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盛唐:我的父亲是李世民李泰李世民》 第1章 空降大唐成皇子 电闪雷鸣中暴雨倾盆。 噼噼啪啪的闹腾了一夜,直到凌晨才停住了,如纱般轻薄的晨雾配上天际一抹清纯的鱼肚白,这个早晨美丽的近乎迷离。 骤雨初停往往能带给人们欣喜,雨后的清新也能带给人们舒爽。 然而此刻没有人欣喜也没有人舒爽,或者说没有人敢表现出欣喜和舒爽。 都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天上的乌云都散了,长安城皇宫里的乌云正浓。 这里是掌管着江山社稷的政治权力中心,这里是万万民众磕头景仰的皇圈圈,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像是俯瞰世界的雄狮般威武,然而此时这里只有肃穆庄严,没有半点的欢欣。 悠悠醒来的易阳,头疼的要爆炸,他努力的睁眼却怎么也撩不动僵硬的眼皮,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是无济于事。 一段记忆潮水般涌进脑海之中,易阳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怎么回事,当他把这段陌生的记忆完全的融合了之后,头也疼的轻了些。 难道穿越这回事真的存在么? 易阳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加个班熬太晚了,没想到这一闭眼就跨越了一千多年的时光,竟然魂穿到了大唐嫡二皇子李泰的身上。 耳边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他努力的睁开眼,入眼是一片白色,圣洁的白,晃眼的白,悲凄的白。 开局就是葬礼,哪有这么玩的? 贞观十年六月己卯,长孙皇后于昨夜在立政殿薨逝。李泰和众皇子一直在灵前长跪,李世民心疼儿子们,让他们分时间段的守灵,李泰被搀到偏殿小睡。 谁能想到就这一睡一醒之间就换了灵魂? 易阳站在青铜镜前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相貌,长相很不错,就是被胖给毁了,挺好看的五官偏配上一张大圆脸,身高也可以,偏配上个圆滚滚的肚子。 摸着自己的脸,易阳的嘴角不自觉的上翘,胖不是问题,年轻就是赚了,这个李泰现在才十六岁。 “竟然穿越成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儿子,不错嘛,这身份够高贵的了。” 想到李泰的命运,易阳刚翘起来的嘴角立马下坠成了鲶鱼嘴。 他是李泰,不是李治!谁都知道后来继承大宝的人是唐高宗李治。 李世民有三个嫡子,太子李承乾,嫡次子李泰,嫡三子李治。 李泰是最受李世民宠爱的皇子,没有之一。 太子李承乾原本不错,自从得了痛风之后,日渐堕落,做了许多的荒唐事不说,还要联合李元昌谋反,事情败露之后他被贬为庶民,好歹算是保住了性命。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风头正盛的李泰,在太子被贬之时居然被冠上了“谋嫡罪”,跟李承乾一道被贬出京城,没到三年便郁郁而终了。 什么情况?太子李承乾自己把自己给玩废了,李泰已经是明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了,他有什么必要谋嫡?他本身就是嫡二子,他用得着谋吗?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李世民把皇位传给了懦弱无能的李治,却没有传给自己?明明自己才华无双,又自幼做官,名声、政绩、皇宠样样俱备,为什么结局会是如此的颠覆? 结合李泰的记忆和自己后世的所知,易阳很快捋出了头绪。 李泰的生母长孙氏,是一位出身贵族世家的名将之女,十三岁嫁给李世民,从少年结发,一起互相扶持,走过了二十三载,生下了三子四女。于情伉俪情深,于政相辅相成,李世民誉之为“嘉偶”、“良佐”。 李泰有着最尊贵、最正统的嫡系血脉,自身又才华横溢,聪敏绝伦。 可是他年少轻狂,一向目高于顶,上至朝臣下至奴仆,他都不屑于正眼相交。 魏征、房玄龄这些老臣对李泰不够恭敬的事都传到了李世民的耳朵里,为这事李世民在朝堂上大骂群臣,可见李泰平时的为人是有多么不注重拉拢老臣。 李泰没有反省过自己,反而仗着父皇的溺爱更加的恃宠而骄。 围在他身边的都是些靠着父兄功业的功臣子弟,李治身后却站着长孙无忌、魏征、褚遂良等一众元老级功勋,小家雀怎么斗得过老家贼? 眼看着李承乾一天比一天骄奢荒逸,他以为只要李承乾一倒,他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太子,因为有把握坐享其成,所以没去争。 李承乾事败之后,褚遂良一句“杀子传弟乃是谎言,魏王意在谋嫡。”便把李泰扯下了神坛,摔进了地狱。 李泰为何会在那么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说出那么令人难以置信的话来?现在的李泰才十六岁,那是六年以后的事,他当然不知道,但是易阳知道。 易阳笃定两点,要么是李泰被人带了节奏又断章取义,要么是李泰根本没说过,就是褚遂良一面之词,加上李承乾死咬李泰谋嫡和李治佯装被李泰吓出了病,李世民才痛下决心贬了李泰,立李治为太子。 李治的成功看起来就像是平白的捡了个大便宜,其实不然,他才是众皇子中心机最深的一个。看起来他身边干干净净,没有人支持他,正因为如此一众老臣才鼎力扶他上位,都觉得他老实好摆布。 事实上呢?他即位初期对老臣还好,后来他站稳了根基,一举干掉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朝中再没有人能牵制他,他真的懦弱吗?m.33qxs.m 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以及吴王李恪为了继承权拼得头破血流,最终李治消消停停的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鹬蚌相争最终的结局当然就是渔翁得利。 易阳的眼中迸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谋嫡不是罪,李泰罪在没有谋。以李泰的才智,早做二分打算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风雨来时,他一没有准备,二没有反击的实力,一下子就败了个稀哩哗啦。 怪谁?怪命吗?一步投胎成了嫡皇子,这命够好了。怪运气吗?宠冠诸王的李泰是李世民的心头肉,这运气还不行吗? 要怪就怪自己,错就错在自己身上。自己不该骄横跋扈,贻人口实给李世民留下自己凶残的形象,李世民担心自己会杀掉废太子和李治,这才是立李治为太子最大的原因所在。 事实上李治上位之后,李世民的十四个儿子要么被冠以谋反罪处置掉了,要么在悄无声息中暴毙,善终者无,到底是谁凶残? “哼!”易阳嘴角斜挑,既然我来到了这大唐,那就不能让这无端被贬、无故早亡的悲剧再发生了。 既然老天给了我嫡次子的身份,我就要做好嫡次子该做的事情,对不起了九弟,这皇位我要了。 第2章 眼中流泪心中悲 不是为江山社稷,不是为黎民百姓,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就只是为了自己。 李泰不知道,但是易阳知道他这个尊贵无双的嫡皇子下场有多么的悲惨。 贞观十七年,太子李承乾谋反,他因涉嫌谋嫡,被降封为顺阳郡王,安置于均州郧乡县。 李治即位后三年,他便病逝于郧乡。 三十一岁!李泰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一岁! 李泰在三十一岁的年纪抑郁而死,这个抑郁肯定是真的,而死因是不是抑郁,还真的不好说。 李泰死后不足一年,李恪便也抑郁而死,怎么这大唐的抑郁症都直接要命的吗? 易阳斜挑嘴角,眼角迸射出两道寒芒,既然我来了,既然我重生一世,就绝不能允许这个悲剧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我要登上皇位,我要开创一个更为辉煌、更为鼎盛的大唐!” 大唐,是一个万国来朝的盛世,也是一个疆域空前辽阔的时代。 大唐,是李氏族人不朽的骄傲,也是李氏族人不灭的哀伤。 怎能忘记一代女皇武则天大肆屠杀李氏族人的暴行,而这几乎灭族的灾难全都拜李治所赐。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易阳不由得喜上眉梢,满脸都是笑意,目光却渐渐变得坚定,这大唐的天下,说什么都不能再落入李治之手!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天可汗的儿子,大唐嫡皇子,李泰!” “皇宠在身是你的优势,但不是绝对的仰仗。一切都要靠抢、靠夺、靠争、靠谋!” “如果你有一分的懈怠,别人就有十分的可趁之机!” “你是没有退路的,你稍一忍让,等待你的就是被贬到郧乡小县,然后被人暗害至死的窝囊结局。” 跟李泰一出生就被封王不同,易阳的出身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普通到扔进人堆里挑不出来的那种。 出生在普通的人家,上着普通的学,毕业后打着普通的工,满怀豪情的走进社会的怀抱,结果四处碰壁,撞得满头大包。 谁不曾年少轻狂?谁不曾斗志昂扬?然而在现实面前,谁又记得当年的理想?易阳只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的不是什么宏伟的蓝图,只为了能交得上房租。 穷人的孩子本就早当家,遭过社会的毒打,他不再天真,他知道一切自己想要得到的,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努力争取。 他也不再抱怨,他变得有韧劲、有毅力、有眼光、有胸怀、有野心,他踏实肯干也敢干。 有的人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天鹅,人家有与生俱来的资本,自然可以活得肆意优雅,有的人生来就是雄狮,人家有傲视群雄的力量,自然可以活得盛气凌人,可有的人只是一条野狗,没有资本也没有力量,他只能靠玩命的嘶咬来获得生存的空间。 易阳无疑就是一条野狗,学历低、资历浅、背景无,一直在社会的底层挣扎,这倒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种种磨砺把他的性格锤炼得坚韧、倔强、不服输。 他从不向生活妥协,见过生活凌厉,依然内心向暖。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易阳点指着镜子中的自己,轻轻的不出声的说:“你是李泰,字惠褒,小字青雀。” 耳听得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易阳见桌子上摆着酒菜,他拔开酒壶塞,把手指伸进酒壶里搅了搅。 盖好壶塞,急急忙忙滚回到了床上,他没有扯过被子装睡觉,而是抱着枕头俯卧,用沾了酒的手指使劲的擦眼睛,舌头也不老实的舔枕头。 “吱呀!”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房间中传出轻微的抽泣声。 小黄门子一听,李泰这是醒了,他急忙快跑两步来到床边,见李泰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他轻声的唤着:“四殿下,四殿下您节哀顺变吧,千万保重身体啊。” 他躬着身子也不敢伸手去拉李泰,长孙无忌走到他的身后轻拍了他一下,又冲他摆了摆手,他深深一揖便向后退了两步。 听说李泰被搀到偏殿来休息,长孙无忌心里就对他很不满意,结果他这一休息就休息了将近两个时辰,长孙无忌肺子都要气炸了,亲娘死了都不去守灵,这是什么儿子? 他跟李世民打个招呼,说是来看看李泰,便大步流星的奔这偏殿来了。皇子又怎样?俗话说娘亲舅大,他要真是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长孙无忌非揍他一顿实惠的不可。 长孙无忌带着一肚子的气和一肚子的火,摆开架势就是来收拾他的,结果一进门发现他趴床上哭得快抽了,长孙无忌不由得就是一阵心疼。 母子连心,还有谁能比他们三个皇子更伤心呢?最小的李治都哭晕过去两回了,最大的李承乾一直在守灵,怎么都劝不走。 只有李泰最听话,他乖乖的来偏殿休息了,没想到他是哭的最动情的一个,别人都在灵前嚎啕,他却是躲起来独自抽泣。 长孙无忌搬着他的肩膀把他扶坐了起来,李泰转过身抬起头,长孙无忌见他满面泪痕甚是可怜,最可怜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见是长孙无忌站在眼前,李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大粗腰,哭的稀哩哗啦的,这倒是不用装,酒精太刺激了,他也是揉的狠了点,眼泪是止不住的流,疼的他想不喊都难。 “舅舅。”李泰紧紧的抱住长孙无忌:“惠褒没有娘了!” 提到这个“娘”字,李泰“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半点假都不掺的痛哭流涕,只因为一声娘喊出口,他就想起了自己的亲娘,他穿越过来之前十三天他的母亲因肺癌过世。 “惠褒。”长孙无忌也紧紧的抱住李泰,心疼,疼,疼得他痛泪横流。“惠褒不怕,你还有舅舅,舅舅会像你娘一样的照看你的。” “我再也看不到阿娘了!” 甥舅两个人,一个嚎啕大哭,一个默默流泪,过了好一会儿,长孙无忌轻轻的拍了拍李泰的后背:“惠褒,去灵前哭吧。” 李泰哭得心都直抽,他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哽哽咽咽断断续续的说道:“父皇在灵前守着,我不能痛快地哭,会惹他伤心的。” 李世民一步迈进偏殿,听到李泰这句话,真犹如万箭穿心般的难过,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他走进来看到桌子上的酒菜一动没动,再一转眼就见他们甥舅抱头痛哭。 长孙无忌轻轻的推开哭得如同酒醉的李泰,李泰抬眼见李世民来到了面前,他“噗通”一下跪倒,努力的往回憋哭声,憋得自己直打嗝:“父亲,儿,儿子不孝,我这就去守灵。” 第3章 改变从称呼开始 微微放亮的天,还笼着一层淡淡的黛青色。画角飞檐若隐若现的闯进眼帘,滴滴嗒嗒的流水连成道道细线。 凉风习习扑面而来,虽然是盛夏时节,凉风透过罗衣也使李泰打了个寒战。 青石地面湿漉漉的,走在上面有点滑,有的地方还会溅起水花。 李泰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湿润的空气还真是透着沁人心脾的滋味,该说不说的,这古代空气质量就是高。 他漫不经心的向前走着,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眼帘低垂,默默的想着心事。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给他打伞的太监。 太监的名字叫云海,今年有三十来岁了,李泰从小就是在他的服侍下长大的,算得上是李泰最亲近的贴心人了。 长长的回廊上空无一人,雕栏画阁透着皇家的气派,红漆的柱子还没来得及给它系上白绸,映衬得李泰这一身白更加的刺眼。 “四殿下”云海稍向前半步,挡住了李泰的身子,李泰转头一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四殿下,这是肉干,你藏在袖子里,饿了就悄悄的吃一块。” 堂堂皇子还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吃东西?李泰的眼里闪过一丝的不解,云海小声的说道:“太子一直不曾离开,九殿下动不动就哭得昏厥,今天守灵的事怕是要靠您一个人顶着了。” 宫里果然没有一个白给的,不用说混的多好,能活得下来的都是人精。云海不着痕迹的一句话,透出太多的信息。 太子一直不曾离开,他难道不是血肉之躯?昨天上午长孙皇后病危,别人没注意到,他们这几个嫡子女全都在身边,谁也没机会吃一点东西。 到现在整整十个时辰过去了,太子一直在灵堂没动过地方,云海能给自己准备肉干,就没人给太子准备吗? 就算他真的没吃过东西,那他也坚持不了太久了,如果他继续坚持不肯离开,那就一定是有所准备了。 九殿下动不动就哭得昏厥,昏厥自然就被带下去休息了。 易阳微不可察的撇了一下嘴角,果然李泰是三兄弟中情商最低的,李世民说让他们轮换着守灵,他就听话的下去休息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只有他最没孝心? 李泰是真的一直没吃东西,他到偏殿并没有直接倒床上就睡,他的确是趴床上痛哭了一场。 下人们送吃食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哭睡着了,只是谁也想不到睡着的是李泰,醒来的是易阳。 摸了一下肚子,真的是饿的紧。看一眼小布包,李泰没有接,他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云海的肩:“够细心的,谢了。” 李泰懂云海的意思,他一个是心疼自己,怕自己饿着了,一个是提醒自己不备点干粮,肯定是挺不过太子的,在这以孝治国的时代,你连守灵都不能表现出决心的话,你的圣宠怕是维系不了太久了。 云海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得一愣,四殿下什么时候这么随和过?李泰仗着皇宠在身,连朝中重臣都不放在眼里,对下人那是动辄打骂,何曾好声好气说过一句话? 看到云海眼中闪过含惊带怕的光,紧接着便涌起一丝难以压制的感动,易阳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不是可怜云海,而是慨叹李泰的命运真是自己作的。 李泰从来不知道体恤下人,也不懂得拉拢朝臣,除了在李世民面前之外,做人一向是鼻孔朝天,难怪他遇难之时全是落井下石之辈,没有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 “四殿下,您多少备着点,灵堂上多有不便之处,您” “从现在开始叫我二郎。”李泰打断了他的话,推开他的手,迈开步子径直朝前走去。 “二郎?”云海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发现主子已经走了,他急忙小跑两步追了上去。 在大唐地位比较高的奴仆确实是管主子叫大郎、二郎、三四五六郎,即使是皇家也未能免俗。 但事有例外,所有的皇子里只有李泰最为特殊,上上下下所有的宫女太监没一个人敢这样叫他。 云海仔细的回想一番,发现除了长孙皇后还没有谁喊过李泰“二郎”,连皇帝都是叫他的小名青雀。 易阳就是要让自己变得接地气一些,李泰平时实在是太过于高高在上,以至于把人都给得罪光了。 长孙无忌之所以会气冲冲的去“教训”李泰,还不是因为李泰从来没懂事过,仗着自己是皇嫡子,仗着自己才华横溢,谁都不放在眼里,见到长孙无忌也得先摆出“君”的姿态,张嘴的称呼就是一句“长孙司空”。 进屋时见李泰没有一丁点盛气凌人的样子,哭的那般可怜无助,长孙无忌的心就软了下来。 他一声“舅舅”喊得长孙无忌眼泪都掉了下来,他往自己怀里一扑,多年的怨气立马风扫而净。 这孩子身上到底流淌着长孙家族的血,跟自己有着天然的亲近,这是打折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血脉亲情。 走出回廊,雨突然停了,风却变得更大了,立政殿的大门敞开着,殿前跪着数排文武公卿,过道的两旁站着整齐的两列白衣侍卫。 李泰刚走到门前的石阶下,迎面走过来两个五十多岁的大臣,李泰抬头望去,认得他们便是千古名臣房玄龄和魏征。 房玄龄很早就投在了李世民帐下,是一路陪着李世民打天下的大功臣。魏征则是李建成的部下,李世民登基后一直重用他,他是一路帮着李世民治天下的大功臣。m.33qxs.m 李泰知道他们都是李世民的肱股之臣,更知道自己之所以没有坐上皇位,最大的阻力就是来源于他们以及长孙无忌的不认同。 他们两个自然也看到了李泰,长孙皇后薨了,李泰没有一直留在灵堂,居然奉旨去偏殿休息了,太子和九殿下也奉了旨,怎么都没去休息? 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引起这两位以耿直为标签的大人反感了,见李泰没有踏上台阶,而是站在门口等着,就知道他又想摆皇嫡子的架子,等着自己过去参拜他。 李泰出生就被封为宜都王,后来又进封卫王,九岁又被封为越王,坐拥二十二州,前年兼领左武候大将军的同时,又被授予了雍州牧之职。 论品级他们就是应该拜李泰的,而且是见面就得拜。 他们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却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他们就装作没有看到李泰,走到李泰的面前连个眼神都没往他的身上飘,他们就那么自然的踏上了台阶。 以李泰的性情必然会上前拦住他们,可是他们身后却没有一点声息,上了两级台阶,他们双双回头,只见李泰对着他们抱拳长揖,躬身近九十度。 第4章 哭死人给活人看 夜雨初歇,晨风凄寒,石阶下的少年白衣猎猎,躬身长揖,不见丝毫的骄纵之气,满满的谦卑与恭谨。 大门上挂着大大的白绣球,绣球上的水“嗒嗒”的滴落,好似泪珠一颗颗砸到地面上。 门里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的跪着数排文武,门前的石阶上呆呆愣愣的站着两个朝臣。 房玄龄和魏征都有点后悔,一是后悔不该对李泰视而不见,二是后悔不该回这个头。要么就规矩的拜他一拜,要么就别回头看,现在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生尴尬。 他们两个都拿不准这李泰是怎么回事,依他的性子不该是这样的表现,事出反常必有妖,别看他现在好像很乖的样子,说不定转身就会到皇帝面前告个刁状。 也罢,见一礼也小不了谁,别在这个时候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惹皇帝不开心,皇帝正郁着火不知道往谁身上撒呢。 他们退回两步,冲着李泰拱手一礼:“臣见过四殿下。” 李泰刚直起身来,急忙又是一揖:“二公不必如此。” “臣见君该有一拜,还望殿下恕我二人眼盲之罪。”房玄龄这话说的,让人都没法搭茬,他们俩刚才没施礼是因为眼盲?就李泰这圆滚滚的身材,要是没看着的话,那可能是真瞎。 “殿下请起,我们不拜殿下已是失礼,哪里受得起殿下之礼?”魏征有点混浊的老眼微眯着,两道精明的光上下扫视了李泰一番。 李泰缓缓的站直身子,微微低着头,缓缓的开口道:“阿娘说二公皆是中正之臣,是定江山、抚社稷的砥柱。晚辈当禀感恩之心,怀崇敬之情。” “殿下”房玄龄一时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停顿了一下只吐出两个字:“节哀。” 房玄龄犯错被李世民给赶回了老家,是长孙皇后说情才让他官复原职。魏征更是曾把李世民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嚷嚷非要杀了他不可,也是长孙皇后婉言求情才使他幸免于难。 平日多受长孙皇后的护佑,心里都对长孙皇后有着浓浓的感恩,如今看着她留下的嫡子,两个老家伙一时竟红了眼圈。 门口也不是聊天的地方,彼此点了一下头,魏征和房玄龄转身先上了台阶,李泰抬手一指,云海急忙小跑两步上前,撑起伞替他们遮一下门上的滴水。 李泰从百官的身边悄悄的走过,他虽然是目不斜视的走路,却也感受到许多人都在悄悄的打量他。 见多了他嚣张跋扈的一面,还没人见过他礼贤下士一面,就只是这躬身一揖,便狠狠的撩动了不少人的心弦,纷纷开始对他另眼相看。 灵柩摆在正中央,前面一张供桌,上面是满满的鲜花、水果、供品,供桌前面大大的香炉,足有寻常百姓家的缸那么大。 灵堂的两侧跪着的是皇子皇女们,最前面的第一个当然就是太子李承乾,第二个就是李泰的位置,李泰后面是李治。 灵堂上守灵的人都是按亲疏关系排序,先是嫡子嫡女,后是庶子庶女。 李泰魂不守舍的走到前面,侍香女递上三柱香,李泰接过来认真的插到香炉里,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香头上的那一点亮光。 “娘,儿子给您请安来了。”李泰说着恍恍忽忽的屈膝跪倒,一个头磕下去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娘,天都亮了,您睁眼看看我啊。” “娘,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李泰边磕头边哭,边哭边说着令人痛断肝肠的傻话,引得灵堂上大放悲声。 有真哭的有假哭的,总之人人嚎啕,个个掩面。 李泰是亲娘刚去世,易阳相当于是自己死了一回,说实话他现在都不如刚死了娘的李承乾和李治心情好。 他们只失去一个娘,而易阳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还有一个幸福的时代,大唐纵然是少有的盛世,又怎么比得了有电有网的二十一世纪? 他也用不着装悲伤,他只要不掩饰就够他哭个发昏的了。 自己穿越到了大唐,对家里的老父亲来说,他就是半个月之内刚刚失去了老伴又失去了儿子。 父亲已经是风烛残年了,让他如何承受这么突然又猛烈的锥心之痛? 丧妻丧子之后让他如何抗起无边的哀伤与岁月的孤独?此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老人家来说都是捱日子,而不是过日子。 想起老爹,易阳的眼泪啪啪的砸落下来,哭得满脸都是液体。 “殿下节哀。”两个小太监看李泰哭得厉害,想要扶他起来,李泰一把抓住小太监的胳膊:“这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李泰用力的掐着他的胳膊,自顾自的说道:“这都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梦,睡醒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是不是?” “殿下,这都是真的,您节哀。”小太监都被他给说哭了,不忍心打碎他的幻想,又不敢顺着他的话说,他怎么胡说都可以,小太监要是顺着说一句那就是欺君的罪过。 “不!这不是真的!”李泰双手捂着耳朵,使劲的晃头,喊出一句所有穿越者的心声:“我要回到以前,我不要现在,我接受不了!” 现实就是现实,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都得接受,因为你无力改变。 李泰松开手,软颓颓的伏身痛哭,双手捶地哀号:“娘!您听到我喊你了吗?您应一声啊!” 李泰放纵自己玩命的哭个够,权当是祭奠一下死去的自己,这才是借别人的灵堂,哭自己的恓惶。没到一个时辰他就哭得头晕眼花,喉咙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承乾一直低着头,时而放声大哭,时而小声抽泣。李泰哭的这么凶又哭了这么久,把他给恨得暗暗咬牙。 李承乾身为嫡长子,必须是哭灵哭的最心诚的一个,李泰这一哭把他给显得孝心就不是那么足了,眼角余光扫到李治,不由得心里又添一道恨。 李治今年才八岁,也不知道他是身体不行,还是心眼太多,一晚上他都哭晕两回了。33qxs.m 悲不过孝子,孝子也不只一个,李承乾绝不能在这件事输了,他也哭了,但就是不如李泰哭得那么天崩地裂的,他又不能装晕跟李治比谁晕的次数多。 他哭不过老二,晕不过老三,只有坚守在灵堂,成为守灵时间最长的人,才能有胜算,不然的话他这个长兄岂不是被弟弟们给比下去了? 寻常人还不太在乎哪个儿子更孝顺,皇家在乎,皇家很在乎,如果太子在孝行上输了,那他的太子之位就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圣人至!”太监特有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李泰正哭得天昏地暗,听到这句话,他急忙抓住身边小太监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赶紧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缓缓的跪下,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时李治忽然大喊一声:“娘!”然后哇哇的开哭。 第5章 守灵是件辛苦事 灵堂之中烟雾缭绕,一片缟素,冷凄凄的白色不带一点温度。满堂守灵的儿女,有人低头揾泪,有人小声抽泣,只有李治又喊又叫的嚎啕不已。 抬眼向前一望,大大的香炉里插满了长长短短的香,密密麻麻的香头闪着微弱的红光,红的刺眼,红的扎心。 黑色的靴子,白色的袍襟,缓缓的从李泰的眼前飘过,每一步都那么的轻缓有力,透着深沉的哀伤。 感情真的不是能装得出来的,掩饰、装饰、修饰跟真情流露绝对不是一回事。 自己哭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看到李世民的脚步从眼前飘过,易阳一下就想到了自己捧着母亲的骨灰盒走向墓地时的情景,一刹那间悲从心来,他险些抑制不住,差点痛哭失声。 李泰感觉自己的心都聚成了一团,他咬着下嘴唇,躬身叩头,额头贴到手背上就再也没有抬起来。 皇后薨了,皇帝是不能戴孝的,李世民与朝臣商议,最终各退一步,李世民不穿孝衫,穿了件纯白的白色龙袍。夫不能祭妻,李世民坚持到灵堂来看看,扶一扶棺,看上一眼,不祭不拜不上香。 李世民这时候没心思观察任何一个人,他需要的就是安静,他只想静静的陪伴长孙皇后一会儿。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有李治在抓紧机会表现,他觉得表现就要表现在父亲面前,不然哭给谁看? 李世民围着灵柩走了几圈,转过身来正要和孩子们说几句话,这时李治忽然一翻白眼,身子软软的向地面倒去。 跪在李治身边的李泰急忙一把抱住了他,李泰伸手掐住他的人中,破了音的惊呼:“雉奴!雉奴!” 李治一下就醒了过来,没办法,掐的太疼了。 李世民淡然的看着他们兄弟俩,先前听说李治哭得两次昏厥,李世民很是心疼,特意下旨让他们兄弟轮流守灵,结果嫡子之中只有李泰下去休息了。 现在亲眼看到李治是这么个哭晕法,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李世民经过多少惊涛骇浪,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 小小的李治居然在他的面前装哭装晕,这般心计也真不愧是在深宫长大的。 李世民的目光往李泰身上一扫,不由得就是一个激灵,这孩子哭得衣襟袖口全是湿渍,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 李泰紧紧的抱着李治,呢喃一句:“你吓死我了。”他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往下滚,下唇一道明显的血齿印,声音也是沙哑得不成样子。 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他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李世民眉头紧皱,轻轻的长出一口气,没说一个字,迈开步子就走了。 “送父王。”李承乾规规矩矩的一个头磕了下去,紧接着满堂的人齐唰唰的叩头,高呼:“送父王。” 只有李泰和李治慢了半拍,李泰匆忙的松开李治,两个人只来得及跟着叩了个头,谁也没有说话。 李世民的身影迅速的消失了,他的到来就像是一场幻觉。 灵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再大哭大喊,都规规矩矩的跪着,只有李泰抑制不住的流泪,却也没有再嚎啕痛哭,而是默默的饮泣。 文武百官、后宫嫔妃依例进来拜祭,皇子皇女们一一回礼,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午饭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到偏殿用膳去了,只有李承乾、李泰、李治三个嫡子守在灵堂,谁都不肯离开。33qxs.m 时光如水,夜幕悄然拉开,灵堂里挽联飘飘、烛影摇红。守灵的皇子皇女一个时辰一次轮换,从来没有动过地方的只有三个嫡子,像焊在蒲团上了一样,怎么劝都不动。 “圣旨下!”李世民身边的老太监像被风卷进来的一样,急匆匆的来到灵堂,他并未往里走,就站在门口高声的说道:“传陛下口谕,今晚由嫔妃守夜,诸位殿下请于一刻钟之内速速离开。” “谨遵圣命。” 嫔妃前来守夜,皇子必须得回避,尤其是成年的皇子。更何况皇命如山,谁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李承乾自己是站不起来了,两个太监才勉强把他给扶起来,他咬牙向前迈步,挣扎着走过去给长孙皇后上了香,然后被人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出灵堂。 李泰在云海的搀扶下也过去上了香,转身走的时候,膝盖直打软,根本就迈不了步,他站在原地想缓一缓,突然间眼前发黑,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幸亏云海手疾眼快才没有让他摔到。 夜雨潇潇下的不大不小,风声细细刮的不紧不慢,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依然感觉屋子里冷嗖嗖的。 奏章层层叠叠不多不少,油灯飘飘忽忽不明不暗,从没觉得怎样宽绰的房间,此时偏偏就空空旷旷的。 檐前雨滴滴嗒嗒像是在倾述着什么,又像是在控诉着什么。 孤灯、冷雨、凄风,李世民紧了紧身上的龙袍,从来没有过这么的空,仿佛从躯体到灵魂都变成了空壳。 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心底就像油煎火燎,胸膛都要爆炸开来一般,呼气都变得无比粗重。手抚着奏章也无心翻看,仿佛有无边的心事从心底流过,又仿佛思绪一直都在停滞。 长孙皇后的音容笑貌不时的出现在眼前,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甘露殿是皇帝的寝宫,太宗皇帝经常在这里批阅奏章、读书、用膳。今夜他是什么也做不下去,从昨夜到今夜,他就跟梦游一样过来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观音婢”李世民轻轻的呢喃着长孙皇后的乳名:“你可真狠啊,说把我扔下就把我扔下了,你教朕如何” 殿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下打断了李世民的思绪,“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老太监陈文提着灯笼,躬着腰走了过来。 “陛下,殿下们都回去休息了,您就放心吧。” “他们怎么样了?” 宫里的人就没一个简单的,个个都长着七窍玲珑心,李世民一句“他们”,并没有明说哪一个,陈文立马领会皇帝问的只是三个嫡子。 “都还好,就是跪的太久走不了路了,太子是坐软轿回去的,九殿下是宫人背回去的,四殿下昏迷了是抬回去的。” “嗯?”李世民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大疙瘩,这叫都还好? 见皇帝面露不悦,陈文急忙接着往下说:“现在都没什么事了,太子回去吃了点东西就睡了,九殿下沐浴之后用了膳,也睡下了。四殿下那边,御医说是心火太盛加上过于虚弱就昏迷了,应该没有大碍。” 什么叫应该没有大碍?李世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素知这些下人说话都是留余地的,自己不亲眼看看,说什么都没办法放心。 第6章 一碗暖心的面汤 雨停了,风也住了,只是这偏殿里的寒气像是凝固了一般的,每个人都觉得身上冷嗖嗖的。 宫灯罩着一层白纱,透出的光都显得有些凄冷。 床幔虽然被帘钩挂着,却依然飘忽,就像灵堂里的挽联。 李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气息粗重。 云海急得团团乱转,时不时的伸手摸摸李泰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烧,他轻轻的唤着:“四殿下,醒醒。二郎?二郎醒醒。” 不管他喊什么,李泰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看看正在写药方的御医,忍不住问道:“殿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待我施上几针看看,应该很容易醒过来。”御医放下毛笔,提起纸上下吹了吹,随手把药方递给身边的侍者,说道:“速去熬药。” “是。”侍者应了一声,便急急的退下了。 御医把针袋搭在左臂上,右手捏起一根银针,走到床边,静静的看了看李泰,找准了穴位,一刺一捻,银针稳稳的扎到了李泰的头上。 云海在一边提着一口气的望着,只见李泰的眼睫毛轻轻的动了动,他的心跟着又向上提了一截,急急的呼唤:“二郎,二郎,你醒了么?” 李世民一脚迈进偏殿还未曾落足,听到云海称呼李泰“二郎”,他的心一抖,从来没听过别人这样称呼李泰。 云海侍候李泰十六年了,他不是新人,不可能在称呼上犯错误,事出反常必有所怪,李世民干脆停下脚步,就在门口处站下了,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室内半米宽,室内是根本看不到这里的。 李泰睫毛动了动,缓缓的撩起眼皮,他眨了眨眼,眼神中有些迷茫,弱弱的问了句:“我怎么回来的?” “您晕倒了,是被抬回来的。”云海眼神中满是焦急,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李泰给打断了。 “雉奴和公主们,都没事吧?”李泰说着话,想要坐起来,云海和御医一人抓住他一只手把他给拽了起来。 “殿下和公主们都好,您放心吧。”云海把被子卷成筒放到李泰的身后,御医把银针拔了下来,把针袋放到桌子上,拿过一个小罐子,挖出一勺药膏涂到李泰的膝盖上,丝丝凉意感觉舒服很多。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好?你问过了没有?”李泰呼吸有点费力,声音也沙哑得不像个样子,语气中隐隐含怒。 云海老老实实的回道:“不曾问过。”他见李泰变了脸色,急忙说道:“二郎,你别生气,我这就让他们去问。” “悄悄的问,若是他们没事,莫要打扰。要是有事,速报我知。” “是。” “回来。”云海刚一转身又被李泰给喊了回来:“告诉御膳房做一大碗面皮汤,送到甘露殿。” 云海闻听一愣,送到甘露殿?天到这般时候,皇帝应该早就用过膳了,送什么汤面? “二郎,陛下应该休息了吧?” “怎么可能?”李泰轻咳了一声,重重的叹了口气:“母后归天,我做儿子的尚且肝肠寸断,父亲定然也是饮食难下了。” “呃,恕我多嘴。”云海犹豫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二郎,您想若是吃得下,这会儿该吃完了,若是吃不下,送去也是枉然啊。” “你只管吩咐厨下去做,做好我亲自去送。”李泰喘气声很重,他抬手摸着自己的额头,看向御医:“我眼前怎么一阵阵发黑?” “二郎”云海一听这话眼泪都掉了下来,他带着哭腔说道:“自从皇后病重,你都三天水米不进了,便是铁石人也熬不住啊。让您吃饭您不吃,给您备了肉干,您又不拿,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行了,别罗嗦了。”李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看他可怜又解释了一句:“我要是吃得下,我就大大方方的吃,我明知道自己吃不下,拿它做甚?” “殿下咽喉肿得都没缝儿了,属实是吃不下东西。”御医手里拿一块黑漆漆的小石头,凑到近前柔声说道:“这是砭石,臣为殿下刮除火气,殿下不要转头,以免碰到喉咙会咳嗽。” 李泰点了点头,治病的事他当然不会拒绝,任凭御医把他的头摆了个适合的位置。御医找好了角度,又说道:“刮过之后会在皮肤上留下泛红的印迹,快要几个时辰,慢则需两三天才能消失,殿下不必担忧。” “嗯。”易阳倒不介意什么印迹,不过就是刮个痧而已,这算得了什么事?不过李泰不同,李泰是皇子,身娇肉贵,刮痧那也是淤血的痕迹,事先不说清楚了,御医容易掉脑袋。 御医先往李泰的脖子上涂了一层清油,然后小心的沿着喉咙两侧向旁边刮动,只两下便见深红色浮现,刮了三五下,呈现出一道道深深的紫黑色淤血印。 “颜色怎么这么深?”云海皱着眉,眼中是浓浓的心疼还夹杂着几分的吃惊。 御医边刮边说道:“一般人也就是微微泛红,眨眼之时就散了,殿下火气太重,都紫黑色了,看样子没个两三天散不净。” “无妨,一块布就遮住了。”李泰说着抬眼看向云海:“你还不快去做事,只管在这里闲聊个什么?” “是。”云海应了一声便转过身,急匆匆的走出偏殿。 甘露殿依然如故,桌上还是那一盏孤凄的油灯,还是那一摞层层叠叠的奏章,桌边坐着的还是那一位身穿龙袍却魂游天外的男人。 欲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今天早上一次、晚上一次,都是在偏殿的门口,他两次听到李泰说话,两次让他颇感欣慰的同时又难受得心如把攥。 “陛下”陈文悄悄走到近前,躬身一揖,低声说道:“四殿下来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李世民看着手里的奏章,眼神都没飘动一下。 李泰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汤碗,还有一个小白瓷碗,他微微低着头,轻轻的走到李世民的面前,躬身一礼,唤了声:“阿爷。” 李世民特意看了一眼他的脖子,见他脖子上围着一条不起眼的白色麻布,就知道他刮痧刮出来的印迹一定很明显。 “青雀,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我今天迷糊了一下,我想一定有人到您面前夸大其辞,怕您担心我就过来了,让您看看我挺好的。” 李泰说着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轻轻的掀开盖子,拿起勺子舀了一碗汤面,又用小勺搅了搅:“顺便给您送碗汤面,趁热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你坐下,陪我一起吃吧。”李世民伸手把大碗拿到自己面前:“你是小辈,你吃小碗。” 小碗,碗是小了点,但是满满的一碗面皮。大碗,碗虽然大,也就是汤多点,面皮没几片。 李泰呆愣愣的看了看这碗冒着白汽的面皮汤,汤面热,父子情更热。他本来是过来送温暖的,没想到竟然先收获了满满的温暖。 第7章 朕特许你不之官 廊柱盘龙,阁角飞燕,琉璃瓦在月光照映下,如梦如幻的反射着神秘的光芒。高楼阁、低流水,铁马檐铃迎风摇摆,屋脊六兽岿然不动。 门上两个白色的灯笼静静的悬挂着,窗前一盏孤零零的油灯,小火苗频频的跳动。 屋子里一对父子吃着热乎乎的面皮汤,虽没有欢歌笑语,却有股温热的暖流袭上心头。 “青雀,我打算给你们这帮兄弟赐个王号,你有什么想法吗?”李世民淡然的看着李泰,这是他最宠溺的儿子,他要给成年的皇子赐封号,先问问李泰的想法,看他喜欢什么,尽量满足他。 贞观十年李世民给他的很多儿子都封了王,李泰被封为了魏王,却和以前一样不之官,就是不必到封地上去,还继续的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好,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如果去了封地,运气好也就是做一辈子的王爷,运气不好的话,一会儿朝廷要削藩,一会儿给你扣顶造反的帽子,再不然随便寻个由头就惩治你一下。 封不封王,李泰并不在意,能不能留在京城,李泰很在意。 李世民问他有什么想法,不可能是让他挑个字做封号,分明就是让他选个封地,如果自己真的傻乎乎的在地图上画个圈,那不就被赶出京城了吗? 哪里都不想去,没有他想挑的地方,于是他就没吭声,跟没听见李世民的问话一样,低着头保持着沉默不语。 嘴可以暂时不工作,脑子不能闲着。 李泰暗暗的思忖,按历史走向,李泰是只被封了王,并没有被打发到封地上去,但是现在自己的直觉就笃定李世民有把自己赶出京城的想法。 历史走向不可全信,史书还没写李泰的灵魂更换过呢,自己穿越过来这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所以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推论之。 历史走向若是不能更改,那自己的命运岂不是也改不了了?无论如何不能坐等命运来安排自己,想要改命就得靠自己努力。 自己不想离开,那就得想办法留下来,一切都得靠自己努力的争取。 李泰正在思量,李世民又开了口:“青雀儿,你想什么呢?我让你挑个封地,你怎么不说话了?咱大唐版图你是最清楚的,你喜欢什么地方只管告诉我。” 果然,李世民就是这么想的,自己猜度的没错。 李泰慢慢的站了起来,缓缓的跪下,轻轻的说道:“我有两个请求,望您能准其一。” 李世民静静的看着他,这话说的有水平,张嘴就说有两个愿望,你能准一个就行,可见他心里有数,明知道心愿难以达成,就提高了心愿,准备好第一个被否定掉,然后退而求其次。 也就是说第二个心愿才是他真正的心愿,第一个只是他拿来讲价的一个筹码,你否定了我一次,第二次就比较容易准了。 总不能说一个你给否一个,说一个你给否一个,父子情义呢?你刚吃完人家送来的汤面,碗还在这儿呢,你好意思这么驳人家吗? “嗯,你先说来听听。” “我想到皇觉寺出家,为国祈福。” 李泰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一点声息。 李世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十六年皇子的生活过的厌倦了?鲜衣怒马、使奴唤婢,不如晨钟暮鼓、黄卷青灯? 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平静的说了句:“给我个理由,是斋饭好吃,还是蟒龙袍不如锦袈裟?” “阿娘说少林棍僧曾经救过您的命,那些佛子对大唐有功,我愿做佛奴为大唐祈福。” “你先起来,好好说话。”李世民看他推着膝盖往起站,不免有些心疼,也不忍心跟他说重话:“他们的功劳确实是大,朕给他们的封赏也不可谓不厚。这件事你就不用想了,不准。” 李泰知道他不会准,谁也不会同意自己心爱的儿子出家,更何况这种事要是出在皇家,那就是笑话。 说实话,真要出个一心向佛的皇子,那认可让他暴毙,皇家宁愿出个短命的皇子,也不愿出个和尚皇子。 李世民也知道这不是李泰的真实想法,自然也不会跟他生气,就饶有兴味的等着他的青雀儿跟他提第二个要求。 “好,那父亲请您准我的第二个心愿。” “你先说。”李世民不可能先答应他,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 李泰语气坚定的说道:“我要去九嵕(zong)山给母亲守陵。” “胡闹!”李世民板起脸,没好气的训斥他道:“守孝整整三年,你打算一直在山上过?” “不是守孝,是守陵。”李泰缓缓的抬起头,一脸倔强的盯着李世民的眼睛,坚决的补充了一句:“不是三年,是一辈子。” 守孝说是三年,其实一共只有二十七个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就是断绝娱乐活动,不许外出而已。 守陵那可完全不同,皇陵肯定是有军队看守的,守陵人就是活死人,一辈子守在陵园不能离开。 唐末诗人罗隐曾有诗云:“只合当年伴君死,免教憔悴望西陵。”可见守陵还不如直接死了好。 一听他说出守陵的话,李世民的脸沉得比外面的夜还要黑上几分。 他是跟自己有仇吗?要么当和尚,要么老死陵园。他可真给自己划了两条好道,一条是断绝红尘,一条是未死先葬。 第一个心愿还能问他个理由,第二个连理由都不用问,为母守陵当然是最大的孝道,在理这个字上,他是站得高高的。 李世民让他气得心直突突,真想张嘴说句“朕准了”,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哭灵哭出瘾来了,要是准了他这个要求,够他哭一辈子的了。 李世民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知道他现在身体正虚弱,心里正难过,不想再吓到他,尽管自己怒火攻心了,还是尽量平和的问:“你觉得为母守陵是大孝道?” 李泰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他眼帘低垂,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只是不想离您和阿娘太远。出家也好,守陵也罢,您想我的时候,随时都能看到我。” 一句话说得李世民心脏就像被谁突然捏了一把似的,还以为他是愚蠢的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搏个孝子的名望,没想到他的愿望竟是如此的质朴,就只是不想离开自己而已。 皇子到了成年就必须得离开京城,尤其是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因为你留下会对太子造成威胁。 李泰这是宁愿放弃皇子身份,来消除这份威胁,多好的儿子,李世民觉得他是观音婢留给自己最宝贵的礼物。 “青雀,你放心,朕特许你不之官。” 第8章 一步迟则步步迟 夜是漆黑的,灯笼是素白的;房檐是静止的,滴水是流动的;声声乱蝉鸣,阵阵意难平。 刚下过雨的地面很是湿滑,轿夫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李承乾坐在轿子里,困得直揉眼睛。 陈文刚送走李泰,就见一乘小轿朝甘露殿这边走了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大半夜的来见皇上,他干脆就在站在门口等着。 小轿停稳,小太监一掀轿帘,李承乾弯腰走了出来,陈文急忙小跑两步,到近前躬身一礼:“太子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父皇安歇了吗?”李承乾抬头望向院内,看得出来屋里还亮着灯。 “尚未,您稍候,我这就去通报。”陈文见太子旁边的小太监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猜度他也是来给皇帝送吃食的,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然后转身走了。 李世民明明很困倦了,就是不想去睡,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漫不经心的看着,陈文悄悄的走过来,不远不近的躬着身子说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哦?”李世民多少有点意外的问了句:“你不是说他早就睡下了吗?” “刚才确实是睡下了,我问的很清楚。”陈文想了想,又补一句:“太子殿下带着个食盒,想是给您送夜宵来了。” 宫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最傻的都快成精了,每一句话都不简单,每一句话的背后都有许多的含义。 陈文这句话听起来很平常,就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事实上他向李世民递出了两个信号,一个是太子早就睡下了,他要是心里有你,早就应该过来,而不是睡醒一觉再来给你送夜宵。 另一个是太子来便来,他为什么还带着个食盒?他应该是知道四殿下来送过面皮汤了,他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也就是说李泰送食物过来那是情之所至,而李承乾则是不甘人后。更深层的意思就是在提醒李世民,李承乾对李泰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 李世民又不是傻子,他想到的比陈文想到的更深,此时他才明白李泰为什么宁可出家,宁可去守陵了,看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是既不想离父亲太远,又害怕遭太子猜忌,不得已才动了放弃皇子身份的念头。 “叫他进来吧。”李世民放下本就无心看的奏章,自己的儿女众多,但真正让自己牵心的不多,也就是长孙皇后所生的这几个嫡子嫡女。 皇位只有一个,这也不能轮流坐庄,为了不再出现兄弟相杀、骨肉相残的夺嫡之争,李世民登基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将才八岁的李承乾册立为太子。 这些年为了培养一个好的接班人,李世民在李承乾身上付出的心血,堪称叹为观止,李承乾也的确很出色,无论才华还是德行都受到群臣称赞。 李世民的这几个嫡子嫡女,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个个都是心肝宝贝,也真的是个个都出类拔萃。 其实李世民最盼的就是他们手足相亲,最怕的就是他们兄弟间会生出二心来。长孙皇后在的时候,他们全都承欢膝下,一派亲睦和谐。 这皇后才去世一天,他就看到了老三的心机、老二的委屈、老大的算计。捏捏眉心,感觉好疲惫。 李承乾提着食盒,缓缓的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礼:“父王,夜深了,您饿了吧?”说着把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他刚要掀盖子,忽听李世民说道:“别拿了,我不吃。你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没有,就是惦记着您没吃东西。” “净惦记些没用的事,我衣食冷暖还缺人照顾吗?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给我省心了,这么晚不睡,身体熬得住吗?” “我没事。”李承乾声音很是哽咽,他抬手捂了捂眼,没有哭出来,却也红了眼圈。 不管怎么说,亲娘死了,心里难过是真的,守了那么长时间的灵,遭罪也是真的。 李世民心里不自觉的就拿他跟李泰对比了起来,李泰表面上下去休息,却在偏殿偷偷的哭了个如痴如醉,大半片的枕头都湿了,当看到自己的时候,使劲的忍着不哭,憋得直打嗝。 在灵堂上,李泰痛哭了两个多时辰,连院里的百官都深受感染,当自己一步迈进灵堂,他马上住声。 李世民都不忍心回想那一刻,他亲眼看到他的青雀儿跪伏在地,双肩有节奏的颤抖,却没有一点声息,他微微抬头,才发现他把下嘴唇都咬出血了。 一个在自己面前忍眼泪,一个在自己面前挤眼泪,这对比未免有点太强烈了。 “没事就回去吧,好好休息,我也要睡了。” “父王,你多少吃点吧,保重身体要紧。”李承乾手按着食盒,眼巴巴的望着李世民。彡彡訁凊 李世民多希望这份浓浓的关切只是出于本心,而没有别的成份在里面:“我刚吃过,你不用担心,下去吧。” “是,孩儿告退了。”看着李世民带着几分淡漠的冲自己摆手,李承乾的心一紧,他知道自己这是来晚了一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然后默默的转身离去。 来的时候困意朦胧,回去的时候却异常清醒。 李承乾坐在轿子里听着一阵阵的蝉鸣声,特别的闹心,总感觉自己棋慢一招,气恨恨的暗骂了李泰一大通,都是他没事找事,非给父王送吃食,显得自己不够孝顺了。 光阴荏苒,很快就到了要给长孙皇后下葬的日子。最后一个守灵的夜晚,所有的皇子整整齐齐的分跪两旁。 李世民围着灵柩转了一圈又一圈,虽然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可灵柩在这里,就感觉她离自己还不远,明天就要下葬了,这次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了。 围着灵柩转够了,就在灵堂中间来来回回的走,逐个观察着他的儿子们,看上去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李泰。 自从皇后去世,李泰日渐消瘦,整整瘦了一大圈,原本倒三角的脸变成了长方形,肚子都没那么鼓了,至少低头是能看到脚尖的。 “今夜朕陪你们一起守灵,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李世民特意把嫔妃、公主、外戚都打发净了,就想跟儿子们聊聊天。 “父王。”李承乾直了直身子,低头拱手:“我想为母后守孝三年。” 上次送吃食就晚了一步,这次李承乾一定要抢着先说。果然,李承乾开了头之后,众皇子开始纷纷附和,都争着抢着的要给长孙皇后守孝。 李泰低头不语,就静静的跪着,心里暗自想着“你们都晚了,我早就说过要守陵的话了,守孝算得了什么?” 第9章 我来帮你带孩子 灵堂上一片肃穆,除了黑就是白,没有第三种颜色。非说有的话,那就是蜡烛上那跳动的火苗,或者香头那一点红。 李世民此时此刻虽然不是形如槁木,却真正的有一种心如死灰之感。看着儿子们一个个的跟演戏一样的表孝心,他真想挨个踹他们一顿。 充耳不闻的听着他们胡说八道,目光渐渐的移到李泰身上,这孩子如此的安静,一个字都不说。 别人都争先恐后的表现,他却不言不语的降低存在感。 他就没有孝心吗?不,你们不知道他才是第一个提出要守孝的人,不,他说的是守陵,他是宁愿牺牲自己的一生守护母亲、陪伴父亲的人。 “青雀,你怎么不说话?”李世民直接把发言权交给了李泰,不能让沉默的人吃亏,不能只关注爱表现的人。 李泰抬起头,一双眸子清亮亮的看着李世民,他微微低了低头:“父王,儿臣有两个请求,望您能” “嗯?”李世民听这套话怎么这么熟悉?你又来了,驳你一回不够,还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骂你一回?“你想说什么?” 李泰也不知道这话还没出口呢,怎么就被打断了?他微愣了一下,继续说道:“儿臣第一个请求是,我想建寺造经为母延福,望您恩准。” “准了。”李世民无比痛快的准奏了,因为他也正有这个想法,李泰的提议简直就是正中靶心。 易阳知道自从长孙皇后去世直到李世民驾崩,这期间为长孙皇后建寺院、塑佛像、造经书等等,各种形式的延福活动就没停止过。 李承乾、李泰、李治都疯了一样的搞花样为母延福,李世民从不阻止还到处炫耀,并且谁的延福活动搞的好,谁的圣宠就多。 那么谁第一个提出这个建议,自然就先人一步,李泰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一张嘴就先把这条提了出来。 建寺造经比守孝守陵更实际可行,守陵是不可能的,别说李世民贵为皇帝,就是随便换了谁也不可能同意,谁能舍得把亲儿子未死先葬? 至于守孝倒是可行的,李泰不敢提,他怕李世民一激动真的准了,那可就好玩了。 整整二十七个月,断绝娱乐活动倒没什么,不允许有任何的外交,你就约等于是被软禁了,啥事也不用干了。 建寺造经不一样,说到底建寺造经就是花俩钱的事,不限制人身自由,花钱李泰不在乎,反正钱有的是,不够的话,只管伸手要,连本带利的要都不是问题。 “谢父王。”李泰轻轻的叩首,他直起身,小心脏“咚咚”的跳动:“儿臣的第二个请求是,我想亲自抚养雉奴和两个幼妹。” 李泰太清楚在李世民心里什么最重要了,李世民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长孙皇后,一切跟长孙皇后能沾上边的人,他都无条件的往死里宠。 长孙皇后生的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个个都是李世民的心头肉,谁能照顾好他们,或者说谁能把他们都攥在手心里,那就算是拿捏住了李世民的软肋。 李泰的这个提议提得李世民心里一抖,他这些日子就看着他的这几个嫡子嫡女,尤其是两个小女儿尚在襁褓之中。 李世民心里无限的怜惜,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疼爱他们才好,他正想宣布他要亲自抚养她们,没想到李泰居然跳出来跟他争上了。 灵堂里出奇的安静,光听声音还以为没有人呢。所有的人都敛气屏息的等着听结果,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淡淡的开了口。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李世民对这几个孩子还是了解的,李泰平素对弟弟妹妹并不怎么上心。 长孙皇后过世的这些日子,李泰倒是变得懂事多了,只要有一点时间就挨个的关心一遍,必要先知道他们都安然无恙,才能安心的吃饭、睡觉。 李世民一直有点疑惑,他怎么一下子对弟弟妹妹这么好了?现在竟然又提出要亲自抚养他们的要求,他这是怎么了? “我们是一奶同胞,理应互相庇佑。以前有阿娘在,不须我用心。现在我们都是没娘的孩子了,他们年纪幼小,我做兄长的必须要给他们撑起一片天。” “看着他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一定是阿娘的心愿。”李泰说着忍不住滴下泪来,他自己都没想到,一句话居然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我想替阿娘做点事,父王,我求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我发誓一定尽心竭力的照看他们,他们有一点差池,只管拿我问罪。”李泰俯身叩拜,一个头磕下去就没有起来。 李世民眨眨眼,长出一口气,总算有个贴心的儿子,一字字一声声扣人心弦,仿佛他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父王,青雀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李承乾恨不得一口咬死李泰,他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总是晚他一步,真是太恨人了。“我是他们的长兄,他们理该由我抚养,父王,您就把他们交给我吧,您放心,我一定” “够了。”李世民摆了摆手,打断了李承乾的话。李泰说这些,李世民心里深深的感动,李承乾重复一遍,让他深深的厌倦。 不是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李承乾是第一个发言的,他若是心里真有照看弟弟妹妹的想法,他不会说吗?非等李泰说过了,他马上来跟李泰争? “你们有这个心,我很高兴,可是” “父王,两位皇兄都听政了,他们都不方便照看皇妹。”李治忽然插上了嘴:“孩儿已经八岁,不算小了,不需要哥哥来抚养,孩儿还能照看皇妹。”彡彡訁凊 三个嫡皇子,只有李治还住在皇宫,他虽然没有能力照看两位公主,但是他可以陪着两位公主一起长大,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李泰知道也正是这个优势帮助李治登上了皇位,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围在李世民身边的时间最长。 三个嫡皇子里,李承乾从小就是神童,身上一直闪着“贤太子”的光环,李泰更是聪敏绝伦才华横溢,李治则没有一点长处可言。 就连三皇子李恪那也是以贤能著称的才子,可以说李世民的太子人选真的是不少,而李治就只占了一个“嫡”字,他能成功上位,凭的绝不是才能。 李泰也是穿越过来以后才发现,李治居然是个很有心机的小孩儿,那么多光芒耀眼的皇子都没争过他,他能是个笨蛋吗? “雉奴”李泰抬手把他紧紧的搂到怀里,把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上:“你还是个孩子,不要逼着自己长大。风雨哥哥背,你只管自在的飞。” 第10章 做功课连写带罚 灵堂寂寂,空空荡荡,香烟缭绕,无限凄惶。 所有的人都被赶了出去,无论皇子还是太监,就连侍香的宫女都没让留下。 偌大的灵堂就只有李世民一个人,他轻轻的抚摸着灵柩,眼泪噼哩啪啦的往下掉。 长孙皇后十三岁嫁给李世民,夫妻感情好的没法说,一起苦过,一起难过,一起经过风,一起经过雨,也一起享过福。 二十三年不离不弃,可谓是伉俪情深的典范。谁能想到长孙皇后才三十六岁就撒手人寰,李世民宁愿倾尽天下换得一人,可惜这世上没有复生之法。 “观音婢,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咱们的青雀儿真的长大了。”李世民趴伏在灵柩上,轻轻的拍着棺材板:“他知道替弟弟妹妹遮风挡雨了,他一夜之间就懂事了。” “我宁愿孩子们永远不长大,宁愿他们不懂事,成长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多好啊,你怎么忍心扔下他们?你不要我也就罢了,你连他们也不要了吗?”33qxs.m “孩子们没有娘了,我会加倍对他们好的,你放心吧,哪个我也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李泰提的第二要求,李世民没准也没驳,算是准了一半吧。 李世民到底还是决定要亲自抚养李治和两个幼小的公主,不过他同意让李泰随意进出皇宫,没有任何限制,想住就住想走就走。 李泰一直都是最受宠的皇子,他之所以会失败,主要的就是陪在李世民身边的时候太少了,虽然他不之官,虽然他住在京城,但是他没有住在皇宫,成年皇子是要到宫外建府的。 李世民宠爱他,也就是多给他赏赐,说白了就是给钱给钱再给钱,而随着李承乾越来越叛逆,他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李治陪在他身边。 他给李泰的是钱,给李治的却是感情,所以当李承乾造反的事情败露,又咬出李泰谋嫡时,李世民感情的天平一下就倒向了李治。 用过来人的目光去看历史,谁的思路都清晰,谁都能明明白白的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如果李世民能知道李治做皇帝以后发生的事情,他也绝不会把皇位传给李治的,就算李承乾实在是不行了,还有李泰和李恪。 李世民绝不愿意在李唐王朝中间还穿插一个武周王朝,更不愿意看到武氏大肆屠杀李氏族人,可是历史没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的话,那么现在的李泰就是那个如果。他绝不允许历史照着老样子走下去,他要引领着大唐从兴盛走向更加兴盛。 李泰除了坐拥二十二州的封地之外,还兼领左武候大将军和雍州牧之职。 雍州即指京兆府,李泰就是京兆府尹,掌管着京畿重地的行政大权,也就是说封地上的事不用他管,但是京城的大小事务他是必须要管的。 自从长孙皇后下葬之后,李泰一直住在皇宫,没有离开过,每天早起上朝听政,有时候会去京兆府处理些政务,还时常把没处理完的工作带回皇宫。 不管多忙多累,他回来之后都一定会检查李治的功课,会陪两个小公主玩,每天叮咛嘱咐得极其细致。 李世民想见缝插针的秀一下关心,都找不到缝儿。 这一天李世民用过晚膳,过来看看他们,陈文远远的打个手势,守门的人没敢出声。 李世民悄悄的走到房门口,就听李治带着哭腔说:“行了吧?这总行了吧?”紧接着就传来李泰冷冰冰的一句:“不行。” 李世民扒门缝儿往里一看,只看到李泰的背影,他站在桌子前面弯着腰,桌上摆着烛台,烛台上点着整整五根蜡烛。 仔细一看,看明白了,原来李泰正用手把着李治的手在写字。李世民偷看了半天,他都站累了,李泰弯着腰站这么久,他腰不疼吗? 李世民刚要推门,恰好李泰直起了身子,他一边轻轻的捶腰,一边盯着李治:“别哭了,不就多罚了你三篇大字吗?让你罚回来,好不好?你只要最后这几个字不犯错误,我也写三篇大字,让你检查,你说不合格我就重写,好不好?” “你说的?”李治扬起头,抹把眼泪,恨恨的盯着李泰。 李泰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治撅着嘴喊道:“我罚你写到天亮!” “行,那你得挑出毛病来,我写得好,你就不能加罚。” 李治低头开始认真的写字了,李泰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云海搬个绣墩过来:“二郎,你坐会儿吧。” “上一边去。”李泰不耐烦的一摆手:“雉奴做功课的时候不许打扰,再不长记性打断你的腿。” 云海灰溜溜的又把绣墩搬走了,很快李治就写完了,他兴奋的把笔搁下,“腾”的一下站起来:“该你了。” “好,你读书吧。” 李泰坐下,铺好纸,拿起笔开写,李治却不肯读书,他怨气冲天的问:“凭什么?不是说写完大字就没事了吗?” “读书还算是事吗?” 李治憋屈得跟便秘似的,一脸的敢怒不敢言,云海很狗腿的把《论语》递了过去,一个劲的冲他挤眉弄眼。 想读也得读,不想读也得读,李治无奈的接过书,没好气的大声读了起来。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停,你给我说一下‘道之以政’那段话该怎么理解。”李泰写着字,还能分心提问,把李治给恨得牙痒痒,眼睛直往纸上飘,那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他就盼着李泰出错呢。 李治撇了撇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孔子说:‘用强权手段、法制禁令来管理百姓,使用刑法来约束他们,老百姓只能免于犯罪受惩罚,却没有了廉耻之心;用道德引导百姓,用礼制去统一百姓的言行,不但懂得廉洁是非,而且从心里归服。’” “嗯,你觉得他说的对吗?关于如何治国,你怎么看?” “圣人说的当然对了。”李治不假思索的答道:“治国当然是要以德治国,用德行感召人,用德行引导人,让天下人都以德立身,自然就国泰而民安了。” “嗯,想法不错,想的真美,童话世界,你是想要打造一个君子国出来,是吗?” 李治挠挠头,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错啊,老师就是这么教的,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以德治国嘛。“那你说应该如何治国?” 第11章 我比你还要爱他 李治一句话问的,连扒门缝儿的李世民都屏住了呼吸,他也想听听李泰会说出什么样的言论来。 李泰轻轻的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字,自己都觉得满意,他笑道:“雉奴,过来看看我写的怎么样。” 李治抽出一张纸,迎着烛光认真的看,愣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李泰的书法是褚遂良教的,他的字在年轻一辈的书法家当中是绝对的佼佼者。 李泰随手把另外的两张纸也交到了李治手中,由他努力的检查。 “二哥,你字写的真好。”李治看得直眼馋,真心的羡慕,可是自己怎么也写不好。 “不算什么,熟能生巧罢了。”李泰看着李治,嘴角微微上翘,慢慢的说道:“字写的好不好,其实没那么重要,不会写字都不要紧,但一定要会治国,懂吗?” “为什么?”李治眨巴着眼睛,满眼都是迷茫和疑惑,他每天都被逼着练字,练字怎么就不重要了? “因为我们是皇子啊,总有一天我们都要到自己的封地上去生活,我们必须治理好一方地域,不说造福一方百姓,起码让父皇和皇兄省点心,是不是?总不能搞得民怨沸腾的,让父皇和皇兄跟后面给我们擦屁股,收拾乱摊子吧?” 李泰必须给李治灌输做一个好皇子的思想,要一点点打消他去争夺大宝的心,让他摆正位置。 李泰知道现在的李治只是爱表现,只是想争宠而已,他所有的小心机都还不值一提,洗脑要趁早,趁着他还小,就让他把自己定位到王爷的位置上。 却不料这句话竟意外的钻进了李世民的耳朵,李世民真是倍感欣慰,有这句话在,谁再在李世民面前说李泰有谋嫡的心,李世民一准把他牙打碎。 “哦,那治国怎么治?”李治每天的功课就是局限于背课文、解字义这些最基础的东西,还没有达到去探讨文章的程度,何谈治国之策? 李泰微微一笑:“治国当然是依法治国,德只能是提倡,我们可以以德立身、以德立学、以德施教、以德育德,绝不可能是以德治国。” “道德只能约束君子,约束不了小人。而天下众生,你说是君子多还是小人多?肯定是小人多吧?我们治国管的就是小人,靠道德消灭小人是不可能的,管理小人要用规矩。” 李治半明白不明白的眨巴眼睛,忽然他怒了,指着李泰嚷道:“怪不得你给我定了许多规矩,你拿我当小人了!” “胡说八道什么?”李泰抬手敲了李治的脑壳一下,微笑着说道:“管你我用棍子就行了,还用得着什么规矩?” “雉奴,你听哥哥说,管一个人的话,用拳头就行,只要你打得过他,就能让他服你,不听话就揍。管一群人,得用规矩,出错就罚。管一国人,得用制度,犯罪要杀。” 李治低头看看手里的书:“可是圣人说要以德治国啊。” “圣人说的只是一种远景,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可以把它当成是一个目标,朝着它的方向努力。圣人说的并不是一种事实,你懂吗?” “你想我们用强权手段、法制禁令来管理百姓,使用刑法来约束他们,尚且做不到让百姓全都免于犯罪,我们若是放弃律法的限制,一味单纯的用道德引导行为,用礼仪去规范言行,天下是不是大乱了?” 李治把《论语》往前一递,不服气的说:“可是这都是圣人说的啊。” “一圣人说的未必全都对,二圣人说的话你要好好的理解,不能曲解。比如‘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句话,圣人的意思是要双管齐下,而不是两者取一,懂吗?” “不对,这句话明明就是说应该以德治国。”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对待君子,我们可以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对待小人,我们就要道之以政,齐之以刑。” “嘎吱”李世民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来。 李泰和李治同时回头,李治扔了《论语》撒欢的跑向父亲,李泰捡起《论语》慢慢的走向父亲。 “父皇。”李治一头扑进李世民的怀里,李世民轻轻搂住了他。 “父皇。”李泰躬身一揖。 “家无常礼,你们在做什么?”李世民笑呵呵的往里走,李治抢着告状:“二哥罚我写大字,还考我背书。” “是吗?我看看你写的字,他都考你什么了?”李世民走到桌前看看李治写的字,有几张写的确实不怎么好,有几张写的确实是很好。 “二哥考我《论语》为政篇了。”李治特意挑一张写的好的字,骄傲的拿给李世民看:“我写的。” “不错。”李世民也不拆穿他,只是亲自把纸给他铺好,桌上现成的笔墨:“你再写一个,我看看。” 李治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化了,这张是李泰把着他的手写的,他自己写不了这么好。没办法,硬着头皮往好里写吧,写出来的字不出意料的,很是差强人意。 李世民点指着这两个版本的字:“你自己说你需不需要练?” 李治嘴撅得老高也不敢吭声,李泰淡淡的笑道:“雉奴写的很好了,那篇是我把着他的手写的,他这个比刚才自己写的好很多。” “青雀,你怎么越来越瘦了?不会是病了吧?”李世民看惯了他圆乎乎的脸,刚开始以为他是丧母心痛,吃不好饭所以瘦了,没想到这都多半年过去了,他一天比一天瘦。 “没有,我身体很好,阿爷不用担心。”李泰的瘦是必然的,因为他不喜欢胖,他每天都跑个五公里,饮食也基本就是个吃草状态,他是故意减肥的。 李世民一看他的桌子上放着很多的公文,便问道:“这些你还拿回家来看?” “刚好陪雉奴读书,我要不干点正事,他心就长草。”李泰抬手摸了摸李治的脑袋,眼神中满是宠溺的光,嘴角带起淡淡的笑意:“小眼睛一天就盯着我用的。” 别的事不清楚,李泰是最清楚李世民把皇位传给李治是出于什么考虑的,他就是怕自己登基会杀了他的另外两个嫡子。 李泰必须让李世民知道,自己比他还爱他的另外两个嫡子,宁可自己操心、挨累、受委屈,也绝不会亏待他们的。 看他们兄弟俩如此的亲密无间,李世民甚感欣慰,不由得又想起了长孙皇后,心里暗暗的想着“观音婢,你要是活着多好啊,看看咱们的孩子多懂事。” 第12章 如此美食真开眼 贞观十年的第一场雪,来的的确是晚了一些,已经进入腊月了,雪花才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就好像在碧瓦红墙之上,铺了一层白色的纱。 一乘金色的软轿缓缓的穿行于皇宫之内,轿夫每向前一步,脚下就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坐在轿子里的人,听着这有节奏的嘎吱声怡然自得。 走着走着轿子缓缓停下,轿子旁边的小太监低声说道:“娘娘,晋王和汝南公主当面,我们是不是?” 晋王就是李治,汝南公主从小丧母,长孙皇后很喜欢她,经常把她带在身边,她和这些嫡皇子、嫡公主们都非常相熟。 四个嫡公主,两个出嫁了,两个还在襁褓中。所以她平时没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就喜欢找太子或者找李治玩。 轿子正行走于长长的夹道之内,迎面走来了晋王和汝南公主,小太监的意思是问阴妃要不要停轿让行。阴妃最近颇得圣宠,后宫之内唯一能与杨妃论个上下的也就是她了。 长孙皇后下葬前夕,李世民下旨给他的七个成年儿子赐了封号,杨妃的儿子李恪被封为吴王,阴妃的儿子李佑被封为齐王,等过完新年就要之官上任,到封地上生活去了。 阴妃想把儿子留在京城,怎么说李世民都不同意,她为这事很是郁闷,后来看杨妃也没能把儿子留住,心里顿时就舒服多了。 阴妃今天就是刚刚送走进宫来看望她的齐王李佑,正坐着轿子往回返,没想到迎面碰上了李治和汝南公主。 李治虽然是嫡皇子,但是他毕竟才八岁而已,平常性格又有些懦弱,阴妃没道理怕他,汝南公主虽然十六岁了,但是她只是个庶出的公主,亲娘养母全都死了,阴妃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是什么?赶路就是。”阴妃没好气的一句话,吓得小太监连连称是,轿夫急忙起轿,继续向前行走。 阴妃按道理是该停轿的,虽然李治要叫她一声“母妃”,但是李治的地位远远高于她,论家礼她还勉强算得上是个长辈,论官礼她得下轿参拜晋王。 远远的看到阴妃的轿子停了一下,都没落轿就又往前走了,汝南公主闷闷的哼了一声,李治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没事。”汝南公主瞟了一眼阴妃的轿子:“就看不惯她那个张扬的样子,也不用她见礼,停一下轿还能小了她?” “哦。”李治慢慢的向前走着,慢慢的说了句:“她不给我见礼,那我就给她见个礼去。” 一听这话,汝南公主不由得白了李治一眼,谁信他的鬼话?他犯得着给阴妃见个礼去? 阴妃不给他们让路,他们也没道理给阴妃让路,两个人就有说有笑的向前走着,很快就走了个碰头。 眼见着还有六七米就碰上了,夹道并不窄,起码互不干扰的走过去一点问题没有,李治偏偏迎着轿子正中间走了过去。 抬轿的轿夫不敢硬往上撞,随行的小太监也有点不知所措,想给李治见个礼,阴妃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想搭理他们,不见礼这都快撞脸上了。 他正急得不知怎么好,忽然李治身子一矮,单膝跪地又一收腿,双膝直跪抱拳长揖,一个头就磕了下去,口中还高呼:“李治参拜阴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千岁!” 汝南公主惊讶的下巴直往脚面上砸,不管怎么说李治都大礼参拜了,她没有理由傻站着,就无声一福。 小太监慌张得“噗通”一下跪倒,磕头不像磕头,倒像是摔趴了一样,嘴抖得话都说不利索:“拜,拜拜,拜见晋王殿下,公公公公公,公主殿下。” 李治趴地上偷着乐,两个人离的不远,头对头的磕头,感觉自己像是在跟小太监拜堂一样。 轿夫也急忙落了轿,闪得阴妃差点从轿子里滚出来。 阴妃明明有些气急败坏,偏偏又无可奈何,而且窘迫得不知说什么好,说什么好像都不对。她要是早点落轿,给不给李治见礼都不算失礼术。 现在被小小的李治给搞得进退两难,不理他,你又不能从他身上踩过去。下轿去给他见礼,他都磕头了,你还能行多大的礼? 阴妃被逼无奈,只得大模大样的接受了李治的大礼参拜,不冷不热的一句:“家无常礼,不拜也罢。” “是。”李治乖乖的爬起来,退到一边。阴妃的轿子刚一抬起来,他就深深一躬,做了个长揖,高声喊道:“恭送娘娘!” 一句话喊得阴妃浑身燥热,恨不得用鞭子抽轿夫,好让他们跑的快点。 李治虔诚的跟拜佛似的,轿子都走出很远了,他才慢慢的直起身。 汝南公主憋了一肚子的气,冷哼一声:“你干什么这么抬举她?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33qxs.m 李治美的走路感觉腿都直往上飘,得意洋洋的晃着小脑袋:“她不是嚣张吗?我就配合她的嚣张,让她更嚣张。” “你疯了?”汝南公主实在的理解不了李治这是什么心理,明明看她不顺眼,不理她就是了,有什么必要配合她? “我才没疯呢,皇姐,你得空就把刚才的事跟人说,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嚣张。” “嗯,我一会儿就告诉太子哥哥,让太子哥哥给咱们出气。” 他们姐弟俩高高兴兴的跑到东宫,汝南公主真的把这件事跟李承乾说了,气呼呼的告了阴妃一状。 “一点小事,别往心里去。我这儿有好吃的,让你们开开眼。”李承乾一句话引得他们四只眼睛都放了光,天天住在皇宫里,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很难有什么东西能调动他们的味蕾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他们不会在意,但是李承乾说的,他们就无比期待了。 李承乾的确是在研究美食,只不过他可能缺少点天赋,光有异想天开的脑洞,没有令人食指大动的厨艺。 他突发奇想的觉得如果用佐料喂鸡、鸭、鹅,那么鸡、鸭、鹅的肉一定好吃,于是他就把活的鸡、鸭、鹅关在大铁笼里,笼当中生一堆火,旁边放盛有调味汁的铜盆。 鸡、鸭、鹅被火烤得受不了,就去喝调味汁,来回奔走,持续这个状态直到被烤熟烤焦,毛皮脱落。 这个过程看上去很是残忍,结果又很难吃,调料最多是能到胃里,其余的地方根本没有被浸到,怎么能有味道? 美食没吃到,倒是捡了个笑话,这个太子哥哥好天真。 李承乾倒没觉得什么,一次意外不足以论成败,虽然美食没研究成功,但是这个过程让他很开心,他发现他特别喜欢看那些鸡、鸭、鹅惨死,尤其是临死前那痛苦挣扎的样子。 第13章 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仪殿是举行所谓“内朝”的地方。内朝是一种皇帝与小范围臣僚共商国事的仪式,通常只有少数决策大臣,即皇帝的亲信才有资格参加。所以朝仪比较简单,也非常随便。 今天的内朝依然很随便,气氛却很不随便。 前几天李泰跟李世民聊天的时候,提起要大力推行科举制度,为国家广选良才。 科举这回事,在隋朝的时候就出现了,但是并没有得到广泛的推行,是武则天把科举推行下去的。 李泰当然知道科举制度一经推行,就伴随着整个封建社会时期,直到满清晚期,科举才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提建议就要提有用的,科举能在这个时期被推行下去,必然有它生长的土壤。 李世民也不是傻子,稍微一动脑就想得明白,推行科举制会有多大的好处。 “如果科举制度能够成为官员选拔的主要方式,世袭的官僚家族就会没落下去,国家的权力就会更加集中于朝廷之手。”万千理由之中,最为打动李世民的就是这一条。 皇帝最担心什么?当然是最担心皇权分化,最担心那些世袭的官僚家族越来越庞大。那些官僚家族开始的时候都是功臣良将,到后期就全是国之蛀虫。m.33qxs.m 今天的内朝,李世民主要就是议这件事的,阻力是有,有的人生怕触动到大官僚家族的利益,会惹出是非,会生出乱子,但是经过几番谈论,终于顺利的定了下来。 这时候李世民突发奇想的提出,凡是参加科举的人,书法必须要好,单纯的卷面整洁是过不了关的,要求字必须写得形神兼备才可以。 他认为字写的不好的人,一定是在做假学问,连字都写不好,说明不够用功。 李泰在一边老老实实的看着他们君臣开会,他每次都跟泥塑木胎似的坐着。听政嘛,带耳朵来就行了,嘴暂时没带来。 李世民提出要大力推行科举制,魏征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李世民提出字必须写出美感来,要有艺术性,魏征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 魏征的嘴皮子真不是白给的,几句话把李世民给抢白的面红过耳。 李世民认为科举这么大的事,这么一条通天的大道,想走上来必须得有个门槛,而书法就是第一道坎。 字如其人,字写的不好,说明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科举出来是要当官的,当官的人连字都写不好,那还有什么才干? 魏征认为文字只是一种符号,是用来传达信息的工具,科举试卷上对文字的要求就仅限于正确书写,只要字没写错,就不能算错。 书法则是一门艺术,和唱歌、跳舞一样,写再怎么好,也不过就是赏心悦目而已,是娱乐的一种手段,不能成为选拔贤才的标准。 魏征觉得如果一个人真的有大才的话,别说字写的不好,哪怕不会写字,都应该破格录用。 魏征甚至直言“上有所好,下必趋之。”如果举国上下的臣民百姓都沉迷于书法,还干点正事不了? 李泰听到这句话,悄悄的瞟了魏征一眼,心里暗暗赞同他的说法。提起书法家,就数初唐最多,这绝对跟李世民酷爱书法有直接的关系。 李恪、李泰都是书法家水平的,连同现在还在襁褓中的小公主,长大了也是以“飞白书”名闻于世的,武则天更是有名的书法家。 朝中臣子更是个个书法精进,半朝臣子都是书法家。 李世民真觉得自己有理,而且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对卷面上的字要求严格一点而已,这就不行了吗?就值得魏征这么大惊小怪的跟自己一顿秀口才? 李世民被气得七窍都快冒出烟来了,魏征还不停嘴的在说。李世民环视一圈,也没个人帮他说句话,他就看向李泰。 本以为李泰是自己的亲儿子能站出来替自己说句话,可一看到他,突然想起来,李泰曾对李治说过,字写的好不好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会治国,不会写字都行。 李泰这话跟魏征说的如出一辙,看来李泰是绝不会向着自己说话的了,他就看着李泰叹了口气。 “魏大人。”李泰就像是被那轻轻一叹的气给吹起来的一样,他起身冲着魏征深深一揖:“恕我冒昧,斗胆插句嘴。” 李泰比鬼都机灵的人,李世民都瞅着他叹气了,明显是对他的沉默感到了失望。 老爹正挨魏征的批评呢,他对自己失望还能是因为什么事?总不会是希望自己帮着魏征骂他吧?肯定是想让自己替他圆个场的。 “魏王请讲。”魏征这几个月下来,对李泰的看法改变了不少,对他比以前客气多了,不过也没打算给他多少面子。 他要是替皇帝说话的话,那骂他就更方便了,更不需要斟字酌句了,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教训他。 李泰站直之后,微微的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一副恭谨的模样:“父皇说字如其人,吾甚以为是。” 李世民一听这话,嘴角立马开始上翘了,看到儿子站出来维护自己,感觉很是舒心。 魏征则老脸一沉,很是不悦,不过也没急着开口,只是瞪了李泰一眼。 “取才自当取贤,不当取貌,但起码也得是五官端正方好,魏大人,您说是也不是?”李泰的想法其实跟魏征是一样的,他只是换个方式来说。 儿对父,臣对君,说话总要讲个方式方法,不能一味的硬钉子往上扎,像魏征这样的,说实话也就是遇上李世民这么个皇帝,换个主子早剁碎他了。 “嗯。”魏征也挑不出李泰的话有什么毛病,也不想顺着他说,就“嗯”了一声。 “若果有大才,或奇才、异才,相貌纵然丑陋,也无不可,是也不是?” 毫不意外的,魏征又“嗯”了一声,李泰接着说道:“魏公既然通晓此理,想是曲解了我父皇之意。父皇是说字有丑俊,人有贤愚。字错者如不肖之人,字丑者如无才之人,字平者如庸碌之人,字俊者如大贤之人。” 李泰略一停顿,见全场鸦雀无声,便继续说道:“科举取士自然不能指望人人字俊,普天之下大才之人稀之。但至少也要做到字正且洁,魏公以为如何?” “嗯。”魏征满是赞许的点了点头:“此言甚当。” “朕便是此意,青雀说时你满口称是,朕提起你就暴跳如雷,莫非你与朕有仇乎?”李世民气呼呼的把屋里的大臣们全都给赶出去了,就只留下了李泰一个人。 第14章 他就是你的镜子 一张长方形的小桌放在榻上,旁边摆着一个鎏金异兽纹香薰炉,桌上一副棋盘,黑白两色棋子星云密布。 金色的坐垫上斜坐着一位帝王,身穿素色龙袍,一脸的淡漠,看不出喜怒。 他的对面跪坐着一位皇子,身穿白色蟒龙袍,一脸的静默,看不出悲欢。 李世民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若有所思的相着棋盘,若无其事的说了句:“那个山羊鼻子整天板着脸,除了跟我作对就是跟我作对,总有一天我找个茬罢了他的官,让他滚回老家种地去。” 李泰静静的看着棋盘,一言不发,他心里清楚真正曲解了皇帝意思的人不是魏征,倒是他。 他的论调跟魏征是一致的,李世民根本不是只要求个卷面整洁那么简单,若不然魏征也不会跟吃饱了撑的似的,一个高就跳起来跟皇帝对着嚷。 李世民被魏征给驳得实在是脸上挂不住了,他都已经不想再坚持己见了,只是不愿意承认错误,只要有人给他个台阶,他马上会就坡下驴的。 李泰只是很合时机的递上了一个台阶,就把一场激烈的争吵消弭于无形。 不管怎么说自己跟老爹的意见都是相左的,他生怕老爹会找后账,下棋也不敢多言多语,就尽量的让自己乖一点。 李世民一句话说完连点回音都没有,他不落子,却看了李泰一眼,见李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棋盘,就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 “青雀,你想什么呢?”李世民绝不相信他是在思考怎么下棋,一来他棋艺很精,二来他对棋没那么大的兴趣。 “哦。”李泰抬眼扫了李世民一下,说道:“我琢磨着想弄个镜子,父皇,你说用什么材料好?” “……”李世民愣了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孩子是傻了吗?镜子还用得着思考用什么材料?“当然是用铜啊,还能用什么?” 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慢声细语的说道:“铜镜我有的是,我羡慕的是父皇的镜子,铜镜只好正衣冠罢了。” “?”李世民懵了,镜子可不就是用来正衣冠的吗?除了铜镜还有什么镜?自己有什么镜子值得他羡慕?“你说的是哪面镜子啊?你喜欢只管拿去就是。” 李泰提起一枚白子轻轻的落在棋盘上:“父皇,您觉得魏征可爱还是可憎?” “可憎。”李世民不明白他正聊着镜子,怎么一个弯拐到魏征身上去了,不过他回答的是毫不犹豫的,而且还赌气似的又补充上去几个词:“可恶,可恼,可恨。” “您看他可憎,一定是您对自己不满意,因为他就是您的一面镜子啊。” “……”李世民微张的嘴都忘了合上,半晌才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嗓子:“你说我跟那个老山羊鼻子一样?我就像他那么招人烦?” 李泰差点笑出来,想不到老爹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居然说魏征招人烦,不过也是,像魏征那么直来直去的顶撞君主,任谁也没办法喜欢他,在气头上的时候没责罚他已经不错了,说他个招人烦都是挑好听的说的了。 “儿以为”李泰低头走了一手棋,慢慢的说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父皇常保此三镜,可无过矣。” 李泰当然知道这句话就是出自李世民之口,这是魏征去世以后李世民说出来的话,他提前把这句话说给李世民听,自然会得到李世民的认可,同时也是变相的拍了一把魏征的马屁。 父子闲谈,没人知晓?李泰一点不担心这个,他太了解李世民了,李世民那张嘴漏风,你别指望跟他说点什么秘密。 别人还好,尤其是他的这几个嫡子嫡女,随便跟他说句什么,他恨不得吵吵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李世民直接被这句话给惊得傻掉了,他细品细品再细品,竟觉得李泰说的对,简直就是太对了,没错,魏征就是自己的一面镜子,有他在可以时时提醒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可以防微杜渐,少犯很多的错误。 想着想着就没那么生气了,想着想着就觉得魏征也没那么可憎了,似乎还挺可爱的,不知不觉的笑容就爬上了他的脸。 “我儿言之有理,朕深以为然。”李世民点了点头,定定的盯着李泰。 自从长孙皇后过世,半年来李泰瘦了将近六十斤,他这一瘦下来,李世民才发现他长的真像他娘,而且他这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的李泰只是倨傲,走路眼睛都是看着天的,现在的李泰十分的谦卑。 以前李泰是最看不上朝中那些老臣的,一个字的好话也不会替他们说。现在的李泰竟然如此委婉的替魏征说情,就他今天这番话,与他娘当年盛装一拜是多么的像。 魏征经常把李世民气得头上冒青烟,有一次李世民心爱的鸟被魏征给算计死了,他气得拔剑大骂,非要砍了魏征不可。 长孙皇后听说后,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到后堂换了身衣服,把最正规的皇后朝服穿上了,然后对着李世民盈盈一拜。 李世民不解何意,长孙皇后说:“我听说君主开明则臣下正直,如今魏征正直敢言,是因为陛下的开明,我怎能不祝贺呢!” 一句话就化解了李世民心中的怒气,李世民以为长孙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做到了,没想到李泰这个时候成熟起来了,此时看他的品行跟他娘是何其的相像? 李泰被盯得很不自然,他抬手摸了自己的额头一把,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便怯生生的问了句:“父皇,为何这般看我?” “听说你一直在吃素,为什么?” 李世民从来不知道李泰喜欢吃素,这几个嫡皇子都是从小吃牛羊肉,最喜欢的就是大口大口的吃肉,想让他们吃几口素菜太难了,一个个的看着绿色食物可能都过敏,别说吃,摆都得摆远点。 “……”李泰也不能说自己就是为了减肥,他缓缓的低下头沉默不语,李世民就紧紧的盯着他,非要他说出个缘由来。 过了半晌李泰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句:“您不准我去守陵也不让我守孝,我想,我,我就吃一辈子素,当是为娘守孝了。” “混账!”李世民狠狠的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摔,黑色弹起来摔落到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李泰赶紧的从榻上滚下来,“噗通”一下跪到地上,老老实实的挨骂。 李世民也并不是生多大的气,就是心疼得很。 第15章 你的暴怒我喜欢 “你娘薨了,你就把肉食断绝了,你爹要是驾崩了,你是不是连饭都戒了?”李世民指着他大骂,像野兽一样的大吼,表情都有些狰狞,看起来十分的吓人。 李泰赶紧俯身叩头,一个头磕下去就没敢抬起来。别看李世民骂的凶,他心里一丁点都不害怕。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老爹只是心疼自己而已,这骂挨的多幸福。 李世民骂着骂着,忽然发现李泰穿的是白色的蟒龙袍,仔细一回想,他好像一直是白衣服,就没穿过别的颜色。 “你瞅瞅你穿成什么样子?你穿一身白给我磕头,是咒我呢吗?” 任由他咬牙切齿也好,雷霆大作也好,李泰反正是聋了,就一动不动兼一声不吭,直到李世民只喘粗气,不再骂人了,他才慢慢的抬起头来。 见李世民面沉似水,他小心翼翼的劝了句:“孩儿知错了,父皇,您息怒。” “呯!”李世民狠狠的一砸桌子,好好的一局棋顿时就凌乱了,很多棋子都弹了起来,再落下去就不一定是什么位置了。 “你个不孝的东西!”李世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岂不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妄谈什么孝道?” “父皇,我知道错了,我改。”李泰向前跪爬两步,双手推着李世民的膝盖轻轻的摇晃:“从现在开始我一定锦衣玉食、骄奢淫逸、纸醉金迷,做一个钟鸣鼎食、养尊处优、花天酒地的皇子,好不好?” 李世民真想绷住脸,可不知为什么,控制不住的就笑了。抬手向上一拉,把李泰给扯了起来,李泰跪的腿麻了,一个没收住,身子向前扑去。 李世民就势一旋手腕,把李泰给扯进了自己的怀里。李泰吓得心扑通扑通乱跳,李世民搂着儿子不放手,还轻轻的拍打了一通他的膝盖上的灰尘。 一转眼有十多年没抱过儿子了,要不是他突然的闪了这一下,还真没觉得时间过的这样的快。李泰小的时候,李世民真的是没少抱,这只青雀是从一出生就被他捧在手心里的。 亲情就像一股又浓又烫又温馨的暖流,无声无息的浸没两个人的心田。 李泰收拾好棋子,李世民收拾好情绪,兴致勃勃的夹起一颗黑子:“重来,这局我可不让你了。” 李泰眉眼含笑的捏起一颗白子,嘴上不敢说,心里暗笑“谁用你让了?你那棋下的多臭,心里没点数吗?” 李世民的黑子还没有落下,陈文就倒腾着小碎步,匆匆忙忙的来到近前:“陛下,太子烫着了。” “啊?”李泰一下扔了棋子,脱口而出的问道:“烫到哪里了?怎么烫的?” 李世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嘴这么慢,李泰一整句话说完了,他还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太子弄了个铁笼子在里面生火烤鸡,不小心绊了脚,一下扑到了铁网上,说是烫伤了手。”陈文也是听下人报上来,话说的稀里糊涂的,他也不是很明白,就照原话回了。 “看看去。”李世民听说太子烫了,很是心急,一听他是烤鸡烫的,又气不打一处来。哪怕你吃茶烫的也行,烤鸡?还有没有点正事? 李世民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李泰自然是紧紧跟随。李世民不由得心中暗暗一叹“青雀为母守哀,一直在吃素。高明却挖空心思的在琢磨美食,都琢磨出花来了。” 有些时候有些事,真的未必是你做的不好,而是别人做的太好,你就成了那个垫底的衬托。 如果没有李泰,李承乾研究个吃食根本不算什么事,他就烤个鸡,总不能说他奢侈腐败,不能说他伤天害理吧? 太子也是人,谁还没个爱好?烤只鸡在民间也不算个事,他最多是不够小心,不该烫着自己,这也只是个意外罢了,他又不是故意烫自己的。 但是有李泰做对比,就显得他庸碌无为、没心没肺了,自长孙皇后过世,李泰暴瘦、吃素、穿白、勤政、爱护弟妹。 再看李承乾,一点没瘦也不见他脸上带忧,整天的吃喝玩乐,偶尔去听政也心不在焉的,内朝你要是不喊他,他一次都不会过去的。 听政就左耳听右耳冒了,什么事都跟他没关系,哪像李泰知道在关键时刻替自己打圆场,给自己铺台阶,没人的时候还能委婉的劝诫自己。 弟弟妹妹就更别指望太子爷了,人家一次都没过来看过,跟不是一家人似的。李泰却是一直住在宫里,多半年时间只回过他的魏王府两次。 很快就来到了东宫,知道李承乾烫伤了,也就没让他出来接驾,李世民和李泰步履匆匆的走了进去。 李承乾这烫伤说起来真是活该,他见铁笼子里的鸡都走不动了,他着急就拍铁笼子吓唬鸡,鸡一害怕半跑半飞还直摔,他就高兴极了。 铁笼子只是罩着鸡,并不是焊在地上的,他拍来拍去就把铁笼子拍的离火堆越来越近了,他兴奋得连喊带叫,脚底下一拌蒜,整个上半身趴了上去,一下把铁笼子给压扁了,他的手按进了火堆。 多亏有铁网隔着,也多亏下人们手快,他烫伤的面积不算大,就右手小手指外侧到手腕上面一点,烫的也不算特别严重,就是一溜的水泡,御医已经精心的处理过了。 李世民看他手臂被白布条子密密实实的缠着,也不知道他烫的有多严重,问他话,他吞吞吐吐的也不敢说是怎么烫的。 最后还是他身边的太监秦胜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李世民又叫来御医问了问,看李承乾那个样子够惨的了,想骂他又没舍得。33qxs.m 李泰进屋之后只是望了望李承乾,用眼神表达了一番关切之情,便悄悄的溜了出来,他到烤鸡的现场去看了看。 李泰看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这个除了真的是烤鸡吃以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看来李承乾是真的为了一饱口福受的伤。 话说这个烤法,就算能成功烤熟的话,也不可能好吃,这皇家儿郎是真不会吃,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要说美食还得是现代人会吃。 李泰缓缓的翘起嘴角,正想找个由头给李承乾送美食呢,没想到好机会这就来了。 李泰心欢意畅的离开了东宫,刚回到宫殿门口,就见李治张开双臂朝自己扑奔过来,还大嚷着:“二哥,你可回来了!” “小调皮,你又惹什么祸了?”李泰一把抱住李治,李治仰着小脖子,笑呵呵的说:“我没惹祸,就是有件事要和你说。” 第16章 带你去看望皇兄 地上薄薄的一层雪,空气中透着丝丝的清冷。画角飞檐的楼阁,静静地伫立。大殿门前的石狮子,似乎也肿了一圈。 一盏热茶放在桌子上,李泰很想喝,但是碍于李治有话要和他说,他便没有去碰那个茶盏。 李治像喝了什么兴奋剂似的,不停嘴地说着,李泰就笑微微地看着他。 他也没什么正事儿,就说汝南公主来找他玩了,他们一起去了东宫。 翻来覆去的说,太子烤的食物有多难吃,说起来就笑个不停。 总之就是他和汝南公主,一起嘲笑太子的“创意”太愚蠢了。 见他没什么新鲜事可说了,李泰绷起脸:“这有什么好笑的?为了给你们烤鸡,皇兄都烫伤了,你就这么笑笑笑?” “没有啊,皇兄没有烫伤啊。” 没有?难道他是装的?假装受伤搏父皇的关心?李泰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有御医在,他装不过去,再说烫伤也不好装,父皇只要看一眼他就装不下去了。 “你们什么时辰离开东宫的?” “未时。” “哦,那看来是你们走了之后他烫伤的。” 李泰轻轻的笑了,这个李承乾有点意思,可能是在弟弟妹妹跟前丢了面子,他们走了之后就又去烤鸡了,他或许觉得他的方法很棒,一定能成功吧。 李泰怎么也想不到,李承乾并不是为了吃,而是喜欢看那些鸡垂死挣扎才乐此不疲的。 “你怎么知道皇兄烫伤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李治目光很是清澈,清澈的一丝波澜都不起,从他的眼神里你看不到半点的紧张和关心。 “当然要,皇兄不是你亲哥?”李泰笑着弹了他的脑壳一下:“这话问的这么没良心。” 东宫离的不算太远,他们没骑马也没坐轿,拉着手走在青石路上,地上一层细细的薄雪,天有些阴沉,稀疏的雪花轻盈的飘落。 长长的夹道像是没有尽头般的向前延伸着,李泰忽然觉得这条夹道有点像人生,也像童年,总觉得它漫长的没有边际,可是走着走着就走到头了。 “呵呵”李治想的没那么复杂,他就是想起了上午在这里遇到阴妃的事了,不由得就笑出了声:“二哥,我跟你说……” 对面相逢也就是打个招呼罢了,不愿意理会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迎上去行个大礼,这也不符合李治那懦弱性子,他是抽了什么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嚣张的时候,她就算嚣张到头了。”李治高兴得一蹦一跳的,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看着吧,谁欺负我谁倒霉。” 李治无意的一句话,说得李泰心里激灵一下。李泰之所以会被冠上谋嫡罪,就是因为他曾经对李治说过一句:“你跟汉王的关系的那么好,现在他谋反被赐死了,你怕不怕?” 李泰只不过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提醒李治不要跟自己作对,李治就势装病,声称被李泰给吓坏了,他胆子至于小到被一句话吓得卧床不起? 就是他的装可怜,让李世民心软了,李世民为了保全他三个嫡子的性命,无奈立了李治为太子。如果不是李治故意装作被吓病了,这太子之位顺理成章的就是李泰的。 谁说李治懦弱?他只是心机比较深罢了。 “谁欺负你,你只管告诉二哥。”李泰轻轻的整理了一下李治的披风:“不用你自己出去挡风挡雨的,知道吗?” “嗯,二哥最好了。”李治笑得眉眼弯弯的,李泰看着他粉妆玉琢的小脸也微微的笑了。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李治挺可爱的,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真的愿意跟他就这么兄友弟恭的过一辈子。 李泰抬手把他搂进怀里,他小嘴不停的说着这个那个。 李泰就静静的想着心事,谋嫡这件事是一定要做的,不谋就是死路一条了,谋那就是成败各占百分之五十。 如果自己能谋得大宝,一定保李治平安,让他做个好王爷。如果自己失败了呢?李承乾肯定是没指望的,他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江山真的要交到李治的手里吗?那历史岂不是又走回了原样?李武两族之间的屠杀又要重演,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绝不可以! 如果自己没有做皇帝的命,那就逆天改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根本就没有退路可言。 “魏王到!晋王到!”随着两声高喝,呼啦啦迎出来一群人。 李泰这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再回来发现这屋里人多的快赶上上朝了,满屋子的皇亲贵胄。 第一个迎上来的人是汉王李元昌,李泰和李治抢先一步躬身施礼:“见过七皇叔。” 论起来谁都没有李泰和李治的地位高,但是他们并不想论国礼,就抢着上前行了个家礼。 “我正要拜你们呢,快进来说话。”李元昌笑着一比划,他们双双起身。 李泰抬头向前一看,人群分向两侧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同时众人一起躬身施礼,高呼:“拜见魏王殿下!拜见晋王殿下!” “免礼。”李泰随意的一抬手,众人便直起了身子。 李治快步向里间冲,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李承乾的床边,看着靠墙半坐的李承乾,他眨巴眨巴眼睛,虽然没有挤出眼泪来,却也是一脸的心疼:“皇兄,你怎么还能烫着自己呢?” “就是一个没加小心呗。”李承乾笑着晃了晃右手:“没事的,几天就好了。” 李泰没有进去,他就在外间坐了。李元昌跟他隔桌而坐,对面坐着一排人,李泰一看那些人,险些笑出来。 对面坐着杜荷、赵节、李安俨还有候君集,李泰一看这帮怂恿李承乾造反的人全都聚齐了。谁能想得到造反的结果是主犯李承乾没事,这帮出主意的从犯全都被杀了。 杜荷娶了城阳公主,他是李承乾的亲妹夫。赵节是长广公主之子,跟李承乾亲姑表兄弟。长广公主是李渊的第五女,而李元昌是李渊的第七子。 李安俨是李建成的旧部,玄武门之战,在明知李建成已死的情况还拼命的追杀李世民,想要为李建成报仇。 李世民很欣赏他的“死忠”,认为他对隐太子死忠,必然也能对现太子死忠,因此把他安排到了李承乾这边。 李世民却没有料到李安俨从始至终就只对李建成一个人死忠,他劝李承乾造反,就是给李建成报仇,因为他知道造反的结果无论成败,李世民和李承乾两个人之中,不是父死就是子亡。 候君集绝对是个一等一的战将,玄武门之战他是首屈一指大功臣。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迎来他的战神之旅。 吐谷浑之战,候君集打出了大唐的国威,高昌之战,候君集直接把高昌给灭国了。就是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战神,因为贪图财物犯了军纪国法。李世民没有严惩他,他却因为奖赏过少而怀恨在心,决定要帮助李承乾造反。 第17章 都来尝尝鸡米花 李泰很清楚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改变他们的命运,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得了。 看着他们这些人,除了实实在在的皇亲,就是威名赫赫的功勋,想着几年之后他们全都要人头落地,真的有几分不舍。 “惠褒,有些时日没见你了,听说你不常回府?”李元昌笑吟吟的看着李泰,李泰急忙敛敛心神,不再胡思乱想。 “偌大的王府,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宫里有兄弟姐妹相看顾,还热闹些。”李泰轻叹一声:“过几年离开京城就再难相见了。” 李泰这话说的轻轻松松,让别人都没法搭茬。你再贪恋手足情深,也不能长住在皇宫里吧?你是个宫外建府的皇子,你成年了,你心里没点数吗? 有啊,哪能没数呢?人家爹同意,试问谁敢说有意见? 几个人正在外间说着话,云海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二郎,您吩咐的这个做好了。” “拿进去吧,雉奴在里面。”李泰微笑着瞟了一眼里间:“告诉他该回去写字了。” “是。”云海刚迈出一步,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喝报:“圣人至!” 李泰有三分惊讶的望向门口,这个老爹怎么还玩上去而复返了? 所有的人都齐唰唰的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向外出迎,就见李世民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李世民刚才离开之后,便想着去看看李治和两个小公主,结果小公主都在睡觉,李治被李泰带来东宫了,李世民就追过来了。 一进门就见云海提着个大食盒在前面走,他很好奇李泰能给李承乾送什么好吃的。 大家刚要参拜,李世民摆了摆手:“都免了罢。”又一指云海:“你拿的什么?” “陛下”云海躬身回话:“这是魏王吩咐厨下给太子做的,呃,吃食。” 李世民都被云海给逗笑了,食盒里装的可不就是吃食吗?那到底是什么吃食,你说不出来吗? 