去喊人,结果被他手一攥一把拉回来,抱在怀里,附在她耳边小声道:“用不着准备那么麻烦,眼前就有一味佳肴。”
萧柔弄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后,整张脸都熟透了似的。
夜色渐浓,今夜挂得再好看的元宵花灯也没有人赏,房中的两人各怀心思,共赴`巫`山`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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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今日休沐,一整天都待在府里,如今萧柔搬来与他同吃同喝,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又加上天气渐渐暖和,头疾减轻了不少。
他在书房处理一些紧要的文书,萧柔端着茶和茶点进来,试探性地说要喂他,结果他竟然也笑着答应了。
萧柔有些紧张地坐到他身旁,喂着喂着,竟坐到他怀里去了。
“世子,喝口茶再吃吧。”她紧张地一边倒茶一边用余光掠过案上的文书。
这个前院专门办公的书房世子一般很少让人进去,能进的只有松墨和青墨,她废了好大的劲,磨破了嘴皮子才让青墨答应带她来给世子送吃的,还是看在世子废寝忘食,总是懒得动筷的份上。
“你在紧张什么?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
身后凉凉的一句,吓得萧柔手边的茶倒了出来,她吓得赶紧掏出帕子擦干。
世子伸手一圈拢,把她整个人圈进怀。
他俊逸的容颜越逼越近,捏起她的下巴,笑得很坏。
“世子...不要...”她羞得满脸通红地推搡着他,唯恐他真的做坏事道:“世子昨夜已经...”
“已经好几回了...不能再继续了,伤`身...”她越说头越低。
“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在质疑我的能力。”他笑。
“不是...不是...”她抬头看他,不知不觉又被他的眼神所蛊惑,渐渐地,仰起头,接受他的摆布。
春日的光不知何时,从窗外泄漏了一室。
二人在屋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傍晚,膳食都是传进去吃的。
青墨不禁担忧地松墨,“世子打自萧姑娘回来,服食寒食散的次数虽然屈指可数,但先前在宫中他的确受过伤,手指断了元气还没恢复,就整日耽于女`色,会不会...”
松墨敲了下他的头:“世子都素了那么多年了,外面的人以为他之前那一年里变得荒唐,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实情,现在就这么几次,能伤到什么?依我说,再像以前那么一直憋下去,才容易伤身呢!”
“你没看见吗?萧姑娘回来后,世子的身体恢复得多快啊。”
萧柔再次在迷迷糊糊中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世子抱回碧落院的正房了。
她记得上一次醒来还在前院那个机要书房的,是他喊她起来用晚膳,谁知晚膳用着用着,她不小心把汤汁沾到唇角,懒得再找可用的帕子,于是用舌头去够,结果他莫名其妙地眼神发沉,说她蓄意勾他,又把她放倒了。
之后醒来,就已经回来碧落院了。
她暗自生恼,没有趁机多找找。
躺在她旁边的世子见她有动静,安抚性地将被她枕着的那条胳膊环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睡不着吗?”
“我只是...”
“你今日睡得够多了,既然醒来睡不着,不若我陪你找点事做?”
萧柔:“......”
又是一夜荒唐。
第二天,萧柔睡到大中午被送膳的人拍响屋门,才醒来。
醒来后觉得自己犹如一只扯线傀儡,两只脚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来操控她行走一样,极其不协调。
偏偏罪魁祸首竟然能如往常时辰醒来,进宫面圣,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世子说衙门有事情耽误了,待会姑娘用膳完,他大概就回到了。”下人专程向她禀告道。
萧柔刚在吃一口带汤汁的小笼包,听他这么一说,被口热烫烫到,烫得她拼命找凉水。
那混账东西竟然还要赶在午膳后回府,他回府除了干那种事以外,还懂什么?
萧柔一边扇着舌头,一边恼忿,她感觉自己好像稀里糊涂当了人家泄`那种欲望的对象,难怪他这段时间对她好得这样诡异,大概是这府上再也找不到能像她一样“吃苦耐劳”的对象了,才会态度变好的吧?
下人递给她一壶凉水灌下去后,她突然又惊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这些时日,世子每回同她一起之后,她都会偷偷弄避子汤喝下,可昨天因为他一整天都在,她被迫承受了一天一夜,然后累得睡到现在,竟是过了最佳服用的时间!
囫囵用完了午膳,她慌急地跑去小厨房。
药是她很早之前就备下了的,之前她每天早早过来给世子煮汤熬药,顺便把自己的避子汤也熬了,所以没人知道她服避子汤这件事。
今儿她大中午跑来熬药,厨房的下奴就注意了起来。
“萧姑娘今天只用一个炉是吗?”
“嗯,对的,今天世子早就走了,这会不用给他熬药煮汤。”她笑道。
“那你这是...”那下奴看着她的药煲,疑惑道。
“哦,这只是一些女子喝的补药,我得给自己补补了。”
她说得倒是很坦然,还带着笑,那下奴听了却熟透了脸。
期间她出去了一趟,那下奴见火快灭了,赶紧过来添了把柴,碰巧看见一根撒出来的苦丁,
40.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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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怀疑自己刚刚是看错,因为他很快就恢复成那个神憎鬼厌的面容,觑着她看时永远没有好面色。
“也对,你生下的孩子,大概也是个很讨厌的家伙,府里有你一人惹我生气已经是极限了,不能再多一个了。”
他说完转身背对她。
“是啊,世子那么讨厌我,以后娶了世子妃,若是得知我还生下子嗣,不得怪罪于我,说不定还会可劲地折腾我的孩子呢,如果生下来就让他遭罪,那我不如善良点别生下来。”
“随便你。”他头也没回,负着手离开。
这天,他从白天到黑夜都没有碰过她。
晚上睡觉时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她以为他当了闷葫芦一天,终于是要按捺不住自己男人的卑劣天性了,窸窸窣窣开始脱衣。
旁边的人却突然沉声:“你干什么?”
“我?”她像听了句很矫情的话一般,皱了皱眉,“世子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在主动啊。”
“穿上,闭起你的眼睛睡觉。”他略有不耐。
她依旧没穿起来,“为什么呀,你都忍耐一天了,是不是不舒服?”她拿自己的手去探他额头。
“够了。”他冰冷地捏住她的手,扔开,“你当我是色`中饿鬼是不是?一天没有就活不下去?”
她回想了一下近一年来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很那个,加上他举世无双的崔世子形象,顶多能叫旁人称上一句“风流多情”罢了。
这不也是他到现在为止也没为难她七哥,没为难工坊的证明吗?
只是,先前还给她那样印象的世子,现在竟然同揽一被衾,她还这样主动下,也无动于衷?
不正常的事使她不安,于是,她越发不安分起来。
很快,她就明显听见黑暗中他沉而不稳的呼吸,同一被衾内的温度也热了起来,她都冒汗了。
以为她要成功了,谁知当她伸手搭在他腰间时,就被他一把包握住准备作乱的小手。
一个翻身,更是把她手脚都牢牢控制住。
“好了,赶紧睡吧。”他声音哑沉。
如今萧柔更加确定,崔燕恒肯定有问题。
“快些睡觉,过几日我向圣上告假,有些陈年案子的档录我放在庄子上,要过去一趟,正好带你一起去散散心。”
听到这里,萧柔立马安静下来,陈年案子的档录,那不就代表,舅舅当年那份口供证据也有可能在那里?
于是,她顾不得崔燕恒带她去散心的目的,到底是因为身体需求离不开她,还是别的,乖乖答应安静下来睡觉。
崔燕恒见怀里的人终于平息下来睡觉,落寞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但是,他很快被怀里的人馨甜的气息扰得不得入眠。
他苦笑了一声,想用手指弹她额角,伸出手发现食指处空荡荡的,又改为用左手弹。
人似乎真的这些日子累坏了,在怀里睡得小猪似的,这么弹也醒不来。
他看着她的脸庞失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连一夜也熬不过去了?难道他真的变成如她所说的,是色`中饿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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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燕恒一连好些日子都没有碰她,再这样下去,她担心他会不带她一起去庄子上,于是,她唤来了青墨,说想出府裁件衣裳。
青墨想起最近外面的情况,立马阻止道:“萧姑娘需要裁什么样的衣裳,交给小的去做就行。”
萧柔知道崔燕恒如今把她防得跟什么似的,以前她在侯府当管事时还能时常跑出去对账,如今成了他的禁`脔,就彻底被关在府里了。
不过也不要紧,她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于是,她故作犹豫道:“你去?那可能不大方便吧?”
