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后,我诗仙的身份曝光了》 第1章 望湖楼 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瘦西湖畔的望湖楼,躲进不少避雨的人。 杜蘅坐在靠近栏杆的位置,他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但等的人还没有来。 “少爷,这种天气,封小姐该不会来了。” “再等等吧,看着快要下雨了,我们也走不了。” 打横而坐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名叫桃笙,上将军府的丫鬟。 杜蘅则是上将军杜仲的嫡长孙,本来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但不久之前,被人构陷,卷入了科举舞弊案。 按照大梁制令,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嫡系子孙,可免州县考试,直接参加礼部主持的会试,也叫春闱。 杜仲是从二品的武将,杜蘅也有这个资格。 只是他从小喜欢舞枪弄棒,对于四书五经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原本就没想过要靠科举晋身。 但好死不死,被好友拉去参加春闱。 参加就参加吧,权当去打个酱油了,混个脸熟。 结果老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竟然真的中了进士,武将出身的杜仲,想不到家中竟然还能出个进士,高兴的奔走相告。 会试之后就是殿试,杜仲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当时先帝在世,亲自出题,杜蘅一问三不知,便引起了怀疑,最后被打入了大理寺狱。 其实,真正的杜蘅,在大理寺狱中就已经被吓死了,现在这个杜蘅来自21世纪。 古代科举舞弊,是仅次于谋反的大罪,总算先帝念及杜家三代镇守大梁北门户的功劳,只判了个抄家,将他们逐出京师,发回原籍,也就是东都广陵府。 杜蘅儿时在广陵住过一段时间,与广陵的书香门第封家有过一纸婚约,如今抄家的消息传来,封家之女封若颜便有了退婚的意愿,把他约在了望湖楼,想与他谈一谈。 可是等了许久,却不见封若颜的身影。 栏杆外面,一场蓄谋已久的大雨,瓢泼似的下了起来。 “少爷,雨溅进来了,快起来。”桃笙轻轻拉着杜蘅起来。 杜蘅缓缓起身,看着楼外一片铺天盖地的景象,远处几艘游船都被雨势淹没,水天一片模糊。 忽然有感而发,想到了苏轼的一首诗,随口吟道:“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桃笙微微讶异的看着杜蘅,少爷什么时候会吟诗了? “好一句白雨跳珠乱入船,倒是生动形象。” 一个洋洋盈耳的声音传来,杜蘅不由侧目看去,却是一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儿,面容白皙如月,墨眉如画,眸似寒星,清雅之中却又透着一股英气。 杜蘅微微有些失神,第一眼他以为是个姑娘,结果目光往下移动,一马平川,随即摇头一笑,男生女相之人,这世上倒也不是没有。 尤其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养尊处优,风吹不到雨打不着,肌肤嫩的能够掐出水来,比贾宝玉还要贾宝玉。 那位公子哥儿坐在楼中正中的一张桌子喝茶,打横相对坐着两人,一个跟桃笙年纪相仿的小厮,瘦瘦矮矮的样子,另外一个身材高大,一张冷峻的国字脸,腰间竟有一把佩刀。 大梁禁长兵器不禁短兵器,民间携带刀剑并不犯禁,但杜蘅的原主出身武将世家,单从刀鞘,就能看出那把佩刀是一把好刀,普通百姓是用不起这种刀的。 墨绿鲛鱼皮包裹,上面布满细细打磨的小疙瘩,鞘首和鞘尾包裹精美的铜饰,采用二道箍的工艺。 “公子,你刚才只念了两句诗,可有下文?”那位贵公子抬头询问。 杜蘅回过神来,随口道:“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贵公子不由朝着栏外看去,拿起一把玉骨折扇,放在胸前扇着:“这两句写的是雨后的情景。只是不知雨歇之后会不会像你描写的这般。” 望湖楼的掌柜听到望湖楼的字眼,满面笑容的过来,拱手道:“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小店备有诗板,能不能将方才所作之诗,写于诗板之上。” “小店来往的文人雅士不少,也能为公子扬一扬诗名。” 杜蘅一眼便洞察了掌柜的心思,笑道:“你是想扬一扬望湖楼的楼名吧?” 这座茶楼恰好就叫望湖楼,在广陵众多茶楼之中,比较普通,因此也没人专门为望湖楼题诗。 如果杜蘅这首诗能够扬名,那么诗中出现的望湖楼,自然也会为人所熟知。 等于这首诗就是望湖楼的广告语。 掌柜的如意算盘被拆穿,没有一丝尴尬,生意人的脸皮早就锻炼出来了,他依旧笑呵呵的道:“公子,这都是互通互惠的事,你把诗写下来,以后你来咱们茶楼喝茶,我分文不取。” 杜蘅心头一动,虽然朝廷没有赶尽杀绝,将广陵府的一处祖宅留给杜仲养老,但不给田不给地,基本跟家徒四壁没有区别。 “我平日并不怎么喝茶,要不这样掌柜的,你给我两贯钱,我把这首诗留在你这儿,你看如何?” 掌柜犹豫了一会儿,但他还是点了下头:“好,两贯钱就两贯钱,我这就给你去拿诗板。” “少爷,你的诗可以卖钱了。”桃笙绽开一朵灿若夏花的笑容。 杜蘅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虽说他心中早已规划了宏伟的商业蓝图,但没有本钱不行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只能出此下策了。 另外一边,贵公子浅吟着杜蘅刚才的诗句,写雨竟然能够写出如此大气象,本朝并不多见,贵公子本想询问一下姓名,但见杜蘅竟然把诗给卖了,顿时就打消了结交的念头。 “有辱斯文啊。”贵公子幽然叹息。 本朝的读书人走的是清高路线,像杜蘅这等卖诗的行为,太过市侩,已然落为下品。 一会儿,掌柜取了诗板过来,并让伙计备下笔墨。 杜蘅拿笔蘸了蘸墨,落在光 第2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一手鸡扒似的字,在诗板上化作一团一团的墨迹,就像天际未散的乌云。 全诗二十八个字,写完最后一个字,杜蘅落款写上了苏轼的大名。 虽说这个时空没有苏轼,哪怕冒认他的诗作,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杜蘅并不想这么做,他已利用苏轼的诗卖钱,再夺了人家的署名权,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是一个来自21世纪、拥有版权意识的现代人。 “公子稍等,我去给你拿钱。” 掌柜捧着诗板,交给一个伙计,拿到墙上最为显眼的地方挂上。 贵公子看了一眼,他叫苏轼? 不过这字……贵公子秀眉瞬间一皱,总觉得这字跟这诗极不匹配。 等了一会儿,掌柜提了两贯钱过来,桃笙急忙接过。 一贯等于一千文,两贯钱也挺重的,不过这种重量代表的是安全感,桃笙喜滋滋的道:“少爷,咱们有钱了,家里可以买米了。” 杜蘅微微一笑,感谢东坡先生。 初夏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 虽然未出太阳,天地之间的光线却比刚才亮了很多。 “桃笙,走吧。” “少爷,不等封小姐了吗?” “不等了。” “现在杜家落魄了,配不上封家的门第,不过我觉得少爷可以争取一下,毕竟现在封小姐没有正式提出退婚,她就是约你出来谈一谈。” 说着桃笙看了杜蘅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又继续道:“何况,婚约也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说退就退的,至少也得请她家长出面才行。” “随她吧。” 杜蘅显得有些无所谓。 虽说原身一直舔着封若颜,哪怕跟随祖父去了京城,对封若颜也是书信不断,隔三差五的差人给她送去京城的新鲜玩意。 但封若颜给他的回信很少,偶尔有一两封,也是寥寥数语。 可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封若颜对他并不上心。 现在杜蘅的身体里面,早已换了个人,对这一桩婚事看的很淡,封若颜若想退婚,那便退婚,他也绝不会勉强。 尽管在世俗的眼里,如果能够攀上封家这门亲事,杜家或许还能有所借势,但杜蘅对此并不在乎,依靠自己的能力,他照样能够改变杜家现在的境况。 二人正从楼梯走下,转眼出了望湖楼。 走出不远,身边一辆四轮马车经过,车轱辘轧过一个水洼,污水溅了过来。 杜蘅拉着桃笙迅速退到路边。 马车停了下来,侧面车窗的车帘掀开,探出一张油腻的脸庞。 “是你啊杜蘅,听说你们上将军府被抄家了。” 这人杜蘅认识,广陵富商之子,花子期。 以往回到广陵探望封若颜,见过几次,这厮总是跟封若颜混在一起,搞了一个诗社,按照现代的说法,可能就是所谓的男闺蜜。 都是男人,男闺蜜打着什么主意,杜蘅心里自然清楚。 说话之间,车内走下一抹清丽绝俗的身影,柳眉杏目,玉颊樱唇,那是一张白玉无瑕的脸庞。 她踩着车夫放在脚下的车凳,缓缓走了下来,一袭烟罗衫的衣摆在雨后的清风中,微微摆动。 “若颜,你去哪儿?”花子期跟着下车。 “我与杜蘅说几句话,你们先去望湖楼。” 花子期警惕的看了杜蘅一眼,说道:“要不我等等你?” “不必,此处距离望湖楼不远,待会儿我走几步路就到了。” 花子期无奈,重新上车,招呼车夫将马车赶往望湖楼。 封若颜款步走到杜蘅面前,说道:“我和花子期同行,是与诗社的诗友约了在望湖楼会面,你别误会。” “这是你的自由,不必跟我解释。” 封若颜微微一愣,感觉杜蘅言语有些冷漠,跟以往大不相同,当即看了杜蘅和桃笙一眼:“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让你在望湖楼等我吗?” “你差人来说,让我未时在望湖楼等你,可如今已经是申时了。” “不就是让你多等一个时辰吗?当年尾生抱柱,至死方休,你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这个时空的历史,在隋末出现了拐点,往后的历史才跟杜蘅前世的历史出现了分歧,但之前的历史是一样的,因此封若颜也知道尾生抱柱的典故。 说的是一个尾生的男子,与女子约在桥梁见面,女子没来,尾生等到水涨之后不愿离开,活活被淹死。 因此尾生被天下奉为信的代表。 杜蘅听到封若颜拿出这个典故,觉得极其可笑:“你自己失约未至,却要求我效法尾生,封小姐,这世间可有这样的道理?” “你对自己的要求,和对别人的要求,完全是两套不同的标准。” 本来封若颜是想赴约的,但看到乌云密布,怕有大雨,所以她就拖延了一下时间。 料想杜蘅会在望湖楼继续等她。 但没想到杜蘅竟敢指责她? 他以前不这样的,哪怕对他爱答不理,他也会继续纠缠着她,让她烦不甚烦。 可这次见面怎么像变了个人? 难道是抄家的事,对他打击太大,让他性情大变? 想到这儿,封若颜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是因为家里的变故,觉得配不上我了,因此故意说这些话来气我。是不是?” “啊?”杜蘅懵了一下,古代也有普信女吗? “确实,我也觉得你配不上我,倒不是因为杜家如今失势,而是因为你不学无术,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与我趣味相投的郎君,诗词唱和,琴瑟和谐,你明白吗?” “明白。” 杜蘅二话不说,就从袖中掏出一份婚书:“这是当年定亲时候的婚书,现在交还给你。” 封若颜措手不及,怔怔的看着杜蘅手里鲜红的婚书。 他……都不争取一下吗? “少爷!”桃笙紧张的 第3章 谁是苏轼? 杜蘅蓦然回头:“封小姐还有话说?” “刚才……那两句诗是你作的?” 杜蘅倒是忘了,这位封小姐有个绰号叫诗痴,刚才随口念出的两句词,可能惊艳到了她,当即一笑:“背的。” “背的?背的是谁的诗?” “苏轼。” 封若颜迅速的在脑海中搜索,一双禾眉微蹙:“苏轼?我从未听说过此人。” “那是你孤陋寡闻。” “什么?你说我孤陋寡闻?” 一向孤傲的封若颜,气性顿时被杜蘅激了出来:“家祖父是当世大儒,家父是府学的教授,家中藏书过万,别的事情我不说,就诗词一道你敢说我孤陋寡闻?” “至少你没听过苏轼,不是吗?” 封若颜一时无言以对。 杜蘅拉着桃笙转身要走。 “站住!” “你又怎么了?” 封若颜冷冷的道:“你我的婚事,是两家的祖父定下的,我爷爷想必不会同意,我希望你能亲自向他老人家说明,是你觉得配不上我,主动提出退婚。” 杜蘅笑了,他从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 “封小姐,提出退婚的是你,令祖父能不能同意,应该由你自己解决,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难道我还要为你负责不成?” “以后你如果再嫁,我是不是还要替你夫君跟你洞房?” 瞬间,封若颜双颊涨出了羞臊的红晕:“你,你粗俗!” 杜蘅没有搭理,带着桃笙头也不回的走了。 封若颜怔怔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半天缓不过神,刚才那些真是杜蘅对她说的话? 她要退婚,他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而且还挖苦了她一番。 封若颜有些无所适从,今天杜蘅给她的感觉,完全出乎意外,不像以往的他。 …… 走上望湖楼。 花子期已经点了一壶茶,朝着封若颜招了招手。 约好了另外两位诗社的成员,薛紫芸和苏浅陌也到了。 “若颜,你怎么了?”花子期发现封若颜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 封若颜失落落的坐下来,嘴里念着杜蘅刚才的两句词:“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好诗啊若颜!”花子期拍手称赞。 苏浅陌细细品了一番,说:“如今诗词的调性,都以悲秋伤春居多,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一句,却不拘泥古法,即便春色逝去,也依旧带着一种乐观的心态。”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词,由于流传广泛,传到杜蘅前世的那个世界,已经脱离了本来之意,常常借以恋情失败之后的自嘲或者自慰。 这句词的后面,往往还会跟上一句,何必单恋一枝花。 然而对于这个时空而言,天涯何处无芳草一句,绝对算得上是别开生面,虽写惜春之情,但似乎又很洒脱。 这让封若颜想到杜蘅刚才的态度,他也很洒脱。 封若颜的目的确实是想退婚,可是杜蘅就这么轻易的把婚书给她,反而让她无法接受,总觉得欠了点什么,心里堵得慌。 “若颜不愧是广陵诗痴,随口吟诵,便是千古名句。”薛紫芸赞赏的道。 封若颜摇了摇头:“这两句诗不是我作的,而是刚才听杜蘅念的。” 花子期皱了皱眉:“这厮一介武夫,怎么可能作诗?” 而在邻桌饮茶的贵公子忽然侧过脸来,问道:“敢问你们口中的杜蘅,可是曾经上将军府的嫡长孙杜蘅?” “现在哪有什么上将军府?不是被抄家了吗?呵呵。”花子期颇为幸灾乐祸的道。 封若颜看了贵公子一眼,一时也被他的容貌吸引,愣怔了一会儿,问道:“公子认识杜蘅?” “不认识。但两个多月前的科举舞弊案,我却有所耳闻。” 贵公子顿了顿,又问道:“刚才姑娘念的两句诗,是杜蘅作的?” 封若颜摇了摇头:“也不是他作的,据说是他背的,诗人好像叫苏轼。公子可曾听过苏轼此人吗?” 花子期轻笑道:“古今诗词,咱们也读过不少,不说咱们大梁,就是北齐的名篇,我们也能耳熟能详,从未听过这两句诗。大概是杜蘅这厮故作高深,杜撰出来的吧?” “如果诗人是杜蘅捏造的,那么这两句诗哪儿来的?”苏浅陌抛出一个关键的问题。 花子期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这两句诗是杜蘅作的吧? “此人刚刚来过,还留下了一首诗。”贵公子拿着玉骨折扇,指了指杜蘅留下的诗板。 封若颜迅速起身。 花子期等人跟了过去。 “啊,这字……确定是个诗人?”花子期忍不住吐槽。 封若颜看着那狗爬式的字迹,心头倒是一怔,她与杜蘅通信多年,对杜蘅的字迹很是熟悉,这诗板上的字倒和杜蘅有些相似。 但这相似度也只有七八分。 那是因为现在这个杜蘅,不是以前那个杜蘅,写字的时候难免加入自身的习惯和笔法,与原身的字迹不可能一模一样,存在一些略微的区别。 所以封若颜也没将苏轼等同于杜蘅。 “黑云翻墨未遮山……将乌云比作翻墨,太形象了。”薛紫芸赞叹道。 苏浅陌念着第二句:“白雨跳珠乱入船,一个跳字,一个乱字,就将雨势之大、雨点之急生动的描绘出来,用笔端的老练!” 封若颜不由朝着栏外看去,水天一色,正如诗尾描绘的那般望湖楼下水如天。 短短四行诗描绘了这场暴雨的整个过程,第一句写云,第二句写雨,第三句写风,第四句则是写天和水,每一句都能看到天气的变幻。 这一场暴雨在苏轼笔下一气呵成,令人读之仿佛身临其境,似乎正经历着刚才那一场暴雨。 封若颜沉浸诗意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又想到刚才遇见杜蘅之诗 第4章 味精 封若颜听掌柜口中称苏公子,想必这位苏轼还很年轻,忙问:“掌柜,这位苏公子可是本地人?” 杜蘅原籍虽在广陵,但很小的时候就被接去京城,因此掌柜对他并不熟悉,说道:“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但这些天苏公子常来望湖楼倒是真的。” 贵公子身边的小厮听了这话,低声嘀咕:“这掌柜只怕在吹牛。” “生意人嘛。”贵公子摇着玉骨折扇,莞尔一笑。 另外一边带刀的大汉问道:“少爷,天色不早了,是否前去拜访杜老将军?” “楚天,你倒是比我还着急。”贵公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大汉一眼。 大汉不由诚惶诚恐,若非茶楼人多,他差点就要跪下了,当下只是抱拳:“属下知罪。” “何罪之有?” “我……”楚天微微一愣,他确实也不知道犯了何罪,嗫嚅道,“属下不该替少爷做决定。” 贵公子端起茶杯,淡淡的道:“杜家三代镇守北疆,为国尽忠者便有七人,可谓满门忠烈,素为天下武人之宿望,你敬重杜老将军,可以理解。” 楚天稍微松了口气,只听贵公子下一句话,又让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也正因为如此,杜仲才为朝廷所忌!” “北疆将士,只知有杜,却不知有国,若杜仲暗藏反心,朝廷何以克当?” 楚天默不敢言,只是额头冒出了数颗豆大的汗珠。 贵公子看着楚天的反应,又微微笑了笑,问话身边的小厮:“王承恩,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按照少爷的吩咐,已经包下了广陵最好的客栈,并且清空了所有人。” 贵公子点了点头,缓缓起身:“那就先回客栈吧。” 王承恩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碎银,放到桌上。 接着便随楚天一起,跟在贵公子的身后。 掌柜看到他们出手阔绰,亲自送了他们下楼。 …… 杜蘅背着一袋米,缓缓的从西市走出来。 桃笙挎着一只菜篮,里面堆满了刚才杜蘅采购的食材。 二人一路来到杜家祖宅。 只是一个二进的院子,年久失修,由于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居住,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 “少爷回来了!”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过来,接过杜蘅手里的米袋。 他是杜家的管家,姓赵。 抄家之后,家仆大多都被遣散了,但赵管家忠心,一直跟着杜仲来到广陵。 桃笙则是因为从小就被杜家抚养,跟杜蘅做个伴,杜家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因为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桃笙,怎么买这么多菜?” 赵管家将米扛进了厨房,看到桃笙菜篮满满一堆的菜,神色颇为责备:“现在家里什么境况不知道啊?” “少爷今天作了首诗,卖了两贯钱,多买了一些菜。” “少爷会作诗了?”赵管家无比惊讶。 杜蘅笑道:“从前一个朋友寄给我的诗,我拿来先应应急。” 赵管家没有怀疑,笑道:“祖宅太久没人住了,好多地方破了,刚才下了一场大雨,四处都在漏水,我得去修修。” “爷爷怎么样?” “后院的耳房没有漏水,他在屋里待着看舆图。” 杜蘅心里暗暗叹息,都被朝廷褫夺(duo)了官职,他依旧一日不忘军事。 赵管家说着离开了厨房,找了一些木板,先把破损的窗户钉一钉。 杜蘅则让桃笙将购买的食材拿出来,先去清洗干净。 “把紫菜、瑶柱、香菇、虾米这些剁碎了。”杜蘅吩咐桃笙。 “少爷,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想做味精。” 桃笙眼里一片茫然:“什么是味精?我从未听说过有这道菜。” “不是菜,这是一种调味剂。” 杜蘅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好几天了,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个世界的饮食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折磨。 桃笙将杜蘅要用的食材剁碎,杜蘅生起了小火,将剁碎的食材放入锅中焙干。 一股浓郁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厨房。 等到食材的水分完全蒸发之后,杜蘅又找了一只石臼和石杵,将焙干的食材碎丁放入其中捣碎。 接着找来一块纱布,过滤了一遍,留下稀碎的粉末。 “少爷,这就是你说的味精?” 杜蘅笑了笑,严格来说不算味精,但也有增鲜的效果。 人类对鲜的追求,从古至今没有改变,尤其是古人,很难吃到鲜的食物,因此增鲜剂很有必要。 …… 晚上,杜蘅利用土法味精做了两道菜。 尽管对于杜蘅来说,还是有些差强人意,但应付古人却绰绰有余。 杜仲和赵管家吃了,眼睛都是一亮。 “桃笙,你这手艺见长啊,今天的菜怎么这么好吃?”赵管家吃了一口青菜,差点鲜掉眉毛。 桃笙急忙解释:“这不是我做的,这是少爷做的。” “啊,你怎么能让少爷下厨呢?”赵管家责备道。 杜蘅笑道:“无妨,都是一家人,谁做都一样。” 赵管家有些奇怪,少爷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竟会做菜了? “比起外面的小摊,我这手艺怎么样?”杜蘅看向赵管家,询问。 赵管家笑道:“哪能跟少爷的手艺比?老赵活这么久,从来不知道青菜竟然也能做的这么好吃。” “那就行了,我准备晚上出去摆摊。” “啊?少爷,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杜仲慈爱的笑了笑:“我觉得蛮好。” “老太爷,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交给我就行,怎么能让少爷做呢?堂堂上将军府的少爷,沦为市井的小商小贩,没得让人笑话。” “杜家已经不是上将军府了,咱们现在只是庶民,挣钱不寒碜。”杜仲舀了一碗鱼汤, 第5章 回锅肉,宫保鸡丁 大梁并不实行宵禁。 亥时,陆续便有人吃宵夜了。 杜蘅带着桃笙,推着一辆板车来到临河的白石街。 这是广陵的小吃一条街,一到夜间就充满了烟火味,因此在这儿摆摊卖吃食的小贩很多。 找了一个空位,杜蘅将板车上的炉子搬了下来,炉子上架着一口锅,又在旁边支起了一张折叠的小桌。 两边的小贩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对于他们来说,杜蘅是新面孔,也敢到白石街跟他们抢生意? “小兄弟,你卖些什么?”旁边一位年轻的妇人问道。 “炒菜。” 妇人阴冷的一笑:“呵呵,巧了,我也是炒菜,人称炒皇后赵二娘就是我,这条街卖炒菜就没有卖得过我的!” 杜蘅这才醒悟过来,两个炒菜的摊子挨着,估计赵二娘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 但街上已经没有别的空位了,他也只能在赵二娘身边支个摊子。 “姐,对不住了,没有抢你生意的意思,实在找不着地方了。” “呵呵,炒菜靠的是手艺,你一个新来能抢我生意?我就让你在我身边摆摊,又能如何?” 杜蘅笑了笑:“多谢!” 街上人来人往,赵二娘的摊位来了不少的客人,都是些老主顾,知道赵二娘的手艺。 作为一个新人,杜蘅的摊位显得有些冷清,无人问津。 所以杜蘅难免吆喝起来:“炒菜炒菜,素的十五文,荤的三十文,酒水另算!” “小兄弟,你懂不懂行情啊?我素的十文,荤的二十文,你竟然卖的比我还贵?”赵二娘诧异的看向杜蘅。 桃笙也觉得杜蘅定价太高了,估计是少爷没有经验。 杜蘅却笑了笑说:“姐,我往低了叫价,那是跟你恶意竞争,如今我定价比你高,便不算故意抢你生意了。” “哼,那也要你能抢得走啊?”赵二娘拿着马勺来回拨弄锅里的菜。 “炒菜炒菜,素的十五文,荤的三十文,酒水另算。”杜蘅继续吆喝起来。 这时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你这儿怎么比别人贵呢?新来的吧?” “是新来的,从京城学来的手艺,值这个钱。你要不要尝一尝?不好吃不要钱。” “哪,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好吃不要钱。” 杜蘅笑着点头:“是,只要你说一句不好吃,我不收你钱。” 桃笙觉得有些冒险,万一对方为了不给钱,好吃也说不好吃,那不是要蚀本了吗? 杜蘅则是自信满满。 “你这儿都有什么菜?” “只有三个菜,回锅肉、宫保鸡丁、清炒菠菜。” 中年男人都愣住了,三个菜,他就认识一个菠菜,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他点了宫保鸡丁和回锅肉。 桃笙急忙招呼客人坐下。 杜蘅开始忙活起来,随着锅气的焦香散发出来,杜蘅快速的颠了几下勺,香喷喷的回锅肉出锅。 桃笙端了上去。 中年男人只吃一口,整个人都麻了,他很难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好,好吃啊,这样的炒菜,三十文一个不贵,真的不贵!有酒吗?” “有,客官要多少?”桃笙忙问。 “先来半斤!” 桃笙拿着酒器,筛了半斤,装在一只褐色的小酒壶里,端到了桌上。 一会儿,宫保鸡丁也上桌了。 中年男人大快朵颐,遇到路边的熟人,还给杜蘅招揽生意。 一边的赵二娘看了很是不爽,说道:“钱掌柜,你跟这小子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你做他的托儿?” 钱掌柜不乐意了:“谁是托儿啊?不信你尝尝,他这手艺可比你强多了!” “比我强?呵呵!” 赵二娘不由走上前去,看着桌上的宫保鸡丁和回锅肉,不就是鸡肉和猪肉吗?就算做法有所不同,那也变不成龙肝凤髓! 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块回锅肉放进嘴里,表情一时生动无比。 “这……这怎么做的?”赵二娘诧异的看向杜蘅。 杜蘅笑问:“你想学?有机会教你。” 赵二娘看着杜蘅的眼神有些古怪,白石街上的小商贩,若要掌握什么秘技或者秘方,谁不想藏着掖着,他竟然要教她? “哟呵,这不是杜蘅吗?” 街上,花子期带着一个小厮经过,一眼就看到了街边支锅炒菜的杜蘅。 “不是上将军府的少爷吗?怎么沦为街头小贩了?” 花子期得意洋洋的打击杜蘅。 “上将军府?姓杜?”赵二娘吃惊的看着杜蘅,“小兄弟,你跟杜仲杜老将军怎么称呼?” “我爷爷。”杜蘅往锅里放了一勺油,抬头对着赵二娘一笑。 “哎哟,是老将军的孙子啊,刚才多有冒犯,杜公子别往心里去啊。” “不会。” 旁边几个路人听说杜仲的孙子出来摆摊,也都围了上来,加上杜蘅的手艺确实可以,很快,一张桌子四个位置都坐满了。 其他没地方坐的人,赵二娘还从自己那边贡献了两张板凳。 杜蘅笑了笑,爷爷的群众基础可以啊。 毕竟他们祖籍就在广陵,广陵出了个上将军,一门三代为国尽忠七人,民间谁不敬重? 花子期本来是想借此嘲弄一下杜蘅,却没想到揭破了他的身份,反而给他招揽来了生意。 “花公子,要不要坐下吃点?”杜蘅抬头问道。 花子期嗤笑一声:“我家在广陵三家酒楼,我会吃路边摊?你做的菜狗都不吃。” “嘿,你怎么说话呢?”钱掌柜连同几个客人,顿时不满。 赵二娘也帮杜蘅说话:“刚才我尝过杜公子的手艺,说句不客气的话,就是参加厨艺大赛,也没人能比得过他。” “呵呵,做梦吧你,厨艺大赛要以酒楼的名义参加 第6章 厨艺大赛 花子期看到杜蘅直接就拒绝了,心里觉得没劲,他之所以打击杜蘅,还有一个目的。 “杜蘅,如今你沦为街头小贩,已然配不上封家小姐,我劝你还是跟他乖乖的退婚,别自取其辱了。” 杜蘅微微皱了皱眉,白天的时候,已经把婚书递给封若颜。 听花子期的话,似乎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或许封若颜暂时没把退婚的事告诉别人。 “喂,你说什么?杜公子配不上你配得上?” 赵二娘忍不住反击:“杜家三代忠良,你们花家算什么呀?不过商贾出身而已,真把自己当一头蒜了?” “杜公子和封小姐郎才女貌,你来掺和什么?这里头有你什么事?” “呵呵,这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成天跟在封小姐身后,就跟狗腿似的,丢死人了!” 在场很多人都替杜蘅说话,花子期脸色讪讪,冷哼一声,带着小厮转身就走。 杜蘅没去管他,扭头看向赵二娘:“姐,刚才说的厨艺大赛,什么时候开始?” “满打满算,也就剩五天时间了。这已经是第二届了,而且奖品比第一届更丰厚,不过至少要进前三才有奖品。” 旁边一个客人插嘴:“我听说第一名能拿到酒牌,第二名是盐钞五十引,第三名良田十亩。” 杜蘅心头一动,这个酒牌无论如何都要搞到。 因为大梁不许民间私自酿酒,实行官营,只有少数一些人才有资格酿酒,官府会发一块身牌,类似现代的执照。 否则私人制作酒曲超过三斤,死罪! 广陵大小一百多家酒楼、饭馆,有身牌的不到十家,想要卖酒,就必须到官方的酒场去进货。 而且这个时期的酒都是低度酒,质量如果稍次一点,口感还很不好,就像现在杜蘅摊子上卖的酒,杂质很多,只能被称为浊酒。 就这,桃笙还是花了500文从酒楼里买的,一桶有50斤,酒糟都被过滤掉,一颗一颗就像绿色的蚂蚁似的,白居易所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诗句,说的就是这种酒。 因此打酒的时候都要拿着筛子来筛。 如果能够拿到酒牌,那么蒸馏酒就可以面世了,而且杜蘅可以合法酿造。 否则以杜家现在的处境,想要申请一块酒牌,几乎是不可能的,谁会卖你面子? “小兄弟,依你的意思,你是想参加厨艺大赛?”赵二娘一边炒菜,一边看了杜蘅一眼。 杜蘅点了点头:“争取一下也没坏处。” “可是刚才说了,需要酒楼推荐,再不济也得是个酒肆,咱们就是一个地摊,拿什么参加?” “明日我去问问,看看有没有酒楼举荐。” 钱掌柜喝了口酒,说:“酒楼一般都举荐自家的厨子,谁会举荐一个外人?” 这倒也是个难题,杜蘅若有所思,只有五天时间,他根本来不及弄一个酒楼,关键的是,想弄也没本钱啊。 前世他是一个偏远山村的孩子,靠着努力学习改变命运,在一座没有任何背景和人脉的城市打拼,买车买房干起了自己的公司。 所以他身上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就像野草一般的生命力,自由疯长。 哪怕机会渺茫,他也不会轻言放弃。 …… 今晚的生意很好,杜蘅的菜很快卖完,倒是酒还剩了半桶。 收摊之后,杜蘅将没有用完的半罐味精,送给了赵二娘。 “姐,你试试这个,我这些菜能做的这么好吃,全靠这个。” “这是什么呀?” “味精。” 赵二娘听都没听过,但刚才尝过杜蘅的菜,知道这是一件好东西,忙不迭的道:“真是谢谢你了,杜公子,你真的好人。” “嗐,别叫杜公子,我现在不是什么公子了。” 想到杜家的遭遇,赵二娘叹了口气,笑道:“那我还是叫你兄弟,可别说我攀亲。” “不攀亲,怎么会呢。” 接着杜蘅和桃笙,推着板车回到家中。 二人从侧门把板车推了进去。 “哟,少爷,这么晚才回来啊。”赵管家提着一盏灯笼,迎了上来。 “爷爷呢?” “睡下了。”赵管家将灯笼交给桃笙,帮着杜蘅将板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 二人又一起搬到了厨房。 把那口铁锅重新安在了灶台上。 家里就这么一口锅,白天给自己家做饭,晚上去夜市卖快炒。 由于产铁量和冶铁技术的限制,铁锅的造价很不便宜,偏僻一点的山村地区,很多人都用不上铁锅。 好在杜家的老宅没被朝廷抄了,家中一些锅碗瓢盆还能使用。 “赵叔,今天我们挣了很多钱呢。”桃笙捧着一只陶罐,里面都是铜钱。 她正喜滋滋的数着:“2800文,除去成本,差不多挣了1800文。” 赵管家吃了一惊:“这么多呢?” “可不吗?少爷的手艺很好,吸引了很多客人,我们早早就卖完了。” “虽这么说,但少爷太辛苦了,我看哪,明天我也去问问,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工作,听说广陵的工钱不低,一天都有一百钱以上。”赵管家看着杜蘅忙里忙外,心里有些不落忍,毕竟人家以前是少爷,现在竟然要去街头摆摊。 杜蘅倒不觉得什么,但他当管家就先受不了了,想着要为杜家出一份力。 “赵叔,你也不用去找工作了,爷爷的起居还要靠你照料呢,你明天只需到城里打听打听,看看哪家的酒楼或者酒肆生意不景气。” “少爷,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赵管家有些不解。 “五天后就是厨艺大赛,我想参赛,需要酒楼的举荐。” 杜蘅便将计划跟赵管家说了说。 广陵的厨艺大赛,是官方举办的,所以奖品才有酒牌和盐引。 虽然盐引只是盐商 第7章 四处碰壁 烈日当空,河边的柳叶都蔫吧了。 杜蘅带着桃笙,按照赵管家上午调查的信息,跑了几家生意并不景气的酒楼,想要跟他们合作,但对方都不点头。