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有唐诗三百首》
1. 真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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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是五娘
不一会儿丰儿端茶进屋,二郎亲手奉上:“母亲请用茶。”
白氏伸手接过撇了撇上面的茶沫子,想起自己的来意,在心里掂量着怎么开口,虽说是自己亲生的,到底这话不大好说,贸然问的话,万一真像周婆子说的忽然开窍了,倒显得自己不信自己儿子似的。
抿了口茶放到旁边的炕桌上方开口道:“你这次童试考了头名,可见这一年里下了功夫,就连诗文上都有了大进益。”
这几句话是白氏在心里踌躇了半晌才想出来的,是想拐个弯探探话儿,却忘了自己儿子素来是个有一说一的方正性子,断不会扯谎。
待白氏话音一落,便道:“虽孩儿也用心下了功夫,奈何在诗文一道上,却并无进益。”自然也知道母亲这话的意思,接着道:“这才诗文的考题是得春字五律,儿子做不出,忽想起有一首现成的,正好应题便写了上去。”
白氏这才恍然,就说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开窍了,原来如此,点头道:“想来是季先生的大作了。”
谁知二郎却摇头:“并非季先生所做,是考前那日晚间,周妈妈送过来的。”
周妈妈愕然,指了指自己:“我,我送过来的?”
二郎点头,去那边自己的书案上翻了翻,翻出一张纸拿过来:“就是这首。”说着递了上去。
白氏接在手里低头去看,白氏在娘家的时候,家里虽也请了先生,却不过是教教认字,不当个睁眼瞎罢了,对于诗词却一窍不通,故此,看不出好坏,但字好不好看,还是能看出来的,尤其这字七扭八歪也就罢了,还粗细不匀,这是人写得的吗,蜘蛛爬的都比这个好些。
白氏想看看是什么人写得,谁知却没有署名,就是一张纸上,歪七扭八的一首诗,不光没署名,连诗也没个名儿。
白氏皱着眉递给了旁边的周婆子:“既是你送过来的,想必知道是谁作得。”
周婆子心里也纳闷呢,接在手里一瞅,整个人都呆傻了,半晌方结结巴巴的道:“夫,夫人,这,这是,是五小姐。”
周婆子话一出口,整个屋子好像冻住了,明明都二月了,怎么觉着比那数九寒天都冷似的。
良久,白氏脸色缓了下来,目光却紧紧盯着周婆子:“当真是她?”语气虽缓了,声音却仍有些紧。
周婆子倒是想说不是,可这诗就在眼前摆着,铁证如山,就算自己说不是可得成啊,想到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五小姐。”
二郎眼睛都亮了:“是五妹妹吗,平日在课上五妹妹话说的极少,不想竟有这样的好诗才 。”
白氏仍有些不信,看着儿子道:“这诗当真比季先生的还好?”
二郎道:“娘,身为弟子臧否先生,虽是不妥,但若论这诗,说句大不敬的话,五妹妹的诗才强先生远矣。”
说着还背过手去摇头晃脑的吟诵起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出自唐.孟浩然《春晓》)。”吟诵完看向周婆子问:“对了,妈妈可知道诗名吗?”
周婆子都傻了,只管摇脑袋:“不,不,不知,五,五小姐没,没说。”
二郎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可惜。”叹了一会儿气,却又想起什么忽道:“倒是我糊涂了,在这里叹气做什么,既是五妹妹作的诗,她自是知道诗名,我去问问她不就好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白氏夫人愣了一下忙伸手拦下了儿子。
二郎不满:“母亲,五妹妹诗才如此了得,我去跟五妹妹请教一番,自己也有所得,您拦着我做甚?况,前些日子听说五妹妹病了,因临近试期,未得空,今儿正好去瞧瞧她。”
二郎这么说,白氏倒不好拦着,只是让他这么去五娘哪儿,属实不妥当,却又不知寻个什么理由拦下儿子,只能给周婆子使了个颜色。
周婆子会意忙道:“知道二少爷做兄长的心疼妹子,想去探病,可二少爷您也不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外面天都黑了,您也说了五小姐病着呢,这个时辰大约都歇下了,您这会儿巴巴的跑过去,岂不是又要折腾起来。”
二郎听了,侧头看了看窗外的,见天色是黑了,只能道:“那我明儿早上再去。”
白氏松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手,嘱咐他夜里看书别看的太晚,伤眼睛,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让厨房做了给他送过来,娘俩又说了会儿话儿,这才起身走了。
从西侧院出来,周婆子打着灯在前面照着路,主仆两个都未说话,眼瞅到了穿堂的腰子门,白氏方吩咐了一句:“过会儿你去五娘哪儿瞧瞧她的病可好些了?”
主仆这么多年,岂会不知夫人让自己去做什么,这么些年府里都知夫人不待见五小姐,下面那些人,最会看眼色,就算五小姐是主子,也少不得吃穿用度上克扣,不看别的就看上课时的衣着打扮,就能瞧出来,同是庶女,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恨不能一天换一身,可五小姐呢差不多就那两身看的过去的衣裳来回倒蹬着穿,就这还是因为跟着二少爷进学,夫人特意吩咐添置的。
不过,以前五小姐穿的再寒酸也没人理会,今儿个过后可就不一样了,就算夫人再不待见五小姐,可冲着二少爷,对五小姐也得另眼相看,谁让五小姐争气,会作诗呢,这不就吩咐自己过去探病了。
想着,迈脚往后面五娘住的小院去了。
五娘虽不得夫人待见,但好在万府地儿大,她也能分得了个小院,地儿是偏了些,到底自己一个人的院子,这点目前来说是五娘自打穿过来最满意的。
没错,五娘是穿过来的,直到现在都过好几天了,五娘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穿的,看那些电视剧小说,举凡穿越要不是七星连珠天生异象,或者地震坠机等,然后主角就在这样的天灾人祸中,嗖的一片白光穿越了,而且好像还穿的还五花八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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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周妈妈
现在想想那天刚醒过来的情景,五娘脑瓜仁儿都疼,自己一个理工科毕业的,从上学那会儿语文成绩就稀里哗啦,课本上那些诗词歌赋,都是为了应付考试背的,字数少的许能记住几首,那些字数多的,基本考过就扔脖子后头去了。
背诗都记不住,更别提作啦,可不作还不行,那位周妈妈眼巴巴盯着自己呢,跟逼债的黄世仁似的,她是夫人身边最得用的管事婆子,在万府内院除了夫人,几位姨娘小姐,也得上赶着巴结,巴结也不是谁都能上前儿的,自己上面的二三四娘,亲娘活着,即便夫人不多喜欢,好歹面儿上能过去,对周妈妈这些夫人跟前儿得脸的婆子也能巴结巴结,不像五娘,完全就是讨厌,讨厌到连去夫人房里问安都没她这五小姐什么事儿。
而夫人讨厌五娘的原因,是她落生那天正好是一娘的忌日,其实一娘比五娘整整大了五岁,五娘生的时候一娘都死五年了,可夫人就是就是要把对自己亲生闺女夭折的悲伤一股脑折在了五娘身上,从心理角度上来说,这是迁怒是宣泄,难过了了,不想自己抑郁,总是要宣泄出来,倒霉的五娘恰好成了这个宣泄渠道。
所以,五娘虽顶着五小姐的名头,日子却过的格外寒酸,宅门里过日子就跟职场一样,不得老板喜欢的员工,哪怕单位里扫厕所的都不会给你好脸,更遑论这万府里的下人,个个都是势利眼,估摸在他们眼里,自己这个五小姐还不如周妈妈的脚吧丫子香呢。
正想着,忽听唰一声,冬儿打了帘子进来,瞧脸色似是不大好,五娘问道:“这是怎么了?”
冬儿把茶盘子搁在桌上掀开碗盖儿,气哼哼的道:“茶房里那些混账婆子,成日里就知道拜高踩低,先头我去了几趟,不是管事儿的不在,要不就是钥匙找不见了,横竖总有托词,昨儿好容易今儿领回来了,却都是碎渣子,您瞧瞧这一倒水上头都是茶叶沫子,这怎么入口吗?”
五娘接在手里看了看道:“要不用布包起来试试。”
冬儿呆愣愣看着五娘:“用布包起来泡?”她长这么大都没听过谁家这么泡茶的。
五娘见她一脸迷茫,明显是没听懂,在心里感叹这丫头的理解能力实在有够差,一伸手把她手里的帕子拿过来比了比:“这样的纱布料就成,裁剪了缝成小袋儿,把碎茶放到袋子里扎住口再泡,应该就没这么多茶沫子了。”
冬儿眼睛一亮:“是了,这个法子好,奴婢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还是五小姐聪明,到底念过书就是不一样。”
念过书?五娘嘴角抽了抽,没记错的话,她现在好像才十二,冬儿说的念书,满打满算都不到五年,这要是在现代,小学都没毕业呢,更何况她这念书还是凑数的。
说起念书的事,五娘真挺佩服万府大老爷的,也就是自己现在的亲爹,别的不知道,脑洞绝对够大。
这事儿还得从万家的两位少爷说起,也就是大郎二郎,别看万家老爷是个土地主,生的儿子却一个赛一个的聪明,大郎不用说,十二便中了童试,绝对天才中的天才,可惜命不长,十三的时候病没了,把万家的老爷夫人坑的不善,好在还有个二郎,虽比不得大郎,却也不差,自启蒙进学先生没有不夸的,既聪明又刻苦,唯有一样,这孩子跟自己一样偏科,旁的文章策论都学的极好,只诗文上就是不开窍。
这时候我们脑洞奇大的万老爷便想了个主意,找帮手,既然二郎不善作诗,就找人帮忙好了,到时候借鉴一下,说不准就能混过去,毕竟作诗也只是考试的一项。
但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找外人的,没中还好说,若是中了,被人捅出去,二郎的前程就完了,所以必须得是自己人。
然后万老爷便福灵心至,想自己的女儿来,虽是庶出好歹也是自己的闺女,二郎的亲妹子,就算将来嫁了人,娘家也是靠山,若二郎是光耀门庭当了大官,妹妹自然也跟着沾光,这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不会做出对二郎不利的事,而且,他有四个女儿,总不能个个都是笨蛋吧。
因这些筹谋,万府四个庶出女儿才有了念书识字的机会,不过在五娘残存的记忆里,上学的场景都有些模糊,想是不大愉快,潜意识逃避的缘故,好在人还对得上,不然,自己就得装失忆了。
其实现在她有点儿后悔,如果刚醒的时候装失忆,应该就不用作诗了吧,也省的自己着急忙慌的抄了一首,当时没多想,就想赶紧应付过去,脑子里冒出那么一首,就忙着写上了,搞得这几天她一直提着心,毕竟她交上去的那首说好听就脍炙人口,说难听就叫烂大街,在现代,没上学的孩子都背的溜熟,不过话说回来,若非这么烂大街的,自己也记不住。
虽说她穿过来的这儿大概率是架空世界,可根据那些穿越文电视剧的情节,就算架空貌似也有很多历史是重合的,如果这里也重合,自己交上去的那首诗岂不成笑话了,说不得老爷夫人还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捣乱,那往后自己的处境可就更糟了。
不过,怎么不声不响的,这都好几天了,想到此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也不知童试什么时候放榜?”
说完瞄了冬儿一眼,冬儿刚抱着针线笸箩找纱布头,打算多缝些五小姐说的那个茶叶袋子,找了两块儿,大小不一,估摸着能缝十几个,好歹先用着,回头再翻翻箱子,多找几块不用的布头出来。
拿了剪子正在炕上比量着裁呢,听见五娘的话,惊呼了一声:“哎呀,您不提,奴婢都忘了,童试放榜可不就是今儿吗,这个时辰也该有信儿了,也不知二少爷中没中?不行,我得出去打听打听。”说着放了剪子,下炕穿鞋。
五娘道:“还扫听什么,若中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会无声无息。”
五娘的话可把冬儿吓的不轻,忙道:“五小姐这话可不能说,若让人听去传到老爷夫人耳朵里怎么好。”
五娘倒不在意:“怕什么,咱们这样的偏院子,又是大晚上,谁会跑这儿来听墙角。”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嘴开了光,话音刚落就见外面啪啪的拍门声,接着便有人叫门。
听了听声儿,冬儿脸色都白了,低声道:“像是周妈妈。”
五娘脸色也变了,心想莫不是自己那首诗露了,几天不声不响是没顾上自己,今儿放了榜,十有八九二少爷今年又落榜了,夫人满心怨气没处发,遣周婆子来找自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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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又来人了
后面的百合石榴对视了一眼,虽仍想不明白,到底不是傻子,这风向还是能认清的,明摆着倒霉的五小姐要转运了,哪还敢怠慢,忙跟了进去。
亲身感受到了周婆子对自己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五娘是彻底放心了,就周婆子对自己这态度,也绝不可能是来算账的。
不过周婆子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跟冬儿在院门口说的话,五娘听的清清楚楚,她说怪道五小姐能做出那样的好诗文呢,她说的诗文不会是自己硬着头皮交上去的那首春晓吧,莫非自己的运气来了,这里没有这首烂大街的诗。
正想着,就听周婆子开口了:“前些日子二少爷考童试,夫人忙的什么似的,旁的未免顾不上,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五小姐的身子,这不今儿一放榜,便让我过来瞧瞧五小姐。”
这婆子当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她这些话要是不知底细的听了,还当夫人多喜欢自己这个庶女呢,不过,从这些客套话却更能判断出,自己抄的那首诗肯定没穿帮。
没穿帮自己就能在这儿继续混下去,而自己想要混下去并且日子过得舒坦,就必须掌握一项宅门里生存的必备技能,睁眼说瞎话。
想到此,开口道:“五娘身为女儿,不仅未能为母亲分忧还要劳动母亲惦记,属实不孝,待明日一早,便过去给母亲请安。”这几句话说的低柔和缓,说到最后,声音好似还有些哽咽,听的情真意切,不似有半分作伪。
周婆子心中讶异,下意识看向五娘,却正跟五娘看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心中不免暗赞,以往倒没怎么注意,这位平日不言不语,在府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五小姐原来生了这么一双眼睛,似那山间溪水一般清透明澈,饶是阅人无数的周婆子,都愣了一下。
也只是一瞬便回过神来,她是夫人的陪房,自夫人嫁到万府,她就在身边伺候,府里上上下下,从主子到丫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除了这位五小姐。
五小姐的生日撞了大小姐的忌日,夫人厌弃,寻个由头把母女俩发落到这个偏院子里来,就连当年月姨娘没了,都无人在意,要不是老爷想出让几位小姐跟着二少爷进学的主意,自己都快忘了还有一位五小姐。
后来虽跟着一块儿上课,但五小姐见了人就躲,实在躲不过了,才会说句话,声儿跟蚊子差不多,不底细都听不清她说的什么,还成日低着个脑袋,说实话,今儿之前,自己都没这么清楚看过五小姐的眼。
谁能想到,这样的五小姐,竟然能做出那样的好诗文,周婆子自然是不懂什么诗文的,但就看二少爷那摇头晃脑吟诵起来的样而,恨不能立刻就跑过来找五小姐的劲头子,这诗指定了不得,更何况凭着这首诗,二少爷可是考了头名,也难怪夫人都变了态度。
想到此,周婆子道:“夫人知道五小姐的孝心,只是念着五小姐身子弱,才不想让五小姐天天折腾,夫人是心疼五小姐呢。”
五娘真是愈发佩服周婆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整个万府从上到下谁不知夫人讨厌五小姐,连面儿都不想见,所以才不让她过去问安,让周婆子这么一说,成了夫人心疼自己的表现,这都不是睁眼说瞎话,简直是颠倒黑白,难怪这婆子能在万府混的如鱼得水呢。
五娘当然不会戳破周婆子,反正彼此心知肚明,毕竟都得在万府里过日子,戳破了还怎么往下混,便顺着周婆子说了几句。
周婆子显然很满意五娘的态度,话音一转说起了今日府里的大喜事:“你还不知道呢吧,咱们二少爷可厉害呢,这回考了个头名,是咱们整个安平县的头名,真真了不得,老爷高兴的什么似的,当即就去了汇丰楼说要摆上三天流水席,夫人也欢喜。”
说的口渴,抿了一口冬儿端上来的茶,便起身告辞了,不让五娘动,怕她着了风又病了,话说的别提多紧张了,好像五娘是纸糊的灯笼,风一吹就灭了。
五娘只得让儿送出去,自己却打开桌上的那个白瓷盅,是周婆子送过来的燕窝粥,说是夫人特意吩咐让厨房熬了给自己补身子的。
瞧着雪白透亮,的确是上好的燕窝,五娘拿勺子舀了一勺刚要往嘴里送,却听冬儿一声大喝:“不能喝。”这丫头的声音太大,吓得五娘一哆嗦,勺子差点儿掉了。
不满的道:“这么大声做什么?”
冬儿却三两步过来,一把夺了她手里的勺子道:“小姐不能喝。”
五娘奇怪的看着她:“为什么不能喝?”
冬儿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反正就是不能喝。”
五娘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你不会以为这粥有毒吧。”
冬儿脸色一变,低声道:“我的小姐,您可小点儿声吧。”
五娘摇头失笑:“放心吧,不会有毒的。”见这丫头仍是一脸紧张,遂道:“你也不想想,以咱们在这万府的处境,若夫人想要我的命,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更不会等到现在。”
冬儿愣了一会儿,神色暗了暗,是了,如果夫人有这样的心,她们主仆早没命了,哪还能活到现在,只是光安稳活着也不成啊,五小姐这一年年的大了,眼望着就到了说婆家的年纪,夫人本就不喜五小姐,还是庶出,说不得随便寻个人家了事,若是个老实靠谱的也还罢了,若运气不好碰上一个吃喝嫖赌的混账男人,日子只怕比在万府里还难,想到此不免又忧心起来。
虽然五娘刚穿过来没几天,但冬儿这丫头什么脾气,也摸的差不离了,这丫头是个杞人忧天的性子,有事没事儿就担心这担心哪儿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能愁的什么似的。
不过这也不怪冬儿,长时间处在被人轻视被人欺负朝不保夕的生存环境里,没安全感才正常,如果不是内心坚定,抑郁自杀都不新鲜。
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万五娘就是不想活了,所以自己才能穿过来,只是不知道自己一个现代人跟这万五娘有什么牵连,为什么自己会穿到她的身体里,难道是因为自己过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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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便宜二哥
冬儿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出去,开了门就见孙婆子手里提着两大包茶叶站在那儿,想是着急忙慌跑出来,都没顾上套件厚些的衣裳,如今虽已是二月底,到底还没暖和起来,尤其这边又是阴山背后的偏院子,夜里风一溜,把个孙婆子冻得唧唧索索。
这要搁以前,早就莫头走了,哪会受这罪,但今儿不成啊,刚周妈妈往五小姐这儿一来,府里可就炸锅了,一时闹不清周妈妈怎么跑这偏院子里来了,以往可都是不理不睬的,接着又有话儿传出来,说周妈妈不止来看五小姐了,还送了燕窝粥,还说是夫人交代下的,话是百合亲口说的,百合是夫人院子里使唤丫头,她嘴里说出来的能有假吗,这下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
以往那些克扣过五小姐用度的管事,可就坐不住了,而这里首当其冲的就是茶房的孙婆子,因她昨儿还难为冬儿来着,给了她一包碎茶渣子,搁以前这根本不叫事儿,反正夫人也不待见五小姐,别说碎茶渣子,就是给她一包树叶子,那丫头也不敢说什么,可谁能想到,这一天的功夫风向就变了呢。
虽说府里都克扣过五小姐的东西,可最近的却是自己,尤其听说周妈妈还在五小姐屋里坐了好一会儿,没个不吃茶的,一想到周妈妈竟然喝了那样的茶渣子,孙婆子冷汗都冒出来了,哪敢耽搁,忙着去库房挑了两大包上好的茶叶,颠颠的跑了过来。
就连被冬儿晾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也不敢有一句怨言,反而笑着讨好:“冬儿姑娘对不住了,昨儿你去茶房领茶叶,赶上我不在,给你拿茶叶的小丫头刚进府当差,不摸门,拿错了,把架子上萝出来不用的碎茶给了姑娘,刚我才知道,把那丫头好一顿数落,照理说晚上不该过来打扰,又怕耽搁了五小姐待客,这才给姑娘送了过来。”说着把手里的两大包茶叶递了过去。
冬儿接在手里掂了掂道:“这是不是太多了,按我们小姐的份例不该这么多吧。”
孙婆子忙道:“不多,不多,五小姐的份例就是这么多。”说着又小声扫听:“听说刚周妈妈刚来了?”
冬儿岂会不知她想问什么,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会儿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遂笑眯眯的道:“来了,跟我们五小姐说了半天话儿,喝了茶才走的。”
孙婆子僵了一下:“喝,喝茶了啊?”声儿都变了。
冬儿故作不知:“喝了啊,只不过就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茶不合口。”孙婆子听了脸色更难看了。
冬儿待要再说什么,吓吓她,忽听屋里五娘的声音传来:“冬儿,大晚上的不进屋,在外面做什么?”
冬儿道:“没什么,这就进去。”
孙婆子忙道:“姑娘赶紧进屋吧,老婆子也该走了。”
冬儿:“那孙妈妈慢走。”
眼望着孙婆子没影儿了,冬儿才进屋,把手里的两大包茶叶往桌子上一搁,不满的道:“小姐喊我进来做什么。”
五娘白了她一眼:“夜里冷的紧,院外又是风口,那孙妈妈有了些年纪,先头就站好一会儿了,再站下去,哪里禁得住。”
冬儿:“小姐莫不是忘了,她以前克扣过咱们多少,就是昨儿还给了我一包茶渣子呢,明明就是故意的,偏还说什么新来的小丫头不摸门,把萝出来不用的碎茶拿错了给我,要不是今儿周妈妈来了一趟,您看她还会不会说拿错,这妈妈可恶的紧,小姐怎还可怜起她了。”说着气鼓鼓的很是不忿。
五娘真有些奇怪了,以这丫头的性子是怎么在万府生存下来的,由此可见万府里真没什么心思歹毒的,不然就这主仆俩的性子处境,想拿捏简直分分钟的事儿,说句不好听,就算弄死都不是多有难度。
至于说势力,谁不势力,人心向上,只要有追求想往上爬就会拜高踩低,这是人性。
想到此开口道:“那依着你,孙婆子克扣过咱们,就让她站在冷风口里冻着,回头着了风寒,得场大病,一命呜呼,就解恨了?”
冬儿急忙摇头:“奴,奴婢可没想要她的命,就是,就是……”说着,说不下去了。
五娘接了她的话头:“就是气不过,想教训教训她,出出你心里这口恶气是也不是?”
冬儿:“难道不该出气吗?”
五娘:“那我问你,出气以后呢?”
冬儿愣了愣:“什么以后?”
五娘在心里叹息,这丫头还真是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成日里瞎捉摸:“你是不是忘了,以后咱们是不是还得在这府里过日子,既然得在这府里,就免不得跟她打交道,今儿咱们若是做得太过分,她心里记恨,就算这会儿忌惮,不会如何,日后呢。”
冬儿明白过来,又有些担忧:“那,那怎么办,要不奴婢去跟她赔个不是。”
五娘:“这倒不用,是她先克扣了咱们的用度,你又没错。”
冬儿眨眨眼:“奴婢不明白。”
五娘瞪了她好一会儿,终是道:“总的来说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免不了要打交道,少个冤家总比多个仇人好,明白了吗。”
冬儿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五娘都想翻白眼了,好在又有人叫门,五娘长松了口气:“想必也是来送东西的,去开门吧。”
这回是针线房的妈妈来送衣裳的,直接抬进来个大箱子,四季衣裳,单的,棉的,里的,外的,裙子,绣鞋,帕子……一应俱全。
这次冬儿倒聪明了,没为难人家,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了,接着是送瓷器,字画,摆件儿的,送笔墨纸砚的,最后还来了两个婆子,把床帐被褥都换了,一直折腾到起更,中间儿厨房还送了晚饭过来,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味道极佳,五娘也享用了自穿过来最丰盛的一餐。
只不过她们住的院子太偏,从厨房送过来再快也得走一会儿,虽不至于凉透,但肯定跟刚出锅的没法比,味道也差了不少,可惜可惜,如果自己院里有个厨房就好了,当然,以五娘现在的处境,根本想都别想,说白了,今儿这待遇都是因为自己那首诗,帮着二少爷考了头名的缘故,不然谁会搭理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小庶女啊。
说到诗,五娘忽想起这事儿不大妙啊,要知道就在今儿之前,五娘在万府还是人嫌鬼厌的存在,夫人之所以对她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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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没写诗名
不过,自己这位二哥一大早来做什么,不是来跟自己交流诗文的吧,这一交流不全露了。
她这二哥就算不善作诗,能考中童试也是绝对的学霸,就自己肚子里这三两三,跟学霸交流,实属自不量力,能不交流吗。
显然不能,随着百合分外清脆软糯的请安声,帘子打起,一个十五六的大男生走了进来,生得浓眉大眼,是那种一看就人品忠厚,端正持重的长相,跟风流倜傥完全不沾边儿,看着都让人放心。
五娘能清晰感受到这个身体的原生记忆,对这位二哥虽不亲近,却并不抵触,不像那三个姐姐,想起来都不舒服。
而万二郎,自昨儿母亲走后便开始自省,思及以往对五妹妹的疏忽,明知道病了,都未探望,可五妹妹却并不计较,反而帮自己中了童试的头名,越自省越愧疚,不是时辰晚,恨不能立刻就去寻五妹妹说话儿,好容易等到了天亮,草草用过早饭就跑过来了。
进了屋,看见立在哪儿,纤细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五妹妹,心中一酸眼眶一热,竟落下泪来。
他一哭不要紧,可把五娘吓得不轻,便宜二哥怎么一进来就哭上了,这什么路数?
下意识看向周妈妈,周妈妈显见是知道自家少爷秉性,并不慌乱而是轻声劝慰:“五小姐刚好些,二少爷这么着,可不要吓坏了五小姐吗。”
万二郎听了忙抹了抹眼泪:“五妹妹莫怕,二哥是见五妹妹如此瘦弱,心里难过。”
五娘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便宜二哥,看着持重,却是个感性之人,就因自己妹妹看着瘦弱,就掉眼泪,有这么个便宜哥哥貌似也还不错,好像从自己穿过来到现在,除了冬儿,就这便宜二哥对自己是真心实意。
既然人家真心实意,自己当然也得投桃报李,想到此,便道:“前几日是病了一场,如今已大好了,且母亲怜爱,让周妈妈送了燕窝粥来给我调养身子,二哥莫担心。”说着眨眨眼:“二哥别看我瘦弱,可能吃呢,今儿早上除了燕窝粥,还吃了一大碗面,不信问周妈妈。”
周妈妈很满意五娘的话,笑眯眯的道:“可不是,五小姐瞧着瘦,这饭量当真不小,老话儿说得好,能吃是福,就冲这饭量五小姐的福气在后头呢。”这话说的一语双关,一是夸五娘会说话,二是点出夫人的态度,别管以前夫人怎么不喜她,只要以后她能跟这次童试一样帮到二少爷,在万府里,待遇就跟现今一样。
直白说就是自己想维系现这样好吃好喝好待遇,就得帮她便宜二哥作诗,可作诗,自己真滴不行啊。
五娘跟周妈妈这么一唱一和的就是为了二郎,让他不至于看着妹子瘦弱而心怀愧疚,以二郎的聪明怎会瞧不出,正是瞧出来了,才又想到自己过去对五妹妹的疏忽,五妹妹不仅未埋怨,还想法设法的宽慰自己,愈发愧疚起来,不禁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对五妹妹好,想起她小小年纪受了多年冷遇,却还能奋发图强,做出那样的好诗文,真是怜惜又钦佩。
提及诗文二郎忽想起一事忙道:“对了,五妹妹,那首诗的诗名为何?”
五娘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不绕了半天还是拐到作诗上来了,心里虽然七上八下的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要知道这屋里还有周妈妈呢,这婆子可是个人精里的人精,忒不好糊弄,自己哪怕露出一点儿破绽,都可能被这婆子抓住,到时候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只能硬着头皮明知故问:“什么诗?”
二郎道:“就是考童试前,你作的让周妈妈给我送过去的那首,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出自《春晓》唐.孟浩然),真是好诗,好诗呢,只可惜你没写诗名。”说着还背过手去,吟诵了一遍。
五娘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没写诗名吗?”
二郎十分肯定的点头:“没写。”
旁边周妈妈这会儿才知道,五小姐那首诗竟然没写诗名,吓了一跳忙道:“那二少爷考试的时候是自己想了一个添上去的吗。”
二郎道:“先头的确这么想过,可我想了好几个,春日,春雨,春时,春花,都觉不妥,硬添上的话,便如画蛇添足一般,坏了整首诗的意境,索性就空着了。”
周妈妈愕然:“空,空着了……”心道,这空着诗名也能考头名吗。
二郎看向五娘:“故此今儿特意来跟五妹妹请教。”
五娘忽然真切领悟到这位便宜二哥的确在诗文一道上,没有丝毫天赋,诗都写出来了,点个题都不会啊,想什么春日,春雨,春时,春花,还特意跑过来跟自己请教。
有毛可请教的啊,不都在第一句摆着呢吗,却见便宜二哥眼巴巴望着自己,眼里尽是真诚,只能咳嗽了一声吐出两个字:“春晓。”
五娘话一出口,二郎蹭的站了起来,连声道:“妙啊,妙啊,就是这两个字,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说着懊恼的捶了两下书案,又看向五娘问:“五妹妹是怎么能想出这样好诗文的?”
五娘眨眨眼,心道,看起来她这便宜二哥是个较真儿的,知道了名儿仍不满意,还要问怎么想出来的,自己又不是孟浩然,哪知道怎么想出来的。
对付这种较真儿的人,不能说实话的前提下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那就是忽悠。
想到此,五娘道:“古人云,诗以言志文以载道,二哥哥文章策论写得好,是心有宏图,胸有丘壑,自然文思泉涌,而五娘不过一个闺中女子,也没什么大志向,所见所想也都是平日的琐碎事,譬如因为贪睡,天亮了都不晓得,早上起来听见外面鸟儿啾啾的叫,想起昨儿夜里好像听见了窗外的风雨声,冬儿回来说,刚出去路过花园,看见花园的花被风雨打落了好多,故此,就作了这样一首小诗。
万二郎楞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这首春晓是这么作出来的。”语气中好似有些怅然,不知是不信呢还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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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存项 万二郎一走,周妈妈……
万二郎一走,周妈妈也跟着去了,眼见屋里没了别人,冬儿才道:“小姐,刚二少爷吟的那首诗真是您作的啊。”
五娘白了她一眼:“我说不是我作的,你信吗?”
冬儿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信,那天可是奴婢磨的墨呢,因您伤了手腕子写得字不好看,奴婢还担心夫人怪罪来着。”说着又恨恨的道:“三小姐四小姐的心眼儿真坏,那天竟故意把奴婢支开,把您从台阶上推了下去,等奴婢回去的时候,就见您晕在地上,手腕子肿的老高,真把奴婢吓得魂儿都没了,好在转过天您醒了,手腕子虽没消肿,到底能动,可见没伤到骨头,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五小姐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奴婢怎么对得住天上的月姨娘。”
五娘对于生母月姨娘的记忆有些模糊,想也是,五娘六岁的时候月姨娘就没了,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记住什么,更何况还都是不大好的记忆,或许五娘下意识想忘记自己仅有的十二年生命中的那些不愉快,所以有些记忆就模糊了,譬如生母月姨娘,譬如季先生跟那三娘四娘对她的欺负,五娘甚至想不起来三娘四娘是怎么把她推下台阶的,只模糊记得她们的脸。
而五娘记忆里最清晰的就是冬儿了,好像从有记忆开始冬儿就在,其实一开始记忆里的冬儿还是个半大孩子,后来慢慢长大了,所以五娘一直好奇冬儿到底多大了,看着像二十出头的样儿,想到此,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冬儿,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冬儿愣了一下:“好端端的怎小姐想起问这个了?”
五娘:“就是随便一问,你不想说的话也无妨。”
冬儿摇头:“这有什么不想说的,奴婢是八岁进府,进来就跟在月姨娘跟前伺候,那时不住这边儿,跟那几位姨娘一样住在前头,老爷三五不时还会过来,后来五小姐落生,再往后就搬到这个偏院子了,六年前姨娘也去了。”
五娘轻声问:“就你一个吗”
冬儿:“先头还有一个丫头叫秋儿的,另还有两个使唤婆子,后来姨娘惹了夫人不喜,挪到这边,秋儿家里把她赎出去嫁人了,两个婆子也去了别处。”
五娘听的心酸:“那你呢,家里没打算赎你吗?”
冬儿道:“怎么没打算,当年秋儿出去的时候,我家里也来过人的,是我死活不愿意。”
五娘:“为什么不愿,是不想嫁人?”
冬儿:“奴婢自来府里就跟着月姨娘,姨娘温柔和顺,对奴婢这些下人极好,奴婢刚进府那年,有天夜里忽然发了高热,眼瞅着就要活不成了,是姨娘拿着自己的梯己偷偷求了万管家,连夜找了郎中来,奴婢才得活命,那时奴婢就在心里发了誓,这一辈子都跟着姨娘,姨娘没了,奴婢就跟着五小姐。”
五娘:“你家里人答应?”
冬儿哼了一声:“什么家里人,真把奴婢当家里人,当年又怎会把奴婢卖给人家当丫头,自从卖了也不见来问一声,这会儿跑来赎身不过就是算着奴婢到了岁数,能嫁人了,想变着法儿的卖个好价钱罢了,奴婢上次出去就跟他们说清楚了,这辈子死活都是五小姐的人,让他们别惦记了,再逼的话,奴婢就剪了头发去庙里当姑子。”
五娘听的心里酸酸涩涩的,半晌儿开口道:“你放心,我在这儿下个保证,我保证你以后过得比谁都好。”
冬儿道:“五小姐不用保证,只要五小姐您过得好,奴婢就好。”说着又忧虑道:“只是夫人对小姐一贯不喜,这次虽是小姐帮二少爷作了诗,周妈妈来了,但夫人心里只怕仍有疙瘩。”
这个五娘当然明白,一个人一旦讨厌某个人,是怎么看那个人都不会喜欢,绝不会轻易改变,更何况,夫人讨厌五娘根本不是五娘有什么错,而是五娘的生辰冲了她亲生女儿的忌日,虽然她女儿的死跟五娘无关,但只要一想起她女儿就会讨厌五娘,尤其每年自己都有生日,一娘都有忌日,所以这是个死疙瘩,除非自己也跟一娘一样嗝屁,不然永远解不开。
既然知道解不开还去硬解不是自不量力,纯属脑子有病,而她脑子是好的,所以不会试图去解这个疙瘩,她要做的是琢磨琢磨怎么绕开,去找自己的海阔天空。
这几天五娘想了很多,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找到法子穿回去,只要穿回去,自然就海阔天空了,而目前穿回去的唯一线索就是这把扇子,她已经研究好几天了,都没研究出个子丑寅卯。
如果穿不回去,就必须想法子离开万府,便离开也不能蛮干,得先了解一下这里的基本情况,出去以后怎么生活?靠什么生活?得先准备好了才行,别的不说,首要一点就得有钱,就凭她现在一穷二白的,给冬儿赎身都做不到,纵然出去也得饿死。
不管这里是什么朝代,什么年月,钱都是硬通货,所以目前最紧要的是搞钱,至于怎么搞钱,五娘也想了很多路子,根据那些穿越文电视剧里的女主套路,有做胰子,做玻璃,做香水的,这几个路子里,做胰子自己不知道怎么个做法,做玻璃难度更高了,至于做香水,好像得需要大量花瓣,就自己在万府里这地位,她这院子里别说花了,连棵树都没有,据冬儿说,花园里倒是有花,可自己要是敢去花园摘花,想来等不到做成香水,就完蛋了,更何况,她就知道香水的原料是花瓣儿,具体怎么做却不知道。
所以这几样穿越女的致富之路,在她这儿完全没用,还有一种致富途径是做买卖,例如开个铺子,开个酒楼饭店药铺什么的,但不管做什么买卖,首要一点儿得能出去,目前来说,这个条件很难达成,所以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至少目前走不通。
还有一种凭手艺致富的,例如绣花儿,画画儿,这个倒是适合出不了门的闺房女子,奈何自己是废柴,别说绣花画画了,要不是五娘这个身体自带的功能,只怕连毛笔字都写不明白,所以凭手艺的路子就别想了。
想了一圈,五娘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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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送钱了 冬儿小心翼翼的把……
冬儿小心翼翼的把荷包银票取出来递在五娘手上,郑重的仿佛托孤,弄得五娘都有些紧张了,看见银票都是一百两的面值,五娘很是惊喜:“怎这么多?”毕竟刚冬儿还说,跟他便宜二哥上课之前的月例都克扣了,自己算着至多也就一百二十两,还得是一文不花的前提下。
冬儿:“那些混账再大胆,也不敢把小姐的月例都克扣了去,隔几个月还是会送过来一些,到上个月正好攒到了整数,奴婢想着银锭子不好存放,便让人帮着换成了银票。”
五娘点头:“银票好,方便携带。”
冬儿听了忍不住笑道:“小姐这话说的,您一个宅门里的千金小姐,莫非还想出去逛大街不成。”
五娘当然想出去,又不是蹲监狱,谁愿意一直在这四角的宅院里待着啊,虽然还没找到机会,但她相信总会有机会的,所以细软必须方便携带,等机会到了,才能利落的拍拍屁股走人。
不过,这些先不能让冬儿知道,这丫头是个爱多想的,要是自己现在就跟她说,想出去过活,这丫头指不定以为自己疯了。
想着,把旁边的荷包拿起来看,有不少年头了,颜色原先应该是浅蓝,现在已经快褪成白的了,有些旧,两面都绣了花儿,阵脚细密,很是用心,一面是蟾宫折桂,一面是马上封侯。
五娘有些奇怪,为什么会绣这样的花样儿,难不成,月姨娘想生个儿子,日后蟾宫折桂马上封侯,古代好像都重男轻女,如果月姨娘生的是个儿子,即便撞了一娘的忌日,想必不会被如此忽视,月姨娘也不会那么早死了,自己也就不会穿过来了吧。
可惜这些都是奢望,月姨娘生了女儿,自己也莫名其妙穿到这个万府,成了最不受待见的小庶女。
掂了掂荷包,好像装了东西,五娘眼睛一亮,难道是她便宜娘留了什么金银细软,想着急忙荷包的抽绳松开,一股脑倒了出来,顿时有些失望,荷包里没有她想的金银细软,只是一对镯子,而且还是铜的,做工还粗,也不知月姨娘从哪儿弄来的,万老爷再怎么抠门也不至于给自己的妾侍戴这样的铜镯子吧。
想着看向冬儿:“这是姨娘生前戴过得?”
冬儿摇头:“姨娘虽然首饰不多,先头也有几样好的,后来咱们搬到这偏院子来,五小姐您小时候身子不好,常闹病,一闹病又不能请郎中,便得使银子打点了外院的管事,帮着弄些药进来,姨娘手里本就没什么银子,一来二去的就使净了,只能典当了首饰,这对铜镯子奴婢却没见姨娘戴过,一直收在这个荷包里,想是姨娘进府前从娘家带过来的吧。”
五娘点头,可见月姨娘家里多穷,银镯子都戴不起,不过,不穷的话应该也不会来万府做姨娘。
想到此,把铜镯子装回荷包,跟银票一起放到了匣子里,让冬儿好生收起来,冬儿很高兴,重新锁上放到箱子底儿,又把钥匙挂回自己腰上还拍了拍,那样子活脱脱一个管家婆,五娘忽想起冬儿看向周妈妈崇拜又羡慕的目光,忍不住心里一动,这丫头不是把周妈妈当成努力方向了吧。
清点好家当,五娘心里终于有些底了,而且,自己预想的一百二十两,现在却有二百两,简直大大超出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有这二百两银子打底,若有机会出去,做个小买卖应该够了,至于做什么小买卖,还得好好想想,好在一时半会也出不去,还有时间。
正想着,又有人叫门:“冬儿姑娘可在吗?”声音极是客气。
冬儿低声道:“听声儿倒像是账房里的赵妈妈。”
五娘道:“账房的妈妈?难道是来送月例的?”
冬儿摇头:“咱们府里的规矩,十五发放月例,这才几儿啊,更何况就算发月例,除了夫人跟二少爷哪儿,是赵妈妈亲自送过去,别人可劳动不起她,更何况咱们这偏院子了,以往赵妈妈可是来都不来的。”
五娘:“那你出去看看吧,客气些,没用的话少说。”
冬儿嘟了嘟嘴,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手里提了个竹篮子,篮子不大,上面盖着一层白棉布,不禁道:“这是什么?”
冬儿:“是榆钱窝窝,赵妈妈说是她家大闺女做的,听说奴婢爱吃,就送来了,也不知她听谁说的。”
五娘掀开篮子盖的棉布看了看,见一个个绿白相间窝窝头,颜色很勾人食欲,五娘拿了一个窝窝咬了一口,清香喧软越嚼越香,不一会儿一个就吃下去了,要不是早上吃的太多,真能再吃几个。
冬儿把茶碗递过来,五娘咕咚咕咚灌了半碗下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篮子里的榆钱窝窝,有些意犹未尽。
冬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不成想小姐竟喜欢吃这个。”
五娘:“挺好吃的,不信你尝尝。”
冬儿:“奴婢小时候在家,每年这时节,天天吃的都是这个,光闻这股子味儿都够了,哪还用尝啊。”
五娘道:“那赵妈妈怎么说你爱吃这个?”
冬儿:“可说是呢,也不知她是听谁说的,巴巴的跑来送这个。”
五娘想了想道:“赵妈妈还说了什么不曾?”
冬儿点头:“说了,说她家大闺女就要出门子了,说的婆家是邻村一户好人家,人家本是瞧不上她家大闺女,后来知道她在万府当差,才成了,絮絮叨叨说了一大篇子有的没的。”
五娘眼珠转了转:“你把榆钱儿窝窝拿出来看看篮子里还有别的没有?”
冬儿听了把榆钱窝窝拿了出来,惊呼道:“小姐,真有东西,用油纸裹着,摸着薄薄的像个纸片子,您瞧。”说着递给了五娘。
五娘接过,把外头的油纸打开,果然,里面是张一百两的银票。
冬儿道:“这是把克扣小姐的月例都送回来了吗,干嘛偷偷摸摸藏在篮子里,跟做贼似的,而且怎这么多,我算着应该是八十两才对。”
五娘暗暗点头,这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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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作诗 五娘猜的不错,季先……
五娘猜的不错,季先生之所以急巴巴找二郎过去,一是身为先生自己的学生中了童试案首,心中欢喜,想尽快见到二郎为他祝贺,二一个也是想解惑,想知道二郎是如何考的案首,毕竟童试也是要考诗文的,而二郎最不擅的便是诗文,难道是自己帮他写得那首?
想他当年也是十五中的童试,少年得志,诗词歌赋也不在话下,只可惜之后却屡试不中,最终心灰意冷,才在万府谋了个教书的差事。
先头不过是想寻个临时的安身之处,谁知进府后万府的老爷夫人待自己如上宾,也就做了这些年,而二郎虽也聪敏好学,策论文章等学问,皆是一点就通,唯有诗文一道上不开窍,为此,连着两年童试落榜,对于万老爷想的什么,季先生自然知道,毕竟这五年里,除了二郎,万府四位庶出的小姐,也算是他的学生,只是课业跟二郎不同,识字后教的就是诗文。
虽也教了,心下却并不认同万老爷的想法,毕竟诗文一道岂是如此简单,莫说万府这几位小姐资质平平,便是从古至今,闺阁之中又有几位能诗会文的,就是那些出身书香门第的,自小耳濡目染,能做出几首对仗工整的诗文,已是了不得了,更何况万府,祖上连个读书识字的都少,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正因知道这些,所以季先生根本就没往几位小姐哪儿想,在心里已然认定,二郎就是用了自己帮他写得那几首中的一首。
越想越兴奋,在书房里便坐不住了,来回走了几趟,茶也吃不下,不停往窗外看,终于瞧见二郎进了书房院,季先生迈脚就要出去,可刚抬脚想起自己的身份,这么出去有失先生的庄重,只能勉强坐了下来,抬头看见自己的书童小五捂着嘴偷笑,瞪了他一眼。
好容易等到二郎进屋,见过礼坐下,季先生便迫不及待的问:“童试的诗文一项考的何题?”
二郎道:“得春字五言,绝句律诗皆可。”
季先生更激动了,自己先前就是考虑到这些,五言七言绝句律诗各帮二郎作了二首,其中有一首正是得春字的五言律诗,岂不正好压对了题吗。
想到此,豁然站了起来道:“可是我帮你做的那首咏春。”声音陡然拔高,真把二郎唬了一跳,下意识摇了摇头道:“学生并未用先生那首。”
季先生愣了一下:“未用,怎会未用。”忽然想到,自己哪首咏春虽不错,可要说凭那首考中案首好像不大可能,可不是咏春,莫非二郎忽然开窍自己作了一首不成,如果不是自己那首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遂问:“把你的诗说与我听。”
二郎便开始吟诵:“春眠不觉晓。”只刚吟了第一句,还没吟第二句,季先生已接口道:“春日本易困乏,常常一觉睡下去,天什么时候亮的都不知,这句起的好,且正压在春字的题上,下一句是什么,快说。”语气很是急切。
二郎心道,刚要是不打断,这会儿四句都吟完了,遂继续吟了第二句:“处处闻啼鸟。”
二郎第二句一出口,季先生又岔了进来:“好个处处闻啼鸟,想是春困难起,好容易起来还迷糊着没睁开眼,便听见窗鸟鸣处处,有静,有动,有景,有声,好句,好句啊,这两句便已道尽了春日晨起的之景,只是不知后面两句又落在何处。”
二郎生怕季先生又打断,干脆一股脑的把后面两句都说了出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两句念出,季先生倒是没插嘴了,而是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哪儿,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嘴里喃喃的絮叨着:“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颠来倒去的就是最后这两句。
二郎虽也觉五妹妹这首春晓作的极好,但也只是觉得好,却不会像季先生这样,好在书童小五端茶进来,二郎急忙接过奉上:“先生吃茶。”
季先生这才回过神来,却并未理会二郎手里的茶,而是急急的问:“这首诗真是你作的?”
二郎摇头:“学生一贯不擅作诗,哪能作出此等佳句,这是我五妹妹所作。”
“你是说五小姐?这怎么可能?”不是季先生不信,是根本不可能,万府的四位小姐的资质,别说跟声名在外惊才绝艳的大郎比了,就是二郎比也是远远不及的,说句不客气的,实属平庸之才,而这四位小姐虽然都资质不佳,但也有高低上下之别,要说其中最差的,非这位五小姐莫属。
甚至这位五小姐长得什么样儿,现在想想都有点儿模糊,这也不怪季先生记性不好,而是这位五小姐上课的时候从来不抬头,更极少说话,且因只教授诗文,一月里只上十日课,偏这位五小姐身子还差,隔三差五请病假,季先生都记不得上次见五小姐是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了。
对于四位小姐的课业,季先生一直以来的宗旨就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以这四位小姐的资质,能作出诗来就不错了,哪还能奢望作出什么佳句,之前可是对仗都不工整的,甚至有的就是大白话,根本不能称作是诗。
先开头,季先生还强忍着看看,后来干脆看都不看了,再往后,索性让周妈妈直接送到二郎哪儿去了事。
却未想,那不言不语在府里好似隐形人一样的五小姐,竟然做出了这样一首绝妙的好诗,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自己先前看走了眼,这位五小姐看似平庸,实则是个有大才的。
想到此,看向二郎:“当真是五小姐所作?”
二郎异常肯定的点头:“我还特意问了五妹妹怎么作出的,她说是前些日子春日晨起,因贪睡起得晚了,起来听见院子里的鸟叫,想起夜里好像听见了风雨声,正好冬儿回来,就问她是不是夜里下了雨,冬儿说,可不是吗,昨儿夜里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刚去拿早饭的时候路过花园,看见花园里的花都被风雨打落了不知多少呢,地上都堆了一层花瓣儿,故此得了这么一首诗。”
说着顿了顿又道:“五妹妹还说,诗以言志文以载道,她是闺阁女子没什么大志向,所以作的诗也只是平常日子的所见所闻之事罢了。”
季先生忽道:“看起来是我眼拙了,以往竟未瞧出五小姐有如此诗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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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了 五娘来的算挺早了……
五娘来的算挺早了,但便宜二哥比她来的更早,她进来的时候人家已经再写文章了,其实五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写文章,反正桌子上铺着纸,便宜二哥正在哪儿奋笔疾书,看着颇有几分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儿。
看见五娘,便宜二哥放下笔,打量了五娘一遭微微皱眉:“晚上没睡好吗,瞧着脸色有些不好,眼下都有黑圈了。”
五娘心道,还不是让作诗闹得,统共加起来也就睡了两个小时,脸色能好才怪,至于黑圈,没成熊猫就认便宜吧,而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位便宜二哥。
便宜二哥显然很关心自己的妹子,柔声道:“昨儿我跟母亲提了,母亲说今儿便遣人去请郎中,等散了学,应该就到了。”
五娘愣了一下,倒没想到便宜二哥会去提这个,五娘毫不怀疑便宜二哥是真心关心妹妹,但自己那位嫡母可不一样,即便答应请郎中,但心里只怕会觉得自己麻烦,若便宜二哥日后还替自己出头说话的话,搞不好嫡母更讨厌自己也未可知,毕竟她应该不想自己的宝贝儿子跟讨厌的庶女有所亲近。
只是这些怎么让便宜二哥明白呢,直接说不行,不说的话,如果便宜二哥继续对自己另眼相待,那结果必然是嫡母更把自己看作眼中钉。
略想了想道:“劳二哥哥费心了,前些日子的确着了风寒,闹了场病却不是什么大症候,喝碗姜汤下去,发过汗就好了,用不着瞧郎中的。”说着顿了顿又道:“母亲掌着内宅事务,府里上上下下哪一样不得操心,若五娘着个小风寒都要惊动母亲,属实不孝了。”
二郎却道:“可五妹妹的身子瞧着实在柔弱,寻郎中来诊脉讨个调养之法总是好的。”
五娘还要说什么,却听外面一个柔声细气的女声插进来道:“这几日,我正闹头疼,姨娘早上还说今儿去寻周妈妈找个郎中来瞧,不想二哥哥却先寻了郎中来,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给我瞧瞧。”
随着声音进来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身量比五娘高了足有半个头,长得不能说多漂漂亮,但圆脸大眼,皮肤白,有句话叫一白遮百丑,因为够白瞧着也是个蛮惹眼的女孩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好,发育比五娘好太多了,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几分窈窕风姿,这位应该是四娘,如果不是知道她跟自己一样大,光看外表,说比自己大个两三岁都不新鲜。
倒不是四娘发育过快,而是五娘发育不良,一个不受待见又早早没了亲娘的庶女,能安生的活到现在都实属老天庇佑,只是发育不良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好在这几天自己拼命吃,还长了点肉,刚穿过来那会儿,瘦的才吓人呢,若不然便宜二哥也不会昨儿一见自己就调金豆子了。
不过,五娘很不喜欢这种柔弱的感觉,她得尽快让自己强壮起来,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万一自己穿不回去,就得在长久待下去,没有个好身体怎么行。
四娘身边是三娘,也穿着一身粉色衣裙,从颜色到款式到料子跟四娘身上的一摸一样,当然,跟自己这身也一样,得亏今儿早上在自己极力反抗下,没穿冬儿拿的那件粉的,而是选了这件淡绿的,不然这一下撞了两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万府里几位小姐的衣裳都是批发来的呢。
三娘看着跟四娘差不多大,但其实三娘比四娘五娘大两岁,今年十四,大眼睛瓜子脸,脸上有点点的雀斑,看上去比四娘俏皮些,个头跟四娘差不多,但比四娘更丰腴,加之本就大两岁,看起来已经是个发育极好的少女,即便仍旧青涩,但眼波流转间比四娘多了几分风情。
而这两人的性格五娘也很清楚,四娘别看说话轻声细气的,却异常尖酸刻薄,最喜欢欺负五娘,三娘是四娘的跟班马崽儿,也是帮凶,这些都是五娘这个身体的记忆,本来还有些模糊,可刚一看见三娘四娘的脸,那些记忆便清晰了,可见,只要发生过的事,就算五娘下意识想忘记,一旦遇到正主还是能记起来。
但五娘不明白为什么三娘给四娘当跟班儿,三娘比四娘大两岁是姐姐,按道理不该是四娘给三娘当跟班儿吗,怎么反过来了。
不管谁给谁当跟班儿,总之这俩没一个好货,才这么大就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以后必然也不是什么好鸟。
万二郎显然也不怎么喜欢这两个妹妹,微微皱了皱眉道:“昨儿去给母亲问安,恰巧梅姨娘也在,倒未听见梅姨娘提及妹妹头疼的事?”
大概没想到二郎直接抬出她亲娘,直接戳破了她的谎,四娘一时间上不来下不去,脸都憋红了,半晌儿才道:“前几日是疼了一阵子,后来就没怎么疼了,怕姨娘担心也就没提,是今儿早上红花这死丫头多嘴,跟姨娘说了一句,其实本无大碍。”
万二郎道:“既无大碍,还是莫瞎用药的好,有道是是药三分毒,好生歇养几日便是。”
一句话噎的四娘无言以对,三娘忽然凑到四娘耳边嘀咕了句什么,然后四娘的眼睛便转了方向,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剜,好像怼她的不是二郎而是自己,由此可见,最坏的还不是四娘,在后面递话儿挑事儿的一直就是三娘,三娘四娘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不敢反驳二哥,就欺负老实的五娘,而且显然已经欺负惯了。
这种习惯可不好,若不把这两个欺软怕硬的震住,以后只怕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只是怎么震,还得找机会。
二娘是最后一个到的,二娘比三娘大一岁,今年十五,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长得也是四个姐妹中最好看的,一张不胖不瘦的鹅蛋脸,皮肤比四娘还白,弯眉杏眼,鼻梁小而挺,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嘴有点儿大,所以为了规避这个缺点,二娘从来不笑,至少在五娘的记忆里,从没见她笑过,微笑浅笑都没有,记忆里总是抿着嘴儿,见了自己就皱眉,能离多远就多远,好像自己身上有什么瘟疫,离得近了就会过给她似的。
不止对自己如此,对三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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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又来钱了 季先生虽然手里……
季先生虽然手里举着书,目光却若有若无落在五娘身上,见她拿起了笔,不知为何竟有些激动,又见她落笔写了起来,就不是激动了,是迫切,迫切想奔过去看看五小姐到底写的什么,尤其她落笔的动作如此纯熟流畅,仿佛根本不用想挥笔而就,完全不似旁边几位一脸痛苦,莫非过往真是自己看走眼了?这位五小姐是含而不露的一位大才女。
若非需守着作为先生的涵养,恨不能立刻就得下去瞅瞅,好容易等到香燃尽了,急忙让书童小五下去收卷。
小五岂会不知先生心思,领命直接过去先收了五娘的,才去收了其他人,而除了五娘,也就二娘绞尽脑汁凑出了三句,三娘四娘一个写了一句,一个写了两句,而便宜二哥最菜,一句都没作出来,直接交了白卷。
不过季先生也不在意,今儿上课的目的本就是五娘,其他人不过是捎带的,什么水平,早门清了,根本不期待她们能作出诗来。
而机灵的小五已把五娘的卷子放在了头一个,季先生低头便是五娘的大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娘的字,微怔了一下,要说万府的四位小姐,虽说才智上平常,但字还不错,毕竟有几位姨娘盯着,谁都不想自己女儿被比下去,别管是逼着催着,都是下过功夫的,而四位小姐里字最差的当属五小姐,但也过得去,只是字写得软趴趴没什么精神,可这张纸上的字,虽仍是五小姐笔体,但顿挫间却又有不同,若拿字比人的话,就是这人有了精神,字看上去也舒展了。
就凭这字便能看出如今的五小姐不同以往,再看第一行,只有三个字,鹅,鹅,鹅,季先生微微蹙眉,自己出的题的确是花园的大白鹅,可如此直白,哪里是诗,暗暗摇了摇头,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季先生的神情变化,下面几个人看的一清二楚,见先生露出失望之色,二娘悄然松了口气,三娘四娘一脸幸灾乐祸,唯有万二郎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好像根本没看出先生的失望一般。
还回头低声跟五娘:“刚小五收的太快,都未及欣赏五妹妹的大作,可惜了。”
这话说的五娘都忍不住脸红,咳嗽了一声:“那个,就是随便作了一首,可不敢称大作。”
万二郎摇头:“五妹妹莫谦虚,你看今儿先生出的题,也只有五妹妹你作出来了啊。”
万二郎这话可就有点儿给五娘拉仇恨了,果然,四娘听了第一个不乐意了,哼一声道:“随便胡编凑出四句来,也能算诗吗,没瞧见先生都皱眉了,指不定……”
可惜四娘尖酸的话未出口,就听前面啪一声,直接把四娘下面的话吓了回去,急忙抬头就见季先生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连声赞道:“五小姐这首咏鹅,作的实在妙啊,妙,二郎你也看看。”说着递给了二郎。
二郎早就忍不住了,急忙接过来,看完也直喊好诗,好诗,然后二娘三娘四娘,一窝蜂都凑了过来,一开始自然不信的,看过之后仍是半信半疑,四娘忍不住问五娘:“这首诗真是你作出来的?不可能吧,肯定你让冬儿使银钱在外头买的。”
这可是造谣诬陷了,五娘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原来这作诗还能使银钱去外头买的吗,恕五娘孤陋寡闻,今儿是头一回听说。”
五娘特意把使银钱跟去外头买,几个字说的异常重,四娘自知说错话,但在五娘跟前儿示弱比杀了她都难,故此硬着头皮道:“你,你少装糊涂,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谁不知道。”
五娘点头看向旁边的二娘三娘:“原来二姐姐跟三姐姐也知道吗?”
五娘一句话问的二娘三娘都变了脸色,二娘当然不会承认,怒道:“你少胡说八道,我可不知有种事。”
四娘被二娘一句话噎住,只能看向三娘,三娘自然不能得罪四娘,低声嗫嚅了一句:“好,好像听人提过有些书铺里,有代人写信做诗的营生,却不知真假。”
四娘显然不满意三娘的回答,狠狠瞪了她一眼,别过头去自己生闷气。
五娘倒是从三娘的话里发现了商机,原来这里有代人作诗写信的营生,这要是自己把唐诗三百首记下来,随便卖几首不得发了大财啊,要早知道穿到这儿来,拼了老命也得把唐诗三百首背下来,平白错失了这么个发大财的机会,可惜,可惜啊。
五娘想发财的时候,便宜二哥已经激动的吟诵起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五妹妹这首咏鹅,当真是好,只读诗便好像花园池塘里的大白鹅就在眼前一般,不知五妹妹是如何想出来的?”
五娘心道,实话告诉你是白嫖的,信不信,可惜实话不能说,只得咳嗽一声道:“刚从花园过的时候,正好看见池塘里有三只大白鹅,一个个弯着脖子朝着天叫唤,雪白的羽毛浮在池塘的绿水里,能看见水下红红的鹅掌前后摆动着划水,所以就得了这么一首。”
五娘这么一说,四娘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就这么简单?”
五娘点头:“就这么简单。”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道,看着简单,真要作诗可是一点儿都不简单。
五娘这一解释,加上昨儿二郎的话,季先生终是认了,自己以往看走眼的事实,这位五小姐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属实是个才女,却又想她久居深闺,平日里就连她住的院子都极少出来,所闻所见也不过就是那一个偏僻小院的风物,景色,已能做出春晓那样的好诗,出来上课,路过一趟花园,看见三只大白鹅,便即兴做出咏鹅,若有机会见识外面的大好河山,各地风物,长了大见识,还了得,说不得真能成为我朝首屈一指的大诗人,可惜,偏生是个女儿家。
越想越觉得可惜,都没心思再上课了,干脆散了学,自己回去郁闷了。
季先生一走,三娘便阴阳怪气的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没想到五妹妹有这样的诗材,还真是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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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万万不可 五娘吓了一跳,……
五娘吓了一跳,忙道:“万万不可。”
便宜二哥愣了一下:“不是缺银子吗,二哥这儿有,给你使为何不可。”
五娘心道,便宜二哥想的也太简单了,他是有银子,可他的银子自己能要吗,就冲夫人对便宜二哥的上心劲儿,只怕便宜二哥每天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屋里有什么都一清二楚,便宜二哥自然是不缺银子,可他的银子夫人哪儿都挂了号的,他自己使没事儿,若是送给别人,尤其这个别人还是夫人最不待见的五娘,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便宜二哥的好意能领,银子坚决不能要。
当然,这些事不能直接说得拐个弯儿,略想了想道:“二哥误会了,母亲慈善,待我等亲厚,平日吃穿用度,也都是公中的,哪里用得着银子。”
万二郎疑惑:“你刚不还说缺银子吗?”
五娘:“我那是替冬儿说的,冬儿一年年的大了,早晚得寻婆家,到时好的坏的也得置办些嫁妆吧,置办嫁妆肯定得需要银子啊。”
万二郎恍然,看着冬儿笑道:“原来如此,那等冬儿寻得好婆家的时候,二哥帮你出她的嫁妆。”
五娘没想到便宜二哥竟是这样一个实心眼儿,不过,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这种好事当然得笑纳,遂跟冬儿道:“还不赶紧谢谢二哥,你的嫁妆这可有着落了呢。”
说的冬儿一个大红脸,却也低着脑袋蹲身行礼道谢。
忽听外头小厮道:“二少爷,老爷回府了,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万二郎应了一声,跟五娘道:“那我先去了,回头再去寻五妹妹说话儿。”
五娘蹲身:“二哥哥慢走。”
万二郎一走,书房里的下人们也都跟着去了,五娘长长松了口气,冬儿正收拾桌上的东西,看见她的反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奴婢都不知五小姐这般能言善道呢,三言两语就讹了二小姐一两银子。”
五娘白了她一眼:“什么叫讹,这是她驭下不严的代价,若不是她平日里纵容,绿儿一个丫头怎敢如此放肆。”
冬儿脸色微暗,以前别说自己,整个府里谁把五小姐瞧在眼里啊,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五小姐病了一场,整个人都变得通透了,也厉害了许多,而对于五小姐这种变化,冬儿并不觉得奇怪,因她始终认为,像月姨娘那样的好人肯定会有好报,所以,五小姐变得这么聪明厉害,都是老天爷给月姨娘的好报。
五娘见她神色,以为又想不开心的事儿了,遂逗她道:“除了银子,你家五小姐我还给你挣了一份嫁妆呢。”
冬儿脸蹭一下红了:“小姐,您也不看看我都多大年纪了,过了年都二十三了?”
五娘眨眼:“二十三怎么了?我朝律法规定二十三不能嫁人吗?”
冬儿:“律法哪会规定这些,只不过,咱们这儿的姑娘,大都是十三四就嫁了,过了十六是大姑娘,过了十八是老姑娘,奴婢这二十三算什么,哪个好人家会娶个二十三的姑娘。”
五娘可不认同冬儿的说法,十三四才多大啊,在自己那边,还未成年呢,别说十六十八,二十三,就是三十二,只要有本事有能力,想找一样能找个好的。
想到此开口道:“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管给你找个可心意的金龟婿。”
说的冬儿噗嗤一声乐了:“奴婢就算了,真有这样的好本事,五小姐还是给您自己找吧。”
五娘认真的道:“你不信,用不用我给你起个誓。”
冬儿生怕五小姐一着急发个毒誓,到时候应在身上,可怎么好,忙道:“奴婢信,信,您用不着发誓。”
五娘知道她不信,但也不跟她辩驳,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当然,前提是她们主仆俩得能从这万府出去,还得攒足够的钱。
说到钱,五娘忽然想起刚才四娘的话,遂跟冬儿扫听:“外头的书铺子里还有代人作诗的吗?都是些什么人接这样的活儿啊?”
冬儿道:“这世上的读书人可多着呢,真正考中的能有多少,就像咱们二少爷这次童试,整个安平县也没几个考中的,好些读书人考了一辈子都还是个童生呢,再往上就更难了,远的不说,季先生就是个落第秀才,不一样在咱们万府谋了营生,这还得是有本事的,别人可不就只能靠着代写书信,替人作诗绘画写文章什么的糊口吗。”
写文章?五娘眼睛一亮:“写什么文章?”
冬儿道:“这个奴婢可不懂,好像是些话本子什么的,写了给书铺子印了卖。”
五娘暗暗点头,看来这书铺子经营范围挺广啊,除了卖书,代写书信画画作诗还兼出版社的功能,等以后自己出去,可以考虑开个书铺子试试,可惜自己看的小说是不少,记住的却不多,尤其那种通篇都记住的更不可能了,不过那些脍炙人口的情节倒是记得,譬如石头记,等以后有机会就当故事说说,然后让有能力的人写出来,不就得了,当然,这个有能力的人,得是自己人才行。
这些都是后面才能研究的,现如今她该想的是怎么才能从万府出去,不然再来一次临场考作诗,可就真歇菜了,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再想起来,一首春晓或者一首咏鹅了,脑子是自己的没错,可想起来什么却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另外她那便宜爹回来了,一回来就急巴巴把便宜二哥叫过去,不用想,肯定激动坏了,毕竟自己儿子争气,考了个全县的头名,就是不知道这全县的头名之后会不会上个什么重点高中,在五娘理解里,童试相当于中考。
五娘猜得不错,万老爷兴冲冲的回来叫了二郎过去,就是为了祁州书院入学一事,要不然这会儿还在外头吃酒寻乐子呢,哪可能这么早回府。
白氏夫人见着他都有些意外,这一身的酒气伴着脂粉味,想也知道去了何处,微微蹙眉吩咐周妈妈备下热水,沐浴更衣过后,夫妻俩才正经坐下说话。
万老爷显然还在兴头上,红光满面的道:“夫人当真是我万家的福星,为我万家生的好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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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祸从口出 二郎几句话……
二郎几句话恰如一盆凉水兜头而下,一刹那便把白氏那颗热腾腾的心浇了个透,脸色都变了,忙跟旁边的万老爷讨主意:“是了,二郎不擅诗赋,如何去考祁州书院,到时露了怯岂非弄巧成拙。”
万老爷显见比白氏有主意的多,并不慌乱反而道:“夫人是糊涂了,二郎也不是如今才不擅诗赋的,不一样中了童试的头名吗。”
白氏:“我看是老爷糊涂了才是,老爷莫不是忘了,二郎这头名是怎样来的,刚老爷还说是那位杜老夫子是因赞赏二郎诗做的好,才点了二郎头名,那诗可不是二郎所作。”
万老爷:“我知那诗出自五娘之手,竟不知五娘有如此诗才,当日二郎考童试之前,除却府里的季先生,我在外面更是重金购得十几首绝佳诗作,以保万无一失,未想末了竟是五娘的诗拔了头筹,这可比用外人强太多了。”
白氏疑惑:“这是什么道理?”
万老爷:“夫人想啊,若二郎用外头的诗作中了头名,这事便难免被有心人挖出,到时只怕会对二郎的名声有碍,可若是自己妹子还怕什么,左右都是自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怎样也不会说出去,且,五娘有此诗才,二郎去考祁州书院又有什么可愁的,再让五娘作几首备用便是。”
白氏忍不住道:“老爷可是真看得起她,作诗哪这么容易,这次童试是凑巧撞上了,下回可就不一定了。”
二郎却道:“母亲,五妹妹确有大才,今日课上季先生让我们兄妹以花园的大白鹅为题,赋诗一首,限时一炷香,只有妹妹作了出来。”
白氏一愣:“一炷香就作出来了?季先生怎么说?”
二郎道:“季先生连声赞好诗。”
二郎亲口说的,白氏不信也得信了,即便心里不待见那丫头,可干系儿子的前程,也不得不供着。
万老爷高兴的道:“我就说吧,既能作一首自然能做两首三首,真要不会作的,逼死她也写不出一句来,哎,可惜了是个丫头……”说着摇着脑袋一副遗憾样儿。
白氏神色有些不好看:“诗作的好,文章策论可不一定写得好。”
万老爷知道白氏不待见五娘,笑笑的不再说什么,而是跟二郎道:“祁州书院的事儿,还需听听季先生的意思,过会儿我去寻他商量此事,你只管回去好生读书,备考。”
二郎这才起身告辞,一回自己屋,丰儿就高兴的道:“二少爷,这么说我也能跟着您去祁州上学了。”
二郎泼冷水:“且莫高兴的太早,考上了才能去上学,考不上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罢了。”
丰儿却极有信心:“就凭二少爷的才学肯定能考上,要知道祁州书院的荐贴,可是千金都难求呢,远的不说,就说舅老爷去年为了表少爷,求爷爷告奶奶腿儿都跑断了,银子更是花的流水儿一样,到了连个荐贴的毛都没见着,少爷您这考试的荐贴,却是人杜老夫子巴巴上赶着送来的,这要是您都考不上,谁能考上。”
二郎叹了口气道:“杜老夫子送父亲荐贴是因瞧上了春晓,可那诗却是五妹妹所作,所以,这荐贴其实是送给五妹妹的。”
丰儿:“可是五小姐又不能考科举,到时不还得二少爷您去吗,况且,考试又不只考诗赋,二少爷您的策论文章可都是顶顶的好呢。”
二郎:“不用你来开解我,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丰儿挠挠头:“那您刚叹什么气”
二郎摇头:“我不是为了自己叹息,而是为了五妹妹,想五妹妹如此才智,却只能圈在内宅中,属实可惜。”
丰儿这才明白:“原来您是为了五小姐啊,可哪家小姐不是这么过日子的,不待在内宅,难道还能出去不成。”
二郎自然明白丰儿的意思,只是仍忍不住为五妹妹可惜,总觉着像五妹妹这样的女子就应该跟别人不一样。
丰儿掐算了一下日子道:“下个月初八就是考期,从咱们这儿到祁州道得走两天,又不能掐着日子去,最晚初五就得动身,明儿可就是初一,算着在家的日子,就剩下四天了,您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去跟五小姐说说,让五小姐赶紧多给您作几首诗备着。”
二郎:“你以为作诗这么容易吗,张嘴就是几首几首的。”
丰儿心道,看五小姐那意思,真不难,毕竟今儿早上才见识过,看见三只大白鹅就能作出一首咏鹅来,这不就是张口就来吗。
正说着外院的小厮来传话说郎中到了,周妈妈正领着往五小姐哪儿去呢,二郎蹭的站起来就往外走,丰儿急忙跟了上去。
五娘这小院自打住进来这么多年加起来都没这两天热闹,这人来人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尖儿歇脚的客店呢。
好容易过了季先生的难关,回屋来正准备好好歇歇的,不想刚回来没多会儿,周妈妈又来了,不止周妈妈还有个白胡子的老大夫,后面跟着个提药匣子的童子,五娘这才想起,貌似便宜二哥觉得自己弱不经风,特意给自己找了大夫。
便宜二哥真是爱心爆棚的好二哥啊,而且,周妈妈跟老大夫前脚刚进来,便宜二哥后脚就来了,老大夫给自己诊了脉之后,便宜二哥按住人家,问的那叫一个仔细,生怕遗漏了什么似的。
老大夫的话在五娘听来就是大夫的统一套话,总结来说就是饮食不调,气虚体弱,开了个补中益气的方子,便宜二哥把人家的方子来回看了好几遍,还就其中的参须,产生了疑问,问老大夫为何不直接用老山参。
老大夫大概没见过这么较真儿的,五娘觉得老大夫的白胡子都好像抽抽了,逼得人家老大夫只能说,五小姐身子虽弱,却未到用老山参的份上,参须足矣,便宜二哥这才满意,放人家走了。
老大夫上了年纪,腿脚本不大利落,可走的时候却是飞快,好像生怕便宜二哥追过去又问他什么似的,那样子属实好笑。
弄得周妈妈也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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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这是系统? 不就是一……
不就是一首诗,至于觉都睡不得吗,这些读书人就是矫情,即便不擅诗赋的便宜二哥也一样,可前面两句是什么来着?五娘想了好一会儿,也就模糊有个影儿,具体的不清楚,模棱两可的说了还不如不说呢,回头再让季先生挑出毛病,岂不更麻烦。
为今之计只能忽悠了,想到此咳嗽一声道:“二哥作的一手好文章,岂不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道理,诗赋自然也一样,刚我不过是福灵心至想到两句,便随口说了出来,若再要问,一时间却不得了。”
二郎看着五娘愣愣的发呆,嘴里又开始叨咕上了,不过这回叨咕的不是前两句换了新词儿,刚才叨咕的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会儿叨咕的却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翻来覆去的叨咕了好几遍,方站起来对着五娘深深一躬,吓得五娘急忙侧身避过:“二哥哥为何如此,五娘如何受得起。”
二郎正色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诚不欺我,五妹妹虽是闺阁女子,才智上却胜为兄远矣,故此这一礼是日后当以五妹妹为师。”
五娘忙道:“二哥哥这可使不得,五娘作几句诗说着玩罢了,若做文章却是一窍不通的,如何能做二哥哥的老师。”
谁知二郎却是个执拗的性子,不管五娘怎么说,执意要以她为师,弄到后来,还是周妈妈看不过去劝他说,兄妹骨血相连,是这世上最亲的了,二郎这才不提拜师的事了。
弄得五娘出了一头汗,这要是便宜二哥非拜自己当老师,让自己教他作诗不完了,自己这脑袋空空忽悠都怕穿帮,能教他啥啊。
好容易便宜二哥跟着周妈妈走了,五娘当真长出了一口气,旁边的冬儿忍不住道:“五小姐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刚二少爷临走的时候,可是特意嘱咐您想到前面两句,立马去告诉他。”
五娘听了,刚出去的气嗖一下又收了回来,还得作诗啊,现在只要想到这两个字,就头疼,也是自己活该,怎么就非得嘴贱说什么谁知盘中餐呢。
冬儿觑着小姐的脸色,低声问:“小姐,您那两句诗作的真好,道尽了我们农户人家的辛苦呢。”说着顿了顿又道:“您真想不出另外两句吗?”
五娘没好气的道:“你以为作诗这么简单,张口就来啊。”
在冬儿看来她家五小姐作诗的确是张口就来,可见小姐坐在书案后,皱着眉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儿,到底没敢说出来,去外面泡茶了。
五娘坐在书案后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干脆不想了,开始摆弄书案上的东西,书案上是一套簇新的文房四宝,质地精良,一看就不是便宜货,但再贵的也远不如便宜二哥的那方砚台贵。
砚台是早上在书房,便宜二哥让丰儿换给自己的,走的时候也没说换回去,五娘就当送给自己了,早上的时候没仔细看,这会儿拿起来一端详才发现,这方砚台真不是凡品,坚实幼嫩、细腻,石质温润如玉,上面雕的灵芝纹,鲜活细腻,摸着手感极佳,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真是好东西,也不知值多少银子?”
正好冬儿端茶进来,听了她的话接道:“可不是好东西吗,值五百两银子呢。”
五娘吓的手一抖,砚台差点儿掉下去,急忙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才看向冬儿:“五百两银子,这么值钱吗?”
冬儿点头:“二少爷的东西当然值钱了,这还不是最好的呢,听人说去年二少爷过生辰,老爷送给二少爷的生辰礼也是砚台,花了足足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五娘眼睛瞪的溜圆儿,心道,原来自己的便宜老爹这么有实力啊,给儿子买块砚台出手就是三千两,太豪了,便宜二哥真是想不开,生来就是富二代,躺着吃一辈子都够了,非得头悬梁锥刺股的考什么科举,就算考中当了官,那点儿俸禄估计连自己使的砚台都买不起,图啥啊。
最主要便宜二哥考科举,自己得绞尽脑汁作诗,这往哪儿说理去啊,说到作诗,五娘恨不能立刻就穿回去,就是不知道怎么穿。
忽瞥见那把扇子,顺手拿起来,刷的打开,反正面看了又看,雪白雪白的,一个字儿都没有,心里不禁嘀咕,怎么就没个字呢,好歹写首诗什么的,自己也能白嫖了应付差事啊。
如果自己能有本唐诗三百首就好了,到时候不管便宜二哥考什么试,随便找一首便足以应付。
可惜没有唐诗三百首,没有唐诗三百首,没有唐诗三百首,叨咕了几遍,五娘忽的想起了那个小卖铺里的中年男人嘀咕的什么,好像是,我有唐诗三百首,不,不对,不是,我,是,吾,对,是吾有唐诗三百首。
随着五娘叨咕出这句,忽然手里的扇子有了变化,五娘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字一个字的从扇面上冒了出来,等冒完了,五娘目瞪口呆的发现,竟然是自己刚才吃饭的时候张嘴来的那两句的全诗,诗名《悯农二首》。
五娘盯着扇子看了许久,久到冬儿都觉得奇怪,特意过来瞧了瞧,看见五娘手里的扇子,喜道:“奴婢出去端个茶的功夫,小姐就作出诗了。”
五娘尚未回神,愣愣的问:“我作的?”
冬儿:“可不是小姐作的吗,奴婢虽不知这上面写得什么,但五小姐的字是认得的。”
我的字?五娘低头看去,果然,扇面上的字跟五娘的一模一样,心道,这是穿越了随身携带的系统吗?只要说出正确口令,立马就能心想事成,那自己想要金元宝,是不是也能实现。
想到此,决定试试,在心里想着金元宝,闭着眼嘴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吾有唐诗三百首,睁开眼,看看桌子,什么都没有,又闭着眼睛念了一遍,两遍,三遍,四遍……不管多少遍,都没用,别说金元宝了,一个纸片儿都没见,而且,扇面上诗也没变,还是刚才的悯农二首。
五娘都叨咕渴了,抓起茶碗咚咚的灌了半碗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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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去陪读吗? 冬儿回来的时候五娘还……
冬儿回来的时候五娘还在研究手里的扇子,除了刚才念了那句吾有唐诗三百首,扇面上出现了悯农二首之外,之后不管自己再念多少遍都毫无变化,难道是口令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失效了?
抬头见冬儿蔫头耷拉恼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愣了一下问:“怎么,二哥哥不满意送去的诗吗?”
冬儿摇了摇头:“哪会不满,不止二少爷就连季先生都说五小姐作的诗好呢,大赞了一番。”
五娘挑眉:“那你怎么这个表情?”忽想起什么,脸色一沉:“是被什么人欺负了?”
冬儿继续摇头:“如今,可没人敢欺负奴婢了呢。”
五娘松了口气:“那是为什么?”
冬儿:“小姐可知,二少爷下月初八要去考祁州书院的事?”
五娘心道,果然童试相当于中考,就说吗,费劲巴拉好容易考了头名怎么也得混个重点高中吧,想必这祁州书院就相当于重点高中了呗。
想到此便道:“二哥哥要参加乡试,自然还需进学,想必这祁州书院挺厉害的吧。”
冬儿:“岂止厉害啊,您别看不在京都,却是咱们大唐排名第一的书院呢。”
五娘愣了一下:“你说大唐?”难道自己穿到唐朝了,不对啊,她可记得唐朝的衣裳样式,可开放了,跟自己目前所见的相差甚远,应该不是唐朝。
冬儿却道:“就说小姐的病没好利落呢,不然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五娘咳嗽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病是好了,大约是留了点儿后遗症,有些事记不大清楚了。”又貌似无意的问:“那咱们这儿的皇上姓李?”
冬儿点头:“李是咱们大唐的国姓啊。”
五娘又试探的问了一些,冬儿知道的虽然不多,却也足够让五娘了解到,此大唐非彼大唐,终是松了口大气。
其实不用问冬儿也能想到,毕竟如果真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大唐,自己前头白嫖的春晓,咏鹅,悯农可都是唐诗,早该露馅了,还能留到现在啊,不过,小卖铺那个中年男人,念叨了句吾有唐诗三百首,自己就穿到这个也叫大唐的地儿,自己念叨一句,扇子上就出现了唐诗悯农二首,这是不是太巧了?其中有什么关联吗?应该没关系吧,毕竟可没听说唐朝有个什么祁州书院,而冬儿话里的意思,这祁州书院简直就是这里牛中之牛的存在。
提起祁州书院五娘忽想起刚才的话头不禁道:“既是这么厉害的书院,二哥哥能去考应是一桩大喜事才对。”
冬儿点头:“是大喜事,老爷夫人季先生都高兴坏了。”
五娘:“既是喜事,你在这儿愁什么?”
冬儿叹了口气:“对二少爷来说是喜事,对五小姐您可就不是好事了。”
五娘疑惑了:“是二哥哥去考,又不是我去考?”
冬儿:“可是老爷说让五小姐您陪着二少爷一起去,若二少爷未考上还好,真要考上了,您还得跟着二少爷去祁州上学,老爷心里想的都是二少爷,何曾为五小姐打算过,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么抛头露面的,若传出去,日后怎么找婆家……”
冬儿话未说完就被五娘一边抓住了胳膊:“你是说,我能出去了?”五娘的语气异常兴奋,把冬儿吓的呆了呆,好一会儿才道:“是,是能出去,可是……”
没等她可是下去,五娘就直接打断:“什么时候动身?祁州在哪儿?要走多久?怎么去……”
一连串的问题,把冬儿问懵了,好半晌才道:“小姐真就不担心吗?”
五娘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毕竟冬儿跟自己不一样,在冬儿的观念里,未出嫁的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着到了年纪,家里找个婆家嫁人,至于找个什么样儿的,完全看运气,运气好找个靠谱的,相夫教子过一辈子,运气不好就水深火热的挨一辈子,其实也不止是冬儿的观念,应该说是这里所有女人的观念。
但自己可不是这里的女人,本来还发愁怎么才能从万府出去,谁知这么快机会就来了,对于名声不名声,五娘完全不在意,名声能顶饭吃吗,自己过舒坦了比什么不强,再说,在自己的世界里,都在享受独身生活,得多想不开跑古代来嫁人啊。
想到此,拉了冬儿坐下语重心长的道:“那我问你,便如你所想,咱们就在万府里老实的待着,混个安分守己的好名声,夫人就会为我选一门好亲事吗?”
冬儿脸色黯了黯,是了,以夫人对五小姐的不喜,即便小姐安分守己,也断不会为小姐打算什么,更何况,前面还有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二小姐三小姐有亲娘在,怎么着也会帮着打算,而四小姐的亲娘梅姨娘,以前更是夫人身边的丫头,抬了姨娘,故此,几位姨娘里数梅姨娘跟夫人最亲近,夫人对四小姐也是另眼相看,不然三小姐明明比四小姐大,干嘛成天跟在四小姐屁股后面儿。
便有好人家来提亲,怎么也轮不到五小姐的,说不得,最后随便找个人家嫁过去了事。
想到此,心里越发难过,眼泪都落了下来,五娘见她哭上了,心里一酸,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哭什么啊,我跟你说,以目前的境况,待在府里只能任人宰割,出去了才有转机,至于名声,也不用担心,我又不是自己偷跑出去的,是老爷夫人让我去的,便被人知道也不能说出什么。”
其实五娘根本不在意什么名声,但为了安抚冬儿也只能这么劝她,省的这丫头又胡思乱想。
冬儿显然是被五娘说通了,眨了眨水汪汪的眼:“那这么说,陪着二少爷去祁州是好事了?”
五娘:“当然是好事,大好事。”
冬儿被说动了,点点头道:“二少爷的脾气好,对五小姐更好,在外头断不会欺负五小姐的。”忽然想起什么道:“哎呀,那奴婢赶紧得收拾行李了。”说着抹了眼泪就去翻箱捣柜。
五娘摇头:“不是说下个月初八才考吗,这才几儿啊,不用这么早收拾行李吧。”
冬儿一边翻箱子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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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又作诗? 夫妻俩正……
夫妻俩正说着,刘全儿蹬蹬的跑了来,手里拿着两张请帖,说是县衙那边送过来,说着呈上来一张。
夫妻俩听了俱是一愣,白氏低声道:“虽说咱们跟县衙就隔一条街,却从无往来,且,听闻这位胡知县是正经科举进士出身,为人甚是清高,最不喜与商贾富户来往,怎好端端的今儿给老爷下了帖子?”说着陡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道:“莫不是老爷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
万老爷听了直摇头:“夫人瞎想什么呢,漫说不会犯事,便真是在外犯了什么事,该衙差上门才是,还能下帖子来请吗。”说着伸手接了请帖,翻开一看,喜道:“是请我明日过府吃酒,今次童试的主考官便是这位胡知县,想必是因二郎考得案首,才送了帖子来。”
白氏听的点头,是了,想是因二郎考了头名,胡大人方对老爷也另眼相待,这才下贴来邀,到底还是自己的二郎争气,连带老爷都跟着长了体面。
忽瞥见刘全儿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不禁道:“怎么还有一张?”
刘全儿道:“这张是给二少爷的。”
白氏愕然:“知县大人还特意给二郎下了帖子?”