“姑娘请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帮你办妥。”
“那好,你去翡玉工坊取一块蜀绣的绫纱去城南一家鸿禧绣坊找绣娘做一件兜`衣,然后取一匹鲛绡去鸿禧绣坊旁边的珍绣坊做衣裙,他家做的女子衣裙最是好看,这是我的尺码。”
青墨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那绫纱是轻`薄的料子,鲛绡就更不用说了,通透感比绫纱还好,那样材质所做的衣裙,穿了和不穿有什么分别?
萧柔将自己三`围尺码都交到青墨手上时,青墨流了一额汗,手里的纸团烫手一般,抓都抓不住。
“姑...姑娘,小的还是...还是派人带你出去一趟好了...”他垂着眼,眼神不知该往哪儿看,只好看自己的脚,说完,把手里的纸团塞回她手里。
萧柔出府的时候,看见府里下人看自己的目光,明显变了,每次她回头,都看见他们在窃窃私语,一会又恢复淡漠。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她让赶车的车夫往前面巷口等她,然后她在那些回府的下人口中,听到了这么一些:
“要不是她舅舅,如今西境三千士兵不会被活活饿死!那还是在年节前夕!”
“所以那些官银当真被萧氏不知花到哪去了吗?他们姓萧的真该死啊,自己荣华富贵,享乐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想到西境的将士没钱连吃都吃不饱,灾区百姓饿得连亲子都吃么??”
“听说饿死士兵,还得重新招募,谁家有好儿郎愿意这么糟践推上前线啊!不是为保家卫国而死,而是被贪官贪去国库银两,而活活饿死!!”
萧柔听完,浑身如堕寒窟,连出去裁衣裳的心情都没了,独自走回碧落院,徒留那车夫在巷口白等了一天。
晚上,她不用晚膳就躺下了,崔燕恒没让人掌灯,轻轻推门而入,走到她身前停下,坐在榻侧。
“青墨说你没用晚膳,白天的时候还耍了他和车夫,害他们白等?他们,哪里得罪你了?”
他凑在她耳边轻轻说着这些时,宛如在对情人说话的语气,但萧柔知道,她不是他情人,他也不会对她有情。
她翻了个身,转过来,咧嘴笑了笑,“没有,我当时确实想出去裁衣裳,后来身子不适,没来得及跟他们说。”
“要紧吗?哪里不舒服?”漆暗下,他轻蹙眉头。
“现在不大要紧了,只是衣裳没来得及裁,本来打算赶一赶,明晚穿给你看的。”她笑笑。
“什么样的衣裳,公主府里也有绣娘的,我现在派人去赶一赶,能来得及。”听她那么一说,他忽然感起兴趣来。
“府里有绫纱或者鲛绡吗?我想用这些做衣裳穿。”她倒是不避讳地道。
崔燕恒一听,轻笑道:“你想用这些造衣裳?到底知不知羞?”
“我知羞的话,当年就不会铆足劲追着你跑,明知你喜欢的是旁的女子,也不肯放弃了。”
萧柔说完,他脸上的笑容收住。
大概是她也察觉到提起这些分外敏感,顿时也安静下来。
气氛凝重,他率先起身出去道:“我还有些事,你饿了就出去外间用些糕点,不用等我直接睡。”
萧柔“嗯”了“嗯”,轻轻拉上被衾盖住自己。
崔燕恒在告假准备出发往庄子之前,都没有碰过她,萧柔本以为
41.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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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车外一片混乱,众人甚至在外面推车厢,萧柔抓住车壁,整个人在快将倾倒的车内趴了起来。
世子亲自追刺客去了,青墨和松墨被人群围堵,压根上不了车。
萧柔惊慌之际,车门被人一把踢开,一只手攥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出马车。
她正要高呼,眼前的人带着面具,镇静地朝她比划了一个手势,她立马安静下来。
随后,她被黑衣人带走。
带她走的人正是马钊,他在城外备好了车马,他要带她离开京城,逃离崔燕恒的把控。
“小钊!小钊!你不能这样,我已经跟你说过,让你别等我了...”
萧柔看见他就忍不住泪水掉个不停,想到他是为了自己进宫打世子被获一顿梃杖,当初她就是在他受伤的情况下丢下一封信就走,心头就发酸忍不住泪。
‘你不要,这样...’
她泪水涟涟地朝他比划。
马钊却落寞地朝她比划,‘当真,一点也不曾喜欢过我吗?’
萧柔不知该如何应他,她选择硬着心肠背转过身。
可他却绕到了她面前,用手按住她肩膀,不让她动,只用一只手打着手语:‘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拿自己去与虎谋皮。’
‘世子他,不是你可以掌控的,他会,伤害你。’
‘请你,听我的,赶紧出京,我会给你安顿好生活,以后,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我...’
‘我一定祝福你,好不好?’
看着他卑微的模样,萧柔忍不下心,但她知道感情这种事,自己给不了承诺,就断不能拖泥带水。
于是她擦掉眼泪笑着比划道,‘你说什么呢,世子就是我真正喜欢的人啊,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
马钊心都要碎了,但他知道崔燕恒很多事,他不能让萧柔继续待在他身边。
‘除了他,不行。’
马钊强行把她塞上城外马车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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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与他闹脾气,他不让她走,她就拒食。
马钊无可奈何之下,说是除了这个要求之外,别的都答应她。
于是,萧柔只得说,她想去城外找她七哥和牧爷爷。
上次萧籽封带上从世子处得的通关文牒,找了个偏远的城镇住了下来。
马钊如今也拥有了自己的人,正常寻人应该不难,难就难在萧籽封此趟出逃乃是逃命,他虽然拿了世子的通关文牒,却不能让世子知道他躲在哪处,所以萧柔建议,最好连她也不要告诉。
于是,萧柔只知道七哥如今住在一个很偏院的城镇,连七哥写给她的信,都是抹掉寄出的痕迹,有时是随便一个驿站寄出,用他们小时候经商时约定好的暗号写的信,只有七哥写给她,她却从不能回信。
萧柔想着让他找七哥,找到知难而退了,她再闹一闹,他自然放她走,谁知他发散人手往附近好些城镇打探,但凡有新入人口都前往查查,这次是来到一个盛产香料的小镇。
一进小镇,萧柔就觉得有种亲切感,她觉得自己从前好像跟着兄长们来过这种地方。
只是这镇上到处都是这种香料,就连寻人的猎犬进入也没办法靠气味去寻,七哥寄给她的信上没有这种气味,所以她也不确定人是否躲在这。
马钊给她安排了一家客栈住着,他住在她隔壁,白天他会亲自带人出去找,只留半数人守在客栈保护她,说是保护,其实是以防她要走。
到了晚上,他会把一些白天在市集里买的小玩意顺手拿回来哄她高兴,就像以前她对他描述过,兄长们如何宠她的一般。
萧柔看着堆得满满一桌的小玩意,满怀感激的同时,内心也生起了愧疚。
一天,她好奇想去集市逛逛,不料天下起雨,到了晚上忽然高热,因为住的客栈位置偏远,要找大夫得走很远一段山路,马钊让手下去找大夫,自己就守在她旁边用湿毛巾给她降温,她烧得迷迷糊糊渴了想喝水,他也亲自去倒去喂。
萧柔觉得自己又回到以前萧家还在的时候,自己可以尽情对着父母兄长撒娇,小时候的萧柔一旦生病,那可是相当难伺候的,每次都是七个兄长们轮流守在榻边,水温烫了凉了不行,被子厚了薄了不行,粥要熬得绵密不稠,粒粒分明,药不喝,得哄着。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把小钊当成了她的那些兄长们来撒娇,不喝温度不对的水,不喝药不吃东西。
看着小钊端着粥碗一次次进出客栈厨房和房间,看他焦急不知所措地哄着她喝药,那一刻,心灵暂时脆弱的她,差点想放弃追查舅舅的事了。
如果能一直跟小钊在一起,那该多好。
“小钊,你别对我这样好...”