本来没人注意这个事,云海这一紧张,倒引人们都盯上这个食盒了。人们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他刚才向李泰报事的时候,就没有明说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不光别人好奇,连李泰都纳闷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李泰就盯着云海,云海急得汗都流下来了。 “打开看看。”李世民来个直接的,不问了,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是。”云海打开食盒,拿出一个漂亮的大盖碗,轻轻的放到桌子上。 三层的食盒,一共拿出三个大盖碗,依次掀开盖子,露出碗里的吃食。 三碗黄澄澄、金灿灿的食物,一粒一粒的,堆得像个小谷垛,散发出一阵诱人的奇香,只是没有一个人能叫得出这食物的名字。33qxs.m “这是什么啊?”李世民环视一圈,发现人人的眼神都是充满了好奇和惊诧莫明的光,看来没人认识。 “这,这个叫”云海抬手抹了一把汗,然后抬起头直眉瞪眼的盯着李泰。 李泰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就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我忘了这叫什么了。” 李泰直接翻了个白眼:“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工夫,你就忘了?摸摸你怀里,是不是有张纸啊?” “哦。”云海急忙往怀里摸一把,掏出一张纸来,展开看一眼,便把纸向前一递:“这叫鸡米花。” 李世民接过纸一看,是李泰写的“鸡米花”的做法。 “鸡米花?”谁也没听过这个名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三个大海碗上。 李泰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签筒,里面放着很多的竹签,他拿起一根竹签扎了一块递给李世民:“父皇,您先尝尝,这个趁热吃才好。” 李世民没接竹签,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边咀嚼边微笑,一脸的幸福:“不错,确实好吃,你也吃。” “嗯。”李泰只是答应了一声,并没有真的吃,他抬手指了指里间,对云海说道:“给太子和雉奴送一份过去。” 云海端起一碗走了,李泰扶着李世民坐下,又给对面的人端过去一碗。 “挺好吃的,都尝尝。”李世民挺随和的招呼大家吃,有他在这儿坐着,就算再馋的人也不敢随便的去吃。 皇帝发了话,大家才纷纷扎起一块放进嘴里,然后就是统一口径的称赞不已。 “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的?”李世民正担心李泰的营养不良问题,他能想到弄美食,这让李世民放心了不少。 “雉奴就是个小馋猫,我早就想弄点好吃的哄他了,只是苦于没有思路。今天还是受了皇兄的启发才有灵感。” 李泰往里间望了一眼,继续说道:“皇兄下那么大的功夫烤鸡,我猜他可能是想吃鸡肉,就给他送来了。” “有时间多研究点美食是好的,光研究不吃可不行,这你弄出来的东西,你自己不吃让我们吃,我们多害怕?” 大家谁也没想到,李世民居然还会说笑话。李泰就算是疯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拿点带毒的东西往东宫送,这有个查不出来吗? 李泰无奈的拿起竹签,扎了一粒送进嘴里,凭良心说真不如现代的鸡米花好吃,也不知道是油的问题还是调料不全,总之很差强人意,不过跟平时那些御宴大餐比算是口味上乘之作了。 怪不得每个穿越者到古代都能混得非富即贵,就随便开个餐馆也能赚得盆满钵满,古人的饮食层次真的太低了。 李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唐可是个万国来朝的盛世,疆域空前辽阔,实力异常强大,为什么不把世界各地的农作物、调料的种子收集过来? 像菠萝、辣椒、南瓜、苦瓜、土豆、红薯、向日葵、玉米、花生、番木瓜、菜花、卷心菜、洋葱、番茄这些,居然是明清时期才传入我国的。 这些东西又不是谁发明的,一直都在某个地方默默无闻的生长,只是没人发现他们而已。那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发现他们一下? 说不定他们就在哪个角落野生成长呢,难道真的都在美洲、非洲吗?就算是真的,真的没人能过去吗?抽时间跟那些南征北战的将士们交流一下,看看异域他乡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农作物。 “哇!”李治看到鸡米花,马上伸手抓了一粒,急忙丢进嘴里:“好吃,真好吃。” “好吃你都吃了吧。”李承乾就笑微微的看着他,晃了晃手:“我不想吃。” 云海把碗放到床边的桌子上,躬身一礼,轻声的对李治说:“陛下在外间坐着呢。” “父皇来了?”李治撒着欢的跑了。 第18章 一家人其乐融融 两仪殿里笑声朗朗,君臣畅谈古今兴亡之事。 今天的内朝两位皇子都没来听政,太子爷本就不喜欢来,加上前几天受了点伤,更是有理由不来了。魏王则是为了张罗一桌团圆饭而提前请了假。 魏征前些日子提出要修《隋书》,惹得李世民好大不高兴,跟他一顿争吵,好端端要为前朝著书,本朝就没什么值得你歌功颂德的地方了吗? 见李世民如此的抗拒,魏征难得的退步了一次,既然皇帝不同意,那就算了,他便没有再提。 想不到今天李世民主动提出,同意魏征修《隋书》了,这可乐坏了魏征,他笑着谢了恩,顺便问了句:“陛下怎么想通了?” “哈哈哈”李世民未曾说话先是放声大笑,他一脸骄傲的说道:“青雀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你们觉得如何?” 他说完就开始环视各位朝臣,看他们的反应。 魏征一脸惊愕,李泰的境界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无声的竖起了大拇指,重重的点头。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傻傻的对视了数秒,还是长孙无忌的脸上先绽放出了舒心的笑容,这个外甥真的成熟起来了。 褚遂良和杜如晦微愣之后,纷纷啧啧称赞:“咦嘘兮,此言至理。” “青雀还说你们都是朕的镜子。”李世民伸出食指一指魏征:“尤其是你这个老家伙,你就是磨得最亮的那面镜子。”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笑了起来,魏征也不知是笑得还是激动了,老脸竟然飞上一抹红晕。 李世民忽然想起李泰说的那句“你觉得他可憎,一定是你对自己不够满意,他就是你的一面镜子。”于是他又指着魏征对大家说道:“别人说魏征做人疏慢,可是我看他竟觉得很是妩媚。” 内朝散了,李世民急忙摆驾甘露殿,他倒不是急着看李泰弄出什么美食来了,而是急着去看两位归宁的公主。 李泰下贴子把两个出嫁了的嫡公主给请回了宫,还请了汝南公主过来,自然也请了李承乾,他今天要在甘露殿跟全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 饭是很简单的,他这几天让人做了一个铜火锅,还“发明”一个削片器,把羊肉放在室外略冻一冻就可以削成薄片了。 好在芝麻和腐乳都有,他让人弄了些芝麻酱,总算是把蘸料和肉片的问题解决了,让御厨做了些豆腐丸子、肉丸子。 火锅算不上是李泰的新发明,只不过以前人们都是把肉、菜什么的都直接扔锅里,边煮边捞着吃。李泰只是发明了边涮边吃的吃法,因为之前人们弄不出来薄的肉片。 张罗一桌子火锅,李泰发现这个季节几乎是看不到绿色的蔬菜,他忽然又想起了华清池,既然有温泉存在,那为什么不种点反季节蔬菜? 想着想着他乐的嘴角都歪了,一定抽空跟老爹说,把温泉要下来,都种菜得了,别建澡堂子了,烧点水不一样洗澡吗?总不能烧水浇地种菜吧? 李世民进大殿也没让人通报,他自己就走了进来,就想看看他们背着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刚走到门口,就听李治大呼小叫,又喊姐姐又喊哥哥的,看来他是很兴奋。两位大公主则一人抱起一个小公主,轻轻的哄着。 “惠褒,你最近很勤谨啊,我这大伤小病的一直也没去听政。”李承乾的手完全的好了,心病却越来越重了,这个李泰一天比一天表现好,让他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听什么政?我不过是坐在那里发呆,就是去陪陪阿爷,怕他心情不好。”李泰听他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就知道他已经开始猜忌自己了。 “难得你有孝心,怪不得父皇喜欢你。” “算不上孝心,就是一点私心。阿娘不在了,我就只有阿爷了。与其说我是去陪阿爷,不如说是我离不开阿爷。其实阿爷儿子有的是,不在乎我一个。” 李承乾都忍不住笑了:“你这话说的可真没良心,父皇对你比对我都好得多。” “吱呀”一声,李世民笑吟吟的推开门,李承乾急忙站起来,带领着弟弟妹妹们上前大礼参拜:“拜见父皇。” “起来起来,都起来吧。”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这一群儿女,全是他的心头肉,所有的嫡子嫡女都在,还有长孙皇后带大的汝南公主,论感情和嫡公主那是一样一样的。 再看屋子的中间摆着一张大大的圆桌,桌子上面一个纯紫铜的什么东西,上面像个锅,锅的中间还有个筒子,下面像个小炉子,炉子里还烧着炭火。 李世民指着桌子,笑问:“青雀,你这是作什么妖啊?” “庆祝我皇兄痊愈,我把她们都请过来,一起吃火锅。”李泰走过去扶着李世民坐到主位上:“阿爷,咱们今天一家人团坐在一起,高兴吧?” 团坐,这算是个新鲜事。大家的习惯都是盘坐或是跪坐,直腿坐或是侧身坐就算是比较随便的了。m.33qxs.m 鲜卑人发明了胡床,也就是马札,椅子那是唐明宗时期才有的,像今天这种高靠背的太师椅是宋朝才出现的。 李泰不管那么多,他还是觉得垂腿坐舒服。大家多少有点不适应,尤其两位公主觉得这样的坐姿不雅。 李泰硬把她们按到椅子上:“皇姐,什么事还不得有个发展进步的过程?马就是马,车就是车,是人硬把车套到马上的。原本也没人坐过马车,现在谁会说坐马车不雅?” “胡说,孔子也坐过马车,都一千多年了。” “两千年以后,人们会说长乐公主也坐过高背椅,都两千年了。” 椅子的不适应只几分钟就过去了,羊肉片一进锅,顿时人们的感官全都跟着鼻子走了。李泰扔锅里几颗肉丸子,捞出来捣碎,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两个小公主吃。 李世民第一次如此放松的跟孩子们坐在一起吃饭,平常谁敢跟皇帝同桌而食?一起吃饭也是皇帝高高的坐在上面,其余的坐在下面,都是分桌而食的。 李泰的注意力则更多的放在了李承乾的身上,他知道李承乾是喜欢吃牛羊肉的,只不过他不怎么会吃,自己一定要教会他更多的吃法,让他多多的吃。 “皇兄,这个汤好喝,你看这样调。”李泰舀一勺火锅的汤倒进小碗里,加一小捏盐、葱花、香菜末,这也就是冬天里唯一的一点绿色了,还是用花盆在屋里种出来的。 李泰打个样喝了一口,李承乾有样学样的喝了好几碗,李泰暗自欢喜“喝吧,多喝肉汤,多吃牛羊肉,得机会我再给你弄点海鲜,不吃怎么能得痛风呢?” 第19章 求人总不如求己 重檐庑殿,碧瓦层叠,屋脊顶端稳坐一排神兽。帝王楼阁,金碧辉煌,廊柱之上紧缠数条神龙。 大殿中央端坐着人间帝王,文武公卿分列两厢,一个个朝服加身、玉带横腰,也有凭文才居相位的,也有凭军功入朝班的,有开疆扩土的将领,也有护驾保国的元勋。 自从李泰安排了一顿火锅家宴之后,李世民这几天心情明显的好了很多。 看到儿女们全都围绕在自己身边,有说有笑的一派和谐,其乐融融的承欢于自己的膝下,心里甚感欣慰。除了更加思念亡妻了以外,别的都还好。 李世民今天上朝嘴角还噙着笑意,坐在上面向下一望,发现李承乾没到,殿角下只有李泰一个人规规矩矩的站着。 内朝李承乾不来是常态了,这早朝他居然也不来了,不来也不请假,他想干什么? “有本早奏,无本退班!”随着站殿太监的一声高喝,早朝就算正式到了议事的部分。 要说大事天天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不大不小的零碎事,那真的是天天有,比如今天就来了两位远路的客人,一位吐蕃的使者,一位吐谷浑的使者。 吐蕃的使者送来一封求婚书,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许下很重的聘礼,想要求娶一位大唐的公主。 李世民冷笑一声,真是痴心妄想,大唐公主是谁想娶都能娶的吗?随便给几个钱就行了?下嫁吐蕃,那可不是简单的四个字,那是要远赴西藏去生活的。 李世民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去那个地方遭罪,别说公主就是郡主都不可能,直接就回绝了吐蕃使者。 吐谷浑的使者也送来一封书信,倒不是求婚,而是求兵。 吐谷浑甘豆可汗,仅仅立汗半年竟被部下杀死,甘豆可汗的儿子诺曷钵继立。诺曷钵年幼,大臣争权,国内大乱。 诺曷钵派使者前来求助,愿意每年向大唐纳贡,请大唐出兵帮助稳定局势。 “众位爱卿,都说说对于此事你们有什么看法?”李世民的脸上不阴不晴,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想法,他就想听听众位大臣的想法。 毫不意外的满朝大臣一下子就分成了两派,一派同意出兵,一派袖手旁观,各说各的理,都说得激情澎湃,都很有道理。 “这是吐谷浑自家的事,他自家有难自家消,与我们无关。” “便是纳贡,能有几何?犯不着兴师前去。” “打赢了没多大实惠,打输了更是丢人。” “……” “吐谷浑既然愿意纳贡,我们自当出兵,若不然以后还有谁愿意前来依附咱们?” “小小吐谷浑,根本不用费多大的事,马到成功必振国威!” “送上门来的纳贡,焉能拒绝?” “……”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吵嚷得人脑袋生疼。李世民就静静的听着看着,直到双方都不出声了,他才把目光移到了李泰的身上。 “青雀,此事你是什么看法?” 李泰每天来听政,就跟个雕塑似的,往群臣前面一站,就是个标志性的吉祥物,从来都不会发言。 今天突然被李世民给点名了,他愿意不愿意都必须得出声。 “父皇,此乃朝政大事,孩儿不懂也不敢妄言。”他这话跟没说也没啥两样,他就恭恭敬敬的鞠着躬,看上去倒是儒雅得很。 “随便说说,对错都无妨。”李世民鼓励他大胆的说,让你来听政就是让你来学习治国的,你将来也是一方领袖,要治理封地的,这些政事必须得会处理才行。 “我也不懂什么,只是觉得诺曷钵那个小孩儿有些可怜,很想帮帮他。”李泰肯定是同意出兵的,不管出兵是不是正确,他都知道李世民是愿意出兵的。 自己现在要做的事并不是每一件都要正确,而是尽可能的每一件都体贴李世民的意思。你要是跟他政见不合,他还愿意把皇位给你吗? “嗯。”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还是自己的儿子最棒,看看那帮朝臣,都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 不想打那当然要说我们不干涉他国内政,跟纳贡多少有什么关系?什么叫袖手旁观?这话说的多难听。 想打那当然要找个能在道德至高点上站得住脚的理由,我们要做的是锄强扶弱,什么苍蝇腿也是肉,有纳贡不要白不要? 眼睛里就光看着钱了?仁义呢?我们是正义的光明之师,哪能是图人家的好处出兵的呢?出兵必须得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师出无名那仗还怎么打? 李泰就比那帮老家伙会说话得多了,人家张嘴就说那小孩怪可怜的,多善良。 “你既然想帮他,那你想让谁过去帮他呢?”李世民一句话说得大殿上的温度都上升了四五度,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把耳朵支楞起来。 这是随便的帮忙吗?这是要带兵出征,让谁去帮忙就是让谁领兵的意思,这明摆着是一份大功劳,白捡的功劳在眼前,谁不敢想要? 大唐别的能人不多,还就是能带兵的能人最多,连个文官都能打出一人灭一国的战绩。 李泰也清楚随便指个人过去都能成功,指谁就是送给谁一份军功,老爹这是什么意思?给自己一个拉拢权臣的机会?还是给自己一个得罪更多人的机会? “这我可说不好,出兵应该是兵部的事吧,此事当由父皇定夺。”李泰貌似什么都没说,却实实在在的把候君集给推了出来。 李泰当然知道这一仗就是候君集去打的,但他不能点名,现在的候君集是兵部尚书,这事交给兵部可不就是交到了他候君集的手里了嘛。 “好,就依你之见,朕这就下诏。”李世民淡淡的向下扫视一番,清了清嗓子。 “以特进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兵部尚书侯君集为积石道、刑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为鄯善道、凉州都督李大亮为且末道、岷州都督李道彦为赤水道、利州刺史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辅以突厥和契苾部队,大举进军相助吐谷浑可汗。” 李靖、候君集等人,一步从朝班中闪了出来,个个激动的满面通红,急忙行礼,齐声应道:“臣领旨。” “青雀,明日你代朕去校场为大军送行。” “是。”李泰躬身一礼,李世民笑着一摆手,站殿的小太监高喝一声散了班。 文武公卿排着队有秩序的向殿外走去,吐谷浑的使者则冲着李泰连连作揖以示感谢,李泰只是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你不用谢我,你不来求兵,吐谷浑再乱也还是个国,这回就冲我爹出兵的规模,吐谷浑要变成一个省了。” 吐蕃的使者却是冷着一张脸,恨恨的盯着吐谷浑的使者,对着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李泰看在眼里,也没有作声。他知道只要自己劝劝老爹,就能满足松赞干布求婚的愿望,不过他并没有劝的想法,或许让他的求婚曲折一些,他才更能懂得珍惜吧。 第20章 玩的可是真开心 马蹄翻飞踏碎一地银霜,战鼓咚咚惊断人魂,号角声起哭爹叫娘,刀来枪往互不相让。 洁白的雪地早已看不出一点洁白的模样,两队人马扎营列阵,对峙片刻就发起了冲锋。 数百儿郎头上辫着辫子,身上披着毛毡缝制的铠甲,手拿竹枪竹刀,凶猛的冲锋,枪刺刀砍毫不留情,就像真的敌人一样狠命的厮杀。 白白的雪,红红的血,悲惨的哭,凄厉的叫…… 这一切都让李承乾无比的亢奋,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举着弓,不停的呐喊,指挥着手下的人前赴后继的冲上去厮杀。 站在他对立面的就是汉王李元昌,李元昌手里挥舞着马刀,也一样激动的大叫。33qxs.m 李元昌虽然是李承乾的皇叔,其实他们俩同岁,又都擅骑射,都喜欢突厥文化,平时就能玩到一块去,两个人很是默契。 “报!”一个小校把三角令旗往地上一插,单腿跪地:“汉王,我方寡不敌众,伤亡惨重,请求撤兵。” “嗯?”李元昌马刀朝下一指,骂道:“你有病吗?” “汉王,不能再打下去了,这铠甲都是假的,竹枪也很容易扎透,已经有不少人受伤了。” 李元昌抬头望向对面,见李承乾正兴奋的挥舞着长弓哈哈大笑,这时候说不玩了,岂不等于是往太子爷的头上泼冷水? “滚开,没看到太子殿下正在兴头上吗?你少来扫兴。”李元昌非旦不同意停下来,还大声的吩咐:“擂鼓的加把劲!” 那小校实在是无可奈何,只好回到厮杀的阵营里。 这“假战场”都变成了真战场,越来越多的人见了红,那小校灵机一动,大声的喊道:“兄弟们!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我们打不过,我们投降吧!” 投降?这个建议好,既能让太子爷感受到胜利的欢乐,又能制止更多的流血事件,这一嗓子喊出来,当真是一呼百应,所有的人都渴望罢战。 于是乎那小校带头放下了武器,紧接着汉王这个阵营里的人全都放下了武器,集体朝拜太子,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李承乾要看的是厮杀,投降还看啥?李承乾马鞭一指那个小校:“你,过来!” 那小校只好乖乖的走到李承乾的马前跪倒:“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我等自愿来降。” “啪!”狠狠的一鞭子抽得那小校皮翻肉卷、鲜血直流,李承乾阴沉着脸,大骂:“你个没骨气的东西,两军阵前敢投降?” “太子殿下,我等真心来降,望您接纳。” “好啊,你站起来往回走,你要是能走一百步不回头,我就接纳你们。”李承乾说着话从箭壶里摸出一支箭来。 那小校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转过身两腿哆哆嗦嗦的向前迈开步子,走了三十多步忽然身后传来尖锐的哨音,顿时头皮发凉,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嗖!”的一支利箭从他的头上穿了过去。 “还没到一百步呢。”李承乾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带着死神的气息飘了过来。 那小校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只要一站起来,恐怕就会被利箭射中。 他双手推着地,没有往起站,他一转身冲着李承乾跪倒叩头:“太子殿下,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我呃……” 他一抬头一支利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他的咽喉,他双眼瞪得死鱼一般,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了。 “哈哈哈哈……”李承乾开怀大笑:“我让你罗嗦,你再罗嗦呀。”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校都打扰了李承乾的兴致,射杀他让李承乾很是开心,却也没有心情再继续游戏下去了,于是就收了兵。 这些人也并不是士兵,李元昌本来是打算招些突厥兵的,可是没有招到,就找了一些长的比较像突厥人的壮士。 也不怪他招不到,在长安城里招突厥兵,这未免有点异想天开了。 “痛快!”李元昌乐哈哈的过来,一指那个被射死的小校:“我也最讨厌别人在我跟前絮叨叨的叨叨个没完,真想都杀了他们。成天的碍事,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我当皇帝,一定要尽情享受所有乐趣,到时候就在御花园设一个万人营,跟汉王分别指挥,观赏士兵肉搏战斗,岂不快乐!”又说:“有人规劝,立即诛杀,杀一个不行就杀一百个,杀一百个不行,就杀五百个,我就不信杀他一千人之后,还有人敢进谏?” “好,果然有魄力!”李元昌拍着胸脯说道:“到时候我一定尽心竭力的陪你玩个痛快。” 李泰这一天自从下了早朝还真没有什么正事,他就忙了一件闲事。 他无意中发现了一盒女子画眉用的螺子黛,拿在手里反复的把玩了片时,还在手背上画了几道。 浅黑色的印迹,有点像,嗯,像铅笔画过的痕迹。 “呀!”李泰忽然间睁大了眼睛,喃喃的嘟囔了一句:“螺子黛不就是画眉石吗?画眉石就是石墨,石墨和黏土混合就是铅笔芯。” 李泰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用石墨和黏土制作铅笔芯的方法是1789年法国画家康蒂发明的,如果现在把铅笔给做出来,那这项技术岂不是比他们要提前个一千多年出现? 要做,一定要做,李泰前世唯一的一项业余技能就是学过素描。 他激动的热血上涌,一旦铅笔做成了,他要马上画一幅素描做自己的陪葬品,让后世的考古学家来发现,咱们的铅笔制作技术在唐朝初期就有了。 他就没想想一幅素描能保持多久?考古学家最多能发现他的墓里曾经放过一张纸,还不如直接把铅笔放进墓里呢。 石墨有了,黏土更是现成的,凡是制作陶器、瓷器的地方都有黏土。 李泰这一整天就跟石墨和黏土玩了,主要就是试验各种比例。 铅笔的规格一般用h和B表示,h就是代表黏土的含量,这个数值越高则硬度越大,颜色也就越淡。B就是代表石墨的含量,这个数值越高则笔芯越软,颜色也越深。 这一天李泰找来了好多的工匠,什么铁匠、木匠、陶器匠,李泰把他的想法一说,大家立马就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便开始各施所长。 李泰也算是开了眼了,他都想不出来怎么能做得出铅笔的木制的外壳,没有现代化的工具抠个槽出来也太难了吧? 结果人家直接拿过一根筷子,铁匠和木匠合力给筷子钻了个孔,最擅长玩黏土的陶器匠把搓好的墨条,趁软塞进孔里,静静等到冷却下来,一支铅笔就这样神奇的横空出世了。 第21章 太子爷又生气了 东方一抹迷人的鱼肚白,天色刚蒙蒙亮,空气中透着一丝的清冷,令人无比的清醒。 每天这个时候,闻鸡起舞的李泰都会准时的出现在院子里,不紧不慢的跑个五公里。 今天的李泰却跑得有些心不在焉,边跑边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 云海一如既往的靠着门柱站着,静静的看着奇怪的李泰,自从长孙皇后去世他就坚持每天都这么无聊的跑啊跑,跑个什么劲? 他天天这么疯跑,跑得一天比一天瘦,害得云海挨了不少的骂,好在他虽然瘦却很精壮,若不然云海都要保不住命了。 “二郎。”看李泰跑完了,云海急忙迎了上去。 李泰抬手指着一个殿门:“把那间房子给我收拾出来,要干净些。” “是。” “这院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搬出去,以后这院子不许任何人随便进来。” “是。”云海环视一圈,这么个小破院子有什么好的?哪里值得魏王看上眼? 李泰就是相中这个院子是个闲置的,他每天在这里跑步才跑得安静,这院子里的房间百分之九十都是闲置的。 李泰简单的梳洗一番,随便吃了点饭。简单到什么程度?就只漱了漱口,洗了把脸。随便到什么程度?一碗杂粮粥,一个馒头,两碟咸菜。 皇子的一日三餐绝不可能是这么简朴的,这只是李泰一个人的特殊要求,他吃饭是为了饱,不需要繁琐的形式,那些不爱吃的东西摆上来做什么? 他需要的是省时间,不是摆谱。至于李治,放心吧,连累不到他,每天李泰去上朝听政的时候,他才刚起床。 迅速的吃完了早饭,李泰又认真的洗漱了一遍,四个宫女围着他,给他梳头、戴冕冠、更衣,李泰第一次穿上这么正式的吉服。 黑色的衮衣上面配着手工刺绣的蟒龙金光闪闪的,这衣服不用穿,就只是搭在衣架上都带着满满的霸气。彡彡訁凊 头上戴着冕冠都不敢低头,真的是怕王冠会掉下来,他站在青铜镜前好好的端详了自己一番,感觉有点像教科书上画的秦始皇,就是帽子上的垂珠少了几串。 “二哥,好华彩。”两岁的公主兕子仰着小脑袋直拍巴掌,乐得口水都流了下来。 李泰笑笑,俯身要去抱她,却被宫女抢了先。“您今天有大事体,这件衣裳可脏不得。” 人靠衣装,这话是一点都不假,李泰穿上这身衣裳,自己都觉得身材更加的挺拔了。威严之外也多了束缚,李泰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特别的不自然。 云海恭敬的站在旁边提醒:“二郎,该去校场了。” “嗯,有点早吧?”李泰下意识的看一眼窗外,从阳光的强度上看现在还很早。 “不早了,走到校场也得一个时辰。” “走着去啊?”李泰没这思想准备,他愣眉愣眼的看着云海:“不应该骑马去吗?” 云海也有点愣了,您这身衣服能骑马?马要是跑起来,那门帘似的玉珠子不得把你额头打出包来? “今天不能骑马,得坐轿。” “坐轿不也是马拉吗?人抬的轿啊?”李泰以为坐那种马拉的厢式大轿,挺方便的,而且速度很快。 “……”云海没有再说什么,就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李泰也没有办法,他看一眼内室,吩咐云海:“准时叫雉奴起床,告诉他,完成我布置的任务以后就可以随便玩了,我回来检查,要是敢敷衍,看我怎么罚他。” “是,您就放心吧,晋王最近很上进。” 李泰又摸摸兕子的小脸:“要乖哦,你今天要是能认识水、火、土这三个字,二哥回来就陪你玩,你要是不听话二哥就生气喽。” “兕子乖,兕子都能认识。”兕子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样子把李泰给逗笑了。 他走出门一看,轿子停在台阶下面。一看这轿子先有三分惊讶,还以为是两人抬的小轿,没想到竟然是半副銮驾。 不光是抬轿的人,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有人,有打伞的、有打旗的、幢幡宝盖样样俱全,这排场真叫一个隆重。 李泰站在台阶上看了有十几秒,才迈步轻轻的走下去。 坐在轿子里,听着小黄门子高声喊号,李泰闭上双眼,静静的养神,思绪却纷乱的停不下来。 今日这般的招摇,必会惹得太子妒火中烧,得意浓时最易招灾,自己是要低调一些了。 羽翼未丰的时候少出去搏击风雨,晚几天出去得瑟没什么大不了的,憋不死谁,得瑟早了不是好事,万一把翅膀得瑟折了,可不好接。 李泰低头看看身上的金蟒,摸摸腰间的绶带,又数了数帽子上的冕旒,一共七串玉珠子。天子是十二旒,太子是九旒,亲王是七旒。 除了差两串玉珠子以外,自己今天所有的行头都和太子是一个级别的。 太子昨天玩的很痛快,回来的也比较晚,可还是有人向他汇报了朝堂上的事,他听说今天李泰要去校场给将军们送行,也并没有多想。 “他去就去呗,正好我懒得去。”李承乾并不觉得去校场送行是个什么好差事,他洗洗就睡了,可是很早就睡醒了。 他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说什么也睡不着了,他又想起了李泰的事。父皇让他去送行,都没问过自己想不想去送行,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文武官员都是极敏感的,他们会不会有想法?他们会不会认为父皇是故意在栽培李泰? 如果只是他们认为的还好,如果真的是父皇在栽培李泰呢?想想就是一身冷汗,李承乾没多一会儿就心焦难耐了。 李泰的仪仗不可避免的要路过东宫,李泰有吩咐要快速走过,不可停留。好在东宫的殿门紧闭,没有遇上什么人。 他却不知道秦胜已经趴门缝向外望了快半个时辰了,他们刚刚走过去,他就急急忙忙的跑去向李承乾汇报。 听说李泰半副銮驾出宫,李承乾顿时气满胸膛,早饭也吃不下去了,胡乱发了一通脾气,浑身无力的往床上一躺,早朝又没去。 李治今天表现得非常好,拼命的做功课,一上午把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吃过午饭就屁颠屁颠的跑东宫找太子哥哥玩去了。 躺了一上午,气也顺过来了,拉起李治:“走,皇兄带你玩去。” 李承乾依然是和齐王李元昌玩对战游戏,各领一队“突厥兵”开始拼死厮杀。 这回没人敢随便投降了,也没人敢劝停,就是打的不够激烈,谁也不想平白的受伤。 李承乾逮着一个没精神的,让人把他绑到树上,李承乾抡起马鞭一顿神抽,竟活活把那人给抽死了。 第22章 代父兄检阅军阵 雄伟的宫殿渐渐消失在身后,宽阔的朱雀大街扑面而来。坐在轿子里的李泰,一时间意气风发,顿有豪情万丈之感。 半副銮驾出宫,自然是浩浩荡荡,前前后后都是人。李泰都不知道他的仪仗到底动用了多少人,更不知道在他的仪仗队之后还有三百左右骁卫。 左右骁卫当然是李世民特意派出来保护李泰的,这些侍卫一出宫,整条街道都变得紧张起来。 百姓们很少见皇宫里的侍卫出宫,也很少见到銮驾,这阵势谁看了谁害怕,都自觉的跪倒叩头。 李泰拨开轿帘向外望,发现路边的百姓唰啦啦跪倒一片。大唐也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百姓是不能平视官员的,见到銮驾是必须得跪的,头也不能抬。 李泰放下轿帘,心里暗叹一声:“这銮驾出宫还真是扰民。”33qxs.m 銮驾排场是够大,但是速度真的太慢了,晃悠了差不点一个时辰才来到校场。校场上早已人满为患了。 李泰刚钻出轿子,就看到李靖率领着众将齐齐整整的站在銮驾前面。 “臣等参见魏王殿下!” “平身!”李泰嘴角噙着不深不浅的微笑,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扫视了一圈。 这些人全都是大唐的名将,他们就是大唐开疆扩土的利器,是大唐威震海内的重器,更是大唐征战八方的底气! “谢殿下。” 李泰上前虚扶李靖一把:“不必多礼。” “魏王,请!”李靖大手一挥,李泰轻轻的点了点头,跟他并肩向前走着。 没多远,前面出现一个高高的点将台,众人拥护着李泰走上台。 以李靖为首,六位将军依次对着李泰抱拳施礼。 “臣,李靖!” “臣,兵部尚书候君集!” “臣,刑部尚书李道宗!” “臣,凉州都督李大亮!” “臣,岷州都督李道彦!” “臣,利州刺史高甑生!” 六位大臣齐声高呼:“奉旨出征,请魏王检阅!” “免礼!”李泰忽然躬身长揖:“江山兴衰、社稷荣辱、百姓生死、大唐国威,全都拜托你们了!” “魏王!” “殿下!” 刚刚起身的众将,还没有站直,急忙又跪了下去,甲胄在身行不了全礼,也只能是单膝一跪。李泰急忙搀住李靖:“不可如此,众位快快请起。” 李泰满眼都是热切的光,真诚的看着他们:“你们为江山社稷出征,为大唐百姓出征,我身为李家后人焉能受你们的礼?我今天是来给众位壮行的,不是来检阅军队的,因为你们带出来的兵无须检阅!我大唐将士个个都是精英,人人都是悍不畏死的英雄!” “想不到魏王竟有如此礼贤下士的时候。”候君集是典型的大老粗,没什么文化,认字都是当官以后现学的。天生的直肠子,有话憋不住。 他这话都是竭尽全力的往好里说了,可是谁听不出来这满满讽刺味? 李泰从前名声谈不上坏,也绝对谈不上好,奢侈骄纵那是有名的。他能说出这种话来,候君集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要不是这身衣服很难造假,他都怀疑自己面前站着的人不是李泰。 “你们都是大唐战功赫赫的功臣,也是大唐稳如磐石的砥柱,泰安敢在众位面前无礼?”李泰向前一步,抬手略重的拍了拍候君集的肩膀:“我相信属于你的战神时代就要到来了!” 一句话说得候君集差点哭了,带兵打仗的人最渴望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战神的名头吗?可是在大唐这个怪圈里,别说战神,想当个超级兵都太难了。 李泰转过身,定定的盯着李靖:“打仗的事交给您了,到了前方若有需求,您二寸宽的纸条送回长安,泰无所不从,任您驱遣。” “魏王,言”李靖一句话还没说完,双手刚刚抱成拳,还没有拱起来就被李泰一把抓住。 李泰抓着他的拳头朝自己的心口捶了两下,意思告诉他自己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李靖重重的点了点头,想要说句什么,竟然哽咽了一下没有发出声来。 千里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草料,而是草原。你可以不给我钱,但你一定要给我信任,让我放心的撒开手脚去干。 李泰很清楚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去干,不管你是多大的领导请不要指手划脚。人家是提着脑袋替你李家出去打仗的,你难道要对人家说“好好干啊,我可派人监督着你呢,干不好回来整死你。”? 侍卫托着一个长方形的托盘走上来,托盘里摆着七碗御酒。李泰亲自捧起一碗双手举过头顶敬给李靖,李靖受宠若惊的接过碗,还没来得及谢个恩,李泰转身走了。 那几位将军想要自己过来取酒,李泰一摆手,没让他们动,就亲自给他们每人敬上一碗御酒。 端起最后一碗酒,李泰郑重的看着他们:“泰代表我父皇和皇兄感谢诸位为国披星戴月,为民餐风宿露。一碗水酒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凯旋!” 说罢,李泰仰脖喝光了碗里的酒,“啪!”一下摔碎了碗,古代的酒真是不怎么好喝,就跟啤酒兑了水似的。 众人也都饮了酒、摔了碗,李靖笑着朝台下一挥手,说道:“魏王,看看咱们大唐的好儿郎吧。” 李泰向前一望,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心情澎湃得就像千里奔浪,层层而来。 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李泰激动得差点就大声喊出来,我看到了天可汗的部队!我看到了风华无两的大唐! 一列列一行行整齐的步兵方阵,他们有节奏的高举手中的长枪,大声的呼喊:“哈!哈!哈!”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扑面而来,李泰深受感染望着他们竟是说不出话来。 步兵之后走过来的是弩兵方阵,李泰没想到大唐有这么多的弩兵,难怪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在这冷兵器时代,弩可以算作是半自动步枪了。 弩后之后则是重甲骑兵,马上的战士身穿铁甲,甲片都闪着森然的寒光,手上一杆长枪,腰间悬着陌刀,身后还背着长弓,仔细一看他们的靴子上绑着壶,靴子里面还藏有一柄短刀。 李泰倒吸一口冷气,这大唐的财力如此惊人,一个普通的骑兵配置就是这么的全面,可以随便拿出一个骑兵,扔到别的朝代那都是将军级别的。 好的东西配好的人,大唐的军阵里可没有滥竽充数的,这些士兵人人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微笑,微笑中透出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刚毅。 这就是大唐的风姿,令李泰这个现代人都感到肃然起敬! 第23章 御酒与君洗风尘 一个晴空万里的冬日,一场千军万马的送行,观望的人热血澎湃,身在其中的人情怀激昂。 “待到凯旋回朝日,御酒与君洗风尘!”直到再怎么回头也看不到魏王的身影了,他的话依然在将士们的耳边萦绕。 出征的人走了,送行的人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李泰的身后站着好几排前来送行的文臣武将,其中一人走出人群来到李泰面前拱手一礼。 “魏王殿下,该回宫了。” 李泰看这人好生眼熟,细一看这不是骁勇擅战的苏烈吗?大名鼎鼎的战神苏定方! 苏烈六年前曾随李靖出战东突厥,打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胜仗,一时间苏烈的大名传遍千家万户,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惜的是英雄总会犯错,他仗虽然打的精彩,但是他纵容士兵抢掠犯了军纪。李世民不轻不重的处罚了他,这几年大小战事不断,可也没有让他再带过兵。 “苏大人,你也是来送行的吗?”李泰多少有点意外,他来送行是正常的,但是自己回不回宫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必要来催自己一下? “臣奉旨率左右骁卫保护您出宫。” “哦,那回宫吧。”李泰微微一笑,自己本也没有乱跑的想法,这身行头也不方便。 李泰转头看着满是枯枝的大树,感慨了一句:“这冰天雪地的想看点绿色都难。” 苏烈迷惑不解的看着李泰:“绿色的东西不有的是吗?” “我说的是植物,绿色的叶子。”李泰当然知道绿色的东西有的是,布料有绿的,翡翠也是绿的。 “我家里倒有,不过那个”苏烈有点为难似的笑了,笑得很尴尬。 这回轮到李泰迷惑不解了,这人是什么毛病?你有你的,我也没要你的,你有什么可尴尬的? “是这样的,我家那婆娘喜欢花花草草的,我打仗去的地方多,看到不常见的就给她带点种子回来。” “不常见的?”李泰一下就来了兴趣,他正想派人满世界的去搜寻不常见的植物呢。“都有些什么?说说。” “我也不认得,大冬天的谁也没想种花种草,就是装种子的口袋洒了,没收拾干净,地上长出苗来了,还结出了这么长的果子,开始是绿的,现在红了。” 绿的变红了应该是果实成熟了,李泰高兴得眉开眼笑的:“果子是圆的还是长条的?” “长的,有的还弯弯勾勾的。” “走,上你家,给我看看。” “……”苏烈从来不知道李泰这么平易近人,就算是请,以苏烈的身份也是请不动的,他居然主动要去自己的家? “这,殿下”苏烈又是一脸的为难相:“不是我不让你去,那个,我,我刚才就是想说我家有绿色的叶子,想给您拿过去。可是我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不是有毒,我家那婆娘就摸了果子几下,然后摸哪哪难受,碰眼睛一下都疼哭了。” “哈哈哈哈,太好了!”李泰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肯定就是辣椒无疑的了,要不是自己穿越了过来,辣椒要到明朝才被发现,而且被确定为是从美洲传过来的。 看来就是因为没有人认识,所以野生的辣椒一直被埋没在民间了。 李泰激动的抬手给了苏烈一拳:“你简直是我的福星!” “?”苏烈眼睛瞪的像灯似的,就那么点矮矮的乱草就把魏王乐这样?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不会以为是棵树吧? 苏烈两只手一上一下,比划了约有一尺来高的样子:“那个东西不怎么好看,就这么高,叶子倒是绿的。” “那果子叫辣椒,我找了好多年了,连种子带苗都给我吧。对了,你在哪儿找到的?” “您想要的话,那肯定不是问题。可是在哪儿找到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苏烈直挠头,挠头也挠不出头绪来:“到哪打仗我都先让人清理营盘,薅下来的草里有不认识的,我就让人收着。大部分都白收了,苗儿不好保管,秋天打仗就直接收种子还好办些。” “打仗还就是秋天打的最多,看来你收了不少的种子?”李泰看苏烈的眼神直放光,就像色狼看到了美女,像快要饿死的人看到了食物。 “都给你。”苏烈豪爽的笑了:“你喜欢这个还不容易?” “我也是突发奇想,才开始喜欢的。”李泰也笑了,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衣服不太适合去臣子家里串门,太正式了些,会吓着人的。“我明天去你家拿吧。” “我给你送到魏王府。” “那就送到皇宫吧。”李泰一弯腰钻进了轿子,一刹时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昨天还在感叹这个世界有孜然,居然没有辣椒,今天就有了辣椒的准消息,哈哈哈,这可真是天遂人愿。 辣椒、孜然、盐有这三样东西在,还愁羊肉不好吃吗?当烤羊肉遇上这三样调料,立马就是一场味觉的革命风暴。 李承乾,我的亲哥,你不就喜欢吃个牛羊肉吗?清水煮的不好吃,我帮你发明火锅,羊肉片一薄,口感马上不一样了吧? 烤肉也只是放点盐末而已,那有什么意思?我帮你制作辣椒面和孜然粉,保证燃暴你舌尖上的灵魂。 轿子晃悠晃悠像个小船一样,李泰的心情就像在云朵里飘。 硝石,哪里去搞硝石?只要能弄到硝石,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发明出冷饮来。牛羊肉加冷饮,痛风的好伴侣。 摊上我这么个好弟弟,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我赶路的这么点闲工夫,都用在为你操心上,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 说什么都没用,一定要找到硝石才行。李泰忽然发现他想要找的东西特别多,他需要知道什么地方产什么东西,包括矿石、植物…… 怎么能知道呢?连本像样的地理书都没有,这条件实在是太有限了。33qxs.m 有那么一句名言说的好,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没有地理书没关系,那我就编本地理书出来。 李泰心中隐隐的有了想要编本地理书的苗头,他闭着眼睛思量,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既能避开很多的闲事,又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正事。 回宫就和老爹提,如果老爹同意了,那就可以开干了。远离纷纷扰扰,成天勾心斗角的多累。忙自己喜欢的事,不管闲是非。 李承乾他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不用担心他。只要时不时的关心他一下,帮他弄点好吃好喝的,显得我这做弟弟仁义也就行了。 第24章 我就是针对你的 云淡风轻的天气,浩浩荡荡的排场,轻松惬意的心情。 李泰坐在轿子里胡思乱想一气之后,舒服的闭上眼睛养神,很快銮驾就回到了皇宫。 刚进宫门没走多远,李泰就跺了一下轿板,轿夫急忙停住脚步,问了句:“殿下,您要去哪儿?”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将近午时。” “去两仪殿。”这个时间李世民应该是在两仪殿的,李泰今天这么盛装,得赶紧到亲爹眼前炫一圈。 这身行头就是李世民给他准备的,他当然不可能无聊的跑过去炫一下衣服,他只是想让李世民知道他回宫第一时间就去找他了。 这跟父子感情无关,这是工作态度问题。你出差回来,第一时间是回家还是汇报工作,这能体现出你心里生活更重要还是工作更重要。 离两仪殿不足百米的时候,有人在轿边低声报道:“殿下,阴妃娘娘的轿子也朝这边来了。” “迎上去,不避不让。” “是。” 李泰原本应该避让一步的,既然阴妃来找皇帝,他完全可以先回去换个衣服,休息一会儿再来。 毕竟他是个成年的皇子,跟后宫的嫔妃不该有接触,他是需要避嫌的。但是他想起了李治给阴妃磕头的事,他就特意不让了。 他要让老爹看到自己为了护弟弟,什么都豁得出去,哪怕被骂、被罚、被赶出皇宫也不在乎。 他知道在跟嫔妃避嫌和手足相庇佑之间,李世民更看重后者。 李世民要是特别在意皇子跟嫔妃之间的距离,就不会同意李泰住在皇宫里,他要不是有意培养他们兄弟间的感情,也不会同意李泰住在皇宫里。 李世民已经看到了李承乾的妒贤,李承乾有多关注李泰,这是瞒不住的。李世民也看到了李治的心机,他毕竟才八岁,有些事他觉得自己挺聪明,但怎么逃得过老狐狸的眼睛? 把李泰留在皇宫,一个是更方便保护他,一个也是希望他能和李治更融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给李承乾制造危机感,有竞争才有动力。 李世民从来都没想过真的要换太子,他故意过度宠溺和培养李泰,为的就是刺激李承乾,让他能够改过自新、奋发图强。 轿子稳稳的停在了两仪殿的宫门前,有人打起轿帘,李泰弯腰钻了出来,他抬眼一看,阴妃的轿子也近在咫尺了。 李泰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向前走了几步,大大方方的站在殿门前,等着阴妃下轿。 阴妃的轿子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宫女掀起轿帘,里面先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搭上宫女的手腕,阴妃优雅的、慢慢的从轿子里钻出来。 见李泰堵门站着,明摆着就是在等她,她只好过去见礼。李泰站在殿门前最高的那级台阶上,她走到第一级台阶处便站住脚,忙施一礼:“阴妃参见魏王殿下。” “哦,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是真的吗?”李泰的目光淡然的望向远方,天高云淡的令人神清气爽。 阴妃还施着礼呢,哪有心思跟他闲聊?可是她又不能直接站起来,心里顿时恨得要冒火,咬牙回道:“没有的事,我心情一直挺好的。” “是吗?我心情就好不起来。”李泰幽幽的一叹:“我阿娘在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心情不好,现在我都找不到心情好一点的理由了。” “……”阴妃“唰”的一下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话她都不敢搭茬。长孙皇后才下葬不到一个月,你敢说你心情一直挺好? 当然她说心情不好也没用,李泰自然会另有一套说辞,反正就是故意消遣她的。 “殿下,我们娘娘还没起来呢。”阴妃身边的小太监见自己的主子受了委屈,他便站出来提醒李泰一下,他可能以为李泰是忘了这事。 “哦?”李泰一听这话,才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假装看了阴妃一眼:“真是不应该啊,我光顾着自己伤神,也没注意到这细节。” 现在注意到了,可也没放她起来,李泰微转头看向那个小太监:“我真应该好好谢谢你,多承训教!” “噗通!”一声,小太监的膝盖骨差点跪碎了,他抬手就扇起了自己的脸,左右开弓的打,边打边说:“我多嘴,我错了……” “诶,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让你打自己。”李泰摆了摆手:“拉下去,杖毙!” “啊?”不少人情不自禁的惊呼了一声,就这么点小事就要人命? “魏王殿下,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求您饶我一命吧。”那小太监慌忙跟捣蒜似的磕头,可却无济于事,李泰一声不吭,侍卫自然是扯起他就往外拖,哪管他怎么蹬怎么踹。 “等等!”阴妃一下站了起来,大声的冲侍卫嚷道:“你们等等!” 阴妃转过头正视着李泰:“魏王殿下,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况且他又没说错,你凭什么就杀人?” 李泰冷笑一声,这个阴妃不像是给小太监求情的,倒像是替小太监送命的。这时候你说句软话,或许还能给你点面子,你跟我讲道理? 我要是饶了他不就等于承认是我不对吗?你是觉得我脾气好,还是觉得我智商低呢? “一句话?一句话不分对谁说吗?”李泰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就是要让有的人知道什么叫分寸!盛气凌人可以,但是必须先摆正自己的位置,看清对方是谁。我听说有的人让晋王雪地里给她磕头?别以为年纪小、心肠软就好欺负,他善良不等于他二哥也善良。” “你?”阴妃指尖如葱,颤颤的指着李泰:“你胡说八道!谁让他磕了?是他自己跑到我轿子跟前就磕头的。” “哦?你是说他有这爱好?”李泰眉毛一挑,极其挑恤的盯着阴妃。 阴妃气得七窍生烟,又说不过李泰,她恨恨的一甩袖子:“你让开!我要见驾!” “好,你去吧,去告我不辨是非、草菅人命。”李泰说着向旁边移了两步,给她让出路来。 “你本来不辨是非、草菅人命!”阴妃一提罗裙迈步踏上台阶。 李泰看一眼侍卫,大喝一声:“即刻杖杀!” “你敢!”阴妃怒喝一声:“我去面圣,皇上不会杀他的。”33qxs.m “我又没拦着你面圣,杀了他,不正好坐实我草菅人命吗?”李泰一个眼神,侍卫也不往外拖了,抄起水火无情棍就地开打。 阴妃一见头皮发麻,再也不跟李泰废话了,撒腿就往里跑,刚迈过殿门,只见陈文从影壁墙后面绕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娘娘何事如此心急?规矩也不顾了吗?” 第25章 谁来跟你讲道理 初冬明明还没有很冷,阴妃身上却一阵恶寒,指尖冰得像是冻上了一般的疼。陈文一脸的奸笑,阴阳怪气的语调都预示着不良的征兆。 轻飘飘的一句“规矩也不顾了吗?”明显是把阴妃闯殿的行为给定性为了“非法擅入”。一个老太监何敢对皇娘如此不恭?他敢摆出这副德性,那就说明他是代表着皇帝的态度。 打死一个小太监不算什么事,跟皇子拌嘴也不算什么事,但是失了圣宠是事,是大事,是要命的大事。 阴妃之所以横行皇宫,仰仗的就是圣宠。长孙皇后一死,后宫里阴妃头上就只有一个杨妃,杨妃性情柔和,颇有长孙风范,从来不欺凌弱小。 “陈公公,你来的正好,李泰要打死郭影,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阴妃也是急懵圈了,眼见郭影鬼哭狼嚎的,棍子已经打到身上了,再不阻刑要出人命了。 自己的人被人当面打死,以后她在宫里也抬不起头了。再说谁的人谁能没点感情?眼下最紧急的事就是把人给救下来,至于其他的什么,暂时都来不及多想了。 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李泰仗势欺人,她相信她一定能在皇帝面前讲通道理,不会因为这点事真的丢了圣宠的。 “哟,怪可怜的。”陈文就像才知道有人在殿门外受刑一样,还一甩拂尘,抻着脖子向外望了一眼,慢悠悠的说:“四殿下下的令我也不敢拦啊,我看不如娘娘你跟四殿下好好说说,或许能求下人情来,老奴可没那个面子。” 不管就直说,瞎耽误什么工夫?阴妃娘娘气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李泰,跟他怎么好好说说?才不跟他说呢。 李泰迎着她的目光抬起下巴:“告状去吧,本宫随时候传。” 阴妃推了挡在她面前的陈文一把,疯了似的朝里跑去。 陈文也不介意,只轻轻的掸了掸衣襟,便笑吟吟的朝李泰走来,走到近身躬身一礼:“殿下何必跟这些下作的东西生气?这里风寒忒重,到内殿坐吧。” “公公不必多礼。”李泰抬手虚扶了一下,笑道:“不曾生气,我父皇在吗?” “在,圣上料定您会过来,午膳都没传,一直在等着您呢。”陈文陪侍在李泰的身侧,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殿门。 走到内殿门口,李泰停住脚步,陈文低头一礼,便进去通报了。 陈文进屋见阴妃哭红了眼,正扯着皇帝的袖子半撒娇半撒泼的嚷嚷。他只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很正常的走到不远不近的位置,低头一礼:“陛下,四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吧,顺便吩咐传膳。” “是。”陈文躬着身子倒退三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李世民斜了阴妃一眼,阴妃气的直跺脚:“眼见着要出人命了,你就不管吗?” 阴妃急得火上房了,李世民稳稳当当的坐着,还让他儿子进来,父子俩聊一会儿家常,人就没个救了。 “魏王来了,你不该回避吗?”李世民就是在等儿子,看她一眼,她还不明白,只好明着赶她走了。 “我回避?”阴妃忍不住喊了起来:“他打死我的人,还得我回避?” 李世民就没拿这事当事,一直没搭她这个茬,她还没完没了了。李世民眉头一皱,不轻不重的问了句:“你的人?朕怎么不知道哪些人是你的人?”彡彡訁凊 拉帮结派这种事没有拿到明面上说的,阴妃也不过就是个口误,她急忙更正:“我院里的下人,我是他主子,我不能管吗?” “你的下人你就得护着,是吧?”李世民淡淡一笑:“那我儿子我应不应该护着?” 你当主子的知道护着下人,我当爹的不知道护着儿子?跑到人家爹跟前告人家的儿子,阴妃这智商实在是挺喜感的。 阴妃这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的,这怎么有理还讲不出理了呢?她有点没搞明白自己的位置,她能仗着圣宠嚣张跋扈,李泰也能仗着圣宠为所欲为,这就要看谁的圣宠更多了。 你纵然长的漂亮,又能怎样?要知道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的位份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比你漂亮的有的是,比你年轻的有的是,比你有家族背景的有的是,你占什么优势? 而李泰就不同了,皇子再多也比不了人家,人家是嫡皇子,满天下就三个,而且一个是越来越不争气的太子,一个年纪还小。 姻亲本就比不了血亲,更何况阴妃还只是个妃,妃只不过就是皇帝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唯有长孙皇后才是妻,唯一的嫡妻,唯一的正妻。 李世民的女人很多,他也很喜欢美女,但他不是那种见了美女就昏头的人。 李泰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连个眼神都没往阴妃身上飘,径直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父皇,我回来了。” “嗯,感觉怎么样?” “很激动,我大唐的军容风貌振奋人心,百姓们都跟着自豪。”李泰很会说话,他知道走群众路线,大唐百姓看了这样的军队都觉得与有荣焉,这既是对军队的赞许,也无形中减少了很多麻烦。 你要是一味的强调说你如何兴奋,如何如何,既不能抬高军队的形象,又给自己招灾。 你一个人喜欢,说明只是你自己的看法,你说的再好也没有说服力,况且你的身份如此尴尬,你敢说你喜欢军队? 李世民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这只青雀,一身的吉服衬出满满的帝王气象。 除了头上的珠子少了几串,身上的龙少了一个爪子以外,活脱脱的就是一位意气风发的人间帝王。 “陛下。”阴妃这么半天也没求下人情,她估计现在郭影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剩下半条命了,她也不抱救人的希望了,于是脸一沉,很严肃的说道:“李泰仗势欺人,枉杀无辜,妾妃求您主持公道。” 不求情了,当真的改告状了。阴妃一撩衣裙跪了下去:“今天您要不给我个说法,妾妃宁愿跪死。” “陛下。”陈文又走了进来:“午膳已备好。” “你要告状就明日到金殿上去告,朕要用膳了。”李世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对陈文说道:“传吧,顺便把阴妃带下去。” “是。”陈文很客气的一转身,躬身笑问:“娘娘,您是自己走还是?” “哼!”阴妃站起来,大步流星的走了。 李世民就不耐烦的白了她的背影一眼,还跪死?想跪可以,想死也行,你给我换个地儿。 第26章 一顿饭都能吃哭 刚赶走一个要跪死的,李世民一口气还没换完,“噗通”一声又一个跪下的。 李泰微低着头,直直的跪立:“阿爷,我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错了?” “我没错。”李泰很倔强的挺起胸膛:“我知道打杀郭影于法不容、于理不合、于情不通,但是我不承认我错了,我也不后悔。您怎么处置我都行,我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李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句话说完便老老实实的跪着,跟尊塑像似的,浑身上下一动都不动。 李世民也没出声,就淡淡的神情,静静的观察着他,他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很坦然的等着挨骂。 过了也就一分钟,李世民微笑着开口说道:“既不觉自己有错,又为何甘心受惩?” “此事确实有违法度,给阿爷添了麻烦。无论朝堂上还是后宫中,都该给个交待。所谓未正人先正己,我不能成为别人说您偏袒的话柄。” 李泰的眼底很清澈,清澈的不含一点杂质。 他从未想过要逃脱责罚,也没有给自己辩解,他坦然自若的承认自己做的事于法理不合,什么后果他都情愿接着。 他就是在告诉李世民,他是很清醒很理智的做下这件事的,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是糊涂,只是宁愿受责也一定要做。 “起来吧。”李世民抬手一指:“陪我吃饭。” 李泰起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阿爷,我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在这儿换吧。” “……”李泰无语了,在这儿换倒是行,问题是这儿也没有自己的衣服,难道光脱不穿吗? 陈文推开门,一排宫娥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们驾轻就熟的往餐桌上摆着食物。 “给魏王换套常服。”李世民看着陈文指了指里间。 “是。”陈文答应一声,回手召过来两个宫女跟着他走到李泰身边,他伸手朝里间一比划:“魏王请。” 李泰没言语,抬腿就走了进去,到里间两个宫女开始给李泰脱衣服,陈文打开一个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四殿下,您挑一套吧。” 李泰搭眼一看,一摞衣服件件色彩鲜艳,他咂了咂嘴:“挑颜色最浅的一套。” 李泰知道皇帝想让他穿的鲜艳些,不想让他成天穿白衣服,他就尽量穿疑似白色的浅色系衣服。陈文拿了一套浅黄的常服,宫女帮他迅速的换好。 李泰仔细看看,这是苏锦,上面是枫叶的暗纹,没有刺绣,给人的感觉很随和,穿着很舒服。 李泰从里间走出来,发现李世民已经坐在餐桌旁了,他过去笑嘻嘻的喊了声:“阿爷”,然后就跑到侧面坐了。 诺大的桌子上摆着好几十道菜,杯、碗、盘、盏都是极精美的,看着很养眼。李泰扫视一下餐桌,发现整整五十六道菜,居然没有一道是纯素的素菜。 这御厨是有什么毛病吗?吃饭不讲究个荤素搭配?连汤都是肉汤,甜品也没有,咸菜更是想都不用想。 “吃吧。”李世民先动了筷子,随便夹块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眼睛就盯着他的青雀儿。 李泰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筷子很平静的开始吃饭,吃的很斯文,不声不响也不别扭。 李世民知道他每天都吃些粗粮素菜,甚至是咸菜,从来不碰荤腥。 上次他请全家人吃火锅也只是给大家打个样,教大家怎么涮着吃,一共就吃了一个肉片,喝了一口肉汤,一顿饭他吃的全是豆腐丸子。 看李泰很正常的吃饭,李世民反倒是有点吃不下去了,心里不住的思量“这孩子变化太大了,明明他不想吃这些,却一丁点都不抗拒。从前他是不会委屈自己的,现在竟然懂事的让人心疼。” “阿爷,我吃完了。”李泰很快就吃完了,他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李世民:“您看着我吃半天了,现在我看着您吃。” 李世民笑了:“你吃的太少了,多吃点。” “不能吃了,半饱正好。”李泰揉了揉胃:“很久没吃过肉了,突然吃太多,我怕消化不了。” “说的像我养不起你了似的,谁不让你吃了?” “是我自己不想吃。” “不想吃怎么不说?不想吃不也吃了?” “我自己安排的事分两种,一种是我喜欢的,一种是我不喜欢的。阿爷安排的事没有喜不喜欢,只有接受。” 李泰语气有几分低沉,目光里却是满满的真诚。m.33qxs.m 李世民微笑道:“你这算是忠君还是孝父啊?” “都不是,我这应该算是私心。” 李泰长长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口,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疼我的人就是阿爷了,不论阿爷的安排我是不是喜欢,我都知道阿爷是为我好的。阿爷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多,阿爷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多,有些安排我或许暂时不能理解,我相信那只是因为我的见识还不到,我和阿爷之间如果有一个人的安排是错的或者说是有瑕疵的,那个人一定是我,所以我先接受就对了,其余的交给时间,时间会给我答案的。” 李世民脸上的表情固化了,一直是淡淡的微笑,连柔和的目光都没有一点变化,好半天他才轻轻的说了句:“青雀,你变了。一夜之间你就长大了,突然的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有时候我都怀疑你不是青雀。” 李泰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知子莫若父,多亏这个年代没有灵魂检测仪,不然这就穿帮了。李泰也不知道是遇到个知音感动的,还是怎么回事,忽然声哽咽喉,眼泪一下就涌出了眼眶,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滴了下来。 “阿娘在的时候,我太任性了,从来没听过话,没让阿娘省过一天的心,我对不起阿娘。” 李泰抬手擦了擦眼泪,看到一桌子的菜,像才想起来李世民还没吃完饭一样,突然捂住了嘴,止住了哭,做几个深呼吸,把情绪调到平稳。 “阿爷,我没事了,我,我就是听您夸我有点太高兴了。”泪痕还在脸上挂着,李泰又挤出一脸的笑容:“您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李世民的心跟浪花似的翻腾,根本就吃不下去东西,为了让儿子安心,硬是逼着自己慢慢的吃。 吃完饭李泰就回去了,云海说李治又找汝南公主一起去东宫玩了,李泰也没在意,他爱哪儿玩哪儿玩去吧。 早上吩咐云海收拾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李泰把昨天那几个制作铅笔的匠人调了过来。 第27章 模仿居然还超越 因为成功弄出来一支不伦不类的铅笔,李泰昨天晚上都没睡好,兴奋的失眠了。虽然只是半截筷子里面塞了一段铅笔芯,但这足以证明第一支铅笔被创造出来了。 只有一支铅笔是绝对不够用的,画素描不可能只用一支笔,李泰今天要重点研究一下石墨和黏土的配比,争取把所有型号的铅笔都弄出来。 “小刀做出来了吗?”李泰笑吟吟的看着铁匠,他昨天有吩咐铁匠给做一个专门削铅笔的小刀,要薄要小要锋利。 铁匠拿出一柄崭新的小刀,看起来有点像水果刀的样式,李泰接过来迎着阳光看了看,赶紧拿出那支粗糙的铅笔开削,三下两下就削好了,感觉还不错。 李泰左手拿着铅笔,右手拿着小刀,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虽然铅笔不是很顺手,虽然小刀也差强人意,但这已经让他十分满意了,毕竟这可是从无到有的突破。 有了铅笔沟通可方便多了,不然的话有什么想法还得用小棍在地上画来画去的。李泰拿张黄麻纸铺到桌子上,刷刷几笔画出一个画板和一个带抽屉的画架轮廓,连尺寸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木匠看到这个图纸,几乎都不用李泰多说一个字,直接就能开工干活了。这也太清楚明白了,连尺寸都现成的,这也太好做了。 李泰的图纸画的还是相当专业的,虽然没学过工程制图,好歹学过素描,心里想到的东西都能画得很完美。 笔筒、桌面画架、各种形状的椅子、床…… 李泰画一会儿就得削一下铅笔,铁匠和陶器匠在一边看着,开始的时候对他画出来的东西表示很惊奇,后来铁匠发现老这么削铅笔很费事,石墨和黏土那部分还好削,木头的部分不好削。 铁匠悄悄的问陶器匠:“能不能想个办法不用筷子做壳?筷子太硬了。” “我昨天还在想能不能烧个瓷的壳,再做一个跟石墨芯一样尺寸的铁芯,用掉多少就用铁芯往前推多少,可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控制得住,粘住就不动了,不粘住就会掉下去。” 陶器匠摇了摇头,自己就把自己的想法给否了:“看来瓷壳行不通,换什么好呢?” 李泰画完了一张纸,又拿起一张纸铺上,一不小心把纸撕破了,李泰直接把撕裂的纸给扔到了地上。皇家有钱,不差一张纸,他又拿了一张铺好开画。 铁匠把纸捡了起来,满眼冒着惊喜的光看向陶器匠:“你看这样行不行?” 铁匠说着认真的撕起了纸,撕出来一指宽的一大长条纸,然后把这个纸条往自己的手指上缠:“像这样把石墨芯缠起来不就行了?” “应该能行,但是纸可能还不如木头好削,纸太软而且一刀下去就全开了。” “一边缠一边往纸上刷浆糊,就不至于全开了。” 李泰画好了一份图纸,刚要喊给铁匠看,一扭头见他跟陶器匠两个人拿根筷子,正往筷子上缠纸条。 李泰走过去看着,有点好奇的问了句:“你们这是在干嘛?” 他们把想法跟李泰说了一遍,李泰跟遭雷劈了似的,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李泰当然知道手撕拉线铅笔,只不过在他的认知范围内,是先有的木壳铅笔,后有的手撕拉线铅笔。他就想当然的以为,在大唐这个时代,能搞出来木壳铅笔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于手撕拉线铅笔是绝无可能的。 别人可没有这样的固化概念,大唐又不是没有纸,匠人的脑袋比现代人也不笨,甚至还更灵活些,人家天天都在琢磨怎么发明创造。 李泰拿过筷子和纸条,边说边演示给他们看:“顶端这里要做一个笔头,这里要加一根线,然后这样缠,边缠要边刷胶,胶不要刷到铅芯上。” “放根线做什么?”铁器匠盯着李泰的手,他的手里没有线,无法想像为什么要加根线。 “有根线以后就可以用多少撕掉多少了,不需要削笔了,只把铅芯削尖了就可以。”李泰很耐心的给他们解释,他们听后恍然大悟,纷纷大赞李泰。 “殿下真神人也,我们实是想不出这法子。” “妙极!” 李泰就微微的笑着,他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自己天天都在用手撕拉线铅笔,居然想办法去做木壳铅笔,这也不是工业化时代,木壳抠槽,纯手工的做,那得多大难度? “这屋子有点冷,在这里加堵火墙。”李泰现在还没觉得很冷,但是他要是画画的话,应该有点冻手了。 “没问题。”铁匠马上开始研究火墙的事。 这整个院子都是闲置的,所以也没有取暖设施,李泰看看所有的任务都发下去了,他刚要研究一下石墨和黏土的配比问题,陶器匠就拿着一张白麻纸走了过来。彡彡訁凊 “四殿下,您看看,这样可以吗?” 李泰接过纸一看,全是深浅不同的墨印,他甚至都能分出每种颜色的型号,难道他们都是穿越过来的吗?让他们模仿,没让他们超越啊。 李泰拿起笔真的挨个颜色给注上了标记,从9B到hB,从f、h到10h。陶器匠实在是看不懂了,既不认识阿拉伯数字也不认识字母,不过他也没问。 四殿下是什么人?人家是天家皇子,人家懂的东西多了,自己不认识实在是太正常了。 “多久能弄出来这些?”李泰心都痒痒了,巴不得马上就拥有一整套的铅笔。 “一样一支的话,天黑之前差不多。”陶器匠看着李泰给标记出来的鬼画符,虽然看不懂,却也知道缺的那几个颜色怎么配了。 那个hB就是石墨和黏土一比一,有了这个标准,其余的就都好办了。 所有的东西都不算太难,李泰估计最晚后天他就可以施展他的素描大法了,想想就很激动。他回到宫殿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可是李治还没有回来。 他抱起兕子哄着,让云海去东宫问问,云海还没有出门,李治就进门了,他说太子哥哥带他出宫玩了,吃完晚饭才回来的。 “看来我给你留的功课有点少啊,你一玩一下午,是不是?”李泰沉着脸,吓得李治直搓衣襟。 李治可不希望给他加功课,他就犟嘴:“你说的做完功课就可以随便玩,你不许耍赖。” “好吧,你得给我保证质量,你要是敢糊弄我,看我怎么罚你。”李泰也不想逼他太狠,他有点才华就行了,太有才华也不是好事。 “行。”李治开心的一个劲的点头,不给加量就行。 第28章 皇帝也只能羡慕 “狼来了,虎来了,毛猴背着鼓来了。”李泰怀里抱着兕子,逗弄着襁褓中张牙舞爪的小公主。李治在旁边兴奋的连说带笑边喊边叫。 “二郎,晚膳备好了。”云海看着如此有耐心、如此随和的李泰,情不自禁的就想起长孙皇后在的时候,那时的李泰心里眼里都放不下别人。 云海常常想如果长孙皇后能看到李泰现在的样子该有多欣慰。 “传。”李泰的晚饭也是很简单的两个素菜,冬天没有新鲜的蔬菜,他吃的都是腌菜、冻菜,能吃但不好吃。 李治和兕子的伙食跟他是不一样的,平时都是传一大桌子饭菜,李治一个小孩子也没注意过李泰吃的是什么。 今天李治在东宫吃过晚饭了,李泰就没让御膳房做那么多菜,只给兕子做了一份炸肉丸子和溜肉片。 李泰静静的吃饭,兕子由宫女喂,李治则跑过来伸手就抢一个肉丸塞进嘴里,边吃边嘟囔:“好吃。” “要吃就坐下好好吃,谁教你用手抓食物的?”李泰斜了他一眼,他立马老实了,真的坐下来开吃。 “在东宫没吃饱吗?皇兄给你吃什么了?”李泰知道李承乾的伙食绝对是不省钱的,他不可能在吃这回事上对李治小气。 “吃的火锅,吃饱了,看着丸子我就馋了。”李治笑嘻嘻的去夹肉丸子,自从二哥过来,他每顿饭都吃的老开心了。 李泰尽量亲自安排每顿饭的饭菜,御厨都省心多了,只要按着四殿下送来的菜单做就行了,有的时候还会送份详细的菜谱,连做法都有。 李泰细心的观察李治和兕子的喜好,挑他们爱吃的给他们安排,他们当然满意。 李治小眼珠骨碌骨碌乱转,发现二哥眼前的食物都是他没吃过的,二哥是不是把最好吃的留给他自己了? 李治伸长胳膊到李泰面前夹了一筷子,充满好奇心的把菜塞进嘴里。 “二哥,你吃的这是什么玩意儿?”李治那表情跟吃药了似的,这不能说不好吃,这简直就是太难吃了。 “我喜欢就行了,你管呢?” 李治没敢吐出来,咽是咽下去了,就是一个劲的喝茶,直到嘴里没有那股野菜味了,他笑嘻嘻的看着李泰。 “二哥,我跟你说件事,你知道阴妃现在嚣张成什么样了吗?”李治眉飞色舞的说道:“昨天她把杨妃的宫女给打了,她从杨妃那儿出来,院子里有点滑,她闪了一下,那宫女去扶她,反而被她打了一巴掌,你说她是不是不知道好歹?” “杨妃怎么说?” “都没出来,装不知道呗。”李治小鼻子一皱,不无遗憾的说道:“我还以为杨妃能收拾她一顿呢。” “呵,以后二哥要是不在宫里了,你少关注后宫这些闲事,把心思用到学业上,知道不?” “知道,我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李治说完才反应过来李泰说的什么,他瞪大眼睛问道:“二哥,你要搬出宫去吗?” “我也不想啊,就怕阴妃不依不饶的闹起来,我本来就不应该住在这儿的,到时候文武百官一起进言,我不能让父皇为难。” 李泰一五一十的跟李治讲了他打死郭影的事,估计阴妃明天真的有可能会到金銮殿上去闹。 早知道她昨天跟杨妃起了冲突,今天就不该惹她。只怕她把两件事往一起搅着说,那自己就没有理由再留在皇宫了。 李泰多少有点担心会被赶出皇宫,可也没有十分在意,就算真的搬出去,用不了多久,他找个借口就能再搬回来。 李世民也没闲着,两仪殿门前的这桩命案,阴妃急火火的也没有说清楚,而李泰根本连一个字都没说。33qxs.m 阴妃进门就哭喊着让李世民出去救人,李世民总要问问什么情况,而她只是一句“李泰要打死我宫里的奴才,就在门口,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世民在乎来不来得及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李泰是他亲儿子。一听是李泰要杀人,那他更不着急了,又不是有人要杀李泰,急个什么? 阴妃根本就没把事情说清楚,李泰也没有陈述事情的经过,李世民吃过午饭,便问陈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文知道皇帝一定会问,所以他趁着皇帝吃饭的工夫就把这件事问清楚了。殿门前的侍卫们可都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 李泰对阴妃说的那一大段话,使得李世民整整发了一下午的呆。李泰跟阴妃之间什么过节也没有,只是为了给李治出气,为了给李治立威,他就故意在两仪殿门口打杀人命。 要知道杀人不是大事,但杀人得分个地方,在天子的寝宫门口你敢搞得血流一地,你是不是疯了?李泰不是疯了,是怒了,人在愤怒的时候做点出格的事太正常了。 事后他也不为自己辩解,他宁愿承担后果。 李世民也不知为什么,这一下午他想的最多的竟然是李建成。李泰能为了护弟弟甘违宫规,哪怕受责也无怨无悔。 李建成呢?不求他这么护着弟弟,不奢望他有一丝一毫的爱护之心,只要他没有加害之意,也就不会有玄武门事件了。 李建成加害李世民可不是一次两次,下过毒、放过冷箭、搞过刺杀、打过埋伏,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样是当哥哥的,看看李泰再想想李建成,李世民只有羡慕的份。 阴妃离开两仪殿的时候,郭影人已经死透了,尸体还没凉透,她吩咐搭出去,到宫外三十里,赐薄棺一口,简单的埋葬。 她哭着钻进轿子里,呜呜咽咽一路哭回自己的宫殿。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恨不得把李泰和李治都抓过来,活活摔死他们才好。 那天自己虽然没有停轿,却也没有故意拦阻的意思,李治偏偏跑过来给自己磕头,弄得自己一身尴尬。现在李泰居然借着这件事,生生打杀了郭影,还明明白白的警告了自己一通。 皇上明显是偏袒偏护,自己有理也说不出,又憋气又窝火又委屈,阴妃凤冠也扯下来扔了,披头散发的趴床上痛哭。 “娘娘,您多保重啊,这么哭会伤了身子的。”宫女春桃在一旁好心的劝解着:“奴婢觉得现在后宫是杨妃娘娘执掌,您有什么委屈该找她说才是。” “放屁!”阴妃翻身坐了起来,气呼呼的嚷:“找她有什么用?她管得了李泰吗?” “娘娘,您昨儿得罪了杨娘娘的宫人,今儿小郭子就倒霉了,您要不去给杨娘娘道个歉,怕是以后还会有人找您的麻烦。” 第29章 不该狗眼看人低 皇宫,光是这两个字就透着无上的威严与荣光,同时也代表着这是一个规矩最多,雷池最多的地方。 外面的人仰望着皇宫,烧三尺高香,盼望着下辈子能住进去也好。里面的人痴望宫墙,眼泪流干去浇灌墙边的柳树,只为长高一寸,多看一眼外面的天地。33qxs.m 杨妃斜倚在榻上,看着香炉里那支燃烧了一半的香,听着滴漏的声音,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等待那个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男人?还是期盼那个每月只能进宫两次的儿子? 那个男人不只是自己的,儿子过了年也要到封地上去做官了,以后这漫漫无边的白昼与寂寂无眠的黑夜该怎么熬过去? 杨妃的性子有些与世无争,虽然现在整个后宫都归她一人执掌,她也没有半丝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只希望都消消停停的,都相安无事便好。 昨天侍候她的丫头无故的挨了一巴掌,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但也没说什么,懒得跟阴妃计较。 丫头吃了点亏,受了点委屈,过去也就算了,总比闹腾起来好,一闹腾起来就不是一个巴掌的事了,搅得后宫不得安宁,皇上要是恼了,谁都没有好日子过,这又是何苦来的? 杨妃不喜欢麻烦,可是麻烦这回事也不是想躲就能躲得开的,她安安静静的在房里躺着,麻烦就大呼小叫的闯进了门。 忽然间半个后宫的娘娘都奔她这儿来了,宫女太监们一下慌了手脚,这是什么阵势? 杨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的到正厅坐好,阴妃带着一大群皇娘走了进来,大家依礼一拜,杨妃淡定的一摆手:“免礼,都坐吧。” 众嫔妃纷纷落了座,一个个面面相觑,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都是阴妃请来的。 阴妃没有坐,她突然跪倒在地,吓得杨妃一下站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杨妃看一眼身旁的侍女:“还不快扶阴妃娘娘起来?” 侍女应了一声“是”,刚上前一步,阴妃嚷道:“不用扶我,我不起来。” 侍女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杨妃也懵了,这是来放讹的吗?众嫔妃也没见过这样的戏码,谁也没吭声,都静静的看着。 “我是来给姐姐道歉的,昨天实不该得罪香巧,都是我狗眼看人低,我知道错了。”阴妃说着抬手假装打自己的脸。 杨妃这个窘迫,既不耐烦又无可奈何,只好亲自上手拉她起来:“妹妹这是怎么了?香巧做错了什么,你只管告诉我,我绝不轻饶她,你何苦如此?” 阴妃搭着杨妃的手站了起来,阴阳怪气的说道:“早知道香巧有魏王护着,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阴妃不敢往杨妃头上泼脏水,就把脏水泼到了香巧的身上。 魏王会护着一个小小的宫女? 杨妃身边的宫女轮得到魏王来护着? 阴妃一句话说傻了一屋子的人,每个人都像听不懂话了一样,双眼又都放出了好奇的光。 “这不是吗?昨儿我来给姐姐请安,出门的时候香巧绊了我一下,我也没多想,回手就打了人家一巴掌。”阴妃抬手捂脸,抽了两下鼻子:“今儿魏王就在两仪殿门口堵着我的轿子,逼我下跪认错,还活生生的打死了郭影。” “啊?”众嫔妃倒吸一口冷气,不少人的眼睛都朝香巧身上飘去,这丫头居然跟魏王能扯上关系? 香巧冷汗一层又一层的往外冒,不管你有事没事,这种谣言就是你的催命符,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污了魏王的名声就是大罪,死你一个能平息魏王的怒火,都算是格外开恩了。 杨妃也愣住了,后宫可不能允许这种流言满天飞,这有损皇家清誉。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杨妃沉下脸,冷哼一声坐回了主位:“魏王何时来过我这里?我宫中何人见过魏王?你与魏王之间的事,跟我宫里人无关。” “是呀,我又说错话了。”阴妃又假装打了自己的脸两下:“我是说多亏了魏王一番教训,让我知道下人被欺负的滋味。” “是吗?那你还不去感谢魏王?”杨妃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在我这里说些什么?” “我不过就打了香巧一巴掌,魏王就把郭影活活给打死在两仪殿门前了。”阴妃说得气恨交加,她点指在座的各位嫔妃:“你们不信可以去看,血还没干呢!” “你与魏王有甚恩怨,自去找魏王解决,休来我这里胡缠!”杨妃气得浑身直突突,她大喝一声:“把阴妃给我请出去!” 两个太监过来,冲着阴妃躬身一礼:“阴妃娘娘请!” 阴妃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众嫔妃也急忙起身告辞,杨妃也无心留客,一群人呼啦啦的过来又呼啦啦的离开了。 李泰跟杨妃宫里的人当然没有任何的交集,这点杨妃清楚,阴妃清楚,所有的嫔妃都清楚。 阴妃又哭又闹的来这么一出,目的并不是诬陷李泰秽乱后宫,而是故意制造这个声势,让皇帝知道留李泰在宫中就难免会有流言。 这样一来,李泰就为了避嫌也得搬出宫去,阴妃的目的就算是得逞了,眼不见心不烦,把他赶走就称心如意了。 宫里什么东西没长翅膀却飞的最快?当然是消息,宫里的人都寂寞的要疯了,但凡有点新鲜的料都得嚼上十天半个月的。 阴妃如此这般大闹了一场,还有人能不知道吗?整个后宫都要沸腾了。没到半个时辰,这个不太好听的消息就钻进了李世民的耳朵。 要说宫里有人不知道,那还就是李泰不知道,他一下午都在研究铅笔的事,没离开过那个破院子。他只知道昨天阴妃打了杨妃的一个宫女,不知道今天阴妃到杨妃那边闹翻了天。 第二天李泰和往常一样的早起,一样的先跑个五公里,吃过早饭就神清气爽的去听政了。 和往常一样的站到金阶下面,抬眼看看对面,李承乾又没来,他这是要罢工吗?李承乾今天是特意没来的,宁愿被骂懒,也不来听政。 李承乾知道今天阴妃会到金殿上告李泰,他要是在的话,给不给李泰求情?不替他求情的话,父皇一定觉得自己不爱护弟弟,替他求情的话,实在是对不起自己那颗见不得他好的心。 李世民按时来到金殿,群臣山呼万岁,大礼参拜。随着站殿太监一声高喝“有本早奏,无本散班。”今天的早朝就算正式开始了。 第30章 见面你就得跪拜 初冬的天,空旷的大殿,群臣都是天不亮就爬起来赶路,朝房待漏也真的是很辛苦。好不容易熬到了上朝,有正事的自然要报,没正事的只盼着早点散朝。 今天正事还真不多,不咸不淡的处理了两桩小事之后,就没什么人再出声了。站殿的太监刚要喊“散班”,忽然有人来报:“阴妃娘娘请求上殿。” “让她进来。”李世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他的目光飘向李泰,李泰如聋似哑,跟没听见一样,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阴妃昨天下午到杨妃那里大闹了一场,故意把声势造得很大,一瞬间整个后宫就流言四起了,到了黄昏时分,甚至都传出杨妃授意云巧勾引魏王的话来。33qxs.m 这些闲言碎语传起来飞快,越传越没有边际,说皇帝不知道这件事,打碎阴妃的头,她都不会相信的。 且不说皇宫里的一切动向都瞒不过皇帝的眼目,就说她自己还特意让人往皇帝那边散播消息来着,皇帝没有可能不知道。 她从下午等到天黑,也没等到皇帝有一点反应,看来皇帝是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把这件事给压下去,阴妃越想越是气恨,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怎么甘心付诸东流? 既然在后宫闹你不在乎,那我就到朝堂上去闹,你自己说的让我到金殿上告状,我看看你怎么下得来台。 后宫你可以一手遮天,朝堂上那么多的文武官员看着,看你怎么护着你的儿子,无故的打杀人命,你就一点说法也不给? 阴妃以为皇帝大概会拦着她上殿,她都做好了闯殿的准备,没想到侍卫直接给她通报去了,而且皇帝直接让她上殿,她便一步三拧腰的拧到了金殿上。 从门口到龙书案前面,长长的一段距离,只见她长裙覆腿,迈步看不到脚,头上凤冠闪耀,腰间环佩叮铛,生就桃李姿,长成芙蓉面,一双杏眼三分恨,两道柳眉十成刁。 走到大殿中央,阴妃伏地叩拜:“臣妾参见陛下。” “有什么事,说吧。”李世民淡然的看着她,她倒也没有废话,直起身子就开说:“昨日午时臣妾在两仪殿门前遇到魏王李泰,臣妾上前见礼,他故意刁难,不放我起来。太监郭影提醒一声,他就下令将郭影杖毙了。” 阴妃话都说完了,也没人出一声,无论是上面坐着的皇帝,还是下面站着的群臣,都安静的像庙里的塑像一样。 阴妃于是就接着说了下去:“青天白日魏王如此的草菅人命、枉杀无辜,陛下,您不能纵容他如此的无法无天吧?” 李世民眉头一皱,向下扫视一圈,淡淡的问了句:“你是说朕,纵子行凶?” “……”阴妃呆愣愣的仰头向上望,这都哪儿跟哪儿?李世民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居然打算明着不讲理了吗? “青雀。”李世民移睛转目看向李泰:“阴妃说你故意刁难她,无故打杀郭影,可有此事?” 李泰走到中央,朝上躬身一揖:“回父皇,确有此事。” 确有此事,干净利落的四个字,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嗯,那你有什么话说?” “但凭父皇发落。” 阴妃大概做梦没想到,这人世间有这么好打的官司,被告完全的供认不讳,一点理由和借口都没有。 “阴妃,依你之见当如何发落魏王?”你不是来告状的吗?你不是来要说法的吗?那你想要啥样的说法你说吧。 阴妃也没想到李世民能把这个球踢给她,她都懵了,不知道这是给她个出气的机会,还是给她个烫手的山竽。 她想要什么样的说法?她想整死李泰,但是她敢说吗?她不敢。若是李世民给出一个说法,她还可以提出不满意,让她自己提,她真的不敢提的太过分。 “魏王贵为皇子殿下,谁敢发落他?臣妾也没有别的意思,他杀了人,总该认个错的吧?” 阴妃就是来争一口气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她跪在地上,而李泰却直溜溜的站在她的斜前方。 认错?李泰心里冷笑一声,你杀了我算了。 李世民则直接笑出了声,昨天青雀儿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死不认错,他能跟你认错? “认错也得有错才行吧?”李世民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这变脸的速度堪比川剧:“你见到他的轿子不该避让吗?你迎轿而上,他不该教训你吗?你不识礼术,你的下人更不知深浅,只打杀一个郭影,他实在给你留足了面子。” “……”阴妃只觉得遍体生寒,皇家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这真是她少见多怪了,皇家比这欺负人的事多如牛毛。 “……”满朝文武也被皇帝给噎得不敢出声,李世民这话说的就是明摆着不讲理了,皇妃与皇子相遇,论国礼李泰是亲王,论家礼阴妃是长辈,谁给谁见礼都是正常的,谁应该避让谁这也没有明文的规定。 只不过这本就是帝王家事,无关江山社稷也无关国计民生,皇帝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没有人愿意多嘴给自己招点麻烦。 “凭什么我要避让?他宫外建府就不该再住在皇宫,就算两轿相遇,也该他避让。”阴妃说什么也不甘心是这么一个结果,她非要据理力争。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别人也能有,看来有些礼制是要白纸黑字的定下来才好。” 李世民面沉似水,双眼微眯,冷冷的吐出一句:“从现在开始,凡三品以及下官员、妃嫔等见到亲王,坐轿的下轿,骑马的下马,必须跪拜。” 满后宫所有的嫔妃,没有一个是三品以上的,最高等级的四妃全是三品,连执掌后宫的杨妃也只是三品而已。 朝堂上最高品级的官员也就是个三品,连魏征、房玄龄也不过才四品官。 一品二品大员都哪儿去了?这么说吧,干活的人最高级别就是三品,一品二品那都是不干活的,全是收藏品。 长孙无忌就是典型的收藏品,拿着一品的工资,手里没有权力,只有影响力。 跪拜?阴妃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昨天她也没有跪拜李泰,就只是正常的福拜,以后只要见到他就得跪拜了? 满朝文武也一肚子的不乐意,若只是见到李泰要如此也罢了,毕竟他住在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少。但是这规矩不是给李泰一个人定的,亲王那可多了,凡是封了王的皇子都是亲王。 以后没事就少出门吧,随便碰上一个亲王你就得跪拜,这叫什么事? 第31章 这官司可真无语 所谓君无戏言,李世民话说出了口,那就是铁打的规矩,必须执行! 李世民知道,阴妃又作又闹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证明一下她的地位。 李世民就是要让她知道,地位是属于李姓家族的,皇妃也好,朝臣也罢,在尊卑这两个字面前,都给我摆正自己的位置。 李泰多少有点震惊,他抬头向上望了一眼,又急忙低下了头。他心里并不赞成这条规矩,这简直就是在帮自己树敌。 亲王不只他一个,他的那些兄弟们都能享受到这样的尊荣,然而这规矩是因他而定的,所有不愿跪拜的人,心里都只会恨他李泰一个人。 但是不管李世民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他都只能是服从。 他深深的知道有意见可以私下里提,背后提意见叫提意见,当面提意见叫拆台,拆老爹的台等于是作死。 阴妃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她愿不愿意有意义吗?李世民要是有一丝在意她的想法,也不会定这条规矩了。 文武百官也不高兴,但是皇帝正在气头上,谁这时候冲上去一准会挨个当头棒,谁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就连没事就找茬式的跟皇帝杠的魏征都没出声,别人谁会跳出来找倒霉? 李世民这个规矩宣布完,群臣跪倒山呼万岁,这条规矩就这么定了下来。 “阴妃,你要恪守宫规,莫再失了礼术,下去吧。”李世民象征性的说了她一句,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阴妃痴愣愣的爬起来,她感觉自己都要站不稳了,这状告的,杀人的没事不算,以后是个人见着他都得跪拜了,自己这受了委屈的反倒挨顿训斥,凭什么? 不行,这个结局让人无法接受! 阴妃气恨恨的看着李泰的背影,她想把香巧的事说出来,又实在没有实证,她怕皇帝把一顶诬告皇子的帽子扣她脑袋上。 “陛下,魏王早已在宫外建府,他住在宫里多有不便之处,时日久了,若是惹出什么是非来,只怕到时候悔之晚矣。” 既然你这么肆无忌惮的护着你儿子,那我也不给你留脸了。 你自己想想吧,皇宫里除你就只有他和太子是成年男子,现在你不赶他走,等出了事,谁的脸上也不好看。 这个醒提的真是一点必要都没有,这些还用谁来提醒吗?李世民难道不知道? 他既然同意李泰住在皇宫,就是不在意这些东西,他相信李泰是有分寸的,事实也证明,李泰从不多走一步路。 “有什么不方便的?青雀住在立政殿,所去之处唯有东宫和两仪殿,从现在开始,后宫嫔妃无诏不许前往两仪殿,违令者斩。” 以前嫔妃是可以随便到两仪殿去找皇帝的,只要通报一声,皇帝同意就可以进去,现在连往两仪殿的方向走都不行了。 至于东宫,除非是有事,没事本来也没有嫔妃会去。 什么不方便?说白了不就是怕皇子和嫔妃、宫女勾搭到一块去吗?这回方便了,把嫔妃都管住,谁也别出来,这就碰不上了,没有接触就没有隐患了。 阴妃摇摇晃晃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金殿的,若不是门口有人扶着,她都走不回去了。 李泰下了朝就回到了立政殿,没多一会儿,有人来报说:“苏烈求见。” “快请。”李泰一听说苏烈来了,立马满脸是笑,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云海都感觉很意外,好像很久没见过李泰脸上有笑容了,自从长孙皇后去世,李泰几乎就没笑过,像这么明显的开心,真的是第一次。 苏烈见到李泰,立马大礼参拜,李泰伸手扶住了他:“这又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苏烈只是小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李泰亲自把他送出殿门以外。 苏烈走了,李泰都没回正厅,直接撒着欢的跑到那个闲置的院子,云海以为他疯了,这怎么还不正常了呢? 急匆匆的跟着他来到那个院子,也没见院里有什么好东西。李泰推门进屋,他昨天画的那些物什,大部分都已经弄好了,还有一小部分正在弄。 屋子里暖融融的,火墙已经烧上了,一个铁炉子上面放着一个大大的铁水壶正烧着。 云海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大大小小的画架,他实在看不出来那东西有什么用,他走过去摸了摸最大的一个画板,好半天问了句:“这是菜板?” “回公公的话,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殿下是这么吩咐的,我就这么做的。”木匠虽然做出了画板,却不认识画板,他根本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 李泰对这些东西都没兴趣似的,连看都不看一眼,两眼直勾勾的就奔地上那几个袋子去了,那是苏烈刚刚送过来的。m.33qxs.m 他把袋子挨个打开,最多的就是辣椒的种子,除了辣椒之外,他还发现了一袋子的花生种子,把他兴奋个够呛,其余的就没什么出奇的了。 李泰看着这些东西就像在看一方金玉似的,两眼都冒出了灼人的光,他还不知足的想,要是有玉米和土豆那就好了。 现成的辣椒也有一大袋子,足有二三十斤,李泰让人把辣椒籽给扣出来,辣椒就晒干留着做辣椒面了。还有很多绿油油的辣椒苗,都被苏烈夫人给栽到了花盆里。 李泰让人做个架子专门摆放这些花盆,火墙必须十二个时辰烧着,室温一定要有保障,不能太热也不能冷。 把这些种子像金珠宝贝般的安顿好,他才有闲心关注别的事情。 “铅笔都弄好了么?” “弄好了,殿下您看。”木匠拿着一大把铅笔,轻轻的放到桌子上。李泰随手拿起一支,外观做的很漂亮,粗细也合适。 李泰刚想问怎么区别型号,手指一动就看到了笔头,笔头的顶端点着三个黑色的圆点,他便问了句:“这表示什么?” 木匠不会说3B,就把李泰写着各种铅笔型号的那张纸掏了出来,指了指3B:“就是它。” 不用问了,黑点代表B,李泰很容易的把所有的B型笔都挑了出来,其余的只有一支画着三角形,想必就是代表的f了,红点代表的自然就是h。 李泰不禁叹服古人的智慧,他还在考虑怎么能在铅笔上标出型号,要不要教会他们认识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没想到人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标识问题。 “殿下,您看看这个如何。”木匠居然拿出一个梯形的笔筒,笔筒分三层,每层有七个格子,每个格子能装十支铅笔。 李泰昨天只画了一个圆筒形的笔筒,自己还是个见过无数种笔筒的现代人,怎么就没想到呢?每个格子前面还画好了标识,这样一目了然,取笔真是太方便了。 第32章 画影图形缉拿它 什么都没有也就罢了,东西都摆在眼前了,怎么忍得住一动不动?李泰抓起一支铅笔,撕掉一小断纸,露出合适长度的铅芯,他拿起小刀唰唰几下把笔削尖。 “殿下”陶器匠看着李泰削扔了的铅粉,感觉这么浪费简直就是在犯罪:“螺子黛一颗一锭金。” “啊?”李泰看看手中的铅笔,从来不知道铅笔可以有这么高的身价:“这么贵?” “削下来的可以留着,还能再次熔成墨芯。”陶器匠拿出一箱洁白的带盖的小瓷坛子,坛子上面也画着对应的符号。 “好。”李泰看着他们弄出来的这些东西,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真是用心了。” 午饭,谁都吃过,但是跟皇子同一规格的午饭,对这些工匠们来说,连想都没敢想过,更别说是亲眼得见。 今天他们居然真的看到了,而且跟皇子,当朝的嫡皇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光是这份殊荣都值得祭祖了。 本来他们都有很重的心理负担,皇家规矩大过天,他们生怕出什么差错,别说坐下来吃,就是看着也不敢。 等着侍候用膳的宫女、太监站了一大圈,给人的感觉很是拘束,李泰一句话把下人全都打发出去了,他就笑嘻嘻的扯过椅子,招呼大家坐下来一起吃。彡彡訁凊 李泰的随和超乎他们的想像,使得他们渐渐的放松了下来。李泰的心情比阳光都灿烂,这高背椅、圆形转桌都是他的“发明”。 看看这屋里的环境,如果这些人都换身衣服,真像是回到了现代,坐在一个中式风格的餐厅里吃饭。 李泰微微的笑了,穿越过来半年多了,忍不住偶尔还是会回想从前的时代。 吃过午饭,大家继续干活,李泰想试试笔感,他拿过一张白纸铺好,他伸手去拿铅笔,云海拿起桌边上的半个馒头就要扔。 “你给我放下。”李泰扭头看云海,半个馒头你抢走干嘛?“你要吃去厨房拿,这是我的。” “……”云海看看手里的半个馒头,不是刚吃完饭吗?“二郎,你没吃饱吗?” “让你放下你就放下,这不是吃的。” 李泰提笔想画,又看看了桌子上摆着的小画架,百密一疏,没有透明胶,没有双面胶,没有图钉,可怎么把纸固定在画板上? 算了,先在桌子上画吧,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真笨,应该先弄碗浆糊。” “殿下,你弄浆糊做什么?”铁匠刚忙手中的活计,就听到李泰叹气,他就凑了过来。 “把纸粘到画板上,这样四周刷浆糊,画完以后沿着内侧用刀把纸割下来。” 铁匠有点半明白半糊涂的:“粘上再撕下来,为什么?” “你看画板不是立着的吗?不固定好了,纸会掉下来,怎么画?” “就让纸动不了呗,不用这么费事,给我两刻钟。” 铁匠回身找木匠嘀咕了两句话,木匠抄起一块木板开始刨。 铁匠和陶器匠拿出两根弓弦一样的东西,在画板上开始比比划划的研究。 “雉奴吃完饭了吗?”李泰得空就关心李治一下,云海老老实实的回答:“吃的很快,吃完就跑了,又去东宫找太子玩去了。” “把他的功课拿来我看看,还有两个公主闹了没有?” “没有,两个公主很乖,现在都睡午觉呢。”云海赶紧的把李治的功课给拿了过来,李泰认真的检查了一遍,在上面画了几条线:“昨天还好,今天就开始对付了。拿回去吧,他要是回来的早,让他把这些重写三遍。” 云海应了一声,把这些交给小太监拿走了。 铁匠把画板还给李泰的时候,李泰感觉自己都傻了。 一块两指宽的长方形木条,一端上下开了两个小条形的口,一块小牛皮从两个小口穿过去把木条给包裹住了。 木条的背面,那块小牛皮上下打洞,牛筋从中间穿过去,牛筋的两头则分别穿过另一块小牛皮的上下两个孔洞。 木条的另一端竖着开了一道略宽的凹槽,把木条放到画板的最底端,牛筋从画板后面拉过来,牛皮套在凹槽上。 牛筋是做弓弦的材料,韧性那是没比的,它把木条牢牢的固定在画板上了,木条和画板之间夹着的自然就是画纸,画板上端一个这样的木条,下端一个这样的木条,画纸中间连一丝的空气都透不过去。 李泰忍不住啧啧称奇,现代人的思维都固化了,离了高科技都不知道怎么活,古人的智慧都是在生活和劳动中积累出来的,真的是比现代人头脑灵活多了。 李泰面对他们感觉自叹不如,而在他们心里,李泰才是神一样的存在,就这两三天他设计出来的东西,是他们穷尽一生也无法想像的。 万事俱备了,画什么呢?李泰抬头看到了辣椒,要是能找到土豆和玉米,我大唐就不会有挨饿的百姓了,唐之强盛将更上一层楼。 李泰兴奋的坐在画架前,拿起画唰唰的开画,从午后一直画到掌灯时分,画得屋子里静悄悄的,都没人干活了,全都盯着画板,眼见着许多没见过的新鲜的玩意儿跃然纸上。 土豆、玉米、番茄、红薯、向日葵、菜花、卷心菜、洋葱,李泰画了整整八张素描,虽然没有画得很精细,却也足够让人们按图索骥的了。 “二郎,歇歇吧,该吃饭了。”云海嘴上劝着,手上端着油灯。 “快了。”李泰也的确有些累了,他提起毛笔在这些画上写字,写上它们的名称和特点,除了向日葵以外,所有的东西他都不知道秧是啥样的,都只画了果实。 他就尽可能详细的写上它们的特征,详细到什么程度呢?他也就描述一下颜色问题,再有就是土豆和红薯写上是生长在地里的,至于形状看图就行了。 “殿下,这世上真有这些东西吗?”铁匠好奇的看着这些画,虽然都没见过,但是这画的也太真实了,感觉伸手就能抓起来一样。 陶器匠则一脸正经的说了句:“瞎说,这都是天上的东西,凡间没有。” 李泰满眼诧异的看着陶器匠:“凡间没有,我是怎么画出来的?你怀疑我上过天?” “殿下是天神下界,什么没见过?”陶器匠挺着胸脯,把他骄傲的,就像他也是天神一样。 “看你这个笃定的样儿,我都差点信了。”李泰笑道:“这些东西就在人间,只是不好找,你们要多留心,谁要是能发现其中的任何一样给我送来,赏纹银百两。” 木匠指着那些画说道:“老话说花有花神,鸟有鸟神,这些肯定都是被贬下界的草神,殿下是要画影图形缉拿它们了。” 第33章 怎么做都是对的 昨天晚上李治是在东宫吃完饭回来的,今天晚上李治依然是在东宫吃完饭回来的,而且他还抱回来一大海碗的鸡米花。 李治没回来吃饭,李泰也没让御膳房做太多的食物,几十道菜摆上来能吃几口,大多数原样上来原样下去,浪费这人力物力都犯不上,摆谱给谁看? 跟着李泰混的下人就惨淡了许多,别的主子会把吃不了的饭菜赏给下人,他的下人只能是吃标准的工作餐了,主子的饭菜比他们的还素,他们哪有的蹭? 最小的公主还在吃奶,辅食就加点鸡蛋黄而已,兕子两岁多也吃不了什么,李泰让御厨给她做了一碗肉末鸡蛋羹,和一份松软的奶糕饼。 李泰吃的就是馒头和腌制的野菜,云海以前看李泰吃这些,就觉得野菜太难吃了,而现在不知怎么就想上去把他的馒头抢下来。 打碎云海的头,他都想不到馒头还有画画的功能,呃,也不能算是画画,是把画上的线条给擦没。 现在看着李泰吃馒头,他就能想起李泰拿馒头擦画的情景,那黑漆漆的样子,一想就恶心,他怎么吃得下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橡皮,李泰就用馒头代替橡皮,对李泰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就是前世的时候,他也用馒头当过橡皮。 当橡皮用的馒头和吃的馒头,又不是同一个馒头,有什么好介意的?李泰没那么多的毛病。 吃完饭,李泰抱着兕子,一边喂她吃鸡米花,一边盯着李治做功课,李治嘴撅得老高,可也没办法,不补完就不让睡觉,明天也别想再出去玩了。 李泰忽然发现李治的头发弯弯曲曲的,他便问道:“雉奴,皇兄都带你玩什么了?” “也没玩什么,就吃点肉干,聊聊天。” “没玩什么,你头发怎么毛毛刺刺的?”李泰实在想不出,玩啥能把头发玩得这么乱七八糟:“你在地上打滚儿了?” 看看他的衣服还挺干净的,再说就是打滚也不至于把头发滚弯了。 “没有。”李治抬手摸了摸脑袋:“头发是皇姐弄的,她编我头发来着。” “哦,怪不得呢。”编了一天再散开,可不就弯弯曲曲的了:“以后别让她编了,头发是拿着玩的东西吗?” “嗯,我记住了。”李治不敢跟李泰犟嘴,老老实实的把没做好的功课补写了三遍:“二哥,行了吗?” 李泰点点头:“可以了,做功课要认真,别贪玩,要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 “知道了。”李治扭转身,仰着小脖子问道:“二哥,今天阴妃告你了吗?” “你就在这些闲事上上心。”李泰抬手敲了他的脑壳一下,然后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所有的经过。 李治兴奋的大喊大叫:“太好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你觉得父皇定的这条规矩好吗?”李泰话音未落,李世民恰好走到门前,一听他这话茬,便站立了脚,又躲在门边上偷听。 “好啊!好极了!”李治开心的眉飞色舞,李泰就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二哥,你觉得不好吗?” “当然不好。”李泰坐下来,看兕子像是有点困倦了,他就抱着她轻轻的连拍带晃:“父皇这简直是逼着别人尊重咱们,要知道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必须要靠自己才行。” “不对,我们贵为龙子龙孙,这是我们应得的荣耀。”李治振振有词的昂着头:“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尊卑上下是必须要有的。” “尊卑上下是要有,但是这种强制性的尊重,我们能得到的只是个形式,只是一份虚荣,而且会让别人更加不愿意认可我们。表面恭敬,内心里全是怨气,这是我们想要的吗?” “你管他怨气不怨气,当面没人敢有怨气。” “你这就是以大压小了,君若欺臣,臣必欺民,民乃社稷之本,你懂吗?” 李治眨眨眼睛似乎是懂了,又似乎没有很懂:“你是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吗?其实我觉得这句话本身就不对,民为贵、君为轻,哪个百姓见君不跪?哪个君给百姓磕过头?”彡彡訁凊 “雉奴,治国就好比行船,有时顺风、有时逆风,君就好比是船,要掌好舵,要适时收帆、适时扬帆,做到这些就能保证船一定行的顺利吗?不一定,还要看水深水浅、浪高浪低,是不是?” “嗯。”李治重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半明白不明白的,但还是觉得他说的有理。 “君是船,百姓是水,要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世民身子一僵,一时间竟怔住了,脑海里无限循环着八个大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对,说的好,这简直是至理名言! 满朝文武都没人说出过这样的大道理,小小的李泰才十六岁而已,居然有这样的胸怀和眼界,最难得的是他还把这样的道理说给李治听,他肯教导李治治国之策,这才是真正的好兄长。 “你是说父皇做错了,这条规矩会动摇国本?” “父皇怎么能错?”李泰狠狠的白了李治一眼:“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何况父皇是君主?我是说这条规矩有些失当而已。” “那你当时怎么不劝父皇收回成命?” “父皇是为了我才定的规矩,我去提反对意见?我那么不知好歹么?”李泰把兕子给晃睡着了,他轻轻的把兕子交给宫女。 李治琢磨一下,自己是个小孩子,这种事掺和不上,两个皇兄都听政了,二哥不能说,那大哥应该能说:“让皇兄给父皇提个醒,不就行了?” “皇兄不会提的,就算他心里再反对也不能提,因为他要是提了,别人会怀疑他针对我。”李泰抬手摸摸李治的头:“总也不长大多好。” “那我跟父皇说吧。” “你可不能说。”李泰轻笑一声:“我认可自己去挨骂,也不能拿你当枪使。” “满朝的文武就没一个忠君敢言的谏臣么?”李治使劲一拍扶手,硌得手心生疼,小脸一绷,他还怒了。 “有啊,谁能提?三品以下的提了,显得好像他不愿意拜咱们才提的意见。三品以上的都没上朝,而且人家多这个事干嘛?谁愿意平白的得罪我一下?” “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我明天去找师父,让他提一嘴吧,他要是不行,我就去找舅舅。舅舅不行,我就去求魏征。” “那要是父皇谁的话也不听呢?” “不听就算了呗,咱提的是意见,又不一定是正确的意见,只代表咱们的想法而已,我相信父皇怎么做都是对的。” “那你还提?” “有想法要说嘛。” 第34章 陛下正念叨您呢 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李泰准时的推开房门。每个早晨看起来大抵都是相似的,每个早晨的李泰也大抵都是相似的,云海已经很习惯了,他早早的在门外等着李泰。 “呼!”李泰呼出长长的一条白气,天气越来越冷了。 李泰和往常一样到那个院子里跑了一个五公里,然后到屋里看了看,他所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都准备好了。 屋里只有一个负责烧火墙的小太监,李泰勾勾手指把他叫到眼前:“你进宫多久了?进宫之前都做过什么?” “我进宫三年了,进宫之前就在家里种地,没做过什么。” 李泰看了一眼木架子上的那些辣椒:“嗯,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吧,按时给它们浇浇水,烧好火炉,屋子里不能太热也不能凉。” “谢殿下。”小太监高兴的跪地磕头。 他原来就是个做粗活杂事的,现在只需要在这间屋子里浇浇花,看着火墙,还有比这更轻省的活吗? 云海在一边提醒:“二郎,该用膳了。” “那张床上的东西都归你,你可以坐,可以躺,屋里其他的东西你不要碰,烧火要用柳枝,炭条给我留出来。” “是。”小太监高兴坏了,床上现成的锦被和幔帐,看来他可以住在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好事。 今天的早朝终于看到了李承乾的身影,李泰给他见了个礼,他冲李泰笑了笑,两个人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变成了两个雕塑。 从头到尾这两个金童一言未发,连眼神都没乱飘一下,知道的说他们是来听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练站桩的。 站殿太监一声“散班”,这俩木头人突然满血复活了,李承乾乐颠颠的打轿回转东宫,李泰急匆匆的打马出了宫门。 李泰回来的时候天已过了午,毫不意外的李治又跑出去玩了,李泰翻了翻他的功课,比昨天好多了。 “你可知道晋王在东宫都玩些什么?” “不知道玩什么,晋王每天都和汝南公主一起过去。”云海原本还关注着东宫,是李泰不让他关注的。 李泰知道李承乾在东宫有多能作,你没事关注东宫,那有些事你知道了,是劝还是不劝?