刘全儿点头,事实上,送帖子来的人一口一个万秀才的叫着,若不是两张帖儿刘全儿都以为人知县大人只是来请二少爷的呢。
万老爷哼一声道:“那你还不赶紧给二少爷送过去,只管站在这儿做甚。”
刘全儿忙应着去了,白氏暗瞥了眼老爷的神色,心中暗笑,却不戳破,唤了周妈妈来,让她赶紧去针线房走一趟,毕竟日子不等人,不赶着做怕是要耽误二郎去祁州考试了。
夫人亲口交代又特意遣了身边的周妈妈来,针线房的人可不敢怠慢,当即便去了五娘哪儿量尺寸,本来府里少爷小姐的衣裳都是照着四季时节量了做的,尺寸自该清楚,可唯独五小姐例外,即便这几年跟着二少爷一起上课,不敢像以前那么克扣,却也没人把五小姐当个主子看待,更没人过来量什么尺寸,就估量着差不多草草做了交差,前头送过去的那一箱,说是补给五小姐的实际却是照着四小姐的尺寸临时改的,大都是衫裙,便有些微不合适,也瞧不大出来,男装可就不成了,尤其听周妈妈说,这男装是为了跟着二少爷去祁州考试,这要是做的不合适,被外人看了笑话,丢的可是老爷夫人的脸,到时候,她们这些针线房的差事可就难保了。
故此,殷勤非常,忙着去给五娘量尺寸了,周妈妈不放心,也一并跟了过来,冬儿正收拾行李呢,见周妈妈跟针线房的妈妈一块儿来了,有些莫名。
等周妈妈说明来意,冬儿整个人都傻了,忍不住道:“您是说,让我们五小姐扮成男人?”
周妈妈点头:“先头老爷本想着让五小姐扮成书童跟二少爷去祁州的,季先生说不妥,说五小姐便穿上书童的衣裳,也不像个下人,硬扮的话怕会让人瞧出破绽,倒不如干脆说是远房的表弟,跟着二少爷去祁州游历长见识,这么着,你也能跟着去,富贵人家的小少爷,身边跟着个大丫头服侍,不新鲜。”
周妈妈来之前,冬儿正发愁这个呢,听老爷跟季先生的意思,是想让五小姐要扮成二少爷的书童跟着,那自己怎么办,没听说谁家书童身边还带着丫头伺候的。
没想到,不是书童是远房的表弟,这么一来自己便能跟着去了,顿时高兴起来,帮着针线房的妈妈给五娘量尺寸,这一做就是里里外外从头到脚的全套,毕竟不能身上穿着男人的衣裳,脚下却套着绣花鞋。
一时量好尺寸,针线房的妈妈急忙忙的走了,毕竟时候不等人,如今本就是换季的时候,各房都该做新衣裳了,是针线房最忙的时候,又临时加了五小姐这两套,不熬夜是不成了。
送着针线房的婆子去了,周妈妈扫了眼那边乱七八糟的衣裳,箱笼,忍不住打趣道:“这是要搬家不成。”
冬儿:“奴婢是想提前收拾行李,底细些,就怕忙乱乱的落下什么,到用的时候找不见就麻烦了。”
周妈妈摇头失笑:“这可不用担心,五小姐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是跟着二少爷去,还能少了五小姐用的不成,更何况,那也不是乡村野岭,是祁州城,跟咱们安平县不一样,街上可热闹了,临着街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卖什么的都有,便真有忘了带去的,买就是了。”
冬儿听着来了兴趣:“周妈妈可是去过祁州城?”周婆子摇了摇头。
冬儿忍不住道:“那您说的这么热闹?”
周妈妈笑了:“我是没去过,可我男人去过啊,回来跟我一说,不就知道了。”
冬儿这才想起周妈妈的男人正是外庄的柳管事,而这柳管事可是万府一等一能干的,手里管着府里两个最大的庄子,常跟着老爷出门,见识自然不一般,哪有不信的,忙又凑了上去道:“那您再跟奴婢说说,那祁州城都有什么热闹?”
周妈妈见她这样儿,笑了:“我也是听我家那口子提过一嘴罢了,真个的可没见过,你也不用巴巴的问我,过几日去了不就知道了,到时候回府来,我还得问你呢,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说着站了起来。
五娘道:“妈妈喝了茶再走吧。”
周妈妈:“不喝了,这来来去去都搅合的五小姐看不得书了,若是因此耽搁了五小姐作诗,就真是罪过了,况,夫人哪儿还等着我回话儿呢。”
五娘眨眨眼,心道,果然在夫人眼里,自己就是个帮着便宜二哥作诗的工具,还看书,看什么书?自己刚才一直看的是这把扇子好不好,可惜到现在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这就是一把最平常不过的扇子,用冬儿的话说,大街上有的是,十文钱一把。
当然,现在有了区别,区别就是自己中午叨念了那句吾有唐诗三百首之后,扇面上忽然就多出了悯农二首,奇就奇在还是自己的笔迹,要说扇子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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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往哪儿说理去 本来五……
本来五娘还想着从街上的店铺景色,人们的穿着大略推测一下跟哪个朝代接近,或记一下道儿,免得等出来的时候抓瞎,不想,县衙就跟万府隔一条街,若走路也就一盏茶功夫,坐马车就更快了,弄得五娘还没找到机会看街景,就到地儿了。
不过,便宜爹大概头回参加这种局儿,由于过于兴奋来的早了,到的时候别人还没影儿呢,知县大人倒未怠慢,遣老管家迎了进去,万老爷顿时受宠若惊,跟老管家点头哈腰的分外客气,那狗腿的样儿跟马车上简直判若两人。
弄得老管家都有些不自在,只得把话题引到后面的二郎身上:“这位想必便是今年童试的案首秀才郎了,难怪我们老爷成日的念叨呢,果真是一表人才。”
二郎拱手:“管家谬赞了。”
老管家笑道:“这可不是谬赞是真真儿的大实话。”说着目光扫过二郎身后的五娘,微愣了一下,心道,万府这小书童倒生的清秀,一行一动也不畏缩,倒比前面的万府老爷都大气些,想是在万家二郎身边的日子长了,也沾了些书香气。
酒宴设在了后衙花园中,其实整儿个县衙目测得有四五进院子,尤其后衙更是回廊曲折,庭院深深,就五娘感觉应该跟万府差不多大,也跨了一个花园,同样挖了池塘,只不过县衙的池塘里没有大白鹅,而是放了几只鸭子在水中悠游嬉戏,五娘打量了一遭,提到嗓子眼的心便放下去了。
从这花园里并没有什么花草便可知这位知县大人的喜好了,并无花草唯有塘边种了几棵柳树,恰逢二月,春光正好,柳丝轻软,垂垂挂挂的碧色丝绦落在水边儿,一阵风过水波荡漾,涤荡起圈圈涟漪,仿似荡到了人心里去。
大好春光虽然赏心悦目,但最令五娘放心的却是塘边的柳树,这位知县大人显然极其爱柳,不然也不会在池塘边栽这么几棵柳树,还把旁边的亭子命名为观柳亭,亭子很大,显见是平日里的宴饮之处,能摆两桌,四周有竹帘,可卷可落,设计的颇为巧妙。
从亭子里正好欣赏池塘边的景色,也就是那几棵柳树,此情此景之下,如果知县大人出题作诗,傻子都能知道必跟柳树有关,而五娘怀里扇子上的诗可不正是咏柳吗,这样的巧合,五娘不得不怀疑,这是自己随身带的系统,不然押题也太精准了。
他们进来不多时,那位胡知县便来了,跟胡知县一起来的是两位穿着儒生袍的中年文生,看起来颇有学问,其实胡知县也是这样的穿着,若这三位走在大街上,五娘甚至都认不出哪位是知县大人,可见这位有有多喜欢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胡知县身后还有一人,年纪看上去跟自己的便宜二哥差不多,不过气势上可比便宜二哥强多了,这一同进来的四个人里,五娘甚至觉得胡知县都不如这年轻人的气场大,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场,五娘敢打赌,这位绝非常人。
果然,彼此见礼寒暄过后,胡知县便指着自己身后的年轻人道:“这是景之,内子的娘家外甥,此次也是来参加祁州书院考试,便在我这儿住了几日,正巧二郎也去祁州考试,便让他过来,你们彼此认识了正可作伴同行。”
原来胡知县是要给他家夫人的外甥找个考试搭子,如果这位也考上祁州书院,那以后便是便宜二哥的同窗了,自己去陪读的话,肯定也得有所接触,不知这位好不好接触,从这位的气质上推测应该就是传说中在祁州书院读书的那些世家子弟吧。
如果自己要做生意的话,目标客户群必然就是这些人,正好借机先观察观察,观察的结果,长的不错,但性子高傲,他这种高傲可不是二娘那种故意端架子的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也难怪,世家子弟吗,在亲娘肚子里就比别人金贵,生下来只要家族不倒,一辈子锦衣玉食,搁谁不傲气啊,人倒是颇知礼,傲气却不会让人不舒服,总结来说,初印象可以打八十分,剩下的二十分有待进一步观察。
胡知县介绍之后,这位柴景之便跟二郎有问有答,看起来颇为相合,五娘猜肯定也是学霸,不然跟便宜二哥讨论起文章策论来,也不会这么滔滔不绝的,大异于刚才的高冷。
这种相合在便宜二哥写出咏柳的时候变成了相见恨晚,甚至拉着便宜二哥一直追问是如何想出如此绝妙佳句的,便宜二哥心虚,只得含糊的应付说就是忽然想到的,然后这位景之一时赞,一时叹气,很是纠结了一番。
而知县大人更是直接把观柳亭改成了垂绦亭,就五娘观点还不如前面的观柳亭呢,但知县大人执意如此,甚至等不及,立刻亲笔写下垂绦亭,唤了老管家来让速去刻匾换上。
一场酒宴,至此宾主尽欢,因为儿子表现过于出彩,给老子争了脸,知县大人跟那两位文生,对一向看不大上的暴发户万老爷也格外客气,尤其那两位文生一个劲儿的敬酒,便宜爹头一回在读书人这儿找到了存在感,兴奋的不行,人家只要敬他就干,那豪爽的不知道还以为喝的是大碗茶呢。
直接的后果就是喝高了,最后是丰儿跟刘全加上便宜二哥三个人才把便宜爹弄回府,在马车上吐了两回,那个味儿啊就别提了,五娘捂着鼻子回了自己的小院。
进屋就让冬儿给她打水,洗脸换了衣裳才觉得没那股味儿了,冬儿捏着鼻子道:“怎这么大的酒味儿?”
五娘:“喝多了能不味儿吗,你把这衣服洗干净收起来,回头去祁州的时候带上。”
冬儿道:“小姐可是糊涂了,老爷不说让小姐扮成远房的表少爷吗,横竖动身之前,针线房做的新衣裳就送过来了,巴巴的带这衣裳去做什么?”
五娘心道,当然是这衣裳方便啊,成天穿的跟大少爷一样怎么出门,让人绑架吗,她可不是去摆少爷谱的,而是去找生计门路的。
不过,这些先不能跟冬儿说,省的这丫头又担惊受怕,便含糊道:“反正让你带就带,到时自有用处。”
冬儿只得拿去洗了,等冬儿出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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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押宝 因道上得走……
因道上得走两日,而祁州书院的考试是初八,怕掐着日子万一有个什么变故赶不上就麻烦了,要知道这祁州书院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考的,便打算初五一早动身,最迟初六下半晌而能到祁州城,这么一来,初七便宜二哥还能歇一天,初八正好考试。
日子定下来,府里就忙乱起来,二少爷头回出远门,白氏心里不放心,带去的衣裳东西都要一一过目,还怕忘了什么,一会儿问一句,把周妈妈问的实在忍不住了:“夫人可真是操不完的心,二少爷去的也不是荒山野岭,那可是祁州城,热闹着呢,街面儿上卖什么的没有啊,真要没什么,现买都来得及,再说,咱们舅老爷在那边可是有好几处买卖,宅子都置下了,二少爷这次去就是住舅老爷家里,您也不是不知道舅老爷多稀罕二少爷,这去了,不定多高兴呢,还能让二少爷缺了东西不成。”
提起兄长,白氏笑着点点头:“怪道人说关己则乱,倒忘了兄长如今在祁州城呢。”说着想起什么皱了皱眉道:“我兄长这人做生意倒精明,唯有家事上爱犯糊涂,前些年没置宅子也还罢了,这既置下了宅子,就该把大嫂跟承运一并接过去。”
说起这个周婆子可不敢插话,这是白家的家事,即便她是夫人跟前儿得脸的妈妈也不能随便开口。
其实,舅老爷家里的那点儿事,早都知道了,毕竟当年舅太太要死要活的闹了小一年,自己跟着夫人往临县的白家不知跑了多少趟,起因就是舅老爷要娶个二房,舅太太死活不答应,说纳妾行,娶二房不行,谁知舅老爷这回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非娶不可,不让进门,干脆就带着人去了祁州城,过年过节都不会老宅,去年还置了新宅子,俨然在祁州城立家了,舅太太当初也上门闹过,可那边的下人根本不认舅太太这个主母,去了连大门都进不去,倒惹了一肚子气,家去就病倒了,这一病缠缠绵绵都有十几年了。
周婆子低声道:“这么算着,承远少爷也快十三了吧。”
白氏点头:“承远跟二郎一样都是四月生的,二郎是初六,承远是初五,正好比二郎小两岁,下个月就是十三了。”
周婆子:“我还记得那年舅老爷带着他来的时候才十岁,穿着一件红袍子,脖子上戴着金项圈,生的又唇红齿白比小姑娘都好看。”
白氏道:“随了他娘的眉眼,自是生得好些。”
周婆子不说话了,心知夫人能接受承远这个侄子,却对祁州城那位嫂子颇有微词,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提起这些白氏不由就想起五娘,本以为过两年随便找个人家嫁出去也省的碍眼,谁知她竟然会作诗,即便自己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让她跟着二郎去祁州,一想到五娘天天跟二郎在一处亲亲热热的相处,心里就不得劲儿。
虽忍不住问周婆子:“那丫头当真又作了诗?”
周婆子自然知道夫人说的是五娘,点点头:“可不吗,就是在县衙里作的那首叫什么咏柳的,现如今外头的读书人都时兴把这首诗写在扇面上拿出去显摆,说正应时下的景儿。”
白氏顿了顿:“你说这丫头一直不声不响的,怎么忽然就会作诗了,这事儿我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周婆子:“这个我也不懂,不过倒是听季先生说,这作诗跟做学问不一样,不是刻苦就行的,需得有天赋,天赋到了张嘴就能成诗,想来五小姐就是这种吧,至于前些年,许是没开窍。”
这种解释白氏仍觉有些扯,但也只能选择相信,不然怎么办,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五娘的确帮着二郎作了一首又一首诗,这次去祁州考书院还要靠她,再不喜欢也得忍着。
周婆子度着白氏神色道:“若这回二少爷果真考上祁州书院,我倒觉着五小姐说不准是二少爷的福星呢。”
白氏愣了愣,是了,这倒是个检验的机会,想到此开口道:“若她真能帮着二郎考上祁州书院,即便我心里不喜,也断不会薄待了她。”说着顿了顿:“你去看看给舅老爷的礼可备好了,把礼单拿过来我瞧瞧。”
周婆子应着去了,出了门才吐了口气,心道,自己刚可是多嘴了,得亏夫人没怪罪,不然,这么多年的体面就交代了,回头怎么也得在五小姐跟前儿表表功才行。
周婆子可不傻,在夫人跟前儿这么多年,眼光毒的很,若是以前的五小姐,那个木头样儿,自己眼角都不会给一个,现在的五小姐可不一样,就这几日的观察,别看五小姐年纪不大,心路真是一点儿不少,对底下那些以往刻薄过她的,没一句苛责,仍旧客客气气的,以至于现如今府里的下人没一个说她不好的,举凡五小姐需要什么东西,都麻利儿的送过去,能这么快扭转自己在府里的处境,这份心计手腕,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而这样有心计手腕还会作诗的五小姐,偏偏还跟着二少爷去祁州上学了,那祁州书院是什么地儿,世家大族的公子多了去了,虽说五小姐现在年纪小,没长开,可底子在哪儿呢,过两年一准是个小美人,加上还会作诗,攀个高门的婆家真不新鲜,自己现在卖她个好儿,往后说不得就有大好处,这叫押宝。
五娘可不知道周婆子的算计,这会儿正在屋里试自己的新衣裳呢,针线房的婆子刚送过来,一套天青,一套月白,穿在身上,手里再拿把扇子,除了身量矮些,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针线房的婆子见了,笑着拍马屁:“五小姐这么一装扮,可真好看,活脱脱一个富家小公子呢。”
五娘:“是妈妈的手艺好。”说着让冬儿抓了把钱给那婆子,那婆子一开始死活不要,后来冬儿硬塞给她,才要了,走的时候眉开眼笑。
送着她走了,冬儿心疼的不行:“奴婢昨儿还纳闷,好端端换铜钱做什么,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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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表哥来了 五娘这一……
五娘这一笑,四娘更炸毛了:“你笑什么?”
五娘:“四姐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心里欢喜才笑的。”
四娘咬牙:“欢喜什么?”
五娘笑的更灿烂了:“母亲让五娘跟着二哥哥去祁州长见识,五娘心里自然欢喜,至于四姐姐让我去跟母亲说,不跟二哥去祁州了,五娘可不敢,若四姐姐有意见,不如自己跟母亲说去,母亲若不让五娘跟着,便五娘再想也去不得。”
四娘以前欺负五娘,都欺负习惯了,瞪个眼,五娘都吓得不行,让她做什么从来不敢反抗,就算上次把她从台阶推下去,摔晕了,过后不也没敢吭声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道了,自己说一句,她有十句堵自己,最可恶,还句句在理,让自己想怼回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憋屈,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三娘,那意思很明白,让三娘开口帮忙,三娘目光闪了闪道:“让你去说,去便是,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是觉得四妹妹不配跟着二哥哥去祁州吗。”
论心机恶毒,还得是三娘,这几句话看似给四娘站脚助威,实则挑拨离间,果然,四娘一听不配又炸毛了,指着五娘:“你,你说我怎么不配了,你都能去,难道我还不如你吗。”
这丫头蠢得五娘脑袋疼,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这种人不狠狠打击她一下,永远不会清醒,想到此点点头:“果然还是三姐姐知道四姐姐啊。”
四娘没听懂:“知道什么?”
五娘:“当然是知道四姐姐不配跟着二哥哥去祁州啊。”
五娘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不过这火却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引到了三娘身上。
四娘一张圆脸涨得通红,瞪向旁边的三娘:“你说我不配吗?”
三娘一惊忙道:“不,不,我不是说四妹妹,我是说……”
不等她解释下去,五娘便道:“昨儿还听周妈妈提及母亲夸四姐姐,心思纯良,胸怀大度,就是耳根子有些软,分不清好坏人,有时候给人当枪使了都不自知。”
五娘这句话摆明了是内涵三娘利用四娘,四娘就算再蠢,也听明白了,看向三娘的目光都变了。
三娘暗叫不妙,想解释却深知四娘的秉性,而且,五娘根本没挑明说的是自己,自己这时候解释,不就等于认了吗,更让五娘抓住了把柄。
想到此,未免有些气急败坏,瞪向五娘:“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连母亲的话都敢胡乱编造,母亲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是你亲耳听见了不成。”
五娘眨眨眼:“这倒是,母亲的话五娘的确没亲耳听见,是听周妈妈说起才知道的,三姐姐若不信,不如让冬儿去请了周妈妈来问问清楚。”说着便跟冬儿道:“你去母亲哪儿请周妈妈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想请教妈妈?”
自从五娘醒过来,冬儿对五娘是既崇拜又信服,在她心里五小姐都快成自己偶像了,所以五娘的话,比金科玉律还灵,听见让她去请周妈妈,想都没想,抬脚就走。
她这一抬脚可把三娘吓住了,今儿不过是心里不忿,撺掇着四娘来找五娘的晦气,可没想把事儿闹到夫人跟前儿,若惊动了周妈妈,夫人能不知道吗,到时追究起来,可就不妙了。
更何况五娘敢让冬儿去请周妈妈,可见那些话真是从周妈妈嘴里听来的,而自己那些小伎俩,也就只能骗骗四娘这个蠢货,真闹到夫人跟前儿,哪会有自己的好。
想到此,闪身拦在冬儿前面道:“不能去。”
冬儿到底是个丫头,以前还被欺负惯了,对上三小姐便不自觉发憷,下意识停住了脚,看向五娘。
五娘挑眉:“三姐姐这是做什么,不是不信是周妈妈说的吗,就让冬儿请了周妈妈来,正可为我洗刷冤屈,省的有人说我胡编乱造。”
四娘也想知道是不是夫人亲口夸了自己,遂也看向三娘:“是啊,你拦着冬儿做什么,就让她去请周妈妈过来,不什么都清楚了?”
三娘神色有些明显的窘迫:“那个,咱们姐妹之间话儿赶话儿的开个玩笑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惊动母亲吧,况,明日一早二哥哥便要动身去祁州,这会儿母亲哪儿正忙乱呢,咱们就别跟着添乱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就她懂事孝顺呢,殊不知,今儿就是她挑的事儿。
三娘很聪明,拦下冬儿,场面话说完,不等五娘再说什么,便急匆匆拉着四娘走了,四娘本来不想走,三娘在他耳边嘀咕了句什么,立马跟着走了,神情看上去好像有些含羞带怯的。
冬儿插着腰笑的不行:“今儿可真是痛快,小姐您瞧见没,小红小兰,莲月柳儿,来的时候可都是仰着脑袋,狗仗人势,刚走的时候,耷拉着脑袋,夹着尾巴就跑了,看着心里就解气。”
小红小兰是三娘的丫鬟,莲月柳儿是四娘的丫鬟,万府给几位庶出小姐的标配是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五娘先头也是有的,只不过后来都跑了,身边就剩下一个冬儿,可见五娘在万府混的有多惨,要不是自己穿过来,抄了首诗帮上了便宜二哥,五娘的日子真不知得熬到什么时候呢。
正想着忽听冬儿道:“周妈妈来的时候奴婢都在跟前儿,怎么没听见周妈妈提过四小姐呢。”
五娘咳嗽了一声:“就是随口提了一句,正好你出去泡茶了。”
冬儿不会怀疑五娘,点头:“我说怎么不记得呢,不过,夫人说的可真准,四小姐其实没那么坏的,要不是三小姐撺掇,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欺负人,要说坏,三小姐才是真的心眼儿坏,见不得别人丁点儿的好,今儿肯定是她知道五小姐您要跟着二少爷去祁州,心里不忿,撺掇着四小姐来的,也不知为什么三小姐这么爱挑事儿。”
这种事不难理解吧,说白了就是嫉妒,同是庶女,三娘自认自己样样都比四娘好,可偏偏得宠的是四娘,心里自然不平衡,至于二娘,一看就不好惹,三娘也得避其锋芒,而五娘,之前毫无存在感,根本不会被三娘看在眼里,之所以撺掇四娘欺负五娘,或许是想潜移默化的树立起四娘刁蛮任性的名声,等以后找婆家的时候,四娘名声不好,跟四娘年纪差不多的三娘或许能从中捡漏。
当然,这是五娘的推测,毕竟对于这里的女子来说,人生最大的事就是亲事,尤其是万府的庶女,指望不上嫡母,只能指望自己呗,虽然就五娘看来,指望自己也没大用,以她那个善于筹谋的便宜老爹的性子来看,女儿的亲事大概率会利益最大化,只要能对便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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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真有脑残的 五娘瞄向……
五娘瞄向四娘,显是被白氏说的臊了,低了脑袋,可眼睛却一个劲儿往大表哥哪儿瞟啊瞟,含羞带怯,欲言又止,春心萌动,跟下午在自己院里嚣张跋扈的样儿,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是看上大表哥了啊,不过,看上大表哥的也不止四娘一个,二娘虽没说话,可那眼睛也跟带着勾子似的,不时便瞄上一眼,算起来还是三娘最含蓄,从始至终只看了大表哥一眼,可就这一眼也是眼波流转。
总结来说,自己这三个便宜姐姐,心里都惦记着大表哥,而显然白氏更属意四娘,这也不难理解,四娘的生母梅姨娘是白氏身边丫头抬的姨娘,又做小伏低这些年,加之四娘比较蠢,好控制,嫁到白家也不会作妖,自然是最佳人选。
白氏一吩咐传饭,万老爷便道:“昨儿约好了跟周老三去汇丰楼吃酒,不好爽约,这就去了。”说着站了起来。
万老爷一起身,五娘等自然不能坐着,都站起来。
送了万老爷出去,白氏方跟白承运道:“你姑父不在,咱们反倒自在,你今儿来的巧,昨儿庄子上才送过来的活鲫鱼,说是开春头一网,在灶上小火熬了一宿,你跟二郎平日念书辛苦,正该补补。”
这话说的,合着鱼汤就没五娘她们几个的份儿,这不是偏心,是根本没把几个庶女当人看,四娘也一样。
不过,五娘运气不错,嫡母瞧不上却又个贴心的便宜二哥,鱼汤一端上来,周妈妈刚给二郎盛了一碗,二郎接过随手便放到了五娘跟前儿道:“五妹妹身子弱,喝碗鱼汤补补。”
顿时一桌子的目光都看向五娘,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好奇的,有目光复杂的,也有简单的,羡慕的是旁边伺候的丫头,嫉妒的是二三四娘,好奇的是便宜大表哥,目光复杂的是白氏,简单的只有便宜二哥了,就是觉得她身子弱,得喝鱼汤补补。
便宜二哥的关心,直接导致了白氏让厨房又上了鱼汤,每人分了一碗,以表示她作为嫡母对几个庶女不偏不倚,当然,五娘还是占了便宜,她喝了两碗。
厨子的厨艺很精湛,鱼汤熬的奶白,一丝土腥味都没有,还放了细细的萝卜丝儿,味道说不出的鲜美。
小菜也做的极好,跟自己平常吃的完全不是一个水准,想来白氏这边的菜是单独做的,也或许这院里就有小厨房。
总之,五娘吃的很满足,而一桌子大概也只有她跟便宜二哥是认真吃饭,别人都是各有各的心思,二三四娘为了在心上人前维持自己的淑女形象,一个比一个含蓄,也就吃一两口意思意思,五娘可不信,这一两口能吃饱,又不是鸟儿。
大表哥好像没心思吃饭,虽然脸上一直笑着,说话也温柔和煦,却有种心事重重的感觉,至于白氏,不知是不是看见自己堵心了,也吃的不多。
一桌菜大半都进了便宜二哥跟五娘的肚子,饭后回到东次间用茶的时候,周妈妈还笑着打趣说今儿就数着二公子跟五小姐胃口好了,说的白氏目光扫过五娘落在儿子身上,笑道:“明儿就动身了,道上得走两日,想来不得吃不得喝的,今儿吃的扎实些才好。”
白承运道:“这条道承运每年都要走几趟,颇为熟悉,道上有客栈茶棚,虽比不得家里,倒也干净,用饭歇脚是不愁的,有承运在,姑母不用担心。”
白承运一句话,二娘忍不住了:“大表哥明儿也去祁州城吗?”白氏脸色微沉,二娘下意识低下头。
四娘却是个冒失性子,哪里忍得住接口道:“大表哥去祁州城做什么?”
白氏脸色更不好看了,但四娘可不是个会看眼色的,加之关心则乱,哪还管什么脸色不脸色,又问了一句:“是舅舅让表哥去的吗?”
白氏手里的茶碗咣一声搁在桌上:“女孩儿家,这么多嘴多舌的,还有规矩吗,可见平日里我把你们放纵的没边儿了。”
四娘这才不敢说话了,白承远开口解围:“承远又不是外人,一家子兄弟姊妹的,问句话也没什么,承运是去进学的。”
二娘眼睛一亮道:“表哥也是去考祁州书院吗?”
白承运笑着摇头:“那祁州书院哪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去考的,表弟是童试的案首,又有书院的老夫子推荐,方得了个考试名额,承运至今童试未过,怎敢奢求去考祁州书院。”
二娘眼里的亮光嗖一下暗了下去,四娘开口道:“以后表哥一定也能去考的。”语气坚定,信心十足。
五娘觉得,便宜大表哥估计都没四娘这样的信心,不过,话肯定爱听,毕竟哪个男的不喜欢女孩儿崇拜坚定的相信自己呢,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喜欢听好话儿的,果然,大表哥笑的更温柔了:“那就承四妹妹吉言了。”语气更是仿佛能滴出水儿来,这种回应,对于怀春少女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四娘当即红了脸,人也扭捏起来,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着脑袋,就剩下害羞了,而旁边的三娘,话是没说一句,却可怜了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搅成麻花了,还有二娘瞄着大表哥一副少女情怀欲说还休的样儿,平日那股傲气连点儿影儿都瞧不见了。
这表哥表妹的,精彩程度犹如一部多角的狗血言情剧,看的五娘津津有味,如果能沏壶热茶,再弄盘瓜子就更好了,当然,这只能在心里想想。
大概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白氏咳嗽了一声道:“是你父亲在祁州给你寻了先生吗?”
白承运道:“不是先生,是祁州学堂,也在清水镇上,虽不能跟祁州书院相比,却比家里好,父亲信中说,让我先去祁州学堂,等找人弄到荐贴,再考祁州书院。”
五娘颇为感慨,可见无论古今,在孩子的教育上父母都是非常重视的,即便那位传说中撇妻弃子的舅老爷,为了大儿子,也不惜血本,可见这位舅老爷也并非如传说中那样撇妻弃子,不然,干嘛花这么大力气,给不待见的大儿子搞学校啊。
不过,舅老爷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这位大表哥虽然看上去挺像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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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看猴戏 就算四娘这会……
就算四娘这会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狠狠瞪了五娘一眼,带着丫头气哼哼的走了,三娘急忙跟了出去,接着是二娘,倒还算体面,特意给大表哥蹲身行了个礼告别,虽一句话没说,可那神情目光硬是把依依不舍演绎的淋漓尽致。
自己这三位便宜姐姐,四娘傻,二娘腹黑,三娘是个戏精,都是万府庶女,性子却各不相同,不过目标一致,都是白承运,而瞧白氏的意思,搞不好白承运真会成自己的便宜姐夫,就是不知道是二三四哪个姐夫了。
在便宜二哥眼里,他家五妹妹弱不经风,生怕夜里被风吹跑了,执意要送五娘回去,五娘本要推脱,谁知大表哥却开口道:“刚用了饭,这便回去怕要积食,送五妹妹正可走走消食。”
五娘心道,要说消食,自己跟便宜二哥还说的过去,毕竟吃的多,这位大表哥又没吃多少,有什么可消的,推脱不过,只能由着他们送了。
来的时候就五娘跟冬儿两个,走的时候排面却大不一样,因天色黑了下来,白氏特意遣了两个婆子提着灯笼送他们,当然,白氏想送的是自己的亲儿子跟亲侄子,因为儿子侄子执意送五娘,两个婆子也只能跟着了。
除了两个提灯的婆子,大表哥的丫头就是刚才在廊下跟冬儿套话儿的那个,也提了一个灯笼走在大表哥身侧,随着大表哥亦步亦趋,周到非常,其实周到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丫头的身姿,走起路来,莲步轻移,说不出的窈窕,还不时轻声提醒:“有台阶,少爷小心些,前面是石子路,少爷慢些,仔细硌脚……左边是池塘,右边有花树……”一路如此,简直就是活人版导航仪,声音轻柔软糯,听的人心里苏苏的。
大概觉得有些尴尬,大表哥忍不住开口道:“红袖,我看得见,也认得路。”
那丫头听了,咬咬唇轻声道:“奴婢知道了。”目光低垂,神情说不出的委屈,瞧着愈发我见犹怜。
旁边的便宜二哥开口道:“表哥在这儿跟着季先生上了一年学呢,哪会不认得路。”
五娘真替便宜二哥的情商担忧,难道看不出人家是故意而为吗,就是要在少爷跟前儿表现出自己心里都是少爷,顺道让少爷记住自己提灯的窈窕身姿,这丫头的心思明摆在哪儿呢,这里的人,估计也就便宜二哥会觉得她是真担心大表哥不认路,才导航的。
那丫头咬着唇低声道:“奴婢是去年才伺候少爷的。”意思就是之前的事儿不知道。
大表哥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岔开话题道:“原来五妹妹也去祁州吗?”这话大表哥估摸憋好一阵儿了,终于找到机会问了出来。
不过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总不能告诉大表哥自己是去当枪手,帮着二郎作诗的,这事儿可不能宣扬。
可要不说,人家都问了,总不好晾着人家,二郎一时没了主意,只能看向五娘,对上便宜二哥求救的目光,五娘都无语了,便宜二哥这是赖上自己了啊,作诗找自己,应付大表哥也找自己。
而这事儿根本瞒不住,毕竟明儿一早得一块儿上路,既瞒不住,那就说实话呗,想到此,便道:“这是二哥头回出远门,母亲不放心,便让五娘跟去,也好有个照应。”这话说的五娘自己都不信,更遑论大表哥了。
只不过,他不信也不好追问,毕竟五娘抬出了白氏,自己的嫡母,大表哥的亲姑,就说白氏让自己去的,大表哥能怎么着,难道还能去问白氏不成,就算问了也不怕,本来就是万老爷的主意,白氏若不同意,自己只怕连万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说话到了五娘住的小院门口,五娘蹲身道:“劳大表哥跟二哥哥送五娘这一趟,本该屋里坐坐吃盏茶,奈何今日时辰有些晚,明日一早还要动身,便不好相留,只得改日了。”
二郎道:“不说了,咱们兄妹之间,不用这般客气,你也累半天了,快进去歇着吧。”
看着五娘跟冬儿进了院,二郎才跟大表哥往回走,先头白承运在这边上学的时候,便住在二郎院里的厢房,之后只来便都住这儿了。
因明儿要赶路,回来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屋了,白承运这边,红袖伺候着洗漱换了衣裳,方道:“姑太太既让五小姐跟着二少爷去祁州,可见心里是极看重五小姐的,可为什么五小姐住在那样的偏院子里,少爷之前在这儿上学的时候,应是见过五小姐的吧。”
白承运:“姑父开明,五年前便让几位表妹跟着表弟一起进学了,见自是见过,只不过,那时的五娘跟现在不一样。”
红袖:“怎么个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白承运也说不上来,因他对五娘属实没多少印象,他是在这儿上了一年学,可万府的四位表妹说是跟着进学,到底不是正经读书,一月里也没几次,五娘又经常不来,以至于,白承运见五娘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今日之前,白承运都记不清她具体长得什么样儿,就记得总低着脑袋,怯怯懦懦,话都不敢说,哪像今日这般侃侃而谈,行动间又大方从容,模样且不说,至少气度上已把他几位表妹都比了下去。
想到此,摇头道:“说不上来,就是不一样了,不过,之前姑母最不喜的便是这位五表妹。”
红袖不信:“若姑太太不喜欢,怎会让五小姐跟着二少爷去祁州呢,莫非是之前不喜欢,如今喜欢了。”
白承运摇头:“绝无可能。”
红袖:“为什么不可能。”
白承运:“问这些有的没的做甚,明儿一早还得赶路,歇了吧。”这就是不该自己知道,红袖再好奇也不敢问下去,只得侍奉着少爷睡下不提。
这边风平浪静,白氏那边却还气着,不妨周妈妈进来道:“梅姨娘来给夫人请安了。”
白氏正在气头上,听见梅姨娘就想起了四娘,哼一声道:“大晚上的请什么安。”说是说,到底没把梅姨娘拒之门外,毕竟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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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赢很大 次日天没亮,……
次日天没亮,冬儿就把五娘拖了起来,洗漱后用过早膳,打点停当,便往白氏的正房去了,未到正房院,就看见便宜二哥跟便宜表哥站在前面,像是等什么人的架势。
看见五娘,便宜二哥几步迎过来,上下打量五娘一遭笑道:“五妹妹这么一打扮,当真是英姿飒爽,二哥都快认不得了呢。”
五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让二哥说的倒不像去考试了,像去打仗的,不过,从今儿起,可不能叫五妹妹了吧。”
二郎笑道:“是了,今儿是表弟了,只是总该有个正经名儿才好,可想出了不曾?”
这个还真忘了,五娘眨眨眼:“随便叫个什么便是。”
二郎摇头:“名字岂能随便。”
旁边的白承运道:“五妹妹既行五,莫如就唤五郎吧。”
二郎道:“这个好,我叫二郎,你唤五郎,我是二郎,一听就是兄弟。”
五娘无力吐槽,唯一庆幸自己不是排行老大,也不姓武,不然武大郎在这儿就有了同款,不过,这里虽喜欢照排行起名,但也只是家里人叫的小名,另外还是有正经大名的,比如便宜二哥,家里称呼二郎,实际的大名却叫万重,当然,拥有大名资格的仅限男丁,所以,自己大名就叫五娘,现在扮成男装,就成了五郎。
丰儿怕二少爷跟五小姐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耽搁了正事,忙道:“夫人还等着二少爷呢。”
白承运道:“是了,姑母还等着呢,咱们快些过去吧。”三人这才往正院走。
一进正院,真把五娘吓了一跳,没想到今儿来的人比昨儿晚上还齐全,除了二娘三娘四娘还有三位姨娘也都在,想是平日见不着几位姨娘,故此五娘没什么记忆,分不清谁是谁,就是从年纪以及站位上推测,最边上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应该是二娘的生母林姨娘,旁边靠里的是三娘的生母莲姨娘,而站在白氏身边长得跟四娘一样圆脸的应是梅姨娘,也是白氏之前的丫鬟,还有婆子丫头,都在廊下立着,乌泱泱一大帮子人。
三人一进院,五娘就感觉到好几双尽量含蓄却藏不住的火热目光,不用想肯定就是她那三个姐姐,怀春少女看见心上人,本该欢喜可惜却是离别之际,哪有不纠结的。
相比二娘三娘的含蓄,四娘就大胆多了,显然昨儿哭过,一双眼还肿着,却依依不舍的盯着大表哥,那样子,五娘都觉,只要大表哥一句话,四娘立马就能跟他私奔。
五娘的打扮自然引来众多目光,毕竟若不是万老爷的奇葩脑洞,万府内宅这些人,应该是看不到女扮男装的五娘。
而这么多年五娘在万府一直又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即便下人也不拿她这个五小姐当事儿,更何况几位姨娘,加之五娘之前除了偶尔上课,几乎从不出自己的小院,三位姨娘都有好几年没见过她了,记忆中还是个瘦小枯干瞧不清眉眼儿的小可怜,故此,乍一看到男装打扮的五娘,都愣了,直到三人行礼告退,出了正院,梅姨娘才忍不住道:“刚那是五娘?”
白氏并未搭理她,侧头问周妈妈:“你去前面瞧着点儿,忙乱乱的别落下什么东西。”周婆子应着去了。
林姨娘小声道:“听说季先生也去,那几位小姐的课业该耽搁了?”
白氏瞟了她一眼:“说起这个,昨儿老爷倒是交代下了,老爷说女儿家也考不了科举,念书没什么大用,与其学这些没用的,倒不如把女红绣花学精了。”
四娘听了有些不乐意:“那五娘……”只不过刚开口就被梅姨娘拦下了话头道:“夫人这边若无旁的吩咐,梅香就先退下了。”等白氏一点头,扯着四娘走了。
一直把四娘扯到自己住的院子才道:“昨儿晚上我怎么嘱咐你的,让你少说话,少说话,合着娘说的都成了你的耳边风。”
四娘噘着嘴:“我也没说什么啊。”
梅姨娘哼了一声:“要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又要要提五娘。”
四娘:“提她怎么了,凭什么她能跟着大表哥去祁州,我就不行,本就不公平,还不让人提了。”
梅姨娘真是恨铁不成钢:“什么大表哥,五娘是跟着你二哥去考试,跟承远什么干系?”说着顿了顿道:“不过五娘倒是变化大,跟换了人似的,若在外头碰见真认不得。”
四娘道:“她自从上次从台阶上摔下去病了一场后,就变得奇奇怪怪。”说着想起什么道:“娘,您说那死丫头别是病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不然,怎么忽然就会作诗了,以前可没见她作什么诗。”
梅姨娘愣了愣:“作诗?作什么诗?”
四娘:“就是那天季先生叫我们去书房上课,让我们以池塘里的大白鹅为题作诗,就五娘一人作出来了,还被季先生跟二哥大赞了一番,都说是好诗呢。”
听四娘这么一说,梅姨娘忽然就想通了,怪不得夫人那般讨厌五娘,却独独让她跟着二郎去祁州,这长见识是假,帮着二郎作诗才是真,不过,五娘怎么可能会作诗呢,还作的那么好?这事儿听着就蹊跷,难道也使了银子去外面买的,不可能啊,一个是月姨娘早早没了,夫人又不喜五娘,哪来的闲银子干这事儿,再一个,即便真买了也就勉强应付,绝不会季先生跟二郎都说好,莫非真像四娘说的,被什么附身了,难道是月姨娘?一想到月姨娘,梅姨娘忽觉脊背发凉,猛地打了个激灵,不行,明儿得去庙里拜拜。
不提梅姨娘这边神神鬼鬼,且说五娘跟着便宜大表哥便宜二哥,从正房院出来,一路出了万府大门,等五娘看见大门外的一溜马车的时候,愣了一下,她记得去县衙赴宴的时候,万老爷便宜二哥,自己,加上丰儿刘全车把式,一辆马车也够了,这怎么冒出六辆来。
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多马车?
五娘嘀咕的虽小声,丰儿却听见了开口解释:“咱们府里就三辆,老爷,季先生,您跟二少爷,各乘一辆,另外两辆一辆是表少爷的,剩下那两辆是那位柴家少爷的。”
柴家少爷?五娘愣了愣,二郎道:“就是那天县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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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游戏之作 五娘想了想……
五娘想了想道:“那若入学考试有高低之分,到了书院岂不更麻烦?”
旁边的大丫头温良道:“五郎少爷莫非不知,祁州书院也是遵循的三舍升补法呢。”
五娘更好奇了:“什么叫三舍升补法。”
温良解释:“就是分为外舍,内舍,上舍,三种,刚考进去的新生都在外舍,一年后考试升内舍,再一年升上舍,若一年考不过,仍可留在外舍,若两年考不过便直接退出书院,不承认是书院的学生了。”
这下五娘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基础班,提高班,实验班呗,考进去的都放在基础班,学一年之后考试,优胜劣汰选入提高班,一年后再优胜劣汰一回,进入实验班,就如大浪淘金,最后剩下的才是真金,这也说明,那位首辅大人不是为了讨好权贵,而是真正用心为朝廷选拔人才。
因是用心选拔人才,所以才会为不是权贵的优秀生源,开了一道入学的口子,而便宜二哥便是这道口子的直接受益者。
也就是说,便宜二哥如果在书院表现优异,将来绝对前程远大,毕竟只要顶着祁州书院的名头,一入官场便会受到重用,这就是在哪个圈子都能混的风生水起的一派,俗称学院派。
当然,前提是便宜二哥得考得进去,知道这些之后,五娘忽然有些担心便宜二哥了,既是认真选拔人才,对于普通生源的考试必然异常严格,力求都是优中选优的种子选手,便宜二哥能行吗?
如果便宜二哥考不上祁州书院,那自己就只能继续留在万府那个偏院子里熬鹰了,大门都出不去,还谈什么发财大计,做梦吧。
这可不成,再在万府待下去,自己非疯了不可,必须得出来,想到此,开口问柴景之:“这么说柴家哥哥跟我二哥不在一处考试喽?”
柴景之点头:“二郎与我不同,我是家里报了名来考试的,祁州书院每年都会留给各家报考的名额,只要族中子弟都可来试试,二郎却是书院夫子特意举荐的,据我所知,能得书院夫子举荐的,大都是各县童生试的案首,自然,也不是所有案首都有资格,需得主考官力荐,又得书院夫子首肯方可拿到荐贴。”
五娘听的暗暗咂舌,这么说来,便宜二哥的运气属实太好了,一般作为主考官的应该都是各县的知县,所以安平县童试的主考官是胡知县,若只有胡知县一个人,纵然便宜二哥中了头名,还得知县大人举荐得到书院夫子的首肯方能拿到祁州书院的入学考试资格,这么一拐弯,结果可就难说了,而这次胡知县请了书院的老夫子来坐镇,偏偏这位夫子跟胡知县一样钟爱诗赋,便宜二哥才凭借一首春晓,拿到荐贴来考祁州书院。
但同时跟便宜二哥一起考试的都是各县的童试案首,说白了都是学霸,竞争可想而知得有多激烈,便宜二哥若想出头,除了他自己擅长的策论文章外,诗赋真算的上是决定因素,毕竟从那天在县衙酒宴上,知县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如果不是那首春晓,便宜二哥真不一定能拿到案首。
也就是说,为了自己的发财大计,也得帮便宜二哥一把,至于怎么帮,还用说吗,当然是作诗呗。
想到此,五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上的扇子,这是自己特意拿出来没写字而的,等回头找机会试试,根据前面的经验,基本上扇子上出现的诗都能正好对上题,那这次应该也行吧。
见五娘对学院感兴趣,柴景之开口道:“五郎年纪还小,不必急在一时,有季先生这样的良师,再过几年,你家说不得又能出一位童试的案首了。”
五娘呵呵笑道:“好说,好说。”心里却道,让他说的,童试案首跟吃白菜一样,真要这么容易,也不会有那么多白发苍苍的老童生了,至于,季先生,他当年应该都没考过头名吧,不过,便宜二哥要是这回能考进祁州书院,季先生可就真出名了,估摸到时候跑来挖墙角的肯定乌泱乌泱,毕竟教出了一个厉害的学生吗,这比他自己考上都有说服力。
正说着,就听外头刘全儿的声音:“二少爷,前头有个茶棚子还算干净,老爷说就在茶棚子里用过晌午饭再走,这坐了半天车,也让柴家少爷下来散散。”真不愧是便宜爹,吃个晌午饭都能吃出势利眼来,在便宜爹眼里,就只有柴家大少,无时无刻不想着巴结。
五娘可不想对着便宜爹那张狗腿势力的脸吃饭,会消化不良,便道:“你们去吧,我刚吃了不少,还不饿呢,今儿起得早这会儿困上来,正好回前面的马车补觉去。”说着就要起身下车,柴景之却道:“我这马车虽瞧着寻常,轮毂上却裹了皮条,上过髹漆,你补觉不若就在这里,好歹舒坦些,温良去拿被子来。”
盛情难却之下,只能接受了,五娘笑眯眯的送着柴景之跟便宜二哥下了马车,微微掀开窗帘一角往外面看了看,入眼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清沥沥的麦苗已长了半尺,虽是晌午日头正大,却有农人在田间劳作,分苗锄草,一个个晒的黢黑,五娘甚至能看到近处几个农人,弯着腰从脸上滴下去的汗,亮晶晶的转瞬便隐没在青苗间,忍不住嘀咕:“还真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啊。”
温良正拿了被子上来,听见五娘嘀咕遂道:“五郎少爷这两句诗可真好,道尽了农人的辛劳呢,真不愧是万案首的兄弟,也这么有诗才。”
五娘忙道:“五郎可不会作诗,这首原也是二哥作的。”
温良恍然点头道:“怪道我家公子说万案首出口便能成章,果然不假。”
五娘下意识瞥了眼道边儿,那边的确有个茶棚子,不知道是不是附近村里的农人搭的,小树做柱,茅草盖顶,虽简易却别有野趣,内里放了几张木桌板凳,外边儿盘了火灶,上面是一个老大一个铜壶,突突的冒着白烟,旁边一溜的粗陶大碗,有人来倒了水就是大碗茶。
自己那个土财主的便宜爹自然不会喝这个,早瞧见刘全儿拿了带的盖碗茶叶过去,只用茶棚子里的水,五娘瞧见了冬儿,估计是临时被刘全叫过去帮忙的,毕竟万家一行人里,就冬儿一个丫鬟,红袖是表哥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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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又灵了 五娘目光扫过……
五娘目光扫过桌上的食盒,跟白天马车那个攒盒一样精致,外面镂空刻着缠枝牡丹花纹,材质做工一看就不是便宜货,也不知道这样的食盒拿到当铺里能当多少银子?
有句话叫细节处见真章,万府虽是安平县数得着的富户,便宜爹亦是挥金如土舍得花,但土财主就是土财主,就从这些平日里用的器物上,就能看出跟人真正的权贵世家不能比。
真正有钱有势的反而行事低调,就如柴大少,也没见怎么声张,可随便拿出个物件来都不一般,还有那马车,外头瞧着跟道上走的差不多,实际却有天壤之别,且不说人那马车怎么做到不颠簸的,只说里面的陈设,真是处处透着巧思,桌子都是活的,五娘还记得白天,温良不知按了什么机关便把桌子收到车下面去了,然后把两边的长凳对到一起就变成了张舒服的软塌,要不是太舒服,自己也不至于一觉睡到天黑。
五娘忍不住感叹,古人真会享受,柴大少那辆马车完全就是一辆顶配的豪华房车啊,难怪人家一路从京里长途过来,也不见一丝疲惫,不知道外头有没有订制的,等自己有了银子,也去弄一辆,到时候一样想去哪儿去哪儿。
当然,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戏,这相当于买一辆顶级豪车了,不用问都知道是天价,就自己现如今手里这仨瓜俩枣,估摸连个车轮子都买不下来,不过,人吗总要有个目标,才有努力赚钱的动力,五娘决定了,柴大少的马车就是自己人生第一个小目标。
想想立马干劲十足,伸手把小食盒拖过来打开,里面装了一个精细的白瓷罐,五娘疑惑的把罐子拿出来,掀开盖儿愣住了。
冬儿从里屋出来,瞧见罐子东西,笑道:“原来是山楂糕啊,柴家少爷可真有心,想来是怕少爷积食,特意让温姐姐送了这个来。”
五娘白了她一眼:“你是说我吃的多吗。”
冬儿:“您吃的还不多啊,你见谁一顿吃两碗饭了。”
这个五娘可不服了:“怎么没有,二哥啊,二哥也吃了两碗,我亲眼看见的。”
冬儿:“二少爷是男人,男人当然饭量大啊。”
五娘道:“我现在也是男人。”说着还刻意挺了挺胸。
她这样子把冬儿逗的咯咯笑了起来,见五娘脸色有点要恼了,才收住笑道:“是,是,五郎少爷是男人,吃的多些也应该。”
五娘不想搭理这重男轻女的丫头,捏了一块山楂糕放在嘴里,酸甜适口,出乎意料的好吃,让人意犹未尽,于是又捏了一块儿,又一块儿,不会儿功夫,就吃了半罐子下去。
见她还要去捏,冬儿眼疾手快的把罐子抢了过去:“这山楂糕是消食,可吃多了却伤脾胃,这些奴婢先收起来,明儿再吃。”说着已经把罐子拿走了。
五娘没辙的道:“山楂糕你拿走就拿走了,罐子可是人柴家少爷的,得还给人家,不然,纵嘴上不说,私下里不定以为咱密了人家的好东西呢,你找个家伙什儿腾出来,连这食盒子一并还回去。”
冬儿看了看那边架子上漏刻,有些犹豫,五娘道:“放心吧,没睡呢,你没听刚温良说,她家少爷有睡前看书的习惯吗,这个时辰还用着功呢。”
冬儿这才腾了罐子,提着食盒去了,她前脚走,五娘后脚就拿起了桌上的扇子,对着扇子念了一句,吾有唐诗三百首,然后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扇面儿,这次没让五娘失望,一个字一个字的冒了出来,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同样一首被广为传颂的诗,让五娘想是想不起来的,但摆在眼前便有印象了,貌似小时候也背过,她还记起来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劝学诗。
想想书院不就是让学生勤奋读书吗,所以极有可能出这样劝学的题目,而且,就前面的经验来看,除非自己念的口诀不灵,只要灵了,出现在扇子上的诗都是应题的,从未错过。
想到此,顿时有了底气,等到考试前把这首劝学诗给便宜二哥,十有八九能压上题,遂把扇子收了起来。
刚收好扇子,冬儿便回来了,进了屋便道:“您刚可是痛快了,却害的奴婢被柴家少爷问了半天。”
五娘:“他问你什么?”
冬儿:“问奴婢,您为什么不考童试,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
五娘挑眉,没想到这柴家大少竟是个爱管闲事的,自己不考童试跟他有什么干系,非得刨根问底。
看向冬儿:“你是怎么回的?”
冬儿撅了噘嘴:“还能怎么回,奴婢只能说并无难处,就是五少爷您不喜欢读书罢了。”
五娘笑了起来:“说的对,你家少爷我最不耐烦掉书袋子了。”
冬儿道:“您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奴婢瞧柴家少爷的意思像是不信呢,指不定明儿还得问您。”
五娘倒不担心这个:“他喜欢问便问好了,我把实话说与他便是。”
冬儿忽又道:“柴家少爷脾气可真好,跟奴婢说话没一点儿架子,长得也俊,年纪……”絮絮叨叨吹了一大堆柴景之的彩虹屁。
等她吹完,五娘慢条斯理的道:“你可知除了各县的童试案首,能去考祁州书院的都是些什么人?”
冬儿点头道:“听丰儿说了,大都是京中的世家子弟。”
五娘点头:“既知道,还胡思乱想个什么。”
冬儿:“奴婢就是觉得柴家少爷,柴家少爷……”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五娘接过话头:“觉得柴家少爷跟我说话轻声细语,给我好吃的,又留在他马车上补觉,晚上还让温良给我送了山楂糕,所以,你觉着他对我有意。”
冬儿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可被自家小姐这么当面说出来,便有些不妥,毕竟都是她自己想的。
五娘看着她叹了口气:“我知你是为我好,盼着我能找个好夫婿,好婆家,顺顺遂遂的过后面的日子,可你怎么不想想,我一个土财主的庶女,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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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舅老爷 五娘眨眨眼:……
五娘眨眨眼:“柴家哥哥可听过一句话叫人各有志。”五娘这话可有点儿不客气,相当于嫌他多管闲事了,直接堵住了柴景之后面的话,
饶是柴景之这样的好脾气也微皱了下眉,果然没再问下去,之后对五娘的态度也淡了,途中停下休息的时候,五娘非常识趣的回了前面的马车,柴景之也未留她。
当然,便宜二哥仍在他车上,毕竟是五娘不识好歹又不是二郎,柴景之跟二郎还是很投契的。
虽说万府的马车跟柴景之的豪华房车不能比,可坐着心里踏实,不用时时刻绷着弦儿,应付柴景之。
马车里除了自己就冬儿跟丰儿两个,丰儿这小子人机灵嘴还甜,现在跟冬儿混熟了,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别提多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冬儿的亲兄弟呢。
冬儿也不跟他外道,说说笑笑极为融洽,五娘在一旁看书,书是冬儿硬塞在她手上的,说读书人就得拿着书,还举了个例子,季先生,据冬儿说,她每次看见季先生,手里都是拿着书的。
这丫头的逻辑把五娘逗乐了,如果拿着书就是读书人,刚自己还瞄见,土财主的便宜爹手里也拿着书呢,照冬儿的标准,便宜爹也是读书人了呗。
当然,五娘不会拿便宜爹跟冬儿抬杠,就是觉得好笑罢了,至于书,拿着就拿着,也不一定非得看吧,而且,很快五娘发现了,拿着书的好处,那就是可以明目张胆的听冬儿跟丰儿说话。
冬儿显然对清水镇颇为好奇,拉着丰儿说:“等快到清水镇的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啊。”
丰儿摇头:“我们不路过清水镇。”
冬儿一愣:“怎么会不路过,不说那个祁州书院建在祁州城外的山上,山下便是清水镇吗。”
丰儿:“是在城外没错,可方向不对,咱们从安平县到祁州是从南往北,走的是南城门,那祁州书院却建在东山,得走城东才能路过。”
冬儿有些失望:“这么说是看不到清水镇了。”
丰儿道:“看不到怕什么,二少爷可是要在书院念三年书呢,姐姐也就能在清水镇住三年,到时候还不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冬儿听了点头:“是啊,我怎么忘这茬儿了。”
五娘拿着书,真想问问这俩,想没想过考不上,知不知道考祁州书院的都是些什么人,知不知道有多难,就算自己带的那个系统灵了,扇子上冒出一首颜真卿的劝学诗,但对于便宜二哥考祁州书院,五娘心里依旧没谱,毕竟竞争的都是学霸,相比童试难度系数直接拔高了无数倍。
丰儿又道:“姐姐不用着急,老爷这次来就是要在清水镇买院子的,怎么也得住上几日,到时候得了空,我给姐姐带路好好逛逛。”
冬儿道:“你以前来过祁州城?”
丰儿摇了摇头,冬儿嗤一声:“那你带什么路?”
丰儿嘿嘿一笑:“我是没来过,但刘全儿来过啊,去年也是这时候跟着老爷在清水镇待了足有半个月呢。”
冬儿道:“你少哄我,我可知道咱们万府在这边一没田地二没铺子的,老爷来清水镇做什么,还待这么久。”
丰儿目光闪了闪道:“我可没哄姐姐,王法又没规定非得有田地产业才能来,姐姐不知道,每年三月祁州书院入学考试,可是清水镇最热闹的时候,听刘全儿说比过年都热闹呢。”
丰儿的话勾起了冬儿的好奇心:“那你快说说,怎么个热闹法儿?”
丰儿咳嗽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偷偷瞄了五娘一眼,到底没敢胡说八道,只是含糊道:“反正挺热闹的,到时候姐姐就知道了。”
就这小子贼眉鼠眼,欲言又止的德行,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五娘略一想便明白了,有句话叫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五娘相信在书院建之前,这祁州城外的东山绝不会这么出名,更遑论清水镇了,正是因为有了书院,首辅大人坐镇,京中的世家公子们,各地慕名而来的学霸们都来求学,有权有势的,有钱有能力有本事的都往一个地儿扎,就算是个土坑儿也能挖出金矿。
而一个地儿繁华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娱乐行业,在古代自然就是青楼妓馆了,毕竟世家公子众多,只要是男的就没有不好色的,有需求自然就有生意,所以,即便没去过清水镇,五娘也完全能想象到,究竟有多热闹。
便宜爹也是男人,腰里有银子,怎么可能不来感受一下十丈软红,销魂夺魄,待半个月算什么,住上一年都不新鲜。
想到这些,五娘对自己的发财大计,更又信心了,越热闹银子越好赚。
天擦黑的时候,马车进了祁州城,五娘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是听丰儿说是南城门,从城门进来便是直直一趟大街,街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赶着出城的形色匆匆,而他们这些往里走的,倒显得格外悠闲。
进了城,行人多,马车走的慢,五娘掀开车帘,去看外面的街景,除了街上的行人马车,两边都是商铺,这么一会儿功夫,五娘就已经看见了,粮米店,绸缎铺,药铺,当铺,书铺,杂货铺,胭脂铺等等,真是应了周妈妈那句话,缺什么现买也来得及。
除了卖东西的铺子,还有车马行,饭店,酒馆,小食店,拐个弯忽听一阵隐隐的锣鼓点,像是从那个二层楼里传出来,看了看门外挂了茶字招牌,不禁道:“这是茶叶铺子?怎这么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戏园子呢。”
丰儿往外看了看道:“这是茶馆儿,喝茶的地儿,里头搭了台子有唱戏的有说书的,热闹着呢。”
冬儿忽然道:“那家也是茶馆子吗,瞧着可比这家气派。”
冬儿说的是茶馆前面把着街角的一家,也是上下两层,外面挂着一溜红灯笼,门口站着两个青衣小童,长得眉清目秀,也有声儿从楼里飘出来,却不是锣鼓点,而是丝竹伴着小曲儿,隐隐传过来,听的人心里有些苏苏的。
丰儿道:“这可不是喝茶的地儿。”
冬儿却道:“不是喝茶的,哪是做什么的?”
丰儿有些窘,冬儿一直伺候五小姐,几乎没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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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疯批的舅老爷 二郎忙着……
二郎忙着上前行礼:“舅父大人安好。”
舅老爷伸手拉起他,上下左右的端详了好一会儿道:“瞧瞧我们二郎生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瞧着就跟那庙里的文曲星似的,难怪能考状元呢。”
二郎有些窘迫:“并非状元,只是童试。”
舅老爷:“这话说的,童试的头名怎么就不是状元了。”
五娘在后面听的想笑,原来还能这么夸,这舅老爷真人才啊,自己怎么没看出来便宜二哥像文曲星呢。
夸的二郎脸都红了,忙岔开话题:“怎么不见表弟。”
提到表弟,舅老爷脸上的笑收了收,叹口气道:“自两年前落水病了一场后,便落下了咳疾,今年尤其厉害些,怕寒,怕风,自开春也没怎么出过屋子。”
二郎道:“那一会儿我去瞧瞧表弟。”
舅老爷:“好孩子,你的心意舅舅领了,回头过了病气给你可怎么好,你还得考试呢,这是大事。”
万老爷道:“你舅舅说的是,横竖得待些日子,等考过了再去跟你表弟说话儿也来得及。”
白承运此时上前行礼唤了声:“父亲。”
舅老爷显然不待见大儿,脸上的笑都淡了,只道:“祁州学堂那边已打点好,明儿你就过去吧。”说着瞥了眼后面低着头的红袖,皱了皱眉:“学堂不比家里,丫鬟是不能带的。”
红袖一听急忙求救的看向自家少爷,白承运脸上的笑有些僵,却并未反驳,只低声道:“是。”
红袖顿时脸色煞白,咬着嘴唇,眼泪滴答滴答,瞧着真真儿可怜,气氛一时有些僵。
舅老爷咳嗽了一声,瞥见了五娘道:“哎,这位公子瞧着面生,莫不是跟着二郎一起来考书院的吧?”
二郎刚要说话,便被万老爷截了过去:“她是五郎,也是二郎的表弟。”
舅老爷上下打量五娘一遭:“哪里来的个表弟,我怎没见过?”
万老爷没好气的道:“我万家虽比不得京里那些世家大族,枝繁叶茂,远房亲戚还是有几个的,你又不是我们万家人,还能都让你见过不成。”
被万老爷一通怼,舅老爷也没生气,嘴里仍旧嘀咕着远房亲戚,哪里来的远房亲戚……
旁边的刘全儿多会看眼色,凑到后面白府的大管家白顺儿耳边嘀咕了几句,白顺儿过来低声道:“老爷,花厅的酒宴可都备好了。”
舅老爷道:“瞧我光顾着说话儿,都忘了酒宴的事儿,二郎,来,来,快进去,舅舅给你摆了接风宴呢。”说着抓着二郎的手就要往里走,二郎生怕丢下五郎被欺负了,一伸手拉住了五娘,舅老爷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就这么着,舅老爷拖着二郎,二郎拽着五娘,三人先进了白府,把万老爷晾在了大门儿外。
管家白顺儿神色尴尬,躬身:“那个,姑老爷,大少爷,里面请。”白顺儿其实也好奇那位表少爷,就算是远房亲戚,也没说连听都没听过,忽然就冒出来的吧。
万老爷自来知道他这大舅哥的脾气,也不在意,吩咐刘全儿盯着把东西搬进去,便跟白承运进了白府。
五娘被便宜二哥拽着从大门顺着抄手游廊,一路到了花厅,虽因天黑看不大清,但从层层屋脊院落,影绰绰的亭台楼阁,也能窥见白府的格局,比万府都大,也更气派,由此可见,舅老爷的家资比便宜爹厚实。
想也是,便宜爹再怎么着,也就在安平县里头折腾,可人舅老爷的买卖都做到祁州了,这祁州可不是小小一个安平县能比的,家资自然丰厚。
一进花厅的雕花月洞门,迎头就瞧见个年轻妇人,要说多好看倒也不至于,脸盘圆润,皮肤白皙,可就那双眼睛真真生的极好,水杏一般,微微一转,眸光潋滟,仿似蕴着万种风情,可惜穿了身酱紫色的衣裳,不然说她二十都有人信。
这位想必便是舅老爷的二房夫人了,她能站在这儿迎客,已经相当于正房夫人的待遇,可见舅老爷是不打算认老宅的原配了。
五娘好奇的看向白承运,想看看这位大表哥还能不能维持一贯的淡定,果然看见这位夫人,白承运脸上的笑几乎僵了,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虽看上去仍有些不自然,但还能笑出来,看见他脸上的笑,不知为何让五娘有点儿瘆得慌,如此能忍人之不能忍,可见所图甚大,五娘提醒自己,以后记得离这位大表哥远点儿,省的被算计进去,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舅老爷好像故意要刺激自己大儿子似的,还指着二夫人道:“这是你母亲。”这意思还得让白承运直接认个妈呗。
五娘忽觉这位舅老爷是有点儿疯批属性的,他自己疯也就罢了,还想把大儿子也逼疯,就连万老爷都皱起了眉,只是到底是大舅子的家事,他当妹夫的不好掺和。
以至于,花厅的气氛比刚才在大门口还僵,五娘心道,这倒是接风宴还是鸿门宴啊,这能吃的痛快才怪了。
好在二夫人顾全大局,开口道:“老爷可真是,姑老爷大老远来了,还不赶紧请着上座吃酒,说这些有的没的做甚,更何况就,还有季先生在呢。”
二夫人显然极聪明,知道只提万老爷没什么用,这才又把季先生推了出来,季先生是外人,舅老爷总不好当着外人料理家事吧。
果然,听了二夫人的话,舅老爷神色缓了缓对季先生道:“瞧我,光顾着家事,倒怠慢了先生,先生快请上座,一会儿我先自罚三杯谢罪。”
季先生拱了拱手:“万老爷客气了。”跟着万老爷坐了下来。
二郎跟五娘也给二夫人见过礼坐下,就坐在白承运旁边。
待众人坐下,二夫人便寻托词去了,花厅的气氛方和缓了下来,五娘可有些坐不住了,先头蹭了柴景之的豪华房车还不觉得,这半天坐回到原来的马车,便不适应了,感觉颠的屁股都疼,恨不能立马躺床上才舒坦。
而且,都吃饱了还坐这儿干嘛,想到此,拉了拉旁边便宜二哥的衣角,便宜二哥果然跟她心有灵犀,立马开口道:“多谢舅舅设宴接风,二郎吃的很好,这就回去看书了。”
这理由太冠冕堂皇了,舅老爷自然不能阻拦,忙道:“那快去吧。”吩咐管家白顺儿送他们去客院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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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清水镇 坐了一下午马车……
坐了一下午马车,又吃了顿让人消化不良的接风宴,五娘这会儿可没心情交流什么学问,白府管家一走,就说累了,把便宜二哥推出门,洗漱过躺下,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刚收拾停当,便宜二哥来跟五娘一起吃早饭。
早饭是个管事婆子送过来的,油盐小花卷搭配熬的香糯的梗米粥,另几样时令小菜,简单却可口,吃过饭,那婆子亲手把碗筷收拾了方下去。
五娘微有些奇怪:“这位妈妈瞧着不像灶房里当差的。”
旁边的丰儿低声道:“本来也不是灶房当差的,她是二夫人跟前儿伺候的。”
五娘愣了一下:“那怎么是她来送饭。”
冬儿道:“这还用说,肯定是因为重视咱们二少爷呗,您没见昨儿在大门口舅老爷见着二少爷那么欢喜吗,二少爷要是进了祁州书院,往后说不准就能考个状元,到时候光宗耀祖,舅老爷自然也跟着沾光,二夫人遣自己身边的妈妈过来送饭,也是为了以后打算吧。”
冬儿的话虽说的直白,倒真有些道理,那位二夫人再得舅老爷的意,也终究是二房,名不正言不顺,便为了她们娘俩以后打算,也不能得罪眼瞅着前程似锦的便宜二哥。
既然有意讨好,应不止让身边的妈妈送饭这么简单,五娘推测,这顿早饭没准都是二夫人的手笔,这么着,才显得更有诚意吗。
毕竟二夫人的亲生儿子,就是自己那个便宜二表哥,白承远,好像是个连屋子都出不了的病秧子,若不早做筹谋,一旦舅老爷有个什么闪失,那这娘俩可就惨了,讨好便宜二哥,虽然不见得就能帮她们,至少有些情面,总没坏处。
果真如此,这位二夫人可不是个简单人物,真简单,也不可能让舅老爷为她撇妻舍子,跑到祁州来另立门户了。
想到此不禁好奇道:“二哥可曾见过二表哥?”
二郎点头:“自然是见过的,前几年舅舅曾带着承运去咱们府上拜过年的,后来听说落水病了一场之后,身子越发不好,门都出不去哪还能串亲戚,这一晃有三年没见了,也不知到底病的怎样,等考过试,再去瞧瞧他。”
提起考试,五娘不禁道:“柴少爷说,考书院的大都是各县的童试案首,二哥可有把握吗?”
二郎有些犹豫:“若论文章策论,是不怕的,只诗赋一项,你也知道并非二哥所长。”
五娘:“昨儿晚上我倒是偶得几句,二哥瞧瞧可入得眼吗?”说着把准备好的扇子递了过去,二郎急忙接过打开,顿时眼睛一亮:“好诗,好诗,五妹妹果然大才,随便偶得之句便是如此佳句。”
旁边的丰儿忍不住道:“二少爷可真是,这哪是什么随意偶得之句,明明就是五少爷特意帮您想的。”
二郎瞪了他一眼:“你家少爷我又不傻,难道还不知道是五郎特意帮我想的不成,我这是赞叹五妹妹出口成章的好诗才呢。”
冬儿打趣:“二少爷您这一会儿五郎一会儿五妹妹的,别人听了岂不麻烦。”
二郎:“是了,瞧我,一高兴就忘了,是五郎,五郎。”拿着扇子看了几遍,忽然想起什么道:“五郎这诗自然好,可若考的不是这样的题目,又当如何?”
五娘心道,这不废话吗,押题谁能保证一定能压准,就是个概率问题罢了,至于如果不考这个怎么办,自己哪知道啊。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二哥指不定更焦虑,这种心态很容易影响考试,想了想道:“柴少爷不是说过,这祁州书院建造之初是为了约束那些世家公子,让他们好好读书,别再成日里走马章台吗,既如此,这书院的主旨便意在劝学,这首十有八九能押上题。”
其实,就之前的经验来看,肯定能押上,毕竟那口令不灵是不灵,一旦灵了必会应题。
得了诗,二郎心中大定,回屋看书去了,冬儿忍不住道:“您怎么知道那祁州书院考什么?”
五娘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怎么可能知道人家考什么?”
冬儿愕然:“那您刚跟二少爷说十有八九能押上题。”
五娘:“我不这么说,二哥岂不没底,心里没底很可能发挥失常,明儿更考不好了。”
冬儿:“可是万一没押上题,二少爷不就考不上书院了吗。”
五娘:“这就要看运气了。”不仅是便宜二哥的运气,也是自己的运气,运气好的话,二哥顺利考上祁州书院,以后一片光明前景,自己也能在清水镇落脚,开始自己的独立发财大计,如果运气不好,只能再想别的招儿了。
因明儿一早得考试,而从祁州城到清水镇,得走些时候,稳妥起见,最好今天便住到清水镇上去,故此,一大早舅老爷就遣了管家白顺去清水镇打点住处,这边一行人在白府用过晌午饭,正好动身。
这次没了柴景之的马车,却多了白府的两辆马车,一辆是舅老爷的。一辆是白承运的,依旧是六辆,五娘这才知道,闹半天白承运要去的那个祁州学堂也在清水镇上,看起来这清水镇,完全成了教育基地啊。
上了马车,冬儿小声跟丰儿道:“从早上就没看见红袖了,刚跟着表少爷出来的是白府的人。”
丰儿瞄了二郎跟五娘一眼,见两人没说什么,胆子大了起来,小声道:“听说今儿一早舅老爷就找了人牙子来把红袖领走了。”
人牙子?冬儿脸色一白:“好歹是表少爷身边伺候的,怎么说卖就卖了?”
丰儿切了一声:“不是身边伺候的还不卖呢,舅老爷本就恼火表少爷童试落榜的事儿,再瞧见她妖妖娆娆的那个做派,不卖她卖谁。”
冬儿:“表少爷呢,就不替她说句话儿吗。”
丰儿:“说什么,为了个丫头,表少爷还敢忤逆自己亲爹不成。”见冬儿脸色不好,又道:“你也不用替红袖担心了,她模样生的好,又会伺候人,人牙子领出去没准就卖个好人家,说不得比跟着表少爷更好呢。”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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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狗血的来了 马车停下,……
马车停下,五娘还没起身呢就被冬儿一把拽住,打定主意不让她往下跳,看着丰儿下去,放下板凳才松开手。
五娘只能跟着便宜二哥下了车,抬头就见好气派的骑楼,廊内有上下三层,骑楼上有偌大金字招牌写着罗家店,五娘忍不住嘀咕:“刚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有个罗家店,是连锁店吗?”
二郎疑惑:“什么是连锁店?”
五娘咳嗽了一声:“就是一个主家开的店。”
丰儿道:“照五少爷这么说,还真是,罗家店可不止清水镇有,京城也有,反正只要咱们大唐的地界,繁华热闹的州府都有罗家店。”
五娘点头:“能在全国各州府开店,这罗家必不一般。”
丰儿:“可是,听人说,罗家先头就是个贩皮子起家的暴发户,后来不知怎么寻门路,把家里一个女儿送进宫当了宫女,可巧就让万岁爷幸了,还怀了龙种,转过年生下一位皇子,母凭子贵封了嫔,罗家从此发达起来,除了贩皮货,还开了客店,就是这罗家店,而且每个地儿一开就是两家。”
冬儿:“为什么是两家?”
丰儿:“一家是供人住宿。”
冬儿:“这话说呢,其中难不成另外一家不能住。”
丰儿:“能住是能住,就是不招待女客。”
冬儿:“为什么不招待女客。”
丰儿瞄了五娘一眼,见五娘没拦着的意思,便道:“男人取乐子的地儿,女客进去做什么?”
冬儿一个大红脸啐了他一口:“呸,就知道胡说八道。”
丰儿嘿嘿乐,搬着东西跑进去了。
刘全儿过来,说房间已收拾妥当,请他们进去歇息,二郎问:“父亲跟季先生怎么不见。”
刘全儿目光一闪:“舅老爷说,昨日席间怠慢了老爷跟季先生,今儿到清水镇送了表少爷,便请老爷跟季先生去罗家店吃酒,就当赔罪了。”
刘全儿嘴里的罗家店自然不是眼前这家,原来舅老爷巴巴跟来送大表哥就是幌子,想来寻乐子才是真。
罗家店的确名不虚传,比半道上哪家客店高级多了,屋里的摆件儿用品也更上档次,最令五娘满意的是,能洗澡,当然,在万府也不是不能洗,就是麻烦,想洗澡的话,得先把浴桶弄进屋,烧水一桶桶的往里倒,洗完还得把水舀出去,再把桶弄出去,属实一个大工程,别人哪儿使唤的人多也就罢了,她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身边就一个冬儿,泡澡就别想了,所以自从穿过来都没洗过,想想都受不了。
而这罗家店竟然在寝室里辟出了一个澡间,里面置了一个硕大的浴桶,用屏风相隔,客人想泡澡的话,只说一声,便有专人过来打点,很是方便。
五娘决定晚上好好泡个澡再睡觉,万老爷跟季先生都不在,兄妹俩下去随便吃碗面,便各自回屋了,二郎是回屋临阵磨枪,力求明儿能考个好成绩,五娘却是回来泡澡的。
下去吃饭的时候便让冬儿知会过了,这会儿回屋,已备好热水,五娘可不习惯有人在旁边,把冬儿遣到便宜二哥哪儿找丰儿说话。
等冬儿走了,插上门,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裳,跳进浴桶,整个身子浸在温水里舒服的长吁了口气。
五娘真挺佩服这罗家店老板的,服务太到位了,虽说不能跟现代比,但在如此有限的条件里,做到让客人满意,足以见得人家是认真做生意的。
不说别的就这泡澡,浴桶旁边触手可及还有两个大桶,一个里面是热水,一个装冷水,用来调节水的温度,装热水的桶外裹着一层皮子似的东西,反正看着像皮子,上面有盖儿,如此,能保证热水的温度,如果觉得水凉就舀热水,水热就加冷水,非常方便。
五娘泡在浴桶里一边感叹罗家店的服务,一边哼歌,哼的是哪首非常应景的,我要洗澡心情好好,哦哦哦,只不过她刚哦了一句,就听见外面好像有糟杂声传来,像是出了什么事,五娘心里一跳,忽然就想起看过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尤其穿越的电视剧,女主跟男主初遇的场景,好像很多是在洗澡的时候,女主正洗澡,男主为了躲避追兵浑身浴血的撞进来,至于男主为什么会躲避追兵,怎么进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两人相遇了,一个浑身浴血,一个清洁溜溜,然后就发生了一系列不可言喻的狗血事件。
自己不会也遇到这么狗血的情节吧,正想着就感觉不对劲儿,这屋里好像真有别人,五娘一惊,下意识就想从浴桶里起身,谁知刚一动就被人捂住了嘴,五娘眼睛瞪的老大,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这么狗血的情节,还真让自己遇到了啊,而且自己真是一丝儿没挂,虽说她现在的身材属实没啥看头,好歹也是女的吧,就这么被人白白沾了便宜,太亏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捂住自己嘴的是什么人,电视剧是电视剧,现实是现实,五娘可不会真把电视剧里的情节当成现实,所以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准就是杀人越货的匪类,要不然,怎么进来的,要知道自己可是插了门的,而且外面的糟杂,说不准真是官兵,一想到杀人越货,五娘忍不住打了哆嗦,这要是给自己一刀,小命不就没了,虽说她想穿回去,可谁能保证,这一下就能穿回去啊,万一穿不回去不是白死了,更何况,脖子上挨一刀,得多疼啊,再有,万一一刀没割准怎么办。
所以她得自救,可这人捂着自己嘴呢,话都说不出,怎么自救,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身后人道:“别怕,只你不出声,我便不会如何。”声线颇低却极有磁性,像大提琴,五娘摇摇脑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五娘很快意识到身后人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自己正在发抖,是那种控制不住的抖,抖得浴桶里的水在灯影下都荡起了一圈圈波纹,可见,她的身体远比脑子诚实。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吧,谁遇上这种情况能不怕的,她又不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正想着忽听外面急促的扣门声:“五郎你在屋里吗?”是便宜二哥,声音听上去比扣门声更急,接着是冬儿:“五,少爷你快开门让奴婢进去。”
五娘翻了白眼,这丫头不知真傻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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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你不怕我 正说着就听门……
正说着就听门外冬儿的声音:“少爷,时辰不早,该歇着了。”
五娘看了男人一眼,男人摆摆手示意她去开门,五娘无奈只得出去开了门,冬儿进屋转身插门,嘴里道:“少爷不知,今晚上可出了大……”话没说完,脖子上就挨了一计手刀,晕过去了。
五娘急忙接住冬儿,扶着放到旁边的榻上,瞪着黑衣人:“这就是你的办法。”
黑衣人:“你这丫头发现屋里有生人,必会喊叫,若我不想暴露,只能打晕她,当然,还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五娘脸色一变:“那个,晕就晕吧,让她睡一觉也好。”自己又不傻,这家伙说的那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肯定是直接弄死冬儿。
黑衣人:“你对下人倒是不错。”
五娘:“下人也是人。”说完去拿了床被子来给冬儿盖上,径自进了里屋,
黑衣人跟了进来,见五娘奔着床榻去了不禁道:“你这是要睡觉?”
五娘:“大晚上不睡觉难不成坐一宿吗。”
黑衣人挑眉:“你不怕?”
五娘:“怕啊,可怕有用吗,你如果想要我的命,我睡不睡觉都一样。”说着踢掉脚上的鞋,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还侧了身子过去,背对着黑衣人,其实能不怕吗,就算心再大,这会儿也是睡不着的,看似躺着,其实浑身都绷着呢。
过了不知多久,黑衣人忽道:“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不可以帮个忙。”
五娘一翻身坐了起来:“帮什么忙?”
黑衣人道:“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五娘一愣:“你受伤了?”
黑衣人:“不小心,挨了暗箭。”
五娘打量他一遭,这人穿着一身黑衣,头上也包着黑巾,脸也蒙着,就露出一双眼,双目烁烁,身手矫健,真没看出哪儿有伤。
黑衣人道:“右肩。”五娘的目光落在他右肩上,里屋的灯虽不算亮,却依旧能看出肩膀处的黑衣有些深,估计是浸了血的缘故。
五娘道:“我去把书案上的灯拿过来,那个亮。”说着跳下床拿了灯进来,放到他旁边的桌上,挑亮了一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就在后肩位置上,箭头深深没入肩膀,外面还露出了半截箭杆儿,斜斜的截面像是被利刃削断的,看着都疼,可这人竟然好像没感觉一样,脸蒙着看不见表情,但眼总露着吧,眼里也没看出半分忍耐的情绪。
五娘道:“你这个伤不好处理,得先把箭头弄出来。”
黑衣人从自己腰上拔出一把匕首来递给五娘:“用这个挖出来。”
五娘看着那把匕首呆了呆:“我,我挖?”
黑衣人:“这屋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若非伤在此处,也不会劳你动手。”
五娘:“可,可是我又不是大夫,这种怕是处理不来。”
黑衣人看了她一会儿,伸手从腰上拽了个袋子放在桌上:“只你把箭头挖出来,这袋子里的东西便是你的。”
五娘愣了愣,拿起袋子,拉开抽绳往外一倒,呼啦啦倒出十来个金锭子,那金灿灿的光差点儿闪瞎她的眼,本来五娘也不是什么富贵不能淫的圣人,她是人,还是个手头紧正缺钱的人,这十来个金锭子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不要都说不过去。
而且,自己又不是白要他的,不仅要付出劳力帮他把箭头挖出来,还得担风险,毕竟不知他是什么人。
想到此,点头道:“成交,脱衣服。”
黑衣人目光一滞,皱眉看着五娘,五娘很无辜的道:“不脱衣服怎么挖。”
黑衣人没整儿个脱,只是把外面的衣裳脱了,里衣也是黑的,不知是什么面料,但摸着手感极好,就着灯光能看见上面隐约的云纹。
五娘心里一动,这位的身份想必不一般,不过这个跟自己没关系,有些事不是她这种小老百姓该知道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里衣贴着肉,又过了这么久,浸出的血把里衣黏住了,脱是脱不下来的,五娘提议用剪刀剪开,黑衣人没说话,五娘就当默许了。
好容易剪开,看到伤口五娘脸色变了:“伤口发黑,不会有毒吧。”
黑衣人:“无妨,把变黑的地方都挖出来就好。”
五娘愕然:“都,都挖出来,那得多疼啊,这里又有没有麻药。”
黑衣人:“无妨。”
五娘盯着那箭头看了会儿道:“要不你咬个什么东西吧。”
黑衣人:“不用,我不会出声的。”
五娘心道,你行,你厉害,那你可得忍住了,要是一会儿忍不住出了声,惊动外头的人,可就不赖自己了。
说是说,可动起来,真点儿下不去刀,五娘在心里默念,这是救死扶伤,救死扶伤,挖了箭头就等于救了一条命,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下刀,颤着手终是把外面肉挖开,把箭头拔了出来,得亏黑衣人随身带了最好的金创药,止血非常灵,不至于失血过多。
至于毒,好像也不是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看着周围发黑的肉挖掉之后,流出血变成鲜红,五娘大大松了口气。
不过,这人是真不知道疼吗,这么半天硬是一声没吭,难道自己挖的不是他的肉,五娘下意识看向他,脸仍旧蒙着,但这会儿眼睛也闭上了,像是睡着了,但五娘很清楚他不可能睡着,偷偷把桌上的灯挪了挪,看见这人额角一闪而没的水光,五娘放心了,疼出冷汗了,说明是个活人,不然,自己真会以为他是什么山精野怪了。
忽的男人睁开眼,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而且两人的距离颇近,近到五娘发现这人的眼睛其实并不是纯黑的,有些像茶色,灯光下很是剔透,像琉璃。
黑衣人道:“你真不怕我?”
五娘收回目光道:“你喜欢别人怕你吗?”说着开始收拾,桌上地下所有的血渍都得擦干净,不然明儿就得露馅,到时候真就是大麻烦了。
黑衣人道:“不是我喜欢,而是很多人都怕我。”
五娘直起腰看着他:“他们为什么怕你?你是吃小孩儿吗?”