看着他忙出忙进的身影,她喃喃道。
病好已经是七天以后了,她不但能走能跑,本来瘦削的脸颊还被喂得圆润了些,恢复了些少女感,眼神里的光也亮了不少。
这天马钊出去依旧没有找到她七哥的下落,提早了些回来,一回来就看见姑娘坐在院里搭风筝,一看见他眼里就酝着笑,朝他招手。
‘陪我,出去买丝线做风筝,好不好?’
她盈盈地朝他笑,他无法抗拒。
于是,他们没有带人,就他陪着萧柔到城镇中心还没收摊的市集里逛。
市集里人头攒动,除了有这个小镇闻名的香料卖之外,和别的地方一样,也有许多卖小吃的、卖茶叶、买首饰衣料,人头最多的地方,是一些江湖卖艺的杂耍,旁边还有不少演皮影戏的。
萧柔兴致勃勃拉着马钊的手穿行在其间,瓦肆鳞次栉比,人声鼎沸,她拉他这儿看看,那儿逛逛,脸上兴致盎然。
马钊看着她主动拉起自己的手,紧绷的脸上露了笑,默默地回握住,任由她带着自己到处去。
萧柔自从萧家倒台后,从来没有这般放松自在过,这一刻表现出来的笑容,也是极其惬意愉快的。
可她却全然未觉自己现在这样的表情落在一个人眼里,显得那样碍眼刺目。
逛至一半的时候,突然有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的人潮中涌来,一把分开了她和马钊,眼看就要拉着她跑。
“小钊!!”
萧柔眼巴巴看着剑从马钊身后捅进,幸好她喊了他那么一下,原先本该捅进心窝的剑贯穿肩胛。
她知道那些是崔燕恒的人,而现在,校尉的部下距离市集颇远,根本赶不及过来,继续这么下去,她会被带走,而小钊,则会被崔燕恒这个疯子杀死的!
“嘭”的一声响,人群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是以前萧家开焰火工坊改良的烟雾弹。
天边响起嗡鸣声,有什么东西在半空爆开,火花四溅。
萧牧带着工坊的人赶到,把萧柔解救下来。
那烟雾弹是七哥夹在信笺中留给她的东西,有朝一日,如果朝廷的人抵着她脖子前来找人,他让她一定不要逞能,该放烟雾弹的时候就放,他的人会出现救她,即便是救不走,他宁肯自己伏法,也不愿意看着小妹性命有虞。
先前小钊的人带她经过这个集市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出来他们萧氏的人躲藏在附近了。
那是爹娘留下的,萧氏最后一个没被官府查封的地方,先前萧柔一直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就
42.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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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燕恒记得最后自己把她带回来前,又要挟了她一次。
他说,只要她肯跟他走,他可以当作今日不曾遇见过萧家的人。
萧柔一句话也没说,她知道焰火工场地底下藏着的萧家历代祖先积攒的财富,已经尽数被崔燕恒挖出来了,然后那些萧氏祖先留给后人渡过难关的财产,将会被扭曲为是贪墨的赃款。
萧家已然被扣下这顶帽子,即便他暂时放了她七哥他们,又有何用?
往后余生,萧氏的这些人,都只能见不得人地到处躲避,没有钱没有翻身的机会,做人做得连狗都不如。
不管她意愿,他强行把她带到了庄子上。
如今京中掀起了一阵对萧氏人空前憎恨的浪潮,这股浪潮大得,连宫中都受不了。
皇帝最后把崔燕恒喊到殿前来,想让他把萧氏女献祭出来,平息民怨。
二皇子闻言,忍不住出声道:“父皇,萧氏祖辈以前在南部一带颇有民望的,他们不是一般的商贾,犯错的是萧参,与萧氏女无关,陛下如果只是想平息民怨,就把人推出去,未免过于草率,恐会得罪南部的人。”
马钊一把在御前跪下,恳求圣上放过萧柔,他愿意把往后一切的军功都来赎她。
只有崔燕恒一直沉默着,直到皇帝头疼地再次唤他,“崔卿家,朕知道,萧氏女与你颇有旧情,想听听,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办?”
他揖了揖手,“但凭陛下处置。”
“只是...太后生辰将至,不宜急着办此事,臣认为,,此事不若在太后千秋宴后视情况再作打算。”
“嗯,也好。”
于是,在太后千秋宴之前的这段时间,皇帝把看管萧氏女的任务,交给崔燕恒,崔燕恒继续把人藏在庄子上,每三日仗着看管任务为名头,跑到庄子一趟。
长公主对此不满到了极点。
她找到机会逮住了请假赶往庄上的世子,命人道:“把世子抓回衙门点卯,不得有误!”
崔燕恒失笑,解下腰间的剑,双手捧着,一步一步走到长公主面前。
“母亲何必劳动旁人?明知他们不敢。”
“不若母亲亲自来,也好叫这条街上的人看看,永安侯世子到底窝囊不堪到什么程度,需要母亲逼着上衙门当差,可母亲,儿这是在奉旨看管好萧氏女啊,如若你这么做,萧氏女不见,母亲敢负全责吗?”
长公主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儿知道,当日马钊来劫车,是因为得了母亲相助,母亲就真的认为,儿是为了萧氏女,才不娶那昌平郡主的吗?”
“难道不是吗?你以前都很孝顺母亲的,从不跟我顶撞一句,就连之前喜欢上贺知宫那个不受宠的公主,母亲不同意,过了段时间你还不是放弃了,转而答应娶萧氏女,可现在萧氏女不同往日得势了,你却执迷于她!甚至不惜同母亲对抗!”
崔燕恒笑:“母亲,你这么些年,到底是在养儿子,还是在养一条狗?他听话,为母亲争脸面,学业上胜过所有世家公子时,你就给他赏赐,就像打赏宫里的太监宫女一样,可他若是做得不如你意,你不管他当时是不是生着病状态不好,直接叫下人把他衣裳脱掉跪在雪地里。”
“难道儿就没有一点尊严的吗?”
看着他云淡风轻笑着控诉着这些,长公主恼羞成怒,“你...你竟然敢记恨母亲!你知不知道,母亲那样是为你好!不是母亲的训诫,哪有你今日的成就!你竟然不知感恩!”
崔燕恒听着她的话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他笑笑:“是啊,儿感激母亲为儿做的一切,感激母亲为了规训儿,从小到大逼着儿在冷天把四书五经的要义全部默写出来,写不出来就不给饭吃,不给衣穿,有段时间科举停了,母亲想让儿该考武试,为了逼儿强健体魄,日夜不停地操练,病了连大夫都不请,把他扔一旁,说能活下去才是国之栋梁,活不了那就是废物,活着也浪费粮食了。”
长公主越听越气,肩膀不由抖动起来。
“对了,儿还要感激母亲,因为怕儿耽于萧氏女美色,不惜煽动民情,嘱人在坊间引起民乱,逼陛下出手处置萧氏女,这样儿痛失所爱,就会心甘情愿回来当你谋权的棋子,为你娶郡主,与恭顺王共谋了是吧?”
他甩出一沓文书和银票,“这是母亲收买城西那个人称地头蛇的老王,让他鼓吹风声的报酬和证据,母亲应该知道,依照大晋律法,此乃危害社稷罪,小则杖责,重则贬为庶民的吧?”
长公主气得控制不住从他手上抽剑,一剑刺进他胸膛。
鲜血淋漓溢了出来,崔燕恒维持站立的姿势,脸上一直挂着笑,看起来相当瘆人。
周围围观的人多了起来,长公主命人驱赶民众。
长公主做贼心虚驱赶民众的事,更加坐实了崔燕恒所搜出的煽动民情的证据,本来那些证据压根没经长公主的手,想要依靠那些证据证明,确实有些难,但现在依长公主在人前的表现,此事即便依旧不能定罪,那也足够让皇帝分心,对长公主失望。
皇帝是长公主一手带大的,当年延王摄政,长公主为了帮皇帝揽权出了不少力,所有才有她如今的风光,可现在因为这件事,皇帝第一次对她失望,“阿姊,你怎能为一自私欲,扰乱社稷安全?”