是上报还是不上报?左右都不如不知道的好。 他主动把东宫的眼线都撤了,这样有什么事的时候,随便查,反正自己真的不知道。 “他再去,你打发两个人跟着,有什么事都没个侍候的。” “是晋王不肯带。” 两个宫女捧着一套常服,过来给李泰换衣服,李泰来回打量她们几眼,发现其中一个身材跟长孙皇后很相近。 “云夕,拿一套我阿娘的衣裙、凤冠、首饰,跟我走。” “是。”云夕答应一声,急忙去准备了。 李泰带着云夕来到画室,吩咐云海:“从现在开始,这院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你也只能在门外报事,知道吗?” “知道了。” “下去吧,没事就不用过来了。” “是。”云海躬身后退了三步,然后才转身离开。 从午后到黄昏,那间画室一点声息都没有,也没有人进出,云海过来两次都没进去屋。第二天一早,李泰依然和太阳同时起床,可是他却并没有跑步,而是带着云夕直奔画室。 早饭李泰也没吃,早朝李泰也没去,李承乾都有点意外,他知道李泰天天听政,莫不是因为自己来了,他就避开了?33qxs.m 李世民看李泰没来听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向下扫视,看一眼站得直溜的礼部尚书王珪,又看一眼久不上朝的长孙无忌,最后看向那个讨厌的老山羊鼻子魏征。 昨天李泰出宫的事,李世民是知道的,他前天偷听了李泰和李治的谈话,笃定李泰是去找他们三个老家伙了。 今天要议什么事,李世民也大概心里有数了。看来李泰这是故意不来听政的,他若是在,多少有点尴尬。 果不其然早朝才开始,王珪就一步走出人群,慷慨激昂的指出皇帝前天定的规矩有逾礼制,请皇帝收回成命。 李世民冷哼一声,根本就没理他。 紧接着长孙无忌就站了出来,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劝皇帝不要任性而为,李世民斜了他一眼,莫名其妙的来了句:“青雀是我亲儿,惠褒是你亲外甥不?” 长孙无忌被问的一愣,正不知该如何作答的工夫,魏征一个高就跳了出来。 “陛下岂能因私心而废公心?从古至今,亲王列在三公之下。现在三品都是天子列卿和八座之长,为亲王下车,不是亲王所应当受的礼。求之于旧例,又没有可以作为凭证的依据;施行于现在,又违背了国法。” 李世民一脸的不屑,你这个老家伙,你早有进谏的心,早怎么不说?还不是我儿子去找你,你才肯说的? 李世民也不揭穿他,就顺手推舟答应了收回成命。 散了朝,李世民心情愉悦的回到两仪殿,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午饭不能有素菜。他猜度李泰会来找他。 自己都收回成命了,他不得来谢谢自己一下?或者假装不乐意过来撒个娇什么的。 结果一直等到未时,也没等来李泰,饭菜都拿下去热了两回。 李世民有点纳闷了,以李泰的性子,最起码也该来跟自己解释一下,为什么没去听政吧?难道他病了? “魏王这两天在做什么?”李世民把奏折往旁边一扔,拿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吹。 “昨天出宫了一趟,今天就在立政殿没离开过。四殿下最近找了些工匠,做了些桌椅,除此之外,也没见他做什么。” 陈文是时刻关注着这三个嫡皇子的动态的,整个后宫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李世民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问什么人。 可是他能了解到的东西也有限,宫门一闭,里面的事情很难探知。李泰还算透明的,侍卫、下人他都不经心,随便问谁都能问出他的踪迹来。 东宫内外侍卫、宫娥太监,李承乾跟过筛子似的,没事就查一遍,生怕有奸细。 “他没什么异常吧?”李世民总担心他不好好吃饭,他一天比一天瘦,怕他身体不行。 “没有,就只有苏烈去拜见过四殿下一次,给四殿下送了些花花草草的种子。” 陈文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就来到门前:“报,四殿下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李世民脸上立马绽开了笑容,陈文躬身道:“我去请四殿下进来。” 李泰就在大门口等着,陈文绕过影壁墙,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四殿下,快进来,陛下正念叼您呢。” 第35章 这把玩的有点大 晴朗的天,往往都会带给人好的心情。 此时的李泰心情好的要起飞,他昨天用了一个下午,今天从太阳升起一直到现在未时都快过了,按照现代时间都到了五点钟,天又到了黄昏时分,终于画成了一张长孙皇后的素描像。 李泰字写的好,但并不擅长绘画,不过易阳可是个美术生,而且是专攻素描的,别的全都不会。有那么一段日子,找不到工作,他在公园里靠给人画素描像糊口,收入竟也还过得去。 要说这张素描像画的还真是不容易,宫女云夕穿上长孙皇后的衣裳,戴上凤冠和首饰,身形是特别的像,但是脸实在是不像,脸形不像,五官不像,气质更不像,眼神里没有一点王者之气,全是娇弱的卑微。 无奈之下李泰就只照着她画了颈部以下。 李泰跟长孙皇后长的特别的像,就让云夕给他化上妆,梳上头,戴上凤冠,然后照着青铜镜画自己,最后又照着云夕把耳环画上去。 若不是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一幅素描画对易阳来说不可能画这么长时间,尽管这幅画是跟真人一样大小比例的,有六七个小时也足够了,最多也用不上十个小时。 画画成了,李泰不怕任何人知道,但是画是怎么画成的,李泰可不希望谁都知道,好在屋子里只有云夕和那个小太监,李泰严命不许泄漏一个字出去。 李泰脚步轻盈的走到李世民面前,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参见父皇。” “坐吧。”李世民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天都快黑了,你跑过来做什么?” 李泰侧身坐到榻上,调皮的笑着:“您猜。” 李世民还真的就猜上了:“今天你老师和你舅舅联合那个老山羊鼻子,一起反对三品官参拜亲王,你是为这事来的吧?” 李世民得意的看着李泰,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猜对了,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知道百官不敢进谏主要就是怕得罪自己,只要自己把态度摆正了,李世民根本拗不过群臣。 就凭魏征那口才,两板砖能把李世民拍回姥姥家去,这件事根本就是毫无悬念的,李泰没必要特意跑过来打听消息,当然李世民以为李泰是来谢恩的。 “那你是来陪我吃饭的?”为了等他,李世民今天午饭都没吃成,饿的时候想着等他一会儿,总以为他能来。 过一会儿都不怎么饿了,再饿的时候看看快吃晚饭了。 李泰摸了摸肚子,饿得叽哩骨碌的,他连早饭都没吃,画的上瘾一直没停,画成了又兴奋得不行,完全忘了吃饭那回事,云海在门外喊他吃饭,被他骂回去好几次。 “阿爷,你怎么知道我饿了?不过我真不是来陪您吃饭的,我是请您” “报!”一个太监推开房门,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李世民和李泰同时沉下了脸,皇宫大内这么没规矩还了得?他们刚要张嘴训斥这个太监,突然听他说道:“汝南公主东宫遇刺,命悬一线!” “什么?”李世民发根都发凉,东宫遇刺? “东宫遇刺?”李泰“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一把揪起那个太监,急吼:“太子怎么样了?晋王受伤了没有?” “他们没事。” 李泰一甩手把那个太监给摔倒在地,撒腿就跑了出去。一天五公里是真不白跑,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李泰就今天一天早晨没跑步,这一下补了个冲刺跑。 从两仪殿到东宫并不是很远,现牵马过来可能还没他跑的快呢。 李世民就是坐轿过去的,轿夫跑得两脚不沾地,也还是比李泰要慢多了,毕竟他们还得考虑平衡问题,真把天子给摔出轿子,谁的命都保不住。 李泰疯了一样的闯进东宫,这一路上就在想大白天的东宫怎么会有刺客,就算有刺客也不该冲一个公主下手吧? 不论太子还是晋王,份量都比一个公主要大得多,况且汝南公主连个嫡公主都不是,谁会针对她? 难道是阴妃?按理阴妃最恨的人应该是自己,她要下手也该是冲自己下手,她要想为难汝南公主,根本没必要在东宫动手,内宫机会不是更多吗? 会不会是李承乾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制造一个有人刺杀太子的假象,来陷害自己?那他未免有点笨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一定会彻查到底的,陷害没个成功。 李泰怎么也想不到真相会是什么,反正不管是什么,听到这个消息都必须要焦急万分,十万火急就对了。 “皇姐!”李治破了音的哭声极其尖锐,李泰顺着声音就跑到了事发现场。 汝南公主已然气绝,尸首就在地上摆着,李治趴公主身上大放悲声,边上还站着李承乾和李元昌两个人。 李泰快速的跑到了李治身边,看汝南公主双眼紧闭倒在血泊里,地上好大的一滩血流出很远:“皇姐!” 李泰大呼一声,蹲下来抓着汝南公主的胳膊使劲的晃:“皇姐,你醒醒啊。” “二哥!”李治一下扑到李泰怀里,他浑身发抖,抖的跟癫痫病发作了似的。 “不怕。”李泰紧紧的搂住他,给他一股力量:“二哥在呢,跟二哥说说怎么回事,哪来的刺客?” 李泰这时才好好的看看李治,他辫一脑袋的小辫,穿得跟个突厥兵似的,他抬头看向李承乾和李元昌,发现他俩也是身披毛毡,典型突厥人的打扮。 李治哇哇的哭,说话断断续续的:“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刺客,我们正,玩呢,突然皇姐就,就被刺死了。” “没事,没事了。”李泰搂着李治,轻轻的拍拍他的后背,怎么安慰他,他都止不住哭,玩命的哭,也不管眼泪还是鼻涕就往李泰身上蹭。 李泰扶着他慢慢的站起来,又望向对面:“皇叔,皇兄,你们没事吧?” 李元昌回了句:“我们没事。” 李承乾眨眨眼,眼泪扑漱漱的滚落:“我没保护好皇妹。” “也是皇姐命中有此一劫,你们都没事就是最大的幸事,不知刺客可抓到了吗?”李泰说着话,一弯腰把李治给抱了起来。 李元昌低头看着汝南公主的尸体,抢先说道:“已经把所有有嫌疑的人都抓了起来,等查出来,一定给公主报仇。” 李治搂着李泰的脖子,哭得心都直抽,只哭不说话。李泰看着这局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轻轻的拍拍李治:“不怕,父皇马上就到。” “圣人至!”远远的就听到太监高声喝报,他们转头一看,一乘宫轿跟飞似的朝这边奔来,轿子边上跟着跑的,是几十名大内侍卫。 第36章 皇兄真的要杀我 夕阳洒下一道金光,把东宫的庭院照映得一片迷离。 碧瓦红墙衬托着的王权的庄重与威严,雕栏玉砌展示着皇家的雍容与华贵。 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远观近瞧都是人间美景,然而身在其中的人却没有一个有好心情。 看到皇帝的轿子飞奔而来,没有人迎上去,所有人都面向轿子的方向站好,李泰也把李治放了下来。 轿子还没有停稳,李世民就钻出了轿子,所有的人都无声的跪倒,默默的低下头。 李治没有跪,他一下扑过去,抱住李世民的大腿哇哇的哭:“父皇,我怕。” 李世民没有理会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汝南公主。只见她脸色惨白,左胸口一个血窟窿,地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她静静的倒在血泊中。 “我的儿。”李世民怔了好一会儿,他轻轻的走到汝南公主的身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仔细的看了看她的伤口。 很明显的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身体,想起汝南公主从小就在自己和长孙皇后的身边长大,一时间悲从中来,忍不住老泪纵横。 李治被父亲无视了,他失落又无助的环视一圈,李泰伸手把他扯进怀里,他趴李泰的肩膀上不停的抽泣。 “怎么回事?”李世民暴怒了,双眼瞪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冲着李承乾大吼:“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玩对战游戏,一个贼兵突然刺向了汝南公主,我们离的远,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李元昌战战兢兢的说出道:“太子下令把所有在场的人都关进大牢了,马上就会审出结果来的。” “游戏?拿人命当游戏?”李世民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玩的是什么游戏,堂堂太子、皇子居然扮成突厥兵玩游戏!这是何等的荒唐? “都是我的主意,我和太子各领一列兵士,以竹刀竹枪对阵厮杀,初衷并非是为了娱乐,我大唐是马上得天下,太子想要练习排兵布阵,没想到兵士里有刺客混入,公主遇刺皆元昌之过,是我失查,我罪该万死。” 李元昌极力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就是在向太子表忠心。只要保住太子,太子一定保得住他。 “来人,先把公主装殓起来。”这一瞬间,李世民仿佛老了些许,长孙皇后才刚刚下葬月余,汝南公主又惨遭横祸。 “是。”身边的侍卫应了一声,便急忙转身去安排了。 “把太子和齐王分两室关押,随时候审。”李世民没那么好糊弄,皇宫大内想夹带兵器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刺客不会凭空的出现。 “是。”四个侍卫分别走到李承乾和李元昌的身后,把他们搀了起来,还客气的说了个:“请。” “父皇,皇兄已经把刺客抓起来了,皇姐遇难,皇兄也痛入肝髓,您不要再” “住口!”李世民一声暴喝打断了李泰的絮叨,知子莫若父,他相信这件事李承乾绝逃不了干系,说他故意射杀汝南公主或许是冤了他,但保护不力的责任跑不了他,人是在东宫出的事,他就责无旁贷。 李泰还跪在地上,还紧紧的搂着李治,李治则悄悄的用膝盖顶了李泰两下,不让他替太子求情。 “你们随我到两仪殿。”李世民说罢转身又奔轿子去了。 李泰就抱着李治随行在轿子的后面,李治的身体一直在抖,李泰轻轻的拍拍他,轻声的劝道:“没事,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 离开两仪殿的时候天近黄昏,回到两仪殿的时候,门前已经挂起了灯笼,屋内已经掌上了灯。 李世民无精打采的坐在榻上,李治哭哭啼啼的跪在面前,李泰低头无语的站在一边。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世民不问别人,先问李治,刺客是谁找的都有可能,但绝对没有可能是李治找的。 李世民经过的风雨是常人难以想像的,他深知追究要从责任最轻的人开始追究,才能得到真相。 因为他的责任轻,他不怕说实话,先追究责任重大的人,为了推脱责任肯定玩命的遮掩。 “皇兄想杀我。”李治“哇”的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李泰眼睛瞪得溜圆,嘴张得能塞进去一颗鸡蛋。 这个答案太意外了,李承乾怎么会有要杀李治的想法?按易阳的记忆搜索,李承乾没有刺杀过李治,倒是刺杀过李泰。 李世民听到这话,却是平静得很,表情没有一点变化,被兄弟明杀暗杀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杀兄屠弟对他来说也就是个手起刀落,也许这就是帝王家必须要承受的悲哀吧。 数秒的震惊过后,李泰马上训斥李治:“雉奴,不许胡说!皇兄疼你还疼不过来,怎么会杀你?他要是有一丝杀你的意,还能有你的命在?你实话实说,再敢扯一句谎,别说父皇不饶你,我也不会饶你。” “我没撒谎。”李治使劲的摇头,他看着李泰定定的说道:“二哥,我真没撒谎,皇兄就是要杀我!” “你起来,好好说。”李世民表面很镇定,事实上他的心痛得都要碎了,都是自己的嫡亲儿子,哪一个都是心尖上的肉。 李治站起来,抬袖子一抹,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混合物,李泰拿手绢替他擦了擦脸:“别哭了,好好说是怎么回事,父皇会给你做主的。” 李治缓了缓情绪,开始讲述汝南公主被射杀的过程,李泰的脑子飞速的在转。 李泰心里多盼着李治说的是实话,多希望李治能一口咬死李承乾,他是能把李承乾咬死该多好,那可省老心了,自己顺理成章的就是大唐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了。 不过李泰很清楚,这只能是一种奢望,除非李承乾真的把李治杀了,不然的话,就算有再多的证据证明他有杀李治的动机都没用。 易阳可是清楚的知道李承乾派人刺杀李泰未果之后,李世民根本就是无动于衷,别说治他死罪,就连换个太子的想法都没有。 即使在李承乾谋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李世民也是竭尽全力的要保住李承乾的命。所以这一次无论李承乾是有意的刺杀还是无意的误杀,都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如果死的人是李治,还有可能把李承乾从太子的位置上拽下来,但是汝南公主显然份量不够。彡彡訁凊 李世民一直在静静的听,李泰一直盯着李治,李治满脸的委屈和恨意,他是真的想把李承乾一锤定音的锤死。 李泰清楚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搬不倒李承乾,就算李世民真的下令处罚,也只是一时冲动,事后他一后悔,李承乾就还是太子,而谁在这个时候往深渊里推李承乾一把,谁就是被列进黑名单的人。 第37章 一句错话莫在意 宠冠诸王,这是史书上对李泰的评价。但,这是真的吗?世人以为是真的,史官以为是真的,就连李泰也以为是真的。可是,易阳不这样认为。 在李世民心里如果李泰真的有那么重要,他早就该拿到太子这个位置了。李承乾的荒唐之举数不胜数,李世民从来没动过要换太子的心思。 即使李承乾谋反事败,李世民也没把皇太子的位置给李泰,仅仅是试探性的问了他一句而已,而他就因为一句话没回复好,便被打进了万丈深渊,这就叫宠冠诸王? 不,这只是利用,高级利用,充其量李泰也就是李世民用来激励李承乾的一枚高光的棋子。只可惜李承乾没看明白,李泰也没懂,最终便宜了李治。 一个荒唐透顶又蓄意谋反的李承乾,李世民都想方设法的保全他,现在的李承乾只不过是有点懒散,不勤于听政而已,就算汝南公主真的是他杀的,李世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让李承乾伤筋动骨的。 李泰只顾着自己胡思乱想的分析,李治说的话,他都听得不太全,大意就是李承乾这几天就带着他和汝南公主,跟李元昌一起玩对阵厮杀的游戏,他们全都扮成是突厥兵的样子。 所有人都是竹刀竹枪,只有李承乾拿着真刀,他们每天都玩的很兴奋。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李治拎着一把竹刀,乐哈哈的跑到人堆里胡砍乱抡去了,汝南公主就站在李承乾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疯玩。 都知道这些人里唯一的一个小孩儿就是晋王,没有人会往他身上比划,都躲着他,他也就是在人群里来回的瞎跑而已。 李治引着一个兵在后面追他,一边起劲的冲着后面的兵喊:“追我呀,追我呀。”一边乐哈哈的冲着前面的李承乾喊:“哥哥救我!” “好。”李承乾答应一声,向前走了两步,举起刀“唰!”的一下,把那个兵手里的竹枪给削掉一截,那个兵被李承乾这一刀给带得收不劲直往前蹿。 他怕伤到李治,使劲往旁边一转枪,这时汝南公主恰好迎上来,“扑哧!”一下就扎透了汝南公主的心窝。 “我当时吓傻了,一下呆住不会动了。”李治哭得嗓子都哑了,说到这里忽然恨意滔天的直咬牙:“我清清楚楚的听到皇兄对皇叔说‘把雉奴也杀了吧,当他们没来过。’,皇叔说‘不行,瞒不住。’。” “我怕他真的杀了我,我就拼命喊‘有刺客!有刺客!’,我喊过来的人越多,他想射杀我就越不容易,我边哭边喊,喊过来两个太监,我让他们赶紧跑出去给父皇报信,死我也得让父皇知道我是死在东宫的。” 李治边说边哭,边哭边说,说完事情的经过,都快哭抽了。李泰看着他,满目都是心疼,他再聪明再有心机也才八岁而已。 “不哭了,没事的。当时人很多很乱,你很害怕,对不对?”李泰蹲下来,一只手搭上他的肩,一只手拿着丝绢轻轻的擦拭他的脸。 “雉奴,你不知道人在紧张的时候是会幻听的,紧张的严重了都有幻视的,就是会听到看到原本不存在的东西,那都不是真的,就跟做梦一样,是假的。皇兄不可能想杀你,是你误会皇兄了。” 不管李泰怎么说,李治都死命的摇头:“不是不是,二哥,当时很安静,就那么一瞬间一点声都没有,我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李泰紧紧的把他抱在怀中,默默无声的等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一些:“好了,换身衣服给皇姐上柱香,然后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我们就知道真相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发誓。”李治咬牙切齿的恨,他诚心想把李承乾拉入地狱,他以为对他起杀念是绝对的死罪了,就算阿爷再偏心,至少也会褫夺李承乾的太子印。 李泰却明明白白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李世民现在下令废了太子,也不过是哄哄李治罢了。废太子不是一句话就能定的事,必然要拿到朝堂上大议,一议起来说法就多了。 李泰把李治抱了起来,笑道:“二哥信你的,二哥相信你不会诬告皇兄,但是有时候眼见尚且未必是实,耳听怎知不是虚?” “你怎么老向着他说话?他就是说要杀我,就是说了。”李治刚忍住的眼泪又涌出了眼眶,倔强都写在了脸上。 “就说了,又怎样?亲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李泰掐着他的下巴,摆正他的头:“看着我,说‘我要杀了李泰’,说十遍,我要是跟你生气算我小心眼。”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就算他真的说了,也只是说了而已,说错一句话,就不是你亲哥了吗?值得你这么不依不饶的?我天天说打死你,哪天打死你了?” 李泰努力了半天,总算把李治的情绪给稳定下来了,好歹的不哭了。李泰抱着他,看着脸色阴沉又沉默不语的李世民:“阿爷,我先带雉奴下去,您也别太伤神了,我一会儿回来看您。” 李世民什么话也没说,就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李泰抱着李治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身慢慢的走了。 他们走出了房门,李世民身子一软,瘫在了榻上,手肘拄着桌子,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缓缓的闭上双眼,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滚滚而落,心痛得无法形容。 汝南公主虽不是嫡公主,也是李世民的亲生,长孙皇后尚且待她视如己出,李世民更是拿她当掌上明珠,如今年方二八正是妙龄,像一个即将要绽放的花骨朵,突然就遭了霜打。 汝南公主的薨逝使得李世民伤心欲绝,李治受到的惊吓和委屈让李世民心如把攥,李承乾的荒唐更是令李世民失望不已。 最锥心的竟然不是他们,而是懂事的让人无话可说的李泰。他口口声声都在替李承乾辩护,李世民知道他一字字一句句不是说给李治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要安慰李治也好,开导李治也好,完全可以先带走他,回到立政殿有多少话不能说?他有什么必要在这里说?他就是变相的在替李承乾开脱。 他难道真的不知道搬倒李承乾,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李世民既为李泰的懂事感到欣慰,又感觉有点看不清李泰了,他太明事理了,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实。 这皇家到底有什么好?亲父子、亲手足之间原本该是推心置腹,却如同雾里看花,让人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传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即刻进宫。” 第38章 他不是只想杀你 天彻底的黑透了,一乘小轿四周挡的更是严实,一盏小角灯像鬼火似的冒着微弱的光。李治靠在李泰的肩头,看起来昏昏欲睡,却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李治失去了一个爱护他的皇姐,也失去了一个他信任的皇兄。他知道他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面对李承乾了。 李承乾一个杀字说出口,李治的心如坠冰窟,他没想到他的亲哥哥会对他起杀念,他从来没想过跟哥哥争什么,他只是爱表现,只想多搏得一点父母和兄姐们的关爱,仅此而已。 更让他心寒的是即使他明明白白说出真相,父皇竟然一声不吭,二哥火力全开的维护李承乾,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太子吗?他是太子,我就该死吗? 李治越想越是气恼,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也开始颤抖。李泰手上加了二分的力,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扣在自己的肩上。 李泰在他耳边轻轻的问了句:“雉奴,你恨二哥么?” 李治装作睡着了,一点声息也没出。 他谈不上恨李泰,但是他怨气十足,他不能理解李泰为什么如此的偏心,都是亲兄弟,就因为李承乾是太子,他就怕了?还是故意巴结? “二哥知道你受了委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二哥劝你放下是为你好了。” 李治抬起头,撅着嘴巴盯着李泰:“你明知道是他要杀我,为什么让我忍?” “不是忍,是忘掉。忘掉才能释怀,记着只能让你痛苦。” “这忘得掉吗?”李治的眼睛比角灯还要亮,他不信这种事是能忘得掉的。 “忘得掉。”李泰淡然的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正常的事,他对上李治那双质疑的眼睛,轻轻的一勾嘴角,满脸都是苦涩,以极低的声音在李治的耳边吐出一句:“你以为他只想杀你一个胞弟吗?” 李治的眼神中一刹那就充满了惊恐,原来二哥也?想想也是,二哥对他的威胁更大,二哥是嫡次子,皇四子,而自己只是个嫡三子,皇九子离太子的位置远着呢。 李泰一句话就把李治完全的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李泰深深的知道劝解一个人的时候,同情是没有用的,要共情才行。 你给予再多的同情,他都会觉得“只不过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说再多,说的再好,他也只会觉得你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风凉话。 只有让他知道你和他有过同样的经历,他才信你说的是真心话。 李泰又一次把他的头扣到自己的肩上:“听二哥的,忘掉吧,只有忘掉才能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二哥,我忘不掉怎么办?这要忍到什么时候?” “委屈是成熟必须付出的代价。” 回到立政殿,第一件事就是换衣裳,李治需要好好的梳洗一番,他那一脑袋小辫必须得拆开。 “二郎,你怎么了?”云海端起一盏油灯,映照着李泰有些泛白的脸,看他的气色很不好。 李泰一阵阵眼前发黑,他瘫软的坐在蒲团上,身子斜倚着一个靠垫:“云海,传御医。” “是。”云海急忙跑出去吩咐小太监去找御医。 云夕端着一盘糕点过来:“殿下,这是御膳房新送来的桂花糕,您尝尝。” 李泰看了一眼,云夕拿起一块送到李泰嘴边,李泰张嘴吃了。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吃什么都觉得异常美味。 云夕喂了李泰几块桂花糕,侍候他喝了一盏茶,李泰心里稳当了不少,原来是饿的,还以为自己病了。 “二哥,你陪兕子玩。”兕子奶声奶气的往李泰身上爬,李泰笑微微的摸了摸她的小脸:“二哥给你讲故事,你早点睡,好不好?” “嗯。”兕子趴李泰身上,仰着小脸等李泰给她讲睡前故事,一个故事没讲完,她就睡着了。 云夕想要抱走兕子,李泰摇了摇头,怕惊醒了她,就让她在自己的身上睡着。李泰怀里搂着兕子,手还轻轻的推着摇车,哄着小公主。 两个宫女站在摇车边上相视一笑,也真神奇了,这摇车李泰一推,小公主就睡得踏实,她们怎么晃都哄不睡小公主。 御医很快就到了,李泰示意云海带着他过去,先给李治把了把脉,他也没说什么,直接给开了个安神的方子。 李泰把兕子放到床上,看两个公主睡得实了,他悄悄的走过去看了看方子:“这药就明天再熬吧,也不是什么急症,今晚上就不喝了。” “好,那臣先告退了。”御医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云海给拦住了。 “二郎,让御医给你看看症候吧。”云海最担心的还是李泰的身体状况,他的气色看起来就不太好。 云海满目焦急的看着御医:“殿下说他眼前发黑,浑身乏力还没有精神。” 李泰本来不想看了,不过他也没别扭,就坐好,让御医给把了把脉,御医把完脉之后问了句:“殿下,您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 云海嘴快的抢着回答:“殿下一整天没吃饭了。” “哦,那我就不给您开方子了,您就挑爱吃的,饱餐一顿就好了。” “好。”李泰微弱无力的应了一声,一抬手让云海送御医出门了。 李泰带着李治到灵堂给汝南公主上了柱香,然后就让人把李治送回了立政殿,嘱咐云海好生照看他,寸步不许离开。 李泰在灵堂静静的给汝南公主守夜,表面上风平浪静,心底里思绪万千。不知道李世民会如何解决这件事,无声无息的瞒下来还是狂风暴雨的掀起来? 如果李世民选择大事化小,自己自然是该沉默的,如果李世民选择大张旗鼓呢?自己该怎么办? 沉默,李世民会觉得自己冷眼旁观,没有手足之情。煽风,李世民会觉得自己趁火打劫,有残害手足的恶意。求情,李世民会觉得自己心存仁孝,有庇佑手足之情,更有替父解围之功。 李世民是不可能真的严惩李承乾的,所以他极有可能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大造声势吓唬吓唬李承乾,也看看有多少人真的拥护太子。 他只管大发雷霆,然后随便找个人给他铺个台阶,他就坡下驴饶了李承乾,他博个“严于教子”的名声,又狠狠的给李承乾上了一课,结局当然是太子毫发无损,群臣交口称赞。 李泰冷冷的勾起嘴角,如果李世民真要演这样的戏码,那这个坡我来给你铺,这个台阶我来给你搭,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配合,心有灵犀才是亲父子。 李泰正在心里幻想剧本,忽然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躬身一拜:“四殿下,圣人唤您速去两仪殿。” 第39章 我来帮你遮掩吧 月明星稀,冷风袭面而来,出门的人不自觉的就缩起了脖子。李泰迅速的钻进轿子里,抱着一个暖手炉,顿时舒服多了。 轿子直接抬进了两仪殿,在皇帝的寝宫前停了下来,陈文上前打起轿帘,李泰弯腰走了出来。 “殿下怎么也不加个披风,这夜里寒气重着呢。” “还好,没觉得冷。”李泰抬头看了一眼天,月上中空,天到了子时左右,这大半夜的不睡觉,看来皇上心不静啊。 陈文在前面带路,李泰急忙跟上。 走到屋里见李世民坐在榻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盏茶,李泰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儿臣拜见父皇。” 李世民上下扫视了李泰一眼,语气平稳的问了句:“你不是说会回来看我的吗?我要是不派人去请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李泰微愣了一下,这个爹是不是有点不着调?我就那么一说而已,根本没打算真的回来看你。 “兕子缠着我不肯睡,我看太晚了,就没敢过来打扰您。” “你坐吧,知道你没睡,叫你过来说说话。”李世民端起茶盏,缓缓的喝了一口,李泰规规矩矩的坐下,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今天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李世民淡然的看着李泰:“这里没有别人,你只管放心的说。” “今天的事非同小可,皇宫乃是天子宅院,没有什么是比皇宫的安全性更重要的了。”李泰一抬头,目光正正的对上了李世民的眼睛,父子俩四目相对。 李世民眉头微皱,感觉像有点没听懂李泰说的话似的。李泰的目光很坚定,他就自顾自的说道:“咱们大唐自建立以来一直沿用隋府兵制,这很不合适。” 李世民撇了撇嘴,直接打断了他:“青雀,你说的是哪件事?” 李泰的面皮抽了抽,满眼疑惑的目光:“当然是我皇姐东宫遇刺的事,还能是哪件事?” “我问你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你说点什么?”李世民第一次知道,李泰说话也有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时候。 “我在说解决方法啊,皇宫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我们必须加强皇宫的保卫措施!” 李泰尴尬的嚅了嚅唇:“刺客肯定是不能放过,但是只处理一个刺客有什么用?最多是消除一次危机,下次呢?我们不能总是在灾难出现了以后,再去抓刺客吧?只有从制度上下手,才能永绝后患。” “……”这次轮到李世民目瞪口呆了,他还在考验李泰的胸怀和想法,想知道李泰能不能在李承乾走背字的时候落井下石,没想到李泰的想法跟他就不是一个维度上的。彡彡訁凊 李泰的境界简直能甩他十五条街的,人家根本就没把兄弟纷争这点破事放在心上,人家通过这件事看到的是皇宫的保卫措施失当,而不是谁犯了错,去揪谁的小辫子。 “嗯,继续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都是心里的事,脸上绝对的看不出来,这是居上位者的基本功。 “阿爷,我建议对府兵制进行调整,设立十二卫和太子东宫六率为府兵的中央管理机关。十二卫由宰相负责,羽林军通过宦官或武官亲领。禁军常屯驻北门,主要负责皇宫宿卫。” 李泰相信他的提议一定能得到实现,因为他是过来人,他清楚的知道李世民下令建的南北衙制度。 “这样通过兵部就可以掌握十二卫与六率所统府兵的发兵权,从而加强了对军队的控制,您以为如何?” “嗯。”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微眯的双眼透出赞许的目光。李泰不只有想法,而且连方案都想好了,这也太神速了。“青雀,你有这想法很久了吧?” “有半年多了,只是一直没想好,也就没敢跟您提。今天的事,真的是吓到我了,所以不管那么多了,我想到多少就先说多少,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你的这个想法很好,写个折子上来,拿到金殿上议一议。”李世民回手从那堆奏折里抽出一份来,轻轻的扔到李泰面前:“你看看这个。” 李泰打开折子一看,居然是一份审讯结果报告,是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三个人合力审讯的结果。 “雉奴说的真的是实话,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李世民气定神闲的看着李泰,其实他的心都跳出了鼓声,他特别想知道李泰是什么想法。 李泰就静静的看着审讯报告,一个字一个字的全都看完了,然后他轻轻的把折子往桌子上一扔:“都是那些兵士的口供,他们肯定都不愿意每天厮杀、流血,心里对我皇兄都是有怨气的,凭他们一面之词定我皇兄的罪过,未免太过武断了。” 李世民又甩给李泰一份奏折,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审讯太子和齐王的口供,长孙无忌是李承乾的亲舅舅,对李承乾的疼爱一点不比皇帝少,他是绝不会冤枉李承乾的。 李泰看一眼奏折,这个李承乾还真实在,这想替他打个圆场都打不过去,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他亲自招认了刺穿汝南公主的竹枪是他削尖的,以及说要连雉奴一起杀了的话,也一并招认了。 “阿爷,皇兄说的清楚,他出刀是为了哄雉奴的,没想到我皇姐突然迎了上来,完全就是个误杀。”李泰轻轻的放下奏折,满眼真诚的望着李世民:“皇姐自小和我们一起玩到大的,皇兄待她就像嫡亲妹妹一样,怎么可能会对她起杀心呢?” “对雉奴,他的杀念都宣之以口了,你是不识字吗?” 李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直直的跪了下去:“阿爷,知子莫若父,您应该知道我皇兄当时一定怕极了,他心一慌,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才说了一句违心的胡话,就这么点错误,您就不能原谅他一次吗?” “原谅?”李世民“啪啪”直拍桌子:“他犯错我能原谅他,他犯的是罪!刺杀公主是死罪!” “有意刺杀公主当然是死罪,但无意的误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何况误杀公主的人也不是我皇兄,这事怎么都不能坐罪我皇兄。” 李世民扭过头去,冷哼一声:“你少跟我说废话,我是问你怎么处理这件事,没问你要不要处理。” 李泰心里暗笑,说的真好听,那你都说刺杀公主是死罪了,你直接剁了李承乾就行了,还问我干什么? “阿爷,我有两个建议,一个是瞒下真相,就说我皇姐思母心切,悲哀过度而薨。一个是有刺客东宫行刺,我皇姐为救太子和晋王英勇牺牲。”李泰说完一个头磕了下去:“请父皇定夺。” 第40章 有戏那就一起演 有一种题型叫选择题,而且是单项选择题,选项只有两个,答案非此即彼,这看起来没有丝毫的难度,随便选一个就有了结果。 然而当这样一道简单的题摆在李世民面前的时候,他却把试卷给撕了。 李世民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一笑,要么左要么右是李泰给他画出的道道,他没有必要认真的去选一个,他完全可以都不选。 “该是一是一,该是二是二,为何要掩盖事实?朕最恨的就是文过饰非之徒。” 李泰抬起头,依然跪得笔直:“父皇,俗话说丑事家家有,不露是好手。太子是皇储,他身上只能有光环,不能有污点,此事不宜声张。” “哼,他还像个太子吗?堂堂太子之尊,居然扮起了突厥人的装束,真真荒唐至极!”李世民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是太子,雉奴就不是皇子了?你皇姐就命如草芥吗?” 李世民虽然是侧脸对着李泰,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李泰。李泰的目光一直锁定李世民的脸,从未移开过分毫。 “父皇”李泰向前跪爬两步,双手推着李世民的膝盖:“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抛开皇姐被误杀,皇兄并无大错,您背地里教训他几句也就是了,此事若是宣扬开来,只怕被人添油加醋,于皇兄名声不利,让他如何在朝堂立足?” 李世民转过头看着一脸真诚的李泰,心底一阵迷茫,李泰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李泰一向倨傲得目高于顶,心里从来放不下别人,对李承乾更是明着夹枪带棒,暗着争锋夺锐。 自从长孙皇后薨逝,李泰一反常态,这多半年来,他精心照料李治和两位小公主,跟李承乾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基本上他会按例过去给李承乾请安,平时不去东宫打扰。 以前他是做不到按例请安,而且他隔三差五就得到李承乾跟前炫耀点什么,跟他攀比较劲就是李泰的日常。 给他这么一个好机会,他一定会大蹦大跳的要求杀了李承乾,给汝南公主报仇。至少也会要求把李承乾从太子之位上拽下来,再不济也必须得狠打重罚,绝不可能轻饶了他。 就算李世民想庇佑李承乾,也得先做通李泰的工作,而且这个工作很难做得通,他一定会吵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必要让别人知道李承乾有多么的不成器,而他的优秀一向是光芒刺眼的。 “他有在朝堂立足的想法吗?既然这太子之位,他这么不稀罕,那就不用勉为其难了。”李世民决定下一记重锤,砸开李泰的脑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小年纪就隐藏得如此之深,让他翅膀硬起来,十个李承乾也斗不过他。 他若真的赤诚,莫说荣华富贵,这天下也可以给他。 他若是心机深沉,趁早把他打发到封地上去,免得将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别说承乾,只怕雉奴也难以保全。 废除李承乾这个太子,那下一个太子人选会是谁?李泰不管是用屁股想还是脚趾头想,应该都是毫无悬念的,这个诱惑够大了吧? “父皇。”李泰忽然一下趴到李世民的腿上哭了起来:“我知道皇姐的无辜枉死让您伤心了,我知道皇兄贪图嬉戏让您失望了,我也知道雉奴的委屈害怕让您心疼了。” 李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哭出来的,感谢自己这前半夜的情绪酝酿吧,一直在暗示自己悲伤、难过、哭。 “可是人不能做情绪的奴隶,您是天子,您下的令就是金科玉律,您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所以您不能动怒,您必须冷静。父皇,人不三思要后悔,皇储不是儿戏,太子不宜改立。” 李世民轻轻的拍了拍李泰的肩,柔声的说:“起来,坐下好好说。” 李泰也跪得腿疼了,搭着李世民的手就站了起来,他并没有过去坐,就站着说了下去。 “是我没有管好雉奴,我昨天都发现他头发不对劲了,他没跟我说实话,我也没细问,如果我早一天知道他们玩的是什么游戏,我不会让雉奴去的,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父皇,您要是心里有火,就责罚我吧。别难为皇兄,他从小就是有名的贤良太子,不可因此一事,毁了他的声誉。” 李世民还是不敢相信李泰会真心替李承乾求情,真的没办法相信,可是他偏偏就一直在替李承乾说话,为什么? 李世民瞬间想通了一个关键的节点,那就是李泰肯定是不信任自己,他不相信自己是真的要废掉李承乾,他是怕失败,如果坑害李承乾失败了,那他还有什么后路可言?彡彡訁凊 李承乾如果不是真的倒了,经此一事,势必会以他为死敌。 “来人!”李世民一嗓子把陈文给喊了进来:“传朕口谕,令萧瑀拟诏,废除太子李承乾。” 萧瑀可是个传奇人物,他一生六遭罢相,可见他的性情有多么的耿直,他处事严厉刻板,刚直不阿。 让他参与审讯,对李承乾来说都是一件危险的事,让他拟诏,这事几乎就算是定了。戏演到这个份上,给人的感觉已经是比真金还要真了。 不过李泰可是丝毫都没相信,拟了诏又如何?又没盖章,就算盖了章,宣了诏,又如何?只是废除一个太子罢了,又没说要立自己为太子,李世民随时有后悔的可能,现在高兴未免太幼稚了点。 “陛下,这”陈文知道李承乾要倒霉了,但也只以为会挨顿骂罢了,没想到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他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快去,朕要在早朝的时候宣诏。” “是。”陈文敢说什么?他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下。 李泰急忙冲过去,一把抓住了陈文:“陈公公稍待,求求你给我一点时间,一刻钟就一刻钟。” 陈文回头看一眼李世民,又为难的看一眼李泰。 “父皇。”李泰扯着陈文不让走,急切的看着李世民:“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这么草率的下决定啊。” 李世民坚决的一摆手,陈文躬身一礼,只能无奈的给了李泰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父皇”李泰又一次跪到李世民面前:“皇储乃是国之重器,万万不可轻动。” “就因为是国之重器,我才要废掉他,是他自己不争气。”李世民抬手摸了摸李泰的头发,轻轻的呢喃道:“青雀,你才是阿爷最爱的儿子。” 说不心动是假的,说不感动也是假的,但要说有多激动也谈不上,李泰相信李世民这句话里有真的成分,只不过真的成分未必有试探的成分多。 第41章 究竟是谁不信谁 李泰多希望李世民说的是真的,一锤定音的把自己按到太子的位置上,那该有多好? 然而人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愿望与事实总是有差距的,如果你太想当然的认为幸运会如此轻松的降临到自己身上,那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是悲惨的。 易阳此时才清楚李泰为什么会无故的被冠上谋嫡的罪名,他胜得过李承乾,却斗不过李世民。 不是李世民真的宠他,而是他真的信任自己的老爹,所以稍微诱惑他一下,他就上当了。 人在得意的时候最容易说错话、做错事,他稍一放松就跌进了陷阱。 易阳心内凉凉的一叹,李泰的失败真的是怪他自己。 就算真的让你当太子,你也未必真的能熬到登基那一步,就算真的登了基,也未必能坐得稳那张龙椅。 你不懂得夹住尾巴,过早的得意忘形,自然就会输得一塌糊涂。 “父皇”李泰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着李世民:“太子只能是立嫡立长,不能立贤立爱。太子若无大错,不可轻易改立,否则此例一开,将后患无穷。” 李世民抬手把他拉了起来,看他哭得眼睛都红了,真是有些心疼。 今天李世民接连见到了三个嫡子的眼泪,李治哭的是委屈、是愤恨,李承乾哭的是慌张、是悔恨,李泰哭的是什么? “青雀”李世民扯着他,把他按坐到自己的身边:“跟阿爷说实话,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太子?” 李泰差点笑出来,他憋得一个劲咳嗽,缓了缓气息,他说道:“哪有人不愿意做太子?可是我要是做了太子,那我皇兄这辈子,还有一天是开心的吗?” 这话说的鬼都没法相信,为了争皇权杀得血流成河不是故事,尤其李世民手上的血腥味还没洗净呢,他能接受李泰这个荒诞的理由吗? 李泰知道李世民不信,连他自己都不信,他就必须想办法让别人相信,于是他继续说了下去。 “阿娘的离开,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皇权富贵都抵不过血浓于水,这世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几万万人,我在意的只有八个。” 李泰一头扑进李世民的怀里,哭哭啼啼的诉说:“阿爷,这天下万物我一无所求,我只愿您和我们兄妹七人全都安好。阿爷,我只希望每天看着您坐镇朝堂、驱使万方,盼着皇兄能识纲常、知兴亡,只要公主常欢乐、雉奴读书忙,我能做个不失本真、有性情的皇子就知足了。” “好孩子,你真是你阿娘留给我最好的礼物。”李世民紧紧的搂着李泰,李泰不哭了,李世民倒是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可惜你皇兄不长进。” “阿爷,皇兄才十七岁,他纵有不足也还可弥补,我大唐贤臣无数,多给他找几个严师也就是了,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他啊。” “好了。”李世民长出一口气,真是心累,他轻轻的拍了拍李泰的后背:“去睡会儿吧,用不上两个时辰又要早朝了。” 李泰坐好,抹了一把脸:“您也休息一下吧。”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李泰起身一揖,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来问了句:“您不生气了吧?” 李世民虽然没有笑出来,脸上的表情却也缓和了很多:“你放心吧,快去休息。” “您不生气了,就别责罚我皇兄了,行吗?” “我再想想,你走吧。”李世民冲他摆了摆手,他转过身真的走了。 李泰走出房门,李世民一个响指,从黑暗处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恭恭敬敬的无声一揖。33qxs.m “跟上去,他的一举一动都给我看清楚,事无巨细的向我汇报。” “是。”那人应了一声,声音尚在,人影全无。 李世民捏了捏眉心,疲惫得很,他到里间躺下却又半点睡意都没有。真真假,假假真,这个李泰的变化太颠覆他的认知了,从小就跟哥哥明争暗斗长大的人,怎么突然间就转了性情? 或许真的就像他说的,他阿娘的离世刺激狠了他?真的有可能是这样的,别人不信,李世民是信的。 长孙皇后去世,李世民恨不得把这几个嫡子女捧到天上去,怎么疼都觉得疼的不够,甚至亲自抚养李治和两个小公主,这绝对是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的事情。 李泰走到院子里,刚好遇到才走回来的陈文,陈文上前躬身施礼:“殿下,您这是要回去吗?” “陈公公,你知道我皇兄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这”陈文当然知道,但是陈文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李泰。 李泰也没有为难他:“如果您知道的话,抽空去看看他,照看一下他的衣食冷暖,这天寒地冻的,别让他受委屈。” “哎,您放心吧。”这事陈文办得到,他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就说是父皇关照他的,别提我。”李泰说完转身钻进了轿子里,他没有回立政殿而是去了灵堂,灵堂里只有几个宫女在守夜。 李泰上了柱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命人取过纸笔,他洋洋洒洒的写下一篇祭文。这手功夫纯粹是属于李泰的,李泰文采盖世这真不是吹出来的。 一篇祭文写的情真意切,炳炳烺烺、哀梨并剪,酣畅淋漓又令人不忍卒读。字写的苍劲有力,文章写的荡气回肠,写完以后他自己看着都觉得佩服,忍不住声情并茂的读了一遍。 把宫女们都给读哭了,甚至有的人偷眼瞄向棺椁的方向,暗暗的在想,四殿下如此动情,公主能不能蹦起来? 他折腾够了,天也快亮了,他回到立政殿没有补觉,反正马上就要去听政了,也睡不了多一会儿,他就在油灯下写起了奏折。 李泰放下笔,刚好东方泛白,他抻了个懒腰,正是每天起床的时候。他和往常一样,来到那个闲置的小院,今天他没有跑步,而是直接进了屋,进屋也没几分钟就出来了。 回到立政殿正常的吃早饭、换衣裳,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便到了去听政的时间,云海送他到院门前。 “雉奴醒了以后,让他先吃饭后喝药,别忘了带他去给公主上柱香,今天的时间归他自己安排,不用做功课了。你好生照看他,别离他左右。” “是。”云海应了一声,满目心疼的看着李泰:“二郎,你,你早些回来。” 李泰“嗯”了一声,便钻进了轿子里。云海看着轿子缓缓离去,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么不吃不睡的,怎么熬得住?” 李世民手里拿着凌晨才新鲜出炉的一篇祭文,听着下人的汇报:“……四殿下叮嘱云海看着九殿下吃饭、喝药……” 喝药?喝什么药?李世民勾指唤过陈文:“把昨天去过立政殿的御医叫过来。” 第42章 朕要说两件大事 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没多一会儿,室内的光线还不是很明亮。李世民虽然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精神状态却很好。m.33qxs.m 听御医说了一遍,李世民才知道李治真的吓出病来了,自己这个当爹的还不如李泰心细,李泰能在李治没有任何症候的情况下,叫御医给他诊治,可见他在弟弟身上是有多上心。 李泰当时是自己饿的眼前发黑才叫的御医,御医到了之后他都吃过糕点了,就让御医给李治把了把脉。 听说李泰昨天一整天没有吃饭,把自己给饿得差点昏过去,李世民真的很惊讶,皇宫还不至缺少食物,他干什么一天不吃饭? 问了问陈文,只知道他一大早晨就带着宫女云夕,到那个常去的院子里,整整一天没出来,也不允许别人进院子,连云海去送饭都没送进去。 他从那个院子出来就直接奔两仪殿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李世民都是清楚的,他进屋没说上两句话,就有人来报说汝南公主遇刺了,到现在李世民也没机会问问他,昨天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李世民手里拿着李泰写的那篇祭文,知道他出门以后先叮嘱陈文去关照太子,后去了灵堂,早晨又叮嘱李治喝药。 这可真的是受困的、冤死的、生病的,连刚会爬的和才会走的两位公主都算上,李泰一个人全都照顾到了。 李世民心里还在为他果然对兄弟姐妹有情有意而欣慰,没想到他居然能干出跟宫女鬼混一整天的事来。 云夕论相貌也就是个一般,凭什么能把李泰迷住呢?按理李泰要是喜欢哪个宫女,做出点什么事来也是正常的,但是从太阳出来一直腻歪到下午未时以后,就不正常了吧? 为那点事,至于连饭都不吃?李世民真的不相信,可是御医坚定的说李泰的确是有虚脱之象。 回想他昨天过来的时候,满脸的喜气,神采飞扬的样子很是令李世民感到开心,他虚脱该不会是贪恋过度,累的吧? 想叫云夕过来问问,可是来不及了,马上到早朝时间了。李世民捏捏眉心,感觉头疼的要炸,为了试探李泰,他命人拟了废太子诏,今天这诏宣是不宣? 宣!反正废太子是一道诏的事,立太子也是一道诏的事,随便找个理由让李承乾立个功,太子就还给他了。 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教训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让他知道太子的位置不是焊死的,他必须得长进,不然的话,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人真的不缺。 李世民坐在金殿上,先朝李泰的位置扫了一眼,只见他身穿白色素服,虽然不是麻布孝衫,却也从头到脚一身的白,连点刺绣都没有。 李泰微低着头,不像往常那么容光焕发,一点器宇轩昂的样子都看不到,倒是有几分萎靡不振之色。 李世民就静静的坐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站在殿角的太监也跟个泥塑木雕似的,老老实实的站着,连那句“有事早奏,无事散班”都没有喊。 满朝文武一看今天这气氛压抑的要命,更是没人敢随便的出声。 金殿上一刹时出现了怪异的一幕,满大殿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却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今天朕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件,朕三女汝南公主昨日薨。” 李世民声音不大,然而字字入耳如雷,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满殿的大臣都深觉惊讶,却没人敢多问一个字。 满朝文武齐齐整整的跪倒,齐声高呼:“陛下节哀!” 李泰跪在最前面,他低头不语,心里暗道:“你只说公主死了,怎么不把死因说出来?说到底你还是想维护李承乾,在我跟前演的什么戏?多亏没上你的当,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李承乾犯下最大的错误当然就是没保护好汝南公主,至于其他的都谈不上是罪过,无论是扮成突厥兵厮杀,还是口没遮拦的说要杀李治,都不算什么。 李世民既然没有把汝南公主的死因说出来,那就一定是在给李承乾留后路,也就是接下来不管他演什么戏码,都只是演戏而已,他没有真的要动李承乾的想法。 李泰一瞬间就看清了事实,想通了所有,他也就打定了主意,要维护李承乾到底。只要李世民没有动李承乾的意思,别人添多少油,加几把火都没用,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汝南公主乃是朕与皇后抚养长成,深得朕心,朕甚钟爱之,特许陪葬昭陵。”李世民想起汝南公主,不由得声哽咽喉:“虞世南,朕命你为汝南公主手书墓志铭。” “臣遵旨。”虞世南擅书法,与欧阳询、褚遂良、薛稷合称“初唐四大家”,也是位性情刚烈、直言敢谏之人,深受李世民敬重。 “众卿平身。”李世民先让群臣起来,然后又缓缓的开口说道:“朕要说的第二件事是,昨日太子李承乾和齐王李元昌,在东宫各领一队人马,扮成突厥士兵的装束奋力厮杀,相戏甚欢。” 李世民停顿一下,向下扫视一圈,没有人吭声。堂堂太子装扮成突厥人,玩这种过家家似的游戏,又荒唐又幼稚。 无论荒唐也罢,无论幼稚也好,朝臣里都没有人说什么,谁的儿子谁管,人家的爹就在上面坐着,轮不到别人多嘴。 大家知道皇帝既然把这事当成个事提出来,那就不只说说而已,到底要如何处罚,先听着就是,他处罚的得重了,大家给求求情,处罚的轻了,大家给点个赞,夸夸皇帝英明。 “朕昨夜突审太子,方知他做下许多不肖之事。他时常佯装成可汗躺地上假死,让那些兵士仿效突厥的风俗,给他办丧事。一群人放声大哭,骑马环绕着‘尸体’奔走,并且用刀割破自己的脸,朕万想不到他竟然会以此为乐。” 李世民气得直拍龙书案:“更有甚者,他还说有朝一日他若登基为帝,一定要率数万骑兵,到金城以西打猎,还要披头散发去当突厥人,投靠阿史那思摩,情愿给阿史那思摩做一个将军!” 阿史那思摩,是突厥阿史那部的酋长。贞观四年就被李靖给打得大败,向大唐递了降表,被李世民封为右武候大将军。 真不知道李承乾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投靠一个已经向自己国家投降了的突厥人,他这句话可把李世民给气了个半死。 群臣面面相觑,看皇帝气得脸都变色了,估计太子是逃不过惩罚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他居然说他当皇帝以后要在御花园设个万人营,成天玩这种荒唐的游戏,谁敢进谏就杀谁,杀几百上千人就没人敢进谏了。” 李世民说的满腔愤恨,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喷发。群臣听的后脖子直冒凉风,这样的君主,谁还敢进谏? 第43章 给我娘个面子呗 李世民高高在上的数落着李承乾离经叛道的荒诞之举,越说越来气,越骂越动怒,他狠狠的一拍桌子:“押太子李承乾、齐王李元昌上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飘向门口,李承乾在前,李元昌在后他们分别由两名金甲卫士押着走上大殿。 说是押着,其实也没有上绑,也没有人敢碰他们,就是陪在他们身后走了进来,他们到大殿中央双双跪倒,四个金甲卫士无声一揖,便主动退了出去。 “父皇”李承乾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进得大殿就是个伏地痛哭。 “你这个逆子!”李世民指着李承乾大骂:“朕恨不得把你推出午门立斩!” “皇兄,都是我的错,主意是我出的,人也是我找的,是我带他玩杀伐征战游戏的,要罚就罚我,要杀就杀我,这一切实与太子无关。” 李元昌极力的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他深知咬太子必死无疑,护太子还有一线生机。 “你闭嘴!等我发落了他,自然会发落你。”李世民恨得咬牙切齿,气得脸色铁青:“好个不知轻重、不知深浅的齐王。引逗太子荒唐已是大罪,居然还敢让晋王参与,你不知道他才八岁吗?晋王吓得一病不起,他若有个好歹,朕砍了你的狗头。” 大臣们一听这话,心里各种猜测,这皇宫昨天是发生了多少事啊?太子、齐王被关押,晋王吓病了,公主薨了,不知为什么,很多人的眼光一下集中到了李泰身上,他怎么没事? 李泰都感觉到了目光带来的热度,都说人言可畏,有的时候目光也挺可畏的,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无端的被猜疑了,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就凭你所处的位置足够敏感。这些人出事,你将是最大的受益人,这就足够了,足够别人联想出丰富的大戏了。 “太子李承乾言行荒谬、举止失常、不思进取、不堪重任。”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说道:“朕决定废除其太子封号,萧瑀宣诏!” “父皇不可!”李泰一步走出人群,双手捧着一个奏折,跪倒在李承乾身边:“儿臣有本启奏,昨日晋王东宫受惊,实是皇宫保卫措施失当,并非我皇叔、皇兄之过,儿请求对府兵制进行调整,以永绝后患,望父皇恩准。” 小太监走下来接过奏折,拿到李世民面前呈上,李世民看一眼桌面,小太监规规矩矩的把奏折放下。 “此事可议,不过这跟废太子之事没有关系,萧瑀” “父皇!”李泰脚跟一动,踢了李承乾一脚:“我皇兄已然知错了,您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李承乾一听说要废了他,顿时浑身冰凉,都吓傻了,李泰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朝上叩头不止:“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痛改前非,不会再让您失望的。” “哼!”李世民冷冷的翻了个白眼,这苍白的求饶是骗谁呢?任凭李承乾痛哭流涕的诉说,李世民就是不为所动。 大臣们一看这种情况,有的人也跪下来替李承乾求情,一个两个三个……渐渐的满大殿的人全都跪下了。 李泰在一边也陪着磕头,额头都磕红了,李世民跟个菩萨似的,也不吭一声。 “父皇!”李泰头磕疼了,他不想磕了,于是就直起了身子:“圣人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皇兄只是顽皮骄纵,并无大错,您就看在父子情份上,饶他这一回吧。” “他心里可有父子情么?既然喜欢突厥人,认突厥人当爹去吧。”李世民总算是开口说话了,说了一句酸酸的气话。 李泰差点绷不住脸,这大殿上要是笑了场,可真是够瞧的。 这话哪像个帝王说的?满满的嫉恨,明显的气话,可见他就没有重责李承乾的意思,就算今天能宣诏废了他,用不上多久,只要李世民的气消了,太子就还是李承乾的。 “父皇,皇兄只不过是说了几句不该说的戏言而已,玩游戏的时候说的话能当真吗?兴奋的过了头,说几句错话,纵不值得原谅,也大可不必论罪。” “戏言?戏言也没有他那么离谱的吧?更何况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他如此的口无遮拦,将来能做一个明君吗?” 啥明君不明君的,你想多了,李泰看一眼龙椅,那是我的,李承乾别说明君,昏君他也当不上,我不能给他机会。 “阿爷,您还记得初为人父时的心情吗?您还记得那份喜悦是谁给您带来的吗?”李泰眼泪汪汪的仰着头:“阿爷,您可以有无数个儿子,但嫡长子永远只有一个!伤了他,您真的不疼吗?” 李世民被他说的心一抖,怎能忘记初为人父时的激动心情?也正因为如此,才百般的爱护他。 如果误杀汝南公主的人不是他,随便换了谁,都得付出至少半条命的代价,哪怕是李泰,也逃不过一顿好板子。 “我没杀他,已经是够念父子情的了。” 李泰懂他的意思,意思就是说没有把汝南公主的死因公布于众,就是为了保全李承乾的性命,不然的话,这件事追究起来,处罚的上限是可以处死李承乾的。 李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一下站了起来,不跪着了,跪得膝盖疼。 这讲理也讲过了,李承乾实在没理,讲出花来也是没理。讲情也讲过了,李承乾犯的错有多大,李泰心里也清楚,说实话光是撤消太子封号,真的算得上是法外开恩了。 李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大大的卷轴来,他双手横端着卷轴:“父皇,我知道您做的对。以皇兄之过,您的确是顾念了父子情。我也知道我们兄弟间的手足情,还没资格让您对我皇兄从轻发落。” 李泰把卷轴高高的举过头顶:“我请求您看在阿娘的面上,饶过我皇兄这一回吧。我用阿娘和皇兄间的母子情,求您收回成命!” 李泰话音落地的同时,他打开了卷轴上的绳子,唰啦啦一幅宽六十公分、长两米的画卷立时呈现在李世民的面前。 毫无疑问这就是李泰昨天画成的长孙皇后的画像,整幅画是真人一比一比例的,背景就是皇宫的格子窗,长孙皇后就那么随意的一站,嘴角还带着盈盈笑意,仿佛要从画中走出来似的。 易阳的素描在前世是拿过国际大奖的,他画的人物素描常常被误认作是黑白照片,但是又比黑白照片更加的灵动、立体。 照片是没有感情的平面,素描可是充满了感情的艺术。 彡彡訁凊 第44章 这个面子必须给 震惊和滑稽,很少有人能把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来说。偏偏就有人能把这两个毫不相关的词汇,用一个动作精准的表达出来。 李泰“唰啦啦”把卷轴展开,长孙皇后的画像突然闯入李世民的眼帘,李世民“嘣”的一下从龙椅上弹了起来。 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画卷,仿佛长孙皇后亲临大殿了一般,李世民一刹时心里眼里再无其他,大步迈开就朝画卷扑奔,他竟忘了身前还有张桌子。 “咣!”的一声响,李世民撞翻了龙书案,玉玺都滚到地上去了,他自己也被绊摔了,狼狈的趴在桌子上。 两个小太监急忙跑过去扶起皇上,满朝文武算是看了天子一个大大的笑话,只是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来,全都死死的低着头,差点憋出内伤。彡彡訁凊 李泰高举着画轴,刚刚好的遮住了他的脸,他倒是可以肆无忌惮的绽放一个笑容,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马上就咬牙把笑意给憋了回去。 李世民根本就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的,连滚带爬的就跑到了画卷的面前,止不住的眼泪决堤般的涌出眼眶,争先恐后的从面颊上滚落。 李承乾跪在李泰的身边,他是看不到画卷的,他就痴愣愣的看着李世民。说实话他不相信李泰会真的替他求情,李泰站出来替他说话,他以为是父皇安排的戏码。 虽然父皇骂的很凶,但说的事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始终没有说出他失手导致误杀公主的事,也没有说出他有杀弟之心的事。 他觉得这就是父皇在给自己留后路,父皇刚一说出要废除自己的太子封号,李泰立马就跳了出来,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按理自己被废,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李泰了,他怎么可能替自己说情?这是绝无可能的事,那么他站出来就一定是父皇授意他这么干的。 李承乾猜度父皇是不舍得重办自己,就安排李泰给自己讲情,这样既能教训自己一通,又不至于让自己真的伤筋动骨,还能促进兄弟间手足和谐,这应该是父皇想要的结局。 现在看到父皇如此的失态,明显不是提前预知,他心底里一片迷茫,这是怎么回事?他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停滞不动,这时李泰借着画卷阻挡,又悄悄的踢了他一脚。 他扭头看向李泰,李泰冲他丢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上前去求父皇。他这下反应挺快,当时就心领神会了。 “父皇!”李承乾跪爬向前,一把抱住李世民的大腿,不停的哭诉:“父皇我知道错了,父皇,您别生气了。” 李世民没有理会李承乾,不是有意的冷落他,而是根本不知道有人抱住了自己的大腿,也没听到嗡嗡的哭诉声。 李承乾哭着说着,忽然一抬头,看到画上的长孙皇后,不由得心里一惊,跌坐在地上。 “阿娘!”李承乾撕心裂肺的呼唤,终于是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李世民见李承乾直直的跪在自己身边,仰头望着画卷,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李世民对他的每一个儿女都很好,但对所有庶子女的好加一起,也不如对这七个嫡子女好。 而这个七个嫡子女里,对李泰以下他们六个人的好加一起,也不如对李承乾好。 嫡长子的地位的的确确是无可替代的,正如李泰所说,初为人父的喜悦就是李承乾给自己带来的,是长子赋予了自己父亲这个身份,后面的孩子只是个量变,长子才是质变。 李世民刚要说话,李泰向后撤了两步,迅速的把画轴给卷了起来。李世民还没看够呢,这乍会乍离怎么受得了? 他一脸的急切,差点伸手去抢。李泰把画轴系好,双手向前一递,恭恭敬敬的躬身九十度:“父皇,这幅画倾尽了孩儿的心血,孩儿但求您赦免我皇兄之过。” 这幅画的重量足够了,但凭这一幅画莫说赦免一个太子,就是现立一个太子都不是问题,反正太子这回事,只要皇帝还在,随时都能换。 这幅画当真的是万金难求,在见到这幅画之前,李世民是想都不敢想,这世上还能有如此清晰、鲜活、生动的画像。 每一根发丝都清清楚楚,连皮肤的质感都吹弹可破,眼神中流露着浓浓的爱意,樱口微张仿佛都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卷起来的画轴,李世民也直勾勾的盯着,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句什么。 见他没有反应,李泰便跪了下来,双手高举:“父皇,求您了,看在阿娘的面上,给哥哥一次机会吧。” “好。”李世民颤抖着接过画轴,这幅画胜过建千百座寺庙来给长孙皇后追福。 李世民恨不能倾尽所有给长孙皇后追福,然而再怎么追福,也换不来让他再看到长孙皇后一眼。 李世民要是早知道这世上有如此神画,让他拿什么东西来换,他都不会眨眼的。只要你贪心有度,别朝玉玺使劲,基本上封个候是没有问题的。 李泰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个“好”字,他身边的李承乾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李承乾一直伏地痛哭,哭得浑身直抖,昨天晚上他承受了太大的心理压力,皇妹丧命,他惊慌害怕之外也痛心也难过。 不知道父皇会如何的惩处自己,轮番的被审,他心里越来越没底,一直在忐忑不安中熬到了天亮。 突然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他心底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瞬间就泪崩了,如果阿娘还在,那他什么都不怕,阿娘就是他的保护神,天塌了也有阿娘撑着。 李泰脚跟一动,又踢了李承乾一脚,李承乾抬起头傻怔怔的看着李泰,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敢情他根本就什么都没听到,光顾着哭了。 李泰一撇嘴,俯身叩头:“谢父皇。” 李承乾这才后知后觉的磕头:“谢父皇。” “好,好,都起来吧。”李世民捧着画轴哈哈大笑,笑得大殿上回声阵阵。 李泰脸皮直抽,你笑什么玩意儿?你亲闺女还在灵堂躺着呢,你就笑这么大声,真的好吗? 李世民忘了,真的忘了汝南公主的事了,忘的干干净净,他现在就知道他随时都能看到长孙皇后了,他兴奋得恨不得抬腿就上天。 李世民转身走回上位,把画轴交给站殿的太监,让他站在龙书案旁边,把画轴展开,高高的举起。 李世民笑哈哈的站到画的旁边:“众卿上前来。” 文武百官闻言,一涌向前,动作最快的人就是长孙无忌,他痴愣愣的盯着画像,这也太真了,他脱口一句:“妹妹人走了,魂还在。” 第45章 我真的不会画画 普天之下最讲规矩的地方,大概就是金銮殿了。然而今天的金銮殿都不如菜市场有规矩,先是皇帝撞翻了龙书案,后是群臣挤成一团的围观一幅画。 文武公卿有看着画惊奇不已的,还有看着画痛哭流泪的。没见过画吗?呃,真没见过,没人见过超写实的素描画,毕竟这是一个连铅笔都没有的时代。 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画画的是长孙皇后,皇帝喊你来看的,你敢不看吗? “这画像是何处得来?”长孙无忌抹一把脸上的泪水,伸手扯住李泰的胳膊,急吼吼的问道:“能赐我一幅否?” “舅舅莫急。”李泰轻轻的拍了拍长孙无忌的手:“你且容甥儿一些时日,早晚甥儿给您送到府上就是。” “魏王殿下!”一个老头子冲着李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气息不稳的问道:“敢问此画是何人所作?臣诚心拜访,望殿下给指明途径。” 李泰被他吓一跳,稳稳心神,仔细看一眼,这老头子可是个大名人,这不是赫赫有名的画家阎立本么? 阎立本可是很早就跟随在李世民身边的亲信了,不只擅长绘画还擅长工艺、雕刻、建筑,现在的官职是吏部侍郎。 “阎侍郎,您是画界泰斗,单从画技上看,您觉得有何不足之处?”李泰真的是很虚心的向阎立本请教,毕竟自己在绘画这个领域,除了素描就啥也不会了。 “画技?”阎立本抬手指着画像,不加思索的来了一句:“这哪有什么画技?” “呃?”李泰眼睛瞪的大了一圈,至于评价这么低吗?虽然素描是绘画中的基础,但是自己画的也还不错吧? 超写实的这种素描在美术界一直颇受争议,很多人认为美术就是艺术,不能追求画的像,一味追求像,为什么要用铅笔而不用相机呢? 易阳坚持写实素描,一个是真心的喜欢,一个是没有办法。 家穷,追求不起更多的东西,最多是能画画彩铅素描,连油彩都买不起,也交不起更多的学费,只有刻苦的反复的练素描。 画人物、画动物、画景物,照着真人画、照着动物画、照着风景画、照着照片画,为了谋生在公园画人像素描,为了奖金去参加各种素描大赛,硬生生站到了美术界写实素描领域的顶峰。 他想不到的是这种争议,难道在唐初就有了吗?你们连素描都没见过,就瞧不起写实素描了? “阎侍郎,我觉得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吧?多少也是有点画技的。”李泰感觉阎立本给的评价太伤他的自尊了,怎么能说素描一点画技都没有呢?纵然你是个大画家,这话说的也未免太不客观了。 “不,这不是画技。”阎立本还挺坚持,他摇头,不停的摇头,双眼直冒火光的摇头。 “这绝不是画技,这是神技,神乎其技!我阎立本虽然能画得出形似,却画不出神韵。不不不,我画不出这般形似,我根本就不会画画,我真的不会画画。” “呃?”李泰的眼睛瞪得又大了一圈,画的有这么好吗?该不会是把阎立本给刺激疯了吧? 为了能得到一个相对客观的评价,李泰都没敢说是自己画的,就怕别人忌惮他的身份,一味的吹捧而不说实话。 “青雀,把画师给朕叫来,快,宣他上殿!”李世民好像才知道这画是画出来的,才想起来要见见画师。 “呃?”李泰的眼睛瞪得不能再瞪了,李世民又抽什么疯?“父皇,您宣画师做什么?” 李世民纳闷这李泰怎么还傻了?一向机灵的跟个鬼似的,这会儿怎么呆呆的?“废话,这等才情岂能埋没?朕要封他做官。” “他想做什么官都不难,只是做官非他所愿。” “哦?”李世民若有所思,喜欢艺术的人多多少少是有点清高,不爱做官的大有人在:“那朕就赏他银钱。” “黄白之物,还入不了他的眼。”李泰不知道应该要多少钱,自己的母亲的画像多少钱卖给自己父亲合适? “看来你们很熟,那你直说赏什么能中他的意。” “骊山北麓就是当年周幽王建骊宫的地方,您舍得吗?”李泰知道那里就是后世闻名的华清宫,只不过现在是荒芜一片,贞观八年李世民才在那里建了汤泉宫,后来就大肆的修建了。 李泰相中了那里的温泉,所有的人都相中了那里的温泉,那是历代帝王建行宫的地方,敢张嘴要那个地方,真是有点不怕烫嘴。 那地方李世民早就想利用起来了,他当然也是想要建个行宫,只不过长孙皇后主张节俭,半朝的臣子都跟着主张节俭,他便放弃了那个念头。 行宫可以不建,那地方也可以闲着,但不能随便给人。 “你想要就直接跟我说好了,别人要我是不能给。”李世民定定的盯着李泰,李泰不是个傻孩子,他不可能不知道那地方的重要性。 “谢父皇!”李泰赶紧的跪下,急急的一个头磕到地上,跟着急给文件盖个章似的,生怕谁反悔的样子。 李世民顿时感觉到很舒心,暂时淡化了不愉快的情绪:“好了,你的愿望也满足你了,该叫画师出来,让我们看看了吧?” 李泰站起来,不紧不慢的拍打了两下袍襟,然后直直的站好,拱手一揖:“禀父皇,这画像因思母而作,为救兄而献,乃是我呕心沥血的精诚之作。” 这话说的,就好像画一幅素描需要上刀山下火海一样,他不过就是挨了一小天的饿而已,也不是没有食物,云夕和小太监都吃了馒头,是他画激动了,自己不愿意停笔,怪着谁来? “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李泰的身上,都知道李泰才冠今古,众皇子中也唯有李恪能与之一较高下,青年一辈中再也找不出比他有才华的人了,但是谁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手绝活。 “殿下,你何时学得此技?师从何人?” “这是怎么画出来的?” “这是什么画派?” “这用的什么墨?” “这墨为何没有丝毫的洇湿之感?” “……” 一刹时李泰的脑袋嗡嗡直响,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了。李世民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李泰先说了他发现螺子黛能在纸上画出痕迹,便突然奇想的发明了铅笔,后说了他尝试性的开始画人物,一试成功。“这就跟读书一样,手到、眼到、心到,只要心里有,下笔自然就能成,如此而已。” 李泰说的挺有合理性的,但却没人相信。这根本就不可能,自己随便一想就画出来了? “你给朕也画一张。”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在龙椅上,你不说你会画吗?露一手我看看。 第46章 你已不再是你了 厚重的宫门缓慢的打开,如哭般的唢呐声低沉得透不气来,天空的云压住山头的雪,长长的队伍绵延数里,满地的纸钱随风飘散。彡彡訁凊 引魂幡头前带路,巨大的棺椁平稳的随行,后面送葬的人披麻戴孝,沿路哭声一片。 李治走在灵柩后面,满心的内疚让他忍不住哭出了声,如果不是他贪玩,汝南公主现在应该在宫中享尽人间富贵,现在却落得个冷凄凄的躺在棺椁之内。 李泰微微抬头,前面人多的密密麻麻,他扭头向后一望,整条路都是人,根本看不到尽头。他张嘴呼出一条长长的白气,清冷冷的空气瞬间让人清醒百倍。 给长孙皇后送葬的时候,他净听礼部的指挥了,走两步一跪,走两步一磕头,走两步还得按规定哭。 他被折腾得差点丢掉半条命,白长两只眼睛,走好几十里路,愣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回给公主送葬,他倒清闲了,可以随便的左顾右盼,只是也真没什么好看的。葬礼再隆重又能怎么样?死后哀荣无限,何如活得风光无两? “四殿下,九殿下。”苏烈快走两步来到李泰身边,低声说道:“快到城门了,殿下们登车吧。” 李治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泪眼汪汪的看着李泰。李泰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棺椁,缓缓的说了句:“我想陪着皇姐走完最后的这段路,你带着晋王登车吧。” 李治很想上车,但是李泰没有上车的意思,于是他对苏烈说:“我也不坐车,我要跟二哥一起走。” “路还远,不坐车怎么行呢?”苏烈看着李泰劝道:“天这么冷,车上有暖炉,别冻坏了九殿下。” “车又跑不了,我们累了自然知道坐车,先走一会儿再说,你去忙吧。”李泰一摆手,不让苏烈说话了。 苏烈有什么可忙的?就保护他们俩这么一个活,他们不坐车就只好跟在他们身后了。 这送葬的队伍最前面就是皇子们,后面是文武官员。按品级从大到小的排的,李泰的前面就是李承乾。 李承乾的前后左右全是东宫的人,他跟李泰相隔也有二十多米远,彼此最多是能互望一眼,说话是不可能的。 李承乾这会儿已经脱离了队伍,正朝着他的太子车驾走去,他刚走到马车前面,一个人从旁边闪了出来,对着李承乾一揖,轻声的说道:“太子殿下,您慢登车,小人有话要禀。” “嗯?”李承乾下意识的看了车一眼,难道有什么危险? 那人向前凑近了一点,又压低了声音说:“魏王和晋王都没登车。” 聪明人话不用说太多,半句就足够了。李泰和李治都没坐车,偏你坐车,岂不是显得你心里没有亲情,又不能吃苦吗? 李承乾身为太子,本来就该给众皇子做个表率,更何况汝南公主的死,他难脱干系,追究起来他得负主要责任。 从感情上讲,汝南公主跟他的同母妹也没什么差别,他心里的确是很难过的。至于登不登车这回事,他真的没有多想。 上次给长孙皇后送葬,出了城门也是让他们这些皇子登车而行,只不过按礼制他们要在三请之后才能登车,这提前都有人给讲得明明白白的。 送公主,他们没有必要三请五请的了,这么远的路,不坐车,难道一路步行,走到地方? 李承乾心底升起一股暗火,气得直咬牙,李泰怎么就这么能起妖蛾子?死冷寒天的他在地上走,自己要是上了车,岂不是在父皇面前又落了下风头。 这多半年来,父皇明显的冷待自己,时时处处都厚待李泰。 自己明明也没什么变化,父皇就是明显的偏宠李泰,李承乾一直也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这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 自己还是那个自己,而李泰却不是从前的李泰了。以前的李泰就是给自己做衬托的,他纵然才华横溢,却情商极低,生来的目高于顶,一味的嚣张跋扈。 现在的李泰学会了照顾弟弟妹妹,学会了谦卑为人,学会了低调内敛,一举手一投足满满的君子之风,最要命的是他一言一行就像是在给自己上眼药。 想起前几天,他在金殿上痛哭流涕的替自己求情,那么真挚的诉情感动了满朝文武,更是赢得了父皇衷心的赞许,而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看着他表演。 把天说出花来,李承乾也不相信李泰会真心的替他求情,经过这几天的冷静,他越想越清晰,李泰一定是配合父皇演双簧的。 他画出那么精美的母后画像,总不会自己私藏着吧?将心比心的想,如果李承乾手里有那么一幅画,一定会第一时间献给父皇的。 李泰肯定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他本也打算把画像献给父皇的,只不过是拿自己当献画的借口罢了,这么个献法更彰显他纯孝仁义。 李承乾心里暗恨,恨自己早怎么就没看透李泰如此的有心机?单凭李泰作画那出神入化的手法,就知道他背后是下过苦功的。 看来他精谋划、擅隐忍、会伪装,是自己太单纯了,就像眼前这件小事,一不小心就会着他的道。 “你叫什么名字?”李承乾站在马车旁边,静静的看着那人。 那人躬着身子,恭恭敬敬的答道:“小人名唤卢武。” “把手炉拿出来,跟我走。” “是。”卢武钻进厢式大轿,把太子爷的鎏金异兽纹铜手炉给拿了出来,李承乾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接,抬腿就走了,卢武自然是紧紧的跟上。 手里捧着温热的手炉,就像捧着一颗太阳一样,卢武的心“咚、咚”的跳。他只是个随行在车驾旁边的小吏,大着胆子上前来跟太子说了句话,就入了太子爷的眼,运气真是不错。 卢武天天在皇圈圈最中心的地方混日子,眼里看着钟鸣鼎食的豪华排场、酒池肉林的纸醉金迷,而自己却只能混个温饱。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不冒点风险怎么能取得成功?他知道他贸然的接近太子,极易被人扣上罪名,他更知道他跟太子说的那句话是犯禁的,明显的挑拨太子与皇子间的手足之情,这要是较起真来,够砍他一本家谱的。 所幸李承乾完全没有计较他失礼的事,卢武跟着他走到李泰的身边,李承乾停住了脚步:“惠褒,怎么不到车里坐?不冷吗?” “多谢皇兄关照。”李泰微微低头:“雉奴嫌车里闷,我便陪他走走。” “也好,别冻着了,手炉给雉奴拿上。”李承乾回身看了卢武一眼,卢武急忙把手炉朝前一递。 第47章 同是皇子不同心 路不亲自走过,就不知道有多长,原本清冷冷的空气还挺舒服的,走的久了,就感觉冷风如刀吹得脸上生疼,前后左右都是人,李治机械的迈着步子,向前一步一步又一步,走得脚底板发麻,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还要走多远。 “二哥,我们坐车吧,我走不动了。”李治轻轻的扯了扯李泰,李泰一弯腰把他给抱了起来。 经过这多半年的跑步,李泰的身体素质已经相当的不错,要是以前别说是抱个李治,空手走他也走不动。 “二哥,你不累吗?为什么有车不坐?” “当然累,可是你看那么多的抬夫奴才在走,那么多的侍卫差吏在走,那么多的达官显贵在走,还有那么多的文武公卿也在走,我们是血肉之躯,他们就不是肉身凡胎了吗?” 李泰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串话,李治一丁点也没听明白,他们走不走跟自己坐不坐车有什么关系? “他们走,我们就也得走吗?”李治觉得坐车都够辛苦的了,有什么必要走? “我是说别人能吃得了的苦,我们就一样也能。”李泰抱着胖乎乎的李治,感觉还挺温暖的,像抱个毛绒玩具似的。“雉奴,要知道梓宫里躺着的是我们的亲人,不是他们的亲人,他们都能走,我们为什么不能?” 李治乖乖的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睛:“可是送阿娘的时候,咱们也坐车了。” “那时候有太多的长辈在,哪得自专?愿不愿意只能是规规矩矩的,不惹麻烦就是最好的。现在咱们这几个亲王就是最大的,自可随心,我想走便走。” “二哥,把我放下来,我也要走着。” “不用,你累我先抱着你,我累了自然会放你下来。” 李泰抱着个孩子依然步履从容,神态轻松自若,其他的皇子就不行了,一个个都是身娇肉贵的主,哪里做过一点跟体力沾边的事? 李承乾好武,成天的跑马射箭,虽然身体微胖,体力却很不错,他只是走的不情愿,但他走得动。 皇五子齐王李佑就走不动了,他扯一下身边的皇三子吴王李恪:“我们去车里坐吧,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李恪向前望望,见太子和魏王、晋王都没有乘车,他正在犹豫,李佑又来一句:“有车不坐,干走是不是傻?”m.33qxs.m 李恪斜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道:“我倒是喜欢走着,车里多少有些闷气,不过你说的也对,有车又何必挨累?走,上车。” 李佑纯纯是走的累了,李恪则有更深层的想法。 李恪的身份跟李泰不相上下的尴尬,假设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不保,那他的机会也不次于李泰,虽然李泰是嫡子,但是他比李泰大,他是皇三子,而皇次子早夭。 立嫡自然是李泰占优势,若是立长他还排在李泰前面。立嫡还是立长,说起来论规矩是立嫡,但啥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吗? 立嫡立长其实要看谁的母亲更胜一筹,李泰胜在自己的母亲是跟李世民青梅竹马、风雨同舟的结发妻子,而李恪胜在自己的母亲还活着,而且杨妃又是帝王之女,人品、容貌、性情样样出众。 有些事别人可以不想,李恪不能不想,尤其这次李世民在金殿上,提出了要废掉李承乾的太子封号。 李泰和李恪莫名其妙就倍受关注了,所有的眼睛仿佛都在盯着他们两个,都在关心他们两个会有什么异动。 李恪不是不想争,而是觉得时机不对,现在李承乾还是稳稳的太子,父皇只是一时气话,并没有严惩于他,而且就算父皇真的有废掉太子的想法,自己也不能表现出急不可耐。 才华可绽放,欲望还须隐藏。 就眼前这桩小事,李恪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坐车。自己坐车而太子在步行,显得太子有情义,自己很不懂事。若是自己也跟着走,那太子就不突出了。 让他们亲兄弟互相较劲去吧,李恪选择退出。这样人们一提起来,就是那几个嫡皇子都步行,而庶皇子都坐了车。 论感情也是嫡皇子跟汝南公主更亲,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这本就无可厚非,庶皇子只是按礼制而行,也没有犯错。 坐进车里,李佑感觉舒服多了,他揉了揉腿,微微一笑又有几分含酸的看着李恪:“同是亲王,看人家能住进皇宫大内,咱们连留在京城都做不到。” “嗯?留在京城有什么好?”李恪宁愿外放为官,也比困守京城要好。 京畿之地归李泰掌管,他是地方行政长官,在京城自己是摸不到权柄的,还不如到封地上自在为王。 “京城繁花似锦,要什么有什么,每个月还能进宫看娘两次呢。”李佑可不喜欢离开京城,封地不如京城繁华,在京城就只是吃喝玩乐,到了封地要管的事就多了,他只想嬉戏玩乐不想治理地方。 “你想留在京城,不之官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 “三皇兄,你说的可真轻巧,我娘都提了好几次了,父皇就是不准,你有本事替我说个情去呗。” “谁说情也没用,不过你要是病了,父皇还能把你抬出京城?” 李佑脑门一热,“嗷”的一嗓子:“你说让我装病?” 李恪傻愣愣的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没说。” “嘿嘿”李佑也知道自己嗓门大了点,他尴尬的一笑:“那三皇兄你也装病呗,咱都留在京城多好。” 李恪没有说话,就只是摇了摇头。 在李佑的眼中,京城是花花世界,能多赖一天就多赖一天。在李恪的眼中,京城就是是非的漩涡,能早离开一天就早离开一天。 被人关注的感觉浑身冒火,李恪觉得过早加入争斗的都是忙死的,离远些静观其变,伺机而动才是智者所为。 李泰也不在意别人是什么想法,他又不觉得有多累,坐车还真不如走着舒服。李治就在他身上来回的滚,一会儿抱着,一会儿背着。 走了半天的路,终于是走到了地方。汝南公主是突然暴亡的,根本就没有现成的陵墓可供她下葬,只能是暂时安厝于接近山顶的一个洞口。 长孙皇后的灵柩在皇宫里整整停了半年,陵墓才建好,而汝南公主是个未婚的姑娘,是不能长时间停在皇宫里的,停了七天都是李世民硬给破了个例,不然的话当天就会被抬出来的。 也没什么繁琐的仪式,很快就把汝南公主的梓宫给安顿好了。李泰拉着李治来到李承乾的面前:“皇兄,我们去拜祭一下阿娘吧。” 第48章 争揽责任的皇兄 人都来到了昭陵,没有不过去拜祭长孙皇后的道理,莫说这几个嫡皇子,就是随行的人也必须得过去拜祭。 这事礼部必须有安排,只不过不可能抬着公主的棺椁去拜祭,把公主的灵枢安顿完,自然会有拜祭长孙皇后的流程。 李承乾明知道这些,他着什么急?没想到李泰居然带着李治跑过来说这个事,显得自己连拜祭母后之心都没有似的。 李承乾脸色阴沉的说道:“惠褒,拜祭不是磕个头就行的,礼部自有安排,好生等着就是,莫乱了秩序。” “皇兄教训的是,我们退下了。”李泰微微一低头,扯着李治走了。 李治嘴撅得老高,气得眼珠子都泛红,走远些他便悄悄的抱怨起来:“谁还不知道礼部有安排?我们就想先过去拜祭一下阿娘,拜祭阿娘是拜给别人看的吗?非得跟着别人走形式吗?” “雉奴,皇兄说的对,这是大事,不能乱了体统。”李泰抱起李治,小声的说道:“别气了,二哥带你悄悄过去就是。” 李泰吩咐苏烈:“去告知礼部,我带雉奴随便走走,半个时辰之后回来,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苏烈愣是无话可说,这个魏王脑抽了吗?这地方有什么可逛的?再说一会儿就要拜祭长孙皇后了,你让所有的人都等着,等你逛够了再去拜祭? 对,就是这么回事,李泰的意思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等着,他也不管苏烈怎么跟礼部讲,反正他抱着李治就走了。 长孙皇后安葬进昭陵的玄宫后,唐太宗下令让人在五重石门外修建栈道,令宫人起居供养一如皇后生前。 今天汝南公主被送到山顶安厝,长孙皇后这边也奏起了哀乐,一改平常的喜乐之风。跳舞的人也尽都是素衣白服,在这冰天雪地中旋出一股万物竞白的风情。 李泰和李治的到来,让一众演乐、献舞的人有些惊慌失措,他们前几天就收到了礼部的消失,还没到拜祭皇后的时辰,他们正按部就班的表演,没想到两位亲王突然空降,他们急急忙忙的叩头。 李泰和李治也没有挑谁的毛病,他们不是来找茬的,就径直来到五重门前,规规矩矩的拜祭了一番。 李治想起李承乾要杀他的事,就忍不住满腹的委屈,来到母亲的陵寝前,他大放悲声,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 李泰肚子里没那么多的苦水,他一时还哭不出来,便想起了老办法,他拿一块丝绢垫在手心,拿起祭酒,说几句祭词便把酒洒在地上,顺带的也洒到丝绢上些许,丝绢拭泪只两下就泪流不止了。 祭也祭了,哭也哭了,李泰站起来,环视一圈这些演乐歌舞的守陵人,每天就在这里“侍候”长孙皇后,大活人生生的在这里陪死人,还有很繁重的杂役要做,真是够可怜的。 李泰忽然一眼瞥到栈道边的一个小童,面色粉白,唇似涂朱,气质很是出众,他勾了勾手指,那小童便急匆匆的走到他的面前。 “你是负责什么的?” 李泰一脸的和气,那小童倒也没有害怕,他低着头,大方的回了句:“回殿下的话,我是太常寺的乐童。” “乐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称心。” 称心?李泰闻听此言心一抖,李泰就是看他长的清秀,觉得在这里消耗年华太可怜了,想找个借口把他带走,做点什么都比在这里活活等死的好。 万没想到他居然是称心,李泰嘴角斜挑,这个人才可不能放过,没有他勾着,李承乾怎么能堕落得那么彻底? “嗯,好名字,抬起头来。”李泰好好的端详了他一番,果然生的一副好皮囊,怪不得勾引得李承乾连男女都不分了,这细皮嫩肉的,体态匀称,眉眼含情,还真是少有的俊俏。 “去跟太子说一声,就说本宫和晋王拜祭过母后了,晋王哭得头疼,本宫先带他回去了。” “是。”称心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回来。”李泰又吩咐道:“太子若是问话,你只管照实回复便是,不得说谎。” “是。”这回称心没有直接走,而是望了李泰一眼,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才转身离去。 李泰真的带着李治直接回皇城去了,进了城门没多远,他们两个人就下了车。李治平时没有机会离开皇宫,这一次跟着李泰把东西两市逛了个遍。 市井小民每天仰望着皇宫,想像着里面的生活,哪怕能看一眼里面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都倍感荣幸。 第49章 给你讲暮云亲舍 都说皇家没有亲情,李世民明明就看到了兄友弟恭,同一件事情,脉络如此的清晰,三个儿子三个说辞,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看到他们手足相护,他顿觉老怀甚慰。 自昭陵归来之后,一连五六天过去了,李世民竟然一点关于这三个儿子的消息都没有收到,没有人向他汇报一丁点跟他们仨有关的事情。 “高明这几天在做什么?”李世民这几天上朝也就能看到李泰,李承乾这几天也不来听政,连影子都没见过。 “没做什么,就在东宫,未曾出过门,也未见过客。”陈文也觉得奇怪,这几天李承乾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消停的一点妖蛾子都不起,密探什么也探不出来。 李承乾早把东宫的人清洗过无数遍了,但凡有一丁点令他起疑的人都被他调到外围去了,他在东宫做什么,没人会往外递消息了。 李承乾也的确没有做什么,这几天就跟称心玩了,称心能歌擅舞又特别的会说话,把李承乾给哄得晕头转向的,哪儿都不想去,什么人都不想见,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东宫。 “嗯,看来高明是真心悔过了,他能安稳下来就好,该找几个老师好好的教导教导他了。”李世民心里最惦记的还是李承乾,别的孩子可以不争气,李承乾不行,他是太子,他是大唐的接班人,他必须得优秀。 陈文在一旁默默不语,不该接的话茬不接,不该多嘴的事不多嘴,这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青雀和雉奴这几天在做什么?”李世民每天政务繁忙,一连几天没有好好的陪他们了,有时候一天能看上一眼,有时候一天都看不上一眼。 “两位殿下就在那个院子里,每天爬到梯子上,面朝西站着,一站多半天,没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这是什么毛病?李世民知道问陈文也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要是知道他自然就说了。 李世民放下手中才看了一半的奏折,抬腿就往外走,陈文急忙拿件大氅,随后跟上,到门口帮李世民把大氅披上系好。 李治在昭陵大哭了一场之后,感觉心里特别的透亮,压了那么久的委屈一下全都宣泄了出去。 李泰在昭陵转了一圈之后,觉得风景很好,尤其是远观,那线条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幅画。 “二哥,我想阿娘。”李治偎进李泰的怀里,李泰轻轻的搂着他:“二哥带你看阿娘。” 于是李泰每天就背着李治爬上梯子,让李治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张望昭陵,李治看的是对阿娘的思念,李泰看的是山峰的线条感。 看一回两回挺好,后来李治就不想看了,李泰非带他看不可:“要多看,看的多了,阿娘就会住在你心里,心里有阿娘就什么都不用怕了,阿娘会给你力量。” 李泰太知道该如何抓住李世民的心了,谁对长孙皇后更有孝心,谁就更得李世民的心。李泰就要表现出自己无时不在思念阿娘的样子,而且他还教育弟弟跟他一样的思念阿娘。 同样是躲在宫里,李承乾在荒淫嬉戏,李泰在思母教弟,如此强烈的对比,一件小事又一件小事的对比下去,终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别以为你瞒得过去,李世民可不是好糊弄的,李承乾现在在做什么,或许没人知道,等到李世民想知道的时候,他连一丝一毫都遮掩不住。 “二哥,我们每天望昭陵,阿娘会知道吗?阿娘要是不知道,我们不是白望了?”李治眼望着昭陵,心里却并不明白望的意义在哪儿,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嘛。 “雉奴,二哥给你讲个故事,说有个为官的人在出行的路上,忽然望着天边的一块云,停下脚步不动了,就一直盯着那片云,直到云散了他才继续赶路,随行的人不解其意,他说那片暮云下面是我的家乡啊。” 暮云亲舍,这个成语说的是狄仁杰的故事,现在狄仁杰还没当上官呢,当然也没有这个成语的存在,李治是不可能知道这个故事的。 李治听过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是懂了什么,又好像不是很懂。 “我们看阿娘,只是因为我们想阿娘,并不是想让谁知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更希望阿娘不知道。” 真的不想让谁知道吗?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你望的这么高调干嘛? 哪怕能看到棺椁也行,连个墓碑都看不到,看不看有什么区别?非得看着山头能解相思? 这连鬼都骗不过去的话,偏偏就有人信了,而且这人还不是个小孩儿,更不是个没学问没头脑的人,而是一代唐王大帝,被称为天可汗的李世民。 按理李世民不是个糊涂的人,他智商又不低,怎么这么轻易的就信了李泰的话?很简单,就一条,他动了真感情了。 不管有多聪明的人,就是智商高破了天,只要动了真感情那也跟智障差不多。 李泰一句话,说得李世民差点哭出来,他才是真的时时刻刻都在思念长孙皇后的人。他想了一千种一万种方法来排解相思,可却没有一个法子管用。 直到看到李泰献上来的长孙皇后画像,他的相思之情才找到了寄托之所,那画像被李世民放在甘露殿的卧室里,每天醒过来就能看得到,睡之前也要看上好一会儿。 可画像再好再真也只是一幅画罢了,毕竟长孙皇后不在画里。如今看到两个孩子痴呆呆的望着昭陵,他才顿悟,长孙皇后躺在昭陵,那里才有真正的长孙皇后,要看也该看昭陵才是。 李世民很少来这个小院,推开那间画室的门,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感觉很是舒服。走进来一看,顿时呆住了。 迎面一排八扇屏风,八幅长孙皇后的画像猛的闯进眼帘。 有长孙皇后花园扑蝶的灵动,有长孙皇后午睡在凤榻上的娇憨,有长孙皇后一身正装、凤冠霞帔的庄严,有长孙皇后手执利刃、顶盔掼甲的英武…… “观音婢”李世民看着画图,忍不住滴下泪来,一幅幅画卷,一幕幕往事,仿佛她就在眼前,却摸不到、碰不着,唤她不应、呼她不语。 “阿爷”李泰拉着李治走到李世民身后:“阿爷,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让人报一声啊?” 李世民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缓了缓情绪:“你画了这么多你阿娘的画像,怎么也不让朕瞧瞧?” “我”李泰一咬牙,说了句:“我怕你要。” 李世民慢慢的转过身子,定定的盯着李泰,只见李泰的眼底一片晶莹:“我画阿娘的像,只是因为我想阿娘,不是想用阿娘的画像邀功的。” 第50章 其实就是想明抢 “放肆!”李世民一声暴吼,吓得李泰和李治双双跪倒。李世民气得心都要炸,做梦也想不到一向恭谨有加的李泰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世民点指着屏风,厉声喝问:“她只是你们的阿娘吗?那我是谁?她跟我没关系的吗?朕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朕给你们的封赏不够厚吗?就几幅画而已,你就舍不得了?邀功?你怕别人说你邀功,你就连看都不打算让朕看上一眼吗?” 李世民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真是被李泰给气着了,差点就上脚踹他。 李泰和李治低着头,谁也不吭声,任凭李世民狂风暴雨般的大骂,他们俩就装痴呆。 “就这么些吗?还有没有了?” 李世民原来不知道这世上有素描这回事,对如此真实的画像从未抱过幻想。后来得到了一幅巨大的长孙画像,他知足的很,恨不得烧香拜佛了。现在一下子看到八幅,居然不知道什么叫知足了。 李泰和李治对望一眼,两个人都无奈的撇了一下嘴,谁也不敢欺君,李泰只好如实回答:“还有两幅准备送人的。” 还有两幅,李世民的心一下子就像灯花爆了一样满是欢喜和期待。 准备送人的?送什么人?自己他都舍不得送,连看都不打算给看一眼,居然还有送给别人的? “拿来我看,你打算送给谁的?”李世民的脸沉得跟锅底灰似的,李泰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妒火,这不是生气,这是赤裸裸的羡慕、忌妒、恨。 李泰趁势拉着李治站了起来,他走到桌边,从画桶里拿出两个卷轴,轻轻的展开一幅:“这是准备送给舅舅的,我答应过他的,一直没给他送去。” 这个卷轴不是很巨大,比例也就是真人的一半大小,画的是长孙皇后穿着一身常服,很自然的坐像。 李泰又打开另一幅略大的卷轴,比例虽然达不到跟真人一比一的效果,也有七八成了,画的是长孙皇后左手拿着一卷书,右手拿着个戒尺。 “这是给谁的?”李世民知道长孙无忌跟李泰要画的事,当时他实在是被那幅画给震惊到了,激动的别的事都没顾上,事后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李泰提起来,他才想起来,不过他可清楚的记得只有长孙无忌一个人跟李泰要画了,那这幅画是送给谁的? “这个”李泰瞟了李世民一眼,吞吞吐吐的说道:“这是我准备找个由头送给皇兄的。” “?”李世民没说话,只一个疑惑的眼神,眼神中冷气渐凝。 “哦,我没跟皇兄提,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李泰装得跟个傻孩子似的,仿佛他什么都没想,就只想着皇兄也会喜欢便给皇兄画了一幅画。 喜不喜不知道,惊是真的惊,惊到了李世民的心。自己恨不得把所有长孙皇后的画像都据为己有,长孙无忌看到画像的第一眼,就急着追问出处,非要讨一幅不可。 李承乾怎么就没想起来跟李泰讨一幅他阿娘的画像呢?他是不是有点太不长心了? 李承乾第一眼看到长孙皇后画像的时候,第一感觉是害怕,当时他正心慌得不得了,突然一眼看到那么真实的画像,先是惊了一下,后来看李泰金殿之上大秀画技,赢得个满堂盛赞。 他满心都是嫉恨,又怎么会跟李泰讨画?那岂不是变相的在抬举李泰?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板着脸说:“难为你想的周到,舅舅是亲的,皇兄也是亲的,独阿爷是假的。” “阿爷,你说这话不觉得冤屈了孩儿吗?我第一幅画用了整整两天才画成,我一口饭都没吃,画成的第一时间就跑去找您看画了,当时是东宫出了事,我才没机会说,后来也还是献给您了,怎么说我不惦着您呢?” 李世民此时才知道那天李泰是去找他看画的,看看所有这些画,没有一幅有送给他的那幅大,就知道李泰真的是有心了,送给自己的就是最好的,不会再画那么大尺幅的了。 “说的好听有什么用?”李世民指了指桌子上的两个卷轴:“你就只给了我一幅,不算这两幅,你自己私藏了八幅。” 私藏?这是什么词?李泰感觉很无语,凭白无故的差点让他扣自己一脑袋罪名。 “这又不是什么国宝奇珍,我画我自己阿娘的画像怎么叫私藏?” “你说这不是国宝奇珍?她是朕的皇后!有什么国宝奇珍能跟这些画相提并论?”李世民指着屏风大吼:“你秘不上报就是私藏!你把皇后的画像放在这么个破屋子里就是亵渎!” 第51章 想请你们吃顿饭 “朕永远都只有一个皇后!” 李泰用八幅画换来李世民掷地有声的一句承诺,一句震动朝堂又震翻了后宫的承诺。这一句话使得长孙一系更有底气,使得后宫嫔妃顿熄妄念。 李世民得意洋洋的把屏风给抢走了,李泰和李治看着老爹一步三摇的走出院门,两个人相视而笑。 “太好了!”李治开心的跳了起来:“二哥,你真棒!” 李泰就笑微微的看他,不言也不语,他就上蹿下跳的欢呼。 只要皇帝不立新的皇后,他们就没有后妈,在这后宫里就没人比他们品级高,谁也休想欺负他们。 李泰想的则是,没有新皇后,那太子人选的竞争当中,嫡子占着极大的优势。如果万一有个新皇后诞生,那嫡子的优势就要大打折扣了。 虽然他明知道李世民一生只有长孙一个皇后,但他也不敢完全的仰仗他所知道的历史,该打的预防针还是要打的。 按理像这种加固父皇和母后的感情,给立新皇后制造难度的事情,应该由太子来做,毕竟这是对他最有利的。 可是李泰那个便宜哥哥,实在是不争气,他的脑子里除了吃喝玩乐也就剩下跟自己勾心斗角了。 李泰没工夫跟他内斗,有时间还研究这些辣椒怎么能种得更多呢。一转眼这些东西也搬到皇宫有一个多月了,光是泡种、播种这样的操作,都进行了四回了。 开始的时候李泰舍不得种子,第一次就泡了一小把,五天左右长出很多的小苗来。 正常苗太密了不适合生长,要拔除一部分才行,李泰可舍不得扔小苗,把拔下来的小苗全都种到新的花盆里去。 折腾了有半个月,木架子上全都是花盆了,他又让人打了好几排的架子,有九层的也有五层的,每一层上面烧制一个长条形的槽子,槽子底部要有很多的孔,还要有一个接水的挡板。 木架子一行一行的像超市的货架,原本好好的画室,被他弄得半屋子都是辣椒苗,而且是从地面到天花板,一层一层的全是。 渐渐的挤得他都没有地方画画了,他也不在意,只要辣椒长的好,画什么时候都能画,很无所谓的。 今天突然发现第一批种下去的辣椒已经有一大半都成熟了,李泰立马下令再收拾出来五间屋子,全都弄上木架子,把所有的辣椒种子都泡上,全都种到槽子里去。33qxs.m 既然种植方法没错,那就尽量多种,多种才能多收。 李泰的心情很明媚,李世民的心情更是灿烂,他急于炫耀那八幅,不,十幅画,连明天都等不了了,急急忙忙的下旨,把房玄龄、魏征、长孙无忌、褚遂良、虞世南、杜如晦、秦琼、尉迟恭等一众大臣都召进了宫。 两仪殿中一字排开全是长孙皇后的画像,李世民拉着众人观看,他兴奋就拽着别人陪他一起兴奋。 李世民指着其中一幅画,对长孙无忌说:“你可还记得这件事吗?当时朕和你都在的,观音婢在御水池喂金鱼,我记得咱们俩就在这个亭子里看着,你还说她‘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调皮。’,青雀也真是的,光画他阿娘,不把咱俩画上。” 李世民正絮叨叨的,一回头见长孙无忌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了。 李世民不看长孙无忌的时候,长孙无忌还无声的哭,李世民一看他,他干脆甩开李世民,蹲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上次看到长孙皇后的画像是在金殿上,那地方就令人精神高度紧张,那个氛围也不允许长孙无忌肆无忌惮的释放情绪。 这一次在两仪殿,身边的人都是熟悉的老战友,看到这么多张活灵活现的长孙皇后画像,看到哪一张都感觉那情景就在眼前,顿时就绷不住脸,一下子就破防了。 