黑衣人:“说不定我真吃小孩儿呢,你怕不怕?”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好像闪过一丝笑意,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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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又作诗 五娘下去的时候……
五娘下去的时候,万老爷季先生跟舅老爷赫然在坐,五娘略观察了一下,显然精心收拾过,却依旧掩不住脸上酒色过度的疲惫,近些隐隐还能嗅到混着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可见昨晚上玩的多开。
看见五娘,舅老爷有些意外:“怎么五郎也去吗?”以舅老爷想,这远房的表弟既然是跟出来玩的,留在清水镇多好,考试就没必要去了吧,毕竟也不是他考,而且,这祁州书院的考试虽不比乡试,得考上好几天,也得整整一日,分三场,早上辰时开考,第一场先考经史,考完可以休息用饭,下午考两场,第二场考策论,最后一场是诗赋,待三场考完已近酉时,也就是说,去的话得在书院外待整整一天,他个小孩子能待得住吗。
五娘巴不得不去呢,如果不去陪考就能得空逛逛清水镇,做一下市场调研,心里也好有个谱,免得到时候抓瞎。
想到此开口道:“那不如五郎就留在店里候着二哥哥的好消息吧。”
万老爷却道:“你不去怎么行。”
舅老爷一愣看向他:“为什么不行,又不是五郎考书院。”
万老爷有些不知怎么答话,瞄了季先生一眼,季先生会意:“虽五郎不考书院,但作为读书人既来了清水镇,不去见识见识有文萃之称的祁州书院,岂非憾事。”说着看向五娘:“五郎少爷既是来长见识,这祁州书院便是最大的见识,岂有不去之理。”意思就是必须去。
二郎也道:“书院建在半山,听闻景色极佳,五郎若去了说不准诗兴大发,又能得几首佳作。”
舅老爷颇意外的上下打量五娘一遭道:“原来五郎这般有才,年纪小小都能作诗了,可真是深藏不漏。”
五娘只能笑着假客气:“二哥哥说笑话儿呢,其实就是几句顺口溜罢了,算不得诗。”
舅老爷倒是信了,笑道:“你这么小的年纪,能做出顺口溜也不容易,比你承运表哥都强多了。”
万老爷生怕大舅哥又瞎问,忙道:“既吃饱了就走吧,还得上山呢。”
一行人从罗家店出来,上了马车,五娘本以为马车能直到学院门口,谁知只能到山下,想去书院得从石阶步行上山。
山下只有个异常有气势的牌楼,旁边还有下马石,这东西五娘知道,就是不管你多大的官,到这儿也得下马走上去,可见这祁州书院的背景有多牛。
人家当官的都得走上去,自己这种小老百姓还能说什么,没看见山道上三三两两往上走的人吗,从衣着打扮上就知道非富即贵,前面便有一群人,有两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拿着装笔墨的书匣子,提着食盒,还有个穿着体面的大丫鬟在旁提着个水壶样的物件,簇拥着中间那个穿青色锦袍的的公子拾阶而上。
五娘正看着,忽身边的冬儿道:“前面好像是温良姐姐。”冬儿刚说完,二郎便高兴的喊了句:“景之兄。”
便宜二哥这一喊直接把柴景之喊了下来,又是一番见礼后,相携上山,温良看见五娘,笑着打趣:“五郎少爷不是说不想童试吗,怎么也来了。”
五娘咳嗽一声道:“我是来看风景的。”
温良才不信呢,捂着嘴笑,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旁边的小厮拿着,她自己拉着冬儿说话儿,五娘一边走一边看风景,是真看风景。
这一看倒是明白为什么书院会建在这儿了,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想不到祁州还有这么秀美的山景,山势轻缓,视野开阔,沿着山道两侧都是桃树,也不知是原来山上就有的,还是后来种的,漫山遍野都是,正是三月花期,桃花开了满坑满谷,远远望去,烟霞蒸蔚,美如仙境,近处一道蜿蜒清溪,顺着山道而下,一阵山风浮落枝上的桃花,落在水中,着实惊艳,如此美景,如果那些酸儒大概又要吟诗作对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听后面季先生道:“如此美景当赋诗一首。”
五娘一听赋诗,立马加快了脚步,三两下跑到了便宜二哥旁边,二郎见她忽然跑了上来怔了一下:“五郎可是有事?”
五娘摇脑袋:“没事,就是想听二哥跟柴家哥哥探讨学问。”
柴景之听她这么说倒是笑了:“你又不考童试,听我们探讨学问做什么?”
五娘都想翻白眼了,这柴家人怎么回事,从主子到丫鬟怎么都喜欢揭人伤疤,自己不就说了句不考童试吗,怎么就来书院也不行,听他探讨学问也不行了,更何况,这是自己想考就能考的吗。
到底是便宜二哥贴心,岔开话题道:“这都要进考场了,还探讨什么学问,景之正与我说如此美景,当赋诗一首呢。”
五娘脑袋仁儿又疼了,她这算不算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躲过了季先生却没躲过柴景之,也不知这些人怎么回事,看景就看景,非得做什么诗啊,而且,自己刚才错了,便宜二哥一点儿都不贴心,他岔开话题根本就是祸水东引,当然,这个词儿用得有些过,不过意思差不多。
便宜二哥会祸水东引,自己难道不会吗,想到此笑了笑道:“昨儿晚上还听二哥说,柴家哥哥诗赋一绝,今日能闻柴家哥哥大作,五郎真是三生有幸。”
柴景之却颇大方:“二郎谬赞了,虽之前作过几首小令,却不能跟二郎相比,初闻二郎那首春晓时,已是惊为天人,景之远远不及,故此,二郎跟前儿景之怎敢献丑,不知如此美景,二郎可有佳句?”
便宜二哥看向五娘,五娘心道,你看我也没用,我这儿别说佳句了,一个词儿都没有,好在前面就到了书院门口,柴景之也就没再继续撺掇二郎作诗,二郎跟五娘同时松了口气。
说是半山,因山势平缓,纵然书院建在半山也并不远,而山下的牌楼那么气派,山上的书院却出乎意料的简朴,就是两扇原木色大门,门前吊着两个灯笼,大门旁边订着一块黑色牌子,上书祁州书院四字,这四个字写得遒劲刚毅,好似有千军万马扑面而来,这块牌匾挂在这儿属实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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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一尊神像 便宜二哥道:……
便宜二哥道:“景之兄可知道昨儿夜里街上都是衙门里的捕快差役,乱糟糟的像是搜捕什么人,我们住的客店都盘查了,也不知出了何等大事。”
温良道:“听说是罗府夜里进了贼人,丢了一尊赤金神像。”
二郎:“这罗府想必不简单,不然怎会只因丢了一尊神像,便惊动官府,满清水镇的搜捕。”
柴景之:“岂止不简单,这清水镇两家最大的客店便是罗家开的,就是你们住的那个罗家店。”
二郎:“一个开客店的这般厉害吗。”
柴景之:“哪可能只开客店,罗家的买卖多着呢,各州府都有罗家开的铺子,罗家可是我大唐第一的豪富之家。”
二郎:“这个我倒是听说了,是罗家出了位娘娘,照说罗府不应该在京城吗,怎会在清水镇。”
柴景之:“清水镇这个罗府先头只是别院,去年罗三公子在京里惹了麻烦,便被家里送到清水镇了,说是让他管着这边的生意,实际是为了避祸。”
五娘好奇的道:“他惹了什么麻烦,需得出京避祸。”
柴景之:“冲撞了定北侯车驾。”
二郎:“可是那位与北人血战数月把北人赶出我大唐地界定北侯吗。”
柴景之点头:“正是。”
五娘奇怪的道:“二哥知道?”
二郎:“这是自然,只我大唐百姓,哪有不知定北侯的。”
五娘不满的道:“我就不知道。”
二郎:“你年纪小,又不出门,自是不知。”
柴景之看向五娘:“好男儿志在四方,又不是女子,在家能有什么见识,该多出来走走才是。”
五娘心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她不想出来吗,是根本出不来好不好。
二郎解围:“五郎身子弱,故此不大出来走动。”
柴景之打量五娘一遭,大概认同了二郎身子弱的理由,点点头:“该寻个靠谱的郎中好好瞧瞧。”
五娘笑眯眯的道:“五郎多谢柴家哥哥关心,等二哥哥这边考完了就去寻郎中。”这话一听就是场面话,柴景之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五娘的说话方式,这次倒未介意,笑了笑不再理会五娘,转头跟二郎交流第一场考的什么去了。
五娘却喝着茶想昨儿晚上的事,照柴景之的话,昨儿罗府失窃丢了一尊神像,然后报官,官府遣了捕快衙差四下搜捕贼人,这偷神像的贼人十有八九就是昨儿晚上那个中了毒箭的黑衣蒙面男了。
自己可不记得他身上有什么神像,难道藏怀里了,不对啊,神像都是供奉用的,不可能那么小,而且,自己帮他拔箭清创的时候,上面外衣可脱了,如果有神像必然藏不住。
如此说来,罗府失窃神像很大可能就是个幌子,毕竟一个神像不可能闹这么大,尤其还是在书院招新考试的前一日,以自己所见所闻这祁州书院的牛叉程度,真不是他一个罗三少能惹的。
更何况,据柴景之说,去年这位罗三少是因冲撞了定北侯车驾,才被送到清水镇来避祸,这时候不是更应该韬光隐晦吗,怎么可能为了一尊神像,折腾这么大,就算神像是赤金的,但罗家作为大唐第一的豪富之家,一尊赤金神像应该不会看在眼里吧。
综上所述,要不失窃的不是神像,是更要紧的东西,要紧到足以让罗家三少,冒着得罪书院的风险,四下搜捕贼人,要不然就是这神像有什么蹊跷,而且,昨儿晚上那个黑衣男,根本也不是什么贼人,总之此事不简单。
正想着,忽的有人过来搭讪,当然搭讪的对象不是自己,也不是便宜二哥而是柴景之,是个看上去跟二哥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身量不高,有些瘦削,生得修眉长眼,不算帅哥,看得出已尽量放低姿态,但眉宇神色间的高傲却藏不住,这让五娘想起了二娘,也是这种高高在上,拽的二五八万的,好像生来就高人一等。
不过眼前这个少年的高傲,比二娘还要实些,毕竟能来考祁州书院的,就绝不是草包,尤其他还不是保送的那一类。
瞥见身后跟过来的刺头儿丫鬟,这少年的身份也不用猜了,想来便是那个什么安乐县童试的案首,人称方小六的方家少爷。
正想着,果然少年拱手道:“在下方墨,这位想必就是柴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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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吃人的侯爷 五娘咽下嘴里……
五娘咽下嘴里的蜜饯道:“我不是小孩子。”对便宜二哥的摸头行为表示不满。
二郎好脾气:“好,好,不是小孩子。”语气明显就是敷衍。
五娘刚要再说,铃声响了,第二场开考,便宜二哥跟柴景之赶紧起身去了前厅,五娘仍坐在门口,抱着罐子吃蜜饯,温良还贴心的递了茶给她,然后就坐到了旁边。
五娘好奇道:“你不怕对面屋里的人了吗?”
提起这个温良瞄了对面一眼道:“不,不怕。”
这还不怕,说话都磕巴了,五娘心里暗笑,却不戳破,毕竟她要走了,自己跟谁扫听事儿去。
五娘安抚她:“放心吧,就算对面屋里是吃人的老虎,也不会跑出来吃你的。”
温良道:“五郎少爷有所不知,那人比老虎可怕。”
五娘更好奇了:“温姐姐别吓我,怎会人比老虎可怕,老虎吃人,人又不会。”
温良眼里闪过惧意:“谁说人不会吃人了,对,对面,那,那位据说吃过好些人。”
吃过好些人?五娘愕然一瞬,忍不住乐了:“温姐姐,你这越说越离谱了,人又不是野兽怎么可能吃人,况还吃好些人。”
温良却道:“真的,京里都这么传的,说侯爷当年在边关跟北人血战数月,那里本就是苦寒之地,粮道又被北人断了,就靠着吃人才打赢的仗。”
侯爷?五娘捉到了关键词儿:“你是说对面屋里有位侯爷?你怎么知道的?”
温良:“你看对面廊下那两个护卫的佩刀叫雁翎刀,这种佩刀除了禁宫只有定北侯府的人能佩。”
五娘往对面看了看,她是不懂什么雁翎刀了,但两个侍卫的腰刀看上去的确跟平常的刀不一样,难怪气势这么足,原来是定北侯府的侍卫,侍卫既在门口,那定北侯自然在屋里了,这么说来,昨儿那个男人难道是定北侯?莫怪身上有那么大的杀伐之气,不过,看上去至多也就二十多岁,这么年轻就封侯了?
想到此又问温良:“温姐姐可知这位定北侯多大?”
温良点头:“这个京里没有不知道的,侯爷是腊月初八的生辰,已过了生日,今年正好二十五。”
这么说年纪对上了,五娘又问:“这么年轻就封侯了吗?”
温良:“定北侯府是世代勋爵。”
五娘:“就算世代勋爵,难道不是往下传一辈儿就减一等吗?”
温良:“老侯爷没了时候,爵位传到小侯爷这儿原是减了的,后来小侯爷与北人血战,立下战功,便升了爵位,按理说,这样的战功本该另封爵位,奈何定北侯府人丁单薄,这一辈儿就小侯爷一个,也就没得选了,不过万岁爷许了诺,日后侯爷膝下若有二子,可承两个爵位。”
五娘道:“既如此,那就生呗。”当侯爷的肯定妻妾成群,生俩儿子还不简单。
温良:“说的简单,哪有这么容易,定北侯府前头两位候夫人都是嫁过去没几年就死了,听说是看见侯爷吃人吓死的。”
五娘一口茶噗的喷了出来:“你说怎么死的?”
温良忙道:“您小点儿声。”说着偷瞄了对面一眼,好像生怕被对面的侍卫听见似的。
五娘放下手里的盖碗又问了一遍:“你说那两位侯夫人是怎么没的?”
温良压低了声音道:“说是看见侯爷吃人,吓死的。”
五娘:“这怎么可能,就算依你说的,当年血战北人的时候为了活着打赢仗吃过人,回到侯府山珍海味有的是,应该没必要吃人了吧。”
温良神秘秘的道:“听说吃人肉会上瘾,没吃过也就罢了,只要吃过一回,便忍不得了,隔些日子就得吃,不吃就会发疯。”
五娘:“温姐姐这是听什么人说的?”
温良见她不信,忙道:“奴婢先头也不信,可后来听苏家的丫鬟亲口说,还能有假,五郎少爷不知,这苏家的两位小姐便是侯府的侯夫人。”
五娘:“为什么苏家嫁了两个女儿过去?”
温良:“自然是为了爵位啊,苏家这门亲事先头是老侯爷在的时候定下的,那时苏家虽不如侯府显赫,却也不差,后来大不如前,而小侯爷却立下战功,万岁亲封了定北侯,这门亲事对苏家便尤为要紧,本指望着女儿嫁过去生下男丁承了爵位,娘家也跟着沾光,谁知大小姐嫁过去一年人就没了,便又嫁了二小姐过去,二小姐倒是做了两年侯夫人,只可惜一直未孕,后来也病没了。”
五娘:“既是病没的,怎么又说看见侯爷吃人吓死的。”
温良:“侯爷战功赫赫,万岁爷极是看重,谁敢说一句侯爷的不是,苏家有几个胆子敢说实话,只能说病死的呗,可那丫头却是从侯府遣回苏家的,自是知道底细。”
五娘道:“有时亲眼看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道听途说,你怎么就知道那丫头不是说谎的,也许是曾被侯爷惩罚,怀恨在心,故意这么编排的呢。”
温良:“若果真如此,侯爷怎可能放过她。”
这倒也是,堂堂定北侯弄死个丫头还不跟捏死个蚂蚁似的吗,若不是真的,岂能容她一个丫头如此在外败坏名声。
即便如此,五娘也不相信定北侯吃人,尤其自己还见过本人,虽说那人身上的确杀伐之气过重,但说他吃人,也绝不可能,更何况依着温良所说,不吃人肉就得发疯云云,简直胡说八道,照她这么说,这人肉比毒品都厉害了,所以,事情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呢,还真让人好奇
想到此,五娘又往对面望了望,透过竹帘影绰绰看见里面有个端坐的身影,旁边有位作陪的老人,应该是这书院的山长,传说中那位致休的首辅大人,毕竟以定北侯的地位,也只有首辅大人亲自作陪方说的过去,但定北侯跑书院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看热闹的?
遂侧头问温良:“你可知侯爷来书院做什么?”
温良:“首辅大人曾任太子太傅,而侯爷正是当年太子爷的伴读,故此,也算首辅大人的学生,许是来探望恩师,碰巧赶上书院的入学考试,被首辅大人请来坐镇的。”
这话也就糊弄别人,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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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可有姊妹 王首辅:“这……
王首辅:“这是杜子盛送与我的,题诗是他的墨宝,便是万二郎的那首春晓,侯爷品鉴品鉴。”说着把手边的扇子递了过去。
楚越接在手里打开,见上面的确是杜夫子的字,是一首五言绝句,春眠不觉晓,只看了这首一句,楚越点了点头,首句直接点题,的确不凡,再看第二句,处处闻啼鸟,此句更妙,有了鸟鸣,更让人有情景交融之感,再看后面两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时候,楚越亦忍不住出口赞道:“好句,好诗,好意境。”
王首辅点头:“确是难得佳句,想我大唐自立国一来,虽文华鼎盛但于诗词一道却渐次没落,百年来佳句寥寥,正因此,二十年前老夫才上书圣上,把诗赋加入举试考项,便是想让天下学子,莫要只攻经史文章,诗赋一道也该精进,只可惜二十年来也未见几首佳句传世。”
楚越道:“传世佳句皆可遇不可求,恩师何必纠结于此。”
他这一句恩师出口便摈弃了侯爷之尊,以弟子自居了,王首辅也点头道:“思齐此话甚是,况,也并非不见成效,便如这安乐县的万二郎,年纪不过十五便有此诗才,日后必大有可为。”说着见旁边的管事似有话说,便道:“这里也没外人,有什么话说便是。”
那管事这才道:“昨儿小的去山下书铺子里购置书院所需笔墨纸张,却见那书铺的扇子卖的格外好,就那一会儿功夫,便卖了十几把,小的心里好奇,便问了掌柜,那掌柜的说近日安平县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才子,所作皆是佳句,只要扇面上写上他的诗便极好卖,因清水镇远些,他听的消息晚了,不然,必能大赚一笔。”
王首辅道:“这安平县前头一文不名,怎么这一下子就出了两位作诗的才子了。”
管事道:“并非两位,那书铺的掌柜说,这作诗的亦是万家二郎。”
王首辅愣了一下:“怎么,除了这首春晓,他还有旁的诗作吗?快拿来我看。”
管事忙去取了两把扇子过来,王首辅打开一把快速看了一遍不禁叹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好句,好句啊,这两句与前两句呼应,写绝了春柳的姿态意境,竟丝毫不逊与那首春晓。”
楚越也拿过来看,不得不点头:“恩师所言极是。”
王首辅却又拿起了另外一把打开,看过之后沉默半晌把扇子递给楚越:“此子年纪轻轻便知农人辛劳,若日后能为官实乃百姓之福。”
楚越接在手里看过之后道:“此诗的确写出了农人辛苦,只是学生有一事不明。”
王首辅:“何事不明?”
楚越:“这万府虽非权贵却也是安平县数得着的富户,万二郎既是万府二少爷,又怎有机会体会农人的辛苦,且,此诗虽好却总有未写尽之感,若果真是万二郎所作,也不该只这四句。”
王首辅忙问管事:“可还有吗?”
管事摇头:“书铺子掌柜的说如今只这两首,不过,已遣人去安平县万府重金求诗了。”
王首辅摇头:“荒唐,荒唐,那万府不缺银钱又怎会典卖自家少爷的诗作,之前这些,想是那万老爷为子传名吧。”语气颇为遗憾。
管事忍不住道:“山长那万家二郎如今正坐在前头厅中呢,只要他进了书院,您想让他作诗,还不简单。”
王首辅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可不是,倒是我糊涂了,待他考入书院,我先要问问他这悯农的另外四句。”说着看向旁边的定北侯:“思齐不必疑心,至于万二郎有没有如此诗才,只看接下来的第三场便知了。”
楚越:“即兴成诗方为大才。”
王首辅笑了:“如此,不若这第三场的考题便由侯爷来出?”管事即刻呈了笔墨上来,定北侯也不推脱,略沉吟提笔写了诗题,王首辅瞧了一眼,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这题目好,书院前面那块青石尚还空着,此次的魁首之作正好刻在上面。”
管事接了试题去了,毕竟这第二场刚散了,下面就是第三场,得赶紧把改了的试题送过去。
定北侯却望向对面,第二场散了,那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也回来了,跟那小丫头坐在一起说话,旁边还有个柴景之。
定北侯挑了挑眉:“那是柴家的老四吧,若未记错的话,他从未出过京,如何跟万二郎相识?”
管事:“这个小的倒是听书铺掌柜提过一嘴,这扇子上的咏柳一诗便是万家二郎去县衙赴宴时,胡知县考较他诗才出的题,当时,柴家少爷因去胡府探亲,正好也在,想来是酒宴上认识的。”
定北侯:“本候不知柴家何时有了这么一门亲戚。”
管事:“听闻安平县知县的夫人正是柴夫人的远房表妹,未出嫁前走的颇近,想是因这层关系,柴四公子领了母命前去探望。”
定北侯点了点头,又看向对面,那小丫头这会儿没说话了,而是继续抱着罐子吃,那张小嘴从坐在哪儿好像就没停过。
看了一会儿,问旁边的管事:“那个是万二郎的亲兄弟?”
管事道:“应该不是,来赴考的学子都核查过户籍人口,登录在册,小的记得万二郎只有一位兄长是同母所出,也是惊才绝艳,十二岁便过了童试,只可惜后来病死了,故此,万府如今只他一根儿独苗,并无其他兄弟了,这位想必是表弟吧。”
定北侯却并未理会他的说辞,而是接着问:“可有姊妹?”
管事愣了一下,忙道:“有个同母的长姐,叫万一娘,只不过也夭折了,除了这位夭折的长姐,还有四位庶出的妹妹。”
定北侯:“庶出的妹妹?可知最小的叫什么?”
管事:“万府的小姐是照排序起名,最小的那位排行第五,叫五娘。”
定北侯的目光落在对面放下蜜饯又开始吃点心的小丫头身上,五郎,五娘,眉头微微一挑,看来不是五郎而是五娘了。
只是,若自己所猜不错,那万老爷为何让自己庶出的小女儿跟出来考试呢,若要人伺候,难道万府会缺下人使唤,非得小姐出马,而以自己昨夜所见,这丫头也不像会伺候人的,胆子是大,但性子属实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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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换题了 五娘仍坐在门……
五娘仍坐在门口,手边是温良刚才拿过来的山楂糕,每每温良如此周到体贴的时候,五娘就会忍不住羡慕柴景之,身边有这么个体贴周到的解语花,时时跟着伺候,艳福属实不浅。
虽说温良年纪比柴景之大上几岁,可大点儿更知道疼人,长得也好看,脾气更好,比大表哥身边那个红袖强太多了,红袖一看就是那种会恃宠而骄爱作妖的,如果大表哥将来把她收房,后院肯定安生不了,所以说,红袖还是不够聪明,小心思露的太早,也不想想舅老爷是什么人,就算再不待见大表哥,那也是亲生的儿子,能眼看着被个丫头祸害吗。
想起这个,五娘就非常羡慕这里的男人,家里三妻四妾通房丫头一个不少,外面还能青楼妓馆满世界的寻乐子,声色犬马,只要身体顶得住,天天都能当新郎,这小日子不要太爽,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钱有地位,一穷二白的庄稼汉照样娶不上媳妇。
生于世家大族的就更不用说了,就如柴景之,出来考学身边都能带个容颜秀美,知冷着热的大丫头伺候,五娘可不信温良就是简单的大丫头,看她的衣着打扮,行事说话就知道,必是预备着给柴景之收房的,或许两人现在已经那啥了,就像红楼里的宝玉袭人,五娘还记得当年自己跟风看红楼的时候,觉得最可笑的就是前面刚写宝玉对黛玉多么多么痴情,后面就跟袭人云雨了一番,前面还因黛玉新丧悲痛欲绝,转头就跟宝钗夫妻和谐,看的自己都精分了。
提及红楼五娘忽然灵光一闪,既然能白嫖唐诗三百首,那四大名著也没问题吧,至少四大名著自己是真看过,比唐诗的难度小太多了,等回头抽空好好想一下情节,要是能找个代笔的就更完美了。
正想着,温良过来低声道:“刚听别人说,这第三场的考题换了。”
换了?五娘一惊,心道,完喽,要是真换了考题,就便宜二哥那作诗水平,能考上才有鬼,便宜二哥考不上书院,那自己的那些计划岂不全成了泡影。
温良见她神色不对,不禁道:“二郎少爷那等诗才,便换了考题又怕什么,说不得即兴成诗,更好呢,好比在县衙那日,二郎少爷作的那首咏柳,可是把席上的人都惊住了,所以,五郎少爷担心什么?”
五娘心道,那首咏柳根本就是蓄谋已久的白嫖,哪里来的什么即兴成诗,真当自己是李太白吗。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先问问换了什么考题再说,想到此便道:“温姐姐可知换了什么题吗?”
温良道:“第三场诗赋的考题因是临时换的,贴在了考场正前面,就在哪儿呢。”说着指了指前面正厅。
五娘顺着她指着方向看去,离的到底有些距离,勉强能看见那个立着的大牌子上有两个字,具体写得什么却看不清。
五娘迈出门槛,试着往正厅方向挪了几步,看看考场外守门的,没搭理自己,胆子大了起来,又挪了几步,仍没理会自己,心下大定,快走几步,往里面望了一眼,不等守着的人发话,便自觉退回了厢房。
温良吓的不轻,见她回来了忙道:“五郎少爷可真是莽撞,书院的规矩考试期间不可随意走动的。”
五娘心道,不冒险能看得清考题吗,看不清考题,自己心里能像现在这么踏实吗,见温良一脸担心,遂道:“放心吧,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温良瞄了外面一眼,见果真没动静,才松了口气问:“那五郎少爷可看见了考题?”
说到考题,五娘从心里觉得便宜二哥的运气实在太好了,这要不换考题,自己给的那首还押不上呢,见温良一脸好奇,便道:“看见了,诗题是劝学。”
温良担心的往正厅望了望,显然是担心柴景之,五娘安慰她:“放心吧,这样的诗题还好,应该难不倒你家公子。”但如此宽泛的诗题,想作出新意却不易,所以说这诗题出的是不难却有些刁钻,是对面屋里那位前首辅大人,如今书院的山长出的题吗,还是那位定北侯?
之所以会怀疑是那位定北侯出的题,是有根据的,根据就是劝学那两个字,字如何五娘不懂,不予置评,但那笔锋间自然流露而出的杀伐之气,可太有辨识度了,若自己所料不差,应该跟外面牌匾上祁州书院四字,出自一人之手。
可见这位定北侯不仅战功赫赫,跟这顶尖学府也是关系匪浅,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为何夜入罗府,还被人射了一箭,实在想不通。
而她刚才的举动也尽数落在了对面屋里人眼中,王首辅是因自己的学生才注意到这个万二郎的兄弟,见五娘鬼鬼祟祟的往前挪,然后快速几步过去,又迅速退回厢房,属实猜不到她要做什么,侧头看向旁边的学生:“思齐可知他做什么?”
楚越道:“应是去看考题。”
王首辅摇头失笑:“又不是她考,看考题做什么?难不成他也想考书院吗,若如他兄长一般,老朽倒可破例与她一张荐贴。”
楚越:“学生不知,何时我祁州书院的荐贴如此易得了。”
王首辅道:“不易,不易,以万二郎的诗才,怎可能有第二人。”说着看向正厅跟旁边的管事道:“你过去看看,他写出了几句,哪怕一句,也来告诉我。”管事应着去了。
楚越摇头道:“恩师也太心急了些,便他万二郎再有诗才,这刚开始考,也不可能立刻便有佳句吧。”
王首辅道:“不然,不然,前有安平县童试,后有县衙酒宴,哪个不是即兴作诗,不照样作出了春晓跟咏柳吗,你怎就知道今日没有佳句。”
王首辅话音刚落,就见管事已经回来了,弄得王首辅都有点儿意外了:“你怎么回来了?”
管事神色有些奇怪道:“万二郎已经作出了劝学诗。”
饶是王首辅也不禁愕然道:“你说什么,作出来了,不是刚考吗?”
管事:“小的进去的时候,二郎少爷正写第四句。”管事也被震住了,下意识连称呼都变了。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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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就是故意的 五娘大作……
五娘大作发财白日梦的时候,铃响了,第三场考试结束,然后五娘就看见,便宜二哥红光满面的从正厅走了出来,一看就知道考的不错,尤其旁边还有个满脸郁闷的柴景之,这对比不要太鲜明。
一看见五娘,二郎顿时激动起来,几步过来抓住五娘的手:“五,五……”五娘生怕便宜二哥一激动叫出个五妹妹,那不全歇菜了,要知道这里可不止他们兄妹,尤其柴景之就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呢,遂直接开口堵了他的话:“想必老爷舅老爷跟季先生已在书院外等着二哥的好消息呢,咱们快些出去吧。”
二郎被她一句话堵住,清醒过来,但心情仍然激动不已,抓住五娘的手半晌才道:“好,出去再说。”
柴景之道:“二郎可是得了绝妙佳句,如此,快说与我听,也好先品鉴一番。”
二郎有些心虚,下意识看向五娘,五娘道:“这里不便,出去说。”
二郎点头:“是了,出去再说。”柴景之没辙,只得往外走。
从书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山里没有光源,天一黑便黑的不见五指的,虽书院各处亮了灯,但对于走山路的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帮助,毕竟山路两边又没灯。
虽有手提的灯笼,也只能勉强照亮,差不多所有来考试的,都是摸着黑下山,故此走的极慢,而五娘他们,因便宜爹拉着便宜二哥问东问西,便宜爹问完舅老爷问,舅老爷问完季先生又问,其实问的都差不多,考的怎样?题目难不难?唯有季先生问的是诗题,听二郎说是劝学诗,季先生叹了口气:“这劝学诗看似简单,实则不然,自古而今多少劝学诗,真是数之不尽。”
舅老爷道:“这作的多,不是更说明简单吗。”
季先生摇头:“越是简单越难出佳句,这样的诗题,想作出新意却是极难的。”
柴景之点头:“正是如此,我想了许久,虽得了四句,却并不如意,只觉我这四句,庸碌平常,毫无新意。”说着看向二郎:“不过以二郎的诗才,应有佳句。”
季先生眼睛一亮,先看向五娘,见五娘神色安然,心里便有了底,转而看向二郎:“二郎所得何句?”
便宜二哥显然是位中正君子,这般靠着妹妹帮着作出的诗,实在不好意思显摆,可季先生跟柴景之都一脸殷切的望着自己,不显摆又不行。
正为难的时候,忽听吱呀呀的响声,众人回头却见书院大门重新开了,要知道刚才考生出来之后大门已经关上,而众所周知,祁州书院的大门是不会轻易开的,只有每年的入学考试,或重要人物出入的时候,才会开大门。
这会儿大门又开,自是大人物才有的牌面,五娘心里一动,难道是昨夜里那个黑衣蒙面男,也就是温良说的那位吃人的定北侯。
想着不禁看了过去,随着大门洞开,数盏灯笼流出,瞬间把大门口都照亮了起来,接着从里面走出一行人,头先两个汉子,便是白天对面廊下站着的黑衣侍卫,一手按着腰上的刀柄,一手提着灯,人家的灯跟他们的不同,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作而成,外面的灯罩异常通透,里面安放明烛,提在手上比别人的亮太多了。
侍卫后面中间走出一人,五娘下意识看过去,微微一愣,灯光中那人身量极高,目测至少一八零,五娘还记得,昨儿夜里,他明明坐着,可自己站着给他清创的都有些费劲儿,而且,昨儿夜里那种境况下,自己心得多大啊,还能关心这人的身高。
所以现在才发现他竟然这么高,虽然高却并不像前面两个侍卫一般魁梧,也许是他身上穿的袍子显瘦的缘故,反正看着不是很魁梧。
五娘目光落在他身上,自然已经换了衣裳,毕竟昨夜里他那衣裳被箭刺破了,里衣更惨,让自己剪了个乱七八糟,今日他穿的虽也是黑衣,却不是昨夜的夜行衣,而是黑色镶着暗金云纹的锦袍,随着他的步伐下摆处似有点点流光浮动,同色腰带,腰侧垂落墨绿丝绦,挂了一方白玉佩,除此之外再无旁的配饰,
五娘的目光渐次往上,本想看看定北侯戴的什么帽子,不想却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明明陌生偏又有几分熟悉,毕竟昨晚上才见过。
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令五娘彻底确定,昨夜里的黑衣蒙面人就是他,也就是温良说的吃人成瘾的定北侯。
这位定北侯吃不吃人不知道,目光着实摄人,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五娘有些招架不住微微错开目光,假做整理自己的衣裳。
本来这位要下山的话,直接出门走便是,偏偏他停了下来,他这一停下来,作为知道他身份的柴景之便只得上前见礼:“柴景之参见侯爷。”
柴景之这句侯爷,把万老爷舅老爷吓的不轻,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嘴里高呼参见侯爷,这时候就能看出有功名的好处了,即便只考过了童试的秀才,也是功名,可以见官不跪。
所以季先生二郎只是跟柴景之一样躬身,所带起的连锁反应是,周围人头都矮了半截,如此一来便显得站着的五娘尤为突出。
冬儿早跪下了,还一个劲儿扯五娘的下摆,着急的让她赶紧跪下,庶民见了侯爷不跪,可是大不敬之罪,要打板子蹲大狱的。
五娘也不是胆子大,就是不想跪,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这种动不动就跪下磕头的礼数,有些莫名的生理抗拒。
万老爷跪在地上瞥见五娘直挺挺站着跟那高高在上的侯爷对视,吓得魂儿都没了,想呵斥五娘,却不敢开口,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心想若侯爷怪罪下来,就跟着死丫头断绝父女关系,省的她牵连整个万府。
不想定北侯并未怪罪,跟五娘对视了一会儿便移开目光,看向柴景之道:“前几日与你祖父吃酒,倒未听他提及你来祁州书院进学之事。”
柴景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敢劳祖父记挂。”
定北侯点点头,目光看向万二郎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万家二郎,果然好诗才。”
万二郎一呆忙道:“侯爷谬赞,小民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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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侯爷的恶趣味 五娘说……
五娘说完,万老爷着实松了口气,心道,这丫头也不知哪来的福气,侯爷竟这般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
柴景之虽讶异,却深觉可惜,忍不住开口道:“五郎莫因一时糊涂,错过了此等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
定北侯看着五娘:“你可听见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便再后悔也晚了。”
五娘咬着牙:“小民不悔。”
定北侯点了点头:“不悔便好。”迈脚往山下行去。
待他去远了,众人方起身,柴景之不禁道:“五郎,你当真糊涂,如此大好机会,怎就错过了。”
五娘:“柴家哥哥觉着以五郎之才能进书院吗?”
柴景之愣了半晌儿方道:“书院的夫子皆为我朝大儒,能入书院进学,必有进益。”说着顿了顿道:“况,书院中也并不都如你二哥一般惊才绝艳。”
五娘:“可那些人莫不是出身世家大族,来书院不过是为了镀金罢了,五郎一个平民百姓如何能比。”
柴景之好奇的问:“什么是镀金?”
这是说的顺了又说漏嘴了,五娘眨眨眼:“就是混个书院学子的好名声,说出去好听,回家后不管定亲事还是谋职位,都能再提一个档次。”
柴景之愕然看着她,老半天才说出一句:“五郎当真活的通透。”
五娘就当这是表扬了,本来就是大实话,没点儿好处,那些世家公子何必跑这儿荒山野岭来上学啊,留在京里,走马章台多自在,当然,清水镇也算不得荒山野岭,权贵子弟在这里一样能吃喝嫖赌,只不过,书院有首辅大人坐镇,总不可能跟京里一样尽兴。
舅老爷分外遗憾,看着五娘道:“这样的大好机会,怎就错过了,你可知去年我想给承运弄张荐贴儿,又托人情又使银子,费了吃奶的力气,到底儿也没弄来,你倒好,人家山长破例要送你了,却不要。”
万老爷哼了一声:“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舅老爷不乐意了:“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你万家出两个光宗耀祖的子弟难道不好。”
万老爷道:“你没听见侯爷说,若五郎跟二郎一般,才会破例送她荐贴吗。”
舅老爷:“五郎又没考过,你怎就知道他不如二郎?”
一句话噎住了万老爷,而且,万老爷心里又知道五娘的诗才,比二郎可强太多了,只是再强她也不是二郎,考不了科举,更不能进书院。
五娘道:“侯爷不过说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
柴景之却道:“以我所知,定北侯从不玩笑。”
五娘心道,他是不玩笑,他是恶趣味,就想吓唬人,可惜他吓不到自己,倒是便宜爹吓得不轻。
其实稍稍一想也知道,他的话不可信,祁州书院可是大唐第一书院,世家公子们委培镀金的贵族学校,国家遴选人才的基地,这也注定了书院高不可攀的门槛,如果不是出身世家,想进书院,唯有足够优秀,就算你是全县第一,也还得优中选优,自己凭什么,就算便宜二哥的一首劝学诗征服了书院山长,但山长看重的也只是便宜二哥,难不成还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兄弟都能破格录取,简直笑话。
想到此便道:“今日书院的入学考试已然结束,若依侯爷所言,真送了荐贴儿,莫非会为了我一个人重设考场吗?由此可见,不过是因山长看重二哥之才,随口说的玩笑话罢了。”
柴景之道:“是了,刚侯爷念的那两句诗,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想必便是二郎所作的劝学诗了,当真是发人深省,二郎快说与我前面两句。”
便宜二哥磨不过他只得说了出来,柴景之听后,便开始摇头晃脑神神道道,嘴里不停的念叨,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好句,好诗,好诗啊,好句……
从山上一直念叨到山下,上了马车,仍意犹未尽非要拉着二郎去他的别院小住,说要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便宜二哥下意识就想拽着五娘,被五娘毫不留情拒绝,开玩笑,他两个抵足而眠彻夜长谈,自己去做什么,当他们端茶递水倒夜香的丫头吗。
万老爷巴不得二郎跟柴景之走的近,忙道:“去吧,去吧,三日后书院放榜,你二人正可一同上山,我与你舅舅正好有事得回祁州城,三日后方能回来。”
二郎一听忙道:“若父亲跟舅舅去了祁州城,岂不留下五郎一人,如此,我还是留在客店陪五郎吧。”
五娘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二哥陪,二哥还是跟柴家哥哥去探讨学问吧,五郎在客店中等着三日后跟二哥去山上看榜。”
本来柴景之也开口邀了五娘去别院小住,五娘坚决不去,她还想趁机去清水镇溜达溜达,提前看看在哪儿开书铺子合适,去了柴景之的别院,还怎么出去溜达。
便宜二哥本来仍不同意,后来是季先生说他也留在客店,才放心的跟着柴景之去了。
转天一大早,万老爷跟舅老爷两人便回了祁州城,其实昨儿晚上两人也不在罗家店,不,应该说,在罗家店,只不过不是五娘住的这家罗家店,而是另外一家挂着红袖招的罗家店。
这边的房间留着也是幌子,季先生昨晚上倒是没去,这让五娘很是意外,毕竟男人吗哪有不好色的,看起来,季先生还是比便宜爹舅老爷有那么一丢丢底线的,当然,也或许是囊中羞涩,毕竟那里的消费应该不低,以季先生的经济情况,去一次都勉强,第二次估计就得破产。
季先生在,就不那么方便了,五娘想出去,得先跟他说,季先生准了自己才能出去。
五娘想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跟季先生说,想去书铺子逛逛,果然,季先生一听她要去书铺,立刻点头应了,唯一不好的就是季先生也要去。
五娘猜测季先生是怕自己一个女孩子出门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不好跟便宜爹交代,但又不想扼杀自己想看书进步的想法,所以才决定一起出去。
五娘虽心里遗憾,倒也不着急,从昨儿那位定北侯的态度来看,便宜二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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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遇上熟人了 季先生意味……
季先生意味深长的看了旁边的五娘一眼道:“倒是听闻那万家二郎来考书院了,怎得有空又作了新诗吗?”
小伙计生怕他们不信,忙道:“您消息可真灵,跟您说实话吧,这新诗便是万家二郎昨儿考第三场的时候作的。”
五娘:“昨儿刚考完,榜还没放呢,你们就知道了?”
小伙计:“搁在往年未放榜前,是不会知道的,可今年不一样。”
冬儿好奇的问:“为什么不一样?”
小伙计嘿嘿一乐:“这还用说,今年有大才子万二郎啊,他作了一首劝学诗,书院的山长都大赞呢,即刻便让人刻在了书院进门的那块大青石上,说要全书院的夫子与学子们共勉,我们掌柜的一早就跟书院的文学子打过招呼了,只要诗好,尽管往扇面上写,拿过来就给银子。”
五娘心道,这掌柜真会做生意,一早就在书院布了内线,祁州书院虽是世家公子的委培基地,但里面真才实学的也不少,其中不乏寒门子弟,接点儿外活赚生活费也不奇怪,既有写扇子面的,那别的肯定也有吧。
想到此,问道:“可有新的话本子?”
小伙计听了眼睛一亮,小声道:“有,有啊。”说着还冲五娘眨了眨眼,像是递什么暗号。
五娘秒懂,心里暗笑,果然无论古今都一样,有需要就有买卖,尤其祁州书院里有那么世家子弟,精神食粮必然少不了,毕竟正处在青春骚动的年纪,谁不想看点刺激的,五娘可不信,他们天天捧着经史子集。
季先生有些惊愕的看着五娘,半晌儿方挤出一句:“进去瞧瞧吧。”
小伙计这才回过神来,忙殷勤的打起帘子:“您二位里面请,里面请。”
进了书铺,五娘四下打量了一遭,略有些失望,她以为会是那种到顶的书架,然后上面满满都是书,可这里就是一个书架,上面都是些常见的经史子集之类,前面的柜台上,稀稀拉拉摆着几摞,想必是伙计说的刚刊印出的新书,周围墙上挂了许多字画,角落放了一个偌大的青花瓷缸,里面插着满满当当的卷轴,估计是要卖的字画,另外一侧的柜台是笔墨纸砚,扇子也在这个柜台。
屋里有两个小伙计正拿着鸡毛掸子,扫书架上的灰尘,看起来刚开门不久,摆着扇子的那个柜台后有个着青衣的中年男人,应该是书铺的掌柜,有些瘦,看上去到没有半分市侩之气,像个读书人,正低头看手里的扇子。
见有客上门,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季先生跟五娘,笑着招呼:“公子先生可是来买扇子吗?”可见他这店里的扇子卖的多好,以至于只要进来的客人,便以为是买扇子的。
刚外面那个小伙计忙凑过去小声道:“这位公子是想看看咱们店里的新话本子?”
掌柜的目光落在五娘身上笑了:“公子要的书在楼上,若有意,可随我上楼一观。”
五娘刚要说去,季先生却拦下道:“可有诗赋汇编?”
掌柜的微愣了一下,道:“有,有。”说着让伙计从架子上取下一本历代的诗赋汇编,季先生并未翻开而是转手递给了五娘,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白,告诉五娘要买就买这本,至于她说的话本子想都别想。
五娘对这些什么诗词歌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季先生的立场,还是稍稍收敛些的好,若这回就把季先生吓着,那下回再想出来就难了。
只得不情不愿的买了诗赋汇编,掌柜的见他们买下了诗赋汇编,便开始兜售柜台上扇子,笑眯眯的道:“您二位若喜诗赋,可买几把扇子回去把玩,扇面上是万家二郎的诗,堪称绝世佳句,您看这把扇面上的诗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唐.孟浩然《春晓》),这首诗名春晓,是万家二郎童试夺魁之作,也正是这首诗折服了书院的杜老夫子,亲赠荐贴儿,方有万二郎来考书院。”
这掌柜的说起万二郎的诗来,真是舌翻莲花滔滔不绝,兴奋的仿佛这诗是他作的一般,季先生也颇为捧场,接过扇子不仅仔细认真的看了,还不吝溢美之词的称赞了一番,搞得旁边知道底细的冬儿跟小六,脸色颇有些奇怪,反倒五娘神色如常的看着掌柜跟季先生一来一去聊得火热,大有相见恨晚的既视感。
找到了知音,掌柜的更来神儿了,介绍完手里的扇子又拿起另外一把,刷的打开道:“先生请看,这首亦是万二郎所作,乃万二郎童试夺魁后,知县大人在府中设宴相邀,席间知县大人,信手一指亭外春柳令万二郎以那春柳为题赋诗,万家二郎想都未想,出口便成就了这首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唐.贺知章《咏柳》)前面两句写的是柳枝摇曳的姿态,后面两句写出了二月春风裁出了如此细致的柳叶,真是妙啊妙。”掌柜越说越兴奋,撂下这把又拿起来另外一把扇子打开:“先生再来看这首……”
五娘在旁边完全就是个旁观者,仿佛掌柜跟季先生的话,跟她没一点关系,其实五娘心里就是想的,毕竟那诗真跟她没啥关系,在这里是出自便宜二哥之手,在她那个时代,就更不用说了。
但她这般淡定的神色落在冬儿跟小六眼里,简直佩服死了,冬儿心想,五小姐就是厉害,作出这样的好诗,却还能这么淡定,不愧是她家五小姐。
而小六觉得这位五小姐以前不声不响的,谁能想到这么厉害呢,这亲眼看见自己作的诗,被这么多读书人追捧,竟然不为所动,这都不是厉害了,这是深不可测。
掌柜的把那几把扇子一一给季先生介绍了一遍,五娘这才知道,不光春晓,咏柳,就连悯农二首其二跟那首咏鹅都被写在了扇面上售卖,而且卖的极好,还有昨儿那首劝学诗,也写在了扇面上。
最后季先生不知是被掌柜忽悠了,还是他自己上头了,大手一挥,把几把扇子都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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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大头来了
看见方大少,掌柜的急忙迎了过去:“六少爷您今儿怎么来了?”
方墨倒是没说什么,旁边的刺头丫头不乐意了:“怎么说话呢,本就是我们方家的铺子,六少爷不能来吗?”
这丫头不仅是个刺头儿还是杠精,就算她是方大少身边得宠的丫鬟到底只是丫鬟,根本没资格跟掌柜大小声。
掌柜的微微蹙眉道:“小的并无此意,只是六少爷自来了清水镇便一直在别院中读书备考,小的也未敢去打扰,不想今日得了空。”
刺头儿丫头道:“还能天天备考不成,少爷读书累了就不能出来散散吗,怪不得都说你们这些外头的掌柜仗着天高皇帝远,作威作福的,这是连六少爷都不放在眼里了。”
掌柜的脸色一变:“小的受老爷看重做了这书铺的掌柜已有十年之久,莫不是兢兢业业,何曾作威作福,便你是六少爷跟前儿的丫鬟,也不能如此空口白牙的胡说。”说着看向方大少:“六少爷若觉小的哪里做的不妥,可开革了小的这掌柜之位,却不能凭她一个丫头在这里信口雌黄。”
五娘心道,这掌柜的倒聪明,懂得以退为进,将了方大少一军,就算这铺子是方家的产业,方大少也没资格开革掌柜吧。
果然,方大少冷冷看向刺头丫头斥道:“成日就知道胡说,还不给叶掌柜赔礼道歉。”
刺头丫头不情不愿的蹲身行了个礼:“是奴婢说错话,叶掌柜大人大量,别跟奴婢计较了。”话是说的挺溜,可态度却一点没看出知错的样儿。
少爷发话了,掌柜的便心里不满,也不好再跟个丫头计较,只得忍了这口气。
刺头儿丫头当众赔礼,心里本就不痛快,一抬眼看见五娘,更是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尖着嗓子道:“万五郎你怎么在这儿?”
五娘才懒得搭理她,侧头跟季先生道:“我们回吧。”说着抬脚往外走,不想刺头儿丫头却一扭身子挡在了前面:“不许走。”
冬儿气死了,拽过个小伙计:“我问你,你们这是书铺还是强盗窝啊,怎么还许进不许出了。”
小伙计哪敢说话,忙向掌柜的求救,叶掌柜也没想到这丫头如此胡闹,忙道:“六少爷,这几位是来买扇子的客人,万不能怠慢。”
扇子?方大少目光落在小六手里捧得扇盒上道:“倒是本公子孤陋寡闻了,何时我们铺子里扇子卖的这样好了?”
旁边的伙计嘴快道:“先头是卖的不好,这不是有万家二郎的诗吗,只把诗写在扇面儿上,便供不应求了。”
方大少目光一闪:“哪个万家二郎?”
小伙计道:“现如今哪还有第二个万二郎啊,就是安平县今年童试的案首,万府的二少爷,对了,万二郎不是跟六少爷一样来考书院了吗,六少爷应是见过的吧。”
方大少没说话只是扫了五娘一眼,跟掌柜的道:“既如此,那给我也拿几把回去把玩把玩。”
叶掌柜让伙计去柜台里取了几把,方大少打开一看,便丢回给了小伙计:“不是说有万二郎的诗吗?”
叶掌柜为难道:“今日不巧,刚定北侯府的人把最后的十五把扇子都买了,这会儿店里没存货,六少爷若喜欢,一会儿小的去学院寻文学子,等他写好立马给少爷送到别院去。”
方大少没说话,但神色明显是不满,瞥了旁边的刺头丫头一眼,那丫头立马领会了主子的意思,开口道:“怎么就没了,这不是有吗。”说着伸手一指小六手里的扇盒。
五娘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这方大少是憋着昨儿的气儿,在这儿故意找茬儿呢,一个大男人竟然如此小肚鸡肠,不过他以为在他家的铺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想的美。
叶掌柜这会儿也看明白了,六少爷是故意为难这些人,不,应该说为难这个叫万五郎的,不过,使的招数不对,场合更不对,扇子人家都买了,难道还要生抢过来不成,这要传出去,往后谁敢来书铺,这不是跟谁置气,这是毁自家买卖的根基。
想到此忙道:“这几位客人手上的扇子已结清了银子。”意思是扇子是人家的了,就算书铺的东家少爷也不能抢。
方大少倒还算懂道理的,点点头道:“既如此,从他们手上买回来便是。”
叶掌柜愕然:“六少爷若实在喜欢,小的这就去山上,下午就能给您送过去,莫说五把便二十把扇子都行,买回来就没必要了吧。”
方大少脸色一沉:“本少爷现在就想要,不行吗?”掌柜的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没说什么,跟这样不讲道理的主家少爷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得转头跟五娘商量:“那个,这位公子,您手里的扇子可否卖给我们少爷。”
五娘心里都快乐开花了,这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她正缺银子呢,便有冤大头上门赶着来送银子,这样的好事当然不能放过,卖当然要卖,只不过这价儿可得好好商量商量了。
心里虽乐,神色却满是恼怒,瞪着掌柜道:“没见过谁家开铺子卖东西,还带往回要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冬儿更气:“就是,没见过你们这么做生意的。”
叶掌柜见五娘不好说话,转而求救的看向季先生,季先生心软,且知道叶掌柜也是读书人,这般被主家少爷糟践,有些看不下去,低声跟五郎道:“横竖这扇子咱们也不急用,晚些时候也没什么。”
五娘道:“是不急用,但这理不能让,这扇子若未结银子,他们收回也便收回了,如今银子已经结清,扇子就是我的,凭什么他说要回去便要回去,天理昭昭,王法条条,哪有这个道理。”
那个刺头儿丫头道:“谁白要你的了,我们家少爷不说了跟你买吗?”
五娘点头:“好,既如此,那是不是该我这个卖家出价儿?”
刺头丫头道:“你出啊,我就不信几把扇子你还能狮子大开口不成。”
五娘冲她笑了笑道:“六少爷若真想买我手里的扇子,那好,十两一把。”
在场人听了,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刺头儿丫头急了:“你是穷疯了吗,一把扇子罢了,怎么敢要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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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点头:“你说的对,我是穷疯了,所以十两不成,解不了渴啊,需得二十两才行。”那刺头儿丫头气的脸都红了指着五娘:“你,你……”
五娘道:“我的脾气可不好,最见不得你这种多嘴多舌的丫头,你只要再说一句,我便再加十两。”
刺头丫头一听果然不敢吭声了。
五娘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你便宜嘴了,倒霉破财的可是你家少爷。”
五娘看向方大少笑眯眯道:“古来圣贤皆道君子当一诺千金,想来六少爷这样的读书人,话既出口,应该不会反悔吧。”
方墨是憋着昨日的气,想在自家铺子里找个场子,却没想到这个万五郎如此难缠,一句君子当一诺千金便将了自己的军,这时候自己若反悔食言,传出去让他今后怎么在祁州书院立足。
所以这个闷亏不吃也得吃,想到此,咬了咬牙道:“自是不会反悔。”
五娘笑的更灿烂了:“六少爷果然是君子,如此,一把扇子二十两,五把就是一百两,六少爷掏银子吧。”
方墨看向叶掌柜:“去拿银子,家去我自会跟父亲交代。”
东家少爷发话了,叶掌柜也没法,只得让伙计取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五娘亲自验看了,的确是一百两,收在怀里道:“把扇子给人家。”冬儿伸手从已经看呆了的小六手里,抢了扇盒往刺儿头丫头怀里一塞:“喏,银货两讫,你可拿好了,值一百两银子呢,摔了可了不得。”
刺儿头丫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一句话都说不出,眼睁睁看着万五郎一行人扬长而去,气的直跺脚:“六少爷您怎么真买了,不过是几把扇子哪里值一百两银子。”
这丫头一说,方大少脸上更挂不住了,沉着脸,也不跟掌柜招呼,转身出铺子走了。
叶掌柜坐下来长叹了口气,小伙计道:“掌柜的,您说六少爷是不是傻了,明摆着一两银子的扇子,怎么就非得花二十两买不可。”
叶掌柜:“你以为六少爷这一百两买的是扇子吗?”
小伙计:“不是扇子是什么?”
叶掌柜:“那个万五郎把先贤之言说出,就是为了将六少爷的军,六少爷话既出口,若不买,损失的可就不是一百两银子,而是他的名声,六少爷可是方家这一代里最出挑的,家里还指望着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呢,名声若坏了怎么行,那万五郎正是拿准了这点,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六少爷也得认。”
小伙计眼睛都瞪的老大:“一千两?都能再买下咱们这样的书铺了,那位应该不敢吧。”
叶掌柜摇头:“你别看那位年纪不大,胆子可一点儿不小,想来若不是那位姓季的先生在,她真会要一千两也说不定。”
小伙计:“这么大点儿年纪,心眼子就这么多,再过几年,还不成人精了。”
叶掌柜:“你当怎么着,她现在就是个小人精,不过,她叫万五郎,也姓万,跟万二郎莫非有什么关联?”
可以挖墙角啊
小伙计:“不能这么巧吧。”
叶掌柜:“怎么不能,你没见六少爷也认得她吗,定是见过,要知道六少爷可是头回来清水镇,自来了除去昨儿考试,从未出过别院,若见过自然是在书院,而那万五郎亦是陪他兄长赴考的,她叫万五郎,她兄长十有八九便是万家二郎,毕竟各县来赴考的童试案首里,也只有一位姓万。”
小伙计:“照您这么说,这万五郎是万家二郎的兄弟,那为啥买扇子啊,那些买扇子的都是为了扇面儿上万家二郎的诗,他们既是兄弟,想要多少诗没有,干嘛还花银子买啊。”
叶掌柜:“万五郎可没想买,从头到尾都是那位季先生要买。”
小伙计:“这么说的话万五郎不是更厉害了,不想买,都赚了这么多银子,莫不是财神爷投生的吧。”
叶掌柜看向窗外:“财神爷倒不一定,的确是个做买卖的天才,万家出了这么两位少爷,日后必然兴旺。”
小伙计道:“不对啊,小的怎么听说万家虽有两位少爷,可那位万大郎早就没了,现如今只剩下一个万家二郎,啥时候又蹦出来个五郎了?”
叶掌柜一愣,是啊,万家在祁州也算数得着的富户,府中几位公子小姐,没有不知道的,现如今嫡出的只一位二少爷,剩下的四位小姐皆为庶出,除此再无旁人,哪里来的五郎,难道是亲戚家的表弟,这倒有可能,不管是不是表弟,这万五郎真是太会赚银子了,若他开铺子,必然生意兴隆。
五娘也是这么想的,看了方家书铺的经营状况,五娘心里便有底了,总结来说,就是只要在这清水镇,背靠着书院,卖什么都赚,更何况,这里还不止一个祁州书院,还有祁州学堂呢,就是便宜大表哥去的那个,里面不用想,肯定都是富家子弟,穷人恐怕连门槛费都掏不起。
其实念书在这里蛮奢侈的,便那些所谓的寒门子弟,家里也是薄有资产,真要一穷二白的老百姓,天天为衣食奔忙,哪有闲功夫念书,就算有功夫也没银子,所以,若说祁州书院是世家大族的委培基地,那祁州学堂里便都是富家子弟。
有这些人在,开个书铺还愁客源吗,到时候,自己弄点儿勾腮帮子的话本子一卖,银子不哗哗的来了。
想的太入神,到了客店都不知道,还是冬儿提醒才回神,进了屋,五娘让冬儿拿出五两银子给季先生送去,刚那一百两银子里有季先生掏的五两本钱,总不能装糊涂,毕竟季先生也不多富裕。
不一会儿功夫冬儿回来道:“奴婢瞧季先生是被您吓着了,奴婢去送银子的时候,季先生看奴婢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像是恨铁不成钢。”
五娘:“哦,倒不知季先生对你如此寄予厚望。”
冬儿道:“先生哪是对奴婢,是对少爷您才是,本来先生还指望他的学生里出一位才女呢,不想却出了个财迷,能不恨铁不成钢吗。”
五娘嗤一声乐了:“才女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花的,有啥用,财迷才好,手里有银子,想吃吃,想喝喝,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才是人过得日子呢。”
冬儿心里一动:“您不是也想开个书铺吧。”
五娘挑眉看她:“你想啊,二哥十有八九是考上书院了,如此我们也会在这清水镇待上三年,不给自己找点儿事做,难道天天在屋里闲坐着吗。”
冬儿:“怎么会闲坐着,您可以看书写字啊,还可以绣花做女红,对了,还能作诗,反正有事情可做,干嘛非要开铺子啊。”
作诗?五娘在心里翻了白眼,她要是会作诗,还开什么铺子啊,直接作诗卖不就得了,反正有的是人买,据五娘最近的观察,这里不管是名仕大儒还是落第秀才,只要是读书人对于诗赋都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情,一把扇子只要题上一首好诗,便能翻倍的卖,还供不应求,畅销的因素自然不是扇子,而是上面的诗,这大概就是为文化买单吧。
所以,诗赋如此,那情节精彩的话本更不用说了,搞不好这一下真能发大财。当然,前提是得先开铺子,然后还得找人写,自己肚子里这点儿墨水,动笔就别想了,动动嘴还凑合,或许自己可以弄个简单的大纲,然后找人扩写成话本儿。
见冬儿一脸担忧,不禁道:“你担心什么,我又不会自己出面去开铺子。”
冬儿:“您不出面,那怎么开铺子吗?”
五娘叹了口气,这丫头脑袋就不带拐弯儿的:“你今天去了方家书铺,看见东家了吗?”
冬儿点头:“看见了啊,那个方家的六少爷不就是吗。”
五娘扶额:“他是来考祁州书院的好不好,顺道去书铺子看看罢了,他既没出本钱,也不管经营,跟他有什么关系。”
冬儿:“得亏跟他无关,不然他这样做生意,书铺可要赔光了。”
五娘也觉方小六绝对是个败家子,就为了名声面子,拿一百两银子买回去五把扇子,不是败家子是什么,不过,那个叶掌柜倒是可惜,那样的人才,竟然摊上方小六这样拎不清的少东家,空有经商手段,却难做出一番大事业,属实屈才了。
冬儿听明白了:“您是说也找个叶掌柜那样的人帮您开铺子?”
五娘眼睛一亮,是啊,人才是可以流动的吗,看好谁可以挖墙脚啊,譬如这位叶掌柜,自己得好好想想,怎么挖这个墙角,财帛虽能动人心,但创业初期,光靠财帛动人可不行,得靠理想,靠情份,以自己观察,以叶掌柜的手段,眼力,应该不甘心只做个书铺掌柜,肯定有更远大的理想,那自己就提供给他实现理想的机会呗,他实现了理想,自己赚到了银子,这是双赢。
看起来以后自己得多去方家书铺走走了,跟她这位未来的掌柜好好谈谈,理想啊,情怀啊,未来啊,毕竟想挖墙角得先画大饼,足够诱惑的大饼。
冬儿忽想起什么道:“对了,今天在书铺里碰上的那个定北侯府的侍卫,看起来认识您,奴婢怎么不记得见过他?”
五娘:“他是定北侯府的侍卫,昨日定北侯受山长之邀一同监考,他跟另外一个侍卫就站在我正对面。”
冬儿:“可是他一个侯府侍卫,怎么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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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陪考的。”
五娘眨眨眼,这的确有点儿道理哈,昨儿虽说两个侍卫站在自己正对面,可跟两根柱子差不多,从头到尾都目不斜视,绝对的忠于职守,就算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儿,也不能算认识,更别提答话了,可他就是回答了自己的话,这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侍卫觉得自己跟他们侯爷关系不一般。
念头至此,眼前闪过定北侯的脸,前儿晚上他蒙着脸,只能看见眼,虽然他的眼睛有点儿冷,但依然能看出长得不差,而昨儿在书院大门口看见的正脸,虽然天黑有点儿不那么清楚,但朦胧着更有氛围,尤其还是灯下,不是有句话说灯下观美人吗,虽然定北侯的脸生的轮廓分明,一看就是硬汉,但谁规定硬汉就不能是美人呢。
而那么俊完全可以称得上美的一张脸,温良怎会怀疑他吃人呢,还怕成那样,简直无法理解,或许在温良眼里只有柴景之,也或许苏家就是故意的,因为连着嫁过去两个女儿都死了,故此怀恨在心,故意传的谣言,至于定北侯为什么不澄清,大概觉得没必要,毕竟像他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有点儿走题了,总之不管他怎么跟侍卫提的,肯定是提了,不然,高高在上的侯府侍卫,绝不会搭理自己,不过,定北侯买那么多扇子回去做什么,不可能是自己用吧,即便方家书铺卖的扇子,做工不错,也入不了侯爷的眼,送人?更不可能,那就是很平常的扇子,若说扇面儿,字是书院那位文学子写的,并非什么书法大家,应该送不出手,那就只剩下一样了,扇面儿上的诗。
定北侯因为欣赏便宜二哥的诗才,所以令侍卫前来买扇子,是想拿回去慢慢赏析扇面上的诗?
可就五娘所了解的定北侯,即便喜欢也不会跟那些读书人一样追捧,更何况,还是这几首,他一个百战的将军,就算喜欢也该是那种边塞诗,像什么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唐.王昌龄《从军行七首.其四》)
五娘忽的一愣,自己竟然想起了这样的四句诗,这应该是一首吧,不行,得赶紧记下来,免得回头忘了。
想到此,急忙过去书桌前,冬儿一看她这架势,忙跟了过去,铺纸磨墨,然后就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五娘看了她一眼:“你等什么呢?”
冬儿:“奴婢等小,不,等,五郎少爷作诗呢。”
五娘:“你怎么知道我要作诗?”
冬儿眨巴眨巴眼:“哦,五郎少爷不是要作诗吗,那奴婢去收拾衣裳。”嘴里说着去收拾衣裳,脚下却一动没动。
这丫头把五娘逗乐了,摇摇头,提笔在纸上写了刚想起的四句,冬儿探头看了看道:“怎么没写诗名。”
五娘愣了一下:“你识字了?”
冬儿摇头:“没有啊,就是看这纸上齐齐整整的四句,猜的。”
五娘:“是没写诗名。”
冬儿:“那您赶紧写上呗。”
五娘看了看自己记下的四句,摇摇头:“一时想不出诗名了。”
个个人精
冬儿:“那奴婢先收起来,等您什么时候想起来再添上。”说着把五娘写得那张纸拿起来吹干,小心翼翼的收在了她的宝贝匣子里。
五娘道:“又不是银票放那里做什么?”
冬儿:“收在这里奴婢安心。”再说,经了今儿书铺子的事,她家五小姐这诗可比银子都金贵,写在扇子上就能卖好多银子呢。
五娘岂会不知她的小心思,摇头失笑,还真是谁的丫头随谁,自己是个财迷,她的丫头怎可能不财迷。
冬儿放好了匣子才道:“奴婢听温姐姐说,定北候喜欢吃人呢,也不知买扇子回去做什么。”
五娘逗她:“你想啊,这吃人不能生吃吧,总的煮熟了才好下嘴,买扇子回去想是为了给灶扇风,好烧的旺些,快点儿把人煮熟了吃。”
冬儿脸都白了:“奴婢才不信呢,那可是定北侯,哪用得着侯爷亲自扇风煮东西吃。”
五娘:“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吃别的自然不用,可吃人的时候,难道还让厨娘给他煮吗?”
听了五娘的话,冬儿打了个激灵:“他,他,真的吃人吗?”
五娘:“看吧,你自己其实都不信,世上的事,便亲眼所见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道听途说,以后别人说了什么,先在脑子里过过,定北侯是人又不是野兽,就算当年与北人鏖战,条件艰苦,也没到吃人的地步,更何况,仗已打赢回了京,就更没有吃人的道理了,至于传的什么吃人成瘾,应该是居心叵测之人为了某种目的造谣,不可信的。”
冬儿:“什么人,这么坏呀,非得造这样的谣言。”
五娘:“也不见得就是坏人,他在那个位置上,政敌,对手太多太多,扳不到他就毁名声呗,总之不会让他好过。”
冬儿:“那名声有这么要紧吗。”
五娘:“这话说的,你们这里不是讲究什么,名节大过天吗,女人都如此,更何况他定北侯了。”
冬儿:“什么你们,说的好像您不是这里人似的?”
五娘摸了摸鼻子,自己的确不是,所以她也不怎么在乎名声,她只要赚多多的银子,然后过自己熨帖的小日子,至于名声,有屁用啊,她又不想嫁人。
至于那位定北侯,据五娘的观察,他可不是会被名声拿捏之辈,所以自有他的原因,而他那晚既中了箭,想必来清水镇的任务已经完成,也该回京了吧,今日过后自己跟他应不会再有交集。
等他走了,自己怀里这个钱袋子是不是可以当了,就是不知道能当几个银子?当几个算几个呗,反正都是白来的。
剩下几天,五娘没出去,躲在屋里写话本子的大纲,说是大纲,其实就是她能记住的一些小说电视剧的情节,她是怕自己忘了,毕竟人都是健忘的,便记的再牢日子久了也会忘记,还是记下来最牢靠,不是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确有道理。
自从书铺回来之后,举凡五娘写的东西,哪怕一个纸片,冬儿都会珍而重之的收到钱匣子里,而且五娘写得越多,她眼睛越亮,仿佛五娘写得不是纸片而是银票。
这么想其实也没错,这些大纲草稿,虽说记得有点儿乱,但都是最有爆点的情节,毕竟没有爆点的,五娘也记不住,所谓爆点也就是最精华之处,她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写不出来,可不代表别人不行,五娘相信,书院随便拽一位学子写个几十万字的话本儿应该都不在话下,即便是便宜二哥别看作诗不行,写起文章策论来,也是下笔如飞。
五娘先头想过找便宜二哥,但又考虑到以便宜二哥的性子,大概率不会支持自己开什么铺子,便宜二哥是端方君子,会怜惜庶妹,但也是这里的男人,而只要是这里的男人,都不会让自己妹妹抛头露面去开铺子的,便宜二哥也一样,这不是他对自己好不好的问题,是这个世界赋予男人的既定观念,不公平,却是现实。
所以找便宜二哥是不行的,最好就是把叶掌柜挖过来,让他联系学院的学子,如此,自己既不用出面,还能开铺子赚钱,两全其美,只不过怎么挖叶掌柜,得好好筹谋一下,最好叶掌柜能自己从方家书铺出来,毕竟他那日可是说,已在清水镇这家书铺做了十年掌柜。
这清水镇是因祁州书院而繁华,而祁州书院满打满算才建了二十年,镇上的铺子时间必然更短,但叶掌柜却已当了十年的大掌柜,要知道,同样是书铺,清水镇的书铺搞不好比京城赚的都多,可见这叶掌柜是很得东家倚重的,若心怀感恩,必不会轻易离开。
这样的人财帛不足以动之,若照自己先头想的情怀,理想,画大饼也不是不行,前提是,得先让他对老东家心灰意冷,最好是被东家辞退,自己才好出手。
这件事五娘想了整整三日,还真被她想出了个主意,决定今天趁着书院放榜试试,拿定了主意,一早就跟着上山了。
昨夜落了雨,吹下许多桃花瓣,落在山道上,桃花映着山道上青绿的苔藓,颇有意境,以至于季先生诗兴大发,摇头晃脑的吟诵了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吟着诗还唰的打开手里的扇子摇了几下,那扇面上赫然便是那首春晓。
五娘不禁道:“先生这扇子?”那天不是高价卖给方家得冤大头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把。
小六道:“五郎少爷这几日没出屋,自是不知,那日咱们回客店之后,下半晌儿,叶掌柜就来了,不仅送了扇子,还赔了礼,说那天是他们家少爷不对在先,请先生千万莫挂怀,以后去书铺不管买什么都打折。”
五娘挑眉:“打几折?”
旁边的季先生道:“他虽是书铺掌柜到底不是东家,一般掌柜的权限最多打个八折吧。”
八折?五娘看向他手里的扇子:“如此说来,先生手中的扇子是打了八折的喽。”
小六摇脑袋:“先生是要给银子的,可叶掌柜怎么也不收,说那天怠慢了贵客,应该赔的。”
五娘暗暗点头,这叶掌柜还真是一心为了东家的生意着想呢,明明是东家少爷惹的事,却是他拿自己的私房钱赔,这么忠心的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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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真不多见,也不知道自己的法子成不成?
冬儿凑过来道:“少爷您瞧,这上山的人,好些都拿着方家书铺的扇子,上面都写着二少爷的诗呢。”
五娘扫了一圈,忽就明白为什么叶掌柜白送季先生扇子了,想必叶掌柜已经猜出季先生跟便宜二哥的关系,白送几把扇子,一个可以就那天的事赔礼,再一个也是为了打好关系,想从季先生这儿获得头一手信息,至于什么信息,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便宜二哥的诗呗,毕竟有诗就能卖扇子,白送几把扇子算得什么,这叶掌柜还真是精明。
冬儿道:“这些读书人也奇怪,又不是不会写字,喜欢扇面上的诗,自己写呗,做什么非花一两银子去买吗?”
就是说,五娘也奇怪,这些人是钱多了没处花吗,自己写不就好了。
小六摇头:“自己写可不行。”
五娘纳闷:“为什么不行?”
小六往万老爷那边瞟了一眼,小声道:“自从二少爷中了童试案首,咱们县里那个书铺的人,便上门买了二少爷的诗。”
五娘愕然:“怎么个买法?”
小六声音更小了些:“就是一百两银子一首买了再去衙门备案,别的书铺若想用,用一次便要给他一钱银子。”
五娘服了,谁说古人脑子不好使的,这做起生意来一个比着一个精明,都知道垄断版权,看起来是自己浅薄了,原来人家这时候就有版权意识了。
这么算起来,方家书铺的扇子一两银子一把,真不算贵,毕竟一把扇子就得付一钱银子的版权费。
相比之下自己的便宜爹,万老爷就有点儿蠢了,一百两银子一首就卖了,看上去是占了便宜,实则吃了大亏,更何况以万府的家资,一百两银子也算不得什么吧。
舅老爷竖着耳朵听半天了,听到这会儿,再也忍不住跟万老爷道:“怎么一百两银子就把二郎的诗卖了,白白让别人赚了银子。”
万老爷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若非如此,二郎哪有如今的名声。”
五娘恍然,就说便宜爹看上去不像个傻的,怎么会做出此等傻事,原来是为了给便宜二哥传名,这就相当于营销了,先把便宜二哥大才子的名声传出去,就算日后没金榜题名,说不得也有机会谋个一官半职,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便宜爹也不是白给的。
只不过,这一圈运作下来所有人都落了好处,只自己镚子儿没有,这往哪儿说理去啊,虽说自己也是白嫖,可白嫖也是有技术含量的,至少脸皮得厚。
忽想起什么,问道:“不对啊,那首劝学诗可是二哥考书院时作的,也买断了?”
季先生道:“举凡书院考试,所得无论文章策论,还是诗赋均归书院所有,若售卖是要给书院提成的。”
所以写着劝学诗的扇子也是给了钱的,只不过给的是书院罢了。
五娘震惊了,先头自己是不是托大了,这里的人简直个个都是人精,自己这点儿手段,能搞得过这些人精吗。
又中了
五娘一行人到的时候山上已是人满为患,家丁婆子丫头小厮簇拥着各家公子少爷,都挤在大门前,一看望去都是人脑袋。
五娘左右看看,找了山道旁的空地儿等消息,其实根本不用等,便宜二哥肯定考上了,毕竟那首劝学诗都刻在书院的大青石上了,版权费也归了学院,这要都不是学院的学生,属实有些说不过去。
再说,便宜爹舅老爷季先生不都挤过去了吗,自己就没必要过去凑热闹了,抬眼倒是看见了方家的冤大头,正好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后面跟着那个刺头丫头,也是蔫头耷拉脑,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这光景不用想肯定落榜了。
因五娘在山道边儿,是下山的必经之路,只要下山必然绕不过五娘,方大少那个脸色可想而知有多难看,从五娘身边蹭的就过去了,好像五娘是什么瘟疫,刺儿头丫头倒是看了五娘一眼,脸色虽也不好看,却没了之前的傲慢,变成了敬畏羡慕。
这种转变不用想,肯定因为便宜二哥,像刺头丫头这种喜欢仗势欺人的,其实最欺软怕硬,之前那么蛮横是因觉得她家少爷比便宜二哥强,毕竟方家是书香传家,即便不如万家富,但社会地位高,便是县太爷都得高看一眼,而这位方大少,不,应该说是方六少,又是方家年轻一辈里最出挑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他身边的丫头想不势力都不可能,所以,看不上便宜二哥一点儿不奇怪。
而对付这种势力的人,只要实力碾压直接打脸最有效,估计以后这刺头儿丫头至少在自己跟前儿是刺儿不起来了。
不过,打脸的效果如此立竿见影,难道便宜二哥又考了个头名?就算自己帮他白嫖了颜大师的劝学诗,前面的经史策论却得凭真本事,况且,竞争对手如此强悍的境况下,便宜二哥若还能拿头名,那是真厉害了。
正想着便见挤过去看热闹的冬儿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五,五郎少爷,中了,中了。”五娘道:“我又没考中什么?”
冬儿:“奴婢说的不是您,是二少爷,二少爷这回又中了头名,奴婢亲眼看见的,二少爷的名字写在最前面呢。”
五娘:“你又不认字,怎么就知道是二哥的名儿?”
冬儿:“写在最见面的单独一行啊,别的字奴婢认不得,万字是认识的,今年来考书院的童生里,就咱们二少爷一个姓万的,不是二少爷能是谁,而且,奴婢都亲耳听见,柴家少爷恭喜二少爷高中魁首了,再说,还有老爷舅老爷跟季先生呢。”
说到便宜爹,就看见丰儿跟刘全一左一右的扶着便宜爹从人堆里出来,旁边是意气风发,走路如风的便宜二哥跟气度不凡的柴景之,后面是一脸喜色的舅老爷季先生。
看见便宜爹这形象,五娘心想,莫不是一下子高兴过头,脑溢血了吧,不过,待走近,见脸上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显然不是,未免有些遗憾,不是五娘不念父女之情,而是这便宜爹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把五娘当女儿看待,要不是自己碰巧穿过来,白嫖了首诗,帮便宜二哥考中童试案首,五娘就算死在万府后宅,想来便宜爹爹也不会在意。
便宜二哥看见五娘,快几步过来,一把抓住五娘的手兴奋的道:“五,郎,我考上书院了,真的考上了。”
旁边的柴景之道:“可不止考上了,还考了头名,这可是祁州书院的头名,二郎果然大才。”说着顿了顿又道:“高兴归高兴,你这般抓着五郎做甚?她这瘦弱的身板,禁不住吧。”
柴景之的话点醒了二郎,急忙放开了五娘,愧疚的道:“对不住,二哥一时高兴有些忘形了。”
五娘摇头道:“不妨事。”接着整了整衣裳郑重躬身一礼道:“五郎给二哥道喜了,恭喜二哥高中魁首。”
二郎看着她满心感动,却什么也不能说,憋了良久方道:“二哥在此立誓,此一生都会庇佑你平安顺遂。”
五娘愣愣看着他,便宜二哥目光真挚,那神色别提多认真了,这样的二哥,令人莫名感动。
舅老爷道:“二郎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只对五郎一个好,莫忘了你承远表弟,日后也需你多照顾才好。”
二郎道:“这是自然,等我去祁州城,便去看表弟。”
舅老爷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已在清水镇买了一所院子,跟你住的院子挨着,明儿我就去接承远过来,往后你们表兄弟便能常见面了。”
二郎愣了愣:“表弟的病是见好了?”
舅老爷叹了口气:“他病几年了,哪可能好,是前儿找了京里来的神医看了,说你表弟的病,与其到处投医,不如寻个有山有水,没人打扰的地儿好生养上几年,说不得就好了。”
我想着,祁州也就清水镇有山有水,没人打扰了,正好你又在这边书院进学,便也买了个院子,接他过来住上几年,一来养病,而来你们兄弟之间也能彼此照顾。”
柴景之道:“清水镇虽在祁州却风景秀丽,有小江南之称,的确适宜养病,不知院子置在何处。”
便宜爹这时候缓过来了,忙道:“就在山脚下的花溪巷。”
柴景之点头跟二郎道:“花溪巷跟我家别院就隔一条街,以后休沐的日子,你我可一同下山。”
便宜爹笑的见牙不见眼:“如此一来,你二人交流学问也方便。”
五娘暗暗撇嘴,这憋了十天好容易下山,不得放飞一下自我,谁有空交流学问啊,若这些学子都如此自律,这清水镇的青楼妓馆不早黄了,哪可能如此生意兴隆。
二郎中了书院的头名,这可比考了安平县童试案首都风光,土财主的便宜爹一高兴,大手一挥说要摆席,还要在清水镇最大最气派的天香阁摆席,遣了刘全儿去天香阁订席面。
刘全儿兴冲冲去,蔫头耷拉脑的回,便宜爹这才知道,天香阁虽是开酒楼的却有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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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接待的,人家只接待达官显贵世家公子,像便宜爹这种土财主,就算给再多银子也白搭,连大门都进不去还想进去吃席,做梦吧。
这下可把便宜爹气的够呛,在屋里来回转了好几圈,主要前面大话都说出去了,还说请柴景之,这倒好门都进不去,传出去得多丢人。
好在刘全儿机灵,使银子跟客店的伙计扫听了一下,才知道,除了京里的贵人跟世家公子们,还有一类人天香阁也招待,便是书院的学生,只要是学院的学生只需拿着书院颁发的凭证,便可在天香阁吃饭。
这下便宜爹松了口气,自家二郎可是考了书院的头名,肯定有资格,只不过这口气还没松彻底,问题又来了,二郎的确是考了头名,但刚放榜还没入学呢,哪弄书院颁发的凭证去。
不过,便宜爹也不是一般人,都能想出让女儿扮成男装给儿子当枪手的奇葩脑洞,怎会让个凭证难倒,没有书院的凭证不是名字吗,现如今整个清水镇大概没有人不知道万二郎是谁,至于怎么证明是万二郎订的席,不是有杜老夫子给的荐贴吗,考试前只是核对了一下,并未收回,这会儿正好用上。
于是万老爷亲自去了天香阁,就把荐贴往守门的管事跟前儿一递,待那眼睛恨不能长在脑瓜顶儿上的管事看清了荐贴上的名字之后,立马改了态度,不说卑躬屈膝也是格外热情,一口一个万老爷的迎了进去,又是点心又是茶水的,好生接待了一番,订了一桌上席又殷勤的送了出来。
这一下万老爷的面子算是保住了,五娘也有幸能见识一下天香阁的豪奢,依着万老爷绝不想五娘去天香阁吃席的,毕竟她好歹是万家的千金小姐,抛头露面的出去吃席像什么话,本想让五娘托病留在客店,不想柴景之一早来了,拉着二郎跟季先生交流诗赋,这一交流诗赋,五娘势必在场,瞅着活蹦乱跳的,再托病实在说不过,只能跟着一块儿去天香阁了。
其实万老爷不知道,这都是五娘谋划的结果,自从知道刘全儿从天香阁铩羽而归,五娘就决定必须得去,毕竟人都有猎奇心理,越是不让去的地儿越得去看看。
颇了解便宜爹心理的五娘,想去天香阁自然得谋划一番,譬如故意在季先生跟便宜二哥跟前儿透出一句半句想作诗的意思,而这时恰巧柴景之的小厮来给便宜二哥送东西,自然话就传过去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柴景之就来了,拉着二郎跟季先生去客店后面交流诗赋,至于为什么去后院,是因客店后面有专供客人游玩的花园,正在三月桃李芬芳,景色宜人,最适合装13,呃,作诗。
而便宜二哥跟季先生理所当然的拉上了五娘,毕竟他们最清楚,作诗还得五娘,虽然五娘也是白嫖,可他们又不知道。
至于作不出诗怎么办,五娘一点儿不担心,毕竟好诗又不是张口就有的,既然说是交流就是大家一起,她一个人作诗算什么交流啊。
又得作诗吗
交流了半天的结果是季先生跟柴景之均即兴赋诗一首,虽然柴景之一直cue二郎作诗,奈何二郎全程只做冥想状,而五娘完全就是气氛组的存在。
其实季先生跟便宜二哥都明白,今儿五娘要真作出一首诗来才麻烦,毕竟迄今为止她作的每首诗都堪称佳句,但她却是二郎的枪手,枪手哪能摆到明面儿上。
好容易熬到晌午,才去了天香阁。
天香阁的位置很是微妙,虽也临水却不在两岸,而是横跨清水河盖了座两层高的楼,飞檐吊角,极是气派,先头五娘没主意,是因天香阁横跨在清水河的拐弯处,不在她逛的那条街上,可见清水镇远比她想的要大许多。
两侧桥头都开了门,侧面还有码头,系了艘画舫,不知是客人停在哪儿的还是天香阁自有的。
万老爷订的所谓上席是二楼临水的一个亭子间,临水一侧安了隔扇,隔扇外是鹅颈椅,置有桌椅茶具,用过饭可在此吃茶赏景,亭子间虽不大,但无论摆设桌椅还是茶具,皆非凡品。
五娘暗暗点头,难怪有门槛儿呢,这屋里随便一个茶碗估计都够寻常百姓一年的吃喝嚼用了,可想而知席面得多贵,所谓高消费就是得从氛围开始,光指着菜品,就算山珍海味能收几个钱,就是让你觉着来这儿就代表了地位,品味,土财主有再多的银子,大门口都进不来,这天香阁的老板真是把那些达官贵人的心理完美拿捏住了。
至于祁州书院的学生有资格,也很好理解,能进祁州书院的无非就两类人,一类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另一类是各县优中选优的童试魁首,这一类虽非出身大族却是妥妥的潜力股,前面有的是例子,从书院出去的寒门学子,哪个在官场不是混的风生水起,所以这类人也相当于隐形的达官贵人,自然得好好接待,而且得罪了这类人可比得罪世家公子更可怕,因你不知道这类人日后会走到什么高度,如果记上仇,就算整不垮天香阁,也是大麻烦,完全没必要给自己树敌,毕竟和气生财。
天仙阁的掌柜姓谭,谭掌柜是个胖墩墩的男人,身材跟舅老爷差不多,都是圆滚滚的,不过这位谭掌柜明显不是唐人,头发是弯的,还有翘起来的胡子,块头也比舅老爷大,看见他,五娘想起了巴依老爷。
谭掌柜明显对柴景之跟便宜二哥更热情,一口一个柴公子万秀才称呼着,俨然把他二人视作了主客,其他人都是陪席,五娘没什么感觉,她就是来长见识的,而季先生本就是陪席,至于万老爷跟舅老爷能进天香阁都觉是莫大的荣幸了,哪还会计较这些。
所以皆大欢喜,谭掌柜把他们迎到楼上亭子间中,让小伙计端茶上点心,五娘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天香阁除了谭掌柜,其他不管柜上算帐的还是跑趟迎客的,都是少年,年纪大约十五六,个个生的眉清目秀,说话做事利落稳妥,一看就是被统一训练过。
这架势属实把万老爷跟舅老爷震住了,坐在亭子间有些束手束脚,说话都不敢大声,看的五娘想笑,到底忍住了,便宜爹对自己可没什么慈爱心肠,笑话他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这天香阁不用点菜,席面是固定菜品,而每一样菜品不是有典故便应对着一句诗,每上一道菜,眉清目秀的小伙计便会用他独有的少年声线,解说这道菜是怎么做的,菜名的由来,这种操作立刻就让人觉得高大上起来。
其实就五娘看来都是狮子头,拌菠菱菜等等,一些别的馆子也有的普通菜品,说普通也冤枉人家,味道的确非常不错,造型也更好看,但价儿也贵啊,这桌席若搁在罗家店,算上酒至多也就一两银子,这天香阁硬是要十两,贵了整整十倍,就这还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来消费的。
五娘一边感叹,一边吃了两碗饭,吃饱了本打算到隔扇外去欣赏一下河景,谁知,她还没动劲儿呢,那个圆滚滚的谭掌柜便来了,说之前不知是万秀才要来吃席,怠慢了万老爷,心中过意不去,特送上几盅天香鱼羹,以表歉意。
天香鱼羹是什么?五娘心中好奇,却听旁边温良小声道:“听说这天香鱼羹是用鲜活的鲥鱼熬羹所制,鲥鱼本就难得,在江南都是稀罕东西,更何况又大老远运到此处了。”
五娘瞪着小伙计端的几个白瓷小盅,忍不住问温良:“那这一盅得多少银子?”