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想举荐自家的厨子,搏一把,万一在厨艺大赛上拿到名次,名气打了出去,酒楼的生意也会变好。 杜蘅顶多算是个野厨子,且不说人家没见识过他的厨艺,就算厨艺再好,杜蘅不在对方的酒楼工作,那也白搭。 “少爷,热不热?” 经过一方荷塘,桃笙摘了一片荷叶下来,准备戴在杜蘅头上,给他遮阴。 “我不喜欢绿色的,你戴吧。”杜蘅笑了笑,将荷叶戴在了桃笙的头顶。 桃笙扶着荷叶的边缘,跟在杜蘅身边,说道:“少爷,刚才那个李掌柜,问你是不是想要到他酒楼,你应该答应他才是,否则人家凭什么跟咱们合作?” “一家酒楼只能推荐一个名额,多么宝贵,就算我答应在他酒楼做菜,人家也不一定把名额让给我,后厨还有别人,都跟李掌柜沾亲带故。” “如果李掌柜真的把名额给了我,人家如此大义,而我却骗了他,利用他的酒楼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就更不地道了。所以还是说清楚的好。” 桃笙点了点头,但一张清秀的小脸蛋满是愁云:“可是……没有酒楼举荐,你就不能参赛了。” “去找那些并不打算参赛的酒楼,他们的名额空着也是空着。” 广陵城里做餐饮的有一百多家,不包括摆摊的,都得是有门面的坐商,坐商需要交税,因此衙门只许他们参加。 由于给的奖励太过丰厚,谁都想试一试,万一走狗屎运了呢? 何况每一家店都有一两样招牌菜,或是别人家没有的特色,或是手艺比别人家要强,谁也不会轻易认输。 只有一少部分的酒家食铺,他们认清了自身的实力,不去凑这个热闹。 这些店铺的生意,大概也不会太好。 打定主意之后,杜蘅带着桃笙,又去拜访了几家酒楼,正好有一家酒楼并不打算参赛。 开在白水河畔的近水楼。 掌柜看着不到二十,还很年轻,自称姓冯,冯家的二公子。 杜蘅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冯俅倒也干脆,伸出一个巴掌:“不要多,五千钱。” “还要钱?”桃笙吃惊的道。 “这不废话吗?无亲无故,难道白给你参赛的名额?” “能不能便宜一点?”杜蘅问道,五千钱就是五贯,虽说昨晚挣了一点钱,但现在全部家当也凑不出来。 冯俅冷笑道:“呵呵,兄台,这可是最低价了,明天就是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这个名额你要不买,有的是人买。” “很多大的酒楼,他们想要多推荐一个厨子去参赛,正在满世界找名额呢。对面的玉春楼,刚刚买的名额,八贯钱买的。我这都是良心价了!” “既然想要参赛,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你是哪家酒楼的,连这点钱都舍不得给?”冯俅乜斜着看向杜蘅。 “我不是哪家酒楼的,就是夜市摆摊的。” 冯俅夸张的笑了起来:“哈哈,摆摊的?那你凑什么热闹?走走走!” “掌柜,你我两家合作,我要拿到名次,不也替你们酒楼挣了名声吗?这是双赢。” “呵呵,你当那些大酒楼都是吃干饭的?让你一个摆摊的拿名次?来啊,轰他们走!”冯俅自然不信杜蘅的话,把手一招,叫来两个伙计。 “少爷,走吧。”桃笙扯了一下杜蘅的衣袖,二人退出近水楼。 杜蘅没有气馁,继续一家一家的跑。 但没有人愿意白白的将名额让给别人,毕竟有不少大酒楼想要推举更多的厨子参赛,大肆的收买别的酒家的名额。 来到一家简陋的酒肆。 酒楼一般都要两层以上,而酒肆只有一层,但由于是坐商,也有一个参赛的名额。 问了之下,酒肆尚未报名,而且也没打算参加。 当然,这个名额他也不能白给,杜蘅便跟掌柜讨价还价:“吴掌柜,你看两贯钱行不行?” “看你也不容易,行吧,两贯就两贯!”吴掌柜故作为难的说。 “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你什么时候得空,到杜宅去一趟,我把钱给你。” “哪个杜宅?” “碧水巷拐角那家。” 吴掌柜肃然起敬:“哎哟,可是杜老将军的府上?” “正是。” 但是吴掌柜忽然眉头皱了起来:“公子,真对不住啊,我虽对杜老将军很敬仰,但这参赛名额却不能卖给你。” “为何?” “就在刚刚,花家公子传下话来,谁要敢将参赛名额卖给你,他就要对付谁。” 眼见就要谈成了,结果又出了波折,桃笙急道:“是花子期吗?他的话是圣旨吗?你就听他的?” “唉,姑娘有所不知,花家老爷是咱们酒食行的行头,他的话对我们这些做酒食生意的,可不就是圣旨吗?” 杜蘅剑眉紧锁,昨晚摆摊遇到花子期,赵二娘不过提了一嘴厨艺大赛的事,想不到花子期就上心了,直接传话给酒食行,堵死了他参赛的路。 “少爷,现在怎么办?”桃笙快要哭了,眼中泪光隐隐。 这么热的天,她陪着少爷东奔西跑,汗流浃背,结果就因为花子期一句话,打破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桃笙心态都快崩了。 如果没被抄家,老太爷是从二品的上将军,谁敢这么欺负他们? 吴掌柜看着也觉得可怜,说道:“要不你们去冯家的近水楼看看,酒食行里就冯家敢不卖花家的面子。” “多谢掌柜,刚刚去找过冯二公子,他要五贯钱才肯将名额卖给我,可惜我没那么多钱。”杜蘅苦笑了一声。 吴掌柜想了想, 第8章 闲人免进贤人进 竹山街,青南书馆。 门口围着一群的人,其中有几个书生打扮的人。 杜蘅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看到门口的月台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婢女,身后还有一个小厮。 “姑娘,我想求见冯小姐。” “求见我家小姐的人很多,但公子得对出这个上联,才有资格与我家小姐谈诗论道。” 杜蘅顺着婢女手指的方向看去,右边的门框红纸黑字,贴着一张上联:闲人免进贤人进。 再看左边的门框也贴了一张红纸,但上面是空白的,显然是等着有人对出下联再写上去。 “对出下联,写上去就可以了吗?”杜蘅侧目询问婢女。 婢女不由打量了一眼杜蘅,她是冯青栀身边的贴身丫鬟,经常跟随参加各种雅集,广陵府稍微出点名的才子,她都有些印象。 但杜蘅对她来说却很陌生。 “你不会对上来了吧?” “倒也不难。” 这话一时激怒了人群中的几个读书人。 我等在此搜肠刮肚许久,你一句不难,打了多少人的脸? “瞧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是读书人,敢夸此口?”其中一个身穿天蓝直裰的书生走了出来。 杜蘅回头扫视一眼,淡然问道:“请问读书人该怎么打扮?要打领带吗?” “什么领带?” 杜蘅没搭理他,问婢女:“有笔墨吗?” 婢女对杜蘅有些怀疑,问道:“公子怎么称呼?” “杜蘅,杜子芳。” 刚才那个书生直接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两个月前科场舞弊的杜家嫡长孙吗?” “你也会对句?”婢女显然听说了杜蘅的一些事,对他颇有怀疑。 书生笑道:“呵呵,七棱姑娘,可别把笔墨交给他,他一介武夫,岂会吟诗作对?没得胡写一通,到时对联纸又要重新贴。” 大梁扬文抑武,读书人对于武人素来是看不起的。 他们身上有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书生的话,也迎来了旁边几个读书人的附和,纷纷出言讥讽。 “杜公子,对句可不是光对字数就行,词性平仄都要嵌合。”七棱看似好意提醒杜蘅,但话里透出的意思,却有些看不上他。 本来杜蘅对这些文字游戏也没多大兴趣,但为了酒楼的举荐,他也只能勉为其难。 这些文艺女青年多半都跟封若颜一样,清高的很,不会随随便便跟人结交。 但倘若杜蘅先展示以文采,那便有了与冯青栀结交的桥梁。 到时再请冯青栀出面帮忙,那便容易得多。 “闲人免进贤人进,闲人和贤人同音,而且意思一正一反。杜蘅,你以为那么简单吗?我等读书人在这儿琢磨了一炷香时间,尚无佳对,就凭你一介武夫?”书生耻笑道。 杜蘅神色自若,只是语音有些清冷:“尔等读书人,倘若不如一个武夫,那可真是羞煞孔夫子了!” “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一个科场舞弊之人,竟敢在青南书馆门口大放厥词!” “你不是说对出来了吗?敢不敢把下联念出来听听?” 围在杜蘅身边的几个读书人,肆无忌惮的嘲笑。 朝廷为了震慑那些妄想作弊的读书人,早已将杜蘅的事迹在圈子里广而告之,这厮殿试的时候一问三不知,可见是什么水平了。 现在刚刚看到上联,就能对出下联,如此才思敏捷,任谁都不会相信。 估计是跟附庸风雅的市井之徒一样,对句从来不管平仄,平仄失合,在读书人看来,那就不算对上。 七棱示意议论的读书人安静,对杜蘅说:“杜公子,你既然对出了下联,且念来我听听,若是对的工整,再与你笔墨写下来不迟。” 桃笙很是紧张的看着杜蘅,也怕他对的不对,遭人耻笑。 杜蘅却是一脸风轻云淡。 “闲人免进贤人进,盗者休来道者来!” 倏然。 几个读书人鸦雀无声。 倒是旁边凑热闹的路人,不停的询问,是否对上了。 七棱也是愣了一下,诧异的看了杜蘅一眼。 嘴里嘀咕着道:“闲人免进贤人进,平平仄仄平平仄,盗者休来道者来,仄仄平平仄仄平,对上了,竟然如此工整。” 杜蘅眼神悠然看向一边的书生:“尔等读书人,以为我这一介武夫对出的下联如何?” 书生一时涨的满脸通红。 旁边几个读书人陆续散去,以免留在现场丢人现眼。 七棱意外的看着杜蘅,招呼身边的小厮:“快取文房四宝,请杜公子留下笔墨。” “免了吧,我只想求见冯姑娘,烦请姑娘通报一声。”杜蘅那一笔字,众目睽睽之下,能不能展示就不展示了吧。 “公子稍等。”七棱转身进门。 青南书馆的庭院之中,梧桐树下,支起了一张画案。 冯青栀正在自赏刚刚画完的一幅《垂钓图》,就见七棱迅疾的跑了进来。 “小姐,有人对出来了。” 冯青栀讶异的抬头,看了一眼案上的铜壶滴漏:“不到两刻钟,就有人对出来了?” “何须两刻钟,那位杜公子刚刚看了一眼,就对出了下联。” “哪位杜公子?”冯青栀久居广陵,姓杜的人倒是认识几个,但没有一个是读书人。 只听七棱说:“是杜蘅,前上将军府的杜蘅。” “科场舞弊的那个?” “对,是他。” 冯青栀有些难以置信,问道:“对的是什么?” “盗者休来道者来。” 冯青栀心头微微一惊,忙道:“快请。” 一会儿,七棱便带着杜蘅、桃笙走进了书馆。 来到庭院之中,杜蘅抬眼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眉似远山,眸若秋水,墨色的发丝犹如瀑布一般倾斜而下,身穿对襟翠烟衫子,内衬散花烟罗 第9章 题画诗 “我儿时多病多灾,曾寄养在道观几年,公子的下联是盗者休来道者来,因此我才问公子是否知道我之前的事。” “我与姑娘初次相见,并不知道姑娘儿时之事。只是刚才见书馆的匾额上起名青南,想到了《庄子·逍遥游》‘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之句,此乃道家学说,因此下联才想到了道者。”杜衡解释道。 同时心里暗暗庆幸,好在从小记忆力不差,初中课本节选的那一段《逍遥游》,杜蘅至今记忆犹新。 “不错,青南书馆这个名字,确实来自庄子的《逍遥游》。”冯青栀有些赞许,看来杜蘅并非如传言所说的一般不学无术。 随即心思又回到了画上,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公子对书画可有研究?” “没有。”杜蘅老实回答。 “这是我刚画的画,现在尚未题诗,不知是否有幸能请公子题上一首?” 这又是要考校了,杜蘅觉得这些文青颇为矫情,但有求于人没有办法,只能上前看她的画。 画的是一个老头坐在船头垂钓,满头的白发就像一堆雪压在了船头,手里拿着一枝钓竿,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江面染着淡淡的秋色,远处青山,几只鸟影掠过。 用笔一丝不苟,构图严谨,画风虽不老辣,但充斥着一派天真自然。 “一头白发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 “一曲高歌一壶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前世杜蘅至少背过三千首古诗词,全赖他那个在村里当小学老师的妈。 那个时候想要培养他的兴趣爱好,但农村的孩子条件有限,买不起钢琴学不起画,就逼迫他每天背一首诗。 他家的老母亲坚信腹有诗书气自华,结果他越长越残,他妈也就不这么认为了。 后来出了社会,这些诗词不出意外的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偶尔说话引用一两句还会遭人嫌,觉得你装逼掉书袋。 但想不到来到古代,从前噩梦似的古诗词,如今却是他的宝藏。 这是王士祯的诗,杜蘅几乎随口吟来。 为了贴合画面,稍微改动了几个字,却也不影响整首诗的意境。 冯青栀心头震动,怔怔的看着杜蘅,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写诗写这么快,刚才七棱回报说杜蘅看了一眼上联,就对出了下联,她还有些不相信呢。 但现在她一点怀疑都没有。 因为画是她刚刚画的,杜蘅绝不可能事先知道,特意准备了一首诗过来在她面前表演。 “我为公子研磨!” 冯青栀回过神来,拿起一块松烟墨锭,就在一方白瓷倭花首双足砚台上磨了起来。 短短一会儿的工夫,她对杜蘅的态度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 这让杜蘅不由感叹,女人果然是善变的。 “冯姑娘不必麻烦,我的字不好看,就不在你的画上题写了,怕破坏了美感。” “公子谦虚了,你既能出口成诗,对书法一道肯定也有些造诣。” 杜蘅忙道:“真不是谦虚,我这双手平常都是舞枪弄棒,极少拿笔。” “想是奴家刚才怠慢了公子,公子跟我置气呢?” 说着冯青栀忽然掸了一下衣袖,双手交叉平举,盈盈下拜:“我给公子郑重道个歉。” 刚才进门之时,虽然对出了冯青栀的上联,但她似乎还是爱答不理。 但现在竟然跟对他折腰。 一首诗而已,何至于如此? 杜蘅苦笑摇头,倘若此刻告知这首诗不是他写的,她又当如何? “公子,请。”冯青栀拿着兔毫笔,蘸了蘸墨,递到杜蘅面前。 “你确定要我写?” 七棱笑道:“公子快请吧,我家小姐可没这么求过人题诗。” “行,你别后悔。”杜蘅接过毛笔。 冯青栀不由凑上前去,当杜蘅写完第一个字,冯青栀就惊呆了,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那字,一脸不可思议。 很难相信一个出口成诗的人,竟然写出的字能够这么不着边际。 杜蘅也很痛苦,前世老母亲只让他背诗,却没有教他练习书法,毕竟农村没有书法老师,他老妈也不会。 小的时候,倒是曾经买了一幅字帖给他临摹,但没人指导,怎么临摹都不像样,何况老妈也觉得书法对于现代社会没有多少作用,见杜蘅无此天赋,也就不勉强他。 “你看,说了你不信,我字确实很丑,把你的画都给污了。”杜蘅苦笑,停了下来。 冯青栀笑道:“不会。不论公子的字写成何等样,也不能掩盖公子的诗才。一曲高歌一壶酒,仅这一句就将画中钓叟的形态生动的勾勒出来。一人独钓一江秋,这一句更将画中人寂寥之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首诗看似白描,但实则韵味无穷。最可贵的是,这诗通俗易懂,念起来朗朗上口。更能看出公子的功底。” 杜蘅暗叫一声惭愧。 但他知道冯青栀之所以对他投之以青眼,是因为他所谓的诗才,如果此刻向她说明,这诗不是他所写。 那么冯青栀可能立刻就下逐客令。 毕竟女人变脸的技术,就连川剧都赶不上。 也罢,先把自己的事办成,等日后有了机会,再向她解释不迟,否则就有点装了。 写完之后,墨迹未干,冯青栀拿着一块白玉镇纸,压着画纸,让它在庭院中晾一晾,先请杜蘅到花厅去叙话。 七棱命人上茶。 虽然这个时空按照时间线,杜蘅推测应该是在唐朝玄宗年间,但隋末拐点的出现,历史发生了改变,连茶文化也一起改变,不像唐朝那样喜欢在茶里加葱姜蒜。 采用的是杜蘅比较熟悉的冲泡方式。 坐具是四足方凳,比较矮,但至少比跪坐舒服。 “杜公子平常都读些什么书?”冯青栀端起茶 第10章 加入青南书馆 “莫非公子是嫌奴家才识浅薄,不愿与我交流?”冯青栀心中不是滋味,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把她当一回事的男人。 杜蘅无奈的说:“平常无聊的时候,倒也看一些书,像《瓦尔登湖》《怪诞行为学》《三体》,还有《抄家后,我诗仙的身份曝光了》之类的网文,其实也没什么,打发时间。” 这些书名冯青栀一个都没听过,而且在她听来,好像也不像书名,问道:“我这书馆藏书也不少,但公子说的几本书,我却闻所未闻。不知我能否借阅公子的藏书?” 说了无法交流,你又不信。 现在我上哪儿给你整这些书? 杜蘅皱了皱眉,说:“冯姑娘想必知道,上将军府被抄家了,我那些书一本都没带出来,估计早就被那些赃官污吏,拿去倒卖了。” 想到杜家抄家的事,冯青栀倒也觉得合情合理,说道:“公子若不嫌弃,以后想看书可以随时到青南书馆。” “多谢冯姑娘。” 以免冯青栀继续跟他谈论诗文,杜蘅迅速切换话题:“冯姑娘,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 “四天之后的厨艺大赛,想必姑娘有所耳闻了。” 冯青栀轻轻点头:“嗯,衙门牵线举办的。” “我有意想要参赛,但无奈没有酒楼举荐,听说近水楼是冯家的酒楼?” 冯青栀惊愕的看着杜蘅:“你要去参加厨艺大赛?” “对,我厨艺很好。” 冯青栀心情莫名有些失落,他费那么大劲,又是对句,又是题诗,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俗务找她? “近水楼确实是冯家的酒楼,可是家中不让我打理生意上的事,你何不去找我二哥?” “已经找过令兄了,但你也知道,家门刚刚蒙受不幸,我身上没钱去买那个名额?” 冯青栀秀眉微蹙:“何须花钱去买?这名额本身也不是花钱买来的。” 一边的桃笙开口道:“姑娘有所不知,现在酒食行里很多人都以此作为交易,冯二公子开出了五千钱的高价,我们实在负担不起,这才来烦劳姑娘。” “七棱,去给公子拿十两银子过来。” 杜蘅听到冯青栀的话,当即起身,拱手:“冯姑娘会错意了,我不是来要钱的。” “给你钱,你不就是可以买到名额了吗?”冯青栀有些不解的看着杜蘅。 “在下求见姑娘,是为了能跟冯家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 “我听说近水楼的生意不景气,若能举荐我去参加厨艺大赛,等到我获得了名次,就等于给近水楼打了广告,如此便能双赢。” 冯青栀看着自信满满的杜蘅,笑道:“参加厨艺大赛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这么确定自己能够拿到名次?” “是的。” 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的调味料,只有粗盐、醋、豆酱之类,富裕一点的人家会有肉酱或者豆豉、花椒。 但这些东西,远远比不过杜蘅土法制作的味精,味精的鲜,能将食物的口感提升数倍。 回去再把粗盐提纯一下,消除苦涩之味,几乎可以完胜。 冯青栀看了杜蘅好一会儿,觉得他身上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一个世家出身的子弟,竟然要去参加厨艺大赛。 这本身就是一件有趣的事。 “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可否也帮我一个忙?” 杜蘅忙道:“请说。” “我想请你加入我们书馆。” “不会想让我当图书馆管理员吧?”杜蘅愣了一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冯姑娘,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怕平日时间并不充裕,没法过来帮你照料书馆。” “谁要你照料了?”虽然杜蘅理解错了,但他的拒绝,还是刺激到了一向优越感很强的冯青栀,“我是想让你成为青南书馆的成员,要有什么活动,叫你过来参加。书馆我自会找人来打理,用不着你。” “具体都是一些什么活动?” “就是一些雅集,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品茗听琴。” 就是文艺沙龙呗? 既然有求于人,杜蘅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 为了钱,不寒碜。 冯青栀嘴角微微上扬:“那行,晚上有个诗会,你陪我去。” “晚上我还要摆摊卖宵夜呢。” “你竟然出去摆摊?”冯青栀有些震惊,怎么说也是上将军府的少爷,这么不顾及身份吗? 杜蘅笑了笑:“我总是要吃饭的。” 冯青栀想到杜家的处境,心里幽幽一叹,说:“放心吧,耽误不了你卖宵夜。” 随即她提着裙裾起身,对七棱道“你去准备车,咱们去一趟近水楼。顺便派个人把老爷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跟他商量。” …… 近水楼的生意十分冷清,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只有一个客人坐在角落,点了一碟盐津蚕豆,正慢悠悠的喝着小酒。 冯家的庶次子冯俅坐在柜台里面,百无聊赖,他接管这家酒楼以来,生意便越来越差了。 回头,看到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本以为是来客人了,职业的堆起了笑容,但看清了来人是杜蘅,笑容瞬间就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的表情。 “你怎么又来了?” 杜蘅笑着抬腿进来:“冯二公子,我还想跟你谈一谈。”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伙计,把这撮鸟给我轰出去!” 两个伙计正要动手,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娇斥:“慢着!” “小妹,你怎么来了?”冯俅看到冯青栀出现,颇感意外,以往冯青栀从来不管生意,也很少会到酒楼来。 “杜公子是我朋友。” “瞧他这一身粗布麻衣,看着不像有钱人,也不像读书人,配跟你交朋友吗?” 冯青栀冷冷的道:“二哥,我跟什么人 第11章 近水楼做鱼羹 “什么意思?你要举荐一个外人参加厨艺大赛?”冯俅诧异的道。 冯青栀道:“反正近水楼并不参赛,名额空着也是空着。” 冯俅冷笑道:“举荐他也行,拿六千钱来。” 桃笙急道:“刚才我们过来,还五千钱呢,现在就涨价了?”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冯俅道。 冯青栀看着冯俅一副无赖的样子,心里颇为反感,但也不得不跟他解释:“二哥,杜公子厨艺很高,跟他合作,对近水楼有好处,只要他拿了名次,不等于给近水楼做了宣传吗?到时酒楼的生意也会变好。” “呵呵,他厨艺很高?”冯俅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他一个上将军府的少爷,什么时候会厨艺了?” “我看哪,他是想拿咱们酒楼的名额,倒卖给其他人,从中赚取差价。”冯俅目光灼灼,像是看透了杜蘅似的。 杜蘅道:“冯二公子,我真的会做菜,而且我有信心拿到第一名。” “第一名?那就是厨状元了?哈哈,杜蘅,你是没睡醒吧?”冯俅不屑的冷笑道,“厨艺大赛的名次要是那么好拿,我们酒楼早就参加了。” “我家少爷的手艺你是没尝过,昨晚我们在白石街摆摊,都不知道生意有多火爆。”桃笙说。 “切,一个街边摆摊的手艺,能跟我们酒楼比?” 杜蘅平静的笑了笑:“要不比一比?” 冯俅平日嗜赌,听了杜蘅的话,倒也引起了一些兴趣,笑道:“倒也不是不能比。可是你要输了呢?”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我要输了,免费将参赛名额让给你,但我要是赢了……” 冯俅忽然把目光落在了桃笙身上,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但发育的倒是不错,他伸手就往桃笙白嫩的面颊摸去。 杜蘅一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一股巨力传到冯俅手上。 冯俅感觉手指的骨骼都要被捏碎了一把,迅速把手抽了出来,恨恨的道:“你要是输了,哼,我就要你身边这个丫鬟!” “少爷!”桃笙紧张的扯住杜蘅的衣袖。 冯青栀两道柳叶似的青眉一蹙:“二哥,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小妹,你别忘了,近水楼我才是掌柜,我不可能将参赛名额白白送给别人。杜蘅,比不比?” 杜蘅眸光清浅,丝毫没将冯俅放在眼里:“好,我跟你比。” 说着轻轻拉着桃笙的手,柔声道:“放心吧桃笙,少爷不会输的。” 若非没有办法,他也决计不会将桃笙作为赌注。 在古代讨生活,一点也不比现代容易。 好在他有必胜的把握。 冯俅心里的想法,却与杜蘅不同,杜家现在虽然被抄没了,但以前不是,上将军府的少爷,养尊处优,怎么可能精通厨艺? 庖厨之地,也不是一个世家弟子长期能待的地方。 就算杜蘅会做三两道菜,只怕没花多少功夫在上面,他只是自我感觉良好,实际上也只有野狐禅的水平,谈不上专业。 虽说近水楼的厨娘手艺不如别的酒楼,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否则怎敢到酒楼做菜? 换而言之,能在酒楼做菜,厨艺已经超过了大多数。 随即,一行人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安置在后院,地方倒是挺大,但里面只有一个厨娘和一个帮厨,估计由于酒楼生意不好,多余的人工都被裁减了吧。 “见过三小姐。”厨娘和帮厨急忙过来行礼。 冯青栀看了厨娘一眼,说道:“红娘,这位是杜蘅杜公子,他有一手好厨艺,你愿意跟他比一比吗?” “啊?”殷红娘吃惊的抬头看着杜蘅,不明就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杜蘅是过来跟她抢饭碗的。 冯俅挺着腰板,颇为自信的道:“红娘莫怕,这人不知死活,既要挑战你的厨艺,你就跟他比一比。” “怎么……怎么比?” 冯俅知道殷红娘擅长做鱼,说道:“就做鱼羹!杜公子没有意见吧?” “没意见。”杜蘅道。 冯俅心里冷笑,鱼羹是近水楼的招牌,杜蘅跟殷红娘比做这一道菜,必死无疑。 “既然没问题,那就开始吧。” 厨房的厨具,还有各类调味品,一应俱全。 角落放着一只水缸,水缸养了一些鳜鱼,殷红娘拿着一只兜网,捞了一条上来。 杜蘅则是徒手抓了一条。 各自找到砧板,开始杀鱼,去皮剔骨。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前世杜蘅很小就学会了做饭,照顾弟弟妹妹,母亲虽是乡村教师,但农忙的时候,她也是要下田去干活的,杜蘅就在家里做好了饭,等她回来。 因此他从小就练出了一身厨艺,虽然只是家常小菜,但拿到这个时代,也绝对够打的了。 把鱼切成鱼丝,然后加入姜丝、黄酒、盐、胡椒粉等腌制。 杜蘅了两勺淀粉进去,覆盖在鱼丝上,用手抓均匀。 殷红娘很是诧异的看着杜蘅,淀粉本身没有什么味道,从来没人拿淀粉来腌制,一时有些看不明白。 何况这个时期没有土豆和地瓜之类的农作物,淀粉主要是由鸡头米、菰米做的,还是比较昂贵的东西,不会有人这么浪费。 只在鱼羹熬好了之后,用水调淀粉,加入锅中,让鱼羹显得黏稠而已。 腌制大概一刻钟,杜蘅和殷红娘趁着这段时间,准备其他的食材,香菇、火腿、笋干之类,都以快刀切成了薄丝。 “文竹,烧火!” 殷红娘吩咐帮厨的小丫头,开始烧火,准备制作鱼羹。 杜蘅也让桃笙到另外一个灶台生火。 接下来二人的做法又不同了,殷红娘先将香菇丝、火腿丝等物放入锅中熬制,杜蘅则是往锅里加猪油,放入刚才的鱼头、鱼骨。 第12章 鲜掉眉毛 杜蘅将鱼头和鱼骨煎成两面金黄,接着就往锅里加入热水,熬制成了奶白色的鱼汤。 然后又拿笊篱将鱼头和鱼骨捞了出来。 殷红娘顿时明白他想做什么,用鱼汤来做鱼羹,那么鱼的鲜味必然再提一个高度。 酒楼做鱼羹,鱼头砍下来还能再做一盘菜,绝不可能这么浪费,只为了给鱼羹熬鱼汤。 由于工作的惯性思维,殷红娘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而且她也有些轻敌,把杜蘅当成一个业余做菜的,她以拿手的鱼羹出战,杜蘅断无获胜的可能。 可是现在她隐约有些担忧了。 杜蘅鱼汤之中加入少量的姜丝、笋丝等,盖上锅盖,继续熬煮。 而在另外一边,殷红娘已经开始下鱼丝了。 鱼丝很容易熟,再锅中滚了三次,殷红娘制作好的调味料,一股脑的加入锅中,尝了一下味道,开始调水淀粉。 勾芡,起锅! 冯俅得意的道:“小妹,你看到了,不是我吹,红娘的鱼羹可是广陵城的一绝。” “既是广陵城一绝,为什么酒楼还是没有生意?” 冯俅冷笑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以为生意那么好做?你知道广陵城里多少家酒楼吗?竞争有多大吗?” 说话之间,杜蘅也开始下鱼丝了。 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小竹筒,倒了一些焦黄色的粉末在炒勺上,接着混入了鱼汤中。 “你加的是什么?”冯俅奇怪的看了一眼。 “自己做的调味料。” 冯俅嗤笑了一声:“切,你的调味料难道还能比得过我酒楼的调味料?我们酒楼用的盐都是上等的细盐!” “等你尝过我的鱼羹就知道了。” 杜蘅又加入了一小勺的盐,接着打上一个蛋花,调水淀粉勾芡。 “桃笙,拿盆!” “少爷,好了吗?” “嗯,把火熄灭吧。” 桃笙熄灭了灶膛的火,拿了一只陶盆过来。 杜蘅将鱼羹倒入了盆里,热气腾腾。 “冯姑娘,你来尝尝。” 杜蘅拿了一只小碗,舀了一碗,递给冯青栀。 冯青栀拿着调羹,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眼眸顿时亮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鲜?” 本来以为杜蘅的厨艺只是玩票性质,但没想到比专业还要专业。 他一个上将军府的子弟,怎么会有如此精湛的厨艺? “呵呵,小妹,你没吃过好东西还是怎么着?” 冯俅忍不住讥笑道:“就他那点野狐禅,能跟我们红娘比吗?要不你来尝尝红娘的鱼羹?保证你鲜掉眉毛!” 当即舀了一碗,递到冯青栀面前:“你尝了红娘做的,才来评价他的手艺。” 为了公平起见,冯青栀还是尝了一口殷红娘的鱼羹,轻轻摇头:“红娘的鱼羹虽然做的不错,但跟外面做的也没多大区别。” “杜公子的鱼羹就不一样了,鱼丝不仅口感嫩滑,而且能够尝出鱼香。” “哼,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冯俅冷笑道,“他是你带来的人,你自然偏向他!” “二哥若是不信,何不亲口尝一尝杜公子做的鱼羹?” “尝就尝!”冯俅拿了一只勺子过来。 直接就在杜蘅盆里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瞬间鲜甜的味道充斥着他整个口腔。 卧槽,真的假的? 他吃了小半辈子的鱼,哪怕刚从水里钓上来,立即做了处理,也没有这么鲜。 “呵呵,味道也就一般!”冯俅不肯服输,随即就将勺子丢到灶台。 冯青栀柳眉轻蹙:“二哥,杜公子的鱼羹明明要比红娘美味,你为什么就不承认?” “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我就觉得他做的不好吃,不行吗?” 冯俅开始耍起了无赖,同时心中也在猜测冯青栀的意图,冷冷的看着她道:“你把杜蘅带来,又推荐他去参赛,目的只怕不单纯吧?” “你想说什么?” “呵呵,可惜啊,可惜你是女儿身。咱们祖上也是出身官宦,体体面面的门第,绝不可能让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打理生意。” 冯俅得意的笑了笑:“冯青栀,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虽然冯家的大半产业,都是你亲娘当年嫁入冯家的陪嫁,但最终还不是要传给我和大哥?呵呵!” 冯青栀眼中写满了复杂的情绪,似乎被冯俅的话气到,胸口犹如风吹麦浪似的,起伏不定。 她的祖父当年做过丽水郡的别驾,冯家以前确实算是官宦人家,因此出身商贾之家的母亲,怕嫁到冯家会被看不起,娘家陪嫁了很多产业。 但没想到她母亲生的都是女儿,冯青栀上面的两个兄长,都是父亲的妾室所生。 如今冯青栀的亲娘已经不在世上,虽然她父亲对她极好,给她请了最好的老师,教她诗文,教她书画,可她知道,父亲不会让她接手生意。 她父亲当年没考上科举,无奈之下这才转而从商,可他从未放下读书人的架子,仍把自己当成是士大夫阶层。 虽说官宦人家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生意,但他们一般不会亲自打理,尤其是不会让家中的女眷打理,否则传了出去很不好听。 女眷一般打理内务,外务则是男人的事。 因此冯青栀心中也清楚,百年之后,她亲生母亲当年带过来的这些产业,多半是要传给两位兄长。 大哥也就罢了,如今走的是仕途,对生意也没多大的兴趣,但二哥就是一个混账东西,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生意交到他手里,迟早会把冯家败光。 冯俅也正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一脸欠扁的表情看着冯青栀。 冯青栀一双妙目隐约有些发红,因为内心承受了太多的委屈,但她还是平复了心情,冷冷的道:“我不跟你说别的,就说这次的厨艺比试, 第13章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冯青栀端起刚才的鱼羹:“爹爹,你尝尝这碗鱼羹。” “你倒是有孝心。” 冯仁机坐到靠墙的一张官帽椅上,端着鱼羹,拿着调羹舀了一勺,只吃一口,不可思议的看着碗里的鱼羹。 “红娘的手艺倒是进展了许多,放在广陵府也是独一份吧?” 殷红娘略显尴尬,因为那碗鱼羹不是她做的。 接着冯青栀又将殷红娘的鱼羹,给冯仁机舀了一碗:“爹爹,你再尝尝这个。” 冯仁机不明就里,但还是接了过来,尝过之后,表情略显失望:“这味道怎么差这么多?” “现在你吃的这一碗才是红娘做的。” “那刚才那碗……” 冯青栀笑着引见杜蘅:“是这位杜公子做的。” “小子杜蘅,见过冯公。” “哎哟,不敢不敢。” 