房玄龄和褚遂良一左一右上前去劝长孙无忌,怎么说也没用,这时尉迟恭忽然也一嗓子嚎了出来。 秦琼照尉迟恭屁股就是一脚,踹他个趔趄:“你凑什么热闹?” 一个还没劝好呢,人家哭妹子,有你什么事? 尉迟恭拍拍屁股,站起来扭头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也不哭了,正愣眉愣眼的看着他,他嘿嘿一声傻笑,指着长孙无忌对秦琼说道:“那老家伙不哭了吧?” 长孙无忌哭是不哭了,他突然怒了,大声的嚷嚷:“惠褒呢?把他给我叫来,他答应送给我一幅的,今天他要拿不出来送我的,我就把屏风拆一扇带走。” 把屏风拆一扇?谁敢拆屏风,李世民一准把他拆了。不过李世民没生气,他笑盈盈的手握一卷画轴,轻轻的展开。 长孙无忌上前一看,这幅画画的就像自己的妹妹真的坐在面前一样,连眼神都那么的生动,发丝都那么的真实。 第52章 只有吃没有吃相 不管饭吃不吃,人家这话说的让人心里舒服,李泰都没说“各位大人”,说的是“各位叔伯”,没说请吃宴席,而是说请吃顿家常饭,这就是没拿各位当外人的意思。 朝堂上论君臣,朝堂下论长幼。这是李世民盼了多少年都没盼来的尺度,以前的李泰跟群臣只论君臣,从不论老少,就是他的亲舅舅都不行,张嘴就喊官职,连声舅舅都不叫。 “请我们吃饭?”李世民笑呵呵的扫视一圈,问了句:“你们吃吗?” “吃啊。” “有人请吃饭还能不吃吗?” “魏王相请,这面子必须得给。” “吃吗是什么意思?还能不吃吗?” “……” 什么文臣武将?李世民发现自己手底下就养了一群吃货,一提吃怎么个个眼睛都直冒绿光呢?是没吃过好的吗? 李世民忽然想起李泰一直在吃素,他该不会摆一桌子咸菜请大伙吃吧? “你要请我们吃饭没问题,不过丑话说前头,我们可不吃素。”李世民一脸的市侩相,还骄傲的梗着脖子。 李泰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就是菜品少了点,但绝对不是素菜。” “菜品少点没事,可得管饱。”李世民跟没话说了似的,李泰请客还能不够吃吗? “好,那我下去安排了。” “你是光请我们吗?还有没有别人?有别人的话,我们可不去给你陪席。” “……”大伙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这请你吃饭,你怎么这么多事?只不过没人敢出声,都各种眼神往李世民身上飘。 什么人能配让皇帝陪席?他这话说的简直都有点滑稽。 “呃,没有外人,就只有我们兄弟三人侍候各位叔伯。” “那行,你去吧。” “是。”李泰恭恭敬敬的一揖,又对着大伙拜了个圈揖,然后躬身后退三步,转身走了。 李承乾正半躺半坐的在看称心舞剑,忽然有人送了个贴子过来,他打开一看,是李泰亲笔写的请柬。 “哼!”李承乾把请柬往桌子上一摔,气呼呼的说道:“他一天到晚不消停,请那帮老东西吃饭,带上我做什么?” 称心急忙收了剑,跑到李承乾跟前:“太子殿下,什么人惹您不高兴了?” “除了李泰还能有谁?”李承乾不耐烦的撇了撇嘴,翻个白眼往称心身上一靠:“我还想跟你吃饭呢,谁愿意陪他们去?” “太子殿下,您必须得去啊,多和朝臣结交对您有大好处。”称心简直就是长了一颗玲珑心,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猛的一下敲在了李承乾的心上。 自己不喜欢那帮老东西,李泰倒是喜欢跟那帮老东西搞好关系。他一个皇子结交朝臣,他想干什么? 李承乾越想,心就跳得越快,这个李泰的威胁性太大了,一定要把他赶走,让他到封地上去,不能让他再留在京城了,更不能让他再住在皇宫里了。 李承乾换了身衣服,直奔立政殿,李泰一点也不忙,他正握着李治的手在写大字,悠闲得就像请客那回事就是一场幻觉。 “惠褒,你该不会是诓我的吧?你不说你请了很多的人吗?人在哪儿呢?”李承乾笑呵呵的走到李泰身边,抻着脖子看李治写的字。 “他们都在两仪殿呢,我们先去御膳房吧。”李泰松开手,拍了李治的肩膀一下,李治轻轻的放下笔,然后站起来冲着李承乾一揖:“见过皇兄。” 李承乾笑着一抬手,李治立马直起了身子。李泰又拍了他一下:“洗手去。” 李治抬腿就跑了,他不愿意看李承乾,一看到他就心难受。 “去御膳房做什么?难道在御膳房吃?”李承乾真的感觉很惊奇,哪有请人吃饭去厨房吃的道理? “不在御膳房吃,还不能去御膳房看看吗?” 李承乾是真不知道御膳房有什么好看的,就无奈的冲他笑笑:“好吧,你请客都听你的。” 李世民正跟大家说说笑笑,忽然陈文来报,说魏王请大家移步御膳房。 “去御膳房?”李世民也真服了李泰这个能折腾劲了:“该不会让咱们自己动手炒菜吧?” 李世民带着众人来到御膳房的时候,李泰他们哥三个也才到不一会儿。 大家走进御膳房一看,嗬,真不愧是皇家的厨房,真干净啊。灶下灶下清清楚楚,一点不乱,一点不脏。 “这是让我们看啥呀?”李世民环视一圈,除了他带来的人,就只有他三个儿子在眼前站前,远处还有六个御厨站成一排。 这屋子空空荡荡的,就是一个大,除了活人就只有炊具和餐具了,吃什么? 李泰就是让大家来看看清锅冷灶的吗?当然不是。 “好香啊。”尉迟恭使劲抽两下鼻子,果然是真的有股异香,不是幻觉。 “嗯,我也闻到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在哪儿呢?” “……” 大家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地方有食物,可确实是都闻到了香气。 李泰向前一步,抬脚跺了两下地面,地面传来“咚咚”的空响声。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有好几个人也跟着跺了两脚,果然地面以下是空的。 “好吃的埋起来了?” “哟,这是浮土。”褚遂良用脚来回扫动了两下,发现地面上是一层浮土。 李泰一摆手,过来两个御厨,轻轻的扫开地面上的一层浮土,地中央露出来直径一米五左右的一个圆形木盖子,一股诱人的香气从地下飘上来。 把木盖抓起来放到一边,一个圆筒形的深坑出现在人们面前。三个铁钩子钩着三只剥了皮的小羊,三只羊呈品字形排列,分别挂在三根铁钎子上,铁钎子横搭在洞口。 羊烤得外皮香脆色泽金黄,内里肉质鲜嫩,看一眼就止不住口水。‘嘀嗒’‘嘀嗒’羊身上还不时的向下滴着油。 大家伙全都探头向内观望,只见坑底有些炭火,原来不是用明火烤的。 李泰开始慢悠悠的向大伙介绍:“这个叫烤全羊,还挺费事的,要烤两天才行。” “羊剥了皮以后要用热水烫,还要往羊的胸腔、腹腔塞很多的佐料。坑挖好了以后往里填很多的果木点燃,还要往坑壁四周洒上盐水,直到把坑底的火浇灭。把羊挂到坑中盖上盖子,上面再覆上一层土,上面这层浮土就是挖坑挖出来的土。” 看着坑里的羊,听着这嗞嗞的声音,闻着这奇香的味道,都恨不得跳进坑里去吃了。 这一顿饭只有这么一道菜,上至君王下至群臣,一个个吃得满脸是油,撑得滚瓜溜圆,不是没吃过羊肉,也不是没吃过烤羊肉,而是没吃过有孜然面、辣椒面、盐面混合做调料烤出来的羊肉。 第53章 送礼送出仇来了 区区一只羊,李泰带给大家的是味蕾上的狂欢、舌尖上的革命。如果说那些画像带给大家的是精神上的食粮,这些羊肉则是实实在在的挑动了大家的口舌之欲。 “这等美味,我竟从未吃过。”李世民激动的一句感慨,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泰的脸上。 皇帝都没吃过的东西,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谁有谁犯上啊,你有好吃的不先献给皇上,你还拿出来请客? 李泰正拿着一把短刀,帮李治剔羊肉,忽然目光如火的聚焦在他的身上,搞得他浑身不自在,他抬起头尴尬的笑笑:“我也是第一次吃。” 第一次吃没问题,大家都是第一次吃,问题是第一次吃的话,那你是怎么会做的?这方法很是有点不同寻常。 “我也是受了我皇兄烤鸡的启发,皇兄烤的鸡到死也没熟,我想大概是在外面热量都散了,如果挖个坑,再盖上盖子,热量都闷在里面,一定能熟。” 李泰一边麻利的帮李治剔肉,一边慢悠悠的说:“我也不懂烹饪,这是跟御厨们研究了好几天才定下来的方法。” 方法极其的简单,看一眼再听李泰说一遍也就会了,最大的难处就是弄不到这么美味的调料。 尉迟恭直接就冲着李泰张嘴了:“魏王刚才说的几味调料,别的都常见,唯有那个叫辣椒的我没听过,能不能给我点,我拿回去让家里人也尝尝这等美味。” 说话的只有尉迟恭一个人,盯着李泰的则是所有人,这要是给就不可能只给一个人。 “这个”李泰脸色微微一红:“现在我手里也没有,容我些时日,等有了,一定给各位叔伯送到府上。” “咦,你这娃娃,跟你要画,你说没有,我信了,画你得现画,这辣椒你还现种不成?”尉迟恭一听没有辣椒,连魏王都不叫了,直接就是娃娃,意思是你别忘了,我比你辈分大,你可别糊弄我。 “还真就是得现种,我只有两袋种子,辣椒真的没多少,勉强够这么一顿的。”李泰微微的笑着:“辣椒一个月就熟,问题现在天寒地冻的,总要等到开春才能种,各位稍等几个月就是。” 李泰在暖房里种辣椒,每一个月就能收获到很多的种子,等到春天他手里的辣椒应该很多很多了,足够拿来赏赐百官的。 现在么,当然要紧着宫里用,皇兄要的话那就有的是,别人要没有。 正说着话,两个御厨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只见托盘上全是肉串。没有竹签,全是柳树条串的肉串,块头比较大,口感更好一些。 “雉奴,看着。”李泰拿起一串横在嘴边:“横着咬住,然后撸签子。” 李泰给李治示范一个怎么吃羊肉串,他就是生怕别人都不会吃。其实这种串成串的烤肉方法由来已久,大家都是会吃的,只不过辣椒的问世,实在是给味蕾带来了爆炸般的刺激。 “你这混小子,吃这一口,再吃要等好几个月,你是诚心吊我们胃口的吧?”李世民也是天生的爱吃牛羊肉,这味道简直就是量身为他定制的糖衣炮弹,只一口就让他欲罢不能了。 “嘿嘿,怪我性急了。” 这一顿饭,没有清歌艳舞,只有烤全羊、肉串和酒,每一个人都撑到实在咽不下去了才罢休,只有李泰自己吃了个八分饱,对他来说已经是多吃了。 三只烤全羊,他们一只也没吃完,李泰命人悄悄送到长孙无忌府上一只,另一只则直接送到了东宫。 别人送礼多多少少总会增进双方的感情,李泰却适得其反。 李承乾在吃饭的时候就想,如果能拿走一只,回去跟称心一起吃这种美味该有多好。 当他回到东宫,知道李泰真的送给他一只烤全羊的时候,他反而没有半点开心。一看到烤全羊,他就想起所有人对李泰似乎都比对他热情,这让他有股惴惴难安的隐忧袭上心头。 “太子殿下,您眉头皱得这么深,是宴席上有什么不愉快的吗?”称心捧着一盏茶递到李承乾面前。 李承乾看着他笑微微的摇了摇头:“倒没什么不愉快的,就是总有根刺堵在心里。” “有刺总要拔掉才好,您不忍拔刺,刺可忍心扎您。” “嗯,你说的对。”称心一句话,就让李承乾下定了决心,虽然自己是太子,可是谁说太子就一定能登基? 自己的大伯也是嫡长子被封为太子,最后当上皇帝的人却是自己的父亲,嫡次子!不怕前有车,就怕后有辙。m.33qxs.m 李承乾下定了决心,就不再心慌了,又有闲心寻思辣椒的事了,真的要等好几个月才能吗?他一句话把御厨总管叫到了东宫,开门见山的问:“御膳房还有多少辣椒?” “回太子殿下的话,还有二十斤辣椒面,没有完整的辣椒。” 二十斤,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多,李承乾问道:“像今天的烤全羊用了多少?” “三只一共用了二斤左右。” 烤三只羊才用二斤,那二十斤也不少了,天天吃烤全羊也能支撑到春天了吧? “嗯,都给我拿来,不许藏私。” “……”御厨总管一下子愣住了,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太子殿下,魏王要是问起,老奴没法交待啊,要不您先取十斤?” “放肆!本宫的事用得着你来做主吗?魏王说过不许本宫拿吗?” 李承乾一瞪眼,把老御厨吓得“扑通”一下跪倒:“没,没有。” “那还不快去取?” “是。”御厨总管急忙爬起来,赶紧去拿辣椒面了。 李泰抱着小公主听李治背书,心里却装着一桩愁事,辣椒很容易就种成功了,花生却不知道该怎么种才行,他也舍不得祸害花生。 就一颗两颗的种在花盆里,有的是带壳种的,有的是扒了壳种的,这么多天也没长出苗来。 “云海,把苏烈请过来。”李泰的花生种子是从苏烈那里得到的,万一他知道怎么种呢? 云海很快就把苏烈请了过来,可惜的是苏烈对种地这回事一窍不通,他老婆喜欢种花种草,他便有了收集各种种子的爱好,却不懂得种植。 “苏将军,明天你能携夫人到魏王府小坐片时吗?我有些问题想向尊夫人请教。”李泰不能要求他带夫人进宫,没有封诰的人很难进宫,去魏王府就方便得多了。 “魏王召唤焉敢不从?” “苏将军太客气了,那明日早朝之后,我便回魏王府恭候了。” “属下遵命。” 第54章 父慈子孝的团圆 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这么好的天气特别的适合告状,对,就是告状。时光悠悠,腊月已近新年,年底是各行各业最为繁忙的时节,官府也不例外。 身为京畿之地的行政长官,李泰都忙得要连轴转了,各种公务积压,他无奈之下一连三天没有回皇宫了,夜以继日的在衙门里办公。 太子会不会更忙?不会,太子最近身体不大好,不是脑袋疼就是屁股疼,要不然就脚指头疼,皇帝特许他连听政都不必过去听了,好好的养着是最重要的事。 李泰办公事的效率还是挺高的,在他连日奋战之下,终于迎来了曙光,他收拾一下东西,今天终于可以回皇宫睡觉了。 “魏王殿下”司法参军手捧着一卷纸,满脸为难的冲着李泰拱手一揖:“前日有百姓前来告状,说是家里丢了牛羊,经查访,呃,您看看要不要驳回这个状子?” 李泰斜眼盯着司法参军,他是有病吗?这屁大的事还来问问,而且这有什么可问的?没查明白就接着查,查明白了就该抓的抓,该赔的赔。 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查访了些什么,他又不是第一天做官,回话怎么都回不清楚了? 司法参军也不说话,就把手里的纸往前一递,李泰满腹狐疑的接过纸,展开从头观看。原来这案子已经审清问明了,有人证、有物证,证据牢靠、证词清楚。 这些百姓的牛羊,是被一伙“强盗”给偷走的,没被主人发现的就直接牵走了,被主人发现的,那些“强盗”就执刀相威胁,明目张胆的把牛羊给抢走。 那些“强盗”没有一个是真的强盗,全是军汉扮成的强盗,那些军汉全都是东宫的人,也就是说真正的幕后指使人是李承乾。 那些“强盗”偷也好,抢也罢,只是夺走了百姓家的牛、羊、猪、马而已,并未曾伤人,只是吓唬,没有动手。 这件事不大,但是有点丢人。把这件事张扬开来,也就是能败坏一下李承乾的声誉,最多能让他挨顿骂而已。 俗话说臊人不疼恼人心,李泰犯不着干这得罪人的买卖。出手就打死,打不死那就要庇护手足,做个好弟弟。 “这件事不宜声张。”李泰“唰唰”两下撕了状纸和供词:“把抓起来的强盗全都放了,让百姓们过来统计一下他们的损失,按照市价给予双倍赔偿,这赔偿的钱别走公账,就从我的俸银里扣吧。若是不够,直接跟我说就是。” 司法参军撇了撇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应一声:“是。”然后便转身走了。 他心里暗暗的称赞李泰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这要是换了别人,把那些强盗全杀了,把百姓的状子退回去,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魏王退回的状子哪有人敢接?百姓们根本就是求告无门。没想到魏王既维护太子的脸面,又不伤百姓的利益,他认可自己吃亏,只为了让太子和百姓都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李泰心中暗笑,李承乾还能有多荒唐?居然去偷百姓家的牛羊,他至于的吗?东宫是缺金还是缺银啊? 论经济状况的话,那绝对不至于,别说他吃不了多少,就是一口吞一只羊,也不用为钱发愁。 但是论刺激的话,那就至于了,再好的东西,要是花钱买来的就没什么意思了,再烂的东西,要是偷来的,那就好玩极了。 李泰这边刚放走那些强盗,那些强盗就给他惹了大麻烦。 李承乾听说“强盗”失手被抓了,他正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强盗”把他给招出来。他还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强盗”就都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自然是很吃惊,大审一通,板子之下终于得到了实话,原来果然有人出卖了他,李泰已经知道他干的好事了。 李承乾这一来就更慌了,万一李泰把这事说给老爹听可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先下手为强,给他来个恶人先告状吧。 于是他嘱咐了那些“强盗”一通,让他们统一口径,就咬定自己是真的强盗,李泰是收了贿赂才放了他们的。 李世民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把奏折处理干净了,他正准备回立政殿去,陈文推门进来报道:“陛下,李安俨求见。” “让他进来吧。” 李安俨是李世民安排到李承乾身边的,主要就是负责李承乾的安全。 李安俨进来规规矩矩的叩头:“臣拜见陛下。” “起来吧,有什么事,说。” “陛下,臣今日在街上遇到一群刁民围着府衙吵嚷,最后都被衙役给轰散了。臣见那些百姓皆有愤愤不平之意,于是上前询问,不料他们大放厥词,竟然说魏王殿下勾结山匪强梁,专做欺压良善之事。臣训戒他们几句,他们非但不听,还扬言要上金殿告御状。臣想此事若在金殿上张扬开,恐怕有损魏王清誉,因此便将那些刁民都关了起来,请陛下发落。” 李安俨说着双手高高的举起一卷纸,陈文接过纸卷,送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面沉似水,这个李安俨说的话,怕是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令李世民诧异的不是李泰做的事对与不对,而是居然有人敢当着他面编排李泰,这是在拿什么开玩笑?他的狗命还是朕的智商? 知子莫若父,李泰的品行如何,李世民还是清楚的。再说以李泰今时今日之地位,他要勾结也不可能勾结山匪强梁,他倒是应该去剿匪,他要勾结也是勾结文臣悍将。 他要欺压也不会欺压难以温饱的百姓,他要欺压至少也是欺压亲王诸候。 “嗯,你做的很对,这件事朕一定彻查。”李世民摆了摆手,李安俨叩个头便起身离去了。 李世民恨恨的把纸往桌子上一摔:“好大的胆子!” “陛下”陈文可不相信李泰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来:“您息怒,魏王绝不会如此糊涂。” “哼!这件事必须彻查到底!朕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的污蔑朕的儿子!” 陈文一缩脖,没敢再说话,这还用得着查?李安俨是李承乾的人,他受谁指使还用说吗? 李泰撒着欢的跑回立政殿,李治和兕子双双朝他扑了过去,连刚会爬的小公主都“呃呃”的朝着李泰直抓手。 李世民进屋一看,他们哥四个几乎就要抱成一团了,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李泰自然不会提有人告李承乾的事,李世民也没提有人告他的事。 父子俩默契的谁也没提公事,喜乐祥和中上演了父慈子孝的一幕,被一群儿女团团围在中间的幸福滋润得李世民心花怒放,这就是天伦之乐吧。 第55章 苏夫人行止不端 金殿上一派庄严,文臣武将分列两班,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上,见两个儿子像一对金童般的站在下面,不由得嘴角微微的翘起。 多希望他们永远这么精神百倍,永远这么兄友弟恭,可是李安俨的一纸诉状,打碎了李世民的妄想。 李世民一直对李承乾很放心,他一直担心李泰会有意跟李承乾争。 论才华李泰远在李承乾之上,能跟李泰在才华上齐名的只有李恪一个,李承乾虽然优秀,但是跟他们俩比,那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李承乾八岁就被封为太子,他应该心里很安稳才对,李泰则是近在咫尺却有如水中捞月,眼见着大宝就在自己手边,却眼睁睁的摸不到,他应该是心存觊觎的才对。 以前的李泰确实有这个倾向,时时处处跟李承乾攀比,兄弟俩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的。 这多半年来,李泰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表面上对李承乾恭敬有加,没事从不去东宫,没有跟李承乾发生过冲突不算,每次李承乾那边出事情,他都第一时间站出来。 李承乾烤鸡被烫的那次,他比李世民表现得还要着急,直到知道李承乾没有大事,他才出去看了看现场,又回去带李治来看望皇兄。 汝南公主出意外的那次,李泰是一路狂奔跑到东宫的,而且还诚心诚意的替李承乾求情,又哭又跪的说尽了好话,最后不惜献出长孙皇后的画像,只求保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可是李承乾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感动,反而让李安俨告李泰的黑状。 李世民一阵头疼,他决定今天要把这件事交到刑部,谁是谁非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不偏袒任何一方,李泰要真的这么糊涂的干工作,那就该降职降职,该惩戒惩戒,可如果不是呢?诬告李泰的人也别想逃脱罪名。 既然状纸都递了上来,李世民决定大公无私一回,就纯纯的当成公事来办,一点私情不讲。 众臣山呼万岁之后,李世民开口先说了一件正事。 前些日子一直在议李泰提出的改府兵制一事,昨天李世民和几位重臣在两仪殿终于定下了方案。 原来的军府,骠骑为统军,车骑为别将。李世民决定改统军为折冲都尉,别将为果毅都尉。军府改称折冲府。 全国共设六百三十四府,关内有二百六十一府,分统于中央各卫。折冲府分上、中、下,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 二百人为一团,团有校卫;五十人为队,队有队正;十人为火,火有火长。 每人自备武器、粮食、衣服。二十岁入军,六十岁免役。每年冬季,折冲都尉率自己所属人马教战。 府兵轮流到京城宿卫,按路程远近分番轮流,五人一组互轮,每五个月上番一次。 五百里内为五番,一千里内为七番,一千五百里内为八番,二千里内为十番,二千里外为十二番,每番一个月。 这个统军也就是折冲都尉的人选,几经思量,最终李世民任命了苏烈,苏烈大喜过望,急忙出班谢恩。 他谢完了恩,起身的时候兴奋的瞟了一眼李泰,他以为是李泰替他谋来的折冲都尉,毕竟他都被冷落了好几年了,这么炙手可热的位置,他真是连想都没敢想。 最近他也就跟李泰走的稍近了一点,李泰最近正红得透紫,他送给李泰那些花花草草,李泰一直说要好好的感谢他。 其实这真是他想多了,在这件事上,李泰连一个字的建议都没提,他只是提出应该改改府兵制了,并且提出一个大致的方案而已,具体的人事安排,他从未关心过。 苏烈都这么想,别人又会怎么想?苏烈的这个眼神,李泰没有看到,李承乾却看了个满眼,他不自觉的抿了抿唇,然后似有意似无意的扫视了一圈。 苏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李世民刚要开口说李安俨的事,忽然中书舍人许敬宗走了出来。 “臣启万岁,苏烈任折冲都尉一职有些不妥。” 许敬宗,秦府十八学士之一,深得李世民的赏识,是太子李承乾的老师之一。 “有何不妥?”李世民让苏烈当这个折冲都尉是有考虑的,苏烈的才华毋庸置疑,他虽然犯过错,但也冷落他这么多年了,总不能让人才永远闲置吧?彡彡訁凊 将来有战事,难道一直不启用苏烈吗?用人也不能现用现交吧?平时你一点好处不给人家,你到急难之时,指望人家拎着脑袋给你卖命去吗? “以苏烈之才能任此折冲都尉之职自然是绰绰有余的,然其御家不严,我听闻苏夫人行止不端,若是任用苏烈做高官,岂不是有伤风化?” 李世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这个许敬宗是高烧把脑子烧化了吗?什么混话都能拿到朝堂上来说? 苏烈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他猛的一下蹿了出来,许敬宗吓得抱头往旁边躲。 苏烈还有几分理智,没有跟他动手,只是指着他怒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若无实证,小心你的狗头。” “你一整天呆在皇宫里,哪知道家里的事情?”许敬宗边说话边挪脚,能远一点就安全一点。 “有人看到你夫人青天白日坐一乘小轿出门,不烧香不拜佛也不走亲戚,而是去王候府弟一坐半天。常常早出晚归不算,最近竟一人出城,数日才回,一个妇道人家去往偏僻之所,一住数日,岂不是有违妇道之举?” 朝堂上群臣面面相觑,虽然没有人交头接耳,却都在进行着眼神交流,摆开了吃瓜的架式。 “放驴屁!”苏烈当然清楚自己的夫人在做什么:“我夫人去做什么,还得告诉你一声不成?你说这话,简直是长嘴不长牙。我夫人又不是囚犯,出个门就不守妇道了?” 李世民眉头微皱,这个许敬宗说的有鼻有眼的,又不肯说透,这是什么意思?他既能说出苏夫人去了王候府弟,必定是知道去了哪里。 苏烈也不对劲,他有心维护夫人,更应该把话说清楚,为何不提他夫人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父皇。”李泰一步走了出来,朝上躬身一揖:“苏夫人之事,我略知一二。” “哦?你如何得知?”李世民真是纳闷了,这跟李泰有什么关系? “许大人说的应该是七天前的事,是我请苏大人夫妇到魏王府小坐了半日,我想在骊山种些花草,便央苏夫人到骊山替我规划一下。” 第56章 智商是个好东西 李泰只是站出来说句实话,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坏了别人的名声。这本就不算什么事,澄清一下也就是了,若不然只怕被有心人越传越离谱。 苏烈没有直接说出李泰来,是因为不想牵扯到李泰,你有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把皇帝的儿子扯出来给你当挡箭牌,那你还能在金殿上混不了? 许敬宗没有明说苏烈的夫人跟李泰有交往,是因为不敢,他只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查就查得到李泰,他没必要冒着风险来直面李泰。 许敬宗跟苏烈之间也没有什么过节,他说这不咸不淡的事也不是针对苏烈,也不是针对折冲都尉那个官职,恰恰是为了把李泰结交朝臣的事给摆到明面上来。 李泰根本没拿这个事当事,说实话以前的李泰之所以那么高傲,就是有意的摆出疏远朝臣的姿态,而且他还真的成功的疏远了朝臣,不然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了。 身后没人支持怎么能成功?不结交朝臣,怎么能有自己的根基?只不过李泰暂时还没顾得上好好结交一批朝臣,现在倒是正有这个打算。 李世民淡然的望着下面,这事情说起来是如此的简单,可简单的背后绝不简单。许敬宗是吃饱了撑的吗?没事盯着苏烈家的大门? 如果他不是时刻的盯着苏烈,那他就是时刻的在盯着李泰。 昨天晚上到甘露殿上本的李安俨,今天在金殿上奏的许敬宗,他们的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围着李承乾转,一个负责保护李承乾的安全,一个负责教导李承乾的学业。 “原来是这样,这也算不得什么。”李世民的目光移到许敬宗的身上,慢慢的开口:“许敬宗,你说苏烈任折冲都尉一职不妥,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李世民想看看他是为谁争,舍得这么得罪苏烈。 “陛下,臣无人可荐。”许敬宗低着头,暗暗一咬牙,说道:“臣只是误会了苏夫人,臣不知苏夫人和魏王交情恁厚,不然也不会贸然启奏了。” 李泰回头盯着许敬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敢说话,看来老虎要是病久了是会被人看成猫的。 李泰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来躬身一揖:“父皇,许大人对折冲都尉的人选并无异议,他只是对儿臣有些微的不满罢了。” “这话从何说起?都是就事论事而已,青雀儿你不要多想。” “我也希望许大人是就事论事,而不是挟私怨中伤他人。”李泰缓了缓情绪,慢慢的说道:“这话要从今年六月说起,我从灵堂出来听得许大人在外庭大笑,便不留情面的训斥了几句。当时很多人在,别人或许能忘,我想率更令欧阳询大人应该还记得此事。” 六月,是李世民最难以忘记也最不愿意想起的月份,那是国丧期间,许敬宗敢大笑?而且是灵堂外面,在百官之间大笑? 这件事李世民一直不知道,如果他当时知道这件事,有当场剁了他的可能。尽管事情过去半年多了,可一点不影响李世民怒火三千丈。 “呯!”的一拳,龙书案让李世民砸得一颤,他指着许敬宗,一声暴吼:“可有此事?” “扑通!”一下,许敬宗差点把膝盖跪裂了,他慌张的磕头:“万,万岁,臣,臣绝非有意,万岁息怒。” “欧阳询何在?”李世民坐的虽然高,下面的人却是看不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也不是每一个官员都天天来朝,前排那几个是天天必须来点个卯的,官小点的反倒不用这么辛苦。 欧阳询向前几步,躬身施礼:“臣在。” “魏王所说,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欧阳询也窝着一肚子的火,终于给他机会报复了,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那日许敬宗见臣面貌丑陋,便嘲讽为臣,捧腹大笑,恰被殿下撞见,殿下言道‘国丧期间,放声大笑有违礼度。’,着实训斥了许大人一通,言辞甚为激烈。” 闻听此言,李世民气得脸都变了色,这能怪李泰言辞激烈么? 这也就是撞到了李泰手里,当时若是撞到自己手里,自己非一剑劈了他不可。别说骂他一顿,就是抽他一顿都是轻的。 许敬宗要真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临头,实在是抑制不住欢喜心也算情有可原,他居然是因为别人长相丑陋而忍不住嘲笑人家,他这闲心可真是不小。 第57章 还是做个清官好 狗这种动物,听说急了的时候会跳墙,兔子急的时候会咬人,人急了的时候,智商就下降了。 到李世民面前告李泰,这种事本身就是智商不高的表现,如果有谋逆一类重大的证据在手,还说得过去,若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李承乾的确是急了,他的目的也简单,能遮掩他偷百姓牲畜的事就行,他就是怕李泰把真相给抖出来,他才选择了先下手为强,让李安俨到皇帝面前胡说八道,总之先弄李泰一身麻烦再说。 李承乾以为不管父皇信也不罢,不信也罢,都会私下里解决这件事,万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他居然拿到朝堂上来说。 李泰低头听着太监高声宣读,心里暗暗的琢磨,自己该怎么办?为了澄清自己,把真相摆到明面上? 那岂不是让李承乾很难堪?李世民的脸上也不好看。自己又能得到什么?这么一件小事能搬得倒李承乾么?不可能的。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打不死就别出手,还是要护着他,坚决做个好弟弟,不改初心。 李泰做人的原则就是想皇兄之所想,急皇兄之所急,他在心里不住的叮嘱自己,一定要牢记这一条,没有绝对的把握的时候,必须要忍住! “父皇”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太监慢悠悠的读完了,李泰急忙表态:“这件事是儿臣的错,这几天公务繁多,有些事我的确是没顾上,就给疏忽了。我下朝就去府衙,一定好好安抚百姓,绝不会攒下民怨,那些强盗我一定全力缉拿,绝不会纵容姑息。” “既然你公务繁多,这桩事就不烦劳你了。”李世民都没有让李泰说话的意思,这件事实在是好查得很。“带百姓上殿。” 李安俨说他把百姓都给关起来,那就带上来问问好了。 那群百姓有见识的也就见过皇宫的宫门,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走进金銮殿。虽然都是被带上殿的,却也没有披枷戴锁,只是被几名金甲卫士赶着走进了大殿。 十多个人鱼贯而入,胆大的四处张望,胆小的浑身突突,来到大殿中央,有人喊了声:“跪。”他们便跟下饺子的跪倒,满嘴胡说八道的开始磕头。 “草民叩见万岁。” “给天子磕头。” “陛下大人万岁。” “皇帝老爷在上,小的给您磕头了。” “……” “免礼。”李世民也没法跟他们计较礼法问题,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因何事去府衙告状,府衙又是如何欺压你们的,只管大胆的讲来。” 这帮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开口回话。站殿的太监举了举手中的纸卷:“这上面可都有你们的手押,你们此时若还不讲实话,死期就在眼前。” “我说,我说。”有一个向前跪爬了两步,抬头直视着太监手里的纸卷,情知那就是昨天他们被逼着说的话,现在若是说出和那上面不一样的话来,岂不是欺君之罪? “小民说的都是实话,我家中丢了两头牛,是被强盗给抢走的。我到府衙去告状,让我回家等着,等了好几天,听说强盗被抓住了,我再去府衙便没人接我的状,还把我赶出了公堂,强盗也被放了。” 这话说的谁能信呢?强盗若是没抓住也就罢了,都抓住了,岂有无故轻放的道理?既然强盗抓住了,直接结案就是,李泰是有多缺心眼,放着现成的政绩不要。 “强盗被抓被放,你是如何知晓的?”李世民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微笑,这人说话漏洞百出。 “我听人说的,听说府衙的官收了强盗的钱,就把强盗给放了。”至于听谁说的,那就说不上来了。因为府衙的人双倍赔偿了他的牛钱,并且告诉他强盗暂时还没有抓到,如果抓到了会贴告示的。 他现在说的这番话,完全是李安俨教给他说的。 “嗯,有多少人跟他一样,到他身后去,有不同情况的原处别动。” 李世民一句话,下面的百姓不少都走到了那人身后,纷纷表示自己跟那人是一样的情况。 “朕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实话的回家过年,说慌话的就准备牢底坐穿吧。”李世民看一眼下面的百姓,那人身后一共有十六七人,原处没动的只有三人。 李泰也看向他们,有良心的人真的有,真的太少了,想想在皇太子的威逼下还能有保持良心的,也就不容易了。 这时一个老汉从那人身后走了出来,战战兢兢的浑身直哆嗦,慢慢的跪了下去:“皇上,我问问,问问要是,要是” “你有话慢慢说就是,不必害怕。”李世民很温和的冲这个老头子笑了笑,这个老头有点意思,跑到那人身后,就已经是选择了立场,又跑出来问什么呢? “我就问问要是”那个老头抬手指了指站殿的太监:“要是那上面说的都是真的,您会,会怎么办啊?” “你想怎么办?” “会罚大老爷钱吗?”那个老头子觉得府衙的老爷挺好的,双倍赔偿了他的损失,而且他还多报了三只老母鸡,凭白的就多拿了六只鸡钱。 这么好的老爷,要是因为他们不说实话被罚了,他感觉很过意不去,可是让他反水说那上面的话不是真的,他又不敢,昨天那人可是说了,谁要是反悔就有欺君之罪,全家都得杀头。 “罚钱?不会。”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视百姓如玩物,收脏钱、纵恶盗,罢官是轻的,朕不要他命就算仁慈了。” “啊?”那老头一个屁股蹲坐到地上,他感觉脖子后面直冒凉风,猛的一回头,脖子僵硬得咔咔响。 他直眉瞪眼的看着那边的三个人,他们就没有家人吗?他们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他们都不怕死,我这黄土埋到脖儿的人怕死? 这个老头胸脯起伏的厉害,他朝着那三个人爬了过去,边爬边哆哆嗦嗦的嘟囔:“我家的牛钱官老爷给赔了,跟那上面说的不一样。” 李泰的心里一热,人还是有善良的,做官还是要做好官,都说清官不到头,死也死个万古流芳。 那边的四个人都坚持说官府给赔了钱,至于强盗有没有被抓被放,他们并不知晓。其余的那十多个人依然坚持原来的说法。 “把府衙的一干人等都传上殿来。”李世民心知肚明的知道是怎么回事,百姓们的牲畜被偷被抢了,强盗有没有抓到不一定,李泰一定是心疼百姓了,便拿钱赔给百姓,想让他们过个好年。 这其中不知哪个环节没有做好,令人起了疑,捕风捉影的诬陷他收了强盗的钱,所以不肯缉盗,只想用钱打发百姓。 第58章 真相如何藏得住 府衙的人若是被传上殿来,那一下子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百姓的损失到底有没有照价赔偿,有没有给出过一个明确的说法,强盗到底是没抓着还是抓着以后又放了,府衙的人不会不知道吧? 真相大白什么人最慌?当然是心里有鬼的人最慌,李世民目光微垂,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淡然的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些百姓。 那些百姓还真不慌,说实话的那四个人家心里没鬼,说谎话的那十多个也觉得心里有底,毕竟教给他们说谎话的人是大人物,是有权把他们关进皇家大牢的人物。 第一个表现出慌张的人倒是李泰,李泰神色不安的朝上一拱手。 “父皇!不必宣府衙的人上殿,这件事是我的错,百姓们的损失是我没有补偿到位,有的人领到了,有的人没有领到。” 李泰急得脸都红了,他暗自咬咬牙,说道:“强盗并非是抓了又放,而是错抓了良民,只好放了。” 李泰的着急有十成都是装出来的,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根本不怕真相大白,他只是想维护自己“好弟弟”的人设而已。 李承乾的着急有十成都是真的,他原本就是怕真相大白,才整了这么个事。 他以为找个人站出来指责李泰工作有误,这样就能阻止李泰把真相说出来,因为这种情况下,他说出真相,别人也会以为他是狗急跳墙,故意攀扯自己的,把水搅浑就清浊难辩了。 早知道李泰没有戳穿他的想法,他何必干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现在看着李泰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他有点不大明白,是李泰真的有什么怕见光的事,还是李泰真的是在帮自己遮掩? 明明那些“强盗”都告诉李承乾他们实招了,李承乾只是不太相信李泰会真的维护他,没道理的,李泰从小就跟自己面和心不和,甚至有的时候连面和都做不到。 这么一个好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应该极力的揭开真相来羞辱自己才对,他怎么会宁愿承认是他工作失误,而替自己藏羞瞒过? 上一次他替自己求情,就感觉很不真实,总觉得那不是李泰能干得出来的事,这次又是如此,难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可能啊,李泰没有可能真心的对自己好。别人不了解,自己的亲弟弟还不了解吗?他心里眼里什么时候有过自己? 难道他真的转性了?自阿娘过世之后,他的确行事与从前大不相同。 李承乾也没时间想太多,不管李泰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现在若是让府衙的人上殿,一旦揭开直相,那最难堪的人肯定是自己。 “父皇。”李承乾一步迈了出来,跟李泰并肩而立,朝上拱手一揖:“区区小事不值得金殿御审,惠褒已经知道错了,何妨赦其小过,令其自新。” 李世民此时看李承乾,不知怎地突然没有了发自内心的欢喜之感。以前莫说是李泰犯了错,就是李承乾犯了错,李世民看到他的时候,也只是板起了脸,心里永远都是在笑的。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李世民的脸还真的没有很沉,心却往下沉了。 他一下想起了李泰替李承乾求情的时候,李泰的膝盖都跪得青紫成片,眼睛哭得红肿,讲理讲不通就诉情,诉情也不行,他甚至把阿娘搬了出来。 倒不是说一幅画如何,李世民知道即使没有李承乾误伤汝南公主的事,那幅画像也是要送给自己的。 李世民只是心疼李泰那么的维护李承乾,换来了什么?就换来他现在不冷不热的这么一句话?他这叫求情吗?连人情都算不上吧? “区区小事?涉及到百姓的事就没有小事!”李世民相信李泰说的是实话,那审一遍又有何妨?大不了证明李泰工作上的确是有点小失误,那又如何? 李泰说的是实话的话,那李安俨说的就不是事实。李泰说的是误抓了良民,李安俨说的是收了贿赂,故意放了强盗。 诬告李泰这绝不是小事,李世民不能容许别人随便的欺负他的儿子,谁有捋虎须的爱好,谁就得承受虎威。 说话之间,府衙的人就排成一排的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司法参军。 李承乾和李泰都有点诧异,这些人也来的太快了些。就算是皇命如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皇宫。 他们来的这么快,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早就在宫外候着了,也就是说昨天李世民就把命令发下去了。 上意决定一切,看来李世民是真的要彻查这件事。李泰知道他是无力阻挡的了,李承乾莫名的心慌起来,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这会不会是父皇和李泰演的一出戏?如果李泰早就把实话跟父皇说了的话,父皇是有可能来这么一出的。 既能彰显李泰庇护手足,又能彰显帝王铁面无私,最重要的是能让自己刻骨铭心的记住这个教训。 在教育子女上,李世民是不惜使用些手段的,只要能让子女长记性,他是要多狠有多狠,李承乾直觉得浑身发冷。 “父皇”李泰突然跪下了,抬起头大声的说道:“儿臣说的都是实话,那些百姓的确有人领到了赔偿,有人没领到,强盗的确是因为抓错了才放的。” 李世民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李泰这个表现不正常,他这话刚刚说过一遍,他为什么又说一遍?他是说给谁听的? “你好大的胆子!”李世民指着李泰一声厉吼,满大殿的人都吓得一哆嗦,这皇帝怎么突然就怒了?这是抽什么风? 李世民冷哼一声,李泰的胆子真是够大的,当面串供,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他这话分明是说给府衙的人听的,这就是明着告诉他们要按他说的说。 府衙的人也不傻,他们自然知道李泰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也很为难。他们不是才被召进来的,他们昨天下午就被请进宫了。 虽然没有人“提审”他们,他们却也来不及做什么准备,府衙的东西都被人家搜走了。 你说有的百姓收到了赔偿,有的百姓没收到,但是票据写的清清楚楚,报案的人数和领赔偿的人数一字不差。 你说强盗是误抓了良民又放掉了,抓人的凭证没有,放人的证据也没有。 原来那份真的凭证被李泰给撕了,又被文薄捡起来,悄悄的给拼上了,可巧就被人家给搜了去,那上面强盗的姓名、籍贯、身份、供词一应俱全,这可怎么抵赖? 第59章 真的都是我的错 李世民怎么都想不明白,李泰有什么必要阻止府衙的人说实话,难道这件事的里面还另有隐情?再怎么糟糕还能糟糕到哪儿? 李泰极力的想要掩盖事实,越发的激起了李世民的疑心。李世民的心里起了疑,那这件事就算是遮掩不住了。 府衙的人也没打算遮掩,李泰可以随便的胡说八道,他说什么都行,不代表别人也可以说。李泰说谎,那是儿子跟爹顽皮,别人说谎,那就是欺君这罪。 司法参军一字字一句句的说出原委,一张张一卷卷的凭证呈现在眼前,当真相被一丝丝一点点的掀开,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一个说来荒唐透顶的答案,就那么自然的摆在了当面。 “父皇”李承乾颓颓然的屈膝跪倒,一刹时涕泪滂沱,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他深知自己实在没什么理可讲,他只有用感情来打动父亲,便把头埋下,一个劲的哭。 “父皇,都是我的错,你要生气只管打我罚我就是,我绝无怨言。”李泰抬头仰视着李世民:“这事实实的怪不得皇兄,皇兄虽不该有这一念之差,却也是情有可原。是我不该请皇兄吃烤全羊,又把辣椒面送到东宫,引得皇兄思之甚深。” “皇兄也是怕惹您生气,才没敢让御厨大张旗鼓的做。我兄弟二人,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又倍受父皇的偏宠,是以不够了解民间疾苦,我们也从未亲自使过银钱,根本不知道牛羊对于农户之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们只知道想吃便捕一只过来吃,皇兄最近懒得出去围猎,就让人随便抓点牲畜而已。他们丢失的牲畜,我已经双倍赔偿给他们了,强盗根本就不存在,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的错,父皇,求您宽恕一二,要打要罚就惩戒我一个人吧,别难为皇兄。” 李泰又是老一套,除了往自己上揽过错还是往自己身上揽过错,然而这根本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过去的事。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却原来是李承乾偷了百姓家的牛、羊等大牲口,他还弄了个大锅,抓回来的牲口直接丢到锅里煮了。33qxs.m 他就是不服气,李泰为什么能研究出那么好吃的东西,自己怎么就不行?他非要好好的研究一下不可,他又不懂厨道,就只能是胡来了。 心里想的挺好,可每次的成果都很是差强人意,李承乾倒是有个不气馁的精神,锲而不舍的研究起来。 他手下的人也是愿意让李承乾这么干,他们到下面烧杀抢掠的时候,不用说能偷到抢到多少好处,光是偷抢这个行为就很是快意。 奉命出来打劫、偷盗老百姓,还有比这更刺激、更有趣的事了吗? 这事不大,可真是够刺激的,李世民都被刺激得差点就心梗了,堂堂的一国太子,居然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烂事。 他是缺吃还是缺喝?他没钱还是没物?跟御膳房说一声,他想吃什么不是现成的?用得着他自己去张罗吃食不? 纵然张罗也没他这么个张罗法,清水煮牛羊,这还能吃吗?涮羊肉也没有涮整只羊的。 好好的一个嫡长子,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就变得这么一无是处了呢? 两个儿子都跪在地上,一个哭得泪流满面,一个说得声嘶力竭。李世民高高的坐在上面,他紧闭双目,谁也不想看。 做梦也没想到,审来问去最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难怪李泰一直拦着不让审不让问,他大概是怕丢了皇家的脸面。 李世民原本只是想给李泰出口气,揭开真相就是为了证明有人诬告他。万没想到这个真相一揭开,立马就让他恨得牙疼,恨李承乾,恨铁不成钢。 “传李安俨上殿。”李世民有气无力的捶了龙书案一拳。 “父皇,您消消火气,须知气大伤身。”李泰好心的劝了一句,又说道:“事实已经如此清楚了,过错源于孩儿,也是孩儿试图用谎话掩盖错误,您不要牵怒旁人啊。” 李泰貌似是在替李安俨求情,其实他是在将李世民一军,你既然要查,那你可别中途收手,你查个清清楚楚,然后最好给我一个交待。 李世民倒是觉得李泰善良的近乎于愚蠢,别人明明是有意针对他,他还大度的包容,甚至替人家说话,他是真拿吃亏当福气了吧? “都起来吧。”李世民再生气,也还是舍不得让儿子长跪,至于别人那倒是无所谓。 李世民静静的向下扫视着,李泰的举动很合常理,他一直都是在庇护李承乾,这件事揭开最惨的人就是李承乾,可是李承乾的举动一点都不合理。 李安俨肯定是李承乾的人,这不用说。李世民就是不明白李承乾,有什么必要让李安俨去告李泰?按常理来讲,他们只要不出声,这事就不会浮出水面。 自己给自己帮一个倒忙,这是什么逻辑呢?这就是没有早知道而已,李承乾早知道李泰没有坑他的意思,他又怎么能想到去坑李泰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奥悔装满了肠子又有什么用呢?李承乾只是一味的哭诉,然后苍白的认错加表决心。 很快李安俨被宣上殿来,他一口咬定他没有说谎,他只是道听途说就认了真,生怕真有其事,便向皇帝汇报了,仅此而已。 皇帝要是这么好糊弄,那也就不配当皇帝了。李世民现在心乱如麻,也没有心情跟他斗智斗勇了,他根本也不配让他李世民在他身上费心思。 五八四十大板,李安俨老老实实的交待了所有的经过,李承乾荒唐的罪名中又填了一条。 “高明啊高明”李世民恨恨的指着李承乾,咬牙切齿的唤着他的字:“你犯什么错误,朕都能包容你,唯独你不该饰非!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李世民痛心疾首的对他说道:“人都会犯错误,犯错误不怕,可怕的不敢承认错误,更可怕的是掩饰错误。为了遮掩一个错误,你要多犯下多少的错误,你知道吗?” 第60章 君也是我的亲爹 饰非,原来李承乾所有的错误在李世民眼里都不算什么,唯有饰非这两个字才是令李世民伤心失望的根源。 李承乾偷抢百姓的财物是错,但是只要他肯定承认错误,这又算得了什么?充其量不过就是闲疯了的太子一场胡闹罢了。 他不该为了掩盖偷抢百姓的错误,而指派李安俨诬告李泰。他以为他这样做,能制造一种李泰工作很混乱的假象,让人们不相信李泰。 却没有想过,如果李泰的工作出了乱子,李世民能坐视不理吗?他肯定会审清问明的,原本能遮掩得过的事,这一来也遮掩不了了。 李承乾这事干的,等于是没事挖个坑,然后自己跳进去出不来了。 “父皇,皇兄一向恭谨谦和,不是个糊涂的人,都是有人急于邀功献媚乱出主意,才使” “住口!”李世民脸上都像火烧似的,李泰还跟个傻孩子似的在一边瞎求情,事情已经如此清楚,再挑好听的词来说,不就是赤祼祼的文过饰非吗? 犯错就够丢人的了,再死皮赖脸的把错误往别人身上推,就更丢人了。 李泰想把错误往别人身上引,结果没有成功,倒是成功的把李世民的火气引到了他的身上,李世民恶狠狠的盯着他,张嘴就是一顿暴骂。m.33qxs.m “你自己说,你今天跟我说一句实话了吗?” 李泰撇了撇嘴,没啥可狡辩的,自己的确是没说实话,他只好憋屈的再次跪下,老老实实的低头挨骂。 骂人这回事根本就不能解气,反倒是越骂越生气。 李世民骂了个够,最后决定罚李泰六个月的俸禄,李泰接下来的半年就注定是光干活,没有工资拿了,他还得叩头谢恩。 这对李泰来说也算不得是什么惩罚,他根本也不差俸银那几个小钱。 罚李泰轻?罚李承乾更轻,李世民就冷冷的丢给他一句:“回去闭门思过吧,好好反省一下。” 李承乾连忙叩头称是,不由得心中暗喜,果然是亲爹,如此大事居然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揭过了,反省算什么惩罚?随便叫人给写份检讨,自己抄一下就能过关了。 李承乾写个检讨就行,李泰罚俸半年,李安俨就这么幸运了,他上殿就被打了四十大板,然后还被扔到刑部大牢去了,被判了三个月的监禁。 那些百姓,由于都是受李安俨胁迫才做的伪证,李世民没有治他们的罪,只不过把那十几个人的赔偿款都收了回来,然后除以四,赏给那四个说实话的人了。 那四个人自然是喜出望外,那十几个人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群臣高呼“万岁圣明”,李世民转身走了,站殿太监急忙高喊:“散班!” 所有的人都有秩序的退出大殿,苏烈望了李泰一眼,也不方便上前说话,只好混在人群里走了。 苏烈一转身,恰好发现许敬宗正盯着他,他笑呵呵的挺直了腰板:“许都督,恭喜你高升啊,哪天走,苏某给你践行。” “哼!”许敬宗一甩袖子,扭过头,不再看苏烈了。 大臣们一个一个的都走出了大殿,李承乾尴尬的牵了牵嘴角,总得跟李泰说句话,自己这事办的也真是没话可说。 “惠褒,真是对不住你,当时我就说怎么能让父皇不追查这件事,李安俨说他有办法,我也没多问,就交给他去做了,万没想到李安俨那个混蛋居然会诬告你。” 李泰笑笑,这个理由编的不错,比骗父皇的时候显得智商高点了。 “皇兄,我还能不相信你吗?到什么时候咱都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任何事都用不着解释。”李泰捶捶自己的心口:“血永远浓于水。” 李承乾笑了,他也捶捶自己的心口,然后一字都没说,直接拉起李泰的手,两个人像小时候一样的一起走到东宫。 来到东宫门口,李泰站住了脚:“皇兄,我就不进去了,把你送回来我就放心了。府衙还有很多事,我马上得出宫去。” 李承乾淡淡一笑:“俸银都被罚没了,还有心思做事呢?” “给不给钱都得做事啊,这刚把父皇气得火冒三丈,现在我要是撂挑子,父皇不得把我烹了?”李泰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皇兄,父皇可正在气头上呢,万一兄弟有个马高镫短的,你可千万拉我一把。” “父皇气消得快,不会有事的。”李承乾心欢意畅的笑道:“我给你拿点钱,是送到你府上还是” “皇兄!”李泰真的笑了:“我饿不着啊,你就放心吧,真要是有什么短缺,我自然就跟你要了。” 李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了,李承乾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句:“你记得跟我要。” “好的!”李泰也没回头,直接走了。 李承乾撒着欢的回到东宫,别提有多高兴了,自己担忧、纠结得吃不下、睡不下的,结果父皇一丁点都没处罚自己,连重话也没说几句。 倒是把李泰给大骂了一顿,还罚了他半年的俸银。挨骂虽然不疼,却很伤面子,罚钱虽然无所谓,却也是失宠的一个信号。 看来嫡长子就是与众不同,嫡次子再有才华又怎样?有事的时候,父皇还是偏爱自己的,尽管李泰没有做错事,依然拿他撒气,而对自己却舍不得重打重责。 李泰一路走着感觉脚都直往上飘,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美得要上天。穿越过来也半年多了,今天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自己在李世民心里有超越李承乾的希望。 如果一个家长面对犯错的孩子都懒得教训他了,说明什么?说明真的跟他伤心了。如果你犯的错误不大,对你的处罚却很重,说明什么?说明家长没有放弃你,还想把你拉到正道上来。 今天自己犯的唯一的错误,就是不分是非的保护李承乾,这根本就不是个错误,甚至是李世民最想看到的一幕,如果自己往坑里推李承乾,李世民绝对第一个不答应。 就这么点小事,他整整骂了自己一刻钟还多,最后还罚了自己半年的俸银,这举动多像一个把戒尺高高举起又不忍心落下的父亲? 从前的李泰输就输在他一直没得到父亲的真爱,李世民对他的宠,只有三分真情,七分都是利用,李承乾在李世民心里的地位一直是不可动摇的。 真的不可动摇吗?李泰开心的笑了,给我个支点,我能把地球翘起来,何况是君宠?何况君也是我的亲爹? 李世民回到甘露殿,第一件事就是把陈文叫到身边:“你去查一下,青雀给了高明多少辣椒。” 第61章 心宽等于天地宽 有些事还真是不知道的好,不知道就不生气,知道了就气得要炸。李世民真的以为是李泰把辣椒送给了李承乾,李承乾才去偷牛羊回来的。 那天的烤全羊真的太震撼了,如果手里有辣椒的话,李世民都恨不得亲手杀只羊来烤。 没想到辣椒根本不是李泰送给李承乾的,而是李承乾从御厨手里拿的,也就相当于是明抢了李泰的,而且抢个精光,一丁点也没给李泰留。 他心里就只有自己,一点不考虑别人,李泰把他所有的辣椒面都送到了御膳房,御膳房可不是给他自己做饭,这调料还能不让别人用吗? 李承乾直接全都抢走了,别人谁也别想了。 这件事李泰只字未提,跟谁都没说过。今天在大殿上他还说是他把辣椒送给了李承乾,才让李承乾动了偷牛羊的念头,处处在维护他,昧着良心的维护他。 反过来再看李承乾,他几次惹出事端,都是李泰给他求情,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指派人诬告李泰。 李安俨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他自己就招了,他就是受太子的指派诬告李泰的。 那么许敬宗呢?他突然冒出来说苏烈老婆品行不端,是想让别人误会点什么?说许敬宗的所做所为跟李承乾没关系,李世民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这两个孩子是同父同母同根同源的,品行怎么会差这么多? 一点辣椒面不值什么,却能看得出人的境界高低。李泰能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跟大家共享,李承乾却是把大家的东西拿走据为己有。 今天的一桩公案算不得什么,却能看得出谁重情谁无义。 李泰宁愿委屈自己,只求能救护皇兄,哪怕自己吃亏受责都心甘情愿,李承乾却是不惜坑害兄弟,只为了掩盖他荒唐胡闹的事实,哪怕把兄弟推进万丈深渊也在所不惜。 李世民把奏章一推,没心思看这些东西,他抬腿走了,来到立政殿,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李治手里捧着《论语》,摇头晃脑的读着,总算有个让自己舒心的儿子,李世民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没有人看着还能这么认真的读书,颇为难得了。 “雉奴,今天表现不错。”李世民推开门,笑呵呵的给了李治一句口头表扬。 “阿爷!”李治高兴的扑向李世民“阿爷,你能跟二哥说说让我少背点吗?” 李世民搂着他走到窗前,轻轻的坐下“他让你背多少啊?” “喏喏喏,这么多呢,多半本都得背。”李治翻着书,指着前后的部分给李世民看。 “还真是不少,那你就不听他的,你就背不下来,他能把你怎么样啊?”李世民不信李泰真能打李治,有什么可怕的? 李治嘴撅得老高,把书往桌子上一放,有气无力的说“你是不知道啊。二哥说了,我要是背得下来,他就把猪杀了,烤肉给我吃。” “嗯,那要是背不下来呢?”李世民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治,不知道李泰是用的什么方法,竟然能让这个出名的淘气鬼静下心来。 “背不下来?”李治说到这儿,有点无奈的耸了耸脖子“背下来就惨了,二哥说我要是背下来,就把我杀了,烤肉给猪吃。” “噗!”李世民非这会工夫端起茶盏,一下子喷了个口鼻齐出。 李世民就是挂个名说亲自照他们的,一天到晚都是李泰在陪着他们。今天难得李世民过来坐坐,他把茶盏放到桌子上,扯过李治好好的瞧瞧。 李世民语气平缓的跟李治闲聊了起来,说着说着似有意似无意的说起了今天早朝,然后就把今天的事全都告诉了李治。 李治就像听故事一般的无动于衷,还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皇兄就是一时慌了而已,上次他一着急还说要杀我呢,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哥说了皇兄就是有口无心。” 一时慌了?一着急就口无遮拦了?李世民倒是陷入了沉思,这样的性子可怎么是好?完全不懂什么叫掌控情绪。 他现在还小,一时着急也不过就是说句错话,一时慌了也不过就是给李泰添点乱,那将来呢?将来让他登上大宝,他情绪这么不稳定,朝纲能稳定吗? “阿爷,你让二哥教我画画呗。”李治第一眼看到长孙皇后的画像,直接就大哭了起来,亲娘一下闯进眼帘,才发现自己肚子里原来装着许多的思念和委屈。 “你自己跟他说不就行了?” “不行,他不教,他说画画是旁门佐道,让我好好读书。” “嗯,你二哥说的对。”李世民比谁都更喜欢李泰的画,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画家“读书才是正事,让阿爷看看你最近书读的怎么样。” 李治没有像以前一样,一提检查功课就垂头丧气的,而是精神百倍的把书往李世民的手里一塞,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都不用认真的去考他什么,只看他这个自信满满的状态,李世民就满意得不得了,这个李泰还真是有本事,不光他自己这半年来变得光华耀眼,连李治都被他教导得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 李世民随意的考了几段,李治对答如流。 李世民笑呵呵摸了摸李治的头“不错,等你二哥回来,一定就有烤肉吃了,阿爷跟你蹭一顿。” “今天吃不到,就算赢了也是记账。二哥说没有辣椒了,要吃得等下个月。 “辣椒被你皇兄拿到东宫去了,你们只管找他去要就是了。” 李治耸了耸肩膀,很大度的说“算了,皇兄拿走必然有他的用处,我多等几天罢了,二哥说再有二十来天就有新辣椒了。” 嗬,还真是不能小瞧人,小小的李治都有这个胸怀了?他想吃东西什么时候忍过?二十天?这怎么可能?就是两个小时,他也不能干啊。 “你怎么这么懂事了?这些都是你二哥告诉你的吗?” “二哥说做人不能鼠目寸光的,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 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李世民的目光透过窗棂,似乎看到了很遥远的远方,思绪也飘出了很久远的一段岁月。 孩子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就长大了,李泰的成熟有点出乎李世民的意料。 李世民一边逗弄着小公主,一边暗暗的在想,是不是该锻炼一下李泰了?安排点事给他做,看看他能做成什么样子。 李泰从府衙回来,刚走进立政殿的院子就见陈文迎了上来“四殿下,您回来了?” 第62章 需要个十年八年 陈文在那就说明皇帝也在,李泰多少还是有意外的。平常李世民很少这么早就来立政殿,难道是特意来哄自己的? 李泰还真是想多了,李世民一天没干正事,就在立政殿陪这三个孩子一整天了。 “陈公公,怎么不在屋里坐啊?”李泰很随意的一句话,陈文也感觉到了李泰的变化,以前的李泰跟自己说话得先翻个白眼,如今亲和的如此自然。 其实易阳也挺服李泰的,李泰这条件,自身素质够高,家庭条件够好,人际关系怎么就能让他搞个糟糕透顶?从上到下,从老到少,人都让他得罪光了。 大臣若不是被他欺压得过甚,谁愿意上本参他?谁不知道皇帝是他亲老子? 亲戚若不是被他伤透了,一样的外甥,长孙无忌为啥宁愿支持李治那个懦弱的软蛋,也坚决不肯支持他? 褚遂良是他的老师,也曾手把手的教他写字,也曾一字一句的教他读书,后来为什么用尽力气的把他摔进地狱? 唯一的原因就是李泰目中无人,他都没把别人当成人看待过,自己不会做人,没有结交下一个知心的靠傍,这又能怪着谁来? 谁当皇帝,人家都是一样的三公九卿,谁愿意找个高傲暴躁的领导侍候着? 陈文笑呵呵的躬身一礼“正要出去传个话。” “哦,您请便。”李泰微笑着跟他擦肩而过。 李泰推开门见李世民正抱着小公主笑,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随意的一揖“阿爷。”然后伸手就去抱小公主,李世民一个转身,躲开了他。 小公主两只小手拼命的朝李泰伸着,半个身子都歪过去了,奶声奶气的叫着“二哥。” 李泰赶紧的上前把小公主给接了过来“我每天回来都得先抱她一会儿,不然她就哭闹个没完。” 李世民撇撇嘴,好像他不是亲爹似的。 李世民掸掸衣襟,慢慢的坐了下来“忙了一天,累不累?” 累还是不累?累,那你别干了。不累,你做事也不尽心啊。 李泰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眉眼弯弯的说道“心情好倒也不觉得累。” “心情好?”李世民真的是忍不住笑了,有什么理由心情好呢?“是挨骂心情好还是罚俸心情好啊?” “都挺好。”李泰一点不掺假的笑了,笑得满脸都是幸福“罚我骂我,总比罚皇兄骂皇兄要好。” “你不觉得今天的事,错在他吗?”李世民抬头看他很累,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 原本都不习惯垂腿坐,现在李世民也觉得坐椅子舒服了,盘腿坐时间长一点,腿就受不了了,垂腿坐感觉坐一天都不会有事。 “亲兄弟何必计较什么是非对错,莫说我也有错,就算是全是他的错,我代他受过也是应该的,他是皇储,太子之尊是不能随便受责的。” 太子之尊?太子在李世民面前能算得了什么?太子不也得先是他的儿子才行吗? “照你这么说,太子有错还说不得了、碰不得了?” “背地里无人之时,您自然随意训教。大庭广众之下,您要帮他树立权威才行,让别人敬他、服他、惧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他说什么,别人都必须服从。” 李世民满眼诧异的盯着李泰,这是当官当出职业病来了?什么人都敢训?你这是教育我呢吗?教教我怎么当爹?话说当爹这回事,你没老子有经验吧? 李泰一点这个觉悟都没有,他还沾沾自喜的美够呛,他觉得他说的挺对,挺维护他皇兄的。 李世民也拿他没招,总不能早上骂他一顿,晚上再骂他一顿吧?就当自己智商低,听不出来他那满是训戒的口吻。 “青雀,罚你半年俸禄,你不怕没钱花了吗?” 李泰顶着小公主的脑门轻轻的晃着,笑呵呵的回了句“罚俸算什么?罢官我也不怕,我还愁阿爷养我不过老么?” “哈哈哈,管吃就行的话,朕养得起。”李世民还担心他会闹情绪,看来他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懂事,能体谅老父亲的一颗爱子之心。 “有的吃就行呗。”李泰还挺好说话的,他一边聊天,一边冲小公主做鬼脸,逗得小公主咯咯的笑。 看他这么开心,李世民感觉很舒心,他问道“青雀,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有啊,我想收集一些资料,可是有点难。” “什么资料?”李世民正在琢磨给李泰安排点什么事干,问问他想做什么,没想到他还真有。 “魏征现在在修《隋书》,令狐德棻在修《周书》,李延寿在修《北史》、《南史》,都是些历史书,没有一本博采经传地志,旁求故志旧闻,记录天文地理、风土人情、奇闻异事的书。” 李泰要找的东西很多,都是后代有而现在无的,他又不能亲自跑遍山河大川,凭一个人的力量,就是累死也没用,跑一辈子也未必能找得到,但是他可以以写书为名,派人下去到处搜罗 这件事说起来貌似挺容易,真要做起来非常的难,没有李世民的支持,那就想都不要想,光有钱没用,你得有人,就算你用钱招得到人,那也没用,把全国的地势都汇总成一册,必须每个州县都有人专门负责这个事,没有皇权的参与,谁能做得到? 李世民略一思索,觉得编这么一部书意义非凡,倒是一件好事。 “这个也没多难吧?这长安城就是归你管的地界,你想要收集什么资料不是现成的?” 李泰偷偷的翻了个白眼,要是只收集长安城一地的,那倒是容易,用不着跟任何人说,他自己就能办了。 “父皇说的有理。”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我想收集整个大唐的,把大唐所有的疆域都记录进去。” “……”李世民想都不敢想这个工作难度有多大,不说别的,光是画一张大唐的全域地图,这个难度就不小。 李世民手里有没有大唐的全域地图?有,但是很粗糙,谈不上什么精度,误差之大超乎想像。 把所有地方的山川地貌、物产气候等等信息全都记录下来,李世民咂了咂嘴,这活干完是不是这辈子就过完了?自己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这本神著了。 这孩子简直的异想天开,说话不动脑子的吗? “你有没有想过编这样一本书需要多长时间?”李世民也不打击他,就让他自己想,这个工作量有多大,难度系数有多高。 李泰毫不犹豫的答道“十年!如果人手够的话,八年差不多了。” 第63章 用人如器是上道 人生苦短,青春更是一眨眼。古代没有染发技术,三十岁鬓边白发生,四十岁已经进入老年时段了。 谁能舍得十年八年的大好岁月去打磨一本书?十年,从十六七岁到二十六七岁的十年,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珍贵,是千金万金都换不回的青春。 “你是打算十年工夫就做这一件事吗?”李世民很清楚编一部书要付出多少精力,如果让李泰去做这件事的话,那就是一头扎进书堆里,再回首已是十年之后了。 “能做成这一件事也值了,我想查点什么都查不到,别人更查不到,那我来汇总这样一本书,以后千秋万代的儿孙都有得查阅了。” 不用李泰说,李世民也知道这样的地理书有什么意义,这肯定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 “那你呢?十年大好时光就这么荒废了?” “做正事怎么能叫荒废呢?”李泰扭头看着李世民“别说十年,哪怕一辈子能做成一件事也是好的,总比蹉跎一生要好得多。” 蹉跎一生?李世民还真的没想过这四个字,身为皇子又不是太子,能做什么正事呢?纵然有很多很多的封地,也不过就是个用荣华富贵铸成的囚笼。 封地,第一个字就是封,一生一世禁锢在那个地方,皇子的一生说起来很辉煌,事实上很凄惶,他的一生可不就是用来蹉跎的嘛。 难得李泰不甘平庸,可怜李泰不甘平庸,古话讲“志大者心苦”,没有理想的人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也不觉得怎样,不管别人看他是怎样的可悲,他自己感觉不到痛苦。 有理想的人就不一样了,哪怕他的境遇在别人的眼里很不错,他自己却感觉不到幸福,只想去追求理想。 李世民倒是愿意成全李泰去追求理想,他有件想做的事,应该支持他,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定得下来的。 照李泰所说他要把全国各地,行行业业顶尖的技艺都记录下来,那就是把所有的人才都记录下来。 如果准他编这样一部书的话,就等于允许他正大光明的笼络人才,而且是把全国的人才一网打尽的架势。 李泰自身的才华就能甩李承乾十五条街的,再把天下人才都笼络到他一人手中,这对太子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这件事倒是件好事,只是由你来做不合适。”李世民拿不准他编书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要是太子来做,那就太合适了,既能锻炼能力又能网罗人才。 偏偏太子就提不出这样的正事,最近连听政都越来越少了,小时候还曾经监国、议政,越长大越懈怠了。 李泰转过头看着李世民“父皇,你是怕我做不好吗?” “这倒不是,我是觉得这件事交给高明来做更合适一些。” “他哪有空?”李泰笑了,李承乾有时间还得跟称心探讨人间快活事呢,哪有空编书?这又繁重又闹心的活,李承乾不会喜欢的。 “他怎么没空?”李世民不知道李承乾有什么事可忙,每天就在东宫吃喝玩乐而已。 “他该学的是治国安民之策、开疆守土之法,他该做的是上承天恩之隆、下开盛世之荣,他该追求的是帝王之道,而不是钻研某一项术业之精。”李泰明白李世民为什么不愿意把这件事交给他做,于是他话锋一转,说道“如果父皇觉得我才能不足,这件事可以交给我三皇兄来做,他一定能行。” 交给李恪?那还不如交给李泰了,有什么区别呢?都是皇子,信不过嫡子,信得过庶子? 李世民淡淡的一笑,看来他是只想做成这件事,也并不是非要自己来做“你为什么觉得他能行呢?” “三皇兄才华横溢、谨慎敏锐,擅观察、擅推理,是极合适的人选。关键是我不行,他也不行的话,就没有合适的人了。五皇弟性情急躁,没有耐心,他做不了这等细致的事。六皇弟、七皇弟都还小。” 李世民咂了咂嘴,李泰考虑问题就跟他没在同一个频道上,李泰考虑的人选全都是皇子,他考虑的就是谁的能力能够胜任这件事情,而李世民忌惮的是他们的皇子身份。 “大臣们就没有一个能编这部书的吗?非得在你们兄弟当中选一个?”李世民把话挑明了,他斜眼盯着李泰,看他有什么反应。 李泰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尴尬的笑道“父皇,你不觉得这件事非能人做不来,能人又不来做吗?而且除了皇子,别人的身份合适吗? “?”李世民没说话,就向他传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非能人做不来,这是一定的,没点本事,没点才华,那肯定是编不出来一部全面的地志类百科百书。 但是什么叫能人不来做呢?让谁做,不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吗?谁敢抗命?而且这件事也没什么可抗拒的点,这种广泛接触各级官员,网罗各业顶尖人才的机会,谁会拒绝? 最重要的一点,李世民这事不愿意交给李泰,就皇子身份是个障碍,他却说皇子身份最合适。 “哪个能人没有自己的岗位?谁愿意做这耗时、费力、希望渺茫的事?做成了有没有功劳不一定,现在是领导心血来潮,发这么个任务下来,数年之后领导还喜不喜欢这东西了,谁知道?做成还是好的,如果做不成呢?你用了几年的时间,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被你用掉了,现在这责任你抗得起不?一颗人头怕是不够砍的。这种风险高、利润低、压力大的任务,谁愿意接手?” 李泰一口气说了一大车的话,李世民听着感觉好像是有点道理“让你说的这么惨,那你怎么还要做呢?” “我觉得有用啊,外人难免瞻前顾后,我怕什么呢?做成了自然是好事,做不成就祸害点钱呗,我是你亲生的,您总不能一怒就杀了我吧?赶走我,就算眼不见为净了,我到封地照样一世逍遥。” “别人做这事,肯定会借机拉笼朝臣,而且命令一级一级的发下去,会惊动差不多所有的官员,搞不好还会弄得民怨沸腾的。” “我就没这个必要了,我可以自己招人,不需要动用朝臣,我要查什么地方,就派人一杆子到底,直接下去查,只对我一个人负责,不需要层层上报,不会扰民。” “父皇,你曾经说过用人如器,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就是最精妙的用人之道。瓦罐再破能沏最好的龙井,痰盂再好盛不了最糙的米饭。不是说满堂朝臣没有一个人能做好这件事的,而是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位置。” “如果父皇不愿意让我来做,您可以设立一个专门负责整理各种典籍文献的机构。这个机构就是做这种事的,它可以有自己的体系,不能惊动其他官员。” 第64章 凡事当早作打算 什么叫做滔滔不绝?大概就是像李泰这种一张嘴就跟开了闸似的,怎么都收不住了。 李世民一直笑微微的看着他说,看他终于不说了,伸手拿起茶盏,以为他是要喝茶,没想到他却是吹了吹,然后喂小公主喝。 小公主喝水肯定是不老实,喝得哥俩衣服都湿了。李泰把小公主交给云夕,到一边换衣裳去了,他掏出一块丝绢用力的擦了擦胸口的水渍。 李世民笑出了声,这个傻孩子真有点意思“青雀,你自己说得口渴,干什么喂别人喝水?” “我渴我就觉得她也渴了。”李泰也傻傻的笑了。 “你说的都对,不过这件事我并不看好。”李世民盯着李泰,想看看他失望的表情,可是失望的人不是李泰,反倒是他。 李泰只是淡然的笑着,表情一丁点变化都没有,眼神也是一派清澈,不起半点微澜“既然父皇不看好,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你说了这么半天,不就为了做成这件事吗?怎么不坚持了呢?” “我只是提个建议,我又不知道我提的对不对,有阿爷掌舵,我听话便是了。”李泰说着话,突然弹了起来,两个箭步蹿到床边,一把接住了差点翻身掉下来的兕子。 兕子被床幔给裹住了,眼还没睁开,小手就乱抓,李泰笑呵呵的把她放到床上,慢慢的把床幔抽出来“小调皮,睡觉也不老实。” “二哥,你回来怎么不叫醒我?我都等你一天了。” 兕子一只手揉眼睛,一只手使劲的伸向李泰,李泰拨了拨床幔,把她抱了起来“我刚进屋,你看我衣服还没换呢。” 李世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李泰这是什么功夫?明明自己离床更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兕子要掉下来?他是怎么发现的?速度又怎么那么快? 兕子睡觉,床边是有丫头看着的,可是刚才云夕要给小公主换衣服,一个人不太方便,云离就过去帮忙了。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兕子就差点摔下床。 李泰抱着兕子慢慢的走回来坐下,李世民忍不住问道“隔着床幔,你怎么看到她翻身的?” “看到就来不及了,我是听到了床板的声音。” 床板有声音吗?李世民是一点都没听到。若不是心里时时刻刻装着兕子,怎么可能有这么神速的反应? 这一瞬间,李世民有点恍神。帝王之家不缺金,不缺银,不缺才华也不缺胆识,不缺计谋更不缺权柄,缺的就是质朴纯粹的亲情。 同样是应对紧急的突发事故,在来不及经过大脑的情况下,李泰能够条件反射的冲过去保护兕子,而李承乾能脱口而出的说要杀了雉奴。 嫡长子又如何?他不过就比李泰早出生了一年而已,李泰虽不是嫡长子也是长孙皇后的亲生,跟他差着什么? 不计长幼的话,李泰样样都比李承乾强。李世民处处都为太子想,时时担心李泰会威胁到他。33qxs.m 太子,太子是焊死的吗?李世民决定也真的宠李泰一回,正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李承乾,他要是感觉到来自李泰的威胁,说不定能奋发自新,岂不是好事? “青雀,你想编书就编吧,朕准了,用人用钱你随便调。” “谢父皇。”李泰都没站起来,就冲李世民点了点头,笑嘻嘻的说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做,过几天我打表上奏,在金殿上议一议吧。” “不必,朕说准就是准了,京中所有官员都随你抽调,用钱直接到府库去支。”李世民缓了缓,又说道“你说建个机构太费事了,就在你府上建个文学馆吧,到底做些什么都由你定。” 李泰一听这话,心里美的直冒泡,脸上却很是平静,他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这就是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绿灯,他可以明目张胆的结交朝臣了。 前几天还被许敬宗在朝堂上拿苏烈说事了,他和苏烈之间的交往仅仅是几株绿色的植物而已。 以后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跟任何一位大臣建立联系了,这份殊荣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不开心吗?”李世民怎么没看出李泰有兴奋的意思呢?这也太沉稳了吧? “开心。”李泰就像反射弧长似的笑了,笑的并不长,笑两声就收了。“在魏王府建文学馆,我就得搬回去住了。父皇,我能把雉奴和两个皇妹也带过去吗?” 哪有在宫外长大的公主?未成年的皇子也不能在宫外长大。李世民略一思索,笑道“你的文学馆可以教书嘛,让雉奴过去读书就是。” “谢父皇!”李泰站起来,抱着兕子给李世民鞠了个躬。 文学馆可以教书,这分量之重超乎想像。皇亲贵胄读书的地方,单单这一条,就注定了文学馆的地位相当于上书房了。 第二天早朝,李世民直接宣布了这件事情,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意思,就是通知一下满朝的文武官,以后李泰要是找他们有什么事,最好先掂量一下轻重,李泰现在可是奉旨骚扰他们的。 说起来不大的一件事情,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好多人心里开始琢磨,皇帝的这一举动的背后到底暗示着什么?自己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站队的问题了? 朝臣们有想法也是自己在心里瞎想,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也只是有些疑惑而已。李承乾就不同了,他没办法不多想,更没有理由不心慌。 原本皇子是不可以随便的结交朝臣的,现在李泰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臣中抽调人手。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他可以建立他的人脉网络了。 昨天父皇才罚了他半年的俸禄,狠狠的骂了他一顿,今天怎么就给了他这么大力度的好处?李承乾知道李世民在立政殿一整天,他再也想不到就一天的功夫,感情能升华到这种地步。 早知道挨骂能换来这么大的好处,李承乾就抢着挨骂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一条路了。 回到东宫,李承乾差点把房子给拆了,这脾气发的没边了,逮谁骂谁,看什么砸什么,称心急忙过来相劝。 “真是岂有此理!”李承乾气呼呼的对称心说了金殿上的事情“我才是太子,满朝文武听他的调遣,这是什么道理?” “太子殿下,你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凡事要早作打算,切记先下手为强。” “嗯,还是你最贴我的心。”李承乾点点头“是要好好打算打算了。” 第65章 其实你还挺有名 年关岁尾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地面上一层雪覆盖着一层冰,人踩车轧的整条大道都亮得反光,阴沉沉的天空感觉都要压到头顶上了,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一乘宫轿慢慢的从府衙走出来,李泰坐在轿子里听着“嘎吱嘎吱”的积雪声,手上托着个紫铜鎏金香炉,双眼微垂看上去昏昏欲睡。 “板刀面、清水面、热呼呼的大碗面喽!” “苏杭的绸缎,西蜀的锦,各样花式的绫罗全都有哇!” “胭脂水粉,上好的胭脂水粉!” “糖人,现画现做的糖人!” “……” 街上人声嘈杂,吆喝声此起彼伏,李泰掀开轿帘向外望了望,忽然好想到街上走走,他轻轻的一跺轿板,轿夫稳稳的站住了脚。 “殿下,改道何处?”33qxs.m “落轿。” 侍童打起轿帘,李泰弯腰钻出了轿子,见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满满的人间烟火味。 “你们先回去吧。”李泰紧了紧披风,迈步朝前走去。 街上五行八作的人们忙忙碌碌,各种店铺门脸俱全,也有挑担的货朗走街串巷,李泰感觉自己像是在画里游览,提着鼻子嗅一嗅,满满的繁华盛世的味道。 李泰也没什么要买的东西,难得今天早一个时辰闭衙,就走上一走,随意的进出了几家店房,见什么都询询价。 李泰几乎没有自己亲手花过钱,他对的钱的概念不是很清晰,他不知道一文钱三张纸是贵还是贱,但是他知道对比,一文钱能买两个大馒头,一碗清汤面要八文钱。 街角处一个满脸灰土色的老汉,倚着牛车站着,吸引李泰目光的是那满满的一车炭。李泰上下打量一番那个老汉,只见他衣衫破烂双眼无神,枯干瘦瘪的手黑漆漆的。 “还真像白居易笔下的卖炭翁。”李泰暗暗的偷笑过后,又想看看有没有人强买强卖。 现在的大唐可没有宫市制度,宫里人是不允许在市井民间采购物品的,自然没有什么黄衣使者白衫儿公然的欺压百姓。 李泰的脚步不自觉的就朝那老汉走了过去,走到近前刚要开口询价,却被旁人抢了先。 “这位老哥,你这一车炭要价几何?” 李泰转头看向问话人,也是个六旬老者,只见他双目炯炯有神采,头发大部分都白了,脸上的皱纹很多,身姿特别的挺拔,颇有几气宇轩昂之态。 他身穿着单夹袄,披着薄棉衫,家境应该是衣食富足,却也谈不上大富大贵。 “三贯三,管送不管卸车。”卖炭的老头说着抓起一块炭,“咔嚓”一声掰下来一块“你看看这炭烧得怎么样?我跟你说我家祖辈烧炭,到我这儿都四代了。” “卖瓜的都说瓜甜,炭有什么烧的好不好?你这要价可是有点高了。”李泰不懂烧炭,他前几天刚问过一个卖炭的,也是一牛车的碳要价正好三贯,这个老头多要了三百文钱。 “他家碳属实是烧的好,你这小郎君不懂了。”那个询价的老头笑呵呵的看着碳,问道“这一车有八百斤否?” “足一千斤。” “哦,那好,我给你三贯五,把碳给我卸到院子里,如何?” “成,放心吧,我给你码得整整齐齐的,府上怎么走?” “那倒不必,就在前面不远。”那老头往前一指“喏喏,胡同里第三个门口就是。” 李泰也抻个脖子朝那边看,真是不远,也就不到五百米的距离。那老汉笑吟吟的看着李泰“小郎君,你若是无事,到我家坐坐,如何?” “你怎知我无事?”李泰满眼好奇的看向那个老头子,老头轻轻的一笑,说道“看你这貂裘裹身的气派,非富即贵的公子哥能有什么急要之事?” 像李泰这种穿着华丽在街边乱走,别人买东西,他嘴欠的帮着讲价的人,谁还看不出来他是闲的? “呵呵,老丈不嫌弃,我就叨扰了。”李泰大大方方的就跟着人家走了,他还没见过百姓之家是什么样的。 “哪的话?相遇就是缘份。”老头见他对什么都好奇,就知道他出门少,一定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大家公子,这京城里随便一抬脚,都不说定会踢着哪个皇亲国戚。 多交个人总没什么坏处,那老头就领着李泰进了他的家门。 李泰深知能在京城里有一间宅子的,都算得上是豪门了,尽管这个宅子很平常,也不是平常的人能住得起的。 “老汉姓萧,不知公子你贵姓啊?”萧老汉一边引着卖碳的往里边走,一边跟李泰聊着天。 “原来是萧老伯。”李泰微微一拱手“我免贵姓李。” “姓李?”萧老汉一哆嗦,别的不知道,当今皇帝姓李还是知道的。虽说天下李姓很多,但是在京城里,又是贵族中的李姓,可就离皇族没多远了。 李泰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跟着他往前走,没想到外面看他家门户很一般,内里还挺大的。 “萧老伯,你家境如此殷实,不知家里人是做官还是经商啊?” “唉,不瞒你小郎君说,早些年萧家也是官宦门弟……” 听萧老汉说起他家的事,李泰跟遭雷劈了似的,乜呆呆的愣了半天,就是回不过神来。 这个萧老汉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萧德言,李泰翻遍了京畿的官员册,怎么也没查到萧德言,却原来就在眼前。 李泰清楚的知道《括地志》其实就是萧德言主编而成的,李泰只不过是署了个名。但是他也得能找到萧德言才行,找不到就得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萧德言的祖父萧介,梁朝侍中、都官尚书。父亲萧引,陈吏部侍郎。武德年间,萧德言任太子洗(xian)马,专门负责教导李建成政事,是李建成很重要的辅臣。 自玄武门事件之后,萧德言就退出了官场,十年来就隐居在城中,没有再做过官。 “萧伯父,你让我找的好苦。”李泰激动的拉住了萧德言“我叫李泰,家父常与我提起您,说您博涉经史,尤精《左传》,爱好属文。我常欲请教,却寻不到您。” 李泰?萧德言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他不傻也不乜,当然知道李泰是谁,只不过十年没见了,有点不敢认,仔细看看还依稀能看出他小时的样子。 萧德言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皇帝居然还提起过自己,连皇子都心心念念的想要见自己,自己有这么高的知名度吗? 实话实说要论知名度,现在的萧德言的确没有多高。不过千百年后,他的大名就和《括地志》绑定到一起了,一有人提到《括地志》,就会说上一句“唐李泰主修,萧德言等撰。” 能被李泰当成偶像,萧德言美的差点心梗,他却不知道真的听说过他大名的人是易阳,李泰对他连根汗毛那么大的印象都没有。 第66章 你说他欠不欠打 云还是那么的低沉,天还是那么的冷,李泰喜滋滋的走出萧家,萧德言毕恭毕敬的相送,两个人在大门外还笑语连连,一老一少俨然一对忘年交。 萧德言一直望着李泰的背影,直到连影子也望不到了,他才转身回去,心跳得差点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做梦也想不到,李泰会突然出现在他家,好在只是偶然的相遇,并没有什么灾祸临头。 十年过去了,李世民只是在玄武门事件的当时,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儿子们,对于他们的属下,有的继续留在朝中为官,有的任由他们隐迹民间,从没有追究过。 李泰只是随便的闲聊几句,一个字的正事也没提。虽然心里很着急找到这个人,但是找到了就不用着急了。 总不能一见面,就跟抓着宝了似的不撒手吧?知道他在哪儿住,还能跑得了他不成? 李泰也不能开门见山的就来一句“老萧头,跟我走,帮我编一部书。”话说文学馆还没修好呢,就算你想抓个人过去干活,也得有个办公的地方才行。 好饭从来不怕晚,何况这一点也不晚,这分明就是及时雨。李泰高兴的哼着小曲,在长安街头晃悠起来。 街角转过一人,双手插进袖筒里,看了看李泰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刚关上门的萧家宅院。 他走到萧家大门前,踮起脚尖向内望了望,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转身走出胡同,不远不近的跟着李泰。 李泰转了两条街,宫里实在是什么都不缺,没啥需要他亲自买的东西,他逛够了,便朝皇宫方向走去,才走了没几步,忽然身后传来杀猪般的一声尖叫。 李泰猛的转过身,只见一个人倒飞着摔到地上,一个少年迅速的冲过去,一脚踏上他的胸脯,恶狠狠的一拳挥向他的面门,却硬生生的停在了距他鼻尖一指处“不想死,就把钱拿出来!” 躺在地上的那人鼻青脸肿,嘴角还有明显的血迹,一看就是被打得不轻,李泰离的很近,看得更是清楚,虽然打架的过程没看着,但只是那一摔,也摔了个七荤八素。 “我给,我给。”那人慌忙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钱袋来,哆哆嗦嗦的向上举着。 那少年一把抢下钱袋,掂了掂,扭头看向旁边,路边站着一个老太太,战战兢兢的不敢向前,那少年把钱袋扔给那个老妪“看看可有短缺?” 那老妪也不打开钱袋检验,只是双手颤抖,冲着那少年直“拜佛”,嘴里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楚,大意就是在感谢他。 “若无短缺,就赶快回家去吧。”那少年依然踩着那人没有松开,那老妇人千恩万谢的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赶紧拄着拐杖急急的走了 “小英雄饶我吧,钱我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那人躺在地上必是不舒服,奈何他想起也起不来。 那少年没有放他起来的意思,冷笑着说道“饶你可以,你须依我一件事。” “我依我依,十件我也依你。”那人看来真是被打怕了,一叠连声的应承。 “好,从今后不许你偷抢贫病老弱身残及妇孺之人,要欺负就挑青壮年欺负,欺负老弱病残不算好汉,能不能记住?” “能能能,我记住了。我再也不冲老人、小孩儿、妇女啥的下手了。” “嗯?” “呃,我,我再也不偷,再也不抢了,我保证本本分分做好人。”那人还算是没蠢到家,知道立马改口,什么叫不偷抢老弱妇孺?偷抢谁的也不行啊,冲谁下手都是犯法的。 “哼,说狗能改得了吃屎我信,你能学好,猪都能上树。”那少年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眼迸寒光,冷冷的警告他“再让我撞上你干缺德事,陆清认得你,这双拳头可不认得你。”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那少年一抬脚,直接把他给拎了起来,又向后一推“滚!” “嘿嘿嘿,我滚,我滚。”那人冲着陆清嘻皮笑脸的作了个揖,急忙提提裤子,整整衣服。 那个叫陆清的少年没有理会他,扭头就走,那人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猛的就朝陆清抽了过去。 李泰抬腿一脚,正踹到他的后腰上,“啊唷!”那人张牙舞爪的一个趔趄,“吧唧!”一下实实在在的来了一个嘴啃泥。 陆清回头一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真没想到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还敢偷袭他,他更没想到还有人向他伸出援手,呃,不,是援脚。 陆清嘴角斜挑,冷冷的看着那人,那人趴地上都没敢往起爬,他扭过头看一眼李泰,恨恨的说道“你管什么闲事?” 李泰的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他轻松的耸了耸肩膀“没管闲事。” 没管闲事?那人的嘴角抽了抽,一时都不知道说啥了,他明明想用鞭子抽陆清的,跟李泰有什么关系?他非在中间横插一脚,如果这都不算是管闲事,那什么才算? 李泰看懂了他疑惑的小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好心的给他解释了一个“我不是管闲事,我就是纯粹的看你不顺眼。” 一听这话,陆清的脸上扬起笑容,冲着李泰挑起了大拇指,李泰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两个人算是简易的打了个招呼。 那人真是要气爆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一而再的遇上这些见义勇为的。没办法,只能是走老路,继续求饶,他双手推地,从趴变成了跪,连身子也没直起来,直接就磕上了头,嘴里依旧是那套指天誓日的保证会洗心革面的说辞。 “行了,赶紧滚。”李泰不喜欢听他说些口不对心的话,他就是个小人,一得机会就会反水。 李泰很理智,对于小人,他从不抱任何的幻想,他才不信哪个小人真的能回头做好人。只要没犯法,就由他去了,爱怎么作怎么作吧,李泰是不指望用道德约束小人,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那人爬起来屁滚尿流的一头扎进人群里,仓遑得跟逃似的跑掉了。 陆清笑呵呵的走到李泰面前,彬彬有礼的拱手一揖“多承公子相助,我姓陆,单名一个清字,不知公子贵姓?” “不足挂齿,我姓李,听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啊,你和那个贼偷怎么打上交道的?” “我是外乡人,进京来投亲的,结果人也没找到着。”陆清苦涩的一笑“在京城转了两月有余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差事。身上就只剩下三两碎银了,那个倒霉的还来偷我的钱,气得我暴揍了他一顿,刚放开他没半刻钟,他偷那老婆婆的钱,又被我撞上了,你说他是不是欠打?” 第67章 真的能一步登天 李泰笑吟吟的看着陆清,他远路投亲结果没找着人,现在身上只有三两碎银又没有差事,岂不是说他马上就要陷入到生活无着的地步了?33qxs.m 看他相貌英俊,身手也不错,为人又正直善良,李泰便动了爱才之心,他微微一笑“谁都知道他欠打,难得你肯仗义出手。” 路见不平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袖手旁观,事不关己谁愿意引火上身? “你不也出手了嘛。”陆清笑呵呵的脸上全无半点忧愁“李公子,听口音你是本地人吧?你家附近可有宅院出赁?客栈我是住够了。” 三两银,不挑捡的话,普通客栈也够住个半年了,加上吃饭穿衣,怕是就撑不了两三个月了。 “有的。” “呃?”陆清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还真的是问着了,赁个宅子能省不少钱,先把住处安顿好,慢慢的总能寻到合适的生计。“当真的吗?但不知宅院在何处,什么时候方便带我过去看看?” “不远,我这就带你去。” 李泰笑嘻嘻的看着陆清,陆清忽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感觉这个李公子像是要把自己给拐卖了一样。 “你这也太痛快了吧?可是独门独院的宅子么?我一个人住,太大的宅院用不着。” “嗯。” 李泰抬腿就走了,陆清有点懵了,哪有适合一个人住的宅院?他什么都顺口应承,该不会有诈吧? 陆清跟上李泰“你说的宅院在哪里啊?太远我就不过去了。” “魏王府,远吗?” “……”陆清直接站下了,他苦笑道“李公子,你何苦打趣我?魏王府是不远,魏王府附近哪有宅子出赁?” 李泰笑道“整个魏王府都出赁,你有钱就行。” “我得有多少钱,能赁得起亲王殿下的宅子?”陆清也不是疯了,那魏王府是有钱就能赁到手的吗?就算是,他也只有三两银子。 “走吧,我不能诓你。”李泰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看上去亲和力十足“魏王府的宅子差不多都闲着,我让你挑着住。” “……”陆清将信将疑的跟在李泰身边,小心脏忍不住扑腾扑腾的乱蹦“李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跟魏王很熟吗?” 陆清想不出来得跟魏王熟到什么程度,才能敢这么大方的处置魏王的宅子。 “放心吧,跟我走就是了。” “不行啊。”陆清走着走着又站住了“我不能住在魏王府里,王府里规矩大如天,就算你帮我求得一间宅院,只怕是进出不得自由。” “你哪这么多废话?”李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扯着他就往前走“你留在京城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家乡也没有亲朋故旧了,这天下就数京城最为繁华,我想先赁个宅子住下来,然后再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谋生之路,实在不行的话,听说秋天有大考,我就去参加武考,看看能不能有个出头的机会。” “哦,你看我怎么样?”李泰忽然转过身,面对面的盯着陆清,一个敢放话去参加武试的人,功夫应该还不错。 “……”陆清尴尬的牵了牵嘴角“你什么怎么样?” 陆清跟他不过是一面之缘,也就能看出他颜值挺高,别的也不了解,他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让人没法回答。 “你要是看得起我的话,做我的随行护卫怎么样?” “……”陆清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嘴唇颤了颤,弱弱的问了句“莫非你就是,魏王?” 李泰笑着点了点头,还骄傲的一拍胸脯“当今皇子四殿下,如假包换的魏王。” 陆清脸上的皮肤都变硬了,这京城还真是凤子龙孙的聚集地,随便的一抬腿都能踢着皇亲国戚,不过踢着皇子殿下的概率还是不高的。 看来自己真的是走了大运了,居然能遇到魏王殿下,被邀请去王府居住,还让自己做他的随行护卫! 陆清赶紧的下跪,也顾不得路上冰雪交加“草民陆清” “快起来。”李泰一把把他给扯了起来,冰天雪地的跪什么?“愿意说愿意的,不愿意说不愿意的,这也不是行礼的地方。” “愿意啊,当然愿意啊!”陆清瞅着李泰,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嘴角不受控制的往后跑,都快跑到耳朵后面去了,幸福来的也忒突然了点,他转转脑袋,四下里张望了一圈。 李泰有点纳闷的问“你找什么呢?” “找那个贼偷,他哪儿去了?我得给他磕一个。早知道揍他能遇上你,我早就打得他亲娘都认不出来他了。” 陆清说的虽然是玩笑话,却也是实情。若不是他仗义的举动引起了李泰的注意,根本就不会有他们之间的这个主仆的缘份。 “哈哈哈……”李泰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这个陆清还很幽默,身边多一个有趣的人,起码心情能愉快不少。 李泰把陆清安顿到魏王府,他就回皇宫去了,临走时嘱咐他“不必拘束,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 陆清满脸喜气的拱手一揖“谢殿下。” “叫我二郎就行了。” “……”陆清微愣了一下,这个魏王是如此的随和?他嗫了嗫唇,人家是领导,让叫什么叫什么吧。“二郎,我送你到宫门吧。” “不用,你先熟悉熟悉环境,好好休息几天。待我禀过父皇,你有了腰牌就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了。” “谢殿下,呃,谢二郎。” “谢什么?”李泰笑了“你是我随行护卫,连皇宫都进不去,怎么保护我?” 李泰弯腰钻进轿子里,陆清就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大轿被缓缓抬起,慢慢的走远,远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他还站在原地望着。 行善真的好报,这就一步登天了。陆清原本都做好天涯流浪的准备了,如果没有办法在京城活下去,也只有到处乱走了。 他都没有一定能活得下来的信心,哪想得到眨眼之间,他就变成了魏王殿下的随行护卫。 “陆大人,天冷风寒,您该回房了。” 陆清回头一看,小厮躬身请他回房,自己都有下人可用了,他摸摸胸口,心跳得又猛又急,殿下的恩德,今生今世绝不能忘。 “咱们府上可有练功的地方吗?”护卫就该把功夫练好,不然怎么对得起殿下的信任? “有的,有校场,有练功场,有论剑台,有格斗房。” 校场,那是练兵的地方,论剑台和格斗房一听就是对战的场所。陆清长出一口气,说道“把我的房间安排在练功场附近。” 第68章 兄友弟恭的温暖 李泰还没有回到皇宫,李泰的消息就已经飞进了东宫。李承乾半眯着眼,听着卢武的汇报“四殿下从府衙出来,没多远就把官轿打发了,独自一人上了御街。” “挑有用的说。”李承乾不耐烦的往后一靠,头枕在称心的腿上。 “他去了萧家,就是前太子太傅萧德言的家,萧德言送他出门,两个人相谈甚欢,很是亲热的样子。” 李承乾的眉头一拧,李泰好端端的怎么跟前太子太傅联系上了?他这是想干什么? 称心指腹轻轻的按压着李承乾的眉心,手指轻柔的向两侧一分,李承乾顿时觉得心里很轻松,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而又温暖了,不由得舒心的笑了。 “接着说,还有别的什么吗?”李承乾的语气都变得轻柔了许多,卢武悄悄的瞟了称心一眼,他简直是太子爷的灭火器。 “他遇上一桩小事,一个贼人偷了老妇人的钱袋,被一少年擒住,那少年把钱还给老妇人,便放了那贼人,贼人想要报复那少年,被四殿下给制服,后来四殿下带着那少年一同去了魏王府。” “你真是没话说了,这屁大的事也报一回。”李承乾摆摆手,把卢武给赶了下去。 称心脸上含着浅浅的笑意,他缓缓的说道“太子爷真是宅心仁厚,总能看到别人的好处,不知道看别人的短处。” 李承乾听他这话里有话,便说道“称心,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知道我笨,还和我打这哑迷。” “四殿下贵为京畿长官,偷盗之事就发生在他眼前,他不该缉拿那贼人么?别人不吭声也就罢了,他装聋作哑,不说有纵容之意,起码有个渎职的嫌疑。” “对呀。”李承乾激动的眼睛直放光,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竟然不会扣帽子“我应该跟父皇提一嘴。” “我的爷呀,你性子怎么这么直?”称心轻轻的按揉着李承乾的头,慢声细语的说道“四殿下三番五次替你求情,你怎好在陛下面前说他的不是?” 李承乾又懵了,不在父皇跟前提,那光知道他有错有什么用?替他瞒的话,还不如不跟踪他了。 称心就知道李承乾的脑子没转过来弯,他轻声的说道“四殿下没想到的,太子爷应该给他提个醒才是。”彡彡訁凊 李承乾木木的思考了一下,终于开了窍,李泰能装好弟弟,自己就能装好哥哥,这样在父皇心里,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个好儿子。 “嗯,你言之有理,我是该提醒他一下,跟前太子太傅走的太近会招人非议,他惹一身麻烦的话,到时候我还得替他求情。” 不管怎么说李泰替他求了好几次的情,他就算是做个样子也得替李泰说话,不如早点提醒他,不要做贻人口实的事。 称心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承乾知道自己肯定又犯傻了,他仰起头,无奈的看着称心。 “我的爷呀,一个贼偷的小事就算你跟陛下说了,又能把他怎么样?你给他提个醒,便是做兄长的有爱护之情。私交前太子手下的重臣,这等事巴不得他做大,你给他提的什么醒?” 前太子之师,这个身份可做的文章太多了,策划好了完全可以把一顶谋反的帽子扣到李泰的脑袋上。 眼下李泰只是跟萧德言说了几句话而已,这时候不能去告他的状,他们接触的太少,还搞不到太多的“证据”。更不能在这件事上提醒他,正如称心所说,假装不知道才是对的。 李泰的轿子刚进皇宫没走多远,就听闻一声报“太子殿下迎轿而立。” “落轿。”李泰有点意外,这冰天雪地的,李承乾没事跑宫门口来站着做什么?李泰也懒得想,他既然堵着轿子站着,自己就只能下轿行礼。 李泰弯腰钻出轿子,见李承乾正笑盈盈的朝自己走来,他急忙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见过皇兄。”李泰抱拳施礼,深深一揖。 “家无常礼,不拜也罢。”李承乾抬手扶住了李泰,笑道“惠褒,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晚?今天不是闭衙很早的吗?” “哦,我到御街上闲逛了一会儿,皇兄何故在此?” “听说你没回宫,有些挂念,特来迎你的。” 一句话说得李泰眉间添喜,顿时满脸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了“谢皇兄,我以后一定早些回宫,免教皇兄担忧。” “你呀,这么大了还贪玩,跟我说说御街上有什么趣事?”李承乾拉起李泰的手,两个人一步一步的往回走着。 “御街上有什么趣事?还真有。”李泰呵呵的笑了起来“我正在街上走着,忽然身后飞过来一个人,‘啪!’的一下摔我脚底下了……” 李泰没心没肺的笑着,李承乾满眼爱意的笑着,两个人拉着手、并着肩,边走边聊,李泰把陆清见义勇为的好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那个毛贼从腰间拽出一条鞭子来就抽了过去,他完全没防备我,我上去一脚给他踹趴下了,哈哈哈……” “呵呵呵,你呀,打他还用亲自出手么?”李承乾特意转过头上下扫视了李泰一遍“你没闪着吧?” “没有,多谢皇兄关心。” “谢什么?你少淘点气,什么都有了。”李承乾又继续问道“后来呢?你把那个贼偷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让他走了。” “惠褒”李承乾忽然站住了脚,一脸严肃的看着李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平时你孩子心性贪些玩耍都没什么,御街之上你怎么能见贼不抓呢?这传出去府衙的威严何在?” 抓?李泰当时就是一个人,身边连个兵丁都没有,他穿的又不是官服。最重要的是那个贼也够倒霉的了,钱也没偷着,还被揍了两顿。 抓他干什么?充其量他也就是个盗窃未遂,抓到衙门也就是个警告而已,有什么必要抓他? “呃”李泰挠了挠头,尴尬的扯出一丝假笑“是我少虑了,果真是我玩心太重,一时兴起便疏忽了,皇兄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多多注意。” “说什么教训?不过给你提个醒罢了,怕你少不更事,贻人口实。” “口实不口实的我倒不怕,我倒觉得口福更重要,哈哈哈”李泰拉着李承乾跑了起来“我想起一样好吃的,去御膳房,让御厨给咱们做。” 李承乾可跑不过他,跑了没二百米就上喘了“你要是着急,咱们坐轿就是了,跑个什么?” 两个人坐轿直奔御膳房,李泰指挥御厨们忙碌起来,愣是做了一锅羊肉香菜馅饺子。 第69章 还真有点不会吃 香菜原本御膳房也有,只是不多。李泰那儿就多了,他弄了四五间暖房,里面全是架子,一层层全是各种疏菜,葱、蒜、香菜、辣椒…… 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摆在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却尴尬的不会吃。 饺子是宋朝才出现的,唐朝没有人认识,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冒着热汽,一看就很烫,这么烫怎么吃呢?吞肯定是不行,咬能不能烫嘴? 有好吃的肯定是李世民吃第一口,皇上都没吃过的好东西,你先吃了?那得馋成什么样?冒着“僭越”的风险,就为吃一口好吃的? 李世民面前坐着的就是他的三个嫡子,要说馋,还真有人馋了,不是小儿子李治,而是大儿子李承乾。 李治只是好奇,他根本没见过饺子,不知道是啥味的,怎么会馋?李泰更是无所谓,别人觉得新奇,对他来说太平常了。 李承乾就不一样了,他在御膳房看着御厨做的,馅儿一拌好,他就迫不及待了,生的闻起来都垂涎欲滴,熟的光看着不能动手,这多着急? “这又是你们谁研究出来的?”李世民扫视他们三个一圈,目光就在李承乾和李泰的脸上来回流连。 这要是李泰发明的,应该是人间美味,这要是李承乾发明的,能不能吃都不一定。 李泰发明的火锅、烤全羊,简直就是给他们开眼界的美食。李承乾烤鸡没烤成,把自己烫了,大锅煮牛羊,就是个祸害人,根本煮不熟。 “是惠褒。”李承乾说着话,眼神直往李泰身上飘,你倒是给示范一下吃法啊,就这么瞅着得瞅到什么时候? “父皇”李泰就像是李承乾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拿起筷子轻轻的夹了一个饺子“这个要先咬一小口,小心里面的汤汁很烫,也别让汤洒出来,先吹吹,然后” 李泰发现这讲解也挺费劲的,他笑着问了句“父皇,我先吃一个,行吗?” “好,你吃一个给我们看看。”李世民巴不得让他先吃一个,学会了再吃,总好过吃个饭再吃出洋相来。 一顿饭吃得全都喜气洋洋的,吃了两三个饺子,李世民就已经想好要请哪些人一起吃饺子宴了,这么好的东西必须得狠狠的炫耀,呃,不,分享一下。 李承乾在厨房的时候就直接吩咐御厨再给煮一份送到东宫了,自己还没吃到嘴,就惦记称心能不能吃上了。 李泰一边照顾李治吃,一边看着李承乾吃,他脸上带着不掺假的微笑,心里也笑得开花“吃吧,吃吧,羊肉、香菜都是痛风的好伴侣。” 李泰隔三差五就得发明点“美食”出来,说什么也得保持住李承乾这个食欲的积极性。 吃完饭,李承乾开开心心的回转东宫去了。今天大模大样的训了李泰一通,还饱餐了一顿,吃一顿好的不算什么,关键是掌握了做法,以后自己可以随时让御膳房做了。 李世民本想去甘露殿再批点折子,吃的有点多了,懒得动,就斜倚在榻上休息。李泰就势凑到他的身边“父皇,我今天遇到一个老头,就是萧德言,您还记得他么?” “当然记得,他在京城么?”