萧柔的事虽然尚未完全解决,但皇帝如今多了烦心事,给他留下了充足的解决时间。
长公主当日那一剑虽然刺歪了,并没有伤到要害,但鉴于先前他因为羌国使者的事,也受了不少伤,皇帝准他告假一段时间休养。
虽然告假休养不用到衙门,但该处理的案子还得继续处理,于是,他把公务尽数带到庄子上,一边休养,一边处理。
此时萧柔在庄子上已经住下一段时间了,庄子很大,崔燕恒那个放置陈年旧案的地方,她一直也没找到,加上小钊的打击,这段时间她一直恹恹的,庄子上的人说了什么话,对她做了什么事,她都视而未闻。
“世子把这样的祸根留在身边,真是不理智,不过一个贱婢而已,而且听说原先还是个娼`妓!”
“不是娼妓,是教坊司的伶人。”
“那还不是一样,任谁都可糟践的玩意,世子怎么能看上这种害人精,她舅舅是得而诛之的大奸臣,她一家子都是奸商、是害群之马,她也该死!就该推出去平息民愤,让大家把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泄愤!”
那人手里捧着桑叶,话说着说着,唾沫横飞,一不小心就撞到萧柔面前,把怀里的桑叶撒了。
“走路不带眼睛...”她正想发威,发现撞上的人,正是自己嘴里骂得正欢的“贱婢”。
面前二人皆是一愕。
可萧柔却恍若未闻似的,从她们身旁擦身而过。
旁
43.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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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听说白天里为难过她的那位村妇得罪了世子,连夜被人拖家带口送走,听说那家的男人把老牛婶打得很狠,庄子上都回荡着老牛婶的哭喊。
“叫你得罪世子!”啪!
“要你跑去胡言乱语!”啪!
“人家能把人送到庄上来避难,肯定是被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世子的人,哪容你个糟婆子胡言乱语得罪?!”啪啪啪!
“人家就算是个婢子,也比你高贵!你跑去乱说什么话?连累我们一大家子!”啪啪啪啪啪...
之后是老牛婶一声大过一声的哀嚎声。
萧柔听着老牛叔的话感到很不适,就在那一家人哭着哀求着被遣出庄子时,萧柔冷静地走过来,“慢着。”
青墨一见是她,立马命人停下,“萧姑娘,这是世子让...”
她抬手止住他的话,不紧不慢走到老牛叔面前。
老牛叔一时有些不适,又是磕头又是叩拜:“姑娘!对不起!是我家老婆子胡乱说话,惹你不快!我...我帮姑娘出气,求姑娘好心,不要驱赶我们,离开庄上,我们连糊口饭吃的可能也没有了...”
这个老牛叔出了名酗酒打老婆,平时好吃懒做,就靠老牛婶一人干活。
萧柔见他又要去打老牛婶给她出气,未等他出手,她的巴掌就清脆利索地落在老牛叔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动,在场所有人都没想过外表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姑娘,扇起巴掌来有这么响亮,顿时都吓呆了。
萧柔扇完一巴,接着抬起另一只手,继续扇。
扇完她嫌自己打得手疼,找旁边护卫借了个手套继续扇,那护卫用的手套是皮革的,抽起巴掌来可比徒手抽疼多了。
所有人看着她扇人,没有人敢上前阻挠。
霹雳吧啦一顿巴掌后,老牛叔的脸都被打肿了,萧柔这才喘着热气,将手里的手套取下。
老牛婶看着她,诧异极了:“姑娘这是...不怪我了吗?”
“打女人的男人,我瞧不起,”萧柔喘息着,接着瞟了老牛婶一眼,“可你也不值得可怜,同为女子,你只会‘娼妓’、‘贱婢’地用男子冠以女子的卑微地位用来打压女子的手段,去欺负同为女子的人,你说我舅舅贪墨,那你果真看见我舅舅贪墨了吗?而且,我舅舅贪墨,我就一定该死了吗?”
老牛婶被她犀利的话句句压逼得说不出话。
“而且,你跟着那样的烂人,”她眼神不屑地瞥了眼老牛叔,“只会酗酒打女人,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去跟他绑死在一块呢?你所有的苦都是咎由自取!我并不可怜你!却也不至于恨你!世子的决定我无法干预,你们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我跑来打人,不过是我看不起有烂男人把过错全推在女人身上,自己摘个干净罢了!你们走吧!”
青墨这时上前一步,“是这样的,老牛婶,世子的这个决定,并不只是因为你今天的这个态度,他得让庄上的人看看,背后不得妄议主子们的事,更是因为老牛叔上回偷了庄子上的半成品,偷卖给对家,害庄上损失。”
老牛婶一听,身子晃了晃,愤恨的眼神盯紧了老牛叔。
那一家子被驱赶走后,青墨追上萧柔:“萧姑娘,你如今也知道世子来了,刚才世子向我问起姑娘,不如姑娘还是亲自去见一见世子吧?”
萧柔停下脚步,青墨差点撞上,见她不语,他又颇为尴尬地摸摸头:“我刚刚的话,是真的,世子当时果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老牛婶私下妄议主子们...”
这主子“们”,有些耐人寻味,如果单一个主子,指的自然是世子,可主子“们”,那就...
“老牛婶没有妄议主子,她妄议的人是我,我只是一个贱婢,不劳世子费心。”
萧柔毫不领情,说完又要走。
青墨追上前:“萧姑娘!萧姑娘!”
她被他追着跑了几处,她终于停下来:“青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不必忙活,我这就去见世子。”
见她终于肯去见世子,青墨如释重负,“世子可想着姑娘呢,你肯去看他,他一定很高兴。”
萧柔一直木着脸,她敲着世子房门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等世子回应了让她进去,她在推门的那一刻,立马换上恭顺小意的模样。
“世子...”
她眉眼柔和,同以前心属意他、追着他跑时的模样差不多,见崔燕恒扶着榻要起来,到圆桌上倒水,她走过去轻轻道:“我来。”
她殷勤地跑去给世子倒了水,坐在榻边递给他,然后又去倒,如此往复了几次。
崔燕恒盯着她,声音有些沙沉道:“不生气了?”
“世子说的什么话,我又怎么会生气呢?”
她低着头说话,眼睛没有看着他。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今夜...别走,陪陪我。”
萧柔点了点头,柔顺地将脑袋搁在他肩膀,“好。”
这天夜里,萧柔合格得像一个很乖很柔顺的红颜知己,她不会反驳崔燕恒的任何话,尽管他曾试图开口跟她解释马钊的事,但刚一开口就遇见她驯服的态度,他顿生无趣,便不再解释。
然后,不管他情`动要去吻她,还是抱她,她全都不拒绝,柔顺得像猫咪似的。
半夜,他伤口疼痛,萧柔睡眼惺忪坐起,“世子?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我立刻去帮你喊人...”