温良:“这个鱼羹奴婢未见过,不知多少银子,不过在府里的时候,我家老夫人爱吃鱼,每年这时节鲥鱼上的时候,便会从南边运过来一些,听府里的管事妈妈说,一道清蒸鲥鱼在外面京都的馆子能卖五两银子,还不是哪个馆子都有的。”
五娘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老爷,一条鱼就五两银子,自己这万府的千金小姐,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月例,合着连半条鱼都买不来,那这几盅鱼羹得值多少银子?这是鱼做的吗,是金子做的吧。
温良的话声音不大,但万老爷等人也都听见了,万老爷忙道:“这如何使得?一并结到账上才是。”
那谭掌柜却道:“几蛊鱼羹,不值什么。”接着话音一转道:“再者,小的也有事相求。”
这下五娘心里平衡了,就说做生意的人哪有干赔本买卖的,果然这鱼羹不是白送,只不过,他一个天香阁的掌柜有什么事办不了,用得着求个土财主吗,忽余光扫过墙上的字画,想起什么,暗叫一声不好,这掌柜的不是想让便宜二哥作诗吧,毕竟便宜二哥如今可是大大的有名。
正想着,便听便宜爹道:“掌柜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接着那谭掌柜便道:“小的斗胆,想求万秀才留下墨宝。”
五娘心里拔凉拔凉,果然啊,真让自己猜着了,谭掌柜又是赔礼道歉,又是送天价鱼羹,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就是想让便宜二哥作诗。
谭掌柜一语既出,屋里人惊的惊,吓的吓,喜的喜,脸色真是五花八门,惊的肯定是万老爷季先生跟二郎,毕竟三人是知道底细的,让二郎即兴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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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笑话吗,二郎要是会作诗,至于前头两年童试都落榜吗。
吓住的是冬儿丰儿,这俩人,看看二少爷又看看五娘,然后对看了一眼,吓得脸色都变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兴的是不知情的舅老爷跟一心盼着再次拜读二郎佳作的柴景之,舅老爷心想,这天香楼来的可都是朝中的达官显贵,要是外甥的诗作能挂在这儿,可是大大露脸了,若是哪位爱才的达官贵人家里有未嫁小姐的看上,说不得就把二郎招家去当东床快婿了,那真是一步登了天,自己这当舅舅也能跟着享享福。
想到此忙道:“二郎,既是谭掌柜盛情相邀,你便作首诗好了。”说的那叫一个轻巧。
柴景之也跟着凑热闹:“今儿早上便让你逃了,这会儿可不能推脱,快些作一首来。”
万二郎有苦说不出,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目光却投向五娘,五娘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拒绝便宜二哥,不知道是这个身体里自带的血脉亲情所致,反正,只要便宜二哥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就不忍心。
可不忍心能怎么办,自己作诗?这不是笑话吗,自己要是会作诗,还用得着费尽心机的琢磨开铺子吗。
如果不作诗,怎么救便宜二哥,正束手无策的时候,忽瞥见季先生手里的扇子,五娘灵机一动道:“作诗乃雅事,需得锦心绣口,这大鱼大肉的刚吃完就作诗,岂能有佳句。”
那掌柜的愣了愣:“那当如何?”
五娘:“需寻个清净之处,容我二哥思量思量。”
掌柜的笑了:“这个容易,旁边便是雅室,备有笔墨,请万秀才移步。”
万二郎一把抓住了五娘:“五郎你来帮我磨墨。”硬是拖着五娘去了,柴景之本也要跟过去,却想起五娘说需得清净之处思量,自己去了,若打扰二郎,未得佳句岂不遗憾,这才住了脚。
雅室明显就是给那些文人名士预备的,布置摆设完全就是一间上好的书房,有书有字画,还有一个偌大的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别的五娘不懂,就那砚台看着比便宜二哥给自己的质感都好,一看就贼值钱。
谭掌柜本来要留下个青衣小厮伺候被五娘拒绝了,开玩笑她跟便宜二哥是要作弊的,留个小厮不穿帮了。
谭掌柜临去前还非常贴心的道:“若要唤人,只需摇桌上的银铃便可。”意思是诗作好了,可以摇铃。
待谭掌柜出去,五娘拿起桌上的银铃习惯就想摇一摇,被便宜二哥拿了过去,小心的放到一边儿道:“这可如何是好?”
五娘反倒不着急了:“什么如何是好,他不是要二哥作诗吗,作给他就好了。”
二郎一听立马心里就安稳了,五妹妹这么说肯定是胸有成竹,遂道:“五妹妹可是有了佳句?”
谁知五娘却摇了摇头,二郎愕然:“那,那这如何是好?”
五娘道:“二哥不如去外面赏赏河景,容我想想。”
天香牌
这当口二郎可不敢打扰五娘,忙着去了隔扇外。
等他出去,五娘把自己腰上的扇子抽了出来,打开看了看,心道,得亏自己今儿带了把没字的扇子,自从那个口令灵验之后,五娘已经习惯手边备着扇子了,这不今儿就用上了。
五娘走到书桌前,嘴里默默叨念了一句吾有唐诗三百首,然后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扇面,直到扇面上冒出字来,才松了口气,这一关看来又混过去了。
身子放松坐了下来,再看扇面,已经有了一整首,五娘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是自己没背过的诗,因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哪位诗人写的,名字就更不知道了,不过,意思还是能看出来,是一首咏牡丹的诗。
牡丹?五娘抬头看向门口的屏风,上面画的正是花开富贵满华堂的牡丹,而若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天香阁中牡丹花不要太多,屏风是牡丹,镂空的隔扇亦是牡丹,就连吃饭的桌子,眼前的书案,都刻着缠枝牡丹的纹路,而角上花几上的青瓷花觚中,正插着一支大红的牡丹花,刚吃饭的亭子间里也有,名字叫天香阁,处处可见牡丹花元素,可见这天香阁的东家有多爱牡丹。
所以,扇面上冒出来的诗也是咏牡丹的,这明显是跟着情节走了,她记得小说里这种情节大多是穿书,那么自己也是吗?不然怎么情节对的这么好,不对啊,人家穿书不是作者就是读者,总之是知道情节走向的,哪像自己到现在都一无所知。
可要不是穿书,这时不时就冒出正对上情节发展的诗又是怎么回事?正想的入神,忽手里的扇子被人夺了去,是便宜二哥等不及进来了。
二郎举着那把扇子跟举着宝贝一样,来来回回的吟诵上面的诗句,每吟诵一遍,便要赞一声好,五娘看不下去,伸手抢了回来道:“二哥还是快些誊抄吧。”
二郎这才想起正事,忙提笔誊在纸上,见他写完,五娘把扇子收起来,摇了摇桌上的银铃,几乎就在她摇响的同时,谭掌柜便进来了,可见一直在门外等着呢。
看见书案上的诗,眼里的惊愕一闪而过,待接过去看了之后,躬身道:“万秀才果然名不虚传,此诗当真妙极,为表敬意,送上一块我天香阁的天香牌,请万秀才务必笑纳。”说着一挥手,后面的小厮呈上托盘,托盘内是块木牌。
五娘不等高风亮节的便宜二哥拒绝,伸手便拿了过来,开玩笑,自己费劲巴拉作诗,有好处为何拒绝,这可是凭自己本事挣的,拿的心安理得。
只可惜不是金的,哪怕银的也行,总比木头的值钱吧,也不能太武断,五娘掂了掂手里的木牌,有些压手,再看上面的纹路,不像是寻常木头,也不知是不是紫檀的,回头得找懂行的看看。
木牌正面刻着天香二字,背面是缠枝牡丹,雕工颇为精致,想是值些钱的,至于这木牌的用处,就得问谭掌柜了,想着看向胖墩墩的谭掌柜。
谭掌柜倒是没说话,他身后的伙计开口了:“此名天香牌,自我天香阁开张,至今十年间,统共只送出了五块天香牌,凡执天香牌者,不用提前预定,随时可来天香阁,所需花费银两不论多少,皆归天香阁。”
五娘眼睛一亮:“这么说,只要拿着这块木牌就算街上要饭的也能来你们天香阁吃上席喽。”
谭掌柜点头:“自然使的。”
五娘:“那这木牌能使几回?”
谭掌柜:“天香牌并无限制。”
五娘眨眨眼:“也就是说,可以无限次循环使用呗。”
谭掌柜虽从未听过这种新鲜词儿,但意思是明白的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五娘眉开眼笑,真没想到,自己今儿运气这么好,只白嫖了首诗,便换来了长期永久饭票,还是最高档次的饭票,相当于三星米其林餐厅的VVVIP,不,比VVVIP更牛,这个木牌可是不管消费多少都是直接免单的,以天香阁的消费价位,自己手里这个木牌说价比千金都不夸张。
而且,他这天香阁在清水镇都开十年了,每年来清水镇的有多少达官显贵,统共就送出去五枚,可见多金贵,这要是卖出去,肯定值老钱了。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五娘的心思,谭掌柜又加了一句:“天香牌虽无限制可随意使用,却不能买卖。”
五娘心里切了一声,说白了,就是想勾着便宜二哥再来呗,如果便宜二哥下次来又即兴留下首诗,说不得这天香阁不仅没赔还赚了呢,毕竟如今便宜二哥的诗,可是能直接变现的。
想到此不禁道:“谭掌柜莫不是要把我二哥作的这首诗卖给书铺子吧。”
谭掌柜忙道:“此诗是万秀才为我天香阁所作,自然是裱好,挂在我天香阁中,怎会卖与书铺。”说着又看了一遍那首诗道:“还要劳万秀才题写上诗名。”
二郎看向五娘,五娘这才想起,扇面上貌似就冒出了一首诗,并无诗名,好像之前也没有诗名,这是系统BUG,还是系统觉得太简单,用不着写上诗名,那自己可就瞎猜了,反正猜对猜错也没人知道。
想到此便道:“诗名是牡丹。”二郎赶紧提笔添上,重新递给谭掌柜。谭掌柜接过看了一遍,令身后小厮仔细收好,把兄妹俩送回旁边的亭子间。
柴景之一看二郎,便急急拉住他道:“可得了什么佳句,快说与我听。”
二郎便把那首牡丹吟诵了一遍,二郎每吟一句,柴景之跟季先生便拍桌子赞一声好句,神色如痴如醉,如饮琼浆。
不就是一首诗,至于这么夸张吗,读书人对于诗赋的狂热自来便不是五娘能理解的。但便宜爹的心思倒很好理解。
不用想五娘都知道,此时便宜爹的心情有多复杂,毕竟一直忽视几乎视作不存在的庶女,竟然这么厉害,这作一首可以说是巧合,作两首可以说巧合,那么三首,四首,五首,到今日的第六首,可就不是巧合了,就算再不待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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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也不得不正视这个被自己一直忽略的庶女,也更确信,她是真能帮到二郎,如此一来,大舅哥所提得亲事,便要从长计议了。
不过,自己这大舅哥怎会忽然提出让承运娶五娘,两家虽一直有意想亲上做亲,但承运娘之前看中的可是四娘,怎么到大舅哥这儿变成五娘了,莫非知道了什么,可看大舅哥的意思,又不像。不管他怎么想的,想娶五娘绝无可能。
五娘也是回到客店从冬儿嘴里才知道,白承运竟然跟舅老爷提出要娶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五娘都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白承运看上自己的几率几乎为零,不看别的就看他身边的红袖就知道他的喜好了,别看他平常装的挺正人君子,私底下绝对是个色胚。
说起来他也没比便宜二哥大多少,可看红袖的样子体态就知道两人肯定早有事了,其实有事也没什么,毕竟青春少年血气方刚,身边有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夜夜红袖添香,能忍住不碰太难了,但总得有点儿担当吧。
就算红袖心思不纯,想作妖,好歹是你的女人,就这么看着被发卖出去,好像跟自己无关一般,这种人简直冷漠自私到了极点,如此冷漠自私的人,怎会看上最不受待见的五娘。
若是外人不知底细还说的过去,偏偏他是白承运,不仅是白氏的亲侄儿,还曾在万府进过一年学,对万府的情况可是一清二楚,先头在万府的时候,二娘三娘四娘还为白承运争风吃醋,白承运表面上看上去一碗水端的很平,但以五娘的观察,他应该看上的是二娘,毕竟二娘长得不错,发育的也好,比较符合他的审美,但他想娶的却是四娘,因为四娘是梅姨娘生的,梅姨娘又曾是白氏的丫鬟,娶四娘对他更有助益。
而自己这个既不受待见,还发育不良的小丫头应该没有半点兴趣才对,忽然要娶自己,只能说明他知道了什么,至于怎么知道的,也不难理解,毕竟自己帮便宜二哥作诗的事,外面人是不知,但在万府却不是什么秘密,尤其那首咏鹅,更是季先生上课时命她们即兴而作,如今已广为流传,作为白氏的亲侄儿,只要稍微扫听扫听便能知道。
冬儿道觑着自家小姐的脸色小声道:“其实表少爷挺好的。”
五娘抬头看她:“那你跟我说说,他哪里好?”
冬儿颇认真的想了想:“表少爷随了亲家夫人,长得好,个也高,性子更好,跟谁说话都是温温柔柔带着笑的,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如果小姐嫁给他,肯定也会对小姐好。”
五娘点头:“嗯,是挺温柔的,对红袖尤其温柔。”
冬儿道:“红袖只是丫鬟,而且,舅老爷要把人发卖出去,表少爷能怎么办,您又不是不知道,舅老爷一直不待见表少爷。”
五娘看着她:“你这是什么逻辑,丫鬟难道不是人吗,红袖即便是丫鬟,难道不是他的女人吗,一个男人,如果连护着自己女人的勇气都没有,就是个废物,你希望我嫁给个废物吗。”
天香阁的东家
五娘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终归得嫁人,与其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大表哥?”
冬儿:“小姐的婚事到了得听夫人的,可是夫人对小姐一直不怎么上心,便有好人家上门求亲,也想不到您,到时该怎么办?。”
五娘叹了口气:“就因为没人上门求亲,我就得嫁给白承运吗,你也不想想,他现在能眼睛不眨的把红袖丢开,日后若遇到事,一样会把妻子丢开。”
事实上五娘认为以白承运的自私,恐怕不止妻子,就算亲娘也一样能丢开,那个人眼里心里只有他自己。
冬儿忽担心道:“那老爷要是答应了婚事怎么办?”
五娘摇头:“你刚还想让我嫁给表哥呢,怎么这会儿又担心老爷答应婚事怎么办了?”说着顿了顿道:“放心吧,老爷不会答应的。”
冬儿愣了愣:“小姐怎么知道不会答应?”
五娘心道,这还用说,自己可是便宜二哥的枪手,还指望着自己帮便宜二哥考试呢,哪能把枪手嫁出去,更何况,白承运忽然要娶自己,自然不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色,她现在不过是个十二岁发育不良的小丫头,男女都能混淆,有个屁的美色啊。
提及这个五娘不由自主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可是清洁溜溜的被那定北侯看了,虽说自己现在的身材没什么看头,到底是吃亏了。
不过,自己帮他清创包扎,看了他上半身,也算找补回来了些吧,不得不说定北侯的身材真不赖,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唯一的缺点是疤太多,除了自己帮着处理的箭伤,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类疤痕,有些至今看上去仍很狰狞。
怪不得能年少封侯,人家这爵位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是实打实的,不然哪来的如此气场威望。
冬儿道:“小姐想什么呢?您还没告诉奴婢,怎么知道老爷不答应的?”
五娘回神,心道万老爷又不傻,不过这些没必要跟冬儿说,便道:“我说的话什么时候错过?”
冬儿点头:“小姐最聪明,说的话都不会错。”
五娘喜欢这种信任:“所以,没必要担心,过咱们的日子便是。”说着顿了顿道:“怎么又叫小姐了?”
冬儿挠挠头:“刚说到小姐的婚事,奴婢一时忘了。”
五娘没辙:“还叫?”
冬儿忙道:“少爷,五郎少爷,奴婢去收拾箱子,明儿该搬去花溪巷了。”撂下话跑里屋去了。
花溪巷,名儿真好听,不知道院子什么样儿,方不方便外出,毕竟自己得开铺子,必须要出去的。
说到开铺子,倒是想起那天在山上,自己授意冬儿把谭掌柜给季先生送扇子的事传了出去,当时山上都是看榜的,各家的丫头婆子管事小厮,闹哄哄一大帮,人人都爱八卦,所以在清水镇,有点儿什么新鲜事,都能很快传开,譬如便宜二哥,明明是安平县人,如今在这清水镇却无人不知。
这时候也没有手机微信更没网络,消息传播完全靠口口相传,所有人越多传的越快,那天山上世家公子众多,这些世家公子在京里可都是走马章台浪荡惯了,来清水镇怎可能老实,少不得得去青楼妓馆耍乐,而青楼妓馆那样的地方人最多,最利于消息传播,所以五娘估计,今天清水镇的人差不多都会知道,方家书铺的叶掌柜给万家二郎的先生送扇子的事。
传消息的人可不知道扇子是叶掌柜自己掏的腰包,更不会纠结扇面儿上是不是万二郎的诗,只会认为叶掌柜想讨好万二郎,才跑上门送礼。
这件事,如果没有方家的冤大头,也不叫什么事儿,毕竟以便宜二哥如今的名声,作为书铺掌柜上门送礼讨好,也说的过去,但,坏就坏在有个心胸狭窄的方六少,方六少先是在考试的时候吃了瘪,又在书铺被五娘坑了一百两银子,本就嫉妒二郎,又连吃了两回瘪,必然怀恨在心又不能报复,满心邪火发不出去,便得找个替罪羊,叶掌柜正合适。
以五娘猜测,方六少应该不会公然为难叶掌柜,毕竟叶掌柜没有把柄让他拿捏,大概率会跟他爹方家老爷打小报告,绝不能小看打小报告的威力,尤其方六少还是方家这一代最出挑的,说白了,整个方家都指望着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呢,跟方六少比起来,一个叶掌柜实在算不得什么。
毕竟方家又不止他一个掌柜,开革了再调一个来便是,如果真照自己谋划的发展,叶掌柜很快就得从方家走人,到时候自己可趁机挖过来,有了叶掌柜,她的书铺子便成功一半了,至于另一半就是本钱呗。
不知道自己手里的银子够不够,抽空还得去钱庄把金锭子换成银票,省的总揣着金锭子心里不踏实。
提及金锭子,五娘往里屋望了望,见冬儿正一件件把使的东西往箱子里放,一时半会完不了事,五娘这才把怀里的钱袋子拿出来,小心解开抽绳,从里面拿出个金锭子来,金灿灿的晃眼,忍不住放嘴里咬了一下,立刻出现一个清晰的牙印。
用帕子擦了擦依依不舍的放了回去,揣回怀里,又拿出天香牌欣赏了一番,琢磨着等便宜二哥开学,便宜爹舅老爷跟季先生都走了,自己就带着冬儿去天香阁大搓一顿,什么贵点什么,让这丫头好好打打牙祭,反正都免单,这便宜可占大了。
冬儿收拾好箱子出来,见五娘对着天香牌傻笑,忍不住道:“那位谭掌柜可真厉害,都能做主给少爷这个天香牌,要是您天天去吃席,天香阁不得赔死啊,到时候东家能饶过他吗?”
五娘:“他当然没这个权利。”
冬儿一呆:“可是明明他给了您这天香牌啊。”
五娘:“所以我猜今天东家也在天香阁。”
冬儿:“那天香阁的东家为什么会送您天香牌呢?”
这个五娘真想过,谭掌柜的说辞是因为那首牡丹诗,为表谢意,特赠天香牌,可那首诗刚作完,他就进雅室了,后来他接了诗,转手便拿出了天香牌,可见在进雅室之前,便已经决定要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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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并不是他说的因为那首牡丹诗。
难道天香阁的东家也是个读书的酸儒,尤爱诗赋,对于出口成章才名远播的便宜二哥,心向往之,故此授意谭掌柜送出天香牌。
虽然五娘觉得这个猜测有点儿不靠谱,但目前也想不出别的,而能在清水镇开这么大的馆子,背景绝不寻常,或许是京里哪个世家大族的产业也未可知,东家自然更不简单。
可为什么叫天香阁?刚听到名字的时候,五娘还以为是青楼呢,但里面又处处可见牡丹元素,应是取富贵华堂之意,既是富贵,自然跟青楼无关,而在这里最富贵的自然是皇城,莫非这天香阁跟皇族有关?是宫里哪位娘娘在外的产业。
五娘点点头,如果跟宫里的娘娘有关,喜欢那首牡丹诗便不奇怪了,毕竟哪个皇宫里的女人不想做这独立人间第一香,那首牡丹正好应景,就是不知道那位神秘的东家,跟这位宫里的娘娘是什么关系?
然后五娘便自发脑补了一系列俗气又香艳的情节,例如什么,两小无猜,情投意合,无奈被选入宫,从此唯有望着宫墙柳,相思成愁。然后为思念心中人,在清水镇开了天香阁,这天香二字,不知是闺名还是爱称?也或者心上人的闺名叫牡丹,故此以天香为名,五娘觉得这个猜测比较靠谱,总不能明目张胆的用闺名,毕竟都进宫当了娘娘,让人知道可是杀头的罪过。
当然,这些都是五娘自己脑补的,到底天香阁的东家是谁,她也不知道。
而此时天香阁中雅室中,那首牡丹诗正摆在书案上,书案后坐着天香阁的东家,也算熟人,正是定北侯,他看了看案上的诗,问下首站的谭掌柜:“你说此诗是万二郎所作?”
谭掌柜躬身:“是,这万家二郎当真名不虚传,一炷香不倒便作出了如此绝妙佳句,只是侯爷,为何令小的把天香牌赠与那万五郎?”
定北侯道:“她曾帮过我,这天香牌就当答谢吧。”
帮过侯爷?谭掌柜颇有些意外:“侯爷认得那个万五郎?”
定北侯显然不想多说,只道:“有过数面之缘,这两日清水镇可有事?”
谭掌柜:“说起来倒真有一事,据说方家书铺的叶掌柜为了讨好万秀才,把书铺的扇子送给了万秀才的先生,方家六少爷听说此事,大发了一顿脾气,还撂了话,说家去便禀告他父亲,开革了叶掌柜。”
定北侯目光一闪:“可知传言从何时而起?”
谭掌柜:“从书院放榜那日,不过两日便传的街知巷闻,刚小的还听说那方家六少爷前面跟万五郎曾有龃龉,在他家书铺里被那万五郎坑了一百两银子,现如今这件事也传的沸沸扬扬,想来也正因此事,结下的梁子,今日倒小看了这个万五郎,年纪不大,心眼着实不少。”
定北侯:“依你看,此事如何?”
谭掌柜:“先头小的不知方家六少爷与万五郎之间龃龉,并不觉什么,但如今看来,并不寻常,像是故意而为?”
吞金兽
故意而为?定北侯略沉吟道:“若真是她,目的为何?”
谭掌柜:“这个小的也想不通,要说因前面书铺中结下的梁子,明明是那方家六少爷吃了亏,若记恨报复也该是方家六少爷,不该是这位得了便宜的,难道是他年纪小调皮,就觉着好玩,故意耍弄叶掌柜跟方六少的。”
定北侯:“她年纪是不大,却并非爱玩的性子,更不会无故耍弄别人,这么做必有其道理。”
谭掌柜:“小的遣人去扫听扫听。”
定北侯抬手:“这倒不必,由她去吧,明日本候回京,罗家那边还需盯着,若有北人来往,更要盯住?”
谭掌柜:“罗家敢明目张胆的与北人来往?”
定北侯:“如今不同以往,皇上胸怀宽广怀柔四海,开放了大唐与北边的商道,商道即开,自然便有来往,何况罗家本就以贩皮子起家,之前便与北人暗中往来多年。”
谭掌柜:“还不是贵嫔的枕边风,不然皇上怎会忽然开了商道。”
定北侯:“虽是贵嫔的枕边风,但本候也赞成开放商道,前几年那场血战,虽我大唐赢了,却是惨胜,国库空了,百姓也需休养生息,开放商道可促进我大唐商贸,充盈国库,只不过此政令只可利与我大唐不能为他人作嫁衣。”
谭掌柜:“侯爷是说北人狼心不死。”
定北侯:“守着大唐这么一大块肥肉,怎可能不张嘴,需知狼的本性便是吃肉,只不过经上次一役,明里不敢妄动罢了,暗里的手段从未断过。”说着冷笑一声:“想靠着一个小小的罗家颠覆大唐吗,简直痴人说梦。”
谭掌柜:“有侯爷在,北人何敢来犯。”
定北侯看向谈掌柜:“那日本候夜探罗府,虽未发现藏宝之处,但从罗府布置的机关来看,罗家的藏宝库必然就在清水镇,如此看来,罗老三冲撞本候车驾发落到清水镇,也是罗家事先布好的一步棋。”
谭掌柜:“如此说来,罗家是想把藏银送出去喽?”
定北侯:“有贵嫔在罗家应不会妄动。”
谭掌柜道:“听闻上月里苏妃产下皇子,皇上龙颜大悦,下旨册封了贵妃,贵妃娘娘若得圣心,罗家怕是要失势了。”
定北侯:“你太小看贵嫔了,此事你不用管,只盯着罗家便是,这些年罗家在我大唐搜刮的民脂民膏,断不能便宜了北人。”说着把桌上的写了诗的白宣纸折了放进怀里。
见侯爷喜欢这首牡丹诗,谭掌柜道:“这万家二郎倒也奇怪,此等诗才之前却一文不名,小的还听说,前面连着两年童试落榜,都是折在诗赋一项,谁知今年童试却以一首春晓得了童试的案首,在书院考试中更以一首劝学诗拔了头筹,真不明白为何前后差异如此之大?”
定北候:“你说之前他童试落榜是因诗赋?”
谭掌柜点头:“正是,小的听说的时候,也不信呢,万二郎可是出口成章,此等诗才,怎可能因诗赋落榜,还特意问过,的确如此,先前小的还疑心,万老爷是不是找了能人帮忙,可今日,小的在雅室外守着,不倒一炷香时间便得了这首牡丹诗,岂会有假。”
定北侯目光一闪:“你莫不是忘了,雅室内不只有万二郎。”
谭掌柜愕然:“侯爷是疑心,这首牡丹诗并非万二郎所作,而是万五郎?可万五郎连童生都不是,如何能作出此等佳句。”
定北侯想了想那小丫头见了金锭子两眼冒光的财迷样儿,属实不像有学问的,作诗这等雅事跟那丫头完全不沾边,遂暗暗摇头,大约是自己想多了。
不得不说,定北侯虽只见过五娘两次,但真挺了解五娘,她的确跟作诗做学问不沾边,她一心想的就是开铺子挣钱过自己的小日子。
花溪巷的院子就在山脚下,沿着清水河分出的条小溪流,溪边有桃树开的灿烂,花瓣落在清透的溪水中,美的像一副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美景,才得名花溪巷。
便宜爹买下的院子在花溪巷靠后的位置,位置不如前面的好,但临着一座小桥,出了门过桥穿过两条巷子便是清水镇的主街,也就是方家书铺在的那条街,进出极方便,五娘很满意。
院子前后两进,便宜二哥平时大都在山上的书院里,只每十日休沐或赶上什么大日子,书院放假,方能回来,故此这院子里只有五娘跟季先生。
本来只五娘一个人住,但季先生受舅老爷所托,要给白承远当先生,就是那个传说中病恹恹下不了炕的二表哥,而这位二表哥已被舅老爷接到清水镇养病,就住在旁边院子。
两个院子本就只隔了一堵墙,还被舅老爷找人挖了个月洞门,方便二表哥过来上课,故此,五娘觉得传言有些夸大了,这位二表哥就算有病也没严重到下不来炕,真下不来炕,还上什么课吗。
总之因为这个病秧子二表哥,季先生得留在清水镇,便宜爹显然是同意的,毕竟有季先生在,还能照顾一下二郎,至于自己,在便宜爹眼里她就是帮着便宜二哥作诗的人形机器,从不会把她当成女儿看待。
对此她也没觉的委屈,因为她压根不是万五娘。
季先生住在前面的院子,五娘住在后院,除了自己身边的冬儿跟季先生的书童小六,还从外面雇了两个婆子,一个姓王管洒扫,一个姓张管做饭。
相比之下旁边院子可就热闹多了,跟着病秧子表哥来的有四个婆子,四个小厮,两个管事,这是冬儿告诉五娘的,要不然五娘还真不知道隔壁有多少人,至今都住进来两天了,也没见过那位二表哥。
不过,快了,毕竟明天就得上课,也不知道季先生是怎么想的,给白承远上课就上课呗,非要拽着自己做什么,美名其曰不能落下课业,季先生是不是忘了,如今唯一的用处就是帮着二哥作诗,学这些课业做什么,又不考科举,但季先生执意如此,五娘也不能拒绝,毕竟人家真是万五娘的先生。
本来五娘还想明儿去钱庄走一趟的,这下只能往后错了,上课的不止自己跟病秧子二表哥,还有便宜二哥。
便宜二哥虽考上了书院,却并未入学,因书院规定,三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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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祁州书院的这位山长属实是位有个性的,从考试入学时间就能看出绝不走寻常路,考试是三月初八,开学是三月十八,总之都离不开三八,而且考试跟入学时间只隔十天,因为时间短,这些考上的学生,根本没时间回家,只能待在清水镇等开学。
对五娘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消息,如果可以,一辈子不回那个万府才好,反正她的银子都带出来了。
因书院未开学,季先生给自己跟二表哥上课的时候,便捎带上了便宜二哥。
第二天五娘收拾好,到前面书房的时候,二郎已经在了,正跟窗边一个瘦的几乎脱相的少年说话儿,看见五娘,笑道:“五郎快来,这是你二表哥承远,你还没见过他呢吧。”
五娘走过去叫了声二表哥,然后便好奇的打量他,不得不说,虽然病的脱相,但五官真好看,不是那种阴柔的好看,是那种干净又忧郁的好看,五娘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好看,看见他五娘会想起黛玉,虽男女有别,但都是病美人。
五娘甚至怀疑,舅老爷是不是当了便宜爹,白承运长得就不大像舅老爷,而这个二表哥更是完全不像,不过眉眼倒很像他娘,可见娘是亲的。
二表哥也好奇的看着五娘:“那年去万府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
便宜二哥咳嗽一声道:“五郎是亲戚家的表弟,之前没来过万府,你如何见过她。”
亲戚家的表弟?白承远显然疑惑什么时候蹦出个表弟,却也未再追问,只是问:“可考童试了?”
五娘摇头:“我都不是童生,哪有资格考童试?”
白承远好奇的问:“为什么不是童生,你也有病吗?”
五娘心道,你才有病,你一家子都有病,不过,这小子的确有病,就问了这两句话,便一阵咳嗽,险些把肺都咳出来,咳的小脸煞白,气喘吁吁,靠在椅子上,感觉气儿都出的少了。
后面的婆子急忙递了个暖盅子过来,让他喝了两口,脸色才渐渐缓过来,见五娘一脸担心,白承远摇摇手:“莫担心,咳两声不妨事的。”
五娘目光落在婆子手里的暖盅子上道:“这是药?”
那婆子道:“不是药,是参汤,用老山参熬的,温在这蛊子里,少爷咳嗽的时候,喝一口便能好些。”
竟是参汤?还是用老山参熬的,只要咳嗽就得喝一口,不说别的,就这参汤,得多少银子啊,她刚才想错了,二表哥不是病美人,是吞金兽。
不过,倒真管用,喝了两口参汤,脸色都好了不少,也不怎么咳了。
不一会儿季先生进来上课,讲的经史,对于五娘来说简直就是催眠曲,季先生越讲她的眼睛越睁不开,好容易熬到下课,一下就趴到了桌上,把旁边的二表哥逗得直笑,这一笑又咳嗽了起来,又得喝参汤。
五娘实在忍不住道:“参汤虽好,却最上火,你病了这么久,必然是虚不受补,补多了,岂不更上火,火上来咳嗽的只会更厉害,所以,参汤虽暂时压制了咳嗽却并不对你的病症,还是少喝的好。”
这就成了?
后面的婆子听了五娘的话,忙道:“这是老爷特意寻的神医为我们少爷开的调养之法,每次少爷咳嗽,喝上一口就能好,怎么就不对症了?”
五娘:“真若对症,你家少爷为何还咳,你所见的喝一口就好,也不过是饮鸩止渴,若我猜的不错,自用了参汤,夜里越发咳的厉害了吧。”
那婆子一愣:“五郎少爷怎么知道?”
五娘:“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就说是不是吧?”
那婆子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夜里是咳的厉害了,但神医说我家少爷这病,是耗损之症,需得多进补才行。”
五娘:“进补也不一定用参汤吧。”
那婆子道:“不用参汤用什么?”
五娘:“多了,可以吃银耳燕窝粥,润肺止咳。”
那婆子不信:“吃这个能有用?”
五娘:“试试呗,总比参汤好,至少不上火。”
那婆子心眼儿倒是活络,琢磨着要不回去试试,万一有用呢,便不再说话了。
二表哥看着五娘好奇的道:“五郎怎懂这些?”
五娘眨眨眼:“书上看的?”
二表哥:“那回头把你的书借我看看可好?”
五娘看向便宜二哥道:“书是二哥的。”意思是这回该轮到你帮我了吧,便宜二哥真没辜负五娘的期望开口道:“回头找了给你送去。”
下了课,五娘一回屋便让冬儿去打水仔细洗漱了一番,换了衣裳,让冬儿把换下来的衣裳,挂到外面晒,冬儿接了衣裳看了看,奇怪的道:“就上了堂课,总共不到一个时辰,这衣裳早上刚上身,也没弄脏,干嘛拿出去晒?”
五娘不好跟他说明白,便道:“大概这边水汽大,有些潮,穿着不舒服。”
冬儿摸了摸手里的衣裳,没觉得潮啊,不过小姐既然说潮,就搁外面晒晒好了。
等她出去,五娘叹了口气,这二表哥的病明显就是肺痨啊,在古代这可是不治之症,不过要是养的好,就算去不了根儿,生活应该不成问题,但这个病传染,想不被传上就得靠自身抵抗力,而自己现在的身体,抵抗力可不咋滴,所以需得格外小心,回头去生药铺买几味辟秽的药草回来做成香囊,有没有用的先戴着。
好在,二表哥习惯好,咳嗽的时候都用帕子捂着口鼻,不然刚自己说不准转头跑了,不过,现在五娘倒是能理解舅老爷为什么把二表哥送清水镇来了,清水镇靠山临水,风景秀丽,气候得宜,的确适合病人修养。
正想着,忽听外面冬儿道:“薛妈妈怎么来了?”
这薛妈妈可不是一般的下人,是隔壁院里的管事婆子,白家那位二夫人亲自挑了伺候儿子的,前儿他们刚搬过来的时候照过面,是个胖乎乎的妇人,圆脸肤白,看上去有四十多的样子,笑眯眯的极会说话,不过,她来自己这儿做什么,便有事也该去前面找便宜二哥跟季先生吧。
想着,竖起耳朵听了听,那薛妈妈道:“五郎少爷可是在屋里看书呢”这明显是探话儿呢。
冬儿却是直心眼道:“刚下了课没看书,这会儿在屋里坐着呢?”
五娘点头,的确是她的丫头,太会说话了,只得开口道:“冬儿,谁来了?”
冬儿忙道:“是薛妈妈。”
五娘:“哦,原来是薛妈妈,请进屋吃碗茶吧。”
五娘这台阶一给,薛妈妈自然便进来了,冬儿去泡了茶给她,薛妈妈谢了方接过,也只抿了一口便放到了旁边桌上道:“不瞒五郎少爷,老婆子今日来是有事想问。”
五娘道:“妈妈不用客气?请问?”
薛妈妈方道:“就是早上五郎少爷在书房说的那些,对我家少爷病症的,除了银耳燕窝粥可还有旁的?也不瞒您,就如您说的一般,自用了参汤后,我们少爷白天咳嗽是缓了些,夜里却越发厉害,经常成宿成宿的的咳,身子也愈发虚弱,去年还能去花园里逛逛,如今从旁边院子走到书房都要歇上几气儿。”
五娘为难道:“我也不是大夫,早上说的那些不过是书上瞎看的。”
薛妈妈:“也不知找您给我家少爷治病,就是随便说说闲话儿,五郎少爷看的那书上可还写了什么?”
五娘暗暗点头,这婆子果然会说话,想了想道:“好像说久虚之人,不宜用参汤,火气太过,可吃些滋阴补气健脾胃的,例如鸡蛋,牛乳,豆腐,鱼虾,萝卜等等,也可吃些润肺止咳,化痰生津的,什么雪梨百合一类,再多的也不记得了,妈妈可找别的人再问问。”
薛妈妈起身:“多谢五郎少爷了,老婆子也没别的能拿出手,这香囊是新做的,权当老婆子的一点儿心意吧,五郎少爷可别嫌老婆子的手艺糙。”说着拿出两个香囊放到桌上便告辞走了。
冬儿送着薛妈妈走了,回来拿起桌上的香囊道:“怎么好端端的送了两个香囊过来?”说着拿起来在凑到鼻端闻了闻惊呼:“这是苏合香,果然是舅老爷府里的人,出手就是大方,这苏合香可贵着呢。”
五娘拿起来闻了一下,香味说不上来,但一闻立刻便觉脑袋清明了些,顿时就明白薛妈妈为什么来了,一个是听了早上婆子转述,觉得自己说中了二表哥病症,过来问问还有什么法子,不指望真能治病,试试也是好的,再一个借由头送香囊,估计是看自己身子弱,抵抗力差,又得跟二表哥一起上课,万一传上病,亲家之间不好交代。
五娘把其中一个香囊给冬儿别在腰上,冬儿愣了愣道:“这可是苏合香,贵着呢,少爷戴吧,奴婢用不着。”说着就要摘,被五娘喝住:“不许摘。”
冬儿吓住看着她,五娘道:“反正是白来的,你一个我一个正好,眼瞅就端午了,端午可是毒月,戴着这个能驱邪辟秽。”
冬儿眨眨眼:“可是,现在才三月啊。”
五娘:“这不都三月十八了吗,马上就是五月了,戴的早些更有效用。”说着把另一个香囊戴在自己腰上,也不知这东西管不管用,看薛妈妈身强力壮的样儿,貌似是有点儿用的。
抬头却见冬儿噗哒噗哒的掉上眼泪了,吓了一跳:“怎么哭上了,可是谁欺负你了?快说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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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我帮你去欺负回来。”
冬儿听了哇一声哭的更大声了,半晌儿才抽抽搭搭的道:“奴,奴婢是觉,觉的您对奴婢太好了。”
五娘哭笑不得,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你是我的冬儿啊,不对你好对谁好,快别哭了,脸都哭花了,像只小花猫。”
冬儿道:“奴婢才不是小花猫呢。”
五娘:“好,好,我家冬儿不是小花猫,是小美女。”
冬儿:“奴婢不美,小姐才美。”
五娘心道,这算不算丫头眼里出西施,就自己这种发育不良的豆芽菜,跟美女应该不沾边吧。
三月十八书院开学,便宜二哥也该上山了,因万老爷不在,季先生便去送了,五娘看着感觉回到了自己上大学那会儿,家长大包小包的送去学校。
季先生不在,也不用上课,五娘终于有机会出去了,遣了冬儿去隔壁院找薛妈妈学绣香囊,人薛妈妈那香囊绣的比她可强太多了,自己换了小厮的衣裳出了花溪巷,往方家书铺去了。
到了方家书铺,门口伙计还是之前那个,却并未认出五娘,只是扫了一眼,见五娘的打扮,也没什么热情,有一搭没一搭的招呼了一声:“买书还是买扇子啊?”
五娘道:“都不买,我找叶掌柜。”
小伙计一听叶掌柜,脸色一变,上下仔细打量了打量五娘,这才认出来:“您是那天那位五郎少爷?您这一换衣裳,小的都没认出来。”
五娘:“叶掌柜不在吗?”
小伙计往店里看了看,小声道:“这话在这儿不大好说。”
五娘眉头一挑,左右看了看,见前面不远有个茶水铺子便道:“我去那边茶水铺子里等你吧。”小伙计点点头。
五娘去了茶铺,挑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了,要了壶茶,不大会儿功夫,小伙计便来了,见五娘选的地儿,松了口气,坐下先灌了一碗茶下去才道:“五郎少爷您可是把我们叶掌柜害苦了。”
五娘:“这话怎么说?”
小伙计:“您那日在铺子里坑了我们六少爷一百两银子,我们六少爷找不上您,便记恨上了叶掌柜,因那日的事,叶掌柜觉得对不住您家那位季先生,掏了自己的银子送扇子过去赔礼,谁知这件事儿却传了出去,都说叶掌柜为了讨好万秀才,把书铺的扇子白送了万秀才的先生,我们六少爷知道,来铺子发了好一顿脾气,还写了信回去说若不开革叶掌柜,便无心向学,老爷只能开革了叶掌柜。”
五娘心里都乐开花了,虽说套子是自己设的,可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以她想,那方家老爷既能把书铺开到清水镇,应该是个聪明人,就算自己儿子告状,也不会轻易开革一个跟了自己十年的掌柜,没想到这么糊涂,竟然因为儿子一句无心向学就把叶掌柜开了。
从这儿也可看出,在方老爷眼里,儿子的功名比生意要紧的多,这些读书人一贯奉行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也不想想,如果没了生意进项,方家还能不能维系下去,指望着方六少金榜题名光宗耀祖,那可有的等了。
太值了
小伙计觑着五娘的神色道:“五郎少爷找叶掌柜有事?”
五娘点头:“是有事,想给他找个差事?”
小伙计大喜:“那可好,我师傅被东家开革,没了进项,日子正不好过呢。”
五娘:“原来你是叶掌柜的徒弟啊。”
小伙计点头:“是啊,我从八岁到铺子里学徒就跟着我师傅,这一晃都八年了。”说着神色暗了暗:“按说师傅走了,我也该跟着走才是,但我娘上了年纪,眼睛还不好,干不了啥活计,家里就指望着我这点儿工钱过活呢。”
五娘重新打量这小子,年纪看上去至多十五六,说话逻辑清楚,人也机灵,先头一口一个叶掌柜,知道自己要给叶掌柜找差事,才改口称呼师傅,至于他说的没跟他师傅一起走人,更说明他的性子安稳,不会不计后果冲动行事。
五娘问:“你叫什么?”
小伙计道:“小的姓常,先头就有个小名儿,叫狗子,我娘起的,说名儿贱好养活,后来进了铺子,师傅给我起了大名,说我的姓好,不如就叫随喜,听着吉利。”
五娘笑着点头:“常随喜,是挺吉利的,你师傅住哪儿?”
随喜却吱呜了起来,半天才道:“我师傅住在,凝香楼?”
五娘愕然:“你说的凝香楼不是在对面吧。”
随喜点头:“不瞒五郎公子,凝香楼的瑞姑是我师傅的老乡,相好几年了,师傅被开革没地儿去,便一直住在凝香楼。”
五娘:“看来你师傅挺有钱的,竟然住在花楼。”
随喜摆手:“您可别误会,我师傅虽是掌柜,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的进项,这些年房子都没置下一间,先头一直跟我们住在铺子后面的,如今被东家开革,没地儿住才去了凝香楼,瑞姑也不会收我师傅的银子。”
五娘:“那你师傅就更厉害了,都能让人家不要银子?”这妥妥的白嫖啊。
随喜:“您是不知道,那瑞姑都二十八了,年纪大,长得也不多好看,平常便没什么客人点她,好在手巧会做针线,给凝香楼的姑娘们做做衣裳,老鸨子也就不逼着她接客了,但我师傅去了,免不得会挨几句骂。”
五娘心道,这不废话吗,要都去白嫖,老鸨子岂不喝西北风了,人家开的是妓院又不是善堂,更何况善堂也没有白吃白住外加白嫖的,叶掌柜这种,挨几句骂都是轻的,没大棍子打出来都是人家老鸨子仁义了。
五娘道:“你现在能出去吗?”
随喜有些为难,五娘眼睛转了转道:“既然你是叶掌柜的徒弟,也不算外人,我就跟你撂实话,我今日来找你师傅想让他帮我开铺子。”
随喜眼睛一亮:“也开书铺吗?”
五娘点头:“这个你师父轻车熟路,开书铺最好。”
随喜顿时高兴起来:“那我这就去辞了这差事,带您去找我师傅。”说着扭身窜了出去,不大会儿功夫,换了身旧不拉几的粗布衣裳,背着包袱回来了。
五娘忽然觉得自己先头的判断或许错了,这小子还是挺冲动的。
五娘结了茶钱,两人出茶水铺,过桥去了对面的凝香楼,这凝香楼可跟罗家店不能比,首先地点就不在主街,而是在后面的巷子里,不是随喜带路,这七拐八绕的,五娘真不一定能找着。
五娘也才知道,除了主街上那些气派的青楼妓馆,后面更多,合着整个这一面都是清水镇的红灯区。
凝香楼在一个不知名的胡同里,是个旧不拉几的二层木楼,从外面就能看见,一间间的屋子跟鸽子窝似的,外面晒着肚兜的亵裤裙子衣裳,花花绿绿挂满了栏杆,风一吹都是一股劣质脂粉的味道,五娘忍不住打了喷嚏。
随喜嘿嘿直乐:“五郎少爷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吧?”
五娘瞪他:“你倒是挺熟的,看起来没少往这儿钻吧。”
随喜脸一红:“小的倒是想,可兜里没银子啊,这凝香楼的姑娘虽说不能跟罗家店的比,可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两银子,小的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上半年,我娘说了,不让我花这样的冤枉钱,等攒够了钱,娶个媳妇家去,比上这儿划算。”
五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你娘说的是,是挺划算的。”
两人正说着,忽听上面一个尖利的嗓子骂了起来:“你个死没良心的,在老娘这儿白吃白喝白穿也就算了,还弄了个野男人搁屋里胡混,当老娘这儿善堂不成,识相的赶紧给老娘滚,再粘在这儿,一顿棒子把你打出去,还有瑞姑,既然能跟野汉子胡混,今晚上就给老娘接客,别天天这疼那痒痒的,老娘这儿不养白吃饭的,听见没。”
五娘抬头,见二楼一个格子间外,站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看年纪有四十上下,一身的肥肉裹在花里胡哨的衣裳里,随着她说话,一颤儿一颤儿,插着腰指着门骂。
随喜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她就是凝香楼的老鸨?她指着骂的那间便是瑞姑的屋子,我师傅也在里面。”
随喜话音刚落,屋门就开了,从里面出来个二十多的大姑娘,说姑娘是因为梳着姑娘的发髻,大概就是随喜说的瑞姑,的确不算好看,皮肤还有些黑,搁人堆里都找不出来那种,瑞姑咬着唇道:“妈妈说话何必如此刻薄,他之前来的时候,妈妈可不会赶人。”
老鸨子嗤一声笑了:“少跟老娘提那些老黄历,以前跟现在能一样吗,他以前是方家书铺的掌柜,现在呢,被东家开革了,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想在老娘这儿白吃白喝,做梦,姓叶的你少躲在瑞姑后面当王八,麻溜的给老娘滚出来。”
叶掌柜果真出来了,倒是挺爷们的挡在瑞姑跟前儿道:“你不要难为瑞姑。”
老鸨子乐了:“哎呦喂,还真是情深义重呢,真要情深义重,就拿银子给瑞姑赎身啊,赎了身家去,想怎么护着怎么护着,老娘想管也管不着,可是你有银子吗,老娘今儿还做回好人,不跟你多要,就一百两银子,只你掏出来,瑞姑就是你的,怎么样,你掏的出来吗。”
叶掌柜脸色难看之极,虽说做了十年掌柜,但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月例,攒十年手里也没多少,更何况平常还得往凝香楼来,就算瑞姑不要,也得打点老鸨,到如今,手里别说一百两,五十两都是拿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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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子正因拿准了这一点,才这么说,不然绝不会一百两银子就让瑞姑赎身,想不到他叶文胜有朝一日竟让一百两银子难成这样,不免心中悲凉。
正悲从中来,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我出这一百两如何?”
一众人看向楼下,老鸨见是个小厮打扮的小子,顿时咯咯笑了起来:“你这小子才多大,就来逛花楼找姑娘,你这身板能禁得住吗,等长成了再来吧。”周围出来看热闹的姑娘,也跟着咯咯咯的笑成了一团,对楼下的五娘指指点点。
五娘倒不在意,而是道:“妈妈这话说的,你们开花楼的还看年纪啊,不是有银子就行吗?”
老鸨子笑的花枝乱颤:“行啊,可你小子这打扮不是小厮就是伙计,有银子吗?”
五娘:“妈妈可知道,有句话叫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有没有银子,光看打扮可看不出来。”
老鸨子更乐了:“行,今儿你要是能掏出一百两银子,我凝香楼的姑娘随便选。”
五娘摆手:“不用随便选,我就要瑞姑。”
老鸨子更笑的前仰后合指着五娘:“你小子是没吃够你娘的奶吧,要瑞姑想重新当回儿子。”
五娘:“这你就管不着了,反正我就看中了瑞姑,而且,这里这么多人可都听见了,你亲口说的,一百两银子就能给瑞姑赎身。”
老鸨子这会儿倒冷静了下来,狐疑的打量了五娘一番道:“我说的一百两银子是他,不是你?”说着指了指叶掌柜:“你小子要给瑞姑赎身,一百两银子可就不成了。”这老鸨子果然无耻,翻脸如翻书。
五娘:“好,说话算话。”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递给随喜:“这个给你师傅送去,应该够给瑞姑赎身了,发什么愣啊,还不快去,我在这儿等着。”五娘把钱票往随喜手里一塞,拍了他一巴掌,这小子才醒过神来,拿着钱袋咚咚的跑进去了。
五娘可不想进凝香楼,就在对面找了个阴凉儿站着,大约两刻钟,叶掌柜跟随喜便出来了,后面还跟着换了衣裳,背着小包袱的瑞姑,头上的钗环也都没了,头发就用一支荆钗别着,素面朝天却比刚才那样浓妆艳抹好看了些。
看见五娘,叶掌柜神色有些复杂道:“五郎少爷就不怕老鸨子反悔吗?”
五娘笑了:“若叶掌柜连个老鸨子都搞不定,我也不需费这力气了。”
后面的随喜挠挠头:“师傅,五郎少爷,你们说的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叶掌柜拍了拍他的脑袋,又看了看低着脑袋一副小媳妇样儿的瑞姑,眼里柔光闪了闪低声道:“你放心,我叶文胜此生绝不负你。”回过头跟五娘道:“我得先有个落脚之处。”
五娘点头,从怀里掏出定北侯给她的那个钱袋子,递了过去:“这里的钱应该够你安置了。”
五娘这次出来一个是想把这些金锭子换成银票,至于另外的一百两是备着万一碰上合适的铺面,那些金锭子不一定够,谁想倒是便宜了凝香楼,不过她也不亏就是,毕竟给瑞姑赎了身,就相当于把叶掌柜收归己用,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太值了。
露相了
叶掌柜接过钱袋一看,看向五娘的目光都变了:“这钱袋子是少爷您的?”
五娘暗暗点头,果然是自己看上的人,有眼力,笑道:“是一个朋友送的。”说着想起什么道:“叶掌柜看这个钱袋子若拿去当铺能值几个钱?”
叶掌柜:“为何要当,既是朋友相赠总是人家的心意,少爷还是收着的好。”
五娘很满意叶掌柜的口吻,这明显已经成自己人了,想了想道:“这里面是几个金锭子,您先拿着,若不够使我再想办法。”
金锭子?旁边的随喜眼睛都瞪了老大,直勾勾盯着叶掌柜手里的钱袋子半天没错开眼珠儿。
叶掌柜比随喜有见识的多,知道里面是金锭子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五娘道:“说起来在下与少爷不过见过两面,少爷缘何如此信任在下。”
五娘左右看了看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先找个客店安置下再说。”
叶掌柜点点头,毕竟找房子也不是这一时半刻能找着的,自己拖家带口的,总不能睡大街上吧。
于是找了家干净的客店安置,要了两间房,叶掌柜让瑞姑回屋收拾,打发了随喜去牙行看看有没有短期往外赁的房子,不拘大小好坏,只能住人离着主街近便好,随喜儿撂下包袱便去了。
五娘跟叶掌柜便在随喜的屋里坐了,这一坐下五娘便道:“这下叶掌柜有话可以直说了吧。”
叶掌柜道:“若在下没猜错,从那日少爷去方家书铺起,便开始筹谋了吧。”
五娘非常光棍的点头:“的确如此。”这种事本来也瞒不过叶掌柜,所以没必要否认。
大概没想到五娘这么痛快,叶掌柜愣了一下道:“为何?”
五娘:“我想在清水镇开铺子,缺个掌柜。”
叶掌柜道:“少爷您应该不缺银子吧。”
五娘摇头:“这世上就没有不缺银子的,即便皇上富有天下,也天天发愁各地的银税收上来多少,所以,我也是缺银子的,很缺。”
叶掌柜:“即便如此,少爷若想开铺子也不愁找不到掌柜吧。”
五娘:“掌柜是好找,但如您这般的却难寻,不然,我也没必要费这么多心思了。”
叶掌柜苦笑一声:“承蒙少爷看得起,在下方落得如此境地。”
五娘一点儿不愧疚:“有句话不知叶掌柜听没听过,叫良禽择木而栖。”
叶掌柜点头:“是了,良臣择主而事,少爷把在下视为良臣,乃叶某荣幸,只不过在下怎知您便是那个好主子呢?”
这话说的犀利,看起来叶掌柜对自己还是不怎么信任,不过信任这种东西,得慢慢来,当前得画大饼,想到此开口道:“我想开的书铺,不止清水镇,整个大唐各个州府都要有我的分号,我不是做清水镇第一,我要做的是全大唐第一,而且,我铺子的掌柜除了该拿的月例之外还有分红,分红便是铺子所获利润的一成。”
叶掌柜看着五娘良久方道:“此话当真?”
五娘笑了,出去找伙计借了纸笔回来,唰唰的写了张契约并按下手印,递了过去:“叶掌柜只需按下手印,交衙门备案便成了。”
叶掌柜接过,看了一遍,忽的抬头看向五娘,目光有些怪异,五娘奇怪的问:“可是契约哪里不妥?”
叶掌柜目光闪了闪道:“并无不妥。”把契约收到怀里道:“少爷想在哪儿开书铺?”
五娘:“叶掌柜刚不是已经让随喜找离着主街近的房子了吗?”
叶掌柜笑了:“少爷当真聪明绝顶,是,在清水镇开书铺,自然主街的地势最佳,那边人流大,能行车走马,而且,从书院下来不管是去何处,都得经过主街,也占尽了地利之便,也因此,但凡主街的门面都不便宜,莫说方家书铺那样的,便是小一半的,想买下少说也得上千两银子,再算上置办东西,雇伙计,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怎么也得一千五百两银子。”
一千五百两银子?五娘眨眨眼,自己本来也没多少存项,好容易给定北侯做清创手术挣了点儿金子,又坑了方家的冤大头一百两,今儿也都花出去了,让她往哪儿再弄这么多银子去?或许拉投资?可找谁真是个问题,毕竟一千多两可不是小数目,舅老爷?不成,在舅老爷眼里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自己要是跟他说想开铺子,估摸会大笑一通,然后让自己别处玩去。
便宜爹倒是有钱,可想都别想,让他知道没自己什么好儿,舅老爷跟便宜爹都不行,还能找谁?柴景之?也不成,他是实力,但以他那性格,自己说不考童试都被他教育了一番,若知道自己竟然出去开铺子,还了得,肯定得告诉便宜二哥,然后便宜二哥便会抓着自己追根究底的问,为什么要开铺子云云。
在便宜二哥眼里,自己这个妹妹就是个身子娇弱的才女,在家里看看景,赏赏花,读读书,作作诗,然后乖巧的等着他金榜题名之后帮自己找个好夫婿,哪能出去开铺子啊,而且便宜二哥如果知道,肯定就瞒不住了。
所以绝不能找柴景之,更何况,就算自己找,他也不一定会答应,不找柴景之还能找谁?
五娘真有点挠头了,亏得自己刚画了那么大个饼,谁知连启动资金都筹措不来,想不出招儿干脆不想了,直接请教自己麾下的大谋士得了。
于是开口道:“也不瞒叶叔,我手里倒是有些存项,但没这么多,不知叶叔可有什么法子吗?”
五娘这叶叔叫的格外亲近,叶掌柜心里一阵舒坦,想了想道:“钱庄倒能借银子,但需抵押。”
五娘:“抵押什么?”
叶掌柜:“房地契或金银细软古董,只要是值钱的都成。”
五娘想了下,自己手里的东西,房地契她是没有的,银子有但不多,至于值钱的东西,好像自己手里最值钱的就是便宜二哥给自己的那方砚台,只不过那方砚台买是几百两银子,抵押的话,估计就没这么多。
剩下的就是扇子了,扇子?对啊,自己前几天不是想起一首诗记下来了吗,那首可是谁都不知道,是不是能值点钱。
想到此,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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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行不行?”
叶掌柜:“若是如令兄万秀才那等佳句,虽不能抵押,却可寻合适的买主,只不过,令兄如今已是书院学子,且以头名考入,又得书院山长青眼,日后必然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怎肯把作的诗拿出来买?”
五娘道:“不是我二哥作的。”
叶掌柜疑惑:“不是万秀才作的,那是何人?”
五娘指了指自己:“我作的。”
叶掌柜呆了好一会儿才道:“五郎少爷也如令兄一般有才啊。”这语气明显敷衍。
五娘道:“这么着,明儿我再出来一趟,拿给你看看,若行的话就去找买主,不行再想别的法子?”
叶掌柜不是不信五娘能不能作诗,是不信他能做出万二郎那样的佳句,毕竟,这么多年了,也就出了一个万二郎。
不过既然她说能作就让她作好了,明儿先看看再说。
既然有了法子,五娘也不再逗留,约了明儿过来,便告辞去了。叶掌柜送到客店门口,看着她往主街去了方回屋。
一见他回来,瑞姑急忙迎了上来道:“随便找个地儿住下就好,何必住客店,花这些冤枉钱。”
叶掌柜道:“不说这些,既已出了凝香楼往后都是好日子。”
瑞姑担心的道:“可是那位少爷给了你这么多银子,不是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叶掌柜摇头失笑:“你倒真是看得起我,我这样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的,还能去杀人不成,她是想开铺子,找我当掌柜。”
瑞姑:“这位少爷虽说穿的不起眼,但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必不是寻常出身,为何要开铺子?”
叶掌柜:“亏得你在凝香楼这么多年,竟没看出她是个姑娘吗?”
瑞姑愕然:“怎会是姑娘?”
叶掌柜摇摇头:“我也想不通。”
瑞姑:“他年纪这样小本不好分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掌柜从自己怀里拿出五娘写得那张契约道:“是她的字露了相,这样娟秀的字,哪是男子能写出来的?”说着打开给瑞姑看。
瑞姑虽不识字却绣工极好,字体娟秀硬朗还是能看出的,点点头道:“的确是姑娘家的字,那她一个姑娘家怎这么大胆子,敢去凝香楼,还要开铺子?”
叶掌柜道:“你是不知道,这位的胆子可大着呢,说起来我的差事便是她算计没的。”
瑞姑:“怎么可能?”
叶掌柜于是把那日书铺子里五娘几句话便坑了方六少一百两银子跟后来那些自己讨好万秀才的传言,一一说给了瑞姑。
瑞姑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才多大,便有这样的心机?而且,她既是姑娘,自然不是万秀才的兄弟,应该是妹妹才对,若是妹妹不就是万家的千金小姐吗,听闻万家可是安平县有名的富户,比安乐县的方家更有钱,万家的小姐,怎会来了清水镇,还要开铺子?”
叶掌柜:“说的是呢,但不管为什么,她既如此看重我,我以诚心相待便是。”
二表哥
不提叶掌柜且说五娘,从客店回到花溪巷,一进院就见冬儿叉着腰在门口站着,见了五娘,哼了一声:“难怪一早让我去跟薛妈妈学针线,原来是想溜出去。”
五娘:“你不总说女孩家针线好才能嫁个好婆家吗,我让你去跟薛妈妈学针线,可是为了你好,省的以后被婆家嫌弃。”
冬儿脸一红,跺了跺脚:“奴婢可说不过少爷,反正少爷以后再出去必须带着奴婢,不然,不然,奴婢就告诉季先生。”
冬儿话音刚落,便听季先生道:“何事要告诉我啊?”
冬儿一见季先生真来了,忙摇头:“没,没什么?奴,奴婢,去给先生倒茶。”一溜烟跑了。
五娘把季先生让堂屋里坐了,季先生打量五娘一遭道:“你这是出去了?”
五娘:“哦,去书铺子逛了逛,这么着方便。”
季先生:“想去便去,只以后再出去,不方便带冬儿,便带上小六。”
五娘倒没想到季先生会这么说,可见是不反对自己出去逛的,前提是带上小六,五娘扫了眼后面的小六,这小子倒是挺比丰儿稳重,带着也没什么,便点头道:“那,我要出去的时候,就让冬儿去先生那儿。”
冬儿端茶进来正好听见这句,只是撅了噘嘴,并未说什么,心知小姐若是打定主意不带自己出去,那就肯定不会带。
小六倒是高兴了,五小姐这么聪明,跟着她出去不仅能长见识说不得还有好处,谁不乐意啊,这可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大好事呢。
这小子挺会做人,把冬儿拉出去,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再回屋冬儿脸上都带着笑,可见心情极好。
季先生看着摇头失笑,抿了口茶道:“我过来是想与你说,捉刀之事能瞒过旁人,但想瞒过书院那位山长跟几位老夫子却不易,我猜想,很快他们便会发现不对,到时,该如何?”
五娘心道,怪不得季先生来找自己,原来是发愁这个,想了想道:“那些诗本就是二哥所作,无人捉刀,而好诗佳句皆是发自于心,妙手偶得,要看机缘,没了机缘,自然不得佳句,便如自古而今那么多有名的诗人,一生有个一两首传世佳句已是了不得,况诗赋虽列入考题,也不过是小道,若说实用还是策论文章,想来朝廷开这祁州书院,并在各地童试案首中优中选优,应不是为了选吟诗作赋的吧。”
季先生:“自然不是,当年首辅大人上奏建祁州书院,乃是为了我大唐甄选才德兼备的治国之才。”
五娘:“先生都明白的事,书院山长跟那几位老夫子又怎会不明,且二哥虽不善诗赋,但策论文章却是实打实的厉害,就算有猜疑就让他们猜疑好了。”
季先生看着五娘半天没说话,不是不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今日送二郎去书院看见书院一进门刻的那首明晃晃的劝学诗,还因自己是二郎的先生,管事特意把自己让进书院待茶,并拜见了那位前首辅大人,也就是现任书院山长,问了许多二郎之事,尤其那几首诗是怎么做出来的等等,以至于从书院回来这一路,他心里都是七上八下,总觉这事早晚得露出去,来找五娘,就是想问问她有什么应对之策。
五娘的对策是抵死不认,乍一听觉着不妥,可仔细想想,确是最有用的,毕竟此事若露出去,二郎的前程就毁了。
虽说找人捉刀并非什么大事,但这种事到底不光彩,能做却不能摆到明面儿上,尤其二郎如今不仅才名远播,还以头名考进祁州书院,眼望着锦绣前程,万不能在名声上有丁点儿瑕疵,所以,到了现在也只有抵死不认一条路可走了。
而且,五娘说的对,捉刀的人是她,只要她说诗是二郎作的,那就是二郎作的,夫子们纵然猜疑,找不出原作之人,也只能猜疑罢了。
季先生忽然发现,从万府出来后的五娘变了,他甚至都快记不得之前的五娘是个什么样儿,好像眉眼都模糊了。
送走了季先生,冬儿忍不住道:“季先生怎么了?”
五娘:“大概是受了刺激吧。”
冬儿:“肯定是被您的话吓到了,您现在说话真能吓死人。”
五娘:“哪有,季先生不是活蹦乱跳的走了吗。”
冬儿:“奴婢是打个比方。”
五娘:“这个比方不适配,放心吧,仅凭我几句话吓不到先生的,他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你要实在担心,明天去的时候,给他泡碗安神茶不就好了。”
冬儿忙道:“您明儿还要出去?您这见天往外跑,回头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五娘点点头:“你倒提醒我了,去拿一贯钱给两位妈妈,就说日后劳她们费心了。”
冬儿有些心疼:“本就是雇来的,按月给了工钱,怎么您又多给一份,还给这么多,她们一个月的工钱也才二百,您这一出手就是一贯,合一人五百,都赶上奴婢了。”
五娘:“工钱是老爷给的,赏钱是我给的能一样吗,而且,既然给了就得一步到位,若还不如原本的工钱多,人凭啥向着我”
冬儿:“哦,原来您是想收买她们,让她们不跟老爷说您出去的事,可是还有季先生呢,难道您也收买?”
五娘摇头:“季先生是读书人,读书人清高着呢,岂是几个钱能收买的。”
冬儿担心了:“那怎么办?”
五娘看着她笑道:“对付读书人最有用的就是美人计,不如把你送给先生,红袖添香岂非美事一桩。”
冬儿知道被小姐捉弄了,脸一红:“您就知道打趣奴婢,不跟您说了,奴婢去送赏钱。”转身跑了。
五娘嘿嘿笑,虽是打趣,不过真觉得冬儿配季先生挺合适的,唯一不满意的地儿,是季先生的年纪比冬儿大了足足十岁,真要成了,就是妥妥的老夫少妻,但男人大点儿好,年纪大的知道疼人。
当然这都是五娘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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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两人有没有戏,还有待观察。
正想的出神忽然一个脑袋瓜从敞开的窗户探了进来道:“你做什么呢?”
五娘抬头看窗户上的小脑袋,今天看上去比昨天脸色好了些,但说起话仍有些气喘,好在没咳嗽。”
五娘暗松了口气,现在她最想的是,有个口罩戴上就好了,她微微往后挪了挪道:“二表哥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小脑袋摇了摇头:“你嫌弃我,我不进去。”语气完全就是小孩子赌气,明显是被五娘的嫌弃伤了自尊。
有病的孩子总是格外敏感,五娘有一眯眯的内疚,忙否认道:“乱说,我怎么会嫌弃二表哥呢?”
白承远看了五娘一会儿道:“你真的不嫌弃我?”
五娘非常大力的点头:“真不嫌弃。”
白承远笑了,这一笑映着晌午的日头,别提多好看了,五娘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个安着翅膀飞来飞去的可爱小男孩。忽觉整个屋子都好像明亮了起来。
白承远见她傻呆呆的样儿又笑了,笑过之后道:“你要真不嫌弃,那陪我吃饭?”
五娘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然后就跟着二表哥去了隔壁,坐在他堂屋的八仙桌前,看着一道道菜端上来。
舅老爷真是非常疼这个儿子,厨娘都找了最好的,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比馆子里的都不差,其中最勾引五娘的是一个小砂锅,里面是鱼汤,端到桌子上还咕嘟咕嘟冒着泡,汤色奶白,害的她忍不住直咽口水
二表哥很是懂事,让薛妈妈先盛了一碗鱼汤给五娘,五娘忍不住喝了一口,那鲜美的味道,真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鱼汤里还放了蘑菇笋片豆腐等,更加鲜美,光就着鱼汤五娘都能吃一大碗饭,更何况还有别的,好吃的结果就是五娘吃了两碗饭,把旁边小鸡啄米的二表哥都看呆了,半天才说了句:“你这么小小的肚子,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五娘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我这是皮薄馅儿大。”二表哥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是一顿咳嗽,一咳嗽,旁边的薛妈妈急忙捧了暖盅子过来。
见五娘周围,薛妈妈解释道:“这不是参汤,是梨汤,只用蜂蜜雪梨熬的。”二表哥喝几口压住了咳嗽,缓过气儿来跟五娘道:“自从把参汤换成梨汤,夜里咳的轻了不少,可见你说的法子有用,但二郎哥哥送来的书上,并没有你说的这些。”
五娘心道,自己就是随口说的,书上有才见鬼了,但也只能装傻:“没有吗,是不是二哥哥拿错了,回头我去他屋里帮你找找。”
二表哥点头,薛妈妈又端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羊奶来,二表哥喝了,刚五娘看他就吃了七八个鹌鹑蛋,就这薛妈妈还一个劲儿的说,今儿少爷胃口好呢。
对比自己的饭量,五娘忽有点不好意思了,饭也吃了,便想起身告辞,谁知二表哥却道:“五郎若无事,可去我的书房坐坐。?
57. 摇钱树
从客店出来,一直走到花溪巷院外,五娘站下看向小六,琢磨着怎么跟他说,谁知这小子却先开口了:“今儿小的跟着五郎少爷去书铺子里逛了半日,可真长了不少见识,要是以后五郎少爷再出来,还让小的跟着就好了。”
五娘笑了,这小子果然机灵:“行,以后还让你跟着。”说着迈脚走了进去,刚到后院,就见二表哥正在屋前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外面望望,像是在等什么人,不会是等自己吧。
正想着,二表哥看见了自己,眼睛好像都亮了一下,快步过来:“可算回来了,让我好等。”
五娘:“二表哥等我做什么?”
白承远:“自然是有好东西给你看,走,去往哪儿。”说着拉了五娘的手,便往他书房去了,五娘本想挣的,又怕自己一使力,病秧子表哥不放手,推拉间勾起他的咳嗽,自己现在离他可是非常近的,这要咳嗽起来,风险太高。
只能由他拽着自己去了书房,等他一放开,五娘便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
白承远顾不上她的小动作,兴高采烈的去书案上翻出个本子拿过来往五娘手里一放,然后目光晶亮的看着她。
五娘眨眨眼,低头看了看,是写大字的本子,便宜二哥哪儿也有,这就是二表哥急巴巴拉自己过来看的好东西?一个写大字的本子?莫非想炫耀他的一手好书法?
白承远见她不动,急道:“你翻开看看。”
五娘疑惑的翻开,看见首页赫然写着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下面是昨儿自己给二表哥讲的内容,她不仅记录了下来,还会自发填补润色,比自己昨儿讲的生动太多了。
事实上五娘是中学那会儿随大流看的红楼梦,后来就是不停重拍重播的电视剧,昨儿给二表哥讲第一回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很多地方说的含糊,不是故意,是真记不得了。
没想到,二表哥不仅记了下来,还能自发增补还原,这脑子天生就是写小说的料啊,不,这里叫话本子,如果二表哥能把整个红楼都还原出来,拿到自己的书铺子里卖,不用想都知道得卖的多好,对啊,自己本来就想过把红楼做成自己书铺的金字招牌,用来引流,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代笔,她自己可是万万写不出的。
没想到,二表哥竟是最大的惊喜,怎么想个法子,把二表哥拉拢过来跟自己合伙就好了,如果成了合伙人,往后自己动嘴他动笔,简直就是黄金排挡,梦幻组合。
只不过,怎么拉拢是个问题,二表哥可是舅老爷的宝贝疙瘩,以舅老爷的丰厚家资,就算二表哥每天吃喝嫖赌估计一辈子都花不完,更何况,二表哥这身子骨,根本不可能出去乱来。
所以,用银子引诱是行不通的,画大饼更没戏,画大饼之所以对叶掌柜有用,是因为叶掌柜有想头,而二表哥这身子骨,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就是最大想头了,什么大饼都不顶用。
正发愁呢,二表哥却已经等不及了:“有些地方跟你说的不大一样,是我改的,总觉着这么改了顺畅些,你若觉得不好,我再改回去。”
五娘忙道:“不用改,就如你说的,这么改了看起来更顺畅,我的记性不好,这些话本子即便看过也记不大清楚,二表哥这一改,反倒让我想起来了。”
二表哥眼睛更亮了:“既然五郎想起来了,那快给我讲第二回。”
五娘点点头:“行,那咱们就讲第二回,第二回是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现在五娘对二表哥有了图谋,自然不会跟昨天一样应付了事,讲的格外认真,只不过受硬件所限,就算认真也还原不了原著,只能讲个大概,不过,她看好二表哥,只要二表哥在,还原红楼不是梦。
五娘讲完,二表哥长叹了口气道:“贾夫人仙逝,留下幼女无依无靠,外祖母心疼外孙女,少不得要接了去,这一去便会遇上那个衔玉而生的表哥,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番境遇呢?”
五娘真是从心里佩服这位二表哥了,听了第二回就能猜出下面大致情节,这都不是能力了,是天赋,说白了,二表哥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自己的书铺想开起来,二表哥绝对是天选的合伙人。
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把二表哥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来,至于怎么拉拢,五娘忽然想出一个主意:“二表哥,你喜不喜欢我讲的这些?”
白承远点头:“喜欢。”
五娘:“那以后只要有空我就给你讲听,但是,作为回报你得写出来给我,怎样?”
白承远:“本来就是你的呀,我只是记下来而已。”
五娘眨眨眼:“这么说的话,那我卖给外面的书铺子,二表哥也不反对喽。”
白承远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卖给书铺?五郎若是缺银子使唤,我这里有,你要多少,我这就让薛妈妈给你拿去。”
二表哥这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说傻吧,却知道自己缺银子,说聪明吧,也不想想自己能要他的银子吗
五娘没好气的道:“银子又不是你挣的?”
白承远神色一黯:“我这样的病,既不能考科举光宗耀祖,也不能帮着父亲料理家中产业,只能靠着父母养着,一辈子都不可能凭自己的本事挣银子的。”
五娘眼珠转了转:“谁说的,只要把二表哥写得这些卖出去,不就是二表哥凭自己本事挣的银子吗?”
白承远:“可是,怎么卖?卖给谁?卖多少?这些我都不懂。”
五娘指了指自己:“这不有我吗,只要二表哥同意,咱们就算合伙了,往后二表哥你只管写,其他都交个我,所得银子我们五五分怎样?”
白承远摇头,五娘心里一紧,暗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二表哥看着挺厚道,谁知都是假象,咬了咬牙道:“那要不四六,我四你六。”这样总行了吧?
谁知白承远又摇头了,五娘再一次感叹自己走了眼,明明看上去小百花一样的病美人,实际却是个黑心肝,咬了咬牙道:“不然三七,我三你七?虽说你写的辛苦,但我得负责卖出去,也不轻松,三成也就勉强是个辛苦费了。”
白承远这次不摇头了,而是道:“我是说,不用给我,给了我也没什么用,只不过,这些话本子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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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看过,自然是有主的,咱们这么卖出去,人家若是找来,咱们岂不要吃官司吗。”
是啊,自己怎么忘这茬儿了,先头为了忽悠二表哥随口说是自己看过的,现在怎么圆回来呢,要不继续忽悠吧,想到此开口道:“这个不要紧,回头找着他,打点些银子便是。”
白承远兴奋的道:“五郎能找到写这话本子的人吗?”
五娘心道,就算自己穿回去都没地儿找,更何况还穿不回去,只能道:“找找看吧。”
白承远:“如果找到一定告诉我,我要拜他做先生。”那语气,神态,完全就是一个脑残粉。
也不奇怪,毕竟是红楼吗。
过于激动的后果便又是一顿咳嗽,连着喝了好几口梨汤方压下去,薛妈妈道:“虽说咳嗽的比之前是好些,却也不能累着。”
五娘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只不过薛妈妈不知道,二表哥这个病,跟累没关系,想好转最要紧一是心情,二是营养。
不管什么病,就算癌症还有个精神疗法呢,更何况二表哥的肺病,如果能保持心情好,再辅以营养食疗,就算不能痊愈,跟正常人一样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此五娘忽然想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二表哥这样的天赋,可遇不可求,基本就是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的程度,而自己想把书铺子开起来并经营下去,就少不得二表哥这个笔杆子,说白了,二表哥就是自己的摇钱树,活的越长,活的越健康,摇下来的银子就越多,所以为了自己的银子着想,也必须帮他治病。
虽说自己不是大夫,好在二表哥这个病在自己那个时代,已经普及到几乎人尽皆知,没特效药就靠养呗,自己回去琢磨个科学的营养菜谱给薛妈妈,让她给二表哥试试,说不准有用呢。
被格外兴奋的二表哥缠着又讲了一个章回,下午便过去了,在这边厨娘的好手艺诱惑下,五娘顺道蹭了晚饭才回自己屋。
回来又被冬儿念叨了足有两刻钟,才消停下来,根据自己知道的,增增减减,终于弄出了个营养食谱,转天便交给了薛妈妈,让她比着食谱试一个月看看效果如何。
薛妈妈接过食谱,大概觉得五娘是真心对她家少爷好的,看向五娘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亲近,殊不知五娘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就算季先生好说话,五娘也不能蹬鼻子上脸的天天往外跑,好在有小六传递消息,就算出不去也能知道叶掌柜那边的进度。
叶掌柜的确是个干事儿的,不过三天就让随喜儿传了话来,说自己那首诗卖出去了,卖了足足八百两,虽比叶掌柜预期的一千两少,但五娘已经非常满意,以她想,能卖五百两都是好的,毕竟是白嫖来的吗。
只不过买主却不是开当铺的苏家,而是天香阁,这让五娘意外之余倒是想通了一些事,如果自己猜的不错,天香阁别管明面儿上的东家是谁,幕后的大老板十有八九是那位定北侯。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天谭掌柜会大方的送出天香牌了,并不是什么牡丹诗,而是因为那晚自己帮了他,这天香牌是还那晚上的人情呢。
58. 台柱子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营养食谱起了效用,还是这清水镇的气候适宜养病,总之二表哥的咳嗽真不如刚来的时候厉害了,尤其夜里以前经常成宿咳嗽的睡不着,如今能安生的睡上半宿好觉,人也有了精神,把薛妈妈高兴坏了,忙遣人回祁州城给二夫人报喜。
二夫人得了消息,哪里还坐得住,忙让人备车来了清水镇,到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听薛妈妈说二少爷在书房,二夫人心中不满,皱眉道:“老爷也真是,又不指望着远儿考科举,何必让他跟着季先生上课,能教出二郎这般学生的先生,必然严苛,远儿又好强,少不得私下用功,这般看书劳神的,身子哪禁得住。”
薛妈妈道:“二夫人误会老爷了,虽找了季先生给二少爷上课,却与二郎少爷不同,每日只上午一个时辰,散了学也不留课业,极轻松的,说是上课其实就是让二少爷有个事儿做罢了。”
二夫人:“既如此,远儿这个时辰在书房做甚?”
说到这个薛妈妈笑了:“不止二少爷,还有五郎少爷也在呢。”
二夫人愣了愣:“哪个五郎少爷?”
薛妈妈道:“就是跟二郎少爷来祁州长见识的那个亲戚家的五郎啊,二夫人见过的。”
二夫人这才记起来,不禁道:“二郎都考上书院了,怎么他还在清水镇?”
薛妈妈道:“可说是呢,不过瞧这意思是要在清水镇长住了,虽不知为何留在清水镇,但这五郎少爷可真是咱们二少爷的福星呢。”
二夫人:“怎么说?”
薛妈妈便把五娘说参汤不对症不如换成别的,又写了营养食谱让自己照着给二少爷试试的事儿说了,至于效用如何,已经摆在眼前了。
二夫人边往里走边道:“看起来远儿跟他处的很好。”
薛妈妈:“二少爷跟五郎少爷很是投缘,只要在一处便有说不完的话。”
二夫人道:“那你可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薛妈妈道:“好像是五郎少爷给咱们二少爷讲她看过的话本子。”
二夫人点头:“这就难怪了。”
薛妈妈道:“上回那个京里来的老神医说,二少爷的病在养不在治,夫人您还不信呢,现在看来果真是神医,二少爷来了清水镇还不到十天,咳嗽便好多了。”
说着进了内院,一进内院就看见侧面书房的窗户上映出两颗小脑袋,看着像是一个写字,一个看,两颗脑袋都快碰到一块儿了,这样情景温馨的让人不忍去打扰。
二夫人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薛妈妈见二夫人不走了,自然也站下了,主仆就在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还是薛妈妈看不过去低声道:“这清水镇不比祁州城,临着水,夜里风凉,二夫人若不想打扰少爷,不若先去前面屋里,算着再有半个时辰,五郎少爷便回去了。”
二夫人于是往前院去了,进了屋坐定方道:“怎么还有时辰?”
薛妈妈点头:“这是五郎少爷帮二少爷订的,起床,吃饭,看书,锻炼,睡觉都有时辰,专门列了张表给二少爷,说她在书上看的,适宜养病的人,少爷便照着做了。”
二夫人:“远儿倒是听他的话。”
薛妈妈笑道:“二夫人这话怎么听着有些酸溜溜的。”
二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远儿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看着好说话,脾气犟着呢,何时这般听话过?”
薛妈妈道:“可惜五郎少爷不是女子,不然娶过来,日子必然过得和美。”
二夫人目光一动:“回头让老爷去扫听扫听,家里可有姊妹。”
薛妈妈:“是了,五郎少爷这样的性子,姊妹必然也差不了的。”
这边主仆俩因感于五郎对二少爷的用心良苦,惦记上了五郎的姊妹,殊不知五郎心里惦记的却是怎么发大财。
如今的二表哥在五娘眼里就是她书铺的台柱子,作为台柱子必须健健康康的活着,才能为她的书铺长长久久的赚银子,倒了可不行,因此她挖空了心思帮着二表哥治病,以她有限的经验,在没有特效药的前提下,唯有提高自身免疫力,所以,除了营养食谱还特意制定了一张针对二表哥的作息时间表,虽然不能确定对他的病有没有好处,至少没坏处。
至于锻炼,现阶段五娘选择的是走路,就是饭后在院子里走一百步,锻炼之后的一个时辰是写字时间,就是写五娘下午讲给他的内容,目前的节奏是一天一章,再多了五娘怕累着他,毕竟人家是病人。
一般二表哥写得时候,五娘会在旁边看着,想起自己漏掉的情节便说一下,人的记忆很有趣,如果让五娘自己一个人想,也就想个大概,但有了天赋异禀的二表哥就不一样了,随着二表哥的自我发挥,五娘也想起了许多内容,以至于后面写得几章更为还原。
看着二表哥写完放下笔,五娘迫不及待的拿过来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吹干上面的墨迹,折起来塞到怀里道:“二表哥该歇着了。”
白承远看了眼那边架子上漏刻,有些不舍:“时辰还早,要不咱们再写一章吧。”
五娘坚决的道:“不行,你的咳嗽刚好些,不能劳神。”说着往外走,到了门口想起什么回身道:“明儿早上我要去书铺子一趟,你自己上课吧。”
白承远道:“那我跟你一块儿去,自来了清水镇我还没出去过呢。”
五娘很理解他想出去的心,毕竟谁愿意天天在家里待着,只不过二表哥这个风吹吹就倒的病美人,自己可不敢冒险带他出去,万一出事,舅老爷还不把自己生吞了。
但如果直接拒绝,又会伤到二表哥自尊心,眼珠转了转道:“二表哥的咳嗽刚好了一点儿,千万不能吹风,而且虽是三月,河风还是凉,等过过暖和了,我们去清水河划船?”
白承远眼睛一亮:“来的时候坐在马车里,倒是看见了河里的画舫,五郎说的是画舫吗?”
五娘摇头:“做画舫有什么意思,往前的山脚那一片水面平滑,有竹筏子,手里拿着竹竿,站在上面一撑就能撑出老远,那才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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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承远目光充满向往:“那到时候五郎坐着,我撑。”
五娘:“那可好,坐着多省力气,好了,我该走了,你别忘了睡觉前喝一碗羊奶。”
白承远点点头,目送着五娘走了,坐回书案前,重新铺了纸,在上面先画了个竹筏,然后又画了两个小人,一个手里拿着竹竿,一个坐在竹筏子上吃东西,画完看着笑了好一会儿。
二夫人进来正看见儿子笑,不禁道:“自己一个人傻笑什么呢?”
白承远把画折起来放到一边方抬头道:“娘亲怎么来了?”
二夫人:“走的时候咳嗽的那么厉害,娘担心,过来瞧瞧你。”
白承远:“娘亲不用担心,自来了清水镇夜里都不怎么咳嗽了。”
二夫人见儿子虽仍病歪歪的,但精神头极好,心中暗暗称奇,算起来不过十天,跟在府里的时候像变了个人,那个五郎的法子竟比那些大夫的药方子都有用,照这么下去,再养个一年半载的,是不是就大好了。
二夫人是极聪明的,知道儿子的病有希望好,高兴归高兴,却并未多问,只交代薛妈妈继续照着五娘的法子来,便回了祁州城。
五娘甚至不知道二夫人来过,她是特意赶在便宜二哥休沐前出去找叶掌柜的,不然便宜二哥一回来,自己再想单独出来就难了,倒不是便宜二哥不让她出来,而是会跟她出来,毕竟在便宜二哥眼里,他的五妹妹一直是很娇弱的才女,自己出来如果遇上坏人被欺负了怎么办。
五娘虽理解便宜二哥的心理,却不能苟同,只不过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便宜二哥在的时候,还是得装一下。
至于今天必须出来是因为叶掌柜昨儿让随喜送了信儿去花溪巷,说主街上有个合适的铺面要往外盘,这事儿叶掌柜不敢做主得五娘亲自去看了才行,五娘可知道这清水镇的好铺面多紧俏,一旦有了必须拿下,不然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也得出来,不仅出来,还把自己全部家当都归拢在一起,怕不够,便宜二哥送给自己的那方砚台跟天香牌也一并带了出来,加上这几天二表哥写得九章稿子,林林总总打了个小包袱交给小六拿着。
小六抱着包袱,掂掂怀里的包袱,看看前面的五娘,心里直打鼓,琢磨着五小姐不是要私奔吧,不,不可能,五小姐出来见的是叶掌柜,而叶掌柜的年纪跟自家老爷都差不多了,更何况人家还有相好,随喜儿一口一口师娘叫了,肯定要成亲的。
所以,不可能去私奔,如果不私奔带这么多金银细软出来做什么?忽然想起昨儿随喜来送信儿说,有个合适的铺面得让五小姐过过眼,那这些难道是要盘铺面用的?这么说五小姐真要开铺子了?
如果五小姐开了铺子,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求个差事,就跟随喜似的,最近跟随喜混熟了,听他说了好多外面的事,小六从心里羡慕。
想到此,鼓起勇气道:“少爷如果开了铺子,那个,我,我能不能也去铺子里当差?”
59. 盘铺面
五娘停下脚想了想道:“你是季先生身边伺候的,想去铺子里当差,得问过季先生才行。”
小六有些泄气:“先生会答应吗?”
五娘道:“你都没问呢,怎么就知道先生不答应了。”
小六忽有了希望:“五郎少爷是说先生会答应?”