李世民也曾经受过萧德言的不少指点,怎么会不记得他呢?他可是当世的一个大儒,论学问那是没得说的。 “嗯,我想请他帮我主持编书的事,您觉得可使得吗?”李泰是知道轻重的,萧德言的身份就是个忌讳。想要用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征求皇帝的同意,免得日后被有心人利用,无端的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世民没那么多的忌讳,前太子死都死十年了,他的手下就算还有忠于他的心思,又能有什么用?他们要是能成事,早就成事了。既然不能成事,那忌惮他们干什么?没事抬抬他们的身价吗? “你要用什么人都随便,朝臣也好,囚犯也罢,无论平民百姓还是高山隐士,我都不管,就是一样,你要用人得你自己去请。” “谢父皇!”李泰也没指望让李世民帮着请人,李泰就是跟他打个招呼,怕以后有人在他这儿告状,先打个预防针而已。 “用人可有大学问,你知道用人什么最重要吗?”李世民淡淡的目光停留在李泰的脸上,缓缓的给出几个选项“才能?德行?忠诚?默契?” 李泰微皱着眉头,略一思索,小心翼翼的答道“忠诚。” 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用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忠诚,忠诚是前提,没有忠诚其余的都不必谈。“你知道就好,不要只看一个人的才华,不能为我所用,越有才华越危险。那你知道如何打造一个人的忠诚吗?” “能人,就用信念和理想引导忠诚,给他挥洒才华的舞台。庸人,就用制度和规则管理忠诚,给他奖惩公平的平台。千里马需要的是草原,驽马需要的是草料。” 李世民连连点头,原本想指导一下李泰,没想到自己却是受益匪浅“青雀,这些道理是谁讲给你的?” “……”在百家讲坛上听一个教授讲的,这话能跟李世民说吗? “用人如器,这话是您说的啊。我想用人如器,那器与器不同,人与人也不同,不同的器自然有不同的对待法,人也应该一样。” 李泰自己都觉得牵强,他也实在扯不出别的来了,虽然自己的老师有一大堆,但是他一个也不敢往出说,万一李世民去问呢?一下就穿帮了。 李世民的脸上绽放出更大的笑意,这孩子的举一反三能力真是太强了。“如果一个人身上有你很不喜欢的缺点呢?你会怎么办?” “缺点谁都有,用人也不能全凭自己的喜好。只要优点可取,缺点在可控的范围内,这样的人就可以用。如果没有什么长处,或者缺点大到不可控的地步,那就不能用了。” “说的不错,只是纸上谈兵终究不是真功夫。你慢慢练吧,有什么疑难之处,只管在内朝时提出来。” “我理会得。”李泰舒心的笑了,到底还是亲爹。 内朝就是李世民和那帮老臣商议天下大事的一种形式,让自己在那时候提出疑虑,就是让自己跟朝臣中的权贵人物接触、交流的意思。 跟他们交流必然会增加自己的处事经验,同时也会增进感情,有时候拉拢人或者得罪人,还真不是故意的。 “今天怎么想着请你皇兄过来吃饭了?就为了显摆一下你发明的饺子?” “不是,今天皇兄到宫门口迎我去了,我们一起去的御膳房……” 李泰说的眉飞色舞,李世民听的心欢意畅,多好的两个儿子,难得他们如此的和气。 第70章 亲弟弟给的提醒 一乘又一乘宫轿排成一条长龙的涌向宫门,进了宫门便分散开来,又到了可以进宫探亲的日子,皇子们都早早的就在宫门口等着,过完年就要去封地了,这辈子轻易的不能回来了。 “二哥,你看!”李治站在梯子上,看到好多乘轿子进了宫门,他抬手一指“好羡慕他们,等到进宫的日子就能看到娘。” 在宫外建府的皇子都羡慕未成年的皇子可以住在宫里,每天都能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而李治虽然住在宫里,却没有了母亲。 “我们每天都能看到阿娘。”李泰紧紧的搂着他,目光呆滞的望着西方,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昭陵看起来风景更好了些许。 李泰有点时间就带着李治爬上梯子,望望昭陵,再不然就画画,画昭陵,画长孙皇后,也画李世民,只不过自从屏风被抢了之后,他画的新画就都藏了起来,李世民问过他两次,他支支吾吾的说没有再画。 李世民看他那个不会撒谎的样子,也就知道他肯定是画了,就是说什么都不肯拿给自己看,生怕再被自己抢走。 “二哥,我长大了也要跟他们一样离开这里吗?”李治当然喜欢留在京城,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被封王的皇子早晚是要到封地上去的,他看李泰能够不用去封地,便也有了一丝的希望,说不定自己也能得到特许呢? “长大的事,长大了再说。”这个问题李泰也给不了他答案,李泰只能是安慰他一句“二哥会尽可能的多陪你几年。” “二哥,你的文学馆什么时候能修好?到时候我就可以天天出宫了,是不是?” “嗯,怎么也得过完年吧。”李泰弹了李治的脑门一下,笑道“就想着玩,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李治仰起小脸,忽然笑了起来“能出宫读书也行,你知道吗?父皇一下子给皇兄找了六个老师,轮流去东宫教他读书,想想就头大。” “头大什么?” “六个老师哎,围成圈的教训你,你受得了不?” “那是父皇器重他,他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必须得有名师教导才行。”李泰真的一点都不关注东宫,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李世民准许李泰建文学馆,自然也担心太子这边会渐渐的势弱,于是他一口气给太子指了六位当朝重臣做老师,以巩固太子的地位,让朝臣们安心,不该刮的邪风就不能让他刮起来。 李承乾又如何能够理解李世民的良苦用心,他气得要爆炸,咒天怨地的破口大骂。他又气又恨,同样都是皇子,别人都得自在,偏他被束缚得紧。 看李泰想出宫便出宫,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而他却只能困守东宫还要被一群老学究拎过来拽过去的唠叨,从早到晚没完没了的教训。 “这太子不做也罢!”李承乾摘下头上的金冠,恨恨的摔到地上“这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33qxs.m “我的爷。”称心从后面环抱住他“你这率直的性子,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我知道你是有口无心的,你要提防有人别有用心啊。” “这也太憋屈了,课业从早排到晚,片时不得闲,耳边一直是那帮老家伙的嗡嗡声。”李承乾恨得直咬牙,这不是他喜欢的日子,他轻轻的靠在称心的怀里“我连看你一眼的功夫的都没了。” “你读书的时候可以带上我的,我就陪在你身边当个书僮。” “那有什么用?又不能跟你一起玩,什么事也不让做。” 称心微微一笑,说道“你就委屈几天做做样子,过几天就说病了。” “那我现在就病了。” “我的爷,你现在病了,有人信吗?陛下刚给你安排了太子太师,你马上就病了?” “好,就听你的,暂且忍耐几日。” 三天后的一个中午,李世民在两仪殿里召开小朝议,他突然提出要去上苑住几天,李泰也不敢有异议,不知道他没事折腾什么,夏天去上苑还可以赏个花,大冬天的是过去赏雪的吗? 大臣们更没有异议,皇帝爱上哪儿上哪儿,反正马上放年假了,也不用上朝。 小朝议散了之后,李世民决定明天就去上苑住,吩咐陈文去通知李承乾准备一下,没多一会儿陈文就返了回来。 “陛下,太子殿下说他一定早早准备齐全。”陈文躬着身子,深深的低着头,报完了事,又缓缓的说道“两个御医在东宫,说是太子殿下脚疼,又诊不出什么病。” “脚疼?”李世民冷冷的撇了撇嘴,这借口找的稀碎,你说头疼可信度还高点“既然连御医都诊不出来,应该没什么大事,不必理会他。” 李泰听闻这话,不由得喜上心来,面上却是一副担忧的模样,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目焦急的看着李世民“这天寒地冻的,皇兄会不会冻伤了脚?” 堂堂太子会穿不起一双棉鞋么?那么多人侍候他,会让他冻到脚?别说冻伤,就是脚上凉了一点,也得有人受责。 李世民都没搭话,就白了李泰一眼,李泰讪讪的又说道“那或许是扭伤了也不一定。” “御医连扭伤也看不出来?”李世民冷冷的斜了李泰一眼,李泰看他那个不高兴的样子,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 李世民没有理会李承乾的意思,李泰倒是急急忙忙的带着李治跑到东宫探病去了,对,就是探病去了。 李泰精心的为李承乾量体裁衣式的发明了那么多的吃食,总算是开始发挥作用了。 到了东宫一看,根本也看不着李承乾,这里里外外全都是人,整个把东宫给包围了。仗着李泰和李治的级别够高,一进门就有报号的,不然可能都走不到李承乾面前。 “你们都先回去吧,待皇兄好些,自然会给你们送信的。”李泰直接往外赶人了,这么多人围着有什么用? 李泰拉着李治来到李承乾的床前,李治很无所谓的见了一礼,然后就老老实实的站着,李泰则轻轻的坐在了床边,问道“皇兄敢么是患了什么足疾吗?怎么惊动了这么多的人?” “应该没啥事,就是有时候又疼又痒的,这会儿好多了。” 李承乾说的倒是实话,李泰极其认真的看着他的脚,真是看了又看,就像他比御医专业似的。 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李承乾是故意说疼的,只有李泰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皇兄,酒能解疼,再发作的时候,你喝点酒就没那么疼了。” 第71章 我不知道我恐高 上苑的风景非常好,一年四季都是渡假的好地方。上苑的规矩比较少,不像在皇宫里那么压抑。 李世民是轻手利脚的,他就带个陈文,李承乾也只带了秦胜和卢武,李泰带了云海和陆清,李治和两个公主一共就带了云夕、云离两个丫头。 李治的贴身太监三个月前病死了,他一直也没选个人,结果不是他没人侍候了,倒是李泰没人使了,云海被他打发过去形影不离的照顾李治了。 卢武原本就是皇宫里的差役,被李承乾调到身边之后,做了太子的随从,虽然没什么权力,也没有官职,却拿着五品官的俸禄。 陆清是李泰在街边遇上的,感觉很投缘便把他安置在了魏王府,李泰思量一番,让他做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官职翊卫,只是个从七品而已。 李世民带着三个儿子游上苑,他走在最前面,后面自然是李承乾、李泰、李治,他们的后面分别是秦胜、卢武、陆清、云海。 “你们看。”李世民停下脚,抬手一指,大家顺着他的手指向前望去,只见前面的院落之中耸立着一座“塔”。 所有的人都仰着头,看不出来那是个什么建筑,要说特点,除了很高之外就还是很高,这是在院子中间弄了个大号的烟囱? 上苑也不是没来过,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个大家伙? “你们猜得出来那是做什么的吗?”李世民笑盈盈的看着他最心爱的三个嫡子,三个人都凝眸盯着那个又大又高的建筑物,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二哥,我看不到顶。”李治使劲的仰着脖子也看不到那个“塔尖”。 李泰忽然蹲了下来“二哥驼你看。” 李治抬腿就往李泰的肩上爬,云海上前一把扯住李治,陪着笑脸说道“奴才驼您看吧。” 李泰脸一沉,眼睛一斜,瞟了云海一眼,云海缓缓的松开手,慢慢的向后退了两步。 李承乾还仰着头在琢磨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卢武悄悄的碰了他一下,他一扭头看到李治正扶着李泰的肩膀要骑上去,他急忙过抓住李治的胳膊“来,皇兄抱你。” “皇兄。”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承乾“这淘小子挺沉的,你脚不舒服,还是我来驼他吧。” “好,那你小心。”李承乾才不愿意真的抱李治呢,他就是过来客气客气而已。客气也没多客气,就客气这么一句,生怕李治真的粘到他身上。 李治骑在李泰的脖子上,双手搭着李泰的头,李泰抓着他的脚,慢慢的站了起来,李治视线被抬高了,可也没看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父皇,这是一个寓意吉祥的柱子吧?”李承乾指着那个建筑物说道“一圈的木板环于其上,好似飞龙绕柱,这柱子如此高大,应该是青云有路的意思吧?” 李世民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轻轻的摇了摇头,李世民也不是有病,没事在院子里弄个吉祥物? “雉奴,看出来是什么了吗?”李泰见李世民的目光朝他扫了过来,他赶紧来一嗓子,让李治先说。 李治抻着脖子望,望得脖子都酸了“看不出来,就是好高好高,比咱俩天天爬的梯子还高。” 梯子也不过就比房子高出一点,这个东西有大约四五层楼那么高,根本不可同日而语。33qxs.m 李泰心知肚明的知道这是什么,这就是李世民为了看昭陵而建的望台。李泰知道后来魏征一句话把李世民给怼得哑口无言,无奈之下只好拆了。 “父皇,上苑在皇宫之西,这柱台如此这般的高耸入云,若是站在上面了望昭陵,定然十分清晰,可能容我们上去看看么?” 李泰双目灼灼的盯着李世民,李世民点了点头,还是这只青雀最贴自己的心,他的心里时时刻刻装着亲娘,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建这个望台正是为了了望昭陵的,但是他看到望台就能想到上去了望昭陵,这份赤诚的孺子之心比聪明机灵要难得得多。 “谢父皇。”李泰就把李世民赞许的点头,故意当成是应允的点头了。这股又傻又愣的劲,显露出他的喜悦和急切,更令李世民欣慰。 皇家不缺精心设计的礼仪周到,最缺的就是质朴的真情流露。 李泰把李治从脖子上扯下来,抱着他忍不住弯起嘴角,眉眼都带着笑意。 李泰没事就带着李治爬梯子,都快累死人了,坚持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让李世民把这个望台建起来。 看到望台,李泰自然高兴,从心窝里飞出的喜悦感是装不出来的,李世民这一刻深深的被他的情绪给感染到了。 望台很高,一步一个台阶的走到顶端,要说累也没有多累,只是都抓着扶手不敢松开,李泰还好一点,爬楼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别人来说很少爬楼梯,而且这么高的楼梯更是连见都没见过。 李世民也是第一次站到望台上面,他看着西方的昭陵,心底涌起浪潮般的呼唤,不知不觉的双眼都变得湿润了起来。 “好清楚啊。”李治拉着李泰的手,指着昭陵,兴奋的说道“阿娘就在那儿,对不对?” 李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昭陵山头的雪,眼睛一眨也不眨,长时间的盯着一个地方,尤其是白光很强的地方,瞪得酸疼的眼睛自然而然就流出了两行热泪。 李泰没有回答李治的话,而是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李治也不看昭陵了,他抬起手,用袖子轻轻的擦了擦李泰脸上的泪水。 李治轻声的哄了哄李泰“二哥,别哭了,阿娘看着你呢。” “没哭,是风吹的。”李泰用力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一幕落在李世民的眼里,顿时勾起他无尽的心疼。 这孩子自从母亲过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懂事的让人无话可说。 “雉奴,别总让你二哥抱。”李世民一招手,李治便跳到了地上。他乐得满地乱跑,还专门跑到望台的边缘处。 “雉奴,不可顽皮,小心些,别往边上走。”李泰话音还没落下来,李治半个身子都俯到了望台上,他不望昭陵,他好奇的往下面看。 李治不看不知道,一往下看才知道自己恐高,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小手好像都抓不住“边墙”了,头重脚轻直往下栽。 “边墙”很矮,尽管李治才八岁,墙也只到他的胸部位置,他两只胳膊垂到墙外,踮着脚向下望,突然头晕目炫,“啊!”李治吓得大叫,小屁股一撅,身子竟然朝上使劲。 李泰一个箭步冲向前,迅疾的出手,一把把他给抱住了。 第72章 阿爷给你做个主 有人害怕会目瞪口呆,比如李世民,后知后觉的发现李治差点摔下望台,吓得他眼睛都直了。 有人害怕会浑身发抖,比如李治,浑身瘫软的偎在李泰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吓得他直哆嗦。 有人害怕会冷汗横流,比如李泰,这么冷的天气,汗水顺着面颊滴了下来,吓得他心突突乱颤,他真的是吓了一跳,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紧张李治,拿他当亲弟弟一样的爱护了多半年,真的是护出感情来了。 看他突然头朝下栽的一刹那,李泰的头皮都发凉,真的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条件反射的就冲了过去,幸好啊幸好。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李承乾的表现却是无动于衷,他根本就没看到李治有危险,也不明白李泰为什么冲过去,把正在看风景的李治抱起来抡了一圈。 他就淡定的看向昭陵,想起在那里遇到了称心,不由得嘴角缓缓的向上翘了起来,离开东宫多半天了,也不知道称心想自己了没有。 “你听没听到我说话?”李泰忽然间暴怒了,他一下把李治甩到地上,指着他开吼“正说着让你别往边上去,你就往上爬,作死呢吗?” 李治本来就直哆嗦,让他给吼得一愣,紧接着“哇”的一嗓子哭了起来,他这一哭倒是吓了李承乾一跳。 “你干什么这么吼他?”李承乾过来拉起李治,轻轻的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土,柔声细语的哄他道“好了,没事了。” 李承乾弯腰要抱李治,李泰一把推开李承乾“皇兄,你别管。” 李泰扯起李治,把他给揪到了墙边上,掐着他的后脖子,逼他往下看,李治吓得哇哇大哭,紧紧的闭着眼睛,根本就不敢睁开。 “睁开眼睛,看!你不是喜欢看吗?看!” 李治只是抹眼泪,不敢睁眼睛,大声的嚎叫,大声的哭“不看,我不看,我再也不看了。” “我抓着你呢,不怕泰的语气变得平缓了下来,李治的情绪也跟着平缓了下来,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看还是晕得天旋地转。 “我怕,二哥,我真的怕。” “知道你为什么怕吗?” 怕就是怕,哪有为什么?李治闭上眼睛使劲的摇头。 “转过头来,看我。” 李治听话的转过头,慢慢的睁开眼睛,看李泰他当然没那么恐惧,怕和怕是不一样的,怕二哥只是怕挨骂,最多是怕挨打,恐高那就没道理可讲了,晕得要命谁不怕? “是不是往下看的时候,感觉天地都在转?”李泰蹲下来,一只手环着他的腰,给他极强的安全感,一只手指向前方“顺着我的手往正前方看,别往下看,告诉我你晕吗?” 李治傻愣愣的顺着李泰的手往前看,往前就是看向远处,这个一点问题没有,他抽了抽鼻子,弱弱的说了声“不晕。” “嗯,来,往下一点点。” “好,再往下一点点。” “很好,不晕吧?再往下一点点。” “……” “慢慢的转头看这边,好,慢慢的转过去看那边。” “不怕了吧?”李泰笑呵呵的拍了拍李治的肩膀“男人不能说怕,不能退缩,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用胸膛面对困难,没有趟不过去的难关。今天你不克服这毛病,今后一辈子不敢登高,懂吗?” 治开心的点了点头“可是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克服啊。” “没有我还没有别人吗?把难题甩给手下人就是了,总有人能解决。”李泰正了正李治的冠带,捋了捋他脸边的碎发“你犯了什么错误,知道吗?” “知道,我不该突然往下看,慢点看就不晕了。” 李泰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人在一丈半左右的高度往下看都会晕的,这望台足有四五丈高,极少有人不晕。”33qxs.m “我没听你的话,不该跑过来。” “嗯,这算一条,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小孩子淘气是正常的。”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正色道“你不该忘记我的话,我告没告诉过你,人在什么情况下最容易犯错?” “我记得,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李泰说变脸就变脸,刚刚还春风化雨,突然就又板起了脸“难为你还记着,那这望台你来过吗?这算不算陌生的环境?” “可是”李治环视了一圈,环境的确是陌生的环境,可是没有陌生的人。 “没有可是,你告诉我陌生的环境应该如何对待?” “谨慎。” “你谨慎了吗?”李泰咬牙切齿的盯着他“现在告诉我,你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什么样的。” “跟在二哥身边不乱跑。” “乱跑肯定不对,但是不乱跑也解决不了问题,你粘我身上,还能往下看了吗?” “我就不该往下看。” “想看就得看,不看怎么满足好奇心?” “……”李治没话说了,跑过去不对,走过去也没用啊,怎么过去往下看都一样会晕,这根本就没法避免。 “第一,你应该先打个招呼,父皇能带你过去,皇兄能带你过去,二哥也能带你过去,有个人在身边,你的安全有保证也不能那么怕,对不对?” 李治点点头,当时太兴奋了,根本没意识到跑过去有什么危险,打什么招呼? “第二,你可以害怕,但不可以慌!如果你只是怕,完全可以转身往后跑。你慌了,方向都分不清,竟然往前蹿。”李泰说着说着火就上来了,摁着李治的小脑袋往下看“这个高度,一条狗摔下去非死即残,皇子摔下去也一样非残即死,你知不知道?” “嗯嗯。”李治一边点头一边掉眼泪,后怕的怕才真的令人从心底发寒。李泰的话绝不夸张,这望台有五层楼高,真摔下去的话,后果非轻。 “第三,陌生的环境你必须谨慎对待,你想做什么事,就先叫个人去做什么事,然后让他向你汇报做事的过程、结果以及感受,记住了吗?” “嗯嗯嗯”李治跟小鸡啄米似的米一个劲的点头“记住了。” “真记住了?好,回去把我说的这三条写下来,二十遍。从现在开始,你的第一顿饭就是明天的早饭。” 马上要吃午饭了,也就是说李治没有午饭吃了,而且连晚饭也没他的份。 李治憋屈得五官全都聚到一块去了,他四下里张望一圈,就连李世民都只是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突然指着昭陵喊了一句“二哥,你看!” “看什么?” “你看阿娘还看着你呢,你不让我吃饭!” “拿阿娘压我?”李泰冷冷的一挑嘴角“阿爷就在这儿站着呢,我照样揍你,你信不信?” 这么不给皇帝面子吗?李世民的面皮抽了抽,就算你是这么想的,你也别说的这么明白啊,这多让我下不来台? “阿爷。”李治一下跑到李世民面前,抱住大腿委屈的说道“二哥不让我吃饭,要饿我一天。” 世民一听这话,急忙开口下令“陈文、云海,你们俩给我看着,明天早饭之前谁敢给九殿下送一口吃食,手敲断、腿打折。” 第73章 不忍心让他挨饿 小孩子尤其是长的稍胖的小孩子一般都忍不住饿,家庭条件好的更是时刻想吃东西,不饿也忍不住馋。 李治八岁,胖得圆滚滚的,家庭条件那是天下第一,这连丝毫吹嘘的成份都没有,所以他比谁都爱吃、能吃、会吃。 通常情况下,只有他挑着吃、选着吃,只有他不想吃的,没有他吃不着的。可是今天他就硬生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挨饿,什么食物都不缺,就是不让他吃。 下人们也不敢给他食物,唯一能给他提供的帮助就是把食物拿走,让他看不到,就算是对他最大的呵护了。 李世民来上苑就两个目的,一个是带儿子们散散心,一个是登望台看看昭陵。 从望台上下来,随便走了走,便大开筵席,几十道菜摆上来,看得人眼花缭乱,李治眼巴巴的直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凑到李泰身边坐下。 李泰也不理会他,端起酒杯笑吟吟的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着李世民一揖“父皇,儿臣敬您一杯,愿您万事顺心,天天如意。” 世民微微颌首,眼角带着宠溺的笑意,虽是看着李泰,余光却盯着李治,看那个小馋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甚是好笑。 哪里忍心真的不让他吃饭?李世民一杯酒喝下去,正要开口让李治大大方方的吃,李承乾又站了起来,也笑呵呵的端着酒杯看着自己。 李泰有些越礼了,第一杯酒应该是李承乾敬才对,李承乾心里不舒服,又不好跟他计较。 李泰根本没坐下,他又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李承乾,明知道李承乾是要给皇帝敬酒,他没有理由打扰。 李承乾也没有理会他,就对着李世民一躬身“父皇,儿臣这里也有一敬,愿父皇江山永固,身康体健。” 世民微微一笑,举杯又干了。好在今天席上就这么三个儿子,不然的话一人敬上一杯,光喝酒就喝饱了。 “皇兄”李泰都没给李承乾坐下的机会,直接冲着他举杯一揖“皇兄,恕臣弟失礼之罪。” “惠褒,说哪里话来?家无常礼,快坐吧。”李承乾心里有气也不会带在脸上,他笑呵呵的一摆手,颇有长兄风范。 “皇兄,这一杯水酒,臣弟愿你无忧无虑、常乐常安。” “谢二弟。”李承乾举杯就口,他一杯酒还没喝完,只听李泰说道“父皇,这里有皇兄陪您用膳,我要带雉奴下去读书,暂且告退。” 李世民有点意外的看向李泰,要不要这么认真?李承乾也有点意外的看向李治,要不要这么可怜? 李治嘴巴撅得能拴头驴,还以为二哥就是一时生气,没想到他来真的,这一顿不吃倒还没什么,看来晚上也没饭吃了。 世民轻轻的一点头,他料想李泰不能让李治饿着,当面立的规矩还是不破坏的好,板板李治那顽皮的性子也好。 “谢父皇。”李泰朝上一揖,又对着李承乾点了点头,然后扯起李治就往外走,李治扭着脖子回头看李世民,李世民移开目光不看他。 “哎”李承乾喊了一声,李治的眼里闪起一线希望,李承乾看看李世民,见李世民没有留下他们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雉奴读书,莫非惠褒你也不吃饭了么? “我看着他。” “你坐下吃饭,让卢武陪他读书就是了。” 卢武就在李承乾的身边站着,李泰可信不着让卢武看着李治,李泰笑道“皇兄不必惦记我,我安顿好雉奴再回来。” 李泰扯着李治就走了,李承乾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朝上一笑“惠褒这脾气,看雉奴都快哭了。” “他活该,说到就得做到,饿两顿也饿不坏他。高明,今天若是青雀不在,你会如何对待雉奴?” 李承乾一脸苦笑“我肯定也会骂他的,不过我可舍不得让他挨饿,我估计惠褒也不能真的不给他饭吃,父皇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李世民真的是一点都不担心,他还开心的笑了。李泰比他对李治上心多了,该管真管,该教真教,该疼也真疼。 李泰也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他说安顿好李治还回来,结果非但午饭他没回来,晚饭也没看着他的影。 他整整一下午就在屋里没出来,愣是看着李治写字、读书了。按理两顿饭不吃,也不应该特别的饿,李治是因为不让他吃,他才特别的想吃,李泰就只给他水喝,凭他软磨硬泡,说什么也不给他饭吃。 最令李治无奈的是,李泰也没吃,就一直陪他,陪他一起饿着。黄昏后,天色微暗,李治终于死心了,不再耍任何心机了,能使出来的手段都使了一遍,也没有一点作用。 “二哥,你吃饭去吧,我不闹了。要不你一边看着我,一边吃也行。”李治现在是真的饿了,也就体会到了李泰的不容易。 “我不用你心疼我,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二哥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李泰嘴上和他说着话,手上画着画。 “我知道了,二哥,我的字写完了,我能过去看你的画了吗?” 李泰也画完了,扫了一眼画面,然后把画架转了一圈“喜欢吗?” “啊!”李治一看到画,马上跳了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画的是我!画的是我!” 李泰画的就是他趴在“边墙”上往下看的样子,远处的昭陵,近处的楼阁,清晰又细腻的画风,人物就只有李治自己。 画的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写着“雉奴初登望台,贞观十年岁末。” “雉奴,以后遇到难事,就想想这副画,记住只要冷静、勇敢,什么难关都过得去。” 治用力的点头,嘴角都扯到了耳朵后面,满心的高兴都忘了饿那回事。 “答应二哥,你一定要做大唐最睿智、最强大、最忠诚的亲王,要成为父兄最得力的助手,好不好?” “呃,不!”李治扬起小脖子,很认真的看着李泰“二哥第一好,我第二好。” 一句话说的李泰哭笑不得,他感觉自己跟他说的所有的话,都只是一场笑话,他一张嘴就让自己知道了什么叫孩子。 “二郎”云海走过来躬身一揖“陛下让您过去。” “知道了,你好生照看他。”李泰起身就走了,云海送他出门,到门口他悄悄吩咐云海“给殿下拿点吃的,别让他饿肚子睡觉。” 李泰走出院门,陆清急忙跟了上来。 第74章 谁的主子更好些 皇宫陆清没进去过,来上苑就算是他第一次正式上班了,他跟打鸡血了似的跟在李泰的身后,结果发现他根本就没什么事可做。 陆清以为护卫就是时刻准备着血腥厮杀,好像李泰身边会有许多明的暗的危险一样,事实上他就只是跟着李泰走来走去,就起到一个影子的作用。 影子还只是在室外,屋里有公主、有宫女,他不方便进去。皇上更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的,李泰进屋去了,陆清又被留在了院门处。 他倒也不寂寞,门口还有个卢武陪着他。他们两个不认识,却也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在一起游逛了半天,就算缺心眼也知道对方的主子是谁。 陆清不擅长跟人套近乎,就只是礼貌的冲他笑了一下。卢武满脸热情的冲陆清拱了拱手“在下姓卢,单名一个武字,不知贤弟你贵姓高名,年庚几何?” “我免贵姓陆,陆清,虚长十六春。” “哎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了不起。”卢武挑起大拇指,笑呵呵的打量了陆清一通“才十六岁就穿上了官服,追随魏王那可是前途无量啊。” 陆清就腼腆的笑了笑,看卢武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感觉直想抖抖身上,这干瘪的吹捧真没什么滋味。 陆清真觉得卢武说的对,他自己就是这么想的,自己就是足够幸运,能够追随魏王,那是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三生有幸,可是这话从卢武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感觉有点不是味呢? “魏王与别的亲王不同,他跟太子一样住在皇宫里。”卢武笑眯眯的看着陆清“魏王身边的人,个个都高人一等,你这寸步不离的人更是独占上宠。”33qxs.m 陆清要不是没地儿可去,他都想转身走了,这天都没法跟他往下聊。陆清就无奈的笑笑,一个字也不说。 “陆小弟,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呢?”卢武跺跺脚,这天有点冷,他回头看一眼门房“咱俩到门房坐吧。” 陆清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宁愿在外面冷着,也不想跟他聊天,他没说话就只是摇了摇头。 “来吧。”卢武上手扯陆清的胳膊,陆清一推一闪就躲开了,然后尴尬的又冲他笑笑。 要不是陆清冲他报过姓名,他直接怀疑陆清可能是个哑巴。看陆清不愿意去门房,他也没走,明知道陆清烦他,他还往前凑了凑。 “哎,陆小弟。”卢武笑嘻嘻的看着陆清“你一个月俸禄多少啊?” 陆清今天就算是第一天上班,以前就是在魏王府住着而已,虽然还没领过俸银,但是他是知道自己月俸多少的,入职造册的时候这些都必须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陆清眨眨眼,又没说话。卢武胳膊肘一拐,碰了陆清一下“说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七石米。”陆清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就告诉他了。 卢武惊讶的“啊?”了一声,眼珠子瞪溜圆“不能吧?我一个月还十六石米呢。” 卢武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好几遍陆清的衣服,他还是个有品级的翊卫,居然俸禄这么低?他摸摸自己身上的绸缎衣裳,顿时感觉自己很高大威武的样子。 陆清穿的是崭新的翊卫服,虽然品级低,但也是正经的官服,是正经的有编制的人。卢武穿的就是便服,他只是跟在太子身边的一个仆从,论起来陆清是官,而他只是个奴才。 卢武原本是抱着巴结的心,硬跟陆清闲聊的,现在听说他俸禄这么低,看来他也算不得是李泰的什么心腹红人,还以为他多厉害呢,原来混的连自己都不如,怪不得不说话,肯定是自卑。 卢武脸上的鄙视来得毫不掩饰,刚刚还热情如火,突然间就冷了下来,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吹着口哨,晃晃悠悠的走进院子,钻到门房里去了。 陆清长出一口气,耳根子可算是清静了。 陆清可没有半点的自卑心理,他感觉他这从七品挺值得骄傲的,七石米怎么了?平常的衣食住行都不花自己的钱,俸禄不高但是都能攒得下来。 陆清没有和谁攀比的心,品级也好,俸禄也罢,他才十六岁,急什么呢? 天色渐渐昏暗,又飘起了雪花。院门上挂起了灯笼,照得门前一片光明。陆清靠着院墙,仰头看着灯笼下的雪花,嘴角慢慢的弯起一个好看的角度。 陆清想起上午的事,李治趴“边墙”往下望的时候,他看到了,也想到了李治有可能会晕,有可能会掉下去,但是他就是一动没动的看着。 如果李治是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陆清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天塌了也得先把孩子拽离危险。但是在这里他不能依本心做事,没有李泰的命令,他就不能出手。 无情最是帝王家,帝王家的兄弟表面上是手足,实际上是敌人,陆清又不傻,这个道理不需要谁给他讲。 可是他的眼睛却告诉他他错了,他太小量魏王了,魏王是真心待兄弟的。别人或许会怀疑李泰只是在李世民面前演戏,装模作样只为了搏个好兄长的形象。 陆清相信李泰是真的紧张李治,就算李泰再会演戏,他的抖动的裤腿是演不出来的。 陆清笃定李泰也是个恐高的人,陆清还能笃定李泰去救李治的一瞬间完全是出于本能,因为李泰动脚的刹那,李泰的眼睛正望着昭陵的方向,他是听到李治的惊叫声时,脚先于眼睛动的。 看到才动,那是经过思考的,听到就动了,那是出于本能。 有血有肉有情的才是活人,陆清可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反观太子的反应就太冷漠了些,事发的当时他完全的无动于衷,好半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了以后也没有任何的作为。 陆清想到这些,就更舒心了,就凭对待兄弟的不同,陆清相信太子绝对是个冰冷无情的人,跟在他身边不会有好果子的。 卢武在门房里烤着火,喝着茶水,看着门外顶雪花傻站着的陆清,他心里竟然跟陆清是一样的想法,他也觉李泰太无情,自己身边的人竟然只给七石米的俸禄,跟着李泰是不会有荣华富贵的。 李承乾和李泰一前一后从屋里走出来,哥俩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向外走。两个小太监在身边高举着大伞,替他们遮着雪花。 卢武急忙从门房跑出来,拿件斗蓬麻利的往李承乾的身上披,又急忙接过小太监手里的伞和灯笼,躬着腰,满脸堆笑的随行在李承乾的身边。 第75章 雪仗还打不起来 “不冷。”陆清咧嘴笑着摇头,这会儿他浑身燥热,任凭风狂雪猛,他丝毫都不觉得冷。 “心暖就不冷。”李泰笑着迈开步子,陆清提着灯笼脚步轻快的跟上,心情愉悦的像雪花一样在空中飘舞。 走着走着李泰突然问了句“谁惹你不开心了?” 陆清被李泰问的一愣“没有啊。” “告诉我,难得这里没有人。”李泰没有看他,只是停住了脚,仰起头欣赏鹅毛似的雪片“我都看到了,你满脸的不高兴。” 能看到他的脸,那也就是李泰刚出门的时候,那时他站在院外向里望,确实跟李泰有过那么一瞬的四目相对。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陆清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看人家把太子照顾的那么好,我都不知道去门房给你取件披风。” “门房又不欠我的披风,你去也没的取。”李泰低头掸了掸陆清肩头的雪“门房只给歇脚的人提供吃食,不提供其他任何东西,都是他们提前备好的。” “那也是我粗心,没给你备。” “不是,是我没让备。他们时刻防着风防着雨,什么东西都备一堆,我不在乎,我摊上风就吹风,摊上雨就淋雨。”李泰忽然很认真的看着陆清“我觉得人生应该是摊上什么风景就看什么风景,你觉得呢?” 如此从容的心态背后该是怎样强大的内心世界在支撑?陆清双眼都是膜拜的光,他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唤了声“二郎”便低下了头。 “有什么话就直说呗,我难得有空跟你说说话。” “我还是叫你殿下吧,我,我”陆清只是个翊卫,如此亲昵的称呼李泰,让人看着不够敬重。 “以前只有我阿娘一个人叫我二郎,后来我特准云海这么叫我,现在又多了一个你,你知道为什么吗?”33qxs.m 陆清缓缓的抬起头,正正的对上了李泰明亮的眸子。 “云海服侍了我十六年,他有这个资格,我希望我能护他一世安好。你是我自己交的朋友,是第一个让我有一见投缘之感的朋友,我希望咱们能一起迎风沥雨,我做披荆斩棘的战士,你做我手里的刀。” “二郎,我陆清但有一口气在,绝不” “嘘!”李泰竖起食指挡在嘴前,慢慢的绽放出一个顽皮的笑容“雪花如此轻盈,你莫惊了它,说话便说话,发誓用不着。” “哈哈哈”陆清被李泰那可可爱爱的模样给逗笑了,他开心的捣了李泰一拳,拳头震掉了李泰肩头的雪,雪落到手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你敢打我?”李泰回手就是一拳,陆清也不敢躲,一拳打到肩头,那力度还没有他捣出去的那一拳重呢,陆清顿时了然,李泰是想跟他玩,于是他侧转身向后撤一步,进而欺身上前,直接跟李泰打了起来。 李泰自己找的翊卫,第一天上班就跟他打起来了,两个人打的还挺热闹,李泰的武器就是那柄伞,陆清手里只有一个灯笼。 路很近,两个跑跑闹闹的很快就回到了宫门前,院里灯火通明,李泰一进院子,云海就推门走了出来。 他见李泰这一身的雪,狼狈得跟刚打柴回来的樵夫似的,不由得快跑两步,抡起他手里拂尘,边拍打边说“二郎,怎地这般任性?有伞不撑,着凉了怎生是好?快进屋暖暖吧。” “雉奴和兕子睡了没有?” “尚未。” “叫他们出来。” “……”云海怀疑李泰疯了,这风雪之夜把皇子和公主都叫出来? “给他们多穿点,快去。” 海也知道自己犟不过李泰,只好乖乖的进屋去了,很快他带着李治,云离领着兕子来到院里。 “二哥,你喊我们做什么?” “你猜!”李泰手里握着一个雪团,突然朝李治砸了过去,大雪团砸到李治的脑袋上,冰凉的雪掉到了领子里,雪水一路向下。 “二哥!你打我!”李治愤怒的盯着李泰,李泰笑嘻嘻的说“那你还手啊。” 李治跑过去,小拳头跟敲鼓似的往李泰身上抡,李泰抓住他的小手“不是这样还手的,你用雪球打我,我带你们打雪仗。” 李泰想的挺好,结果一动起手来,云离抱起兕子,不敢走开,她就把兕子的头扣到自己的身上,玩命的保护兕子,兕子根本没有机会玩。 李治也被云海前遮后挡的护住了,李泰打也就能打到云海和云离,他们又不躲又不还手。 第76章 给你弄冰糖葫芦 打两个木头人也没什么意思,李泰扭头一看,身后还有一个比他们俩还像木头的陆清,他问道“你会打雪仗么?” 清点点头,这谁不会? “好,你跟兕子一伙。”李泰指了指云海和云离“你们把雉奴和兕子放开,别跟抓个人质似的。” 李泰环视一圈,冲门外的俩侍卫招了招手“你们也参与进来吧,除了兕子跟陆清是一伙的,其余人都是自己一伙,谁都可以打,跑着打、站着打、摁地上打都行,但是只能是用雪打,范围是这个院子里,不许离开院子,都听懂了吗?” “懂了。”原来打谁都行,那就好办了,挨谁的打都无所谓,打人那就瞅着点,别往皇子公主身招呼就行了呗。 “开始!”李泰抓起雪团看谁离的近就砸谁,结果他砸谁,谁就跑,下人们之间倒是互相打的挺欢,把他给孤立了。 李治是玩的最欢的一个,他也没注意到别人不敢打他,反正他抓把雪扔出去就很高兴,砸没砸着人都不影响他兴奋。 兕子很安全,本来就没人砸她,她身边还站着个保镖。 陆清一看没人和李泰玩,他蹲下来,笑眯眯的问兕子“公主,你想打谁?” “打你。”兕子张着两只小雪手拍到陆清的脸上,陆清笑道“咱俩一伙的,打你二哥,好不好?” 子高兴得拍手,陆清抓起雪捏成雪团放到兕子手里,悄悄的嘱咐“你看我把你二哥摁倒,你就用雪球打他。 子开心的直点头,然后转过身看着李泰傻笑。 李泰听不到他们说话,不过他看陆清搓了好几个雪团给兕子,然后就慢慢的朝自己走了过来,想是他把兕子哄好了,看自己无趣,就过来跟自己聊天的。 李泰可不管他是不是好心过来给自己解闷的,他就握着个大雪团,若无其事的等着陆清靠近,陆清还没走近前,他“嗖!”的一下把雪团扔了出去。 陆清一直都在提防他,他手一动,他脚就动了,一矮身一侧滑,瞬间就到了李泰面前,不费吹灰之力的把李泰给绊倒了,他抓着李泰的胳膊反剪在背后,提膝压住他的腰,大喊“公主,过来打他!” 兕子乐哈哈的倒腾着她那两条小短腿,跑啊跑啊,跑到跟前一大捧雪球丢的就剩一个了,赶紧的砸到李泰的脑袋上。 砸一个也不过瘾啊,而且没砸着脸,兕子蹲地上捧起雪往李泰头上撒。 陆清笑的不行了“公主,拿雪球砸他,不是拿雪埋他。” “那你倒是帮她弄雪球啊,她会吗?”李泰这挨欺负的一边摇头晃脑的缩脖子,一边还替人家出主意。 “说的也是。”陆清一只手压着李泰,一只手攥雪球给兕子。 他两只手压着,李泰确实是动不了,他改一只手了,李泰寻个机会一翻身就起来了,就势把陆清也压到了地上,一模一样的动作,只不过李泰也腾不出手来做雪球了。 这时云海正好往这边跑,李泰大喊“云海,过来砸他。” “来啦!”云海先弯腰做个大大的雪球,然后抱着雪球跑了过来,高高举起大雪球,还呆萌的问了句“砸哪儿?” “砸他脸。”李泰咬牙切齿的看着陆清“敢把我摁地上,哼,看这回……噗!” “哈哈哈哈”云海猛的把大雪球砸到了李泰的脸上,然后抬腿就跑,活好几十年了,第一次跑出了风的速度。 李泰也不管陆清了,他爬起来就去追云海,云海跑得再快也没有李泰快,李泰眼看着要追上云海了,陆清从旁边冲了过去,一下把云海摁住了“二郎,打!” 李泰赶紧抓雪捏雪球,一个劲的砸,他不光砸云海也砸陆清,一边砸一边嚷“打死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陆清挨了两下,他就撒开手,跑回去保护最不需要保护的兕子了,兕子是院中小霸王,她想打谁打谁,谁也不敢碰她,抛开公主身份不谈,人家年龄上也占优势,才两岁,正粉妆玉琢最是可爱的时候。 “好你个没良心的。”云海得空跑过来数落陆清“我都没打你,你把我摁倒。” 陆清骄傲的昂起头“二郎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欺负。” 云海无奈的又叹气又斜眼,也打不过陆清,就使劲朝他翻白眼。 陆清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跟自己一样,可以喊李泰二郎的人,于是对他十分客气,笑嘻嘻的说“房门以里二郎归你照顾,房门以外二郎归我保护。” 这雪下的,玩疯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别看兕子才两岁,人家愣是不知道累,陆清一个劲的给她团雪球,她就乐哈哈的乱扔一气。 “雉奴,打!”李泰揪住一个侍卫,左晃右晃的喊,李治听话的猛打。 侍卫挣不开就喊帮手,两个侍卫把李泰给按倒,李治团起雪球使劲的砸侍卫,嘴里还乱嚷着“敢打我二哥,我跟你们拼了!” “还真是打虎亲兄弟,可怜我这兄弟弱了点。”李泰暂时还起不来,急得他一个劲的挣扎。 云夕把小公主哄睡了,交待两个小丫头守着,她也跑出来跟云离一起冲上来帮着李治。两个大丫头,一个半大小子,齐力同心的打两个侍卫。 侍卫借着躲雪球,稍一松懈,李泰就爬了起来,他们赶紧撒腿跑,李泰带着两个宫女一个弟弟,满院子的追着侍卫打。 一场雪仗打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一个个累得人仰马翻。 夜色已深,这一群人却睡意全无,平常这些人的运动量都不大,折腾了这么久,全都饿得肚子叽哩咕噜的叫唤。 李泰下令摆一桌火锅,所有人都坐一起,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夜宵。月上中天,两个侍卫才回到院外站岗,陆清也到侍卫房睡觉去了。 兕子是困得倒头就睡,李治撑得小肚圆溜溜的,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折腾得李泰也没睡好。 第二清晨,陆清无聊的在院子里堆起了大雪人,李泰推门走了出来,他急忙停了下来,躬身一礼“见过殿下。”随即起身笑问“你怎么醒的这样早?” “你不是更早吗?”李泰看着这院中的积雪,也没办法跑步了,再看他堆的雪人还挺可爱的,只是好像少点什么。 李泰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经常弄个冰糖葫芦让雪人“拿着”,这大唐好像是没有冰糖葫芦。 李泰又想起昨晚李治火锅吃多了,折腾得睡不着觉,冰糖葫芦可是助消化的良药。 第77章 两个没娘的少年 冰糖葫芦是宋朝才出现的,李泰想一想,糖不缺,山楂也不缺,蘸个冰糖葫芦还需要多高深的技术么?只是没人有冰糖葫芦的概念,所以一直没人去弄罢了。 既然条件全都具备,那有什么理由不让冰糖葫芦问世呢?李泰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自己如果不是个皇子的话,想必在民间也能混得不错,卖卖糖葫芦,画画人像也能吃饱穿暖了。 “二郎,早上寒气有些重,你还是先回房暖暖,过一会儿再出来吧。”陆清见他看着个雪人也能笑出来,可怜的孩子,这在宫里长大的,估计是什么都没玩过吧。 李泰转过头来,神秘兮兮的笑道“走,带你去御膳房玩。” 御膳房不是随便能进得去的地方,而且那也没什么好玩的吧?陆清愣眉愣眼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搭他的话茬,好在他直接抬腿走了,陆清只好悄悄的跟上。 李泰亲自跑到御膳房,可把御厨给吓坏了。这个魏王是咋了?昨天他大半夜的要吃火锅,今天起大早跑到厨房,他是饿死鬼投胎吗? 御膳房早就忙碌起来了,可是还没有做熟的食物,御膳房大太监满脸堆笑,心怀忐忑的鞠躬作揖“四殿下,您有什么吩咐让人传个话过来就好,您贵人踏贱地,小人们惶恐之至。” “我怕别人传话说不清楚。”李泰就站在御膳房门口,并没有进去,他笑吟吟的说道“就在这院子给我支一口锅,立刻、马上。” “……”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都有点发懵,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四殿下的话谁敢反驳?他让干什么就只能是干什么。 “洗一盆山楂,洗好以后切开,把核儿剔出去……” “准备竹签子,要长些的。” 李泰清楚冰糖葫芦虽然不难做,但也不会太容易,他已经发明创造了不少的食物了,他深知没有一样东西能像自己想的那么轻松的就成功。 尤其冰糖葫芦这东西熬糖还是有些说法的,蘸糖也是需要一点技巧的,配方更是有待研究的,反正就先试试嘛,万一成功了呢? 不成功?不成功就祸害点山楂呗,还能怎么地? “对,就是这意思,都照着这个样儿串好。” “好,可以熬糖了。” “这个不行,糖不能蘸这么厚,要薄要通透。” “糖糊了,倒掉再来。” “不是这样的,这个粘牙。” “别急,慢慢来,一定行。” “……” 李泰又不需要亲自动手,他就指挥御厨们忙了起来。李泰的要求越提越细,他们渐渐的懂了,知道了李泰想的东西是什么样的,那就好办多了。 御厨到底经验丰富,折腾了几次,没费什么事的就把冰糖葫芦给做了出来。 “太好了!我就想要这样的!”李泰咬下一颗大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直接把他的记忆拉回了童年时代。 那时候家里穷,常常两眼发直的看着卖冰糖葫芦的,妈妈每次说要给自己买上一串,懂事的易阳都会说“不买,我又不爱吃,我只是喜欢看,我要把它画下来。” 也不知是酸的,还是怎么,突然之间眼泪滴了下来,自己穿越过来之前的十三天,他的母亲因病去世,这一串冰糖葫芦勾起了他的心事。 李泰也不需要掩饰什么,他拎着两串冰糖葫芦,撒腿就跑向望台,一口气登上望台,冲着昭陵方向痛快的哭出了声。 眼见着来到新年了,这万家团圆的日子,易阳只觉得万箭穿心般的难过,自从穿越过来,他就强迫自己不要回想重从前,可是今天一串冰糖葫芦就让他破了防,说什么都忍不住了 陆清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蹲在地上无助的抱膝,一时间心里也酸酸的难过,他脱下外套,轻轻的披到李泰的肩上“二郎,你,你哭吧。” “阿娘!”李泰攥着冰糖葫芦,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昭陵说道“阿娘,你知道吗?在别人眼里,儿子就像这冰糖葫芦,从头到脚的光亮,除了甜还是甜。谁知道儿子遍体生寒,心里都是酸苦。” “阿娘,您能不能再看我一眼?没娘的孩子好可怜。” “阿娘,我想再回到您的身边,再回到从前的日子,让我用什么换,我都愿意!”李泰心里想着亲娘,嘴里哭着,呃,也是亲娘。 絮絮叨叨的李泰说哭了陆清,陆清也是个没娘的孩子,继母难容他这个嫡子,他无奈之下弃家出走,进京寻找娘舅,却又扑了个空。 天地虽大,却没有他容身之地,若不是遇了李泰,他真不知道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或许就像一叶小舟在海中央打转转。 “二郎,别哭了。”陆清抹了一把眼泪,轻声的说道“有人来了。” “阿娘!”李泰要是不知道有人来了,哭的还不厉害,一听有人来了,他哭的撕心裂肺的,难得有这么个能哭得出来的机会,哭娘又不怕谁知道。 “二郎。”陆清把披在李泰身上的外套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扶着他的肩,想搀他起来。 李泰晃了晃肩,把陆清甩开“你别管我!” “二郎。”陆清又替他把外套披好,就势跪在他的身边“你万金之躯要多多保重啊,这么哭很伤身的。” 李泰听到踏台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他改蹲为跪,伏身叩头,趴在雪地里抽泣不止。 陆清扶着他的肩,望着被他摁在雪地里的两串冰糖葫芦,直觉得太可惜了,他还没吃上一口呢,也不知道这山楂裹上糖浆再冻硬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或许很难吃吧,李泰只吃了一口就哭了,应该不怎么好吃。 “二郎,起来吧,你要是冻坏了,可怎生是好?”陆清也不敢硬拉他,只能是苦口婆心的劝。 “青雀儿!”李世民一眼看到李泰跪趴在雪地里,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两个箭步冲到近前。 “父皇?”李泰直起身子,惊诧莫名的盯着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的怕意,像做什么坏事被逮个正着似的。 李泰转过目光盯着陆清,吼道“有人登台,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陆清满脸的无辜“我说好几次了。” “你说了么?”李泰眨眨眼,搭着陆清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尴尬的看着李世民,硬扯出一丝假笑,唤了声“父皇”便低下了头。 看他一身的雪,哭红的眼,李世民不忍心骂他,只是把陆清的外套抓到了手里,然后“狠狠地”抽打了李泰一顿,打得李泰身上的雪花唰唰往下掉。 第78章 又是挨训的一天 跳出地平线的太阳在东方洒下万道金光,红彤彤的朝霞铺满了半边天,这旭日东升的风景如画般的美丽。 李世民眼中的风景也如画般的美丽,只是美丽的让人有些心疼。尽管被雪污了衣衫的李泰看起来依然是玉树临风,但是他红肿眼睛让生父如何不动心? 这孩子昨天登望台就无声落泪,今天一早晨就跑上来痛哭失声。 李世民怎么能知道李泰昨天落泪是故意的,瞪眼睛盯着山头雪硬逼出来的两行泪,眨眨眼就没了,今天他是心酸难忍不假,可他哭的是他前世的亲娘。 刚刚好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这份自然就是对李泰最好的成全。 李世民眼里看着李泰,心中想起了李承乾,昨天李承乾看到望台时,想不到了望昭陵,登上望台就像是在看风景。 今天呢?今天这时候的李承乾大概还没睡醒。 李泰向李世民身后望了望,见他身后空无一人,便带着三分埋怨的说道“父皇,这台阶上雪又厚又滑,您怎么一个人登望台?” “哼!”李世民的老脸拉得有三尺多长,用力的把陆清的外套摔到李泰的手里“朕用不着你惦记,你能照顾好自己就是我的福份了。” 李世民扭过头,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西方“建这个望台是让你看昭陵的,不是让你哭昭陵的。” “我,我没” 李世民的目光冷嗖嗖的射到李泰身上,吓得李泰一激灵,后面的话直接咽回去了。 “你想说什么?你没哭?” “……”他一脸的哭相根本遮掩不住,不过要说没哭也有道理,他那不能算是哭,他那是嚎,李世民在台阶上就听到他玩命的哭喊了。 “不是,我是想说我没,我没控制住。”李泰说着又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他干脆一头扎进了李世民的怀里,要哭就哭个痛快。 “阿爷!我想娘,我想阿娘!” 李世民这一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就紧紧的抱着他这个哭得浑身发抖的儿子,他看着昭陵,一时心如刀搅,竟也忍不住滴下泪来。 父子俩抱头痛哭之后,又互相搀扶着下了望台。陆清这次挺有排面,他没有跟在李泰身后,而是走在了皇帝和皇子的前面。 陆清就拿他的外套当扫帚,倒着下台阶,每下一层就抽净一层的雪。一件外套不值什么,能给皇帝扫雪是荣幸,可是他的外套是官服。 抽净了最后一级台阶,陆清用力的抖了抖外套,拍打着上面的雪。 李泰扶着李世民慢慢的往下走,他笑呵呵的说道“可惜才穿了一天的官服,就被抽得没法穿了。” “一件衣裳有什么好可惜的?这件穿不了了,朕给他换一件就是。”李世民想了想,说道“就封他个昭武校尉吧,还让他跟着你。” “这不合适吧?”李泰的眉梢带喜,李世民直接给陆清升到了正六品,封他就是给自己面子“他也没做什么,一天就升到六品,实在是升的太快了些。” 李世民白了李泰一眼,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缺心眼?“跟着你的人,就穿那么件从七品的官服?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怕人笑你寒酸吗?” 不怕,真不怕,李泰一点这个概念都没有,寒酸这俩字也就配前世的易阳,今世的李泰跟这俩字不沾边。 不过李世民说的对,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亲王? 李世民直接去了李泰他们的院子,一进院就看到了那个大大的雪人,他指着雪人问“这又是你弄出来哄雉奴和兕子的吧?” “嗯,我没动手,我让他堆的。”李泰指了陆清一下,见他手里还拿着那两串冰糖葫芦,便笑着走过去,接过冰糖葫芦插到了雪人的身上。 “还没问你呢,这是什么东西?”李世民当然认得山楂,可是他没见过串成串还裹着糖的山楂。 “雉奴昨晚上吃多了,我想着山楂能消食,又怕他不爱吃酸的,就让御厨给裹了层糖浆,我尝了一个,挺好吃的。” 雪人手里的冰糖葫芦缺了一粒,看起来更加的生动一些。 李泰红肿的眼睛偏带着幸福的笑意,看得李世民心里满是欣慰。 父子们一起吃了早膳,正坐在屋里闲聊,云海进来报道“太子来了。” 李世民闻言眼睛一亮,在皇宫的时候,李承乾可是从来都不会主动找李泰的,想不到到了上苑,他这居然知道过来看看弟弟妹妹了,真是不容易。 “随我出迎。”李泰赶紧的站了起来,李承乾没有直接过来,而是先报了个号,就摆明了是让自己出迎的意思。 李泰跟李世民打了个招呼,带着云海走出房门,还没走到院门就见李承乾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李泰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臣弟见过皇兄。” “你疯了吧?”李承乾抬手扶住了李泰“这也没有外人,行这么大礼干什么?” 李泰很少见到李承乾这么随和的一面,不知道他是抽了什么风,便微微一笑“有没有外人,你都是我皇兄。” “废话。”李承乾边往里走,边观察着这个院子,院子里的雪明显的已经扫过了,没走多远看到一个大雪人,他指着雪人说道“你玩心还真重。” “给兕子堆的,我猜她肯定喜欢。”李泰轻轻浅浅的笑着,也不知道李承乾是什么意思,他只好见招拆招。 “堆的不错,真好看。”李承乾也看到了冰糖葫芦,不过他没问什么,就快步的往前走着。 很快就走到了门口,李承乾不上台阶,反而站住了脚,他定定的盯着李泰看,看得李泰脸上的面皮都直抽。 “惠褒,你昨天都干什么了?”李承乾的表情一下就严肃了起来。 李泰想想也没干什么跟李承乾有关的事啊,他便说道“皇兄,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好了,这让我从何处想?”彡彡訁凊 “从咱们分开的时候开始想。” “我就直接回来了,没做什么啊。” 李承乾眼睛一瞪,小脸一绷,冷冷的说道“没做什么?你以为把院子扫净了,就没人知道了吗?” “哦,你说的是昨晚我们打雪仗的事吗?” “难为你说的这么自然。”李承乾义正辞严的开始教训李泰。 “身为皇子,身为亲王,你怎么能这么任性?跟一群下人疯闹嬉戏,还雪地里打滚儿?丫头、侍卫前追后赶,成何体统?雉奴也就罢了,你居然连兕子都叫出来,大半夜的你也不怕吓着她?一大早晨你跑御膳房去折腾什么?成天研究新鲜的吃食,你的心思能不能往正事上放放?” 第79章 兄弟齐心是假象 李泰被训得一愣,随即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听着,也没有回一句话,没顶一个字的嘴。长兄如父,李承乾想怎么教训他,就可以怎么教训他,就像他训李治一样。 不同的是他训李治,总能把李治训得心服口服,总能让李治服服贴贴的还不留心理阴影,李治知道二哥是真的为他好。 而李承乾却无法让李泰心服口服,李泰也没办法相信皇兄是为自己好的。 李泰低眉顺眼一副很乖的样子,心里不住的在琢磨李承乾为什么跑过来训自己,难道就是过来痛快痛快嘴?那他得多无聊? 李承乾严肃、认真、正经的训斥着李泰,李泰却差点笑场,他听到李承乾说他“心思能不能往正事上放放?”他特别想问他一句什么叫正事? 他这是不是在提醒自己该多在太子身上用点心了?身为皇家的嫡次子,最大的正事不就是把太子干掉吗? 他还说李泰跟下人们疯闹成何体统,李泰就呵呵了,再不成体统也不如他跟称心不成体统,别说这两丫头和侍卫啥事没有,就有也比他们干净。 在皇宫里侍卫很难进入内院,上苑和皇宫不同,这里没那么多的太监,李世民这次轻车简从的过来的,也没带后宫的嫔妃,殿门前都是侍卫在守着。 “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你可莫要辜负了父皇的心。表面恭敬算不得真孝行,切记克己守礼、勤学苦修才是正道。” “皇兄说的是,惠褒记下了。”李泰听他提起父皇,心内暗想“他若只是想训斥我而已,完全可以叫我过去,或者在院门口就骂我一顿,为什么非跑到房门前来说?莫不是故意说给父皇听的?” “惠褒,我知道你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恭谨谦和,你时常做些离谱的事,皇兄我装作不知,是出于手足相庇之情,你得知道收敛才是,满院子的混跑,跟下人们滚在一起厮混,闹得这么凶,你是怕父皇不知道吗?” “?”李泰越听这话茬越觉得不对劲,就好像他替自己隐瞒了多少事似的,李泰刚要问问他自己到底做了哪些离谱的事,他又接着说上了。 “疯也好,闹也好,关起门来也没人知道,你居然让御膳房大半夜的给你准备火锅,也不论个尊卑上下,也不分个男男女女,围坐一团大吃大喝,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李承乾说的很激动,指着李泰吼,感觉很是过瘾“你说说你哪像个亲王?就是寻常百姓家,也没有跟下人同桌共食的主子。” 李泰心里对人的等级的概念并不是很看重,但这事怎么说都是李承乾说的对。尽管李泰心里十二万分的不服气,他知道李承乾跟下人们在一起疯的更过份,可这一点也不耽误李承乾训他。 李泰很想一脚把李承乾踹出去,但是他不能,李世民就在屋里,他装也得装个好弟弟的模样出来。 “皇兄教训的极是,臣弟自当改过。”李泰抬起头,微微的笑道“这室外寒气颇重,皇兄进屋说吧。” “算了。”李承乾也展颜一笑“进什么屋?我特意过来就是为了给你提个醒,你且收收性子,别再任性了,你一时放纵不要紧的,带坏了雉奴怎生是好?” 带坏了雉奴?李泰憋笑憋得差点咳嗽出声来,自从自己住进皇宫,这多半年来,雉奴跟变了个似的,李世民都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他倒是不能带坏了雉奴,李治就去东宫玩了几次,差点把命给玩没了。 李承乾说完,抬腿就往外走了,李泰迎上去拦了他一下“皇兄,进屋坐坐吧,你顶着寒风过来,总不能让你带着寒气回去。” “不坐了,要不是怕人看见,你面上不好看,我连院门都不进,今天事情挺多的,我得回去忙了。” “那,那好吧。”李泰把李承乾送到大门以外,深深一揖“恭送皇兄。” “二弟留步,本宫这就回去了。”李承乾弯腰钻进了宫轿,李泰目送他走了很远,才慢慢的转身向回走。 云海和陆清一直都陪在李泰的身后,可是他们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傻呆呆的听着,心里再怎么波涛汹涌,都不能表现出一点点,只能像泥塑木雕一样,连点存在感都不敢刷。 李承乾走了,云海和陆清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一样的情愫,既厌倦又无可奈何。 李泰没那以多的想法,反正把这个瘟神给打发了就是好事。他脚步轻快的往回走着,还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山歌。 屋外的李泰没有一点恼怒的情绪,可是屋里的李治就没那么淡定了,他气得直咬牙。 李承乾一张嘴,屋里的人就听了个清清楚楚。李世民打个手势,不让别人出声。李治越听越生气,好不容易忍到李承乾走了,他急忙大声的回怼。 “哼,他还有脸管我们打雪仗,他扮成突厥兵的时候他都忘光了。我们打雪仗好歹用的是雪,他呢?竹枪竹刀的对阵厮杀,哪天没人流血?哪天不死几个士兵?” “说我二哥研究吃的不对,他呢?他又烤鸡又偷人家的牛羊来煮,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了。” “说我们疯闹不成体统,我呸,起码我们没办葬礼吧?他往地上一躺,让别人围成圈的哭他,成什么体统了?” “说我们吃火锅不对,他对,他把我们的辣椒全都拿走,我就不信那些辣椒,他一个人吃了?” “……” 李泰都推门走进来了,李治还在骂。李世民就笑微微的看着,一言也不发。 李世民心里明白着呢,李承乾一开口,他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昨天李泰当着自己的面,大训了李治一通,自己没有责怪李泰,还在李承乾面前赞了李泰几句。 他今天就寻个由头过来教训李泰了,还选了这么个地方,想必他是明知道自己在这儿,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这些小心计都不算什么,这些李世民都能一笑而过。只是李世民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李承乾这是故意想要破坏李泰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也就是说兄弟合心,只是一种假象罢了,李承乾时时处处存着要跟李泰较劲的想法,而李泰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来。彡彡訁凊 李世民知道如果李泰愿意跟他承乾较劲的话,李承乾根本就不是对手,他差的太远了。这也正是李世民皱眉不语最大的原因。 李世民满心的失望,对李承乾的失望,他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的提升一下自己?总在这些没用的事上玩小计谋,这有什么用?这有一点太子爷的气象么? 第80章 这望台劝你拆掉 冰糖葫芦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但是大唐没有,这就显得很稀奇了。李治左手拿着一串,右手也拿着一串,左舔一下,右舔一下,像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看他拿着红红的冰糖葫芦,站在这雕梁画栋的庭院之中,远处是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峰,李泰真的感受到了新年的气息,李治看起来好像年画上的小童。 李泰回头看一眼兕子,嗯,她更像年画上的娃娃。她乐哈哈的围着雪人转圈圈,可怜她还没有雪人高。 李世民咬下一粒山楂,还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口咬到籽,结果这山楂是去了核儿的,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酸的直皱鼻子。 他扫视一圈,这院里全是他的嫡子女,不只有三个嫡子和两个小公主,就连嫁出去了的两位大公主也在。 两个大公主都穿着狐狸毛领的大氅,长长的狐狸毛随风飘舞,她们俩拿着冰糖葫芦愣是吃不到嘴。 急得她们直让李泰给想个办法,李泰笑道“有什么难的?撸到盘子里,用筷子夹着吃呗。”彡彡訁凊 李承乾吃一口就喜欢上了,他想着回到皇宫第一件事就是让御膳房做这个冰糖葫芦,说什么也得让称心尝上一尝。 看李承乾很喜欢吃这个冰糖葫芦,李泰开心极了,吃吧,吃吧,吃凉东西对你有大好处。痛风最忌吃冰冷的东西、牛羊肉以及海鲜。 “二哥,你怎么不吃?”李治很快就吃完了一串,他才发现李泰两手空空,根本就没吃。“好吃,真的,可好吃了。” 李泰笑笑“我怕酸。” “不酸,甜的。” 李泰摇摇头“你吃吧,我给你唱个歌。” 李泰说唱就唱“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 一首民谣,李泰唱的是前世的回忆,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迷离的幸福也带着些许的苦涩。 李世民静静的听着,平淡无奇的曲调,寓意颇深的歌词。 “象征幸福和团圆”,李泰曾说过这天下万物他全不在意,他在意的唯有八个人而已,李世民环视一圈,他和他七个嫡子女都在。 “站得高你就望得远,面对苍山来呼唤。”今天早上李泰独自跑到望台上痛哭失声,苍山无须多言,一定就是昭陵无疑的了,呼唤这两个字差点把李世民的眼泪给勾下来。 “吃了它,治病又解馋。”李泰就是为了给雉奴才研究出这种冰果的,又想替他消食,又担心药苦,这份用心在民间或许不算什么,在皇家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皇家看起来威赫赫光炫炫,好像什么都不缺,其实皇家缺,缺最平常、最朴实、最自然的亲情,在别人眼里看似唾手可得的东西,在皇家几乎就是永远的求而不得。 李泰每天早起跑步的习惯,到这里就改成了每天早起登望台,登上望台再练两趟拳,锻炼效果比跑步好多了。 在上苑住的这几天,李世民大部分时间都是站在望台上,面向昭陵一看多半天。前两天他要么自己登台了望,要么叫上孩子们一起了望。 从第三天开始他拉上大臣陪着他了望昭陵,他跟长孙无忌并肩看着昭陵,直到黄昏时分,他还笑着说“每天到这个时候,我心里就特别的敞亮,你看太阳就在山头慢慢的往下落,感觉就像是会落进她的怀里。” 黄昏时的昭陵的确很美,有时候还有会漫天的晚霞,落日一点也不晃眼,柔和的不像话。长孙无忌无语望西山,静静的陪在李世民的身边。 长孙无忌自然也是想念胞妹的,但是他再怎么也不如李世民对长孙皇后的思念深切。 李世民每天召不同的人来上苑陪他登望台,倒也没什么难的,就陪他站着,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些往事而已。 这一天李泰去见李世民,还未走到院门,就见魏征远远的走了过来,他忙转了方向,带着陆清朝魏征走了过去。 李泰抢着上前深施一礼“学生见过魏公。” 魏征微愣了一下,急忙虚扶一把“殿下多礼了。” 从前魏征是看不上李泰的,李泰虽然才名很高,但是为人过于孤傲,不懂得什么叫尊重人。 这多半年来,魏征对李泰的看法大有改观,李泰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礼仪为先,说话也是谦恭有礼,没有过盛气凌人。 李泰笑微微的看着魏征,问道“魏公可知父皇何事召您前来么?” 魏征知道皇帝就是找人陪他了望昭陵,前几天都召了十多个大臣过来了,魏征连猜都不用猜,笃定皇帝没别的事。 “这个却是不知,殿下有何指教么?” “唉,您看。”李泰叹了口气,抬手指着望台“父皇每天在上面了望昭陵,有时候一望就是一整天。” “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哀思有个寄托之处也好。”魏征能说什么?他也不愿意上去顶着冷风“罚站”,可是皇帝让你陪,那是你的荣幸,你能说你不乐意吗? “只是忧思过甚,定会伤身的呀。”李泰满目都是真诚的担忧“父皇虽是盛年,却也该多多保重才是。如此这般下去,可怎生是好?” “殿下既有此心,何不劝说陛下?” “……”李泰默默无语的看着魏征,一脸的无可奈何。李泰要是能劝得了,还会跟他废这么多话吗? “老臣也心疼陛下,奈何此事魏征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高台是陛下为思念皇后而建,于家于国无有妨碍之处,就算我劝得了陛下今日不登台,也拦不住他来日登台。” “有台在自然拦不住,若是无台可登什么呢?” “这”魏征的眼睛突然就放大了一圈,这李泰做事还真是从根上解决问题。还以为他是想让自己劝陛下不要如此频繁的登台了望,却原来他是想让自己劝陛下拆了这高台,这如何做得到? “魏公,您是个耿直的谏臣,既然明知此台对父皇身心不利,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这”魏征是经常劝谏皇帝不假,但也得有理才行,人家建个高台,远远的看看媳妇的坟墓,关谁的事?这根本就是谁也管不着的事。“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恐陛下不肯拆。” “我望昭陵也就罢了,父皇望昭陵于礼不合吧?” “虽说是夫不祭妻,却也没有哪条礼法规定连看都不能看一眼。” “我是说如果父皇望的不是昭陵,而是献陵的话,就没人有理由提出异议了。”李泰说罢,微微一笑便迈开步子走了,跟聪明人说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第81章 这擂台好上难下 望台上风有点大,吹得龙袍猎猎作响。李世民精神抖擞的看着昭陵,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回头见呼哧带喘的魏征才爬上来。 “魏爱卿,你过来看。”李世民盯着昭陵,嘴角都是笑意。 魏征走到李世民身侧,前后左右都看了看,然后问道“陛下,您让老臣看什么?” “……”这怎么,才几天没见,魏征就老糊涂了?还是故意的装糊涂?李世民抬手指着昭陵“看那里,看到了吗?” 这回不用装糊涂了,明明白白的给你指着,你再说看不到就属于是瞪眼睛胡说了。 “看到了,臣老眼昏花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李世民一听这话,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居然连昭陵都看不出来?“那个位置,你猜也猜得出来是什么地方吧?” “莫非是昭陵?” “对,就是昭陵。”李世民愁眉顿展,笑意盈盈的说道“看的多清楚啊,你怎么能看不到呢?” “哦”魏征很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还以为陛下看的是献陵,昭陵的话那我看到了。” “……”李世民所有的开心,都被魏征这一句话给扫得干干净净。 献陵为唐高祖李渊和太穆皇后窦氏合葬的陵寝,李世民若望的是献陵,那是孝道。可是放着献陵他不肯望,偏偏望昭陵,这怎么向天下人交待? 李世民静静的伫立,久久不肯言语,直到太阳落下了山,他才不得不走下望台。第二天他宣布回皇宫,同时下旨拆掉望台 冬去春来,又到了草长莺飞、柳绿桃红的季节。春风拂面令人万分舒爽,魏王府里的文学馆已经建成,李泰成功的请出了萧德言,让他主持编书事宜。 长安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极是热闹。李泰和李恪并肩而行,面对着五行八作的门店,他们里面指指点点,时而说说笑笑。 “三皇兄” “嗯?”李恪抻抻衣襟,提醒李泰不要乱称呼。 李泰恍然,他们两个人都是便服出来的,既然想脱去皇子身份,换得片时的自在,那称呼上的确是该注点意。 “三哥,东市有个天韵茶楼不错,我们去坐坐如何?” 李泰也没什么正事,就是出来闲逛的。李恪更没有正事,他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去封地了,所以争分夺秒的在街上多走走,尽可能的多看一眼长安,这辈子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了。 “好,我也常去东市的天韵茶楼,坐在楼上能看到多半个长安城。” 两个皇子脚步轻快的走着,忽然迎面出现一个擂台,擂台前面人山人海的,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削尖了往里挤。 “什么情况?”李恪对这条街是很熟悉的,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座擂台?听人们的呼喊声,貌似也不是个比武的擂台,抬头往台上看也看不出来在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咱们去凑热闹,好吗?”李恪有点放不开,毕竟自己是皇子,跟平民百姓还是要拉开点距离的好。 李泰淡淡的笑了“不为了凑热闹,我们出来干嘛?” 李恪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走,过去看看。” 李泰和李恪穿的都是学子服,两个人长的又都像母亲,长孙皇后也好,杨妃也好,那都是颜值天花板,他们俩光是随随便便的一走一站,就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了。 一对长相出众,气质也出众的少年书生,温文尔雅的靠近人群,正欲开口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在这个地方摆擂台,却见一个头上辫发,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登上了擂台。 那中年汉子高额挺鼻、眼窝深陷,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他在擂台上来回走动了两圈,两只大眼睛向下扫动,没想到他开口说的竟是大唐官话。 “听说这长安城钟灵毓秀,乃是人杰地灵之所在。我这里悬联求对,已半日有余,竟无一人登台,可见传言实不可信,这长安城里也尽都是些酒囊饭袋之流。” 那中年汉子一脸的骄傲与不屑,对着台下的人毫不留情的出言讥讽。 李泰和李恪对视一眼,这人未免太过狂野了些。若是平常百姓,他们还可容忍,但是面对一个胡人如此的挑恤,他们就没办法淡定了。 这要是让他继续张狂下去,大唐的颜面何存? 李泰和李恪都不知道这悬联求对有什么说法,但都自信一个对子还是难不倒自己的,于是他们俩双双的登上了擂台。 他们两个人一登擂,台下顿时欢声雷动,议论纷纷。 “又有人登擂了?” “我的娘哟,一下子上去俩。” “好!一定要对上来,给咱们大唐挣点面子。” “是两个小后生,看来够呛啊。” “前面那么多人都被赶下来了,他们能行吗?” “……” 李泰看着光溜溜的擂台,朝那个中年汉子走了两步,问道“你说悬联求对,你这联悬在哪儿了?” 那个中年汉子上下打量了李泰和李恪一通,没有回答李泰的问题,反问道“你们谁来对?” 李泰和李恪又对视一眼,区区一个对子谁还对不上?胡人那面是怎么个教育模式不清楚,在大唐对课那是入门的基本功,叫个大唐的读书人都会这个,这就是个玩而已。 “哦,还不曾问过对得上如何?对不上又如何?”李泰才想起来这是个擂台,想必是有赌注的,对不上大概是要亏点钱,对上了或许能赢几个铜板。 看李泰和李恪形象都很不错,那中年汉子的脸色多少有点缓和“我家妹子酷爱中原诗书,因此悬联招婿,若是对得上对得好,便可与我家妹子拜堂成亲。若是对不上,滚下去便是。” 李泰和李恪第三次对视,两个人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早知道是这样就不上来了,就算上来也不可能一下子都上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没人对呢,胡人女子,呵呵”李泰耸了耸肩膀,冷笑一声,随意的冲对方拱了拱手“恕我二人才疏学浅,冒昧了,告辞!” 李泰拉着李恪,两个人转身要走,那汉子冲到面前拦住,怒吼道“你们什么意思?敢嘲笑我家妹子不成?” “不敢不敢,我们只是无意高攀而已。” “少废话,对不上就说对不上的,扯别的用不着。” “联我们倒是对得上,只不过令妹,还入不得我们的眼。”李恪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们不是对不上一个对联,而是怕被你们缠上,懂不懂?” “三哥说的是。”李泰笑吟吟的看着被气得脸色胀紫的中年汉子“你要摆文擂便摆文擂,要招婿便招婿,你这么混为一谈,谁敢接招?因为对上一个对联,硬塞手里一个活人,长的漂亮也就算了,万一是个丑八怪,可不亏死了?” 第82章 规则其实挺公平 这世上什么事最不能忍?除了杀父仇、夺妻恨,对女人而言就剩下被人说丑,是最不能忍的了。李泰的话音一落,就见一个高挑的姑娘飒爽英姿的走上了擂台。 那姑娘梳着朝云近香髻,头顶斜插着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身着一袭樱红的撒花烟罗衫,腰间坠着和田玉的大流苏蜻蜓佩,脚上穿一双云丝绣鞋。 穿的是正宗的大唐服饰,长的却是高鼻深眼,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的像一潭水一样,李恪盯着姑娘的脸,看得两眼发直,这种满满异域风情的美女属实是少见。 李泰上下扫视了那姑娘一通,突然笑出了声“这般盛装打扮,走路赫然带风。” 穿汉人的衣服容易,仿汉人的装扮也不难,但是汉家女子的气质可不是那种带着野性的张狂。 那姑娘高昂着头,一脸的冷傲,目光如刀的扫视着李泰和李恪,李恪那花痴般的神情令她很是受用,而李泰那讥讽之态令她很是懊恼。 “我来鄯善国,名叫伊丽哈桑,想在这长安城中寻一才郎,可惜这长安城里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 伊丽哈桑说着话还白了他们兄弟一眼,轻蔑之色丝毫不加以掩饰。 李恪轻轻的一笑,向前一步“只需一联,便以终身相许,姑娘不觉得此举有些轻率了吗?” “哼!”伊丽哈桑的头昂得更高了一些“能对得上我的联,必定是学富五车、才贯古今之人。 “哟哟哟”李泰笑得不能自持,他也向前走了一步,随意的有些慵懒,就带着几分的痞气,大声的说道“我们这里娶妻都要讲究个以金银珠玉为聘礼,这位姑娘还真是便宜,一联即可。我有个疑问,这万一要是有十二个人都能对得上来,你是按月轮换呐还是按节气轮换呢?” “大胆狂徒!”擂台上那个中年汉子一听这话,实在是绷不住脸了,作势就冲过来,抡拳朝李泰比划,却被伊丽哈桑伸手拦住了。 伊丽哈桑也气得俏脸飞红,她暗咬银牙,她知道自己摆擂招婿之举有些骇人听闻,必然会招来许多的讥笑嘲讽,这个心理准备还是有的,只是被人当面说出这等侮辱性十足的话来,难免心里满是气恨。 “自然是以对得好为准,便是一万人对上,最好的也只有一个。” “哦,那好不好,谁说了算?” “当然是我说了算。”伊丽哈桑给自己择婿,当然是自己做主,也就是说谁对的好,不只取决于才华,更多的是取决于她看上了谁。 李泰哈哈大笑“那我就放心了。”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你又对不上。”伊丽哈桑不觉得一个油腔滑调的人能有多大的才华,虽然李泰相貌不错,但是他的嘴太毒了,一点都不讨喜。 “那可说不准。”李泰看李恪一眼,笑道“我就担心我们哥俩都对上,你会是我三嫂还是他四弟妹,总不能不三不四不清不楚吧?” “哈哈”李恪抬手拍了拍李泰的肩“说的对,亲兄弟这也得分清楚了,无论谁输谁赢,不可争竞。” “有什么好争竞的?我赢到手也不过就是卖了换只烧鹅而已。”李泰耸了耸肩,笑道“就怕卖不出去。” 伊丽哈桑被李泰给气得脸色铁青,她昂首挺胸的怒视着李泰,恨恨的说道“我以才华为聘,招有志之郎,与你有什么相干?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相侮?” “你问他呀。”李泰抬手指了指伊丽哈桑身后的那个中年汉子“是他出言侮辱我大唐才子在先的,我们登擂来又不见对联,还胡扯什么以联招亲的鬼话,早知如此,我们不登台也就是了,我们想走他又拦着,你们自找晦气,怨着谁来?” 伊丽哈桑冷哼一声“我在这里以联招亲都五天了,你们不知道?五天都没人能对得上我的对子,大唐还能有什么才子?” “像你这么盲目自信的人我见过很多,但是像你脸皮这么厚的,我真是没见过,一个对联还能难到哪儿去?真以为没人对得上来么?只不过是没人相中你罢了。我们若不是真的不知道有招亲这么个陷阱,怎么可能贸然登擂。” “胡说!”伊丽哈桑愤怒的指着李泰“你今天若是对得上我的联,我便承认你说的对,否则就是大唐没有才子。” 伊丽哈桑回身看着那中年汉子“谁让你把招亲榜给撤了的?给我挂起来!” 这擂台真的已经摆了五天了,原本边上有个招亲榜,规则在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只要能对得上悬挂在擂台中央的对联,就可以娶伊丽哈桑为妻,条件不多就一条,那就是必须是妻,不能是妾,至于聘礼分文不要。 而且人家也并不是像李家这俩兄弟理解的那样,谁对上对联就必须娶伊丽哈桑,而是愿娶则可娶,不愿娶或伊丽哈桑不愿嫁的话,对上此一联,可获赠纹银五两。 那中年汉子觉得五天都没人对得上来,应该就没啥希望了,他就把招亲榜和对联都给收了起来,并在擂台上说起了大话,引得李泰和李恪误会了。 招亲榜重新张了起来,李泰和李恪迅速的扫了一眼,若早看见此榜,他们俩早就登擂了,五两银子也是钱啊,不要白不要,至于娶妻,那还是算了,再漂亮也没用,这事他们不能自主。 对联也被高高的悬挂了起来,并不是什么长联,上面就简简单单的五个大字“三光日月星”。 李泰一看就笑了,这个千古名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传说不是辽使出此联难为大学士苏东坡的么? 看来这真是个古联了,这时候就被拿到长安来难为长安才子们了,整个大唐竟没人对得上这个联么? 李泰摇了摇头,不可能,大概就是这么几天长安街上没有才子路过,不过现在这联不可能再是什么绝对了。 李恪看一眼也笑了,却原来是这么个短联,看似挺有难度,事实上也并没有难到对不出来的地步嘛。 李恪扭头看向李泰“四弟,你心中可有算计?” “这还用算计?”李泰看李恪那表情,估计他可能也是对得上,便转头对伊丽哈桑说道“你这一个下联五两银子,对不对?要是对出来的下联多,你不会赖账吧?” “……”伊丽哈桑有些惊讶,没看到对联的时候再怎么狂傲都可以理解,毕竟说大话是很容易的。 看到这个对联了,居然面无惧色,还这么猖狂,他是不是只看懂了规则,没看懂对联吧? 第83章 其实就是五个字 伊丽哈桑冷冷的点了一下头“你能对出一万个下联来,我就有五万两纹银奉上。” 伊丽哈桑心想,他若真的是没看懂对联,那更好,反正他对完之后,丢人的都是他。这副联没有人能够对得上,这是一副绝对。 三光日月星,整个上联只有五个字,第一个字是数字三,那么下联就不能再用三了,而且必须得用一个数字,第二个字是个量词,后面只有三个字的位置 也就是说不管你怎么对,都不可能对得上,因为一个数字加一个量词之后,后面只能再加三个字,多了少了都不行,而三又被上联占了,所以伊丽哈桑有绝对的信心。 “无量天尊!”一个道士缓缓的走上擂台,冲着台上的伊丽哈桑打了个稽首“施主如此撒钱,真乃善心之举,贫道游走四方正缺银两,就多谢施主了。” “……”伊丽哈桑傻愣愣的看着那个道士,今天是怎么了?摆个擂招来的都是疯子,没一个正常人啊。 那两个嘴损的少年说是不知道规则,误闯上来的,他们明说只想要银子,不想娶自己。难道在他们眼里,自己就那么丑吗?丑到连五两银子都不值? 他们已经算得上精神不怎么正常了,这哪儿又冒出个老道来?这老道可是明明白白的看完了招亲榜文和上联,才大步流星的登上擂台的。 五天没招来一个才子,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招来这么些个胸有成竹的? “好,只要对得上来,我有的是银子。”伊丽哈桑扫视他们一圈“你们谁先对啊?” “谁先对都不合适,万一我们想到的下联是一样的,后说的跟你要银子,你肯给吗?”李泰嘴角噙着令人牙疼的讥笑“你既是摆擂求对,想是不缺纸笔的吧?” 纸笔当然不缺,伊丽哈桑一摆手,马上有人抬个桌子上来,文房四宝俱全。 伊丽哈桑斜眼盯着李泰,心想这个人真是事多,讨厌得很,除了长的好看就没一点讨喜的地方,等一会儿他对不出好联来,一定要狠狠的奚落他一番,非好好出一口恶气不可。 李恪见桌子摆好了,笑微微的一伸手“四弟,你先来吧。” “三哥,还是你先请。”李泰稳稳的站在原地,礼貌的抬了抬手。 恪也没再客气,抬腿就朝桌子走了过去。 那个老道也没动地方,气定神闲的看看李恪又看看李泰,李泰看他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刚要上前跟他打个招呼,这时台下有人指着招亲榜,大吼了一声“这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台上那个中年汉子应声道“招亲榜岂有玩笑之理?” “是真的就行。”那人咯噔咯噔踩着台阶走上擂台,他指着伊丽哈桑说道“说准了,只要我能对得上那个对联,这小娘们就得归我。” 那人盯着伊丽哈桑的眼神就像饿了三天的狼看着肉了似的,口水差点流出来,李泰扫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横肉,黑里透着红,衣服穿得跟个袈裟似的,年纪也有个四十多岁了。 李泰转眼看向伊丽哈桑,多说不过十六七岁,嫩得都能滴出水来,跟那老家伙站一起不说像祖孙,也像父女,这老东西还真是下得去嘴。 那中年汉子气得脸通红,紧紧的攥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强自忍着气说道“你到底识不识字?好好看看规则,对上也得我们姑娘愿意嫁才行。” “少跟我扯这个,对上人就得归我,要不然还叫什么招亲榜?她一个不愿意,就想拿五两银子打发我?” 打发?一个字一两银子,这价码还不够高吗?连李泰和李恪都没嫌五两银子少,这位居然好大的不乐意。 那中年汉子怒目横眉,几乎就要忍不住爆发了,伊丽哈桑笑微微的走到他身边,把他往身后一拉,挺胸昂首的盯着那人“你还是先对上再说,对不上什么都是白说。” “好,痛快!你说的,只要对上就行。” “那不行,必须对得好。”伊丽哈桑抬起她的葱段似的手指指了指李恪、李泰和那个老道“得比他们对的都好。” 对联这东西,要说评个对得工不工整还算是有规则的,但要说对的好不好,标准在哪儿呢?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这个道理,好与不好还不就是全凭个人喜好?这根本就没地儿讲理去。 “你当我乌鲁是傻的吗?我在台下看半天了,什么都知道。”乌鲁冷笑一声,说道“他们仨全都要钱,没人要你。” 伊丽哈桑俏脸嫣红,连脖子都红了,不管乌鲁话说的有多难听,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她一个大姑娘站在台上,被人一而再的羞辱,气得她含泪欲滴。 “嗯?”李恪刚刚提起笔,还没有落下一字,他回头说了句“我可没说过我要钱。” 李泰笑吟吟的看着乌鲁,也跟着补了句“我只是担心姑娘介意我家有妻室,如果姑娘愿意的话,我又不是没见过五两银子,干什么放弃良缘?” 李恪刚要写字,手腕一抖,差点把笔扔了,这个李泰说话怎么一点谱没有?他家有妻室?什么时候的事?自己为什么没喝到他的喜酒? “说的好,姑娘若是不嫌道袍难看,贫道也愿意结个道侣。”那老道也笑眯眯的开了腔,把乌鲁给气得直喘粗气。 乌鲁气呼呼的扫视他们一圈“我不要,你们也不要,我要你们都来抢,莫非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吗?” “你还真说对了,我其实一点都没看上她。”李泰嘴快的接过话茬,笑吟吟的回了他一句“我就是纯粹的看你这个番蛮不顺眼。” “你敢骂我?”乌鲁抡起胳膊就朝李泰打了过来,却被那个中年汉子伸手一扯给拽了回去。 “这里是文擂不是武擂,要打下去打。” 乌鲁感觉到自己人单势孤,便只是恨恨的说了几句大话,没再动手。 “我写好了。”李恪把他写的下联虚折了一下,笑呵呵的看向李泰,李泰走过去,提起笔就开写,李恪盯着他一字一字的写完,说道“四弟果然天纵奇才,我自愧不如。” “这算得个什么?玩而已。”李泰放下笔,笑着也把他的那张纸虚折了一下,然后看向那个老道。 那老道慢悠悠的走到桌边,提起笔写下五个字,李恪和李泰双双瞪大了眼睛,双双竖起大指“道长高才。” “呵呵,两位谬赞了。” 见他们都写完了,乌鲁三步两步的蹿过来,抓起笔唰唰写下五个大字,所有人看着这五个字,全都目瞪口呆。 第84章 骂人是不礼貌的 长安街上本就是车水马龙的地方,擂台光是这两个字本身就自带着吸引的属性,如果这个擂台再跟招亲俩字挂上勾,感兴趣的人就会翻倍的增加,如果这个招亲的姑娘再是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美女呢? 此时擂台下人头攒动,一时间堵得水泄不通。李泰望着这条街,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前世堵车的情景。 “嘿嘿嘿”乌鲁得意的奸笑声,打断了李泰的思绪,李泰的目光再次落到纸上,看到乌鲁写的下联“五马分一尸”,他感觉自己愣是管理不好自己脸上的这几块表情肌了。 “三光日月星”,的确不是一个好对的联,虽然它不是个绝对,但也不是随便糊弄就能对得上的。 抛开意境不谈,乌鲁这个下联也对不上人家的上联,连对仗都谈不上。 李恪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我能对上,俩人吃仨饼。” “这个我能让它对上,改三个字就行了。”李泰瞄了李恪一眼,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五马黑红白”,写罢放下笔,笑问“如何?” 五匹马三种颜色,全情合理,上下联对的极其工整。 “着哇!我怎么没想到?”李恪激动的嗓门都提高了“四弟果有子建才。” 伊丽哈桑拿起李泰写的“五马黑红白”,小脸都一阵黑红白,不停的变着颜色,剧烈起伏的前胸和微微带声的喘息都出卖了她的兴奋。 “三光日月星,五马黑红白。”伊丽哈桑激动的读了起来“对的好!” “不算!”乌鲁指着李泰嚷道“他是抄我的,是我先对上的。” “你先对的什么?”伊丽哈桑一改温和之态,凌厉得像只炸毛的猫“五马分一尸?你也有脸说,我呸!” “他可没抄你的吧?”李泰一伸手拿过李恪手里的纸,他轻轻的展开,上面写着“一阵风雷雨”,李泰笑嘻嘻的看着乌鲁“有没有你对的工整?” “他这个”乌鲁刚想挑挑毛病,只见李泰又展开一张纸,上面写着“四诗风雅颂”,这个下联就更是对得天衣无缝了,乌鲁只有咂舌的份。 “我兄弟俩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对的最好的还是道长。”李泰挺谦虚的抬手指向那个道士,那老道竟毫无反应。 他正痴愣愣的盯着李泰写出的两个下联,这擂台摆了好几天了,若说“四诗风雅颂”是他找人对出的也有可能,但是“五马黑红白”绝对是他自己对上的,这眼见着是现场创作 看来他是真的有才华,此子天赋甚高,自己这一身的本事也该找个人继承下去才是,他上下打量了李泰两眼,不知道收他为徒,他能不能愿意。 他正思索着,忽然李泰抬手在他眼前一晃,他急忙收收心神“无量天尊。” “什么天尊地尊的,你的下联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啊。” “哦,看吧。”他展开纸卷,上面写着“九章勾股弦”,他面色淡然的看着李泰,心里就在琢磨怎么跟他接近,搞好关系才有机会提收徒的事。 伊丽哈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她一张一张的接过,为了对上这副联,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万没想到一瞬间就涌现出来这么多的下联,看来来长安是最正确的选择,这里果然藏龙卧虎,不愧是诗礼之邦。 “勾勾什么玩意儿?大腿屁股的,这老道对的狗屁不通。”乌鲁看不懂那道士的下联,他就一个劲的诋毁。 也没人在意他的诋毁,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全当是一阵风,所有的人默契地一起无视了他,他那层次实在太低,没人愿意跟他计较,丢不起人。 伊丽哈桑一摆手,那个中年汉子拿出三个五两大的银锭放到桌子上“几位对的联,我们姑娘很满意,这是说好的银子,请各位收好。” “出家人不贪财,既然却之不恭,那我就只好受之有愧了。”老道伸手抓起一个银锭,在掌心里揉搓了两下,又掂了掂,笑着看向李泰说道“你可知道九章勾股弦是何意?” “略知一二,当是一种算法,不知对也不对?”李泰也暗自打量他很久了,这个时代不缺文坛巨匠,什么样的大文豪都有。 但是数学家不一样,那是真缺,数学领域的典籍也是稀有之物,一点都不成体系。如果能拉这个人到魏王府里的话,编撰些数据类的东西可太方便了。 那老道掂着银子,连连点头,笑眯眯的看着李泰“你想不想知道得更透彻一点?我可以” “银子给他们了,现在你就是我的人了。”乌鲁激动得直吞口水,跟着捣乱了这么半天,为的就是抱得美人归。 乌鲁向前要扯伊丽哈桑,那个中年汉子一步站到了伊丽哈桑的前面“要滚就赶紧滚!滚慢了别说我不客气。” “哟嗬,你们想反悔是不是?也不打听打听我乌鲁是谁,敢跟我玩无赖,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信?”乌鲁胸脯拍得咣咣响“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告诉你们就是大唐的皇帝也得让我三分。” 乌鲁一句话,招得李恪、李泰以及那个老道的目光一致的落到了他的身上,真看不出来他哪里出奇,竟敢说这样的大话。 “你当谁是吓大的吗?姑奶奶就不信这个邪!”伊丽哈桑说着,抬腿就是一记飞脚,正踹上了乌鲁的肚子。 乌鲁突然受痛,惊叫着倒退了好几步,最终咕咚一下摔倒在擂台上,木板被砸得嘭嘭直响,引得台下一阵哄笑。 “四弟,咱们钱也拿到手了,走吧。”李恪看台上动起手来了,留下万一有个一差二错,那就不好了。 泰也没有留在台上看热闹的想法,闲事少管的好。 他们转身要走,伊丽哈桑笑着问了句“还不知两位公子贵姓高名,可能赐教否?” 李泰刚要张嘴,却见李恪冲他摇了摇头,于是他笑道“我姓易,单名一个阳字,我三哥叫易云。” “易阳?你个王八羔子,敢搅我的好事,我跟你没完!”乌鲁从地上爬起来,跟疯了似的朝李泰冲了过去。 他见伊丽哈桑对李泰的态度很好,又问他的名字,以为伊丽哈桑是看上了李泰,于是他把火都转移到了李泰的身上。 李泰原本也没有跟他一般见识的想法,奈何他张嘴就骂易阳,说实话他若是骂李泰,李泰都能装听不见,但是他指名道姓的骂的人是易阳,李泰当时就压不住火了。 乌鲁刚跑到近前,眼前一花,自己就被按倒在地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绑绳就上了身。 第86章 我不能闲看热闹 一道烟尘飘扬起,鲜衣怒马少年时。远处两个少年纵马狂奔,扬起马鞭在空中打出数道鞭影,鞭花“啪啪”直响。 两个少年连呼带叫,见街道上的行人抱头鼠蹿,不由得笑声朗朗,甚是得意。两个人一前一后风驰电掣的冲到了天韵茶楼前面。 “我的球!”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突然挣脱了母亲的手,为了捡回他滚落的小彩球,撒腿跑到街中央。 “我的儿!”那孩子的母亲见那匹马就要撞到他的孩子,她疯了般的冲上去想要拉回孩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马眨眼之间就到了。 那少年也不想撞到孩子,他猛的一拉丝缰,马高高的站了起来,两只前蹄声扬起,也只是电光火石间就要落下,马蹄一落就是活生生一条性命要消逝在马蹄之下。 李泰急得向前一步,大声的喊了一句“救人啊!” 李恪慌忙扯住李泰,生怕他逞能冲上去,李泰还是很理智的,他知道自己冲上去也是没用的。 情急之下喊了一句,也不知道自己的哪个暗卫在,谁在貌似也没用了,那马附近只有那母子俩,别人应该没有机会冲到近前了。 孩童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他还继续追着小彩球,捡起彩球一抬头,见自己就站在马蹄之下,这一瞬生机,他不抓紧时间跑开,反倒是怔怔的站住没动,又惊又怕的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马,像是在想它怎么会站起来? “啊!”那妇人没有跑到近前,她吓得不会动了,抓着头发大声的尖叫。 她这一尖叫又惊了马,那少年扯着丝缰想转一下方向,可是马已经受了惊,不听主人的话了,它想要疯跑,于是用力的一挣,连马上的少年都被它带得向前一扑。 眼看着马蹄就要踩下去,这时从斜下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头发乱蓬蓬的,也看不清头脸,只见那人身材魁梧得有些不像话,浑身的腱子肉鼓鼓的,像座黑铁塔一般。 “呯!”醋钵大的拳头狠狠的砸到了马脖子上,一拳砸得马倒仰,马上的少年飞了出去,马也摔倒在路边。 “哇!”看热闹的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一拳打倒马,这得是什么样的力量? 那人左手抓着右手腕,直晃拳头“这畜生皮还真厚咧,震得俺手疼。” 那妇人终于回过了神,她急忙跑过来一把抱住孩子,双腿发软,浑身颤抖的对那人说“多谢,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要不是俺,你娃儿就被马踩死了,我救了你的娃儿,你给我钱。”那人伸出漆黑的手管那妇人要钱。 那妇人一愣,随即说道“是是是,给钱是应该的。” 那妇人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看样子也就是个二三百枚的样子,她把钱串子往那人的手心里一放“多谢您了。” 那人掂了掂手里的钱,大嘴一撇“就这么点?你儿子就值这么几个大钱?” “……”这跟孩子值多少钱能扯上关系吗? 那妇人尴尬的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这,我身上一共就这么点钱,那你想要多少钱,我回家去取。” “我要”那人掂着手里的铜钱,想了一下,说道“我要八百贯。” “多少?”那妇人后背直冒凉风,今天这是被讹上了呀,八百贯,倾家荡产也未必凑得够。 “八百贯!”那人或许也觉得有点过份,他缓了口气又改道“要不八十贯也行。” 一贯就是一千文,八百贯和八十贯这落差实在是不小,可是八十贯也不是小钱,那妇人面色通红,直咬牙也吭不出声来。 人家从八百贯落到了八十贯,自己不好意思再说别的了,可是八十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拿得出来的。 “咋地?你没有啊?”那人嘿嘿一笑“那八贯呢?八贯也行。” 八贯那也是八千枚铜钱呢,不过人家救了自己的儿子,八贯不能算多,那妇人爽快的答应道“好,八贯行,那你跟我来家取吧。” 那妇人抱着孩子刚要走,这里后面的那位少年已经纵马冲了过来。 “吁!”那少年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他的同伴身边,他的同伴刚刚爬起来,他扶着他活动活动身体,见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他二人挡住了他们,少年一指那妇人“你走开,这里没你的事。” “你们”那妇人看看这两个人,自己肯定是惹不起的,又回头看看那人,自己走了似乎有点不太仗义,自己留下又似乎没什么作用。 “你家去吧,别忘了你欠我八贯钱。”那人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嗓门又大,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不大聪明的样子。 “呃”这都什么时候了,明摆着人家是要找你的麻烦,居然还不忘八贯钱的事“我到何处还你钱?” 那妇人跟他素不相识,想还钱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忒罗嗦了些。”少年抬手把那妇人给拨到一边,直面那人道“光天化日之下,无怨无仇,打得我们人仰马翻,你有何话说?” 那人一听这话,他放声大笑“嘿嘿嘿嘿,你说的对。这事是我干的,一拳就打飞了,哈哈哈哈……”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感觉这人是不是有病?人家在向他讨说法,他狂笑不止,既不想赔偿也不想道歉,好像他还挺骄傲。 李恪看一眼李泰,微微一笑“咱们进去喝茶吧,在楼上看热闹也一样。” 李泰轻轻的叹口气,李恪能装瞎,自己能装瞎么? 那两个少年,一个是长孙冲,既是李泰的亲表哥又是李泰的亲姐夫,另一个是长孙涣,是长孙冲的二弟,也是李泰的表哥。 长孙家跟李恪无亲,他看热闹不怕事大,但是李泰不能瞅着小事变大事,再一个李泰是京畿长官,这长安街上的事本就是他的职责。 李泰笑吟吟走到他们旁边“两位表哥,给我个面子,如何?” 长孙冲和长孙涣谁都没注意到有人过来,听到声音才转了一下头,一见是李泰,他们急忙施礼,李泰抬手拦住了他们“表哥不必多礼,这黑厮是我刚结交的兄弟,生来的莽撞,不知礼杭术,你们看我面上,莫与他计较了。” “二郎说哪里话来?是我们不该在御街上横冲直撞。”长孙冲说话还直揉胯骨,刚才那一下真的是摔得不轻。 “我们想要出城去踏青,看天气不错,一时兴起马就跑得快了些。二郎不如与我们同去游玩吧,如何?” 长冲涣笑呵呵的邀请李泰同行,李泰看一眼长孙冲,笑道“踏什么青?先看看有没有摔伤是正经。” 第87章 曹蟒英雄草莽汉 长孙冲摔得还没有马摔得严重呢,马挣扎了好半天才站起来,好在都只是摔了一下,疼是不可避免的了,都没有摔坏就算是幸运的了。 长孙兄弟和李家兄弟互相打个招呼,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又重新翻身上马出城踏青去了。 “走吧,去你家拿钱。”那汉子还没忘那八贯钱的事呢,他见那两个少年都走了,那妇人还站在街边没动,他赶紧过去讨账。 “等等。”李泰伸出胳膊拦住了那汉子“你救了她的儿子管她要八贯钱,对不对?” “对呀,关你什么事?”那汉子大眼珠子一翻,厚嘴唇子一撅。 “倒也不关我什么事,只是我也有笔账要和你算。”李泰气定神闲的说道“刚才我替你解了围,也算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也得给我钱?” “……”那汉子眨眨他溜圆溜圆的大眼睛,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可不想给李泰钱,他脖子一梗“哪个叫你多管闲事?没有你,他两个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管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抵不住俺一双拳头。”那汉子不服气的屈肘握拳,显示他的肌肉力量。 用拳头对抗长孙公子,这智商真够喜人的。 李泰看他这可爱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看他长得黑漆漆的,豹头环眼,乱七八糟的头发,给他配上两把板斧,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的李逵。 “好好好,你厉害。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听听江湖上有没有你这一号。”李泰能听过的江湖人物,那大概也就是通缉榜上的了。 不过那汉子可不知道李泰是什么人,他只知道他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这报了号岂不是有点丢人? “哼!”那汉子突然反应过来,他可以问,自己可以不答,凭什么他问就告诉他?“你管我叫什么,谁耐烦跟你闲扯,我还得跟那娘们取钱去呢。” 李泰一摆手,对那妇人说道“钱我替你还,你走吧。” 那妇人急忙对着李泰深鞠一躬“多谢小郎君了。”她也不想领个男人回家取钱,奈何人家确实救了自己的儿子。 原本她是愿意给那人八贯钱的,可是他一直紧催她拿钱,她感觉自己沾上麻烦了,恨不得早点脱离他的纠缠,带他回家谁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事端来?趁着现在有人愿意替她解这个难,她自然千恩万谢的走了。 “哎”那人见那妇人抱着孩子走了,便朝李泰一伸手“你把她放走了,那你给我钱。” “给你多少啊?” “八贯!” “哦,你为啥管她要八贯钱呢?是要少了不够你花的,还是要多了怕她不给?” “手气背,这两天连着输,欠了八贯钱的赌债,她给俺八贯钱,俺就不欠账了。” 赌债,这窟窿填得过来吗?不怕吃不怕穿,沾上赌字那真是有多少钱都不够填。 李泰见他衣衫残破,料定他身上没有多少钱,大概那妇人刚给他的那二三百枚铜钱就是他现在的资产了。 “好,你找我钱。”李泰从袖筒里摸出一根金条,在那人的眼前一晃。 这一根金条相当于十贯钱,他得找给李泰两贯钱。两贯钱就是两千枚铜钱,谁没事身上背两千枚铜钱?那得多沉。 那人盯着金条,眼睛变得比金子都亮,他干脆不说二话,直接上手来抢。 李泰轻飘飘的一转身,他就扑了空,他抢了三五次都没沾着金条的边,他才慢慢冷静下来,金条虽好,也没有当面就抢的道理。 自己怎么一看到金条,头脑就昏了呢?心里眼里就只有金子了,好奇怪。 “你跟我去钱庄,把这金子兑了,我才好找零钱给你。”那人身上除了刚到手的那串铜钱以外,都找不出二十个铜板,何谈两贯钱? “我懒得动。”李泰摆弄着金条,猫儿戏鼠的眼神溜着那汉子。 “我去兑,你等我。” “也行。”李泰用金条指了指街边的天韵茶楼“我在楼上等你。”说着把金条抛给了那汉子。 那汉子接过金条,大黑手使劲的摩擦着,激动的放嘴里咬了一下,看着咬出来的齿痕,忍不住咧着大嘴开笑。 他笑够了,才冲着李泰的背影嚷了一句“你叫什么?我找你怎么说?” “我叫李泰。”李泰头也没回,跟李恪并肩走进茶楼。 “嗯,我叫曹蟒。” 那汉子拿着金条边走边傻笑“李泰,李泰可真是个呆子,要不是我问他,他还不告诉我名字呢,给他送钱,难不成进门还得喊‘我欠谁钱?’,他真呆。” 天韵茶楼是个高档的地方,一楼还有那么七八桌散客,二楼全是雅间,而且全都是临窗的,室内干净雅洁,还有几束干花。 李恪笑呵呵的落座“四弟,你真有趣。” 李恪怎么也想不明白,李泰无缘无故的送给那个粗汉一锭金是什么意思。 “三哥,你说他能不能给我送两贯钱来?”李泰笑微微的看向窗外,从楼上看街边的美景,尤其的心旷神怡。 李恪连笑都懒得笑了“你觉得呢?反正换我的话,我肯定不会回来了。” “我倒觉得他有三成的可能是会回来的。” “嗯,一成是疯了,二成是傻了,三成就是金条被当成了官银,他被逼着来的。”李恪越想越觉得可笑,那人要不是脑子里水装的太多了,应该不会回来送钱。 李泰望了一会儿,便也不望了,他静静坐着陪李恪品起了茶,天南海北的闲聊了起来。两个大唐最为顶尖的皇子,都是以博学著称于世的,两个人聊起来没有任何的顾忌,话是越说越多,不知不觉的半个时辰过去了。 “四弟,死心吧,你的钱算是回不来了。”李恪笑微微的抬手给李泰续了一杯茶“什么钱庄,半个时辰也该回来了吧?” “回来更好,回不来就算了呗,他勇于救那个娃娃,就冲着这份见义勇为的心气,也值一锭金了。” 李泰是不在乎这一锭金子的,他是故意把金条抛到那人手里的。 如果他是个赤诚的君子,他就应该拿上两贯钱,到茶庄来找自己。如果他贪图多拿那两贯钱,那也只能是由他去了,只不过他失去了一个长期跟在自己身边的机会。 “说的也是,喝茶。”李恪端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吹,刚要喝,忽听楼下传来瓮里瓮气的声音“有没有会喘气的?滚出来一个。我说李泰在哪儿呢? 李泰舒心的一笑,果然没有看走眼。 第88章 是长见识的一天 茶楼的茶博士慌慌张张从里面跑了出来,见这个壮汉大呼小叫的嚷着李泰的大名,不由得心都跟着颤,这是吃啥了?居然敢这么喊四殿下的名讳。 看他这比叫花子强不了几许的穿着打扮,也不像跟四殿下有亲,他这大概是嫌脑袋在脖子上碍事了吧? “这位客爷,莫嚷莫嚷。”