说完,她立马披衣出去喊人,大夫来了,当着她的面给他重新敷药,包扎好伤口,送出去之后,她依然连一句话都没问他,只是问他还渴不渴。
崔燕恒看着她懂事安分的样子,不知为何,越看心里越烦躁,他倒宁愿她恨他,不让他碰自己,对他拳打脚踢。
“不喝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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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在庄子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白天帮着世子料理一大堆数目,庄子的营收好,世子对她也大方,会把近乎五成的利润拨给她,剩下五成也交由她继续拓宽生意的规模。
能分得近五成的利润,这已经超越一切主顾能给掌柜的奖金了,即便是寻常商户府里的女主人,也不见能拿到男主人这样多的用度。
可世子说给她时,萧柔也没有拒绝,平静地就接受了,随后拿着剩下一半的利润,继续战战兢兢拓宽生意。
世子养伤的那半年,她尽职尽责地夜夜陪在他身边,世子伤好重新回朝后,每隔十天就要到庄子巡查一次,每次一待就要待几天,每次来,庄上的人都看见世子和萧姑娘形影不离,总是在一起。
萧姑娘面对世子时,虽然态度也很柔顺,但总感觉她的笑容很疏离,像一个被挖出灵魂的扯线木偶,每一言一行都是为了要成为世子所希望的这个角色,而量身度量的。
那是一年中秋,世子没在京城过,匆匆忙忙就赶来庄子上了。
京城的中秋向来热闹得多,宫宴上还有各种节目和佳肴,还会放焰火,府里还有各种安排,舞狮、赏月、猜灯,还会邀请各府女眷来宴会,再怎样也比乡下的清月好看多了。
可世子推掉了一切应酬,心急如焚,早早赶到庄子的时候,萧柔正在教一批徒弟算账。
“做生意首先要学会记账册,记账册呢,又包括资本流动、收支、成本,这里每一样都是学问。
44.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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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萧柔早早做好了账目,亲自来送还。
她趁世子早起去了附近巡视田庄的时候,同青墨说昨日账册拿少了一本,她去书房亲自把做好的账目放回原处,剩下的账她就在书房赶一赶,一会就能做完。
青墨只得放她进入。
那拿少的账册是她昨日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今天。
而另边厢,崔燕恒跟着暗卫留下的线索,一路来到田庄对面的山头。
一只信鸽在树上栖息,被他用小石头砸了下来。
这只信鸽曾在这一年里被他的人注意到,于是,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给她提供信息。
拽下鸽子脚上的信一看,发现是一张空白的信笺,他拿起往鼻尖嗅了嗅,掏出火石生了火,把纸往火上烤了烤,果然,那些字迹就呈现出来。
信里,除了交待一些重要信息外,她又罗里吧嗦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来抒发情绪,这很符合萧柔的性子。
他只是觉得他把她带到庄子来这一年,她变得内敛了很多,轻易不透露情绪,只有在这封信上,还依稀流露出一些情绪,让他觉得安心。萧柔向信里的那个人表达了她没能找到那份口供而失落,同时也表示,如果她舅舅当真无错,那她就不需要继续待在世子身边,她想请信那边的人助她离开。
世子看完这些,整个人都不好,掐紧了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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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萧柔在书房里打开了一条密道,果然在密道里找到了她找了许久没有找到的那份口供。
她热流盈眶,立马搬出纸笔准备拓印一份寄给二皇子查个究竟。
不料,这时候应该还在田庄的世子突然进来,在没有来得及收起的情况下,那份口供纸暴露在二人之间。
萧柔已经站起,来到世子面前,此时面上一点惊慌神色都没有,表现得相当镇静。
崔燕恒目光盯着案上那张口供,朝她瞪来不悦的眼神。
“世子,这是什么啊?好像是关于我舅舅那桩案子的档案,我刚刚不小心弄倒了一面墙,在里面找到的,因为好奇,我就看了起来,那桩案子不是已经了结,档案应该放在邢部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的表现相当不错,在这种被人撞破的情况下依然能临危不乱地装糊涂,果不愧是李应琦的外甥,萧参的女儿。
只可惜,他已经知道她外头有给她供消息的人,也一直都知道她在背地里做什么,若不是知道这些,凭她现在的反应,他大概还真会因为她的“无知”,而放她一马。
“你不死心,你认为你舅舅是无辜的,你想翻供是吧?”
他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戳破她,看着她的表情细微地变化,然后又恢复冷静。
“世子你在说什么啊,那个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我即便有多希望舅舅是无辜,也没有这个能力啊。”她笑。
“的确。”他也笑,随即推开墙上珍宝阁的那个暗格,走进密道取了一份文书,又甩在她面前,“你看看这沓文件就会明白,这案子确实无可翻供了。”
萧柔一脸愕然,颤着手接过他递来的东西,这些竟然都是舅舅贪墨的实据!
如果说先前那份口供是断案关键的话,那么这些实据则是能一下子就钉死这桩案子的有力佐证,如果说听那些官员口述的关于舅舅贪墨一案,她还有存疑,还有疑问的话,那些此时手上的这些实据,则是能彻底击垮她对舅舅的信任,毁掉她信仰的东西。
她清楚舅舅的字迹,也了解许多关于舅舅的事,这些实据都能在舅舅先前所做的事情上,一一找到对应。
顷刻间,她觉得她这一年来的蛰伏都是个笑话,她开始不信任这世界的一切。
耳边嗡鸣,依旧听到崔燕恒的声音:“你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些东西可以很快就定死你舅舅的罪,可我还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出来过吗?”
“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学生,而是因为他在你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曾经那么光明磊落,那么地好过,若是这些东西一出现,不少人的信仰就真的要崩塌了,不出现,你们还能自欺欺人会儿。”
“萧柔,虽然你舅舅的事,和你没关系,可外边的人如今对你的态度是如何,相信你也知道。”
“我希望你能好好留在庄子,你想赎罪也好,想踏实过日子也罢,只有我,能让你暂时避开那些言论。”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禁带了些嘶哑,
“明白吗?”
他没能得来萧柔肯定的答复,只看见她犹如被彻底抽去魂魄的木偶,连基本的表情都不会作了。
她目光呆滞地转身离去时,他甚至害怕地抓住了她的手,后发现她通体冰冷得吓人,明明天气还没有转凉。
他把她往怀里一带,牢牢抱紧了她,像是在试图攥紧手里的一把流沙。
“萧柔!萧柔!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可萧柔现在内心受到冲击,蜷在他怀里不会说话。
他开始越来越害怕,把真相告诉她,怕她完成了心愿要走,继续按照李应琦计划好的事来做,又怕她如现在这般表现,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怕她又像当年在府里被他折腾得狠了,再度引发心气郁结,绝食而死。
“萧柔!你欠我的还没还清!你不准这样!不准这样!听见了没!”
他抱着她,不停地去亲她的唇,咬她的耳朵,搓热她的手,试图唤回她一点反应。
年少成名,全知全能的世子,这一刻竟无助得像个孩子,无比恼忿因为自己的粗笨,把一件珍爱之物弄坏,却不管如何哭着拼凑,都拼凑不回原来模样的恐慌无助感。
世子在离开庄子前,都抱着萧柔不停地说话。
他说尽他这一生中最多的好话去哄她,告诉她,只要她变回来,不管是打他还是杀他,他都受着。
最后,他忍无可忍,抱着她在耳边低吼:“萧柔!!你看着我!我骗你的!你舅舅根本没有贪墨,那些证据是我伪造出来骗你的!目的是向你复仇而已!现在这游戏不好玩,我不玩了!你生气啊,你来杀我啊...”
可她还是那个木木的样子。
有些东西不是他想承认是骗她,那就是骗她的,那些实据都是实实在在有依有据,是舅舅亲手犯下的,不是三言两句说是假证据骗她,那就是骗她的。
所以她舅舅的确是做了,所以刑场上,他才会对她说,是他做错事,原来并没有撒谎。
这段时间,世子休养得差不多了,回到京中上衙,几乎每隔一天,他就要连夜赶到庄子来看她,然后又在深更半夜驱车回京,好不奔波。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
45.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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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柔觉得羞辱极了,拼命捶打,当她砸到一个部位,他明显停了下来,她赶紧别开脸用手捂住唇。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抵抗什么,只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是带她进入深渊的恶鬼,她每与他纠缠多一分,他就能把她往炼狱方向推一分。
又或是,她只是单纯骨子里的桀骜和不服,就算她是罪人,她要赎罪,那也不要向这个同样罪孽昭彰的恶人赎罪。
那边发出痛苦的声音,萧柔没来得及深究,只想拼命逃离,他手一松,她就往外跑,可因为整日没吃东西,没走两步,她就眼前一黑,倒了下来。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好好地躺回自己的床上,身上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她也不想去深究到底是谁来帮她换的衣物。
隔了几天,世子没有来,她在庄上偶有听闻,世子似乎是因为查案伤及旧患,又听说圣上最近对他多有嘉奖。
这些都同她没什么关系,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为了升迁什么事都可以揽,她舅舅虽说贪墨,但旧时对待他还有其他学生可是尽心尽力过的,但凭有良心的人,审理自己恩师的案,总难免下不了手,他倒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想必这次也是为了拼功劳,甘愿同自己未来岳丈对着杠,这才遭的祸吧?