冯仁机起身打量了杜蘅一眼,问道:“公子莫非是杜老将军的嫡长孙吗?” “惭愧。” “杜家满门忠烈,老夫一向是敬仰的。” 冯仁机叹了口气,随即又斥责冯俅:“杜公子何等身份,怎么能让他进厨房做羹汤呢?” “又不是我让他进来的,是小妹带他进来的。” “爹,这小子就是来砸场子的,非要跟红娘比试厨艺,还想让咱们酒楼举荐他参加厨艺大赛!”冯俅愤恨不平的告状。 冯仁机有些讶异:“杜公子想要参加厨艺大赛?” “不错,由于没有酒楼愿意推荐,我只能麻烦冯姑娘帮忙。”杜蘅说。 冯青栀也为杜蘅说话:“爹爹,刚才杜公子做的鱼羹,你也尝过了,是不是比红娘做的好?” “嗯,不错,想不到杜公子竟有如此手艺。” 冯青栀趁热打铁的说:“爹爹,反而近水楼也不参加厨艺大赛,不如就将这个名额让给杜公子,咱们举荐他去参赛,他要拿了名次,近水楼的名声也会在酒食行水涨船高。” “哪有什么用?名声是他的,又不是咱们的。爹,你可不能被这厮给骗了!”冯俅立即出声反驳。 冯仁机不由看向杜蘅,问道:“杜公子的手艺确实不错,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杜公子留在近水楼帮忙,杜公子意下如何?” 杜蘅微微拱手:“不敢欺瞒冯老爷,我想自己单干。”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他是宁为鸡头不做凤尾的人,前世那么困难,他都选择自主创业。 何况现在他掌握着这个时空没有的技术和知识。 “爹,你听到了吧?这厮想要单干,也就是说,咱们酒楼举荐他参加了厨艺大赛之后,他就想把咱们撇的一干二净。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冯俅气愤的道。 杜蘅平静的道:“冯老爷,我不会让你白帮忙。刚才的鱼羹你也尝过了,是不是觉得很鲜?” “确实很鲜。到不知公子是怎么做到的?” 杜蘅拿出手中的小竹筒:“全靠我研制的味精。” “味精?这是何物?”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可以增加鲜味的调料。只要近水楼举荐我去参加厨艺大赛,不论成功与否,以后我将免费为你提供味精。” 冯仁机接过杜蘅给他的小竹筒,从中倒出一些粉末,放到嘴里尝了尝:“刚才的鱼羹就是用这个做的?” “不错。” “加在别的菜里,也能做出这种味道?” 杜蘅点了点头:“不信你们可以拿着先试一试。我敢说,有了我的味精,绝对可以让近水楼生意爆满。” 冯仁机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一拍大腿:“好,杜公子,我举荐你参加厨艺大赛,让你代表近水楼参赛。” “爹……” “闭嘴!” 冯仁机瞪了冯俅一眼:“自打你接管近水楼,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如果生意再不起色,你就去乡下看管田庄吧!” 冯俅顿时吓的不敢作声。 广陵是大梁的陪都,花花世界,他玩都玩不过来,要是去了乡下,每天只能抓蚂蚱玩了。 “杜公子,请,咱们楼上雅座叙话。”冯仁机起身做了一个手势。 杜蘅点了下头,跟了出去。 冯俅恨恨瞪了殷红娘一眼:“饭桶!连个野厨子都打不赢,要你何用?”说着气呼呼的走了。 殷红娘心中委屈,看到杜蘅留下的一盆鱼羹。 拿出调羹,舀了一口。 尝过之后,心头无比震动,她本来觉得自己的鱼羹做的已经很好了,但一山还有一山高。 同样的鱼,经过杜蘅的处理,不仅鱼肉嫩滑,而且鱼的鲜汁好像都被锁住了,一点都没有流失。 刚才他拿淀粉腌制鱼丝,难道……殷红娘对厨艺也很有天赋,立即明白了过来。 …… 碧水巷,杜宅。 傍晚时分,杜蘅提着一小口袋粗盐回家,让桃笙打了一桶水过来。 将粗盐全部倒了进去。 桃笙吓了一跳:“少爷,你干什么?”如今一斤粗盐,也要六十文钱,这一袋至少五斤,少爷竟然全部给它倒进水里。 这盐还能用吗? “平常吃的盐,杂质太多,不好吃,对身体也不好,我来给它提个纯。”杜蘅将水桶提到墙边,让粗盐溶解在水中,一些杂质自然而然就会浮出来了。 “少爷,这盐水可以腌制鸭蛋吗?老太爷喜欢吃鸭蛋。” 杜蘅忽然心头一动,说道:“桃笙,你有空多买一些鸭蛋回来,咱们做松花蛋。” “松花蛋是什么?”桃笙一双明亮的眼睛,写满了迷茫,自从科举舞弊案之后,少爷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杜蘅笑了笑:“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按照前世的历史,松花蛋大概明朝的时候才被发明出来,而对眼下这个世界,还是一种新鲜的食物。 松花蛋虽然闻起来有一些怪味,但它富含呈味氨基 第14章 郡圃诗会 “少爷,我听说这位冯姑娘,乃是冯家的嫡女,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赵管家一脸八卦意味的问。 杜蘅笑了笑,说:“今天刚刚认识。” “我瞧这位冯姑娘比封姑娘要好,就是不知看不看得上现在咱们杜家。”赵管家已从桃笙那里得知,杜蘅将婚书退给封若颜的事,因此很为杜蘅的婚事操心。 “赵叔,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少爷,你努力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杜蘅笑着摇了摇头,让桃笙准备了茶水,一起拿到正厅。 冯青栀换了一身衣裳,鹅黄色对襟织襟短衫,搭配一条秋香色烟笼梅花百褶裙,一张精致的脸蛋宛若新月生晕。 在她身边,依旧站着她的贴身侍女,七棱。 “粗茶,莫要嫌弃。”杜蘅将一盏碎茶叶沫冲泡的茶水端到冯青栀面前。 冯青栀接过,喝了一口,问道:“怎么没见到老将军?我可是特意过来拜访他老人家的。” 来时说是过来找他,现在又说是找他爷爷,杜蘅知道她这是在避嫌,今天刚刚认识,就上别人家门,传出去大概会被人嚼舌根。 “老太爷在书房看兵书呢,我这就去请他过来。”赵管家道。 冯青栀忙道:“既然老将军有事,那就不打扰了,这里有一根百年老山参,不是什么好东西,想着老将军年事已高,切下几片泡茶喝,对老人家的身体有好处。” 说着七棱就将一支长形的锦盒捧了出来。 赵管家笑容满面的接了下来,说道:“桃笙,快去做饭,留贵客吃饭。” 冯青栀笑道:“不了,我吃过来的。杜公子,咱们约好的事没忘吧?” 杜蘅苦笑的点了点头。 既然冯青栀帮忙让他顺利拿到参赛名额,他理当实现诺言,陪她一同去诗会。 “那你要不要先吃过饭再过去?” 冯青栀人都来了,杜蘅不便让她多等,对桃笙说:“桃笙,今晚饭菜你准备吧,我随冯姑娘出去一趟。” “少爷,你去吧,跟冯姑娘玩的开心。”桃笙看到下午冯青栀热心帮忙,对她观感很好。 随即杜蘅出了家门。 门口已经准备了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冯青栀先行上车,杜蘅随即跟上。 …… 很快,到达目的地,竟是广陵郡圃。 所谓郡圃,类似现代的公园,大梁一些比较大的州郡都有,由衙门负责修建。 但跟后世的公园有些不同的是,大梁的郡圃只是定期对外开放,这次是由于端午将至,衙门想要与民同乐,开放七天。 要在一般情况,郡圃只是一些特殊阶层的花园。 暮色四合,杜蘅随着冯青栀走入花树丛中,铺着鹅卵石的曲径,落英缤纷。 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块草坪,三五成群的聚集了不少人,地上铺满了七八张大小不一的茵席,席的四角还有白石打磨的镇席压着,防止席边卷翘不平,席上还有些酒水和瓜果以及一些糕点。 而在草坪的一些树上,都挂满了各色的灯笼,吸引了一群趋光的飞虫。 杜蘅真是服了这群老六,大夏天的,正是蚊虫鼠蚁最多的时候,他们不会以为这样很浪漫吧? “冯小姐也来了。”人群之中,一个书生走了出来。 杜蘅看了一眼,正是青南书馆门口对联的时候,嘲笑他的那个书生。 冯青栀微微点了下头:“周公子也来了!” 周渔笑了笑,看到一旁的杜蘅,脸色顿时一变:“你怎么也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 “哼,白天的时候,你侥幸对出了冯小姐的上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杜蘅好笑的道:“我也没说我了不起啊。” “青栀姑娘,今天咱们这些人聚在郡圃,为了吟诗作对,你请一个武夫过来,岂不扫兴?”侧面一棵树下,花子期一袭华服,故作潇洒的摇着一把折扇。 冯青栀指着杜蘅,面向众人,郑重的道:“正式介绍一下,杜蘅杜公子现在是我们青南书馆的成员了。” 花子期身边的薛紫芸像打趣又像嘲笑似的说道:“看来你们青南书馆确实找不到什么人了,冯家妹妹,不如我替你引荐一下,让你加入我们蘅芜诗社?” “青南书馆今天刚刚立馆,目前就我和杜公子两个成员,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更多人加入我们。” 杜蘅隐约嗅出了一丝火药味,看来青南书馆和蘅芜诗社不对付啊。 不过他只是来打酱油的,并不想掺和她们的恩怨。 这时七棱和车夫,已在一棵海棠树下铺了一张茵席,并在树上挂了两盏灯笼。 “小姐,杜公子,你们过来坐吧。”七棱招呼他们。 同时又将身边两只食盒打开,食盒都是多层的,七棱从中拿出一些精致的糕点,还有一些酒菜,一盘一盘的摆在上面。 杜蘅暗暗好笑,跑到这儿野餐来了! 冯青栀拿了一张蒲团,跪坐其上,招呼杜蘅:“杜公子,你晚上未用餐,先吃一点,这是我亲手做的七香糕。” 杜蘅从一只高脚盘里,拿了一块七香糕,送到嘴里咬了一口。 一股浓郁的香味,顷刻间充满了唇齿之间。 这个时代做的菜不大行,但糕点的技艺和后世区别没那么大,主要因为冯青栀做的糕点基本是甜的。 糖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虽然也是奢侈品,但对冯青栀这种人家并不稀奇,这个时代缺的是味精这种提鲜的调味料。 而且七香糕里加了七种时令的花瓣,相比后世的各种添加剂,反而更加健康。 杜蘅吃了几块糕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酒是清酒,相比浊酒档次要高一些,但带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当饮料差不多,实在不能称之为酒。 “封小姐来了!” 一人喊了一声。 第15章 笑,犯法吗? 自从望湖楼上看到苏轼的那首写雨的七绝,号称诗痴的封若颜派出了不少人,在广陵城里疯狂的打听苏轼的下落。 此刻听说花子期找到了苏轼,她激动之情写在了脸上,忙问:“苏公子在何处?” 花子期的席上站起一位年轻男子,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袭玄色长袍,手里也是拿着一把折扇,对着封若颜微微作揖:“在下苏轼。” “苏公子才华横溢,我在望湖楼上曾拜读过你留在诗板上的七绝,写雨能够写的如此生动形象,我还从未见过呢。” “封姑娘谬赞了。” 花子期讨好的道:“若颜,别站着了,坐下跟苏公子聊吧,位置都给你准备好了。”随即就命小厮,拿了一张软垫过来。 另外一边的冯青栀,将目光投向对面的苏轼,低声问道:“苏轼那首七绝,杜公子可曾读过?” “嗯。”杜蘅嘴里塞着东西,模糊的应了一声。 “昨日我让人抄录了过来,确实气势恢宏,想不到人竟然被蘅芜诗社请去了。”冯青栀有些惋惜。 忽然她又一喜,笑道:“不过没有关系,咱们青南诗馆也有杜公子这样的才子,不比苏公子差。” “我可不敢。” 冯青栀只当杜蘅谦虚,拿起青釉刻画执壶,给杜蘅倒满了酒,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杜公子,今天的诗会就等你大展才华了。” “啥意思?”杜蘅懵了,他就是想来打个酱油,看看古代的文人怎么装逼。 坐在一边的七棱解释:“蘅芜诗社的社长封若颜,出身书香门第,自命清高,曾经开了一个评诗大会,点评广陵青年一代的才子才女所作的诗词,故意将我家小姐的诗排在了末位。” “我家小姐气不过,这才开了一家青南书馆,意在与蘅芜诗社分庭抗礼。” 杜蘅看着在场的人,年纪最多的也就二十出头,像封若颜、冯青栀这些不过十六七岁,虽说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成年人了,但在杜蘅原来的世界,她们就是一群中学生。 年纪摆在那儿呢,心智其实也不可能太成熟,大抵也跟前世那些学校的学生一样,搞一些小团体。 只不过他们这些团体,比较文雅,结成各种诗社或者书馆。 相互之间经常会有一些矛盾和摩擦。 此刻周渔端着一杯酒走向封若颜,很是谄媚的笑道:“封小姐,我叫周渔,你还记得吗?” “你是府学的周学兄?”封若颜抬头看了一眼。 周渔很是高兴:“想不到封小姐还能记得在下,去年岁末,我去府上给封大儒和封教授拜年,得幸见过封小姐一面。封小姐,我敬你一杯。”他似乎为封若颜能够记得他,很是高兴。 封若颜端起酒杯,但不起身,朱唇沾着酒杯意思一下,抿了一小口,接着又把目光回到假苏轼身上:“除了望湖楼上的那首诗,我还有幸听过公子其他的诗,不过只有两句,我日思夜想,实在想不出来后面两句是什么。” “我所作之诗甚多,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两句诗?” 封若颜当即吟了起来:“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为了当初杜蘅随口念来的两句诗,封若颜确实煞费苦心,不仅派人去找苏轼,就连自己也尝试着续诗。 但续来续去,感觉总是不对。 想不到竟在诗会上见到了苏轼,她自然要讨教的。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假苏轼若有所思,忽然装作恍然大悟似的,拿着手中的折扇对着额头一敲:“哦,想起来了,这是去岁三月份写的诗,后面还有两句。” “请指教。”封若颜很是郑重的拱手。 假苏轼折扇缓缓张开,放在胸口轻轻扇着,朗声而诵:“故园笙动送风高,一缕相思随梦老!” “好,好诗!”花子期很是夸张的鼓掌。 杜蘅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噗的一声,全部喷了出来。 东坡先生的词,就被他们续成这样? 蘅芜诗社其他的人,正要跟随花子期拍手叫好,却被喷酒的杜蘅给打断了。 封若颜侧目看去:“你怎么也来了?” 由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现场三十几人,刚才封若颜听到苏轼来了,一时没空去看别人。 想不到杜蘅竟在场上。 “既然你们请我参加诗会,现在杜公子是我们青南书馆的成员,我带他过来凑个热闹,想必封小姐不会介意吧?”冯青栀道。 封若颜神色古怪,就算青南书馆再缺成员,也不至于让杜蘅参加啊。 他粗人一个,加入书馆能干什么? 难道是在青南书馆打杂? “你刚才笑什么?”假苏轼忽然发难。 杜蘅茫然:“我刚才笑了吗?” 刚才念了两句诗,正等着别人喝彩呢,结果被杜蘅一笑,喝彩就没了,假苏轼能不生气? “你就是笑了!” “那就当我笑了吧。” 假苏轼气坏了,对杜蘅怒目而视:“我问你在笑什么?” “笑,犯法吗?” 一边没走的周渔,愤怒的道:“这厮端的无礼!冯小姐,我劝你别让他待在青南书馆,迟早会给你们书馆丢人!” “这是青南书馆内部的事,不劳周公子费心。”冯青栀淡淡的道。 “君子未学文先学礼,如此无礼之人,我等读书人羞于为伍!”花子期故作愤慨的道。 杜蘅失笑道:“你也配称为君子?” 为了不让他参加厨艺大赛,竟然传令酒食行,谁也不许将名额让给他。 如此行径,与小人何异? 假苏轼本是花子期请来的人,知道花子期想要追求封若颜,而杜蘅便是挡在面前的阻力,当即起身,折扇指着杜蘅:“我要你跟我道歉!” “道什么歉?” “刚才你打断了我吟诗, 第16章 以假乱真 杜蘅的话,让现场一片哗然。 本来离的较远的人群,此刻也纷纷聚拢了过来。 “杜公子,他真的不是望湖楼题诗的苏轼?”冯青栀好奇的问。 “当然不是。” 假苏轼恼羞成怒:“我不是,难道你是?我父母起早贪黑给我取的名字,我就叫苏轼!” 倒也不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但杜蘅唯一确定的是,望湖楼上的诗句不是他写的。 “有谁能够证明你叫苏轼?在场可有人认识你吗?” “我认识他,他就是苏轼!”花子期斩钉截铁的道。 为了讨封若颜的欢心,花子期也派出人手去找苏轼,但找了一天,十几个人跑遍了整个广陵城,一点结果都没有。 他家三家酒楼,每天人来人往,也没人认识苏轼。 因此花子期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直接找人冒充,反正封若颜也没见过苏轼。 当然,花子期也没放弃寻找真的苏轼,主要是预防真苏轼和假苏轼碰面,因此找到真苏轼之后,他准备花钱将他打发走,让他不要在广陵出现。 出身商贾之家的花子期,自信这世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但没想到不远处的溪边,此刻却出现了一行人,一见之下,他顿时就慌了。 封若颜也注意到了,一行三人正是望湖楼遇到的贵公子,苏轼题诗的时候,贵公子他们就在望湖楼喝茶。 “少爷,那边好像有个聚会。”贵公子身边的王承恩道。 贵公子有些好奇,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花子期没有想到,这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他连望湖楼的掌柜都收买了,如果封若颜一旦到茶楼去求证,让他一口咬定假苏轼就是真苏轼。 但当时茶楼的客人,他并不知道有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没法实行收买之事。 现在倒是找到贵公子了,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怎么收买贵公子? 何况贵公子看起来并不缺钱。 “这么巧啊姑娘。”贵公子笑着看向了封若颜。 封若颜当即欠身,道了一声万福,问道:“奴家封若颜,上次来不及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梁辰。” “想不到我与梁公子如此有缘,昨日刚在望湖楼见过,今日又在郡圃不期而遇。” 梁辰刚要开口,一瞥眼就看到了一边的杜蘅,笑道:“苏公子也在啊。” “公子为何叫他苏公子?”封若颜茫然不解。 梁辰笑道:“昨日你们去的晚,这位就是题诗的苏轼苏公子。” 轰! 现场像是一口锅炸开了似的。 这剧情太魔幻了,一下忽然冒出了两个苏轼。 而且杜蘅怎么会是苏轼? 难道是笔名? 封若颜吃惊的将目光投向了杜蘅,在望湖楼的时候看过诗板的字迹,当时她便觉得与杜蘅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从未想过是杜蘅,毕竟以她对杜蘅的了解,他根本就不通诗文。 所以她觉得梁辰一定是弄错了,说道:“梁公子,他叫杜蘅,可不是什么苏公子。” “你是杜蘅?”梁辰神情愕然。 在他身边的侍卫楚天,则对杜蘅微微抱拳。 大梁武人对杜仲素来崇敬,因此看到杜仲的嫡长孙杜蘅,楚天也有一些兴奋。 杜蘅对着梁辰等人拱手:“在下杜蘅,幸会。” “你都说了你叫杜蘅,那么望湖楼的诗就不是你题的。”花子期趁机发起攻势,“你个沽名钓誉之辈,竟敢冒充苏公子之名,无耻!” 楚天急忙出来解释:“昨日我和我家少爷三人,就在望湖楼上,那首诗确实是杜公子题的,我听说你们文人喜欢起个笔名,或许苏轼就是杜公子的笔名。” “好啊杜蘅,你个奸诈之徒,竟然找人给你当托儿,我说怎么就这么巧呢,他们三人正好就出现在郡圃,原来你早有安排!”花子期一口咬定,梁辰他们就是杜蘅的人,这样假苏轼才能继续当真苏轼。 王承恩怒斥:“放肆!你说谁是托儿呢?” “说的就是你们!” 花子期指着身边的假苏轼:“这位才是苏轼苏公子,望湖楼上的诗就是他写的。” “胡说!昨日我明明看着是杜公子写的!”楚天激动的道。 花子期冷笑道:“还在装呢?杜蘅给你们多少钱,请你们来演戏?把我们都当傻子呢?谁不知道杜家的嫡长孙不学无术?他什么时候会写诗了?” 此言一出,倒有不少人点头赞同花子期的话。 虽说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杜蘅,可是自从科场舞弊案之后,杜蘅名声狼藉,广陵又是杜蘅的祖籍,自然有不少人在议论他的事。 八卦越传越玄乎,本来杜蘅还能粗通文墨,最后被传的说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几乎就跟文盲似的。 如今说望湖楼的题诗是他写的,很多人都表示不相信。 但对于梁辰三人来说,却是亲眼所见杜蘅的题诗。 如今完全就是颠倒黑白。 楚天按住腰间佩刀的刀柄,梁辰折扇轻轻拦了一下,让楚天稍安勿躁。 “既然诗是杜蘅写的,他为什么不署自己的名字,而要用苏公子的名字?”周渔站了出来,给了一记重拳。 花子期看了周渔一眼,表示赞许,虽然他跟周渔交情不深,但这人看起来跟杜蘅也有些不对付,以后倒是可以着重发展。 随即顺着周渔的思路,说道:“是啊杜蘅,如果望湖楼的诗是你题的,你又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名字?呵呵,可别告诉我是什么笔名,要是写出这等好诗,巴不得传扬天下,谁会使用笔名?” “诸位可别忘了,这位杜公子不久之前,可是参与了科举舞弊案,像他这种人品败坏的人,连科举都敢作弊,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周渔杀人诛心似的盯了杜蘅一眼。 一番说辞下来,渐 第17章 蝶恋花 面对一众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杜蘅倒很镇定:“那首诗确实是苏轼写的。” “啊,杜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冯青栀吃惊的道。 花子期愣了一下,料想杜蘅这是要跟他低头了,冷笑道:“你承认了就好,我大人有大量,你只要跟苏公子道个歉,这件事我们就不追究了。” “诗是苏轼写的,但此人不是苏轼。”杜蘅从茵席处走了出来,目光平静的看向假苏轼。 假苏轼下意识的躲闪目光:“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说我不是苏轼就不是苏轼?” 杜蘅目光灼灼:“至少你不是写诗的那个苏轼。” “刚才若颜念的两句诗,‘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只有苏公子知道后面两句,他不是苏轼,谁是苏轼?”花子期言之凿凿的道。 杜蘅轻笑道:“刚才他说的后面两句是什么?” “故园笙动送风高,一缕相思随梦老,有问题吗?” “这是你们续的吧?而且是狗尾续貂。” 花子期大怒:“苏公子诗才惊艳,岂容你诽谤?” “在场诸位能够参加诗会,想必都有一些诗才,你们说说,后面这两句跟前面两句,不说水平差了一大截,就是意境也不统一,像是各说各的,压根就不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下面接的诗句。”杜衡环顾众人,说道。 冯青栀和封若颜等人,当即仔细回味起来,假苏轼这两句诗,虽然平仄韵脚和前面两句合上了,但根本不在同一水平,而且前两句的意境也被打破了。 因为后面的两句,跟前面毫不相干,让人觉得突兀。 周渔又出言助力:“就算苏公子这首诗虎头蛇尾,但也不能证明,这诗就不是他写的。大家都写过诗,有的时候灵感不济,写到后面笔力就乏了,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没错,周学兄说得对,不管前面的两句有多好,后面的两句有多差,这首诗都是苏公子写的,别人休想冒名!”花子期大声道。 声音大,有时是为了掩饰心虚,杜蘅轻蔑的扫视一眼,缓缓的道:“你们狗尾续貂,难道就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一首词?” 什么?词? 众人懵了一下。 按照前世的历史,南北朝就出现词了,隋唐也出现了不少词作,但一直到宋朝,词这一形式才全面盖过了诗,成为主流。 而在这个时空,诗的流行程度远远大于词,主要因为科举考的诗赋,要求的是诗,而不是词。 这么一来,读书人的都在诗这个方面下苦功,词的功能主要是娱乐,教坊或者青楼比较流行,因此在本朝词的地位略逊于诗。 “我就说嘛,这首诗怎么压的仄韵,原来是一首词啊。”冯青栀反应过来。 封若颜不由看向杜蘅:“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两句诗最早是你跟我说的,你既然说是词,那么完整的词是什么?” 杜蘅随口吟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嘶~~” 现场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词清新秀丽,虽写伤春之情,却又冲淡了浓郁的伤感,后面一句像是自我安慰,不伤感,但落寞。 短短几句,心绪飘飞,情感曲折。 假苏轼那两句诗跟它一比,那就是屎啊! 封若颜细细品着这首词的格律,激动的道:“这是大梁的教坊曲《蝶恋花》!” “七棱,快,准备笔墨,将杜公子这首《蝶恋花》抄录下来!”冯青栀兴奋的招呼七棱,从一只精致的文盒里,取出了笔墨纸砚。 其他几个诗友见状,也都纷纷拿笔抄录。 花子期神色尴尬,他很难接受这个结果,忽然一拍假苏轼:“这词不就是你写的吗?” 假苏轼缓过神来:“对,这词是我写的,杜蘅,你好不要脸!” “既是你写的,刚才为什么不说?” “刚才……我写了那么多诗,一时忘了也是有的。”假苏轼梗着脖子,似乎要与杜蘅较劲到底。 杜蘅笑了:“现在想起来了吗?” “你一念,我就想起来了,这是去岁暮春我填的《蝶恋花》。” “既然如此,那你应该知道这首词的下阕吧?” “啊,这……”假苏轼顿时懵了,求助似的看向花子期。 这一首词分为上下阕,熟悉《蝶恋花》格律的人都知道,一时花子期手足无措,狠狠的瞪着假苏轼:“你看着我干嘛?不是你的词吗?你念啊!” “我……”假苏轼抓耳挠腮。 冯青栀冷笑道:“苏公子,你不会又忘了吧?自己写的词你都能忘。刚才不是说想起来了吗?” “我……我只记得上阕。” “呵呵,待会儿杜公子念出下阕,你是不是又想说是你写的,只是你忘了而已?” 假苏轼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花子期也是讪讪不语。 “杜蘅,下阕是什么?”封若颜也准备了笔墨,抄录了刚才的上阕,又迫不及待的问道。 她既有诗痴之名,遇到一些优秀的诗词,她肯定不会错过。 只听杜蘅缓缓念道:“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多情却被无情恼!好词啊,杜公子大才!”冯青栀欣喜异常,把杜蘅带到诗会,果然没错。 薛紫芸皱眉道:“这词真的是杜蘅写的?”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以为是这位苏公子写的吧?”冯青栀像看傻子似的看了薛紫芸一眼,“既是他写的,他自己会不知道下阕?” “可是……传闻都说杜蘅不通诗文,只会舞枪弄棒,他怎么可能……”薛紫芸说出自己的疑惑。 七棱傲娇的瞥了对面一眼:“传闻未必可信。今天杜公子在 第18章 对照笔迹 众人以前从未听过苏轼之名。 这个名字是从望湖楼题诗开始,而在一些文艺小圈子里流传。 花子期请来的苏轼,显然不是这首《蝶恋花》的作者,否则他不可能连自己的词都不会背。 受到冯青栀和七棱的话影响,倒有不少人觉得这词是杜蘅所填。 “多情却被无情恼……”封若颜拿着兔毫笔抄录着刚才的词,写到最后一句,心头蓦的一动。 上阕写景,下阕则是写人。 描述的是墙外行人和墙内佳人,一墙之隔,两个世界,就如杜蘅和她。 人群之中,封若颜偷偷瞟了杜蘅一眼,他是在怨我吗? 这首词如果是他一早就写就的,那么找他退婚的时候,他说了那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其实连带着要说多情却被无情恼。 杜蘅没去京城之前,童年是在广陵度过的,跟她早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 稍微长大之后,双方家里就给他们定下了婚约,杜蘅虽然去了京城,但对她依旧书信不断。 隔三差五,便差人给她寄来京城的东西,吃的用的,还有一些古书善本。 但她对他却渐渐起了厌恶之心,爱答不理,即便偶尔回信,也是寥寥几句。 等到杜家被抄没了之后,她又逼他退婚,他将婚书还给她那一刻,虽然装作满不在乎,但心里恐怕早已绝望了吧? 他怨她,所以才有‘多情却被无情恼’之句。 “杜蘅,这首词真的是你填的吗?”封若颜眸光闪烁,宛若寒星。 杜蘅则是神情冷肃:“我刚才说过了,这首词的作者是苏轼。只是……不是这位苏公子。”说着,他特意扫了一眼假苏轼。 “真有苏轼此人?” “当然,我在京城的一个朋友。” 按照时间线,真正的苏轼尚未出生,但如果说是之前的人物,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在场之人都有一些学识,前人的诗词读过不少,如果苏轼有诗词传下来,这么多人都不知道,唯独杜蘅读过,那也很不合理。 不能说苏轼是前人,也不能说他是后人,后世之词他现在就知道,那也很奇怪,所以只能说苏轼是他的朋友。 “哈哈,杜蘅,也就是说,这首词不是你写的了?”花子期抓住重点。 毕竟他很了解封若颜,她素来以才取人,如果这首词是杜蘅所写,难免会让封若颜对他高看一眼。 花子期自然不想这样的事发生。 “就算不是杜公子写的,那也比某些人假冒他人之名,将别人的诗词据为己有要强!”冯青栀很不客气的反击,“你们蘅芜诗社处处标榜,说什么要引领广陵诗坛的潮流,莫非都是拿别人的诗引领的?” 封若颜是蘅芜诗社的社长,而花子期又是蘅芜诗社的社员,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弄虚作假,让蘅芜诗社一时成为笑柄,封若颜心中气恼极了,恨恨的瞪了花子期一眼。 花子期生怕封若颜生他的气,急忙解释:“若颜,这人真的叫苏轼,你对‘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两句念念不忘,我为了哄你开心,才找苏轼续了后面两句。仓促之间,自然也没有续的多么出色。但望湖楼的题诗确实是他题的。” “望湖楼的题诗真的是你题的?”封若颜对假苏轼现在已无先前的信任,语气自然也不再和颜悦色。 假苏轼不能拆花子期的台,硬着头皮点头:“不错,当时突逢大雨,我正在望湖楼躲雨,有感而发。” “无耻!”楚天忍不住了,“昨日我们就在现场,题诗的明明是杜公子!” 花子期冷笑道:“你们跟杜蘅是一伙儿的,自然替他说话,不信去找望湖楼的掌柜作证!” 杜蘅心如明镜,花子期敢这么说,望湖楼的掌柜想必早就被收买了。 花家在广陵城的能量,之前杜蘅就领教过了,一句话就能限制酒楼、饭店对他出让参赛名额。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梁辰摇着玉骨折扇,缓缓走出人群,对封若颜道:“封小姐见过望湖楼的诗板,应该记得诗板的笔迹吧?” “既然这位苏公子说诗是他题的,让他再写一遍不就行了?” 杜蘅那么丑的字,想要模仿倒也不易。 花子期顿时就呆住了。 假苏轼则是茫然的看着花子期。 冯青栀察言观色,看着二人的神情,招呼道:“七棱,给苏公子准备笔墨。” 七棱捧着文房四宝,走到假苏轼面前:“苏公子,请吧。” 假苏轼哆哆嗦嗦的提笔,脸色一片惨白。 花子期虽然带他找过望湖楼的掌柜,让掌柜记住他,一口咬定他是苏轼,他也趁机将诗板上那首诗背下来。 但那字……丑到无以复加,简直不是人类能够写出来的。 书法大家的字,模仿不了神韵,但形态却能模仿,毕竟他们写字都有章法,但杜蘅的字没有章法啊,他都不知道从何写起。 就是诗板现在摆在面前,假苏轼也临摹不了杜蘅的字。 “黑云翻墨未遮山……” 颤巍巍的写完一句,梁辰墨眉一振,厉声道:“贼子,还不承认吗?杜蘅的字那么丑,岂是像你这般?” 杜蘅无语的看了梁辰一眼,你礼貌吗? 封若颜和薛紫芸过来看了一眼,都是一片失望,今天蘅芜诗社的脸算是丢尽了。 当时看到诗板的字迹,封若颜就想到了杜蘅,跟杜蘅平常跟她通信的笔迹,有七八分相似。 字虽然丑,但由于杜蘅是武人,下笔有力,犹如铁画银钩。 假苏轼就算能写得了杜蘅字迹的丑,也学不了杜蘅那一份笔力。 “杀才,你敢骗我?!” 花子期忽然暴怒,一脚就将假苏轼踹翻在地。 “花公子……” “闭嘴!”花子期抬脚就往假苏轼脸上踹去。 第19章 斗花神 “什么档次,让我跟他道歉?”花子期一脸不屑的扫视杜蘅,“也不看看他如今什么身份,他配吗?” 冯青栀冷笑道:“我记得刚才好像有人说过,未学文先学礼,呵呵,敢情这句话是约束别人的,而不是用来约束自己的,啧啧,蘅芜诗社的社风也就如此了。” 封若颜面颊泛红,好在掩在黑夜之中,倒也难被人发现,但她自己心里先觉得不舒服,轻轻呵斥:“子期,这事因你而起,你刚才误会了杜公子,就该跟他道歉,免得丢了咱们蘅芜诗社的风度。” 花子期虽然出身奢豪之家,但他舔了封若颜很多年了,都舔出了惯性,但凡封若颜发话,他无不遵从。 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他也走到杜蘅面前,双手敷衍的作了一揖:“刚才我也是被那厮给蒙蔽了,给你赔个不是。” “花公子这个不是赔的有些不走心啊。” “哼!” 花子期甩了一下衣袖,回到茵席,拿出折扇疯狂的扇风,身体好像都被气热了似的。 这时冯青栀请了梁辰过来相坐,她以为梁辰是杜蘅的朋友。 实际上杜蘅和梁辰,连同这一次也就是第二次见面。 “多谢姑娘。”梁辰道了声谢,便在茵席落座。 楚天和王承恩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梁辰的身侧。 杜蘅坐在梁辰身旁,隐隐闻到他身上带着一股清幽的香气,古代一些自命风流的男人,也有佩带香囊的习惯,就如现代男人也会喷香水一样,杜蘅倒没怎么在意。 初夏的晚上,又是在花草葳蕤的郡圃中,蚊虫开始出没,杜蘅坐立不安,等到空闲的时候,高低要把清凉油和蚊香弄出来。 “公子可是怕蚊虫吗?”冯青栀柔声道。 杜蘅抓了抓被蚊虫叮咬的耳朵,苦恼的道:“诗会非得选择这种地方吗?” “有花有草,环境清幽,公子难道不觉得雅吗?” “雅不雅不知道,就是有点痒。”杜蘅苦笑。 真是服了这些古人,为了所谓的风雅,情愿在此受罪。 冯青栀微微一笑,招呼七棱点上一炉熏香。 熏香加了一些艾草之类的植物,可以驱蚊,但效果不大,因此冯青栀又让七棱拿着团扇,在杜蘅身边替他扇风。 