茶博士满脸堆笑的迎上去“您要找的人在二楼,我这就带您上去。” 茶博士在头前引路,曹蟒随后跟上,“咯噔”“咯噔”楼梯板发出像是要被震塌一样的响声。 到了二楼,茶博士伸手一指“您要找的人,就在开着门的那间茶室。” 蟒顺着茶博士的手指向前看,只有一间茶室开着门,这太好找了,他迈开大步直接走了过去。彡彡訁凊 “嘿嘿嘿”曹蟒一看李泰果然在屋里,他咧开嘴傻笑着走了进来“你真在这儿啊,太好了。” 李泰一撩襟袍,翘起二郎腿,悠闲的微眯着眼睛,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你让我好等,换个钱怎么去了许久?” “嘿嘿嘿……”曹蟒一边挠头一边傻笑,黝黑的脸蛋子配上雪白的牙,只是干笑也不说话。 “行啊,管怎么,你回来了就好。”李泰也不想听他解释,便轻轻的向前一伸手“拿钱来吧。” “嘿嘿嘿……”曹蟒后脑勺可能是挠疼了,他开始挠脖子了。 李泰纳闷的盯着他,这人什么毛病?是浑身痒吗?用不用先去洗个澡? “我说李泰”曹蟒终于是开口说话了,话还没出口,脸就红了,仗着肤色黑,红的轻点也看不出来“你的金条让我换成钱了。” “这不废话吗?我就等你换钱呢。” “那个,你再给我一根金条!”曹蟒大大方方的伸出手,等着李泰再给他一根金条。 “噗!”李恪一口茶水全从鼻子里喷出来了,呛得他玩命咳嗽。 李泰急忙起身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掏出一条丝绢塞到他的手里“慢着些,这何苦来的?” 曹蟒上下打量了李恪几眼,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么个大人了,喝水还能呛?” 李泰指着曹蟒,横眉立目的吼道“你这黑厮休要不知好歹,呛坏了我三哥,我要你脑袋。” 曹蟒悻悻的嘟囔“他自己呛的,做什么便怪到俺的头上?” 李恪咳嗽还止不住笑,斜眼瞟着李泰忍不住咳嗽也忍不住笑。 见他没事,李泰也不再理会他了,转过身看着曹蟒问道“你把我的金子换成了钱,为何不还我钱反倒跟我要金条,是何道理?” “是这么回事,这里离钱庄不是远吗?俺就想到赌坊把债还了,他们找俺钱,俺把钱给你送来就是。” 李泰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是把所有的钱都给输了,不过也并没有揭穿他“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后来呢?” “俺把钱还他们了,他们也没找给俺钱,都劝俺玩两把,俺算算俺还有差不多一贯钱,就试试手气,俺告诉他们俺的钱里有两贯是别人的,让他们帮俺看着点,俺要是输得多了就不玩了,那帮臭无赖,他们答应好好的,没给俺看着,俺一开始还赢来着,后来就输没了。” “你输没了就找我要钱?”李泰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这是什么脑回路呢?一般来讲,像这种情况该躲起来不见自己才是,哪有来找自己再要根金条的道理? “不是要钱,是拿你的钱赢他们去,等俺赢了钱,不就有钱还你了吗?”曹蟒一点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毛病,他说的理直气壮的。 李泰点了点头“哦,那你要是输了呢?” “输不了。”曹蟒向前两步扯过李泰的那把椅子一撴,他屁股一沉就坐了下去,仰头看一眼站在李恪身边的李泰,先抓起李泰的那个茶盏“咕咚”一口,把大半杯的茶水都咽了下去。 曹蟒抬手抹一把嘴“俺哪回输不是因为钱不够?要是钱够的话,早就翻本了。” 李泰一听就更明白了,感情这位是光输没赢过,他居然认为他输是因为他钱不够,这要是给他一座金山,他都能输出去两座。 “我怎么相信你呢?赢了还好,输了的话,亏的可是我的钱。”李泰若有所思的晃了晃头,饶有兴致的盯着曹蟒。 曹蟒咂了咂嘴,好像这个小白脸说的也在理,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确确实实是什么都拿不出来,这可怎么办呢? “豁出去了。”曹蟒一捶大腿,下了十足的狠心“俺要是赢不回钱,俺以后就啥都听你的,一辈子跟着你了。” 李恪刚止住笑,一听这话他又受不了了,捂着肚子笑得根本就收不住。 李泰无奈的看着李恪,三哥咋还抽风了?是谁点他笑穴上了吗?李恪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直摇“别管我,你们聊你们的,我没见识,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跟着李泰混,那是一步登天的节奏,让曹蟒说的跟要就义似的,好像他吃了天大的亏一般,他居然还豁出去了? 曹蟒也愣眉愣眼的盯着李恪,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毛病,李泰这么好的人怎么带着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出门? “行,那你得多长时间能赢回钱?”李泰倒挺喜欢曹蟒这个憨直的样子,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的人,就是不聪明的人才不好找。 李泰觉得他自己就够聪明了,他需要一个不聪明的跟自己互补一下。 曹蟒没考虑过时间问题,他又开始挠后脑勺了,想了想很慎重的说道“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吧。” “嗯,我觉得也差不多。”李泰点点头,毕竟一根金条呢,全输光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总不能一把赌一根金条的,这么大的赌注极少见,起码曹蟒应该还没有赌得这么豪的底气。 李泰又掏出一根金条,轻轻在指间晃了晃“金条可以给你,不过这次我得跟你一块去,你赢了钱就得还我钱,你要是把这根金条输光,这辈子可就得听我的话了。” “行!”曹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伸手抢过金条“俺说话算话,你就跟俺来吧。” “三哥,一起去看看呗?”李泰笑吟吟的看着李恪。 李恪笑嘻嘻一搭李泰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要去要去,这说什么都得去,长见识。” 李泰到窗前向下望了望,对着暗卫打了几个手势,然后转过身,跟李恪说说笑笑的走下楼,不远不近的跟着曹蟒。 曹蟒手里有了钱,心里就长了草,恨不得一步蹿到赌坊。 第89章 敢说没有作弊吗 赌坊那是名符其实的销金窟,也是最为乌烟瘴气的地方,吃人都不吐骨头。 赌坊里能玩的项目还挺多的,曹蟒只玩那种最为简单的扔骰子猜大小,这也是赌坊里玩的人最多的一个项目。 曹蟒乐哈哈的一撸袖子就冲到了赌桌旁边,这桌子前面围了不少的人,多数都与曹蟒相熟,纷纷的打趣他。 “这个夯货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竟一下子弄到了那么多的钱。” “他倒霉着呢,刚刚输了差不点三贯钱。” “他这么快就又回来了,想是又有钱了吧?” “瞎扯,他上哪弄钱去?” “……” 曹蟒左挤挤右撞撞,大眼睛瞪得滴溜圆的盯着赌桌“这几局出大多还是出小多?” “连着出了七把大了,这局下不了注了,等着看吧。”33qxs.m “出这么多把大了?”曹蟒定定的盯着骰盅,自言自语道“这把该出小了。” “开!”荷官一下掀开骰盅,三颗骰子一个一,两个二,典型的小。 “啊!”赢了钱的兴奋的大叫。 “唉!”输了钱的追悔不及。 “看看,看看,我就说该出小了吧?”曹蟒也激动的大声嚷嚷,他转头转脑四下里张望也没有找到李泰的身影。 真是的,没有看到李泰,曹蟒多少有点失落,他预判的如此准确,正想在李泰面前炫耀一番,不知道他这会儿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泰没有必要盯着他看,明知道他会输得血本无归,这结局根本就是毫无悬念的,盯着他又有什么意思? 李泰和李恪在赌坊里随意的闲逛,边走边聊着天,神情淡然的与赌坊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赌坊靠什么支撑?当然是靠气氛。赢了钱的要兴奋得恨不得尾巴往天上挂才好,输了钱的要懊恼得如丧考妣才行。 如果谁赢了钱也不高兴,输了钱也不在乎,那他还有可能会陷进赌坑吗? 赌坊是敞开门做生意的,可以说是来者不拒,从来也不会挑剔。富人来笑脸相迎,穷人来也热情招呼。 要说有什么人是赌坊不欢迎的,那就是冷静的人,出奇的冷静的人简直就是赌坊天生的天敌。 “两位小兄弟,来都来了,下场试试手运,如何?”赌坊的人发现,这两个少年的身上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深沉,更重要的这两个少年穿着华丽,绝对是豪门望族家里的公子哥。 虽然穷人的钱也是钱,但是穷人的钱实在是有限,还是赚有钱人的钱更容易也更过瘾。 “我们先转转,你自去忙吧。”李泰对赌没什么兴趣,只想看看这赌坊的环境,看看这里面有多少的黑暗与肮脏。 “两位是第一次来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小的我可以给您二位介绍介绍。” “不必。” 坊的伙计闹了个大红脸,这尴尬得自退都难免有几分难堪。 李泰才不管他尴尬不尴尬,就跟李恪继续在赌坊里游逛。 他们发现这些赌徒真的是有不要命的精神,赢了的吱哇乱叫不肯停,继续加大赌注,期待下一次胜利的战果更为辉煌。 他们要是输了,那就更是红了眼,不把输掉的钱赢回来,简直都要死不瞑目了。 时不时的还能见到那种输得没有资本翻盘,连活下去的保证都没了的,这个时候还不如悔过,只是打滚、撒泼的连哭,再怎么也搏不来人们的一点点同情。 赌坊的更是会无情的把他们给赶出去,完全不去想他在这里扔进去过多少钱,当初是如何热情的一张笑脸,这会儿全都变成了狰狞的嘴脸。 李泰和李恪只是心不在焉的走来走去,就这么闲逛着,能查出什么来?他们能看到的都是极正常的经营。 “这里还真是人生百态。”李恪果然是来长见识的,他没怎么看赌坊有什么可赌的,倒是观察了很多的人,看到了不同的表情。 “哪里都一样,细看细想都是人生缩影。”李泰对这里没什么可好奇的,他只是在等曹蟒赶紧的把金条输完。 他们来到曹蟒的身后,远远的看着他兴奋的豪赌。起初他还真的赢了,常赌的人多少也摸出点门道,别的不会,起码会猜个概率,一旦猜准了就赢了。 赢了就乐得忘乎所以,还觉得是自己有脑子才猜中的。输了也很会安慰自己,一次意外不足以论成败,所谓有赌不为输,只要手里钱够多,早晚有机会翻盘。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遂人愿,倒是事与愿违的时候更多一些。曹蟒千猜万猜,绞尽脑汁的猜也只赢了一贯多钱。 李泰淡淡一笑,如果是他在赌的话,现在他一定就选择收手了。而曹蟒不同,曹蟒非要赢至少两贯钱。 “买定离手啊,还有没有下注的了?”荷官兴奋的摇着骰盅,高声的鼓励人们下注,他眼神不住的瞄向下面,看买什么的人更多一点。 “开吧,开吧,快开。” “没人下注了,赶紧开吧。” “……” 荷官一把掀开骰盅,顿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点意思哈”李恪看一眼李泰,淡淡的说道“看他们赢的也喊,输的也喊,有那么好玩吗?” “有,赌这个字千万莫沾,沾上很难戒掉。这玩意儿特别容易上瘾,而且倾家之速莫甚于之。” 李泰深知赌字害人,他对这个字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果然没到两个时辰,曹蟒就输得一个铜板也没有了,他一下子变得双目赤红,紧紧的攥着两个拳头,一时恨意冲天。 “啊!”他双拳用力的砸到桌子上,没想到这桌子居然是个石桌,他砸上去一点影响都没有。 李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让让,我来玩一把。” 曹蟒看到李泰,瞬间就冷静了下来,输了就是输了,砸场子也没用,怎么都是输了,愿赌就得服输。 李泰扫一眼赌桌,问道“我问一声,下注最大能下多大,最小能下多大?” “多大都行,但凭于你。”荷官抓起骰盅,用力的摇晃着“买定离手,下注的抓紧了啊。” 李泰摸出一枚铜板,抬手随意的往桌子上一扔,那枚铜钱在桌子上转了转,最终落在了豹子上,孤零零的一枚铜钱躺在那里。 荷官一看,心里就不大舒服,虽说下注是大小但凭于心,但是也没有下一个铜板的,这不是来找茬的吗? “开!”荷官盯着李春,就想看看他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李泰看着桌面上那三颗一模一样的骰子,脸色没有半点的激动,而是十分严肃的说了句“三个骰子一模一样?怎么就那么巧呢?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第90章 谁能给谁个面子 摇骰子能摇出豹子的概率绝对不高,正因为概率特别的低,所以赔率很高,十八倍的赔率,也就是说李泰的一枚铜钱,这几秒钟的工夫就变成了十八枚铜钱。 “啊呀呀呀”曹蟒又是捶腿又是跺脚,早知道这把能出豹子,干嘛扔一个铜板?这要是扔一根金条上去,直接不就暴富了吗? 李泰可没有半点的懊悔之心,莫说在不在意赢多少钱,他根本就不相信能赢得到钱,如果他刚才扔上去的是一根金条,百分之百的不可能摇出豹子来。 有些事知道归知道的,但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十赌九骗,这谁都知道,但是没有人会在赌坊把这话说出来,这就是许干不许说的事。 李泰直接就问人家有没有作弊,这哪是来玩的?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荷官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眼角微眯,嘴角斜挑,冷冷的吐出一句“客官说笑了,我通财赌坊有名的童叟无欺,输赢凭的都是运气,绝没有作弊之事。” “当真的吗?骰子能不能让我看看?”李泰伸手管荷官要骰子,荷官大方的连骰盅都递给了李泰。 这骰盅没毛病,骰子的问题也不是随便就能看得出来的,荷官不怕他看。 李泰装模作样的摇了摇骰盅,扣稳了之后轻轻的掀开骰盅,一个二,一个三,一个六,看上去都挺正常的。 李泰挺纳闷似的看着荷官“你摇就出豹子,我摇怎么不出?” 荷官都不知道该怎么搭他的话茬,这人是精神不好还是智商有问题?荷官无可奈何的说了句“摇一次出一次那才是见了鬼了呢。” “哦”李泰抄起三颗骰子,在手心里掂了掂“这么说骰子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 “那切开看看呢?”李泰饶有兴味的看着荷官,说实话他不摇个豹子出来,李泰还不能确定这骰子一定就是有问题的。 李泰才不相信真有这么巧的事,偏他下了豹子的注,就出一个豹子,这是自己运气好吗?不可能!这一定是他故意摇的。 赌场最喜欢的就是有钱人,李泰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个豪门公子,年少多金往往就代表着好骗,所谓人傻钱多。 他们看李泰是条大鱼,自然要在他身上下饵,这点门道李泰还是想得明白的。 “你是来砸场子的吧?”荷官扯下脖子上的毛巾,狠狠的摔到了桌子上。一下子从后面走出来七八个打手,渐渐的围拢了这张赌桌。 “你没作弊,心虚什么?”李泰淡然的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看到赌坊的打手们拎着哨棒,清一色的黑衣短打扮,他哂然一笑“怎么?你们这是骗不通,准备开抢了吗?”33qxs.m “你?”荷官真是被他气得不轻“是你搅场子在先的,赌便赌,不赌便不赌,没有人强求于你,何故又是查验又是要切开骰子?” 李泰轻轻的掸了掸衣襟,嘴角微抿,穿好衣裳是好啊,自己若不是穿着显赫,他们未必在这个时候还能跟自己讲理。 “哎”曹蟒一看这气氛不对,他慌忙扯了李泰一把“你这么好的运气,接着玩啊,只管絮叨些什么?” 曹蟒说话还冲李泰挤眉弄眼的,意思是人家赌场里有打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别出妖蛾子,惹出麻烦来就真的麻烦了。 “你跟谁哎哎的?”李泰眉毛一挑“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曹蟒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他当然没忘,他把人家的金条给输光了,这小半天的工夫从人家手里拿了两根金条,现在连根毛也没剩下。 说好的他要是输了钱,就得一辈子跟随李泰,现在李泰提出来了,他虽然不情愿,却也没想过耍赖,于是他一咬牙“行,以后俺就听你的了,俺以后就叫你主人。” 李泰眉毛拧成了一股绳,主人?这是什么称呼? 李泰笑道“我又不是拿你当宠物养,叫什么主人?你我兄弟相称就好,关键是你得听我的话。” 兄弟相称?曹蟒挠了挠头,兄弟就是哥哥弟弟呗,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俺记住了,你让俺打谁俺就打谁。” 曹蟒特意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把李泰护在身前,摆出一副如敌的架势,像是随时准备着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赌坊的人也在衡量轻重,开门做生意总不希望闹出事端来,而且曹蟒也是他们需要顾忌的一个点,都知道曹蟒有点缺心眼,性子憨直,他若是真的护着那个小白脸,打起来只怕也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更何况那个小白脸像是出身很高贵的样子,万一凭白的得罪了人,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皇城里随便一抬脚都能踢着一对皇亲国舅什么的大人物。 荷官暗自的直咬牙,最终还是忍着气,强颜欢笑的说道“一点小小误会不算什么,咱们继续。” 荷官伸手管李泰要骰子,意思是前面的事都不计较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如此大度的举动,李泰却丝毫的感动都没有,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把骰子送还,而是轻轻的握着骰子,笑道“我说要切开看看,就是要切开看看。” “你别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荷官指着李泰怒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晚了别说我没提醒你。” 李泰知道赌坊是合法的存在,但是他的意识里就不希望有人沾赌。他今天就是想要揭穿赌坊作弊的事情,或许能帮助一些人戒赌。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提醒我呗?真是可笑。”李泰话音未落,忽然一大队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这一大队人身上穿正规的衙役服,腰间悬挂着秋水雁翎刀,训练有素的跑进赌坊,分成两排把屋里的人全都给拦阻在了里面, 荷官一看这种情况,多少有点慌了,他急忙从桌子的后面绕到了前面,抬眼扫了一下,这些衙役连个带头的人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该和谁搭话。 荷官就对着那些衙役们也不分大小,连连的鞠躬作揖。 “爷,爷,几位爷,今天怎么这有容来玩?咱们里面请,里面请。”荷官想先把他们带离,不管什么事,他们围在这里就会影响到生意。 平常衙役们还能给他几分面子,今天他们都没人敢承认跟赌坊的人有任何一点交情。他们都不理会荷官,一个个如同泥塑木雕般目不斜视的站着。 荷官急得浑身冒汗,这时一个中年汉子迈着方步走了进来。荷官一看他穿着官服,急忙满脸堆笑的上前去打招呼。 第91章 赌坊是谁的买卖 贞观年间的长安街头,是当时全世界最为繁华的地段,车水马龙的闹市正是人间名利场,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争名夺利要说见分晓最快的地方,那就非赌坊莫属了,贫富倾刻分明,得意与失意就在一瞬之间。 能让人抱着一夜暴富的梦想的地方,不管是多明显的陷阱,都不缺义无返顾往里跳的人,这也正是赌坊生意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可是今天无缘无故的就来挡生意的人,几十名衙役都带着腰刀,把赌坊里里外外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荷官悄悄丢个眼色,安排人去请赌坊的老板,他硬着头皮上前去跟官爷打交道,他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脸上堆着不掺假的假笑“小的见过于大人,不知大老爷您要来,没出去迎您,小的有罪。” 那位官爷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李泰和李恪面前,他拱手一揖,低眉含首的说道“下官于文海” “什么下官上官的?我问你,这赌坊是归你管吗?”李恪还不想暴露身份,急忙先打断了他的话。 他微一抬头,又点了点头“是,是归我管。” 李泰笑吟吟的掂着手心里的三颗骰子“嗯,赶紧把它剁了让我看看,看完我好走。” 官员一转身,指着荷官问了一句“是剁了他么? “……”李泰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是什么智商,兴师动众的让他过来,就为了剁一个荷官?自己是跟荷官有私仇吗? 真要是跟他有私仇,就没必要调官员过来了,侍卫就解决他了。 满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的,所有人都感觉异常的惊讶,有人惊讶李泰的身份,这是什么人呐?官爷见他都点头哈腰的,而且要剁人都不问理由,这是多么的霸道。 有人惊讶李泰的脾气,荷官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就说了那么两句不太好听的话,直接就要剁了他,这是多么的残暴。 别人再怎么惊讶也只是惊讶而已,荷官一听这话,双腿一软直接就摔倒在地上了,别人的眼睛冒光,他的眼睛冒汗。 “嘿嘿”曹蟒傻笑着冲于文海吼道“你这瞎货,看不到俺哥哥手里拿的啥?” 于文海也不知道曹蟒是什么人,他反正是谁也不敢得罪,料得敢在这场合乱说话的,必然有点份量。 于文海这才看向李泰的手,只见他手心里托着三颗骰子,这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两眼的迷惑不解,讪讪的问道“您的意思是?” 泰把手向前一伸,于文海他不敢从李泰的手心里拿骰子,就小心翼翼的双手合成一个碗形,向上捧着,李泰把骰子往他的手里一倒,然后就定定的看着他。 于文海头上直冒汗,他赔着小心又问了一句“让他把这个吃了再剁?” 李泰脸一沉,于文海身子一矮差点跪下,幸好被李恪给扯住了,李恪笑呵呵的说道“你怎么老想着剁人?我四弟让你把骰子剁开,看看这赌坊有没有作弊。” “哦,啊啊啊,是是是。”于文海把三颗骰子往桌子上一放,回头冲衙役甩一个眼神,衙役过来把刀按到骰子上,用力向下一压“咔!”的一声,把骰给切成了两半。 骰子从外面看是颗正常的骰子,一切开就看到里面其实另藏机关了,亮晶晶的水银就是铁打的证据。 骰子被切开的一瞬间,赌坊立马就炸了,众赌徒都像疯了一样的狂吼乱叫,根本不顾什么衙役不衙役,一个个冲过去对着荷官拳打脚跑,现场混乱得无法形容。 李泰微微一笑,什么也不用说,目的达到了。他和李恪悠闲的走出赌坊,曹蟒抡起拳头正要多打荷官几下,见李泰走了,他急忙屁颠屁颠的追了出来。 “老大哥哥,你咋能这就走了?等俺把钱要回来再走呗。”曹蟒可以接受输,输多少都不赖账,愿赌就得服输,可是曹蟒接受不了骗,这钱被人活生生的骗去了,而且还不是小数目,这怎么受得了? 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问道“什么叫老大哥哥?这是什么称呼?我比你大吗?” 曹蟒的年龄,李泰没问过,但看也看得出来,他至少有二十多岁了,李泰才十七。 “你是俺的主人,不就是老大吗?你让俺跟你论兄弟的,要不俺就叫你老大弟弟吧。” “噗!”李恪一口气没喘好,又咳嗽上了,捂着胸口还咳得挺厉害。 “……”李泰抚额劝自己冷静,这个缺心眼的玩意儿纯粹就是口无遮拦,自己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会拉低智商“行了,你就叫我老大,老大,老大,多一个字别加。” “哦”曹蟒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李恪,纳闷的直挠脑袋“你喝水呛,喘气也呛,咋回事?” 恪忍不住边笑边咳嗽还能回答他的话“我有病,我有病。” 原来是有病,怪不得呢,曹蟒看他的眼神里立马充满了同情,还弱弱的劝了句“找个郎中看看吧,总这么咳也不是事儿啊。” 三个人在街上闲逛,走到一个酒馆门前见里面生意不错,阵阵酒香飘出来,闻着就很醉人,于是他们便走了进去。 这小酒馆也没有雅间,都是在大厅里吃饭,李泰和李恪今天出来就是想感受一下市井的烟火味,随便找了一张桌子,他们就坐下了。 店小二肩头上搭着雪白的手巾,小跑着过来,笑呵呵的问道“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只要桌子摆得下你就只管上。”李泰根本也不知道这小酒馆里卖什么,这也没个菜谱,他干脆就认可花钱算了,反正也花不了几个。 “好咧,您放心,别看咱小店不大,酒菜敢说是长安城里一流的。”店小二乐得嘴都合不拢的跑向后厨,这么好说话的客人,要是天天来多好。 见李泰点菜这个气派,曹蟒的眼睛都发直,这种事连做梦都没梦到过,原来有钱人是这么花钱的。 李恪微笑着问道“四弟,你是故意去赌坊的吗?” “嗯?”李泰多少有点不大理解,李恪一直跟自己一起了,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我故意去赌坊做什么?不是跟曹蟒打赌,我们才过去的吗?” “那就是说”李恪牵了牵了嘴角“你不知道赌坊是谁的买卖?” “这个我当然知道。”李泰是京城的长官,这长安街的店铺都是要记录在案的,比较有名的几家他心里都有数“赌坊的老板叫丁子琰,你认识?” 第92章 我说我真不知道 李泰要说他不知道,李恪还不意外。他说他知道,结果他就知道个丁子琰。 李恪又追问道“那丁子琰是何许人,你知道吗?” “还真不知道,也未曾见过。你既提到他,莫非他与什么人有亲?”李泰摇了摇头,想想这皇城里也没有哪个望族姓丁,他能是多大的人物? “倒也无亲。” “那就是有旧了?” “也无旧。” 李泰淡淡的一笑“三哥,你莫不是消遣我?有话直说不好么?” “秘书丞苏掸,你熟悉的吧?”李恪端起茶盏轻轻的晃了晃,随手把水泼在了地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继续说道“丁子琰是苏府的大管家。”彡彡訁凊 “……”李泰小嘴微张,一脸的尴尬。 “呵呵”李恪开心的笑了“说起来丁子琰也就是个奴才而已,不过有句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是不是?” 是还是不是?李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张了两次嘴,愣是没发出声来。 “你早告诉我不好么?”李泰无奈的撇了撇嘴,捎带着白了李恪一眼。 “我又不知道你去赌坊做什么,我知道你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拦着你了。你提前又不跟我说,再说我以为你知道的。” 店小二殷勤的送酒送菜,不一会儿就摆了一大桌子,真是很丰盛的一桌,不过李泰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丁子琰只是个下人,跟李泰根本就说不上话,关键是他的主子是秘书丞苏掸。 秘书丞在李泰面前也算不得是多大的官,李泰完全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关键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苏掸的女儿嫁给了李承乾,而且是正牌的太子妃,也就是说苏掸是李承乾的亲老丈人。 若是赌坊犯了什么大错也行,若是有状告赌坊也成,李泰无缘无故的上门找茬,任谁也会觉得他这不是对事而是对人,那他对的是什么人? 一直以来,李泰拼了死命的在扮演着一个好弟弟的角色,结果这一下子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事非要切骰子,切骰子也就罢了,还下令让于文海把赌坊给封了,不不,不是封了,那叫什么?哦,对,叫停业整顿,对,这个词儿用的多好。” 李恪跟捡了什么便宜似的,一直说着火上浇油的风凉话,故意来气李泰。 “我做的不对吗?”李泰理直气壮的又翻了个白眼。 “对对对。”李恪开心的笑着“于情大义灭亲,于理堂堂正正,谁敢说你不对?谁说你不对,我第一个不答应。” “你有办法补救吗?”李泰现在就算是马上收回成命,也来不及了,人已经得罪了,赌坊已经封了,你给解封不等于你没封过。 “能有什么办法?往我身上推呗,反正我也要走了,刚好没人知道你是谁。你只要让于文海别瞎说实话就行了。” “算了,一点小事,实话实说就是。”李泰端起酒盏,轻轻的朝李恪一举“三哥,我敬你一盏,咱们一起尝尝这酒滋味如何。” 这件事若是论理,就是论到天边,也是李泰有理,李泰只是不想无端的得罪李承乾,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只有直面面对了。 李泰心里清楚,别说他是在“演”好弟弟,就算他真的是好弟弟,也换不来一个亲哥哥,他怎么做,李承乾都一样的对他有戒心,一样的必除之而后快。 “好,谢四弟。”李恪也端起酒盏,他郑重的望着李泰“你怎么做都是对的,三哥支持你,真的,不管你做什么,三哥都是支持你的。” 平常百姓家兄弟间这么聊天,一点毛病都没有。皇子间要是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是站队。李泰刹那间就明白了,怪不得李恪刚才不肯提醒自己,他就是故意的。 他是希望自己跟李承乾之间的矛盾早一点激化,如果我们二虎相争,最得利的人自然就是他了。 李泰微微一愣,假装没听懂,一抬手一仰脖,便倾觞饮尽盏中酒,随即淡然的一笑,两个人继续谈地说天,再不提一句正事。 从酒馆出来天色微昏,李泰跟李恪对着拱了拱手,就在酒馆门口互相道了个别,把曹蟒安置到魏王府之后,李泰踏着黄昏时的阳光不紧不慢的走进皇宫的大门。 他进了宫门之后,举目张望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以为李承乾能在门口等他呢,结果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难道李承乾还没有收到消息? 李泰吹着口哨,摇头晃脑的走向立政殿,进了立政殿的门,一切也都很是正常,李泰估计李承乾可能是还不知道呢,不然以他的性子应该堵着门的质问自己,教训自己就是他的一大乐趣。 打个雪仗都被他教训了一顿,这么大的事,他没有沉稳的道理。 李泰高高兴兴的走到房门前,一推房门他当即就愣住了,李承乾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屋里等着他。 李泰只好先堆上一脸的假笑,然后谦恭有礼的走到李承乾面前,躬身一揖“臣弟拜见皇兄,皇兄” “行啦,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多礼。”李承乾抬手虚扶了一下,非常亲和的笑道“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必拜了。” “谢皇兄。”李泰的心扑通扑通的蹦哒,跟做贼被人家给抓住了似的。 虽然说封个赌坊,也不算是什么对不起李承乾的事,但是毕竟苏掸是李承乾的岳父,这事论理是李泰有理,论情起码应该跟李承乾打个招呼。 李泰要早知道赌坊是苏掸的,说什么也不能跑到他的赌坊鸡蛋里挑骨头,找茬也得找个合适的对象才行。 “客气什么?”李承乾眉眼含笑的看着李泰“你还用我让你坐吗?” 李泰缓缓的坐下,也不知道应该找个什么话题跟他聊。 李承乾拉家常般的询问“惠褒,你今天出宫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呃”李泰有些难以启齿,这话怎么说?说我把你岳父的赌坊给封了?“也没做什么,就随便走走,到处逛逛。” 第93章 太子的一身正气 “二哥!”兕子乐哈哈的跑到李泰身边,李泰刚要抱起她,一扭头看李治抱着小公主走了过来,他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我天爷,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你抱得动吗?摔了她,看我不揍你。”李泰接过小公主,狠狠的瞪了李治一眼。 李治毫不在意的仰头说道“二哥,我今天背书背的可好了,你听我背书吧。” 李泰从来没有过比现在更想听李治的背书的时候,他巴不得赶紧找个借口不陪李承乾聊天,但是他不能这么干啊,把李承乾一个人扔那儿不闻不问,跟直接赶他走有什么区别? 今天本来就是自己得罪了李承乾的岳父,哪能再如此的怠慢李承乾? “你自己都觉得背得好,想必是真的背得好,我就信你一次,不考你了。”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李治“带兕子玩去吧。” 李治嘴撅得老高“兕子要和你玩,你带我们玩去吧。” 李泰眉头一皱,板起脸“放你出去玩,不乐意,是吧?那你去写大字吧,写十篇。” 写十篇不用睡觉了,那还不得写到天亮去?李治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李泰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不愿意让自己陪李承乾说话,故意带着两个妹妹过来搅和的。李泰也愿意跟他们玩去,但是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该面对还得面对。 李泰刚坐下,云夕和云离就走了过来,云夕领走了兕子,云离抱走了小公主。 “皇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李泰伸手碰了一下茶壶,温度刚好,他提起茶壶给李承乾斟了杯茶“他们没闹你吧?” 没闹,一点都没闹,没一个搭理李承乾的,就让他自己在大厅里干坐着了。33qxs.m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闹?怎么感觉像我是外人一样?二哥是亲的,大哥是抱来的?”李承乾笑着端起茶盏,慢慢的饮了一小口。 “……”李泰不知道是自己心虚到了紧张的地步,还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感觉李承乾脸上满满的和善,亲切的样子像脱胎换骨了似的陌生。 “还是皇兄有长兄风范,我是嫌他们闹的我头疼。”李泰咬了咬牙,面带三分尴尬的说道“皇兄,今天我给你惹下麻烦了。” “嗯?”李承乾略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笑了“你能惹下什么麻烦?” “我封了一家赌坊,就是长安街的通财赌坊。” “哦,这个我知道了,这算什么麻烦?你分明是替我解决了一个麻烦。”李承乾很不在意的笑道“你做的对,我要是知道他们往骰子里面灌水银,我早就封他了。” “……”李泰脸上的皮肤都变得发硬了,用力的向上牵了牵嘴角,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感觉很不对劲,这么通情达理也不是李承乾的作风啊,他难道也被人给魂穿了? “皇兄,我”李泰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这是一个误会,我真不知道通财赌坊是苏家的产业。我刚结交的一个朋友在通财赌坊输了钱,我就怀疑骰子是有问题的,真钱要是输了,也就罢了,要是被骗了,怎么忍得下去这口气?我也是一时逞能,就任性了。” 李承乾一敛笑容,忽然严肃了起来“惠褒,你若是编个谎来安慰我的,我便不和你计较。你若说的是真话,我可要骂你了。” 李泰心里暗道“骂就骂呗,反正你就是来骂我的。”李泰倒不怕他骂,听他这么说,估计他是想骂人,还想占到理字上来骂,那就把理字送到他手里好了。 “皇兄,我什么时候编过谎?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要是知道通财赌坊姓苏,我说什么也不会封了它的。” “你?”李承乾指着他冷哼了一声“你好糊涂!莫说它姓苏,就是它姓李,该封也得封。” “我们一天到晚被蒙在鼓里,不知多少人在外面打着我们的旗号胡作非为。” “天下人只知道他们仗着皇家的势鱼肉百姓,怒怨都撒到了咱们的头上。像这种欺民害人的勾当,理当查出一起,严办一起,绝不能纵容姑息!” “你身为京畿长官,这么点事还用得着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吗?还是在你心里,就把皇兄我看得恁般小肚鸡肠、不辨是非、不明事理?” 啧、啧、啧,人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息了,李承乾都能说出这么像样的人话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李泰直想给他喝个彩、鼓个掌什么的,说的这么好,这要是他真实的想法该有多好。当然要说才华,李泰承认李承乾的才华很高,但是要说心胸,李承乾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这俩字。 “皇兄教训得是,臣弟记下了。”李泰只能是低眉顺目的应承,人家姿态摆的这么高,根本就没有杠抬。 “你呀。”李承乾重重的叹了口气“苏家人来找我,让我跟你求个情,早点给他们解封,你想什么时候给他解封啊?” “明天我到府衙第一件事就先给它解封。” 李泰本也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当众切开骰子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让他们真真切切明白赌场就是在行骗,能劝一个人成功戒赌也就不枉李泰下这么大的功夫了。 “啪!”李承乾一拍桌子,吓李泰一激灵,这人怎么还急了呢? 李承乾阴沉着脸,怒气升腾的盯着李泰“惠褒,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也不往心里去。话音没落,你就忘得精光了,是不是?” “……”李泰撇了撇嘴,忘倒是没忘,只是有些事李承乾可以干,他不能干,有些话李承乾可以说,他不能说。 “他们本无大错,关一天吓唬吓唬就得了,何必小题大作?” “不行,说到哪必须做到哪,朝令夕改你的官威何在?再说这要是轻易的给他解封,他会反省自己吗?他只会变本加厉。” 李泰比他还明白这个道理,别说轻易的解封,就是打他一顿板子再罚他个倾家荡产,只要他还干赌坊,也是继续行骗。 赌坊要是离了骗字,那就不是赌坊了,输赢全凭运气,那是间接搞慈善的。 “那依皇兄的意思,该如何做呢?”李泰不在乎怎么处置他们,李泰在乎的是李承乾的想法,就算不是真在乎,也得装出个真在乎的样子来。 “我没什么意思,你也不必看我的面子,我面子再大也大不过王法。” “臣弟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皇兄教诲。”李泰站起来,冲着李承乾深深一揖,他多希望此时的李承乾是真实的李承乾,那该有多好啊。 第94章 我哥替我怼死你 第二天李泰和往常一样早起,先是跑步后是简单的早膳,一切都准备好了,便大摇大摆的去金銮殿听政。 李泰没想到李承乾也来听政了,更没想到的是他比自己到的还要早一点,怎么突然间变化这么大呢? 听政通常就是听而已,只需要带两只耳朵过来就行了。李泰满心轻松的站好,笑吟吟的望了一眼端坐在龙书案后面的李世,又望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的李承乾。 李世民也悄悄的向下望了一眼,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像一对金童似的,心里顿时滋生起一股充满了自豪的欢喜之感。 金殿上虽然人多,但是却无比的安静,随着太监一声高喝,群臣开始上书议事。 今天没什么大事,李世民几句话就安排妥了。李泰正听得昏昏欲睡,忽然有人朗声说道“臣请奏之事,事关魏王,请魏王回避。” “嗯?”李泰扭头看过去,却原来是大理寺的一个寺丞。李泰想不通,这要告自己还让自己回避,这是什么规则? “父皇”李泰没动,李承乾一步迈到中间,朝上一揖“既然他所奏之事与惠褒有关,不妨让惠褒留下,难道跟他有关的事,还能不让他知道吗?” “嗯,高明言之有理,青雀你且留下。”李世民看一眼原本没挪一下脚的李泰,李泰抱拳一揖,应了句“儿臣遵命。” “臣参魏王殿下……” “臣亦参魏王殿下……” “臣启万岁,魏王殿……” “……” 一人两人说也就罢了,一桩两桩事也就算了,可是今天早晨奇了怪了,一连七八个都是参魏王李泰的,事件更是罗列了数十条之多。 李世民越听越生气,眉头是越皱越紧,索性就淡然的望着下面“还有吗?谁还有什么状要告?” 李世民也不知道李泰这是得罪了多少人,惹得半朝臣子都来参他。 “父皇,儿臣有话说。”李承乾又向前一步,他先是朝上一礼,然后转过身来,面色冷峻的看着朝臣们。 富丽堂皇的皇宫内院,兄友弟恭的融洽气氛。 “你又来了,跟我有必要这么礼仪周到的吗?”李承乾亲和有加的微笑着“要不是怕你心里有想法,我怎么会天都要黑了,跑过来找你聊天?” 不管真假,李承乾这话说的反正让人听着很舒心,李泰也懒得想太多太远,眼下开心就是开心,他也没有还言,就没心没肺的笑了。 此时的李承乾给了他真正的兄长的感觉,此时的他便拿李承乾真正的当成兄长一样的尊敬,顺便还关心的问了句“皇兄最近身体还好吧?脚疼的毛病有没有再犯?” “时好时歹,疼倒没怎样疼,最近我也是酒喝得多些,疼的不重也就没大感觉了。”李承乾这足疾真不是装的,他的饮食习惯太不好,几乎所有痛风禁忌的东西都是他最爱吃的。 疼起来的时候真的很要命,自从李泰提醒他酒能解疼,他真的少遭了不少罪,一疼起来他就喝酒,结果又添了个爱酒的毛病。 “疼的不重就别用酒止疼了,酒喝得频了会上瘾,喝多了也伤身。”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别说他巴不得李承乾痛风发作的更厉害,就算他想救李承乾,他也拿痛风没办法。 “无妨,我心里有数的。” “还是让御医弄些能止疼的草药外敷吧,总好过饮酒过量。” “御医有用,阿娘就不会升天了。”李承乾突然间就气塞胸膛,满满的都是恨意。 “……”李泰缓缓的低下头,虽然长孙皇后不是他的亲娘,但一个没娘的孩子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里也是难过的。 大唐再是盛世,再是繁华,医疗手段也远远不能跟现代相提并论,易阳的娘也一样是死于疾病,李承乾的这句话像把刀子一样插进了两个人的心里。 李承乾把怨气都撒到了御医身上,导致他患了足疾也没有第一时间找御医诊治,他认为御医无能,他们不是救人的,都是害人的。彡彡訁凊 李泰则感叹人的生命无常,活着就该好好的珍惜时光,没人知道自己的生命在哪一刻会被按下终止键。 第96章 皇城最不缺王爷 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李泰从皇宫出来,还没走到府衙就被人拦住了,昨天去查百济使臣的事有了准信,那个来自鄯善国和伊丽哈桑为什么要摆擂招亲,也查清楚了。 馆驿确实接待了几个百济使臣,他们还没有机会上殿面圣,都在馆驿等消息呢。皇帝绝对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他得按流程等着 那个乌鲁只是百济使臣中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色,只是因为他汉话说的比较好才把他一起带了过来。 没想到他见色心急,跑到擂台上耍无赖去了,更没想到竟然撞上了李泰这个狠角色,更更没想到的是李恪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把他给五马分尸。 陆清昨天把乌鲁送到了府衙,自然有人把他给送进了大牢。他现在正捧着牢饭犹豫要不要吃呢,想吃又实在是难以下咽,不想吃又实在是饥肠碌碌。 鄯善国的那个美女伊丽哈桑,不远数千里奔波来到长安,并不是为了招亲,而是为了求联,就是单纯的为了对上那个“三光日月星”的上联。 一个人就是再喜欢对联,也不可能跑到几千里之外来求下联。伊丽哈桑求下联并不是为了招亲,而是为了拒亲。 她是鄯善国的公主,高昌王子几次三番的下聘书,非要娶她不可,被她拒绝了好几次,高昌王子便出了这么上联,限期三个月,三个月还对不上的话,要么乖乖的嫁公主,要么就刀兵相见。 她实在不想嫁给高昌王子,于是就以遍访下联为名,离开了皇宫,一路来到了长安,说白了她能寻到下联就算是上上之策了,寻不到下联,她就势就逃婚了。 李泰在半路上被拦住听人汇报,李承乾回东宫也是半路被人给拦住了,然后直接把他请到了两仪殿,被李世民劈头盖脸的一顿暴骂。 虽然屋子里只有父子两个人,李承乾也是被骂得一肚子火气,回到东宫第一件事就是把卢武给叫到面前。 未曾开口说话,抡起胳膊就扇了卢武正反两个大耳光“你个猪脑袋,出的那叫什么馊主意?害我被父皇骂了个狗血喷头。” 卢武被打得一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忙跪倒在地“太子爷息怒,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李承乾打他也不解气,骂他也不解气,越想越窝囊。 本来李泰无故的到赌坊找茬还封了赌坊的事,李承乾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教训李泰一顿的,就是听了卢武的话,自己才反而替李泰说上了话。 也是卢武给出的主意,让朝臣去参李泰,然后自己站出来维护他,这样在皇帝那里会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李泰就是出点什么意外,也没有人会怀疑到太子身上来。 就是这个被卢武说成一举多得的好事,让李承乾给办砸了。在皇帝面前根本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反而被皇帝老爹暴骂了一顿。 挨骂还是小事,关键是在老爹心里的形象打了大大的折扣,而且想在李泰跟前卖个好,也没卖成,李泰明显的看穿了真相。 这种搬起石头砸了脚的事,让李承乾无比的窝火,疯狂的踹了卢武好几脚,直到称心闻讯跑了过来,拦腰把他抱住,三言两语便灭了他的火气。 称心硬把李承乾给按坐下,他跪坐在身边,拿块丝绢轻轻的点压着李承乾的额头“我的爷,可不能再这样了,看气的,脸都红了。” 卢武挨了一顿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他也不敢问,倒是称心替他问了句“什么事把爷惹到这个地步?” 李承乾气呼呼的把早朝上的事说了一遍,卢武听完差点昏过去。卢武是给他出了主意不假,卢武可没让他今天早朝就这么干啊。 这仓促之间都没有准备,能找到什么真凭实据?完全靠胡编乱造去参亲王?你这是逼着朝臣拿脑袋当赌注,我的天爷,卢武这才清楚李承乾这次的损失有多惨重,以后还有谁敢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他这完全是做事不动脑子,一时冲动就开干,这不是死输没赢的打法吗? “爷,其实这事也并不算太坏,起码那些参了魏王的朝臣,以后都会死心塌地的拥护您了。”称心一边轻轻的帮李承乾按揉肩膀,一边轻声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次都把魏王给得罪透了,他们要是离了您的庇护,还有活路吗?” 李承乾一听这话,立马就笑逐颜开了,总算有个让人舒心的地方。 不管老爹怎么生气,总还是自己的亲爹,至少现在自己还是太子,老爹虽然说过一次要废了自己,却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没有动真格的。 至于李泰心里怎么想,李承乾什么时候在乎过?他看不穿的话,他心情还能好点,他要是看穿了,也就是个生闷气罢了,他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能得到朝臣们的拥护才真正紧要的事,谁背后的朝臣多才是硬实力。 “爷,今天谁第一个参的魏王?谁的言辞最为激烈?”称心眼睛盯着李承乾的脸,手按着李承乾肩。李承乾斜着身子往榻上一倒,带得称心跟着一倒,一下就倒进了他的怀里。 李承乾笑盈盈的抬起手轻轻的搂着他“应该是大理寺的刘寺丞吧,他第一个站出来的。” “哦。” “你提醒我好好赏他,对不对?”李承乾微侧了一下身,跟称心脸对脸的躺着。 “嗯,是要好好赏他。”称心欠身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卢武“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再搞砸了可没人替你说情。” “……”卢武知道称心这是在帮他,可是他搞不清李承乾是什么样的想法,他愣眉愣眼的问了一句“怎么赏啊?” “你简直就是头猪!”李承乾抓起枕头就砸了过去,称心急忙拉住李承乾“跟他生什么气?犯不着的,知道他笨跟他直说就好了。” 称心探头望着卢武“好好想想,你要是魏王的话该怎么赏他,你就怎么赏他好了。” 武也是这样的想法,他急忙爬起来,弯着腰滚了出去。 李承乾眨了眨眼,原来称心是这个意思,他又理解错了。 长安街头依旧是人流如织,李恪又出来闲逛,知道今天府衙开衙,李泰没时间陪他,他便也没去打扰,一个人正觉无聊,迎面就碰上了一个兄弟。 这皇城是真不缺王爷啊,说碰就能碰上一个,他抬腿朝李佑走了过去,李佑一转头也看到了他,便笑着迎了上来“三哥,怎地这般清闲?” 第97章 齐王请你去赴宴 李恪最多月余就要离开京城了,他是有时间就在长安街上闲逛,他就是想多走走多看看,毕竟一旦离开了,就未必有机会再回来了。 李佑特别的不想走,他还在琢磨怎么能够留下来,他的母亲阴妃提了好几次都没有作用,实在不行真的就只有装病一条路了。 “天生就是这清闲的好命,这有什么办法?”李恪笑呵呵的看着李佑“你不清闲么?” “……”李佑就算是缺心眼,也不会回答说自己不清闲的。身为皇子,又不是太子,你敢说自己不清闲吗? 要说敢,满天下可能就一个人敢,也就李泰敢说这话,人家是京城长官,人家有政务要忙,其余的皇子,哪个不清闲? “三哥说的对,咱们还真是天生的清闲命。”李佑也笑嘻嘻的看着李恪,这是什么哥哥?真不愧是皇族弟兄,张嘴就给兄弟挖个坑“没看我也闲溜跶呢嘛,三哥,你打算去哪儿玩啊?” “有什么好玩的?赌坊都被你四哥给封了,玩不成了。”李恪耸了耸肩膀,嘴角微微带着笑意。 他当然不介意李承乾和李泰干个两败俱伤,不过他也不想参与其中,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离开京城,先保住自己这个清闲王爷的身份再说别的。 苍蝇都知道不盯没缝的蛋,那太子的位置就是蛋,很明显这颗蛋现在还没有缝儿。李恪的想法很简单,先保住眼前自己拥有的,然后静待时机。 有那个皇帝的命,自然要力争一下,没那个皇帝的命,那就认命的当一个王爷也不错。人先远离皇城,目光紧锁京都,这就是李恪此时的打算。 “街上那么多赌坊,四哥都给封了?”李佑也路过了两家赌坊,没见门上有封条啊。 “那倒没有,他把通财赌坊给封了。” “……”李佑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那不是苏家的产业吗?四哥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那是苏家的赌坊。”李恪抬手指了指路边的一家酒楼“我们上去聊?” “好啊。”李佑抬腿就朝酒楼走了过去。 两个人直接上了二楼,寻了个临街的雅间,随便点了一桌子的吃食,对坐着闲聊起来。 “怪不得今天半朝的大臣都参四哥,原来他得罪人了,这老苏也真是舍得下本啊。”李佑以为是苏掸找人参的李泰。 “啊?有人参他?今天的事么?”李恪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他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后来怎么样了?父皇怎么处置的?” “没处置啊,就把参他的人都给骂了一顿。听说今天皇兄很给力,拼了命的护着四哥,把所有参四哥的人都给怼得哑口无言。” “哦?”一句话李恪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李承乾这么卖力的维护李泰,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鼓动半朝臣子上本参亲王,绝不是小小的秘书丞能够做得到的,苏掸没这个能量,而且凭李承乾能把那些朝臣怼得哑口无言,也就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只要他一开口,对方就不说话了。 “是真的,我刚从皇宫出来,我娘亲口告诉我的,这事不会有错。” “呃”李恪麻木的点了点头,心里暗暗的思忖“李承乾居然这么快就朝李泰下手了,李泰能没有反应吗?” “三哥,你想啥呢?”李佑发现李恪突然开始发呆了,这是什么毛病? “呃,没什么,我要走了,你不打算给我饯行吗?” “你哪天走啊?” “明,嗯,后天。”李恪略显苦涩的一笑“明天进宫看看我娘,后天去赴任,这清闲的好日子也就算是混到头了。” 李恪生怕溅到身上血,早晚也得离开,那干脆早点走,躲出去又清静又干净,留下来不一定哪股邪风就吹到自己的脑袋上。 “你怎么不早说啊?”李佑掐着手指头算一下,明天进宫,后天就走了,那也就今天有点时间了“那还在这儿坐着干嘛?走,我摆宴给你饯行。” “真是好兄弟,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 “谁用你客气?”李佑一想饯行宴也不能就两个人吃,总得请点人来才行“把四哥也叫上吧。” “他哪有时间?” “有没有时间是他的事,咱得招呼一声。”李佑想了想,问道“要不要请大皇兄过来?” “哪有让大皇兄给我饯行的道理?不过既然是你摆宴,那你说了算呗。” “嗯,一张请柬也不值几个铜板,来不来是他的事。”李佑笑呵呵的拉着李恪下了楼,到楼下冲着掌柜的摆了摆手就走了。 掌柜的急忙跑出柜台,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人就已走得没影了,他开心的冲着后厨喊“别做了,剩下的菜不用做了。”然后大笔一挥把账都记到了齐王李佑的头上。 齐王府里鼓乐齐鸣,请柬雪片似的飞进京城所有的官宦之家。 李泰到府衙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通财赌坊的人给放了回去,并且准许他们营业,只是象征性的罚了点款。 这件事解决的很容易也很顺利,李泰又让人去大牢把乌鲁给提了过来,也没上堂,就在后堂审问。 “说吧,你到底姓甚名谁,因何来到京城?”李泰很悠闲的在桌边垂腿而坐,目光淡然的看着乌鲁。 乌鲁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神情黯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完全不像昨天那么嚣张。 “我叫乌鲁,是百济使臣。” “你既是百济使臣,那我来问你,你出使长安到底所为何事?” “我不知道。” “?”李泰眉头一皱,这个答案够出人意料的。 李泰冷笑道“你说你是百济使臣,不知道出使的目的是什么?”33qxs.m “我真的不知道。” 李泰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对话了,这是精神出问题了吗? “我”乌鲁现在知道李泰是皇子了,而且是非常有实权的皇子,他心里当然惧怕,人家说要把他五马分尸可不一定是句笑话。“我不是百济的官,我只是给使者做个翻译,他们到底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啊。” “原来是这样啊。”李泰琢磨着百济使者的汉语可能真的不太好,而大唐朝臣中也不知道谁会百济语,看来这个乌鲁暂时还是留下的好。 “二郎”陆清手里捧着一张请柬走了进来“齐王殿下送来请柬,请您过去赴宴。” “赴宴?”李泰无奈的白了陆清一眼“你替我回了就是,看不出来我在忙吗?” “哦,是吴王的饯行宴,你确定不去吗?” 第98章 没穿蟒袍也惹事 李泰昨天几乎一整天都是跟李恪在一起的,他也没提过一嘴说要走,今天怎么突然就摆上饯行宴了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李泰问道“你可知都给什么人下了请贴吗?” “我问过了,是给所有的亲王和京官都下了请帖,” “嗯,吩咐打轿。” 清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李泰先命人把乌鲁带回大牢,然后换了身衣服,坐上轿子吩咐回转皇宫,他把李治给接了出来,一起去齐王府赴宴。 轿子来到齐王府所在的那条街就无法前进了,密密麻麻的轿子把整条街都给堵上了。有二人抬的小轿,有四人抬的官轿也有厢式的车马大轿。 陆清在轿子边上轻声的说道“二郎,前面轿子太多,过不去了,我们是等等还是跟前面打个招呼?” 李泰闭着眼睛养了养精神,李治则靠着李泰的肩头几乎要睡着了。 李泰打了个呵欠,缓缓的睁开眼睛,问了句“是轿子过不去了还是人不过去?” “是轿子过不去,人还是能过得去的,只是离齐王府正门还挺远的。” “没事儿,只要腿脚好,怕什么路远?再说不过一条胡同而已。”李泰还有半句话咽回肚子里了,他差点说出徒步上昭陵也走过。 李泰轻轻的把李治推起来,陆清一手掀起轿帘,一手扶着李治走出轿子。 李泰把一个大红的礼单交给陆清“好生照看晋王,寸步不许离开,任何东西不能让他沾手,知道吗?” 带李治出来是有风险的,无论如何都得保证他的安全,他要是磕了碰了,李泰都不好交待。 清接过礼单,恭恭敬敬的低头一礼。 李治仰着小脑袋,撅着小嘴唇,盯着李泰说道“我就跟着你,你别想把我甩了。” “谁想把你甩了?”李泰抬手弹了他的脑门一下“我是怕你乱跑,云海抓不住你。” 云海偷偷的笑了,他无法想像满院子抓晋王是个什么样的画面,尤其是齐王府里。晋王也九岁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么也不可能跟个小淘气猴子似的。 虽然放弃了坐轿,这条街也容不下四个人并排行走,李泰拉着李治的手走在前面,陆清和云海紧紧的在后面跟随。 穿来绕去的躲着横七竖八的轿子,他们很快走完了一半的路程,抬眼已经能看到齐王府的正门了。 这时满街的轿子忽然都动了起来,纷纷向两边退让,轿子太多,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擦碰,轿杠和轿杠都有撞上的。 他们四人在中间顿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李泰生怕李治被撞到,他弯腰把李治给抱了起来。陆清和云海生怕李泰被轿杠刮到,他们把李泰掩在自己身后,加倍小心的跟身前的人们周旋。 “什么人这么大的气势?”李治忽然满心的怒火,自己和二哥都是下轿走着过来的,那些文武大臣也只是在轿子里闷等。这人是谁?竟然让前面的人给清道,太霸道了点吧 当然李泰和李治也是完全有资格让前面的人给清道的,但是李泰不想这么高调,宁愿自己走几步路,也不想让满京城的人看着自己盛气凌人。 李泰一手扣着李治的后脑勺,把嘴凑到他的耳边,悄悄的说了句“轻点骂,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肯定是你亲哥。” “呸!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哥!”李治还来劲了,不嘱咐他还好点,一嘱咐倒勾起火来了,他算是忘不了李承乾一时情急说要杀他的事了。 这也不能怪他心眼小,换谁谁也忘不了,区别不过就是说与不说罢了。 “你说错了,是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兄弟,你亲哥不只我一个。”李泰轻轻的拍了拍李治,轻声的叮咛道“这里人多嘴杂,风过留声,不许再胡说了。” 好在此时街上乱烘烘一片,大家都在嚷,谁也听不清谁说了啥,反正不过就是些“让让”“抱歉”“没碰着您吧?”“咱们挤挤就好了。”之类的话,虽然乱却乱得一团和气,没有起争执的。 不管什么时候,能出现在王府门前这条街上的,大小都是个人物,谁也不愿意轻易的得罪人,不管认不认识都和气为先。 轿子很快就都挤到路边去了,笔直的街道一下子就腾了出来,这时李泰他们四人就有点太显眼了。 “这道清的真好。” 李治一见道路瞬间就宽阔了,他的心情又活跃了,刚要从李泰身上蹦下来,忽听一声厉喝“什么人在道上闲逛?”吓了他一跳,他下意识的紧紧的搂住了李泰的脖子。 李治当然不是怕什么人,只是突然的声音惊了他一下。 李泰循声望去,原来竟是个熟人,那人手臂前伸正指着自己,一见转过头来的人是李泰,那人浑身都软了,哆哆嗦嗦的跪下,慌乱的磕头“臣不知是魏王殿下,臣狗眼昏花,无意冲撞……” 那人正是早上带头参李泰的刘寺丞,参李泰时他很是卖力气,这会儿却跟个磕头虫似的。 在金殿上他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模样,连李泰都被他感动了,在这王府门前的胡同中,他卑微入土、奴颜婢膝的姿态,跟朝堂上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李泰下轿来走,就是想低调一点,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给他来了这么一出,他都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某人的有心算计。 毕竟自己的轿子就在路口处停着,太子后到的话应该能看得到,他知道自己下轿走过来的,会不会安排条狗过来恶心自己一下,这还真的不好说。 不然的话,李泰还真想不到姓刘的有什么理由对着自己大呼小叫。 “刘寺丞,你好大的官威!”李泰冷哼一声,问道“这条街莫非是你家的?还不许旁人走了不成?” “不不不,臣属实是没认出来殿下,臣万死不敢” “放屁!”李泰不知道他不敢干啥,他都敢上金銮殿参自己,这跟拿刀捅自己,能有多大区别?他还有啥不敢干的?“我便不是殿下,走这条路就该被你呵斥的吗?” “臣臣臣,臣也是无奈啊,太子爷驾临,臣奉命清道。”刘寺丞浑身直突突,他这会儿是最怕遇上李泰的时候,明知道李泰窝了一肚子火,正愁找不着自己撒气呢,自己偏就送上门来了。 “皇兄说这条道不许别人走了吗?” “这倒没有,文武百官都得避让,平民百姓自然也得避让。”刘寺丞心里恨得直咬牙,李泰和李治两个皇子,居然没一个穿蟒龙袍的,穿身绸缎管什么用?谁能认出来你们? 第99章 聚时金樽别时月 没穿蟒龙袍也就罢了,李泰还抱着李治,刘寺丞一看他们四个人,三大一小,有个抱孩子的,他们再怎么高贵,充其量也就是个三四品大员家里的亲眷而已。33qxs.m 谁能想得到,侍卫、下人都空手走,李泰居然亲自抱着李治。刘寺丞要早知道是他们哥俩,他一定夹着尾巴跑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可不来触这个霉头。 这世上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个“早知道”,因为没有这个“早知道”,后悔和来不及就成了义结金兰的好兄弟,真正的形影相随、不离不弃。 李泰放下李治,李治一个高就朝姓刘的冲了过去,抬起小脚丫,照着他天灵盖就踹了一脚,一脚把撅屁股叩头的刘寺丞给踢得脑瓜子“嗡”的一声,身子歪了歪,重又跪好,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看李治那个速度,李泰感觉自己不像是放下一个孩子,倒像是放出去一条狗,刚一撒手,他就冲过去咬人了,越想就越想笑,这时候又不适合笑,他就扭过头去憋着笑。 “给你官服穿,是让你造福百姓的,不是让你造孽逞凶的!不能爱民如子,你就不配戴乌纱!欺负我大唐子民的狗官,有多少都该杀!” 李治小脸一绷,成本大套的正义之辞跟暴豆似的往外蹦。他骂了个痛快,还得意的冲着李泰一仰脖子,眨了眨眼睛。 李泰笑着拉起他的手,大摇大摆的朝齐王府的正门走去。李治是真的聪明,他知道李泰放下他是什么意思,李泰不好在这种地方对那人打骂,他就不用在乎了。 李泰也确实是有点为难,轻易的饶过他,皇家的脸上过不去,当众呵斥皇子这是不能随便忍的,这都能忍,轻慢皇家就不再是事了。 李泰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论起来就是剐了他也没问题,问题就在于这事说大能大,说小也能小,真的处置的太过分了,会令人心寒,皇家威风显尽,臣子遍体生凉。 李泰把李治放出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轻点重点都好说话,小孩子做点出格的事,实在太正常了。 听说太子爷到了,李恪和李佑双双出来迎接,他们刚走到大门口,就见李泰笑盈盈的带着李治走了过来。 李佑急忙快走两步,迎上去抱拳一礼“四皇兄,怎地不叫人报一声?若不是我神机妙算,险些就迎接来迟了。” “老五你真会说话,你什么神机妙算?你根本不是出来接我的,别当我不知道。” 李泰说罢,笑呵呵的冲着李恪拱了拱手“三皇兄,你要走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是嫌我寒酸么?这一顿饯行宴我还破费得起。” “没和你说是怕你摆流水席庆祝,我好心给你省几个,你这半年都没俸禄拿的人。”李恪笑盈盈的斜了李泰一眼。 李泰没有理会他,这小子说话一句一个坑,一句一个雷,什么不好提,他偏提自己半年没俸禄的事,自己被罚俸还不是因为李承乾?这个李恪挑火都这么不动声色的。 “三皇兄、五皇兄。”李治礼貌的给他们两个见了一礼,李佑笑道“九弟难得出来,到五哥家随便玩。” 李泰看了陆清一眼,陆清急忙把礼单拿出来,双手向前一递,呈给李佑身边的管家。 管家也不知道该不该接,他正犹豫,李佑伸手挡了一下,对李泰说道“四皇兄,你这是何意?我请你吃个饭,还收你饭钱不成?” “这话让你说的,莫说一顿,就吃你一辈子我也吃得着,谁让你是我五弟了?”李泰笑嘻嘻的看一眼李恪“你这不是送三爷走了嘛,我高兴,赏你的。” “哈哈哈,那好,那我就收了。”李佑亲自接过礼单,也没打开看一眼,直接就塞进了袖筒里。 兄弟几个在门口说笑了一会儿,太子的宫轿就来到了,李恪和李泰在前,李佑和李治在后,四个人急忙迎上前去。 李承乾弯腰走出轿子,只觉眼前一团黑影,他们哥四个像堵墙一样把阳光给挡得严严实实。四个人齐唰唰的躬身下拜“臣弟参见皇兄。” “免礼,平身。”李承乾满面笑容的一抬手“你们何必呢?在屋里等着我就好了。” 李佑笑意盈盈的回了句“哪有不迎之理?未曾远迎已是罪过了。” “皇兄护佑手足敢与半朝臣子为敌,我等理该净水铺街、红毡倒地。”李恪真是个勾火好手,哪壶不开就提哪壶。 今天早晨的事,气得李承乾肝都疼,他偏要提一下子,生怕李承乾忘了也生怕李泰忘了。 齐王府上吹拉弹唱,歌舞不休,来来往往都是皇亲国戚。皇家亲戚多的,没个人介绍的话,自己都认不全,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大家都知道的就是今天这顿豪宴是给李恪送行的,大唐是诗的国度,诗是酒的伴侣,送行又是经典的主题,于是乎酒席宴间说不尽的离别意,写不完的送行诗。 李恪只是微笑着点头,不管是谁写的什么水平的诗,他都是一个表情。 李恪是跟李泰齐名的才子,这是所有人的都共认的事实,今天是给李恪送行,李恪跟个主考官似的,收上来一大摞的“试卷”,独独没有李泰的那份。 李泰懒得凑这个热闹,他就只是很官方的敬了李恪一杯酒,然后就把精力用在了照顾李治吃饭上,别说自己写诗,就连别人写的诗,他也没用心听。 “魏王殿下,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么?我后天就走了,你连几个字都不想给我留吗?”李恪急得直接点名了,别人的诗作也好,书法也好,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要说想看也就想看李泰一个人的。 写首诗没有问题,问题是不想写的太差。说实话自从易阳穿越过来,李泰原有的才华没增,还减了不少。 “磨墨。”李泰笑盈盈的提起笔,云海急忙抓起磨条磨墨,别人磨的墨不趁李泰的心,只有云海最能掌握他需要的浓淡度。 “送三皇兄吴地之官”李泰提起笔,唰唰的在标题下面写了一首小诗,只有二十个字的五言小诗。 “阴晴伴圆缺,离合共悲欢。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二十个字燃炸了全场,李泰都有点惊讶,真的有这么震撼吗?虽然这小诗算不得原创,这根本就是抄来的,但一点不耽误李泰开心。 李恪看着这精美绝伦书法,这字字撼心的小诗,他提起笔写下“天上别时月,人间手足情。春草年年绿,秋水时时鸣。” 第100章 有什么可搜的呢 李泰见李恪提起笔,还以为他要给自己的诗写个评语呢,他好奇的望向那边。李治更是急得直接跑了过去,李恪刚写完,他就一把抢了下来,乐哈哈的拿回来给李泰看。 “调皮。”李泰笑着白了他一眼,然后接过纸张,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原来他和了自己一首小诗。 李恪的才情没的说,李恪的书法那也是当世一流的年轻书法家,李泰指着李恪的诗,对李治说道“看看这诗,再看看这字,三皇兄就是你的榜样。” 李泰看过了,不能不吭声,他又不想像别人那样一味的吹捧,他便教训李治一句,告诉他要以三皇兄为榜样,这不着痕迹的夸赞自然又舒适。 李恪轻轻的笑了“四弟又胡说,四弟诗情盖世,书法无双,人又住在宫里,教导九弟方便着呢,何故打趣我?” 刚刚一首小诗极其暖心,李泰的感动劲还没过呢,他这就原形毕露了,一句话又把自己拉进了李承乾的视线里。 李世民特许李泰不之官,还准他随时出入皇宫,拥有这等特权的皇子从古到今也不曾有过。李泰的这份专宠就是李承乾心头的刺,李恪偏偏就往刺上扒拉。 他不只提醒李承乾,李泰就在皇宫里住,还提醒李承乾,李泰要文才有文才,要君宠有君宠。 李承乾装听不见,不搭他的话茬,连眼神都不乱飘一下,心情稍受影响,表情一点没变。 李泰装听不懂,只是浅浅的笑着,谦恭有礼的回道“小弟哪里敢打趣三皇兄?三皇兄诗美字美,属实令人神往。” “二哥,我内急。”李治吃饱喝足了,嫌坐在这宴会上太闷,找个借口想跑出去透透气。 李泰也不能不让他去厕所,只得嘱咐他一声“不许乱跑。”又叮咛陆清一句“跟住他,寸步不许离开。” “知道。”李治笑呵呵的转身就走,陆清也应了一声“是”,然后急忙跟上。 李治出了待客厅,顿有一种海阔天空之感,五皇子的王府自是气派辉煌,李治倒不觉得这些工匠气十足的建筑有什么好看的。 他是难得自由自在一会儿,在宫里有做不完的功课,不做功课便被两个皇妹给缠得什么都别想做。 他要求还真不高,能随便的走走就知足了。 陆清也不怎么担心他能出什么问题,毕竟这里是王府,至少安全是有保障的。不过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就紧紧的跟在李治的身后。 陆清不管他去哪里,只要他不甩开自己就行了。李治也没想甩开他,真要没个人跟着,他还有点害怕,自从在东宫汝南公主被误伤那次之后,李治就不敢落单了。 人人都以为帝王家代表着皇权富贵,代表着吃不完的美味,穿不尽的绫罗,李治却只觉得帝王家代表着危机四伏,代表着朝不保夕,没点心眼就别想活到自然死。 闲庭信步了一会儿,他还真的有点内急了,随便找个人带路他就奔偏殿去了。 王府里的厕所与平民家自是不同,偏殿里都是套间,这种专门供客人使用的厕所,外间有床有茶几,茶几上有吃的有喝的,可以供人休息,里间有好多个厕所都是单独隔离出来的。 来到外间,李治把外衣脱下来交给陆清,陆清向里面望了一眼“我进去服侍你吧。” “不用,你进去做什么?你坐那儿等我就行。”李治也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还算熟悉,他自己就跑了进去。 陆清抱着李治的外套,就坐在了茶几边上。他刚坐下,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抬眼一看竟是个熟人,不是别人,就是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刘寺丞。 刘寺丞显然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能遇到陆清,虽然刚才他跟陆清一句话也没说过,但是他看到陆清就围在李泰的身边,知道他是李泰的贴身侍卫。 这种地方也不好攀谈,刘寺丞就尴尬的冲陆清哈着腰点了点头,然后急急忙忙的跑了进去。陆清以为这地方不会有什么人来呢,没想到这地方来的人还挺多的,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都进去四五个了 陆清正无聊的抻长了脖子向里面望着,一个人从里面跑了出来,跑到茶几跟前,他翻手拿起一个茶盏,提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然后“咕咚”“咕咚”一口气把茶水喝了个精光。 放下茶盏,那人抬手抹了抹嘴,还冲着陆清傻笑了一下,随便的整理整理衣服便跑了出去。 陆清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他也没和那人说话,就只是看着他从里面走出来,喝了口茶又出去了。 这时李治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陆清急忙迎上去,拿起外套要给李治穿上,李治轻轻的笑了“你真是不会侍候人,先给我打盆水来,我总得洗洗手吧?” “哦”陆清的确是侍候人的时候太少了,李泰也没给他立过什么规矩,他连宫规都有些什么也不知道。 听李治说要洗手,他四下里张望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打水,李治都被他那个傻呆呆的样子给逗笑了,于是提醒他道“还用你亲自去打水吗?用不用现挖口井?” “啊对”陆清急忙冲着殿门前的奴仆说一声“速去打盆水来。” “是!”奴仆答应一声,就急忙去打水了。 陆清怀里抱着李治的衣服,眼里是调皮捣蛋的李治,他轻声的问道“殿下,你怎么才出来?没什么事吧?” “当然没事,这能有什么事?”李治忍不住笑了“你是被我二哥吓得吧?我自己上个厕所,也值得你提心吊胆的吗?” “许是我太紧张了吧。”陆清的确是有点紧张,李泰一再的嘱咐他不能离开李治。“刚才有个人挺有意思的,他” 陆清正跟李治聊着天,突然一群人闯了进来,呼啦啦把殿门口给封了个严严实实,带头的人扫视一圈,见外间只有两个人,他也没有理会李治和陆清,直接下令道“去里面搜。” 陆清和李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很好奇,便一起向里面望着,想知道他们这是去搜什么。 第101章 告诉你好玩的事 这一群人忽然把气氛搞得很紧张,陆清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李治,李治仰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身为一个昭武校尉,是没有资格随便的拉扯亲王的,不过李治也知道好歹,知道他只是紧张自己而已。33qxs.m 陆清为官的时日尚短,一直就跟在李泰的身边,他根本对君臣的界线都不清晰,他只是凭一颗本心,努力的做到恭敬和礼貌,没人和他讲任何的禁忌。 李泰对那些虚套的繁文缛节很是不在意,他便也没有刻意的让陆清去学什么规矩,他拿陆清就当朋友一样,并没有想过去束缚他。 这时打水的奴仆回来了,李治洗了手,陆清帮他把外套穿好。 “不许出去。” 端着水盆的两个奴仆被拦在了门口,他们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于是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我们是齐王府的人,你管得着我们吗?” 虽然都很面生,彼此不认识,但还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齐王府的人,那不管他们是谁的手下,也没有限制别人自由的权力,再说一个厕所,你们围上干嘛呢? “我们是东宫侍卫,在找一样贵重的东西,暂时这里许进不许出。” 两个奴仆对望一眼,东宫的人他们的确是得罪不起,于是把水盆放回到了盆架上面,只好老老实实的靠墙站着。 李治整了整衣襟,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去,他原来没想走,他满心好奇想要留下来看看热闹,一看东宫的人拦着不让出门,他要是被迫留下来,是不是显得有点怂? 李治才迈开步子,向前走了不到三步,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里面的人就被了赶了出来,谁上厕所上一半被轰出来肯定心情都不太好,一个个骂骂咧咧的。 能到这个偏殿来的人至少也是头顶乌纱脚蹬朝靴的,从他们怒气不息的抱怨声中,可以知道他们被人家很“客气”的搜了身。 最后一个被赶出来的人,李治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不是刚被他照着脑袋给踹了一顿的刘寺丞吗? 刘寺丞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背字,昨天半夜收到太子爷的指令,让他早朝的时候玩命的去参李泰,有事举报,没事构陷。 他很听话的去参了,结果李承乾第一个跳出来,骂了他个狗血喷头。下朝回到大理寺,屁股都没挨着坐垫,就收到了五皇子的请贴说是要给三皇子饯行,请他赴宴他敢不来么? 半路上又遇到了太子的半副銮驾,他主动上前去帮着太子清路,结果一头撞到了李泰手里,被李治当街连打带骂的收拾了一顿。 好容易挨到了大开筵席,以为吃完饭就没事了,他出来上个厕所又被堵到里面搜了身,通上到下被扒个光洁溜溜,心里这火窝的都快要窝不住了,哪里料得到一出来又迎头碰上了李治。 他急忙上前施礼,衣服都没整理好,就往地上趴,惊慌失措的磕头“臣刘明拜见晋王殿下。” 殿下?满屋子的人也就是刘明认识李治和陆清,别人都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身份,悄悄偷瞄一眼,殿下穿这么朴素干嘛?蟒龙袍留着生蛀虫吗? 一听说是殿下,全都慌忙跪倒,高呼“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李治没有理会旁人,只是摆了摆手,让别人起来,他就满脸不屑的讥讽刘明“看来你这狗官也只好欺负我罢了,怎么见了他们这些当差的,就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屁还是敢放的,刚才放了一大串。不过当着李治,话他就不敢说了,只是跪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哆嗦。 李治冷哼一声“这官让你当的,可真够窝囊的。” 虽然寺丞官不大,但好歹也是正六品。再说就算是平民百姓,也不能被人随便堵在厕所里搜身吧? 李治嘲笑刘明没有拒绝的勇气,堂堂正正的大理寺寺丞居然向东宫的小小差役低头。 刘明当然不是惧怕差役,只不过这些差役是东宫的人,他才不敢拒绝,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他哪敢得罪他们? 差役他不敢得罪,晋王殿下他就更不敢得罪了,李治见他不吭声,欺负他也没什么意思,于是转过身问道“东宫丢了什么紧要的物什,这般的兴师动众。” “回殿下的话”一个小头目躬身回话“我们在找一枚碧绿的翡翠扳指。” “好贵重的扳指!”李治人小威不小,他脸一绷,刚站起来的人唰啦啦全都再次跪下了,他就点指着他们开骂“为了区区一枚扳指,你们就敢胆如此的侮辱朝臣!在这里你们尚且如此的作威作福,面对百姓你们岂不是更加的如狼似虎?” “皇兄让你们找扳指,皇兄让你们把偏殿的门给封上了吗?皇兄让你们挨个人的搜身了吗?” “你们这帮胆大的贱人,皇兄的名声都是被你们给败坏了。” 李治今天过足了骂人的瘾,陆清就站他的身边发呆,他回想起刚才李治进去之后,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还在他面前喝了一盏茶,那人的手上就戴着一枚特别绿的扳指。 “殿下”陆清弯下腰,悄悄的在李治耳边说道“我刚才看到有个人手上戴着翡翠扳指走了出去,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你们这帮混蛋。”李治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找扳指也不知道问问人,干这些没用的事,白耽误工夫。你们过来之前,陆校尉就看到有人戴着扳指出去了,你们简直就是猪脑袋。” “当真的吗?”那个小头目抬起头,定定的盯着陆清,陆清就假装没看见他,根本就不搭理他。 李治白了那个小头目一眼“那你以为本宫是跟你玩闹呢吗?” 说罢,李治一甩袖子就朝门口走了过去,陆清自然是紧紧的跟上,没人理会身后的那群人是怎样的反应。 反正丢的又不是李治的扳指,他又不在乎能不能找得到。他怎么也想不到,让那些人震惊的不是扳指已经被别人戴走了,而是李治竟然说出了扳指的去向。 他们在意的也不是能不能找到扳指,而是能不能到跟扳指有关的线索,而这关系到一个赌局,显然这个赌局的胜负已经出来了。 李治走出偏殿,感觉外面的阳光都带着欢乐的温度,他合不拢笑口的走回到李泰的身边,迫不及待扯着李泰的胳膊,把他的耳朵拉到自己嘴的前方“二哥,我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哈哈哈……” 第102章 帮我也算上一卦 “什么?”李泰差点蹦起来,他听李治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他也控制不住的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好玩,太好玩了。” “九弟,有什么好玩的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多好,怎么单单惠褒是你亲哥,我们都不是亲的呗?”李恪笑中含酸的看着李治。 李泰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个李恪就不能张嘴,他张嘴必勾火,而且勾的这么不动声色。 这些人里,只有李承乾、李泰、李治他们三个是嫡皇子,他这话说的,意思就是李治只认李泰一个亲哥,却忽视了李承乾。 其实他说的没错,李治的心里就没有李承乾的位置,但是这事可以这么干,话却不能这么说。这么干一点问题没有,这么说那就尴尬了。 “三皇兄,你不问我也要说的。”李治笑嘻嘻的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子,非常兴奋地把他去厕所的那段经历,原原本本的跟大家讲了一遍。 李治万万没想到,这么精彩的故事,大家的兴趣都不浓,他发现大家震惊的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陆清看到了那个戴着扳指的人,并且还说了出来。 “世上竟有这等奇事,道长真乃通天彻地之才。”李承乾笑着朝一个人举起酒杯,那人自然是举杯还礼,众人也都笑着陪饮了一杯。 陆清的目光飘向那人,奇怪李承乾为何称呼他“道长”,那人并没有穿道袍,长相俊郎,双目如星。 陆清看了一会儿,恍然想起他不就是那天登上招亲擂台的那个老道吗?换身衣服跟换个人似的,这气质烔然不同。 李治没见过李淳风,他便好奇的问李泰“二哥,那人是谁?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神人。”李泰悄悄的对李治说道“他是太史局的将仕郎李淳风,他会的东西可多了,尤其擅长推算,皇兄不信就跟他打赌……” 李承乾从手上摘下他的翡翠扳指,随意的交给齐王府的一个下人,吩咐道“你戴着它,出去随便走走,半个时辰之内不许回来。” 那个下人走出去之后,李承乾就对李淳风说道“本宫的扳指丢了,道长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帮我找到它吗?” 李承乾一句话,勾起了大家的兴趣,有人觉得太子这有点为难人了,李淳风肯定是找不到扳指的,有人觉得李淳风料事如神,一定能找得到。 于是乎人们立马分成了两派,就这样原本是一个玩笑,一下变成了一个赌局,人们纷纷下注,有赌太子赢的,有赌李淳风赢的。 李承乾成立了赌局,李淳风自然不甘示弱,他说道“殿下的扳指丢了,自然要派人去找才找得到,我不能替你找扳指,但我能给你指条路。” “行,我派人去找,你说去哪儿找?” 李淳风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便说去那个偏殿定能找得到扳指的线索,扳指随后就会出现。 李治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二哥,你赌谁赢了?” “我当然赌皇兄赢了。”李泰心里押的是李淳风会赢,但是他毫不犹豫的把赌注押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完了,那这不是输一半了嘛。”李治着急的直挠大腿,还安慰李泰说“没事,反正现在陆清也找不着那个人,扳指没找回来,咱们不算输。” 李治话音未落,却见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陆清一见来人,顿时有点目瞪口呆,他不就是在偏殿喝茶的那个人么? 那人跑的一头汗,气喘吁吁的来面李承乾面前,双手捧着扳指向前一道“太子殿下,您的扳指在这儿。” 李承乾双眼盯着扳指,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人是疯了吗?自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半个时辰之内不许回来,他怎么还特意跑过来送扳指? 却说太子派人出去找扳指,让他们去偏殿寻找线索。结果这命令到了下人的手里,就变成了大肆的搜索偏殿,先是封住门口,一律许进不许出,然后冲进去挨个人的搜身。 扳指那么小,随便藏在哪儿,根本看不出来,于是不嫌细致的大肆搜查了一遍。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的人自然就都知道太子爷在找扳指了。 眼见着太子爷为了找一个扳指都疯了,拿着扳指的那个人难免就害怕了起来。 他就暗自揣测“会不会是太子爷喝多了,把扳指交到我手里之后,把这事忘了。他现在发现扳指没了,就玩命的找,这要是找到我的头上,还不得诬陷我偷的?” 越想越慌,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他就拼了命的跑了回来,不管怎么说先主动把扳指交上去,就算太子爷怪罪,看在自己主动交还的份上,或许也能轻责。 “太子爷,这扳指是您交给我的,您还记得吧?”那人小心翼翼的低着头,汗珠子顺着脸往下淌。 李承乾真是无语了,他轻轻的拿起扳指“我让你戴着它出去随便走。” “对,对对对,是这么回事。” “我还让你半个时辰之内不许回来!”李承乾真想一下敲碎他的脑袋“现在到半个时辰了吗?谁让你回来的?” “您不是在找扳指吗?”那人也无奈得很,谁愿意回来?还不是因为你掘地三尺的找扳指。 “……”李承乾一时瞠目结舌,能在偏殿找到线索已经很神奇了,扳指还能无故的出现在眼前,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好吧。”李承乾把扳指丢回那人的手心“你做的对,这扳指本宫就赏给你了,下去吧。” 那人激动的跪地磕头,高呼“谢太子殿下!” 赌局的输赢无关紧要,谁也不在乎那几两碎银,赢的哈哈大笑,输的也哈哈大笑,宴会的气氛倒是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摆宴会的齐王,被送行的吴王,陪客的魏王,甚至赌局的发起者太子爷,都把目光聚焦到了李淳风的身上,李淳风一时成了最闪耀的存在。 “道长如此神算,能否帮我也算上一算?”李恪也没什么可算的,就是特别的好奇,也是想讨个口彩,便说道“您就帮我算算我这一路可有风波?” 饯行宴上说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一路顺风”,李淳风不可能不会说这个词,他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吴王问的可是后天的行程是否顺遂?” “正是。”李恪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有什么可疑问的?今天的饯行宴,为的就是后天的送行,算的不是这事还能是什么事? 淳风又装模作样的掐起了手指,神秘兮兮的说道“我算你后天走不成。” 第103章 其实我不嫌无聊 虽然离京赴任这件事,李恪是临时起意,但也不是说着玩的,他是诚心想早点离开,这饯行宴是真的饯行宴,又不是扯个由头骗李佑一顿饭吃。 再说就算兄弟间开个玩笑,自己骗他一顿宴席倒还说得过去,惊动半个京城的官员前来参加这个饯行宴,然后他不走了? 李恪闻言微愣,略一思索之后,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道长的意思是后天或有风雨吧?真若是天公不作美,我便迟个一两日再走也无妨。” 李恪也不是死心眼,也不是急着去封地有什么重要的事,真要是赶上个刮风下雨的,自然会换个日子再走。 他这么一说,众人立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举杯附和“道长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自然算得出天气变幻。” “是啊是啊,我还没想到呢,吴王果然是聪慧过人。” 李淳风也没说什么,就只是淡淡的笑着。 “二哥,二哥”李治晃了晃李泰的胳膊,调皮的问“后天真的会下雨吗?” “我怎么知道?”李泰弹了李治的脑门一下“就闲事最上心,读书没见你这么兴奋过。” 李治撅着嘴巴揉了揉脑门,又扭过头来看着陆清嘟囔“你说真的会下雨么?” 陆清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不知道,说不定会刮风呢?” “三哥不是骑马就是坐轿,那得刮多大风能拦阻他的行程?” 陆清也说不清楚,他就耸了耸肩,没有再开口。 李治又转过头去磨李泰“一定会下雨的,要不然就是冰雹,不可能刮风,刮多大的风也不至耽误走路,对不对?” 李泰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刮十二级风,把你卷房上去。” 李治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废话了。 李淳风忽然望向李泰,心里暗自迷茫,世人只知大风小风,哪知风分多少级?自己从小就博览群书,查遍了古籍也没有给风分级的著作。 自己最近正在研究给风分级,这事跟谁也没提过,他是怎么知道的?莫非这世上早有人给风定过级了,只是自己才疏学浅不知道而已? 李泰一转头,李淳风避之不及,两个人的目光正正的撞到了一起,两个人都有点意外,都有点尴尬,便对视一笑。 “能阻人行程,想必风雨不会小吧?”李泰笑吟吟的看着李淳风,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话。 李淳风不置可否的说了句“大小都是麻烦,好在风雨过后便是晴天。” “道长说的是,理当常怀未雨绸缪心,不做临时慌乱人。”李泰举杯抬了抬手,李淳风急忙举杯回敬,两人对饮了一口。 李泰心里隐隐的觉得李淳风说的不是天气,看来阻挡李恪行程的,应该是件麻烦事。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莫非什么人生了病,让他一时走不了?父皇最近身体很好,杨妃也正是好年纪。难道他自己生了病?李泰看向李恪,只见他满面红光,透着健康的光泽。 就算他今天喝个烂醉,也不至于醉到后天。 如果不是生病,那就是有人找他的麻烦,谁会找他的麻烦?跟他有交情的自然不会,跟他有过节的应该盼着他赶紧走才对,那就更不会了。 李泰猜来猜去,哪样都觉得不太可能,都说天机难测,还真是难猜得很。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快,不知不觉的天就到了黄昏时分,第一个走的人就是李承乾,他若是不走,别人也不敢走。 李佑率领着一众文武官员送太子回宫,这几位亲王的轿子早就被抬进了王府,李承乾上轿之前笑呵呵的看着李治,问道“雉奴,你跟我走还是跟你二哥走?” 李治要不是被点名了,根本就懒得理他,被点了名字,只好上前答话,他小手朝上一拱“谢皇兄相携之意,我暂时还不想走,我要在五哥府上多玩一会儿。” 李治才不跟他一起走呢,他当然跟二哥一起走,但是他知道话不能这么说,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一下。 “调皮鬼。”李泰摸了摸李治的脑袋,笑着对李承乾说道“他不想走,我就留下来陪他一会儿,皇兄放心好了,不必挂念他。” “那好,你们随意,我先回去了。”李承乾也没有要带上李治的意思,他只是客气客气,显得他像个亲和的好皇兄。 “恭送皇兄。”一众皇子齐唰唰的躬身下拜,李承乾弯腰钻进了宫轿,太子回宫自然是前呼后拥,鸣锣开道,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 太子的宫轿刚走出王府大门,李治就仰着小脸跟李泰说“我们也走吧。” 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地方,他笑吟吟的对李恪说道“三哥行程若是定准了,知会我一声。” “一定,不会忘了你的。”李恪对着众人抱拳晃了一圈“我先回府去了,若无意外,后天启程之时,我希望你们都来给我送行,给我壮壮声威。” “恭送三皇兄。”李恪也在大家的欢送声中,弯腰钻进了轿子。 按顺序排也排到了李泰,李泰却并不急着走,他环视一圈,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李淳风,他走到李淳风的面前,笑着一揖“学生李泰拜见先生。” “唉哟,折煞我了。”李淳风急忙还了一礼“殿下何故如此?” “没什么原因,就只是仰慕你的才华,希望你得空的时候,常到魏王府走动走动。” “听说殿下在著书,不敢前去打扰。但不知道殿下所著之书,都写些什么?” 李泰正想和他说这个事,没想到他先提出来了“包罗万象,什么都记,最主要的就是记述各县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迹、神话传说以及历史上都发生过哪些重大事件等等。” “这可真是造福子孙后代之壮举,殿下有心了。”李淳风思量着自己这些年总结出来的各种知识,或许也能有个用武之地,若得记载于上,岂不也是个名传千古的机会?33qxs.m 李淳风现在最愁的就是没有传人,他想把他这一生所学,都传承下去,于是他大大方方地说道“蒙殿下不弃,臣明天即登府拜望。” “好,一言为定,我就在魏王府里等你了。”李泰开心的冲着李淳风拱了拱手,便拉起李治上了轿子。 坐在轿子里,李泰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今天的种种,李治则兴奋得直掀轿帘,看看街边的风景也觉得无比的畅快。 “二哥,你要是天天带我出来玩多好。” “偶尔玩才觉得有趣,天天玩多无聊?” 第104章 一天过的真精彩 坐在轿子里微眯着眼,李泰的思绪越飘越远,现在他已经完全的适应了这个时代。他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虽然这里没有电没有网,但生活质量比前世可是高出不知多少倍。 前世虽然遍地高楼,但是自己连个房子都没买起。虽然满街都是车,但是自己却只能是挤挤公交罢了。 现在虽然看不到汽车,但是轿子有人抬,比坐车舒服多了。看来人只要有权有钱,在什么年代都能过得不错,要是一无所有,摊上多好的时代也是在最底层打拼 李泰微微的笑着,想来还真是有意思,前世的人们坐飞机,几千里往返也就是个把小时的事,人们却忙得脚不沾地。 现在马车算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着急的。生活节奏快也罢,慢也罢,人生大抵都是那么六七十年。 六七十年?自己哪有六七十年?如果自己不努力登上大宝,自己就只能活到三十一岁,三十一岁而已。 李泰忽然打了个寒噤,他一激灵吓了李治一跳。 “二哥,你是不是睡着了?”李治关切的看着李泰,稚嫩的小脸带着些许的担忧。 李泰“嗯”了一声,抬手掐了掐他肥嘟嘟的小脸蛋,笑道“玩的这么开心,回去写一篇感想,好不好?” 李治的脸一秒就降到了零度以下,好不容易出宫来玩了一次,还得写篇作文? “不好。”李治的小脑袋摇的跟个波浪鼓似的“不要写感想,什么都不要写。” “乖,你听话,我以后经常带你出来。”李泰抬手摸了摸李治的小脑袋“你回宫去写感想,我去府衙一趟,若是太晚了,今天就不回宫了。” 天都快黑了,这时候去府衙,肯定是没有办法回宫了。李治一听这话,他的小嘴撅得老高“你去府衙做什么?别去了呗。” 李治跟李泰在一起呆恋了,一会儿离不了二哥,什么事都得找二哥给做主,二哥就是他的主心骨,而且有二哥在,那两个丫头也不缠她,不然的话,他被那两个妹妹给欺负得太惨。 “欠债总要还的,一天没理政务了,我得去处理很多事情,不然越压越多了。”李泰也不是一个工作狂,只是他今天不想回宫,他想自己安静一会儿,让自己冷静冷静,好好的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明天再说呗,都快黑天了。”李治轻轻的摇着李泰的胳膊,连哄带求的嘟囔“皇妹还等你给她们讲故事呢。” “今日事今日毕,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你也一样,回去别光玩,今天的功课多少补点。”李泰说着话,轻轻的一跺脚,轿子马上停了下来。 “二哥,我跟你去府衙行吗?”李治觉得这天底下,是个地方都比皇宫好玩。只要不让他在皇宫里闷着,去哪儿他都欢呼雀跃的。 “不行。”李泰故意绷起了脸,他倒不是不喜欢李治,也不是介意他跟自己在一起,而是宫里规矩大如天,没有李世民的许可,他是不能让李治在宫外过夜的。 虽然李泰完全可以破个例,留李治在魏王府住一晚也不会有什么,但是他不想搞特殊,无缘无故的让人抓住个把柄,说他骄纵越礼,犯不着的事。 李泰钻出轿子,吩咐云海“好生照看稚奴,不可大意。” 海躬身一礼,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二郎,你也好生照看自己,别太累了。” 泰又扭头对陆清说道“你送晋王回宫吧,我自去府衙就是了。” 第105章 试试就试试呗 大唐有夜禁制度,天黑之后街上不许闲人乱走,天色微昏之时街上的人就已经很少了,这个刘明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 李泰也不能让他的尸首就这么横陈在大路上,他先是叫来了仵作,对现场进行了详细的勘察和记录,然后让人买口薄棺,把刘明送到了停尸房。 想要找个目击证人,实在是太难了,一来现场的确没有多少人,二来现在都过去有半个多时辰了,人们该冷静的也都冷静下来了,谁愿意站出来露这个头? 经检验,死者刘明是死于钝器击打,不知被什么东西打到了后脑,打得脑浆迸裂,尸体就直接趴在了府衙门前偏左二百米左右的地方。 虽说不是府衙正门前,可也离的不算太远,按理说府衙门前的侍卫应该能够看得见,偏偏李泰问到他们头上的时候,全都说没有看到。 街道两旁的商户说没看到也就罢了,他们基本上都已经摘了幌关上了门,没看到也情有可原,府衙门前的侍卫也如此说,难道这尸首是空降过来的吗? 就是说出花来,说出大天来,李泰也不信侍卫会看不到二百米外的命案,从刘明的伤势上看,他的确是没有一点反应就倒地了,但是脑袋都打漏了,可能一点声息都没有吗? 侍卫又不是聋子,又不是瞎子,会一点没看到吗?李泰再三逼问,他们就支支吾吾的说,他们听到声音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倒在地上了,至于凶手他们只看到一个黑影。 “为何不追?”没看到也就那么地了,眼看着凶手逃跑都不追,这侍卫还有什么用? “我们不敢擅离。” 侍卫一句话,差点把李泰给气炸了,“呯!”的一拳砸得桌子一颤,李泰指着他们吼道“你们一个人守门,一个人去追不行吗?就算你们全去缉凶了,我会追究你们擅离之过吗?事情分不分个轻重缓急?” 凶手一旦逃脱,再想捉捕回来那就难了,这样的好机会,他们就眼睁睁的放弃了,这真是恨得人牙疼。 李泰正火冒三丈的时候,陆清揪着一个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那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黑褐色的衣服,看上去有几分狼狈,显而易见的他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脸上都挂了彩。 李泰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来,他的眼睛越睁越大,他很惊讶,令他惊讶的不是那人如何,而是陆清怎么会突然出现的?陆清不是保护李治回皇宫了吗? 现在这个时间皇宫的大门早就封上了,别说陆清,就是皇帝想出来也没那么容易。 李泰甚至抬手揉了揉了眼睛,确认进来的人真的就是陆清,他才有点发懵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送雉奴回宫的吗?” “二郎莫急。”陆清看李泰着急了,急忙先安慰他一下,知道他担心李治的安全问题,赶紧的说道“我把晋王送到宫门口,看着他进了皇宫,才回来找你的。” 泰略松了口气,李治没出事就好,今天是自己把他给带出皇宫的,无论如何都得把他平安的送回去,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自己在责难逃,这一步就足以把自己打进地狱了。 越想越是后怕,以后可不能随便的带李治出来玩了,一个不小心再把自己给玩个万劫不复,那可就不好玩了。 李泰再一思索,不对劲呀,陆清若是看着李治进了宫门之后便回来找自己,至少半个时辰之前他就该到了,怎么才过来?莫非是跟那人打架,耽误了时间? “他是什么人?你带他过来,有什么事?”李泰一撩襟袍,缓缓的坐下,这时才向下细细的打量了那人一通。 那人和陆清都差不多,身上都满是灰尘,一看就是在地上滚的,就算是瞎也能看出来,他们俩大打出手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看到他当街行凶,打伤人命,便一路追了下去,他轻功很好,身手也不错,功底很扎实,应该不是寻常百姓。” 陆清只是远远的看到了那人行凶,并没有看到死的人,他不知道被打死的人是谁。彡彡訁凊 他看到那人拿个大锤照前面的人后脑上猛的一锤,当时鲜血就喷射而出,明知道被打的人肯定是没救了,他哪里还顾得上去看死人?他提气纵身撒腿就朝着凶手追了上去。 “啊?”李泰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本以为这将是一桩悬案,既找不到证人,又毫无头绪,恐怕是破案无望了。 没想到这竟是一桩破案速度最快的凶杀案,这眨眼之时就把凶犯给抓住了,这可真是天都不饶他,杀生害命还想逃? “啪!”李泰重重的一拍惊堂木“大胆贼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为何要行凶杀人,你与我从实招来。” 堂号也不用喊了,衙也不用役站班了,就四五个侍卫,一个文簿,李泰吩咐一声,点起灯笼,他准备要夜审凶犯了。 陆清照着那人腿弯就是一脚,直接把他给踹跪下,两个侍卫取来木枷当堂给他套上,又给他加了脚镣。 那人跪在地上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肯说,任凭李泰问什么,他就是不开口。 “装聋作哑能逃得过王法不成?”李泰抓起一根令签扔了下去“与我打!” 衙役都不在,但是水火棍在,两个侍卫抄起水火棍,“噼里啪啦”的敲在那人的后背和大腿上。 十棍打得那人血透衣衫,再问时,他便开口说话了。 “我姓郑,名春荣。我跟那狗官有仇,看他过来我冲上去把他砸死了。” 李泰冷哼一声“说的真是轻巧,你跟他有什么仇?又是怎么知道他会走这条路的?” “我跟他有大仇,他逼死了我爹,我非杀他不可。”那人趴在地上,疼得汗珠子顺脸往下淌“我也不知道他会从哪儿走,我就是偶然碰上他了,就杀了他。” 李泰就算是把脑子抠出去一半,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你恨谁,你想杀谁,谁就在你手握锤子的情况下,赤手空拳且毫无准备的从你面前走过? 老天要是肯这么帮你的话,应该也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落网了。 “偶然?好,那么我来问你,天到了黄昏时分,你为何在街上逗留?” 天一黑下来,街上就不许有行人了,都黄昏时分了,你不着急回家,你是在等什么? “不曾逗留,我只是累了,在路边歇息而已。” “好一张利口,看来你是铁了心的不想讲实话了。”李泰一咬牙,狠狠的一拍惊堂木“你是想试试我一晚上能摔下去多少根令签吗?” 第106章 告诉我你爱听啥 都道是人心似铁,到了公堂上才知道官法如炉。没挨过板子的还能嘴硬,被打过屁股的都知道服软。 那人一见李泰又要伸手去摸令签,顿时就改了口“我说我说,我其实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原本是在玉泉山上落草为寇,后来有人找到我,说只要杀了刘明……” 故事的开头编的挺好的,但是越往后就越编不圆了,李泰逮着个细节一再追问,几句话就问得那人又改了口。 “我实话实说,我原在刘家做护院,他的小妾勾引我,结果就把我赶了出来,后来他那个小妾生了个儿子,被他给溺死了……” “大人,我说啥你都不信,那你想让我招啥,你就直说得了……” “行,我跟您说实话,那您让他们都下去,我只跟您一个人说实话。你看我现在一身的伤,又戴着枷,您不用担心我伤害到您吧?” 笑话,李泰怎么会怕他?莫说他戴不戴枷,有没有伤,就说陆清既然抓得住他,那就是降得住他,李泰的安全自然就有保障了。 不过李泰也不可能听他的,凭白无故的把人都打发了,跟一个杀人犯单独交流交流?交流什么?学习一下杀人经验吗? 李泰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必要跟一个杀人犯独处,不管他说多少谎话,但是他一直都承认杀人这个事实,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判他死刑的了。 李泰不明白他为什么大半夜的爱上了讲故事,各种版本的谎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若不是仔细的推敲,还真容易被他给唬住。 “少跟我扯没用的,我就问你到底有没有实话?”李泰的屁股都坐累了,一转眼到了夜半时分,他也有些困倦了。 堂下这个人刁滑得很,一会儿一个说辞,不重样的给你编故事,把李泰气得牙根都疼,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难事,比他难缠的也见得多了。 李泰打算再听他一个新故事就去睡觉,审案这种事急不得,慢慢耗呗,看谁能耗过谁。 “有实话,有实话,说实话杀刘明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谁都知道刘明和魏王您有过节,他死在您的衙门口,您自然就百口莫辩了。” “你放屁!”李泰脸一绷,指着堂下骂道“在我兄弟间,挑拨离间,其心该诛。” 那人一看李泰似乎是对这句话不怎么满意,急忙又改口道“我说错了,不是太子殿下,是吴王殿下,是吴王殿下让我杀刘明的。” 说是太子指使他干的,李泰还信个七分,说是李恪让他干的,那除非是李恪吃错药了,李恪后天就要去封地了,他离走给自己挖个坑?怕走的太顺利了吗? 不知怎地,李泰忽然就想起了宴席上李淳风说的那句“我算你后天走不成”,莫非说此事连累到了李恪? 照着这个人这么个混说法,用不上一个时辰,满京城里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都得让他说个遍,要依着他的供词,那就上金銮殿上等着吧,凡是有资格进殿的人都有嫌疑了。 李泰也不想再听他胡话连篇的了,直接把他押进了大牢,自己也没有回魏王府,就在府衙的后宅对付着睡了一宿。 次日天明,李泰早早的起床,带着陆清快马奔向宫门,进了皇宫也来不及去立政殿,直接就奔金銮殿,陆清依旧是在殿门外候着,李泰则大摇大摆的进去听政了。 “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呼,议事程序就算是正式开启了。李泰看看对面没有人,也不管大臣们有没有本奏,他就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 “父皇,儿臣有事上禀。”李泰双手掐着奏折向前一递,太监走下高台,恭恭敬敬的接过奏折走回去,把奏折轻轻的放在龙书案上。 世民知道他昨天一整天差不多都是在李佑的齐王府过的,他们欢喜大聚会的事,皇帝是知情的。 所以李世民更加的纳闷,明知道他昨天没做什么事,就只是赴了个宴席而已,有趣的是他还让雉奴回来写篇感想。 雉奴把笔杆子都快咬烂了,干巴巴的也就憋出不到二百字的作文,还自鸣得意的拿到李世民面前炫耀,被李世民狠狠的批评了一顿。 李泰自从听政以来,在朝堂基本上就是一个听的状态,很少有开口的时候。莫说自己没什么非得在金銮殿上说说的公务,就连别人提出的事情,他也不会主动的插话。 他们说多少,李泰就听多少,即使心里有存疑的地方,他也不会多嘴的问个究竟。 今天他第一个站出来说有本启奏,李世民多少有点惊讶,不过他也没有发现出来,就嘴角噙微笑,静静的看着李泰。 “大理寺寺丞刘明,昨天黄昏时分在府衙门前” “嗯?”李世民的眉头微皱,多少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泰,昨天刘明参了你一本,你今天就急着告他一状,你这意图也表现的太过明显了点吧? 李泰被拦了一下,他不解的抬起头,也看不出来李世民是什么意思。李世民没什么反应,就淡淡的说道“你接着说。” “哦,刘明昨天黄昏时分被人杀害于府衙门前。” “啊?” 