这几天也没有进食的她,坐在大石头上的身影明显有种风一吹就能刮下悬崖去的感觉,身后的人看着她都有种暗暗心惊。
妇人又上前劝:“姑娘,蝼蚁尚且偷生,你住在庄上有世子护着你,谁也欺负不了你,你又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呢?”
她没有说话,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响着众人骂她萧氏是吸血鬼,是人渣败类,回想起微安最后的那个眼神,回想起微安的死讯,一切的一切。
枯槁木枝一般的双腿晃了晃,望了望崖下那片秃山的风光。
大家都说她是罪人,嚷嚷着让她一死谢罪,不如,就以死谢罪好了,这样看来,好像还是死比较轻易。
她定定地望着足下。
“给我,端碗粥来吧。”她声音哑涩地开口。
妇人欣喜,赶紧跑开去弄粥。
她见四下无人,扶着大石头小心翼翼地下去。
山风凌冽地吹,她想象着自己从这里一跃而下时,崔燕恒那恶鬼释然又觉得不解恨的面容,想象着外面的百姓听得她死讯,茶余饭后充当笑料一样,不时骂几句:“活该!”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翅膀扑棱的声音,是那只她一直同宫中二皇子传信的鸽子。
她差些忘了自己同二皇子还有约定,只是这两年来找微安的进度一直停留原地,不时是得到过一些消息,但花银子花人力去到时,却发现不过烟幕一场。
她都差点要怀疑二皇子是不是也是同马钊一样,是崔燕恒用来逗弄她的一颗棋子,先是用微安旧时的符号骗她拼命赚钱,再吸干她的钱,给她希望,然后再尽情地奚落嘲弄。
本不想拆开看的,但想着反正要死了,看一看也无妨的心态,慢悠悠地拆了信。
结果信一拆,她瞪大了眼睛,随后泪水一点点泌出、滴落。
她不禁又想起以前,每次她去贺知宫没找到微安,就火燎火急找到那些平日给贺知宫送饭、打扫的太监宫女,逼着他们把微安交出来的情景。
她知道这些宫女太监很嚣张,也很会见风使舵,那时宫中最得宠的是华月公主,他们几乎都会去搜集华月公主的喜好,拼了命在华月公主跟前献殷勤,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她欢心,好去瑶月宫伺候,没有人会想不开想待在贺知宫,所以,进贺知宫伺候的都是犯过错的宫人。
再到后来,连那些犯过错的宫人也不愿意跟着微安,就偷偷听从华月公主的吩咐,背地里使劲欺负折辱微安公主,来讨华月公主欢喜。
以致每次萧柔进宫看微安,她都满手的茧和冻疮,被宫人反过来指点去做事。
她总是没有脾气,笑着告诉她,都是因为自己没用,才会害跟着自己的人过不好,所以她从不觉得自己做点事就是委屈什么的。
萧柔每次去都得去找这些人麻烦,并且想办法去求跟她玩得好的欣华公主,求她帮忙给微安换一些人。
结果有一次,她怎么也找不到微安,焦急得不得了,留在宫中不肯走,差点闹到了圣上那里。
后来微安自己走了出来,原来她是因为听从了之前萧柔给下的建议,“好汉不吃眼前亏,斗不过那就躲。”
那天她身体不适,偏那些宫人诸多刁难,所以她便一直躲在浣衣局。
她拉着她的手,用笔在她手心画了一个符号,对她道:“柔柔,以后我躲起来的话,会在住处给你留一张帕子,你以后要是看见帕子上有我画的这个符号,就代表我一切安好,你就莫要担心,好吗?”
萧柔心有余悸,拉着她的手道:“那不行,你性子素来纯良,这种偷奸巨滑的东西你不擅长,万一你躲的地方不安全呢?你能不能在这个符号上再弄点特殊的标记,比如躲在浣衣局,你就把‘衣’弄个谐音,再变幻一下字形藏在符号里,好让我去找你?”
“好。”微安笑着一口答应。
从此,这种特殊的标记便成了两人专门的传递消息的符号,连崔燕恒也不知道。
如今,随二皇子的信送回来的,便是一张印有这种符号的帕子。
那张帕子上沾了许多血污,破了许多口子,尽管看得出二殿下为了不吓着她,有细细清理过,但上头还是不可避免留有一些痕迹。
二殿下在信中说,他已经与微安取得联系,这张帕子是在一场战乱中,一个小卒冒死塞给他的人的,塞完他一口污血便死了。
他看来看去都看不出帕子传递了什么信息,只好把它送来给萧柔。
萧柔现下捏紧手里的信和帕子,泪流满脸,恰在此时,送粥的妇人来了。
“姑娘,你的粥刚弄热,快趁热喝吧!”妇人笑眉弯弯。
萧柔赶紧在妇人来到自己面前时,就把信和帕子都塞好。
此时滚烫热粥上蒸腾着热气袅袅,把她的心也蒸得软软融融,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枯槁冷硬了。
凉风乍起时,一口热粥到肚,把饥饿多时的五脏六腑都熨帖了。
农妇在旁笑着提醒:“慢点、慢点。”
萧柔捧着粥碗一口气喝完,浑身暖暖的,胃里也舒服了不少,恍若才从地狱落
46.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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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内阁首辅李应琦将一份集内阁好些年勘测、策划、修改的南水北调计划工程上交陛下,期望能得到支持。
只可惜,同一时间呈上的,除了他们的计划书外,还有恭顺王的战事奏请。
刚刚夺回几座城池的皇帝,在恭顺王的鼓吹下,自然更偏向他,可南水北调工程是项造福民众的民生工程,于是,他也不反驳,只是拨出的资金远远低于恭顺王的军饷拨出。
拿着丁点的资金,内阁开始陷入了焦头烂额的状态,而这时,前刑部尚书调查出了一点恭顺王养私兵,有反心的证据,立马就被杀害,连证据也没有了。
李应琦收到前刑部尚书的遗言,截住了一部分官银,集内阁的力量藏了起来。
恭顺王自然不肯事罢干休,把这件事捅穿,把内阁摆上台面对付。
就在这个时候,崔燕恒临危受命,接下了首辅李应琦贪墨的案子,把指向整个内阁的罪状,集中落到李应琦一人身上。
内阁其余人一起把这件屈辱的事烂在肚子里,这些年来,一直用那笔被李应琦拦截下来的银子,悄悄进行那项民生工程,面对李老的壮烈牺牲,他们只能选择忍泪负重前行,把李老的心愿完成。
只要这项工程一结束,得到了成效,内阁就立马到皇帝面前负荆请罪,并且道出当年李首辅受冤屈的原委,恳求皇帝彻查恭顺王。
大家的默契一直好好的,可崔燕恒却突然凛声道:“几位大人天真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查证到恭顺王养私兵的证据,陛下向来信重恭顺王,又怎么会听内阁随口污蔑?别到时候李应琦救了大家,大家又把自己给作进去了!”
声音突然一静,何群辅袖着手走过来,哼声看他:“若不是崔大人只顾家中红颜,非要彻查西安学子舞弊旧案,打草惊蛇触动恭顺王,又怎么会到现在也一无所获?!”
杨大人冷静下来,喝斥何群辅道:“那并非菽之的错,萧氏当年也是因李老所遭的罪,萧姑娘是他们家的掌上明珠,当时她差点就被圣上送出去遭人打死泄愤了,菽之查清当年旧案,让这些受过萧氏恩惠的学子讲出真相,给萧氏挽回些名声以抗衡是迫在眉睫之事。”
“再说了,就算没有这件事,那恭顺王如此奸狡谨慎,当年之事的证据恐怕早就毁得什么也不剩了,菽之未必就能查出当年之事的证据啊!”