梁辰身边的王承恩见状,跟人借了一把蒲扇,在帮梁辰驱赶一些蚊虫。 此刻,就听对面薛紫芸的声音传来:“既是诗会,自然该有诗的,我看郡圃花草众多,咱们不如就玩个斗花神的游戏吧?” 席间不少诗友附和。 花子期挑衅的看向杜蘅这边:“冯青栀,你敢不敢玩?” “有何不敢?”冯青栀脾气很硬,没带怕的。 “好,那咱们就按芸姐说的,斗花神!” 花子期刚才人前丢脸,存心是要跟青南书馆干上了,冷笑道:“今晚斗花神的诗魁,可以要求在场任意一人做任何事,只要不是触犯律法之事,皆可!” 他们有备而来,信心满满,只要拿了诗魁,不会刁难别人,只会刁难青南书馆。 其他社团,也都知道蘅芜诗社和青南书馆的梁子,知道蘅芜诗社赢了诗魁,也不会为难自己,都只当凑热闹。 “既然都同意了,我就说一下规则。” 薛紫芸伸手指着四周,说道:“郡圃之中,种了不少花草,我会派人去折一些花草回来,以红布遮盖,每人依次盲选一枝花草,选什么花就是什么花神。” “但花神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按照所选之花,做出一首诗词,每人限定一炷香时间。如若不然,一炷香过后,没有诗词拿出,其他诗友则可以抢花神,诗词最优者可得花神之位,拿走原花神手里的花草。” “最后谁手中的花草最多,谁就是本次诗会的诗魁。” “谁当裁判,诗魁又是谁来评选?”冯青栀问道。 薛紫芸笑了笑,说:“为了公平起见,全场诗友都是裁判,大家举手投票,谁的票数最多,谁就是诗魁。” 说罢,她便招呼身边的丫鬟,跑去采撷花草。 冯青栀多了一个心眼,说道:“你派自己的人去采花,采来的花草都是你们擅长咏颂的花草,对我等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既然如此,你们各自都能派人出去采撷。”封若颜清冷的开口。 冯青栀随即就命七棱出发。 七棱随手就从身后的海棠树上,折了一枝海棠下来,接着跑到别处去了。 其他的社团,诸如清溪诗亭、花间派、陆羽茶社以及一群府学来的学子,都派出了人,在郡圃中寻找花草,采摘了一些回来。 这样势必就造成了很多花草是重复的。 不过也没关系,重复的花草,便再做一首诗词。 所有的花草都要经过修剪,不可过长,有些花带有尖刺,也必须剪掉。 然后全部放在一张茵席之上,薛紫芸叫人拿了一张红布过来,全部盖在里面。 “谁先来?” 席间寂寂,竟无人敢站出来。 薛紫芸不怀好意的看向冯青栀:“要不冯姑娘先来,也好给大伙儿打个样。” “冯青栀,你如果不行,也可以让别人先来,我们绝不勉强。”花子期笑眯眯的说,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激着冯青栀。 冯青栀自然知道花子期的用意,但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能服输,否则一定会被蘅芜诗社看了笑话。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在红布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枝白兰花。 薛紫芸命人点香。 冯青栀手里拿着白兰花细细沉吟,香燃过半的时候,开口道:“薄薄沉熏骨,英英玉炼颜。恼人风味别,斗帐梦中间。” 封若颜微微一笑:“虽说韵味淡了一点,也无什么意境,但总算是作出诗来了,这枝白兰花,冯姑娘得着吧。” 冯青栀心里恼恨,真把自己 第20章 孝死我鸟! 接着开始了第二场,又无人站出来,薛紫芸只好随便点了一人。 那人上场,摸了半天,摸了一朵白色牡丹出来。 此时牡丹花期已过,这朵白牡丹想是异种,初夏之时,还能苟延残喘的多活几日。 薛紫芸让人重新点香。 那人抓耳挠腮半天,一句诗也做不出来,类似这种诗会,也有很多滥竽充数之辈,过来蹭吃蹭喝,想不到被薛紫芸抓包,一时尴尬无比。 “郑公子,香燃尽了,依旧没有诗篇吗?” “刚才多喝了几杯,现在脑子不清楚,没有思绪。” 薛紫芸笑道:“那你的牡丹花就放着吧,有没有人要抢花神?” 席间无人应答,封若颜招呼身边的侍女,将牡丹花拿了过来,笑道:“既然无人抢花神,这个花神我便得着了,献丑了!” 随即吟道:“既全国色与天香,底用家人紫共黄。却喜骚人称第一,至今唤作百花王。” “好,牡丹确实该是百花之王。”花子期很狗腿的拍手叫好。 冯青栀不屑的冷哼道:“我以为有多好呢,也不过如此嘛。” “就是比你好,却喜骚人称第一,至今唤作百花王,多么霸气,你能有这种气势吗?”花子期立即回怼。 席间其他的人,也都纷纷做出评论,大多数人都认为封若颜这一首格调高于冯青栀那一首。 没有办法,封若颜的父亲是府学的教授,府学的学子首先就要支持她,她爷爷又是当世大儒,门生遍地,谁都要卖封若颜几分薄面。 冯青栀坐回茵席,暗生闷气,娇俏的脸蛋气鼓鼓的。 杜蘅看着有些好笑,所谓诗会就像一群小孩子过家家,一言不合,就开始斗嘴了。 一会儿,又有人上前去红布下摸花,有做出诗来的,也有没做出诗来的。 按照规矩,没有做出诗词,在座的诗友便能抢花神,封若颜抢的最多,手里除了牡丹,又抢得了芍药、桔梗草。 “小姐,咱们现在只有一朵白兰花,这么下去,非输不可。”七棱焦急的道。 冯青栀愁眉不展,她也在很卖力的想诗,但一炷香的时间,对她来说确实有点短了。 毕竟只有十五六岁,按照杜蘅前世来算,就是刚刚上完初中,哪有那么才思敏捷? 现代的初中生,估计连诗词的格律都不清楚,更别说作诗填词了。 七棱不由看了一边的杜蘅一眼:“杜公子,你也努力帮忙想想吧,花神如果没有想出诗篇,而你想出来了,便能抢他的花神。”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亥时了吧?” “不行,我得回去摆摊了。”杜蘅起身,准备离开。 冯青栀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眼波盈盈,似有一些哀求:“杜公子,你还没作诗呢,你好歹做一首,否则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封若颜,要是输给了蘅芜诗社,他们指不定怎么刁难我呢。” 对面花子期看到杜蘅忽然起身,讥诮的道:“哟呵,杜蘅,你该不会想溜了吧?” “我时间到了,要去夜市摆摊了。” “摆摊?哈哈哈!” 花子期捧腹大笑,又看着身边的封若颜、薛紫芸等人:“倒忘了跟你们说了,昨晚在白石街碰到这厮,他确实在摆摊,卖什么炒菜。” “杜蘅,你怎么说以前也是世家子弟,不觉得丢人吗?” 封若颜吃惊的看向杜蘅,他真的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难道是我伤他太深了吗? 以至于他自暴自弃。 “自力更生,我不觉得丢人。”杜蘅平静的看着众人,“至少我没啃老。” “何谓啃老?” “就是自己一无所长,什么都不会做,只能靠着家里混吃等死,却还沾沾自喜的废物。” 席上很多都是二代。 古代读得起书的人,家境都不会太差,即便是寒门士子,也绝对不是贫困户,落魄的贵族才叫寒门。 一般人还没有资格叫寒门。 他们不缺吃穿,也不用做什么事,除了读书好像没有别的技能,有些甚至连书都读不好,那跟废物确实没什么两样。 杜蘅一句话,内涵了很多人。 也让很多人暴怒。 “我等读圣贤书,你竟敢骂我们是废物?” “哼,我看你是因为家道落魄,见不得别人好,心生妒忌了吧?” “要怨只能怨你自己,你若不作弊,现在还是上将军府的少爷。” “上将军府的少爷,竟然上街摆摊,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花子期得意洋洋的看着杜蘅:“本朝素来都是妇人掌厨,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从事厨艺,简直丢尽天下须眉的脸,我都替你汗颜!” 如此直男言论,如果放在杜蘅前世的网络,三分钟之内就会被女拳师冲爆评论区。 但在封建社会,花子期的话却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杜蘅轻笑道:“谁规定了只能妇人掌厨?” “孟子曰:君子远庖厨。这是圣人的教诲,你有异议吗?”花子期阴险的看着杜蘅,你要敢质疑圣人,一辈子都别想科举了。 杜蘅淡然扫视一眼:“你们读书只读一半的吗?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孟子说的是恻隐之心,而不是教你们不进厨房,把家务都丢给女人!” 此言一出,席中的梁辰微微抬头,眼神掠过一抹异色。 冯青栀也很意外,她真没想到杜蘅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你一介武夫,懂个屁!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洗手作羹汤,本就是低贱之事,我们读书人岂能做这等事?自然都是丢给女人去做了!”花子期理所当然的道。 “你可真可怜,从小到大,令堂大人估计没给你做过吃的吧?” “你胡说什么?我娘疼我,经常亲自 第21章 斑竹 “你敢打我?” 花子期不由暴怒:“花肥,给我打!” 花肥带着花家的两个家奴,摩拳擦掌的准备上前,却被封若颜给喝住了。 毕竟好不容易举办的诗会,封若颜眼见就要摘得诗魁的桂冠,可不想被无谓的事给搅和了。 “若颜,你刚才看到了,这厮打我!”花子期捂着被打肿的面颊,立即就向封若颜告状。 封若颜峨眉微蹙,神色不满:“杜蘅,你会不会太粗鲁了?在诗会上动手打人,这难道是上将军府的家教?” 提到家教,就等于将整个杜家骂了,包括杜蘅的长辈。 在古代说一个人没家教,那是很重的话。 “封小姐,你眼神是不是有问题?没见到他刚才先动的手?” “那你也不能……”封若颜感觉得到,杜蘅对她说话越来越冷漠,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总之你打人就是不对!” 杜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对薛紫芸道:“我赶时间,能不能让我先来?” 封若颜诧异的看了杜蘅一眼,望湖楼的题诗和那首《蝶恋花》,杜蘅自己都说了是一个叫苏轼的人写的,因此封若颜对他又恢复了固有印象。 通过杜蘅之前给她的书信来看,稍微文言一点语句,都很难看得到,几乎都是半文半白的话,现在他竟然要写诗? “杜公子稍安勿躁,刚才王姑娘没有作出诗词,按照流程,现在应该是抢花神的环节。若颜已经抢了花神,等她的诗念完之后,你再去红布下摸花。”薛紫芸主持着流程,说道。 “那我也抢了。”杜蘅理所当然的道。 封若颜愕然瞪大一双杏目:“什么?” “哈哈,你跟若颜抢花神?杜蘅,你吃错药了吗?”花子期忍不住讥笑道。 杜蘅又问:“刚才王姑娘拿的是什么花?” “……” 冯青栀差点晕倒,刚才他估计光顾着打蚊子了。 根本没去注意场上的游戏。 七棱忍不住提醒:“公子,是斑竹。”以斑竹为题的诗词,相比牡丹之类的花卉,难度颇大,因此七棱也有些为杜蘅担心。 杜蘅沉吟不语。 上一世被老妈逼着背了三千首诗词,后来多多少少也接触了别的诗词,虽然没有熟背,但依旧有些印象。 一时之间,脑海冒出了好几首有关斑竹的诗词。 “你既有诗,让你先来。”封若颜料想杜蘅刚才被她说了两句,心里不服,准备跟她置气,就算置气,你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花子期见他没有及时作诗,便呵斥道:“杜蘅,我看你还是退下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连刚才以什么花为题都不知道,现在临时抱佛脚可来不及了,抢花神环节可没一炷香时间给你思考。” 话刚说完,杜蘅立刻念道:“一枝斑竹渡湘沅,万里行人感别魂。” “七棱,拿笔墨来,杜公子作诗了。”冯青栀激动的道。 封若颜微微讶异,倒真让他作出了两句诗。 花子期冷笑道:“呵呵,这两句想了很久吧?只两句可不成诗。” “知是娥皇庙前物,远随风雨送啼痕。” 封若颜难以置信,一首诗顷刻间就做好了? 而且这首诗颇为不俗。 花子期一愣,但随即一脸不屑的神色:“我当什么好诗呢,稀松平常,若颜肯定能够写出比你更好的诗。” 杜蘅心想你是多久没刷牙了,口气这么大。 元稹的诗在你眼里,竟然稀松平常? 封若颜稍微缓过神来,起身吟道:“浓绿疏茎绕湘水,春风抽出蛟龙尾。” “好,好一句春风抽出蛟龙尾,气势恢宏!”花子期第一个拍手叫好。 接着其他的人也跟着叫好。 封若颜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嘴角噙着笑意,继续道:“色抱霜花粉黛光,枝撑蜀锦红霞起。” “我以为这一首斑竹诗,可以作为斑竹诗之最!”花子期得意洋洋的道,仿佛这一首诗是他写的一般。 周渔立刻拍马屁道:“我赞同花公子的观点,这首诗不论文采还是意境,我认为远超杜蘅那一首。” “真不要脸!”冯青栀愤愤不平的道。 花子期立即急道:“冯青栀,你不服气吗?那就让在场的诗友投票,看看谁的票数更高!” 府学来的一帮学子,纷纷举手,投了封若颜的票,不为别的,就为封若颜她爸是府学的教授,她爷爷是当世之大儒。 花子期又将目光暗示席间其他的诗友,举手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超过了半数。 “现在你们没话说了吧?输了就是输了,这一枝斑竹属于若颜!” 王姑娘立即就将手中的斑竹送到封若颜面前。 只听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且慢!” 杜蘅看去,却是刚才坐在他身边的梁辰。 花子期眼神不善:“梁公子有异议?” “抢花神是不是谁都可以抢?” “你也要抢?” “正是。” 花子期冷笑道:“我看你不要白费心思了,你自信你的诗能够胜过若颜?”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花子期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封若颜阻止,说道:“梁公子请。” “交戛敲欹无俗声,满林风曳刀枪横。”梁辰随口念出了两句诗。 杜蘅不由朝着梁辰看了一眼,他倒看不出来,梁辰外表文文弱弱,但作出的诗竟有一股冷冽的兵气。 再见他坐于茵席,身躯一动不动,手中折扇轻摇,就像端坐城头指挥若定的诸葛亮,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态。 冯青栀大为惊喜:“想不到梁公子竟有如此诗才,自古斑竹之诗,未见有如此之气象。七棱,研墨!” 只听梁辰继续念道:“殷痕苦雨洗不落,犹带湘娥泪血腥!” 虽然写的也是斑竹,用的也是娥皇泪洒斑竹的典 第22章 赶着回去摆摊 梁辰拿着折扇,轻轻阻止了王承恩,看向蘅芜诗社的几人,说道:“为了公平起见,还是大家一起投票!” “那就让你死心!”花子期又对几个人使了眼色。 本来有几个准备举手投给梁辰的人,在花子期的眼神下,又把手缩了回去。 结果梁辰这首诗的支持票数,只有区区六人,远远不如超过半数的封若颜。 “你们太无耻了,明目张胆的作弊!”冯青栀气急败坏。 花子期冷笑道:“输了就是输了,是不是输不起?大家都是自愿投票,谁作弊了?有众目睽睽之下作弊的吗?” 众目睽睽之下作弊,那才更可怕啊。 这群人其中有些都是学子,未来通过科举,有一部分是要走上仕途的。 杜蘅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呵呵,现在若颜已经拿到四个花神了,谁得到的花多,谁就是本场诗会的诗魁!” 花子期得意洋洋的道:“按照约定,诗魁可以要求你们做任何事,冯青栀……还有你杜蘅,刚才怎么说我们蘅芜诗社的?我要你们给蘅芜诗社跑腿打杂,为期至少一个月!哈哈!” 现在杜蘅已经加入青南书馆,虽然他一向不喜欢附庸风雅,但既然加入了青南书馆,也必须尽一份力,算是报答冯青栀之前的帮忙。 何况,要真被花子期使唤一个月,他还怎么做生意,怎么参加厨艺大赛? “薛小姐,我问一下,每个人只能抽一次红布的花草吗?”杜蘅扭头问道。 薛紫芸点头说:“是的,在红布下盲选,不论摸到什么花草,就必须以其为题作诗,不能更换。” “如果做出了诗,是不是可以再玩一次?” “一炷香时间能够做出一首诗已然不易,”薛紫芸皱了皱眉,“杜公子难道还能在一炷香时间之内,做出两首诗不成?” “两首诗也不算什么本事。” “你说什么大话呢杜蘅?有本事你把红布底下的花草,都做一遍诗?”花子期大声嘲笑。 不想杜蘅却很平静的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什么?你来真的?”花子期瞪大眼珠。 薛紫芸震惊的看着杜蘅:“杜公子,你在说笑吧?” “我赶着去摆摊,没时间等第二轮,一炷香时间,我只玩这一把,能做多少诗就做多少诗,不论在红布下抽到什么花草,我都不反悔。” “哈哈,大家听听,这家伙疯了!”花子期笑声更大了,“红布底下至少还有三十几种的花草,你一炷香要作三十几首诗不成?” 一炷香的时间,就是念三十几首诗都未必念的完,他竟然要作三十几首诗。 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杜蘅,你莫要开玩笑,就连我一炷香也不过三首,那还是思路清晰、灵感爆发的时候,你凭什么?”封若颜听了杜蘅的话,也有些坐不住了。 “你是你,我是我,不可同日而语。” 封若颜想不到自己竟然被杜蘅轻视了,冷笑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依你!” “点香吧!” 杜蘅衣袖一甩,就走到了红布面前,伸手便摸出了一朵牡丹,不假思索的便吟道:“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愁人。” “早知就该将我的洒金诗笺拿来,抄录杜公子的诗。”冯青栀感觉白棉纸抄录杜蘅的诗,有些配不上了。 “玉盘迸泪伤心数,锦瑟惊弦破梦频!” “构思新奇,风格秾丽,这不比什么‘却喜骚人称第一、至今唤作百花王’好太多了吗?”冯青栀夸赞的同时,不忘损了封若颜一句。 封若颜不由耳根一烫,她那首牡丹只是看到先前一人未有诗作,为了抢花神她硬生生逼出了一首诗,确实水平不如杜蘅这一首。 杜蘅这一首写的是牡丹花败之后的情景,是时牡丹花期已过,虽然郡圃能够见到牡丹,生命却也是风烛残年了。 加上了他的幻想,牡丹遭受了风雨的摧残,一如他的身世一般,杜家刚刚遭受抄家这等祸事,杜蘅也就跟牡丹同命运了。 借花寄情! 这种写法,不知比她的诗高了几个境界。 “万里重阴非旧圃,一年生意属流尘。” “前溪舞罢君回顾,并觉今朝粉态新。” 一首作罢,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冯青栀书写跟不上杜蘅的语速,却还是不忘调侃:“封家小姐,你不是喜欢点评别人的诗词吗?不如点评点评杜公子这一首。” 封若颜双颊涨红,沉默,并且失神的看着杜蘅。 而在此刻,杜蘅又从红布下摸出了一枝茉莉,张口就道:“荔枝乡里玲珑雪,来助扬州一夏凉。情味于人最浓处,梦回犹觉鬓边香。” 人群之中,忍不住有人赞了一句:“好一句梦回犹觉鬓边香!” 花子期不由回头瞪了一眼,那人悻悻不敢吭声。 随即又从红布摸出了一枝栀子花,杜蘅略一思索,吟道:“雪魄冰花凉气清,曲阑深处艳精神。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 顷刻之间三首诗,在场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只有人们拿笔抄录的声音。 封若颜目瞪口呆的看着杜蘅,心绪如麻一般复杂,以她对杜蘅的了解,根本就不可能。 之前望湖楼的题诗和《蝶恋花》,他说是一个叫苏轼的人写的,可是这个苏轼闻所未闻,除了杜蘅,没人知道他写过那样的诗词。 这让封若颜有些怀疑,苏轼就是杜蘅,杜蘅就是苏轼。 “杜公子,你慢一点,我们写不及了。”七棱拿着纸笔,也帮忙冯青栀一起抄录。 冯青栀笑道:“无妨,杜公子多作一首诗,咱们就能多拿一个花神。” 七棱想想也是,笑道:“杜公子,已经三首了,加上小姐拿的一枝白兰花,咱们跟封小姐打平了。 第23章 一夜诗尽百花杀! 以薄荷为题的诗词,确实不多见。 杜蘅紧缩眉头,仔细回忆前世所读诗书,一点一滴在脑海中浮现。 花子期看着杜蘅愁眉不展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杜蘅,你要写不出来,就放弃吧,我保证不会笑话你,哈哈!” “神农取辛苦,病客爱清凉。” “这……”花子期不由睁大眼睛。 杜蘅神闲气定,继续念道:“寂淡花无色,虚凉药有神。” 蕃荷菜可以入药,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因此杜蘅着重写它的药用价值,倒也合情合理。 “烦心侵冰雪,眩目失埃尘。” “自是兰芝臭,非同草木春。” 这首诗虽然相较于前面四首,失之水准,但现在不是抢花神环节,无人与他争高低。 只要能写出来,不离题,合辙押韵,就算过关。 但对大部分人而言,就是这么平淡无奇的一首诗,他们也不可能顷刻之间写出来。 因此对杜蘅渐渐心生敬畏。 此诗一毕,杜蘅又从红布下摸出了一枝海棠,初夏之时,海棠花期已经到了尾声。 杜蘅脑海浮现出了苏轼的诗句。 但为了合乎眼下的时令和环境,需要稍加改动。 “南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悬灯彩照红妆。” 此诗一出,立即引起满堂喝彩。 只恐夜深花睡去,直接就将海棠拟人化了,神来之笔啊! 其实这一句引用了唐玄宗赞杨贵妃的典故,‘海棠睡未足耳’,但历史发生改变,这个典故无人得知,只当是杜蘅的奇思妙想。 为了照明,海棠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正合那一句故悬灯彩照红妆。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悬灯彩照红妆。此二句一出,从此无人敢作海棠诗矣!”座中一个书生不由感叹。 封若颜目瞪口呆,她越来越不认识杜蘅了。 只见杜蘅又从红布下掏出了一株一尺来高的松苗,当即吟道:“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卧槽,又是名句! 席间开始骚动,纷纷拿笔记录。 封若颜内心震荡不已,他不是在写松树,而是在写人,写他自己! 他本凌云木,无奈人不识,如今一场诗会,他数息之间就能成诗,人们这才发现他的才华,才有直待凌云始道高之句。 “少爷,杜公子真是才气冲天啊,文思如泉涌,诗意如尿崩,抽到了什么花草,他就做什么诗,仿佛都不需要思考。”就连王承恩此刻都忍不住要夸赞杜蘅了。 楚天心头很是欣喜,想不到杜公子竟然能文能武。 “一夜诗尽百花杀,妙哉!”梁辰轻摇折扇,双眸流波似的注视着灯火下、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时,杜蘅直接掀开了红布,底下还有不少花草,随手拿起一枝丁香,吟道:“江上悠悠人不问,十年云外醉中身。殷勤解却丁香结,纵放繁枝散诞春!” “枯条谁缀桃花米,嫩蕊初挼撒酒媒。” “窗前谁种芭蕉树,隐瞒中庭。隐瞒中庭,叶叶舒心,舒卷有余情。” “归到玉堂清不寐,月钩初上紫薇花。” “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酒盏旋将荷叶当,莲舟荡,时时盏里生红浪!” “……” “……” 四下寂静无声。 无数的目光聚焦在杜蘅身上,他是今晚最靓的仔。 最后一首石榴花念完,而香未尽,还在末节隐隐燃烧。 “有诗多少?”杜蘅回头询问冯青栀。 冯青栀眼波清澈,抬头:“有诗三十六。” “罢了,回吧!”杜蘅随手就将石榴花丢下。 “公子,我还没抄完呢。”七棱揉了揉发酸的手。 杜蘅笑道:“忘了哪一句,回去问我便是。” 梁辰缓缓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杜蘅一眼,没有说话,转身便走了。 楚天对着杜蘅抱拳,接着也随梁辰而去。 走出许久,楚天才道:“少爷,看来这位杜公子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不学无术。” “那就更该死了!”梁辰语音忽然一冷。 楚天心头蓦的一惊:“这……这是为何?” “有此才气,为何殿试一问三不知?莫非恃才傲物,看不上我大梁之科举?” 楚天再要为杜蘅辩解一二,只见王承恩一旁使眼神,他无奈只能把话吞了下去。 君心难测啊! 诗会那边,七棱已经叫来车夫,一起收拾了茵席上的物件,准备离开。 花子期心中不是滋味,这个诗会是他牵头举办,为的是讨封若颜的欢心,让她能在众人面前展示诗才。 如今风头都被杜蘅给抢去了。 让他如何不怒? “慢着!” “花公子有何指教?”杜蘅回头。 花子期桀桀冷笑:“杜蘅,你这些诗是谁帮你写的?” “此言何意?” “我怀疑你作弊!” 冯青栀忍不住笑道:“花公子,你昏头了吗?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作弊?就算有人能帮杜公子写一首两首,谁能一口气写三十六首?” “哼,说不定你们提前就找人做好了诗呢?” “呵呵,斗花神的游戏,是你们提出来的,谁又能料到诗会上要作什么诗?” 席上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冯青栀说的有道理。 杜蘅刚才的诗词,除了个别几首,其他都是上品,一个诗人能有一辈子能有两三首这样的诗词,就足以称道于诗坛。 谁会甘心把这样的诗词白白送给杜蘅,让他在一个小众的诗会上展示? 要展示也该去官方的场合,这样能够赢得更多王孙贵族的青睐,甚至可以作为干谒诗,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 只有真 第24章 自我脑补 “子芳,你有如此诗才,为何早不跟我说?”封若颜开始称呼杜蘅的字,神态竟有一丝幽怨。 若是杜蘅早点在她面前表露才华,她又何至于要他退婚? 杜蘅好笑的看着封若颜,说道:“姑娘误会了,刚才的诗不是我写的。” “啊,什么?”封若颜和冯青栀都愣住了。 全场的人也都懵逼了,你刚才秀了半天,现在告诉我,诗不是你写的? 最高兴的当属花子期,他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你这厮什么时候会写诗?现在香已经烧完了,你们输了,若颜才是诗魁!” “恭喜恭喜。”杜蘅敷衍的对着封若颜拱了下手。 封若颜问道:“既然诗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 “你问的是哪一首?” “那首牡丹谁写的?”封若颜也以牡丹为题作了一首,但与杜蘅那首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因此耿耿于怀。 杜蘅随口道:“李商隐写的。” “海棠呢?” “苏轼。” “又是苏轼?”封若颜春山黛眉之间,微微蹙起了小疙瘩,“难道世间真有此人?” “当然,我在京城的朋友。” “那李商隐呢?” “也是我在京城的朋友。” “芭蕉谁写的?” “李清照。” “也是你朋友?” “对,都是我朋友。” “你刚才念了三十六首,都是他们三个写的吗?” “当然不止,还有杜荀鹤、晏殊、司马光、杨万里……” 封若颜无比震惊,这么多诗人她竟然一个都没听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近些年两国之间太平无事,南北文坛交流频繁,不说本朝的诗人,就是北齐的诗人,封若颜跟随祖父和父亲,也见过很多,并且拜读了他们的诗词。 这些诗人也会提及别的诗人,甚至将他们的诗词,拿出来与众人赏析。 但是杜蘅这些诗她是第一次听,诗人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 “若颜,别管这些了,反正他都承认了,这些诗都是别人写的,因此本次的诗魁依旧是你,你可以要求他们做任何事,让他们给我们蘅芜诗社打杂!”花子期只有胜负的概念,愤愤的道。 杜蘅微微皱眉,他真没想到花子期竟然还有脸提出来,要让他们受罚。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忙着说诗不是他写的。 可是不说,封若颜看他那种眼神,他又担心纠缠不清。 “要不再比比?”杜蘅冷然看了花子期一眼。 花子期不敢接茬。 封若颜心中更是起疑,既然刚才的诗词不是他写的,他又怎敢再比? “子期,咱们走吧。” “若颜……” 刚才白白挨了杜蘅一记耳光,现在不能让杜蘅受到一些惩罚,花子期心里很不得劲。 但见封若颜已经走开,他也只能跟了上去。 “今天诗会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花子期招呼花肥,收拾东西,但仍旧很不甘心:“若颜,就这么算了吗?” “你待如何?” “你赢了,你是诗魁,你可以要求青南书馆做任何事,好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封若颜幽幽叹了口气:“我没赢,赢的人是杜蘅。” “他刚才都承认了,诗词都是别人写的。” “这话你相信吗?他在扮猪吃老虎呢。” “你的意思……是杜蘅故意托名而作?”薛紫芸走了过来,询问。 “他一口气写了三十六首,怕单说一个苏轼,无法让人信服,于是就多捏造了几个人名,以为这样就能糊弄我。可是他说的人越多,反而更让我起疑,二十几个诗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怎么可能?” 薛紫芸深以为然的点头:“对呀,封大儒在文坛上德高望重,你从小就接触过很多诗人,听过的诗人、读过的诗词更是数不胜数,偏偏杜蘅说的几个诗人,吟的那几首诗,我们是一个都没听过、一首都没读过,这确实有些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可能这些诗人根本就不出名。”花子期听出封若颜的意思,仿佛是认定了刚才的诗词都是杜蘅所作,他危机感不由加重了些。 封若颜轻轻摇头:“一个不出名,两个不出名,或许还有可能,但要说所有人都籍籍无名,我不信。” “别的不说,就是杜蘅说的苏轼,望湖楼的题诗是他写的,《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是他写的,还有刚才为海棠所作诗也是他写的。哪一首不是绝唱?” “苏轼既然写过这么多诗,又是一流的水准,可是为何他的诗篇没有流传,偏他杜蘅一个人知道?” 花子期摇了摇头:“不对,若颜,如果这些诗词都是杜蘅所作,为什么他不承认?难道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吗?” “他是在恼我。恼我当时对他爱答不理,因此刚才我问他时,他故意不承认。”封若颜心里很不舒服,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他就是为了气我,气我跟他退了婚,所以他才要证明给我看,好叫我得知是我瞎了眼,没有发现他的才华。” “啊,你跟他退婚了?”花子期内心不由一阵狂喜。 这么多年,他可没少在封若颜面前说杜蘅的坏话,潜移默化,让封若颜觉得杜蘅一介武夫,毫无情趣,配不上她。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封若颜厌恶杜蘅,跟他退婚。 想不到今日得偿所愿了。 不过花子期的危机意识很强,现在封若颜完全认为刚才的诗词都是杜蘅写的,以她诗痴的性格,难免不会被杜蘅吸引。 “若颜,你别胡思乱想,没准那些人真的只是他的朋友,他一个科考作弊的人,哪有什么诗才?” “我们通信这么多年,如果那些真是他的朋友,他明知道我喜欢诗文,为什么信中一点都未提 第25章 女儿家的心事 夜色之下,马车缓缓而行。 车上冯青栀拿着刚才抄录下来的诗词,一字一句的斟酌品味,笑颜逐开。 “杜公子,你太厉害了,一炷香的时间,写了三十六首诗词。” “我都说了,这些诗不是我写的,包括之前在你画上题的诗,作者其实叫王士祯,我只不过改动了几个字。” 冯青栀似笑非笑,一副我懂的表情:“我知道公子一定有难言之隐,不便承认这些诗词就是你写的。” 杜蘅无奈苦笑,这世道真是奇怪,说真话反倒没人相信了。 “公子说的那些李商隐、李清照,奴婢可从来没听说过。”七棱从小跟随冯青栀,也读过几年书,因此相比一般的奴婢,她也读过一些诗词,但杜蘅刚才说的那些朋友,根本查无此人。 “那些都是隐士,你们没听过也正常。” “哎哟,好公子,你就承认了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冯青栀笑道:“行了七棱,公子既然不肯承认,必然有他的理由,不必勉强。” 七棱没有为难杜蘅,只是心情澎湃,说道:“受了蘅芜诗社这么久的气,这次总算扳回一城,以封若颜孤傲的性子,她估计都被气死了。” 冯青栀也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盈盈注视着坐在对面的杜蘅,七棱手里掌的烛光,映入她的眼眸,像是星辰闪烁。 “姑娘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啊,没有啊。” 冯青栀急忙移开目光,螓首低垂,纤柔的玉指偷偷绞着衣带,嘴角隐隐噙着一抹淡如幽兰的笑意,悄然种下一枚女儿家的心事。 杜蘅笑了笑,并不怎么在意。 不久,马车停到碧水巷的杜宅门口。 “我到了,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杜公子,回见。” 冯青栀掀着车帘,看着杜蘅走进家门,才把车帘放了下来。 七棱吩咐车夫重新启程。 冯青栀双手卷着抄录下来的诗词,虔诚的放在心口的位置,若有所思。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冯青栀回神过来。 七棱打趣道:“莫不是思春吧?” “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冯青栀急的伸手就要去撕七棱的嘴。 “哎呀,好姐姐,饶了我吧。” 冯青栀莞尔的给了一记白眼:“你再胡说,我定不饶你。” 七棱嘻嘻一笑,又问:“小姐,你说刚才的诗,到底是不是杜公子写的?” “当然是他。他说的那些诗人,你可曾听说过?” 七棱摇了摇头:“不曾。” “那就是了。咱们书馆藏书过万,历朝历代的诗集都有,就是本朝的诗人,咱们也都听过。可他说了二三十位诗人,你我竟一个都没听过,合理吗?” “可是……既然都是杜公子所作,为何他不承认?” 冯青栀若有所思的道:“你想啊,杜公子卷入了科场舞弊案,殿试的时候一问三不知,而今忽然一炷香连作三十六首诗词,这要是被朝廷知道,岂不是欺君之罪?” 七棱倒吸一口凉气。 