李泰一句话掀起了千层浪,从皇帝到群臣无不震惊,好好的大活人,怎么突然就被人给杀害了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回事?”李世民突然听说这个情况,还有几分的接受不了,昨天刘明在金殿上参李泰,今天就听李泰说他死在了府衙前,这里面究竟有没有一丝半缕的联系? “凶手已经拿住了,只是还没有审问清楚。” 凶手拿住了?大家正在脑海里各种联想呢,突然听说凶手都被抓住了,不由得好奇心又上涨了许多。 这件事有点新鲜,这个凶手跑到府衙门口表演活人现杀,然后当场被抓?这是怎么个玩法? “这么快就拿住了凶手?”李世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将凶手带上殿来,朕要亲自审问他。” “是陆清校尉刚好看到了行凶的过程,便直接将凶手抓获。” “嗯,先把陆清叫上来。”皇帝一句话,底下的人纷纷跟着喊下去,那声音一层一层的传到殿外,感觉就像水波纹荡开了似的。 陆清听说喊他上殿,又激动又紧张的正了正头上的冠带,理了理身上的襟袍,略一低头,迈着方步,不紧不慢的走进大殿。 “臣陆清叩见皇帝阶下。”陆清走到李泰的身旁,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 “你是怎样抓到凶犯的,从头细说。” 第107章 连名字都能换掉 金銮殿上静寂无声,只有陆清一个人跪在地上说着单口相声。可怜他的口才,真是远远不及昨夜那个编故事的杀人凶手,他说的一点都不精彩。 他只是老老实实的陈述了一遍事实,他就是送晋王到宫门之后,便去了府衙,在半路上看到那个凶犯杀人,他就直接追了上去,把凶犯给擒到了府衙。 他送晋王回宫的事,李世民是知道的,李治昨天异常兴奋的把一整天的事情都说给李世民听了。 陆清会去府衙找李泰,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李泰显得有点不正常,好好的他不回宫,去府衙做什么? 去府衙也就罢了,他竟然走到半路又改回魏王府了,回到王府又想起要看公文,又派人到府衙取公文,他平常也不是这么能折腾的人,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别的事? 别人或许不会多想,但是李世民会。昨天刘明第一个站出来参的李泰,被李承乾狠狠的怼了一顿。 表面上看是刘明针对李泰,李承乾为维护李泰而针对刘明。事实上是怎么回事,李世民比谁都清楚,他心知肚明的知道刘明根本就是李承乾的人,他还知道李泰早就看穿了他们演的戏。 李承乾拿李泰当傻子耍,李泰装看不出来,还很配合的对他感恩不尽的道谢。李世民昨天就有一股隐忧袭上心头,不然也不能特意把李承乾叫过去大骂一顿。 昨天早朝李承乾策划了一出闹剧,今天早朝李泰就报上来一桩人命官司,这其中到底有没有牵连? 李世民特别不愿意这其中真的有牵连,又特别愿意往这方面想。 皇室兄弟哪有手足情?当初这天下根本就是李世民打下来的,多少战功都不提了,父皇曾亲口许诺的太子之位,说反悔就反悔了。 李世民也曾一忍再忍,也曾想过做个太平王爷,终此一生也就罢了,可是皇兄忌惮,皇弟觊觎,多少明枪暗箭,多少刀光剑影,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惊魂动魄。 太子无能,而次子太有才华了,这大概就是皇兄和自己之间悲剧的根源吧,而如今的李承乾和李泰,不也是如此吗? 难道我大唐就是这样的宿命?代代太子都只会嫉贤妒能,自己不知道上进,又看不得别人优秀。 李世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也走上那条老路,可是李承乾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而再的挑战李泰的底线,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还不肯消停。 李世民觉得李泰是很有可能对刘明出手的,倒不是看准了李泰心眼小,而是觉得李泰很可能会用刘明的命给李承乾一个警告。 陆清那么巧的就撞上了那人行凶?早一步来得及阻止惨案的发生,晚一步看不到凶手,怎么就那么巧?彡彡訁凊 那人行凶成功了,陆清缉凶,如果那人行凶失败了,陆清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凶手? 几句话的工夫,别人只听了一个短暂又不精彩的故事,而李世民浮想联翩的在脑子里闪过两部电影了,精彩的令人头疼不已。 陆清说完了,李世民不动声色的向下扫视一眼,李泰泰然自若一副毫不在意的从容模样,脸上不见一丝丝的紧张。 李世民也无法判定这一切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刘明不是他杀的,他自然轻松自在,刘明若真是他杀的,他就一定惊慌失措吗? 绝不可能!别说杀一个刘明,就是屠了刘明全家,李泰也不会有半点的紧张。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那实在是太难了。 皇家子弟,不敢说个个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但是喜怒不形于色,绝对是从小练就的基本功。 “青雀,既然凶犯已经归案,你又夜审了一通,怎么没有卷宗呈上来?”李世民的语气极度的温柔,不像是在金銮殿上问话,倒像是父子俩喝茶闲聊一般的随意。 “禀父皇。”李泰躬身一礼“那凶犯十分刁滑,问一遍换一个说辞,半句实话都没有,满嘴的鬼话,一味的胡说八道。供词倒有记录,只是儿臣还未审明,不敢胡乱搪塞。” “王法条条不就是用来惩治凶顽的么?他不说实话,你何不动刑?”李世民就不信还能拿一个犯人没办法了。 “动刑了,我打了他十棍,打之前他死活不肯开口,就是跟我装哑巴。打之后他信口开河,令人哭笑不得。” “哦?他都说些什么?”李世民倒挺有兴趣的,就是要听听他是怎么胡说的。 “他一会儿说他是劫匪,有人花钱雇他出手杀人。一会儿说他是刘家护院,跟刘明的小妾私通,因此怀恨在心。一会儿又说是受人指派,不得不出手。” 李世民也没遇上过这种一句话就换个身份的滚刀肉,他眉头微皱,追问道“他说他受何人指派?” “他把我们兄弟几个全说了一遍,先说是受太子爷的指派,后说是吴王,又说是齐王。”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若不是嫌晋王年纪小,我估计连雉奴也逃不过了。” 李泰嘴角噙着冷丝丝的笑意,显然那凶犯的供招,他是一个字也没信。 这时有人来报,府衙的人押着凶犯来到,李世民直接让他们上殿来,先是询问一下昨天的审案流程,把供词简单的翻了翻,果然那凶犯一句一翻供。 那凶犯走是走不了了,他是被硬拖到大殿上来的,他现在也根本没办法跪着,他就趴在地上,脸上沾着很多的乱发,看起来极度的狼狈。 “那囚徒,朕来问你,你姓甚名谁,到底为何杀害了大理寺刘寺丞,一一说个明白,若有半句谎言,须知欺君乃是灭九族的大罪。” 李世民话说的倒也明白,杀人肯定是死罪,你别以为你认死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胡说八道了,是死你一个,还是死一户口本带扒祖坟的,你好好掂量一下。 人没有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顺着藤还有摸不着瓜的?李世民不信他就一个亲人都没有,就算没有活的,死的总有吧? “陛下容禀。”那凶犯努力的磕头,奈何枷过大过重,他的头根本就碰不到地面“我姓邓,名浮生,是刘大人的长随,” “嗯?”李世民看看手里的记录,是自己不识字,还是耳盲?“你不是姓郑名春荣吗?怎么你连名字都一会儿一变?” “不是的。”那凶犯微微抬了一下头又急忙把头低下“见不着真龙,我不敢说实话。当着陛下的面,我岂敢扯谎?我真的叫邓浮生,刘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认识我,您一问便知。” 第108章 借金銮殿查案子 刘明无故的被人打死街头,刘家的人一个出面的都没有,不是没有亲情,而是不知情。刘明不回家住也不算是新鲜事,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他出了事。 李泰昨天也没给刘家送个信,若不是陆清那么快就把凶犯给到了眼前,李泰是要找刘家人问问的,他得调查一下,刘明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府衙门前那条街上 按理昨天的饯行宴结束之后,他应该是坐轿走的,无论是去大理寺还是回家,都不应该走府衙那条路。 “邓浮生?好,朕来问你,既然你是刘明的长随,又为何害他性命?” “我受刘家恩泽十三年,时时唯恐侍主不周,何敢生害主之心?”邓浮生扭头看一眼李泰,又扫一眼陆清,目光中满是浓浓的憎恨“是他杀了我家主人,还诬陷于我!” “……” 他又翻供了,这一点都不新鲜,令李泰意外的是这一次,他居然连杀人都不承认了。 陆清一听这话,气得脸都青了,指着他一声暴吼“你还是个人吗?敢做为什么不敢当?我亲眼看见你杀了人,你为何诬赖我?” 陆清这话说的简直太天真了,你说为何诬赖你?当然是为了活命,在谁死谁活的选择面前,邓浮生一点不糊涂。 李泰闻言也是一愣,他愣眉愣眼的看着陆清,真的是他么?李泰猛然间想起了昨天府衙门口的那两个侍卫,他们俩为何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 陆清跟刘明之间没有什么过节,但是李泰相信陆清有可能为了自己而擅自出手去杀刘明,他知道刘明今天早上参了自己一本,刘明当街喝斥自己的时候,他也就在自己身边。 “不是你说魏王在府衙等着我家主人,我怎么会引我家主人去府衙?你又怎么能有机会下手?”邓浮生一口咬定就是陆清杀了刘明,而且他指出是陆清把刘明给诱骗过去的。 李泰也觉得刘明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于理不通,如果说是陆清骗刘明过去的,那就合情合理了。 府衙门前的那条街文官必须下轿、武将必须下马,这是皇帝立下的规矩,所以不管什么人从那条街上路过,都只能是步行。 “你?”陆清手指颤颤的指着邓浮生“我几时对你家主人说过这样的话?” “你亲口对我说的,你怎么不敢承认了?”邓浮生振振有词,底气十足的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你杀人的事,没人看见。” “呵”陆清都气笑了“好,你说何人见来?” “我家主人命丧之地离府衙不过百余步,虽然临街商铺都关了门,你们府衙门口的侍卫必定是瞧见了的。” “……”文武百官闻听此言,都信了邓浮生的话,他提出的证人是府衙的侍卫,按理府衙侍卫是应该替陆清说话的,可见邓浮生不是随便指一个自己人。 府衙的人押着邓浮生过来的,昨晚的人全都在,倒是方便得很,李泰脸一沉,重重的吐出一个字“传!” 那两个侍卫战战兢兢的来到金銮殿上,上殿来双双跪倒冲着李世民磕头。 李世民也沉着一张脸,语气还算平和的问道“昨天傍晚时分,刘寺丞是如何被人杀害的,你们看清了没有?” “看清了,是陆校尉杀了刘寺丞。” “……” 陆清满心的希望,以为他俩能实话实说,没想到他俩倒咬了他一口,这一口直接咬住了喉咙,他身子一颤,晃了晃差点摔倒。 李泰冷嗖嗖的目光射到那两个侍卫身上,气恨恨的问道“我昨天问没问过你们?你们为何闭口不言?” “我,我们不敢说。” “这会儿怎么敢了?”李泰自穿越过来,还是第一次动了真气。 “我们”两个侍卫一脸为难的撇了撇嘴,慢慢的低下头,躲避李泰那充满怒火的目光。 他们没说什么,但是意思表达的极为清楚。他们就是怀疑是李泰下的令,他们不敢说,是怕李泰杀人灭口。 李泰把目光转移到陆清身上,只见他脸色惨白,浑身都微微的颤。 陆清是又气又恨又惊又怕,他的人生观都要崩塌了,人怎么可以当面扯谎?人怎么可以瞪眼睛说瞎话? “跟我说实话。”李泰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也没有多难看,压抑着自己暴怒的情绪,尽量温和的问了句“是你做的吗?” 陆清眼底渐起层雾,心也颤,嘴唇也颤“当然不是啊,我” “不怕,是你做的就承认,我保你。不是你做的,谁也别想冤枉你。” 陆清急得直冒汗,此时真是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昨天就该听李泰的话,护送李治回宫不好吗? 那这件事就怎么都跟自己扯不上关系了,现在倒好,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真不是我,我从来不会说谎,你相信我,我” “够了。”李泰转过身,上前一步,朝上一揖“父皇,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 “你觉得交给你合适吗?”李世民现在是真的信了邓浮生的话,这一切应该都是李泰设计的,就是现在李泰和陆清两个人也是在演戏,他也觉得这才合情合理。 “父皇,我绝不会偏袒偏护的,一定把事情的真相摆到您的面前。” “我何以信你?” “我不用回府衙,就在这大殿上当面审理此案,审清问明之后一切由父皇定夺。” “好,你审吧。”李世民冷笑一声,昨天审了半夜,也没见你审出啥来,就把大多数皇子都给牵扯进来了,还都无凭无据。 “谢父皇。”李泰转过身,一道道命令跟蹦豆似的往外蹦。 “拿纸笔来。”李泰把纸铺到陆清的后背上,唰唰点点的开写,写了好几篇的字,然后分别交给金殿的侍卫。 “把昨天抬刘明的轿夫叫来,问他们这张纸上的问题,分开审讯,打一棍问一声,什么时候两边口供一致了,什么时候停,不一致就打死为止。” “去他们俩的家,从老到少全部隔离审讯,把这几个问题给我问明白了。” “把这封信交给齐王。” “……” 李泰是让陆清面朝外跪的,他写的那几篇字,只有李世民看得到内容。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的互相递着眼神,谁也不知道李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没用太久,李泰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都带回了李泰想要的结果,他一张一张纸的看过去,看罢他把纸向上呈给了站殿太监,太监把纸轻轻的放到了龙书案上。 “父皇,事情已经查明白了。” 第109章 案情已明心未明 春风满城的时节,阳光明媚的上午,辉煌庄重的金銮殿上是死一般的寂静。密密麻麻的人站满了大殿,却没有半点声息,仿佛都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座雕像。 李世民的脸沉得像是能滴出黑色的墨汁来,满大殿的文武臣子俱都敛气屏息,连大气也不敢喘。 龙书案上放着厚厚的一摞纸,雪白雪白的纸,漆黑漆黑的字,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一字字一行行犹如催命的符牌,又像扎心的利箭。 刘明轿夫的证词证明,根本没有人过去拦轿传话,刘明就是被邓浮生给骗下了轿,他们是一起走向府衙的。 李佑出具的证词证明,五品以下官员不能带人进入王府,也就是说邓浮生昨天根本没进去齐王府,他一直在府外候着。 李佑还能证明昨天李承乾是第一个走的,接下来就是李泰,后面的也都是按官员的品级大小,官越大的走的越早。 刘明基本就是最后离开的,李佑对他还比较有印象。 府衙两个守门侍卫的家人证明,他们两个昨天都和东宫的人见过面,并且府衙府丞证明昨天不是他们两个值班,是他们俩找个借口跟人调的班。 府衙街边的商铺老板证明,昨天下午酉时左右有人到店通知他们提早关门,要么离开要么留在屋里不许出来,并且每个店铺里有两个差役盯着,直到命案发生之后,他们才悄悄离开。 这些差役自称是吴王府的人,是否属实待查。 邓浮生的老娘和媳妇证明,邓浮生的表兄昨天上午去过他们家,邓浮生的表兄叫张则成,在东宫做事。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东宫,李世民的心隐隐作痛,果然没逃过皇家兄弟必定手足相残的定律。这一切都是李承乾所为,他故意杀害朝廷命官,只为了给李泰制造点麻烦。 他只想让皇帝怀疑是李泰杀了人,只要查不到凶手,李泰的嫌疑就洗不清。万没想到李泰忽然改道要去府衙,陆清也从宫门折返回府衙,这简直就是神助攻。 把凶手按到陆清头上,那李泰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原以为是天衣无缝,哪料得到被李泰抽丝剥茧,层层打开之后真相就赤祼祼的呈现了出来。 现在让李世民怎么办?他默默无语,是真的无语。满堂文武竖着耳朵在等待真相,李泰站得笔直,面沉似水的在等着给他一个交待。 真相要是就这么公之于众,李承乾的太子之位至少也要晃上三晃了,枉杀朝廷命官,意在陷害同胞手足,这样的太子有人愿意保他吗?会不会有人趁机提出废太子?真要有人提了,自己该如何应对? 别说杀人的凶犯邓浮生不是东宫的人,东宫的张则成上午去了他家,他下午就行凶弑主,这里面有没有牵连,只要抓住张则成一审便知。 更别说最多只是杀人,诬陷的事没有证据,邓浮生可是铁嘴铜牙的刚咬过陆清,如果陆清的杀人罪坐实了,那时节谁能说这件事跟李泰没关系? 一时间李世民愁肠百转,他想把真相隐瞒下去,李泰会同意吗?就算李泰同意,这真相又能瞒得住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李泰虽然没说几句话,比较关键的要问的地方都是写在纸上的,但是这大殿上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们一下大殿,李泰查出来的这些,他们马上就能查得出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事瞒不住。 明知道瞒不住,说又说不得,李世民真是恨得牙根都疼,但无论如何他都得护着太子,太子是嫡长子,是不可轻动的。 “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才行。”李世民缓了口气,轻轻的从龙书案上拿起一张纸。 李泰一听这话,目光便低垂了下来,事情已经如此的清楚,他还说不够清楚,那就是要继续查下去的意思。 继续查下去,无外乎就两个意思,一个是他不信任自己,不相信自己查出来的事实是事实,另一个就是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他需要改写事实,他在意的根本不是真相,他在意的是真相是否符合他的意愿。 李世民提着手里的纸,慢悠悠的说道“有人勒令商户们提前关门,这些人究竟是谁指派过去的,还需要好好的查查。” 李泰心里冷哼一声,也真难为你这个偏心眼的爹了,那么多条线索指向东宫,你都不去查一查,你偏偏盯上了“那些差役自称是吴王府的人”,这么一句话,别的都你看不着?你是瞎吗? “取我的画架过来。”李泰头都没抬,阴沉的声音像从地狱里飘出来的,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李世民眉心跳了一下,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李泰身上的压力。 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就从李泰那极端愤怒又极端压抑的腔调中,感受到了一种心慌,或许是自己这件事做的太有失公道,有些心虚的缘故? 很快画架就被拿了过来,李泰唤过一家商户的人,让他们描述昨天在他家里的差役是什么模样,衣着相貌一点点的询问。 那商户一边回忆着,一边用他最接地气的语言描述着。他说了半天也不说不清,李泰微笑着一指陆清,对那商户说道“看他脸上的五官有哪里和你说的人相似么?” 那商户只随便的瞄了陆清一眼,便摇起了头“没有一样的地方,这娃子长的多俊,他那眉毛跟火烧云似的。” “哦,我知道了,你满屋子走,所有的人你都随便看,看谁的眉毛、鼻子、眼睛、嘴、脸型有像那人的地方就跟我说一声。” 那商户听话的满大殿给百官相起了面,一会儿觉得这人的眼睛像,一会儿又觉得那人的眼睛像,他自己都没明白他到底表达出了些什么信息 “好了,你来看看这画像不像你说的那人?” 李泰把画架一转,那商户“嗷”的一嗓子,差点坐地上,他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画,哆哆嗦嗦的说“是他,就是他,他怎么钻画里去了?” 是他就行了,至于他怎么钻画里去了就没必要跟谁解释了。 李泰一连叫了七八个商户上殿,他画几幅人像速写跟玩似的,一盏茶的工夫能画两幅,超写实的那种,就是根据你的口述,活生生的就把那人的黑白照片给你呈现出来,前世的易阳可没少帮公安机关画这种速写。 这手工夫着实是令人震惊,满殿的人都忘了人命官司,注意力都被李泰的画给吸引过去了。 “李泰!”李世民猛的一拍桌子,吓李泰一激灵,在他的印象中,好像第一次听到李世民直呼他的大名,而且是这么的激动,自己到底怎么惹到他了? 第110章 都是吴王府的人 李泰心一抖,手一颤,差一点把铅笔扔了,他急忙稳稳心神,把笔放下,规规矩矩的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 “父皇有何训教,儿臣敬听。” 李世民这一激动,还把孩子给吓着了,不过他可没管李泰吓没吓着,他就怒气腾腾的吼道“你这么快就能画好一幅画,为何给朕画个像要画那么久?” 李世民让李泰给他画了好几幅画像,每一次都要画两个多时辰,就让他一动不能动的当模特。哪里像这些人的人像来的这么轻松,本人都不用到场,光凭着外人说几句就能画得惟妙惟肖。 李泰一时语塞,他怀疑自己这个爹可能是没长脑子。李泰伸手提起刚画好的一幅人像速写“父皇,您看看这张纸有多大。” 这张纸也就是接近a4纸那么大吧,给李世民画的画像,最大的比真人还大一点,最小的也有半人高。 而且画的东西也不一样,这也就是相当于一张工作照,就画个脑袋而已。李世民的画像能光画个头吗?他人画全身的不算,他身边的景物也得画上。 “哦,你接着画吧。”李世民也觉得有点尴尬,看画看的太入迷了,智商还离家出走了。 “不用了,这些也够了。”李泰淡淡的来了一句“请吴王、齐王、晋王上殿。” 李泰以为李治肯定会第一个到,他就在皇宫住,应该是最快的一个。没想到第一个上殿的人竟然是李恪。 李恪今天进宫来看望杨妃,明天他就要离京远走了,以为中午能跟父皇和母妃一起吃顿饭,结果都过了午时,也没见父皇过来。 杨妃几次派人打听就说朝会还没散,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怪事,一个早朝上到午时以后?皇上饿着肚子坐着,大臣们饿着肚子站着? 有些事情说起来很不合逻辑,讲起来毫无道理,但它就是事实,就那么离奇的发生了。 李恪一走进大殿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而且入目一排画卷,画上画的都是只有人头的画像,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李泰在大殿上给众人画起了像?就因为这个皇帝一直陪到现在?文武百官都不让走,全在这儿看他表演绘画技能? 不管心里有多少的迷惑不解,都得先上前参拜父皇,李恪面带微笑,迈着小方步,优雅又不失庄重的走到李泰身边,撩袍、屈膝、收腿,恭恭敬敬的给李世民磕了个头“儿臣拜见父皇。”彡彡訁凊 “平身。”李世民脸上不见喜怒,很平和的说道“今天是你四弟找你来的,到底是什么事,你问他吧。” 李恪站起来,刚要跟李泰说话,李泰笑盈盈的抢先开了口“没什么事,找你看画而已。三皇兄,你来看,这些人里有你认识的吗?” 李恪愣眉愣眼的脸上的面皮直抽,他想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这里真的是金銮殿吗?在这个地方不应该说点家国大事吗? 李恪瞟一眼那些画,又转头扫了一眼大殿上的群臣,他知道李泰画人像得看着人画,那也就是说这画上的人就是这大殿上的人呗。 他满腹狐疑的走到那些画的前面,看了看第一幅画,这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扭头扫视这些文武官,也没看出来像谁。 “四弟,你这画是现画的吗?还是早就画好了摆这儿的?”李恪得问问,若是现画的,那人应该就在大殿上,若是提前画好的,那谁知道他画的是谁? “都是现画的,不过你就不用在这些人里找了,画的不是当官的人,是当差的,你想想在哪里见过没有。” 李泰看出来他的想法了,直接告诉他这些人都是当差的,让他仔细的去看,毕竟府上的人多,就算是吴王府的人,他也未必认识。 “哦,你这就是难为我了,当差的我能认识几个?”李恪没认出来第一幅,便去看第二幅,同时问道“再多给点提示,他们是在哪里当差的?” 李恪这一句话算是问到点上了,李泰就想知道他们是在哪儿当差的,于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在你家当差的。” “我有这么大面子吗?我家当差的都请得动你给画像?”李恪说着回头盯着李泰“你不打算给我也画幅像吗?” 李泰摇了摇头,诚实的回了句“不打算,我铅笔都快不够用了。” “笔钱我出。”李恪一昂头,指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你要是再不画,这么俊俏的脸,你可就看不着了。” “我照镜子画呗,也不比你丑。” “……”一句话噎得李恪直翻白眼,气恨恨的指着他,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二哥。”李治走上大殿,看一眼父皇,刚要上前见礼,李世民指了指李泰,他就朝李泰跑了过来。 “雉奴,你光看着二哥了?”李恪酸酸的挑起了李治的礼。 李治就憨憨的傻笑着唤了声“三皇兄。” “雉奴,去看看这些画上的人,有没有你看着眼熟的。”李泰指了指那些画像,还是办正事要紧。 治听话的走过去,眯着眼睛仔细的看起了画。 恪看到后面的一幅画,忽然惊呼了一声“这不是我府上的冯福么?” “我看看”李治急忙跑去看那幅画“哦,对,我上次去你府上的时候见过他。” 李世民都直冒冷汗,这是该承认的事吗?显然他们哥俩都不知就里,就这么轻易的上了李泰的当。 李泰嘴角微抿,吴王亲口承认这人是他家的差役,这回不用查了吧? 李恪笑呵呵的摸了摸李治的头“好记性啊,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他。” 他们正说着,李佑也来到了金殿,他先参拜了李世民,后对两位皇兄拱手致意。 没别的,喊他过来依然是看画,他看了几眼,他指出两三个人“他们是三皇兄府上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反正是见过。” “他们也是我府上的吗?”李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就认出来一个冯福。” 李泰眼神有点发直的盯着李恪,一下就想起了李惇风的那句“我算你后天走不成”,看来他真的是走不成了。 这件事不查清,不可能让他离京。 “去吴王府,把画上所有的人都单独关押审讯。”李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把这上面的问题问清楚。” 李泰从容淡定的发号施令,李恪一下愣在了原地,他甚至掏了掏耳朵,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他说把画上的人全都单独关押审讯?他凭什么? “四皇兄,到底出什么事了?”李佑抢先一步问了出来。 第111章 语言是一门艺术 关押审讯,这四个字实在是太重了,宰相门前尚且七品官,王府的下人岂容轻贱?就算是下人做错了事,也轮不到外人来教训。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主人就在你面前站着,你有事不能直说吗?你倒真不客气,直接就动手了,手是不是伸得有点长? 李恪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他暗暗的咬牙,是不是自己微笑的表情保持的太久了,让别人以为自己没有脾气?还是因为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李泰觉得没必要再给自己面子了? “起风了,看来三皇兄的行程真的是要耽误了。”李泰有几分揶揄的耸了耸肩膀,没想到风雨来的这么快又这么意外,他淡淡的看一眼李恪又转过头对着李佑笑道“三皇兄诓了你一顿饯行宴。” 今天宫里有人到齐王府,给李佑送了一封李泰的亲笔信,上面让他调查几件事,他也都给查明白并且给了回话。 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只是不知道出的是什么事,而李恪则一脸的懵,他是什么也不知道。 “谁有心思跟你玩笑?”李佑有几分好奇又有几焦急的说道“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这句话李佑说了两遍,李恪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想袭上心头,“到底”这两个字里有文章,他不问出什么事了,问到底出什么事了,这说明他至少知道出事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李恪也不责问李泰,而是转向李佑发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看。”李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李恪,李恪接过书信,展开从上到下的扫视一通。 看来真的是出事了,李泰让李佑调查昨天进入王府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邓浮生的人,说是刘明的下人,还让李佑证明昨天宴席过后什么人先走的?,什么人后走的。 如果没有出事,李泰也不是疯了,好端端的查这些做什么?李恪眉头一皱,有点不对劲,要查个大人物还说得过去,居然查刘明的下人? 刘明才是个六品小官,他的下人有什么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查?六品小官的下人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还至于整这么大的动静? 李恪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灵光似的,就算那个邓浮生扯旗造反了,又跟自己的下人有什么关系?查刘明也好,查李佑也算说得过去,毕竟昨天是在齐王府摆的宴,可是怎么也不该查到吴王府吧? 李恪跟那个刘明半点交集都没有,为什么要查自己府上的人? “你这是何意啊?”李恪并不是护着下人,如果是自己府上的人做错了事,他不会阻止人家来查,但是起码得跟他打个招呼吧? 李恪气恨满腔,只因为他的尊严受到了挑恤。同是皇子,身份地位最为相似的就是他和李泰,提起他们俩,就像是天生的一对双子星。 正因为如此,他格外的在意李泰是不是压着自己一头,从前的李泰总是摆出一副“我是嫡皇子”的架子,而李恪总是不忘提醒李泰他只是“皇次子”。 明里暗里最为较劲的就是他们两个,有太子在,他们俩永远都是没机会的人,如果没有太子在,那他们两个真的是伯仲之间难分上下。 自从长孙皇后薨逝,李泰的性情大变,人一下子随和了许多,对李恪也是亲敬有加,李恪也不再冷言冷语的刺激李泰了。 今天李泰如此强势,当着他的面,直接下令审讯他的下人,而他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三哥莫急。”李泰微微的挑了一下嘴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说不太清楚,你去问问父皇吧。” “问就问,你当我不敢吗?”李恪冷哼一声,转身向龙书案走去,走到金阶之下三步之地,他朝上一揖,躬身说道“父皇,不知儿臣府上什么人犯了什么大罪,竟惹得四弟如此大动肝火。” 李世民到现在为止都没向群臣说出审讯的结果,李泰拿不准皇帝是什么想法,所以他不肯乱说话,直接把球踢到了李世民那边,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李世民知道这件事不能用瞒的手段,因为瞒不住。但是真相若是就这么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他还没想好怎么能护得李承乾周全。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又重重的一拍桌子,眯着眼反问道“你不清楚吗?” “儿臣实是不知。”尽管李世民气势很足,李恪也毫不心虚,单凭一句没影的话,就想吓到吴王殿下,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亲老子也不行。 贵族自有贵族的血脉,生来就咽不下委屈,低不下头颅,长不出媚骨,说不出谄言。 李泰摆了摆手,侍儿把那排画像撤了下去,他拉着李治的手慢慢的走到他每天听政的地方,默默的化身为雕塑。 李佑则满腹狐疑的走到李恪身边,他无声的朝上一揖,也静静的等着听“故事”。 李世民真是被逼到了死角,不说又不行,说又不知道群臣会是怎样的反应。 无奈之下,他决定先把事情陈述一遍,然后以还没调查清楚为由,先把这件事压下来,再到甘露殿的小朝议上,跟心腹之臣商量商量如何解决。 “昨日你们在齐王府大摆筵席,散席之后大理寺刘明在府衙门口被人杀害,你可知情?” “我不知情。”李恪抬起头带着三分倔强的望着老爹“他被杀害与我何干?莫非说怀疑是我杀了他不成?”33qxs.m “刘明死了?我们谁也不可能杀他啊。”李佑也有几分诧异,他傻呆呆的说“要说最恨他的应该就是四皇兄了,要说他最恨的应该就是大皇兄。昨天大皇兄和四皇兄走的都早,应该没有人特意为难他才对。” 语言这东西真的是门艺术,看李佑把这门艺术掌握到了什么程度,堪称是炉火纯青。先是装出一个傻孩子模样,然后就童言无忌的随便说了。 什么叫最恨他的人应该就是四皇兄,又什么叫他最恨的人应该是大皇兄,就是说凶手要挑也得在这两个皇子中间挑,跟别人没有关系。 什么叫昨天大皇兄和四皇兄都走的早?表面上理解好像是在说他们走的早,而刘明走的晚,所以在时间上他们撞不到一块去,好像李佑是在替太子和魏王说话。 其实他表达出来的意思是他们走的早,所以他们都有机会提前做安排,想打个埋伏什么的都轻而易举,他根本就是在给太子和魏王挖坑。 第112章 必须好好查一查 机灵永远都比笨好,但是抖机灵真的还不如笨好。李佑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像两根火柴一样,迅速的燃起了李世民心里的熊熊烈火。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世民坐拥天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似乎没什么可惧怕的,其实不然,他也有他害怕的东西,比如手足相残。 他自己手足相残也就罢了,他怕的是他的儿子们也互相厮杀个你死我活,然而这么一件小事就暴露出了他们兄弟间的不睦之心。 李承乾处心积虑陷害李泰,不惜屠戮朝臣欺压百姓,完全不记得是谁掏钱替他平息民怨,又是谁两次三番的替他求情。 李泰心明眼净假装懵懂,雷厉风行的揭开真相又默不作声的冷眼等待,分明是手握利剑,随时准备出鞘的姿态,不见了那个为长兄求情痛哭流涕的模样,他心里根本没有一丝的原谅。 李恪生来的风流娴雅,看似温驯却受不得半点委屈,声声质问、咄咄逼人,显然如果侵犯到他的利益,他绝不会顾念什么手足之情。 李佑年纪虽小,心地却是不善,发现有着火的苗头,他急忙来煽风,生怕火着不起来,一张嘴就把两个哥哥往火坑里推。 一个个的看过去,就数九子李治最可爱,小小的娃娃脸,一双眼睛闪烁着天真,从小就最喜欢撒娇,也最招人疼。 李治拉着李泰的手,仰头望着他,忽闪着一双发光的眼睛“刘明是昨天被大皇兄堵在厕所里扒个溜光的那个倒霉蛋吗?” 李世民一听这话,心又往下一沉,连李治都满是心机,他貌似天真的话语,透露出一个大信息,那就是昨天太子与刘明结怨了,杀刘明这件事他的嫌疑很大。 “别胡说。”李泰捏了李治的小手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偏要说话,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我知道一定是他,要不是你拦着,昨天在街上我就打死他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街吼过呢,就你愿意护着他,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是大皇兄好” 李泰用力一甩,甩开了李治的手,冷冷的斜眼盯着他,他当时就不说话了,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怯生生的捂住了嘴。 李泰知道李治是为自己好的,不过真的没这个必要,因为李世民现在不是不知道真相,真相就在龙书案上摆着,至于怎么决断,那就要看他的想法了。 这么点事,想要搬倒李承乾,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别说死的人是刘明,死的人是汝南公主,不也那么不了了之了吗? 就算死的人是个亲王,也是没用的,别人不知道,易阳知道李承乾即使是造反,李世民都不舍得动他。 李泰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没有明确的进一步,因为没有胜算,但是他也不想退一步,他就是想看看李世民的态度,想掂量一下自己和李承乾在李世民心里的份量到底差多少。 表面上看李世民端端正正的坐在龙椅上,其实此时此刻他的心都在滴血。李治补的那句话,明明白白的是在摘清李泰,更是想把李承乾推下万丈悬崖。 李世民心里也清楚,自从李承乾一时情急说出要杀了李治的话,李治的心里就再也没有了大哥。 李治不报复只是因为没实力没机会罢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机会,他都急忙抓住,恨不得一下把李承乾从太子的宝座上扯下来。 这能怪李治心胸不够宽广吗?这要怪,也只能怪李承乾自己,无论他是不是口误,他的潜意识里都是有这个念头的,心里没有不可能脱口而出。 李治闭上了嘴,大殿重又恢复了安静。 “刘明死在了府衙的门前,凶手就是刘明的长随邓浮生。”李世民缓缓的开口,话说的很慢。 李恪、李佑心里都画了个问号,还以为今天一直没散朝是为了查凶犯,却原来凶犯都定下来了,那还查吴王府的下人做什么? 李世民提起一张纸,扫了一眼又轻轻的放到一旁“邓浮生说是陆清诓刘明过府,刘明的轿夫证实一路上并没有人接近过。” “佑儿也证实刘明的下人昨天没有进齐王府,陆清根本没有机会跟他们打交道。”李世民又拿起一张纸放到旁边。 陆清闻听此言,心里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无端的被诬陷,差点有嘴说不清了,多亏了二郎机敏,当堂把事情给调查清楚了。 “府衙的守门侍卫说亲眼看到是陆清杀人。”李世民食指轻轻的敲点着桌子上的纸,目光淡淡的向下一扫,对跪在后面的那两个侍卫说道“等到此案查清,你们说的若是实话,自然是陆清的死罪,你们若是说了谎,是剜眼还是割舌,到时候你们选吧。” 李恪闻言扭头看向李泰,还以为他是这桩案子的主审,原来他也是被这桩案子给牵连在内的?陆清要是凶手的话,李泰别说跳黄河,跳进银河也洗不清了。 李佑也看向李泰,这个多少是有点意外,他撇了撇嘴,目光中流露出二分的同情,心里暗道“老四也不行啊,这府衙怎么管的?自己人咬自己人。” “陛下饶命啊!”那两个侍卫早就一身的汗了,中衣贴在身上特别的难受,膝盖也跪得生疼,一听皇帝说要剜眼割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声的求饶。 “皇上,我们是冤枉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不得已才” “押入天牢候审。”李世民一摆手,四个金甲武士上前拖起两人就往外拽,哪管他腿在地上磨还是脚在地上磨,他们两个连疼带怕一个劲的大呼小叫,只是没人理会他们。 “他二人为何胡攀陆清,他们家眷给出的证词含糊不清,有待详查。” 李泰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彻底的明白了。李世民就是想护着李承乾,他先把这两个人押下去,就是不想揭开真相。33qxs.m 就算那两个人喊出实话来也没用,李世民只需要一句“你们攀扯魏王不成,又要攀扯太子了么?”就可以把李承乾给摘干净。 知道了李世民的意图,李泰也就知道现在不是跟李承乾较劲的好时机,目前还是要维持住自己好弟弟的形象,不能操之过急。 “邓浮生恶奴害主,还诬陷旁人,暂且收监。”李世民拿起邓浮生家眷的证词,轻轻的放到一边“府衙街边的商户们言说有人勒令他们提早关门,还说那些差役是吴王府的人,青雀依商户们所述画影图形,你们几个也都认出他们确是吴王府的人。看来此事牵连甚大,是需要好好的查上一查了。” 第113章 太子不能换人吗 李佑转头看向李泰,这魏王殿下可以呀,脾气啥时候变这么好了?李佑印象当中的四皇兄,那是个爆竹脾气,从来不知道啥叫沉稳,他的字典里绝对没有“忍”这个字。 别说事情还没弄清楚,那些商户口述的模样,李泰画出来的人像,李恪、李治还有自己都指出那些人是吴王府的,光凭这些已经足够点燃李泰这个炸药包十二回的了。 听说画上那些人跟这桩案子有牵连,李恪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愣愣的向上望着,又极其缓慢的扭转脖子,看向李泰,一时间心潮起伏,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好。 邓浮生杀了刘明,还攀扯陆清,那些差役明显是帮凶,也就是帮着邓浮生害陆清,或者直接说就是陷害李泰的。 将心比心的想,如果是自己画出了那些坑害自己的人的画像,而李泰承认那些人是他府里的差役的话,李恪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他肯定收不住情绪。 刚刚自己还怒怨不息的质问李泰,还以为是李泰看不起自己,现在看来李泰实在是给足了自己面子,给的太足了。 李泰知道他们两个都在看自己,李治这个小家伙也微张着小嘴在看着自己。 李泰平静的扫了他们两个一眼,微微一笑“都盯着我干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尽管那些差役的确是吴王府的人,李泰也相信李恪是不知情的。 一来李恪没有这个必要,他都打算要离京的人了,何必临走给自己招点麻烦? 二来就算李恪有这个想法,他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手段,真要是他做的,没这么容易被查出来。 李恪有点尴尬的牵了牵嘴角,想说句什么,终是没说出来,他闪烁的眼神和绯红的面颊也道尽了歉意。 “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彻查到底,吴王、魏王、齐王你们三个各自回府,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府。” 李世民一句话把他们全都软禁在自己家里了,有理的、没理的、有牵连的、没牵连的都是一个待遇。 “儿臣遵命。”李恪、李泰、李佑三个人齐唰唰的躬身下拜。 李世民说话的时候就在观察他们的神色,李恪没什么反应,他的下人惹下了祸事,他被软禁也好,被调查也好,都是应该的,他也没什么怨气,恨也是恨自己御下不严。 李佑明显的一愣,他没想到连他也要被软禁在家里,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的牵连,他眉目间流露出不服气和不甘心。 李泰则十二万分的平静,看不出半点喜怒,一派谦谦君子之态,就像是一碗让人看不到底的清水。33qxs.m 李泰明显是被陷害的一方,李世民没有给他任何的安慰,还把他软禁在家中,他居然平静的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李世民是故意的,他就想看看李泰受了委屈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跟李恪一样的急躁,结果李泰的沉稳安静,不能说是出乎意料,简直是吓他一跳。 李泰也没有过多的惊讶,他早料到皇帝会庇护太子了,只是没想到会把他们三个人都各自软禁在府中。 想来也没什么可意外的,这样皇帝就有足够的时间“打造”这件事情的真相了,这个“打造”的过程不需要他们任何人的参与。 李泰沉稳安静,李治可不沉稳不安静,他当即跳了出来,撕娇式的朝上嚷道“不行!二哥不能离府,怎么来皇宫住?我要跟二哥在一起,你不让他离府,我就也去魏王府!” 李泰悄悄的拍了他一巴掌,小声嘱咐道“别胡闹。” 李治不听话了,李泰让他别胡闹,他反而闹的更起劲了,就是个嚷嚷“不行就不行!要么就让二哥住皇宫不许出去,要么我就去魏王府住!” 李泰一向是住皇宫的,李世民怎么突然让他去魏王府住了?当然是为了让他跟李承乾暂时拉开距离。 现在让他们同住皇宫,李世民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无论他们谁对谁出手,都跟往他心上扎刀子是一样的。 李治的胡闹,只换来一声喝斥,其余的什么作用也没起到。 站殿太监一声“散班”,文武百官如释重负,这早朝上的,一直到站到午时都要过去了,第一次知道上朝是个体力活。 群臣排着队的往外走,其中魏征、房玄龄、秦琼等十来个人被点名留了下来,他们出了大殿便直奔甘露殿。 李治则抱着李泰的大腿哭了起来,“二哥,二哥”喊个不停。李泰无可奈何的摸摸他的头,笑道“我就回府住几天,你这是干什么?谁抢你二哥了?” “我不管,我不让你走,我就不让你走。”李治紧紧的抱着李泰的大腿,就是个不撒手。 李泰只好拱拱手,先跟李恪和李佑道个别,李恪和李佑也是挺无语的,好端端的被软禁了,他们也只是对李泰道一声保重,便匆匆离去了。 他们一离开,这大殿之上就没有别人了,李泰缓缓的蹲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雉奴,你不能什么事都依靠二哥,正好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要让我看到一个独立的晋王,而不是一个长不大的鼻涕虫,懂吗?” 李治急得直哭“凭什么不让你离府?人又不是你杀的。你不是都抓住凶手了吗?为什么不赏你还要关着你?” “雉奴,不要这么怨气冲天的,要相信阿爷。我们是阿爷的嫡子,阿爷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不会是害我们的,懂吗?” 李泰抬手擦了擦李治脸上的泪珠,这孩子真的跟自己处出感情来了,他要是永远都是依恋二哥的雉奴该多好啊。 李泰也不忍心伤害他,奈何这大殿上龙椅就只有一张,李泰瞄一眼龙椅,这位置就算是踏着尸山血海往上踩,也得踏也得踩,不然自己就将是被踏被踩的了。 “阿爷偏心,我就不信这事跟东宫一点关系没有,阿爷为什么不查?” 宫里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尽管李世民连一个字都没提到李承乾,没提到东宫,可是就连李治都想到了,这事东宫脱不了干系。 “雉奴,听二哥说。”李泰把他的脸上的乱发掖到耳后,双手捧着他的小脸“不是阿爷偏心,是阿爷为难,东宫是不能动的。你我做错事,要打要罚,皇兄做错事,要瞒要赏,因为他是储君,他不能犯错,他身上只能有光环,不能有污点,你懂吗?” “凭什么?他犯罪还不许说?太子就必须是他李承乾吗?二哥,你不能当吗?” 第114章 杀鸡儆猴这么讲 天可汗的继承人,这个身份谁不想?没机会的人不想,但是李泰没机会吗?李泰是机会最大的人。33qxs.m 大唐太子,这个头衔谁不想取而代之?没可能的人不想,但是李泰没可能吗?李泰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第二人选。 李治一句话把李泰给问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李泰才缓缓的开口,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为什么?他要是真的犯下杀人的罪,不是应该” “他没有犯罪!”李泰直接打断了李治的话“因为我大唐储君必须立嫡立长,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犯罪!” “不对,父皇也是嫡次子。” “你还知道啊?难道我大唐代代嫡次子登基吗?”李泰瞟一眼龙椅,淡淡的说道“为了不让后代儿孙起妄念,无论如何都得把皇兄扶到那张椅子上去。” “可是”李治憋屈的哭了,小嘴一撇“哇”的哭出了声“太子就应该立贤,明明他样样都不如你,论年龄他也只比你大一岁。” “大一天他也是嫡长子,雉奴,这没什么不公平的,要知道乱世立功立贤,盛世立嫡立长。父皇那会儿是乱世,父皇功勋忒大,才能出众理该立为太子。现在是盛世,必须立嫡立长天下才安稳。” “可是他欺负人,他不拿我们当兄弟,我就要把他拉下来,我要换个哥哥做太子,我要你做太子。” “雉奴,宫中喋血千秋恨,何如人间做让皇?就算他被废了,我们也得想办法再把他扶上去。” “凭什么这么让他?” “不是让他,本来就是他的。我们要安守本份,不该起妄念,不能有争夺之心。”李泰轻轻的拍拍李治的小肩膀“要看清自己的位置,做好本份内的事就是好本事。” “本份内的事是什么事?”李治每天除了读书算本份内的事,再也没别的了,他也不知道一个王爷将来有什么本份内的事可以做。 李泰微微的笑着“皇帝好比是一只老虎,群臣好比是一群猴子,亲王好比是一只公鸡。猴子上蹿下跳,能干却也不好管,公鸡生来就头戴王冠,羽毛鲜艳,什么事也不用做,每天就在猴子面前走来走去,招惹猴子们心生嫉妒,表面谄媚,背地里诋毁。有一天猴子作乱,老虎想杀了猴子,可是这个猴子很重要,杀了他的话,很多事没人能做得了,或者他根基太深,不敢轻动,你说老虎该怎么办?” 李治天真的瞪着眼睛,斗志昂扬的回答“让公鸡叨那只猴子,叨服他。” “嗯,上策。”李泰竖起大拇指“雉奴,这计策虽好,却有个前提,那就是公鸡必须得够强势,能降得住猴子才行。如果公鸡没那么大的本事,老虎就只能出下策了。” “下策?” “杀鸡儆猴,那么高贵的公鸡,说杀就杀了,猴子会不会害怕?他会不会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公鸡可是老虎的亲兄弟,公鸡平时那么高高在上,都一刀剁了,他还敢作吗?” “那鸡犯什么错了?” “鸡不需要犯错,鸡只需要该高贵的时候,高贵起来,使奴唤婢、前呼后拥,该挨那一刀的时候,把头伸出来,一腔血溅到猴子脸上,让它长长记性。” 李治虽小却也懂得道理,李泰说的明白,他理解的透彻,一时寒气涌心,“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不要做鸡。” “呵呵,生而为王还不知足,你想怎么地?就算杀鸡儆猴也得挑鸡杀,鸡也不是一只,我排你前面,你怕什么?”李泰笑着帮他擦眼泪,慢声细语的对他说话。 “雉奴,你记住二哥的话,王冠不要顶太高,对人和气点,平时别把傲气使尽了,宁愿窝囊绝不霸气。羽毛要鲜艳,但不必干净,没事用污水洗澡,你就没那么显眼了。” 李治抽泣着问了句“羽毛怎么鲜艳,怎么用污水洗澡?” 年纪还挺懂得自保,别的事不关心,这事追着问。 李泰很耐心的答道“多读书,做贤才,让羽毛鲜艳起来。贪财、好色、懒惰、认吃,让自己的缺点暴露出来,切记贪财你可以挥霍无度,不能贪赃枉法;好色你可以姬妾成群,不能欺男霸女;懒惰你可以早睡迟起,不能不务正业;认吃你可以山珍海味,不能生冷不忌。” “二哥,你也用污水洗澡么?” “不,我不能,我要是黯淡下来,你不就危险了吗?”李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说过风雨我来背,你只管自在的飞。有需要杀鸡儆猴的一天,我才是最有价值的鸡。” “二哥”李治抱住李泰开哭,就像有人要杀了李泰似的,李泰轻轻的拍着他,虽然话说的有点过激的成份,但字字句句也都是真心,李泰就是这么想的,他把自己的位置看的无比清晰。 李治哭够了,抽抽答答的问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回皇宫住?” “应该也用不了几天,等这件事过去,我就能回皇宫住了。你要是实在在宫里呆不住,就去魏王府玩呗。”李泰一推膝盖,慢慢的站了起来“用我送你出殿么?” 回皇宫走后门就行,去魏王府那得从正门出去。李治摇了摇头,自己回宫还是做得到的,他抽泣着跟李泰道了个别,就自己回宫去了。 李泰走出殿门,感觉阳光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陆清急忙迎上来“二郎,你饿了吧?” “饿有什么办法?”李泰上下打量了陆清一通,他身上也没有能吃的东西“我也不能生吃活人。” “嘿嘿”陆清挠挠脑袋“要不把我头揪下来炖了,给你补补?” “算了,你脖子上那破玩意儿,吃了我都怕影响智力。” “……”这算不算神级鄙视?陆清被怼得哑口无言,一个劲的摸自己的脑袋,嘟囔着“有这么差劲吗?” 出了皇宫没多远,李泰一掀轿帘,对陆清说道“去把李淳风请到魏王府。” 清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李泰又补了一句“不着急,你先去吃点东西。” “哦,知道了。”陆清答应一声,抬头见李泰伸手递出来一锭金子,他急忙接了“谢二郎。” “谢什么?从你俸银里扣。”说着李泰放下轿帘,笑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陆清掂了掂手中的金子,他也笑了,扣呗,一年的俸银也就这么两块金锭,自从跟着李泰,已经到手四块了,你爱咋扣咋扣,反正我没有。 陆清乐哈哈的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李淳风的家在哪儿呀? 第115章 大家看法不一致 天气风云变幻就是一瞬间的事,说阴就阴,说晴就晴,没有人会觉得惊奇,这都是司空见惯的现象。 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却很难骤变,然而什么事都有例外,这种怪事对李世民来说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长孙皇后薨逝的时候,李泰的性情就是一夜之间大变,变得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个骄横跋扈、目高于顶的皇子,一下子就变成了谦恭有礼、体贴懂事的孩子。 李世民万万没想到这样的骤变,他还能赶上第二回。 在金銮殿上,趁着没人抱住二哥大哭了好半天的李治,自从转身迈出殿门就挺直了腰,一个懦弱狡黠的熊孩子,瞬间就变成了刚毅隐忍的小硬汉。 脸上的泪痕微干,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深深的吸一口气,缓缓长长的呼出去,感觉心胸舒畅了许多。 李治一步一个脚印,没骑马也没坐轿,就自己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的走回了立政殿,一路上抬头挺胸、气宇轩昂。 李泰的话,他字字句句都记住了,吞进了肚子里,刻在了骨头上,更扎进了心头。 “二哥,你说的对,我不能再懦弱,我再怕也没人可怜,我再哭也没人同情,咱们受了委屈只能靠自己舔伤口,因为咱们身前没娘,没娘的孩子要自己坚强。” “二哥,我要和你一样做光芒耀眼的贤德之才,好日子我们一起自在,一起飞,风雨来时我们一起背。” “……” 皇宫没别的特点,就是个大。李治那小短腿,一步一步从金銮殿量回立政殿,真是难为他了,累得他两条腿又酸又胀。 云海劝了一路,也没劝动这个小祖宗坐轿,任凭云海说得口吐白沫,他就是沉默不语,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好不容易回到了立政殿,云海又是让人烧热水准备给他洗澡,又是让人拿吃食给他充饥,更是恨不得一下把他推到床上去躺着。 李治却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磨墨。” “呃?”云海意外的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追问了一句“殿下,您是让我做什么?” 李治走到书桌前坐好,铺好纸,斜眼看着云海,又重复了一遍“磨墨。” 海急忙抓起墨条和砚台,不紧不慢的磨起了墨,边磨边问“殿下,二郎怎么没回来?” “他回来你就好生侍候,他没回来你就好生等候,莫多问,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李治说着提起笔来,蘸饱了墨,轻轻的刮了刮,静静的开始写大字。 云海打听了一路,李治一个字都不吐,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没底。 今天一个早朝上到了午时之末,这本来就不正常,李泰又没有回来,他就特别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治的性格很活泼,尤其他那张破嘴,基本就是缝都缝不上。谁能想得到他居然变得嘴严了,平常总是笑嘻嘻的模样,现在小脸绷得跟个大人似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主动要写大字,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人要是说出息,就能出息的这么快吗? 他大字写完,饭菜都拿下去热了两回了,他午饭就算是省略了,直接吃的晚饭。吃完饭,他马上就去读书了,大家都感觉有点不适应。 李世民这一天过的焦头烂额,天色微昏他回到立政殿,才走到门前就听见屋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不由得令他又惊又喜,刹那间有点恍惚,还以为李泰在辅导李治功课。 想到李泰,李世民没奈何的一声长叹,今天真的是委屈李泰了,明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却没有替他讨一点说法,还毫无理由的把他给软禁在家。 诚心想看看他受点委屈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没想到他平静至极,从表情上根本都看不出来他受了委屈。 是他真的有胸怀,还是他真的擅隐忍?李世民一阵头疼,到现在头也还是跟炸了似的难受。 让李世民头疼的不只是李泰的沉稳大气,让他看不透彻,而是群臣对李承乾的褒贬不一。 下了早朝,他就去了甘露殿,一众心腹之臣都被他召了过去,先是简单的吃了顿饭,天大的事也得吃完饭再商量。 李世民对他们倒是没掖着没藏着,把李泰呈上来的调查结果直接摆到了明面上,让他们一个个的传看。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吴王府那边的调查结果也送了过来。吴王府的那几十个差役是以冯福为首的。 冯福是张则成的亲舅舅,张则成是东宫的人,在卢武的手下做事。冯福就是收到了自己亲外甥的求助,才好心的帮个忙。 冯福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意味什么,更不知道这么一件小事会牵连到多少人,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在哪里。彡彡訁凊 他只是利用自己手里的一点小权力,叫了几十个差役,到府衙前的那条街上,封锁了那条街上的商户,也只是短暂的一会儿而已。 每个人最终都会为自己的认知付出代价,绝不是一句你不知道就可以推卸得到的。 几张纸摆在桌子上,事实已经清晰得很了,张则成以及吴王府的差役们都被抓进了大牢,等待审问。 长孙无忌看过这些资料,眉头皱出一个川字,心里涌起无限的恨意,恨铁不成锅的恨,恨得牙根都痒痒,不由得在心里,暗骂李承乾,这个不上进的玩意儿,不在正经学业上下功夫,净学这些个勾心斗角的手段。 褚遂良也是面沉似水,陷入了深深的深思当中。这个太子实在是顽劣成性,再若不严加管教,只怕会越来越荒唐了。 魏征看过之后倒是很平静,脸色如常,就像他根本不关心这个事一样。他一眼就看穿了李承乾,李承乾绝对是没有学好的那一天了。 魏征对李承乾不是失望,也不是灰心,而是放弃了李承乾,江山是一局棋,而他李承乾是一枚上不去场的棋子。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主意已经拿定。 “秦二爷,这事你是怎么看的?”房玄龄开口先问上了秦琼。 第116章 这就是我的态度 秦琼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突然被房玄龄点名提问了,他多少有点缺乏准备,就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斟字酌句的说道“此事待查的疑点还是很多的,虽说东宫难脱干系,却也未必就与太子有关。 一张张白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黑字,一字字陈述着惊心动魄的事实,铁打的证据摆在眼前,现在要查也无非就是填补一些细节而已。 秦琼这话说的很巧妙,既没有替东宫遮掩,又想办法摘清李承乾。 他揣度皇帝的想法应该是想要护着太子,不然的话就不会在这里开小会了,在金殿上就应该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 如果在金殿上把这些证词公布了,那这上面的条条款款都是对东宫不利的,百官难免误会皇帝的意图,到时候纷纷把矛头指向太子,岂不是平添了许多的麻烦? 皇帝在这里把自己的意思透露一二,再在金殿上议论此事,百官也就知道风向了,好在没有酿成大祸,安慰魏王几句好话,赏点金帛之物,这件事也就压下去了。 “哼!”长孙无忌气呼呼的一扭头,看着李世民说道“既与东宫有关,高明就难脱干系,我就不信没他的话,下人敢做出这等事来。” 李世民低头不语,只是默默看着桌子上的那些纸,白白的纸、黑黑的字,映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簇簇跳跃的火苗,心都被点燃了。 房玄龄看了看长孙无忌,又转过头跟秦琼对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没再说话。 房玄龄曾看到秦琼跟李泰的随行侍卫私语,后来又听说他的儿子秦怀道一月三访魏王府,房玄龄以为秦琼有向李泰示好之意,现在看来他还是先维护李承乾。 李泰皇宠在身,是真正掌实权的皇子,不向他示好的那是傻子。李承乾现在还是铁打的太子,贸然的得罪他的那是不要命了。 秦琼不傻不呆,当然知道在他们兄弟没开明火之前,最好不要明确的站队,这一步要是站错了地方,一辈子的功劳都打水漂了,全族的富贵都得泡汤。 “是啊,这件事太子至少是知情的。”褚遂良接起了长孙无忌的话茬“臣觉得这刚好是个机会,借着这件事好好的训诫太子一通,能让太子迷途知返未尝不是好事。” 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教育太子一顿是必须的,严惩那就不可能了。“只是有些委屈青雀了,你们说当如何安慰他才好?” 李承乾让人在府衙门前杀人,威逼商户关门,又让府衙的侍卫做假证,明明白白的就是想要诬陷李泰杀人。 如果不是李泰使出雷霆手段,当场就把案情给理明了,他得用多大的力气能为自己澄清,他有没有机会为自己澄清? “陛下,臣以为如愿方为好,您应该问问魏王想要什么。”房玄龄知道李世民这是想骂骂长子再哄哄次子,这桩人命官司就算是草草了结了。 这天下都是你的,你想给你儿子什么都随便,你自己问他想要什么得了,我们不知道你想给啥,更不知道应该给啥。 李世民见大家并没有很激动,没有人很针对太子,他便放下心来。 私下里怎么收拾李承乾,怎么安慰李泰,对李世民来说都不是难事,只要在朝堂上风平浪静的就好。 李世民的心安稳了下来,便把李承乾的六个老师全都叫了过来,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暴骂,然后下令全部降级,全都罚俸三月。 于志宁、李百药、杜正伦、孔颖达、张玄素、岑文本,直溜溜的跪了一大排,一个个低头听训,敛气屏息不敢出声。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人家不是没给孩子请老师,人家一口气给请了六个,六个当世大儒! 在李承乾的教育这一块,李世民这个爹当的绝对是古往今来的头一份。 他自己还没当上太子的时候,李承乾才三岁,就安排长孙家庆做他的侍读。李承乾才六岁,就安排陆德明与孔颖达教导李承乾儒学经典。 纵观数千年历史,在培育太子这件事上最为呕心沥血者当数李世民与朱元璋。 朱元璋的太子朱标,堪称是整个封建时代最完美的太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优秀,奈何天夺人寿,这么好的太子竟早早的去世了。 李世民的太子李承乾,幼年时便光芒大盛,八岁与群臣议论天下大事,十岁开始听政,十二岁监国,真正是举世称赞的贤良太子。 万万想不到他越长大越叛逆,加上经常生病,每病一次就娇养三分,到如今竟然堕落到了令人灰心的地步。 两个好太子,都是命不长,只不过朱标没有任何过犯就病死了,而李承乾则是活着就把光环给作没了,造反不成被贬为庶人,没多久也死了。 父亲在教育上倾尽心力,绝对谈不上“子不教”,那太子如此的不争气,原因自然就只能是“师之惰”了。 李世民看着这一大排的太子之师,气得他七窍生烟,冲着他们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把他们赶出甘露殿之后,他扫视一圈,觉得还得给李承乾再加俩老师。 “房玄龄、魏征,朕着你们两位共同辅佐东宫,好生教导太子。” “臣”房玄龄沉吟了一下,最终应了下来“遵命。” 魏征也躬身一揖,说出的话却和房玄龄不同,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的说道“臣不能遵命。” “却是为何?爱卿你这是何意呀?”李世民没想到魏征居然拒绝了,早些年魏征也曾辅佐过李承乾,现在怎么不肯了? 魏征缓缓的开口,解释道“老臣身体大不如前了,不方便在东宫行走,而且老臣负责编撰《隋书》,实是精力有限,照看不到东宫了。” 魏征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事实他未必就都说了。 说一千道一万,魏征拒绝李承乾最重要的原因,一定是他没看起李承乾,他不看好李承乾,他觉得大唐交到李承乾手里是没希望的。 “也不需你做什么,你只挂个虚名即可。”李世民轻轻的叹了口气,眼睛里都没有了帝王的神采,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无奈的看着魏征“你该知道我为何要你辅佐承乾。” 魏征低头不语,他心里清楚的知道李世民是什么意思,正因为知道,他才拒绝了。若李世民真的是想让魏征给李承乾当个授课的老师,魏征还真就答应了,但是不是这么回事,魏征拒绝就是一种态度。 李世民也不傻,见魏征不说话了,他就知道魏征不是没体贴到自己的想法,而是他真的不愿意帮这个忙。 第117章 和李淳风谈谈风 刘明不算是一个大人物,但他毕竟是穿官服的人,朝廷官员的性命岂能如同儿戏?他的死多少是会掀起一些波澜的。 李世民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是瞒不住的,他也不想用瞒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大家心里都已经知道了真相,你还企图用谎言去掩盖真相,那小丑只能是你自己。帝王尤其不能失信,你一次文过饰非,会导致以后没人跟你说实话。 公布真相,难免会引起朝臣们的猜疑,李承乾也会心惊。 李世民知道之所以会发生这件不愉快的事,就是李承乾感受到了来自李泰的威胁,他情急之下便做出了糊涂事。 所以李世民处理这件事必须要慎重,既要让群臣知道自己没有护短,又要让群臣知道太子的地位很稳固,你们别想多了。 最重要的是让李承乾自己感受到心安,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并不会因此而动摇,让他知道虽然李泰深得圣宠,但他始终都只能是个王爷。 但是这些话能直说吗?显然不能,李世民不能在朝堂上直白的讲“我是不会换太子的,你们别动歪心思。” 这话要是说了,就等于是告诉别人,他动了换太子的心,不然为什么要解释? 李世民也不能直白的对李承乾讲“你好好的,这太子的位置我不会换人的。”这话要是说了,就等于是警告李承乾,肯定会起反作用。 李世民指派两名朝中的柱石重臣去辅佐东宫,这样大家的心就都安定了,如果皇帝有换太子的心,就没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来培育太子了。 他想的挺好,万没想到魏征拒绝了,拒绝就是不肯替李承乾站队的意思。李世民话都说明了,魏征不肯搭话。 “既如此,那朕就不强人所难了。”李世民暗暗的咬了咬牙,魏征拒绝就拒绝了吧,朝中的大臣也不是一个两个,他不愿意就找别人好了。 说来议去讨论了一下午,总算是定下个大的方向,就是好好的教育李承乾一通,然后再安慰李泰一顿,至于刘明,赏几个钱葬了了事。 议完事,天都快黑了,李世民回到立政殿,人还没进屋,就听屋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心情总算是舒悦了一点。 李世民走进室内,众人刚要叩拜,他摆了摆手,免了众人的叩拜礼,他笑吟吟的走向李治,李治手握书卷正认真的读书,连头也没回。 “父皇。”兕子乐哈哈的张着臂膀扑进了李世民的怀里,李世民开心的抱起了她,她稚声稚气的问“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二哥,要二哥。”小公主也跟着嚷。 别人说什么叫什么,李世民还都不在意,小公主喊着叫着的找“二哥”,真令李世民心酸难奈 小公主现在才一周岁,别的孩子会说话都是先会叫娘,也有先会叫爹的,她却是先会叫“二哥”。 自从长孙皇后去世,这三个孩子名义上是李世民亲自抚养,其实就是李泰在带,李泰那时也才十六岁,自己还是个孩子。 李世民觉得这次真的委屈了李泰,可是真的不能让他马上搬回皇宫来住。李世民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好了,才能让李泰回来。 现在李承乾正是最心慌最焦躁的时候,万一他再干点什么过激的事出来,伤到谁都是一辈子吃不完的后悔药。 李世民抱着兕子,看着小公主,听着雉奴,心里却是惦记着青雀,不知道他今天过的好不好,会不会有心理负担,是不是很难过? 都是李世民自己想多了,李泰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这点事都不值得他往心里塞。 不是他心大,是他足够冷静,他知道李世民一心护着李承乾,现在不是跟李承乾一争高下的好时机。 那他就没什么好争的了,只要带上十二万分的诚心维护太子,做个好弟弟就足够了。 不让他离开魏王府,对李泰来说这不就是给他放了个假吗?刚好这几天府衙没什么紧要的事,也就刘明这件事算是件大事。 现在摆明了这件事不用他插手,他还乐得清闲呢,谁愿意干那安抚死者家属的事? 他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吃饭,他刚吃完饭,陆清就带着李淳风进府了。李泰要早知道他们这么快就能到,就等他们一起吃饭了。 李淳风今天没上朝,他也吃过午饭了,只有陆清一个人在挨饿。陆清奉命去请李淳风,他又找不到李府。 手里有金子,找人不用着急,怎么能忍着?他干脆直接奔酒馆去了,迈步刚要进门,耳边一声“无量天尊”。 他转过身来一看,竟然是李淳风穿着一身道袍,正笑呵呵的跟自己打招呼。 我天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陆清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这人就是李淳风没错,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真的,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你至于这么夸张吗?跟活见鬼了似的。” “呃……”陆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奉二郎之命,特意来请您的,不想在此巧遇,真是幸甚。” 陆清饭也没吃成,带着他就来了魏王府。 李淳风的到来,可把李泰给兴奋坏了,扯着李淳风一聊聊了一下午。李淳风果然博学多才,天上的、地上的、山上的、水里的,随便你提点什么,他都能跟你聊的头头是道。 天南海北的聊个不休,李泰兴奋得口吐白沫,李淳风又怎么甘心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魏王殿下,你可知风么?大风、小风、微风、细风说起来总有些笼统,奈何风乃无形之物不能称量。” 李淳风认真的看着李泰,在齐王府他可是听得很清楚,李泰曾说过十二级风,说明他对风是有量化的概念的。 “这倒也不难,先生可知水么?冷水、凉水、温水、热水说起来也是界线不明,只要人为的规定冰水相混为零度,水烧开为一百度,就可以精确的描述水的温度了。” 水的温度还可以这么细化?李淳风感觉自己的脑袋遭雷劈了,还曾经想要收李泰为徒,把毕生所学传给他呢。 现在看来抛却身份不提,光是李泰的才能和见识,就已经可以做自己的老师了。 “这”李淳风听懂了水如何划分温度,却还是不知该如何给风分等级“殿下,水可以烧开了,定个准数。风如何界定呢?” “找参照物啊,比如零级无风炊烟上;一级软风烟稍斜;二级轻风树叶响……七级疾风步难行;八级大风树枝折;九级烈风烟囱毁;十级狂风树根拔;十一级暴风陆罕见;十二级飓风浪滔天。” 第118章 咱们到底谁先说 “神人啊!” 李淳风和李泰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一样的炽热,一样的崇拜,都视对方为偶像。 什么叫忘年交?什么叫相识恨晚?简直有一种想把对方吞到肚子里的感觉。 李淳风自幼聪慧好学,博览群书,尤其精通天文、历法、数学等,是唐代天文学家、数学家、易学家。 在李泰的眼里,这李淳风不就是大唐版的百科全书吗?问他啥他都知道,比百度还方便呢。 李泰身为皇家子,自幼受到了最好的教育,有名的才华横溢,聪敏绝伦,好士爱文学,工草隶,集书万卷,是当时的书法家、书画鉴赏家。 更何况他还兼有易阳的记忆,脑子里有比别人多几千年的历史文化,自然是处处高人一等。 “先生”李泰很自然的双手一拱“父皇说让我在魏王府设学馆,让雉奴过来读书,我想不能只教他儒学经典,也该教些算经术法才是,您以为呢?”彡彡訁凊 李淳风慌忙站了起来,躬身施礼“殿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直说就是,这等大事我怎敢置喙?” 皇子学堂的授课内容,这是随便参与一下的事吗?这得皇帝拿主意,再不然就是主事的人拿主意。 李淳风知道李泰并不是跟他商量什么,这事犯不着问他,问他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去做。 “先生不必拘谨。”李泰笑着一摆手,示意他坐“我的意思是编一套适合授课的教材,先生既精通算法数学,想来您是不会拒绝的吧?” “哈哈哈”李淳风闻言哈哈大笑,很不拘谨的点指着李泰“人道我神机妙算,你是怎么知道我刚刚译好了《周髀》和《古算十经》?” 李泰知道这两部著作就是他翻译的,只不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翻译的,以为总得七老八十很大年纪才能翻译这玩意儿吧? 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就把这两部古老的数学典籍给翻译过来了,李淳风今年才三十五岁,李泰十七,正好差了大约一半。 “太好了!”李泰高兴得合不拢嘴的笑“等我回禀过父皇,这个就定为我大唐国子监明算科的教材了,以后就叫《周髀算经》,可好?” 李淳风感觉自己的心脏偷了个懒,它好像不跳了。 自古以来,人们都以儒家经典为要,而且儒家经典是唯一的“经”,也就是正经。除却儒家经典,其余的一律都是旁门,不是正经。 按李泰所说国子监要开明算科?教材用自己翻译的《周髀》?以后《周髀》也可以算为是一经了? 在此之前,就是现在也没有一部正经的数学教材,可见数学有多不受重视,做为一个数学家,李淳风要披上道学的光环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换句话说他数学再怎么厉害,也没人拿正眼瞧他,但是他会算卦,这就神奇了,他研究天文学,愣是要说成“我夜观星象……”不然的话谁听他说什么天文学知识。 在外人的眼里,李淳风是个神秘的人物,是个身上套着金灿灿大光圈的人物,却没人知道这光圈让他的心里有难过,他不明白钻石个科学咋就这么难,非要扯上风水、命运,只有胡说八道才有人信。 他还在为寻不到传人而发愁的时候,李泰要把他擅长的东西拿来编成教材,广而授之,从此以后数学可以列为一经,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学得到。 “先生,您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李泰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一下就变成塑像了? “呃?”李淳风慢慢的回过神来,兴奋得脸色泛红,急忙抱拳拱手的作揖道“多谢殿下,此事利国利民,真乃造福千秋之举。” “呵呵,先生言重了。”李泰微微的笑着,想说数学的教材定了,但是你还会天文、历法、易经、地理、道学,这些都不能浪费了啊。 李泰想把李淳风会的东西全都记录下来,只是觉得这话不好说,感觉像是要掏空人家的知识储备库似的,抢金抢银的都见过,哪有抢知识的? 李淳风也微微的笑着,他想的是数学这项技艺算是传得下去了,但是自己还有很多的东西没有人继承呢。 找个衣钵也实在是太难了,要不然一客不烦二主,干脆跟李泰说一声,既然能加一个明算科,是不是能多加几个科?比如天文、历法、易经、地理、道学什么的。 这话也不好张嘴,有种蹬鼻子上脸的感觉,给你点阳光,你得知道收敛,不能往死里灿烂。 说有点难为情,像得寸进尺似的,不说还不甘心,机会这东西可不是随时有的,一旦错过,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个聊的热火朝的人突然间就没话说了,两个人对着傻笑,笑的他们自己都觉得很尴尬。 两个都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两个人想的其实是同一件事,只是谁都不好意思提。 “其实我对天文、历法也有一些自己的心得,我想找个传人继承我的衣钵。”最终还是李淳风先打破了沉默,他摸了摸鼻尖,笑道“殿下认识的人多,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一二?” 李泰一听这话,立马眉开眼笑,他当即就领会了李淳风的意思。他要真的是想要寻个传人的话,根本不会跟李泰提这个话茬。 说什么殿下认识的人多,李泰认识的人远远不如李淳风多。 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在试探李泰的想法,想知道除了数学以外,其他的学科能不能也借机发扬一下子? 全都编到课本上让孩子们打打基础,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李泰知道这个,难度之大都不敢想像。 “先生,我觉得你可以先把你所知所识所学,全都记录下来,传人这回事是要靠缘份的,先有所准备,到时候真要是缘份来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您说是吗?” 一下子多开出好几个学科来,李泰做不了那么大的主,他可以跟皇帝提一嘴,成与不成都在两可之间。 “殿下说的极是。”李淳风也知道李泰不可能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好在李泰也没有一口回绝,似乎还是有点希望。 李淳风话锋一转,问道“殿下,您现在编撰的地理类书籍,能否让我了解一二?” “先生若不嫌弃,便参与进来吧,也不拘泥于地理,但凡记录下来对后代有益的东西,尽可能的都收录其中。” 李泰正想把他拉进来呢,生怕他会不同意,没想到他主动提出对这套书有兴趣。 第119章 凌云志遇扶摇风 李淳风平时都是仙风道骨的,在别人眼里那都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今天他却视李泰为神仙,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一张嘴,都不用把话说透,李泰就能知道他的意图,并且尽力的满足他。 李淳风站起来对着李泰又是一揖“殿下若不嫌臣粗鄙,臣定当竭力。” “先生何须客气?先生如此博学实乃我大唐之福,也是后人之福。”李泰满眼都是赞许的目光,看李淳风犹如在看一方金玉般的欣喜。 李淳风被他夸的脸都红了,抬起袖子半遮了一下脸,笑道“殿下实在是过誉了,我只是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做个总结而已,说到底不过是我的一点私心,哪里有什么千秋功绩?” “这可不是一般的总结,先生有此著书传世之志,便是造福千秋之心。” “还要多谢殿下给我机会啊,不然我一个人闭门造车,时间、精力消耗甚大不说,有疑问之处都没个商量的人。” 李淳风是个喜欢做学术研究的人,尽管他自己什么都能做得来,但是一个人就长了两只手,尤其是用毛笔写字的时代 家里倒是不缺下人,但是下人最多是能替他抄录东西,查缺补漏纠错校验就不是下人能做得到的了。 李泰这里专门著书,每一样细致的工作都有专人负责,李淳风恨不得把脑袋削尖了钻进来,自己纵然是个风筝,没有风也是飞不起来。 “先生胸怀凌云志,我自当助你扶摇风。”李泰微微笑道“正所谓好风凭借力,助尔上青云。” 你有写书的愿望,我有写书的平台,来吧,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你一展抱负。 李淳风极少有和别人聊天能把自己聊激动的时候,此时的他只觉得眼底要起雾,激动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泰把编撰《括地志》这件事全权的交给了萧德言负责,他带着李淳风去找萧德言,陆清和曹蟒在后随行。 曹蟒走着走着忽然想和李泰说话,他就快走一步,往李泰身边凑,手疾眼快的陆清一把抓住了他。 陆清扯着他的胳膊,悄悄的对他附耳低言“有人的时候,走路要在殿下身后走,不能跟他平齐。” “俺要和老大说话。”曹蟒的大嗓门,他这辈子是学不会说悄悄话了。 “没有急事不能乱报,这时候说什么话?”陆清咬牙白了曹蟒一眼,这么没规矩,平时也就罢了,有外人的时候岂不是丢魏王的面子? 李泰停住脚步,回身问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嘿嘿”曹蟒向前一步,想起陆清刚说的话,又退回半步“俺就想问问昨天死的那人怎么回事。” 昨天是他发现的死尸,是他回府报告的,后来他跟着去府衙只看到了验尸,尸体都没验完就把他给打发回魏王府了,后面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 陆清真想踹曹蟒一脚,还以为他有什么正事,就是突然想八卦一下,这么不知轻重,早晚给魏王惹事。 “你问陆清吧,凶手是他抓着的。” 陆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说道“一会儿再和你说。” 陆清虽然也不懂得很多规矩,起码他知道主人身边有人的时候,自己就应该保持安静,不能边走边聊天。 曹蟒哪里管得了许多?李泰都发话了,陆清居然不给他讲故事,这让他如何能忍?他那大嗓门直接就嚷了起来“老大都让你说了,你就说呗,非让俺等着干嘛?” “你就给他讲吧,先生不是外人,再说这事马上就全城都家喻户晓了。”李泰不觉得这件事是能瞒得住的,更何况李泰又没有犯错,他又不怕谁知道。 陆清也不好再推脱,便一五一十的讲述了起来。李泰真跟听故事似的,心底半点波澜不起。 “殿下,你就不为此事挂忧么?”李淳风很惊讶李泰的淡定,一般来讲,一个人无端的受了委屈,要么会愤愤不平,要么会心慌难抑,能做到如此平静真的不同凡响。 李泰都把真相摆到龙书案上了,皇帝没有给他一点公平,竟连他一起软禁了,他心里就没有一点迷茫? “一个恶奴害主的案子,有什么可挂忧的?那邓浮生嘴里没一句实话,他犯了案就胡攀乱咬而已。” 李泰如此说,李淳风就呵呵了两声,既然你不能掏心以待,那也就没有了往下谈的必要。 打死李淳风,李淳风也不相信李泰的真实想法会是如此的单纯,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他决定这么干了。 他就当自己是个傻子,当自己什么都看不明白,然后就这么傻傻的去相信,这只是一桩单纯的恶奴害主案件。 李淳风略一思索,忽然冲着李泰竖起大拇指“殿下高。” 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无奈而已。” 淳风点了点头,这绝对是实话了,这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无奈而已,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除了装傻,李泰还有什么招法?揪住李承乾的杀人嫁祸不放?只要皇帝没有动太子的心,一句话可翻云也可覆雨。 说你无辜你便是无辜,说你陷害你便是陷害。 露出你的锋芒让别人知道你不好欺负?行,这桩事或许可以让你得理得势,但事过之后,就会有无数的人来挫你的锋芒,直到你没了利刃。 思前想后还真不如暗自的隐忍下来,让皇帝知道你受了委屈,他会心疼也会内疚,这桩事你吃了点小亏,也没损失什么,以后却会有更大的好处,你的路会更宽阔。 话说起来很容易,但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皇家子,能有隐忍之心不容易,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有如此长远的眼光不容易。 李泰这边淡定的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此时的东宫却差点把房子点着了。 李承乾本来喜滋滋的一夜好睡,虽然醒的很早,却不愿意爬起来去听政,一个是称心躺在身边,所谓好梦留人睡,另一个是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李泰今天早朝要有麻烦了。 他若是在,总得装模作样的替李泰求求情,他恨不得一脚把李泰踩死才好,能少替他说一句话就省一句话的力气。 开开心心的在床上滚了一上午,饿的肚子咕噜乱叫才爬起来,哪料得到一顿午饭还没吃完,苏烈就到东宫把张则成和卢武给带走了。 苏烈是折冲都尉,宫里的兵都归他管,他到东宫抓人,都没跟李承乾打个招呼,李承乾知道的时候,人都已经被带走了。 这态度不是个好兆头,李承乾一下就心慌了起来。 第120章 养了一只大公鸡 刮风下雨不知道,自己干什么了,还能不知道吗?李承乾像做贼让人抓住了似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蹦。 越心慌越焦急,越焦急越暴躁,他破口大骂苏烈,也不敢骂别人,明知道这是老爹下的旨,他敢说一个不好听的字吗? 他横踢竖踹的发脾气,差点把东宫给拆了。宫女、太监吓得跪倒一片,一个个恨不得把头插到地平面以下,连气也不敢喘出声来。 称心围着他团团乱转,拦腰抱着他都被他挣开两回,无奈称心绕到他前面,他高高举起一个大花瓶,正要往下砸,称心屈膝跪在了花瓶下面,他急忙向旁边一甩,把花瓶横着甩了出去。 “起来!”李承乾没好气的怒吼“你跪下干嘛?砸着你怎么办?”33qxs.m “爷,你要砸就砸我吧,主意是我出的,祸是我惹的,陛下要是问到您的头上,您就把我交出去,陛下不会为难你的。” 称心向前跪爬两步,抱住李承乾的大腿,脸紧紧的贴到他的腿上“都是我的错,我去认错就是,你别生气了。” 李承乾可舍不得称心难过,一见他这副模样,李承乾的心立马就软了下来,拉着胳膊把他给扯了起来,柔声细语的说道“没事了,放心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李承乾不断的派人去打听,今天的早朝都发生了什么,他万万没想到都午时了,居然还没散朝。 打听不出来,就更加的心里没底,早朝上这么长时间不合常理,直接到东宫抓人更不合常理,两件不全常理的事一起发生了,这说明什么? 难道又暴露了?上次让李安俨去诬告李泰,结果就是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回不会又是这样吧? 人的第六感有时候还真的挺灵,李承乾随便的一猜就猜对了。 上次他要是不诬告李泰的话,他偷百姓牛羊的事根本就不会暴露。这次他要不是非咬定陆清是凶手的话,李泰根本不会这么快的把真相给揭开。 李泰审了邓浮生半宿,连个真名实姓也没审出来,到金殿上何以就那么快的破了案呢? 原因很简单,在府衙的时候,李泰没觉得这桩案子跟自己能扯上什么关系,只把它当成是普通的一桩命案来审理的。 在金殿上,李泰才明白过来这桩命案是什么性质的,既然牵涉到了他,他当然着急,必须第一时间澄清才行。 李承乾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天,天都黑了也没人来东宫找他的麻烦。他也没打听到卢武和张则成被带到哪里了,更不知道他们都招了些什么。 李世民以为李治会缠着他追问李泰什么时候能回皇宫住,没想到李治连一个字都没提,不闹人也不缠人,规规矩矩的读书、写字、吃饭、睡觉。 第二清晨,每天都被陈文喊醒的李世民,居然是被一只公鸡给叫醒的。立政殿什么时候有公鸡了? 多年没有听到过公鸡打鸣的声音了,突然听到鸡鸣声,李世民还挺喜欢听的,他眯着眼,躺在床上问道“谁让养的公鸡?” 陈文隔着床幔,躬身回话“是晋王殿下。” “哦,呵呵”李世民抻了个懒腰“一定是青雀给他讲闻鸡起舞的故事了,他起床了没有?” “起了,在看书。” 李世民得意的抿着嘴唇,果然被自己猜着了。在陈文的服侍下,李世民起床洗漱了一番,然后大步流星的奔李治的书房去了。 李治真的是在看书,并且还在大声的朗读。怕他分心,李世民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直到他读完一大段,才推门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李治放下书本,规规矩矩的过来给李世民见礼,李世民一见心生喜欢,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 “免了。”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李治“怎么不多睡会儿?干什么起这么早?” “鸡鸣而起,不算是起早了。” “你还小,多睡会儿觉无妨的,别听你二哥说什么闻鸡起舞,适合他的,不一定适合你。” 宫里的人都知道李泰有早起的习惯,也都知道李治有赖床的习惯。 “二哥没给我讲过闻鸡起舞,也没让我早起。” 李治不知道老爹是随意的聊天,还是有什么所指,总之他是要第一时间站在李泰这边说话的,不能让人随便的抓住李泰的小辫子。 不管早起是对的还是错的,李治都要让老爹知道这件事跟李泰没有关系。 李世民真就是随便的闲聊一句,没想到李治这么敏感、这么紧张。 第123章 五个儿子五样心 李治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还用猜吗?他一个高就蹿出了院子,一路小跑的去迎接他的亲二哥了。 这几天李泰在魏王府过的滋润极了,要不是皇帝一道圣旨宣他进宫,他几乎都要忘记皇宫这个存在了。 轿子刚进宫门不远,陆清就在轿边报道“二郎,九殿下跑过来了。” 李泰掀轿帘向外一看,李治撒着欢的朝自己奔来,他笑了笑,这傻孩子居然还跑上了。 “快些迎上去。”李泰一声令下,轿夫急忙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来到了李治面前。 李治呼哧带喘的跑到轿子前面,大声喊着“二哥!” 李泰轻轻一踏轿板,轿夫缓缓的落轿,李泰掀开轿帘,笑道“上来!” 李治欢天喜地的钻进轿子里,气都没喘匀,就急着说“二哥,跟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这么着急?歇歇再说。”李泰笑着抚了抚李治的前胸,让他气息稳定一些。 李治喘着粗气,李泰掏出一块丝绢粗暴的在李治的脸上划拉一圈“看你跑的,出这么多汗,我进宫还能不见你吗?你急个什么?” “怕你想我,你不着急看我吗?” “谁想你啊?”李泰笑着翻了个白眼,这个李治还真自恋,自己这几天谁都没想“父皇这几天怎么样?皇兄和皇妹都好吗?” “父皇还是老样子,那两个调皮鬼成天欺负我。”想起李承乾,李治嘿嘿的傻笑两声,然后满脸得意的笑道“皇兄老好了,听说他脚趾头疼,疼得趴床上打滚哭呢。” “啊?”李泰知道李承乾脚疼是真的,只是应该还没严重到这个程度吧? “哈哈哈哈……”李治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刚刚宫人来报,我没理他,直接来接你了,开心吧?” “开什么心?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你长没长心?”李泰轻轻的踏了一下轿板“改道东宫。” “二郎。”陆清在轿边上提醒了一句“您可是奉旨进宫的,皇帝还在两仪殿等着您呢。” 前几天那个刘明的命案到底怎么样了,李泰是一点也不知道。别说他没迈出府门一步,他连接近一下府门的事都没干过。 不只是他自己没出府,整个魏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离府,也不接见任何一位客人。消息就算是长翅膀了,也飞不进魏王府。 李泰是有意的封锁了魏王府,难得过几天清静的好日子,他可不想让一些闹心的消息扰了好心情。 这桩事在别人看来惊天动地,在李泰眼里还算不上是个事。皇帝爱怎么处理就处理好了,他反正就是个等消息。 打听不到自己闹心,打听个谎信自己闹心,打听着实信也未必如意,何苦来哉?倒不如压根就不去打听。 而且李泰料定李世民必然会利用这件事来观察他们兄弟几个,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到底谁更奸滑,谁更凶狠,谁更慌乱,谁更沉稳,这时候只要静静的看着就可以一目了然。 那天一出金銮殿,李佑就直奔后宫,赶紧把早朝上的事跟阴妃说了,李佑知道回府以后再出门就难了,他先去探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不过他不该把朝中事说给后宫听。 阴妃得知太子向李泰出了手,李恪也卷入其中,不由得喜上眉梢,叮嘱李佑在府中好生静养,坐山观虎斗便是,切莫扰入这潭浑水之中。 阴妃迅速把这个消息散布得满后宫无人不知,而且传言这东西没有照原话传的,传来传去就走了样。 一共就两天的工夫,这点事传出来有二十个版本。 杨妃闻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毫无办法,她想打听一下李恪的情况都做不到,宫里人不能随便出宫了,必须得有皇帝的亲批,不然是出不去的。 杨妃不知道李恪怎么会卷进这场纷争,他明明是来跟自己辞行的,结果连顿饭都没吃上就被叫到了金殿上,然后又被软禁在王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谣言的版本太多,杨妃都不知道该信哪一款,她想找皇帝问问,却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皇帝不到后宫来,嫔妃不准出后宫门。 李恪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调查那些画像上的人,可以他晚了一步,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已经被带走了。彡彡訁凊 整个王府他也没找到一个知情人,这两天就吃不下、睡不下的煎熬着,他直为自己叫屈,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不知情,哪想得到他的下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为虎作伥的事来。 冯福之流就是全杀了,李恪也不在乎,李恪担心就担心会牵连到他,如果审清问明之后,证据确凿的证实真的是吴王府的人威逼商户关门,到时候他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人相信他是真的不知情? 比李恪更加坐立难安的就是李承乾了,他比谁都慌,因为事就是他干的,他比谁都怕,因为他知道直相大白的后果,很有可能是摘掉他的太子桂冠。 李承乾派人去打探消息,怎么也打探不到,他急得直搓手,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走,突然之间后宫里流言四起,他才知道李恪也参与进来了。 看来这件事瞒是瞒不住了,李承乾紧紧的眯起眼睛,恶狠狠的哼了一声,如果自己太子做不成了,那下一任太子会是谁? 很显然不是李泰就是李恪,现在李恪也自身难保了,那只剩下李泰一个人选了,如果除掉李泰,那自己与李恪之间,父亲还是会偏向自己的。 毕竟自己是嫡长子,李恪要是和自己有着一样的污点的话,他的份量自然就差了些许。 东宫三十六暗卫,两天两夜没闲着,全都被派出了宫门,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公干去了,全都到魏王府转了个圈,然后全都无功而返。 魏王府天不黑就挂灯笼,不是门前挂,而是围着墙挂一圈,偌大的魏王府被照得灯火通明,围墙一圈没有一点暗处,想悄悄靠近魏王府是不可能的。 李泰竟然如此谨慎?那是不可能的事,李泰又不知道有人想悄悄进府跟他探讨生与死的哲学。 魏王府这两天就是白天玩风筝,晚上玩灯笼,他只是在和李淳风一起测风力风向而已。 李泰就像是被蒙在了鼓里,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李世民却是洞若观火,什么都知道,其实他也真的不想知道。 不知道也就不闹心了,知道了反而如刺扎心。伤心、灰心、失望、难过,这五个儿子性格如此的鲜明。 李承乾心狠如狼,不管李泰怎样对他,他都无动于衷,非要置李泰于死地而后快。 李恪遇事则慌,不管平时怎样的洒脱,事一旦关己便没有了主张。 李佑其心可诛,跟个搅屎棍一样,总是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李泰沉静如水,不管多少明枪暗箭,任凭八面来风,他自岿然不动。 连同小小的李治,都被李泰给影响得心志颇坚,这两天懂事得跟从前一比判若两人。 第124章 就想要你的态度 整整两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没有人到东宫来找一点事,皇帝也没有找太子谈过一句话。 越是平静越是吓人,李承乾派了三十六暗卫去刺杀李泰,居然连魏王府都进不去,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李泰没事围着院墙点灯笼干嘛?他从小也没有这爱好,难不成他提前得到消息了?莫非是父皇跟他演的戏,目的就是给自己下套? 好在三十六卫没有出手,刺杀的事没有实证。其余的事应该还好,就算抵赖不过,承认个错误应该能蒙混过关了吧? 一会儿往好处想,一会儿往坏处想,李承乾自己都快把自己给折磨疯了。忽然得知皇帝传旨让李泰进宫,他马上就感觉可能是大事不好了。 无边的恐慌让他不知所措,称心淡淡的说道“爷,杀人的事你又不知道,慌什么?谁有能证明是你下的令?” “就怕赖不过去。”李承乾慌的一塌糊涂,称心微微一笑“这怎么叫赖?你都病了好几天了,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 “对,对对对对对。”李承乾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他就抱着脚连哭带喊的嚷疼,惊动了整个御医院的御医,跟走马灯似的来东宫诊治,止疼的方子开了几十个,都被李承乾给撕了。 “止疼药有什么用?你们这帮废物!”李承乾又是冲他们抡巴掌,又是抬脚踹,多亏了称心在一边连拉带拽的挡着,不然御医都得被他打伤几个。 以往李承乾只要有个头疼脑热的,皇帝一准过来看他,就算不能亲自过来,也得打发陈文过来。 这一次皇帝愣是没有半点反应,跟不知道一样一样的。真不知道吗?真知道,知道他是装的,理他干什么? 李世民都快气炸了,生气还不敢承认生气,李承乾派人去暗杀李泰的事,他能提吗? 不能!因为只要提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就算是保不住了,这是绝对不能纵容的大罪。 太子,太子,李世民紧紧的闭上双眼,软软的向后一靠,心里不住的思量着到底是太子这两个字重要,还是儿子这两个字重要? 如果没有太子这个位置,所有的儿子都承欢膝下,他们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多好啊。可是人生没有如果,自己是皇帝,那就必须有太子这个位置存在。 太子是国之储君,是不可轻动的,好在李承乾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能拉还是尽量把他往正道上拉。 陈文走过来,不远不近的躬身一礼,不紧不慢的开口“陛下,四殿下到了。” “叫他进来。”李世民眼睛都没睁,陈文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坐正了身姿,掸了掸衣襟,打起几分精神来。 李泰虽然是奉旨入宫议事的,也没有穿蟒龙袍,就是一身的常服,很随意的样子,他以为两仪殿里会有很多的人,没想到只有李世民自己。 李泰走到近前,躬身一礼“儿臣拜见父皇。” “嗯,你坐吧。”李世民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意,随意的一指桌边的椅子。 李泰没有过去坐,而是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阿爷,这几天您可安好?” 看他笑嘻嘻的样子,就像一道阳光射进了李世民的心里,当父母的最想看的不就是儿女的一张笑脸吗? “还好。”李世民随口应了一句,又随口问道“你怎么样?” “我很好啊。”李泰眉眼弯弯的望着李世民“阿爷,您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咱们先去东宫一趟呗,您要是忙的话,就让我先去看看皇兄,行吗?” “嗯?你看他做什么?”李世民眉头一皱,他是什么意思呢?他这几天都没出过府门,刚一进宫就要去看看皇兄,怎么个看法?兴师问罪还是当面单挑? 李泰笑呵呵的回道“雉奴听说皇兄足疾发了,急得跑到宫门去迎我,我恐怕耽误了正事,便先来见您了。” “足疾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他疼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也不能替他疼。”李世民又指了指椅子,示意李泰先坐下 李泰便走过去轻轻的坐下了,然后安安静静的望着李世民,是你找我来的,那你要说什么就只管说好了。 “刘明被杀一案,你心里应该有数吧?”李世民半眯着眼,轻轻的扫视着李泰。 李泰目光清澈,嘴角微微上挑,平和的说道“还是那天查出来的那些,后来又查出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李泰的态度很明确,我是个傻孩子,你就看着编吧,你编出啥来我就信啥。 那些已经足够了,这两天查出来的,也不过就是证实了一下那些都是真的,再有就是补充了一些细节。 “是张则成授意邓浮生把刘明骗到府衙附近击杀,威胁那些商户的差役确实是吴王府的人,不过他们是被张则成骗过去的,府衙的那两个守卫是受卢武的胁迫做的假证。” 李世民话说的很慢,李泰也不着急,表情一直都没变化,就那么淡然的听着。 “总之整件事都是你皇兄策划的,就是想给你制造点麻烦,让别人都误以为是你杀了刘明。” 听到这话,李泰忽然笑出了声,他多少有点意外,他以为李世民会编好一套说辞来糊弄自己,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否定事实。 “你笑什么?”李世民也毫无理由的笑了,不管因为什么,笑一下就觉得心情挺舒畅的“这件事你想怎么办?” “父皇,您可真是好骗,这件事怎么可能是皇兄策划的?”李泰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款的数起来,摆出一幅试图要替太子洗白的架势。 “一来皇兄是我亲哥哥,他怎么会无故的陷害我?二来陷害也不该陷害我杀了刘明,陷害我谋嫡篡位不是更好?三来用脚趾头想也应该想得明白,我要是想杀刘明,何必在府衙门前杀?我完全可以悄悄的灭他三族,而不着痕迹。” 尽管李泰说的吐沫星子横飞,李世民就面无表情的听着,典型的没往心里去。李世民才不相信李泰的鬼话,李世民只想要李泰一个态度。 “行了,少跟我扯这些用不着的,你就说说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李世民把话挑明了,省得李泰装糊涂。 李泰天真的眨了眨眼睛,随即笑道“父皇,这件事宜扬不宜瞒,若是瞒起来,恐怕流言满天飞,不如就把人证物证公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公平合理的判处就是了。” 说的真轻巧,这不就是要把李承乾摆到明面上公开受审受罚吗? 第125章 越害怕就越胡闹 绿叶浓荫下,轻风掠过一层淡淡的忧伤,就像水面泛起的点点鳞光。陈文抱着拂尘,仰头看着房檐滴下一串串晶莹的水珠。 今年的第一场雨,下了一会儿便停住了,只留下雨后特有的清新,一吸心旷神怡,一呼坦然舒适,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大自然馈赠的幸福。 李世民不喜不怒的脸上不带一点表情,没有一点的温度,没有热也没有冷,就静静的保持着沉默不语。 李泰的态度不软不硬,让他很难开口。李泰没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只要求个公平合理的判处,你怎么驳人家? 这件事要是真的公平合理的判处,李承乾就算能保住太子之位,也得关他几个月的禁闭,尽管所谓的禁闭,只不过是不能出皇宫而已,他本也不可以随便出宫。 但是再轻的处罚都不行,这才是李世民为难的地方,哪怕你只是把这件事的真相摆了出来,没有任何的惩罚,也一样是对太子的名誉有损。 就算眼前的这桩事可以掀过去,以后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有人动歪心思。 说到底,李世民就是不想让满朝的文武官员都知道,李承乾阴毒荒唐到了这种地步,怕别人不会再心甘情愿的保他。 李泰话说的很巧妙,往左容易,往右也不难,什么叫公平合理?不过是谁嘴大谁说了算罢了。 李世民的静默不语,令李泰的心蒙上了一层微凉的露华,他超发的清醒了,眼前人虽然是自己的亲爹,但是自己却不是人家唯一的儿子。 所谓的宠冠诸王,不过是拿自己当颗棋子,把别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来而已,谁不知树大招风? “阿爷,您想什么呢?这件事也没多难办吧?”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世民,明知道他是不愿意把真相公布于众,于是李泰明明白白的把处理方案说了出来。 “不过就是一桩恶奴害主的案子而已,邓浮生平时傲慢忤上,对刘明早生不满之心。他找到在东宫做事的表兄张则成,合谋策划这了桩凶杀案。” 李世民撩起眼皮望了李泰一眼,这不胡说八道吗?明明是张则成指使邓浮生杀的刘明,怎么让他一句话说成了是邓浮生要杀刘明,找张则成帮的忙? “邓浮生是主犯必死无疑的了,张则成是从犯也难逃一刀,三哥府上的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轻打轻责就是了。” 李泰不想多得罪一个李恪,不管他是不是有意的参与了这件事,都很无所谓的。 李世民轻笑一声“卢武和府衙那两个侍卫怎么处置?” “就流放充军吧。”李泰才不在意怎么处置这些小虾米,杀了放了还是发配了,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李世民一撂脸,沉声道“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得死。” 不杀他们不足以疏散李世民心中的郁火,不杀他们也无法为皇族立威,连污陷嫡二皇子这么大的罪,都能饶个活命,那弑君是不是也情有可愿了? “好,就依父皇。”李泰笑道“没别的事,我去看皇兄了?” 一提到李承乾,李世民的脸更加的阴沉了,怎么一提起他,就感觉心里特别的堵得慌? 曾几何时,李承乾是李世民最大的骄傲,如今却成了李世民最头疼的心病。 李世民叹了口气“看他急什么?你还没说怎么处置他呢。” 李世民不是三岁的娃娃,没那么好糊弄,你装懂事,他就信你真懂事?那是不可能的。 李世民心知肚明的清楚他们兄弟之间不可能真的手足相护,于是他就摆出一定要惩戒李承乾的姿态,看看李泰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李世民智慧,李泰也不傻,李世民要是真有惩戒李承乾的心,李泰早就一锤子砸死李承乾了。 李泰明知道他这个老爹有多偏心,他才不会瞪着眼睛钻他的圈套呢。 “嗯?”李泰萌萌的发出疑问“处置谁?我皇兄么?” 世民一点不含糊的点了一下头。 李泰哈哈大笑起来“阿爷你是怎么了?跟我大皇兄有仇吗?老跟他过不去干什么?且不说这件事他都未必知情,就算是他做的,又怎样啊?” 又怎样?枉杀朝臣、陷害胞弟,你说又怎样?李世民的眼眶好像都放大了一圈,这李泰什么时候这么有胸怀了? 李泰脸色都没变,就笑呵呵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阿爷,你不能跟雉奴一样拗啊,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是父子情是绝对的血脉相承。” “这么大的事,就不提不念的过去了?那他能知道什么叫收敛吗?这次他是冲刘明出手,下次他能不能弑父?” 李世民真的动了气,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放在桌子上的手都发抖了。 