“可他是崔世子啊!世上最难查的旧案,在他手里,不都迎刃而解吗?西安旧案人证物证都毁得不剩什么,他都能查出,几年了,恭顺王那边还是一点都查不出吗?当年到底是谁向我们承诺一定能查出来的?”何群辅怒道。
“我只是世子,不是神,当年是你们几个非让我答应查的,承诺也是你们说的,怎么反而轮到是我说的了。”崔燕恒提笔随手圈了几个字,平静道。
“你!!”
何群辅被他气得不轻,而崔燕恒面色如常,只是今日他眉心明显地蹙起,看得出是有郁结在心。
在此之前,他为这一天筹划了多年,他使太子殿下出错惹陛下不快,故意引长公主同恭顺王相见,设局诱恭顺王同南越人接洽,更是暗自助燃长公主的野心,让她为了权势不得不偷偷相助恭顺王,搅合进南越这桩事中。
如今,只要等工程竣工那天,恭顺王心虚联合外敌毁了堤坝,他就能将恭顺王和长公主一并收拾,届时,即便长公主对圣上有恩,勾结外敌这样的大罪,圣上也绝不姑息。
李应琦不惜担罪修堤坝,不也是想掰倒恭顺王,想内阁的功绩上去么?他帮他掰倒恭顺王应也是一样的。
但是,最近的他却犹豫了。
工程砸了的话,当年李应琦所受的冤屈,大概就真的石沉大海,永无昭雪的一天了。
从前他是不在意这些的,哪怕对方是他恩师,对他有提携之恩。
他这人在人前爱装着一副温雅贤良的模样,其实最是狼心狗肺,为达目的,可以辜负所有人。更何况,那李应琦看似心怀天下人,还不是一样是个为求目的,不惜牺牲亲人的混账吗?口口声声说最是看好他这个学生,还不是把这个看好的学生推向满手血污、无法挽回的境地吗?
他看出他的狠辣劲,让他用尽一切办法将他定死罪,甚至不顾被查出他失职后的下场,那他自然也不会手软,给他判处一个凌迟。
现在,内阁那帮庸才达到了目的,想推翻此案为李应琦这种人鸣冤,那不是把错审此案的他,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吗?
他是要阻止此事,也要毁了李应琦的心血的,但是那个晚上,他看着萧柔那双蒙灰的眼神,不知为何,很想亲手捧着把它擦亮,鬼使神差地对她说出,让她给自己一些时间,他会让真相公诸,会让一切明朗。
他真的要让那些事明朗吗?让她知道她舅舅不曾贪墨,让她知道她萧家没有罪,让她卸下心头大石,让她轻视于他所做的一切吗?
那他这一生又算什么?他母亲的死算什么?他竭尽所能在长公主这个仇人手里苟活,忍着厌恶称仇人为母,筹划的这些年,活得这一生算什么?不就成笑话了吗?
萧柔她又是谁?她是害死微安的人,也是他的仇敌啊!
崔燕恒离开内阁衙门时,何群辅还在骂他:“人崔世子不止是内阁群辅,还是恭顺王的未来女婿,想必人家意不在此!”
今日手头的事务稍少些,他离开了衙门又开始往城外庄子赶。
萧柔今日心情有些激动,从中午收到信鸽送的信笺后,她一直想找些事情做,于是,在账房把好些陈年旧账全算好了,依旧不累,然后又去厨房做了一盘又一盘的糕点,吃得庄上的那些奴婢都撑坏了。
“萧姑娘...够了,你快别做...我们...我们已经吃不下了。”
萧柔回身望了望身后刚刚蒸好的好几屉糕,擦了擦满是面粉的脸颊,“你们再吃点呀,放到明天要坏掉的...”
有个婢子给她出了主意:“萧姑娘,刚刚我听门房说世子递了口信今夜留门,要不你把糕点留着等世子来用?”
他们二人关系一直僵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更何况,反正等日后她把微安还给他,她也算不亏欠他了,到时她定是要走的,既然快要走了,那这段时间好好哄哄他,顺他意一些,也未尝不可,就像一堂让人痛苦不堪的课快要结束,看着水漏里所剩不多的时间,总是能让人振奋。
日后只要微安回来,她相信许多事定是都不一样了。
今日半路下了一场山雨,崔燕恒来到庄子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以为萧柔已经睡下,只想来她屋里看她一眼就走,不料来到门口发现屋内灯
47.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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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一落,世子敏感地捕捉到什么,凤眸眯起,“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萧柔之前答应过二皇子,微安一日没回来,她都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她还活着的消息,包括世子,所以她此时还是不好跟他直说,只是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随便闲聊罢了。”
“说这些如果的事,有什么意思?能让她活过来,还是能让你的罪孽抵消?”
他声音冷了下来。
换作平日,见他这样,她就该退下了,偏她今日身体里蓄满了劲儿,不早早把劲儿发泄掉睡不着,只得拉着他继续说:“其实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非要娶她做妻子,你们可以做兄妹,兄妹的关系可比夫妻更可靠得多,你想啊,夫妻也有可能后面因为关系不好而闹得和离,而做兄妹的话,你既可以爱惜她,日后两人吵架了,也是断不了的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
她知道自己说这些不是很合适,但觉得有些事情迟早要知道的,她趁着现在睡不着先给他做点心理建设,也是不错的。
“世子,我们好久没有这样敞开心扉说话了,可能我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你不要怪罪啊,因为我今天太高兴了。”
本就为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而忍不住生气的崔燕恒,一听见她说自己今天“高兴”,心突然就柔软下来,试图把自己坐着的椅子拉得离近她一些。
发现她没有躲开,于是,又拉近一些,她还是没躲,他干脆坐到她身边来,“我帮你调调色如何?”
萧柔难得点头答应。
这一夜,二人的相处格外融洽,临末他们都在说着话,虽然大多是萧柔在说,他在听,但竟也短暂地让他觉得回到了过去,萧氏没有倒前,她时常扯着他东侃西侃的情景。
到了要赶回京城的时间,外面车夫进来催促了,崔燕恒不忍心打断她说话,同她提了一嘴,下次来就接她回京住的事。
萧柔惊道:“可是京城里那些人不是都让我滚?”
“那种事,陛下已经处理好了,毕竟...萧氏一族以前算是皇亲国戚,在大晋南部一带也有影响力,陛下多少要顾念一些的。”
她“哦”了“哦”,想到微安跟她信里说,很快就能回京的事,她想如果她到时能在京城,见一眼微安再走,也不错,于是答应了。
得她同意后,世子明显情绪高涨了许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为什么,以前他总抗拒自己看见她就高兴的心情,刻意压制自己,让自己装出一副厌烦的样子,可现在他却连装都无法再装下去了。
回京的路上,明明一夜未睡,人已经很劳累了,又吃了几屉馒头吃得腹胀难受,但他舒展的眉毛连车夫都看出来了。
连夜策马赶路,车夫问了句:“世子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崔燕恒愣了一下,抿唇“嗯”了一声。
回京后,他想叫青墨把文书捋好送过来,可回到院里却觉得分外安静,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一名暗卫匆匆前来同他说了些话,听完他脸色一沉,拔腿大步往长公主住处去。
长公主熬了一夜没睡,也是在这一直等着他。
这个竖子一直以来装得太好了,就连上次他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引她一剑刺伤他,使她失了帝心,她也没有怀疑过,只认为是那个贱婢把他弄得鬼迷心窍,竟敢同自己的母亲作对。
直到她昨日在府里搜到寒食散,得知他一到冬日便患头疾、连夜噩梦,联想起以前每年到了固定时间,他都会以帮她采摘雪梅为由出府...