科场舞弊已然被抄家了,如果再安上一个欺君之罪,就算陛下念及杜家的功劳,不杀他,至少也得流放千里。 不过七棱立即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既然杜公子有此才华,为什么科场还要作弊?” “这我就不知道了。” 冯青栀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猜想科场舞弊案,或许有人构陷杜蘅,又或许杜蘅本身就无心于仕途。 …… 回到家中,桃笙已经等候多时,她已将摆摊需要的食材准备齐全。 杜蘅过去将一只炉子和一只铁锅,搬上了一只板车。 “少爷,怎么去了这么久?” “嗐,那些酸秀才在作诗,我多坐了一会儿。” 二人推着板车,从侧门出去。 一路来到了烟火缭绕的白石街,熙熙攘攘,一些卖夜宵和小吃的小贩都已经出摊了。 赵二娘特意给他在旁边留了个位置:“小兄弟,这边。” “姐,今天生意怎么样?” “多亏了你给的味精,你看看,都坐满了。”赵二娘指着她摊子边上的两条桌。 桌子很小,最多也就坐四个人,现在都坐了六个人。 “姐,你怎么卖的?”杜蘅怕她还是按她的原价来卖,那么杜蘅在她身边就不好卖了。 赵二娘笑道:“按你昨晚的价钱卖的,荤的三十,素的十五,放心吧小兄弟,我不傻。你送了味精给我,我岂能坏了你的买卖?这还是人吗?” 杜蘅笑了笑,说:“以后你味精要是用完了,尽管跟我说。” “哎哟,那敢情好。只是……小兄弟,这味精很贵吧?我算点钱给你。” “既然咱们姐弟相称,就别那么客气了。” “我有你这样的弟弟,可算是要走运了。”赵二娘合不拢嘴。 杜蘅将炉子搬下了车,桃笙也支起了一张折叠小桌。 赵二娘看着有人排队,就拨给了杜蘅几个客人:“对不住啊几位,我一时半会儿做不出这么些菜,这位小兄弟是杜家的少爷,说起来还是我师傅呢,他手艺比我好,你们过去尝尝,也省得排队了。” 杜蘅还是昨晚那三样菜,昨晚没卖完的浊酒继续卖。 古代的酒存放不了太长时间,加上天气渐渐闷热,要是不卖出去,很快就会变质。 “杜家兄弟,你昨夜说要去参加厨艺大赛,拿到名额了吗?”赵二娘一边炒菜,一边问了一句。 “近水楼举荐我去参赛。” “恭喜啊兄弟,以你的厨艺,一定能拿厨魁!”赵二娘很为杜蘅高兴,“倒是我还能沾沾你的光呢。” 杜蘅笑了笑。 忽见街头出现了几个人,带头的竟是之前在诗会上见过的花肥,花子期身边的跟班。 第26章 行例钱 “杜公子,想必你也知道,我家老爷是酒食行的行头,广陵城内但凡做酒食生意的,每个月都要交一份行例钱。”花肥耀武扬威的拿出一块身牌,“哪,看清楚了,这是衙门发的身牌,我没有在讹你。” “行商也要交?” “不论行商还是坐贾,都交!”花肥随手指了一下杜蘅身边的摊子,“不信你问他们。” 赵二娘对着杜蘅点了点头:“是的兄弟,白石街上人人都交。” 既然如此,杜蘅也不好说什么,问道:“要交多少?” “看你生意这么好,每天少说也有一万钱的流水,按惯例十抽一,一天交一千钱,先交一个月,也就是三万钱,三十贯。” 一边给杜蘅打下手的桃笙,杏目不由圆睁:“三十贯?你怎么不去抢?” 几个食客满面错愕之色。 但见花肥人多势众,背后又有靠山,不敢轻易得罪。 赵二娘看出花肥这是故意为难杜蘅,别说杜蘅只是一个小摊子,就是广陵城里的大酒楼,也没几家一天能有一万钱的流水。 而且一次性要他交三十贯,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估计也挣不到这么些钱。 “哎哟,花小哥,你是不是算错了?昨夜杜公子来摆摊,我都看着呢,不可能有一万钱的流水。”赵二娘赔笑着道。 花肥沉声道:“我说他有他就有!” 杜蘅眸光冷冽了下来:“花子期让你来的?” “你打了我家少爷一个耳光,你觉得我家少爷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花肥凑近杜蘅,阴恻恻的道,“识相的话,乖乖离开广陵城,否则你以后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广陵是我故乡,我若不走,便谁也不能逼我走。” “好,杜蘅,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花肥把手一挥,身后四个打手,手持木棍,就将他的摊子四面围住。 “三十贯,少一文就把你摊子给砸了!” 杜蘅好笑的看着花肥:“想要砸我摊子,就带这几个人,是不是少了一点?” “什么?” 花肥一愣之下,杜蘅已然出手。 张开五爪,一把抓住花肥的衣襟,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腹部,顷刻间整个人被他举了起来。 “卧槽,这……”几个打手都懵了。 花肥既然叫一个肥字,体重自然不轻,至少有二百斤,但竟然被杜蘅轻而易举的举了起来。 “杜蘅,你……你想干嘛?”花肥慌了。 “什么?你想游泳?” “不是,我不会水……” 话没说完,扑通一声。 花肥直接砸进街边的清水河里,溅起一朵好大的水花。 四个打手一时忘了去砸杜蘅的摊子,七手八脚的下河,先将花肥救上来要紧。 杜蘅不屑的看了一眼:“垃圾!” 原身出身行伍世家,不会写字之前,他就已经会拿刀了,带四个人就敢过来收保护费,是不是有点侮辱人了? 花肥灌了几口河水,才被手下拖上岸。 “杜蘅,你给我等着,我发誓,我一定弄死你!”花肥浑身湿漉漉的,但被杜蘅的神力吓到,却也不敢过去了。 愤恨的咬了咬牙,带着打手悻悻而去。 “小兄弟,好力气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这可是杜家的嫡长孙!” “哎哟,将门虎子,难怪呢。” “看着杜家哥儿也不壮啊,没想到花家那小黑胖子,被他轻易就给抛进河里。”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杜家哥儿虽然看着不壮,但人家那都是腱子肉。花肥倒是看着很壮,能打吗?” 街道两边的小贩、食客以及过往的行人,都对杜蘅刚才显露的身手,纷纷表现出了钦佩之情。 只有赵二娘满面愁云,担忧的道:“兄弟,这个花肥在花家的地位可不一般,传言说他是花老爷的私生子。” “那岂不是跟花子期是亲兄弟?”杜蘅神色不解,“那他怎么成了花子期的小厮?” “我也是听说啊,花老爷年轻的时候,把一个土娼的肚子搞大了,生了花肥。花家在咱们广陵也算有头有脸的门户,这事太丢人了,而且他夫人是个厉害的,花老爷不敢名正言顺的承认花肥的身份。” “起初嘛,花肥母子一直被花老爷秘密养在外面,但花夫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她是当家主母,不同意花老爷纳妾,而是花了一笔钱,把花肥买了过来,签了死契,当小厮养在了家里。花老爷一来怕丑闻传出去,影响声誉,二来木已成舟,也就作罢了。” 杜蘅若有所思。 如果花肥真是花家的私生子,原本能够混个庶子的身份,现在变成了下人,而且签了死契,也就意味着花肥不是个人,而是花家的一份财产。 花家这位主母是个厉害角色,杀人诛心啊! 虽然大梁律法规定,即便是死契奴,也不能随意打杀。 但,可以随意践踏,随意买卖。 而且众所周知,在古代律法这种东西,素来只能约束草民,大户人家想要弄死一个奴仆,有的是办法。 如果非要打杀,也可以捏造一个罪名,处死了事。 “这么说来,花家夫妇的感情不睦?” “不是,兄弟,这不是重点。”赵二娘感觉杜蘅的思路跑偏了,“我的意思是说,花肥在花家不是普通的下人,你伤了他,说不定会引来花老爷的报复。” “花子期一个嫡长子都被我打了,他一个私生子又算什么?” 赵二娘暗暗叫苦,说道:“兄弟,那你可就麻烦了,花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做酒食生意了,花老爷是酒食行的行头。今天收不上行例钱,明天他还是会来收,你总不能天天跟人动手吧?” “十抽一,而且抽的是流水,这么重的行例,你们每次都给吗 第27章 路边草 “我记得坐商才要抽税,咱们这些街头买卖,没有固定的位置,应该算是行商,怎么也要抽税?” “你以为衙门不想抽行商的税?抽不上来。一见衙役过来,撒腿就跑了,因此就将收税权承包给了酒食行。” 赵二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道:“花家多有手段啊,找的都是市井泼皮,将摆摊的人摸的清清楚楚,你要跑了,人还能上家里去收税。你要不交钱,家里养的鸡啊鸭啊,直接就给你抱走。” “家里要有长的标致的姑娘,也会逼着你签下卖身契,将她卖了抵债。之前有个小贩反抗,不交行例,夜里房子就着火了。总之,跟他们作对,别想有好日子过。唉!” 杜蘅剑眉紧锁:“衙门都不管这些事?” “酒食行的身牌就是市署签发的,他们能帮衙门做很多衙门不方便做的事,而且交上去的税比衙门自己征收要多很多,衙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看来任何时代都一样,底层人民就是被压迫和剥削的对象。 桃笙听了之后,心神慌乱:“少爷,那怎么办啊?他们会不会过来烧咱们的房子?”如今京城的家被抄没了,杜家老宅要是再没了,只能睡大街了。 “他敢?” 杜蘅眸间寒光一闪,花子期若然敢烧杜家的老宅,杜衡只能送他去死了。 赵二娘和旁边几个小贩,议论纷纷,他们都怕了花家的势力,轻易不敢招惹。 大梁主要的税收是农税,商税制度并不完善,只对坐商征税,像开酒楼、饭馆这种生意,只抽3%的住税,走街串巷的小贩,其实没有规定要收税。 哪怕是销往外地的商货,遇到各种关卡,过税也不过2%。 自从花家的家主花雨庭,成立了酒食行之后,通过买扑(古代包税制度),承包了行内所有的税务,他便开始对街头小贩也收税了。 当然,他们换了一个名义,不是收税,而是收行例钱,类似于商会的管理费,而且是硬性要求商户加入,你不加入就没法干。 行会收行例钱是合法的,他们跟衙门走得近,能帮商户解决很多问题。 当然,指的是几家生意很大的商户,行会才会出面解决问题,一般的小商小贩,求到行会面前,行会也不会搭理你。 但行例钱是照收的。 而且酒食行开出十抽一的行例,这些行例钱一部分用来交税,一部分用来打点衙门,剩下的则被中饱私囊。 行会所得的钱财,可比商税高太多了。 这些流动经营的小贩,本来就没挣几个钱,十分之一的行例还是按照流水收的,具体流水多少,起初还能给你统计一下,现在行会的人说多少就是多少。 因此搞得白石街怨声载道。 了解了大抵的情况,杜蘅说道:“既然行会这么不讲道理,这行例以后咱们就不交了。” “哎呀杜家哥儿,这不交不行啊,每天三五拨泼皮过来闹事,咱们这买卖还做不做?”对面卖馄饨的老陈头说。 “那些泼皮有多少人?” “每次过来三五个人,也够你受的。” “白石街上每晚三五十个人摆摊,要是团结起来,怕他三五个人吗?” 赵二娘叹道:“要是能团结就好了,谁也怕惹火上身,因此不敢多管闲事。” 杜蘅走到街道中间,朗声道:“诸位,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跟我一起反抗酒食行的暴行,人多力量大,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以后这个行例咱们不交了!”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大伙儿都很佩服杜蘅,尤其他还是杜家的子孙,杜家在底层民众中素有威望,但他们还是不敢啊,万一惹恼了花家,买卖可就做不成了。 没有收入,一家老小怎么办? “难道你们就甘心受压迫?”看到众人没有反应,杜蘅继续道,“你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凭什么就白白给别人?” “行会给了你们什么服务?你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求到行会,行会替你做主了吗?” 老陈头垂头丧气的道:“做什么主啊,不来为难我们就不错了。” “所以我们就更应该团结,没人替我们做主,我们只能互帮互助,他们可以成立行会,咱们也可以成立一个互助会。” 卖蒸饼的褚大嫂讥诮道:“到底是少爷出身的,一点都不知道普通百姓生活的艰辛,人家行会是衙门批准的,咱们跟他们斗,就像鸡蛋碰石头。” “是呀,杜哥儿,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咱们是什么人呀,就像路边的野草,谁来了都能踩一脚,鞋底的狗屎都能往咱们身上蹭。野草敢反抗吗?敢反抗就被连根拔起了,养家糊口的买卖也就没了。” “虽然每个月要交大把的行例,但总算现在还能活下去,万一被行会的人找上门来,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了,东官巷的郑老汉什么下场,大伙儿都看到了,被逼的卖儿卖女,最后一头扎进了这清水河里。” “呵呵,清水河清水河,这水何曾清过啊!” “行了兄弟。”赵二娘急忙过来,把杜蘅拉了回去,“这些话少说一点吧,人多眼杂。” 杜蘅刚才的发言,极具煽动性,这儿除了一些摊贩,人来人往,也有一些食客,这些话要是传到花家耳朵里,那以后就别想在白石街做买卖了。 “花老爷本来就开一家饼店,靠着他家娘子的资金和人脉,慢慢坐大,成为了饼行的行头,接着开了酒楼、邸店、药铺,最后将整个酒食行业归拢在了一起,成立了酒食行,一手遮天,你以为这样的人那么容易对付吗?” 原先餐饮业有不少行会,卖酒的有酒行,卖糕点的有糕点行,现在统一称为酒食行,可以想象花雨庭的势力有多大了,只要在广陵城卖吃的,都归他管! 第28章 精盐 灯笼坊,花宅。 花肥湿漉漉的回到家中,一见花子期便开始哭诉。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少爷,我被打了,杜蘅那厮非但不交行例钱,还把我抛进河里了,我差点被淹死!” 花子期一拍额头:“我倒忘了这厮是将门出身,你那几个人肯定弄不过他。” “要不多带几个家丁,我把他摊子给砸了!” “劳师动众,会把动静搞大的,若颜那边知道了就不好了。”花子期有些疑虑,他还是比较在乎封若颜对他的观感。 封家是书香门第,而花家只是商贾之家,自命清高的封若颜,本身就瞧不上满是铜臭味的商贾。 对酒食行的横征暴敛,封若颜早有微词,但花子期一向不打理家里的生意,更不可能插手酒食行,因此封若颜也不能说他什么。 若是普通的小商小贩也就罢了,但这人是杜蘅。 诗会之后,他将封若颜送回府上,明显能够感觉封若颜对杜蘅的态度不一样了。 如果这个时候在明面上对杜蘅动手,封若颜一定觉得他仗势欺人,对他的印象就不好了,甚至以后可能就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少爷,要不找毛大树出手?”花肥见花子期有顾虑,当即又出一主意。 花子期摆了摆手:“不,我要让衙门出手!” “衙门?”花肥皱了皱眉,“别说现在杜蘅没有加入酒食行,就算加入了,衙门也不可能帮我们收行例钱啊。” “杜家都被抄了,杜蘅摆摊才没两天,哪有什么行例钱给你?” “那少爷说……” “你个蠢货!我看得上杜蘅那几个钱吗?我要他在广陵待不下去,明白吗?明天去找市署或者监市,找个由头把杜蘅抓进去,说他侵街巷贩卖也好,穿垣出污秽也罢。总之,好好给他一顿苦头!” “明白,明天我就去和衙役打声招呼。” 古代也不能占道经营或者乱扔垃圾,抓到了要打七十杖或者六十杖。 一般情况,只是皮肉之痛,不会伤筋动骨,但要遇到那些有门道的衙役,二十杖就能将一个七尺大汉打晕过去,甚至可以做到表面皮肉完好,而将人打到内伤。 就算杜蘅是铜皮铁骨,七十杖下来也能去半条命。 这不比花家带人亲自动手要强? 倘若封若颜问起,那也是杜蘅犯了国法,自作自受,花子期完全可以撇开关系。 …… 回到杜宅,桃笙便开始喜滋滋的数钱。 除去成本,今晚挣了1550文。 杜蘅来到厨房,吩咐桃笙点上一盏油灯,看了一眼墙边桶里的盐水。 “少爷,这盐水好脏啊。” “呵呵,粗盐当然脏了。” 粗盐不仅含有少量的泥沙,还有一些漂浮的絮状物,以及一些草屑。 长期食用这种盐,身体能不出毛病吗? 杜蘅让桃笙找了几块纱布过来,将这些盐水过滤,泥沙或者一些杂质,不溶于水。 经过几遍过滤,盐水越来越纯净。 这就是所谓的细盐了。 但细盐远远达不到杜蘅的标准,因为盐中还有一些杂质离子。 “桃笙,烧火。” “哦。” 桃笙搬了一只小矮凳,坐在灶膛之前,开始生火。 杜蘅将盐水倒入锅中。 正好赵管家过来,杜蘅喊他过来帮忙,让他从灶膛中取了一些草木灰过来。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自然知道草木灰的妙用,最重要的是能够制作碱水,杜蘅采用水淋法。 先将草木灰放在纱布上,让赵管家抓住纱布的四角,下面放着一只瓦盆,拿水不停的淋在纱布上,盆中得到的就是碱水。 “少爷,做什么呀?”赵管家发出疑问。 “制造精盐。” 赵管家吃了一惊:“少爷,莫非你要贩卖私盐?犯法的啊。” “又不拿去卖,自己吃。” 一会儿,锅中的盐水沸腾起来,杜蘅拿着锅铲不停的搅拌,又让赵管家陆续的加入碱水,可以分离出盐中的碳酸钙、氢氧化镁等离子。 忙活了大半天,看出锅中渐渐出现白色的晶体,杜蘅加快搅拌,出了一身的汗。 “不用烧干,差不多了。” 杜蘅怕把锅中给烧糊了,便将这些半湿不干的盐晶体给铲了出来,装在一只盆里。 拿手蘸了蘸放入嘴里,些微还有一些苦涩之味。 “明天得空,去买一些石灰回来。” “行了,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杜蘅从后院的古井中,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冲了个澡。 次日睡的比较晚才起来,已经日晒三竿。 桃笙过来伺候他洗漱,拿了一截柳条蘸了些盐,杜蘅拿着刷牙。 这种方式极为不便,看来需要发明的东西很多,牙刷和牙膏也得提上日程。 不过眼下先最重要的是先把精盐提取出来,问道:“石灰买了吗?” “赵管家已经买了。我还买了一篮鸭蛋回来,少爷不是要做什么松花蛋吗?” 杜蘅点了点头,洗漱之后去找赵管家。 赵管家来到厨房,石灰买的不多,只有小半袋,但足够用了。 “少爷,今早门外来了几个文人,给你送来了请帖。” 杜蘅接过赵管家递来的几张请帖,随口打开其中一张,是邀请他去参加一些雅集。 估计昨晚诗会起了作用。 杜蘅无奈苦笑,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就没个正事吗? “少爷,本朝的以文驭武,这些文人平日清高的很,难得想要跟你结交,你不妨跟他们多接触接触。” “谁像他们那么闲啊?别管他们,做事!” 杜蘅没看其他的请帖,随手扔在了灶台上。 重新将昨晚的盐溶解了,加入石灰搅拌,接着让赵管家砍了一根竹子过来,做成竹管,往里吹气。 这是 第29章 新菜式 亥时出发。 赵二娘比他先到一步,热情的跟他打了招呼。 杜蘅招呼桃笙,把摊子给支起来。 经过两晚,杜蘅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很多食客慕名而来。 “回锅肉有吧?”前晚第一个客人钱掌柜出现。 杜蘅笑着招呼:“有啊,今天还有熘肝尖,要不尝一尝?” “有新菜式啊?上来尝尝。再来半斤酒。”钱掌柜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桃笙赶忙过去打酒,让钱掌柜先喝着。 食材都是洗净切好的,杜蘅直接放入锅中爆炒,很快就把钱掌柜的菜给做好。 一张小桌,现在全部坐满,桌椅明显不够。 “杜哥儿,我这边有空位,让他们到这边来吧。”卖馄饨的老陈头招呼。 杜蘅便安排了两个客人过去先坐,炒好了菜让桃笙给送过去。 坐到老陈头那边的客人,可能觉得不好意思,也从老陈头那里要了一碗馄饨。 虽说昨晚杜蘅提议反抗酒食行,没人敢参加,但大伙儿素来敬仰杜家,对杜蘅也是爱屋及乌。 杜蘅自然投桃报李,分出一小碟的味精,递给老陈头:“陈伯,试着往汤里加一点味精,能让你的馄饨汤更鲜美。” 老陈头早就从赵二娘那里得知味精的作用,满面笑容:“哎哟,杜哥儿,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有了你这味精,我老陈馄饨还怕做不过别人?” 虽说白石街只有一家馄饨摊,但别的地方还有不少,有些还开起了门脸。 杜蘅回到摊位,继续炒菜。 一会儿,钱掌柜吃好了,付了钱,对杜蘅道:“杜兄弟,你这跟谁学的手艺,熘肝尖又嫩又滑,一点腥味都没有,我还是第一次觉得下水这么好吃。” “嗐,以前府里有个老厨师,我没事跟他学了两手。”杜蘅信口回答。 桃笙想起以前上将军府的厨师,都是退役的火头军,家里失田失地,无处可去,老太爷好心将他们留在府上掌厨。 但火头军做的是大锅饭,管饱可以,但要说好吃,实在算不上。 跟少爷的手艺相比,可真是差太远了。 桃笙也很疑惑,少爷的手艺到底跟谁学的,要说从书上看来的,他平常也不怎么看书啊。 钱掌柜刚刚离开,就见一个玉面星眸的锦衣少年,手里摇着一柄玉骨折扇,踏步而来。 来人正是梁辰。 身边依旧跟着楚天和王承恩。 “看来你这生意不错啊。”梁辰笑着看向杜蘅。 杜蘅笑道:“你先坐。想吃什么?” “你这都有什么?” “回锅肉、熘肝尖、清炒藕丝。” 三个菜,梁辰也就吃过清炒藕丝而已,不由有些好奇,找了刚才钱掌柜的位置坐下。 桃笙过来收拾桌面的碗筷,拿着抹布一抹,问道:“公子点什么菜?” “三个菜各来一道。” “好,稍等。” 杜蘅忙着做菜,没空招呼他们。 梁辰看着白石街的烟火气息,露出怡然自得的笑意。 一会儿,回锅肉炒好了,桃笙端了上去。 王承恩看了一眼:“猪肉?公子要不别吃了。” 虽然普通百姓,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回猪肉,但对上流社会而言,猪肉却是贱肉。 梁辰倒是不以为意,夹了一块回锅肉放入口中,鲜美的汁液充满了整个口腔,心头猛地一震,怎么会比御膳还好吃? 一会儿熘肝尖也上来了。 梁辰又夹了一口,火候刚刚好,而且加了味精,勾了些芡汁,因此猪肝显得十分爽滑和鲜嫩。 这是梁辰从未尝过的美味。 “你们也尝尝!”梁辰招呼楚天和王承恩。 二人相互对望一眼,从筷子筒里抽了筷子出来,一人夹了一口,眼神顿时就发生了变化。 甚至王承恩都冒出了一个想法,要把杜蘅弄进尚食局。 “昨夜诗会,杜公子一口气作诗词三十六,如此惊才绝艳,就在这街头贩卖小吃,是不是有些屈才了?”梁辰抬头,眸光炯炯的看着杜蘅。 “那些诗不是我写的。”杜蘅淡淡回应。 梁辰一愣:“怎么不是你写的?昨夜我也在场,分明看你出口成诗。” “都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些朋友写的。” “莫非是那个苏轼?”梁辰眉峰轻轻一敛。 杜蘅笑道:“除了苏轼,还有蛮多人的,以后得空与你细说。” 昨晚梁辰提前离开,杜蘅说那些诗词不是他写的,倒是让他意外。 不过回想他连科举都找人代笔,殿试的时候更是一问三不知,梁辰倒有几分相信他的话。 “你拿别人的诗词替自己扬名,杜公子,会不会有点不妥?” “我并非替自己扬名,而是替我那些朋友扬名,昨晚已经告知了众人,诗词的作者是谁。他们那些绝妙的诗词如果不为人所知,岂不可惜了?” “他们为何自己不扬名?” 杜蘅有些懊悔,每次都要跟人解释一遍。 倒不如一开始就冒认了这些诗词。 反正他念的那些诗词的作者,在这个时间线都没出生,以后会不会有这个人也说不准,毕竟历史出现了拐点,就会产生蝴蝶效应。 就算以后出现了这些人,生活的环境、人生的经历估计也会有所不同,写出的诗词也会大不相同,未必是杜蘅前世读过的那些。 因此将他们那些佳作带到这个时空,杜蘅倒也不觉得做错了什么,那些千古绝唱也该被这个时空的人知晓,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盛唐气象,什么是两宋情致。 只是每当说作者不是自己的时候,就会有人问一堆的问题,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圆,杜蘅少不得又要胡诌:“他们都是一些隐士,我也是游山访友的时候,遇到他们,听了他们一些诗文,我想这些千古绝唱,不该埋没在荒无人烟 第30章 从来如此,便对吗? 以文治国乃是大梁的基本国策。 但杜蘅心里却觉得可笑。 大梁现在只有半壁江山,你文治个毛线! 现在到文治的阶段了吗? 虽然跟北齐太平了一段时间,但危机并未消除,随时都有可能烽烟再起。 这些话杜蘅自然不便在公共场合说,一介布衣,哪有资格妄论国策? 哪怕国策是错的,也轮不到他来质疑。 他笑了笑,也只是对刚才的话做了解释:“会读书不代表会做官,会做官不代表会做事,会做事不代表会治国,又怎么能够粗暴的认为,一个人有文采,就能一定能够治理国家呢?” “梁公子听过一个词叫书呆子吗?这种人或许能考状元,但他有可能恃才傲物,不通人情世故,在官场上混不下去。还有可能眼高手低,让他当个县令,他都未必做的有底下一个老吏好,更遑论治国了。” 这对一个现代人而言,只是很浅显的道理,但对梁辰而言却比较新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那是因为他的身份使然,身边不会有人对他说这些话。 “可是历朝历代,从来如此,都是以读书人治天下。” “从来如此,便对吗?” 杜蘅侧目看了梁辰一眼,微微一笑,将清炒藕丝炒好,亲自递到梁辰面前:“读书只是其中一项能力,会读书固然是好,可如果读书只是为了附庸风雅、科举做官,为了一身的风流和富贵,而不能真正为国为民做实事,那么读圣贤书又所为何呢?” “何况本朝的读书人,真的就把圣贤书给读进去了吗?又几个人读书,是真正为了兼济天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们又做到了哪一步?不都是一些素餐尸位、蝇营狗苟之辈?” 梁辰修长的眼睫毛微微低垂,似乎想着什么,正要开口询问什么,杜蘅早已转身继续给其他的客人炒菜。 此刻,街头拐角的一条小巷,花子期时刻关注着杜蘅那边。 由于怕被封若颜怪罪,他不便露面。 “韩市尉怎么还没来?” “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吧?”花肥回答。 “找人去催一催。” 花肥立即派了一个手下过去。 一会儿工夫,就见一帮衙役出现在了街头。 “快跑啊,市署的人来了!” 刚才一派和祥气氛的白石街,顷刻间鸡飞狗跳,乱糟糟的。 摊贩迅速收拾东西,准备撤离,锅碗瓢盆砸了一地,也来不及去捡。 梁辰眼眸闪过一道寒芒,不由看向衙役过来的方向。 “公子,要不要……” 梁辰点了下头,身边的楚天犹如脱兔一般冲了出去。 杜蘅剑眉一挑,好快的身法! 花子期看着韩市尉带着十几个衙役冲了过去,兴奋的差点没跳起来:“杜蘅这次还不死?” 衙役气势汹汹而来。 其中一个班头,直接抓了一个路人,问道:“杜蘅的摊子在哪儿?” 路人随手指了一下。 他们不管街头乱哄哄的人群,直奔杜蘅的摊子而来。 桃笙紧张的道:“少爷,是冲着咱们来的。” “兄弟,快收摊子跑吧!”赵二娘已经将炒锅丢上了一只板车,锅里还有她没炒熟的菜。 杜蘅正当准备收拾东西,就见楚天已经冲到一群衙役面前。 楚天解下腰间的佩刀,在韩市尉面前一横:“不想死的,退出这条街!” “放肆!竟敢阻止市署办案!”韩市尉不由暴怒。 “贵人在此用膳,不喜欢被人打扰。”楚天冷然道。 “哪个贵人会在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给我一起拿下!”韩市尉不由分说,把手一挥。 衙役挥动铁尺,直面扑向楚天。 楚天佩刀不出鞘,挡住铁尺一击,猛地一脚踹在一个衙役身上。 那个衙役一个跟头倒飞了出去。 其余衙役冲了上来,楚天身形转动,躲开了他们的攻击,以刀鞘为棍,呼呼有声,敲击在这些衙役的身上。 顷刻之间,倒下了一片。 花子期都懵逼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过这人……好像在诗会上出现过。 楚天神色一凛,接着直奔韩市尉而去。 韩市尉不由菊花一紧,转身就跑,十分狼狈。 跑出不远,但见楚天横刀拦住去路。 “你是何方大盗,敢在东都作案?”韩市尉虽被楚天气势所迫,但官威不能丢,依旧大声对楚天呵斥,“我乃正九品官员,你敢对我动手?” 砰! 韩市尉被一脚踹进了一条暗巷。 “好汉,饶命!”韩市尉这次确实吓破了胆,当即就给楚天跪了下来。 楚天满脸鄙夷:“你好歹也是个武官,怎可跪地求饶?” “好汉有所不知,我是文代武职。” 楚天皱了皱眉,本朝扬文抑武,为了吸取更多的人才,就连商人都能参加科举,因此每届科举朝廷都录取了很多进士,这些人都能获得一官半职。 但文职明显不够用,便安排进了武职。 “抬头,看清楚了!” 韩市尉抬起头来,看到楚天手里拿着一块古铜色的腰牌,上面赫然铸着大内二字,更是魂飞魄散:“卑职不知上官在此,多有得罪!” “杜蘅是我家主人的朋友,妥善安排,不可怠慢。” “是。” “还有,不可泄露我的身份,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韩市尉急忙拜伏:“卑职不敢。” 等到抬头的时候,楚天早已离开。 韩市尉暗暗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官服,走出暗巷。 但见花子期带着花肥等人快速赶了过来。 “你没事吧韩市尉?” “我能有什么事?” “韩市尉,刚才那人是杜蘅一伙儿的,你快去多叫几个人过来,把他们一起抓起来。” 第31章 非隐逸诗 楚天重新回到白石街。 经过刚才这么一闹,满街都是一片狼藉。 梁辰吃了两口,便起身了,王承恩放下一块银铤。 “梁公子,这可没钱找你。”杜蘅忙道。 “菜很可口,赏你的。” “只需75文,不需要这么多。” “多的就算我买你刚才一席话。”梁辰笑了笑,张开折扇,转身就走了。 杜蘅扫了一眼桌上,说是很可口,但几盘菜好像没动过几筷子。 接着他把银铤收了下来,这是十两的银铤,兑换铜钱的话是十贯钱。 出手如此阔绰,而且刚才楚天敢跟衙役动手,想必这位梁公子身份很不简单。 缓缓走出白石街,王承恩察言观色,看到梁辰似乎神色有些愉悦,这才弱弱的开口:“少爷,那杜公子倒是个实诚的人,他那些隐士朋友写的诗词,他不说也没人知道,他倒一点都不贪人之名。” “你觉得那些诗词是隐士写的?” 王承恩愣了一下:“杜公子不是亲口说的吗?” “隐士所写的隐逸诗,大多力求古朴和自然,或有闲情逸致,或有超凡脱俗,他那些诗有吗?我朝的隐逸诗大多带有一些禅味,以佛道的思想入诗词,而北齐那边则是率真慷慨。你看他写芭蕉,‘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如此愁情,岂是一个隐逸之人写的?” “再看他写荷花,开头就写‘花底忽闻敲两桨,逡巡女伴来寻访’,既是隐士,哪来的女伴?即便有女伴,大抵也不会出现在诗文中,而且写的这么热闹,哪个半点归隐生活的淡泊和清净?下面又写‘酒盏旋将荷叶当,莲舟荡,时时盏里生红浪’,用词似乎又过于绮丽了。” “魏晋陶渊明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北齐已故诗人的王摩诘所写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才是天然不雕饰的隐逸诗。而杜蘅这些诗词,虽然惊才绝艳,风格各异,但总之不是那种不问世事的心态。” “若说有,可能就那一首写蕃荷菜的五律,‘自是芝兰草,非同草木春’,自比蕃荷菜,不与俗世同流合污。可这首诗又写的极其平常,跟其他的诗词完全不能比。” “还有那首海棠的诗,‘只恐夜深花睡去,故悬灯彩照红妆’,当时茵席背后的海棠树,确实挂着几盏彩色灯笼。完全就是应景而作。总不能这么巧,他那些隐士朋友,没事就往海棠树上挂灯笼?” 听了这一番分析,王承恩倒也觉得这些诗不可能是隐士所写,茫然道:“那杜公子为什么不承认这些诗是自己写的呢?” “刚才听他一席话,似乎很看不上本朝的读书人。” “他是武将世家出身,看不上读书人也……也在情理之中。” “既如此,他为什么又去参加科举?” 王承恩眉头紧锁,看着一边的楚天,都对杜蘅此举表示不解。 梁辰若有所思,他依稀觉得杜蘅身上笼罩着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楚。 …… 次日清早,杜宅天井。 杜仲抓着杜蘅陪练,一刀一枪,二人使的虎虎生威。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坐下歇息,一边伺候的赵管家,急忙端上茶水。 杜蘅拿了湿布过来,先给杜仲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爷爷,想不到你年过花甲,刀法还是如此了得。” “老了!”杜仲英雄迟暮似的发出一声感慨,“以后大梁就要靠你们年青一辈了。” 赵管家笑道:“当年老太爷在本朝《名将谱》中,可是排名第七的,如今依旧老当益壮。” “什么《名将谱》啊,都是市井说书人胡诌的。”杜仲笑着摆了摆手,“他们上过战场,见过阵前斗将吗?” 说着,桃笙慌慌忙忙跑了过来:“少爷,外面有人找你。” 杜蘅看到桃笙说话的时候,还暗暗对他使眼色,当即也没有多问什么,起身跟着桃笙出去。 走出天井,来到前厅,才问:“谁来找我?” “封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叫什么雪雁,可凶了呢,刚才说话夹枪带棒的。” “在哪儿呢?” “我怕她吵到老太爷,没敢让她进来,就让她在门房那儿候着。” 杜蘅拾步来到门房,看到雪雁坐在一张木桌边上,喝着桃笙给她倒的茶水,她喝了一口,故意在杜蘅面前露出了嫌恶的神色,将茶叶末给吐到了地上。 “呸,你们杜家是没好茶了吗?就拿这个来招待我?” “敢问姑娘什么身份?” “郡圃诗会我就在我家小姐身边,我是封家的大丫鬟,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哦,是个丫鬟啊,这么大的架子,我还以为你是皇后娘娘呢。”杜蘅淡然回怼了一句。 雪雁双颊随即浮起一抹淡红,说道:“公子不必出言讥讽,虽然杜家现在已经被贬为庶民,但我想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吧?” “自我过来,你就一直坐着,而我站着,这就是你们封家的礼仪?” 杜蘅语气骤然严肃起来:“你嫌弃的这一口粗茶,我爷爷喝得,我喝得,偏你一个卑贱的丫鬟喝不得?” “我家刚刚来到广陵,这些日事务繁多,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封家老太爷,今日正好去问问封爷爷,是你失礼还是我失礼。” 雪雁顿时有些慌神,她虽仗着封若颜狐假虎威,又收了花子期许多好处,因此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看不上被贬为庶民的杜家。 但封家的家主封大儒,和杜老将军的交情很深,前几日一直在外访友,今天刚好回来,要是送到封大儒面前,轻则一顿训斥,重则逐出家门。 “奴婢见过杜公子。”雪雁心不甘情不愿的对杜蘅欠了欠身。 接着,她语锋一转,说道:“奴婢也是为我家小姐抱不平,昨晚她在水墨画舫等了 第32章 参赛凭帖 “刚才公子说到失礼,却不知如今谁更失礼。”雪雁伶牙俐齿,又将了杜蘅一军。 杜蘅漠然道:“你家小姐发了请帖,我就一定要去吗?” “不错,我家公子又没答应要去赴约,自然不能算他失约。”桃笙补充道。 雪雁气不打一处来:“杜公子,我家小姐看得起你,才约你到水墨画舫谈论诗文,你以为谁都能收到我家小姐的请帖?” “你家小姐给了一份请帖,我就一定要赴约?却不知你们哪来的自信?她封若颜的请帖是圣旨吗?”杜蘅听着雪雁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也不客气了。 前身是封若颜身边的一条舔狗,从来都是唯封若颜之命是从。 久而久之,就连封若颜身边的丫鬟也不将杜蘅放在眼里,如今杜家失势,杜蘅一介草民,雪雁对他的态度更不当一回事。 但没想到杜蘅一改常态,反而出言讥讽封若颜。 这让雪雁有些无所适从,怎么感觉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小姐要有什么活动,都没请他,他也能提前从京城赶过来,如今机会摆在面前,他反而不珍惜了。 男人都是这么贱的吗? 哒哒哒! 门环扣门的声音传来。 桃笙急忙过去开门。 门外冯青栀带着七棱拜见,桃笙急忙欢迎入内。 “谁呀桃笙?” “冯家姑娘来了。” 杜蘅从门房走出来,笑着伸手:“厅上叙话。” 直接就把雪雁晾在门房之内。 雪雁尴尬不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昨晚杜蘅没去水墨画舫,这次封若颜给她交代的任务,就是再请一次。 可现在还怎么请? 刚才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什么身份,封若颜给他请帖,那是给他天大的恩德,让他好好珍惜。 但哪里想到,杜蘅的气性这么大呢? 前厅。 桃笙冲泡了一壶茶过来,和刚才雪雁一样,都是些茶叶末。 毕竟茶是官营的买卖,好茶价格很贵,普通人家消费不起,现在杜家的境况,只能喝点粗茶。 冯青栀倒不在乎这些,喝了一口,又招呼七棱:“把东西拿给杜公子过目。” 七棱便从袖中掏出一份红帖出来。 杜蘅接过一看,竟是参加厨艺大赛的凭帖,就是参赛资格。 帖上写明了一些基本信息,比如时间、地点,比赛的流程等等。 比赛一共分为三场,第一次是初赛,类似于海选,由于参赛的人员众多,第一轮选出24人,进入复赛,再选出6人参加决赛。 可谓相当惨烈。 “少爷,初赛比的是冰食,现在这么热的天气,上哪儿弄冰去啊?”桃笙凑近看着凭帖,眉梢不由紧了紧。 七棱笑道:“小姐早就想好了,一般人家中没有藏冰,但近水楼却窖藏了一些,给杜公子参赛,应该是够用了。” 一些富贵人家,会在寒冬时期,派人去河面上采冰。 采来的冰存放在冰窖里,到了夏日取出来作为冰镇之物。 当然,普通人家就别想了,存放冰块的冰窖需要很深,太浅了冰块存不住,天气暖和的时候,就会开始慢慢融化。 “杜公子会做冰食吗?”冯青栀询问。 “当然。”杜蘅很有信心。 时下人们的冰食,分为两种,一种就叫冰食,另外一种则叫冰饮。 做法普遍是隔器皿冰镇,将盛放食物的器皿放置冰块之上,以此达到食物冰冷的效果。 直接在食物中加冰也有,但必须是干净的冰块,凿碎了混合在其中。 河面采来的冰块,一般不会直接食用,古代的河水虽然没有化工污染,但也是有一些生活垃圾的,何况河水本身也有很多浮游生物和微生物。 “冯姑娘,能不能带我先去看看冰块?我想试着做几道冰食,让你们先尝尝。看看哪一道适合参赛。” 按照前世的历史,冰食大行其道是在两宋时期,宋朝战事拉垮,但你要说吃喝玩乐,现代人都未必玩得过他们。 大梁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饮食方面也有了一些提升,豪门贵族创造出了一些极具特色的冰食,但在杜蘅看来还是比较粗糙的。 这个时期已经有了原始的冰淇淋,名曰酥山,其实就是冰镇酥酪。 酥酪可以看做古代的奶油,将其融化之后,滴在器皿之中,一滴一滴垒成山峦的模样,然后拿到冰窖冰镇。 杜蘅要做的冰食,肯定要比这些复杂,但关键的是,他前世也没做过冰食,因此他要做几次试验,确保万无一失。 冯青栀自然没有反对,放下茶杯,就跟杜蘅出去。 雪雁已从门房出来,正在前庭的铁树旁边,手足无措,完全没有刚才盛气凌人的态度。 本来就是外强中干的人,被晾了一会儿,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公子!”雪雁慌忙走到杜蘅面前。 杜蘅微微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我家小姐请杜公子一叙。” “没空。” “呵呵,看来你家小姐也没什么诚意,就派一个丫鬟来请杜公子。”七棱看出杜蘅对雪雁的态度,毫不客气的嘲弄道,“杜公子一夜诗尽百花杀,广陵的诗坛早已传遍了,你以为还能被你家小姐呼来喝去?” “再看看我家小姐,可是亲自上门来请杜公子的,现在杜公子要跟我们去近水楼,劳烦让路。”七棱直接上前推开了雪雁。 杜蘅摇头一笑,封若颜和冯青栀的丫鬟,一个比一个厉害。 相比起来,桃笙倒是显得太老实了。 门外,拴马桩旁边,一辆豪华的马车停着,车夫急忙跳下车来,摆好了车凳。 这是冯青栀来时坐的马车。 “杜公子,请。”冯青栀先请杜蘅上车。 杜蘅倒不客气,不踩车凳,直接跳 第33章 一定会让你失望 马车到达近水楼门口,但花肥招呼几个小厮,正从里面搬了一些冰块出来,垒在一辆无顶棚的马车上。 “你们干什么呢?”冯青栀慌忙走下车来。 花子期摇着折扇从近水楼里走了出来:“还看不明白吗?我买了你们家的冰块。” “谁卖给你的?” “你二哥咯。” 杜蘅急忙跟随冯青栀进了酒楼。 冯俅满面春风的对冯青栀道:“小妹,花公子就是阔绰,高价买了我们的冰块,一方尺十贯钱,这些冰块就值一百五十贯。” “全卖了?” “全卖了。咱们家又不卖冰食,自己又不常吃,这么好的价格干嘛不卖?” 冯青栀差点没有气昏过去:“你不知道厨艺大赛初赛要比冰食?” “到别的地方买一块不就行了?外面一方尺才两三贯。” “呵呵,现在你们只怕买不到了。”花子期奸笑着走了过来,“城里两家冰室,我花了三千二百贯,将他们的冰块全部买了。” “其他一些有卖冰食的地方,我都打过招呼了,他们只能出售冰食,不得直接出售冰块,否则就是跟酒食行作对。” “各家参赛者想要买冰块,只能到我这儿买,他们为了参赛,一方尺二十贯也会买,哈哈哈!”花子期大声笑了起来,这等于完全垄断了冰块,他想卖多少就卖多少。 酒食行的行头是花雨庭,花子期一句话就能控制市面上的冰块,普通卖冰食的小铺,根本不敢违逆。 垄断了全城的冰块,等到厨艺大赛结束,这些冰块又能拿出来做冰食售卖,冰食小铺可能都要从他这里进货,他又能大赚一笔。 “这些冰我们不卖了!”冯青栀大声道。 花子期冷笑道:“你说不卖就不卖?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这些冰现在是我的了。”说完他拿出了一纸契约出来,显然是刚刚和冯俅签订的,墨迹都没干。 “我出双倍价格买下来。” “呵呵,我们花家缺你那么点钱?” 花子期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接着目光一转,皮笑肉不笑的道:“如果杜蘅能跪下来求求我,说不定我心肠一软,能卖你们几斤碎冰块。” “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广陵城所有的冰块?”杜蘅好笑的道。 “除了商卖的一些冰块,当然一些达官贵人也有窖冰,可以你杜家现在的处境,这些达官贵人恐怕避之不及,谁会卖冰给你?” “花子期,你好卑鄙!”冯青栀对花子期又是恼恨,又是鄙夷。 花子期趾高气昂的看着杜蘅:“在诗会上你打了我一巴掌,这笔账我一定会算回来,我要让你在广陵城毫无立足之地,直到灰溜溜的滚出广陵城!” “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失望的,我不仅要在广陵城扎根,还要在广陵城开枝散叶!”杜蘅就像一根弹簧,压力越大,反弹也就越大。 “好,我倒要看看,没有冰块,你拿什么参赛,呵呵!”花子期得意洋洋的挥动折扇,走出了近水楼。 门口的马车,冰块已经全部装好,花肥盖上了一条白布,让人给拉走了。 凭帖上的参赛规则写的明白,食材和器具参赛者自备,主办方是不会给参赛者准备冰块的。 没有冰块,又怎么能做冰食? 冯青栀心下着急,对冯俅更不满了:“杜公子是代表咱们家参赛的,你把冰块卖了,咱们就连初赛都过不了了,你就缺那么点钱吗?” “就算给他冰块,他就能通过初赛吗?通过初赛就一定能进入决赛吗?还不如趁着价钱好,把冰块给卖了。”冯俅振振有词的道。 “小姐,先别急,或许还有办法。”七棱走上前来,说道,“广陵城几家高门大户,家中都有窖冰,咱们不妨去问问。” 冯青栀沉吟着点了点头。 杜蘅现在被抄家了,一些达官贵人都与杜家划清界限,但冯家在广陵城还有些脸面,尤其冯青栀的长兄已经走上了仕途。 虽然只是正九品的主簿,但以他的名义或许还能求得一两块冰。 “杜公子,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有劳冯姑娘了。” 冯青栀微微一笑:“别说这么生分的话,你是代表近水楼参赛的,我自然要尽一份力。” 杜蘅拱了拱手,走出近水楼。 路边两个正在攀谈的小厮,迅速的跟上他的脚步。 杜蘅不动声色,刚才那两人还帮忙搬冰块,但冰块的车送走了之后,他们却没有离开。 显然是花子期留下的耳目。 …… 熏风袅袅,封家庭院的茉莉一片一片的绽放。 封若颜坐在一座六角石亭之中,看着亭外白如雪的茉莉,想起了杜蘅那晚的诗。 “情味于人最浓处,梦回犹绝鬓边香。” “此等清丽优柔的诗句,他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 诗痴为诗而痴,封若颜确实有些魔怔了。 蘅芜诗社的成员苏浅陌,正在看着那些抄录下来的诗词。 诗会那晚她不在场,此刻心情跟随着激荡了起来:“这些……这些都是杜蘅写的?” “虽然他说是别人写的,可我觉得就是他写的。” “一口气三十六首?” 封若颜点了点头:“一夜诗尽百花杀,如今广陵诗坛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既有如此诗才,为何不请他加入咱们的诗社?” “昨晚我约他在水墨画舫见面,就是想谈此事,但他竟未赴约。”封若颜心下一片恻然,她的出身决定了她的性格,从小到大都很优越的她,不曾受过这种委屈。 虽然杜蘅没有答应赴约,她却已经将他当成了失约。 胸腔似有块垒,堵着难受。 这时就见雪雁匆匆而来,封若颜急忙起身:“如何?杜蘅来了吗?” “小姐,杜公子跟冯家的 第34章 垄断冰块 “若颜,你别多想。” 苏浅陌注意封若颜的神色,拉着她坐下来,笑道:“我听说杜公子现在是青南书馆的成员,跟冯青栀走得近一些也可以理解。” “论家世,论才华,冯青栀哪一样比得上你?” “可他……”封若颜双目隐约红了起来,语气幽怨,“他为什么失约?我都亲自下请帖了,他都不来。” 雪雁走进石亭,愤愤的道:“杜公子说话可难听了,他说小姐的请帖又不是圣旨,下了他就必须得去。” “七棱那臭丫头还说,冯小姐都是亲自上门去请杜公子的,说的好像咱们家失礼了似的。他杜蘅什么身份,不过一介庶民,难道要堂堂封家的孙小姐亲自去请吗?” 苏浅陌给了雪雁一记眼神:“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没看到你家小姐气不顺吗?” 雪雁拿起石桌上的银制瓜棱壶,倒了一碗冰凉的卤梅水,递给封若颜:“小姐,你且喝一杯冰水消消气,杜公子不识好歹,你不必去想他。” “奴婢倒是觉得,花公子就比杜公子好太多了,天气一热,他就给咱们送来这么些冰块。” 封若颜拿着卤梅水,轻轻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道:“自从这次广陵再见杜蘅,他对我的态度就不似从前了,我总觉得他是因为抄家了之后,觉得配不上我了,故此疏远了我,做一些事来气我。” 苏浅陌:“……” “如今他诗才初现,已然轰动了广陵。别说他只是被抄家了,哪怕他只是一个阶下囚,我对他也不会生出半点嫌恶之心。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我。” 苏浅陌:“……” “陌陌,你素来主意多,帮我想个办法,把杜蘅约出来。”封若颜忽然拉住苏浅陌的手。 “我听说杜公子最近在白石街卖夜宵,要不晚上咱们去找他一趟?” 封若颜摇了摇头:“那怎么行?那种污秽不堪的市井之地,岂是我能去的?” “啊,你这……”苏浅陌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想了想,她又对封若颜说:“家父是市署令,这次的厨艺大赛,就是由市署主办的,听说杜公子也去参加厨艺大赛,要不你在这个地方用点心思?” “厨艺之事我也不懂,如何用心?”封若颜苦恼的道。 “这次厨艺大赛一共分为三个赛段,初赛比试的是冰食。我来时就听说了,花子期将全城的冰块都买了,比赛规定食材自备,杜公子现在肯定没有冰块参赛。” 苏浅陌看向雪雁:“刚才不是说,花公子送了冰块过来吗?倒不如分给杜公子一些。” 封若颜若有所思:“你是要我拿些冰块送给杜蘅?” “这怎么行呢?” 雪雁忽然出言:“冰块是花公子送的,咱们又岂能再送给杜公子?苏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花公子和杜公子不对付。你这么做,岂不是伤了花公子的心?” “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诗社,如果能将杜蘅吸收进来,咱们诗社在广陵城就无敌了。以后就算跟别的州郡有些比试,也不至于落于下乘。”苏浅陌解释。 “我当然知道苏姑娘是为了诗社大计,但就算要给杜蘅冰块,也得让他亲自求上门来。这段时间他性子傲得很,咱们亲自给他送去,他就越发看低咱们了。” “小姐,你忘了他昨晚是怎么爽约的?你在水墨画舫等了他一夜。他怎么可以这么怠慢你呢?就算不来,他看了请帖,也该派人知会一声。”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不来拿冰块呢?”封若颜有些疑虑。 雪雁笑了笑:“除了少数达官贵人的府上,现在市面上的冰都是花公子在掌控,杜蘅在广陵府还能求得到谁?” “他家都被抄了,一般显贵之人为了避嫌,也不敢跟杜家交往太甚,他最终还是要来敲咱们封家的门。” 封若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从前一贯都是杜蘅在讨好她,让她去讨好杜蘅,她确实有些不习惯。 只能等着杜蘅走投无路,上门求她,这样她便能一扫之前杜蘅怠慢她的恶气,同时以冰块为筹码,邀请他加入蘅芜诗社。 苏浅陌看到封若颜主意已定,也不便说什么。 …… 下午,冯青栀带着七棱,跑了几家高门大户。 花子期同样也是带人去跑,收购这些大户家中的窖冰,如果收购不来,就给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不要卖给冯家和杜家。 冯家在广陵城里有人脉,花家也有人脉。 本来藏冰的人家就没几户,被花家打过招呼之后,冯青栀屡屡碰壁。 “小姐,现在怎么办啊?”七棱苦恼的说,“总不能去留守府吧?” 冯家虽然是广陵城的大户,家中也出了个正九品的官员,但留守府这种级别所在,冯家还不够格去拜访。 去了人家也会将他赶走。 “都怪二哥,见钱眼开,现在连冰块都没有,杜公子如何参赛?” “要不找老爷出面吧,他人面总比咱们广,或许能够求得几块冰。” 二人香汗淋漓,没有办法,只能坐着马车暂行回家。 尾随她们的两个小厮,迅速跑去醉蓬莱汇报。 醉蓬莱是花家的一家酒楼,花子期带着花肥正在吃饭, “无功而返?哈哈,城里也就几户显贵人家藏有冰块,留守府、留台府这些紫贵官员,冯青栀去了也只能吃闭门羹。” “至于其他一些高门大户,我都已经去过了,我看他们没有冰块,怎么参加初赛!” 一想到杜蘅初赛就要被淘汰,花子期心情舒畅,美滋滋的干了一杯春酿,对花肥道:“杜蘅那边你要亲自盯着,后天就正式比赛了,以防万一,千万不能让他拿到冰块。” “放心吧少爷,六顺他们一直守在杜家,杜蘅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第35章 硝石 “雪雁,来,坐!”花子期热情的招呼。 “我借着给小姐采买花料的空档,过来跟公子说一句。” 花子期忙问:“有什么话说?” “今天苏浅陌苏小姐去找我家小姐了,提议送一些冰块给杜公子,助他参加厨艺大赛。” “冰块?是我送给若颜的冰块吗?” 雪雁点了点头。 花子期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我送她的东西,她竟然送给情敌? 这让我情何以堪? 只听雪雁又道:“不过公子放心,我已经稳住了小姐,没让她亲自去送,等着杜蘅求上门来。我想杜蘅心气如此之高,想必是不会上门的。” “多谢你了雪雁。”花子期一把握住雪雁白嫩的手。 雪雁把手抽了回来,给了一记白眼:“有人看着呢,不知羞。” “怕啥?等我娶了你家小姐,你要过来给我做个通房。”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说这些作甚?”雪雁小脸泛起了一抹娇羞的红晕,挎着竹篮,扭着小腰就先走了。 花子期重新坐了下来,心里很不得劲,抓起酒壶,仰着脖子灌了一口。 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就算封若颜是一块冰,也该化了吧? …… 晚上,出摊。 花家的两个小厮,一直保持一段距离,跟在杜蘅和桃笙身后。 杜蘅当没发觉,一路来到白石街。 “欸,兄弟,来了!” “来了,姐!” 杜蘅跟赵二娘打了声招呼,开始忙活起来。 两个小厮坐在不远处褚大嫂的蒸饼摊边上,点了两个蒸饼,却不怎么吃,只是时不时的朝着杜蘅这边看了一眼。 杜蘅摊子面前,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 “欸,对了兄弟,听说厨艺大赛的凭帖下来了,你拿到了吗?”赵二娘趁着上菜的空档,问道。 “拿了。” “说是要比冰食啊。你有冰块吗?” 杜蘅叹了口气:“冯家小姐替我张罗,现在没有消息。” “今天花家的人,满大街的买冰块,估计这冰块得涨价,去年一碗冰的绿豆羹,要卖十几文钱,今年可不好说了。” “姐,你帮我个忙呗。” “兄弟,你说,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杜蘅凑近赵二娘,小声嘀咕了几句。 赵二娘点了点头,又回到炉子前面炒菜。 监视的两个小厮,看着杜蘅和赵二娘交头接耳,也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 不过并未起疑,因为两个摊子离的很近,忙碌之中说说话聊聊天,倒也是很正常的事。 …… 次日,赵二娘出现在了杜家门口。 花家两个小厮,见她挎着一只菜篮,迅速冲了上去。 “你们干嘛呀你们?” “没事,认错人了。” 小厮迅速翻了一下她的菜篮,只有一些肉类和蔬菜,还有一包一包的干料,没有发现冰块,随即就离去了。 赵二娘莫名其妙,上前拿着生满铜绿的门环,扣了扣门。 桃笙出来开门,急忙将赵二娘迎了进来。 “刚才来了两个泼皮,翻我菜篮子里的东西。” “二娘有所不知,少爷说我们被花家的人监视上了。今天我去采买食材的时候,也有人跟着我。” “真是反了天了,老将军以前何等威风,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找杜家的晦气。”赵二娘愤愤不平的道。 桃笙带着赵二娘去见杜蘅。 杜蘅请到前厅,桃笙端上了茶。 “兄弟,你要硝石给你买来了。”赵二娘从菜篮子里,拿出了一包东西。 杜蘅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则是一堆白色的粉末,笑道:“姐,你可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兄弟,家里可是有谁得了热症吗?要这许多硝石?” “倒也没有。以后你就明白了。对了,需要给你多少银钱?” “硝石可贵了,寻常人用药只放一指甲盖,哪有像你这么买的,我怕人怀疑,跑了好几家药铺呢,一家买一点,拢共花去了八千二百文。” 杜蘅将前晚梁辰给的银铤拿了出来,要是没有这一块银铤,连硝石都买不到这么多。 “兄弟,钱先放着吧,你现在要参赛,一应物件都要自己准备,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等什么时候手头宽裕,再给我不迟。” 杜蘅心里感动,要说起来,他跟赵二娘可是无亲无故,她竟然能这么信任自己。 归根到底,都得感谢爷爷。 杜仲本是市井之徒,一步一步做到了上将军,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因此底层之人多以他为榜样,对他也是极其钦佩。 何况杜家祖籍就在广陵,在广陵有着很深厚的群众基础。 坐了一会儿,赵二娘要回去给一家老小做饭,便起身告辞了。 杜蘅忙叫桃笙,拿了一罐味精送给赵二娘。 赵二娘感激不尽。 有了杜蘅的味精,她的生意比起从前好了不止一倍,哪怕将价格提高了,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这一切都归功于杜蘅。 …… 回到厨房,杜蘅开始拿着硝石制冰。 硝石制冰的原来,无非就是与水混合之后,可以大量吸热。 先去后院的古井打水,古井的水比露天的水温度要低很多,这也意味着可以减少使用硝石,让其结冰。 又让桃笙找来一大一小两只铜盆,两盆都要加水,硝石分出一半,放入大盆之中,接着小盆也放在了大盆上。 瞬间,白烟腾升,丝丝的凉意扑面而来。 桃笙不可思议的睁大一双杏目:“少爷,这,这……” “别紧张,只是结冰的过程。”杜蘅平静的微笑。 肉眼可见,大盆的水面结出了一层冰花,连带着小盆的水也开始结出了冰花。 冰花越来越多,水底也开始结冰。 “少爷,你是不是 第36章 花家不停破坏 门外,七棱正跟花家的两个小厮起了争执。 七棱抓着他们,不让他们逃跑。 其中一个小厮犯狠,一脚就将七棱踹倒在地。 “没事吧七棱!”桃笙迅速冲了出去。 紧接着桃笙也被推搡了一个踉跄,摔在了七棱的身边。 冯青栀叫来赶车的车夫,车夫好歹是个男的,扯住了两个小厮的衣袖:“两个兔崽子,到衙门说理去!” 躲在巷口的花肥见状,招呼几个小厮一起上前帮忙。 人多势众,车夫被暴揍了几拳,就松开了两个小厮。 “你们好大的狗胆,敢在杜家门前撒野!”桃笙气愤不已。 花肥冷笑道:“而今的杜家,你们还当是以前的上将军府吗?呵呵!”说着,招呼小厮转身要走。 毕竟在杜蘅手底下吃过亏,不敢久留。 “桃笙,你看,冰箱都被打翻了!”七棱着急的要哭起来,“他们还往冰箱里撒了好多的盐。” 桃笙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倒着一只柏木冰箱,洒落了一些碎冰块。 冰箱顾名思义,就是盛放冰块的箱子,后世的电冰箱明明是个柜子,为什么叫电冰箱?就是因为原先已经有了冰箱,功能差不多,因此沿用下来的叫法。 结果后来又有了冰柜,那就很尴尬了,因为冰柜其实更像一个箱子,但冰箱的名称已经被占用了,所以只能叫冰柜。 西周时期还有一种冰鉴(古音,han),青铜器,那玩意儿太笨重,造价也高,时下已经不常用了。 大梁几十年前,有人发现了锡和铅的导热性比较弱,因此冰箱内壁一般贴有铅皮或者锡皮。 “没事七棱,少爷已经有冰了。” 冯青栀惊喜的道:“杜公子买到冰了吗?” “不是,少爷用科学变出来的。” “科学?” 冯青栀和七棱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桃笙说的什么意思。 桃笙得意的说:“这是一种术法,也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学的,可厉害了呢。” 一边说着,一边将冰箱收拾好了,招呼他们去了厨房,拿出刚刚制作的冰块给她们看。 冯家二人不明觉厉。 这时杜蘅送完酸梅汤,从后院里过来,看到冯青栀和七棱,先是打了一声招呼,再见七棱眼角犹有泪痕,身上的衣服也有一些磨蹭地面沾染的污迹。 “怎么了七棱?” “少爷,刚才花肥带人打了七棱。”桃笙虽然跟七棱认识不久,但冯青栀对少爷好,她自然投桃报李,对七棱抱不平,“太过分了,他们花家真是无法无天!” 冯青栀指了指一旁的冰箱:“我爹从一个分司官那儿,要了一些碎冰回来,还是留守府送给那个分司官的,我想着给你送来,结果花家的人蹿了出来,不由分说,就将冰箱给打翻了,还往里面撒了几把盐。” “要是整块的冰还好,都是些碎冰块,沾上了盐粒,就算洗了,储存不好,到了明天可能就化成水了。” “没事,我现在有冰了。”杜蘅笑了笑,请冯青栀和七棱到前厅去坐。 亲自打了两碗冰镇酸梅汤送了过去,看了七棱一眼,笑道:“你也坐吧,没有外人,不必拘着。” 七棱看了冯青栀一眼,冯青栀点了点头。 “谢谢杜公子。”七棱坐了下来。 “刚才是花肥带人打了你是吧?” “嗯,起初我还不知道是谁的人,后来花肥出现了,我就知道是花家的人,他们不让公子拿到冰块,怕的就是你在厨艺大赛超过他们酒楼的疱子和厨娘。” “嗯,七棱,我答应你,一定替你出这一口恶气。” 冯青栀知道杜蘅习武出身,花肥那几个人肯定不够他一顿打的,可真要动了手,很有可能会进衙门。 现在杜家没有势力,要进衙门会很麻烦。 “杜公子,比赛的事要紧,一切等比赛结束再说吧,否则一旦跟花肥起了冲突,你们双双去了衙门,花肥倒是无所谓,可你怕是会耽误了比赛啊。” 七棱喝着酸爽的酸梅汤,忙不迭的点头:“嗯嗯,小姐说的是。杜公子,奴婢谢谢你了,但你千万不能因着我的事,逞一时之意气。” “明天就要比赛了,你要进了衙门,花家再上下打点一下,只消把你关上一天,让你明天来不及去赛场,你就等于自动弃权了。” 杜蘅笑了笑说:“放心,想治花家那几个狗腿子,我有的是办法。” 有时消灭对手,未必需要亲自动手。 他现在是没有基础,等到基础打牢了,仅凭他手里的核心技术,就能让花家偌大的家业灰飞烟灭。 …… 醉蓬莱。 花肥迅速回来给花子期做汇报。 “少爷,你就放心吧,我让他们往冰箱里撒了一些盐。呵呵,那些都是碎冰,被盐一咬,就化了不少了。他们要再拿去洗,估计又得化一些。天气这么炎热,等到明天参赛,早就化成水了。” “花肥,这件事做的不错。”花子期拍了拍花肥的肩膀。 “多谢少爷夸赞。” “继续给我派人盯着,虽然明天就要比赛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放心,碧水巷前后都有我们的人,一只苍蝇飞进杜家,我都能得到消息。” 花子期点了点头,问道:“除了冯青栀,今天还有别人去了杜家吗?” “白石街的炒皇后赵二娘,去了一趟杜宅,不过六顺他们查过了,没有带冰块进去。” “好,那就万无一失了。”花子期心中大喜。 杜蘅想拿厨魁? 没门! …… 比赛当天。 杜蘅和桃笙推着板车出发,车上盖着一块白布。 碧水巷监视的花家人,早早的就去通知花子期。 半路,花子期带着花肥几个跳了出来,拦住了杜蘅的去路。 “好狗 第37章 暗度陈仓 花肥接到花子期的眼色,把手一招,让身边的手下先上前。 几个小厮抡着棍棒扑向杜蘅。 杜蘅横臂一挡,一根棍棒应声而断,随即一拳击出。 花肥趁机跑向板车,刚刚掀起白布的一头,杜蘅一脚踹了一个小厮过来,撞在花肥的屁股,花肥冷不丁的往前一蹿,脑袋钻进了白布里。 看到一只漆黑的木桶,揭开桶盖,一股恶臭瞬间袭来。 卧槽,夜香! 花肥猛地准备抬头,却不想杜蘅忽然翻身而起,一脚踩在花肥的脑袋。 咕噜! 整颗脑袋陷入夜香桶里。 那酸爽的味道,让人窒息。 白布外面,小厮挥舞着棍棒,呼呼有声,杜蘅一闪,一棍直奔花肥而去。 花肥正要抬头,猛地脑袋一疼,整张脸不由又往下一浸,好像还有什么小生物钻入了他鼻孔。 “里面是什么啊?”花子期躲的远远的,看着脑袋钻进白布里的花肥,着急的大叫。 齐眉长的木棍抖动,长蛇一般刺向了杜蘅。 杜蘅斜身避开,一把抓住长棍,用力朝着花肥硕大的臀部杵去。 菊花残,满地伤。 “┗|`o′|┛嗷~~”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花肥猛地抬起了头,整只便桶便被拱了上去,罩在了脑袋上。 哗啦一声,便桶的内容全部倾泻而下。 但是身上还挂着一条白布。 啪! 砰! 本来扑向杜蘅的小厮,不知怎的,在杜蘅的引导下,一棍一棍全部打在花肥身上。 杜蘅觉得差不多了,将身一撤,双手环抱,笑嘻嘻的道:“花肥,你平常是有多遭人恨啊,这么多人打你。” “肥哥!” 一个小厮过去,扯开白布,扶着花肥,忽然惊叫一声:“啊!”迅速撒手,退开一段距离。 本来很胖的花肥,好像身躯又肿了一些,他拿下了头上的便桶,跌跌撞撞的走向花子期:“少,少爷……” “你个蠢材,你别过来,莫挨老子听见没有?”花子期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至少一个月别碰老子!” 花肥满头满脸满身都是粪便,就像刷了一层过期的酱似的,上面还有几只蛆虫,从他鼻孔钻进去,又嘴里钻出来。 “呕呕呕!” 俯在路边,花肥剧烈的呕吐起来,吐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围观的人群聚拢过来,看了一眼,又迅速往后退去。 “什么情况?怎么有人喜欢吃屎?” “不会掉进粪坑里了吧?” 桃笙看到花肥受到惩罚,已经给七棱报了仇了,兴高采烈,对众人解释道:“我们推着板车要去倒夜香,不知怎的,这位小哥非要尝一尝,可能以为是大酱吧。” “啊?”吃瓜群众都惊呆了。 “行了,桃笙,你去街道司告状,有人失心疯抢粪吃,还把粪便弄的满大街都是。”杜蘅对桃笙道。 桃笙点了点头,推车离去。 杜蘅施施然的往南门走。 花子期扫了一眼狂吐不止的花肥,此刻他就像一个屎人,看人令人作呕,因此花子期没有管他,带人跟上杜蘅的脚步。 “你不是要去参加厨艺大赛吗?怎么推着粪车出来?” “家里存了三天的夜香,马桶都装不下了,不得拿出来倒了?” “你不参赛了?” 花子期微微一个愣怔,继而大笑起来:“哈哈,也是,你都没有冰块,去了赛场也只会丢人现眼!” 杜蘅没有搭理花子期,出南门,往东一块平坦的空地,此刻人山人海。 市署早已命人简易搭了几个草棚,作为参赛者展现厨艺的厨房,四面以木栅栏围护,围观的百姓都在栅栏以外。 栅栏内也有些人,除了参赛者,还有一些内场的嘉宾,以及一些评判者。 评判者顾名思义就是评委和裁判,不过这个时期的评判者分的很细,有校正、司议、知宾等称号。 不过他们的任务大抵一样,主要就是评判各位参赛者的作品,分等级,定名次,决定进入复赛的人员。 场内外还有些军士和衙役正在维持秩序,一道仿造军营木头搭建的辕门,参赛者推着小车正在排队,衙役正在检查凭帖和携带之物,不许将做好的菜品带入场内,只能带些未加工的食材和佐料。 “你两手空空,来赛场作何?” “自然有人将我需要的器具和食材送来。” “少爷!”人群之中,赵管家对着杜蘅挥手。 杜蘅笑着走了过去。 花子期心头猛地一震,糟了,中计了! 杜蘅知道他派人监视着杜宅,也猜到了他会在半路使绊子,因此先和桃笙推着小车引开监视的人,接着赵管家抄近路赶往了赛场。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你玩调虎离山,那又如何? 你没有冰块,进了赛场也是白搭! 花子期跟着走了过去,轻摇折扇,阴笑道:“杜蘅,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只要你愿意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让我酒楼的厨师分你一些冰块。” “谁说我没有冰块了?” “你有冰块?呵呵,全城的冰块都被我控制了,你有个球的冰块!”花子期得意忘形的笑着。 但见赵管家忽然掀开面前小车盖的白布,车上放着一只箩筐,箩筐之中一尺见方的冰块,一块一块的冰块垒在了一起,稀薄的白雾隐隐升腾。 花子期笑声戛然而止。 同时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你们哪来的冰块?” “买的。” “不可能!两家冰室的冰块全部被我买了,其他一些冰食小铺来我这儿买冰块,我也只给一些碎冰。我还收购了一些大户家里的藏冰,全城商卖的冰块都掌握在我手里,你不可能买到冰!” 杜蘅淡淡一笑:“是啊,全城的冰块都在你手里,那你猜我是从哪里买 第38章 赛场 现场都是军士和衙役,花子期根本没法动手,而且光明正大的动手,这几个人也打不过杜蘅。 他们的目标不是杜蘅,而是杜蘅的冰块,怎么毁掉这些冰块? 现在他都已经到了赛场了,马上就要参赛了,就算给他冰块撒盐,一时半会儿也化不干净,而且不是碎冰,尺方的冰块沾上了盐,拿水冲一冲,冲掉了盐,还有很多可以使用的部分。 “哼,杜蘅,就算你有了冰块,那又如何?你能做出什么像样的冰食?” 花子期虽然心情不爽,但仍旧对杜蘅表示轻蔑:“实话告诉你吧,场上十几个人都是我花家的人,呵呵,而能够进入复赛的,只有24人。” “我家的那些厨子,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个个手艺精湛,你能挤进复赛再说吧!” 花家虽然三家酒楼,但还是拿到了十几个参赛名额。 有些酒食商户为了巴结花家,都把自家的名额让给花子期,有些则是觉得自家厨子水平有限,参赛也拿不到什么名次,也把名额半卖半送给了花子期。 花家的三家酒楼都是大酒楼,每家酒楼庖厨可不止一人,加上他家中还有一些厨娘、厨婢,挑选厨艺拔尖的过来参赛,万一有人得了好的名次。 就能以他的名义,再开一家酒楼,必然生意兴隆。 花子期冷冷的看了杜蘅一眼,拿出一张凭帖,给守门的衙役看了看,随即先行走出辕门。 他虽不参赛,但却是内场嘉宾,区别于栅栏外的普通观众,可以内场观礼。 杜蘅和赵管家则是继续排队,推着小车往前。 两个衙役稍微检查一下他们车上的物品,就放他们进去了,按照规定,杜蘅可以带一个帮厨,桃笙没来,赵管家暂且充当帮厨。 场内一条一条长形的草棚,每个草棚以白灰线分割出一个一个位置,以白灰撒上编号。 每个位置都有一张小桌和一个黄泥简单堆砌的锅台,以及两桶清水,锅碗瓢盆之类都要参赛者自己带来。 杜蘅按照凭帖给的编号,找到位置,左右的位置都没有人,估计是一些参赛者买不到冰块,直接就弃权了。 “时辰未到,先不动手,东西都放着,否则视为出局!”几个巡视官现场喊话。 一些冰块带少的参赛者,不由开始担忧,现在太阳越来越热,冰块很快就要化了。 于是纷纷找来稻草或者布块,先覆盖在冰块上面。 “杜公子!” 身后传来声音。 杜蘅回头一看,竟是冯青栀和七棱,她们二人都在栅栏外面。 与一般观看的百姓不同,她们准备了交椅和遮阳伞。 “七棱,刚才花肥被我整了一顿,算是为你报仇了。” “谢谢你杜公子,来时我们都听到了,花肥现在被带去了衙门。”七棱很是感激,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杜蘅竟然能够费尽心思,替她出头。 “这不过是第一步,等着瞧吧,他的惩罚远不止于此。” “公子难道留了什么后手吗?” 杜蘅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冯青栀靠近栅栏,低声道:“花雨庭是五个评判者之一,他一定会徇私,公子小心应付。” “花雨庭?哪个?” “你看台上,右边第二个就是。” 杜蘅不由回头看去,一个木板搭建的台上,几张八仙桌拼成了一条长桌, 上面盖着一条红布,长桌身后坐着五人,头顶也是一个草棚。 右边第二个的花雨庭,身材矮小,留着山羊胡子,正与旁边的评判者交谈着什么。 而在长桌前面,还有几张靠椅,坐着几个内场的嘉宾。 “欸,你们干什么呢?” 巡视官走了过来,以为杜蘅接受场外的东西,过来给他搜身。 没有搜出什么,才放杜蘅回去。 “那我先回去了。” 杜蘅挥了挥手,来到草棚,搬了一张小马扎,坐在靠近冰块的地方。 冰块散发出来的冰凉,稍微解了一下初夏的闷热。 这时草棚前面,封若颜一袭碎花点点的金丝花笼裙,缓步而来。 “封小姐!”赵管家急忙过来行礼。 两家既是世交,赵管家也曾在一些场合见过封若颜。 封若颜微微颔首:“赵叔不必多礼。” “姑娘怎么也来赛场了?” “苏市令之女是我闺中密友,她请我来内场观礼,我却之不恭,便跟过来瞧瞧热闹。” 赵管家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她入内。 封若颜优雅的提着裙裾,拾步踏进草棚,看了一眼杜蘅旁边的冰块,心下难免有些失落,她还等着杜蘅上门求冰,想不到他已然有了冰块。 “杜蘅,这些冰块是谁给你的?”封若颜话一出口,忽然又后悔了。 感觉语气太重,而且带了一丝醋意。 “是花……花兄弟卖给我的,怎么了?”杜蘅说话故意磕巴了一下。 “花子期吗?” 杜蘅直接转移话题,说道:“找我有事吗?” 封若颜能够感觉出来,杜蘅好像不是很愿意跟她说话,心中酸酸的,一时间在杜蘅面前似乎没了自信:“我……怕你没冰块,特意过来问一句。” “姑娘费心了,我有冰块。”杜蘅看了封若颜一眼,敷衍的说了一句。 雪雁指着杜蘅:“你怎么坐着跟我家小姐说话呢?” “这不跟你学的吗?你来我家的时候,可也是坐着跟我说话的。雪雁姑娘,你当时高高在上的姿态,恐怕连你主子都比不上。” “你……”雪雁一时无言以对,以前接触的杜蘅,嘴笨,也因此讨不了封若颜的欢心,可现在竟然这么伶牙俐齿。 封若颜看了雪雁一眼,心中怀疑,杜蘅对他爱答不理,都是由于雪雁拜访杜家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话,才让 第39章 刨刀 接着令杜蘅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 那人将手从衣襟里伸了进去,一会儿腰间圆鼓鼓的东西,又回到了胸前。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扮女装?” “没见过这么丑的。”杜蘅坦诚回答。 “嘿,你这厮怎么说话……” 那人刚要说话,忽然瞥见一边的封若颜,急忙掏出一把绣着花蝶的团扇,遮住了脸庞。 封若颜狐疑的盯着对方:“阁下莫不是李……” “不是,姑娘认错人了,奴家小茉莉。”说着还对封若颜道了一声万福,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哐哐哐! 又是三声锣响,巡视官巡视赛场,让参赛者各就各位。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封若颜看了小茉莉一眼,虽然心头疑惑,但没说太多,微微蹲了蹲身:“杜蘅,赵叔,我们先回去了。” 赵管家送了封若颜出了草棚。 封若颜一张俏脸冷冰冰的,质问雪雁:“你去杜家,到底跟杜公子说了些什么?” 雪雁心慌意乱的道:“小姐恕罪!杜公子爽约未去水墨画舫,让你白白等了一夜。奴婢气不过,故此前去杜家的时候……小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回去再跟你算账!”封若颜语气骤冷。 回到台上的观礼座上,旁边就是苏浅陌和花子期。 花子期忙对封若颜献殷勤,但似乎瞧出封若颜脸色不对,不由看向一旁的雪雁。 雪雁低头不敢言语。 杜蘅右边的位置,小茉莉招呼身边的小厮:“鬼火,把东西拿出来。” 名叫鬼火的昆仑奴,解下竹篓,里面都是一些食材,底层则是冰块,以及一些工具。 全部卸在了面前的小桌上。 这时台上走出一个身穿银红广袖留仙裙的女子,小茉莉诧异的道:“这不是银粟那小蹄子吗?又是一个熟人。怎么把她请来当都知了?” 小茉莉口中的都知,类似于主持人,一般都是交际花级别的女子担任。 跟宋朝的都知是两回事。 银粟先是一段开场白,接着介绍了一下五位评判者,本届厨艺大赛名义上是由市署主办,市署令苏山虎必须出席评判,而花雨庭作为酒食行的行头,赞助了本届厨艺大赛,也成为了评判者之一。 还有原来尚食局的朱司膳,以及上一届的厨魁秦可卿。 “最后一位需要隆重介绍一下。” 银粟嗓音清亮,声音能够传的很远,以便于赛场每个人都能听见:“这位就是大梁第一食客孟山人!” “啥?孟山人!”杜蘅不由瞪大眼珠,“那不就是孟浩然吗?” 这个时空从隋末开始改变了历史,但是有些人即便历史改变,也不会被湮没,比如昭如日月的李白,现在他是北齐诗仙。 孟浩然的出现也很正常。 银粟介绍完之后,就见一个气质飘逸的老头,走到台前,对着台下做了一个团揖。 杜蘅隔的太远,明晃晃的阳光下,看不清孟山人的容貌,就是觉得身材有些偏瘦。 一个吃货竟然这么瘦,倒是令人羡慕。 接着,苏山虎命人请出灶王和食神的神像,带人上香祭拜。 这才吩咐比赛正式开始。 草棚之内,参赛者紧锣密鼓的开始忙活起来。 有人拿出了酥酪,这是准备做酥山,有些则是开始熬绿豆或者红豆沙,这是要做蜜沙冰。 杜蘅则是想做刨冰。 首先就是冰底。 “赵叔,按照昨晚教的,你将酥酪做个牛奶冰底。” “好的少爷。” 赵管家拿了一块酥酪,先给它化开,加入砂糖搅拌,以及少量的清水。 杜蘅则去取了一盒覆盆子出来,都是杜蘅和桃笙出去采的,野生的小浆果,洗净之后放在纱布之中,稍微用力挤压,殷红如血的汁液便会从纱布上渗透出来。 挤了小半盆,杜蘅拿出82年的老蜂蜜,蒯了一些放在里面搅拌。 不经意的回头一看,那位化名小茉莉的女装大佬,此刻蹲在灶台下面,拿着樱桃一颗一颗的送进嘴里,不停的咀嚼,同时吐出了几颗樱桃核。 杜蘅本来以为他在吃樱桃,结果定睛一看,这哥们儿拿着一只碗在嘴边,嘴里红色的汁液流到碗里。 如是再三,硬是嚼出了一碗樱桃汁,交给身边的小厮:“鬼火,拿冰镇一镇,待会儿要用。” “不是,你这……不卫生吧?”杜蘅头皮发麻,哪来的浑人,开的是黑心饭店吧,就是这么做吃的? 小茉莉不以为然的道:“又不是我吃!” 尼玛,说的好有道理,杜蘅一时无言以对。 无奈的摇了摇头,杜蘅继续搅拌覆盆子的汁液,等到蜂蜜与汁液融为了一体,赵管家那边的酥酪也搅拌好了。 接着就是制冰了。 带来的冰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他不想这么快将制冰的法门公之于众。 至少也得用它先捞一笔再说。 杜蘅将冰块搬到桌上,垒成一圈,弄了一盆清水放在圈内,环顾四周,几个参赛者都在忙活,巡逻官也没将目光看向这边,他便掏出一只竹筒,里面装满了硝石粉,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接着又将调好的冰底水放在盆中中。 白雾缭绕,整个草棚都是一派凉爽,众人看到白雾,没有怀疑什么。 只道那些白雾是冰块产生的,至于将食物放到冰中,很多人都这么做,为的就是冰镇食物。 现场没有冰窖,像是其他参赛者做出来的酥山,必须四面围起冰块进行冰镇。 制冰的过程很快,覆盆子的汁液和酥酪化成的牛奶已经结冰。 而在隔壁的小茉莉已经开始凿冰,他一手冰锥一手铁锤,似乎想将冰块凿成碎冰。 杜蘅则是选用另外一种方式,说道:“赵叔,刨刀拿来。” 赵管家立即就将一只 第40章 奥迪 白色和红色的冰底,刨出的冰屑堆成了两座小山。 小茉莉好奇的走了过来:“你做的是什么?” “刨冰。” “你的冰怎么颜色不一样?” “这有什么奇怪的?调好的糖水冻上就行了。” 小茉莉不由赞叹道:“真是奇思妙想。” 杜蘅心里觉得好笑,古人的头脑是有多简单啊,这就算奇思妙想了? 等到刨冰刨好了之后,小茉莉借走了杜蘅的刨刀。 同时顺走了杜蘅一块冰块。 因为他带来的冰块不多,被他凿个精光,现在觉得冰屑比碎冰更碎,适合制造皑皑白雪的感觉。 他将白色的糖霜混合在冰屑中,铺在一只湛蓝泛着莹光的高足琉璃盘上,犹如一片雪地。 接着拿出一管白玉管的毛笔,蘸着刚才嚼出来的樱桃汁,便在糖霜和冰屑上勾勒梅花的图案。 杜蘅环顾其他的参赛者,他们做出的冰食,好不好吃且不说,首先第一眼看去都很好看,像是艺术品一般。 古代也是要讲究摆盘的。 “赵叔,再拿一个干净盘子过来。” 回想上一世高级酒店冰淇淋的摆盘,杜蘅重新拿了一只盘子过来,拿着勺子舀出一些冰屑,在盘子上布置起来。 看到草棚前面的地上,还有一些野草生长,在其中找到了野薄荷和铜钱草,用于装饰。 此刻已有一些参赛者的作品已经完成,都放在冰上镇着。 哐哐哐! 铜锣再次响起。 都知银粟从座中站起身,走到台前说道:“还有半个时辰,没做完的参赛者抓紧时间,做完的参赛者以免冰食融化,可将作品先行呈上台来,请评判官品尝过后,分等级,评名次。” 于是便有一些参赛者捧着冰食上前,主要冰饮居多,像什么紫苏饮、凉水荔枝膏之类。 其中很多都是花家的人。 评判者品尝之后,会在纸上写下各自的评判,第一等的作品画个圆圈,第二等画个三角形,第三等画个四方形,第四等打个叉直接淘汰。 “这道酥山云雾缭绕,看着真如仙境似的。”孟山人看着一个厨娘端上的酥山,心旷神怡的道。 上一届的厨魁秦可卿笑道:“这位是醉蓬莱的厨娘谢落花,厨娘来自醉蓬莱,这座酥山想必是从蓬莱仙境移来的吧?” 谢落花站在台上,盈盈而道:“秦姐姐说笑了。” 朱司膳看了一边的花雨庭一眼,笑道:“花老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醉蓬莱是你的酒楼吧?” “本来是该避嫌的,但转念一想,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可让这些庖厨大展拳脚,我也不能为了维护我自身的清名,而去坏了他们的前程。” 朱司膳笑着点了点头:“花老爷说的是,正所谓举贤不避亲。” “既是我酒楼的人,那我就不加评判了,请四位自行定夺就是。” 比赛比的从来就是人情世故,花雨庭为了避嫌,不去评判,但其他评判者岂能不卖他几分薄面? 尝过谢落花的酥山之后,一致都在纸上画了个圈。 “好,除去花老爷未作评判之外,醉蓬莱的谢落花得到四圈的成绩,也是目前为止最高的成绩。”银粟将每一名选手的成绩公布出来。 四个圈,奥迪吗? 杜蘅暗暗吐槽了一句。 此刻,他的摆盘已经完成,是时候出场了! 评判之后,谢落花端着没有吃完的酥山,分给在座的观礼嘉宾。 “嗯,谢落花的酥山不愧是广陵一绝。”苏浅陌尝了一口,不吝夸赞。 花子期亲自拿着一只精致的青瓷小碟,拿着勺子给封若颜挖了一些:“若颜,你尝尝谢落花的手艺。” 很快,谢落花一道酥山便被分食而尽,就剩一些冰块了。 她便端着盘子朝着台下走去。 却见杜蘅端着刨冰迎面走来。 谢落花不由瞥了一眼,笑问:“杜公子你这做的是什么?酥山不像酥山,冰饮也不像冰饮,整个一个四不像。” “这叫刨冰,你没见识不怪你。” “呵呵,我七岁学艺,什么冰食我没见过?你这不过是自己胡做的。”谢落花不屑一顾,径直便从杜蘅身边走过。 银粟站在台上,看到杜蘅走来,又扯着她清亮的肉嗓子:“地字棚十三号近水楼的代表杜蘅,拿着他的作品上台了。” 苏浅陌不由朝着台下看去:“不知杜公子的成绩会怎么样,倒也没听说他会厨艺啊。若颜,杜公子可曾给你做过冰食?” 封若颜摇了摇头,目光也自然的看向台下走来的杜蘅。 花子期不屑的道:“就算他把冰食做出来了,以他的水平估计也做不出什么名堂。” 杜蘅踏着台阶,走上台去,花子期使坏似的,忽然伸出了一只脚,准备绊倒杜蘅。 只要冰食摔落在地,就等于白忙活一场了。 忽然脚上一阵剧痛传来,花子期撕心裂肺嚎叫了一声。 杜蘅没有被他绊倒,而是直接踩在了他脚背上。 “子期,作甚?”花雨庭不由瞪了花子期一眼。 花子期顾不得脚上疼痛,跳了起来,指着杜蘅:“这厮踩我!” “哟,花公子,我也没料到你人长得不高,脚伸这么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故意绊我呢。这是怕我超过你们家酒楼的选手,跟我使坏吗?” 花子期被杜蘅说破,也不便追究踩脚的事,冷笑道:“呵呵,刚才我家酒楼的谢落花,已经拿到四圈的成绩,你还想超过她?呵呵,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整个广陵谁不知道,酥山娘子谢落花?她做的酥山,整个广陵无人能及!” 杜蘅淡淡的道:“此番比的是冰食,又不单单比的酥山,你又没有贿赂诸位评判官,怎么就料定我比不上谢落花?” “好个牙尖嘴利的少年 第41章 红妆素裹 摆盘整体像是一座园林,化开的酥水上面飘着一大二小的铜钱草,像极了池塘里的荷叶,覆盆子的冰屑被做成了几棵花树,树下还有切丝的野薄荷,犹如一地草坪,而远处则是一座酥酪冰屑堆成的雪山。 “一边春暖花开,一边冰天雪地,你这构图自相矛盾!”花子期凑近一看,当即点破杜蘅的错误。 封若颜心中幽然叹息,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栅栏之外的冯青栀和七棱,看到杜蘅端着作品上台,按捺不住都站起来了,只是隔了太远,根本听不到台上的评判者在说什么。 二女心下都是无比着急。 花子期一句话,也让评判者觉得杜蘅的摆盘自相矛盾。 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能有违常理啊。 却见杜蘅不慌不忙的解释:“这叫冰火两重天,也叫红妆素裹。” “红妆素裹?这名字倒是有些雅致。”孟山人抚须说道。 花子期忙道:“孟夫子,你可不能光听名字雅不雅,他这个构图就是不合常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来花公子是没怎么出过门啊。见过北国春色吗?一些极北之地的高山,山上常年积雪不化,而山下早已花开满园。” 这么一解释,就完全说得通了。 封若颜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他匠心独运,而且如此高明,适才我竟未曾看得明白。 孟山人出言解释:“不错,我曾去过北齐边境,那边有一座大雪山,山下春色盎然,哪怕时至炎夏,山上依旧白皑皑的一片。” “冰食首先是一道食物,做的好看,说的动听,这些都没用,重要的是好吃。” 花子期冷哼一声,神色似乎仍不服气:“你一个舞刀弄枪的粗人,做出的冰食能好吃吗?你以为将一些冰堆在一起,染上颜色就能吃了?” “请诸位品尝。”杜蘅对着几位评判者拱手。 市署令苏山虎看了杜蘅一眼,想到那日韩市尉回来跟他说过,准备去抄杜蘅的摊子,结果被一个内卫暴打了一顿。 从腰牌上来看,那名内卫是一名军头,正四品下的都尉之职,而他背后的主子,好像跟杜蘅是朋友。 身边跟着一个内卫,这人什么身份啊? 苏山虎不敢想。 如今杜家被抄没了,表面上看,达官显贵之人都不敢与之结交,但杜家三代人打造的关系网,岂是说没就没了的? 朝中肯定也有他的人脉。 那些勋贵表面跟杜家划清界限,乃是一种自保,但与杜家的私交尚在。 总之,这种级别的关系网,不是苏山虎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能得罪的,因此他已打定主意,不论杜蘅做的冰食有多难吃,他都要给他一个圈。 不为别的,就为人情世故! “如此,便让老夫先尝吧。” 苏山虎拿着银制的小勺,在覆盆子做成的花树上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卧槽!”苏山虎一脸错愕的看向杜蘅。 花子期顿时笑了起来:“哈哈,我就说这厮一介武夫,不会做冰食这等精细的美食吧?这是有多难吃啊,市署令都骂粗话了!” 苏山虎不由老脸一红。 花雨庭不由瞪了花子期一眼:“子期,你怎么说话的呢?” 不过花雨庭看到苏山虎的反应,也觉得杜蘅这一道什么刨冰,一定难吃到了极点,才会让苏山虎这么失态。 说来也是,刚刚发明的东西,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验,口感味道肯定不会太好。 “苏市令,要是难吃,那便不吃了吧,免得吃坏了肚子。” “不,好吃,极其美味!”苏山虎又忍不住挖了一勺。 “啊?” “果真美味吗?”朱司膳拿起了勺子。 孟山人也给自己挖了一勺。 二人表情顿时生动了起来,这刨冰入口绵柔,入口即化。 之前有些选手的作品,采用了一些冰沙,那些冰沙都是碾碎的颗粒,虽然很碎,但也达不到入口即化的水准。 而杜蘅的冰沙是片状的,犹如一片一片的雪花。 “我负责御膳多年,都未曾见过这种冰食,敢问杜公子,这怎么做的?”朱司膳双目充满了求知欲。 杜蘅笑道:“其实很简单,拿刨刀给刮下来的。” “妙哉!”朱司膳击掌而叹,“我怎么没想到呢?” 座中嘉宾听了朱司膳的评价,目光都盯向了桌上的那盘冰食。 果真那么好吃? 花子期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花雨庭拿着勺子挖了一口,吃过之后,感觉也与其他冰食大不相同。 “这些冰的颜色不是染的,你们看,本身就是这种颜色。”孟山人蒯了一勺覆盆子的冰沙。 秦可卿看了看,也发现了这一点:“不错,这些颜色不是覆盖在冰沙表面,而是本身就有这种颜色。” 苏山虎恍然大悟:“怪不得吃起来,这些冰中自然带有一股甜味,不同其他的冰沙,放入嘴里融化了酒食冰水。” “杜公子,这怎么做的?”朱司膳作为当年皇宫的御厨,对于各类美食的做法,很是上心,“这红色的像是什么浆果做的,酸酸甜甜。” “覆盆子做的,榨取其汁,将其冷冻,做成冰底,再以刨刀刮下即可。” 朱司膳吃惊的道:“冻起来的?” 花子期立即抓到漏洞,大声斥责:“杜蘅,你作弊!” “何出此言?” “呵呵,这些覆盆子的汁液,该不是你去岁寒冬冻上的吧?”花子期阴险的看向杜蘅。 杜蘅明白花子期的意思。 像贵妃红、青山黛这一类的酥山,他们染上的颜色,采用的都是可食用的植物染料,泼在酥山上面。 像杜蘅这种冰中直接就带颜色,从来没人试过。 按照常人的思维,只能是在寒冬腊月给冻上了,然后拿到 第42章 都是人情世故 秦可卿看了杜蘅一眼,笑道:“此时正是覆盆子茂盛的季节,将覆盆子采摘下来,储存在冰室里,到了寒冬之际,取出来捣成汁,再将其冷冻,做成这种有颜色的冰,也未尝不可啊。” 花子期忙不迭的道:“对对对,秦姐姐说的极是。杜蘅,你就是这么做的,是不是?” 杜蘅心中好笑,现在的冰室可不是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冷冻库,冰室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密封,气温高的时候,冰室的冰块都会不同程度的融化,造成耗损。 覆盆子这种浆果,顶多保存一个月。 “此时到寒冬,至少也得六个月,就算这六个月都拿冰冻着覆盆子,也不可能完全保鲜。不信你们可以试试,一个月后看看还能不能吃。” “那你这些红冰怎么做的?呵呵,你总不能在这种天气下,让覆盆子汁液结冰吧?”花子期冷笑道。 “不错,正是如此。” “什么?” 花子期错愕的看向杜蘅:“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到底谁没常识?这么热的天气,你让覆盆子汁液结冰?” 封若颜两道蛾眉微微一蹙,感觉杜蘅越说越不像样。 杜蘅则很平静的说:“只要冰块足够多,结冰又有什么困难?花公子没有看到我今天带来的冰块吗?我带了整整一箩筐的冰块。” “将冰块围成一圈,创造一个低温的空间,将覆盆子的汁液铺在冰块上,过不了一会儿,它也是会结冰的,结冰之后再铺一层,很快红色的冰底就形成了。” 几个评判者相互议论了一下,都不由得点了点头。 利用导热性,确实也是生活的小常识。 平常冰块上沾了些水渍,那些水也很快就能成冰,只要冰的体积大于水很多,那么水就会结冰。 杜蘅带来那么多冰块,想必就是为此。 一时花子期也无话可说,只是心头疑窦丛生,这厮的冰块到底哪来的? 真不成是手底下出现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现在都解释清楚了,那么我就没有作弊的嫌疑了。” “其实就算我拿了做好的冰底参赛,那又如何?不是有很多参赛者,拿了蜜饯果脯做冰食吗?” “蜜饯果脯也是已经加工完的,他们可以用来制作冰食,为什么冰底就不行呢?” 苏山虎点了点头:“杜公子说的有道理。”说完,他又挖了一口刨冰。 几个评判者见状,也纷纷拿着勺子去挖。 很快,一盘刨冰就被评判者给干光了,下面翘首以盼的嘉宾,本想分一杯羹,结果都没了。 空盘,就是对杜蘅冰食最好的赞美。 吃完之后,评判者这才想起没对杜蘅评判,苏山虎抹了下嘴,笑眯眯的道:“吃都吃了,诸位开始评级吧。” 随即拿笔就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 孟山人、朱司膳、秦可卿也都拿起了毛笔,画圆。 四个圆圈,就是四个人给杜蘅评出了第一等的成绩,花雨庭见状,也画了个圆,现在就算给杜蘅打个叉,少数服从多数,他也影响不了杜蘅的评级,反而会显得自己在徇私。 不过就算杜蘅初赛拿了第一,那也没什么,还有复赛和决赛,笑到最后才是王者。 否则到了决赛,杜蘅没有拿到前三名,前面表现再好,那也白搭。 “近水楼杜蘅的成绩,五个圆圈!”银粟走到台前公布成绩,“目前为止,最高的成绩!” 杜蘅微微挑动剑眉,拿到奥运了! 花子期撇了撇嘴,神色甚是不平,但也无可奈何。 台下的参赛者震动不已。 谢落花呆若木鸡,杜蘅那一道奇奇怪怪的冰食,真有那么好吃? 如果花老爷不自命清高,不给她打分,现在她应该是五个圈,也不至于被杜蘅压一个头。 栅栏之外,冯青栀和七棱击掌庆贺。 “小姐,你听到了吗?杜公子这次肯定能拿第一名!” 冯青栀含笑点头,满心崇拜的道:“能文能武,厨艺又是如此精湛,杜公子真是厉害!” “如此人才,要是能够成为奴婢的姑爷就好了。”七棱打趣的道。 “死丫头!” 冯青栀双颊一红,伸手便去掐七棱腰间的软肉。 杜蘅托着空盘,缓缓的走下台去。 这时小茉莉便上场了,让鬼火捧着作品,自己拿着团扇遮住脸庞,跟在鬼火的身后。 “姑娘为何不把扇子拿下?”孟山人奇怪的道。 小茉莉嗲声嗲气的说:“我害羞。” “……” 你害羞,你躲在闺房自娱自乐多好啊。 何必抛头露面参加厨艺大赛呢? 苏山虎看了一眼呈上的冰食,问道:“这也是刨冰?” “嗯,是用刨冰做的,这道冰食名曰踏雪寻梅。” “梅呢?”秦可卿茫然问道。 小茉莉伸手指了指上面红色的地方:“这些就是,本来我都已经画成梅花了,现在可能有点化了。” “呃……” 秦可卿尝了一口,本来想给一个四边形,但看了小茉莉用的器皿,竟然一只琉璃盘子,料想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厨娘。 随即便在纸上画了一个三角形。 “跟杜公子刚才的冰沙不同,它冰中混了糖霜,冰中本身没有甜味。”朱司膳说着随即就在纸上画了一个四边形。 “你是……”银粟站在小茉莉的侧面。 小茉莉虽然拿着团扇半遮的脸,但银粟的角度,还是能够看清他的侧脸:“我觉得你有点面善。” “你认错人了!”小茉莉矢口否认。 银粟忽然一把抓了一下她的团扇:“哦,你是……” “闭嘴!你是不是想一辈子在乐籍?” 银粟当即不敢言语。 而在银粟抓下团扇的那一刻,苏山虎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虽然浓妆艳抹,但苏山虎依稀认出此人是谁。 第43章 初赛第一名 “南塘酒肆李茉莉,三个圆,一个三角,一个四边。”银粟又走到台前公布成绩。 台下一些参赛者开始议论纷纷。 “南塘酒肆……不就是李拐子家吗?那种小破店也能得三个圆?” “三个圆,这么说来评级还是算第一等。” “只听说过他们家做鱼,何曾做过冰食?” “李茉莉该不会是李拐子的孙女吧?小娘子这身段太销魂了。” “或许是有人买了南塘酒肆的参赛名额,这个李茉莉未必就是他家的厨子。” 很快,李茉莉带着鬼火走下台来。 银粟看了一眼铜壶滴漏,说道:“时间已到,巡视官巡场,没做完的参赛者,停手不许再做,否则视同出局!” 哐哐哐! 铜锣响起,巡视官制止一些还在动手的参赛者。 接着又有别的参赛者,陆续的将作品呈上台去。 大约过了两刻钟,银粟汇总成绩,对众人公布道:“本次唯一获得五个圆的成绩,是近水楼的杜蘅,理所当然,杜公子是本届厨艺大赛初赛的第一名。” “公子,可以顺利进入复赛了。”赵管家很是高兴。 杜蘅笑着点了点头。 身后的栅栏之外,七棱正在喊他。 他回头对着冯青栀和七棱笑了笑。 银粟又公布了其他参赛者的排名,第二名是谢落花,李茉莉排到了第十三名,都在前24名,可以进入复赛。 “五日之后进行复赛,按照初赛的排名排列位置,复赛比试面食,请各位参赛者回去准备,希望复赛能有一个好的成绩!” 银粟说完,回到苏山虎面前。 苏山虎点了下头,带着几个评判者就先离开了。 草棚的参赛者陆续离去。 赵管家收拾好了东西,推着小车离开草棚。 李茉莉和鬼火跟了出来,出了辕门,李茉莉从胸口掏出了两只甜瓜,本来夸张的胸顿时瘪了下去。 “吃吗?”李茉莉递给杜蘅一只甜瓜。 杜蘅急忙后退,笑着摆手:“不了,你吃吧,毕竟是你的胸,我怎么好意思呢。” 李茉莉将一只甜瓜递给鬼火,自己拿起一只咬了一口,对杜蘅道:“再会!” “再会!” 看着李茉莉和鬼火远去。 赵管家弱弱的道:“少爷,这位姑娘……不对,这位公子干嘛男扮女装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杜蘅前世那个世界,男扮女装的人不少,而且还搞直播。 但在古代,从来只听说过女扮男装,男扮女装还是第一次看到。 “可能他的身份不便让人知道,扮成女的,更能掩人耳目。” “妆化的也太丑了,两边的腮红像猴屁股一样。”赵管家吐槽了一句。 二人向前走去,就见冯青栀和七棱从人流中逆行而来。 “恭喜你呀杜公子,初赛拿到了头名。” “同喜同喜。” 冯青栀笑道:“马车停在车坊那边,坐我的车吧。” 杜蘅看到赵管家推着小车,不便坐车,笑道:“我还是走着吧。” “行,那我们也走着。” 冯青栀便让七棱去往车坊那边,跟车夫说一声,让他先赶车回去。 由于厨艺大赛,人流量很多,因此临时搭建了一个车坊。 当然是比较简陋的,就是在大路边打下了几根拴马桩,划分一个一个的车位,以免马车乱跑,造成交通拥挤和混乱。 一些小贩就在此处兜售瓜果或者冰饮。 人群之中,封若颜看到不远处杜蘅的身影,喊了一声:“杜……” 一个字刚刚出口,就见杜蘅身边的冯青栀,跟杜蘅有说有笑,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雪雁准备将功折罪,说道:“姑娘,要不我把杜公子请过来?” “罢了,咱们走吧。”封若颜失落的道。 花子期已经命人架着马车过来,笑道:“若颜,上车吧。” “不了,我坐陌陌的车。” “那不都一样吗?” 封若颜没有言语,只是眸光追随着杜蘅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 花子期顺着封若颜的眸光望去,言语顿时不忿起来:“今天这厮走了狗屎运,拿了一个初赛第一,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的那么多冰!” “不是你给他的吗?”雪雁奇怪的问。 “怎么可能是我给他的?” “比赛之前,我和小姐找他,他好像说……倒也没说是你,只说了花兄弟,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倒像是说漏了嘴,支支吾吾才说了是花兄弟。”雪雁回忆着说。 花子期眼眶不由一缩:“果然出了内贼!” “莫非是你的家奴私自将冰块卖给他了?” 花子期愤愤的道:“我将广陵能买的冰块都买了,我买不到的冰块,想必杜蘅也没能力买得到,只有一种可能,是我手底下的人卖给他的。” “你为什么要将整个广陵的冰块买尽?”封若颜忽然幽幽的问了一句,“想逼着杜蘅因为没有冰块,退出比赛吗?” 花子期赔笑道:“若颜,这厮惹你生气,我不得治治他吗?” “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既是比赛,就该堂堂正正,若是使用那些龌龊手段,即便你们花家赢了杜蘅,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着,苏浅陌的马车到了。 封若颜带着雪雁走了过去。 花子期心情很不爽利,封若颜竟然护着杜蘅这厮,越是如此,越是让他妒火中烧! 七棱通知了车夫之后,就追上了杜蘅他们的脚步。 “公子,小姐,你看,那不是花肥吗?”七棱指着南城门口。 杜蘅目光穿过人群看去。 花肥就在门口,像是等着什么,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但似乎身上还有味道似的,经过身边的人,都有些躲着他走,捂着鼻子,眼神 第44章 少爷,牲口 花肥在南门口,当然是为了专程迎接花子期。 他是花子期的贴身小厮,花子期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在花家的俾奴中,他的地位算是高的。 早上一时不察,中了杜蘅的奸计,弄的浑身是屎。 众目睽睽之下,成为路人的笑柄,他心里恨极了,他必须跟花子期讨权,准备人手好好教训杜蘅一顿,否则出不了这一口恶气。 但没看到花子期之前,就见杜蘅几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杜蘅从人流中笑容满面的朝他走来。 花肥恨恨的咬牙:“杜蘅,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区区家奴,又能奈我何?” “你现在不过一介庶民,而我背后有花家!” “昨日你在我家门口,让人打了我的丫鬟桃笙,还有这位七棱姑娘。”说着杜蘅指了一下身边的七棱,“桃笙现在不在,你先给七棱赔个不是,这件事就算完了。” “让我赔不是?”花肥气坏了。 你把我扔下清水河,又给我弄一身屎。 今天早上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他吃屎的事,他现在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 现在竟然要他赔不是? 要不是打不过你,老子早就扑杀过去了! “怎么?你不肯?”杜蘅忽然一把按住花肥的肩膀。 花肥感觉肩胛骨传出咔咔的轻响,杜蘅的手就像一把铁钳,死死咬着,他怎么也甩不开,恨恨的道:“这么多人,你敢在这儿跟我动手吗?就不怕我报官抓你?” 冯青栀生怕报官,影响了杜蘅接下来的比赛,上前道:“杜公子,之前已经教训过他了,算了。” 杜蘅手上稍微松了松劲,又拍了拍花肥的肩膀:“早上的事,不过是个误会,我在这儿给你道个歉。” “什么?”花肥错愕的瞪大眼珠。 这是……怂了? 想是觉得今天早上的事,做的太过分了,怕花家报复吧? 呵呵,那你可就错了。 就算你什么都没做,但只要你和封家小姐的关系还在,少爷就不会放过你。 “冯姑娘,借你点钱。” 冯青栀也不知道杜蘅要钱干嘛,但还是喊来的七棱。 七棱便从荷包之中,掏出一些碎银。 杜蘅接了过来,一把塞进花肥手里。 “些许银两,花兄拿着喝茶,算我给你赔个不是。” “你以为这点钱就能弥补吗?”看到杜蘅怂了,花肥顺势支棱起来,“老子今天吃了多少屎,就这么点钱?” “出来匆忙,没带多少钱银,以后再给花兄补上。” “呵呵,看来你真是怂了!”花肥得意的狞笑起来。 这厮虽然能打,但他又能打几个人? 花家只要动真格的,单是广陵城里的那些泼皮,就能叫来一百多号。 “但你现在跟我服软,晚了!” “你等着吧杜蘅,我是少爷身边最忠心的奴才,你打我,便是打他的脸,他一定会弄死你!” 杜蘅没有说话,只是微笑。 “呵呵,怕了吧?怕的都笑了!” 说话之间,花肥看到前面人群之中出现花子期,他便得意的对杜蘅说:“你一日不离开广陵,一日便不得安宁,你不是能打吗?我会跟少爷多要一些人,我看你能打多少人!” “我要让你在白石街的营生做不下去!天天跟你捣乱,直到你哭着来求我家少爷!哈哈!” 说着他便挤进人群,朝着花子期迎去。 由于厨艺大赛刚刚结束,很多围观的群众都往南门赶来,人山人海,车马很慢,花子期干脆下车走路。 正好,他就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人太多,声音很嘈杂,听不见杜蘅和花肥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杜蘅和花肥勾肩搭背,还给了他一些碎银子。 花子期铁青的一张脸,看着跑来的花肥:“杜蘅给你说了什么?” “呵呵,少爷,这厮跟我服软呢?我估计他是怕咱们报复!” 花子期眼里闪过一抹寒芒:“他会怕报复?”杜蘅果真若是这么怕事,他敢不交行例钱,还敢大摇大摆的参加厨艺大赛? “是,他刚才还跟我道歉,你看,还给了我一些银两。”花肥摊开了手掌,让花子期看了看刚才杜蘅给的碎银子。 “你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花子期一脚踹了过去。 花肥当即向后跌倒,手中的碎银散落,他慌忙便去捡。 还敢捡钱! 花子期更为恼怒,招呼身边的小厮:“给我打!” 小厮愣了一下,但花子期眼神瞪来,他们随即动手,七手八脚的按着花肥就打。 一时尘土飞扬,路人纷纷避让,站在一旁观看。 “少爷,你作甚打我?” “作甚打你?”花子期阴冷的笑着,“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花肥茫然:“小人确实不知。” “我问你,你是不是卖冰给杜蘅?” “我没有啊。” “没有?那么杜蘅参赛的冰块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花子期眼神发狠:“还不承认是不是?打,给我打!” 花肥像一条狗似的,嗷嗷的叫唤,却不敢反抗。 这时杜蘅忽然冲了过来:“住手!”一把抓住一个暴打花肥的小厮衣领,迅速一甩,就将人甩到了一旁。 伸手将花肥扶了起来,同时指着花子期大骂:“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敢叫你的家奴打人呢?” “我打我的家奴,与你何干?” “家奴也是人!” 围观的吃瓜群众指指点点,有人认识是花家的少爷,知道他素来横行霸道,倒为强出头的杜蘅担心起来。 “他是死契奴,他不是人,只是一头牲口!” 花肥心下蓦的一凉。 