李泰也不敢嘻皮笑脸的了,他明白李世民是想说李承乾这次是杀了刘明,万一下次直接朝自己出手怎么办,话到嘴边他改了口。 这一瞬间李泰感受到了来自亲爹的关怀,他连句不吉利的话都舍不得往自己身上招呼。 “阿爷”李泰慢慢的站起来,直直的跪了下去“我知道明辨是非是对的,我知道公正无私是对的,我也知道这件事就算不是皇兄设计的,也是皇兄默许的。” 李泰双手扶地,轻轻的一个头叩了下去“但是,我求阿爷,您就饶了皇兄这一次吧,我相信他已经知道错了。” 窗外细雨扑窗,室内父子无言,一阵静静的沉默,两个人都是心潮起伏,各自有着各自的心事。 李世民心像个小鼓槌似的敲,都是自己的亲儿子,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李泰很聪明的选择了打开天窗说亮话,一味的装糊涂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万一被人家以为你真糊涂,那你可就真成了傻子。 李泰就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自己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愿意放李承乾一马,并不是真的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好,你说的对,血到什么时候都浓于水,难得你有顾念手足之情,可惜高明他不能体会你的良苦用心。” 李世民顺坡就下驴,他才不坚持呢,再坚持一步,万一李泰反悔了,自己岂不是闹个骑虎难下? “谢父皇。”李泰赶紧站起来,笑嘻嘻的掸了掸袍子“我们去东宫看看吧。” “你多余惦记他,他十之有八是装病。” “我敢说他足疾十之有十是装的,您不过去看他,他心里没底,越害怕越胡闹。您该对他好点,让他知道您最喜欢的人始终只有他一个。” 第126章 阿爷的嫡亲儿子 雨后的青石路有些湿滑,风中也带着些许的凉气。画栋雕梁、亭角飞檐都被洗得更为艳丽了几分,看上去格外的醒目。 “这雨下的好啊。”李世民嘴角微微带笑,眼望着小桥对面的亭子“看那上面的图案都清晰了许多。” “是啊。”李泰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好好的享受一下这清新宜人的空气“人心要是也能洗就好了,没事就掏出来洗洗,省得落灰。” 心是不可能掏出来洗洗的,不过这个比喻很好。一句话说得李世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这娃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透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非把李承乾一口咬个半死不可,绝没有可能会放过他的,哪里会有心情看什么风景。 李世民发现李泰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李泰思想极其的成熟,一句话说出来感觉就像是在谁的心里装了监控似的,一步到位说的那叫一个精准。 别人都说自己太过于宠惯李泰了,赏赐他的东西都超越太子的规格了,他却知道自己最喜欢的人始终只有李承乾一个。 始终?只有?真的吗?李世民自己也拿不准了,失望要是攒得多了,人心也是会凉的,哪怕是亲父子,哪怕是嫡长子。 李世民没说什么,只是脚步放慢了许多,自己的心都阵阵发凉,李泰不会心凉吗?李泰明知道他在背后搞的那一套,对他还能有多少的兄弟情? 湿润的空气透着几分的凉意,一缕风吹过,李世民打了个激灵。 “阿爷,你冷了?”李泰也没有能脱下来的衣服,四下里望了望,这段路还真是幽静,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他说道“我们快走几步吧。” “我不冷。”李世民人不冷,声音多少有点冷,李泰催他快走,他还站下了,左右看看,难得这里没有人,他认真的看着李泰,说道“青雀,跟阿爷说实话,你心里不难过吗?” 李泰微扬的嘴角缓缓的变平,慢慢的下拉,逐渐的低下了头,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没事。” 他微颤的声音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也掀起了李世民内心的波澜。一样是嫡亲的儿子,十个手指头哪个不是自己的肉? 十个指头可以分出长短来,但伤哪一个都是一样的疼,舍不得李承乾受苦,又怎么舍得李泰委屈? “盛世立嫡,乱世立功。这是你跟雉奴说的?”李世民心里最大的一根刺就是玄武门事件,杀兄屠弟成了他的心结,他知道这将成为他一生洗不掉的污点,会被后世大作文章的。 他并不在意所世如何评说,但是他在乎他的儿女怎么看待这件事,他最为担心的就是李泰,因为李泰和他一样是嫡次子,最怕他会有样学样。 连你这个当爹的都是这么干的,你杀你大哥和弟弟,然后就当上了太子,当上了皇帝,那我为什么不行? 就是这份担忧让李世民下定决心拿他做一颗最得力的棋子,用尽心力的宠他,让他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第二太子,成为众矢之地,养成他的骄纵之心。33qxs.m 使得万众瞩目的李泰成了李承乾最大的忌惮,也成了百官最大的厌烦,没人喜欢他的盛气凌人。 李承乾意识到自己的太子之位有威胁就会更加的上进,百官又不肯扶保李泰,这样就可以保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太子一旦登基,李泰去封地逍遥一世,这是多好的安排。 李世民没想到,李承乾那个废物非但没有上进,反而净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现在是李泰愿意让他,一旦李泰不愿意让了,他能是李泰的对手吗?以前就看他们旗鼓相当,李承乾还占着优势,如今再看李承乾已远远不是李泰的对手了。 李泰一夜之间变了性情,他不再傲慢,谦逊有礼待人一团和气,与人交往有尺有度。 以前他跟李承乾针锋相对,现在他根本不把李承乾放在眼里,李世民知道他把东宫的眼线全都撤回了,东宫的消息他刻意的回避。 李泰很聪明的,他知道皇宫是谁的地盘,在皇宫没有一丁点事情是能瞒得住李世民的。对李世民来说没有知不知道,只有想不想知道。 就像这次在金殿上李泰对李治说的那番话,虽然看起来金殿上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但谁知道有多少隐卫在附近藏着? 更何况李治那张嘴也藏不住心事,他自己都有可能往外说。李泰既然话说出了口,就不怕谁知道。 不过他还是故作惊讶的抬起了头,跟李世民的目光正正的撞到了一起,尽管不足一秒钟他便又低下了头,李世民还是看到了他眼底那一抹明亮的晶莹。 “是,是我说的,雉奴还小,我怕他生出二心,所以提前敲打了他一顿。” “这么说你就是为了哄他,才这么说的?” “不是,他虽然小,但是他不傻,谎话怎么唬得住他?”李泰坚定的说道“这本来就是治国大道,乱世理当立功,哪怕立功的是庶子也得立功,因为乱世嫡子不贤,江山会变色,没有比稳住大局更重要的事了。” 李泰缓了缓,幽幽的长出一口气“同样的盛世必须立嫡,哪怕嫡子不成器也得立嫡,如果储君之位可以因贤而易,那就有无数的人会生出奸巧之计,大宝岂能靠谋划获得?凡有此心者,必诛之。” 这番话直击肺腑,李世民多希望这番话能让自己的老爹也听听,如果李渊能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兄弟几个又怎么能落得厮杀至死的结局? 都是李渊的摇摆不定,使李建成恐慌有加,才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杀害自己,最后逼得自己奋起杀之。 这才几年的工夫,就轮到自己面临这样的问题了。自己绝不能走老爹的老路,自己不可以生摇摆之心,要让他们知道太子就是太子,是不能更换的。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大唐之幸。”李世民抬手搭上李泰的肩膀,重重的拍了一下“你放心,阿爷不会亏待你的。” 不亏待我把玉玺给我,光说的好听有什么用?李泰腹诽是腹诽的,绝不可能真的说出来,他回了句“我知道”,忽然间又笑了起来。 “又傻笑,你知道什么了?”李世民说别人傻笑,他自己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 “我知道我是阿爷的嫡亲儿子,我知道阿娘的儿女都是最珍贵的宝贝。”李泰知道长孙皇后在李世民心里的份量,别看李世民的女人众多,长孙皇后是他唯一的正妻。 第127章 画张小鸡吃米图 太子爷足疾发了,东宫上下忙了个四脚朝天,出来进去的人像走马灯一样。御医院的太医几乎是全数到齐,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个章程来。 “圣人至!”一声喝报,全场皆惊,所有的人立马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襟,按秩序跪好。 李治人虽小却排在最前面,宫里只有他一个亲王,宫外的亲王全都在家关禁闭呢,想来也来不了。 李治见李世民身边跟着李泰,他撒着欢的跑了过去,嘴里喊着“阿爷!”张开臂膀就往李世民身上扑。 李泰一把扯住他,皱着眉头训斥道“休得调皮。” “把你高兴的,有什么好事吗?”李世民这几天就看李治顺眼,不淘气还知道读书,说出息就出息了。 李治依偎在李泰身边,傻傻的笑着,李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他有什么好事?看着我他就兴奋。” 李泰也真是拿李治没办法,你皇兄躺床上鬼哭狼嚎的呢,你这边三笑二喜的,合适吗?你高兴也不能高兴到明面上啊。 李治才不管那么多,你脚疼还不许我笑了?你屁股疼我还不能活了呢,就笑,就故意的笑。彡彡訁凊 “参见陛下。”众人齐整整的叩头,李世民淡淡的一句“都起来吧。” “谢陛下。”众人赶紧起来,悄悄的向后一步。 李世民在前,李泰和李治在后,他们三个人走向内室。李承乾赤着脚,连袜子也没穿就下了地,衣衫不整的迎上前,冲着李世民躬身一揖“见过父皇。” 看他这个状态,李世民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有那么一丝的厌烦袭上尽头,便沉着脸教训他道“堂堂太子之尊,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李承乾窝了一肚子的火,特意装病的人还能穿得利利索索的? 李泰上前扶住李承乾的胳膊,笑呵呵的说道“皇兄,床上坐吧。” 李泰向前一步,李承乾下意识的一个激灵,他非常不自然的牵了牵嘴角,愣是没笑出来,只好随意的应了一声“好。” 李泰扶着他走到床边,他轻轻的坐下,李泰蹲下来看着他的双脚,轻声的问“是右脚疼么?看着都有些肿了。” 李承乾的右脚的确是足疾发作了,他是真的疼,并非全是装出来的,只不过他故意夸张了点。 李泰凝眸观察李承乾的右脚,明显的又红又肿,看来还是老爹看人准,他果然十之有八是装出来的。 李承乾真想抬脚把李泰的下巴给踢掉,你蹲这儿假惺惺的盯着我的脚干嘛?显得你有情有义似的。 李泰还真的是很关心李承乾的脚,真的是单纯的在看他的脚,他也不怎么会看,但是他看得出这个痛风的症状,已经开始不定时的发作了。 比上次见到他,恶化了不少,只不过这个恶化速度还远远不能满足李泰,这也太慢了点。 怎么能帮帮他,让他快点恶化呢?硝石,得赶快找到硝石矿才行,明天就跟李淳风提,说不定他见过呢? “是右脚有些疼,无妨事。”李承乾往回收了一下腿,李泰掐着他的两个脚踝帮他轻轻的把双腿放到床上。 李治很狗腿的快跑两步,搬了个绣墩放在床边让李世民坐,李世民坐下来也不问李承乾的症候,就沉着一张脸不出声。 “皇兄,你脚疼多久了?” “有三四天了,我本也没在意,谁知道越来越疼。” “御医怎么说的?”李泰也真是没话说了,二十多个御医都在外间坐着,真想知道御医怎么说的,直接问御医不就好了吗? “也没说出什么来,就开了些止疼药。”李承乾对御医就没什么好印象,提起御医不是灰心就是失望。 “御医也看过了,你好好吃药就是。”李世民撩起眼皮看向李泰“让外面的人都散了吧。” “哦泰转身就走,李世民又补了句“你们两个也走吧。” “呃?”李泰微愣了一下,便应道抬头看着李承乾,说道“皇兄,你好生将养,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李承乾看一眼李泰,又对李治笑笑,李治直接移开目光,对着李世民躬身一礼“儿臣退下了。” 外间的人全都被赶了出去,一个没留。李泰拉着李治走出东宫的大门,李治立马开始撒欢,小嘴巴巴的说个不停。 “二哥,我还以为你得好久都回不来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泰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笑着问他“你这是嫌我回来的早了?” 李治开心的扬起小脖子,一蹿一跳的“我怎么会嫌你回来的早?” “好好走路,别上蹿下跳的,地面滑。”李泰说着伸手扯住了他,却还是没挡住他一脚踩进了水坑里,自己的鞋湿了不说,还把李泰的衣服给溅脏了。 “你自己看看,前后左右就这么一个水坑,你都不带错过的,你是故意的吗?”李泰抖了抖袍襟,泥水怎么也是抖不净了。 “嘿嘿”李治一点被骂的觉悟都没有,丝毫都不影响他的心情,他就笑嘻嘻的仰头看着李泰“二哥,我给你准备礼物了,你一定喜欢。” “你?”李泰还真是想不出李治能给他准备什么礼物,不过他立马就舒心的笑了,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份心“好了,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你准备了什么东西。” “不告诉你,反正你肯定会喜欢就是了。”李治开心的看着李泰“二哥,你得答应给我画副画,我让你画什么,你就画什么,行不行?” “哟,小样的,你以为我是你的画师啊?还你说画什么就得画什么,我给你画个小鸡吃米图,好不好?” 李泰冷冷的翻了个白眼,李治愣愣的瞪圆了眼“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你画鸡?” “……”这回轮到李泰发懵了,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想到画鸡的?鸡也不是啥稀有动物,吃鸡还可以理解,画鸡有什么意思? “鸡不用画,你就拿张白纸上面写上小鸡吃米图,别人问你鸡在哪,你就说吃完米走了,问你米在哪,你就说被鸡吃了。” 李治差点石化了,这什么二哥?有没有点正经? “我才不干的,我要你给我画个大公鸡,可好看的大公鸡。”李治振振有词的说道“不是你告诉我杀鸡儆猴的吗?我要看着大公鸡,提醒我记住你说的话。” 李泰真的有点小感动,没想到李治这么听自己的话“雉奴,不是我不给你画,公鸡好看就好看在羽毛的颜色上,没有颜色的话,公鸡一点也不好看。” 第128章 真的喜欢亲弟弟 李泰受不了李治的软磨硬泡,非要拉着他去看他养的大公鸡。 “二哥,你不知道我养的大公鸡有多好看,你要是看到了,肯定想把它画下来,拉都拉不住。” 李泰“扑哧”一下笑了,那得是多漂亮的公鸡能把人诱惑成那样?凤凰真是没见过,就算是开屏的孔雀也不至于的吧? “好好好,依你。”李泰掐着李治圆嘟嘟的小脸蛋,不怀好意的笑着“我去看看公鸡肥不肥。” “嗯?肥不肥?”李治眨巴一下小眼睛“你要炖了它呀?” “哈哈哈……”李泰心情愉悦的拉起李治的小胖手,两个人大步流星的走向画室。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那只大公鸡,它高高的昂着头,迈着小方步,正悠闲的满院子溜跶。 火红的鸡冠,五彩斑斓的羽毛,健壮的身躯,钢筋一样的爪子,果然是只选美级别的大公鸡。 李治指着大公鸡,骄傲的说“你看,怎么样?” 泰点了点头,满意的说“挺肥。” 李治知道李泰是故意逗他的,也不搭他的话茬,就继续磨他“把它画下来,行不行?” “行,你不失望就行。”李泰前世也没少画公鸡,他曾经一副彩铅公鸡搏得了世界级绘画竞赛的金奖。 可是黑白的素描公鸡就没什么特点了,公鸡没了颜色真的很难看。 一样是画动物,兽类的像老虎、狮子尤其是马,素描的效果非常好,但是禽类的就不行,几乎画什么都不好看。 李泰倒也是信心十足,虽然只能画一副黑白素描,他也自信一样能画得形神兼备。在素描这个领域,李泰真是谁都不服,不只是因为这个时代没人会,就算是在前世,黑白素描敢画公鸡的也没几个人。 “我才不失望呢。”李治撒腿就去抓鸡,公鸡吓得直扑腾翅膀,把李泰逗得大笑起来“雉奴,你追它干嘛?” “我抓住它,你好画啊。” “不用,我看过它就行了。”李泰画公鸡根本不需要看实物了,前世画了几千张。没有什么功夫是天生的,从小到大易阳画过的素描纸摞起来比他人都多高。 “哦”李治转身就回来了,李泰抬手推开画室的门,发现桌子上多了很多东西,上面罩了一块布,也看不到是摆了些什么。 “你进我画室了?”李泰相信别人是不会来画室的,也就李治这个调皮鬼,他或许是想自己了,就进来看看。 “嗯,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别眨眼哦。”李治跑过去小手揪着罩布,小眼珠发光的盯着李泰。 李泰笑了“你准备的东西,一眨眼就能没呀?” “你看!”李治小手“唰”的向上一扬,他就的眼睛一直定定的盯着李泰。 “啊!”李泰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惊呼一声,一下就蹿到了桌子边上,他激动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二十四个陶瓷笔筒,每个笔筒里有十支同色系的彩色铅笔,全都是笔尖朝上的摆着。李泰看到这些笔,差点哭出来,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啊。33qxs.m 素描是融入他骨子里的东西,多少年无亲无友的岁月,他就是沉浸在素描的世界里忍饥挨饿也不觉得日子难过。 这大唐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彩色铅笔,他也曾想过把彩色铅笔发明出来,可是苦于不知道彩铅的配方,就放弃了,没想到李治这个小娃娃居然把彩色铅笔给搞出来了。 “喜欢吗?”李治得意洋洋的晃着手中的一支白色铅笔“这还有一支没用的,这帮笨蛋,弄支白色的笔干嘛?纸就是白的,我画过了,根本就看不出来。” “有用啊。”李泰一把抢下白色的笔,把李治的手都弄疼了,他也不理会,就直勾勾的盯着白色的笔“这是点睛用的,作用最大的就是这支笔了。” 李治轻轻的搓着手,嘟囔了一句“那现在能给我画公鸡了吗?” “哈哈哈,别说画公鸡,画宫殿都行啊。”李泰开怀大笑,笑够了放下笔,抱起李治抡了好几圈,把李治吓得直叫唤。 “你真是我的亲弟弟。”李泰都舍不得放开李治了,抱在怀里揉搓,把李治揉得跟块抹布似的难受,揉够了又捧着他的小脸瞧,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李治左擦一把,右擦一把,他照着额头又亲一下。 李治拼命的从他怀里挣出来,推开窗冲着外面大喊“来人,给本宫打水。” “哈哈哈哈……”李泰兴奋的要上天,拿笔的手都直抖,抖的停不下来怎么画画?他就一阵狂笑,光是笑都没办法表达他的心情,他放下笔,在屋子里翻了两个跟头。 李治乖乖的靠墙站着,这二哥怎么还疯了呢? 李泰好不容易把兴奋劲压了下去,他摆了摆画架,扭头看向李治“小鬼,你想要多大尺幅的画?” “要这么大。”李治两只手比量一个三十公分左右的宽度,然后他又觉得比量的似乎宽了点,就说道“要跟真公鸡一样大的吧。” 李泰夹好一张大约六十公分宽,一米左右高的纸“你读书去吧。” “我想在这儿看着。” “一心二用能读好书吗?” “……”李治的意思是不想读书,可是他又不敢说,只好退一步“我把书拿这儿来读,行不?” “可以,但是你只能看书,不能看画。”李泰调了调画架的位置,打开窗让阳光洒进来,拿起一只铅笔开始起稿。 治吩咐人把他的功课都拿过来,他就在李泰的对面开始写大字,写了三篇大字,就开始读书,背诵了两篇经典,又去写大字。 李治做功课比前认真多了,他只是抽空望一眼李泰,身子都不离开椅子。李泰画画自然也是极认真,他抽空也会看一眼李治,有点意外他竟然这么老实。 李泰中午饭都没吃,一直画到黄昏时分总算是画完了。李治也没离开过,连写带背的一直在用功。 “武距文冠五色翎,一声啼散满天星;铜壶玉漏金门下,多少王侯勒马听。”李泰也懒得自己作诗,便把明代大才子唐寅的一首《咏鸡图》的诗,给题到了上面。 “雉奴,过来看看,还满意吗?”李泰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自己看着都觉得满意。 李治赶紧跑过来,一眼就惊呆了,这只大公鸡比院子里来回散步的那只漂亮多了,比它大好多圈。 “二郎,陛下传话请您和九殿下速去两仪殿。”云海都不敢进屋,只能是在窗外报了一声。 “知道了。”李泰拍了李治一下“走吧。” 李治傻呆呆的“哦”了一声,然后迅速的扯起那块罩布把画架给罩了起来,李泰迷惑不解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罩上,别让父皇看见,他该抢我的了。” 第129章 谁也别打马虎眼 这也不能怪李治小气,李世民有的时候确实有点过分,当爹的也没个当爹的样,他见画就抢,抢走了李治好几幅画。 李泰笑着摸了摸李治的脑袋,安慰他道“没事儿,父皇只抢母后的画像。” “拉倒吧,上次你画的我,都被他抢走了。”李治现在想起来还气呼呼的,那是画的李治在望台上向下望,李世民看到以后不容分说的就给抢走了。 “那是父皇喜欢你,这回没事。” “打赌,这画要是让他看见,不给他,他都认可杀了我,你信不信?”李治一句话逗得李泰合不拢嘴,这孩子的命也太不值钱了,一幅画就值得杀了他? 李泰只是笑笑,没有搭他的话茬,拉起他的手走出画室,对云海说道“守住画室,任何人不得进去。” 海躬身答应了一声,他们哥俩说说笑笑的走出院门,钻进轿子径直奔两仪殿去了。 云海从窗外也只能看到画架,看不到画,他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回手把门闩上,他轻手轻脚的走到画架前,慢慢的掀掉罩布。 “哎哟嗬!”云海蹬蹬向后退了两步,吓了他一跳,这只公鸡也太鲜活了,除了比真的公鸡大上一倍,这简直就是一只活鸡嘛。 比活鸡还要鲜活得多呢,这羽毛,这绒毛,这眼睛,这嘴巴,这鸡冠,这爪子,我天爷,就是把真公鸡按上去也没这么漂亮啊。 云海盯盯的瞧了半天,天色暗了下来,他才恋恋不舍的把罩布罩上,关好窗,出门来又嘱咐侍卫,任何人不得进入画室。 他抬头看看天,迈步朝两仪殿走去。 陈文站在两仪殿的院子里,靠着柱子无聊的看着小太监们挂灯笼,见云海走了进来,他笑着走下台阶。 云海急忙快走两步,一搭拂尘施了一礼“见过陈公公。” “云公公,客气了,你是来找四殿下和九殿下的吧?” “陈公公说笑了,我哪敢打扰?只是有些惦记,他们午饭还没吃,天都到了这般时候,我就让御膳房做了点吃食送来。”云海抻长了脖子向前望,再望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陈文有三分惊讶又带着三分怒气的一甩拂尘“你怎么不早说?陛下以为他们晚饭都吃完呢。” 陈文也向室内望了一眼,撇了撇嘴说道“你也是的,不吃饭也由着他们吗?你也不知道劝劝?” 云海一脸的无奈“二郎作画的时候,不许旁人靠近。” “四殿下的画,画的确实是好,那也得吃饭啊。” “他自己不吃也就算了,这回连九殿下也没吃。”云海也不进屋,就很自然的跟陈文闲聊了起来“九殿下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他也不觉得饿,还整块布把画给罩上,说是怕被陛下抢了去。” “呵呵,四殿下又画皇后的像了?” “我哪知道?我也没进去屋,我就在门外听九殿下说,陛下要是看到这幅画,认可杀了他,都得把画抢走。” 云海一句话,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小孩子说话就是没边没谱的。 聊了一会儿,也不见他们出来,云海看着御膳房的人把夜宵送了进去,他便回立政殿去了。 巧得很,今天可不光李泰和李治没吃午饭,李世民和李承乾也一直饿到现在。 上午李泰和李治离开东宫之后,李世民想跟李承乾好好的谈谈。 李承乾铁嘴钢牙的不说实话,就认准了他什么也不知道。李世民挑明了跟他讲,事实摆在眼前,不需要狡辩。 李世民不是来调查情况的,是来要他一个态度的。李世民的意思也很明确,他就想让李承乾给李泰道个歉,你做错了事,就得承认错误,就得有改正的决心。 虽然想让他们兄弟同心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李世民心里总存着一丝的侥幸,盼着他们能和谐起来。 以李泰现在的态度,只要李承乾的态度摆正,起码他们是可以维持住表面上的团结的。 李世民以为掏心掏肺的跟他谈谈,他是会迷途知返的,不料他拒不认罪,即使李世民亲口承诺不会惩罚他,他依然不肯承认事实。彡彡訁凊 把李世民气得七窍生烟,直接把他从东宫揪到了两仪殿,你既然是这个态度,那咱就丁是丁、卯是卯。 所有的证人、证词都带到了李承乾的眼前,李承乾就说别人都是污陷他,要么那些人是受人指使诚心害他,要么那些人是屈打成招,反正整件事他都不知情。 “你非逼我把东宫翻过来吗?”李世民脸一沉,真以为你咬牙不认就能糊弄得过去?未免太天真了,东宫不可能没有皇帝的眼线。 只不过李世民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想好好的跟李承乾谈谈,劝他回心向善,没想到他学会了死鸭子嘴硬。 以前的李承乾不是这样的,这段时间东宫的事,李世民还真的没有注意过。 看来有必要好好的查查东宫了,他一天到晚都和什么人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变得越来越不像个太子了?跟个市井无赖似的。 “您就是把整个天下都翻过来,也不能逼着儿臣说谎呀。”李承乾眼泪汪汪的,一脸倔强,好像他承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所有人的供词都指向了张则成,而张则成供出了卢武,卢武的供词是对李承乾最有利的。 卢武承认这件事就是他策划并实施的,而这一切都与太子无关,他并没有跟太子提起过。 他的说法是,他没有陷害魏王的想法,他只是想杀刘明,因为他听说刘明参了魏王,被太子给骂了,他以为太子和魏王都恨刘明,于是就自作主张把刘明给杀了。 他想等事成之后再向太子邀功,也算是给太子一个惊喜,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卢武很清楚,宁死也不能攀扯太子,否死的就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这件事李世事前思后想了好几天,跟群臣商量过了,跟李泰也商量过了,唯独没跟李承乾商量。 他以为他不追究李承乾的过错,让他给李泰赔个礼,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李承乾连个礼也不想赔,他根本就不承认错误。 李世民把李泰和李治一起叫了过来,当面鼓、对面锣,谁有什么想法就大大方方的说好了。 李泰拿着卢武的证词,他刚想说卢武能证明这件事真的跟太子无关,抬眼见李世民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他便改口道“依卢武所说,张则成、邓浮生都是死罪,冯福等人可流放。”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李泰很聪明,说话知道避重就轻“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卢武做这么大的事,太子会不知情吗?” 第130章 谁稀罕抢你的画 太子知不知情,你问太子呗,他也不是离的远,他还跪在我前面呢,李泰又是咬牙又是撇嘴。 “这个或许,这,我”李泰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相信皇兄没有害我的意思,这里面很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雉奴,你觉得呢?” “我觉得”李治话还没出口,李泰赶紧踢了他一下,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李世民就装瞎,也不管他们搞什么小动作。 李治把后半句话愣是咽回了肚子里,改口道“反正我手下肯定没有敢背主行事的人。” 这话说的,跟直接说他怀疑他大皇兄故意杀人嫁祸,也没差多少。 “连雉奴都看得清的事,你还要犟到什么时候?”李世民决心要好好的治治李承乾个脾气。 李承乾自知没理,却依然嘴硬“儿臣的足疾都发作了好几天了,近日来疼痛难忍,也无心管束旁人,他们得机便做了错事。 “好,既然如此,明天早朝朕就把这件事交给刑部去审,绝不会冤枉你,也不会委屈青雀。” 为了护着他,李世民愁的头发都少了,他居然连句实话也不肯说,把李世民气得决心要公正一回,谁的是、谁的非,都摆在世人面前,接受法律的审判。 李承乾身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尽管心里很慌,嘴上就是不肯服软。 李泰则向前跪爬了一步,慌张的抬起头“父皇不可,无论真相是什么,审判的过程就是对太子的侵犯。” “都是他咎由自取,怪着谁来?”李世民气得肺子都要炸了,万马千军丛中也能杀个来回,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就这么个逆子,就治不了他了?李世民豁出去了,让刑部审去吧,到时候看是谁后悔。 “父皇,皇兄或许真的是不知情,您” 李泰话没说完就被李世民的眼光给吓回去了,这时候再胡说八道,只能是火上浇油了,想要解决问题,第一步就是承认事实。 李泰沉了一下气,坦然的说道“父皇,就算是皇兄一时糊涂,也并非不可原谅。” “他需要原谅吗?他根本就不承认有错!” 这个李承乾实在是不争气,敢做不敢承认,李泰无奈的说道“既然父皇没有惩戒之心,又何必为难于他?” 李世民指着李承乾,冲李泰大声的吼“你说朕是故意为难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不要交给刑部解决这件事,这件事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不需要刑部再查什么。” 李泰仰头仰的脖子疼,就低下头看着地面“您金殿上就直接宣判结果好了。” “你想要怎样的结果?”李世民这句不是气话,他是真的想听听李泰的心声。 李泰毫不犹豫的说“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此事无论与皇兄是否有关,都绝口莫提。” “他若是主谋也如此轻放了不成?” “父皇,您可知削发代首的故事么?就算真是皇兄的主谋,由卢武代罪也就是了。” 一缕头发都能代人受过,卢武好歹也是个大活人,比一缕头发显得有诚意的多。 世民狠狠的白了李承乾一眼,你什么时候能让大人省省心?你要是有李泰一半的境界,也就不至于闹出这么一档子事。 这时御膳房的小厮抬着食盒走了进来,一见到食物,这四个人跟打了鸡血传的,一个个直咽口水,两只眼睛直往外迸发绿光。 “都起来,准备吃点东西。”李世民一声令下,他们哥仨急忙爬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请李世民上坐。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虽然不是那种谈笑风生的场景,却也是其乐融融的画面。 李世民语重心长的对李承乾说道“高明,做错事不可怕,饰非很可怕,你懂吗?” “嗯,我懂。”李承乾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补充道“这次真的是” “好了,无论真假,你二弟都不追究了,你不应该谢谢他吗?”李世民还是希望他们兄弟之间能近一点就近一点。 李承乾端起酒杯,微笑着敬向李泰“惠褒,我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我要是早知道,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我相信你。”李泰举杯回敬“血到什么时候都浓于水。” 吃过夜宵他们便各自散去了,按理李泰和李治是应该直接回立政殿,李治非吵着要去看画。 “大半夜了,看什么画?”李泰不同意,就劝他道“画也跑不了,明天再看嘛。” “不行,我得把画收起来,不能让别人看到。” “没事,一幅画而已,大不了二哥再给你画就是了。” “那好吧。”李治终于答应直接回立政殿了,其实他也是很累很困了,只不过一想起那幅画没安顿好,那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李世民无力的往后一靠,在想今天是去甘露殿休息还是去立政殿睡觉。陈文笑盈盈的走到身边,躬身一礼“陛下,夜深了,您” “少废话!吩咐摆驾立政殿。” 文走到门口,喊了一嗓子“摆驾立政殿!” 然后他又走了回来,笑呵呵的说道“陛下,四殿下和九殿下今天为了画画,午饭、晚饭都没吃,如此任性,身体怎么受得了?” “哦?他们又画什么了?” “这个没人知道,只是听说九殿下担心您会跟他抢,还说您要是看到画,认可杀了他都得把画抢走。” “哈哈哈”李世民大半夜的被陈文给逗笑了,什么画咱没见过?大唐最不缺的就是书画大家,书法家、画家、雕刻家都出在唐朝初期。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李世民喜欢书画,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我倒要去看看他们画了什么。”李世民临时改了主意,不去立政殿了,直接奔画室去了。 皇帝要进,自然早有人点好了烛台,把整间画室照得亮堂堂的。陈文推开门,引着李世民走到画架前。 陈文轻轻的掀开罩布,李世民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哇!” “这,这这”李世民都找不到什么词儿来夸一下“这分明就是,哎呀,就是抓只鸡来也没有这么艳丽。” “好英武的一只雄鸡,这眼神像鹰,尾巴像凤,爬子像龙。”李世民也不知道是盯着画看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上面的诗,不由得又大赞了一通。 抢?那哪能呢?堂堂的大唐天子,怎么能干那种跟儿子抢东西的事呢? 这一个人都没有,有什么必要抢?直接拿走就是了嘛,李世民大大方方的把抢改成了偷。 第131章 谁的下人谁不疼 枝头一片嫩绿,阳光还带着几分的慵懒,早起薄薄的一层晨雾,好像少女的面纱。 “呼,好清爽。”李泰走出房门,大大的抻了个懒腰。 陆清笑盈盈的走过来,随意的见了一礼“二郎,是练拳还是跑步啊?” 在魏王府的这几天,李泰每天早上都和陆清练拳,练拳比跑步有意思得多了,李泰想了想,说道“练拳吧。” 两个在院子里练起了拳,一趟拳没打完,房门“吱呀”一声,李治跑了出来。 李泰一个收势停了下来,笑微微的看着李治问道“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不早了,我都是鸡鸣而起。”李治边说边张望着,院子里只有李泰和陆清两个人。 李泰忍不住笑出了声,就他还鸡鸣而起?要没人叫他,他能睡到下午去。 李治也不在意被二哥嘲笑,他嘟着嘴巴“云海死哪儿去了?我得问问他,是谁抱走了我的大公鸡。” 看这架势好像是没听着鸡叫,耽误他起床了。陆清笑道“原来九殿下养公鸡是为了打鸣的。” “废话!”李治小脸一绷,气呼呼的说道“不为了打鸣,难道还能是为了下蛋?” 句话把陆清噎得直翻白眼,说的对,为了下蛋就不养公鸡了。 陆清也不觉得自己话说的有错,他以为李治养公鸡就是一时性起图个玩,他想早起的话,能喊他起床的人,那不有的是吗?他有什么必要亲自养只公鸡? “你什么时候开始早起了?”李泰玩味十足的看着李治,李治骄傲的一扬头“就你没在的这几天,我天天早起读书。” 李泰笑着一挥手“行了,你赶紧回屋补觉去吧,小孩儿要多睡觉才能长个儿,以后有你起早的日子,急什么?” 李治眨眨眼睛,多少有点发懵。平常二哥都是逼着自己读书、写字、背文章的,今天怎么劝自己睡觉? “不是你让我刻苦一点的吗?”李治的目光透着几分的天真可爱,一副无所适从的茫然。 李泰摸了摸他的脑袋“知道用功就行了,没必要头悬梁、锥刺骨。” “可是你说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早是说早点启蒙,不是早点起床。”李泰笑着拂乱了他的头发“你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用功是为了习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就是帝王家,懂吗?” 懂还是不懂?李治越来越迷糊了,他先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后又缓缓的摇了摇头。什么买家卖家,听得他糊涂了。 “我就不用读书了呗?”李治兴奋的跳了起来,一股如蒙大赦的喜悦扑头盖脸的袭来,幸福来的如此突然,险些招架不住啊。 “做梦去吧。”李泰笑骂着拍了他一巴掌“让你多睡会儿,还不用读书了?你这么会得寸进尺呢?” “不你说的别人是卖瓜的,我是买瓜的嘛。” 卖瓜的,买瓜的?你馋瓜了吧?李泰无奈的笑道“那你不也得知道哪个瓜苦哪个瓜甜么?你不做功课,不长学问,不会看真假人还了得?” 治白高兴了,还没笑出来呢,就灭火了。“那你练拳吧,我不打扰你了。” 李治转身向外走,李泰又叫住了他“你做什么去?” “我去看画啊。”李治理直气壮的看着李泰“你说我现在不用读书的。” 不用读书在李治的心里就等于可以做其他任何的事情,不管做什么事,只要和读书不冲突就有理。 “就惦记这些闲事,有这工夫,多睡会儿不好吗?” 李泰脸色微微一沉,李治就不敢坚持了。 他撅着嘴,磨磨蹭蹭的回了屋,再次躺到床上,一下就睡了过去,原来回笼觉这么舒服,以后每天都应该早点起来,然后再回来睡。 今天早朝太子李承乾气象轩昂的出现在了金銮殿上,李泰比他略晚了一点,进殿先过去给他见了一礼,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上面两个皇子,下面两排文武,静静的站了有近一刻钟,李世民才迈着方步走进大殿。 皇帝上朝居然迟到了?这种事可真的是少见。 平时皇帝若是起的晚了点,陈文一个劲的在旁边催,今天陈文却反劝李世民干脆罢朝一日吧。 一幅画把李世民给兴奋的半点睡意都没有,就盯着画看,点油灯看,怕烟熏了画,点蜡烛看,不敢离的太近,怕烧着画,离的远点又嫌看不清细节。 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才睡着,陈文根本就没喊他起床,宁可挨打受骂也不想打扰他睡觉。 他从睡下到起床都不到半个时辰,就这还迟到了一刻钟。 李泰知道李世民昨晚没回立政殿,应该是甘露殿休息的,甘露殿离金銮殿很近,他不只是迟到了,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来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是留人睡。 春困?好像不太对,李泰就起的很早,陆清也很早,连李治都起的很早,嗯,发现规律了,起的早的都是单身狗。 有句名言说的好,但凡有条腿压着,也不能起早出来晨练。 李世民坐下接受百官朝拜,然后就等着群臣上奏折。最近还真是天下太平,没什么大事可议,没多一会儿大殿就安静了下来。 “诸位爱卿,关于大理寺寺丞刘明被杀一案已经审清。”李世民一摆手,站殿太监打开一个卷轴,大声的念了起来。 大意就是邓浮生早有害主之心,勾结在东宫做事的张则成,两个人定下毒计暗害了刘明,至于三皇子府中的下人则是被张则成诱骗过去,他们完全的不知情 李泰一直微低着头默不作声,这根本就是他说过的话,完全按照他编的流程走的,没有一点新鲜感。 李承乾听很认真,这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很快就讲完了,按照这个说法,这件事跟东宫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宣判的时候却判了卢武一个死罪,李承乾急忙迈步向前,朝上一揖“父皇,卢武虽然有驭下不严之过,却罪不至死,望父皇网开一面,饶卢武一命吧。” 李世民原本就只是两个眼圈黑,现在脸都发青了。好个不知好歹的李承乾,知不知道为了维护他,自己想了多少办法? 小朝议议了多少回,怎么也编不出一个满意的故事,还就李泰编出来的这个说法,最能顺利的把李承乾给摘清。 也不用他做什么,连道个歉都不用他道了,他就老老实实的站那儿装根柱子就行,再不然他不来都行,他还非要跳出来刷个存在感。 第132章 借我看上一天呗 头戴紫金冠,身穿蟒龙袍,从上到下通身的皇太子气派。面似冠玉白,唇似涂朱红,从里到外散发出儒雅儿风采。 平常李世民最爱不过的,就是李承乾的这一身太子气象与儒雅风姿,怎么看怎么顺眼。 今日里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配这一身蟒龙袍,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对不起这么多年他读过的书。 他怎么就一点都不能体贴老父亲的心情?为他操碎了心,他一点情不领,这也就罢了,他还跳出来给卢武求上了情。 卢武是整件事情的策划者,也是执行者,只杀他一个人,绝对是法外开恩了。 李世民考虑到如果诛他九族的话,会引起满朝文武的疑心,所有人就都明白这件事的主谋其实是太子了。 李世民被他这一句话给气得心都直抖,要不是紧紧的咬着牙,恐怕面皮都得抖出颤影来。 悄悄瞟一眼,见皇帝气得青筋都暴了起来,李泰赶紧垂下眼帘,就假装没看着,老老实实的眯着,一点气息也不出,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李承乾没等来回音,你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倒是出个动静啊,父皇怎么还哑巴了呢? 他转头看向李泰,见李泰头死死的低下,生怕谁看到他的脸一样。李承乾知道今天的结局都是李泰决定的,他说什么父皇就信什么。 自己用尽千般心血,总不如李泰一句话管用,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李承乾又是嫉恨又是恐慌,才屡屡下手去陷害李泰,结果每一次都是自己咽下苦果,他却安然无恙。 “贤弟?”李承乾干脆直接喊上李泰了,你低头装看不见我,那我喊你。 “嗯?”李泰能装瞎,不能装聋啊,他微微抬头看向李承乾,李承乾朝上甩了个眼神,意思是你帮我说句话啊。 泰傻傻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步迈出朝班,朝上一揖到底。 “父皇,儿臣有一言奉上,刘明一案儿臣未曾参与审理,对案情并不知晓,但儿臣却知法理不外乎人情,皇兄既为卢武求一活命,父皇多少该通融一二,免其死罪,容其改过立功,岂不是好?” 改过,那也就是给条活路而已,立功就没那么简单了,立功是随便就能立的吗?想让他立功就得先给他机会,也就是说不只放他活命,还得让他再回东宫做事。 这是什么意思?太子一句话,卢武就啥事都没有了,那皇帝一句话,就约等于是放屁了呗? 李世民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李泰,而是微眯着双眼冷冷的看着李承乾“好好做你的太子,这金銮殿上有你说了算的一天。” 李世民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你要是不好好做你的太子,别说保别人,连自己也保不住 他话虽然是没说出口,但是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噗通!”一声,跪倒两个皇子。 李泰俯身叩头,再不说一个字,静静的伏地不起。李承乾也一个头磕到地上,不过他不能保持安静。 他直起身来,拱手一揖“父皇容禀,卢武虽然做错了事,但他的心不坏。他就是听说刘明诬告魏王,一时气愤替魏王不平才做了糊涂事。” 天底下还有这么糊涂的人,替魏王不平,就在魏王的衙门口杀害刚刚跟魏王闹了点冲突的朝廷命官。 李世民眉心皱成了个死疙瘩,到底是卢武脑子不好使,还是李承乾脑子不好使?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承乾从这件事的漩涡里摘了出去,他一句话就把自己又推进了坑里。 他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在说,这件事的主谋就是卢武,卢武如果是主谋的话,那你还撇得清吗? “不必多说,君无戏言,把这些人推出午门,即刻问斩。”李世民都慌了,动作真得快点,别给他机会说话了,再说就圆不回来了。 “父皇不可!”李承乾急得向前跪爬两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头看一眼李泰,李泰又手扶地,额头压在手背上,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眼神。 “你们都起来吧。”李世民忽然就换上了一副笑容“朕得了一件宝贝,让你们鉴赏鉴赏。” 李世民有一大爱好,就是喜欢炫耀自己的子女,哪怕他们就只是写了篇好文章,他也得拿到金銮殿上大夸一番。 他的子女说两句漂亮话,他都得挂在嘴上跟别人重复好几遍。他看到那只五彩斑斓的画鸡图,兴奋得都没睡着觉,这要不拿出来炫耀一番,岂不是等同于锦衣夜行? 宝贝这两个字本身就能让人的眼睛放光,所有人都满怀期待与好奇,抻长了脖子向前望。 李泰也是两眼迷茫的朝上望去,李世民笑呵呵的站了起来,他摆摆手对百官说道“都近前来,近前来。” 李承乾和李泰自然是排在最前面的,其余的人都围成了一个半圆,几十人簇拥在丹墀之下,这种情景在别的朝代或许见不着,在贞观年间这真的是常事。 众人都围好了,李世民站在高台之上,他身边的太监缓缓的打开一个画轴,一只昂首向日的大公鸡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咦嘘嗬!” “哇!” “嘶~” “啊这,这这” “……” 半天也没听到一个整句,大唐的臣子好像都比较擅长语气词,各种惊叹之声从不同的嘴里发出来。 李泰也震惊得忘记了闭嘴,大张着嘴巴,大瞪着双眼,跟没见过这幅画似的。 “这又是魏王殿下的大作?”当人们看到魏王那如傻似茶的表情之后,这种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很显然魏王也没见过这幅画,他比咱们还震惊呢。既然不是他画的,那就不要再提他了,多少有点尴尬。 李泰当然震惊,他震惊的是这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老爹什么时候知道这幅画的?李治都拿布罩上了,就怕有人看到会向皇帝汇报。 他们走的时候还特意关好了门窗,还嘱咐云海不许任何人进画室的。 李世民都看一宿了,还没看够,依然盯着画,舍不得移开眼神,他笑盈盈问“你们觉得,这画算得上是国宝么?” “稀世国宝!” “绝对是国宝!” “……” 各种赞叹声,各种震惊的表情,令李世民心花怒放,不只因为得到了这么精美绝伦的一幅画,更是因为这画是他的青雀儿所作,画是国宝,那画画的人呢? 自己一生能创下多大的功绩,都不值得炫耀,儿女成材,这才是李世民最大的骄傲。 “陛下!”一个老臣突然挤到最前面,跪地叩头“这幅画能赐给老臣,拿回家去观赏一天么?” 第133章 二哥给你要回来 好熟悉的台词,李泰情不自禁的抬头看看,这里果然是金銮殿不是某个观音院,眼前也的确是大唐的朝臣,不是住持长老。 这个朝臣不是别人,正是画家阎立本,第一次在金殿上见到长孙皇后的素描画像时,他就差点被刺激疯。 后来他几次三番的求见魏王,李泰知道他只是想求一幅画而已,就在平时练笔随便画的画里,随便挑一幅送给了他,也没有见他。 其实阎立本想要的不是鱼是渔,他不是想要画,是想和李泰探讨画技,见李泰用画来打发他,他认为李泰这是画技不肯轻传,便没再上门打扰。 李泰赐给他的画,他几乎要供起来了,每天没日没夜的看,这布局、这明暗、这线条、这笔法。 笔法?连笔也没有。阎立本找到给李泰制作铅笔的匠人,可是他们很固执,给多少钱也不给他做,说只给二皇子做。 李泰其实没有交待过不许给别人做,只是他们觉得二皇子对他们好,他们就要忠于二皇子,这是二皇子发明出来的东西,别人不配拥有。 “哈哈哈哈”看到堂堂的刑部侍郎跪地磕头只为求借这幅画,拿回家去看上一天,李世民不由得开怀大笑 这简直就是奉承话的天花板,这马屁拍的真让人舒服,李世民大手一挥,没有二话的应允下来“阎爱卿只管拿回去看,明日早朝时还回即可。” 李泰撩眼皮看了李世民一眼,可真大方,看他大手一挥的豪气样,还以为能把画赏给阎立本呢,结果就真的是借人家看一天。 在李泰眼里这不过就是他哄小孩子画的一幅画而已,论价就是一张纸罢了,这要是让李泰拿街上去卖,他也就能要价半吊钱。 但是这画在阎立本眼里,那就是稀世奇珍,舍全家性命都不带舍这幅画的。 在李世民眼里,这也是堪称国宝级的东西,是他的心头好,谁敢污了这画,绝对一刀剁了那人的脑袋。 散了朝,李泰被李世民给带到了甘露殿,父子俩闲聊了一会儿,出了甘露殿他就奔立政殿来了。 李世民没说让他去府衙,他也不是上班有瘾,能多懒一天就多懒一天。 李泰还没有走到殿门,就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朝自己跑了过来,出什么事了?他心急便也加快了脚步。 “殿下,殿下您可回来了,九殿下都哭坏了。” “啊?”李泰听说李治哭了,便急火火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您快去看看吧。” 小太监话音刚落,抬起头来发现眼前连个人影都没有,回头一看李泰快跑到门口了,他伸了伸舌头,这速度,真是亲哥。 李泰一口气跑到房门口,站住脚,听了听,里面传出呜呜的哭声,他刚要推门,忽听兕子说道“别哭了,谁欺负你了,咱们告诉父皇去,好不好?” 兕子话还没说完,就听李治“哇”的一声哭得特别凶,跟有人要拉他上法场似的。 李泰推开门,一下就被眼前景象给惊呆了,云海、云夕、云离分两排跪着,云离手里还抱着小公主,兕子正使劲的拉扯趴在地上痛哭的李治。 “干什么呢?起来!”李泰一声大喝,李治也不哭了,推着地往起爬,只是止不住的抽答,哭的满脸都是泪水,抬袖子一抹,蟒龙袍上全是鼻涕。 “发生什么事了?为啥哭?”李泰板着脸,没一点笑模样,李治也不说话,憋憋嘴,突然“哇!”的一嗓子又哭了起来,他张开胳膊来抱李泰,指望二哥给他个安慰。 李泰抬手一挡,推住了他“你离我远点,我嫌你埋汰。” 看他哭的直抽,估计说话也说不利索,李泰转过头看向云海“到底怎么回事?” “九殿下独自去了画室一趟,回来就一直哭,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这么点事,值得哭吗?还哭得惊天动地的?”李泰也是愁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着正调的爹和这么个死心眼的弟弟。 当爹的抢儿子的画也就罢了,这次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抢改成偷了。李治也是,有事说事,哭什么呢? “画没了有什么要紧的?二哥不是还在吗?我再给你画就是了,你至于的吗?”李泰推了他一把“把脸洗干净,带你去画室,咱们画一幅更大更漂亮的,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那幅,那是二哥专门给我画的。”李治忍不住哭,不说话还好,一张嘴说话就哭的更厉害了。 “二哥再专门给你画十幅,一百幅!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行!那是二哥画的第一幅带颜色的画,是用我做的笔画的!” “第一幅有什么好的?第一幅都是用来练手的,越往后画的越好。”李泰轻轻的拉起他的小手,准备带他去洗脸,他却用力的甩开了。 李治倔强的“哇哇”大哭,李泰实在没有法子,只好再次板起脸,怒吼一声“憋回去!再哭信不信我揍你?” 李治不敢再哭了,憋得直打嗝。李泰看他哭的这么可怜,真的有点心疼了,一幅画而已,不值当的,他应该知道二哥随时能给他画。 他完全可以借着这个事,撒个娇、耍个赖,让自己多给他画几幅,他何必这么哭?莫不是心里有什么委屈,借着这个由头哭了出来? “雉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心里这么难过?不能真的只因为一幅画吧?” “父皇把我的画送给别人了。”李治嘴一张开,眼泪就自动往下掉。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泰刚刚才回来,散朝不过二十来分钟,金銮殿上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是父皇拿走了画,我就追到金銮殿去找他,碰上齐公公往外走,我知道父皇的画都是他收着,就问他,他说父皇把咏鸡图赐给阎侍郎了。” 一幅画他竟然追到金銮殿上去要,看来这幅画在他心里的确是够重要的。 “就是借给阎侍郎看一天,明天早朝就还回来了。再说就算是赐给别人了,你也不值得哭吧?” “阿娘在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咱们,现在我连幅画都保不住了。”李治伤心,真的伤心。 他拿太子当亲哥,结果李承乾有杀他的心,他拿皇帝当亲爹,结果李世民抢他的东西,一点不在乎他的感受,除了二哥,他还有什么?两个人事不懂的妹妹?两个嫁出宫门的姐姐? 一句话差点把李泰也给说哭了,画可以重画,但是凭什么心爱的东西要先给别人?这才是李治最受不了的地方。 “二哥给你要回来!” 第134章 咏鸡图不翼而飞 送出手的东西怎么要回来?何况是老爹当着群臣的面送出手的,更何况还不是给人家的,只是借人家看一天而已。 皇帝答应好好的,你怎么上门去讨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相信李泰真的能把画给要回来,他就弱弱的问了句“二哥不会是骗我的吧?” “你放心,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去,肯定给你要回来。” 李治一下子就舒服多了,哪怕不要那幅画了,也没那么难过了,起码还有二哥是真的在乎自己的。 “要不然算了,你再给我画一幅吧。”李治虽然很不情愿,却也不希望二哥因为一幅画得罪人。 本来就老被陷害,再树敌还活不活了? 看李治一脸的委屈相,李泰轻轻的笑了“你好好做功课,别再胡闹了,画的事包在我身上。” “二哥”李治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你不会再画一幅来骗我吧?” 李泰弹了他的脑门一下“鬼心眼真多,我想画也得有笔才能画,对不对?天底下就那么一套彩笔,你看住了。” 李治开心的笑了,他刚要转身去读书,忽然又紧张兮兮的问道“你把画要回来,父皇会不会再来抢?” “没事,我再画一幅给他就是了。” “嗯!”李治使劲的点了一下头,当时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李泰换了一身金黄的蟒龙袍,坐着半副銮驾慢悠悠的晃出了宫门。陆清随行在轿子旁边,莫名的感觉自己都威武了许多。 李泰很少这么正式的出门,他更喜欢随意一点,非必要不坐轿,能走他就走着,走着才能领略街头巷尾的烟火气。 皇子跟臣子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这个尺寸极难掌握。结交朝臣,是皇子的大忌讳,但是又有哪个皇子不结交朝臣?哪个朝臣不攀附皇子? 所谓龙争虎斗,有时候争还是不争,斗还是不斗,其实也由不得龙,也由不得虎。 李泰之所以这么高调,就是让别人都知道他去阎府肯定是有事,而不是跟阎家有什么交情。 越是随便给人家的感觉就越是亲和,往往也越是代表着交情匪浅。 李泰大驾光临,阎府满门皆惊。 阎立本才到家没多一会儿,把画挂起来,派人给兄长阎立德送信,请他来家看画。 “老爷,老爷”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中堂来报事,阎立本还以为是兄长阎立德来了,没想到下人张嘴就是一句“魏王驾到,半副銮驾马上到门口了。” “啊?”阎立本大吃一惊,这可以开天辟地头一回,从来没听说过魏王主动到哪个臣子家里做客。 这殊荣来的也太突然了,让人有点措手不及。阎立本也来不及多想什么,急忙吩咐“动乐相迎!” 什么红毡倒地,什么净水铺街这些都来不及了,奏个乐还是来得及的,虽然仓促倒也凑和得上。 阎立本急急忙忙跑到门口迎接魏王殿下去了,中堂里就只剩下他的闺女阎婉和一个小丫环。 “小姐,咱们回房去吧。”丫环恋恋不舍的看一眼这幅漂亮的画,再想看也不能再看了,老爷让她们即刻回房,她们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里。 阎婉虽然是个大家闺秀,却不是那种温婉的性子,从小就娇生惯养大的,自是有着小姐脾气。 婉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狡黠的一笑,她指了指画,对小丫环说道“把画卷起来,咱们拿回房去看。” “小姐,这如何使得?老爷说这画不许人靠近。” “你好不晓事。”阎婉小脸一绷,气势十足又十分有理的说了一大段话。 “爹爹要在这儿待客,客厅中央放一只大公鸡,成何体统?这画如此珍贵,须得好生保管才是,咱们拿回去,免得被哪个不长眼的给摸坏了。” 小丫环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反正小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干,她上去把画给摘了下来,匆匆卷好,赶紧挽着小姐回房去了。 李泰一路招摇,来到阎府门口他倒是没摆什么谱,到地儿就落了轿,陆清掀起轿帘,他就下了轿。 阎立本还没走到门口,见李泰都下轿了,他急忙小跑几步,到跟前撩袍欲跪,李泰隔空一摆手,笑道“阎侍郎免礼。” 阎立本跪一半就站了起来,他拱手一揖“臣阎立本拜见” “阎侍郎不必客气,本宫贸然来访,唐突之处还望阎侍郎多多包涵。” “殿下驾临,实乃阎门之幸,请!” 阎立本躬身相请,李泰抬腿就迈过了门坎,陆清随后跟上。 君臣俩边走边聊,阎立本满脸堆笑的说道“几番求见殿下皆未如愿,殿下今日亲临,千万要多坐一会儿,我有许多话要向您请教。” 李泰有几分尴尬的扯出一丝干瘪瘪的假笑“实不相瞒,我特意登门来访,是要取回那幅咏鸡图。” “呃?”阎立本好像没听懂李泰的话,脑子多少是有点懵,他是不是说要取回那幅咏鸡图?皇上答应借我看一天的,这可是我磕头求来的。 看一天有什么不行的?你这么快就追上来往回要? “殿下是担心臣保管不好么?”阎立本恨不得把那幅画据为己有,让他马上就还回去,他真的是心有不甘。 “当然不是,实话跟您说,这幅画是我给雉奴画的,父皇把画借给您,雉奴大哭了一场,他哭的我心像猫抓似的,因此特意过府来跟您商量,先让我把画拿回去哄哄他,过些时日说通了他,我再把画给您送过来,或者我再画一副送您,您看如何?” 李泰话说的极为客气,阎立本听到耳朵里的话却没有这么客气,他分明听到李泰说的是“赶紧把画给我拿来,别逼我跟你翻脸,没你的好果子吃。” “殿下莫急,画就在中堂,马上交给您就是。”阎立本敢说别的吗?不敢。莫说他是圣宠正隆的魏王,就是不起眼的一个亲王,他也得罪不起。 李泰也料到他不会有不同意见,便笑道“给您添麻烦了。” “殿下说哪里话来?”阎立本讪讪的笑着,他似乎听到李泰在说“算你个老小子懂事”,不懂事咋办?敢不懂事吗? 笑笑很快就来到了中堂,早有仆人打开了房门,李泰向里面望了一眼,空间还是挺宽阔的。 “咦?”阎立本远远的看到房间里空空荡荡,不由得浑身发冷,三魂都直往脑门子上掸,这画怎么能不翼而习呢? 别的东西丢了也好、坏了也罢都无关紧要,偏偏这副画损失不得,尤其是这个时间段,他就魂不守舍的走进了中堂,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第135章 正有事找你商量 李泰倒是大方,也不用人让,自己就奔主座去了,稳稳当当的坐下,还笑吟吟的一伸手,请阎立本坐。 阎立本额头都渗出汗来了,他心里忐忑的像怀揣着两只兔子一样,面上还得强装镇定,硬是扯出一丝不深不浅的假笑,慢慢的坐在了下首。 阎立本刚刚出去迎接李泰的时候,屋里就只剩下了阎婉和丫头雪儿,这画她们两个要是没拿,那就是画里的公鸡活了,若不然画不长腿,是不会自己走的。 “上茶!”阎立本吩咐一声,小厮急忙端茶上来,分别放到李泰和阎立本的手边。 李泰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刚要张嘴说话,阎立本对小厮说道“把咏鸡图拿过来。” “……”小厮一愣,瞪俩大眼珠子盯着阎立本,咏鸡图是啥玩意儿?上哪儿拿? “愣着做什么?去找雪儿要。”阎立本故意一板脸,说道“快些拿过来,魏王殿下等着呢。” “哦厮也没听明白太多,答应一声就跑了。 阎立本也不知道小厮能不能把画拿过来,拿的过来最好,若是小姐不肯给,或者小姐把画给毁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趁着麻烦还没有准消息,先稳稳心神待客是正经。阎立本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李泰聊聊天,他赶紧的步入正题。 “魏王殿下,老朽钻研画技数十载,自见到殿下的大作之后,方知这半生都白活了。” “哎哟。”李泰差点蹦起来,不带这么谦虚的,阎立本说他的画技跟自己比等于是白活了。 李泰真怕出门遭雷劈,吓得他在心里直念佛“阿弥陀佛,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阎侍郎不可过谦,您折煞晚辈了。”李泰真不觉得自己画技高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前世。 在他的前世素描再好又怎样?哪幅素描能卖出天价?阎立本的步撵图那才是无价之宝,是当之无愧的国宝。 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前世的时候,素描是美术生入门的基础,凡是会画画的人都会素描。 物以稀为贵,人人都会还值什么钱?步撵图一是贵在年代久远,古董是不可复制的稀缺资源,二是贵在阎立本的绘画技法早已失传。 真品不可多得,仿品很难相像,因为稀有所以珍贵。 而这个贞观年间一来素描没人听说过,绝对的前无古人,眼下就李泰一个人会。二来李泰身份高贵,除了李世民和李承乾,普天之下就是他最大了,不是谁都能请得动他来画画的。 真品非皇亲贵胄得不到,仿品……连笔都弄不到,咋仿?同样的因为稀有所以珍贵。 阎立本和李泰在中堂聊起了画技画法,小厮跑到后堂索画,他又不敢进小姐的闺房,在门外他喊了两嗓子,雪儿推门出来,先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大白天的你鬼叫什么?吵到小姐,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小厮梗着脖子回了她一个白眼“你当我愿意来呀?老爷让我找你要画的,赶紧把画给我,我着急走。” “管我要什么画?我有什么画?” 小丫头一甩手,转身就要回房,小厮上前一把扯住“别走,老爷说要咏鸡图,说你收着了。” “呸!谁看见我收着了?”雪儿推开他,嘟着嘴说道“小姐还叫我呢,没空在这儿跟你磨牙。” 雪儿转身就走,小厮再一次扯住她,嚷道“魏王殿下就在中堂等着呢,你要不给我画,就跟我上中堂。” “你好没道理。”雪儿一顿小粉拳,不分前胸后背的捶了上去,捶了三五下推开他,气呼呼的说道“要画不得等我进屋取吗?你只管扯着我做什么?” 雪儿不怕小厮也不怕老爷,老爷说要画,小姐还没看够呢,就不给能怎么地?但是雪儿怕魏王,得罪了魏王,整个阎府都遭殃,一说魏王在等着,她马上就服软了。 雪儿和小厮在门外说话,阎婉在屋里听了个清清楚楚。听说李泰要把画拿走,她心下很是不痛快。 老爹说这画能在家里挂一天,这刚挂上,他就上门来讨,真是讨厌。他喜欢画不找他爹要,找我爹要干什么? 雪儿进屋一看小姐的脸拉得老长,就知道她不愿意把画交出去,雪儿也没办法,就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姐,老爷让把画送到中堂。” “你说这画能不能是魏王画的?”阎婉见过一副魏王画的素描画,这幅就是带上了颜色,手法几乎一般无二。 “应该是吧,也没听说别人会画这么真的画。”雪儿看着画也是舍不得送走,就抱怨道“他明明会画,自己画一幅就是了嘛,咱们从来没见过,多看一会儿都不行。” “哼,我猜也未必是他亲自画的,说不定他在哪儿淘弄来个画师,以前怎么没听说他能画出这么逼真的画呢?” 阎婉不信天家皇子就什么都厉害,他们不过就是皇权大过天罢了,没准是哪个番邦小国的画师被他收入囊中了,就昧着良心说是他画的,反正也没人敢让他当面画一个。 “嗯,小姐说的对。”雪儿的人生信条就是小姐说的都对,她上前把画一点点的卷起来,卷的阎婉差点哭了。 雪儿拿着画卷要走,阎婉一把抓住画卷“你把那小厮叫进来。” 阎立本正和李泰聊着,下人来报“大爷来了。” 大爷自然就是阎立本的大哥阎立德,阎立本请他过来观赏咏鸡图,结果现在李泰坐这儿等着要把咏鸡图给带走。 “这,带大爷到偏厅稍坐。”阎立本不能撇下李泰在这儿,他跑出去迎接大哥。 “哎,慢着。”李泰开口拦了一下“请阎尚书到中堂来。” 人躬身一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李泰笑微微的看着阎立本“阎尚书来的正好,我还想烦您给他过来呢。” “哦,殿下敢是有什么话说?” “一点闲事,想和你们哥俩商量商量。”李泰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陆清“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了吗?” “拿来了。”陆清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画轴,躬身递了上去。 李泰抓住画轴,这时阎立德乐哈哈的迈步走了进来,抬头见李泰坐在主位,他急忙躬身施礼“臣,工部尚书阎立德拜见魏王殿下。” “无须多礼,您请坐。”李泰笑着一伸手,请阎立德坐在阎立本的对面。彡彡訁凊 李泰刚要说话,这时一个清秀的小厮手中捧着一卷画轴,风拂杨柳般的走了进来。 第136章 即刻送画回皇宫 李泰见多了男人、女人、半男不女的人,却不曾见过这么般袅袅婷婷的小厮,话说阎府上下也有着数百口人,是缺人使吗?一个小厮还用得着找个丫头假扮一下? 李泰把手中的画轴放在腿上,轻轻的抚摸着,借着摸画这么个小动作,略一低头,暗暗的思索。 “这女娃应该是自作主张上来的,看来平素里骄纵过甚,凡事自专。她上堂大概是奔着看我来的,不然这堂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假扮男装也要跑过来瞄一眼的物事?” 李泰抬起头淡然的扫了一眼阎立本,又扫了一眼阎立德,他们哥俩的表情都有几分不自然,面皮僵硬得脸部线条都绷紧了。 那“小厮”捧着画轴走到阎立本面前,双手向上一举,只见皓腕雪白、十指纤纤,最不该腕间还露出翡翠的碧色手镯来。 阎立本接过画轴,眉头一皱,沉声喝道“下去!” 那“小厮”傲娇的一挺胸脯,不想下去又不知说什么,赌气似的一转头,目光正正的对上了李泰的眼睛。 她一刹那间犹如受惊的兔子般,下意识的耸起了肩膀,樱口微张轻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怎地这一眼,好似什么东西射进了心房,吓得她心慌慌的想跑又不敢动,强制性的让自己移开目光,眼睛像不听话了似的,偏又再次转过去看。33qxs.m 她听人说李泰是个胖子,腰围三尺有余,走路都上喘,就因为他太胖了,皇帝还特许他宫中坐轿,每天上金殿听政都坐轿子。 可是眼前这个人不胖啊,脸如刀削斧斫般立体有型,剑眉星目、鼻直口方,是个难画难描的美男子,莫非他不是魏王殿下? 应该不是吧,听说魏王脾气暴躁,没人敢直视他,如果他是魏王殿下,至少他也该变了脸色才对。 可是眼前这个男子脸上没有一点愠恼之色,一双眼不怒而含威,两弯眉不笑而带喜,这世上果真有如此俊俏的郎,今儿真算是开了眼了。 阎立本若不是怕在李泰面前失了礼数,真想一脚把这丫头给踹出去。他一拍桌子,再次怒喝“滚出去!” 阎立本吓得那“小厮”一个激灵,当时含泪欲滴,转身想跑却先跺了一下脚,差点把陆清逗笑了,陆清侧转头缓缓情绪,在人家中堂笑出声来不礼貌。 那“小厮”抬腿刚跑了一步,李泰开口说道“慢着。” 那“小厮”停住脚,先是心慌胆怯的看了阎立本一眼,又不自觉的望向李泰。 李泰这次没有跟她对视,而是笑微微的对阎立本说道“这咏鸡图马上就要送回宫里,以后也未必有机会再拿出来了,阎侍郎不妨打开来,让阎尚书品评一番也好。” 李泰留住那个“小厮”,并不是有什么别的念头,只是想当面检查一下画,就她这么个任性妄为的性子,谁知道她有没有把画给换掉? 阎立本也正为阎立德没有机会看到这副咏鸡图而有些遗憾,听李泰如此说,他连忙答应“好,还是魏王殿下想的周到。” 那“小厮”眼睛一亮,又看向李泰,此时才能确定他果然是魏王殿下,看来传闻真的是太不可信了,说他胖说他暴躁,这不纯是胡说八道吗? 长的这么英俊帅气,性格这么温柔可亲,身份又这么高贵无双,他简直就是天之宠儿。 盯着李泰的那两眼睛只往外冒粉红色的桃心,阎婉恨不得把别人都赶出去,她单独上前跟李泰说几句话,那该有多好? “唰啦!”一下,阎立本打开了画卷,一只活灵活现的大公鸡赫然呈现在大家的眼前,李泰只瞄一眼,见画没有被掉包,他就放心了。 阎立德是一直盯着的,画一展开,他情不自禁的惊叫了一声“哇!这世上竟有如此传神之作。” 阎立德是个书画大家,尤其擅长雕刻和建筑。献陵和昭陵这两大工程都是他负责的,足见他技艺之精湛,也足见李世民对阎家兄弟的器重。 阎立德像是被画里的大公鸡给勾走了魂一样,两眼直勾勾的就走到了画的面前,离的近了竟连气也不敢喘,屏着呼吸仔细的看。 阎立德今天没上朝,他是第一眼看到这幅画,阎立本也没看够啊,他拿着画轴就看不到画了,一转头见阎婉傻呆呆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拘谨的样子。 “过来,你拿着。”阎立本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好像叫什么都不对,只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喊一声。 婉倒腾着小碎步走过来,抓着画轴向上举起,画轴刚刚好的放到了自己鼻梁的位置,她正好大胆的看着李泰。 李泰比画还不怕看呢,李泰也没理会她,只是冲着阎立德淡淡的一笑“阎尚书觉得此画有何不足之处?” “不足之处?”阎立德轻轻的呢喃着,微微的摇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画“叫不出声就是它唯一的不足了。” 好高超的语言艺术,不着痕迹的盛赞,直接叫好未免流俗,又有拍马之嫌。 画中之物哪有能出声的道理?称不能出声为此画的唯一不足,比起直接丢过去两个字“完美”,要完美许多。 阎立德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一句话竟然会说得李泰心底冰凉。李泰本是三分谦虚,七分随意的问了那么一句。 没想到阎立德会这样回答,他瞬间觉得自己就像这画中的公鸡一样,看上去艳丽无比,狂傲威武,摆足了冲天之势,却终是叫不出声。 他悄悄的看一眼身上这金色的蟒龙袍,可不就像它那身艳丽的羽毛一样,招人羡慕,人人大赞却只是蟒龙袍罢了,比龙袍只多一个字,一个字犹如万重高山。 自己坐拥二十二洲封地,手掌京畿大权,可不就像它高昂的头、雄壮的身躯一般的霸气十足,说起来位高权重却只是过眼云烟,坐镇京畿和坐镇朝堂只差一个词,一个词犹如万丈深渊。 该琢磨点正事了,不能总叫不出声,李泰握了握手中的画轴,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陆清,把咏鸡图送回宫里,亲自交给九殿下,告诉他,我今天不一定回宫住。” 清应了一声,上前拿过咏鸡图卷了起来,他卷好了画,躬身一礼“殿下,臣何处复命?” 陆清在皇宫呆不住,他问李泰他该去府衙找他,还是去魏王府。 “不必复命,你就留在皇宫吧,保护雉奴,这画任何人都不给,父皇也不行,知道吗?” “……”陆清咬牙又咬牙,硬着头皮说了个“是。” 第137章 给皇兄做好吃的 陆清昂首阔步的走了,阎家两兄弟望着他的背影直咂嘴,不是爱看陆校尉的身姿,只是贪恋他手中的那副画。 哪怕是被卷了起来,依然不影响它吸引人的目光。 李泰看看自己手中的画轴,一样是卷起来的画,这幅就这么没有吸引力么?既然没人喜欢,扔地上好了。 李泰解开画轴上的绑绳,他蹲了下来,把画轴放到地上,压住一头,用力一推,画卷“唰!”的一下展开。 “啊?”阎婉一直盯着李泰来着,见他要在地上展画,就觉得很新鲜,堂堂的皇子殿下,居然这么的没有架子。 如此亲和的人,居然被传成了暴躁的魔鬼,传言真是可恨。 本来阎婉的心思都在李泰身上,画轴一展开,她立马忘了李泰是谁。 这是一幅长长的画卷,一米二宽,七米多长。这幅画卷上画了整整六匹马,都是李泰亲手画的素描,就好像是六匹马的黑白照片一般的真实 照片绝对照不出这么完美的角度,每一匹的姿态都不相同,每一根鬃毛都清晰可见,每匹马的眼神、动作都那么的到位,少一分则不足,多一分则过矣。 阎婉的尖叫声拉回了阎家两兄弟的眼神,他们一回头,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他们立马蹲了下来,忍不住伸手去摸,却又不敢真的触碰。 “这这这这,这”阎立本当时就不会说话了,眼珠子一阵阵的直要冒汗,骨子爱画的人,对画的执念都刻到基因里了。 突然间看到这种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画作,他激动的脱口整出一句“哪怕现在就死,能看到这样的大作,我此生也无憾了。” 李泰撇了撇嘴,抬头看一眼窗外,只见外边晴空朗朗、万里无云,多少算是放了点心,这阎立本说话怎么一句一个大霹雳?炸得李泰脑子里连打雷带打闪的。 阎立德恨不得把这六匹马看到眼睛里,永远也不拔不出去的那种。 李泰推着膝盖,慢慢的站了起来,轻轻的一笑,问道“这六匹马,画的可好?” 这六匹马,李泰真的是用心了,在马厩里呆了好几天才画出来的。 “殿下,这画能借我看上几天吗?”阎立德这次根本就没接李泰的话茬,他没有评价画,而是直接提出了借画,他没敢说要,因为他知道这画轻易是不会给人的。 最令他不敢张嘴提要的是,李泰刚刚对陆清说的那句“父皇也不行”,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真的是把阎家兄弟给吓着了。 李泰这就是明摆着不拿皇帝当回事,谁给了他这么大的信心和勇气?这里面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哈哈哈”李泰大笑起来,笑罢他指了指地上的六骏图,对阎立德说道“这便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了。” 商量什么?把这卷画拆了,咱们分分?画除了看,还能做什么?这有什么可商量的? 阎立德猜不到李泰要说什么,他就愣眉愣眼的看着他泰,用表情表达心情,你想让我干什么,就直说好了。 李泰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知道阎尚书擅长雕刻,不知道这六匹马能雕刻出来不?” 昭陵六骏,可以说是举世闻名。不过现在昭陵有,六骏也有,昭陵六骏这个说法还没有。 李泰太知道李世民喜欢什么了,这六匹马都是李世民心爱的坐骑,都曾陪着他东挡西杀,立下过赫赫战功。 李世民是个恋旧的人,旧人、旧事、旧物他都放不下。谁能帮着他怀念,陪着他怀念,他就跟谁更亲近一层。 “雕刻?”阎立德光顾着赏画了,一点没往雕刻上想,李泰这么一提,他顿时来了精神,更加聚精会神的盯着画看了起来。 阎立本也时不时的伸手在上面比划两下,哥俩偶尔还交流几句行话。 “殿下,你想往木板上刻那种浮雕吗?”阎立德眼睛盯着画,脑子里已经开始选木料了,不同的木料光泽、纹理都不一样,哪种适合刻哪匹马,都是需要思量的。 “不,木料不得长久,要刻在石头上,哪怕千百年过去,我也要世人永远的记住父皇的功绩,我大唐的江山是父皇用血汗打下来的。” 李泰说着话,还悄悄的扫了他们俩一眼,你们可千万把我说的话给记住了,别忘了在我老爹面前重复一遍,要不然在百官面前重复也行。 阎立本和阎立德双双站了起来,双双冲着李泰一揖“殿下此心,令人肃然起敬。” 李泰笑微微的对他们拱了拱手“这件事就拜托给您二位了,事成之后,泰必有重谢。” “殿下言重了。” 事情交待清楚了,李泰便离开了。 春天的阳光明亮又柔和,春天的风和熙又温润,远看草色微青,近看绿叶初绽。这么好的天气,多么适合春游。 李泰坐在轿子里,没有去春游的想法,直接回了魏王府。 《括地志》的编写工作已经正式开始了,李泰亲自负责的内容很少,几乎什么都不用他管。 原本是萧德言主事,李泰就已经很轻松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李淳风这么得力的大助手,李泰彻底闲置了。 李泰回来不像是帮忙的,有点像是帮倒忙的,人家正按部就班的忙着,他跑过来把李淳风给带走了。 李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硝石,画也画不出来,画出来也就是个石块的形状,谁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泰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的说,结果李淳风就淡淡的来了一句“你说的是消石吧?放进水中就消失不见了。” 硝石,在古代叫做消石,一般炼丹的道士手里都有,据说火药也是那些道士炼长生不老药时炼出来的,主要原料就是硝石。 李淳风就是个老道,虽然他不喜欢炼丹那一套,但是消石对他来说,那就是寻常之物啊。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泰简直想揍自己一顿,长嘴是干什么的?早点问一嘴,早不就搞到硝石了吗? 李淳风不只有硝石,知道硝石的用法,还知道哪里有硝石矿。 李泰兴奋的差点把李淳风给抱起来抡一圈,他要是像对李治那样对李淳风,估计李淳风能还手。 硝石有了,那就代表着随时可以有冰了,硝石扔进水里会带走大量的热,直接把水变成冰,有冰那就可以在炎炎夏日制作冷饮了。 李泰心头最惦记的大皇兄要有口福了,好久没给他弄好吃的了,这回一定让他满意,必须让他满意到哭。 李泰拎着一袋子的硝石,哼着小曲就回了皇宫。 第138章 你不理我我理你 漫天的红霞像锦绣的绸缎铺散开来,层层堆雪似浪如潮的翻涌,李泰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脚步轻快的走进立政殿的院门。 刚绕过影壁墙,就见陈文迎面走了过来,李泰没等他过来给自己见礼,笑盈盈的先开了口“陈公公,这是去传晚膳吗?” 黄昏时分正是宫里传晚膳的时间,见陈文在这儿,李泰猜度皇帝应该也在。陈文一搭拂尘,躬身一礼“殿下猜错了,我是奉旨前来请您去甘露殿的。” “哦,这点小事,你何必亲自跑一趟。”传话这种小事,随便打发个人过来就行了。 “刚好我想活动活动。”陈文直起腰来,朝门外一伸手,您转身吧,面对面的跟我聊什么? 李泰没有转身,而是笑道“劳公公等候片时,我换身衣裳便去。” 文也不敢说不让他换,等着就是了。 李泰进屋把硝石放好,换了身常服,问了问李治的功课,看了看睡着了的兕子和小公主,然后还洗了把脸,收拾得清清爽爽的才出门。 陈文上下打量他一通,穿蟒龙袍在宫里也不显眼,非换身常服做什么? 李泰就是故意换的,他尽可能在李世民眼前不穿蟒龙袍,因为太正式了会有距离感,穿的随便一点,才有亲和力。 李泰不能在李世民跟前扮演一个臣子,他得扮演一个儿子。 李世民不缺臣子,什么样的臣子都不缺,李世民缺贴心贴肝的儿子,他的儿子虽多,哪一个不是先把他当皇帝,后把他当爹? 物以稀为贵,李泰深皇家不缺权柄,不缺才华,不缺阴谋也不缺阳谋,皇家最缺的就是质朴的亲情。 李泰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给自己立好了人设,他做一个爱兄护弟、敬父宠妹的真情人,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带来的纯粹的亲情。 这一缕亲情,必会草蛇灰线绵延千里,终有扎稳根、开满花的时候。 “陛下今天心情不太好,殿下你要多多宽慰陛下一些才是。”陈文走的很慢,说话也很慢。 李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左右看了看,这里四下无人,陈文挑这么个地段说话,想必是有什么紧要的话要说,若不然他也没必要亲自跑过来传句话。 李泰干脆站住了脚,拱手一礼,轻声说道“父皇因何动怒,还请公公明示。” 陈文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嘴角,就喜欢李泰这个聪明劲,一点就透,一句话他就知道自己是特意来提醒他的。 “今天馆驿的人打本上奏,说是百济有一个使臣被抓了,其余的人在馆驿闹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件事。”李泰这几天也没去府衙,把乌鲁给忘到脑后去了,知道是什么事,李泰心里就有底了。 陈文觉得这件事有点大,皇帝都震怒了,李泰却这么的不以为然,他进一步说道“百济使臣在馆驿闹得很凶,而且还听说抓那人是因为一个女的?” “听谁说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的,抓番邦使臣?”李泰轻轻一笑“这件事我有人证,肯定说得清楚。” “那就好,陛下可是气的不轻,你小心些。”陈文几乎是附耳低言了,若不是替他捏了把汗,也不会亲自过来给他递话了。 若是以前的李泰,陈文是不会理会他的,要杀要罚是你们君臣的事,要打要骂也是你们父子的情,陈文才懒得参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谁都懂。 这多半年来李泰的转变,陈文都看在眼里,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拿我当人看,我才会从心里真的尊敬你。 以前的李泰见到陈文,不逼他跪拜就算是放他一马了,现在的李泰拿陈文当长辈般的恭敬,见面总是笑脸相待,跟他说话从不打官腔,非但不用他见礼,对他还挺礼貌。 “多谢公公,我理会得。”李泰心里一阵温暖,宫里的水有多浑,他是从小就知道的。 陈文是宫里的老人,他轻易是不会多走一步路,多说一个字的,他能给自己透个话,这就是个信号。 一方面说明陈文对自己有了感情,这些日子的付出没有白付出,终于五八也换回了个四十,另一方面陈文是最了解皇帝的人,他向谁示好绝对不是盲目的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转了两个弯儿,前面就是甘露殿了。李泰抬头一看,满天的火烧云,红彤彤的一片又一片的姿态万千的云彩,云彩下面就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好美啊。”李泰跟没长心似的,明知道皇帝一肚子气在等着他,他不抓紧赶路,还站下赏起了晚霞。 “殿下”陈文哭笑不得的上前,想要劝他快点走,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开开心心的吃顿晚饭多好,你磨蹭一会儿,皇帝要是急眼了,那就好玩了,谁也别想好。 李泰伸手一指“陈公公,你站那儿。” “呃?哪儿呀?”陈文懵了,不走路,站哪儿? “看我手,就那边,你过去站,脸对着我,站直一点,威武一点,快去。” “哦,哦哦”陈文猫个腰往前跑,跑差不多了站住脚,回身愣眉愣眼的看着李泰。 李泰冲他大喊“往左一点点,脸往这边转。” 陈文微躬着背,一脸的迷茫还透着几分讨好的神情,怎么看怎么是个奴才,这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李泰干脆跑过去,跟他说“想像你现在是站在金銮殿上,高喊上朝。” “那是齐公公的事,轮不到我喊啊。”陈文一点也没威武起来,反倒一个大放松,整个人都软颓颓的了。 就他这气质,也难怪父皇不用他站殿,李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看现在像不像早上的感觉?齐公公吃晚饭的时候噎死了,明天上朝就得你喊,你赶紧练练。” 夕阳西下和朝日初升的感觉是最像的了,无论温度还是光感都极其接近。陈文一下就挺直了腰杆,齐公公噎死了?好事。 “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陈文一下挺直了腰杆,他还真入戏了,让他练练,他真的喊上了。 李泰向后退,退出五米左右,他蹲下来仰头望着陈文,陈文越喊越来劲,精神头越来越足,直到他嗓子喊疼了,李泰腿蹲麻了,太阳滚下西山,他们才走进甘露殿。 李世民正埋头批阅奏折,灰突突的脸色泛着一层铁青,紧绷的嘴角透出龙威,整间屋子似乎温度都很低。 李泰走到李世民的身边,笑嘻嘻的问道“阿爷,您有事找我?” 李世民自顾自的批着奏折,没有理他,李泰也不觉得尴尬,他走过去把灯台的蜡烛点燃,然后举着灯台过来给李世民照亮。 第139章 你帮我批点奏折 一张小方桌,桌上乱乱的堆着几份奏折,李世民一身圆领的龙袍,盘坐在方桌后面,手拿着奏折静静的看着。 李泰就站在方桌的前面,手举着灯台静静的看着李世民的头顶,偶尔目光会越过他的头顶,去看他身后的屏风,屏风上是他亲手画的自画像。 没错,就是自画像,这画像的身体是云夕穿着长孙皇后的衣服,脸是李泰化上妆、梳上头、戴上首饰。 “你在看什么?”李世民眼皮也没撩一下,他都看过好几份奏折了,烛影都不晃一下,李泰这静功练的真好,若不是出神了,手怎么会这么稳? 李泰站的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奏折的封皮,肯定是看不到内容的,他也没有看一下内容的想法,也不怕李世民怀疑他偷看。 明知道他会过来,有什么怕他看的早就收拾起来了。 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弱弱的说了句“阿爷的鬓边都有白发了。” 李世民一下把奏折摔到了桌子上,脸一沉,拉得老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一向机灵的魏王殿下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哪有人愿意被人说老?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李泰轻轻的把灯台放到桌子上,就势就坐在了李世民的对面“不太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不太知道? 李世民冷笑道“不太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陈公公说好像是我抓了百济使臣的事,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李泰跟个傻子似的,都不等人家问,自己就直接招了,上来就把陈文给卖了。 李泰太知道陈文是谁的人了,跟他有秘密就是作死新花样。 “嗯,说说吧。” “他骂我,我生气就把他抓起来了。”李泰抓乌鲁的确没有什么大义凛然的原因,实话实说就是因为他骂易阳了。 当时伊利哈桑问李泰名字,李泰报了个化名易阳,乌鲁上来喊着“易阳”两个字破口大骂,李泰当时就怒了。 李世民身子向前一探,满脸横肉的盯着李泰,不可置信的质问道“他骂你,你居然把他抓起来了?” 李泰有点尴尬的扯出一丝假笑,呆萌萌的一抓脑袋“生气了嘛,一冲动就把他抓起来了。” “呯!”李世民狠狠的一捶桌子,奏折都颤了两颤“我说你怎么不直接剁了他?你是我儿子!只有我能骂你,别人谁都能骂你啊?” 李泰脸都有点微微泛红了,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幸福的,有这么个霸道不讲理的爹真好。 李泰就知道孩子受了委屈的时候,最暴躁的人一定是父母,所以他上来就装怂,好像他被人欺负了似的。 “我三皇兄说要把他五马分尸,我看他是百济使臣,就给关起来了。”李泰声音越来越弱,头越来越低,一副犯了错又生怕被责罚的可怜样。 “百济使臣就能骂我儿子?你眼里朕就惹不起百济吗?” “嘿嘿”李泰忽然傻笑起来,笑嘻嘻的往桌子上一趴,仰脸看着李世民。 “阿爷,你上当了。我才没怕他们,我抓的那人不是百济使臣,他就是跟着使臣们过来的一个翻译,我不知道咱们朝中有没有人会百济语,留着他沟通也方便些。” 李泰把那天的事从天讲了一遍“我后来查了,那个善鄯国的公主其实是被高昌国逼的,逃婚跑出来的,现在应该回国去了。” 李泰不知道李世民的消息来源是啥,听陈文说,李世民好像是误以为他跟别人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才抓了百济使臣。 李泰必须把这个事解释清楚,桃色事件是最容易污人声誉的,少年风流可不是个好词。 李世民看到馆驿的奏折时,确实很生气,当时就传李泰过来,可是李泰没在皇宫。 这时他又收到了暗查东宫的秘报,得知李承乾成天跟称心在一起荒唐,差点给他气出心梗来。彡彡訁凊 李世民真想赏李承乾一顿好板子,他克制又克制,劝自己冷静再冷静,想着李承乾今天心情也不好,先别理会他,缓缓再说。 今天刚杀了卢武和张则成,还有东宫不少的下人,李承乾这会儿应该知道悔过了,刚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教训,他怎么也能长长记性。 李承乾哪有时间悔过?他回到东宫除了发脾气就是发脾气,难以压制的嫉恨,使得他越发的暴躁。 他跪地嗑头只为给卢武求一条活路都没做到,而李泰的一副破画又赢得了满朝喝采,他前番画的是母后的像,受人景仰也就罢了,这次画只死公鸡,居然也能被吹捧上天。 满大殿的人没有一个考虑他是什么心情,全都围着李泰溜须拍马,这让他这个太子情何以堪? “我的爷,人生苦短,别把大好时光都用在生气上啊,不喜欢的人和事就不要放在心上,那和折磨自己有什么区别?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才是对自己好。” 称心就是专门治李承乾的药,他一到,李承乾就没脾气了,他轻歌曼舞哄得李承乾什么都忘了。 每天都有一部分奏折会送到东宫让太子批,李世民派人来取奏折,想看看他批得怎么样,他不耐烦的对宫人说“你去禀明圣上,就说本宫病了,这些折子我过几日再批。” 奏折是想批就批,不想批就压几天的吗?李世民让人把奏折拿到甘露殿,李承乾也没什么反应。 傍晚他又叫李泰过来,陈文以为皇上在生李泰的气,就过去提醒李泰一声,没想到结果却是他操了个乌龙心。 自从李渊去逝,李世民出巡留太子监国以后,朝中许多事务都交给东宫处理。李承乾虽然不经常听政,也没有实际的衙门,但手中的权柄不小。 六部连同军务都分出一些交给他裁决,李世民是真心实意的要把他打造成一代明君。 他可以没有才艺,可以没有学问,可以什么都不会,但是他必须会治国,他必须擅长理政。 哪里想得到他连奏折都懒得批,这是一般的贪玩吗? 李世民伤心、失望,更多的是恨,恨铁不成钢,看来不狠狠的敲打他一下,他是醒不过来了,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自己熬死就能登基当皇帝了。 当皇帝不用学的吗?就他这个样子,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他?激励李承乾,李世民手里有一颗光华璀璨的好棋子。 “青雀,吃完饭帮我把这些批了。”李世民伸手一推,半桌的奏折就推到了李泰的面前。 李泰扫了一眼,大约三十来份,他点了点头“好。” 第140章 炫耀是改不了的 还是这间屋子,还是这张方桌,还是这个烛台,还是这堆奏折,还是一个人埋头苦干,还是一个人静静观看。 两个人连位置都没变,只是角色进行了互换。李泰低头看着奏折,李世民斜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他。 李泰习惯性的伸手摸起笔,他略一抬头去蘸墨,见砚台里一片鲜红,才想起自己要批的东西是奏折,御笔朱批,奏折上黑字是臣子写的,皇帝的回批是朱砂红。 李泰慢慢的放下笔,看着李世民笑道“阿爷,我在白纸上写回批行吗?” “你要写多少字啊?折子上写不下吗?” 李世民真不能理解,李泰为什么要在另外的白纸上写回批,写了也不算数,还得红笔抄到奏折上才行,那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我写好让皇兄看看,他觉得合适就抄录一遍,不合适的话,我也没污了折子,不会耽误事。” 李泰知道这些折子都应该是李承乾批的,老爹让自己半宿半夜的在这儿替他写作业。 “不用给他看,你直接写吧,好不好有我呢,你大胆的批。” 泰再次拿起笔,轻轻的蘸饱笔,唰唰点点的批了起来。不管是替谁,李泰都竭尽全力的认真,这是个锻炼理政能力的好机会。 三十多份奏折,李承乾得批一小天,李世民也得一个时辰,李泰半个时辰批完了,平均两分钟批好一份。 他批完了,李世民就看完了,他批一份放旁边晾着,李世民就拿起边吹边看,他写半个时辰字,手腕累得酸疼,李世民看半个时辰,腮帮子鼓得生疼。 李泰坐得腿麻,站起来边走边甩手腕,心想这个批法不行,用毛笔写字太累了,等自己登基以后,就改成用铅笔批折子。 铅笔批折子?李泰好像才想起来铅笔还有写字的功能,他忽然一跺脚,莫名其妙的来了句“我怎么这么笨啊?” 李世民抬眼看着他,这孩子是批折子累傻了吗?怎么跟自己还急上眼了呢? 李泰走回来,笑呵呵的问李世民“父皇,你说我呆不呆?我怎么连笔能写字都想不到?要是普及铅笔,用铅笔写字那记述的效率得提高多少?” “呃”李世民淡淡的点了点头“螺子黛一颗一锭金,现在这个价是买不到了。” 李世民知道现在市面上不管出多少钱也买不着螺子黛了,螺子黛本就稀有,李泰大肆的收购,使得长安街市上已经没有螺子黛了。 普及铅笔写字,这话说的真豪气,这豪气连李世民都差点被震出内伤。 李泰却轻松的笑了“螺子黛贵,铜黛、青黛不贵吧?再说螺子黛也就在我大唐贵,波斯有的是。” 这话说的真是轻巧,李世民都笑出了声“波斯有的是,跟你有关系?” “江河所至,日月所照,凡是有我所需的地方都和我有关系。”李泰的铅笔越来越少了,好在李治给他弄出了彩铅,不然的话,他真的都不敢随便画画了。 彩铅不贵,一根普通的铅笔能换二百根彩铅,因为彩铅的材料随处可见,而螺子黛只有波斯才有。 李世民想想晚饭也没吃啥特殊的,这李泰怎么还膨胀了呢?说话不只豪气的吓人,还硬气得吓人。 “照你这么说,天底下但凡你需要的东西,别人都得乖乖给你?为了螺子黛你是要灭了波斯?” “那倒不是,既然波斯人能来到长安,我们就能派人去波斯,我需要螺子黛,他们也需要丝绸和瓷器,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同的需要,就换呗,互通有无、各取所需不是很好?” 大唐什么都有,那是番邦都来进贡,螺子黛之所以天价,是因为除了进贡之外,没有别的来路。 李世民脑子也不笨,李泰一说他就懂了,这不就是国际贸易吗?虽然李世民不会说国际贸易这四个字,但是他懂国际贸易这回事。 盛唐,什么叫盛?经济繁荣啊,没钱叫什么盛? “你说的倒也有理。”李世民满眼笑意的看着李泰,这个儿子越来越好了,真不知道是江山之福还是太子之灾。“青雀,你说国策当以何为重?” 李世民的语气不重,表情也温和,就像一个长者在和晚辈闲聊,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压力。 这个情境之下,若是随便换个皇子都会变得紧张,因为任谁都会觉得李世民这是动了怒了。 有的朝代重文,有的朝代重武,有的朝代重农,就是没有哪个朝代会重商,商人一直是地位低下的,如果鼓励人们为了钱而离开土地,那粮食谁来种? 历朝历代都是重视农业,压制商业,不想种地那你就好好读书,把自己变成栋梁之材,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便能安享一世荣华。 李泰想的却是怎么和别的国家做生意,这与国本国策根本就不搭边,李世民这时候问他国策当以何为重,岂不是明摆着要教训他吗? 李泰一点这个觉悟也没有,他就大大方方的回道“国策岂有定论?不同的时期当有不同的国策,哪有一成不变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国策?国策应该是由国情决定的。” 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咱们现在的国情,国策当以何为重?” “新朝初建,民心思安,不可穷兵黩武,但军力是国家安全的保障,所以大战当避,小战常打。” “大战劳民伤财,不可轻易言战,小战可扬国威,使民众有自豪之感,又能练兵,不使生懈怠之心。” “隋末多年征战,此时百废待兴,国策之首当以富国安民为要,农业为主,手工业为辅,商业也可鼓励。” “朝中士族豪门颇多,应开科取士,给寒门一个晋升的途径,使百姓眼中有光明,心里有希望。 “大唐疆哉广阔,各民族的百姓都有,当普及汉字汉语,提倡与汉人通婚,但也允许他们保留自己民族的特色。” “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方方面面都需要抓,治国之策我实在没办法一句话说清楚,我也就能想到这么多了。” 这么多就不少了,你再多想点就得说到天亮了,李世民笑呵呵一指茶盏“喝口水,回去睡觉吧。” “?”李泰说了这么半天,居然连个评价都没有?“父皇,我说的对吗?” “我觉得你说的挺好,明天问问那帮老东西,看他们怎么说。”李世民摆摆手,李泰躬身一揖便退下了。 李泰边走边笑,父皇都准备好明天向别人炫耀自己了,看来自己说的还不错。 第141章 你不吱声我吱声 黎明前的天是最黑暗的,李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醒的这样早,或许是昨天睡前茶水喝的有点多,他爬起来就不想再睡了。 悄悄的推开房门,抬头想看看满天星斗,这一刹那东方放白,晨光像海浪一样“唰”的一下铺满了天空,整个世界瞬间明亮起来。 李泰露出惊喜的笑容,难得一见的奇景,黑夜到白天的转换是如此的迅速,如此的美妙。 今天起的太早了,李泰习惯性来到他跑步的院子,却没有跑步的想法,他直接去了画室。 屋里光线还是有点暗,他点起烛台上的五根蜡烛,坐在画架前,静静的回想昨天仰望陈文的画面,想了一会儿,他提笔勾勒出线稿的轮廓。 “太美了,天公之巧非人力能及。”李泰太喜欢昨天的火烧云和今天的晨光遍地了,他特别享受这种安安静静的创作。 尽管今天李泰起的特别早,按现代人的时间算也就是四点钟左右,但是金殿点卯也就五点钟,一个小时想画完是不可能的。 于是李泰决定今天不去听政了,他要把这幅画画出来。 李泰天天听政,天天议的事都与他无关,李泰就今天没去听政,今天李世民宣布了一个与他关的消息。 “太子近日染病,从今天起东宫的折子一律送交魏王批复。”李世民向下扫了一眼,没人反对,因为李承乾不在,也没人谢恩,因为李泰也不在。 李世民这是对着空气宣布了一条命令,他刚要转换话题,只见褚遂良从人群中闪了出来。 “陛下,太子只是足疾,批些折子还是可以的,魏王掌管京畿事条又有二十二州要管理,东宫的折子移交魏王有些不妥。” 褚遂良是太子的老师之一,也是李泰的老师之一,他和魏征、房玄龄、长孙无忌都是站在东宫这边的,对李泰一向没有什么好感。 虽然这多半年来,对李泰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但是还远远达不到能认可让他取代太子的地步。 李世民淡淡的向下望着,果然褚遂良话音一落,房玄龄又站了出来,他倒是会省事,张嘴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臣也是这般想法。”33qxs.m 长孙无忌上朝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今天又是他晒网的日子,他没来。 李世民看向魏征的位置,那个老山羊鼻子是最能怼的,不过这次他没有走出来,就跟个雕像似的站着,也看不清他是不是睡着了。 “魏爱卿,你有何见解啊?”李世民点上名了,他们几个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有话一起说吧,别等我跟他俩说个差不多了,你又跳出来怼我一炮。 “陛下,臣以为太子既然有疾在身,理该好生休养。民间有句话说打虎亲兄弟,太子不方便的时候,魏王代劳也是应该的。魏王自幼为官,天天听政,论能力、经验、身份都十分合宜。” 魏征上次拒绝给李承乾当老师,李世民就知道他不愿意给李承乾站队了,如今他这是明着站到了魏王的一边。 把东宫的折子交给李泰去批,这是李世民提出来的,魏征只是同了个意,不知怎地,李世民心里却很难过。 魏征的态度是很重要的,很多人是拿他当风向标的。 “东宫的折子本就只是些微末之事,高明这几日确实患疾在身,等他的病好了,自然还是要交给他批复的,青雀不过是代劳一阵子而已。” 李世民并没有换太子之心,他只是想狠狠的警告李承乾一次,夺走他的权柄让他知道奋发向上。 而李泰始终只是一枚棋子,李承乾堕落的时候让他顶上来,李承乾一朝崛起,他马上就得把所有的权力都还给东宫。 李世民故意把话说的明明白白的,就是怕别人误会什么,如果更多的人选择给李泰站对,那局势就将走向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李世民只想让李承乾一个人有这样的误解,不能让别人都这样想。 魏征没有再开口,他就保持着沉默。他知道李世民能做出这个决定,说明他的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动摇了,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自知,煮熟的鸭子就是个嘴硬,等着吧,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褚遂良和房玄龄对视一眼,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想替太子说话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皇帝说的明白,魏王只是暂时代劳而已,所以他们只能是沉默。 所有人都沉默了,也就代表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李世民向下扫视一遍,没有人再上奏什么事了,好像是该散朝了,怎么阎侍郎一点反应没有呢? “阎侍郎。”李世民又开始点名了,你不吱声,我得吱“昨天朕借给你的咏鸡图呢?你不是说今天早朝还给朕的吗?” “……”阎立本懵了,这什么情况?他赶紧站出来,朝上深深一揖“陛下容禀,昨天……” 阎立本只能是实话实说,不然怎么办?他也变不出咏鸡图来,他倒也会画公鸡,但是画跟画那是有着天壤之别的,更何况谁敢仿造一幅假画来骗皇上? 李世民也懵了,这叫什么事?早知道李泰上午就追到人家家里,把画给要了回来,他说什么也不能提这件事啊,这整的多丢人? 李世民直咬牙,这个败家孩子,你把画要回来了,你怎么不说一声?昨天还在一起聊了半个晚上,你嘴咋就这么严? 李泰不是嘴严,纯粹是没想起来说,这件事他也不怕皇帝知道,有什么必要特意瞒着? 虽然不怕皇帝知道,但是李泰得安抚皇帝的小情绪。李泰今天没来听政,在画室里埋头作画,用了一个半时辰画完了一幅极美的彩铅画。 上面是红彤彤的火烧云,下面是皇家宫殿,宫门前站着一个老太监,那姿态神情,从骨子里透着不怒而威,脸上洋溢着天朝上国的民族自豪感。 太监不过就是皇家的一个奴才,透过一个奴才却能看到背后的大唐是何等的强盛、繁荣。 李泰抻了个懒腰,赶紧把这幅画给卷了起来,可不能再让老爹看见了。他随便吃了点东西,摆摆画架,抓起笔又画了一幅彩铅画。 李泰画了一个种满荷花的池塘,重点是池塘边上,柳树下蹲着一只青蛙。想起昨天阎立德说他画的公鸡叫不出声,他提笔在上面写了一首小诗。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写完以后,李泰满意的点了点头“送给父皇正好,用这只青蛙换公鸡,他赚了。” 第142章 你居然会向着她 春风夜里一阵雨,晨起又是艳阳天。早朝听政之后,李泰直接离开皇宫,坐着小轿来到府衙。 李泰昨天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李世民给哄开心了,一张咏鸡图把老爹给嫉妒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倒不是李泰口才有多好,主要是李泰青蛙画的好,诗也题到了李世民的心坎上。 这幅画有池塘、荷花、柳树、一只大青蛙,还有十来只小青蛙,比那个大公鸡的画面丰富得多。 李世民开心也绝不可能是因为得到了一幅画,而是李泰见李治哭了,就跑去阎府要画,这份爱护手足的心让他满意。 李泰听说东宫的折子以后都归他批了,他心里自然是极度喜悦的,只是脸上没有一丝的得意,还傻愣愣的问了句“这是我皇兄的意思?” 李世民都怀疑他智商有问题,这能是他皇兄的意思吗?就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这是朕的意思,你是要拒绝吗?” “不是,我怎么会拒绝呢?代批几天折子而已,又不累。”李泰说的轻松随意,仿佛一点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件多大的事,就像是替兄长写两天作业一样的感觉。 李世民就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天真好,你要是真是这么天真,那可就真的省心了。 李泰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对李承乾的打击,也是对自己的考验,风险与机遇并存。 李泰没有推辞,他怕他客气一句,李世民真的把折子给收回。批折子那可不是小事,不是表面上的看一段话,然后给写个批语那么简单。 批折子那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肯让你沾指,对你来讲那就是一种锻炼。 无论这种锻炼的目的是为了激励别人,还是为了成就你,锻炼这个过程都是属于你的,只要你肯用心,都能学会如何的理政,如何的治国。 理政、治国的能力是李泰想要具备,并且必须具备的,所以这个锻炼的过程他是很需要的,哪怕明知道父皇是想拿自己当棋子,也心甘情愿被当棋子。 差不点一个星期没来府衙了,府衙内外倒是洁净一新,不只是屋子收拾得干净,器物擦拭得干净,连人都换了一大批。 这几天李世民大力的在清洗府衙的人,不把衙门弄干净了,怎么能放心让儿子在这里工作? 李泰坐在内衙喝着茶,跟府衙的主簿、功曹、班头围坐在一起,聊着这几天府衙的变化,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陆清推门进来,气息微急的说道“二郎,阎府小姐和人打起来了。” “嗯?”李泰没听明白,这都哪儿跟哪儿“谁和谁打起来了?关我什么事?” “就是昨天去的那个阎府,他家小姐和善鄯国的什么桑公主打起来了,她们俩扭着到府衙告状来了,人就在门口呢,我拦着,没让她们敲登闻鼓。” “你不拦着,她们咋敲?侍卫是摆设?”李泰别的事不清楚,今天不是放告日,他还是清楚的。 登闻鼓虽然摆在外面没摘下来,但是鼓下面没有鼓槌,而且有侍卫看着,不许旁人靠近。 陆清撇了撇嘴,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个阎小姐和那个桑公主,哪个是好惹的?要不是陆清答应给她们通报一声,侍卫都得被她俩当鼓槌抡起来。 李泰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口气,两个女娃子打架,到府衙来闹什么?真想给她们一人一顿板子,没事添乱型的。33qxs.m 这事也不值得升堂,一升堂事就大了,一个是官宦之女,一个是他国公主,这要是扣起帽子来,够发动一场战争的。 “出去看看吧。”李泰带着众人走出府衙大门,见街上不少百姓都在围观。 阎婉今天是女装,穿着一身粉红的衣裙,头上戴着金灿灿的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只不过现在珠钗已经歪得不像个样子了,衣裙也破损了几处。 雪儿搀着她站在一边,雪儿姑娘看起来比她还要惨上几分,脸都肿了,眼眶也青了。 伊丽格桑今天的打扮很清爽,浑身上下干净利落,像是准备好了,要出门打架似的,没有过多繁复的装饰,更显得身材高挑,越发的英气勃勃。 李泰扫视一圈,没见到那天擂台上的那个头上辫发、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看来伊丽格桑今天是一个人出的门。 根本就不用着多问,很明显的阎婉主仆两个没打过伊丽格桑一个,她们俩都挂了彩了,伊丽格桑从头到脚没一点狼狈相。 看到陆清的时候,阎婉就知道坐镇府衙的人是李泰了,她有点不想让李泰看到自己的这幅模样,可是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多人一路跟着,看着她们拉拉拽拽的来到这里,她怎么能掉头就走呢?算了,咬牙硬挺吧,不就是打了一架吗? 惨,只能说明自己吃亏了,他更应该替自己出气,不说别的,起码对方是个胡人女人,李泰总不能胳膊肘向外拐吧? 在府衙门口看到陆清的时候,伊丽格桑还不能确定这里主事的人是李泰还是李恪。那天她虽然是见到了陆清,却不是很清楚他是谁的下人。 伊丽格桑也不是在乎是谁,不过看到李泰的时候,她还是微微笑了一下,好歹也算是个熟人。 只不过这个熟人多少有点怪,先前他说他叫易阳,后来知道他是四殿下,如今他又掌管着京城事务。 李泰也对她礼貌性的笑了一下,然后淡淡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先说?” 阎婉一挺平平整整的小胸脯,张了一下嘴,又没说出话来,她回手拽了雪儿一把,把雪儿扯到了李泰面前。 雪儿有点慌张,却又生怕被人抢了先似的,赶紧的说话,她抬手一指伊丽格桑“她抢我们小姐的东西,还打人。” 伊丽格桑听她这么说,也不急着辩解,就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还冷哼了一声。 “说清楚些,在什么地方抢的,抢了你们什么东西,有什么人证物证?”李泰不想升堂大审,只想了解一下情况,尽量给她们私了就算了。 “在碧云坊,我们小姐看中一个琉璃坠子,她非说是她先看中的,还上手抢我们的,现在坠子还在她手里呢。” “那你们付钱了没有?” 雪儿看阎婉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她抢着付了钱。” “她付了钱,东西不就是她的吗?怎么是她抢你们的?既然是你们先看中的,为何不付钱呢?” 雪儿一下被问得词穷了,阎婉向前一步,怒气冲冲的一指伊丽格桑,质问李泰“你居然向着她这个番邦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