五娘:“我又不是季先生,哪知道会不会答应,但以季先生过往的脾气来看,只要对你好,应不会拦着。”
小六:“不瞒少爷,小的以前就是个要饭的,虽说饥一顿饱一顿的,到底没饿死,夜里找个草窝子就能凑合一宿,赶上那年冬天下了场大雪,要不来吃的,草窝子也挡不住寒,那时候我以为得冻死了,谁知遇上了季先生,把我抱到他住的屋子,灌了碗姜汤,才保住一条命,从那时起,我就跟在先生身边一直到现在,先生的救命之恩,我这一辈子都报不完。”
五娘站住看向他:“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一辈子跟在先生身边伺候才是报恩,或许先生也不希望你是怀着报恩的心思在他身边,想来当初先生救你也不是图你报他的恩,就如冬儿,她也总说为了报姨娘的恩,一辈子不嫁人要伺候我,但她不知道这些其实对我来说是种负担,我一点儿都不想她报什么恩,我希望她像个正常的女子一样,找个疼她的夫君,生个可爱的孩子,平安和乐的过日子,说不准先生对你也是这般想法,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跟先生说吧。”
小六:“可是,如果我不在了,先生怎么办?”
五娘笑了:“照这话,你来之前,先生是怎么活过来的。”说着顿了顿道:“每个人一生里都有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抓住了人生就不一样了,抓不住便过去了,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想庸庸碌碌的混一辈子,想作出改变是对的,这样才有出息。”
小六目光一闪一闪的:“那我今儿回去就跟先生说。”说着又想起什么,为难道:“可,可我如果跟先生说了,少不得要提您开铺子的事儿,到时候先生肯定就知道了。”
五娘翻了个白眼:“你傻啊,清水镇那么多铺子,你不说先生怎么知道是我开的,你以前不是要饭的吗,肯定有小伙伴,就说随喜儿是你的小伙伴而,碰巧在清水镇遇上相认了,然后他师傅要开铺子缺人手,想让你去帮忙,季先生难道还会问你东家是谁吗?”
小六眨眨眼,心里更佩服五小姐了,这瞎话真是张嘴就来,说的自己都觉随喜儿就是要饭时的小伙伴了。
还没到客店,远远就见门口站着的叶掌柜跟随喜儿,看见五娘跟小六,随喜松了口气:“师傅,少爷来了,来了。”
也掌柜不免失笑,这小子嘴倒是改的快,这才几天就从五郎少爷变成少爷了,不过叫少爷不妥当,毕竟这往后就是东家了,想到此,便道:“以后叫东家少爷。”
随喜也不知道有啥区别,反正师傅让改就改呗:“东家少爷来了,还有路小六。”现在他跟小六混的贼熟,俨然已经成了小伙伴儿,所以五娘给小六出的那个主意,也算歪打正着。
到了跟前儿,五娘道:“叶叔怎么在门口站着?”
叶掌柜道:“算着时辰你快到了,便来门口等你,是想你一来就去看看那间铺面,如今主街上的门面不怎么好找,若不是那东家着急用银子,也不会这么着急往外出,这是昨儿我跟他好说歹说,还给了定钱,才答应等一天,晚了,便卖给别人了。”
五娘:“那咱们快去吧。”
叶掌柜点头,几人往主街行去,叶掌柜说的门面其实挎着个岔口儿,并不都在主街上,更靠近清水河上游,比花溪巷还要往上,就在五娘说的那片平滑能走竹筏子的水面旁边,等于溪水从山上下来,在这儿分了个岔儿,一半流向主街的清水河,一半流向旁边的小湖,因小湖形如柳叶,故此又叫柳叶湖,清水河的小支流众多,这柳叶湖算是比较宽的一个支流,至少比花溪巷那个小水沟宽多了。
要盘的铺子就坐落在分叉口,一边是清水河一边是柳叶湖,抬头便是山,低头便是水,风景极佳,只不过人流比方家书铺那边可就差多了,因就在山脚下,站在铺子门口往山上望,都能望见书院的屋脊飞檐,时不时还能听见上课的钟声。
虽说清水镇是因书院而繁华,但书院毕竟是书院,学生们下了山去青楼妓馆怎么荒唐也没人管得着,但在书院就得守书院的规矩,所以没有哪家青楼妓馆会不长眼的开在这边,对岸是真正的民居,就是原来住在清水镇的百姓,都迁到了这边,一眼望去,屋舍俨然炊烟袅袅,颇有几分归园田居的意境。
五娘猜想这应该是那位首辅大人的手笔,果然,不管当了多大的官,读书人终究是读书人,这大概就是身在庙堂,心在桃园吧。
因离着书院太近,这边是招不来外客的,毕竟来清水镇的外客大多都是去青楼妓馆寻乐子,就如自己的便宜爹,安平县离祁州这么远,外面的道那么难走,每年还得来呢。
想来若不是便宜二哥考书院,便宜爹一辈子也不会往这边儿来,所以这边的铺子指望的客人就是书院下来的学生,也因此,大都是卖笔墨纸砚的铺子,还有卖各种小食的馆子。
书院虽有规定学生十天休沐方能下山,但却约束不了学生身边的随从小厮,他们是可以出来帮着自家少爷买东西的,若是书院的餐食吃腻了,也能遣随从下来买些小食回去打牙祭。
这样的氛围让五娘瞬间想起自己上大学那会儿,即便学校有六七个食堂,可吃个把月也就吃腻了,校门口有条小街上都是饭馆,她跟舍友几乎每天的中晚饭都是在那条街上解决的。
还真是,不管古今什么朝代,上学都一样,学校的饭再好也比不上外面的。
叶掌柜指了指铺子:“这家先头也是家书铺,虽说门面比方家书铺小,内里却大,后面还跨了个小院,先头就是东家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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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跟一个小伙计住的,要不是老家出了事儿急用银子,也不会典出去,若咱们买过来,只稍微收拾收拾便能开张,倒省了不少麻烦,只不过,这边人流量不大,只怕比不得方家书铺。”
五娘挑眉:“怎么咱们这铺子还未开张,叶叔您就先泄劲儿了。”
叶掌柜:“不是泄劲儿,是开铺子做买卖地势尤为重要,要不怎么说寸土寸金呢,方家书铺在主街正中,每天从早到晚人流不断,这边除了每十日休沐,书院的学生下来,热闹些,平时就是那些小厮随从,下山来逛逛顺道买些小食,人流少,上门的客人更少。”
五娘:“叶叔,咱们开的是书铺,又不是花楼,不在乎人流大小,只要咱卖的书足够好看,还用愁客人上门吗?”
对于五娘说话的大胆程度,叶掌柜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位都能一个人去凝香楼,说两句又算什么。
只不过,她这话里的意思是……叶掌柜想起什么道:“少爷难道说服了令兄,把诗卖给咱们铺子经营?”
五娘摇头:“我二哥的诗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指望我二哥,咱们铺子早晚的关门。”更何况,便宜二哥的诗都是在万不得已之下自己帮他白嫖的,主要靠的是那个口令灵不灵,而就以前的经验来看,每次都得到褃节儿上那口令才灵,昨儿自己在屋里念叨了十几遍吾有唐诗三百首,扇面儿上可是一个字都没出现,可见不是自己想白嫖就能白嫖的。
好在发掘了个天赋异禀的二表哥,不然这书铺子能不能开起来真是问题。
叶掌柜疑惑的看向她,听五娘的语气像是非常有把握,偏偏又说不靠她二哥,难不成靠她?也对,前面那首诗作的可比她二哥一点儿不差,想到此低声道:“莫非少爷又作了新诗?”
五娘摆手:“作诗那这么容易,更何况,指望着卖扇面儿能赚几个钱?”
叶掌柜更疑惑了:“不卖扇面儿,哪指望什么?”
五娘:“这个吗?叶叔且容我卖个关子,等这铺子盘下来,再跟您细说。”
叶掌柜点头:“这个门面因地势不算好,东家又着急出手,故此开价八百两。”
五娘听了大喜,比自己预想的便宜太多了,若只要八百两,前面那首诗卖的银子就够了,自己手里的这些,收拾铺面,进货,流动资金,也都不用愁了,只要铺子开了张,有二表哥这颗摇钱树在,哪还用愁银子。
想到此立刻便道:“八百好,就八百,这铺子咱买下了。”
五娘一点头,叶掌柜立马让随喜儿去叫了牙行的人来立契约,按手印,给银票,流程走完,那东家一刻钟都不待,扶着自己老婆上马车便走了,看这架势的确是家里出了事儿,丢下个小伙计站在铺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叶掌柜道:“铺子里正缺人手,你若没旁的地方可去,便留下来吧,先头给你多少工钱,还给多少,只一样,得守我定下的规矩。”
60. 鬼知道他姓什么
小伙计点头如捣蒜,显然是不想走的,随喜儿知道师傅跟东家少爷有话说,很有眼色的拖着小伙计去后面看住的地方去了,小六也跟了过去。
一时间铺子里就剩下五娘跟叶掌柜,五娘四下看了看,铺子还不如方家书铺的一半大,收拾的却还规整,前面老板出的急,还剩下许多没卖出去的笔墨纸砚跟一些书籍话本,刚签契约的时候两下商量好,作价一百两,等于这间铺子盘下来总共用了九百两银子。
方家书铺的话本子,因为在二楼,五娘没看着,但这里却明晃晃摆在书架上,且占了大半空间,经史子集只占了极小的一块儿地方,这也无可厚非,清水镇的书铺主要客源便是学生,这些学生天天课上学的便是经史子集,好容易下课能放松一下,恨不能撇的远远,自然得找有意思的看。
所以在清水镇开书铺,如果只卖经史子集,就擎等着关门吧,方家书铺之所以做的好,有是因为有海量的话本儿。
想到此看向叶掌柜:“方家书铺的话本子是不是比这里多?”
叶掌柜笑了:“自然是的,其实那些经史子集都是摆在外面的幌子,真正卖的只有话本儿,方家书铺整个二楼都是,这里的话本数量连方家书铺的一小半都没有。”
五娘好奇:“那么多话本子是从哪儿弄来的?”
叶掌柜:“是我让人从各地搜罗来的,再重新刊印。”
五娘暗暗点头,看起来方家书铺之所以经营的这样好,叶掌柜真是最大的功臣,这样用心且有能力的掌柜,供着都来不及,那方家老爷竟然把他开了,从这点儿看,那方家老爷真不是个会做生意的,能挣下如今的家业,完全靠运气。不过,从开革了叶掌柜,方家的好运气也就到头了。
五娘:“这个主意好,兼收并蓄方能百花齐放,咱们书铺也这么干。”
叶掌柜:“这么做虽好,却极耗人力,方家书铺现在那些话本大多是刚开业那两年搜罗来的,那时刚盘下铺子,东家心气儿高,舍得下本钱,才同意遣伙计出去搜罗,加之方家书铺也不止清水镇这一家,安平县安乐县都有,把两家铺子里的话本汇总再加上搜罗来的,才有现在的规模,只可惜就做了两年,后来东家觉得几个伙计常年跑外,除了每月要给的工钱还有吃穿住,花费太多,便停了。”
说着顿了顿道:“其实方家书铺看似红火,却已大不如前,真正红火的还是刚开业的那两年,现如今靠的是每年新入学院的,但这些人,不是出身世家便是各县童试魁首,世家公子见识多,有看话本的功夫不如去戏园子,或去青楼妓馆寻乐子,至于那些童试魁首们,哪个不是腹有诗书惊才绝艳的才子,那些粗劣的话本根本入不得眼,就好比今年扇子卖的好,也不是因扇子好,是令兄诗作的好。”
五娘点头:“所以,想卖的好,除了新还得好。”
叶掌柜点头:“是这个理儿,只不过难啊,新还好说,大不了让人去各处跑跑,多搜罗些新鲜的话本故事,但要好的话,就不止情节新颖文笔也得好才行,但有这样的文采又何必去写话本子呢。”
五娘眨眨眼:“我这里倒是有个新的,叶掌柜看看可还行吗?”说着打开桌上的包袱,把那一塌二表哥写得稿子拿出来递了过去。
叶掌柜属实没想到这铺子刚盘下来,东家连新话本都准备好了,接过来一看,这一看不要紧,竟怎么也放不下了,一直把九个章回都看完,仍觉意犹未尽,忙问:“下面的?”
五娘:“目前只有这么多,下面的还没写出来呢?”
叶掌愕然:“啊?没写出来?”顿感百爪挠心。
五娘:“不瞒叶叔,写这个是我表哥,他身子不好,每天只能写一个时辰,再多人就撑不住了,就这些还是攒了好些天呢。”
说话觑着叶掌柜的神色道:“以叶叔的经验,我表哥写得可还成吗?”
叶掌柜:“什么还成,简直太好了,这样的故事,这样的文采,只看了开头谁能撂的下,不,不止故事,这每一个字都值得反复咀嚼,留香满口,真是好文章,好文章啊,可惜就是太少了,太少了。”
叶掌柜显然有些激动:“令表兄真是千古难遇的奇才。”
五娘咳嗽了一声:“叶叔的意思就是这个能卖喽?”
叶掌柜:“自然,岂止能卖,只要刊印出来,我敢断定,我们必是清水镇生意最红火的书铺。”
五娘道:“但我们书铺总不能只卖这一本,且要防着别家偷盗我们新书的内容。”
叶掌柜:“这倒不难,只要去衙门里备案,别人盗了便会吃官司。”
五娘道:“真如叶叔所说,咱们如果四处搜罗别的话本,不也一样要吃官司吗。”
叶掌柜:“衙门登记备案需得交银子,一本书卖也不一定能卖多少银子,更何况一本不多,十本,一百本呢,可就不是小数了,小本经营的根本出不起这个钱,大的书铺,也多不愿意白花这项银子。”说着长叹口气,有些郁郁之色。
五娘心中一动:“这么说咱们不是有机会了吗,叶叔可继续让人去各处搜罗,搜罗来挑了好的,重新排版刊印,去衙门里登记备案,如此,不就是我们书铺的独家新书了吗,别的州府且不管,至少在清水镇,别家书铺是不敢盗用的。”
叶掌柜神色复杂的看了五娘良久方道:“实不相瞒,当年我来清水镇方家书铺做掌柜的时候便就东家提过此事,奈何东家说白花这么多银子去衙门备案,不值得,也就罢了。”
五娘这才理解叶掌柜刚为什么郁闷,原来这点子人家十年前就想过,只可惜,方家老爷财迷不舍得掏银子,没采纳叶掌柜的意见,作为东家只顾眼前的利益,没有长远打算,方家书铺能坚持到现在没关张,真是奇迹,也更证明了叶掌柜的能力。
把铺子交给这么个有头脑有能力的掌柜,五娘觉得以后自己完全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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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数银子了,想到此便道:“叶叔,我记得那日从凝香楼出来,我们说好,除了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之外,还给叶叔您一成的分红是不是?”
叶掌柜目光一闪,心想,她不会反悔了吧,点点头:“是这么提过。”
五娘道:“那咱们现在改改,除了月例银子,书铺所获利润的三成都给叶叔,并且书铺的经营,都由叶叔说了算,即便我的意见,叶叔也可不采纳。”
叶掌柜:“为什么?”
五娘:“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叶叔能经营好铺子,我信你。”
这句我信你说的掷地有声,叶掌柜定定看了五娘良久方道:“好,得少爷如此信任,我叶文胜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东家。”
五娘忙道:“用不着立誓,说白了,就是赚了银子大家一块儿过好日子,回头您把瑞姑娶了,再生个大胖小子,可不就齐活了吗。”
叶掌柜被她都逗笑了:“那我就真做主了。”
五娘:“这还有假。”说着把桌上的包袱推了过去:“这里的银子叶叔看着用,若不够我再想辙。”
叶掌柜倒不推辞,拿过来,打开数清了银票,看见那方砚台不禁道:“怎么还有方砚台?”
五娘:“怕银子不够,想着这方砚台许能值几个钱,就一并拿过来了,叶叔看看拿去当了吧。”
叶掌柜:“这铺子盘下来的八百两,少爷前几日那首诗卖的银子够了,另外的一百两也是少爷您拿的,这些怎么也够使了,用不着当砚台。”说着仍裹好放了回去。
五娘道:“当了吧,给瑞姑打几样簪环首饰戴也好。”
叶掌柜:“瑞姑说了就算跟着我出来吃糠咽菜住草窝子都比在凝香楼好,用不着簪环首饰,之前让随喜找房子也是她觉在客店住着太贵,如今这铺子都盘下来了,房子也用不着了,一会儿我让随喜去退了,顺道接瑞姑过来,往后也就安心了,这个也用不着,少爷拿回去吧。”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钱袋子递给了五娘。
五娘没接:“给都给了,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况开铺子哪哪儿都得用银子,万一不够,这些多少能顶点儿用。”
叶掌柜:“少爷大概不知,这钱袋子里的金锭子是不能随便使的。”
五娘一愣:“为何?难道这金锭子是假的?”
叶掌柜摇头:“假倒不假,只不过这金锭子上有定北侯府的徽记,若拿到钱庄当铺不仅换不来银子,说不得还会吃官司。”
徽记?五娘一把拿过钱袋子,拽开,把里面的金锭子一股脑倒在了桌子上,挨个拿起来仔细看,果然没个金锭子下面都有个篆字,像是楚,因为字小,自己先前没发现。
五娘指着那个篆字:“这明明是个楚字,怎么说是定北侯府的徽记?”
叶掌柜:“少爷难道不知定北侯姓楚吗?”
五娘摇摇头心道,自己跟他又不沾亲带故的,鬼知道他姓什么。
63. 吓跑了
画舫中万家二郎醉后一首将进酒,转天便传遍了清水镇,在没有网络的这里,如此传播速度堪称奇迹,因为那日在场的歌姬都是各楼里的花魁,不仅能歌善舞还能诗会文,从画舫回去后,连夜便谱曲子编舞,一时间将进酒成了各高档花楼的招牌曲目,毕竟越高档的花楼接待的客人也越有层次,即便如便宜爹舅老爷这样的土财主,斗大的字不识多少,也乐意装成文化人,显得自己有档次。
便宜二哥也因此名声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尤其成了各花楼姑娘们的梦中情郎,都盼着能跟万家二郎共赴巫山云雨一番。
花溪巷接的贴子有一堆,随便翻开一个都是清水镇有名的花魁,有邀赏月赏花的,有饮茶吃酒的,有想跟万秀才请教诗赋的,还有干脆赋诗一首,直白的表达了想与万郎共赴云雨的心意,用词十分大胆,寓意极其香艳。
季先生一边翻一边摇头,五娘理解是羡慕,只要是男人,谁不想成为花魁娘子们的梦中情郎啊,如今这势头,只要便宜二哥愿意,随便去睡哪个花楼的花魁娘子,都得远接高迎,不光不要银子,搞不好还得倒贴,这应该是所有男人追求的最高境界了吧,便宜二哥一首诗就达成了。
季先生放下手里的贴子,抬头看向五娘,目光有些微复杂,他在万府多年,当年的万大郎虽未教过,却早有耳闻,毕竟十二便中童试案首的,上百年来就这么一位,即便二郎相比其兄也稍显逊色,本以为万家最聪明有才的是大郎,殊不知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五娘之才更胜大郎,尤其诗才,之前的几首已经让他惊叹,谁知竟还有这首将进酒。
季先生从听说这首诗开始便已写下来,不知读了多少遍,越读越觉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要破胸而出,尤其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何等心胸,何等气魄,何等潇洒。
感觉季先生盯着自己,五娘抬头:“先生可是有话说?”
季先生摇摇头:“没什么。”过了会儿又道:“五郎觉着我除了做先生还能做什么?”
五娘心知,先生这是被昨晚上那首将进酒影响了,毕竟是李太白的诗啊,想了想道:“那得看先生想做什么了,只要心里想做的都能去做,先生若疑惑,不若问问自己的初心。”
季先生愣了一下:“初心?何为初心?”
五娘:“初心就是先生您一开始想去做的事?”
一开始想去做的事?季先生想到了什么摇摇头:“难道我这把年纪了,还要继续考科举不成?”
五娘:“冬儿跟我说,好多人头发都白了,还在考童试呢,先生不过而立之年,却已过了童试,已赢了许多人了,若再中了乡试,赢得人更多,到时候先生您就是举人老爷,就算没考中,不曾辜负初心,日后想起来也不会遗憾。”
五娘这几句话在季先生听来犹如醍醐灌顶,这么多年憋在心里不能对人言的心事,仿佛一下子就通透了,是啊,谁说而立之年便不能去考乡试了,去试试又能如何,一次考不中,便考第二次,二次考不中再考第三次,怕什么。
想到此便道:“那我回头便跟老爷请辞。”
五娘:“何必请辞,先生如今给我和二表哥上课,不过早上一个时辰,又不耽误先生什么,况,三年后才是考期,到时二哥正好跟先生一同赴考,若先生跟二哥都中了,岂非一段佳话。”
季先生摇头:“哪有你说的这般轻巧。”
五娘:“听人说,考试也有考试的运气便如人的财运一般,财运好的,走道儿上都可能捡到金元宝,说不得先生的考运到了,一考就中呢。”
季先生笑了:“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从书房出来,冬儿忍不住道:“您干吗撺掇先生考科举啊?之前先生便因落榜郁闷了好几年,若这回又没中,岂不更难过。”
五娘:“你倒是消息灵通,怎么连先生之前的事儿都知道。”
冬儿脸一红:“我是听小六说的,先生就是因为落榜了才来咱们万府做西席的。”
五娘:“那我问你,你希望先生在万府做一辈子西席还是去考科举然后金榜题名?”
冬儿:“您这话说的没道理,若能金榜题名谁还做西席啊,可古往今来金榜题名的能有几个,大多都是考不中的。”
五娘:“这世上哪有白来的好事,做了或许有一丝机会,若做都不去做,这一丝机会都是没有的,先生不过而立之年,现在努力还不晚,若等到七老八十,便想做也做不成了。”
冬儿:“可是奴婢总觉着您是故意的?”
五娘拍了她的额头一下:“便故意也是为了先生好。”也是为了你这丫头好,只不过后一句没说出来罢了,她可答应过给冬儿找个好夫婿的,既然相中了季先生,就得适当激励一下,她可不想冬儿嫁了,还当使唤丫头,她要让冬儿当明媒正娶的季夫人。
花楼送来的贴子季先生看的羡慕,但便宜二哥却吓坏了,本来休沐是休两天,便宜二哥却只在家里待了一天,便匆匆回书院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把五娘笑的不行。
不过,便宜二哥走了有走的好处,自己就能去书铺看看了,虽说相信叶掌柜的能力,但也盼着早些开张,毕竟如今自己可是口袋比脸蛋儿都干净,真正的一穷二白,尤其拿了全部家当出去是瞒着冬儿的,如果被这丫头知道,虽不会拦着,但不知要叨叨多久,这丫头就是个守财奴,根本不明白银子得拿出去才能生银子的道理。
所以,五娘比谁都盼着书铺赶紧开张,毕竟开了张才有银子进账,可惜了那首将进酒,白白便宜了那些花楼,不然卖出去,肯定能发笔小财。
本来五娘想便宜二哥前脚走,自己后脚就去书铺,谁知便宜爹跟舅老爷来了,便宜爹估摸是掐着休沐的日子来看儿子的,谁知儿子被花魁娘子们的热情吓跑了。
便宜爹自然不会白来一趟,下半晌就跟舅老爷去了罗家店,以至于五娘都怀疑,便宜爹是打着看儿子的幌子,实则找乐子来了。
转天一早,刘全回来送信儿,说老爷有要紧事耽搁住了,这边不用等他用饭,舅老爷那边也一样,冬儿疑道:“清水镇咱们万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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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有铺子生意吗?”
刘全儿咳嗽了一声:“那个,说不得以后就有了。”
五娘眼睛转了转便明白刘全儿说的要紧事是什么,如今可不比从前,以二郎在花楼里的名声,便宜爹跟舅老爷,一个亲爹一个亲舅,只要点名身份,待遇还用说吗,肯定受欢迎,被那么多莺莺燕燕围着追捧,别说耽搁一天,三天恐怕也出不来。
而且,刘全儿看向自己愈发敬畏目光,也让五娘知道,肯定是因为那首将进酒,别人不知道,刘全儿可最清楚,二少爷的诗都是出自五小姐之手,最新的这首将进酒自然也是,就是因为这首诗,昨儿老爷跟舅老爷在罗家店,才有两位花魁娘子亲自相迎,不仅陪席末了还进了香闺,到这会儿都没出来,还是花魁娘子的丫头,出来传话儿,让自己先回来送信儿,不然自己这会儿还在罗家店守着呢。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二少爷的一首诗,不,应该说是五小姐的诗,不说别的,就凭这项本事,五小姐以后嫁给谁,不得飞黄腾达啊,难怪白家的大表少爷非要求娶五小姐,恐怕是知道了什么。
刘全儿递过话儿便又回去了,毕竟老爷在罗家店,他也不能离太远,更何况,在罗家店守着也有守着的好处,虽然不能像老爷舅老爷一样,与花魁娘子缠绵,却能跟花魁娘子的丫头调笑,摸摸小手,碰碰脸蛋儿什么的占些小便宜,好歹解解馋。
等刘全儿走了,冬儿扇了扇没好气儿的道:“也不知去哪儿鬼混了,一股子脂粉味儿,都能呛死人。”
五娘:“你没听刘全儿说,老爷跟舅老爷是去谈生意的吗。”
冬儿撇嘴:“谈什么生意,能沾这么呛鼻子的脂粉味儿。”
五娘:“说不准老爷跟舅老爷想开脂粉铺呢。”
冬儿:“您又哄奴婢,奴婢才不信呢。”说着就要往外走。
五娘叫住她:“帮我跟先生请个假,我今儿得去书铺子一趟,就不上课了。”
冬儿:“知道了,也不知总往书铺子里跑什么,也没见您买什么书回来啊……”叨念着去了。
五娘摸了摸鼻子,看起来自己还是得装的像些,以冬儿这丫头的智商都能看出破绽,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五娘换好衣裳,悄悄溜出花溪巷往书铺去了,这回倒比方家书铺近的多,走不到一刻钟就到了,这才不到两天,书铺的门面都刷了清漆,看上去焕然一新,里面正叮叮当当的安着书架柜台,从外面就看见叶掌柜正在指挥,旁边的小伙计是原先铺子里的那个,来来回回的打下手。
看见门口的五娘,小伙计忙道:“师傅,东家少爷来了。”
叶掌柜转过身笑道:“令兄的一首将进酒,如今可是各楼里的压轴好戏,我还说这几日少爷出不来呢。”
五娘也笑了:“叶叔快别说此事了,我二哥都被吓的连夜跑回书院了,估摸下回休沐都不一定家来了。”
叶掌柜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交代小伙计几句,把五娘让到后院,上次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看看这铺子的后院,今儿真是头一遭。
64. 怎么宣传
后院倒是比前面大的多,是个规整的小四合院,正房三间,旁边东西厢房,还有间灶房,院子里种了架葡萄,虽不到结葡萄的时节,却爬了满架绿油油的葡萄藤,遮下一片阴凉,下面放了桌凳。
叶掌柜本要请五娘去屋里坐,五娘却更喜欢外面,两人便在葡萄架下坐了,刚坐下没一会儿,瑞姑便提着茶壶茶碗从灶房出来,把茶壶茶碗放到桌上道:“不是什么好茶,少爷解个渴吧。”
五娘道:“都不是外人,婶子就别跟我客气了。”
五娘这一句婶子叫的瑞姑一个大红脸:“哪里敢当少爷如此称呼?”
五娘道:“您嫁了叶叔自然便该叫一声婶子。”
瑞姑脸更红,忍不住瞄了叶掌柜一眼,见叶掌柜并未反驳,心中欢喜:“少爷既来了,晌午就在这儿吃吧。”
叶掌柜道:“是呢,若不着急回去,便留下用饭吧,一个尝尝瑞姑的手艺,她虽旁的不行,厨艺却不差,再有也商量一下铺子里的事。”
五娘点头:“那我今儿可有口福了。”瑞姑高兴的点点头,转身去灶房忙活了。
透过灶房的窗子能看见她轻快忙碌的身影,五娘道:“回头选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吧。”
叶掌柜:“现如今顾不上呢,其实我跟瑞姑这么些年的情份,办不办事的也没差,又是这把子岁数,难不成还正儿八经的办喜事不成,我们说好了,等铺子开了张,就在这院里摆上两桌酒,把街坊四邻的请过来坐坐也就是了,到时候若少爷得空,也过来热闹热闹。”
五娘:“这样的喜事,绝不能缺席,一定到。”叶掌柜笑了。
五娘四下看了看:“怎么没看见随喜跟小六?”
叶掌柜:“我让他们出去搜罗话本子了,这俩小子人机灵,心眼活络,放到外面不会吃亏,历练个一两年也就能独当一面了。”
五娘不禁暗暗佩服叶掌柜的远见,这铺子还没开张呢就想到了开分号的事,是要开分号,等这家铺子站住脚。名号打出去,便会开第二家,第三家甚至第四家第五家,就像罗家一样,最好开遍大唐各州府县,毕竟铺子开的多了才能赚大银子,小打小闹能赚几个钱。
想到此,点头道:“在外面不易,吃住上别委屈了。”
叶掌柜心里一热,不觉想起自己的老东家,当年自己出去跑外的时候,吃住能怎么省就怎么省,到了报账的时候,还总跟账房打饥荒,多说两句,账房就搬出东家来,而老东家小气是出了名的。
这东家跟东家真是不能比啊,不再年纪大小,这是心胸,而东家的心胸决定了生意能做多大,叶掌柜忽有种千里马遇上伯乐之感,遇上这样的东家,能不铆足了劲儿干吗。
想到此便道:“少爷不用担心他们,这俩小子灵着呢,断不会委屈了自己。”说着顿了顿道:“有件事还需您做决断,就是咱们这铺子的招牌,旁的也就罢了,招牌字号得您拿主意。”
五娘道:“这个我倒是想过,莫如就叫黄金屋如何?”
叶掌柜:“黄金屋?有何典故吗?”
五娘:“不是有诗云,书中自有黄金屋吗,咱们既开的是书铺,叫黄金屋岂不正应景。”
叶掌柜:“好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如此好诗想必是出自万秀才之手,不知其余诗句又是何等精彩?”
五娘愕然小心的问了一句:“叶叔之前没听过这句诗?”
叶掌柜:“既是万秀才新作,之前如何听过?”
五娘:“这个其实就是我二哥随口说了一句,其余的我也不知,要不咱这书铺别叫这个名儿了。”
叶掌柜摇头:“书中自有黄金屋,诗句好,寓意更好,且雅俗共赏,做书铺的招牌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就是可惜只有一句,若是整首就能让人写了挂在墙上当咱们铺子的金字招牌了,不如少爷回去再问问万秀才?”
五娘:“我二哥已回了书院,下次休沐都不一定家来,一时半会儿是见不着的,就算见着了,也不一定有,叶叔不知,其实我二哥是个极随性之人,作诗从不讲什么章法,有时候作整首,有时随口就一句,过后再问也是没有的。”
五娘这完全是无奈之下的胡说八道,谁知叶掌柜却信了,点头道:“自古以来的好诗大都是随性而作,真要正儿八经作诗,反而出不来佳句了,正因随性,才有万秀才醉后一首冠绝古今的将进酒啊。”语气无比赞叹。
五娘觉得,叶叔大概把上回自己给他卖了八百两银子的那首从军行,也自觉归在便宜二哥名下了。
这样也不错,以后自己如果还能想起什么诗,便都可以拿出来卖了,反正就算说是自己作的,叶叔也会自动归在便宜二哥名下。
总之,书铺的名字是敲定了,就叫黄金屋,接着叶掌柜又道:“这铺子留下的那些话本,我看过了,虽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刊印的倒还好,并无错字漏字,数量也不少,除了前面摆的后面的库房里还有一些,白撂着可惜,不如卖出去,把货底子清了才好重新刊印新书。”
五娘:“叶叔莫非有什么主意?”
叶掌柜:“我的确想了个法子,就是把石头记的章回分开刊印,然后跟这些旧的话本装订在一处,从咱们铺子开业之日起,每十日放出一个新的章回,待您那边的石头记全部写完,再重新装订成新书卖,少爷觉着我这法子可行吗?”
五娘眼睛都亮了:“行啊,太行了。”她现在是越来越佩服叶掌柜了,这位真是经商奇才,竟然能想到用这个法子清存货,而且,每隔十天放出一章新的这点,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好比自己以前在网上看小说追更了,正看到精彩处没了,那心里痒痒的别提多难受了,恨不能一天打开八次网页看有没有更新,而书院正好是十天休沐,这就相当于在毛驴儿前面挂个大萝卜,能一直吊着胃口,有多少库底子的旧书也不愁卖。
想到什么忙道:“直接这么卖恐怕不行吧。”毕竟石头记再好看,也得人看过才能知道,不能你嚷嚷说好看,人家就会来买的。
叶掌柜点头:“是啊,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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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怎么让人知道,是个难题?”
五娘道:“让人知道容易,宣传呗。”
叶掌柜疑惑的看向她:“什么叫宣传?”
五娘:“宣传就是最快的把消息传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但我不知道这里怎么传消息。”
叶掌柜:“衙门说有政令需要百姓知道,会在衙门口或城门张贴告示,若在乡下便由里长挨家挨户告知,咱卖书总不能也贴告示吧。”
告示?五娘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咱可以换个样儿,把石头记的开篇卷首第一回刊印出来,发到山上的书院里,如此一来,不就都知道了吗。”
叶掌柜一拍桌子:“这个法子好,来书铺买书的大多是书院学生,只要把消息放到书院就成了。”
五娘道:“对了,叶叔可别忘了去衙门里备案。”说起这个见叶掌柜脸色有些不对,五娘道:“这里并无外人,有什么话叶叔尽管直说。”
叶掌柜:“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们这清水镇跟别的县不同,说是隶属祁州府,实则清水县的事,祁州府是管不了的。”
五娘:“清水镇没有县衙吗?”
叶掌柜:“虽有县衙,但自从换了新知县后,便多了不少收银子的名目,尤其书册登记备案,本来交不了几个钱,如今却翻了数倍,这也就罢了,还偏说咱们这书不合规,我心觉不对,找熟人扫听过才知,是方家那边使了手段。”
至于使了什么手段,不用叶掌柜说五娘也明白,方家也没有当官的,能使的手段无非就是行贿给银子呗,这是知道叶掌柜换了东家故意使绊子呢,真不厚道,叶掌柜怎么说也在方家当牛做马了十年,如果没有叶掌柜,就凭方家能在清水镇立住脚吗。
叶掌柜道:“衙门里那人倒是也透了话儿,只要咱们出一百两银子,这事儿就有得商量?”
五娘摇头:“叶叔,咱正经做生意开铺子,奉公守法,该交的必须交,不该给的一文都不能给,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咱在这些人眼里就是狗嘴里的一块肥肉,这次他能管咱要一百两,下次就能要一千两甚至一万两,这些人的贪心就是豺狼,永远喂不饱。”
叶掌柜:“其实有个法子倒可行,便是请令兄出面,以令兄如今在清水镇的声望,便知县大人,也得给几分面子。”
五娘心道,这么一来自己开铺子的事不就露了,所以绝不能让便宜二哥知道:“这个容我再想想,好在咱们铺子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张,耽搁几日倒也无妨。”
叶掌柜以为她是回去跟她二哥商量,也放了心。
一时到了晌午,瑞姑端了饭菜上来,四菜一汤,虽是家常菜但经过瑞姑的巧手烹饪,竟做的别有滋味,尤其那道红烧鱼实在下饭,以至于五娘又吃了两碗饭,本来她昨儿晚上摸着自己的小肚腩,打算要节食减肥的,谁想今儿就破功了。
吃过饭,辞了叶叔两口子回了花溪巷。
叶叔送了五娘回来,瑞姑正收拾碗筷,见他回来笑道:“真没见过哪家姑娘这么能吃的。”
65. 回信儿了
叶掌柜忙道:“小声些,仔细让人听见。”
瑞姑压低了声音道:“以往听说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眼睛都长在脑瓜顶儿上,寻常都是瞧不上的,我这样出身的就更不用说了,刚端茶的时候,我还担心万一人家嫌弃脏咋办,谁知人家一点儿不嫌,不仅喝了我泡的茶还吃了我做的饭,我能看出她不是冲着你的面子,是真的不在意。”
叶掌柜:“你们女人家心思就是多,她若是那些眼睛长在脑瓜顶儿上的富家千金,怎会跑去凝香楼,还开铺子,而且,你看她对小六随喜儿的态度就知道,何曾把他们当过下人看过,说真的,有时我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万府小姐。”
瑞姑:“这应该做不得假吧,你不说当日在方家书铺,她跟那位季先生一同去的吗,还坑了方家六少爷一百两银子,就因那天的事你才贴了自己的银子,给那季先生送扇子,过后传的沸沸扬扬,惹了方家的六少爷,才丢了差事。”
说着忽然道:“这事如今想来,可不像巧合。”
叶掌柜:“的确不是巧合,是东家少爷算计的。”
瑞姑大惊:“你们无冤无仇的,她为何算计你?”
叶掌柜:“就是为了让我当她这铺子里的掌柜呗。”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瑞姑也跟着笑了,说是被算计了,语气却是自豪,可见是庆幸遇到这样的东家,想也是,要没有这番算计,他仍在方家书铺当掌柜,自己也还在凝香楼苦熬日子,哪有现在这样的日子,如今她也没别的想头,就盼着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
想着双手合十虔诚的道:“希望老天有眼,保佑东家少爷一生富贵安和。”
叶掌柜亦有些感动,是啊,虽遭了算计,但自己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何尝不是幸事,如今就盼着少爷能尽快疏通门路,只要石头记一备案,黄金屋便可开张营业了,书中自有黄金屋,有书便能财源滚滚黄金满屋,多好的寓意啊,今儿就让小伙计去刻招牌,明儿就挂出去。
谭掌柜来的时候,书铺刚挂上招牌,他身后的少年探头看了看道:“还真有家书铺叫黄金屋啊,这名儿可是真没见过,起的也太随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金器的铺子呢。”
谭掌柜:“以我对那位的了解,应不会随意起名,想是有典故。”
少年道:“就算有典故但咱们今儿来的不巧,人家还没开张呢?”
谭掌柜:“咱们也不是来逛书铺子的,开不开张有什么打紧。”说着走了过去。
小伙计正在门口洒扫,看见有人过来,并未因为铺子没开张就不搭理,而是迎上前道:“您要是来买书的,可对不住了,我们书铺还没开张呢,不过很快就开了,如今正加紧刊印新书话本,等开张的时候您来光顾,保证不会空手而回。”
小伙计嘴头子极利落,说话也客气,很拉好感,谭掌柜道:“我不是来买书的,我是有事找你们东家少爷。”
小伙计一听是找东家少爷的忙道:“那您稍等片刻,小的进去找我师傅。”说着一溜烟跑进了铺子,不一会儿,叶掌柜出来看见来人,愣了愣忙拱手:“不知竟是天香阁的谭掌柜,失礼了。”
谭掌柜也拱手回礼道:“原来是叶掌柜。”
叶掌柜在方家书铺当了十年掌柜,即便天香阁并非书铺主顾,但谭掌柜也是认识的,只不过从无往来罢了,毕竟天香阁的背景可不是方家书铺能比的。
叶掌柜把谭掌柜让到后面,瑞姑端了茶上来,略斟酌了一下言辞方道:“可是我们东家少爷让谭掌柜来的?”
谭掌柜抿了口茶笑了:“若非五郎少爷指点,谭某还真找不到你们这书铺呢。”
叶掌柜虽心里疑惑,五娘怎么跟天香阁扯上了干系,但听谭掌柜的话头语气,不像什么坏事,便道:“若谭掌柜来找我们东家少爷,实在不巧,我们东家少爷今日不在铺子里。”
谭掌柜点头:“那就有劳叶掌柜帮我递个话儿好了,就说上次那件事我家主子有了回话儿,却需在下当面与五郎少爷说明白,若少爷什么时候有空,可使人去天香阁知会一声。”
叶掌柜送走了谭掌柜,就让小伙计去花溪巷递信儿。
自从小六一走,传话送信儿就有些不方便了,好在舅老爷这边的小子够机灵,知道自家少爷跟五郎少爷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故此举凡五郎少爷的事儿都格外上心,一听小伙计找五郎少爷,立马便跑进去通传。
这会儿刚下了课,五娘正在二表哥的书房里蹭吃蹭喝,最近五娘发现,二表哥书房里的零食是越来越多了,各式各样的蜜饯,糖果,就没有重样儿的,这对于爱吃零食的五娘来说诱惑太大了。
除了零食,厨娘的手艺还贼好,午饭晚饭也都换着花样儿的做,下午的时候还会做些梅花糕啊,桂花糖藕一类的当下午茶,以至于五娘现在只要不出去,一日三餐外加零食点心下午茶都在二表哥这边解决。
一般五娘吃,二表哥也会跟着吃,虽然吃的不多,好歹能吃下去,这对于薛妈妈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惊喜,所以更督促厨房变着花样儿做。
也不知是五娘的食疗加精神疗法奏效了,还是因为吃的多,身体抵抗力上去了,总之二表哥的病好的多了,有时候一天也听不见几声咳嗽,也就夜里还会咳,虽仍瘦的跟个竹竿儿似的,但脸色很好。
针对这种变化,五娘也适当调整了运动强度,在之前饭后走路的基础上,又加了广播体操,当然是简化版,毕竟距离上次做广播体操已经过去多年,有些动作五娘也记不得了,好在就是基础锻炼,简化版也够用。
五娘选的做操时间是午饭前,锻炼一下为的是增进食欲,她其实没这必要再增进食欲,但为了二表哥也跟着一起做了。
薛妈妈进来的时候,两人刚好做完一套简化版广播体操,正一边一个坐在窗前歇着,看见薛妈妈五娘眼睛一亮:“是不是今儿有什么好吃的?”
薛妈妈忍不住掩着嘴笑了一声道:“早上送了几尾鲜鱼,说是才从清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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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上来,活蹦乱跳的,知道少爷爱吃,已经让厨娘用素油煎了炖在小火上,晌午正好喝鱼汤。”
五娘听着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却听薛妈妈又道:“门房的小子传话进来,说外面有个什么黄金屋的书铺子的小伙计叫来顺儿的来找五郎少爷。”
来顺儿?想必是原来书铺那个小伙计的名儿,这时候起名还真没有新意,不是叫随喜儿就是叫来顺儿,她还记的祁州城白府的大管家叫白顺儿。
不过,若非有急事,以叶掌柜的为人,应该不会派人来花溪巷,想到此,站起来道:“我出去看看。”
不想二表哥却道:“刚出了汗,这会儿出去不是找病吗,既是找你的,让他进来不就好了,何必你跑出去。”说着不等五娘说话便吩咐薛妈妈:“让他进来吧。”
薛妈妈应着去了,五娘想想,二表哥是他们书铺的笔杆子,也等于是书铺的一员,他知道也没什么,本来也没想瞒着他。
来顺儿没想到能进内院来,跟在薛妈妈后面有些战战兢兢的,进了二门,薛妈妈瞥了他一眼,有些疑惑,这书铺子的小伙计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来找五郎少爷做什么?
把人带进书房,来顺儿更拘谨了,就站在门口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五娘道:“可是铺子里出了什么事?”
来顺儿一个劲儿的摇脑袋,却只是不抬头,五娘道:“这里又没有老虎还怕吃了你不成,抬头说话。”
来顺儿这才抬头,看见五娘,心里定了定,都没敢看旁边的白承远只低声道:“铺子里没什么事儿,是谭掌柜来了,问少爷什么时候有空就派人去知会一声,说您上回那桩事儿有了回话儿,却得当面跟您说才成。”
白承远:“什么谭掌柜,书铺的掌柜不是说姓叶吗?”
来顺儿忙道:“不,不是书铺的掌柜,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五娘打断:“行,我知道了,你跟叶叔说,我明儿早上去书铺。”
等来顺儿走了,白承远看向五娘:“干嘛不让他说清楚?谭掌柜是谁?”
五娘瞄了外面的薛妈妈一眼小声道:“天香阁的掌柜。”
白承远道:“天香阁?我知道了,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那些男人取乐的……”
不等他说完五娘急忙打断他的话:“不知道就别瞎说行不行,什么男人取乐的地儿,人家就是吃饭的馆子。”这话说的五娘自己都心虚,那天晚上可是见识过天香阁的营业范围有多广泛香艳了。
白承远摇头:“饭馆子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儿?”
五娘:“人家高兴起什么名儿谁管得着,那个,明天我去书铺一趟,顺便把这两天的稿子送过去。”
白承远道:“那我帮你请假。”
五娘很满意二表哥的善解人意,只不过,怎么这么快就回信儿了,不说那男人回京城了吗,从清水镇到京城一个来回这么快吗,难道用了八百里加急,不至于吧,更何况,这种应该算私事吧,八百里加急不是公器私用吗?
66. 桃源净土
转天一早五娘便出了花溪巷,刻意没吃早饭,在街上找家汤饼店要了碗面片汤,虽不如二表哥的厨子做的精细,却别有一番市井味道,尤其坐在街边上吃,旁边流水映着黛瓦白墙,有那么一瞬,有种熟悉,好像某年她去一个古镇旅游时的情景。
人的感觉真是很奇妙,明明是陌生世界,某时某刻某个场景,却会让你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好像以前来过这里,也坐在这样的街边吃过一碗面片汤。
舅老爷跟便宜爹从那天起一直没见回来,这都好几天了,以五娘猜测今天差不多该回来了,毕竟罗家店不是寻常客店,花个百十两银子能住好几个月,那可是清水镇最大的销金窟,一百两银子估摸也就能打个茶围,吃顿花酒,想成为花魁娘子的入幕之宾,银子就更不是银子了,即便便宜爹跟舅老爷这两个土财主,也是吃不消的,所以,一会儿办完事儿得赶紧回去,免得被抓包。
昨儿来顺一回来,叶掌柜便给天香阁那边递了话儿,故此,五娘到书铺的时候,谭掌柜已经跟叶掌柜在小院里喝了一停茶。
见五娘来了,叶掌柜寻由头去了前面,院子里就剩下五娘跟谭掌柜,五娘也不跟他客套,直接道:“不知令主人怎么回的话儿?”
谭掌柜道:“我家主人说,这钱袋子的确是他给您的报酬,并非有意戏弄少爷,而是我家主人身上从不带银票。”
这个解释五娘接受,毕竟人家是定北侯,见过谁家侯爷出门怀里塞着一沓银票的,随手赏金锭子才符合侯爷的人设吗。
想到此忍不住问了句:“既然这金锭子不能兑不能使的,你家主人带着做什么?”
谭掌柜:“我家主人虽不喜应酬有些却推托不过,既去了难免碰上小辈儿,这些金锭子是给小辈儿的见面礼。”
五娘点头,说白了就是哄小孩的呗,可见自己在那位眼里就是小孩子,也不对,如果真把自己当孩子,见过让孩子做清创手术的吗,所以这些不是什么赏小孩子的,是自己的劳动报酬,差点儿被这谭掌柜忽悠进去。
不能被忽悠,得直接进入主题:“既然你家主人也说了是给我的报酬,是不是得有个说法。”不然自己今儿不白来了。
谭掌柜点头:“这个我家主人吩咐了,少爷要多少便给多少?”
还算痛快,五娘颇为满意:“多的我也不要,就按照这钱袋里的标准,这里总共有九个一两的金锭子,按照市面儿上的兑换标准,一两金子兑十两银子,那就是九十两。”
谭掌柜早有准备,拿出一张银票,五娘也不客气接在手里,看看果真是九十两,满意的点了点头把钱袋子递了过去:“那这个就还给你家主子吧。”
谁知谭掌柜却不接而是道:“我家主子只吩咐少爷要多少报酬便给多少,并未说要收回钱袋子。”
五娘:“这不用特意吩咐吧,本来这钱袋子就是他给我的报酬,既然已经给了银票,这个自然要还回去。”
谭掌柜却异常固执:“这个在下的确不能做主,还需少爷当面归还。”
五娘没辙了:“我倒是想当面归还,可你家主人不是不在吗,我横是不能去京城还他吧。”
谭掌柜:“倒是不用去京里,五月初一是山长寿辰,我家主人只要在京便会来给山长祝寿。”
五娘算了算,这都快三月底了,一晃眼就是五月,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多点,点点头道:“那行,等你家主人来的时候,劳烦谭掌柜给我递个话儿。”
谭掌柜应了,事情办完,气氛也和谐了不少,谭掌柜打量了下周围道:“看着收拾的差不多了,可订了开张的吉日?”
说起这个倒勾起五娘的为难事来,摇摇头:“有册新书,需衙门备案后刊印了才能开张。”
谭掌柜是何等人,五娘这一句话便知是怎么回事,略想了想开口道:“刊印新书还有一种是不需衙门备案的。”
五娘一愣:“哪一种?”
谭掌柜:“就是书院的书是不需衙门备案可直接刊印的。”
五娘眼珠转了转:“书院的书除了那些夫子学生所著,外面的书也可以吗?”
谭掌柜道:“书院乃广纳天下贤才之地,只要是好书,书院便会收的。”
五娘:“书院收了我们铺子还卖什么?”她是想备案不是要奉献,还指望着铺子赚银子过自己的好日子呢。
谭掌柜:“所谓的收也并不是就归了书院,就是打上书院的印记而已,至于过后怎么刊印怎么卖,书院不管。”
五娘眨眨眼:“那书院图什么?”不大信有这样的好事,据她所知书院可不是这种大公无私的清水衙门,要知道便宜二哥考书院时的诗,可都归了书院,书铺想用得交书院银子,一首诗尚且如此,书怎可能例外。
谭掌柜:“当然,如果书院收了,也是要交些钱的,只不过比县衙少的多。”
五娘:“真这么好,都去书院了,干嘛还去衙门寻不自在。”
谭掌柜:“但书院门槛高,不是什么书都收,得是真正的好书,市面上那些俗套的话本可不成,去了也没用。”
这个五娘倒是很有信心,任你多刁钻的夫子,就凭红楼的魅力,真不信拿不下你。
想到此便道:“谭掌柜可知书院主管此事的是何人?”
谭掌柜点头:“这个在下倒是知道,是杜子盛,对了,就是童试后送令兄书院荐贴的那位老夫子。”
原来是他,还真是缘份啊,便宜二哥怎么中的童试案首,如何拿到的书院荐贴,没有人比五娘更清楚了,就是因为自己白嫖的那首春晓吗。
这位杜老夫子就是位重度诗词爱好者,而只要是喜欢诗词的就没可能不爱红楼,所以这条道儿走得通。
送走了谭掌柜,五娘便问叶掌柜可知道哪位杜老夫子住哪儿?叶掌柜在方家书铺当了十年掌柜,发展了好几位接外活的学生,对于书院的老夫子们可谓如数家珍。
一听五娘的话便道:“少爷若是问杜老夫子可是巧了,这位老夫子就住在咱们铺子对面的桃源上,少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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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的住处做甚?”
五娘:“自然是登门拜访。”
扫听清楚了老夫子的地址,把谭掌柜的给的银票交给叶叔,五娘心满意足的回了花街巷,至于什么时候登门拜访杜夫子,还得看便宜爹的动向,以五娘猜测,便宜爹再留恋罗家店的温香软玉,也该回安平县了,毕竟便宜爹虽好色,但人还是很精明的,分得清哪头炕热,说白了,外面的再好也是野花,偶尔采采没什么,要长久过日子还得家花,尤其,白氏别看说话轻声细语,可不是没手段的,不然,这么多年万府的后宅能这么消停吗。
果然如五娘所料,她回花溪巷刚换好衣裳,便宜爹跟舅老爷便回来了,这都快晌午了,还能闻见身上的酒气混着脂粉味儿,完全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儿,精神都有些萎靡,估计再混些日子,命都得搭上,那可真成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大概也怕再待下去,搭上命,两人在花溪巷打了个幌儿,下午便走了,五娘猜测至少两三个月内是不会来清水镇了,毕竟得惜命。
便宜爹一走,五娘就自由多了,赶在下个休沐的日子,正好便宜二哥没下山,拿着石头记第一章的稿子去了桃源。
虽同在清水镇,但跟前面主街的热闹比起来,这里便如它的名字一样平静安和,刚才那个小桥仿佛一下把市井跟田园隔开了,对面是商铺林立的闹市,这边却是鸡犬相闻田间巷陌的桃源。
说是桃源其实就是个小村落,看规模至多也就二三十户人家,都是那种村子里常见的房子院子,一眼望过去能看见院子里晾晒的衣裳,还有房顶上的果子干,这里的果干就是桃子干吧,毕竟这里都是桃树,远处田里有青绿绿的麦子,涨势正好,三三两两的农人在田间劳作。
叶掌柜舒了一口气道:“每次来这边,都有种放下一切归园田居的冲动。”
五娘看了他一眼道:“等叶叔跟婶子以后年纪大了,倒是可以考虑在这边盖两间房,置个一两亩田养老。”
叶掌柜摇头:“这桃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的,除了原先的村民跟书院夫子,外人不管你多大的官,使多少银子都进不来。”
五娘想想也是,如果没有严格限制,以清水镇寸土寸金的行情,大概早没了这片净土。
杜老夫子家的院子就在一片桃林旁,据叶叔说杜老夫子的子女都在老家,只有老妻不放心丈夫跟着来了清水镇,平日里洒扫做饭都是妻子操持。
院子是篱笆围的,离着老远就能看见院里一个五十多的妇人,正把桃子干一点点摊在地上的竹席上晾晒,院子里也有棵老桃树,枝繁叶密,开了满树的桃花,树下竹椅上坐了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摇着脑袋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是背书还是念经呢。
叶掌柜小声道:“那位坐在椅子上的便是杜老夫子,脾气有些古怪,最不喜人打扰。”意思是告诉五娘,贸然进去是不行的。
五娘给了个放心的眼神,大约测了测风向,忽然一扬手,手里的稿纸随着一阵风飘进了院里。
67. 进院了
叶掌柜真是从心里佩服自家这位小东家,也不知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杜老夫子可是有了名的爱才惜才,只要看了石头记的稿子,不可能不爱。
而且,运气也好,稿纸都飘进院里,有一张正好就飘到老夫子身上,打断了老夫子背书的雅兴,睁开眼,蹙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稿纸,拿起来刚要揉了丢在一边,猛然扫到上面的字,像首诗,老夫子平生最喜诗赋一道,哪有不看的,遂展平仔细观看。
只见上面斗大的字,写着: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出自清.曹雪芹《红楼梦》)
看完忍不住道:“好诗却又不似诗。”晒桃子干的老妻,把其他几张捡了递过来道:“喏,这里还有。”
杜老夫子接在手里看了起来,老妻依旧回去收拾席上的桃子干,两人都没往院外看。
叶掌柜忍不住道:“少爷,瞧意思,您这招儿怕是不管用啊。”
五娘:“急什么,让子弹飞一会儿。”
叶掌柜:“子弹是什么?”
又秃噜嘴了,忘了这里根本没有子弹,五娘摆摆手:“我的意思是射出去的箭,总的飞一会儿才能知道会不会中靶。”
叶掌柜明白了五娘的意思,就是等老夫子看完呗,不过忽然想起稿子不是一直在自己这儿吗,早上出来的时候,就说让自己作为黄金屋的掌柜跟老夫子谈这事儿的,毕竟五娘穿的小厮的衣裳,扮的是铺子里的小伙计,所以五娘手里的稿子是怎么来的?不是新出的章回吧?
想到此,不禁道:“少爷刚扔出去的稿子莫非是石头记的新章?”
五娘:“怎么可能是新章,跟你手里的一样就是第一章,只不过是加工过的第一章?”
叶掌柜:“加工过?”
五娘嘿嘿笑:“就是把字儿写大了,不然就一个章回哪可能写这么多张纸。”
叶掌柜实在撑不住笑了出来,就是说,一章统共才多少字,满打满算也就几页,刚五娘那一扬手可是一沓子飞进去了。
为了加工这些稿子,昨儿五娘在二表哥书房里泡到了起更方回自己屋,回来还被冬儿数落了一顿,说什么虽是表兄妹,到底男女有别,白日在一起也就罢了,夜里总该避避嫌……总之啰里啰嗦了一大堆,五娘只当耳边风,随她怎么吹,不过,却提醒了五娘,以后不能熬这么晚,自己倒没什么,二表哥的身体估计顶不住。
现在五娘对这个便宜二表哥太满意了,不仅有举一反三的写作天赋,还特别知情识趣,自己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问的从不多问,也不知自己走了什么大运,竟然遇上这么个听话且善解人意的二表哥,回去还得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治他的病。
正想着,就听叶掌柜低声提醒:“出来了?”五娘回神,果然见篱笆门开了,那位妇人走了出来,并未往这边来,而是站在门口冲他们招手:“进来吧。”
叶掌柜忙道:“叨扰了。”跟五娘一前一后进了院。
妇人叫过他们仍去收拾桃子干了,叶掌柜跟五娘走到桃花树下,老夫子还在看手里的稿子,头都没抬,直接伸出手:“拿来。”
叶掌柜忙把手里准备好的稿子递了过去,老夫子接过看了一眼道:“第一章看过了,我要下面的。”
叶掌柜道:“那个,没有下面了。”
老夫子猛地抬起头来,瞪着叶掌柜:“什么叫没有下面了?”
叶掌柜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就,就是,下面的还没写出来呢?”
老夫子很不满:“那还不快回去写,在我这儿磨咕什么。”
叶掌柜:“若非为了这本新书面世,小的万不敢叨扰先生清净。”
老夫子这才打量了叶掌柜一遭:“咦,你不是方家书铺的那个掌柜吗,方家书铺在清水镇都开十年了,衙门怎会不给你家的新书备案。”
叶掌柜:“不瞒先生,在下上个月已被东家开革,不是方家书铺的掌柜了。”
老夫子:“好端端的为何东家会开革你?”
叶掌柜:“这……”这件事虽叶掌柜并无过错,但好说不好听,故此有些踌躇。
后面的五娘道:“掌柜的得罪了方家的六少爷,方家的六少爷就给方家老爷写了信回去,说如果不开革了叶掌柜,他就不考科举了,听闻那个方家六少是方家这一代最有可能金榜题名的人才,所以方家老爷就把叶掌柜开革了。”
老夫子听了不禁大怒:“荒谬,如此心胸狭窄挟私报复之人,若果真金榜题名当了官还了得,方家老爷更是糊涂,竟因这样的理由开革不曾犯错的掌柜,岂不让人心寒。”
说着忽想起什么道:“不对啊,既已被开革,不做书铺的掌柜了,怎么还需给新书备案?”
叶掌柜:“在下如今是黄金屋的掌柜了,这书正是黄金屋过几日开张要刊印的新书。”
黄金屋?老夫子:“开书铺子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儿?”
叶掌柜:“我们东家说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故此叫黄金屋。”
老夫子眼睛一亮:“好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你们东家亦非常人,不知令东家是哪位大才?”
叶掌柜下意识瞄了身后的五娘一眼,方开口道:“先生谬赞了,我们铺子的东家并非什么大才,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开书铺子也是为了生计。”
老夫子自然不信他的说辞,不过他既这么说,是不想人知道东家的身份,自己何必强人所难,便指了指手上的稿纸:“这石头记不会是你们东家写的吧?”
叶掌柜忙道:“不是。”
老夫子:“那是何人所著?”
叶掌柜:“这石头记是芹溪居士所写。”
芹溪居士?老夫子蹙眉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文人才子挨个过了一遍,也没有一个叫芹溪居士的,看向叶掌柜:“这应该是他的号吧,能写出如此奇书,必是大才,怎从未听过?可知他的名字来历?”
叶掌柜:“这个……不瞒先生,芹溪居士给我们此书之前,便已经言明,不能问他的姓名也不能扫听他的身份,不然这书他便不写了?”
老夫子点头:“倒是真傲气,不过能写出此等奇书,傲气些也没什么,果真是山野有遗贤啊。”
叶掌柜忍不住又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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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瞄了一眼,却发现五娘不在了,吓了一跳,刚要去找,却听老夫子道:“你那小伙计嘴馋,去哄我家的桃干吃了。”
叶掌柜这才看见,可不是吗,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五娘已经过去帮着晒桃干了,说是帮忙,嘴里却鼓鼓囊囊,酸的龇牙咧嘴的,把旁边的妇人逗得直笑:“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你要爱吃啊,一会儿走的时候,给你一口袋,家去慢慢吃。”
五娘忙摇头:“这是您辛苦晒的,能拿出去卖钱的,我今儿能在这儿吃都占大便宜了,哪还能连吃带拿的。”
妇人笑道:“我有两个孙子,也跟你这般大,也爱吃桃干儿,这些桃干不是卖的,是给她们晒的,回头让人捎回老家去给他们解馋。”
五娘:“您要是想孙子了,就把他们接过来呗?不就天天都能看见了吗,桃干也不用大老远往老家捎了。”
妇人笑的越发慈祥:“在老家上蒙学呢,明年考童试,若是争气考中了,许能来走走?到时候,这院子可就热闹了。”
看得出来,妇人很想念自己的孙子,也是,不是有句话叫隔辈亲吗,这人越上了年纪越疼孙子。
老夫子爱上了石头记,也答应了帮忙备案,因今明两日休沐,故此让叶掌柜后天去书院找他。
走的时候,妇人果真装了一口袋桃干塞给五娘,五娘过意不去便说,以后只要有空就来帮婆婆晒桃干,婆婆是妇人让五娘叫的,一开始五娘还有些叫不出口,毕竟人家才五十多岁,在五娘看来叫婆婆有点早,但人家孙子都跟自己一般大,也只能这么叫了。
从小院出来,叶掌柜时不时就会瞄五娘一眼,五娘道:“叶叔咱也不是外人,有话就说。”
叶掌柜咳嗽了一声:“少爷是真打算来帮着晒桃干吗?”
五娘眨眨眼:“没事儿就来呗,混熟了才好说话吗,而且,我是真的喜欢吃桃子干,跟外头铺子里卖的不一样,有股子山野的味道。”
这话听着都牵强,但叶掌柜不会说破,而且在叶掌柜看来,这个法子实在很有用,难为她怎么想出来的。
与此同时,小院里妇人端了茶递给丈夫道:“那个叫五郎的可不像个小伙计?”
老夫子:“哪里不像?”
妇人道:“言谈举止哪儿都不像,长得俊也还罢了,可他那手也白嫩嫩,不像个干粗活儿的,而且,她手指肚儿上有薄薄的茧子,欢儿,乐儿手上也有,那是每日用笔写字才能磨出来的,还有她穿的衣裳虽是半旧的,但鞋却簇新,而且是缎子面,谁家小伙计穿的起缎子面的鞋哦。”
老夫子:“我瞧她也不是伙计,你不知道刚我跟叶掌柜说话的时候,每逢说到要紧处,叶掌柜都会往后瞄,显然拿主意的不是他。”
妇人:“照这么说,小家伙难不成是他铺子的东家,不能吧,他才多大啊。”
老夫子:“是不是的也不用猜,明儿她来的时候,直接问她便是。”
妇人:“她既扮成小伙计,就是不想被人知道,问了能说吗?更何况,你怎么知道她明儿还来?”
老夫子笑了:“她若足够聪明,明儿必然会来。”
68. 再访桃源
五娘回去便开始分桃干,给自己留了一半,其余用油纸包了五个大包,两包是给便宜二哥跟柴景之的,等丰儿下山拿换洗衣裳的时候正好捎去,剩下的三包,一包给季先生,一包给二表哥,最后一包留给冬儿。
刚分好,冬儿就回来了,见这么多桃干便以为她是在街上买的,摇摇头道:“表少爷那边什么果子蜜饯没有,难道不比街上卖的好。”
五娘:“表哥那边的蜜饯都是精工细作的,这个却是直接摘了桃子晾晒的,纯天然,更好吃,不信,你尝尝。”
冬儿捏了一块了放在嘴里,先是酸的吸了口气,嚼着嚼着倒甜了上来,的确跟自己吃过的不一样,吃了还想吃,不禁道:“还真不是一个味儿。”
五娘:“就说好吃吧。”
冬儿点头,见桌上五个包好的油纸包不禁道:“这是少爷打算给谁的?”
五娘挨个说了一遍,冬儿笑道:“怎还有柴家少爷的,您不是不喜欢跟柴家少爷来往吗?”
五娘:“本来也没交情,来往什么。”
冬儿:“那您这桃干怎么有柴家少爷的份。”
五娘:“还人情懂不懂,之前吃了他家那么多点心果子,还些回去也应该。”
冬儿道:“可是这样的桃干,柴家少爷会喜欢吗?”
五娘:“喜不喜欢是他的事儿了,反正这人情是还过去了,对了,一会儿把那套天青缎的衣裳找出来。”
冬儿不禁道:“您不是又要出去吧。”
五娘点头:“今儿的事没办妥,明儿还得去一趟。”
冬儿:“这些日子您总往外头跑,不是真开了铺子吧。”
五娘挑眉:“你怎么知道?”
冬儿撅了噘嘴:“银子您不是都拿走了吗?”
五娘笑了:“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冬儿哼了一声:“奴婢又不傻。”
五娘:“是,是,我们冬儿最聪明,那我就不瞒你了,铺子呢的确是开了,掌柜的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叶掌柜,小六也是去了铺子里。”
冬儿愕然:“那个叶掌柜不是方家书铺的掌柜吗?”
五娘:“那是以前,现在是我们书铺的掌柜了。”
冬儿:“那您明天是去书铺吗?”
五娘:“是得去一趟,不过还要去见一位老先生。”
冬儿:“那奴婢跟您一块儿去,您要是不带着奴婢,奴婢就去告诉,告诉季先生。”
五娘被这丫头逗笑了,这才几天倒长本事了,学会用季先生威胁自己了,看起来这些日子的接触,季先生已经隐隐成了冬儿的主心骨。
想想自己明天既是去坦诚的,一个人也不合适,便点头道:“带你去可以,但你得答应,不许把我见过谁,说的什么话告诉季先生。”冬儿虽有些脸红,还是点头答应了。
转过天一早,五娘梳洗换了衣裳,便带着冬儿出门了,二表哥哪儿昨儿已打过招呼,善解人意的二表哥因自己送去的那包桃干正在感动中,问都没问便说帮自己请假。
五娘带着冬儿先去了铺子,打算蹭一顿早饭,并给她介绍了瑞姑跟来顺儿,叶掌柜冬儿是见过的。
听五娘说惦记她的好手艺,特意过来蹭饭,瑞姑高兴的不行,转头进了灶房忙活去了,冬儿也跟去帮忙。
院里剩下了叶掌柜跟五娘,叶掌柜打量她一遭道:“少爷莫非要去桃源?”
五娘笑了:“就知道瞒不过叶叔,昨儿我回去仔细想过,那杜老夫子是什么人,咱们那些小手段如何能瞒得过他老人家的眼,之所以未当面揭穿,大约是看在那石头记的份儿上,给咱们留了体面,也留了机会,若不识趣妄想欺瞒,即便有石头记在前,也会觉得咱们人品堪忧,备案的事只怕就要黄了。”
叶掌柜点头:“我也是回来才想明白的,杜老夫子在书院执教多年,又管着书院书籍备案的事,什么人没见过,我们那点儿手段的确瞒不过,刚还想让来顺儿去花溪巷送信儿呢,不想少爷先来了,只不过既郑重拜访,总不能空着手去。”
五娘:“的确不能空着手,所以,叶叔觉得石头记的第二章算不算有诚意。”
叶掌柜笑了:“这个伴手礼的确有诚意。”
灶房里,冬儿看着瑞姑利落的洗菜切菜,下面,煮面,从旁边灶上的罐子里舀了滚烫的鱼汤浇在面上,再放上烫过的青嫩嫩的菠薐菜,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鱼汤面就做成了,而冬儿所谓的帮忙就是帮着摘了几根菠薐菜。
忍不住道:“大娘子当真好厨艺,怪不得我家少爷赶着也要来蹭饭呢。”
瑞姑道:“不过就是普通的农家饭罢了,少爷不嫌弃就好。”
冬儿摇头:“大娘子可别谦虚了,农家饭要是能做成这样,外面的馆子不都得关张啊。”说着忽然道:“我要是有大娘子这样的厨艺就好了。”
瑞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若想学,我教你便是,以后少爷来,你就跟着来,让他们办他们的正经事去,我教你做饭。”
冬儿眼睛一亮:“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娘子可不兴反悔。”
瑞姑笑了:“不反悔。”
瑞姑的厨艺真是丝毫不逊与二表哥家的大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普通的菜肴,越难做的好,就比如这碗鱼汤面。
清水镇临水而建,最不缺的就是鲜鱼,但河鱼不好处理,尤其鱼汤想熬的香浓没有一丝土腥味属实不易,而瑞姑熬的鱼汤,就如老夫子家的桃子干一样,虽不精致却别有风味,喝进口里有种久违的烟火气。
因此,除了石头记的第二章,五娘又从水边网鱼的老翁哪儿买了条活蹦乱跳大鲢鱼用草绳系住让冬儿提着。
冬儿一路上都紧张兮兮的盯着那条大鲢鱼,生怕大鲢鱼挣脱草绳跑了,一直到了老夫子住的小院外,冬儿才松了口气,抬头往院子里看了看,见院子里晒在席上的桃子干,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少爷昨儿那些桃干不是街上买的。”
五娘:“街上可没得卖。”伸手扣了扣篱笆门:“婆婆我来帮您晒桃干了。”五娘话音刚落,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她道:“你果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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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娘嘿嘿一笑:“夫子可在家吗?”
妇人摇头:“他呀一早去那边的桃花溪钓鱼去了,倒是留了话儿,你若来了,让你去桃花溪找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桃林。
五娘点点头跟冬儿道:“你在这儿等我。”撂下话便走了。
冬儿提着鱼尴尬的站在院外,手里的鱼还打了个挺,吓得冬儿差点儿没把鱼丢出去,妇人笑了起来,伸手接了过去道:“你家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进院等吧。”
却说五娘,顺着桃林往前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妇人说的桃花溪,也是从东山上流下来的一条支流,应该跟清水河柳叶湖通着的,不知道是不是靠上的缘故,这边的溪水跟山道旁的一样清澈,日光下能照见水中嬉戏的游鱼。
杜老夫子就坐在溪边一块大青石上,戴着斗笠,手执钓竿,旁边还放着个鱼篓,映着桃林山溪,就是一副活灵活现的山溪垂钓图。
五娘走了过去,见老夫子没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在旁边坐了,托着腮看老夫子钓鱼,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过去的自己,或者说是上一世的自己。
那时候真忙,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跟打仗似的,稍微收拾收拾就得去挤地铁,早饭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个三明治一杯咖啡就解决了,中午大多是外卖,晚上很多时候都得加班,到家已经没力气做晚饭了,随便煮碗面吃了就得躺下,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周而复始。
她已经很久没回老家了,从爸妈没了之后好几年了,只回去过一次,哥嫂对自己也不是不好,就是她自己感觉没了爸妈以后在那个家里自己像个外人,好在工作忙,有足够的借口不回去。
有时候五娘觉得自己跟这里的五娘也差不多,这里的五娘为了逃避不想活了,自己呢为了不面对越来越淡薄的亲情,逃避回老家。
难道是因为这个共性,老天才让自己穿到五娘的身体里吗?自己总说想穿回去穿回去,但她真的想回去吗,看着眼前溪水里映着自己的脸,忽然发现这张脸竟然不觉得陌生了,好像她本来就该长这样,反而上一世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忽然溪上的鱼竿一跳拉了起来,一条鲫鱼出水落在老夫子手里,很快丢进了鱼篓,五娘也回过神,探头往篓里看去,里面已经有四条,都是巴掌大的鲫鱼,进了鱼篓还活蹦乱跳的。
老夫子重新下了鱼饵把鱼竿放回溪中,方侧头看了五娘一眼道:“刚才想什么呢?”
五娘:“或许这里太美,太静,坐在这里忍不住就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过去?老夫子忽然笑了起来:“你才多大,怎么就有过去了?”
五娘:“人都有过去啊,这好像跟年纪无关吧,即便刚落生的婴孩儿,在母亲肚子里的九个月零十天也是他的过去啊。”
老夫子:“十月怀胎,怎么成了九个月零十天了。”
五娘可不想跟老夫子解释这些,便道:“那在母亲肚子里的十个月就是他的过去了。”
老夫子愣了一下,良久方道:“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69. 走水了
老夫子瞥了五娘一眼:“昨儿你不是来过了吗,怎么今儿又来了?不是又惦记我家的桃干了吧。”
这老夫子倒会装糊涂,五娘嘿嘿一笑:“您老说笑了,我今儿是来给您老赔礼的。”
老夫子:“哦!那老夫可得听听,赔的什么礼?”
五娘:“就是昨儿小子扮成书铺的小伙计骗了您,家去越想心里越过不去,这不今儿一早就给您老赔礼来了。”
老夫子打量她一遭:“这么说你不是书铺的小伙计了?”
五娘:“不是伙计,但书铺子的确是我开的。”
老夫子讶异:“你是书铺的东家?”
五娘点头:“是。”
老夫子又看了她良久方道:“你今年多大?”
五娘:“十二。”
老夫子:“十二岁就自己开铺子当东家?是不是早了些。”
五娘:“昔孟尝君五岁以语启父,司马光七岁破瓮救友,甘罗十二岁都当宰相了,我开个铺子也没什么吧。”
五娘几句话把老夫子逗乐了:“倒是读过不少书,算你说的有理,那现在能否告诉老夫,你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了吧?”
五娘:“我叫万五郎,是祁州府安平县人,随兄长来清水镇上学,现住在花溪巷。”
祁州府安平县,万五郎?老夫子略想了想:“令兄莫不是万家二郎吧。”
五娘:“兄长单字名重,家里人称呼二郎。”
老夫子:“这么说你是万二郎的兄弟?不对啊,万府虽跟那些世家大族不能比,却也是有名的富户,家资殷实,你既是万府少爷,何必自己出来开铺子?”
五娘:“不瞒您老,我虽姓万却只是万府远亲。”说着神情有些黯然。
见她这样,老夫子点点头,想是家道中落,不得已来依附亲戚的:“你开铺子是为了振兴家业?”
五娘:“我家里没人了,身边就一个丫头是自小跟着我的,本就没什么家业有什么可振兴的,开铺子就是想养活自己,不用再依附旁人。”
老夫子:“倒是有志气。”顿了顿又道:“可是童生?”
五娘摇头:“跟着先生念过几年书,识得些字。”
老夫子:“听你谈吐倒不想只识字的,你年纪不大,又聪明,不该开什么铺子耽误自己,应继续求学方是正道,你若想继续求学,清水镇便有学堂,我可写张荐贴,免了你的束脩。”
得,又来一个劝学的,果然天下当老师的都一样,最见不得失学儿童,可惜自己根本不是失学儿童。
五娘道:“多谢先生好意,奈何在下胸无大志无心向学,这辈子就想着开铺子挣几个银子足矣。”
老夫子颇为遗憾,看着她身上天青色的衣裳摇头叹息:“小小年纪怎么就无心向学了。”
五娘不想跟老夫子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忙转开话题道:“今儿小子是来给您老赔礼的,特意带了石头记的第二章。”
果然,老夫子一听石头记三个字,立刻把劝学的事丢到了一边儿,接过稿子把鱼竿往五娘手里一塞,便看了起来。
五娘松了口气,终于搞定了。
老夫子这第二章足足看了半个时辰方抬头道:“真是奇书啊奇书。”
五娘顺着便道:“如此奇书不能刊印岂不可惜。”
老夫子瞥了她一眼:“你小子今儿一大早的跑来,又是认错又是赔礼,花言巧语了半天,还拿了石头记的第二回来钓老夫的胃口,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被老夫子当面戳破,五娘有些尴尬:“那个,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这个。”
老夫子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好吧,看在石头记的份上,老夫就帮你小子一回。”
五娘大喜,站起来一个鞠躬:“多谢先生。”
老夫子忽然想起什么道:“二郎那首将进酒你可知?”
五娘心道,现如今将进酒不仅成了各花楼的保留曲目,就连说书的都把万二郎醉后一首将进酒引得花魁娘子们争先恐后往万家递花贴儿的事儿,编成了段子在茶馆里说,便宜二哥俨然已经成了各个花楼姑娘们的梦中情人,这要是换个人不得美颠儿了,偏二哥吓的躲在书院里不敢出来,生怕一冒头就被姑娘们抢去当新郎官了。
此等风流韵事,整个清水镇大概没有不知道这首将进酒的了,遂点点头:“二哥的诗才实在令人佩服。”
老夫子:“老夫还记得当日应胡知县相邀去安平县阅卷,看到二郎那首春晓,当真是眼前一亮,尤其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真是妙啊,谁知后面的咏柳,悯农,咏鹅,乃至考书院时的劝学,竟是一首比一首更妙,说起来,也就咏鹅略显青涩些,每每惊叹他竟写出如此佳句时,不想还有一首将进酒。”
感慨了一番又道:“只不过在书院说起经史策论二郎都是颇有见地,但论起诗赋却讷于言语,你可知为何?”
五娘心道,便宜二哥那个性子,装是不会装的,也只能不说话了,毕竟说的越多露的越快。
想了想道:“我二哥自来便有些内向,在家话也不多,想来好诗句也不是说的多了就能作出来的吧。”
老夫子点头:“倒是有些道理。”说着看向五娘:“你这聪明劲儿我瞧着与你二哥也不差什么,你既不想去学堂,可愿来书院?”
五娘愕然:“不是说考书院的都得是各州府县的童试案首才有资格吗,我这样连童生都不是的能进书院当学生?”
老夫子:“当学生是不行,若我出面担保偶尔来听听课倒可通融。”
五娘:“那个,若是没您担保,小子去了也就去了,反正丢脸也丢我自己个的脸,可您老担保了,就万万不能去了。”
老夫子:“却是为何?”
五娘:“人贵在自知,小子就是块朽木,这辈子都成不了材,要没您老担保丢我自己个的脸没什么,可您老担保了,若是连累了您老的一世英名岂不罪过。”
老夫子笑了:“老夫执教多年,还是头一回遇上怕连累老师的学生,不过,你不用怕,老夫并不在意名声,且老夫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小子绝非朽木。”
五娘没想到老夫子这么固执,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真想问一句,您倒是瞧着我哪儿像个可塑之才了,我改还不行吗。
显然这么说是不行的,五娘想了想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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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意,小子本不该拒绝,但我虽叫万五郎,却并非万府的正经少爷,能来清水镇已是拖了二哥的福,若再去书院听课委实不好交代。”
五娘越这么说,老夫子越发觉得这孩子艰难,与其自己与他说,倒不如二郎说更妥帖,想到此,便不再提及此事。
五娘以为老夫子放弃挽救自己了,着实松了口气,琢磨着可不能再跟老夫子胡说八道了,不然,老夫子若又觉自己是可塑之才,岂不麻烦,她可不想去书院学什么经史子集,瞎耽误功夫。
好容易等老夫子钓鱼的兴致尽了,收鱼竿回到小院,五娘急忙告辞走了。
看她走的匆忙,妇人忍不住道:“你说他什么了,不然怎走的这样快?”
老夫子看着主仆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依你看,这小子如何?”
妇人道:“聪明机敏,做事稳妥,言谈不俗,心有七窍,真不知什么家里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老夫子:“他叫万五郎,是万二郎的远房表弟。”
妇人一愣:“哪个万二郎?”
老夫子摇头:“这清水镇还有第二个万二郎不成。”
妇人点头:“原来是万才子的兄弟,这就难怪了,既是万家少爷怎会自己出来开书铺?”
老夫子便把自己理解的五娘处境跟妻子说了说,妇人感叹:“看他笑嘻嘻说话甚为开朗,真看不出是这般境遇艰难,才这么小,就想着怎么养活自己了,可怜见的,能帮的你就帮帮吧。”
老头子点点头,拿定主意明儿一回书院便叫万二郎来见自己,可见五娘一番推脱卖惨,不仅没让老夫子打消挽救失学儿童的念头,反而更坚定了,完全就是弄巧成拙。
五娘可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带着冬儿出桃源,直接回了花溪巷,反正老夫子已经答应帮忙,明儿叶叔去过书院,新书就能备案,搞定了新书备案加紧刊印便可择吉日开张,只要铺子一开张,五娘相信凭借红楼的魅力,这第一桶金,绝对是手拿把攥。
五娘这一晚上睡得格外香甜,梦里都是金元宝,一个个金灿灿的像火,正做梦呢忽的被冬儿推醒了:“小姐您快醒醒,快醒醒,走水了,走水了。”
五娘陡然睁开眼:“什么走水了?”
冬儿急的都快哭了:“是外面,奴婢瞧着像是书铺的方向,火势大的紧,把东边的天都染红了……”
五娘听了心里一慌,跳下床就往外跑,鞋都顾不得穿,就这么光着脚跑到了院子里,不用出门,就能看见东边的夜空都红了,可见火势有多大,想起铺子里的叶叔两口子跟来顺儿,五娘忙要往外跑,却被追上来的冬儿拉住:“鞋,鞋,衣裳您总得穿上。”说着忙给她套鞋穿衣裳。
季先生跟白承远听见动静,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五娘疯了一样的跑出去,季先生吓了一跳忙问冬儿:“大晚上的,五郎这是去做什么?”
冬儿张张嘴不知该怎么说,白承远看了看东边的天,大致猜到了什么道:“我去看看。”
薛妈妈哪能让他出去:“少爷,您这身子,可不能出去。”死活拽住了他,白承运心里着急,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力气,竟甩开了薛妈妈,跑了出去。
70. 第 70 章
五娘刚跑出花溪巷,天上一个闪电划过,把整个清水镇都照的亮如白昼,接着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落,五娘站住了脚,伸手仰头感受了一下又大又急的雨,落在脸上手上都有些疼,五娘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这才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这样的雨,再大的火也浇灭了。
五娘料的不错,她到铺子的时候火已经灭了,只不过铺子也没了,大雨中只剩下一片焦黑,叶叔就坐在这一片焦黑前,抱着黄金屋的半块牌匾发呆,来顺儿跟瑞姑一左一右给他打着伞,两人却都站在雨里,浇成了落汤鸡。
五娘忙过去高兴的道:“叶叔,婶子,来顺儿,太好了,你们没事儿,可把吓坏了。”
看见五娘,叶掌柜猛然抬起头来:“少爷对不住了,叶某辜负了您的托付,我没护住铺子,我……”还要说什么,五娘已经拦住他的话:“叶叔说什么呢,水火无情,跟叶叔有何干系,更何况,铺子烧了可以再盖,银子没了能再赚,人要是没了可不能复生的,在我心里,叶叔您跟婶子来顺儿的安危,比铺子要紧的多,不是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吗,只要咱人好好的,多少铺子开不得。”
叶叔感动之极,都不知该说什么,从小到大看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进铺子当小伙计开始,东家就没把他当个人看过,即便在方家书铺兢兢业业做了十年掌柜,也因方家六少一句话便丢了差事,东家当他是块用过的破抹布一样说丢便丢,可今天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人了,原来这世上是有东家把伙计当人看的,也有东家觉得人命比铺子更要紧的。
叶掌柜忽然一个头磕了下去:“我叶文胜在此立誓,此一生至死都追随东家少爷,只要东家少爷不弃,文胜便生死不离。”
五娘急忙扶起他:“叶叔,您快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用不着发誓,再说跟您生死不离的该是我婶子才是,您对着我说,我婶子可该吃味了。”
一句话说的旁边的瑞姑跟来顺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瑞姑道:“你呀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光嘴上表忠心了,也不看看,东家少爷还站在雨里呢。”
叶掌柜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我的不是了,咱们先找个地儿避避雨吧。”
五娘道:“要不找家客单吧。”话音刚落却听后面白承远道:“去花溪巷吧,我那边空房间多得是,好歹先安置下,这么大的雨,淋病了可就不好了。”
五娘这才看见身后的白承远,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看见后面气喘吁吁的薛妈妈跟打着伞的小厮,才松了口气。
白承远接过小厮手里的伞撑在五娘头上,伸手帮她捋了捋湿透的头发:“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行?这回就听我的,去我那边,父亲去了外省,没有一两个月是回不来的,至于母亲,只要我说的话,都会应的,不信你问薛妈妈。”
后面的薛妈妈忙道:“少爷说的是,就去花溪巷吧,夫人上次来还说院子里太清净呢,这不正好能热闹些。”
五娘看了看三个落汤鸡似的人,这时候去花溪巷的确比找客店近的多,也更方便,遂点点头:“那好,就去花溪巷吧。”
舅老爷这边的院子从没像今天这么热闹过,灶房里一锅一锅的烧着热水,毕竟叶叔瑞姑来顺儿三个都淋成了落汤鸡,不泡个热水澡就擎等着病吧,泡了热水澡,再灌下一碗浓浓的姜汤,裹着被子睡上一觉,就算天塌下来也等着明儿睡醒了再说,这是五娘的话,不许反对,白承远也一样。
五娘本来还担心白承远那个弱巴巴的身子,大晚上跑出去勾起旧病,谁知这病秧子似的二表哥却比自己想的坚强,不仅没勾起咳嗽,人瞧着还更有精神了。
不过,转过天却来了两个衙差说是清水镇县衙的,因铺子起火的事,找叶掌柜去县衙问话。
叶掌柜跟着他们去了,把瑞姑急的团团转,五娘道:“婶子放心,叶叔不会有事的,就是例行询问。”
旁边的薛妈妈道:“大娘子就放心吧,刚五郎少爷已经打点了衙差,叶掌柜就是去走一趟,吃不了亏的。”
瑞姑这才定了神忙道:“铺子都烧了,东家少爷已经损失了那么多,这又要打点衙差得多少银子啊?”