崔燕恒来到长公主院的时候,天色不早了,他让松墨赶紧遣人去内阁帮忙告假,自己提步跨了进去。
他跨进院子的一刻,立马听到“咯咯”的尖锐诡异的叫声,脚步立马一顿。
这种高亢尖锐像人类笑声的声音,是属于一种来自异域进贡的珍兽,名叫鬣狗。
这种鬣狗四肢细小,身形不算大,浑身长满斑点,它们生活在异域的草原上,其性子懦弱又残忍,一味跟在猛兽身后,专食猛兽剩下来的腐肉,只要闻到腐朽的气味,就会一窝蜂缠上撕咬,苍蝇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不畏惧猛兽老虎,唯独对这种阴暗潮湿的生物,有着来自骨子里的痛恨和厌恶。
此时青墨正痛苦地被长公主的人用绳绑着,长公主命人用刀剖开青墨的皮肉,那些咯咯叫的畜生便探头探脑地涌过去。
这一刻,像极了十几年前,雪地上闻腐而来的那一群鬣狗,把他亲娘啃噬得只剩下一胳膊的情景。
他眼眶红了,浑身的寒毛竖起,头痛欲裂的感觉又出现了,他跪跌了下来。
那边是青墨的哭嚎,他一边扭动挣扎,一边避开这些畜生的进击。
那边的长公主一脸的冷漠,“平日就是你给世子护着那边的贱婢,让他无心同昌平郡主一起的吧?你不过是世子捡回来养的一条狗,既然这条狗不好,害主人分心,这狗就该死了。”
崔燕恒清醒了一点,扑过去用手撕开那群鬣狗。
那些鬣狗被他扯得尖锐地叫,因为他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剩下的那些鬣狗又将他围了起来。
他徒手剖开一只鬣狗的腹部,将那脏器抛出,引得大量鬣狗奔过去围着抢食,而他则脸带森然的笑,一步步朝长公主走去。
长公主早有准备,后退几步,立马有黑甲皑皑的黑甲兵将她护在后方,这些黑甲兵是陛下登极时赐予他这位皇姐的。
“世子,你想做什么?!本宫是你母亲!!你敢大逆不道??”
崔燕恒隐忍了快二十年,他快忍不下去了。
他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让长公主身败名裂,送她去死的。
“母亲?这么多年了,也就你这种人不会良心不安,这么多年了都依旧喜欢豢养这种又孬又蠢又贪婪的畜生!”
曾经他一看见鬣狗就会不由自主恶心、头痛,甚至产生呕吐等应激反应,如今他只恨不得扑过去把这些恶心玩意全部毁灭。
他大笑出声,笑道最后眼尾泛红,俊逸的面容因为这丝妖娆的红变得格外糜艳。
“你果然...果然...”长公主瞪大了眼,看妖怪似的,不
48.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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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青甲兵是圣上拨给他,准备南下抗洪之用的。
掰倒长公主要等的就是这么一天,他要公主府连本带利,把这些年他娘蒙受的屈辱,全部还给她。
只要恭顺王继续原计划,让南越人在南境假意挑起事端,再顺势而为毁掉内阁的水利工程,他就可以趁抗洪之便,用青甲兵去围剿他,从而借着这项工程,调查出其背后同南越人的勾连,以及长公主这些年所做的一切。
只是,这样做的话,李应琦当年做出牺牲保住内阁去完成的这桩工程,算是彻底完了,他的冤屈也不可能被内阁提出来彻查。
因为只要他目的一日是针对长公主,他就不会让恭顺王当年的事暴露,得等陛下降罪长公主,处置了长公主之后,他再另行收拾恭顺王。
私自将长公主囚禁在府后,崔燕恒就开始出发往南境。
他早已在南境设下一个局,只要他抵达南境,命人去恭顺王面前假意泄露出些信息,他就会如他所愿入局。
只是,等他抵达南境后,又犹豫了。
他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做?这样做了的话,当年恭顺王养私军的账目证据被毁,就等同于替李应琦洗刷冤屈的证据也不见了,就再也不能替李应琦鸣冤,萧氏一族也只能一直被流放,一直背负着罪名,再也抬不起头做人。
临到最后一脚,马上就能让长公主身败名裂,他双眸赤红,像野兽捕到猎物一样贪婪地喘`息着,临到最后关头,脑子里萧柔那一双正直不屈的眼睛彻底浇熄了心中的邪火。
他像头一下子被栓回笼子的野兽。
“等一下!”他喊住即将要带信息出去的暗卫。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撤!”
暗卫们个个惊愕不已,此事,世子明显筹谋多时,如今就等这临门一脚,岂是说撤退就撤退的?
只要错过了这次机会,无疑是助长了恭顺王和长公主的联结,内阁那边一日查不到证据,恭顺王一日也不会收到影响,李首辅的洗刷冤屈之路,依旧遥遥无期,不过是多了一个渺茫的希望罢了。
再说了,就算能拿到恭顺王的证据,长公主与他这些旧事全无一点关系,她不过是少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盟友罢了,皇帝依旧不会动她半分的。
“世子...”暗卫的头目还想再劝,可崔燕恒一旦决定了,就不再轻易改,
“我们撤!”
这时,前方查探情况的手下回来了,他慌忙禀告世子:“南境水利河坝已毁。”
“你说什么??”崔燕恒拧了拧眉,青筋突起。
·
几番折腾之下,长公主府终于变成了崔燕恒的尚书府。
长公主因为联结外敌,又遭恭顺王落井下石,被赐毒酒死在狱中。
公主死后,崔燕恒接管了她的行宫以及行宫养的那群鬣狗,他用一具被挑花了脸的尸首代替她的尸首偷运出陵园,扔弃在她养的那群鬣狗当中。
看着那群贪婪愚蠢的鬣狗肆意吞噬她那具有毒的尸首,他冷眼哼笑一声,扬长而去。
从襁褓时候起,他就是一个过分睿智从而封闭五感的孩子,他为了复母仇而强迫自己入世,历时近二十年。
他这辈子除了复仇,就不剩什么了,如今终于复了仇,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再也找不到在这世上活着的理由。
盛夏的天,他突然觉得遍体生寒,头疾竟在夏天里犯了。
他痛得死去活来昏过去之前,突然想到了萧柔,想到了那次他离开庄子,他对她说过的,下次来,他把她接回京城的事。
上次他从庄子离开时,其实已经放弃了这次用卑鄙手段复仇的计划了,他打算同内阁那帮蠢人站同一阵线,日后再慢慢找到机会复仇。
可回到京城,长公主用鬣狗这么一刺激之下,他发了疯似的,那些孩提的旧事复又被血淋淋地提了出来,他顾不得许多,急吼吼照着原计划进行。
尽管到最后关头他收了手,那个信息也不知道是谁帮他带出的,但他的确是做下了这一切卑鄙的事,还毁了李应琦的心血。
他不知道萧柔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看他。
她定然会恨他的,是吧?
虽然她并不可能会知道这些,但他去庄上接她的那天,还是心虚了。
距离上次他来庄子,已经两月有余,萧柔在庄子上养得精神好了一些,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双目黯淡,面色苍白了。
他说来接她去京城,她也没有推搪,二话不说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乖顺地跟上。
顺利得他都不禁心头砰跳起来。
“萧柔,你...回京后,就在我尚书府上做管事吧。”
他如今面对她,莫名多了一抹小心翼翼,
“至于你的兄长,我已经放他出京了,你放心。”
“我知道。”萧柔笑笑。
兄长和牧爷爷,在她抵达庄子后,他俩就被崔燕恒放走,这些她还是知道的,二皇子知道她担心此事,故而也在悄悄帮顾着。
等微安回到京中,她完成了这桩心愿,亲自对微安说一声对不起,然后她就可以离开了。
舅舅的事她不能改变什么,崔家的事她也不能更改,但至少,她得让自己后半生活得自在一些。
想着自己马上就可以结束这一切离开,她对崔燕恒的恨,倒也不那么强烈了。
恨一个人多累啊,她那么喜欢偷懒的人,自然是不愿去记挂这份恨的。
“世子,你今日怎么没有精神的?是因为长公主的事吗?”
长公主的事,萧柔在庄子听说了,她还不知道崔燕恒小时候的那桩旧事,只认为他是因为母亲遭此一难在难过。
“人死不可复生,不如我帮你按按头吧?”
上回微安传来死讯,萧柔按捺着自己剧烈的悲痛,劝慰崔燕恒“人死不可复生”的时候,遭他冷眼,而这次她同样本着真心来劝他这句时,他却像突然失力支撑的拐杖,倒在她怀里,沙哑地道了一声,“好。”
萧柔之前为了弥补他,按跷的手法已经磨炼得十分纯熟,她的手势相当好,她一按揉,他额头那些紧绷的部分立马松弛了不少。
他突然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