五娘:“银子不过身外之物,有人才有银子,更何况,咱们开铺子赚银子为的不就是花吗,该花的时候不花,撂着能下小的不成。”
白承远听了一口茶险些喷出去,忙放下手里的茶碗也跟着安慰瑞姑:“银子不是事儿,五郎的若用没了,我这儿还有呢。”
瑞姑蹲身给白承远行了礼:“蒙少爷收留我等已是大恩,如何还能使少爷的银钱。”
白承远道:“您千万别跟我客气,我也是铺子里的一员啊,怎么五郎没跟你们说吗。”说着目光幽怨的看向五娘。
五娘咳嗽了一声:“叶叔是知道的,至于婶子跟来顺儿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说着看向瑞姑:“二表哥是咱们书铺的写,不,股东,对,股东。”
白承远道:“何为股东?”
五娘:“就是书铺的东家,赚了钱也有你的份。”
白承远想了想,高兴起来:“这么说书铺是我们俩的了。”
五娘:“也不能这么说,铺子是大家的,属于铺子里每一个人,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铺子经营好,只不过分工不同罢了。”
薛妈妈:“倒是头一次知道还能这么经营铺子的。”
五娘:“其实目前也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还未实施,怎么也得等铺子开起来再说。”
这话听着都叫人难过,瑞姑心下黯然,铺子烧没了,除了文胜把少爷拿过去的那些石头记的稿子揣进怀里带了出来,就剩下烧的黢黑的半块牌匾,如今就在他们住的屋里,少爷说让丢了,文胜死活不答应,说牌子在铺子就在,可是这铺子从盘下到准备,银子都是东家少爷拿全部家当勉强凑出来的,如今烧光了,想再开铺子的话,得先盖房子,前面的铺面后面的院子,再加上铺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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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的书,就算再省没个一两千银子也甭想,东家少爷说是万府少爷可底细自己是知道的,往哪儿弄这么多银子去,想想都叫人愁得慌。
果然,打点了银子就是不一样,晌午没到,叶掌柜就回来了,五娘本想跟叶掌柜单独谈的,谁知二表哥却说,他也是铺子里的一员,铺子里的事不能瞒着他。
于是就在二表哥的书房了,薛妈妈瑞姑来顺儿都出去,就剩下叶掌柜五娘跟白承远三人,五娘左右看了看忽然笑了起来。
白承远道:“五郎笑什么?”
五娘:“我是笑咱们铺子都烧了,才正式开第一次股东大会。”
叶掌柜:“股东大会?”
五娘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叶叔,二表哥跟我算是如今铺子里最大的股东了,咱们仨在这儿开会不就是第一次股东大会吗。”
叶掌柜跟白承远听了也都笑了起来,冲淡了些许灾后悲伤的氛围。
五娘道:“叶叔去县衙没受罪吧。”
叶掌柜摇摇头:“这些衙差就认银子,少爷既打点了,自然对我客客气气,只是询问了怎么起的火?说前几日,东巷的杂货铺走水是因夜里闹老鼠,撞倒火烛油灯引燃了铺子里的东西,烧起来的。”
白承远:“这是故意说的吧。”
叶掌柜点头:“是故意说的,之前我还有些疑心,但去了衙门之后,便确定昨儿的火绝非偶然。”
白承远心里一跳:“叶掌柜的意思,莫非有人纵火?”
叶掌柜:“书铺里都是书,最怕火,我早就养成了睡觉轻的习惯,纵然睡了,若有什么动静也能醒过来,昨儿夜里我是被房顶上的瓦片声惊醒的,以为进了贼人,可等我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虽没看见人,却肯定是纵火高手,洒下桐油,丢个火折子便是一片火海,火势起的又急又猛,只来得及叫醒瑞姑跟来顺儿,好在石头记的稿子我一直随身带着,不然,这一场火下来,真就什么都不剩了。”
五娘:“石头记的稿子倒不要紧,二表哥在儿有备着的。”
白掌柜这才想起来,眼睛一亮:“原来表少爷便是写出石头记的芹溪先生,在下慕名已久,今日得见真容,当真是三生有幸。”
白承远忙摆手:“叶掌柜切莫如此,我可没有芹溪先生的高才,能写出如此奇书,我只是代笔记录之人。”
叶掌柜愣了一下,看向五娘,五娘冲他眨眨眼,叶掌柜会意,想来这白家公子是不想人知道他私下里写话本子的事,就如书院那些学子一样,接外活儿都是偷摸着接,怕丢了读书人的脸,更何况还拿自己写的话本子开铺子赚钱,这要是给人知道还了得。
其实叶掌柜从心里觉得这些读书人矫情,明明都穷的叮当响了,却还死守着什么读书人的清高,清高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花啊。
相比之下,东家少爷就聪明太多了,所以,即便知了白承远的收留之情,但在叶掌柜心里,还是更服气五娘。
71. 更大的靠山
白承远看向五娘:“若缺银子我这里有,你可先拿去用,就当是入股的本金,毕竟我也是书铺的股东。”
五娘:“当初盘下铺子虽才用了八百两银子,但如今再想开,没有两千两是开不成的,二表哥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白承远:“你们稍等。”说着走了出去,不大会儿抱了个小箱子进来放在桌案上,五娘瞧了瞧,光看箱子的颜色质感跟上面活灵活现的缠枝雕花,便知是好东西,忍不住上手敲了敲:“这是花梨木的?”
旁边的叶掌柜道:“这可不是花梨木,这是紫檀。”
五娘:“比花梨木还值钱?”这些她纯纯是个外行。
叶掌柜:“市面上一贯有寸檀寸金的说法,尤其这么好的颜色纹理,可比花梨贵重的多。”
五娘抬头看向白承远:“二表哥不是打算把这个紫檀木的箱子让我拿去当了吧。”
白承远摇头,从书案下面的小抽屉里翻出个小巧精致的金钥匙插到了箱子一侧的锁上,五娘这才发现,不光钥匙是金的,箱子侧面的锁也是金的,心里不由自主想起自己那个寒酸的钱匣子,真是越想越腌心,说起来自己跟二表哥都是庶出,差别咋这么大呢,自己穷的叮当响,人二表哥光一个箱子就价值不菲了。
箱子都这么贵重,箱子里又装的什么宝贝疙瘩?五娘好奇的不行,不错眼珠的看着白承远把箱子打开,探头一看见里面装了一沓纸片子,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等二表哥把纸片子拿出来,五娘眼睛又亮了,因为她看清楚了,纸片子上花花绿绿印着票号面值,哪是纸片子人家这是正儿八经的银票。
白承远把那一沓子银票看都不看就一股脑塞到了五娘手里:“这是每年我生辰时,父亲送我的生辰礼,每年一张,你看看够不够开铺子的?”
五娘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票面额,眼睛陡然瞪的老大,好家伙,每张的面额都是一千两,数了数整整十二张,就是一万两千两银子,谁能想到病秧子一样的二表哥竟是个隐形富豪,人家十二,自己也十二,人家出手就是一万两千两银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自己连蒙带骗绞尽脑汁,恨不能把砚台都当了,才勉强凑出一千出头好容易开了个铺子,谁知一场火过去,又回到了解放前,看着手里这厚厚一沓子银票,五娘仇富的心都快冒出来了,不免感叹投胎的重要性,同是庶出,投到白家跟投到万家简直天差地别。
白承远见她神色变换不定,以为是觉得少了遂道:“若不够使,还有我母亲送……”他话没说完就被五娘打断:“二表哥,当初盘下铺子也才花了八百两银子,即便那方家的书铺至多也就值个几千银子,您这可是一万两千两。”
白承远:“哦,那就是够用了。”却见五娘把银票放回箱子里不禁有些发急:“这是我要入股的本金,不是白给你的。”
五娘心情复杂的看向傻白甜的二表哥,他不会以为这些银票是舅老爷送的生辰礼就可以随他支配了吧,这些银票是舅老爷作为一个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也是给儿子留的后手,毕竟就算再偏着二表哥,以后的事也难说,就相当于现代那些富豪给儿子存的信托基金,一年一千两,在舅老爷的有生之年存下来,也是一笔巨款了。
钱的确是二表哥的,但二表哥想随意支配却不可能,至少现在还不行,自己拿去开铺子不是开玩笑吗,所以这银票只能看看,用是用不了的。
但这些跟傻白甜的二表哥说不通,又不能伤害二表哥的自尊心,毕竟男的都好面子,即便二表哥才十二也一样。
说起来,二表哥竟然跟五娘一般大,又是个病秧子,舅老爷跟二夫人一路细心呵护,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奇怪。
略想了想道:“刚咱们不是已推测出,昨夜的那场火是有人故意纵火吗,从衙差引导的话术来看,必然知道何人纵火,之所以让叶叔认了是铺子里闹老鼠所致失火,既是有意包庇纵火之人,也是侧面警告。”
二表哥:“警告什么?”
五娘:“警告我们不许开书铺,若再开的话,必然还会闹老鼠。”
二表哥怒道:“光天化日,他们怎么敢如此胡作非为,就不怕王法吗。”一急之下咳嗽了起来,五娘忙拿了旁边的梨汤给他喝下去才压住。
五娘道:“表哥莫非以为世上都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吗?”
白承远愣了愣:“自然不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世上怎可能都是磊落君子。”
五娘:“这就是了,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人有利,就有各式各样的阴谋诡计,就好比我们开铺子也是为了赚钱,我们铺子经营的越红火,赚得银子越多,别的铺子便赚得越少,甚至赔钱关张,若对家是正人君子许还能公平竞争,若是阴险小人,纵火也就不奇怪了。”
叶掌柜:“是这个理儿,我仔细想过,不早不晚的偏选在昨夜纵火,应是一早就盯着了,知道我们去了桃源求助杜老夫子,生怕老夫子答应帮我们搞定新书备案之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了把火。”
五娘:“叶叔的意思是,方家?”
叶叔:“除了方家想不出有其他的可能,当日我去县衙备案,便是方家从中作梗,今日去了衙门问话又是如此境况,若非方家使了大银子,那些衙差怎敢如此颠倒黑白。”
五娘:“所以,重开铺子的事,不能贸然而为,需得想个完全之策才行。”
叶叔摇头:“少爷不知方家老爷,虽是书香传家,却极有手段,且善于结交官府。”说着顿了顿道:“方家书铺能在清水镇立足十年之久,也是因每年都花银子打点,此事他虽做的隐晦,但我是铺子的掌柜,每年账目上那么大笔银子的支出如何会不知。”
五娘心中一动,愈发觉得叶掌柜的人品可靠,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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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方家如此对他,前面新书备案被阻的时候,也没说出半个字,若不是方家故意纵火,把事情做绝了,想来这账目之事,到死也不会说出来。
五娘并未问到底是多大一笔银子,因为根本不用问,能买通县衙上下又是包庇又是威胁的,千八百两的指定没戏,尤其清水镇这位县令还是新来的,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算是个大贪官,刚上任的时候也会做做样子,至少先落个好官声,所以新官更难买通,除非筹码足够大,大到新任的知县大人都能不顾官声,才可能办到,由此可见方家老爷真是很清楚叶掌柜的能力,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不得不下大血本。
五娘能想到的事,叶叔如何想不到,长叹了口气道:“不然,我带着瑞姑回老家好了,方家就是冲着我来的。”
五娘:“叶叔昨儿夜里您可是发了誓的,不会这一宿的功夫就忘了吧。”
叶掌柜:“怎会忘,只是我若留在清水镇,方家便不会善罢甘休,岂不是连累了少爷。”
五娘:“叶叔以为您走了,方家就会眼睁睁看着我开铺子吗。”
叶掌柜摇摇头,以他对方老爷的了解,若少爷的书铺生意不好也还罢了,若生意红火,必不会坐视。
五娘:“既然如此,叶叔还回老家做什么,更何况,婶子跟我说过,你们老家早就没人了。”
白承远道:“五郎说的对,此时叶掌柜回老家不是正如了方家的意吗,若让如此阴险小人得逞,世间哪还有公理。”
二表哥一副义愤填膺,为天下人找公道的语气,令五娘有些意外,印象中二表哥就是个脾气很好,极其随和的傻白甜,谁知也这么愤青,由此可见,读书人都差不多,即便病秧子二表哥也是有理想的,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再有理想,拖着病恹恹的身子也只能壮志难酬,更何况,现在说理想根本没用,解决问题才是王道。
想到此便道:“这么看来,我们想在清水镇开书铺,必须得跟方家斗一斗了。”
叶掌柜:“方家使了大银子买通官府,我们想跟方家斗,难道也给官府送银子不成。”
五娘摆了摆手:“贪官的胃口就是无底洞,就算送座金山也不会满足,如果我们也送银子,是正中其下怀,必然两边和稀泥吃好处,这不吝于饮鸩止渴。”
白承远点头:“是了,绝不能送银子,助涨其气焰。”
五娘好笑的道:“那表哥可有旁的好解决之法?”
白承远认真的想了想道:“法子倒是有一个。”
五娘跟叶叔几乎同时问道:“什么法子?”
白承远道:“就是找个能辖制住县衙的,譬如府衙。”
叶叔摇头:“表少爷有所不知,清水镇虽属祁州府所辖,却因书院的关系,府衙是管不到清水镇的。”
书院?五娘眼睛一亮:“既如此,那就找书院好了。”
72. 找靠山
叶掌柜摇头:“书院是治学圣地,夫子们更是清高的读书人,怎会掺和咱们这些买卖上的俗事。”
五娘:“再清高再有学问他也是人,是人就得吃喝拉撒,这吃喝拉撒哪一样不得用银子,更何况书院现在不是正缺银子吗?”
叶掌柜疑惑:“少爷是怎么知道书院缺银子的?”
五娘:“这个稍微一算就知道了,偌大一个书院,又建在山上,盖的时候花多少银子且不说,就说盖好之后,每年维护所需费用也不是小数目,光靠着朝廷拨款补贴是远远不够的,既不够就得自己想招儿弄银子,不然这书院可就开不下去了。”
白承远道:“不是说书院招的都是京中世家大族子弟吗,那些世家大族怎会没银子。”
五娘:“世家大族便有金山也是人家自己的,跟书院有何干系,可没听说哪个世家大族给书院送束脩的。”
叶掌柜点头:“书院虽在清水镇,却是朝廷的,相当于官学,但凡入了书院的学生,不仅不用给束脩,吃住衣裳也都由书院供给,即便学生不多,可日积月累算下来也开支巨大,难怪书院大门都掉漆皮了也没见重新刷刷。”
五娘心道,岂止大门,里面的屋舍也都旧了,上次自己陪着便宜二哥考试的时候,那桌子板凳,不是磨角就是掉漆,要不是名声在外,底蕴足够,氛围压的住,里面看着还不如万府呢,所以说现在的祁州书院除了底蕴名声氛围就是个空架子,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便宜二哥入学考试的那首劝学书院直接拿过去了,因为缺银子啊,若不缺银子,堂堂祁州书院断不会如此小家子气,还有给外书备案也能看出书院经费紧张,不然,这么大个书院,就备个案用得着要钱吗。
叶掌柜:“可就算书院缺银子,也瞧不上咱们的书铺吧。”叶掌柜的意思五娘当然明白,别说他们的铺子就算清水镇最大的方家书铺若作价至多也就几千两,别看书院经费紧张,但这点儿银子还真不会看在眼里,毕竟解决不了现实问题。
五娘道:“所以得说服山长给咱们书铺当靠山,而不是做我们书铺的股东。”
白承远摇头:“听闻书院山长曾任朝廷首辅,怎会被你轻易说服。”
五娘:“是不容易,但目前我们也没旁的路可走不是吗,做的话许有一丝望,如果连做都不做,那就连这一丝的希望都没了,既如此,何不试试。”
叶掌柜:“那少爷打算如何说服书院山长。”
五娘眼珠转了转:“这个且容我先保密。”
既打定了主意就得干,转天一早五娘让换上那件天青的袍子,戴了一顶黑巾帽,手里还拿着把扇子。
冬儿抿着嘴笑:“这么瞧着真跟书院的学子差不离开了。”
五娘唰的把手里的扇子打开,摇了两下,心道,这话说的,自己今儿可是去空手套白狼的,虽说全凭一张嘴,可外貌印象同样重要,这就相当于面试,第一印象的认同感很重要,自己这身衣裳虽不是书院校服,但颜色样式都差不多,穿着这身进书院至少不违和。
打扮好,就跟叶掌柜上了东山,在书院大门外被看门的拦下了,叶掌柜忙上前道:“在下叶文胜是山下黄金屋的掌柜,跟杜老夫子约好来给我们书铺新书备案的。”
看门的一听道:“哦,杜夫子倒是交代下了,不过应该是昨日吧。”
叶掌柜:“是约好昨日的,因铺子里出了些事,耽搁了,故此,今儿才上山。”
看门的看了旁边的五娘一眼:“这位是?”
叶掌柜刚要说话,五娘已先开口道:“我是来看我二哥的,上次书院休沐没见他下山,家里担心是不是病了,让我来瞧瞧。”
看门的道:“你二哥叫什么?”
五娘:“我二哥姓万单名一个重字。”
看门的一听立马变了态度:“原来是万秀才的兄弟,怪道我瞧着公子有些面善呢,你们兄弟可真像。”
这话纯属胡说,五娘虽然跟便宜二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长得真没一点儿像的地儿,便宜二哥生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男的长这样是端正,自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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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长这样可就毁了。
不过在众多世家子弟中,便宜二哥一个土财主的儿子,能让看门的记住,且对自己如此殷勤热络,可见在书院混的不差。
因为抬出了万才子的大名,看门的二话没说就放了五娘进去,反倒叶掌柜把姓名,来做什么都一一记清楚了,才放他进来,还派了个小子跟着,生怕叶掌柜乱跑似的。
那小子看见五娘以为她不认得学子寝舍,遂指了指西边的一片屋舍道:“那边是学子们的寝舍,第三个院子是外舍新生们住的,公子进了院子,右边廊下第一间便是万秀才的居处,但这会儿没下课,应该不在,对了,你不是要找杜夫子吗,这会儿外舍上的正是杜夫子的课。”
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大好的机会怎能放过,五娘遂就坡下驴:“多谢小哥,那我跟叶掌柜一块儿等杜夫子下课吧。”
小子不疑有他,点点头:“那你们跟我来。”把他们领到了上次入学考试那个院子的厢房中道:“还得过会儿才下课呢,你们在这儿等会儿吧。”交代好便走了。
五娘忍不住往对面看了看,上次定北侯可是就在对面屋里,只不过今儿没有帘子挡着,一眼能看见屋里陈设,应是书院的待客之地,陈设看上去简单,却处处都能透出书院底蕴,五娘正猜测墙上那副看上去十分老旧的山水画如果拿到当铺能当多少银子的时候,下课的钟声响了。
随着钟声,正中间堂屋的门打开,穿着青袍襕衫的学子们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五娘才发现,原来上次考试的堂屋就是外舍学子上课的教室。
透过窗户一眼就看见柴景之跟便宜二哥,正收拾桌上的东西,五娘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让叶掌柜挡住自己,很快五娘发现自己的做法有点多余,这些上课的不是世家子弟就是各州府县的学霸,一个比一个傲气,走路都是仰头挺胸目不斜视就过去了,根本不往两边看。
叶掌柜倒有些激动一叠声问:“哪位是万才子。”
五娘:“过去了,回头再给叶叔引见,我们先办正事。”
73. 猜猜游戏
正说着,杜老夫子已迈进厢房,看见叶掌柜跟五娘有些意外:“我还说你们不来了?”
五娘先见了礼方道:“好容易夫子答应帮我们的新书备案,哪能不来呢?”
老夫子:“你们书铺不是走水了吗,铺子都烧了,还备什么案。”
五娘:“原来先生也听说了。”
老夫子:“哪还用听说,前儿夜里那场大火照的柳叶湖那边天都红了,老夫住的桃源就在对面,岂能不知,幸亏一场大雨才没伤亡,不然那么大的火就不是只烧铺子了,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五娘:“那雨下的当真及时,可见是天意。”
老夫子看向她:“你可想过,或许上天不忍见你一个少年人,不思进学去开铺子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这老夫子还真是逮到一切机会都要劝学,真当自己是失学儿童了。
五娘眨眨眼:“天灾方是天意。”
老夫子一惊:“不是天灾,那是人为了?为何不报官?”
叶掌柜:“未及报官,衙差便来了……”叶掌柜大致把去县衙的经过说了一遍,把老夫子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怒道:“天日昭昭王法条条,怎敢如此?怎敢如此?老夫这就去那清水县衙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贪官,敢如此枉顾王法颠倒黑白。”说着便要往外走。
五娘跟叶掌柜吓了一跳,哪想到这位满腹经纶的老夫子竟是个火爆脾气,话还没说完就要去县衙,五娘忽然想起古代的读书人好像有的就是如此,尤其越老越有学问的越是喜欢伸张正义,以老夫子的名望,五娘相信即便指着知县鼻子骂他的祖宗八代,那位新知县也只能笑脸相迎,毕竟有祁州书院这块金字招牌,别说他一个七品县令,就是朝中大员也得给面子,要知道祁州书院的山长可不仅是前首辅大人,还是定北侯的恩师,这谁惹得起啊。
不过,老夫子这一去可就真把仇做下了,往后黄金屋就算重新开张也顺当不了,做生意得和气生财,有句话叫县官不如现管,只要在清水镇开铺子,县衙这关就迈不过去,就算有靠山,明着不敢把你如何,暗里有的是招儿恶心你。
想到此忙道:“您老这一去,我们这书铺就真开不得了。”
老夫子停下脚:“你们今儿来不是让我帮你们打官司的吗?”
五娘哭笑不得:“有人纵火只是推测,并无确凿证据,如何打官司?”
老夫子哦了一声坐下来:“这么说,你此来的确是为了新书备案的?”
五娘这才明白过来,闹半天老夫子前面这番火爆脾气是为了试探,根本不是要找新知县算账,还真是越老越狡猾,不过自己怎么忘了,第一次去桃源的时候老头子就玩过这套猜猜的游戏,如果猜不中老头儿的心思,就没后续了。
上次老头儿玩猜猜游戏是试试自己够不够聪明,那这次呢?是想看看自己够不够坦诚吗?应该是这个原因,想到此,五娘道:“不瞒先生,五郎此来除了新书备案,还有件私事想劳烦先生?”
老夫子:“哦,是何私事?”
五娘:“我表哥一直的梦想便是入祁州书院进学,奈何就是考不上,遂抑郁成疾,舅舅最是心疼儿子,实在看不过,知晓我识得书院夫子,便托我来问问,只要我表哥能进书院,哪怕不算书院学子,就是来听听课也成,为此,他愿意每年出一万两银子,不知书院可能通融一二?”
每年一万两银子?饶是老夫子都惊了一下,胡子颤了颤,大概想起自己夫子的身份,反应太大不妥,虽咳嗽了一声:“胡闹,书院是我大唐的治学圣地,想进书院需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进来,岂容铜臭之气玷污。”
五娘嘟囔了一句:“那些世家公子不也是凭家族关系进来吗,都是凭着家里,有什么差别?”五娘嘟囔的声音虽不大,但只要不聋都听得见。
老夫子哼一声没好气的道:“想说就说清楚,我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背,你这么小声谁听得见。”
五娘索性大声道:“圣人言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孔圣人都只要一束肉干便可施教,为何书院不行。”
老夫子语塞,半晌方道:“倒是读了些书,可惜却未用到正处。”说着顿了顿又道:“此事待我与山长商议后再说。”
五娘心里一喜:“那我替表哥先谢过先生了。”
老夫子摆手:“你别忙谢,我只是说跟山长商议此事,可没说你表哥一定能进书院。”
五娘:“先生既说商议便有希望,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希望总比一点儿希望没有的好。”
老夫子乐了,指着她:“你这小子倒生了张好嘴,正反的话都让你说尽了,越聪明越易入歧途,需得老夫我帮你导正才好,你表哥的事且容后再议,但你来书院的事,山长已然答应,明日你便可来书院上课。”
五娘愕然,以为上次之后,老头子已经打消挽救自己的念头了,不想竟然跟山长提了,而且山长还答应了,自己可不想来上课:“先生,五郎可出不起一万两银子的束脩。”
老夫子点头:“你不刚说了,一束肉干即可吗。”五娘傻了,这次是真体会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以至于下山的时候都蔫头耷拉脑的没精神,旁边的叶掌柜看她这样觉着既荒唐又有些好笑,要知道这可是祁州书院,除了京城的那些世家子弟,旁人想进书院难着呢,就算童试案首,也不一定能考进书院,门槛比官学都高,谁敢想还有不用考的旁听生,这个词儿还是刚听东家少爷跟老夫子说的,也是今儿才知道,原来除了考试之外,若得夫子举荐,山长点头,即便不是童试案首,甚至连童生都不是,也能进祁州书院旁听。
这要是被那些书院落榜的考生知道,不得气吐血啊,而且,这样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这位小祖宗竟还不愿意,莫非担心被人瞧出端倪,想到此开口道:“刚夫子不是说了,可以不用住在书院吗,若不住下,也就每日上下山麻烦些,但能进书院旁听,麻烦些也值得,以少爷的资质,日后必有大成。”
五娘:“叶叔莫非以为我来书院听几堂课,就能去考状元了不成。”
叶掌柜咳嗽了一声:“令兄那首将进酒里不是有,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句子吗,故此,大成就也不一定就得考状元,而且刚杜老夫子不也说了,会找令兄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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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此事吗。”
说起这个,五娘忽觉有了希望,别人不知道二哥可是最清楚底细,应该不会答应老夫子,不过,倒真想看看夫子说的时候,便宜二哥被吓到的脸色,肯定精彩。
却说二郎刚回寝舍,丰儿便道:“刚我去前面提水的时候,有个人一晃过去,瞧着后影儿有些像五郎少爷。”
旁边的柴景之摇头:“你是看差了吧,五郎怎会来书院?”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小厮喊了一声:“万学子,杜夫子请您过去一趟。”
二郎应了一声:“这就去。”
柴景之低声道:“杜夫子不会又找你交流诗赋吧。”
二郎心里苦笑,要说这书院哪儿都好,唯一样不好,便是杜夫子总找自己交流诗赋,尤其那晚天香阁画舫醉后背了一首将进酒之后,不光杜夫子,别的夫子也时不常便来找他谈诗论赋,更别提同学了,还未到休沐假期,邀他赴宴赏花游园的帖子便堆了一桌子,更离谱的还有邀他去罗家店的,先头听说罗家店还以为是自己来考试时住的那家客店呢,纳闷邀他去客店做甚,后听柴景之说了才知,此罗家店非彼罗家店,自己住的那家的确是客店,但帖子上邀的这家却是打茶围吃花酒的所在,真真胡闹。
为了避免被拉去吃花酒,他都没敢回花溪巷,现如今二郎无比后悔,那晚上去天香阁画舫的事,如果不去就不会吃酒,不吃酒便不会醉,不醉也就不会背那首将进酒,也就没后面这么多麻烦了,可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
柴景之见他蹙着眉一脸郁闷,开口道:“二郎可真是,你如今才名远播,不止清水镇,就连京里都知安平县出了位惊才绝艳的才子,当今圣上最是惜才,有此才名日后你入仕途必能前程似锦,怎么想都是一桩高兴事,为何成日愁眉苦脸。”
二郎真是有苦说不出,叹了口气道:“我先去见杜夫子。”起身出去了。
柴景之叫住丰儿:“你是二郎身边伺候的,可知你家少爷为何如此?”
丰儿目光闪了闪,心道,这还用说,当然是为了作诗呗,二少爷自小便是个端正性子,从不说谎,偏偏自童试五小姐帮着作诗后,不得不说,这慌还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现如今谁不知祁州府安平县的万家二郎啊,能不愁吗,别说二少爷,自己都愁,总不能以后邀二少爷赴宴诗会什么的,都推了,但不去吧显得孤傲不合群,去了作不出好诗又容易穿帮,真是去不去都难受。
柴景之:“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愣啊?”
丰儿:“这个,小的也不知,许是有什么心事。”
柴景之:“他天天在书院待着,休沐都不下山,能有什么心事?”
这时候旁边寝舍的胖子进来道:“我猜二郎定是瞧上谁家姑娘了。”
柴景之:“自上次天香阁画舫之后,他连书院大门都没出,往哪儿瞧上姑娘去?”
胖子嘿嘿一笑:“说不准就是上回在天香阁瞧上的呢,对了,那给二郎倒酒的好像是春风楼的清倌人,生的脸白腰细屁,股大,一看就是个会伺候人的,若二郎瞧上的是她,倒不用发愁,只需递个话儿过去,保管今儿晚上就能洞房。”
74. 生辰礼
柴景之没好气的道:“当二郎是你呢,下了山就往花楼里钻。”
胖子也不恼,而是叹道:“要说这清水镇各楼的姑娘还真是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就是架子有些大,尤其有几位花魁娘子,打茶围就打茶围还非得作诗,诗不满意就闭门谢客,好没意思。”
柴景之忍不住笑了:“我说你这么热衷给二郎安排姑娘呢,原来是想让二郎帮你打茶围作诗,倒真是好打算。”
被柴景之戳心思,胖子也不恼一屁股坐在柴景之旁边道:“我们几个到底与二郎相识的晚,不如你跟他说的上话,一会儿他回来你劝劝他,等休沐的时候下山走走呗,总在书院这大好光阴岂不白白蹉跎了。”
柴景之:“照你这么说,在书院读书是蹉跎光阴,吃花酒才是正经事。”
胖子脸皮极厚点头:“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说着还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儿,只可惜圆滚滚的身子看上去有些滑稽,柴景之忍不住笑,心道,虽死胖子爱胡说八道,却也有些道理,便不去吃花酒也可借着这大好春光去清水河泛舟,比闷在书院里有趣,等二郎回来与他说说也好。
却说二郎此时哪有心思想泛舟赏景吃花酒啊,杜夫子几句话,他整个人都傻在了当场,半晌方道:“先生说的是五郎?万五郎?”语气是不敢置信。
他这一问,杜夫子却会错了意,哼一声道:“难道你家还有第二个五郎不成?还是说你不想五郎来书院?”
二郎忙道:“先生误会了,学生并无此意,只是没想到先生会认识五郎?”
杜夫子道:“我知他并非你的亲兄弟,只是你亲戚家的表弟,但五郎聪明好学资质无双,若耽于杂事,不能进学实在可惜,故此,我便与山长说,让她来书院旁听。”
二郎:“那个,是五郎要来书院的吗?”
杜夫子:“她说不想来书院,应是有所顾虑,故此,我找你过来便是想问,如此资质为何不能进学?”老夫子的语气明明白白就是质问,就差直接说是你们万家误了五郎。
二郎愕然,怎么也想不通先生是怎么会认识五郎的,还非让她来书院旁听,旁听是什么鬼,自己以前怎么没听说祁州书院还能旁听的。
却忽然想到大爱诗赋的杜夫子如此看重喜爱,必是知晓了五郎诗才,如果五郎能来书院的话,别管是旁听还是上课,以后老夫子再交流诗赋便不会再找自己了,同学们再邀约,五娘便能一块儿去,也就不用怕作诗了,便不为了这些,以五娘的聪明,若能入书院读书,与她来说的确也是一桩幸事。
想到此便道:“先生放心,家父后日应会来清水镇,到时学生必能说服家父答应五郎来书院进学。”
杜夫子颇满意的捋了捋胡子:“如此便好。”
二郎又忍不住问:“先生能不能告诉学生,您跟五郎是如何认识的?”
杜夫子呵呵笑了起来:“这个你还是去问五郎吧,老夫不方便说。”
二郎一脑袋问号的回了寝舍,柴景之有些意外:“不是找你去交流诗赋吗,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郎:“这次不是交流诗赋,是别的事?”
柴景之:“这倒奇了,杜夫子找你除了诗赋还有什么别的事?”
二郎:“先生找我过去,是让我劝说家父答应五郎来书院旁听……”
柴景之比二郎还惊:“从未听说过书院还有旁听的,竟还让你去说服令尊,可见是真看重五郎,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杜夫子怎会认得五郎?”
二郎摇头:“我亦不知,还需下山问问五郎。”
柴景之:“后儿是休沐假期,正好下山去问他,令尊来清水镇想是来给你过生辰的吧?”
二郎点头:“也不止因为我,还有我表弟,我的生辰是四月初六,承远是初四,近日我舅舅有事去了外省赶不及,父亲便过来了。”
柴景之心知是因他表弟病的缘故,家里人更看重生辰,忽想起五郎道:“五郎是何时的生辰?到时我也送她一份生辰礼,也免得他挑理。”
二郎微微一怔,五娘的生辰因撞了一娘的忌日,母亲极是不喜,于是便成了整个万府的忌讳,别说庆贺送生辰礼了,这么多年提都没人敢提一句。
柴景之见他神色不对劲儿遂疑道:“你不会不知他的生辰日子吧?”
二郎回神:“自是知道,五郎是腊月初八的生辰。”
柴景之愣了一下:“竟是腊月初八吗?”
二郎:“腊月初八有什么不妥吗?”
柴景之摇头:“并非不妥,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也是腊月初八过生辰的人。”
二郎好奇:“是谁,我认识的人吗?”
柴景之:“你不认识但见过,就是上回书院门口那位定北侯,他也是腊月初八的生辰。”
旁边的丰儿道:“这个小的记得,那位侯爷可是跟我们家五郎少爷说了好几句话呢,小的当时还纳闷呢,为哈侯爷独独跟五郎少爷说话呢,原来是同一日的生辰,这就怪不得了。”
柴景之:“照你这话,同一天生的就得说话不成。”
丰儿挠挠脑袋:“想来同一天生的总该有些缘分吗,更何况还是腊月初八这样的日子。”
柴景之疑惑:“腊月初八怎么了?”
丰儿偷瞄了二少爷一眼,没敢说,只能含糊道:“没什么,就是太冷了,冻得慌。”
柴景之:“冻也冻不着寿星老,也不知五郎喜欢什么,到时候送她什么生辰礼好?”
丰儿一听来神了:“这个小的知道,五郎少爷喜欢银子,到时候您就包个金元宝当生辰礼,保管最合心意。”
柴景之虽觉好笑,但底细一想,丰儿说的还真在理儿,五郎可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小财迷吗,自然不能送金元宝,好在还有好几个月呢,也不用着急。
而五娘下山回到花溪巷,一进院冬儿便告诉她,明儿二夫人要来,冬儿说的二夫人自然是舅老爷的二房,白承远的亲娘。
五娘想起叶叔两口子跟来顺儿如今住在旁边,便去了旁边的书房,白承远一见她便问:“事情可办成了?”
五娘摇头:“办是办了,成不成的还得往后看。”反正饵料是下去了,鱼儿上不上钩就得看那位前首辅大人,如今的书院山长想不想得的开了。
透过书房的窗子见外面管事正指挥着人往各处挂红绸子不禁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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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办喜事不成?”
白承远摇头:“什么办喜事,是给我过生辰。”
五娘:“二表哥的生辰要到了吗?”
薛妈妈正好端茶进来,听见这话笑道:“我家少爷是四月初四的生辰,二郎少爷是初六,就差两天呢,二夫人说过生辰就得热热闹闹的,以往在祁州府里,从三月就开始准备了,今年来了清水镇,不能像府里那么讲究,好歹挂个红绸子,瞧着也喜兴。”
原来是二表哥过生日,难怪二夫人会来,正琢磨着怎么说叶叔几人的事,便听白承远道:“你不用担心,母亲不会过问叶掌柜他们住在这儿的事,她只是来给我过个生辰便回祁州城,纵是姑父也管不到我院里。”
五娘很是感动:“等铺子开了,我一定好好谢二表哥。”
白承远道:“不用等铺子开张,只要你送一份生辰礼便当谢过了可好?”
五娘道:“这个容易,二表哥想要什么生辰礼?”
白承远:“我想要你上次说的那个生日蛋糕。”
五娘真想把自己的嘴缝上,怎么就这么没把门儿的呢,这就是太熟的弊端,天天在一块儿待着,说话也就不过脑子了,张口就来,结果就是说了一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偏偏二表哥记性好,记住了还不算,赶在这当口说出来,自己不答应都不行。
五娘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蛋糕的做法,有阵子自己捣鼓过这些,为此还买了不少烘焙用的模具,但那时候简单啊,只要按照视频上教的步骤,调好面糊倒入模具,放进烤箱就成了,就算自己记得步骤,可没设备啊。
白承远见她面有难色遂道:“要是你忘了怎么做,换成别的也成。”说是这么说,语气别提多失落了,这么善解人意的表哥,帮过自己这么多,就要个生日蛋糕还不答应,真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法子总比困难多,没有烤箱总有蒸锅吧,不能烤就蒸呗,反正二表哥又没见过生日蛋糕,自己做成什么样儿都没事儿。
想到此,便道:“不用换,今天就做。”
白承远愣了一下:“可是后儿才是初四呢。”
五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好多年不做了,今天先练练手,等到后儿你正经过生日的时候,说不准就能做好了。”
白承远疑惑:“好多年不做了?”
五娘含糊道:“反正,今天先试试。”说着就往灶房去了,白承远好奇的跟了过去。
二夫人已经吩咐下了,只要二少爷高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故此,薛妈妈一见两人去了灶房,不仅没拦着,还交代厨娘让帮忙的时候就帮忙,不让帮忙就在旁边候着,不许多话。
厨娘充分领会了薛妈妈的意思,就算两位少爷把灶房点了,也不干自己的事,她就预备好东西,然后在旁边看着就成。
有薛妈妈的纵容,五娘敞开了一通折腾,先做了个简易版的,就是把面粉,鸡蛋,牛乳,糖霜,都弄一块儿一通搅合,倒在盆里就上了蒸锅,蒸了足足三刻钟开锅,别说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承远已经伸手捏了一小块儿放到嘴里,五娘没勇气尝,就眼巴巴盯着他问:“怎么样?”
承远点头:“原来这就是生日蛋糕,真好吃。”
75. 做成了
五娘听了,也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只能说不难吃,但跟自己记忆中的蛋糕没法比,味道口感都不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流程,重做了一次,依旧不成功。
五娘有些泄气,便想跟二表哥商量商量是不是换个生日礼物,这生日蛋糕比她想象的更有难度,谁想一回头却见二表哥正举着一大块吃的香甜,吃完了还要去拿,五娘急忙道:“别吃了。”
承远疑惑的看着她:“为什么不吃?”
五娘挠挠头:“我的方法不对,这不是生日蛋糕。”
承远:“可我觉着挺好吃的。”说着又拿了一块,为了证明他没骗五娘,狠狠咬了一大口。
五娘抢了过来放到一边:“你都吃一大块了,再吃就耽误正经饭了。”两人几乎天天在一起用饭,他什么饭量,五娘能不清楚吗,实话说,二表哥的饭量连自己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完全就是小鸟胃,真把两块死实死实的蛋糕吃下去,别说午饭,估摸晚上饭都省了。
承远觑着她的神色道:“真挺好吃的。”
五娘摇头:“这不是好吃不好吃的事儿,是根本不是我要的蛋糕。”
承远:“那你说说哪儿不对了?”
五娘:“哪儿都不对。”
承远:“我虽然没吃过你说的生日蛋糕,但吃过桂花糕,你做的这个比桂花糕好吃。”
桂花糕?五娘眼睛一亮,对啊,桂花糕跟生日蛋糕都是糕,做法也应该差不多吧,想到此看向门边儿上候着打下手的厨娘:“妈妈可会做桂花糕?”
其实刚才五娘折腾的时候,厨娘就想说了,这做法瞧着不打对头,可一个是自己也没吃过生日蛋糕,怎么知道人五郎少爷做的不对呢,再一个薛妈妈也吩咐了,不让她多话,故此,一直忍着,这会儿五娘问了才点头道:“会做,跟着师傅学做糕点的时候,第一个学的便是桂花糕。”
五娘:“那你跟我说说怎么做桂花糕?”
厨娘把做桂花糕的方法说了一遍,说的很细致,说完看了看桌上失败的生日蛋糕道:“但桂花糕是米面,少爷做的生日蛋糕是用白面,米面本来就松散,蒸出来也软乎,用面的话,没米粉细粉儿,得过两遍细萝才行。”
厨娘一句话提醒了五娘,是啊,自己怎么把这个步骤给忘了,面粉是要过萝之后变成低筋面粉才能做蛋糕,怪不得自己刚蒸出来的一点儿不松软呢,原来差了一个关键步骤。
于是重新取了面粉过了细萝,放到一边,这次五娘学聪明了,接着问厨娘:“妈妈看我这做法还有哪里不妥?”
厨娘不敢说,支吾道:“妇人见识小,都没听少爷要做的生日蛋糕,做法就更不晓得了。”
五娘:“我知道你没做过,这么说吧,如果这些交给你,会怎么做?”
厨娘这才道:“如果是我的话,会把鸡蛋的蛋清蛋白分开打发了再兑到面粉里上锅蒸。”
五娘高兴的一拍手:“对,对,是得打发了,我怎么给忘了。”她是高兴了,却忘了刚萝了面,手上沾的都是面粉,一拍,扑腾的满头满脸都是,那样子滑稽非常,惹得二表哥笑的不行,他这一笑,又勾起了咳嗽,偏偏这里是灶房,手边没梨汤,只能给他倒碗温乎水先压压。
好在,现在不像以前咳的那么厉害了,几口温水下去真压住了,五娘道:“让你笑话我,看遭报应了吧。”
承远看着她一脸的面粉,拿了帕子就要给她擦,五娘:“我自己来。”接过帕子抹了把脸,递还给他。抖了抖手上沾的面粉道:“多亏这位妈妈提醒,现在我想起来怎么做了,表哥你等着,这回我一定做个地道的生日蛋糕出来。”
这次,五娘按照想起来的步骤,仔细调好面糊,上了蒸锅,等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莫名紧张,一会儿就问一次钟点,得亏二表哥脾气好,要是换个脾气差的早急了。
五娘也不想这么麻烦他的,可谁让她就是看不懂漏刻呢,不行,回头得好好研究研究,毕竟自己得在这里待下去,看钟点这种基本生活技能还是需要掌握的。
好容易到了时间,五娘迫不及待的掀开蒸笼的盖子,光看颜色跟松软的程度就知道成了,五娘小心的拿出来,捏了一小块儿尝了尝,点了点头道:“嗯,是这个味儿。”
又见二表哥在旁边眼巴巴看着,遂拿刀切了一小角给他,不止给二表哥,还给厨娘也切了一角,厨娘忙谢了接过去,三两口就塞进了嘴里,五娘问她好不好吃,厨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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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声的夸好吃,也不知是不是真心话。
不管怎么样,这蛋糕坯子算是基本做成了,再抹上奶油,放点东西装饰一下就有七八分像了。
奶油五娘倒不愁,反正二表哥这儿牛乳羊奶有的是,至于装饰没有水果的话可以用桃花,如今刚进四月,正是桃花开得最盛的时候,不用上东山,门外溪边便有一溜桃树,回头去摘些回来不就得了。
因吃过了蛋糕,午饭直接省了,两人回书房写了一章石头记,冬儿便来叫她说季先生找她过去有事商议。
五娘只得起身跟冬儿走了,进了月洞门五娘才问:“到底什么事,还打季先生的幌子。”
冬儿低声道:“表少爷来了。”
五娘:“二表哥不是就在书房吗?”
冬儿:“奴婢说的不是二表少爷是大表少爷。”
五娘:“什么大表少爷二表少爷的,你这儿跟我说绕口令呢。”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忙道:“你说的是白承运。”
见冬儿点头,五娘心道白承运来做什么?自从搬进花溪巷,白承运上的祁州学堂虽也在清水镇,却一次都没来过,也不知是他自己不想来,还是舅老爷不让他来,可即便来也该回旁边的院子看他兄弟吧,来找自己做什么?况,今儿应该没到休沐的日子吧,据五娘所知,祁州学堂的办学招生规章制度休沐假期,都跟祁州书院一模一样,完全就本着复刻祁州书院来的,区别只是就算考不进去舍得掏银子一样能上。
对啊,既然大表哥来了,正好借机会跟他扫听扫听,祁州学堂的价儿,下次如果有机会见山长大人,再说起此事也有的放矢。
想到此,迈脚往前院走,不想冬儿却拉住她小声道:“承运少爷在您的书房里等着呢。”见五娘眉都皱了起来,忙道:“本来奴婢是要请承运少爷去二少爷哪儿的,可承运少爷说二少爷不在,他去了不妥。”
五娘真想撬开这丫头的脑开看看到底想得什么,白承运去二哥书房不妥,去自己书房就妥了吗,自己不一样不在吗,明摆着就是借口。
不过自己跟这位大表哥从前到后,连他去万府上学的那年都算上,总共说的话也不超过十句,他寻这样的借口来找自己为了什么?
76. 大表哥的目的
说是书房其实就是连着卧房的外间,就算便宜二哥跟季先生来了也只在堂屋,不想这位大表哥倒是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了,要说没有其他目的绝无可能,难不成还真想娶自己啊?便宜爹哪儿走不通,就想来勾引自己,真是如此,便做实了自己之前的推测,白承运知道了底细。
走到廊下五娘停了脚,从支开的窗户往里望了望,果然看见白承运微微倾着身子,伸手翻自己案上的书,从他的动作跟翻看的频率来看,不像要看书,倒像找什么东西,可见他心里仍有所怀疑,想找出些什么,来证明外面那些诗千真万确是自己帮着便宜二哥作的。
由此便可看出白承运自私多疑的性格,既想投机又怕上当,明明一点儿不喜欢五娘,却因五娘会作诗许能帮到他便要求娶,求娶不成,又跑来勾引,他是觉得自己魅力无边,只稍微招招手,自己就得哭着喊着嫁他吗,是不是自信过头了。
五娘观察了一会儿,才走进去,一见她,大表哥丝毫没有主人不在翻人家的东西的尴尬,反而拿起案上的书,笑道:“原来五郎喜欢看话本,之前我在家的时候也常偷溜出去买,不过,这本后园记倒没看过,五郎可否跟我说说是个怎样的故事?”
五娘挺佩服这位大表哥,别看年纪不大,勾引女人的招数真是信手拈来,说什么没看过,让自己跟他说说,纯属扯淡,这后园记可是前一阵子市面上最畅销的,只要喜欢看话本的不可能没看过自己拿过来是想了解一下当前畅销书的行情,毕竟她的书铺也是要卖的。
看过之后彻底放心了,这种俗套子的故事都能畅销,可想而知石头记问世之后得什么样儿,而大表哥之所以让自己说给他听,是因这个俗套子故事里男女主的人设是表兄妹,因幼年一起读书彼此钟情,定下了婚事,后表哥家生了变故,家道中落,这边便要悔婚,但表哥心念表妹,趁着夜里翻入后花园相会,一番你侬我侬之后许下山盟海誓,表妹感动的不行,把自己的金银首饰私房银子一股脑都给了表哥,送他进京刚考,果然中了状元,凤冠霞帔八抬大轿的娶了表妹,才子佳人终成眷属。
套路俗的五娘一度都看不下去,这一看就是男人自己意淫的故事,觉着自己就算是个穷光蛋,也有佳人主动倒贴,前面基本写的就是这个,当然其中有大段香艳的描写,不然也不会如此畅销,而后面什么中状元凤冠霞帔八抬大轿的回来迎娶,就更扯了,且不说能不能中状元,就算中了,有更高更好的选择,还会回来迎娶老家的表妹吗,真有这种觉悟底线,当初就不会接受表妹的首饰金银,人的本性就是喜新厌旧,尤其在择偶上更是如此,之所以圆满结局自然是为了好卖,就是因为现实里不可得,才都喜欢看大团圆嘛。
白承运让自己给他讲后园记,什么心思还用说吗,他是把自己当成二娘三娘四娘了,随便他勾勾手指说一两句好话,便冒星星眼,恨不能立马嫁给他,想什么呢,自己又不是那几个脑残。
五娘呵呵笑了两声:“不瞒大表哥,这本后园记是刚借来的,还没来得及看呢。”
大概没想到五娘这么说,白承运怔了一下道:“借来的?找谁借的?”
五娘抬手指了指旁边:“承远表哥啊,他书房里有好些呢,大表哥若喜欢看,也去找承远表哥借呗。”
五娘这句话听在白承运耳朵里可是太扎心了,他为什么跑这儿来,而不是去旁边,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根本就进不去。
五娘可是听冬儿说过,自己去书铺的时候,这位大表哥来过的,来的时候奔的就是旁边,谁知却连大门都进不去,说起这个,五娘实在佩服那位二夫人,把舅老爷辖制的死死,让明明是白家正儿八经的大少爷连花溪巷这边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种难堪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更何况是白承运这种自私又爱面子的,估计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也是自从上回白承运再没来过花溪巷,谁知今儿又跑了来,既然面子都不要了,再扎一下心也没什么吧。
果然听了五娘的话,白承运脸上一直维系的笑明显僵了一下,却很快便恢复正常,笑微微的看着五娘说了句:“顽皮。”
这两个字一出口,五娘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肉麻的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表哥却以为她冷了,体贴的道:“虽春日和暖,但五郎身子弱,也需仔细别着了风寒,窗户不能总开着,我去帮你关上吧。”说着伸手便要去关窗。
虽不信白承运会对自己做什么,但关上窗户,总是让人心里发毛,便道:“我一贯不喜在屋里黑黢黢,故此白日窗户都是开着的,况这会儿刚过晌午,外面反倒比屋里暖和。”
她这么一说,白承运便不好再去关窗了,却也没有走的意思,而是话头一转说起当初他在万府上学的事,既说起万府上学便免不得提起万府的几位表妹了。
白承运望了窗外一眼柔声道:“我记得那年也是四月初,我们上课的书房外也种了一棵桃树,我就坐在靠窗边的位子上,看着五妹妹走过来,人小小瘦瘦的,穿了件粉色的衣裙,跟树上的桃花一样,让人一见难忘。”
五娘有些扛不住了:“想是年头长,大表哥记差了,听二哥说过,五娘最不喜欢粉色的衣裳,倒是四娘大爱,几乎天天都穿,想来大表哥看见的是四娘。”说着不等白承运再说下去扬声道:“冬儿还不上茶。”
冬儿应着进了屋,五娘给她使了眼色,冬儿会意,上了茶便在旁边一站,谁知白承运看见冬儿倒是又有话了,开口道:“我可记得当时冬儿就在旁边呢。”说着又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这屋里并无外人,五妹妹就别哄表哥了吧。”
白承运算是为数不多知道五郎就是五娘的,毕竟是从万府一路来的祁州,不说破是因为这件事不能挑明了说,毕竟五娘在清水镇的身份是五郎,这件事就连舅老爷白承运的亲爹都不知道,所以必须配合着装傻,但这并不妨碍白承运对五娘示好。
见五娘始终不拾他的茬儿,索性直接挑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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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在五娘耳朵里都不是肉麻了,是恶心,白承运的心思昭然若揭,说什么屋里并无外人,明摆着是觉得只要他想娶,自己就一定会嫁给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冬儿也是他的人,什么东西啊。
五娘蹭的站了起来:“表哥这是吃多了酒,醉的胡说八道了,这屋里哪来的什么四妹妹五妹妹的,要找妹妹,表哥该去花楼,哪儿有的是妹妹,我还有书要看,就不留大表哥多坐了,冬儿送客。”
话说到这份上,白承运脸再大也坐不下去了,只得起身走了。
冬儿送了他出去,回来埋怨道:“表少爷的脸都黑了,小姐便不想嫁,也没必要说的这么难听吧,到底还是亲戚。”
五娘道:“他是万府的亲戚,又不是我的亲戚。”
冬儿摇头:“小姐难道不是万府的吗?”
五娘皱了皱眉,自己的确不是万府的,但五娘是,即便自己再讨厌万老爷,他也是五娘的亲爹,白氏也是五娘的嫡母,自己只要是万五娘,大概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更何况还有个对自己不错的便宜二哥,五娘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先头想的开铺子挣了银子,脱离万府过自己的熨帖小日子,属实有些天真了,她是用自己的角度想的,却忽略了五娘的出身,而想在这里立足,出身是不能忽略的因素。
就如同这里的王法有诛九族的大罪,也就是说,如果以后便宜二哥造反的话,即便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得跟着一块儿玩完,更别提自己这亲妹妹了。
当然,如果便宜二哥混的好,位极人臣,也都能跟着沾光,这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怪那些世族大家都喜欢搞联姻,有了姻亲关系就变成一条绳上拴的蚂蚱,有好处大家一起拿,犯了事,也得一块儿捞,所以越是世家大族,越难倒。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想在这个世界立足,万府是如何也摆脱不掉的,毕竟她是万五娘,摆脱不掉便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变强,强到便宜爹跟白氏心里再不愿意,见了自己也得笑脸相迎不敢造次,强到他们不能左右自己的婚事。
但怎么变强是个大问题,光开铺子是没用的,当然铺子也得开,毕竟银子还是很要紧的,但银子再多也买不来地位,就像便宜爹跟舅老爷,再有钱也是土财主,要不是便宜二哥才名远播,去花楼都见不着花魁。
而作为平民获取地位,途径只有一个,举试,这个自己肯定干不了,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女的没资格考试,就算有资格,自己也考不上,这一点她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得,毕竟那些诗都是白嫖来的,让她作下辈子都不可能,至于那些策论经史就更不用说了,对于一个现代理科生来说,经史策论跟天书差不多。
果然不管什么朝代,想混出头都得有真才实学,靠运气是不成的,想到此,五娘长叹了口气,一口气没叹完,就听外面刘全儿的声音:“冬儿姐姐在吗?”
五娘一惊,刘全儿既然来了,就代表便宜爹来了,也意味着往后几天都别想出去了。
77. 帖子来了
不一会儿冬儿回来,五娘问她:“老爷可在前院?”
冬儿摇头:“刘全儿说马车一进清水镇,老爷便往罗家店去了,让他把东西送回来顺道递个话儿。”
五娘见她手里提着个包袱:“这是什么?“
冬儿:“这是夫人让针线房给少爷您做的新衣裳,赶着老爷来便一并带过来了。”说着打开包袱把里面的衣裳拿出来在五娘身上比了比道:“还是照着原来尺寸做的,长短倒还好,只是肩膀这里有些瘦了。”
五娘道:“不能吧,才一个月。”
冬儿:“是才一个月,可架不住少爷您能吃啊,一顿两碗饭,加上点心零食,您一天吃的都顶上奴婢好几天了,这么吃要是还不胖,怎么得了。”
五娘听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腩,还真胖了,看起来往后得注意节食,虽说太瘦了不好,可也不能吃成个大胖妞吧。
冬儿把衣裳挨个比了一遍不瞒的道:“夫人可真是偏心,明知道二少爷在书院,平日大都穿书院的襕衫,却送了满满两大箱衣裳,给少爷您的就这么两件儿,还是针线房赶出来的,看针脚都跟二少爷的没法比。”
五娘见她愤愤不平,不仅摇头:“这不才是夫人吗,她若真给我也送两箱子穿的来才稀奇呢。”
冬儿:“话是这么说,可您帮了二少爷这么多,就算为了二少爷难道不该对您点儿。”
五娘挑眉:“你倒是个健忘的,怎么才来了清水镇一个月,就把万府的日子忘了,想想以前再看看现在,若非为了二哥,夫人可会瞧咱们一眼,送这两身衣裳来,也是为了她身为万家主母的体面,不想让外人瞧了笑话。”
冬儿:“外人又不知您是五小姐。”
五娘:“莫非我能当一辈子五郎不成。”
冬儿:“自然不成,如今您年纪小假扮了别人瞧不不出来,待过两年,纵扮了也瞒不过的。”
五娘:“所以,早晚别人会知道我这个五郎其实就是五娘,若夫人对我不理不睬,说不准传出个苛待庶女的名声,对二哥的前程可没半点好处。”
冬儿:“夫人为了二少爷还真是用心良苦。”
五娘:“母爱如山,可以理解。”
冬儿:“要是月姨娘还活着,也会这么护着您的。”
月姨娘?冬儿不提五娘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可见在五娘的记忆中这个亲娘并没多少份量,毕竟月姨娘没的时候,五娘还小,反倒冬儿时不时便会提及。
五娘想了想道:“你可知姨娘葬在何处?”
冬儿神色一暗:“本来照着府中惯例,姨娘没了虽不能葬入万家祖坟,却可葬在附近,但料理丧事的婆子非说月姨娘的生辰八字不好,命中带煞,纵然没了若埋的离祖坟太近也会冲撞了祖宗气运,对万府不好,老爷听了便不肯让月姨娘葬在祖坟附近,随便找了个野林子埋了,上次姨娘忌日的时候,我偷着出去祭奠,烧了些纸钱大哭了一场,念叨了半日,回来没几天小姐的病就好了,人也聪明了,可见月姨娘有灵在天上庇佑着小姐呢。”
五娘听得心酸:“可是你给我买扇子那次?”
冬儿:“少爷怎么知道?”
五娘心道,就之前五娘主仆俩在万府的待遇,冬儿想出去,必得使尽浑身解数才可能,那扇子又是在外面买的,自然只有那一回了。
想到此不禁好奇的问:“你是怎么出去的?”
冬儿道:“奴婢给刘全儿做了双鞋。”
五娘一愣,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错点鸳鸯谱了,这古代的鞋好像不是随便想给谁做就做的吧,难道冬儿看上刘全儿了?那直接还把她往季先生身边推什么?
想到此忙道:“你不是喜欢刘全儿吧?”
冬儿愣了一下:“少爷说什么呢,刘全儿可比我小好几岁呢?更何况,刘全儿早订了亲事,就等着女方那边明年过了十二岁生日办事呢。”
五娘愕然:“十二是不是太小了?”这简直是残害未成年少女。
冬儿:“村子里十一二嫁人的多着呢,便是城里的姑娘也差不多十四五就成婚了,过了十八都成老姑娘了,要不然二小姐能这么着急吗。”
五娘忍不住想起二娘频频给白承运送秋波的样儿,可见的确是着急了,恨不能立刻就能嫁给白承运,真不知是什么眼神,竟然看上了白承运。
只要冬儿没看上刘全儿就行,不然自己可真成乔太守了。
万老爷虽说色心大,一到清水镇就奔着罗家店去了,但在色心跟儿子之间还是儿子要紧些,因此转天不到中午就回来了,显然洗过澡换了衣裳,但身上仍有淡淡的酒气混着脂粉味儿,精神倒还好,不像上次那般萎靡,可见回万府这些日子没少进补。
万老爷刚回来没多久,二夫人就到了,先来这边见了礼,把带来的东西分了分,二夫人带了不少东西,足足装了一辆马车,除了给二表哥的,还有给二郎跟五娘的礼物,给二郎的是一方砚台,虽五娘不懂,但既然是二夫人送出手的应该不是便宜货,给自己的就多了,除了一整套笔墨纸砚外,还有两身衣裳,二夫人说亏了她的食谱,二表哥的病方见了好,这是谢礼,五娘便不好推拒了,其实她也没想推。
二郎是下半晌回来的,进了门刚坐定便提及杜夫子让五娘去书院旁听的事,把万老爷惊在当场,半天方回过神道:“你说什么,什么旁听?那可是祁州书院,便京里的那些世家子弟不都是要考了才能进的吗?莫非你们书院改了规矩?”
二郎摇头:“正因没改规矩,五郎才是旁听生啊,不然,依着杜夫子的意思,说不准直接让五郎进书院了。”
旁边的季先生道:“杜夫子?可是上次童试送你荐贴的那位老夫子?”
二郎点头:“正是。”
万老爷:“杜夫子又不曾见过五郎,怎会好端端让他进书院旁听?”
五娘心里一跳,暗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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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谎不好圆,她是不想进书院,但更不想被便宜爹知道自己在外面开铺子的事,便宜爹可不是季先生,会因欣赏自己的才气对自己开铺子的事装作不知,便宜爹如果知道,肯定会觉得自己疯了,然后把自己带回万府关起来,所以,铺子的事儿绝不能让他知晓。
正要发急,却听二郎道:“是我跟先生说,我的诗才不及五郎万一,但五郎不喜经史策论,故此童诗未过,亦不能考取书院,先生惜才便与山长商议,让五郎进书院旁听。”
不得不说,便宜二哥这个理由听上去颇有逻辑,尤其在场的便宜爹跟季先生都是知道底细的,就更可信了。
但可信不代表会赞同,万老爷脸色一沉:“胡闹,五郎如何能进书院读书?”
二郎颇有深意的道:“父亲,既是五郎,以他的诗才为何不能进书院就读?”
万老爷说不过儿子,只得一拍桌子:“我说不行就不行。”起身气哼哼的走了。
五娘倒是松了口气,就便宜爹这态度,自己进书院的事指不定就黄了?
谁知便宜二哥却道:“五郎放心,二哥一定说服父亲,让你进书院。”撂下话不等五娘说什么匆匆走了,看样子应该去找便宜爹了。
书房一时剩下了五娘冬儿跟季先生,冬儿不敢说话,季先生却道:“以五郎之资,若能去书院进学,必有大成。”
大成?什么大成,难道自己还能跟戏文话本子里一样,扮成男装去考状元不成,就算能考,也考不上啊,不过,这句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五娘道:“我以为先生会阻止?”
季先生:“为何阻止,能进书院旁听,是你的运气也是造化。”
五娘:“可是我除了会作几首诗,经史策论一概不通?”
季先生:“不通怕什么,以你的聪明,听几堂课就差不多了。”
五娘无语了,真想说您可真看得起我,那几首诗都是自己白嫖的好不好,摇摇头安慰自己,反正便宜爹不会答应的,除非他疯了。
事实是便宜爹没疯却答应了,还特意把五娘叫过去,嘱咐了一番,大意是让自己小心点儿,别露馅儿,然后帮着二哥在书院跟夫子同学们处好关系,说白了就是以后夫子交流诗赋自己替二郎去,同学们邀约诗会什么的,自己跟二哥一块儿去。
五娘这才明白,为什么便宜二哥死活都要说服便宜爹让自己去书院旁听了,自己如果去了书院,即便是旁听生,好歹跟那些人也算同学,如此,若再邀约自己便可光明正大的跟着便宜二哥一块儿去,可见是被作诗折磨的受不了了。
但在五娘看来便宜二哥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忒不厚道,他不想作诗,自己就想吗,自己可是比便宜二哥还虚。
五娘正发愁怎么应付,就来了邀约的,是柴景之下的帖子,邀二郎明日去柳叶湖荡舟,不光给二郎下了帖子,还给五郎也下了一张,这是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自己的诗才了。
79. 柳叶湖边
五娘摇头:“我要那么多桃花做什么,这些已足够用了。”
够用?二郎疑惑:“你摘这些桃花是用的吗,怎么用?”
五娘没搭话,而是把厨娘打好的奶油抹在那个放凉的蛋糕坯子上,抹匀实了,再用花瓣小心的在上面摆了几朵桃花,摆好看了看,雪白的奶油配上朵朵粉嫩的桃花,有种如梦似幻的好看。
承远喜欢的都不舍得拿出去了,奈何已经答应,不能反悔,只得跟五娘道:“明儿我们再做一个这样的好不好?”
五娘:“这是生日蛋糕,就得生日的时候做,明儿又不是你的生辰。”
承远有些失望,旁边的冬儿道:“后天初六是二少爷的生辰。”
二郎点头:“是啊,五郎可不能厚此薄彼,后天也得给我做个一模一样的才行。”
五娘:“后天二哥就要去书院了,便我做了你也吃不上。”
丰儿小声道:“可以一早做了带去书院吃。”
五娘瞪了他一眼:“就你小子聪明是吧。”
丰儿却不怕五娘嘿嘿一笑:“反正五郎少爷您也得去书院旁听,顺道带了您亲手做的蛋糕给夫子们尝尝,以后便有什么差错,夫子们说不得会留些情面。”
冬儿:“听你这话,难不成书院的夫子还会打学生。”
丰儿:“打到不会,但会罚抄书,一般抄十遍起步。”
说起这个五娘忽然发现了一个可以推托不去书院的理由,那就是字体,五娘的字虽不能说多好,但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女子写的,当日为了套路叶叔,写了张契约便被叶叔一眼便瞧出端倪,虽未戳破,但话里话外已提醒过自己,这要是去书院,总不能一个字都不写吧,一旦写了不就露馅了,所以,不能去书院。
不过,这件事不着急,等游湖回来再跟便宜二哥说,便宜二哥再不想作诗,也总比自己去了露馅好吧。
找到借口,五娘心情好了不少,把蛋糕装进食盒,准备出发去柳叶湖,食盒是二夫人预备的,上下三层,除了蛋糕,还有点心干果,各占了一层,除了这个食盒薛妈妈怀里还抱着个白瓷壶,是给二表哥熬得梨汤,若是咳嗽,倒出来便能喝,方便非常,可见想的多周到。
五娘带着冬儿,便宜二哥带着丰儿,二表哥这边除了薛妈妈还带了一个婆子,一行八人前后两辆马车去了柳叶湖。
其实柳叶湖距离花溪巷不远,走路的话至多一刻钟也就到了,但二表哥身体不好,走不了远路,加之又带了许多东西,便只能坐马车。
马车行到主街黄金屋附近,五娘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叶叔带着来顺儿收拾过,把那些烧的焦黑的木料清走,平整了地面垫上黄土,真看不出着过一场大火,只是有些空。
见五娘看着外面发呆,二郎看了一眼道:“这里听说是一家书铺,只可惜没开张就走了水,把铺子都烧没了,要不是下了场雨,旁边的铺子也得跟着遭殃,不想清水镇鼠患如此猖獗,算上这家已烧了两个铺子。”
五娘放下窗帘:“二哥怎知道是鼠患?”
二郎:“县衙门口贴了告示,知县大人还特意让人送了一百个鼠夹子去书院用来灭鼠,以免走水。”
这位新任知县还真是从上到下做的滴水不漏,第一时间掌握了舆论,如此一来便坐实了黄金屋那场大火并非人为,手段虽不算高明却有用,能让一个新上任的知县如此包庇,方家这是下了大血本,可见绝不会眼看着黄金屋开张,亏得自己没银子翻盖铺子,不然就算盖好了,没有足够大的后台,说不准又会闹一次鼠患。
白承远道:“花溪巷倒没见有老鼠。”
二郎道:“书院虽偶尔能看见一两只,却也没到成灾的地步,想必铺子里东西货物繁杂,又不及时清理洒扫,才使得鼠患成灾。”
五娘道:“前面走水的杂货铺或许可能,但刚那个书铺听说是新换的东家,刚收拾好还未开张呢,能有多少东西货物,况,若真是鼠患成灾,也该旁边那几个卖吃食的铺子更厉害,却从没听说闹老鼠。”
二郎:“这倒是,书院里的同学常遣小子下去买吃食,没听过谁家闹老鼠,如此说来,那家书铺的东家运气可真不好。”
五娘无语了,开始担心自己这个便宜二哥将来能当官儿吗,这想的也太简单了,不行,得给他打打预防针,想到此,便道:“照二哥这话,凡解释不通的事,便是运气不好吗。”
二郎:“倒也不能如此武断,但总有运气的成分在。”
五娘摇头:“世上的事纵有意外也是极少数,大多意外并非意外,便如当官的审案,需得讲究人证物证具在,方能定案,听人说,不管说的多真也不一定是事实。”说着笑了笑道:“难不成以后二哥入仕为官,要凭运气断案吗。”
二郎愣了愣,继而郑重的道:“是二哥糊涂了,不该凭旁人传言便妄下断语,日后再听了什么传言,必求证之后方可信。”
白承远道:“二哥将来必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二郎:“当日初进书院之时,山长曾言,我等寒窗苦读并非为了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而是要让我大唐河清海晏,治下百姓安居乐业。”
五娘心道,山长不亏是前首辅大人,这洗脑的功力相当强啊,虽说不一定都能成功,但至少经过书院三年,日后再入仕途,多少有些底线,当然,贪是人的本性,想彻底杜绝不可能,唯有把底线拔的高些,不得不说,这招儿实在厉害,足以证明,山长大人并非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是知道变通的,而这么一位思想灵活的山长,应该会采纳自己的建议吧。
说不定,过不久祁州书院就会扩招,如此一来,书院目前最大的费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那么自己这个出主意的多少得有点儿好处吧。
越想心情越好,以至于风景都格外怡人起来,五娘的铺子虽也在柳叶湖旁,却只靠了个边儿,柳叶湖真正美的地儿是临着东山一侧的桃林,这片桃林是从山上直接连下来的,也不知是野生还是人种的,总之从山上一直延到湖边,桃林前面有个码头泊着几艘乌篷船,映着青山绿水黛瓦白墙,让五娘不觉想起了杭州西湖,西湖,杭州,这几个词儿在脑子晃过去,五娘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扇面上会出现忆江南了,眼前这景色不就是活脱脱的小江南吗。
桃林边儿已搭好了凉棚,两侧有围屏相隔,其实不用围屏,老百姓也不会跑这儿来,为了温饱奔波劳作,哪有闲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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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游湖荡舟,也就这些世家公子们,才会闲的没事儿干,找个名目就得奢靡一回。
五娘发现纵然混迹于这些世家公子中,自己也还是个小市民,有种很自然的仇富心理,这就是阶级,所以才都说跨阶层难,难的不是地位身价而是心理。
凉棚内铺了毯子,摆了数张桌案,毯子上置有软垫,看着就舒服,虽刚到约定时辰,却已来了不少人,五娘大致扫了一圈,就是上回天香阁画舫那些人,以柴景之为中心,由此可以窥见柴家在京城世家中的地位。
看见五娘三人,柴景之起身道:“要是再不来过了时辰,是要罚酒的,耍赖可不行。”话是跟二郎说的,目光却落在五娘身上。
旁边的胖子道:“要我说迟了才好,多罚几杯酒怕什么,上回在天香阁二郎醉后可是作出了一首将进酒,夫子说五郎诗才更胜二郎,吃了酒,说不得也会作出什么传世佳句,倒是我等的造化。”众人纷纷笑着附和。
五娘算是明白了,便宜二哥死乞白赖也要把自己弄书院去,就是为了应付这些人,也不想想,既然是传世佳句是能随便张嘴就来的吗,上下五千年,也只出了一个李太白。
柴景之冲着五娘笑道:“当日我问你为何不进学,你还说志不在此,原来竟是糊弄我的,你说,该不该罚酒三杯。”
柴景之一句话,周围几个人更来劲儿了,纷纷道:“三杯哪成,得罚十杯。”
这些人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好在柴景之拦了过去:“罚多少一会儿席上说。”众人这才消停。
柴景之看向二表哥:“就该出来走走,成日在屋里闷着,没病也闷出病了。”说着拉着承远依次给他介绍,五娘发现,承远虽然没出来过,却丝毫不怯场,跟那几位世家公子拱手为礼,举手投足从容淡定,不卑不亢,且因瘦弱,即便合身的袍子穿在他身上也有些逛荡,却看上去更有一种别样的风流倜傥,让五娘想起了小说里那些病娇男主,真是养眼的很。
念头刚冒出来,更养眼的就来了,这边刚在凉棚中落座,便进来数位歌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大概是看二表哥身子弱,自己年纪小,故此只自己跟二表哥身边没有歌姬陪酒伺候,就连便宜二哥身边都安排了一位,那歌姬热情非常,眼看就快贴到二哥身上了,二哥躲不开,只能坐得笔直,犹如一尊庙里供的神像,看着就好笑。
五娘在心里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解救一下二哥,开口道:“如此大好春景,怎能没有曲子。”说着指了指二郎身边的歌姬:“我记得上次在画舫,她唱的好听。”
柴景之果然命那歌姬弹唱一曲,待那歌姬从席上下去,便宜二哥大松了口气,暗暗冲五娘拱了拱手,两人一番来往落在柴景之眼里,忍不住摇头失笑。
虽是为了解救便宜二哥,但那歌姬唱的婉转动听,五娘都听入迷了,一时唱毕,忍不住拍起手来,众人纷纷看向她,那唱曲的歌姬掩着嘴笑,五娘才意识到这不是看表演,自己鼓掌有些不合时宜。
遂咳嗽了一声道:“你刚的曲子唱的真好听,听着不像祁州这边的调子。”
那歌姬道:“奴家是江南人,瞧着这里的景色想起家乡,便唱了一曲家乡的曲子。”
82. 新目标
刘胖子最喜欢这些,忙问:“何谓虎棒鸡虫令?”
五娘:“简单,二人相对,以著相声,分别有老虎、棒子、鸡、虫,一物克一物,以棒击虎,虎吃鸡,鸡吃虫,虫吃棒;负者饮酒,若棒子与鸡,虎与虫同时喊出,则不分胜负。”
刘胖子道:“这个令新鲜就玩这个,来,来,五郎你我先来试试?”
五娘不惧,当初她可是玩遍单位无敌手的,一共跟胖子玩了三局,两胜一平,刘胖子灌了两杯酒换人,席上车轮战跟五娘对了个遍,五娘竟是一局未输,骄人的战绩,把众人都镇住了,没人再找他,毕竟谁也不想没完没了的罚酒,找别人好歹有胜有败,实在想找存在感的跟旁边的歌姬行令,便输了罚酒好歹能哄美人一笑。
一时间席上热闹起来,都是老虎棒子鸡虫的声音,就连一贯端正的便宜二哥跟病歪歪的二表哥也玩了起来,结果就是散的时候,都差不多醉了,便宜二哥也喝了不少,醉的站都站不起来了,得丰儿扶着才勉强站起来。
见要散席,想起什么道:“不,不能散,还,还没吃,吃生日蛋,蛋糕呢?”醉的说话都不利落了。
柴景之虽也喝了不少,但比二郎量大,只是身子有些晃,不至于让人扶,脑子还算清醒,听见二郎的话好奇的问:“生日蛋糕是什么?”
二郎指了承远旁边的食盒:“就在在那里装着呢。”
众人看向承远,承远只得打开食盒,把生日蛋糕拿了出来放到桌案上,众人不曾见过,纷纷赞叹,柴景之道:“我柴府的点心吃食,京中算数得着了,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糕点,真是美如桃花落雪,你家的厨娘真真好手艺。”
承运道:“这可不是厨娘做的,是五郎做了送与我的生辰礼,因今日来游湖便带了过来。”
柴景之一愣看向五娘道:“竟是五郎做得吗,我怎不知五郎还精通厨艺?”
五娘:“别的我可不会,这个就是随便鼓捣出来,应个景儿的。”
刘胖子:“你们也真是,既是吃的,吃便好了,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作甚?”说着晃晃荡荡过去想拿,可比划了两下又不知从何下手,那样子颇为滑稽。
还是承远切了一角放在小碟中递给他,正要递叉子,谁知这位是个急性子,不等用叉子,直接拿了就是一大口,接着三两口便吞了下去,等不及承远给他切,直接拿过刀子就切了一大块。
这一大块切下去,蛋糕便剩下一半了,众人一看不好,也顾上什么世家公子的体面了,一拥而上,顷刻间一个蛋糕就抢没了,即便上面用来装饰的桃花瓣,都没剩下,这哪是什么世家子弟分明就是一群饿狼,看见这些人抢食蛋糕的样子,五娘都莫名产生了一种优越感。
蛋糕抢完,刘胖子还意犹未尽,一伸手揽住五娘,一副哥俩好的姿态:“五郎,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刘方的兄弟,往后谁要敢欺负你万五郎,那就是跟我刘方过不去,老子打的他满地找牙。”说着还有点儿不满的拍了拍五娘的肩膀:“以后别像你二哥似的成天捧着书,也跟着我练练身子骨,就你现在这身板,去花楼都禁不住,还有什么乐子。”
二郎花了些力气才把五娘从胖子肥硕的胳膊里解救下来,再迟会儿,五娘都能被死胖子勒窒息了,生怕再闹下去出事,忙道:“时辰不早,散了吧。”
刘胖子不满的道:“干嘛散了啊,外头玩腻了,不如去春华楼,咱们接着听曲行令,乐他个通宵。”
柴景之:“你想去没人拦着你,承远的身子不好,出来半日也该回去歇着了。”
柴景之发了话,便没人有异议了,散了席,刘胖子跟其他几人搂着歌姬上马车走了,不用想肯定奔着花楼去了,还真是一会儿都不闲着。
柴景之看着五娘遗憾道:“可惜我的生辰过了,不然怎么也要让你给我做个生日蛋糕。”
旁边的温良道:“公子今年的生辰是过了,不是还有明年吗。”
柴景之笑了:“是了,倒是我糊涂了,今年过了,还有明年呢,那我就等明年五郎的生日蛋糕了。”
五娘笑了笑,心道,早知道自己开什么书铺啊,直接开蛋糕铺好了,当然,这不过想想,就她这点儿厨艺水平,也就因为新鲜,这些世家公子出于猎奇心理,抢着吃,要说口味,跟柴家的点心真没法比,所以,还是书铺比较靠谱。
说到书铺,五娘倒是找到了一个比定北侯更好的目标合伙人,就是今儿席上的刘胖子,据便宜二哥说,这刘胖子的爹是兵部侍郎,刘胖子是庶子,所以并不受家族重视,送到书院也是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宗旨,这种出身境遇的人,最渴盼的就是在家族里找到存在感,走仕途的话不大可能,至多就是凭他老子的面子,在衙门里混个闲职,一辈子甭想冒头,若是凭自己的本事在外面干出点儿什么,可就不一样了。
五娘之所以否决了自己先前想的定北侯而选择刘胖子,是觉着那个男人心思太深,自己根本猜不透他想的什么,跟这种人合作,没准儿他把自己卖了自己还给他数钱呢,虽说靠山足够大,但危险系数也高,相比之下,刘胖子就经济适用多了。
至于怎么找刘胖子商量,倒不用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
回到花溪巷一进屋,冬儿便气哼哼的道:“那个叫桂儿的就是个狐狸精,先头还算老实,少爷您送了她一首诗后,都恨不能贴您怀里了。”
五娘听着好笑:“便贴近些怕什么,你还怕占了我的便宜不成。”怕她又说桂儿是狐狸便道:“出去一天了,你还不去先生哪儿看看?”
冬儿脸一红有些扭捏:“先生哪儿有什么好看的。”嘴里虽咕哝着,脚下却已迈了出去,五娘好笑的摇头,果然脚比嘴实诚。
转过天儿五娘去找便宜二哥,说自己如果去书院,字体怕会露馅儿,谁知便宜二哥却让她把昨儿的忆江南写出来,五娘不明所以,写了一遍,二郎从书架上翻出一张纸来递给她。
五娘疑惑的一看道:“这是上月里在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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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书房,我作的那首咏鹅,二哥怎带到清水镇来了?”
二郎道:“不是我带来的,是季先生,昨儿晚上我去先生哪儿,先生拿给我看的,说你的字变了,以前软塌塌的如今愈发有筋骨,倒不像闺阁女子的笔体。”
五娘愣了愣,对比着看了看,是不一样了,这忆江南明显不是五娘的笔体,而是自己的字,可是自己只练过硬笔书法,穿到这儿来以后,都是靠着五娘本能写字,难道日子长了,字体也会变成自己的吗。
也只有这一种原因可以解释了,而她的字是有名的不够秀气,像她的性格一样,这么看来的确不会露馅。
便宜二哥生怕她想不开错过如此大好机会,语重心长的劝了好半天,五娘却不领情,直接点破道:“二哥是怕作诗罢?”
被妹妹当面戳破,二郎也不觉尴尬,反而道:“昨儿在柳叶湖,我瞧着你比我更自在,说实话,若非景之的面子,那些人多是不会搭理我的,但你不同,他们是真心想与你交好。”
五娘听了哧一声乐了:“那些人可都是世家公子,这样的出身便意味着周围都是酒肉朋友,哪来的什么真心。”就算有也是真心想拉着自己去花楼,帮他们作诗泡姑娘。
二郎道:“字体倒不用担心,就是刘方喜欢动手动脚,你需得防着些。”
五娘心道,这怎么防着,难不成刘胖子一靠近,自己就躲吗,真要那样,岂不更奇怪,而且,刘胖子那个色胚,专爱□□大屁股大的,昨儿在席上,他旁边那个歌姬就是这种类型,不说自己扮的是男的,就算知道自己是女的,就五娘这儿豆芽一样的身材,估计刘胖子看都不会看一眼。
所以,他跟自己勾肩搭背,更说明心无邪念。
初六是上书院的日子,故此初五晚上花溪巷摆了席,二表哥跟便宜二哥一起庆生,长辈都送了礼,便宜爹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举凡生日送的都是砚台,这次也是,两方砚台,便宜二哥跟二表哥一人一个。
相比之下二夫人就有心多了,送给便宜二哥的是一套襕衫,比照着书院的制服,一分不差,做工却细致的多,看得出来是用了功夫的,而且是二夫人亲手做的。
除了便宜爹跟二夫人,还有缺席的舅老爷,远在安平县的白氏跟三位姨娘,还有自己上面那三个姐姐,也都送了礼,三个人一看就是应付差事,二娘送了一套笔,三娘送了墨,四娘送的是笔洗子,加上便宜爹的砚台,正好一套。
而自己送的当然是生日蛋糕,别的她现在送不起,更何况,送了,便宜二哥也不稀罕。
散席回屋,却见桌上摆了个木盒,瞧着就值钱,不仅道:“这是什么?”
冬儿道:“这是二夫人让薛妈妈送过来的,说在祁州城的时候碰巧赶上表少爷病着,忘了给您见面礼,这次正好补上。”
五娘心道,见面礼还能补吗?想是借着见面礼的由头,给自己的谢礼吧,毕竟在自己那些食谱锻炼的帮助下,二表哥的病的确好多了。
84. 学而篇
二郎愣了愣:“家里是有四个妹妹。”
柴景之:“可曾进学?”
二郎:“在家时也跟着季先生上过几年课。”
柴景之:“哪位更善诗赋?”
二郎目光闪了闪:“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柴景之:“没什么,就是你跟五郎如此,想来你家妹子也是会作诗的吧。”
二郎是个老实人,不想欺瞒柴景之,想想告诉他也无妨,便道:“要说诗赋,我家五妹妹倒颇有诗才。”
柴景之:“可否说一首你五妹妹的诗作来听。”
二郎:“这个,却要问过我五妹妹才好,还请景之兄见谅。”
柴景之这才想起,自己这般问二郎要他妹子的诗作不妥,毕竟人家是未出阁的小姐,便道:“是我唐突了。”
二郎:“无妨,时辰不早,我们还是快些上山罢,今儿第一堂便是杜夫子得课,若迟了怕是要抄书的。”一说到抄书,两人忙加快了脚步。
到了书院门口,五娘正仰着头看书院的牌匾,每次看这几个字都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个男人,还真是字如其人,光看字就知道不好惹。
二郎:“你不进去,在门口看什么?”
五娘挑眉:“我今儿第一天来,能这么进去吗?”
二郎没说话,柴景之却道:“这个倒不用担心,不让谁进也会让你进的。”
五娘:“为什么?”
柴景之笑而不语,二郎道:“这还用说吗,自开书院就你这么一个旁听生,谁能不认识你。”
五娘指了指自己:“我现在这么出名吗?”
柴景之笑着点头:“嗯,无人不晓。”
看门的正是那天的小厮,看见五娘问都没问,便放他进去了,以至于走进书院,五娘还觉不真实,回头看了看大门道:“你们书院这门禁不怎么安全啊,问都不问就让进来了,若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怎么办。”
二郎:“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来书院作甚?”
柴景之:“他是看见了我跟二郎的腰牌,自然不会问,至于你,想是见过你吧。”说着把自己腰上的牌子拿下来递给五娘。
五娘接过看了看,就是个普通木头牌子,正面刻着祁州书院四个字,背面写着外舍,柴朝,不禁道:“柴朝是谁?”
二郎:“腰牌上都是要刻大名的,朝是景之兄的名。”
五娘道:“那么景之就是字喽,不说到二十才取字吗?”
柴景之:“依照我朝惯例是该二十取字的,但我的字是祖父亲赠,便早了几年。”说着走了进去。
第一堂课便是杜夫子授课,五娘也才知道,杜夫子教的是经史,之乎者也,钻进耳朵里简直就是催眠曲,听的五娘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脑袋一点一点,终于撑不住趴在了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因课室安静更显得她这一声格外突兀。
杜夫子摇摇头:“万五郎,万五郎。”连着唤了两声,都没反应,还是后面的刘胖子踢了她的椅子一下,五娘才醒过来,感觉到熟悉的课堂氛围,条件反射一般站了起来大喊了一声:“到。”
她一声到,格外洪亮,课堂的学生们忍不住哄堂大笑,老夫子拍了拍案头的戒尺,方安静下来,五娘颇为无辜的看着前面的老夫子,这也不能怪她,从小到大她最不喜欢上的就是语文课,只要一听就犯困,比安眠药都灵,更何况,老夫子讲的还是古文,更催眠了。
老夫子无视她无辜的表情,开口道:“看起来我刚讲的你都会了。”
以五娘的经验,老师说这种话的时候,绝不是好事忙摆手:“没,没……”谁知老夫子并不听她解释而是道:“既如此,你来说说我刚讲的什么?说出来便罢,若说不出回去罚抄五十遍。”
五十遍,五娘愕然忍不住道:“不是说十遍起的吗?”她这一句话众人又笑了起来。
刘胖子小声道:“十遍后面还有个起呢。”
五娘心道,五十遍啊,自己现在拿毛笔写字刚勉强适应,写多一点儿手就抽筋儿,这要五十遍抄完不直接升天了,忙往旁边看了看,旁边坐的是便宜二哥,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却忘了便宜二哥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帮自己作弊,果然,便宜二哥坐姿端正,目视前方,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只能转过头看另一边的柴景之,柴景之虽也没看自己,却提笔写了三个字,学而篇,字写的大,只要不瞎的都能看见。
不过学而篇是什么,在记忆中搜了一下相关的,倒是想起了几句,反正现在这种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便清了清嗓子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五娘搜肠刮肚就记的这么一句,说完,有些不敢看前面的杜夫子,开始琢磨五十遍怎么抄,能不能找人帮忙?
正想着,忽听老夫子道:“即便会了,课上也不该睡觉,需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坐吧。”
五娘如获大赦,躬身说了句:“弟子受教。”方坐下。接下来再困都没敢睡,毕竟她可不想抄五十遍学而篇,好容易撑到钟声响,老夫子走了,五娘才又趴在桌子上。
后面的刘胖子跑过来一脸崇拜的道:“五郎你快跟我说说,如何睡着了还能知道先生讲的什么?莫非你会仙术,就算不听也知道先生说了什么?”
五娘翻了白眼:“这世上哪来的神仙,有的话你找出一个活的给我瞧瞧。”
刘胖子挠了挠脑袋:“那你怎么知道先生讲的什么?”
五娘:“我说蒙的你信不信?”
刘胖子的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下巴上的肥肉都一颤一颤儿的:“不信。”
五娘:“我就是蒙的,你不信也没法,跟你说句实话,这学而篇里我其实就知道这一句。”
刘胖子愕然看着她,半晌方道:“要是没哄我的话,那你这运气真是绝了。”
五娘点头:“这倒是,我的运气一贯不差。”
旁边的柴景之道:“那你的运气可得一直不差才好。”
五娘:“为什么这么说?”
便宜二哥道:“因为下堂课还是杜夫子的经史。”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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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就跟抽了骨头的泥鳅一样,趴到了桌子上,半天方道:“我能问问除了经史还有别的课吗?”
刘胖子道:“当然有啊,还有策论,诗赋,琴艺,算学……”胖子说了一大溜,五娘就记住了一个算学,眼睛一亮:“你们还学算学啊?”
刘胖子:“什么我们,你难道不是书院的吗?我跟你说,算学可比经史难多了,就算你经史能混过去,算学也没戏,教算学的老头儿先头可是户部的,致休后,被山长弄书院来教算学,比杜老头还不讲情面,你要是敢在他课上睡觉,可就不是抄书了这么简单了?”
五娘好奇:“不抄书那罚什么?”
柴景之道:“挑水,看见院里的大缸不,得挑满一缸才成,而且不能让人帮忙。”语气听上去心有余悸似的。
五娘道:“你挑过。”
刘胖子挠挠头:“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算式,我记不住,解不出先生的题,挑过几回。”
五娘看了看他这一身肥肉忍不住道:“你能挑的动?”
刘胖子立马不干了:“你别看我胖,论力气,十个你也不是我的个儿,提着两桶水,老子都能健步如飞,不信的话,明儿就让你见识见识?”
五娘:“为什么是明儿?”
柴景之道:“因为明儿有算学课。”五娘忍不住笑了出来,合着胖子每次上算学都挨罚。
刘胖子:“你还别笑,我看你也比我强不了多少,至少经史我不是靠蒙的。”众人一阵大笑。
正笑着,先头那个小子走了进来:“五郎公子,山长有请。”
柴景之道:“可知道山长找五郎作甚?”
那小子摇摇头:“不知,就是让小的来请五郎公子。”
看着五娘跟着小厮从穿堂去了后面,柴景之问二郎:“五郎可是见过山长?”
二郎摇头:“不曾。”他也想不通。
五娘当然知道原因,肯定是为了自己的提议呗,这上课头一天就找自己过去,可见经费已是书院不得不解决的燃眉之急。
小厮引着五娘,七拐八绕到了一处院落,竹篱茅舍,不像书院其他的院子的风格,倒跟山下桃花源的房子差不多,院子里种了棵桃树,书院的桃花开的比山下晚,四月了却还是花苞的状态,点点红色缀在枝头,乍一看更像梅花,树下有位穿着青衫的老者正拿着瓢给桃树浇水,想来便是山长大人
小厮把她带到院外便走了,五娘站在院外琢磨着是不是等他浇完了再进去,却听里面的老者道:“进来吧。”
五娘这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站在老者身后,看着他浇完水,又开始修枝,把下面长出来的一些弱枝剪了,才放下剪刀回过身来。
上次便宜二哥考书院的时候,在厢房影绰绰见过这位山长,今天才算真正看清楚了。
不知是不是头发未白的原因,看上去比杜老夫子年轻至少十岁,杜老夫子的实际年龄应该五十多,但看上去跟七十的差不多,而这位山长从传奇履历看,怎么也得六十多了,但看上去却像五十的,可见不管多大年纪都是需要保养的。
85. 万年老狐狸
五娘躬身行礼:“五郎见过的山长大人。”
山长摆摆手:“这里并非课堂,不必如此多礼。”说着指了指那棵桃树道:“这株梅树是我初入书院那年,让人从南边移过来的,这一晃二十年了,虽精心照料,却一直长不好,至今岁方旺起来,得了这一树花苞,看来今年可酿梅子酒了。”
竟然真是梅花吗,五娘又看了看那棵树,细看之下的确跟桃树有些不一样,这位山长大人还真是读书人,明明满山遍野的桃树,却非要大老远移来一棵梅树,还是从南边移过来的,费时二十年只为酿梅子酒吗,当然不是。
正想着,果然山长又道:“昨日下山偶然听了个曲子,极为动听,问了唱曲之人方知是五郎即兴而作,名为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好诗,好句,只是我心中有疑,不知五郎可否为老夫解惑?”
五娘:“山长大人请问?”
山长:“五郎应该并未去过江南,如何能作出这忆江南,让老夫这个地道的江南人听了都勾起思乡之情。”
五娘心道,果然这位是不好糊弄的,想了想道:“这个,不瞒山长大人,五郎自来不喜欢杜经史子集,觉着不如市井书铺的话本有趣,而话本里的故事背景大都是江南,看的多了,一些地名景色便记下了,前儿在柳叶湖便胡诌了几句。”
山长:“话本?可是你那石头记吗?”
果然,杜老夫子把石头记拿给山长看了,要不山长如此痛快就答应自己来书院旁听了呢,不会以为石头记是自己写的吧?
想到此忙道:“石头记刻并非五郎所写。”
山长摆摆手:“知道,知道,是一位叫芹溪先生的人所著。”说是知道,语气明摆着不信。
这种事还真没法解释,既如此,索性也就别费劲了,反正,芹溪居士也不会在这个世界出现,就算疑心也死无对证。
不过山长大人为什么忽然提起石头记?莫非已知道自己的目的,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前首辅大人,若说朝堂上站着的都是千年狐狸,那这位肯定就是万年的,不然根本压不住。
自己这点伎俩在这位眼里简直就是小儿科,不过,自己也不用气馁,实力悬殊也不一定就输,不是有句话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吗,自己的优势就是胆子大,敢挑战,而且,根本上说,自己只是想找个靠山开铺子,又不是跟老狐狸斗法,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此索性直接道:“我这么折腾,其实就是想求山长一幅墨宝?”
山长看着她道:“是为了你那黄金屋。”
五娘点头:“若非无计可施,小子也不想来麻烦山长大人,可谁让清水镇鼠患成灾呢,若是镇不住,那些老鼠能天天往我的书铺里钻,回头又该走水了。”
山长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五娘:“你倒实诚,合着求老夫的墨宝就是为了治鼠患。”
五娘忙拍马屁:“您老的墨宝有敲山震虎之能。”
山长笑着点了点她:“你这性子倒挺适合混官场。”语气格外轻松,不像刚才那般严肃。
五娘自然打蛇上棍:“小子这先谢您老赐墨了。”
山长摇头失笑:“这个不急,咱们先说说你那表兄想上书院的事如何?”
五娘在心里吐槽,果然是万年的老狐狸,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遂眨眨眼道:“我家表哥酷爱读书,做梦都想入书院进学,奈何考不上,知道我来书院寻杜老夫子备案,便让我问问,是否有其他途径,譬如多交些束脩,就如山下的祁州学堂,只需每年三千两束脩,便能进。”
山长微微蹙眉:“书院乃治学圣地,岂容铜臭玷污。”
五娘:“您这是没铜臭之气了,可那些世家公子还不是一样,若让那些世家公子一视同仁的考试,书院能有几个学生?况,您当年千辛万古建这书院,难道就是为了给那些纨绔子弟镀金吗,果真如此的话,何必每年还要对平民子弟招考,可见您是想要真正的人才,初心不变的前提下,适当变通一下达到目的也没什么吧,只要能抓到老鼠,管他黑猫白猫都是好猫。”
山长沉吟良久道:“好多年没人敢如此跟老夫说话了。”
五娘一惊忙躬身:“小子妄言了。”
山长却笑了:“你还是少做这幅样子罢,我可不信你小子会怕,老夫也并未怪责与你,只是感叹,好了,我们继续说书院的事,杜子盛可是跟我说,若你表哥能进书院,你舅舅愿每年出一万两银子,怎么到你这儿变成三千两了,老夫还没点头,你这儿就先打了折扣不成。”
五娘:“我说的是祁州学堂的束脩是三千两,又没说书院也是三千,祁州书院可是大唐第一书院,无论名声还是师资,都是首屈一指,岂是那个草台班子能比的。”
山长道:“即便如此,一万两进书院旁听是不是贵了点了?”语气像是跟五娘商量,可见是真缺银子。
五娘:“又不是强买强卖,嫌贵的就别来呗,再说,没试过您怎么知道别人嫌贵。”
山长沉吟片刻:“你那书院何时开张?”
五娘在心里算了算,就算从胖子哪儿顺利拉到投资,盖房子装修,最快也得三个月,现在是四月初,正式开张怎么也得七月见了,便道:“七月中应该差不多。”
山长点头:“你回去上课吧。”也没说帮不帮书铺写招牌。
五娘从小院出来,回去的一路都在琢磨,自己不会是被这万年的老狐狸耍了,果然是体制内混了半辈子的,永远不会给肯定答案,得让你猜。
或者是想先试试自己的提议有没有用,再考虑给不给自己当靠山,还真是老狐狸啊,老狐狸。
想到这堂课还是杜老夫子的经史,五娘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毕竟从今往后自己也算书院的学生了,旁听生也算吧,怎么也得认认路。
五娘围着书院逛了一的圈,回到上课的院子,钟声正好敲响,也到了午休时间,看见五娘,刘胖子几步窜了过来,伸手勾住五娘的肩膀:“山长找你做什么?好家伙整整一堂课都没见你回来,快说快说。”
五娘扒拉开他的胳膊:“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刘胖子不以为意:“又不是个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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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都老爷们怕什么。”
五娘没好气的道:“你这么胖当然不怕。”
刘胖子:“就说让你多练练吗,连我一条胳膊都禁不住,要是去了花楼还不直接折里头了。”
柴景之:“少胡说八道,仔细夫子听见罚你抄书。”
刘胖子忙往两边看了看,见杜老夫子已经去远了,松了口气,忽想起什么,神秘秘的道:“你们知道我昨儿在春华楼看见谁了吗?”
众人好奇:“谁?”
刘胖子“咱们山长。”
众人道:“你少胡说八道,山长去春华楼做什么?”
刘胖子不乐意了:“我可没胡说,不光去了还把桂儿叫到楼上的亭子间里去唱了五郎作得忆江南呢,你们要不信,等下次休沐的时候咱们去春华楼问桂儿。”
柴景之:“我看你就是想拖着五郎去春华楼吧。”
刘胖子嘿嘿一乐:“这也不能怪我啊,自前儿五郎作了那忆江南送给桂儿,桂儿可就成了春华楼的头牌花魁,如今在她哪儿打个茶围没上百银子都下不来,这都不定能见着人,要想听她唱曲儿就更难了,得看她的心情,心情好了许唱一曲,心情不好,多少银子都没戏,不过呢,昨儿我走的时候,桂儿姑娘倒是过来让我给五郎捎句话,说她新编了忆江南的曲子,让五郎得空去指教一二,你说要是五郎去了,咱兄弟不得跟着沾光啊。”
二郎忙道:“不能去。”
刘胖子:“二郎你不去也就算了,怎还拦着五郎,你们虽是兄弟,可也没听说谁家哥哥管着弟弟上花楼的。”
二郎:“五,五郎年纪太小,不宜去哪种地方?”
刘胖子乐了:“十二还小啊,我十岁就跟着我哥去吃花酒了。”二郎一张脸都憋红了:“反,反正,五,五郎,也不想去对吧?”说着跟五郎使眼色,让她拒绝刘胖子。
五娘其实想笑,咳嗽了一声道:“我说山长好端端的唤我去问什么忆江南啊,原来去春华楼听曲儿了。”
刘胖子得意的道:“你们看看,让我猜着了吧,山长本就是江南人,听了桂儿唱的忆江南,不定以为五郎是老乡呢。”
柴景之:“五郎可是二郎的兄弟,山长怎会不知她是安平县人。”说着看向五郎。
五郎:“山长就是问诗中的地名我是不是去过,我说没去过,都是在话本上看来的。”
刘胖子愕然:“你真是这么说的?”
五娘点头:“这还能有假。”
刘胖子笑的直拍大腿,对着五娘竖起大拇指:“兄弟你厉害,虽说咱们看话本不稀奇,可都是私下偷着看,就你敢在山长跟前儿说,我算是服了,走,走,咱先去吃饭,吃了饭我给你看点儿好东西。”
五娘好奇:“什么好东西?”
刘胖子嘿嘿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保管你喜欢。”两人有说有笑的往饭堂去了,反倒二郎跟柴景之落在了后面。
柴景之见二郎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不仅道:“你不用担心,就刘胖子那点儿心眼儿,让五郎卖了估计还得给她数钱呢,对了,下月端午,柳叶湖赛龙舟,书院许可学生家里人来,不如让你几个妹子也来清水镇散散心?”
87. 上品牡丹陈
正想着忽肩膀被人勾住,五娘一惊,下意识就是一个后肘,对方哎呦一声惨叫,竟是刘方的声音,五娘转头,果见刘方捂着胸口道:“我说你瞧着弱巴巴风一吹就倒,没想到深藏不漏啊,刚这招儿用的巧,也就是我,换个人能被你肘山下面儿去,跟谁学的功夫,没想到安平县还有这么好身手的拳脚师傅。”
五娘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没好气的道:“除了休沐假期书院可不让学子私自下山,你这么明知故犯,不怕挨罚吗。”
刘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谁私自下山了,我家少爷在寝舍读书呢,小的刘七,奉了我家少爷指派,下山办事的。”
五娘竖起个大拇指:“你牛。”
刘方嘿嘿一乐:“一般牛,一般牛,比兄弟你差远了,咱一大老爷们,说话得算数不是,说给你接风就得接风,清水镇的馆子花楼兄弟随便点,今儿晚上都是哥哥我的。”说着又提议道:“要不咱去春华楼吧,正好桂儿编了新曲儿,你去指点指点。”
春华楼五娘当然想去,毕竟还没正经见识过古代花楼,上回去凝香楼也只在外面站了站,只不过,想到自己到底占了万五娘的身子,人家好歹是千金小姐,逛花楼属实有些过分,但又想借此机会拉刘方投资,便道:“去天香阁吧。”
刘方有些犹豫:“天香阁好是好,可有一样儿,没提前预定的话,只怕去了也白搭,真不是我心疼银子,除了天香阁,别的地儿咱平趟。”
五娘:“放心,肯定进得去。”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在山脚下看见来顺儿,是叶叔让他来接自己的,五娘把手里的书匣给了来顺儿让他先回花溪巷,顺便说一声,自己跟朋友去天香阁谈些事,晚些回去,来顺儿有些纳闷的看了旁边的刘方一眼,却没敢问,应着去了。
等来顺儿去远了,刘方一拍大腿:“我说怎么看着这小子眼熟呢,不就是先头山下哪家书铺的伙计吗,后来换了新东家不走运,一把火烧得啥都没了,怎么这伙计成你家的小厮了?”
五娘:“这个说来话长,等到天香阁再跟你细说。”说着奔着天香阁去了。
两人到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天香阁从上倒下的两长溜灯笼,照的门口亮如白昼,丝竹曲声隐隐传来,侧头望去能隐约看见,画舫纱幔中红袖翩然且歌且舞,细听之下竟是忆江南。
五娘微愣了一下,刘方道:“是你作的忆江南,这曲调听着差点儿意思,不如桂儿唱的有韵味,不过,五郎你确定咱俩今儿能进天香阁,不是哥哥我怂啊,这天香阁后面的人真不是好惹的,咱硬来肯定不行,哎,哎,我说你别走这么快啊,等我想想能不找个熟人通融通融。”说着快步跟了过去,想着一会儿五郎要是被人赶出来,自己好歹能站个脚。
谁知他们一到门口,门口迎客的伙计便躬身客气的道:“五郎少爷来了,不知您今儿是去楼上雅室还是画舫。”
五娘道:“就雅室吧,清净。”
伙计:“那二位公子楼上请。”引着两人去了楼上雅室,上了茶便退了下去。
等小伙计出去,刘方忍不住道:“我说兄弟你给哥哥我透个底呗,究竟是什么人啊,这么厉害,天香阁都能想进就进。”
五娘:“我能是什么人,我是万五郎,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方:“我知道你是万五郎,可你凭啥这么大台面,难道这天香阁也是看脸的,遇上好看的就能随便进,长我这样的就得拒之门外,也不对啊,柴景之长得也挺好看,可他来天香阁不一样得提前预定吗。”
五娘嗤一声乐了:“不知道柴景之要是知道你这般说他,会不会高兴?”
刘方却不在意:“你不是京里人不知道,京城的世家公子中有两个最出名,都是脸长得比姑娘好看的,一个便是景之兄。”
五娘好奇:“另一个呢,不会是你吧。”
刘方颇自恋的摸了摸自己的胖脸:“虽说我刘方也是五官端正,风流倜傥,但论好看还是比不过这两位的。”五娘差点儿绷不住笑场,这死胖子的脸皮真是比城墙都厚,就没见过谁会说自己五官端正风流倜傥的。
刘方:“另一位其实跟我们这些人不是一回事,因年纪不大硬算了进来,其实人家外高权重我老子见了不敢放肆。”
五娘心中一动:“是定北候。”
刘方点头:“就是定北候,你怎么知道,莫非侯爷的名声都传到你们安平县去了?”
五娘:“你不是说位高权重年纪不大吗,可着大唐除了定北候还有谁符合这两个条件的?”
刘方挠挠头:“是啊,的确没有,不过,这也得是你聪明,要搁我肯定猜不着,我跟你说,京里花楼的那些花魁,做梦都想伺候定北候呢。”
五娘:“不是说他吃人,姑娘们都怕吗,怎么还想伺候。”
刘方:“那都是传言,岂能当真,更何况,那些花魁见多识广,连番邦的胡子都伺候过,还怕什么定北候啊,用她们的话说,再厉害的男人,只要有□□,就没有不想女人伺候的,越是像定北候那种冷冰冰看着不好惹的,到了炕上才带劲儿呢。”
五娘咳嗽了一声:“我可是听温良亲口说过,苏家的两位小姐就是因为看见定北候吃人吓得都折在候府了。”
刘方切了一声:“这些谣言就是苏家人散出去的,为的就是不想侯爷娶别家小姐,要是真的,怎么他家还上赶着非要把第三个女儿也嫁过去,只可惜,侯爷根本不喜欢苏家的女儿。”
五娘:“听你这话,莫非知道侯爷喜欢谁?”
刘方:“这个,具体喜欢谁倒不知,但我知道侯爷喜欢什么样儿的?”
五娘:“什么样儿的?”
刘方:“据我观察,侯爷应该喜欢那种艳如桃李,能歌善舞,说话做事八面玲珑,进了帐中格外狂野的。”
五娘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噗的全喷在了刘方身上,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啊,实在没忍住。”
刘方随便擦了擦身上的茶水:“你不是京里人,想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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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生辉楼的顾盼儿便是定北候的人,侯爷只要不回候府,大多都在生辉楼。”
五娘:“顾盼生辉,听起来就是一位绝世佳人。”
刘方:“那当然,顾盼儿可是京里排名第一的花魁,可惜是定北候的人,不然哥哥非得去见识见识,到底何等销魂。”
五娘:“说这么热闹,你都没见过真人啊?”
刘方:“这话说的,她是定北候的人,谁敢去招惹,莫非我嫌自己命长不成。”
正说着,门外轻扣了一声,伙计上菜,把酒菜摆在桌上,微微躬身说了声,请慢用,便退了出去。
刘方迫不及待的抓起酒壶倒了一盏闻了闻叹道:“竟是二十年的牡丹陈酿。”
五娘:“这酒很贵?”
刘方:“岂止贵,这可不是有银子就能喝着的,众所周知天香阁的招牌便是牡丹酿,而这牡丹酿又分上中下三品,下品是五年陈,中品是十年陈,这两种只要预订进来的客人,都能点,只是中品更贵,上品便是这二十年陈酿,非贵客点了也没用。”
五娘:“这么贵重的吗?”
刘方:“当然贵重,所以,你快给哥哥我解解惑,怎么天香阁对你这么好,莫非你其实是天香阁掌柜的私生子。”
五娘瞪了他一眼:“你话本子看多了,搁这儿编故事呢,我能进来,是因为它。”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木牌来。
刚掏出来就被刘方一把抢了过去,正面反面的看了又看,看够了才道:“这天香牌倒是听人说过,却从未见过,今儿算是开眼了,不过听说这天香牌统共也没几块,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既有这门路,也给哥哥弄一块呗。”舔着脸让五娘帮他弄天香牌。
五娘没好气的道:“行啊,你也跟我二哥似的作首牡丹诗来,掌柜若觉着好,说不得也给你一块。”
刘方蔫了:“我要是有你们兄弟俩的诗才,还要什么天香牌啊,直接去花楼多好,有吃有喝还有姑娘,不比这天香楼强。”
五娘眼睛转了转:“其实只要有银子,就算你天天住在花楼也没人管你吧。”
刘方:“这话说的,可银子得够多才行,不说别的,就那春华楼随便打个茶围,吃顿花酒没个百八银子也甭想,要是多睡几宿,那银子花的跟流水儿似的,不瞒兄弟,哥哥我虽说手里有点儿存项,可也架不住这么花啊,到底还是兄弟你厉害,随便作首诗,姑娘都恨不能倒贴着往怀里钻。”
五娘:“作诗这事儿靠的是天赋,就算我愿意教,你也不一定能学会,不过呢我这儿倒有个生财赚银子的路子,不知刘兄可有兴趣?”
刘方当然有兴趣,他现在是从心里佩服五郎,这小子比他二哥强太多了,不光会作诗,性子还活络,人也有趣,要不是知道他是万家五郎,都觉也是京城里一处混的兄弟了,简直哪儿哪儿都投脾气,而且这小子有真本事,他说能赚银子肯定就能赚。
想到此忙道:“哥哥正缺银子呢,兄弟若有生财的门路,可不能落下哥哥。”
88. 人多热闹
五娘道:“不瞒刘兄,刚你说的那家走水的书铺就是我开的,而且我手里有个非常诱人的话本子,只要书铺开了张就凭这个话本儿保管能赚他个盆满钵满。”
刘方眼珠子都瞪圆了:“兄弟你不是涮着哥哥玩呢吧,你好端端的开什么书铺啊?”
五娘:“刘兄你这位侍郎公子都缺银子,我一个平民百姓能不缺吗,开铺子自然是为了赚银子花,不然谁折腾这些。”
刘方:“行,那兄弟你说,我出多少银子?”
他这么痛快五娘倒有些不适应了:“你真要跟我合伙啊,就不怕亏本?要知道,前些日子可是刚着了一把火都烧没了。”
刘方摆摆手:“要是别人开的,实话说,真不敢,可兄弟你就不一样了,你这一看就是洪福齐天之人,干什么事不成,就算最后不成那也是哥哥我命该如此,怨不得你,咱们兄弟投缘,也不用绕弯子了,你就直接说,我拿多少银子吧?”
五娘笑了,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这杯酒敬刘兄,从今儿往后你我就算合伙了。”说着仰脖干了。酒入喉,并没有想象中辣,反而绵柔醇厚,回味好像真有丝丝缕缕的牡丹花香。
刘方也干了自己手里的酒哈哈笑道:“痛快,痛快。”
话音刚落就听窗外一阵琴声,接着便有人唱起了忆江南,声音清越婉转,霎时动听,刘方咦一声:“听着像是桂儿唱的,我去瞧瞧。”说着便绕过隔扇屏风去了外面,隔着围栏喊了一声:“可是桂儿姑娘?”嗓门大的五娘直扶额,刘胖子这一嗓子,估计整个清水河的画舫听见了。
果然,很快听见桂儿的声音传了上来:“刘公子今日怎会在天香阁?”
刘方嘿嘿一乐:“今儿可不止我,还有你心心念念的五郎也在呢。”
桂儿大喜过旺忙道:“奴家这就上去。”
刘方这才回来冲五娘眨眨眼:“你跟桂儿姑娘还真是有缘,随便吃个饭都能碰上。”
五娘没好气的道:“你要不喊那一声,她能知道吗。”
刘方:“我说你这心也太狠了,人桂儿姑娘可是心心念念想着你呢,没遇上也就算了,都遇上了还不打个招呼,说不过去吧。”
五娘:“她到底是春华楼的姑娘,今日既在画舫想必有客要陪,你这样把她叫上来,岂不得罪了她的客人,让她难做人。”
刘方:“你这就想多了,什么客不客的,敢跟我兄弟争,老子打断他的腿。”
正说着,桂儿来了,想是跑着上来的,进了屋还气喘吁吁,看见五娘眼睛都亮了,盈盈下拜:“柳叶湖一别,今日方见,公子可还安好?”
五娘心道,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几年没见了,其实不就是前儿的事吗:“好,好,你也好吧?”
五娘不问还好,一问,桂儿眼里竟蓄了泪道:“劳公子动问,奴家也好。”声儿都哽咽了,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旁边的刘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插嘴:“我就说你狠心吧,看看桂儿姑娘想你想的人都瘦了。”
五娘瞪了他一眼跟桂儿道:“这几日有事儿走不开,待改日得了空便去春华楼听姑娘的曲子?”五娘是想赶紧把眼前应付过去,让桂儿去陪她的客人。
谁知刘方却道:“遇上了便是缘分,还等改日作甚,今儿就唱呗,正好我们干喝酒也无趣。”
桂儿大喜:“那奴家这就让丫头去下面取琴。”说着转身去了门外,吩咐一句,便又转了回来,乖巧的坐在五娘旁边,含情脉脉的盯着五娘看,看的五娘头皮发麻。
怪不得有句话叫最难消受美人恩呢,被美人这么盯着属实不怎么好受,五娘咳嗽了一声道:“你留在这儿,画舫里的客人怎么办?”
桂儿道:“奴家才不是陪客人出来的呢,是心情不好,来游河散心的。”语气幽怨,神情似嗔似喜,格外娇俏。
五娘只能道:“哦,原来是出来散心的。”
桂儿道:“自那日柳叶湖得公子赠诗,不是要紧的客人,桂儿便不用陪了,比之前自在了许多,桂儿正想着怎么谢谢公子呢。”
旁边刘方道:“这还用想吗,不如就以身相许好了,你们郎才女貌也是一段佳话。”
桂儿羞的俏脸通红,偷偷瞄着五娘,见五娘并未表示,神色一黯:“刘公子说笑了,奴家不过一风尘女子,如何能配得上五郎公子。”
五娘道:“若你不喜欢待在春华楼,待我筹了银子给你赎身好了。”
桂儿整个人呆住了,愣愣看着五娘良久方道:“奴家是说笑的,妈妈对我极好,春花楼的姐妹们相处的也融洽,出去作甚。”
刘方听了桂儿的话,才算松了口气,吃花酒,打茶围,玩是玩,乐是乐,在外面随便怎么折腾,谁也不会把花楼里的姑娘弄回家,说白了,出身风尘的女子,别说作妾当丫头都是笑话,尤其五郎此等才气,就算以后考不上科举,凭着山长对他的青眼,混个一官半职也不叫事儿,身边有个出身风尘的女子,可不妥当,得亏桂儿没答应,不然五郎话既说出,骑虎难下,如何是好。
说话间外面一阵糟杂,接着雅室的门开了,哗啦啦进来了七八位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一个赛着一个好看,桂儿一见脸色就变了:“你们来做什么?”
当头一个穿着一袭鹅黄衫裙的姑娘咯咯笑了起来:“桂儿妹妹,既都在这清水镇讨生活,便是姐妹,姐妹间可不兴吃独食儿,五郎公子难得来天香阁,我等也想来陪陪公子。”
桂儿道:“五郎公子就一个人,哪用得着这么多人陪。”
那姑娘道:“人多才热闹吗。”说着过来往刘方旁边一坐,身子顺着就贴到了刘方怀里:“刘公子,你来说句公道话,我说的可有道理不。”说着一只纤纤玉手在刘方怀里摸啊摸的,摸的刘方一颗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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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时候,就算那姑娘给他□□估计都能仰脖干了,更别提就附和一句,赶忙一叠声道:“是,是,你说的最有道理,人多才热闹,来,来,都来。”
五娘没好气的道:“都来,这屋坐的开吗。”
刘方左右看了看,本来就是用饭的雅室,并不大,两人是足够了,这一下子来了七八口子,便局促起来,不过他倒有对策,开口道:“那咱们不如换个大间?”
五娘:“你当这是你家侍郎府啊,想换就换,这里是天香阁。”没有我你这色胚连大门都进不来。
五娘是想尽早散了这场闹剧,谁知,刘方怀里的姑娘却道:“那不如去画舫好了,我那画舫大的很,别说这些人,就算再来十几个也着的开。”
刘方高兴的点头:“这个主意好,在水面上听曲儿才有意境,人多了,咱还能行酒令,我教给你们玩一个新鲜的,叫做虎棒鸡虫令……”揽着那姑娘一边说一边出了雅室。
待他出去,大概因为桂儿的关系,其他姑娘倒没敢上前,只是一双双妙目盯着五娘看,桂儿道:“既如此,不如五郎公子去舫中坐坐。”
事到如今,五娘总不能把刘方一个人丢在这儿,只得点头应了,跟外面的小伙计打了个招呼,跟着几个姑娘下楼去画舫了。
看着莺莺燕燕簇拥着五娘去了,小伙计忙去回掌柜,谭掌柜听了笑道:“他虽年纪小,本事可一点儿不小,这阵仗当真比侯爷都风光。”
小伙计道:“那些都是各楼里的花魁娘子,平日眼睛恨不能长在脑瓜顶儿上,谁想今儿一听万五郎在,便都跑了来,唇枪舌剑你争我夺的,倒把别的客人撂一边儿了,别人也还算了,今儿还有方家的六少爷跟祁州学堂的几位同学来游河,这两人前头便有过节,今日只怕不会善了。”
谭掌柜嗤一声:“不会善了,能如何?他敢得罪五郎,敢得罪侍郎府吗?”
小伙计挠挠头:“也不知道万五郎怎么混的,才几天的功夫,就跟侍郎公子称兄道弟了,前些日子在画舫的时候分明还不认识的。”
谭掌柜:“跟侍郎公子称兄道弟,大概是为了他的书铺吧,这是吃过一次亏,长了教训,知道找靠山了。”
小伙计道:“若说找靠山的话,咱们侯爷不是比侍郎府更好,她救过侯爷,若开口,侯爷应该不会拒绝,还是说她不敢开口。”
不敢?谭掌柜嗤一声笑了:“我瞧着这小子天生一副老虎胆儿,有什么是他不敢的,不开口大概是不想跟侯爷有牵扯。”
小伙计不明白:“为什么?有侯爷当靠山,就算罗三儿也不敢动他吧。”
谭掌柜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直觉,从第一天见她就觉着她好像不想跟侯爷有太多牵扯。”
正说着,便听下面河上闹了起来,谭掌柜迈步走到外面平台一看,果然,五郎那艘画舫的人跟旁边祁州学堂那些学生打了起来。
89. 狐假虎威
方墨在家的时候,一心想考祁州书院,而考祁州书院就必须拿到童试案首,故此,还能下心思苦读,谁知没考上祁州书院,只能退而求其次进了祁州学堂,这祁州书院跟祁州学堂,听着差不多,实则天差地远,祁州书院里除了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其他人都是凭着真才实学考进去的,而祁州学堂却只要能交上一年三千两的束脩,就算是头猪都能进,因学生良莠不齐,课业也相对简单,毕竟太高深的学生也听不懂。
方墨轻而易举便拔了头筹,课业轻松之余也就没什么心思苦读了,加之清水镇花楼林立红,袖招摇,还有怂恿勾魂的狐朋狗友,一来二去便成了花楼常客,今儿晚上本是被几个同学撺掇着去春华楼听桂儿唱曲儿的,谁知却扑了个空,老鸨子说桂儿身子不好,今儿不能陪客,让他们点别的姑娘,现如今来春华楼谁不是冲着桂儿来的,其他姑娘谁稀罕,几人一商量便转去了倚翠坊,这回运气倒不差,以往见不着的花魁翠儿竟然出来了,还说在楼里吃酒无趣,不如多叫几位姐妹乘画舫夜游清水河,在水面上吟诗作对,且歌且舞,岂不风雅。
方墨一听正和自己的心思,他正憋着劲儿打算作几首佳句在清水镇扬名立万呢,让这些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才子,欣然应允,一行人便下了清水河。
一开始的确出了风头,作了首诗,把翠儿姑娘迷的都贴他身上了,想着今儿晚上便能入香闺颠鸾倒凤的快活快活,谁知这时候河上却传来忆江南,本来贴在自己身上的翠儿听见便说了声:“桂儿妹妹的命真好,竟得五郎公子赠诗,只一首忆江南,便在姐妹中拔了头筹。”
旁边一人道:“春华楼的妈妈不说桂儿今儿身上不好,不能陪客吗,怎会在清水河唱曲儿。”
翠儿捂着嘴咯咯的笑:“这个你们也信,如今可不比从前,桂儿妹妹在清水镇的花楼里拔了头筹,寻常客人哪里肯见。”
她这话说的方墨蹭蹭直冒火,旁边的一个姑娘不想惹事,忙道:“如今在河上唱忆江南的姐妹多了,也不一定就是桂儿。”可就在这时候,天香阁上面刘方喊了一嗓子可是桂儿姑娘?下面桂儿惊喜交加的应了一声,便见一艘画坊靠在了天香阁的码头,桂儿的身影蝴蝶一样进了天香阁。
接着好几艘画坊都靠了过去,翠儿也站起来催着船娘划过去,待画舫一靠码头,便上了天香阁,不一会儿下来,都上了桂儿那艘画舫,直接把他们这些客人干晾这儿了,还遣了婆子来说什么翠儿姑娘身子不适,先告退了,让别的姑娘陪他们游河,这是把他们当瞎子了不成,什么身子不适,身子不适会在旁边画舫上花枝招展的跳舞吗,那腰扭得都快断了,骚货。
尤其看到被簇拥着坐在主位上的万五郎,心里这个恨啊,自己的八字是跟姓万的犯冲不成,怎么到哪儿都有姓万的呢,祁州书院被万二郎挤了下来,在自家书铺里又被万五郎坑了一百两银子,还把自家的掌柜撬过去开书铺,一把火烧了还不消停,又作了首忆江南出风头,今儿晚上更是跟自己争粉头,这新仇旧恨齐上心头,怎能忍得下去。
怒上心头,一抬腿就把那婆子踹到了河里,那婆子不会凫水,在河里扑腾了几下,亏得抓住了船娘伸过去的船桨,方救了命。
方墨这边只当没看见,逼着船娘把画舫靠过去,一群人摩拳擦掌嚷嚷着要找万五郎算账,这番大动静,自然惊动了五娘这边,翠儿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抓住桂儿:“桂儿妹妹,你快让船娘划远些,方家少爷要是过来可就打起来了。”
桂儿白了她一眼:“这还不是姐姐做的好事,不是姐姐把他们晾在哪儿,他们怎会过来?”
翠儿一噘嘴:“那还不是因为你想吃独食儿,你要是大方些,把姐妹们介绍给五郎公子,我能使这样的昏招儿吗吗,哎呀,现在就别说这个了,先别让他们打起来要紧,真打起来,五郎公子这身板儿不得吃大亏啊。”
桂儿没好气的道:“放心吧,打不起来?”
翠儿:“什么打不起来,我跟你说,方家六少可不是个有心胸的,跟五郎公子又有旧怨,加上今儿,指不定得出人命。”
桂儿:“他敢跟刘公子拼命?”
翠儿这才想起来,画舫上不止五郎还有个刘方呢,自己是心里光惦记着五郎,把旁边的刘方给忘了,忽然想起什么道:“那些祁州学堂的大都是外省的土财主,估摸不认识刘公子?”
桂儿:“你是没长嘴吗,他们不认识,你不会告诉他们啊。”
翠儿哦了一声,却忽然回过味来:“你这死丫头什么语气,我好歹比你大,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啊。”
桂儿神色一暗,低声道:“是我的不是,姐姐莫跟我计较了。”
翠儿看着她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这时候倚翠坊的画舫已经靠了过来,强行搭了船板,方墨带头领着几个人气势汹汹上了画舫。
一上来就指着五郎道:“万五郎你懂不懂规矩,我点我的姑娘,你寻你的乐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偏抢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五娘看见方家这蠢货,还来气呢,自己好不容易凑银子才开的书铺,还没开张就被这混蛋使阴招儿放了把火,害自己得绞尽脑汁拉投资,要不是为了拉投资,自己根本不回来天香阁,更别提抢他的人了,这会儿竟还有脸跑过来跟自己算账,真当自己是泥捏的没脾气吗。
想到此,五娘笑了:“这不是方六少吗,上次你家书铺一别,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怎么你还在清水镇,哦,我明白了,想来方六少是在这儿好好用功,预备着明年再考书院呢,不过,在画舫里用功的,还是头回见,果然不亏是方六少啊,佩服,佩服。“
五娘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戳在方墨的腰眼上,他最不想提的便是书院落榜,尤其自己嘲讽过的万二郎,甚至这个不学无术的万五郎都进了书院,偏偏自己就是进不去,简直是奇耻大辱,五娘不仅旧事重提,还极尽嘲讽,方墨气的直哆嗦,偏偏一句话都反驳不出,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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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指着五娘:“你,你……”
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小子道:“跟他费什么话啊,他们就俩人,咱这么多人,直接上去干他们不就得了。”这小子一句话,后面几个大声附和:“就是,干他们。”
翠儿一见不好急忙开口:“且慢动手,容奴家先说句话,这位五郎公子,方少爷认识奴家便不多言了,这位兵部侍郎府的刘公子想必未见过吧。”
一听翠儿说旁边席上的胖子竟是兵部侍郎府的公子,方墨神色一变,他身后几人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有刚才干架的气势,尤其哪个獐头鼠目的小子更是退到了众人后面,悔的肠子都青了。
翠儿见他们这怂样儿,不屑的瞥了瞥小嘴:“奴家话说完了,方六少您继续吧。”
五娘心道,这姑娘太损了,真是一点儿脸都不给方六少留啊,方墨这会儿的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闹到现在,不动手的话从今儿晚上起,他方家六少的面子就丢这儿了,动手的话,对方可是侍郎府公子,别说自己,整个方家都得遭殃,比起方家,自己的面子又算什么,想到此,僵着身子对着刘方躬身行了礼:“是方墨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刘公子在此,冒犯之处还请刘公子莫怪。”
刘方瞥了他一眼:“既知道冒犯了本公子,就用嘴找补有些没诚意吧。”
方墨咬了咬牙却也只能道:“请公子示下,如何才算有诚意。”
刘方冲五娘挑了挑眉:“你今儿冒犯的可不是我,是我兄弟,得我兄弟点头,才算有诚意。”
方墨心中暗惊,他当然知道祁州书院有不少世家子弟,可这些世家子弟自持出身高傲非常,从来不会把他们这些平民子弟看在眼里,更别提结交了,偏偏万二郎搭上了柴景之不算,如今万五郎又跟侍郎公子称兄道弟,这么下去,如果万五郎追究书铺走水的事,方家岂能脱开干系,不,不会,那件事是罗三公子的人做的,就算侍郎府,也不想跟罗家起冲突吧。
想到此,定了定神,勉强对五郎也躬身一礼:“今日是方某唐突了。”
看起来这方家的蠢货,比以前聪明多了,可见靠山多重要,不敢惹刘胖子,对自己都能弯下腰道歉,还真是巧言令色欺软怕硬,既然戏都演到这儿了,自己若不狐假虎威一下,多无趣。
想到此,便道:“我倒没什么,但这里的姐姐们可是被你们吓的可不轻,怎么也得压压惊,不如方六少就把这儿的账结了如何?”
方墨脸色一变,他们这船上可不光桂儿跟翠儿,还有好几个呢,也都是各楼里的花魁娘子,随便一个吃顿花酒都不是小数,这七八位呢,得多少银子,自己往哪儿弄这么多银子去?可不给,能行吗?
想到此,只能硬着头皮道:“今出来的匆忙,身上未带许多银两?”
五娘笑的格外善解人意:“这个无妨,差多少,写欠条,回头再还不就得了,以方六少的人品,我相信应该不会赖账吧。”
91. 臻品图册
五娘也以为刘胖子起不来,毕竟他昨儿跟哪位翠儿姑娘回了倚翠坊,在画舫两人就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儿,进了倚翠坊必然干柴烈火了,这火烧起来,还有心思上书院吗。
谁知刚到山下就看见刘方倚在拴马石上,正往这边望呢,脸色红润精神焕发,一点儿看不出酒色过度,还真是奇了。
看见五娘,刘方嘿嘿一乐:“昨晚上看你跟桂儿在船头聊的亲热,还当你开窍了,谁知竟自己回家了,桂儿不定多伤心呢,你倒是一点儿不心疼。”
五娘:“少说这些,时辰可不早了,不快点儿,赶不上第一堂课,我倒没什么,横竖就是个旁听的,你可要挨罚的。”
刘方听了,忙道:“那咱们快点儿,第一堂课是经史,杜老头最爱罚抄书,到时候再想偷溜出来可就没机会了。”说着两人匆匆上了山道。
进了书院大门五娘直接去上课,刘方溜回寝舍跟刘七换衣裳,还好两人走的快,五娘到的时候,还有些时间,一见她二郎便道:“怎来的这么晚。”
五娘:“不是还没敲钟吗?”
二郎看了看她:“你脸色不大好,是不舒服吗?”
昨儿折腾了半宿,脸色好才怪了,果然总不熬夜,忽然熬一次,就容易挂相,看看刘胖子,昨晚上左拥右抱,又酒又色的,未见半分疲惫不说,还更精神了,五娘都怀疑胖子是不是精通什么房中术,能吸阴补阳,不然,怎么这么精神焕发。
旁边柴景之道:“五郎,你年纪还小,有些事得适当节制,别跟胖子似的乱来。”
“我说景之,背后论人长短可非君子之行,谁乱来了,不就是去了几回花楼吗,算什么大事儿,就说这屋里的,谁没去过花楼找姑娘,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可见男人就得好色,这是本性。”刘方一脚迈进来,正好听见柴景之的话,异常不瞒。
旁边一个道:“胖子你这话不对,据我所知,二郎五郎都没去过花楼,依着你这话,难道他们不是男人?”
二郎脸色微变,下意识看了五郎一眼,心道,难道这么快就露馅了?谁知刘胖子却道:“二郎是天生的端方君子不必说,而五郎虽说没去过花楼,可比我这成天吃花酒的会玩多了,不说春华楼的桂儿,就是别的花楼那些花魁娘子也都想方设法往跟前儿送呢,我今儿把话放这儿,再过两年,清水镇第一风流才子,非五郎莫属。”
五娘没好气的道:“我谢谢你了,风流才子的名声在下可消受不起,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幸亏上课的钟声响了,不然再说下去,胖子不定就把昨晚上的事抖搂出来了,这家伙的嘴就不是嘴,是漏勺。
上午的课好歹混了过去,中午刚吃了饭,胖子就神神秘秘的把五娘从饭堂拖了出去,二郎看着着急,想跟过去,被柴景之拦下了:“放心吧,胖子拖她去,不过就是看他那些图册,五郎今年十二了,看看也没什么要紧。”
二郎想起胖子那些图册,更坐不住了,蹭的站起来:“不行,五郎年纪还小,不能看那些。”说着,急匆匆跑了出去,柴景之摇摇头,只以为二郎大惊小怪,从那日柳叶湖五郎对桂儿的意思来看,说不准早看过不知多少了,不然小小年纪,怎么那般游刃有余。
二郎先去了刘方的寝舍,没找见人,又再外头转了一圈,也没有,只能悻悻然回了课室,谁知还没进课室呢,就见里面一群人都围着五娘。
二郎松了口气,好奇他们做什么,挤进去一看,原来再看五娘画画,旁边还有个刘胖子出主意:“翠儿的裙子到脚踝,正好露出脚踝上拴着的金铃铛,腰上也有,跳起来舞来叮铃铃的响,那腰身,那声儿,真叫一个勾魂摄魄。”
旁边一人道:“胖子你小子昨儿晚上偷溜出去,不是去了倚翠坊吧。”
刘胖子可不承认:“少胡说八道,我昨儿好好在寝舍里读书呢,谁去倚翠坊了。”
众人不信,要说书院这些世家子弟偷溜出去寻乐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要说跑的最勤的就是刘胖子,这小子隔三差五就扮成刘七下山,昨儿要没去倚翠坊,怎么知道翠儿能勾魂儿,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不过五郎没去,为什么能画这么像?
二郎忍不住开口:“五郎画什么呢?”
听见便宜二哥的声音,五娘抬头笑了笑:“呃,画着玩的。”下意识想把画揉了,刘方眼疾手快的抢了过去:“画的这么好看,揉坏了怪可惜。”说着拿着吹上面的未干的墨迹。
二郎也看清了画的是张美人图,虽画的有些粗,依旧能看出,衣裙飘飘,舞姿曼妙,不禁道:“这是五郎画的?”
刘胖子道:“这话说的,你可是他哥,怎么连自己兄弟会什么都不知道。”
二郎一愣看向五娘,五娘:“就是随便画的。”
要不是看到了刘方拿给自己看的,据说重金购买而得的臻品图册,五娘都快忘了自己会画几笔,本来她的专业是画图,人像并不擅长,但到底是有些功底的,画人像也还过得去,尤其跟刘方的臻品图册比,至少清楚。
亏他还搞得这么神秘,就是些很抽象的图,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于是五娘忍不住吐槽了几句,胖子不干了,五娘要说不好,除非能拿出更好,不然就是他的最好。
五娘为了自证,便说画一副差不多的给他看,于是几个人便回了课室,开始画画,昨晚上跳舞的翠儿,五娘印象极深,便决定画翠儿,谁知,便宜二哥会这么早回来。
正想怎么圆这个谎,不想二郎却自责的道:“我这个哥哥做的实在不好,竟不知五郎除了诗赋也擅丹青。”
五娘本来想说自己并不擅丹青,可想想,比起诗词画画对自己来说的确更擅长一些,当然她的水平也算不上多好,但至少能画出来比作诗强太多了。
便宜二哥被刚发现自己妹妹擅丹青的事情刺激的很是自责,也就没再追究五娘为什么会画倚翠坊的翠儿姑娘,但其他同学包括柴景之都知道,五郎能把翠儿画的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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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传神,昨儿晚上去吃花酒的必然不止一个刘胖子,肯定还有五郎,也更觉先前自己的猜疑可笑,五郎这风流劲儿简直比男人更男人,怎可能会是女子假扮。
下午有算学课,五娘一开始还好奇,书院的算学都是什么难题,一堂课下来,才知道,都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小学生都会作的数学题,竟然把刘胖子难得抓耳挠腮,出了一脑门子汗,不用说肯定又挨罚了。
整个外舍的学生,就两个没做出来的,一个是刘胖子,另外一个就是五娘,五娘不是做不出来,是教算学的周夫子,因材施教的教学方法所致,考虑到五娘这个新来的旁听生,连童生都不是,估计也没学过算学,为了照顾她,只给了她一张古代版的乘法九九表让她默记。
所以五娘不用做题,只要能默下来九九乘法表就算过关,刘胖子就得挨罚了,散了学,刘胖子吭哧吭哧的去提水,不过五娘倒觉对刘胖子来说这点儿活儿应该不叫事儿,昨晚自己可是亲眼看见他,随便一抖手匕首就能精准插到船柱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绝对是个练家子,想想也是,他爹好歹是兵部侍郎,刘家算将门,将门出身即便庶出,也不可能是菜瓜,所以别看这小子痴肥,实则并不简单。
刘胖子挨罚,五娘就轻松下山了,不然,胖子肯定又要偷溜出来,拉着她去吃花酒,五娘也终于有时间继续跟二表哥弄石头记了。
承远很高兴,拉着五娘问书院里学的什么,夫子们严不严厉,同学们好不好相处……看得出来,二表哥很羡慕五娘能去书院,便告诉他:“听说书院有意扩招,到时候表哥也进书院听课。”
承远:“什么叫扩招?”
五娘:“就是会招收更多学生。”
承远兴奋的道:“就如祁州学堂那样不用考试,交了三千两束脩便能进去就读吗,父亲倒是问过我,一个刚来清水镇的时候,我身体不好,再一个,我其实更喜欢祁州书院。”
五娘道:“祁州书院扩招的话,应该会有入学考试吧?”
承远泄了气儿:“那我肯定进不去。”
五娘:“即便考试也不会太难,如果跟之前一样,有几个能考上的,还费劲搞扩招做什么,所谓的考试也是为了设置个基本门槛,总不能跟祁州学堂一样,招一堆草包进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承远又高兴起来:“真要这样,就太好了。”
因刘胖子受罚,不能偷溜下山,五娘得了几日清净,每天下了学便会去黄金屋的工地上看看,已经开始砌墙了,本来清水镇的房子大都是木制的,但五娘坚持用砖瓦,毕竟砖瓦防火,不像木头的一把火就烧没了,成本是贵,工期也长,但经久耐用,性价比更高。
无论古今,只要资金够,干什么都快,黄金屋的工程算慢的,但也是一天一个样儿,知道五娘每天都会来坐一会儿,叶掌柜让来顺儿在河岸边上放了桌凳,看时辰差不多,瑞姑便会泡一上一壶茶放在桌上,五娘来了正好喝。
92. 可以合作
五娘坐下没一会儿,谭掌柜就来了,五娘招呼他坐下,倒了一碗茶给他:“谭掌柜今儿来有事儿?”
谭掌柜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问问公子那首忆江南,能不能卖给我天香阁。”
五娘挑眉:“天香阁买这个作甚?”
谭掌柜:“不瞒公子,我打算在天香阁搭个戏台,编些歌舞,客人们吃饭的时候,也有些乐子。”
五娘:“你们天香阁不都预订才能进去吗,生意这么好,还搭戏台做什么”
谭掌柜:“公子说笑了,咱们做生意也是不进则退,现在是还过得去,若墨守成规一成不变,日后可就难说了,时时让客人觉着新鲜方能长久。”
五娘拱手:“受教了。”
谭掌柜忙回了礼:“这么说,公子是应下了。”
五娘摇头:“忆江南是那日在柳叶湖因桂儿姑娘所作,既赠与她便是她的,谭掌柜若想要,可去春华楼找桂儿姑娘商谈,她若卖便卖,不卖我也无法。”
谭掌柜道:“春华楼我已去过了,就是桂儿姑娘让我来问公子的。”
五娘暗暗点头,想是桂儿不想卖,却又怕得罪天香阁,才把谭掌柜推到自己这边,略想了想道:“说到底不过一首小令罢了,清水镇才子众多,谭掌柜也不用非执着于此吧。”
谭掌柜道:“清水镇纵然才子众多,可论诗才,谁敢说比的过万家的二郎五郎。”
五娘:“谭掌柜谬赞了,不过谭掌柜既打算搭戏台子,单纯表演歌舞未免无趣。”
谭掌柜:“请公子指教。”
五娘:“指教不敢当,我倒是有个想法,谭掌柜就当个玩笑听吧,既然都编歌舞了,又何必拘泥于诗,可以做些更有内容的,譬如话本子里的故事,岂不更适合?”
谭掌柜:“公子是说,像戏班子唱戏一样。”
五娘:“差不多吧,但不一定非得唱戏,也可以编成歌舞吗。”
谭掌柜:“可是戏文能一折一折的唱,歌舞怎么演。”
五娘:“这还不好办,弄成一幕一幕呗,第一幕看完,如果想看第二幕的话,不还得去你天香阁吗,一个话本子那么老长,分成几十幕慢慢的演,天天都是新鲜的,保管你天香阁的生意更火爆,估计以后想预订都不容易了。”
谭掌柜道:“公子的主意是好,可这好的话本子却难寻,那些俗套子戏文,只怕编成歌舞,也无新意。”
五娘灵机一动:“不瞒你说,我手里倒是有个好本子?只不过还没写完,只有前十章,谭掌柜若有意,我们黄金屋跟您的天香阁倒是可以考虑合作一下。”
谭掌柜提起了兴趣:“怎么个合作法儿?”
五娘:“就是我们黄金屋负责编歌舞,找人,在你的天香阁试演,若反响好,便可专门弄个地方,对外售票,所获利润咱们再看看怎么分,谭掌柜觉着我这提议如何?”
谭掌柜弄戏台子的本意是想扩大天香阁的影响,把天香阁的招牌做出去,不局限于清水镇,指望着现在的经营定位肯定不行,便想着变变,五郎的提议真让他眼前一亮,反响好的话,便可以再盖一个天香阁,专门做这个对外卖票的生意,就跟戏园子似的,既把天香阁的招牌打了出去,又能一本万利,何乐而不为,当然前提是,故事得能勾住人。
想到此便道:“在下可否看看公子手中的话本。”
五娘:“当然。”说着让叶叔去取了前三章的石头记过来。
谭掌柜便看了起来,这一看便入了进去,茶都顾不上喝,看到最后还想看的时候,才发现没了,心中怅然道:“还请公子告知,如此奇文是哪位大才所作。”
五娘:“作者并不想以此扬名,故特意约定过不能透露名姓。”
谭掌柜心中虽遗憾,却也能理解,写话本子的确不算正途,若非手头拮据,哪个读书人也不会以此为生。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只不过你们这黄金屋瞧着没几个月是开不了张的,但下月端午正是清水镇最热闹的时节,需得赶在端午前才好。”
五娘:“这个谭掌柜放心,我保证即便黄金屋不开张,也不会耽搁天香阁的歌舞戏,回头我就去找人编舞排练。”
谭掌柜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说完,告辞去了,走的远些,身边的小伙计忍不住道:“师傅,您怎么也不问问,五郎公子找谁编舞排练?”
谭掌柜道:“这还用问吗,必然是春华楼跟倚翠坊。”
小伙计:“师傅怎么知道?”
谭掌柜:“倚翠坊翠儿的舞,可是清水镇最好的。”
小伙计:“可春华楼的曲子却不算最好。”
谭掌柜点头:“论唱曲儿春华楼的确排不上号,不过那是之前,自柳叶湖后,春华楼的桂儿可是声名鹊起,就凭那首五郎公子亲赠的忆江南,这石头记的曲子也得落在春华楼,这就是运气,不服不行。”
小伙计撇嘴:“五郎公子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倒不少,现在都如此,以后只不定多风流呢。”
谭掌柜笑了:“风流才子,风流才子,但凡自古有才的哪有不风流的。”
小伙计:“那也不能这么大点儿就天天往花楼钻啊。”
谭掌柜瞥他:“你这是嫉妒人家受姑娘欢迎吗。”
小伙计:“谁,谁嫉妒他了,我,我就是看不惯。”谭掌柜笑了起来,不过心里也有疑惑,先头以为侯爷是看中了万五郎的才能,想收归己用,但当日黄金屋着火的时候,却没让自己出手帮忙,可见并无此意,自己可是特意写了信送去京里的。
要说,没看中吧,却又牵扯不断,甚至天香牌都送了出去,真不知侯爷是怎么想的,而从万五郎处理黄金屋事故的手段来看,的确是个人才,若能收到侯爷麾下,日后必有大用。
谭掌柜说的不错,五娘的确想的是倚翠坊跟春华楼,主要那晚上翠儿跳的舞,实在记忆深刻,就翠儿的舞蹈水平,搁现代怎么也能混个首席了,而桂儿的曲子唱的也好,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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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在一起绝对是强强联合,加上石头记这么好的本子,想不红都难,只要这前十章编的戏红了,黄金屋的招牌就立住了,银子也就来了。
不过,自己可不能去倚翠坊春华楼找人,虽说万五郎的风流之名已经传出去了,到底还没实锤过逛花楼,为了以后五娘的名声着想,怎么也得收敛收敛。
自己不能去,就得找人替自己去,刘胖子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胖子这几天都得挑水出不来,本来周夫子罚也就罚一天,但架不住这几日,天天都有算学课,只要一上算学课,就得做题,一做题胖子就歇菜,以至于每天都得挑水,打杂的这几天别提多轻松了,毕竟重活儿都让胖子干了。
明儿还有算学课,如果想让胖子出来,只能自己帮帮他了,其实周夫子每天算学课上做的题,都是前一天留的课业,即便如此,胖子也做不出来。
回到花溪巷的五娘,把下午周夫子留的课业翻出来看了看,因为她是旁听生,程度低,周夫子并不要求她做题,五娘也乐的装傻,要不是为了胖子,这种小学生的数学题,真是不想做。
周夫子其实就留了一道题,叫物不知其数,题目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这种就是加减乘除的数学题,真是简单到令人发指,稍微一算就能知道答案是二十三,可告诉胖子答案容易,给他讲明白解法就难了,刘胖子的脑子一碰到数学,就是一个死榆木疙瘩,怎么都撬不开。
五娘想了很久,才想起个让刘胖子顺利做出题的办法,就是得有趣让他能明白并记住,好在这道题,五娘小时候做过,也还记得当时老师讲的一个有趣的解法。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五娘把刘胖子叫出去,进行了一场临场应试教学,先让胖子当顺口溜背下来,幸亏胖子记忆力还不错,不然五娘真的无语问苍天了。
确定胖子背的滚瓜烂熟了,才给他一句一句拆解成算试,果然就明白了,弄明白了就开始得意道:“周老头看见我就摇脑袋,口头语就是,朽木不可雕也,打击本公子,根本就是他不会教,其实本公子聪明着呢。”
五娘白了他一眼:“你少得意吧,这么简单的一道题,说的我嘴都干了,还聪明呢。”
简单?胖子眼珠子都瞪圆了,半晌才道:“五郎你快跟哥哥说,你是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来的,不然,怎么如此厉害,张口就能作诗也就算了,现在连算学都难不倒你。”
五娘没好气的道:“你见过哪个文曲星是连童试都没过的吗。”
胖子大脑袋摇了摇:“真没见过,不过,五郎你这么帮我,不是有事儿吧。”
五娘点头:“是有事,今儿晚上你去把翠儿跟桂儿叫出来,我有事找她们商议?”
胖子嘿嘿笑的别提多□□了,凑到五娘跟前儿:“五郎你这是开窍了啊,叫出来做什么,干脆咱今晚直接去楼里吃花酒呗,到时候你想怎么商议怎么商议,就算商议到被窝里也没人管得着。”
94. 正经事
散了学,五娘在山道上等了一会儿,胖子就出来了,五娘上下打量他一遭,不禁道:“今儿怎么没穿刘七的衣裳?不怕被夫子抓了活的吗?”
胖子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今儿我可露脸了,夫子怎会去逮我,其实夫子心里明白,我这样的再怎么着也成不了才,与其在我这儿浪费精力,还不如回去歇着呢,所以知道我偷溜出来,他们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五娘:“既如此,上回干嘛扮成刘七?”
胖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就算夫子睁只眼闭只眼,可咱也不能过分,毕竟书院那么多学生呢,要都跟我似的,哪还有规矩。”
五娘:“这么说,倒是我误会刘兄了,我还以为是因为翠儿姑娘呢。”
胖子嘿嘿一笑:“我说五郎,你这就不厚道了,有些话心里明白也不能说出来,总得给哥哥留点儿面子不是。”说着伸手便来勾五娘,五娘下意识一侧身,胖子勾了空,不满的道:“你躲什么?”
五娘没好气的道:“废话,你这一身肥肉,谁禁得住。”
胖子:“那不然,你来勾着我好了。”
五娘:“这是山道,勾什么勾,一跟头折下去,把胳膊腿儿摔断,再想去花楼,也是有心无力了,走把。”说着快步下山。
胖子:“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急忙跟了下去。
到了山下,两人分头行动,胖子去倚翠坊接翠儿,五娘去了天香阁,让谭掌柜遣了个小伙计去春华楼给桂儿递信儿。
之所以让胖子去找人是因为翠儿不是寻常姑娘,而是倚翠坊的花魁,且翠儿不比桂儿跟自己有交情,若自己出面相邀,虽也邀的出来,却总觉不妥,更何况胖子跟翠儿明显是好上了,这么着也算成人之美。
很快桂儿就来了,神色满是惊喜,蹲身行礼,盯着五娘看,那水亮的眸中,似有万千柔情,显是误会五娘的意思了。
五娘咳嗽一声道:“今儿找桂儿姑娘来,是有件事儿想跟姑娘商议?”
五娘这一句桂儿姑娘出口,桂儿神色微暗:“公子不必跟桂儿客气的,若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五娘:“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手里有个话本子,想编成歌舞戏,桂儿觉着可行吗?”
桂儿愣了一下,方道:“桂儿虽会编曲子,但只编过诗赋,从不知话本子也能编成曲子唱的,如戏文那样,编成一段一段的故事或许可行,但若编成一段段的故事只唱的话又未免因过长而有些无趣。”
五娘点头:“所以我打算编成歌舞戏,能歌能舞也能演的那种。”
桂儿:“这么着倒是好看,但需要的人就多了,而且还得有个擅舞的。”话刚说完刘方跟翠儿便推门走了进来,看见翠儿,哪还有不明白的,果然是自己多想了,五郎公子是真有事找自己。
人到齐了,五娘便把石头记拿出来,翠儿桂儿是花魁,平时陪客人吟诗作对,唱和行令都是基本技能,虽没上过学,但文化水平可一点儿不低,话本子是绝对能看明白的。
桂儿还好,反正只要五郎公子让她做的,便上刀山都不在话下,看话本子又算什么,倒是翠儿,一开始心里还觉这位五郎公子莫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不然见过谁点姑娘是来看书的。
可是看了第一章便刹不住了,连旁边胖子不老实在桌子下拉她的手,都被她甩开了,弄得胖子忍不住埋怨五娘:“五郎你刚说的正经事不会就是看书吧。”
他的嗓门大,吵到了翠儿,瞪了他一眼道:“闭嘴。”胖子果然就不敢说话了,五娘在旁边看着好笑,没想到这么快翠儿就把胖子治住了。
五娘拿的只是前三章,很快就能看完,看完之后,两个姑娘齐齐看向五娘想接着看下面的。
五娘道:“石头记的话本尚未写完,今儿拿这前三章来是想请两位姑娘看看,这个故事能不能编成歌舞戏?”
两个姑娘对看了一眼,翠儿道:“这样精彩的故事,若编成歌舞戏必定好看,只不过,这话本里的人物众多,就算拆分开来,我跟桂儿妹妹两个也不可能完的成。”
五娘:“其实,这是我们书铺打算跟天香阁合作的项目,就是把石头记排成歌舞戏,下月端午的时候在天香阁试演,若反响好,便能长久做下去,所获利润,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分配,这里面包括我跟刘兄的书铺,天香阁,还有翠儿姑娘代表的倚翠坊跟桂儿代表的春华楼,两位姑娘今日回去可商议商议,若觉着可行,再签契约。”
翠儿好奇道:“你们的书铺?”
五娘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刘方又指了指自己:“是我跟刘兄合伙开的书铺,想来翠儿姑娘先前也听说过,就是柳叶湖边上那家叫黄金屋的。”
翠儿愣了一下:“可是那家不是没开张就一把火烧了吗?”
旁边的刘方道:“是烧了,所以我才跟五郎合着开个更大的,这叫越烧越旺。”
翠儿:“你们不是书院的学生吗,开铺子作甚?”
五娘道:“开铺子当然是为了赚银子,书院的学生也得花银子。”
刘方道:“就是说,去你那倚翠坊,吃顿花酒没个上百的银子都下不来,不多赚些银子,只怕以后连你的面儿都见不着了。”
翠儿啐了他一口:“我呸,说的就跟你以前不吃花酒似的,可着清水镇的花楼里问问,谁不知你刘公子的大名,之前在罗家店一掷千金的时候,何等大气豪爽,怎么现在在倚翠坊花个百八两银子,就心疼了。”
被翠儿戳破以往的荒唐事,胖子有些尴尬:“那不是刚来清水镇,不知道有翠儿你这么个贴心如意的人儿吗,不然就算倒贴本公子银子,也不进他罗家店的门。”
翠儿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们男人惯会甜言蜜语,你这些话不定跟多少姑娘说过,我才不信呢。”
刘方:“你看,我不说吧你吃味儿,说了实话你又不信,真真让人无法。”
翠儿懒得搭理他看向五娘:“正如公子所言,此事并非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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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决定,需得问过妈妈,方能给公子回话儿,不过公子放心,我这就回倚翠坊,明儿便能给公子准信儿。”说着便要起身。
五娘道:“不用如此着急,吃了饭再回去也来得及。”
刘方:“就是,可是我把你接过来的,若让你饿着肚子回去,下次再去你那妈妈还不把我赶出来啊。”说着叫伙计上菜。
吃过饭,刘方又提议游河,却被翠儿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说得回去跟妈妈商量歌舞戏的事,今儿怕是陪不了他了,让他去别处寻乐子,撂下话,便拉着柳儿去了。
刘方不满的道:“早知道这个结果,本公子还出来做什么。”
五娘:“清水镇又不止倚翠坊一家花楼,更何况就算翠儿没空,不也有别的姑娘吗,你可别说什么非她不可啊,我不信。”
刘方:“这你就不懂了吧,既然今儿我找了翠儿出来,就不能再找别人,不然传出去,我倒没什么,翠儿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
五娘略一想就明白了,刘方可不是那些无名无姓的土财主,他是侍郎府二公子,名声在外,他今日点了翠儿若半截又去找别人,指不定便有人说翠儿得罪了侍郎府公子,即便她是倚翠坊的花魁,只怕也难在清水镇立足了。
而刘方能考虑到这些,对翠儿应该多少有点儿真心,就是不知道这点儿真心能维系多久了?
既然不能去吃花酒,两人从天香阁出来,五娘便让胖子回书院,刘方却说书院晚上大门是不开的,只要出来了,就得明儿一早才能回去。
五娘让他找个客店住,刘胖子也不乐意,说什么书铺还没开张呢,正是用银子的时候,能省点儿是点儿,住客店怪贵的,没必要,不如就去五娘哪儿凑合一宿,明儿正好一起去书院,死活赖着跟五娘回了花溪巷。
见五娘带了刘方回来,把冬儿惊住了,指着刘方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刘方贼眉鼠眼的上下打量冬儿,五娘怕他胡说,遣了冬儿去端茶。
等冬儿一出去,刘方便道:“我说你怎么不去花楼呢,原来屋里早有人了,不过你这丫头模样倒不差,可年纪是不是有点儿大啊。”
五娘没好气的道:“大点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
刘方道:“可你这丫头不止大三岁吧,看着比你得大个十来岁呢,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咱都是男的怕什么,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年纪大的,年纪大懂得多,知道疼人,行起……”话说到一半儿,住了嘴呵呵笑道:“承远来了。”
承远是听说五娘回来了,过来看看是不是喝多了酒,不想刘方却在,拱手道:“刘公子。”
刘方也正儿八经的回了礼,有承远在,收敛了不少,没再胡说八道,但冬儿进来,还是会跟五娘挤眉弄眼,那表情要多贱有多贱,五娘都想踹他。
知道刘方今晚要住在花溪巷,承远很高兴,热情的邀刘方住他哪儿,五娘巴不得呢,忙把刘方推给了二表哥,不管两人怎么睡,只要不在自己眼前出现就行。
95. 男的也八卦
见承远拉着刘方走了,冬儿才道:“小姐您怎么把刘公子带回来了,他刚还要跟你睡一屋,奴婢差点儿吓死了。”
五娘见冬儿脸都吓白了,忍不住笑了,冬儿不满的道:“亏您还笑的出来,这要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五娘:“放心吧,胖子喜欢那种胸大屁,股圆的,就算知道我是女的也不是她的菜。”
冬儿脸一红:“小姐现在可真是,什么荤话都说得出口,奴婢说的是这个吗,奴婢说的是小姐的名声。”
五娘托着腮:“那我问你,是名声重要还是活着重要?”
冬儿:“可是女子如果名声坏了,也就活不下去了。”
五娘:“糊涂,怎么就活不下去了,你长这么大容易吗,如果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名声去死,只会沦为笑柄,让那些不喜欢你的人暗爽,所以必须活着,不仅活着,还得活的比谁都好,比谁都自在,只有这样,那些不喜欢你的人才会难受,这才是正确的人生观。”
冬儿眨眨眼:“什么是人生观?”
五娘:“人生观就是我们活在世上的态度,生存第一,自己痛快。”
冬儿:“可是,小姐您现在倒是痛快了,等以后回万府怎么办?二少爷在书院可就上三年,到时候二少爷回去咱们肯定也得回去,那时小姐也该议亲了,什么人家能由着您这么乱来。”
五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至少这三年得活痛快了。”
冬儿摇头:“今儿听季先生说,府里那边来信儿了,下月夫人跟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来清水镇,奴婢都要愁死了。”
五娘:“你愁什么?”
冬儿:“二小姐还好,三小姐四小姐一贯不是省油的灯,在府里就欺负您,来了清水镇肯定得出幺蛾子。”
五娘:“你怕她们欺负我吗?”
冬儿:“反正三小姐四小姐心眼不好,尤其三小姐有事儿事儿就在四小姐跟前儿递小话拱火儿,看您现在过得自在,心里必然不忿,说不准使什么坏呢。”
五娘:“你是怕她们戳破我万府五小姐的身份?”
冬儿:“她们最怕小姐您嫁得好,看您现在身边都是世家公子围着,没个不嫉恨的。”
五娘:“这个你尽管放心,她们越嫉恨就越不会戳破我的身份。”
冬儿:“为什么?”
五娘拿这丫头的脑子没辙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就记着她们不会戳破我是五娘的事就好了。”这种事,还用想吗,现在自己可是诗才更胜万家二郎的万五郎,名声在外,如果戳破自己是女的,那不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才女吗,一个诗才绝佳被书院夫子举荐,山长点头进书院旁听的千金小姐,即便是庶出,冲着书院的名头,也能博个好婆家,至于跟世家公子们混在一起玩乐的事,只会传为佳话,就像祝英台明明跟梁山伯同窗三年,回家依旧有马文才追着上门求娶,所以说,对错的标准从古至今都是握在掌权阶级手里的,说你伤风败俗就得沉塘,说是佳话就是佳话。
自己跟着便宜二哥来清水镇陪读,已经扎了二娘三娘四娘的心,要是再博个高门贵婿,她那三个见不得自己好的姐姐不得气的呕血三升啊,所以最不会戳破自己身份的,反而是二娘三娘四娘。
唯一的变数是白承运,不过五娘觉得大表哥也不会轻易戳破,至少现在不会,毕竟他想娶自己,虽说居心不良,但捡漏之心,昭然若揭。
白氏跟二娘三娘四娘怎么忽然来清水镇的原因第二天中午揭晓了,在饭堂用饭的时候,柴景之问便宜二哥:“令堂那边可答应来清水镇了吗?”
二郎点头:“昨儿回了信儿说下个月带着我几个妹妹来住几日。”
众人一听几个妹妹,纷纷凑过来:“二郎你妹妹要来啊?你有几个妹妹啊?都多大年纪了?是不是跟你一样有才……”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五娘心道,谁说女人八卦了,男人也一样好不好,这一个个的比八婆更八婆,还有问长得好不好看的,天下哪个极品亲哥会说自己妹子丑的。
二郎缠不过这些人只能道:“下个月端午节书院不是赛龙舟吗,景之兄说书院的学生可邀家人前来观礼,左右家母跟几位妹子在家无事,倒不如来清水镇走走。”
刘方道:“你还没说有几个妹子呢?”
二郎:“家里有四个妹妹,大妹妹十六,最小的五妹妹今年十二。”
刘方指了指五娘:“那你小妹妹不是跟五郎一般大吗,长得好不好看?”
柴景之有些不悦:“你问这个做什么?”
刘方:“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想上门求娶了,你想啊,就凭二郎五郎的天赋才气,妹妹肯定是个才女,要是长得再好看,娶了家去相夫教子多好。”
柴景之:“你想的倒美。”
刘方不以为意:“二郎你还没说呢,哪个妹子最好看?”
二郎被这些人缠的不行,瞥见五娘在旁边偷笑,有了主意:“我在家时整日在书房读书,几个妹妹见的不多,倒是五郎常跟她们玩在一起,不如问问五郎?”
刘方立马转到五娘这边:“五郎你快说,谁长得最好看,哥哥相信你的眼光?”
五娘瞪了便宜二哥一眼,跟刘方道:“要说好看,当然是四小姐,那生的眉如远山,眼含春水,说话莺声燕语,走起路来袅娜生姿,总之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五娘说一句,众人惊呼一声,等她说完,刘方忍不住道:“真的假的,长得这么好看不成仙女了吗。”
五娘摊手:“是你要问的,我说了又不信,如之奈何。”
柴景之道:“那五娘呢?”
五娘:“五娘就是个小丫头,哪有什么好不好看?”
柴景之:“二郎说五娘颇有诗才,比你跟他都不差的。”
五娘看向二郎,二郎却不看她,扭过头去看窗外,明摆着就是心虚了。
五娘打了个哈哈:“一个小丫头罢了,统共也没上几天学,能有什么诗才,身体还不好,三天两头便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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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屋子都不怎么出的,作为亲二哥,总不能说自己妹子是个病秧子,还不好看吧,便只能说有才了,不然怎么办。”众人笑了起来。
柴景之却道:“若是身子不好,下月来清水镇,正好让刘太医瞧瞧。”
五娘笑眯眯的比出三个手指头,柴景之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五郎这是何意?”
五娘一个一个掰自己的手指:“二表哥,府里的夫人,现在加上五妹妹,正好三个。”说的柴景之俊脸一红,咳嗽了一声道:“刘太医难得来清水镇一趟。”
刘方:“你们就别在这儿数数了,明儿休沐,快说说咱们今儿晚上是去春华楼还是倚翠坊?本公子可是挑了好几天水,今儿怎么也得痛快痛快。”
柴景之道:“你昨儿晚上不是出去了吗?”
刘方:“快别提昨儿了,被翠儿放了鸽子,本想去五郎哪儿凑合一宿,谁知却被承远拉着说了半宿话,我的老天爷,要早知他是这么个话痨,打死本公子也不去他哪儿睡了。”
五娘心里都笑抽了,承远虽然是自己的二表哥,根本上却还是个孩子,尤其生病之后,就没出过府门,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自从自己来书院旁听之后,每次回去都得拉着自己问半天,遇上刘方,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难怪今儿早上胖子顶着两个黑眼圈呢,原来是熬的。
二郎一听五郎把刘方带回花溪巷了先是一惊,再听后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道:“承远一直想上书院读书,却因病错过童试,便也没资格考书院了,故此最喜欢问书院的事。”
刘方道:“这个还不简单,我可听说,咱们书院要扩招呢。”
二郎:“扩招是什么?跟承远有何干系?”
刘方:“扩招就是多招学生呗,就像山下的祁州学堂一样,交了束脩便能进。”
旁边一人道:“照你这么说,不用考试也能进咱们书院了?”
刘方:“这个就不知道了,我是刚去茅厕的时候听夫子们提了一嘴。”众人切了一声。
刘方不乐意了:“你们还别不信,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不信问景之兄?”众人看向柴景之。
柴景之点点头:“确有此事,但据我所知,跟祁州学堂不一样,仍需考试,难度好像不一样,若考不过,纵然交的起束脩也进不来,具体怎么个章程得端午节后了。”说着看向二郎五郎:“以承远的水准应该行的。”
二郎高兴的道:“那我今儿回去便告诉他,不定多欢喜呢。”
刘方:“这是喜事啊,怎么也得庆贺庆贺,就去倚翠坊好了。”
柴景之道:“咱们这么多人去倚翠坊不妥,不如像上回一样,弄艘画舫去清水河吃酒行令,赏夜景,岂不风雅,如此,二郎承远也能来。”众人纷纷附和。
刘方倒是没什么,反正只要有翠儿,倚翠坊还是画舫都一样。
五郎本想着找托词不去,却没抗住承远可怜巴巴的目光,男生,尤其长得好看的男生,一旦可怜起来,是真扛不住。
96. 击鼓传花
每逢书院休沐,便是清水河最热闹的时候,画舫来回穿行,丝竹曲声不绝于耳,拢着轻纱幔帐内,一片歌舞升平。
五娘他们的画舫尤其热闹,翠儿今晚上打扮的异常火辣,穿了件大红阔腿束脚纱裤,显的纤腰不盈一握,上面薄薄的葱绿缎子抹胸,裹住傲人的高耸,露出雪一样白的半截子胸脯,脸上还戴了一层薄薄的面纱,也是大红的,镶着金边儿,一直垂到胸口,腰上,脚踝,腕间,皆系了金铃,随着她的身体舞动,发出叮铃铃的声音,伴着鼓点,有种勾魂摄魄的诱惑,把胖子看的眼睛都直了,待到翠儿一个下腰,腰上雪白一晃,胖子手里的酒杯啪的掉在了桌子上,哈喇子都快流了半尺长。
五娘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好奇的看向对面坐的便宜二哥跟承远,差点儿没笑出来,便宜二哥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前面跳舞的翠儿,承远也低着头,只顾夹桌上的菜,好像根本没看见前面的翠儿一样,只不过脖子上的通红,还是露了底,就说吗,除非不是男的,只要是正常男人,就没有不喜欢辣妹的,尤其还是这种身材辣,性子比身材更辣的。
即便柴景之,都忍不住被翠儿吸引,目光落在舞动的翠儿身上,打鼓的是桂儿,五娘还是头一次看桂儿打鼓,之前只见过她弹月琴唱曲儿,不想鼓也打的这么好,两人配合极为默契,随着鼓点的频率越来越紧,翠儿转的越发快,只看得见一片飞速旋转的红,铃声也越来越急,忽的鼓声一停,翠儿也停了下来,唯有铃声余韵悠长。
良久众人方回过神来,柴景之道:“早闻倚翠坊的翠儿姑娘舞技高绝,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翠儿盈盈一拜:“柴公子谬赞了,多亏桂儿妹妹鼓打的好。”
柴景之看向桂儿点点头:“原来桂儿姑娘还会打鼓,当真是多才多艺。”
桂儿蹲身行礼:“是翠儿姐姐的舞技高超。”
刘方道:“我说你们就别谦虚了,都好,都好,舞也跳完了,咱们来行令吃酒吧。”
柴景之笑着点头,翠儿坐到了胖子身边,桂儿也坐到了五娘这边,众人开始行令,行的是虎棒鸡虫令,现如今各花楼里最盛行的酒令便是这个,简单易学的东西总是传的最快,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吟诗作对,尤其像便宜爹舅老爷那样的土财主,让他们行雅令,根本不可能,这种通俗易懂的就没什么压力了,毕竟吃花酒又不是考科举,为的是寻乐子,谁也不愿意找罪受。
不过这个令比较适合人少玩,人多了玩一会儿还成,时候长了难免冷场,翠儿于是提议玩击鼓传花,花传到谁哪儿,作诗唱曲跳舞都可,若都不会便罚酒,不知从哪儿弄的大红绸子,三两下结成了花球,由桂儿击鼓,从五娘这儿开始传,桂儿鼓打的时快时慢,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硬是玩出了紧张的氛围。
第一次绸花便落在了胖子怀里,翠儿嘻嘻笑着问他:“你是作诗呢还是唱曲儿,要都不行,就得罚酒了。”
刘方一梗脖子:“休看扁了本少爷,本少爷今儿就唱个曲儿给你们听听。”说着清了清是嗓子唱道:“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手摸姐脑前边
天庭饱满兮瘾人,伸手摸姐……”胖子没唱完就被翠儿抬手一杯酒灌了下去,呛的胖子一顿咳嗽。
缓过劲儿来才道:“刚不说唱曲也行吗,怎么还灌本公子酒。”
翠儿白了他一眼:“亏得你还是书院学子,唱这样的曲子,也不怕人笑话。”
胖子:“你懂什么,这样的曲儿才实在,书院学子怎么了,就算我们书院的老夫子吃花酒的时候也正经不了。”
翠儿噗嗤笑了,青葱玉指戳到了胖子脑袋上:“仔细你们夫子听见,又罚你挑水。”一句话众人哄得笑了起来。
胖子急了:“你们谁把我挑水的事儿说出去的,老子今儿扒了他的皮。”
柴景之道:“这还用人说,你刘大公子在书院挑水的事,整个清水镇有不知道的吗?”
胖子挠挠头嘟囔了一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那是以前,往后本公子可不会挨罚了?”
翠儿道:“为什么,难不成那些算学题你能做出来了?”
胖子大言不惭的道:“那是,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区区几道算学题算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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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一人道:“胖子,这也没外人,你就跟兄弟们撂个底,到底谁帮你解的题,千万别说什么祖宗显灵啊,谁不知道你们老刘家是行伍出身,要说骑射功夫我信,算学题,你们老刘家的祖宗别说显灵,就算活过来也没戏。”
胖子:“反正本公子就是做出来了,你管我怎么会的呢,来,来,接着玩,还有桂儿你打鼓可不行,得换人。”
桂儿细声细气的道:“是奴家打的不好吗?”
胖子:“不是打的不好,是你这丫头心偏,再让你打下去,今儿晚上这花球就甭想落到五郎身上了。”
桂儿俏脸一红道:“那让翠儿姐姐打好了。”
胖子又道:“翠儿也不行。”
翠儿不乐意了:“你有完没完,打个鼓怎么还挑三拣四的。”
胖子:“让你打,今儿席上的酒都得便宜本公子,我说你怎么就不能跟人桂儿学学呢,看看人桂儿多心疼五郎,你倒好,恨不能我罚酒。”
翠儿:“谁让你唱哪种曲儿的,挨罚活该。”
柴景之道:“叫个婆子进来打鼓好了。”
外面的婆子分不清席上坐的谁跟谁,果然公平了许多,第一轮花球便落在了承远怀里,承远抱着花球有些局促。
二郎帮他解围:“承远不能喝酒,我替他罚一杯。”说着就要罚酒,胖子却道:“且慢,承远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作诗也不会唱曲儿?”
二郎看向承远。
承远道:“我,我倒是会个曲子,就是有些短,可以吗?”
柴景之点头:“短些无妨。”
五娘也异常好奇,这么多日子了都不知二表哥还会唱曲儿。
承远像上次五娘一般从桌案上取了牙著,敲了两下杯沿张口唱道:“开辟鸿蒙谁为情种,只为这风月情浓,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五娘眼睛陡然瞪大,这不是自己给二表哥讲石头记时,讲的过于投入,哼唱的几句吗,当时二表哥还问自己,是哪里的曲子,听着像是石头记里的故事,自己搪塞说是有感而发随口唱的,没想到二表哥就记下了,不仅记下了,今儿还唱了出来。
97. 罗三儿
承远的声音不大,又因年纪小,嗓音有种雌雄难辨的韵味,极有感觉,画舫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良久,柴景之方道:“好词,好句,却不像曲子,有些像戏文。”
桂儿忽道:“听着倒像石头记的故事。”
翠儿也点头:“我就说怎么听着这么熟呢,可不就是石头记吗?
二郎疑道:“石头记是什么,是新出的戏文吗?”
桂儿摇头:“不是戏文,是话本子。”
二郎点头:“原来是话本儿。”他当然知道承远喜欢看话本,为此舅舅搜罗了许多放在花溪巷。
柴景之:“听曲子便是个好故事,却没看过,是哪家书铺出的新书吗?”
刘方道:“这个你算问着了,也不瞒你,这石头记正是我书铺里的新书。”
柴景之:“你何时开了书铺?怎么没听你提过。”
众人纷纷道:“就是说的,怎么没听你提过,更何况,就算你开铺子也不会开书铺吧,开花楼还可信些。”众人大笑起来。
胖子不乐意了:“放屁,你才开花楼呢,你一家子都开花楼,本公子就开书铺怎么了,不光开还得把我的书铺开成清水镇第一,不信走着瞧。”
柴景之好奇:“哪个字号是你开的书铺?”
胖子咳嗽了一声:“说起字号,就厉害了,你们听着啊,我那书铺叫黄金屋,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就有气势。”
二郎:“柳叶湖边儿上先头不是有家叫黄金屋的书铺吗,因闹鼠患,走了水,没开张就烧了,怎么你的书铺也叫黄金屋?”
胖子:“就是那家书铺,我跟五郎盘下来了,现如今正翻盖呢,再过几个月就能开张了。”
五郎?二郎愕然:“五郎跟你一起开书铺?”
胖子道:“是我拉着五郎合伙的,他是书院的旁听生,天天都能下山,正好帮我看着铺子。”
二郎看向五娘,五娘道:“帮着看看,也不费什么事儿。”
众人道:“既是你书铺的书,拿过来给我们看看呗。”
胖子得意的道:“你们想看啊,等着吧,不到书铺开张的时候想都甭想。”
众人不满:“至于吗你,还藏着掖着,我看你就是忽悠我们的,根本就没这个什么石头记吧。”
胖子:“谁说没有,不信问五郎。”
众人看向五娘:“五郎快说,有没有石头记?”
五娘咳嗽了一声:“有是的确有的,不过目前只有前几章,完本的话,还需几个月。”
柴景之:“既如此,那就几个月后再看好了。”
刘方:“来,来接着传花。”让婆子继续打鼓。
桂儿小声道:“白家少爷刚唱的那个曲子,若能放在歌舞戏前面作引子就太好了。”
五娘真对桂儿刮目相看了,这小姑娘别看年纪不大,素养,欣赏水平都在线,还能自己编曲编剧,绝对的全能型人才啊,在春华楼可惜了,或许石头记便是她人生的转折点,至于往哪儿转,就得看她自己了。
正想着,怀里忽然多了个大红绸花,不等五娘回神鼓声已经停了,众人笑着嚷嚷:“该五郎了,五郎快作诗,作诗,自从上回那首忆江南后,就没新作了,今儿怎么也不能让你混过去。”
五娘在心里翻了白眼,这些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作诗要是这么容易,满街不都是诗人了,反正让自己作诗没戏,不作诗的话唱曲儿自己也不会啊,要不唱首流行歌曲?但也不能唱那些过于现代的,如果自己唱个嘻哈说唱,再配合手势,估计这些人能吓到。
想了一下这些人可能的表情,真是精彩啊,当然,这些不过想想,五娘还是有理智的,唱别的吧,自己会的好像都不适合。
见她半天不说话,柴景之笑道:“若不作诗,就只能罚酒喽。”
罚酒就罚酒呗,反正这酒跟甜水儿似的,虽说后劲儿大,但以自己的酒量,喝个两三杯应该也醉不了,想到此便让桂儿斟了一满杯酒道:“五郎今日做不出诗,自认罚酒好了。“说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
豪爽的姿态,看的二郎直发愣,刘方道:“还是五郎痛快,来,哥哥也陪你一杯。”说着也打算干一杯,谁知这档口,画舫忽然摇晃了起来,刘方一整杯酒不等喝就全扬脸上了。
胖子这可恼了,抹了把脸出去揪了船娘怒道:“你这婆子怎么撑的船,扬了本公子一脸的酒?”
船娘吓得浑身直打哆嗦道:“公,公子,息,息怒……”
五娘道:“不怪船娘,是有船撞过来了。”
刘方更怒了:“这清水河的画舫来来去去,没听说谁家撞过的,怎么今儿非跟本公子过不去,我倒要看看谁这么不长眼。”
桂儿往外头望了望,脸色一变凑到五娘耳边道:“好像是罗三公子的船。”
罗三公子?真是久闻大名啊,看来今儿能见着真人了。
翠儿道:“方家的那个六少爷好像也在船上,估摸是上回折了面子,今儿撺掇了罗三公子来找场子的。”
刘方冷笑道:“怎么,以为弄了罗三儿来,本公子就怕他不成。”
翠儿道:“罗三公子可不是好惹的。”
话音刚落便见对面画舫里出来一行人,穿的也是一水儿的襕衫,就打头的一位穿了件绯色织金锦袍,想必就是罗三儿了,在一众襕衫中格外引人瞩目,穿这么骚包简直就是活靶子,真要有人想弄死他,都不用上船,只要准头够,站在岸上一箭能射他个透心凉。
当然,这位罗三公子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上次定北候也不会中毒箭了,要知道定北候可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不是这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都在罗府吃了亏。
穿着骚包也就罢了,手里还拿着把折扇,在胸前一摇一摇的,明显是装读书人呢,只不过装的有些四不像,看着反而滑稽。
罗三儿后面倒是有两个熟人,一个自然是方墨,还有一个是白承运,明显白承运不如方墨受罗三待见,站的不仅靠后还是最边儿上,要不是画舫里的灯够亮,他又正好站在灯下,真发现不了。
撞了船一点儿道歉赔礼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直接搭上船板,罗三儿打头,一行人直接走了过来。
一上船,罗三的目光便落在自己身上,五娘想起了罗三的癖好,微微蹙眉,却听白承运道:“五,郎,你怎么在这儿?”
罗三来了兴致:“怎么承运认得这位小公子?”
白承运微微躬身道:“五,郎是我表,弟。”
罗三笑了起来:“原来是承运的表弟,我说怎么瞧着有些面善呢。”说着一双眼珠子不停在五娘脸上身上转,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桂儿往前挪了一步,正好挡在五娘前面,罗三儿脸色一沉:“哎呦,这不是春华楼的桂儿姑娘吗,几日不见,模样愈发水灵了。”
桂儿俏脸一白,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可见心里多恐惧,五娘一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道:“找姑娘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今儿桂儿是本公子的人,你出言调戏,可是坏了规矩。”
罗三笑的更欢了,上下打量五娘一遭:“找姑娘有什么意思,不如本少爷教你更有趣的。”
罗三话音刚落,刘方便道:“罗三儿,你少他妈胡说八道,脏了本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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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
罗三看向刘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刘侍郎的二公子,听说你刘二公子近日可是威风的紧啊,为了争个粉头,险些一刀要了人家的命,听闻下月端午刘侍郎来清水镇,到时本少爷见了侍郎大人,一个没忍住说个一句半句的,二公子可莫怪啊。”
刘方脸色一变,却硬着头皮道:“你想说就说,本公子怕你不成。”
罗三笑了扇子指了指他:“好,骨头够硬,希望见了你老子,骨头也这么硬,那本少爷就服了你。”接着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得跟二公子商量,最近呢本少爷想开个书铺玩玩,本来看上了一家,可后来听说被你二公子盘了过去,怎么着,给个面子,卖给本少爷,反正那铺子已经烧没了,也就剩下块地儿,本少爷出一千两银子不少了吧。”
五娘看向罗三后面的方墨,自己真是小看这蠢货了,今儿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打着找场子的名头,实际却是冲着黄金屋来的。
以罗三儿的身份地位,怎会把书铺看在眼里,尤其还是一家没开张的书铺,明显就是替方墨出头呢,五娘真挺好奇,方墨给了罗三什么好处,难道真把他自己搭进去了,为了间书铺,这代价是不是大了点儿。
刘方也很意外,没想到三言两语过来,竟然是为了书铺,下意识看了五娘一眼,五娘开口道:“罗少爷想要买书铺的话,只跟刘方商议可不成?”
罗三饶有兴致的道:“哦,怎么,难不成这家小书铺还有旁的主家?”
五娘:“不算主家,但书院入了股,虽不多但也占了份额,将来开张之后所获利润,也是要分账的,故此,罗公子若想买书铺,得去问问山长,只要山长答应,我们也无二话,立刻就立书契,卖给你。”
罗三笑了:“小公子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怎么着,以为抬出你们书院的山长来,本公子就怕了不成。”
五娘道:“罗公子堂堂国舅,岂会怕一个书院的山长,只要罗公子开口,山长敢不答应。”
罗三眯了眯眼:“你是想挑拨本少爷跟山长大人的关系吗。”
五娘心里咯噔一下,这人还真不好对付。
却听后面柴景之道:“出了何事?”
看见柴景之罗三儿道:“这不是景之兄吗,上次京中一别,有一年多不见,景之兄风采依旧啊。”
柴景之拱手还礼:“原来是罗三公子,今儿是来游河吗?怎么上了我们这艘画舫。”说着看向旁边哆哆嗦嗦的船娘。
船娘脸都白了:“是,是……”是了半天也不敢说,毕竟两边都不是她能得罪起的。
罗三儿笑道:“是本少爷听说你们这边正在作诗行令,便想过来凑个雅趣,不想船娘没个准头,撞到了船帮上,惊扰了诸位,却也因祸得福,见到了赫赫有名的万家五郎,五郎那首忆江南当真绝妙啊,只不过虽听人唱过,到底不如本人来的有韵味,今儿既碰上,不如五郎亲自唱来听听,也免得本少爷白来了一趟?”
这话明摆着就是羞辱,柴景之脸色一沉道:“看起来三公子今儿不是游河散心,是来故意找茬儿打架的。”
后面的方墨小声喊了一句:“就是来打架的,你能怎么着。”
这话可激怒了船上众人,就算知道罗三不好惹,可船上的这些人也都不是吃素的,以前在京里,谁不是章台走马的小霸王,论纨绔,这些人是祖宗。
一个人咬着牙道:“你个贩皮子的下三滥,真当自己是国舅爷了,我呸,老子干死你。”随着骂,酒坛子就飞了过去,接着盘子,碗,凳子,桌子,酒壶……只要是画舫里有的都是武器,刹那间便成了一锅粥。
98. 打群架
五娘侧身躲开一个飞过来的酒壶,把整个人傻住的承远一把扯到了屏风后面,画舫上的屏风是木质雕花镂空的,既能挡住飞过来的不明物体,还能从孔洞中观察外面的情形,简直是船上的最佳躲避之处,所以躲在这儿的不光五娘跟承远还有桂儿翠儿几个歌姬,船娘,小丫头,毕竟外面这些人就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也没什么,可要是别人掺和进去,肯定得倒霉。
承远终是回过神来,忍不住道:“外面都打起来了,我们躲在这儿是不是有些不妥。”
五娘道:“什么不妥,我们这是有自知之明,就你我的身板,真要出去,不光帮不上忙,弄不好的还得添乱,这种时候,能保证自己不被伤着,就是帮忙了。”
承远:“可是,二哥也在外头呢。”
五娘从孔洞里往外看着便宜二哥,一边喊着别打了,一边儿把手里的酒壶砸到一个胖子脑袋上,笑的不行,点点头道:“放心吧,二哥厉害着呢,吃不了亏。”
柴景之也大出自己所料,平常看着温文尔雅,满嘴都是大道理,谁知打起架来,却不含糊,抬脚就踹了一个下水,挥拳又打倒一个,看得出来是有些身手的。
刘方就更厉害了,把船娘撑船的桨拿在手里,挥舞起来,呼呼作响,神来杀神,佛当杀佛,一把船桨硬是让他挥出了一人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就连肥胖的身子,都有了几分潇洒倜傥的风姿,看的翠儿眼里直冒小星星。
这些世家子弟别管会不会功夫,打架绝对是行家,相比之下,对面祁州学堂的人根本不够看,当然也不排除不敢伤了这些世家公子的原因,动起手来未免束手束脚,这边勇猛往前,那边束手束脚,结果可想而知。
而罗三儿,五娘本以为这家伙多厉害呢,谁知却是个外强中干的,前面嚷嚷的多有气势,动起手来就有多怂,被按在地上就是一通揍,由此可见,上次射了定北候一箭的绝不是这个罗三,这家伙就是个酒囊饭袋的废物。
承远道:“这,这么打下去会出事儿吧。”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道:“住手。”声音威严听着有些耳熟。
翠儿惊呼一声道:“是你们山长大人。”
五娘看过去,果见一艘画舫贴了过来,船头站着位身形颀长的中年文生,不是书院山长是谁,看见后面几位,不仅道:“不止山长。”
后面的正是杜老夫子,五娘自然认识,其他几位虽不是书院夫子,看衣着也绝非常人,其中站在山长旁边的哪个人虽也穿着一身文生袍,但那种上位者的气场,便自己在这屏风后都能感觉的到,不仅问了句:“哪个穿褐色文生袍的是谁?”
桂儿低声道:“前几日知县大人在春华楼待客,就是这位,听说是京里来的贵客,姓陆,曾跟知县大人同年。”
翠儿道:“这位陆大人我知道,是圣上钦点的学政来祁州府巡视的,好像也是你们祁州书院的学子,来清水镇应是来拜见恩师的吧。”
五娘心道,这恩师先拜去了花楼,今儿又来了画舫,不过山长跟杜夫子都在,难道是师徒同乐。
画舫靠过来,搭了船板,山长带着一众人走了过来,这边也停了手,画舫中一片狼藉,跟遭了灾似的,山长目光扫了一遭道:“这是做什么?”
柴景之低头不语,刘方却道:“没,没什么,就是行令行的无趣,切磋切磋拳脚。”
罗三儿这会儿可缓过来了,一听这话,可不干了嚷嚷道:“刘胖子你放屁,明明是你们故意找茬儿打架,谁跟你切磋了,哎呦,谁他妈踹了本公子的脸,山,山长,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哎呦,可疼死我了。”捂着脸直哎呦,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山长看向二郎:“怎么你也在。”
二郎低下脑袋:“学生知错。”
五娘见势头不对,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见他,杜老夫子惊呼:“五郎,你怎么也跟他们胡闹?”
五娘躬身:“见过山长大人,杜夫子,虽打架不对,但也得分个是非曲直,便是衙门里升堂审案,也不能只听信一方之言吧?”
杜夫子道:“还不知错。”
旁边姓陆的大人道:“夫子莫气,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说。”
杜夫子道:“倒要听听你如何狡辩。”
五娘道:“这位罗三公子说我们故意找茬儿打架,那么不是应该去你们的船上吗,怎么三公子会在我们的画舫上?”
罗三儿愣了愣:“那,那是因为我们的船上撞上了你们的画舫,我过来跟你们理论,便挨了你们一顿打。”
五娘笑了:“三公子这话说的更没道理了,这清水河虽说水面不宽,何曾有撞船的,且,看看你们船的方向,船头正冲着我们这艘画舫的船帮,若不是故意撞过来,调转船头完全来得及,而且,你们撞了我们的画舫,不仅不赔礼道歉反而上船来挑衅,不是故意找茬儿是什么,至于挨打,更是活该,难不成被你们都欺负到头上了,我们还得忍着,那往后你们祁州学堂还不蹬鼻子上脸,把我们书院踩脚底下,为了书院的名誉,也不能忍。”
罗三指着五娘:“你,你,你好,好,本公子说不过你,你给我记着,下次落在本公子手里,有你好看的。”撂下狠话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船走了。
等罗三那些人走了,山长看了五娘一眼一挥袖子回自己船上去了,周夫子冷声道:“今日回去每人抄院规二十遍,不抄完不许出门。”接着看向五娘:“五郎抄五十遍。”
五娘愕然:“夫子您这就不讲道理了,我可没动手,怎么罚的比他们还多,而且,认真说我也不是书院学子,就是个旁听生,您罚我抄五十遍是不是有些过了。”
周夫子道:“是有些过,那抄一百遍好了。”
五娘待要说什么,被胖子拉住低声道:“我说兄弟,咱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再说下去,一百遍没准变成二百遍了。”
五娘只能住了嘴,周夫子这才满意的走了。
五娘嘟囔了一句:“早知道我就躲在屏风后不出来了。”
忽听有人问她:“你叫什么?”
五娘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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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原来姓陆的还没走,遂道:“我叫万五郎。”
姓陆的又道:“几岁了?”
五娘奇怪的打量了这人一遭,离得近了发现这人长得实在不差,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斯文俊秀的白面书生,不过这人不是学政吗?怎么变成查户口的了,答道:“十二。”
姓陆的眼里的光暗了下去,点点头道:“虽不是你们找故意茬儿,但打架违反了书院的院规是实,罚你们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也没什么,身为书院学子谁又没抄过几遍院规呢。”
五娘好奇的道:“这是您的经验之谈吗?”
那人笑了起来:“算是吧。”转身去了。
五娘挠挠头,想起自己的一百遍院规,不禁哀嚎了一声,承远忙道:“你别着急,我帮你抄。”
刘方道:“等我得抄完了也帮你抄,哥哥够意思吧。”
五娘没好气的道:“你就算了吧,就你那两笔狗爬字儿,回头夫子一恼,说不准又罚一百遍了,到时候我找谁哭去。”
刘方:“你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行,难道承远就行。”
承远道:“我能仿五郎的笔迹,虽不十分像,也有七八分相似,不仔细看的话,应该看不出来。”
刘方眼睛一亮:“没想到承远还有这样的本事,那不如你也仿我的字,帮我抄几遍呗。”
承远为难:“五郎的笔迹天天都能看见,所以才能仿个七八分,你的字我没见过,怎么仿。”
刘方:“这个还不容易,回头我给你送过去,让你天天也看不就得了。”
五娘:“你得了吧,我表哥身体不好,可累不得,更何况统共才罚你二十遍,用得着帮忙吗,少跟这添乱了,赶紧治伤吧,你脸上可是划了道血口子,虽说你本来长得也不好看,可要是落下疤,岂不是雪上加霜。”
五娘一句话说的众人大笑了起来,刘方摸了摸自己的脸拉着翠儿给他上药。
画舫是倚翠坊的,翠儿让小丫头去取药过来,帮着大家治伤,其实伤都不是因为打架,而是杯盘碗盏的乱飞起来,划伤的,上点儿药也就不打紧了。
闹成这样也没了吃酒行令的心情,索性散了局儿,各自回家,五娘这才知道刘方家在这边也是有别院的,忍不住道:“你家既有别院,昨儿干嘛还去花溪巷?”
刘方道:“我家别院的管事,是我家老爷子派来的,只能休沐假期的时候回去,平常日子要是回去,一准儿跟我家老爷子告状,到时候少不得一顿打。”
五娘愣了一下,没想到胖子的爹对他这么严厉,有些同情的道:“不说你家老爷子下月来清水镇吗,到时候罗三儿一告状,你岂不惨了。”
刘方:“不会,不会,我家老爷子是有时候不讲理,可不糊涂,今儿这架是罗三儿故意找茬儿才干起来的,而且大家都在,咱又占理,怕什么。”
五娘暗暗点头,这么看起来胖子的老爹其实不像他说的那么不在意,真要不在意的话得像万老爷,从不正眼看自己的女儿,更别提上心了。
99. 久违的幸福
一百遍院规,就算有承远帮忙,也抄的五娘手快废了,便宜二哥自己的抄完也帮着五娘抄,用了两日终于抄完了。
因为罚抄,休沐假期的两日,都没出门,清水镇也消停了不少,明儿得去书院上课,冬儿烧了烙铁把五娘穿的襕衫熨平整了,搭在旁边的龙门架上道:“您可真行,这书院上的架都打上了,得亏没伤着,要是跟那位刘少爷似的,脸上划个大口子,看您以后怎么嫁人?”
五娘:“不嫁人才好,更自在。”
冬儿凑过来道:“奴婢瞧着刘公子对您挺上心的。”
五娘:“快得了吧,胖子可是花楼里的常客,更何况,我跟他就是朋友,现在是合伙人,无关风月。”
冬儿其实也知道这些,就是看五娘跟刘方走的近,便提了一嘴看看小姐对那胖子是不是有意思,看起来是自己多想了。
却忽想起一事道:“对了,昨儿温良姐姐来找我说话儿了。”
五娘道:“你不是一向跟她好吗,找你说话有什么新鲜的。”
冬儿:“可是昨儿她话里话外问的都是五小姐的事?”
五娘整理着手里的石头记稿件,有点心不在焉:“问就问呗?”忽然醒悟过来:“你说她问谁?”
冬儿叹了口气道:“可不就是您吗?”
五娘道:“她都问什么了?”
冬儿:“问咱们府上的五小姐多大年纪了,性子好不好,?平时都看什么书?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爱吃什么点心?对了,还问了姨娘什么时候没的?姨娘那边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五娘道:“问这么仔细,是衙门查户口的不成。”
冬儿:“可说是呢,都没问过二少爷,是不是您哪里露了破绽,被柴家少爷瞧出来了。”
五娘摇头:“若真露了破绽,就不会是让温良来跟你扫听这些了。”
冬儿:“为什么?”
这还用说,真要知道自己是女的,就凭柴景之的性子,必然亲自来找自己,前头又不是没试探过,只不过,被自己的豪爽做派打消了疑心罢了,之所以让温良来找冬儿,大概率是问了便宜二哥,以二郎的性子除了不会戳破自己的身份,其他肯定实话实说,例如作诗,如果柴景之问你几个妹妹谁会作诗,二郎肯定会说,五妹妹作的诗丝毫不逊于他,所以柴景之才让温良来找冬儿扫听。
只不过,五娘非常好奇他这么做的目的,以柴家的地位,柴景之的妻子只会是京中那些世家大族的贵女,作为柴景之本人的意愿,就是在这个范围内适当选择,而万府不过是祁州府安平县一个土财主,别说门当户对了,阶级相差甚远,就算作妾,柴家都不一定同意,更何况,柴景之虽不是柴家的嫡长孙,却深得祖父母疼爱,这一点儿从祖父亲自取字便可知晓。
由此可知,柴景之的祖父祖母对这位孙子是寄于了厚望的,那么在妻子的选择上绝对是要对他未来有助力的,以柴景之的聪明,肯定明白这些,却还要让温良来扫听,想做什么?莫非想纳自己作妾吗?
想到此,不免嗤笑,果然男人就是这么自大,他是不是觉得,万家一个小县城里的土财主,自己又是庶出,被他高门大户的公子看上,作妾已是想不来的造化了。
冬儿道:“您说,柴家公子不是想娶小姐吧。”
五娘:“就算他想娶,柴家会答应吗?”
冬儿:“听温良姐姐说,柴家的老太君最疼的就是这个孙子,若孙子非要娶的话,说不准就答应了呢。”
五娘:“像他们那样的世家大族,能维系荣光,是因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而这些却是要靠一代一代的姻亲关系维系的,世族公子只会娶世族贵女,有了姻亲关系两家就成了盟友,同气连枝荣辱与共,相当于给彼此加了一层保障,谁也不会轻易掉下去,这叫门当户对,比起家族的维系,个人喜好又算得什么,大不了弄回去作妾,反正高门大户的公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冬儿忙道:“作妾可不成,俗话说,宁做农夫妻不做豪门妾,作了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五娘道:“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冬儿:“可温姐姐来问,总不好不说。”
五娘:“她问的你就说呗,反正也见不着面。”
冬儿:“说起这个,下个月夫人跟几位小姐不是要来清水镇看赛龙舟吗,这么一来岂不穿帮了?”
五娘翻了白眼:“你傻不傻,谁规定五小姐非来不可,就不能偶感个风寒什么的。”
冬儿这才放了心,却又忍不住道:“夫人来的日子,您好歹收敛些,尤其别跟人去打架,不然非吓坏了夫人不可。”
五娘心道,吓坏了也活该,谁让她答应自己女扮男装来清水镇陪读的。
自从画舫干了一架后,书院就开始忙碌起过端午赛龙舟的事了,柳叶湖水面不大,搞不成真正的赛龙舟,就是寻个由头热闹热闹,往年都是书院三舍的学子,各成一队比赛,但今年不同,因为祁州学堂也要参赛,不止参赛还给书院下了战书,战书写的辞藻斐然,颇有水准,却极尽讽刺,大概意思说书院的学生都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废物,除了会读书一无是处,这下可炸了锅,要知道书院里大都是世家子弟,哪个不是叱咤风云的小霸王,怎么来了清水镇就成废物了,这口气谁能咽的下。
这封战书,就如一勺热油浇在火上,立刻就烧了起来,尤其外舍,前头可是刚干了一架,更是新仇旧恨,血气上头,恨不能立刻冲去祁州学堂干架。
刘方撸起袖子,一拍桌子:“看起来这帮废物上次的揍没挨够,又上赶着来找不自在了,本公子成全他们。”
旁边一人道:“这次可是赛龙舟,听说祁州学堂的学生好多是南边人,肯定在家就常玩的,真赛起来,咱们真不一定能赢。”
刘方可不服:“南边人怎么了,那天不还是让咱们干的灰溜溜跑了吗,五郎,你说,咱能不能赢过那帮废物。”说着还拍了五娘一下。
五娘正吃桂花糕呢,被他这一拍差点儿噎死,忙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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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冲下去才道:“这赛龙舟好像也不全凭力气大,得配合,需要整齐划一,大家一起发力,才划的更快。”
刘方:“咦,你不是安平县人吗,你们哪又没湖,怎么知道这些?”
五娘:“书上看的不行吗。”
刘方:“哪本书上看的,回头给我也瞧瞧呗。”
五娘:“不记得了。”
柴景之道:“不用看书,之前咱们在京里又不是没划过。”
刘方嘿嘿笑:“我这不是跟五郎开玩笑呢吗。”
五娘白了他一眼:“有这功夫儿,不如赶紧练练配合,这回要是输了,可是面子里子都找不回来了。”
刘方:“放心,放心,就那帮废物,我们闭着眼都能赢。”
柴景之:“莫太轻敌。”
刘方道:“夫子不说了吗,从明儿起书院放假,到端午节还有整整十天呢,足够咱们练的了。”
五郎拱手:“那我就先祝各位马到成功了。”
刘方:“不是该祝我们马到成功吗,怎么着,你这是想临阵脱逃不成。”
五娘:“你看我这小身板,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去了也是累赘,就别给各位添乱了吧。”
刘方可不干了:“你刚不还说赛龙舟讲究的是配合吗,力气小怕什么,配合默契不就结了。”
二郎咳嗽一声:“五郎不识水性,要不就让她在岸上好了。”
柴景之道:“放心,龙舟稳的很,不会让她掉下去的。”说着又道:“五郎通音律,就敲鼓好了。”根本没问五郎的意见,直接就定了。
五娘就不明白,这通音律跟赛龙舟上敲鼓有毛关系,更何况,谁说自己通音律的,除了小时候在玩具电子琴上弹过一闪一闪亮晶晶,其他乐器,自己真是一窍不通,就连书院教受琴技的夫子,见了她都摇头,好在她是旁听生,要求不高,也就混过来了,怎么到了柴景之这儿自己就通音律了。
不过,有一点儿好,书院放假了,不用再起大早赶着上书院,令五娘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
只可惜幸福持续的时间有点短,只有一天,第二日一大早就被冬儿拽了起来,冬儿紧张兮兮的道:“小姐快起吧,您书院的那些同学来了,这会儿正在前厅由二少爷陪着待茶呢,不是二少爷死命拦着,都要冲到后面来了,尤其刘公子,嚷嚷着要来叫您呢。”
五娘叹了口气,这假扮的太成功也有烦恼,是瞧不出破绽了,可也把自己当成跟他们臭味相投的哥们了,尤其刘胖子,估计在他眼里,自己就跟他是一路货色,只不过因为年纪小才没去逛花楼。
五娘迅速洗漱换好衣裳,去了前厅,见这些人都换了劲装,头上巾帽也摘了,发髻用大红镶着金边的发带高高束在头顶,别说,这么一装扮,就连胖子都精神了许多,却怎么不见便宜二哥。
刘方冲着屏风努努嘴道:“你二哥正换衣裳呢,这是你的,赶紧换上,好去柳叶湖。”说着把一套劲装塞到五娘怀里,催着她也去屏风后换衣裳。
100. 都来了
冬儿生怕五娘真去屏风后换衣裳,急忙道:“少爷还是回屋换吧。”说着把五娘拉了出去,在外面还能听见刘方的大嗓门:“都是男人怕什么,至于换个衣裳还得回屋吗。”
旁边一个道:“唉,刚那丫头是五郎屋里的,模样倒是不差,就是年纪有点儿不匹配。”
另一个道:“你们懂什么,这年纪大些的才知道疼人呢,还有……”不知又说了什么,引得一阵嘿嘿笑,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进了屋,冬儿哼一声:“亏得还是世家子弟呢,听听满嘴里都说的什么。”
五娘笑道:“这男人在一块儿说的可不都是女子吗,这是本性,跟是不是世家子弟可没关系,别说他们,就是书院的夫子还去花楼吃花酒听曲儿呢,所以圣人云,食色性也,这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谁能免俗。”说着进屏风内换衣裳。
冬儿道:“您倒是想的开。”
五娘:“这不是想不想开的事儿,是男人本性,除非有特殊癖好,否则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而且,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便娶个天仙回家,至多新鲜几个月也腻了,身为女子若不看开点儿,非得较真儿,岂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说着从屏风后出来,冬儿顿觉眼前一亮,围着五娘转了两圈道:“这身小姐穿着可真好看。”
五娘低头看了看,劲装不像襕衫那样宽袍大袖,更利落,这一利落就显得英气了,冬儿帮她扎上发带,便回了前厅,一见五娘,刘方道:“你穿这个可比穿书院的袍子精神多了,就是个头儿不够高,不是哥哥说你,真的多练练,现在年纪小没什么,等过几年,要是还长不高,媳妇可都说不上。”
柴景之道:“你还是少操心吧,就凭五郎的诗才,还能愁娶媳妇不成。”
旁边一个道:“就是说的,远的不说,就说春华楼的桂儿姑娘,看五郎时的样儿,就跟那柳叶湖的水似的,波光粼粼,那个情意绵绵啊,瞧的人心都化了。”
刘方:“你就是心肝脾肺肾都化了,也没你什么事儿。”
那人道:“这话说的,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窃,桂儿既是五郎的人,那就是咱小弟妹,惦记弟妹那还是人吗。”
二郎怕他们又说什么胡话,忙道:“不是练习吗,赶紧去柳叶湖吧。”众人这才鱼贯出了花溪巷,嘻嘻哈哈的往柳叶湖去了。
冬儿待要跟去被季先生拦下了,不禁道:“先生拦着我做什么?”
季先生:“他们是去练习划龙舟,你去做什么?”
冬儿:“我去盯着啊,你看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万一对五,五郎少爷生出什么歹意怎么办?”
季先生摇头失笑:“他们可都是出身望族的世家子弟,或许性子纨绔些,却不至于有歹意,更何况,我瞧着他们都很喜欢五郎。”岂止喜欢,今儿这一趟看过来,在书院这些同学中,五郎俨然比二郎人缘更好,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一个十二的小姑娘能在这些世家子弟中,混的如鱼得水,甚至给季先生一种感觉,觉得她本来就该跟这些人在一处上学。
五娘他们到的时候,柳叶湖已经变了样儿,以往静寂的湖边,今儿热闹了起来,不过一天的功夫,已停靠了数艘龙舟,前儿从书院下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
刘方道:“这些龙舟是从南边运过来的,昨晚上刚到,往年可没这么大阵仗。”
旁边的同学道:“那是因为今年定北候要来观礼,往年侯爷虽也会来给山长贺寿,却是站站脚儿便回京,不曾留下观礼,今年说要留几日呢,也不知有什么大事?”
柴景之道:“应是为了书院扩招之事。”
五娘一愣:“书院扩招跟他一个侯爷有何干系?”
柴景之道:“你不知咱们书院的匾额便是侯爷亲笔所题吗?”
五娘点头:“这个倒是知道,但也不代表侯爷能插手书院的事吧。”
柴景之道:“侯爷可是山长的得意门生,大概山长想让侯爷继承他的衣钵吧。”
五娘愕然,这山长大人真敢想啊,让定北候来做书院山长,莫非山长有意把书院往军校方面发展,不然找个打仗的来做什么?真不愧是前首辅大人,心思属实不好猜。
岸边已搭好了帐篷,分属书院三舍的学子,他们外舍的是最左边一个,帐篷里有茶水吃食,预备着大家练饿了吃。
湖面也划分开了区域,各练各的,谁也碍不着谁,柴景之作为外舍的灵魂人物,毫无争议的当了队长,剩下的都由他指派,掌舵的是刘方,敲鼓的是自己,其余人是桡手负责划。
五娘手里攥着鼓槌比划了一下跟柴景之道:“先说好,我可不会敲。”
柴景之笑道:“你跟着我敲便好。”
五娘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赛龙舟的鼓手有两位,而且鼓手在赛龙舟中还蛮重要的,相当于总指挥,让大家跟着他的节奏划。
这些人显然都不是生手,起先还有些不齐,练到晌午,便好多了,从龙舟上下来的时候,五娘累的恨不能立马躺地上,刘方笑话她:“我就说你得多练练吧,这才划了几趟,你就这样了,我跟你说,这回端午节来看赛龙舟的可不光咱们书院的夫子,还有姑娘,都是京里来的,有几位我见过,长得如花似玉,要是让她们看见你大才子万五郎,划个龙舟就站不稳,那脸可丢大了。”
五娘白了他一眼:“丢也是丢我的脸,你管呢。”
刘方:“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要知道那些可都是京里各府的贵女,以五郎你的诗才,再加上赛龙舟的英姿,还不把她们迷死了,说不准哪个就成了你媳妇我弟妹呢。”
五娘:“人家是贵女,我这一无功名二无家世的,哪高攀的上。”
刘方:“就凭你的才学,想考功名还不容易,至于家世,有了功名不就有家世了吗。”
对于胖子致力于给自己做媒的行为,五娘非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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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忍不住道:“你还是先管你自己吧。”自己都打光棍呢,倒喜欢给别人当媒婆。说着一个踉跄险些栽地上。
胖子下意识想扶却被二郎抢了先:“去里面歇一会儿吧。”说话扶着五娘进了帐篷。
胖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心道,怎么觉着二郎刚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善呢,像防贼似的,自己哪儿得罪他了不成。
二郎扶着五娘坐下给她倒了碗茶,等她喝了才问:“可好些了?”语气颇有些紧张。
五娘心中一暖:“二哥放心,我没事儿的,就是有些脱力。”
二郎皱眉:“一会儿我去跟景之说,换个人打鼓。”
五娘摇头:“外舍统共就这些人,连后补都没有,换谁啊,要是人头够,也不至于让我一个旁听生上吧,二哥别担心,不妨事的,就是头一次这么高强度的运动,有些不适应?习惯就好。”
二郎:“高强度的运动是什么?”
五娘眨眼:“就是打鼓啊。”
晚上回了花溪巷还不觉得,转过天五娘觉着浑身哪儿哪儿都疼,本想是不是请天假,却被刘方以她缺乏锻炼为由,直接拖走了,几天过来方渐渐适应,端午节也快到了。
便宜爹跟白氏还有自己那三个姐姐也要来清水镇了,算算日子,自己从万府出来到今儿也才两个月,却感觉像过了好久,莫非是在清水镇的日子过得太丰富了,毕竟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就没停过。
五月初一晌午,一行三辆马车停在了花溪巷大门外,刘全儿先跳下车,让车夫放好梯子才道:“夫人,到了。”车门推开,周妈妈先下车,四下看了看,才把白氏扶了下来,接着是四娘,一下车就嘟囔:“都要颠死了,不说清水镇比祁州府都繁华吗,怎么路都不修一修的。”
白氏眉头一皱:“在府里待着不颠,你非要跟来作甚?”
四娘嘟嘴:“人家不是没想到吗。”
白氏:“你若后悔了,现在也不晚,我这就让刘全儿把你送回安平县。”
四娘吓了一跳忙道:“我,我不回去。”
白氏:“既不想回去,就记住我说的话,旁的也还罢了,若敢坏了二郎的前程,你自己掂量。”白氏这几句话说的虽慢,却字字都透着严厉,四娘吓的应了一声,便不敢多话了。
白氏目光扫过后面的二娘三娘,两人忙道:“记下了。”白氏这才满意。
正说着,旁边的远门开了,二夫人带着薛妈妈走了出来:“我说今儿一早上,怎么喜鹊喳喳的叫呢,原来是夫人到了。”
白氏拉着她的手道:“我还说明儿让刘全儿去祁州府接你呢,不想你倒先来了。”
二夫人笑道:“祁州府离的这么近,哪用得着接啊,我常过来看承远,道上都走熟了。”说着看向后面的二娘三娘四娘:“哎呦,这是府上的几位姑娘吧,长的可真好,今儿头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的,这几个簪子几位姑娘戴着玩吧。”
101. 不对劲儿
后面薛妈妈托着匣子上前,二夫人伸手掀开盖子,里面是亮灿灿三支金簪子,一支镶红珊瑚的,一支绿翡翠簪头的,还有一支嵌着粉色碧玺,镶嵌的宝石成色极好,做功也精细,打眼就知道是好东西。
四娘道:“这支粉色的正好搭我新做的衣裳,我要这支嵌碧玺的。”
白氏脸色一沉:“谁允你在这儿挑三拣四的,还有没有规矩了。”四娘低下头不吭声了。
白氏让周妈妈接了匣子道:“到底是我疏于管教,让你看笑话了。”
二夫人道:“笑话什么,姑娘家都喜欢粉的,好搭衣裳。”
薛妈妈低声道:“姑太太坐了一路的马车,想必累了,二夫人纵有梯己话也进屋说吧。”
二夫人忙道:“可是,瞧我一见夫人高兴的什么都忘了,咱进去说吧。”正说着,季先生听见信儿,出来见礼。
白氏客气的道:“先生辛苦。”却听后面四娘道:“冬儿你怎么跟着季先生,五……”她话没说完就被周妈妈打断:“是啊,怎么不见五郎少爷。”
季先生笑道:“这不是端午书院要赛龙舟吗,五郎少爷跟着二少爷他们去柳叶湖练习去了。”
四娘愕然:“五,五郎又不是书院的学子,跟着去做什么?”
二夫人道:“四小姐不知,五郎少爷得了书院夫子看重,她如今可是书院的旁听生呢。”
这一下二娘三娘也不淡定了,二娘道:“她,她能得书院夫子看重?”
三娘道:“她,她能上书院,这不笑话吗?”
二夫人目光闪了闪道:“进去说吧。”
众人这才进了院,到前厅落座,上了茶,白氏道:“怎么不见承远?”
二夫人笑道:“这孩子爱热闹,早上跟着二郎五郎一起去柳叶湖了。”
白氏一愣:“这么说,承远的病是好了。”
二夫人点头:“说起这个,真多亏五郎呢,要不是她,承远这会儿还出不了屋呢。”
白氏更疑惑了:“五郎?”
二夫人:“可不是五郎,他在书里看了个调养身子的食谱方子,给承远照着吃了一阵儿,就不怎么咳嗽了,竟比那些大夫的药都管用,现如今都能跟着五郎他们出去玩了。”
旁边薛妈妈道:“夫人这一路累的紧了,怎么二夫人还只管跟夫人说话。”
二夫人听了忙道:“是了,晚间我那边设宴给夫人几位小姐接风,这会儿夫人先歇着吧。”说着告辞去了。
从月洞门回了自家院子,站住脚往后面看了一眼,跟薛妈妈道:“你觉不觉得,不对劲儿?”
薛妈妈点头:“是有些不对劲儿,倒也不奇怪,五郎少爷又不是万府的正经少爷,是远房亲戚家的,大概是没想到跟着二郎少爷来清水镇玩,却能进书院吧。”
二夫人摇摇头:“不是说这个,你不觉得,万府的几位小姐说起五郎,有些太熟了吗,就像经常在一处似的,可五郎不是去万府串亲戚的吗,又是男子,即便年纪小,也不可能住在后宅,按理说跟几位小姐至多也就见过,不可能太熟络的。”
薛妈妈点头:“可不止熟络,还格外的不待见呢,要说姑太太这么个要强的人,怎么就没好好管教管教,这么没个规矩,以后不是擎等着丢万府的脸吗。”
二夫人:“又不是她亲生的,你看二郎教的多好,这几个庶女压根也没看在眼里的,过几年寻婆家嫁出去也就了了。”
薛妈妈道:“姑太太可真是糊涂,就算庶女,将来嫁出去若闹出什么不好的事,笑话的也是她这个嫡母,没听说笑话姨娘的,不过好像少了一位,我记得万府还有位五小姐呢,怎么没见。”
二夫人:“那位五小姐生的日子不好,恰好冲了大小姐的忌日,尤其的不得姑太太待见,平常面儿都不见的,府里的下人更是提都不提,就当没这么个人,怎会来清水镇。”
薛妈妈:“不对啊,刚听四小姐的话,冬儿应是伺候五小姐的丫鬟,怎么却跟了五郎少爷?”
二夫人叹了口气:“可见这五小姐真可怜,身边的丫鬟都被派出去伺候别人了。”
不提这边主仆俩叹息,且说前厅,二夫人一走,四娘便道:“先生,不说考书院得都是童试案首吗,就算如此,大多也是考不上的,怎么五娘能进书院?”
白氏道:“莫非是她自己显摆了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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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
后面的冬儿待要辩驳,却被季先生用眼神拦住道:“是二少爷在书院,应付不来夫子跟同学们找他交流诗赋,便举荐了五郎,说五郎诗才胜他良多,并拿了五郎的诗给夫子看,因爱五郎诗才,方破例招进书院作了旁听生。”
三娘道:“何为旁听生?”
季先生:“就是能跟着一起上课的学生。”
二娘:“这么说,她不算书院的学生了。”
季先生:“也不能这么说,五郎在书院的待遇跟其他学子并无二致。”
四娘:“就算如此,又不能考科举,有什么用啊。”
季先生点头:“的确不能考科举。”
二娘道:“书院的夫子跟那些同学,就没看出来她是女的?”
说到这个季先生笑了:“虽说才两个月,五郎的变化可大着呢,一会儿见了就知道了,今儿应该练半日,算着时辰也该回来了。”
季先生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一阵嘻嘻哈哈伴着刘方的大嗓门传了进来:“五郎,你今儿行啊,那鼓敲得比景之都不差,都在点儿上。”
五娘没好气的道:“一边儿去,你这是夸我吗,故意的是不是。”
刘方哈哈笑:“怎么就不是夸了,说实话啊,前几天你敲的那鼓,真乱的让人受不了,我掌舵的手都不稳了,咦,你家来客了啊,不然怎么院子里放了这么多箱笼。”
刘全儿已经窜过来见礼,二郎高兴的道:“可是我母亲到了?”
刘全儿:“刚到还没半个时辰呢。”
刘方道:“这么说你们家几位小姐也来了?”
刘全儿点头:“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来了,这会儿都在厅里呢。”
柴景之道:“既如此,我们就不进去了。”
刘方道:“为什么不进去,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想见的吗,怎么人来了,你倒退缩了?”
柴景之:“胡说什么呢,谁惦记了?”
刘方:“行了,咱们谁跟谁啊,就别收着了。”
柴景之俊脸一红,干脆不理会刘方,跟二郎道:“待我家去换过衣裳,再来拜见令堂。”撂下话扭身匆匆去了。
104. 失望了
白氏又谢了柴景之,柴景之道:“不过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客气,我与二郎一见如故,到如今又是书院同窗,情谊甚笃。”
刘方:“是啊,景之兄跟二郎一见如故,我跟五郎亦是如此,处的跟亲兄弟似的,夫人只当我们是您的子侄儿才好,千万别客气。”
五郎?白氏下意识瞟了五娘一眼,见她低头喝茶,这样的场合丝毫不露怯,跟在府里的时候简直就判若两人,且越看她的眉眼越像死了的月姨娘,难道是月姨娘上了自己女儿的身?想着忍不住后脊梁一阵发寒。
二郎见母亲神色不对忙道:“母亲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白氏回神儿:“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大惊小怪的,哪有什么不舒服,我好着呢。”
柴景之一见这情形,便要起身告辞,白氏忙道:“回去做什么,留下吃晚饭才好,人多了热闹。”
柴景之迟疑道:“听二郎说府上的几位千金也来了,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白氏笑了:“哎,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不比你们大家宅门的规矩大,都是乡下丫头,没那么多讲究,不然,也不会带着她们来清水镇了,之所以不让出来,是怕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失礼闹笑话。”
刘方道:“夫人这话说的,二郎的妹妹便是我们的妹妹,自己妹妹怕什么闹笑话啊。”
白氏看向柴景之,见柴景之没出声反对,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就是来看人的,就在这时屏风后一阵响动,白氏暗暗冷笑,这几个庶女心倒是大,莫非以为出来见个面,就能攀上人世家大族的高枝儿吗,想什么呢。
自己若拦着,倒平白招了她们的恨,传出去显得自己这个嫡母歪带她们,倒不如大方些,顺了她们的意,将来如何,也怨不着自己。
想到此便跟周妈妈道:“既如此,便让她们出来见见客吧。”
周妈妈应了一声,去屏风后请人。
五娘饶有兴致的看着屏风,二娘打头接着是四娘三娘,三人都洗漱过换了新衣裳,却不约而同都穿了粉色,还真不是约好的,是她这几个姐姐都喜欢粉的,头上又是簪子又是花,看的出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拿捏着姿态,含羞带怯,装的都跟小百花似的。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装小百花,以五娘对柴景之跟刘方的了解,这俩都不是喜欢小百花的人,柴景之显然更看重内在,当然外貌也重要,毕竟若长的跟个丑八怪似的,就算才高八斗,估计柴景之也看不上,而刘方就是彻彻底底的种马男,看女人都是以下半身为基准,尤其中意腰细屁,股大的,譬如翠儿。
自己这三个姐姐里,二娘长得最好看,但是有些瘦,发育的是还行,但跟翠儿那种肉弹型完全没法比,四娘倒是有肉,可肉都长在脸上了,该长得地儿反而没长,至于三娘介于二娘四娘之间,只能说平平无奇,能让人记住模样都不容易,毕竟这些世家公子可不是那些没见过女人的乡下汉子,指望他们见了二娘三娘四娘就惊为天人,绝无可能。
果然,两人虽未表现出来,却能看出有些微失望,这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谁让他们之前一个劲儿跟二郎扫听来着,毕竟万家的几个女儿,不能说难看,但要说美人是有些距离的,也就二娘能勉强能摸上点儿美人的边儿,可柴景之跟刘方又不是没见过女的,不说身边的丫头,就是花楼里,随便提溜出来哪个不得秒了二娘,不失望才怪了。
彼此见礼,平常大嗓门的四娘,今儿也捏着嗓门,拿腔拿调的说话,看的五娘尴尬的都能替她抠出个三室两厅来。
见过礼,柴景之道:“府上不是有四位千金吗?怎么少了一位?”
白氏听了下意识瞥了五娘一眼道:“五娘染了风寒,出不得门,留在家里养病了。”
柴景之遗憾道:“听二郎说,五小姐身子弱,本想借着这次刘太医来,一并给五小姐瞧瞧,开个方子,好生调养调养,倒是可惜了。”
白氏道:“劳烦你惦记着她,前些年是有些弱,今年好的多了,这回是偶感风寒,养些日子便好了。”
四娘开口道:“五娘跟五郎最是要好,五娘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话里的酸味大门外都能闻得见。
三娘道:“就是,五娘跟五郎可好了,在府里的时候天天都在一处,竟是有说不完的话。”三娘的话就有些歹毒了,虽说年纪小,到底男女有别,尤其都知道五郎并非万府少爷,而是万家的远房亲戚,虽说同姓不通婚,可老在一处也不妥,这造谣泼脏水的心思昭然若揭。
谁知柴景之却点头道:“听二郎说五小姐最擅作诗,而五郎更是诗才绝伦,想来他们常在一处交流诗赋吧。”
三娘愕然看向五娘,五娘冲她眨了眨眼,顿时气的三娘直咬牙,五娘心里都快乐翻了,就不信她这三个姐姐,敢当面揭破自己的身份。
五娘现在感觉非常好,五郎的身份太好用了,她这三个姐姐即便心里再不忿,也不敢说出来,至多阴阳两句,又不疼不痒的,随她们说去好了吗,反正最后生气的不是自己。
到了晚间席上,刘方凑到五娘跟前儿小声道:“我瞧着你这几位表姐,可不怎么友善啊,你究竟怎么得罪她们了,怎么个个瞧着你跟眼中钉似的。”
五娘摇头:“谁知道,大概她们就是看我不顺眼吧。”
旁边的柴景之问了一句:“五小姐过得好不好?”语气有些迟疑也有些黯然,大概没想到五娘在府里是这种处境吧。
五娘想了想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如何界定?贫寒之家,能吃饱穿暖就是顶好的日子了,若以这个标准,五娘既不用愁衣食还能进学,日子算是极好了。”
柴景之沉默良久道:“不会觉得委屈吗?”
五娘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这世上哪有人是不委屈的,就算皇子公主也不能事事都顺心如意吧,个人有个人的处境,个人有个人的为难,个人也有个人的委屈,若不想受委屈就跳出来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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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方摇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男的当然能跳出来,自己开铺子,还能上书院,可五娘是女子,除非嫁人,不然这辈子都出不了万府。”
五娘:“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刘方:“当然不行,女的怎么出来,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出来不得饿死啊,这都是好的了,要是遇上人牙子,被卖到花楼,这一辈子都完了。”
五娘:“照你这么说,女的就得依靠男人才能活呗。”
刘方挠挠头:“哎,咱们这儿唠闲磕呢,你怎么生气了,我说的没错啊,女的不就得相夫教子吗,难不成还能跟男人一样,治国齐家平天下吗。”
五娘上下打量他一番:“我瞧着你也没治国齐家平天下啊,倒是见天往花楼钻,难道你不是男的啊。”
刘方道:“你这就是抬杠了,咱们现在不是还上学呢吗,等学成了,不才能治国平天下吗。”
五娘没好气的道:“那我等着你以后治国平天下了。”
刘方脸皮厚的紧,点头道:“好说,好说,到时候咱怎么也得混个封妻荫子,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三个表姐眼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然,怎么一个个都跟抽劲儿似的。”
五娘:“你少装了,天天往花楼里钻的主儿,能看不懂这个?”
刘方:“看得懂是看得懂,就是有点儿辣眼睛,我说,你家那位五小姐不会也这样吧。”
五娘夹了口菜:“五娘比较正常。”
刘方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景之兄这下能放心了。”
五娘:“景之兄放心什么?”
柴景之俊脸一红:“听他胡说八道呢。”
三人在这儿说话本是常事,可落在二娘三娘眼里可就不一样了,看着五娘左右都有世家公子围着,一边说话一边儿夹菜敬酒,简直是众星捧月一样,再看自己这边,冷冷清清,送了秋波过去,也人家也不搭理,就跟没看见似的,都要气死了。
一时散了席,柴景之跟刘方告辞去了,五娘刚一回屋,四娘就来了,后面还跟着三娘,一进屋就道:“你别得意,真以为扮成男的上个书院,就攀上高枝儿了,做梦吧,也不想想,哪个世家大族能容下你这样不知检点整日跟男人厮混的。”
五娘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攀不上世家大族的高枝儿,话说完你可以滚了。”
四娘一愣,在府里欺负惯了五娘,从没想过五娘敢如此,加上刚才席上受的气,哪里还忍得住,指着她:“你,你竟然让我滚,看我今儿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冲过来就要抓五娘的脸,这种泼妇打架的招数也不知跟谁学的。
五娘侧身避开她的冲势,同时伸出脚,接着三娘就趴在了地上,摔了狗啃泥,那样子要多可笑有多可笑,后面的丫头没一个敢吭声不的,只三娘过来扶起四娘道:“你,等着。”
五娘懒得跟她废话:“想告状,就快滚,等夫人睡下,可就没机会了。”
106. 又失灵了
端午在既,柳叶湖也越发热闹起来,早上五娘他们来的时候便发现,本来供书院学生们休息的帐篷已经挪到了旁边,对着柳叶湖的码头用木架子搭了高台,上面硕大一顶青罗伞盖遮住了毒辣的日头,下面置了桌椅案几。
五娘问刘方:“这是有人要来?”
刘方:“你不知昨儿是山长的寿辰吗?”
五娘道:“当然知道,可你不说山长不过寿吗。”
刘方道:“那是对咱们这些学子说的,该过还是得过,你不知道吧,昨儿天香阁那艘最大两层高的画舫,可热闹呢,各家花楼的头牌花魁都去了,吹拉弹唱看家的本领都使了出来,溜溜闹了半宿。”
五娘挑眉:“谁有这么大的牌面?”
刘方:“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咱们定北候了,侯爷为了给山长贺寿,昨晚上在画舫摆宴,我家老爷子也在呢。”
五娘疑道:“你怎么这么清楚,不会是昨儿偷着跑去吃花酒撞上你们家老爷子了吧。”
旁边的一个笑道:“真让你猜着了,昨晚上胖子非拉着我去倚翠坊,谁知刚走到大门前就看见了他家老爷子的马车,胖子扭脸就跑没影儿了,硬是把我晾在了哪儿,真他娘不厚道。”
刘方:“废话,我家老爷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逮着能有好儿吗。”
五娘好奇:“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都在画舫的?”
刚哪个同学道:“这还用问,肯定是刘七报得信儿呗,不过这些老家伙还真行,昨儿折腾了半宿,今儿还有精神出来,也不知吃了什么虎鞭鹿茸,补的这么老当益壮的。”
刘方:“什么半宿,我家老爷子可是一宿都没回来。” 语气似有些担心。
五娘:“你担心什么?”
刘方不承认:“谁担心了?”
另一个同学嘿嘿笑:“我知道胖子担心什么,肯定是担心他们家老爷子也成了翠儿的入幕之宾对不对?”
刘方恼了:“放你娘的屁。”
那个同学道:“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要我说,你担心也白担心,花楼里的有奶就是娘,谁有银子跟谁,都是生意,你要非跟个风尘女子讲情谊,才是想不开呢,喏,侯爷跟山长夫子们来了,你家老爷子也来了,看着不像从倚翠坊来的。”
几人看过去,果然高台上坐了人,当中主位坐的正是定北候,侧面一边是山长为首的几位夫子,另一侧应该是随定北候来的官员,却都穿着便服,看不出品级。
柴景之道:“咱们先过去见礼吧。”
刘方期期艾艾的道:“要不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柴景之:“你家老爷子在呢,你不去问起来,怎么说?”
旁边的同学道:“横竖是你亲老子,还能把你怎么着了不成,更何况你昨儿不是没撞上吗,怕什么。”
五娘道:“你们去吧,我跟二哥先去码头。”说着拉了二郎往码头去了,自己跟二哥就是平民百姓,这种热闹还是不掺和的好。
柴景之也没勉强她们,直接带着刘方等人去了,其他学子也都跟了去,毕竟在定北候跟众位大人跟前刷脸,实属机会难得
码头这边儿就剩下了兄妹俩,二郎看了五娘张了张嘴,明显有话想说,五娘道:“这里没外人,二哥有话说便是了。”
二郎:“三娘四娘昨晚上是不是去找你麻烦了?”
五娘笑了:“二哥不用担心,她们俩我还应付的来。”
二郎叹了口气:“以往在家时也没见她们如此不知礼,怎么到了清水镇,就变了。”
便宜二哥说的算含蓄了,没好意思直接说丢人,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妹子,不好说的太难听。
五娘:“这人的秉性岂是一天能养成的,必得是日积月累,有时候心中的渴求太大,也就顾不得什么礼节了。”至于找麻烦,五娘理解是自己没有的也不想别人有,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一直比不过自己的。
二郎听了五娘你的话,若有所思:“可是四娘说了什么?”
五娘摇头失笑,就四娘的智商,能说什么,左右不过被三娘一挑拨,跑来无能狂怒罢了,而她那些话也影响不到自己,因为自己根本不在意她,也不会在意她说什么。
兄妹俩正说着,柴景之等人回来了,众人登舟,数日练习过来,五娘这个鼓手虽不能说多优秀,最起码到了及格线,至少能跟着从头敲到尾,不像刚一开始,敲一会儿就累,唯一不好的就是太晒。
五月的毒日头底下,一圈划过来,晒得能滋滋冒油,五娘现在可比之前黑了许多,以至于冬儿几乎每天都要唠叨。
不过五娘却觉着挺好,皮肤黑点儿看着就更不容易穿帮了,她如今这万五郎可是当得正起劲儿呢。
坐了个伸展动作,抡起鼓槌就是一顿敲,湖上的风把她头上的发带扯了起来,伴着号子声,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等龙舟划了个来回,高台上的定北候微微眯起了眼:“外舍舟上敲鼓的是谁?”
旁边书院的管事道:“回侯爷话,外舍的鼓手是万五郎。”
定北候:“她也是你们书院的学生?”
杜夫子道:“五郎虽未过童试但诗才丝毫不逊其兄,昨儿唱的那忆江南便是她作的,山长爱才,便允她在书院旁听了。”
山长笑着看向对面的刘侍郎:“五郎虽说进书院的晚些,却跟令郎一见如故。”
山长此话一出,刘侍郎神色有些尴尬,心道,自家哪个混账,最不爱读书做学问,成日就知道往花楼钻,这个五郎跟自家的混账一见如故,必然也是个纨绔。
不想周夫子却道:“自五郎入学,刘方的算学课业都完成的极好。”
刘侍郎眉毛都竖了起来,怒声道:“夫子是说这混账伙同哪个五郎在课业上作弊。”
周夫子微微蹙眉:“怎么解题都说的清楚明白,怎会是作弊。”
刘侍郎这才听明白,闹半天这位周夫子是夸自家的混账呢,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啊,这混账从小到大除了骑射就没一个夫子夸过,所以,刚乍一听夫子夸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书院会教啊哈哈哈。”众人不觉莞尔。
“周夫子是觉得,刘方的算学课业是万五郎教的吗?”定北候是会抓重点的。
周夫子:“她说之前并未学过,故此课上未要求她跟上别人的进度,课业也是不用做的。”
定北候挑眉:“既如此,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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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刘方的课业是她教的呢?”
周夫子:“她跟刘方最是要好,两人经常形影不离,且自她来书院之后,刘方的算学方有了进益。”
刘太医道:“想知道是谁教的还不简单,侍郎大人家去问问令郎不就明白了。”
刘侍郎道:“是了,今儿回去我就问他。”
山长看着前面龙舟上敲鼓的五郎道:“若说别人我是不信的,可要说是她教的刘方,倒有几分可信,这小家伙别看年纪不大,却是个心有七窍的鬼灵精,肚子里别的没有,鬼主意有的是。”说到这儿便未往下说了,只是捋着胡子笑了笑。
众人心中暗惊,这个五郎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旁听生竟得了山长青眼,这话里话外的喜欢不言而喻啊。
不过还有更惊的,那就是定北候忽然道:“恩师不会是想收她做您的关门弟子吧。”
众人齐齐看向山长,山长笑了:“就算我想收,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吧。”众人愕然。
五娘跟便宜二哥从柳叶湖刚回花溪巷不久,柴景之就带着刘太医登门了,打了个措手不及,白氏听见信儿,一边让二郎出门相迎,一边催着刘全儿去找万老爷回来,人家太医亲自登门了,主家老爷不再岂不失礼。
这边一阵忙乱,把柴景之跟刘太医迎到了前厅,没看见五郎,柴景之便问二郎:“五郎呢?”
二郎:“说累了,这会儿在屋里歇着呢。”
柴景之笑了:“那让她歇着好了,免得晚上的诗会又找借口不去。”
现如今提起诗会,二郎不会头疼了,毕竟有五郎挡在前面,也没人非要求他作诗,而作诗对于五郎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毫无难度,当然,这是二郎以为的。
实际上五娘这会儿正为晚上的诗会发愁呢,就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这么闲的没事儿干,成天就是这个诗会,哪个诗会的,有这功夫在家歇会儿不好吗,而且今儿还是定北候攒的局儿。
要说知道自己底细的除了万家人跟白承运之外,就只有定北候了,明明知道自己是女的,还办诗会,让自己参加,打的什么主意,可要说不怀好意吧,自己跟他又没过节,好歹也算救过他的,而且,他堂堂的定北候,没必要为难自己一个小丫头吧。
要说是为了找乐子,这清水镇的乐子多了去了,花楼一家挨着一家,找个如花似玉的花魁娘子吃花酒,不比诗会有乐子,要是还嫌不够刺激,不是还有像姑馆吗,哪个不比诗会有意思啊。
这办诗会,就免不得要作诗,可自己是真不会啊,便宜二哥倒是解脱了,自己怎么办,五娘从抽屉里拿出把空白扇子来,对着念了句,吾有唐诗三百首,然后盯着扇子看了半天,眼珠子都盯累了,硬是一个字都出现。
是口诀失灵了?还是系统BUG了?千万可别这时候失灵啊。
闭上眼默默祈祷一番,又念了几遍,扇子还是一片空白,五娘气的把扇子丢在一边儿,就听外面丰儿的声音:“五郎少爷,刘太医请您去前厅一趟。”
刘太医?五娘一愣,她当然知道柴景之带着刘太医来给白氏诊脉,毕竟刚才一顿折腾,只要住这院里没个不知道的,但刘太医诊病就诊病呗请自己去做什么?
107. 来个收徒弟的
五娘一进前厅,就见厅中坐着便宜二哥跟柴景之,另一侧是一位四十上下留着胡子的刘太医,正给旁边的承远诊脉。
看见五娘进来,刘太医抬起手看向五娘,二郎道:“五郎,刘太医有话问你。”
五娘见过礼方道:“大人请问。”
刘太医道:“敢问公子师从何人?”
五娘心道,刘太医叫自己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遂开口道:“五郎的老师只有一位便是季先生”
刘太医想了想道:“我大唐的医宗流派传,却未听过有姓季的。”
柴景之倒是回过味来笑道:“错了,错了,刘太医是问你医术师从何人,不是问你开蒙进学?”
五娘眨眨眼:“我不通医术啊?”
刘太医指了指桌上的一张纸:“这上面的方子可是你写的?”
五娘疑惑的过去拿起来,见是自己写给二表哥食谱遂点点头:“是我写的没错,可这是食谱并非治病的方子。”
刘太医捋捋自己的胡子:“凡能治病的一粥一饭皆可入药,而你这食谱君臣佐使配伍得当,更是难得的良方,怎是不通医术人能写出来的?”
五娘:“可是我真的不懂医术,这些食谱就是从书上看的,觉着适合二表哥便写出来让他试试的。”
刘太医仍是不信:“这怎么可能,什么书上看来的,书名为何?”
五娘心道,这都是自己从网上看的,鬼才知道书名呢,可是不说个书名,今儿恐怕过不去,不知道瞎编一个能不能混过去。
想到此便道:“好像叫一日三餐。”
刘太医仔细想了一会儿,摇头叹息道:“亏我常觉自己看遍了医药古籍,民间验方,却仍有连书名听都没听过的,可见是何等的孤陋寡闻。”
五娘道:“大人专研医术,看的都是医药方面的典籍,而这本书是写吃食的,大人又不是厨子,自然不会涉猎,未听过书名也不奇怪吧。”
刘太医听了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是了,倒是我糊涂了,这书评一听可不就是食谱吗,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看来以后不能只看医药方面的典籍,食谱也需多看。”
柴景之道:“您又不是厨子,看食谱作甚?”
刘太医道:“自然是食谱能治病啊,便如这位小公子的病症,迁延多年,若要我治的话,也没把握能治好。”
刘太医说到这儿,就听屏风后有声响,似是啜泣声,接着便听白氏的声音:“刘太医莫怪,是我弟妹听得承远病愈的好消息,喜极而泣。”
刘太医道:“这位小公子的病需三分治七分养,这养又极难,因补剂多燥火,久咳之症最怕燥火,若一味进补只会加重病情,若不补,身子又虚,以至每况愈下,这正是此症难医之处,而这个食谱的方子,既补又不生火,正是极对症的,小公子的病方才见了好。”说着顿了顿又道:“只不过,若说治愈为时尚早,待我开个方子,搭着五郎公子的食谱再调养个一年半载应就差不多了。”
屏风后的二夫人忙道:“多谢刘太医。”
刘太医道:“夫人若要谢该谢五郎公子才是,若非她这食谱方子起了效用,便是在下开多少方子也无济于事。”
五娘:“我就是随便在书上看的个食谱罢了,能有效用,大概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用谢的。”
她一句话厅里人都笑了起来,就连跟着柴景之来的温良都掩着嘴笑。
刘太医开了方子,薛妈妈收起来,又仔细问了怎么煎药,如何服用等等,刘太医一一说明,方才拿着药方去了屏风后,交给二夫人看。
这边又上了新茶,刘太医看着五娘道:“五郎公子可有兴趣习医吗?”
五娘愕然:“哪个,大人何有此问?”
刘太医道:“听闻五郎公子只是在书院旁听,若想从科举入仕,需得童试,乡试,会试,再到殿试,一级一级的往上考,便每考必中,算下来少说也得十来年方能出头,习医就不一样了,只要拜在我门下,出师便可入太医院,虽说一开始品级小,到底入了仕,再熬个几年,光宗耀祖不在话下,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五娘心道,这位是太医吗,怎么像搞传销的。
柴景之笑了起来:“来清水镇之前,还听祖母说刘太医新收了两个资质极佳的弟子,怎么才几个月的功夫,又想收徒弟了。”
刘太医呵呵笑:“那两个的资质如何能跟五郎公子的天赋异禀相比。”
五娘忍不住道:“敢问大人,从哪儿看出我天赋异禀的?”
刘太医:“若非天赋异禀,怎可能一个书中看的食谱便能治好这久咳之症。”
五娘:“这个纯属巧合,我是真不懂医术,您要收了我这样的徒弟,往后肯定后悔。”
刘太医:“这收徒弟也不是勉强的事,等你什么时候想学了,就去京里找我好了。”说着起身告辞。
二郎五郎跟承远送出了大门,看着马车出了巷子口,二郎才松了口气,看着五娘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五娘道:“你别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位太医为什么想收我当徒弟,莫非我看着真像天赋异禀的。”
承远却道:“我倒觉得刘太医想收五郎当弟子并不奇怪,我这病也不是一两年了,找了不知多少大夫,都未见起色,来清水镇之前咳的正厉害,照着五郎的法子一试便一天比一天见好,到如今已跟常人差不多了,可见五郎的确天赋异禀。”
五娘:“你快算了吧,什么天赋异禀,只要健康饮食,增加抵抗力,保持心情舒畅,什么病都能好,这刘太医想必是缺徒弟了,才这么说的。”
承远:“可是刚景之兄说,刘太医之前刚收了两个弟子。”
五娘:“可能这位刘太医想桃李满天下吧,再说,我可不想当什么太医。”
二郎:“为什么,我倒觉得刘太医刚的话颇有道理。”
五娘翻了白眼心道,便宜二哥是不是入戏太深了,忘了自己是是他妹妹,也不想想这大唐朝有女太医吗:“二哥说的有理,那我今儿先在家钻研一下岐黄之术,晚上的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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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自己去吧。”
二郎顿时回过神来忙道:“那怎么行,侯府送来的帖子可是直接写了你名的。”
五娘:“那你就说我偶感风寒,出不了屋子好了。”说着转身回去了。
二郎:“不行,刘太医刚走,说你偶感风寒,谁能信。”边说边跟了进去。
马车上,柴景之忍不住问刘太医:“您不是真想收五郎当徒弟吧?”
刘太医捋捋自己的胡子笑道:“这么聪明伶俐的弟子可不好找,碰上了怎么也得试试,万一答应了,我刘氏一门的衣钵不就有传人了。”
柴景之:“您就这么看好五郎?”
刘太医:“不是我看好,我是相信你们山长的眼光。”
柴景之:“这与山长何干?”
刘太医:“你还不知道呢,山长有意收她做关门弟子。”
柴景之愕然:“可是山长已经好多年未收过弟子了?”
刘太医:“所以我才说这小子天赋异禀吗,不然如何能入得山长的眼。”说着又叹道:“不过,这万家主母瞧着对他不怎么上心啊。”
柴景之:“五郎并非二郎的亲兄弟,是远房亲戚家的表弟。”
刘太医:“原来如此。”
温良道:“岂止不上心,听冬儿说,之前在安平县万府的时候,她们主仆的日子可难过呢。”
刘太医道:“有道是莫欺少年穷,这么聪明的一个小子,谁知道那会儿就出头了。”忽想起什么道:“对了,你不说还有位万府的小姐需要诊脉吗,怎么没见?”
温良道:“五小姐染了风寒,未来清水镇。”
刘太医点头:“那就只能等明年了。”
温良瞟了自家少爷一眼心道,也不知明年能不能来,瞧意思,万家的主母也并不待见这个五小姐。
送走了柴景之跟刘太医,万老爷才家来,白氏一见丈夫这时候才回来,还一副纵欲过度的德行,气儿就不打一出来:“老爷可真是,一到清水镇就不见了影儿,要不是我让刘全儿去请,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家来呢。”
万老爷坐下灌了一碗凉茶下去,才觉清醒些:“横竖这边也无事。”
白氏哼了一声:“谁说无事,柴家少爷好容易请了刘太医过来,老爷却不在,岂不失礼。”
万老爷:“人家是给皇上娘娘诊病的,什么大人物没见过,我一个乡下的土财主,人家能看在眼里吗,还不如让二郎应酬,既有功名又是书院学子,不是更有体面。”
白氏知道丈夫说的有理,了自己就是心烦,二娘三娘四娘不省心也还罢了,左右也翻不出天去,可五娘就不一样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来了清水镇,过去那个畏畏缩缩在府里毫无存在感的小丫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如果说万府的五娘是眼里进的沙子,偶尔会觉不舒服,那么现在的五娘就是光华灿灿的珍珠,再也无法忽视了,这样的五娘让她睡觉都睡不踏实,昨儿晚上她就梦见了月姨娘,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吓得她猛然醒过来,出了一身的汗。
110. 老神仙
侯府别院建在后山,临着一座道观,路过的时候看见了道观上面的匾额,是青云观,五娘道:“名儿有点儿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承远道:“昨儿周妈妈来找薛妈妈扫听作法事的道观就叫青云观,不知道是不是这座?”
二郎道:“清水镇好像就这一座道观,观主无崖子跟书院山长颇有交情,时有来往,周妈妈扫听道观作甚?”
承远:“听说是因花溪巷的院子买下就住了,不妥当,想找道士来做场法事,日后住着更安稳。”
二郎皱眉:“又是什么百年老宅,统共盖了没几年,之前还是书院学子住的,怎就不安稳了,等今日散了席家来我去跟母亲说。”
五娘道:“若是作了法事能安心,就做呗,夫人好容易来趟清水镇,二哥何必因这种小事跟夫人起争执。”说着撩开窗帘看了看道:“到了,之前没往这边来过,竟不知这里还有座别院。”
侯府别院依山而建,夜色中层层屋脊飞檐,灯火绵延,竟似望不到头儿一般,真不是其他那些别院能比的。
朱红大门外高悬着大红灯笼,照的门前亮如白昼,已经停了不少马车,门前站着四个带刀侍卫,手搭在刀柄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五娘不仅怀疑,定北候办的是诗会吗,怎么像鸿门宴。
除了四个带刀侍卫还有负责迎客的管事,接了二郎递过去的帖子,笑道:“原来是万府的两位才子,久仰久仰,里面请。”唤了小厮来领着三人进了别院,并给他们每人一个小木牌,五娘的木牌上写着寒字,二郎的牌子上是来字,而承远的是暑字,应该是千字文上的寒来暑往,问小厮木牌做什么用,小厮神秘的说一会儿诗会上自见分晓。
诗会设在后花园枕戈楼前的一片空地上,已摆好桌案,周围设了屏风,桌上摆了果品点心,这时候竟然有鲜桃,不会是假的吧,五娘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主意自己,伸手要去摸,不妨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吓得她忙缩回了手,转身看去,见是刘方,松了口气没好气的道:“你是鬼啊,来了怎么不吱声。”
刘方无辜的道:“这可是诗会,得斯文些,不能喊叫。”
五娘:“你拍我就斯文了?”
刘方嘿嘿乐:“挺斯文了,不然就你这身板,我一巴掌下去,早爬地上了。”
五娘:“这么说我还得谢你手下留情了。”
刘方大手一挥:“咱们兄弟谁跟谁啊,不用谢。”
五娘懒得搭理他,刘方见她盯着盘子里的桃子看,伸手拿了一个张嘴就咬了一口,脆生生汁水四溢。
五娘下意识吞了下口水道:“这个时节就有桃子了?”
刘方:“这有什么奇怪的,清水镇本来就产桃子,后山一大片桃林都是侯府的产业,侯府才几个人,吃不完的,便放在冰库里存着,所以侯府的宴席一年四季都有鲜桃吃,要不是冲着这口,我才不来呢。”
五娘好奇了:“你怕什么?”
后面柴景之走过来道:“侯爷的诗会也请了侍郎大人。”
五娘笑道:“原来是怕你家老爷子啊。”
刘方:“谁,谁怕了。”
柴景之跟五娘都笑了起来,柴景之打量五娘一遭道:“怎么穿着书院的衣裳来了?”
五娘摇了摇手里扇子:“不是诗会吗,穿襕衫有什么不妥?”
柴景之愣了一下点头:“是挺合适的。”
五娘看了看周围,书院的学生来了不少,刚一进来,二郎便拉着承远给他介绍同学了,便宜二哥还真是个很合格的兄长。
看了一遭,不禁道:“楼前弄这么大块空地儿做什么?”
刘方:“你不知道,楼前这块儿本是演武场,想是今日客多,才把诗会设在了此处。”
五娘道:“那你知不知道,一会儿怎么作诗?不会击鼓传花吧。”
刘方:“这可是定北候办的诗会,怎可能击鼓传花。”说着指了指前面的靶子:“看见那一排箭靶子了吗,一会儿肯定得射箭。”
五娘:“不是诗会吗?”
刘方:“是诗会,但也不妨碍射箭啊。”
很快五娘就知道了规则,也明白了手里木牌的用处,那排箭靶子上跟自己手里的木牌一样都是照着千字文排了号的,一会儿有侍卫蒙着眼睛射箭,射中哪个,对应木牌的客人便需作诗,若作不出便罚酒一杯。
五娘看见摆在前面用作罚酒的杯子,眼睛都瞪大了,这是酒杯吗,谁家酒杯这么大,这是碗,这一碗少说得半斤,问旁边的刘方:“这是大碗吧?”
刘方:“侯爷可是军伍里混的,用我家老爷子的话说,他们军伍里都是爷们,是爷们喝酒就得用碗才痛快。”
五娘道:“这衡量爷们的标准也过于奇葩了吧。”
刘方:“军伍里都是粗坯,个个这德行。”嘴里说着粗坯,语气却羡慕向往。
承远道:“这样作诗倒有趣。”
五娘:“那一会儿若是射到我的木牌,你帮我作好了。”
承远认真的道:“刚说的明白,不能替作诗的。”五娘跟便宜二哥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柴景之笑道:“你二人的诗才若还叹气,别人怎么办。”
刘方很够意思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作不出就作不出,横竖不就喝一碗酒吗,五郎若你今日作不出好句子,我帮你罚酒,规则上说不让帮作诗,可没写不让帮罚酒。”这小子嗓门奇大,这几句话整个席上的人都听见了。
于是前面刚宣读完规则的杜夫子便又加了一句:“罚酒亦不能替。”
五娘瞪向刘方,刘方忙道:“我是好意,谁知杜夫子耳朵这么灵。”
柴景之道:“大概夫子想看二郎五郎又能作出何等佳句吧。”
二郎凑到五娘耳边小声道:“一会儿万一要是到我,你别忘了帮二哥作一首啊。”
五娘道:“放心吧,到不了你。”
二郎一愣:“你怎么如此确定?”
五娘:“猜的。”其实她是根据昨儿口令失灵认定的,毕竟前面数次对应的都是便宜二哥作诗的环节,这次既然失灵了,必然不该二哥作诗。
想起这个五娘就郁闷,合着那口令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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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便宜二哥服务的,到自己这儿就没用了。
地儿大,席开的也多,从楼前主位两侧排下来,得有数十桌,前面席上不是书院夫子就是朝廷大员,而他们这些书院学子就只能靠边了。
不过靠边有靠边的好处,得吃,五娘咬了口手里的桃子,汁水,口感,味道,是最正宗的水蜜桃,五娘忍不住又咬了一口,不一会儿一个桃子就剩下核了,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自己,又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忽看见前面山长旁边好像坐着个道士打扮的老头儿,遂问刘方:“诗会还请了老道吗?”
刘方:“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青云观的那个无崖子,跟山长有交情道观又在这别院隔壁,来诗会也不奇怪的,别管老道了,快看射箭了,我跟你说,侯府侍卫的箭法可都是百发百中的。”说着就见前面蒙着脸的侍卫一箭射出,正中前面的靶心,有侍女把射中的靶子抬上来,上面是个大大的玄字。
五娘松了口气,不是寒字就好,拿着玄字木牌的是那个老道,五娘听见周围有人窃窃私语道:“是青云观的老神仙。”另一个道:“可是老神仙会作诗吗?”
山长笑道:“你这老神仙今儿倒是好运气,那就作一首吧。”
老道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作诗倒为难我了,既称我一声老神仙,倒想起近日看过的一个歌诀儿有些意思,叫好了歌,倒适合我这方外之人,便吟唱出来权作个抛砖引玉之用吧。”
说着,便开口唱了起来:“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出自《红楼梦》曹雪芹)。
老道的声音低沉而缥缈,回荡在四周,一时吟唱毕,整个诗会都安静了,良久,前面的定北候方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晓神仙好,之后金银忘不了,好歌诀儿,超脱物外,的确适合老神仙。”老神仙都吟唱了歌诀,本侯也不能扫兴,下面这一箭,本侯来试试身手。”说着起身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前面,取了绸布蒙住自己的眼,一伸手道:“弓来。”
旁边的侍卫急忙把弓放在他手里,那弓已不是刚才那把,而是一把黝黑黝黑的,身边的刘方兴奋的道:“能看见侯爷张弓,今儿算是来着了,五郎我跟你说,侯爷这把弓可不是一般的弓,是五石弓。”
五娘:“五石很厉害吗,不都说挽弓十石吗。”
刘方:“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一石便是一百二十斤,五石就六百斤,六百斤重的弓,若是我拿着都费劲,更别提拉开了,十石可是一千二百斤,老天爷,神仙也拿不动啊。”
六百斤?五娘看着前面举重若轻的男人,有些不信。
不过这男人开弓的姿势是真帅,席上那些侍女们一个个都星星眼了,五娘觉着就定北候这颜值,这姿势,这气势,如果到了现代,进入娱乐圈,混个顶流绝对不成问题。
111. 果真是鸿门宴啊
刘方忽然惊呼:“他弓上竟然搭了三支羽箭。”
五娘道:“三支很厉害吗?”
刘方:“当然厉害了,这样的距离又蒙着眼,射中都不易了。”
五娘:“如果是你能射的中吗?”
刘方:“不蒙眼的话,或许可以,蒙上眼就得凭运气了。”
五娘忽然道:“若他三支箭都射中,不是三个人了吗,那该谁作诗?”五娘话音刚落就见前面的男人,弓拉满月,三支白羽箭嗖的飞了出去,在灯光下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咄一声齐齐插到一个靶子上。”静寂一刻,想起如雷掌声。
定北候扯掉蒙眼的黑绸,只是微微颔首,神色毫无变化,好像这样的箭法对他来说只是小试身手罢了,五娘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装13。”
刘方却听见了,问她:“装13是什么意思?”
五娘没好气的道:“就是爱显摆。”
刘方:“你要说我爱显摆我承认,要说侯爷显摆可没必要,侯爷十岁的时候便能开两石弓,射杀一头猛虎。”
五娘翻了白眼:“说的跟真的似的,你亲眼看见了啊?”
刘方挠挠头:“那时候我刚一岁,怎么可能看见,是听我家老爷子说的,我家老爷子虽说好色,可从不吹牛的。”
就算刘方搬出他家老爷子,五娘也不信这种只会出现在小说演义中的离谱情节,以她想十岁就是孩子,看见老虎吓尿了裤子倒可能,射杀,绝无可能。
刘方:“你不知道侯爷,他可是我大唐的传奇。”语气很是骄傲。
五娘:“你是他的粉丝?”
刘方一愣:“何为粉丝?”
五娘:“粉丝就是你特别喜欢崇拜一个人。”
刘方:“只要是我唐人谁不崇拜定北候,要说喜欢,我干嘛喜欢男人啊,我喜欢女人,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一会儿这边诗会完了,咱去倚翠坊走走呗,好些日子没去了。”
五娘白了他一眼:“你不怕碰上你老子吗?”
刘方顿时蔫了:“那还是过了端午再去好了,不过,五郎,刚好像侯爷看你了。”
五娘乐了:“咱们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他看我?说不准是看你呢。”
刘方:“你别不信,侯爷就是看你呢,侍女把靶子抬过来了,快看看射中的什么字?”
侯爷三支箭射中的是同一个靶子,且都正中靶心,侯爷威武,众人跟着欢呼侯爷威武,场中的定北候微微抬手,欢呼声方才停歇:“是何字?”
侍女脆声道:“回侯爷三箭齐中寒字靶。”
定北候点点头,转身回了主位。
管事高声道:“不知哪位客人手持的是寒字木牌?”众人纷纷拿出木牌看,半晌没人出来回应。
管事又问了一遍:“不知哪位客人手持的寒字木牌?”
承远看向五娘欲言又止,二郎低声道:“这场面恐怕避不开了。”
刘方看看承远又看看二郎,顿时明白过来高兴的道:“原来五郎手里是寒字,这可是皆大欢喜,今儿来的都有福了,能亲眼看我们五郎大展身手。”说着还非常狗腿的大声喊了一句:“万五郎拿的是寒字木牌。”接着伸手一推把五娘推了出去。
本来今儿客人多,五娘扎在人堆里并不显眼,可被死胖子推出来,瞬间成了焦点,山长笑道:“竟是五郎,侯爷这箭射的果真不错,既如此,五郎便赋诗一首吧,也让那几个老头子品评品评,看看我书院学生的诗才如何?”
山长的话明显是对席上几个老头儿说的,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今日诗会,侯爷请了祁州的几位大儒,想必就是这几个老头儿了呗。
不过,山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自己最多只能算书院的旁听生吧,怎么听山长话里的意思,把自己归为正经学生了。
那几个老头儿中间的一个听了,眯着眼打量五娘一番道:“王老头你可别说大话,这小子年纪瞧着不过十一二,便从一出生就进学,也不过十来年光景,把平仄韵脚折腾明白都不容易了,能作出什么好诗,你莫拿个小孩子打趣我等。”
山长道:“你若不信我们打赌好了。”
那老头儿道:“打赌就打赌,怕你怎的,你说吧,赌什么?”
山长笑道:“若我书院这学生能做出一首你们服气的诗,你们便来我书院执教如何?”
那老头儿道:“若他作不出又当如何?”
山长道:“若他作不出,老夫这书院山长便不当了,去你们几个老头跟前儿作个弟子。”
那几个老头儿大惊:“且莫妄言,需知君子一诺千金,若到时做不到,你老王老头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山长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诗会上的人都被这忽然蹦出的赌局震惊了,齐刷刷看向五娘。
万众瞩目啊,五娘在心里恨不能拔光山长老头儿的胡子,这老头儿还真是一点儿不吃亏,这是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自己猜的没错,今儿这个诗会就是鸿门宴,从给自己下帖子到发千字文排序的木牌,再到刚定北候的三箭同靶,五娘非常怀疑,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流程。
为的是给书院招揽先生,毕竟书院要扩招,现在的先生肯定是不够的,若能招几个大儒进来,不仅解决了夫子少的难题,还给书院扬了名,名声传出去,有一个大儒就有两个,三个,四个,以后书院便再扩招,也不用愁夫子了,就是不知道,这招儿是山长想出来的还是定北候,怪不得刘方说定北候看自己呢,他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吧!
众人眼睁睁等着五娘作诗呢,谁知五娘却站在那儿半天不动,也不出声,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刚那老头儿道:“王老头,你这学生别是吓坏了吧,这么着,她作不出也不打紧,允你再找个别的学生来替他,只要是你书院学生作的诗,我们几个都认,如何?”
杜夫子道:“不用别人,五郎足矣。”
那两个老头儿呵呵呵笑了起来:“杜子盛,你自来擅诗赋,既如此说,可见这小子确有诗才。”说着看向五娘:“那小子你别怕,咱们不限韵,由着你作什么皆可,你也不用着急,就以一炷香为限好了。”说着冲主位拱手:“请侯爷燃香。”
定北候看了下面的五娘一眼,吩咐:“来人燃香。”侍女划了火折子点燃一支檀香,置于案上。
看着香烧了起来,刘方不免有些着急:“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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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五郎不会正好赶在今儿江郎才尽了吧,不然怎么这么半天都不出声。”
柴景之看向二郎:“二郎你怎么看?”
二郎也有些拿不准了,摇摇头道:“我也不知。”
承远却道:“不会,五郎的才华是不会难倒的。”语气铿锵而坚定。
刘方道:“你怎么有这么大把握。”
承远没说话,心里却道,能写出石头记那样的话本子,岂会作不出一首诗来,便石头记里的诗,随便一首都足以应付了。
承远想的没错,五娘一开始的确想拿红楼里的诗交差,可一时间想不出用哪首,而且石头记虽尚未出版,但前头的章节早已通过杜夫子跟山长露出去了,不然刚哪个叫无崖子的老道,怎会吟唱好了歌,不用想,肯定是从山长哪儿看的,自己要是用前面章节的诗,万一老道一个实诚说他看过,自己不白费劲了,至于后面章节的诗,让她立刻想,真有点儿想不出来,而且,还可能有后患,毕竟石头记早晚要出全版的,到时候自己今儿用的诗不就露馅了。
可不能剽红楼,还能剽哪儿的,正为难呢,忽瞥见前面席上的老道儿,想起刚老道儿吟唱好了歌,顿时脑中灵光一闪,倒是想出了一个。
遂咳嗽一声道:“刚听了老神仙一首好了歌,甚有感触,学生斗胆便为老神仙的歌诀,作个注吧。”
众人皆是一愣,刚那老头儿道:“说来听听。”
五娘去旁边桌上拿个碗在手,另执牙著,敲了一声,唱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出自《红楼梦》好了歌注)。
五娘绕着席间,且敲,且行,且唱,唱到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的时候,正好走到一个穿着青衫的文生桌前,五娘感觉这个文生的脸色不好,煞白煞白的,遂多看了那文生两眼,琢磨道,这个人看着眼生,好像没在书院见过,看衣着像是书院的夫子,毕竟跟杜老夫子周夫子都是一样的青衫,人挺富态的,就是脸色有点儿白,不会有什么隐疾吧,还是别在他这儿了,回头万一得个急症过去,讹上自己就太倒霉了。
故此,从那文生桌前走了过去,站到山长对面的几个老头桌前,把最后两句唱完,放下手中碗筷,躬身:“请问老先生,五郎这首歌注可作数?”
几个老头还在回味她刚吟唱的歌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五娘叹道:“刚老神仙那首好了歌本以为已唱尽了这世间无常,不想你小小年纪,竟能即兴作此注,比之老神仙的好了歌更让人唏嘘,不亏是王老头的得意弟子,老朽等人愿赌服输了,只不过我等老朽桑榆之年尚且入书院执教,你小小年纪,正是该上进之时,看破红尘可不妥,少年人有此才华,更需一心向学方不辍凌云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