是的,牲口! 花家买来的牲口,与牛马无异。 第45章 天价冰 忽然,花肥猛地抬头看着杜蘅,脑海一道白光闪过。 这厮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果然,花子期听了这话,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我弟弟?我叫他一声弟弟,他敢答应吗?” “少爷,你别听他胡说,我就是……就是你身边的一条狗。”花肥跪着爬到花子期面前。 花子期雷霆般的暴怒,一脚又将花肥踢翻在地,厉声喝道:“给我打,狠狠的打!” 很快,花肥嘴角便被打破了,有血流了出来。 杜蘅拦了一会儿,没拦住,像是无奈似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冯青栀暗暗吃惊,杜公子这一招太狠了! “杜公子,奴婢谢谢你了,这么打才能消我心头之恨。都不知道当时他找来的那些人有多狠,奴婢被踹了一脚,身上现在还乌青着呢。”七棱恨恨的朝着被暴打的花肥看了一眼,同时眼眶有些红了。 她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之人,虽然小姐对她不差,可也从来不会像杜公子这样为她出气。 现在这样最好,如果杜蘅亲自动手,花子期说不定借机将此事闹大,到时可能闹到衙门,为了对付杜蘅,也可以牺牲花肥。 就算各打五十大板,花肥和杜蘅一起被关进大牢,但杜蘅的损失肯定更大,只消关上五天,他就赶不上复赛了。 “赵叔,要不把冰块卖了吧。”杜蘅看到赵管家推的小车,车上的冰块融化,不停的往下滴水。 家中没有冰窖,这么热的天气,冰块难以储存,只能卖了。 赵管家将小车推进城门,停在街边,问道:“少爷,怎么卖啊?” “一些家有窖冰的人家,这些化开的冰水也是能够卖钱的,净冰水一碗能卖两文钱,冰块自然就更贵了。”冯青栀说。 真是暴利啊! 杜蘅心想,这不比他卖宵夜挣钱吗? 前世看过一些史料,说在古代尺五见方的冰块,能够卖出五两银子,他还觉得有些夸张了。 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夸张,夏天的冰块,就是古代的奢侈品。 奢侈品的特点是贵,但实用性低。 冰也是一样的,在一个还不会人工制冰的年代,冰块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享用。 赵管家掀开车上盖的白布,箩筐装的冰块,用了一些,也化了一些,现在差不多还有半筐。 “这一块虽不足一尺,但也有七八寸,能卖多少?”赵管家抱起一块冰问。 冯青栀说:“按照往常,能卖一贯。今年可能更贵,因为全城的冰块,现在都被花子期买了。” “少爷,要不咱们就卖一贯钱?”赵管家看向杜蘅。 这些冰块都是杜蘅连夜做出来的,成本不高,因为硝石可以重复利用。 只是要将硝石析出的时候,废了不少柴火。 剩下的就是人工成本了。 杜蘅点了点头,同意就卖一贯钱一块。 冯青栀指着街对面说:“这条街过去就是近水楼,不如到酒楼坐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来买。” 随即赵管家把白布重新盖上,推着小车往前。 过了一条街,来到近水楼。 “小姐。”门口的伙计微微躬身。 冯青栀带着杜蘅走了进去,吩咐伙计去帮赵管家的忙,将车上的冰块还有器具卸了下来。 楼上,冯俅送着冯仁机正好下来。 “爹爹。”冯青栀上前。 杜蘅拱手:“冯老爷。” “杜公子来了。”冯仁机堆起笑容,“今日初赛,可入围了吗?” 冯俅轻笑道:“连冰块都没有的人,拿什么去入围?” “谁说没有冰块?这些都是杜公子用剩的冰块。”冯青栀指了指赵管家和伙计抬进来的冰块,“而且杜公子已经入围了。” “切,入围了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听说这次有不少参赛者,因为没有冰块,没去参赛,去的人至少一半能入围。” “那如果是第一名呢?” “他?第一名?”冯俅指着杜蘅,好笑的道,“你当醉蓬莱的酥山娘子谢落花是摆设?就算没有谢落花,还有几位冰食高手呢。全败在他手里?” 七棱走了过来,低声道:“二公子,没错的,杜公子确实拿了这次初赛的第一名,五个评判官都给了他第一等的成绩。” 冯俅愣了一下,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你胡说!不可能!” 冯仁机觉得他在杜蘅面前失礼,瞪了一眼:“老二,你干什么?杜公子代表我们酒楼出战,如今他获得了第一名,该为他高兴才是。你这是什么反应?” “没,没有,我……我也高兴啊。”冯俅挤出一丝干笑,“只是……觉得意外……” 冯青栀察言观色,淡眉轻蹙:“二哥,你该不会又去赌了吧?” 按照往常,城里一旦有这些大型的比赛,一些赌坊便会开盘。 冯青栀料想冯俅押的是谢落花,结果杜蘅获得了第一。 导致冯俅的反应这么反常,他一定是输的血本无归了。 “没有,你少诬陷我!” 冯俅像是踩着尾巴似的跳了起来,继而阴险的冷笑道:“冯青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呵呵,你把一个外人引进近水楼,不就是想在爹面前表现吗?” “近水楼是我娘留下来的产业,我不忍看到它毁在你手里,你若真有能力能将近水楼打理好,我又何必请杜公子帮忙?” “请他帮忙?是我们在帮他的忙!没有咱们酒楼举荐,他哪来的参赛资格?”冯俅现在心里恨极了杜蘅,为什么你要拿第一名? 我可是从近水楼的账目上支了钱去赌的啊! 整整一百贯钱啊! “好了,都别吵了!” 冯仁机喝了一声,又对杜蘅微微拱手:“杜公子莫要介意,他们都被我惯坏了。” 别人的家事,杜蘅不便掺和,笑道:“冯老爷言重了 第46章 榨汁机 客人围着杜蘅,都想尝一尝这次初赛第一名的刨冰。 然而,食材都已经用完了,现在只剩下一些冰。 “不如这样,诸位,如果想尝试一下刨冰,明天再到近水楼。” 杜蘅随即又跟冯仁机谈合作,明天他将食材准备好,拿到近水楼来卖,同时也能给近水楼带来客流量。 冯仁机看到这些客人都是冲着杜蘅来的,笑着点头:“杜公子若有此想,老夫自然欢迎。” 完全是双赢的合作。 杜蘅卖他的刨冰,但客流量是近水楼的。 来到这儿客人,吃刨冰的同时,难免有人就会在此吃个饭喝个酒,杜蘅的刨冰算是饭前或者饭后的甜点。 “栀儿,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有杜公子相助,近水楼的生意想必会好很多。”冯仁机不由夸赞冯青栀。 当初举荐杜蘅参赛,就是冯青栀一手促成的。 现在杜蘅只是拿了初赛第一名而已,就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如果在决赛上拿了名次呢? “女儿只愿近水楼能一直做下去。” 冯仁机叹息道:“是啊,这是你娘留下来的产业,我也不想眼看着它败了。可惜你是个女儿身,否则我便将近水楼交给你了。唉!” 听了这话,冯俅不由着急起来:“爹,可不能将生意交给小妹,她要抛头露面做生意,哪个官宦人家的公子会娶她?” “做生意怎么了?我娘当年也是商人。”冯青栀不服气的说。 “那能一样吗?嫡母又没有亲自出面打理生意,都是交给手底下人做的,她只是在幕后掌控全局。爹不把生意交给你,也是为了你好。” 冯仁机看了冯青栀一眼,说道:“你哥说的对,我请那么多老师教你,为的就是想将你培养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未来能嫁一户好人家。” “爹爹,知书达理和做生意并不冲突。” “时下的风气便是如此,商贾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并不高,那些达官贵人,多半也是看不起的。未来若你的夫婿是官家子弟,婆家会怎么看你呢?学着打理一些家务就好,外面的生意就别插手了。” 冯青栀黯然垂头,没有言语。 她知道父亲是为了她好,而且社会风气如此,她也无法改变。 …… 比赛剩下的冰块,经过近水楼伙计帮忙推销。 吸引了不少人过来购买。 由于花子期将冰价给提高了,杜蘅的价格就显得很便宜,尤其还是净水冰,就是可以直接食用的冰块,更是引起很多人的哄抢。 一会儿的工夫,就卖完了。 杜蘅告辞了冯仁机和冯青栀。 “都中午了,杜公子不妨留下来吃个饭。”冯仁机客气的道。 杜蘅忙道:“不了,我得回去给祖父做饭。”外面的饭,哪怕再好的酒楼,做出的食物,对杜蘅这个现代人来说,那也是味同嚼蜡。 拱了拱手,带着赵管家离去。 碧水巷,杜宅。 桃笙正在厨房忙着做饭。 “少爷,你回来了?初赛过了吗?” 赵管家笑呵呵的道:“何止是过了啊,少爷可是初赛第一名。” 桃笙欢呼雀跃:“少爷,你太厉害了!” “小意思。” 说着杜蘅又将卖冰的钱递给了她:“哪,这些钱你先拿着,下午去采买一些新鲜的时令瓜果回来,还有酥酪和硝石,硝石越多越好。” “哪来的钱,初赛第一名还有奖励吗?”看到钱,桃笙双目放光,立即数了起来,二两碎银,还有两千多文的铜钱。 赵管家看着桃笙财迷的样子,有些好笑:“比赛剩下的冰块,少爷拿去卖了。” “竟能卖这么多?”桃笙吃惊的道。 “花子期将全城的冰价给提上去了,咱们的冰块比他便宜,而且还是净水冰,自然有很多人哄抢。” “少爷,那咱们用科学再制造一批冰出来,可不发财了吗?” 杜蘅点点头说:“我正有此意。明天准备去近水楼卖刨冰。” “那我陪你去吧少爷?” “行啊。” 桃笙捧着杜蘅带来的钱,乐的合不拢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早上你去赛场之后,封家的老太爷来了,还给咱们家带来了不少礼物呢。” “哦,有说什么吗?” “跟咱们家老太爷谈话,我没听到什么。” 杜蘅点了点头,前往后院的书房去见杜仲。 杜仲正在看着一本兵书,随手放在一旁,笑道:“比赛的结果如何?” “第一名。” “从前在京城素来也不见你下厨,竟然能拿第一名?”杜仲有些意外。 “我发明了一道冰食,那些评判者都没见过,故此给我的评价都很高。” 杜仲捋须点了点头,说道:“上午你封爷爷来了。现在朝野气氛敏感,我怕连累了他,故此迟迟未与之见面。倒是他不怕事,大张旗鼓的上门。呵呵。” 自从科场舞弊案之后,杜家门庭冷落,以前跟他们家交好的一些士族,也都选择明哲保身。 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封大儒能够上门拜访,便显得难能可贵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过几天就是端午了,大郎,你挑个时间替我去一趟封家。” “是,爷爷。” 一会儿,桃笙做好了饭。 主仆四人便围在一张小圆桌上吃饭。 有了杜蘅的土法味精,桃笙做的饭菜越来越可口。 …… 下午,桃笙出去采买食材。 杜蘅则是画了一张图纸,交给赵管家做一台榨汁机。 赵管家原先是杜家军的军匠,平常的铁匠活和木匠活对他没什么难度,家里的房子也是他最近修好的,打造器械、制作用具的活交给他是最好的。 只不过他没见过图纸上的东西:“少爷,你要做什么呀?” 第47章 这条街以后我罩着! 晚上,继续出摊。 杜蘅初赛第一名的事情,早已在白石街传遍了。 赵二娘等人纷纷上前恭喜。 “同喜同喜!”杜蘅对着众人团团拱手。 将板车推来的炉子和锅架了起来,桃笙摆上了桌椅,立即就有客人过来。 “杜公子,今天炒什么菜?” “锅塌豆腐,蒜香排骨,蚂蚁上树。” “又有新菜式啊,快点过来尝尝。” 围拢过来几人,大家都很好奇,蚂蚁上树是什么菜。 杜蘅跟人解释了一番:“就是肉末粉条,可以当下酒菜,又能填饱肚子。” “好,这道菜好啊,就给我来一个蚂蚁上树!” 赵二娘笑了笑:“兄弟,你会的菜可真多啊。” “以前常吃的菜式,一样一样拿出来试一试,才知道哪一道菜比较好卖。”杜蘅肯定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现在摆摊算是考察市场。 同时也是为了打出名气,为日后开酒楼做准备,认准了他的手艺,以后就不愁没客源。 片刻之间,一张小桌就坐满了。 其他小贩贡献了一些板凳过来,占着桌子的一角,端着盘子在吃。 市井之中,也没人管什么用餐礼仪,何况杜蘅的菜品确实好吃,没有位置他们也要吃。 生意火爆! 杜蘅忙的热火朝天。 而在此刻,就听街头传来一声哐哐当当的声音,一个卖杏仁茶的摊子,被人一脚给踢翻了。 “不长眼的东西,洒我一身,不想干了是不是?” “毛大爷,对不住,我给你擦擦。” “擦你娘,滚!” 杜蘅抬眼看去,就见一个二米来高的大汉,带着四个小年轻大摇大摆的过来,看到摊子有什么好吃的,随手就拿,也不给钱。 但摊主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些泼皮,没完没了。”赵二娘叹气摇头。 “什么人啊姐?”杜蘅回头问道。 赵二娘朝着前面看了一眼,说道:“那个带头的叫毛大树,以前谁要不交行例钱,花家就找他们来闹事。” 毛大树的出现,整条街的摊贩唯唯诺诺。 谁都得对他赔着笑脸。 转眼,毛大树便来到了杜蘅摊子前面:“就是你不交行例钱啊?” 杜蘅自顾自的炒菜:“我没加入行会,交什么行例钱?” “既然你没加入行会,就滚吧。”毛大树手里抓着一只甜瓜啃着,“以后不许你在白石街摆摊!” 桃笙气不过,呛声道:“白石街是你家的啊?说不让我们摆摊就不让我们摆摊?” “哪来的丫头?找死是吧?”毛大树随手就将手里半块甜瓜砸了过去。 杜蘅眼疾手快,手中的马勺一挥,甜瓜又被打了回去。 啪的一声。 砸在毛大树脸上,瓜瓤都糊在了上面,黏糊糊的。 “你想死?”毛大树抹了把脸,暴怒。 杜蘅平静的将锅里的蚂蚁上树装盘,让桃笙端给客人,接着从摊子走出来:“回去告诉花子期,这条街以后我罩着!” “你?” 毛大树完全没把杜蘅放在眼里,仰头笑着:“哈哈,那也要你罩得住才行,就你这小身板,能挨我几个拳头?哈哈!” 身边四个泼皮,也都跟着毛大树笑了起来。 故意笑的很大声,极其张狂。 赵二娘有些紧张,低声道:“兄弟,算了吧!” 毛大树比杜蘅高出了一个头,而且身材看着很是粗壮,寻常三五个成年男子近不了身,因此他才能嚣张跋扈。 靠着一身蛮力,欺行霸市。 “杜蘅,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收回你刚才的话,滚出这条街!否则……” 毛大树攥着比常人大一倍的拳头,在杜蘅面前挑衅的比划着:“看到没有?沙包大的拳头,我一拳就能让你满地找牙,你信……” 啪! 杜蘅直接一记耳光。 “要打便打,我还要做生意,没空听你废话。” 毛大树都懵逼了,怎么是他先动手? “找死!” 顿时就炸了。 一拳就往杜蘅脸上招呼。 杜蘅没有躲闪,而是轻松的探出一只手。 握住了他的拳头。 “啊?!” 四个泼皮都惊住了,他竟然接住了毛大树一拳。 毛大树的拳头不能递进半分,也抽不出来,死死的就像被钳住一般。 “愣着干嘛?动手!” 一个泼皮反应过来,抡拳就往杜蘅打到。 地面杜蘅弹起一脚,重重的摔了出去。 另外一个泼皮从旁边的摊子抄起一只板凳。 杜蘅抓着毛大树一甩,迎向了那个泼皮的板凳,毛大树直接面颊一疼,已被板凳重重一抽。 “大头,你是不是想死?” “老大,我……我不是故意的。” 砰! 杜蘅忽然松开毛大树的手,腾起一脚,毛大树只觉胸膛一股巨力,身形倒飞出去。 撞翻了老陈头馄饨汤的火炉,炉子上的一锅热汤倒头浇了下来。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 毛大树连滚带爬,躲到了一边。 杜蘅缓缓的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听说你经常来捣乱?好好给白石街上的每个商贩磕头认个错,我便放了你。” 毛大树没有那么容易认怂。 白石街上的摊贩被他折腾了几次之后,现在看到他就怕,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可不能这么毁在杜蘅手里。 “辣块妈妈,我弄不死你?!” 毛大树猛地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但他还没站起来,杜蘅一只脚踩在了他手腕上,手中的匕首已然抓不稳。 “请大伙儿给我做个证,是这厮先带人来闹事的,而且他还动了刀子。” 按照《大梁律》,赤手空拳可能会按互殴处理,但只要一方动了杀伤性的利器,另一 第48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杜……杜蘅,我劝你别冲动,别忘了……你还要去参加比赛的。” 生死一线,毛大树脸色一片惨白。 今天算是遇到狠人了! 这么多人,竟然没人上前制止,可见这条街上有多少人盼着他死。 “就算你杀了我,衙门判你无罪,但……毕竟是命案,审理时间也会很长,你少不得要被关押几日。” 果然,花子期派毛大树前来,还有这个意图。 就是想用官司把他困住。 杜蘅自然不会当街杀了毛大树,为的就是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让他崩溃! “你说厨艺大赛?” 杜蘅轻笑了一声:“去了厨艺大赛,我也未必能够拿到名次,不能参加就不能参加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一下!”毛大树看到刀尖又被推到了脖子上,脖子不由往外挪了一下,“杜蘅,你想怎么样?你说……我照办!” “磕头道歉!” “能不能……换个要求?”毕竟他也是当老大的人,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磕头道歉,以后可怎么混? “不行!” 毛大树咬了咬牙:“好,我磕头,磕头。” 杜蘅将他手腕一折,腕骨瞬间脱臼,匕首从他手里掉了出来。 毛大树又是一声惨叫。 “从刚才被你踢翻的杏仁茶摊子开始,给老阿婆磕头!”杜蘅厉声喝道。 几个泼皮只能扶着毛大树过去。 卖杏仁茶的老阿婆慌张不已,退了老远。 赵二娘走了过来:“卫阿婆,别怕,跟你道歉的。” 毛大树对着卫阿婆,跪下磕了个头,说道:“对不住!” 卫阿婆局促的摆手:“没事,没事。” 接着又是第二家卖臭豆腐的,毛大树又跪下磕了个头。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伙儿都觉得很痛快,估计有不少人吃过毛大树的苦头,但都是敢怒不敢言。 起初,还有几个摊贩害怕,不敢真的让毛大树磕头。 可是杜蘅跟在毛大树身后,毛大树不敢不磕。 人都有从众心理,看到毛大树前面都磕头了,后面的人也就心安理得的让他磕头。 白石街上三十几个商贩,毛大树磕了一圈,颜面扫地,被手下搀扶着灰溜溜的跑了。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那是一群底层胜利的笑声。 “兄弟,你可真了不起啊,毛大树那么大高个,三两下就被你打服了!”赵二娘赞不绝口。 桃笙得意的道:“那是,少爷可是从小习武,教训几个泼皮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老陈头笑道:“这下好了,以后白石街有杜哥儿在,毛大树肯定不敢来了!” 这时卖蒸饼的褚大嫂又泼了一盆冷水:“广陵城里可不止毛大树一拨泼皮,花家能派毛大树来,也会派其他人来,以后可有的受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大伙儿团结起来,还怕他几个泼皮吗?” 杜蘅指了指几个青壮的男人:“你们都是大老爷们,就算一对一打不过毛大树,不会一起上吗?” 几个男人讪讪不已。 其中一个男人说道:“杜少爷,我们有家有口,主要是怕毛大树报复。” “他会报复,你们就不会报复吗?你们有家有口,毛大树难道是孤家寡人?他难道没有父母,没有子女?” “对付这种恶人,就不能怕,你们越怕,他就越得寸进尺!” “为什么他敢三番两次的闹事?就是吃定了你们不敢反抗!” 刚才杜蘅与毛大树一战,欢欣鼓舞,他的话很多人都能听得进去,不由都点了点头。 杜蘅没有多说什么,招呼大伙儿继续忙活。 …… 晚上收摊回家,杜蘅并未歇着。 明天要去近水楼卖刨冰,他得先把冰底给做出来。 家里没有冰窖,白天做出冰底,等到第二天拿过去,怕会融化,造成不必要的耗损。 把下午赵管家做的榨汁机拿出来。 杜蘅又让桃笙将买来的瓜果洗净,大的瓜果需要切块,放入榨汁机的圆槽,杜蘅将压杆往下一压,汁水便从长槽流了出来,下面放着一只瓦盆在接。 先把甜瓜的瓜汁榨了出来。 接着另外拿盆,桃笙拿着剪刀,将樱桃的樱桃核给剔出来,果肉拿给杜蘅榨汁。 “少爷,要不要去摘一点覆盆子?” “覆盆子在城外还有的找,城内上次被咱们摘了很多,应该不好找了。” 要是覆盆子的话,也用不上榨汁机,因为本身就是浆果,拿手就能挤出汁液。 但这些野果山上路边就能摘到,因此也没人拿出来卖。 亲自去采的话,时间成本太大,倒不如直接到市场上买来瓜果榨汁,来的方便。 很快,各类瓜果的汁液都榨好了。 接着桃笙处理酥酪,这是古代的奶制品,可以当成奶酪看待,将其融化之后,加入一些糖霜或者蜂蜜搅拌。 有些甜度不够的果汁,也是这么处理。 杜蘅又拿出了硝石,开始制冰,将果汁都冻了起来,做成了冰底。 做到最后,硝石有些不够,便把硝石反应的冰块,拿到锅里,让桃笙生火,冰块融化,水分蒸发之后,硝石又重新被析了出来。 还能继续使用。 忙活到大半夜,总算做完了这一切。 “桃笙,累了吧?” “不会,跟少爷一起做事,我不累。”桃笙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露出甜美的笑容。 “等咱们本钱够了,少爷给你开一家店,让你当掌柜。” “我才不要当掌柜呢,我就待在家里,伺候你和老太爷。” 杜蘅笑了笑:“行,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管家婆。” “少爷,这可是你说的,钱都归我管!” “行,财迷!”杜蘅伸手刮了刮她 第49章 近水楼的困境 做好的冰底,装入箩筐,箩筐里还铺了一层油纸,将其悬在后院的古井之中。 古井很深,温度也比地表低了很多,不浸水,就这么悬了一夜。 再取出来之时,倒也化了一些,但总算耗损不大。 那些化了的冰水,变成混合的果汁,赵管家和桃笙不敢浪费,取出来各自喝了。 已经吃过早饭了,冰底被搬上了板车,杜蘅和桃笙推着前往近水楼。 冯俅没到近水楼,倒是冯青栀和七棱先到。 “杜公子,我和七棱正要去杜家接你呢,你倒先过来了,怎么来的这么早?”冯青栀本来以为杜蘅没那么早过来,毕竟卖的是冰,大早上吃冰的人不会很多。 杜蘅笑道:“这些冰在我家存不住,天气一热可都要化了,近水楼不是有冰窖吗?早点送过来稳妥一些。” 冯青栀急忙招呼伙计,将冰底搬入后院。 后院其中一个北向的房间,窗外都是树荫,阳光照射不到,走进去自带阴凉。 里面有个小小的出入口,犹如井口那么大,由于窖藏的冰块上次让冯俅全部卖给了花子期,因此现在出入口没有密封,露出一条绳梯挂在窖沿上。 杜蘅拿出几块待会儿要用的冰块,其余的放在箩筐里,先放一个伙计下了冰窖,再吊着绳子将箩筐放了进去。 做好了这一切,再将冰窖口密封起来,免得到了中午空气升温,跑进冰窖里去。 杜蘅将取出的两块冰块,拿到后厨,先拿一只铜盆装着,放在阴凉的地方。 “小姐,杜公子!”后厨的殷红娘微微欠身。 杜蘅想到什么,将一罐味精拿了出来:“红娘,这个送给你,上次说了,只要近水楼推荐我去参赛,以后免费供应味精。” “谢谢杜公子。”殷红娘喜不自禁。 上次与杜蘅比试鱼羹,殷红娘输的心服口服,同时也知道了味精的妙用。 水平再差的庖厨,只要味精在手,在这个时代也是无敌的存在。 这时外面厅堂传来冯俅骂骂咧咧的声音:“狗娘养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也敢来消遣我?” 冯青栀走了出去,看到对面玉春楼的尤掌柜来了。 “哟,冯家三小姐也在,小可有礼了。” 冯青栀道了一声万福,低声问冯俅:“怎么回事二哥?” “这厮嘲笑我不会做生意,问我实在不行,就把酒楼卖给他。”冯俅气愤的道。 尤掌柜笑道:“冯二公子,我绝对不是来消遣你的。你看,你们酒楼每日都在亏损,不如交到我的手里。我出两千贯钱。如何?” “尤掌柜说笑了,近水楼乃亡母所留家业,不会卖。”冯青栀相比冯俅,显得比较平静。 “价钱若不合适,咱们可以再谈,我很有诚意的,我再多出五百贯。” 冯俅暴躁的道:“说了不卖,听不懂人话?” 尤掌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回去,语音也变得刻薄起来:“当年的冯夫人确实算是商业翘楚,可惜了,如今冯家无人了!” “怎么说话的呢你?你们家才无人呢!” “呵呵,冯二少爷也不必动怒,冯夫人当年带了多少陪嫁过来,又在广陵置办了多少产业,现如今还剩多少?倘若冯家有人懂得经营,冯老爷只怕早就名列广陵四大财神之列了。” 尤掌柜冷冷一笑,继续道:“既然你们不卖,要不我入股一千贯钱,我来替你们经营,利润所得咱们五五分成,如何?” “五五分成?谁五?” “……”x2。 尤掌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冯俅,怪不得近水楼生意不好呢。 这位主儿他不识数啊。 冯俅反应过来,说道:“你投一千贯就想分走我们一半的利润?” “说的你们酒楼有利润似的。冯二少爷,说句难听的话,自你接手近水楼,好像每个月都要往里搭钱吧?但在我手里就不同了,我保证,半年就能给你们带来一千贯的纯利。” 冯俅有些心动,不由看了冯青栀一眼。 冯青栀却很坚定,淡淡的道:“多谢尤掌柜的好意,近水楼我们自会打理,用不着你来操心。” “呵呵,冯三小姐,小可出自一片真心,大家都是求财嘛,何必跟钱过不去呢?玉春楼的生意你们也看到了,我能将近水楼打造成另外一个玉春楼。” “玉春楼我不稀罕!如今近水楼有了杜公子,凭借他的手艺,我相信一定能够盘活近水楼。” “凭他?”尤掌柜轻蔑的笑了笑,“虽说杜蘅刚刚拿了厨艺大赛的初赛第一名,但他做的是冰食,其他手艺未必能行。难道你们近水楼想要改卖冰食不成?有谁会把冰食当饭吃?终究不是长久生意。” “大朴,送客。”冯青栀不想跟尤掌柜啰嗦,招呼一个伙计下了逐客令。 尤掌柜不忿的甩了一下衣袖:“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便看看你们近水楼怎么将生意进行下去,我要让你们破产!”说完悻悻而去。 “直娘贼,把店开在我对面,现在又想吞并近水楼,胃口太大了他!”冯俅愤愤的道。 冯青栀微微缩了缩眼眸,说道:“他是冲着杜公子来的。” “跟他有什么关系?” “杜公子是近水楼推举参赛的,他要买了近水楼,还会让杜公子参赛吗?而且就算只是让他入了股,他也会招揽大权,想尽各种办法,让杜公子不能参赛。你别忘了,他背后是花家!” 当初花雨庭掌权酒食行,冯仁机不买账,好多依附冯仁机的酒家,想跟花雨庭分庭抗礼。 这让花满庭十分恼火,但冯仁机家里出了个当官的,两个女儿都嫁入了官宦人家,自然不能明刀明枪的干他。 于是他便出了损招,凡是依附冯家的酒楼食铺,他都一一打击,扶持他们家附近的竞争 第50章 尾数定价法 杜蘅让人拿了水牌过来,正给各色刨冰取名、定价。 除了红妆素裹之外,还有共白头、霜林尽染,暂时也就增添了两种,毕竟人手不够,杜蘅做不过来。 接着又把价格写在水牌之上,小份99文,大份188文。 冯青栀正好走了进来,奇怪的道:“杜公子,何不干脆定价一百文二百文,这不更好?算账也方便。” 杜蘅笑了笑,说:“这是尾数定价法。99文和100文,看似只是少了一文,但给消费者的直观感受,可不仅仅是一文钱。” “人们对于金钱的概念,都是有个区间的,比如一百文为一个区间。那么99文,人们会觉得还不到100文,但100文就是三位数了,到达了一个区间,这个时候可能就会犹豫,要不要消费。” “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里头涉及了一些行为心理学,很微妙的,以后慢慢跟你讲。” 虽然杜蘅话里,用了一些词汇,冯青栀第一次听说,但结合整个语境,她还是明白了杜蘅所要表达的意思:“杜公子,你懂得可真多。” 杜蘅拿着水牌,挂在近水楼的门口。 冯青栀来到大堂,吩咐一个伙计,将酒楼酒菜的定价,按照杜蘅的尾数定价法,重新改了一遍。 “小妹,你干嘛呀?” “改个价格。” 冯俅看了一眼,说:“就差个一文两文的,改不改有多大的差别?” “你觉得没区别,那是你平日大手大脚惯了,但来咱们酒楼用饭吃酒的人,未必每一个都像你这样。改了之后,能帮咱们多招揽些生意。” “得了吧,姓尤的回去之后,玉春楼的酒菜肯定又有优惠了。”冯俅趴在柜台,意兴阑珊,“你要改价钱,不如多降一点,这样才能打得过他。” “打价格战是恶性竞争,两败俱伤的打法,不可取。”杜蘅道。 冯俅道:“那你说怎么办?不降价,人们凭什么到近水楼来吃?” “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冯青栀知道冯俅刚才受了尤掌柜的气,但也看不惯他自暴自弃的模样,“现在有杜公子的刨冰,一定能给近水楼带来客源。” 冯俅冷笑道:“那也是他的客源,卖的是他的刨冰,又不是咱们近水楼的酒菜。” “你眼光能不能放远一点?爹都同意和杜公子合作了,自然有他的道理。虽然是来吃刨冰的,但总有客人会留在店里喝酒吃饭。” “那又如何?你知道玉春楼有多少菜品吗?我们才几样?怎么比?” “菜不在多,而在精。杜公子已经把味精给红娘了,我相信今天近水楼的菜,一定能够吸引顾客。” 上次杜蘅和殷红娘比拼手艺的时候,冯俅也尝过杜蘅的鱼羹,知道杜蘅的味精乃是一大法宝。 没准真能给近水楼带来生意,将之前输的一百贯亏空给补上去,否则冯仁机要是知道他拿账上的钱去赌,够他吃一壶的。 说话之间,来了两个客人,问道:“欸,这里卖刨冰吗?” “卖的。” 杜蘅看到生意来了,急忙上前:“本店共有三款刨冰,分别是红妆素裹、共白头、霜林尽染,请问要哪一种?” 红妆素裹由于是杜蘅的参赛作品,现在已经出名了,二人点的就是一个大份的红妆素裹。 杜蘅立即赶回后厨去做。 由于不是参加比赛,杜蘅没有花费太多的工夫摆盘,只是摆了一个大意。 否则到了临近中午,天气热起来的时候,要忙起来,根本来不及。 很快,杜蘅做好了刨冰,让桃笙端出去给客人。 “这就是刨冰啊,颜色和冰屑融为一体,太神奇了。” “红冰是樱桃味的,甜而不腻,美味!”客人尝了一口,便对桃笙竖起了拇指,“怪不得能得第一名呢。” 桃笙很是高兴,急忙回去对杜蘅汇报了客人的反馈。 陆陆续续,近水楼的客人多了起来,大多都是来吃刨冰的。 “欸,这个共白头什么意思?名字倒是有些古怪。”一个少女点单的时候,询问桃笙。 桃笙指着另外一桌的共白头:“就是那个。” “两个雪人?”少女觉得有些过于简单,“这有什么说法吗?” “我家少爷做的,我帮你问问。” “多谢。” 一会儿,杜蘅便随桃笙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少女,见她的打扮气质,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应该也是受过一些教育。 “共白头的创意,来自两句诗。” “什么诗?” 杜蘅随口吟道:“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淋雪,白头……好意境啊。”少女怀春的心事,一下被两句诗给触动了。 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像是爱而不得的凄苦,但好像又很浪漫。 “杜公子又作诗了。”冯青栀惊喜万分,急忙招呼七棱,“快快将诗句抄录下来。” 杜蘅一头黑线。 你还抄录上瘾了是不是? 七棱拿了柜台的纸笔,写下了刚才两句诗,又看向了杜蘅:“公子,下面呢?” “下面没有了。”这两句诗是杜蘅上一世在网上看的,不知谁写的,就记得这两句。 七棱立即就对冯青栀汇报:“小姐,杜公子说他下面没有了。” 杜蘅:“……”你特么下面才没有呢! 回头看向少女顾客:“姑娘,要不就点一份共白头?” “好,那就共白头!”少女点了点头,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杜蘅微微一笑,给食物赋予诗意和情怀,也算是营销的一种,文艺青年就好这一口。 随即进了后厨,拿出了冰底,在刨刀上刮下了冰屑,再拿勺子压成雪人的模样,一道共白头就算成了。 交给桃笙端了出去。 少女一尝,眼睛 第51章 试吃 “掌柜的,对面的客人越来越多,现在怎么办啊?”玉春楼的堂倌急忙对尤掌柜汇报。 尤掌柜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冷笑道:“都是冲着刨冰去的,人们没有见过这种冰食,现在尝个新鲜而已。酒楼又不是冰铺,总不能光卖冰食,不卖别的吧?” “倒也是。咱们的酒是醉蓬莱的酒娘亲自酿的春竹叶,而近水楼的酒则是榷酒场沽的官酒。冯掌柜为了节约成本,沽的都是普通的酒,怎么能跟春竹叶比?” “挂出水牌,春竹叶今天八折。” “是,掌柜的。”这一套流程堂倌很熟悉,又要跟近水楼打价格战了。 “他们的招牌菜是鱼羹吧?” “没错,是鱼羹。要说起来,殷红娘的鱼羹还算不错。” 尤掌柜冷笑道:“鱼羹而已,大同小异,谁家酒楼不会做?也好意思拿出来当招牌菜?去厨房告诉许三官,让他多备一些新鲜的鳜鱼和鲈鱼,今天就跟他们打鱼羹!他们鱼羹卖多少钱?” “以前卖一百文,刚才我让人瞄了一眼,好像改成九十九文。” “有病吧?降价就降一文钱?” 堂倌讥诮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冯掌柜,小家子气的人,就连降价也就降一文钱。” “咱们要降就多降一点,彻底让近水楼开不下去,今天鱼羹打八折!” 很快,玉春楼的水牌挂了出来。 此刻已经临近中午,吃饭的人多了起来。 堂倌带人便在门口招揽客人,并且大声喊着:“今天鱼羹打八折,走过的路过的不要错过!” 冯俅听了忧心忡忡:“狗娘养的,明知咱们的招牌菜是鱼羹,他今天鱼羹打八折,什么意思?大朴,把水牌挂出去,咱们也降价!” “你着什么急?不能降,九十九文就是九十九文。杜公子说了,这叫恶性竞争,不可取。”冯青栀慌忙赶来阻止冯俅。 “九十九文能卖得过他们吗?他们要在别处另说,偏偏就在咱们对面。” “他降价,你也降价,他再打七折呢?你是不是要打六折?到了最后,咱们要亏本卖吗?” “我咽不下这口气!” “做生意岂能意气用事?” 冯青栀稳住冯俅,疾步来到后厨,跟杜蘅说了玉春楼降价的事。 杜蘅一听就知道这是针对性的和近水楼打价格战。 不过他一点也不慌,笑道:“咱们有味精,怕什么?就卖九十九。只要有人吃了咱们的鱼羹,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口碑就上来了。” “当然,如果你想快点将口碑打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冯青栀连忙询问:“什么办法?” “拿出几样菜式,摆在门口给人试吃,每人都能分到一小碟子,分文不取。” “杜公子,你太有生意头脑了!”冯青栀由衷的佩服杜蘅。 杜蘅笑了笑,这在他原先的世界,不过司空见惯的事。 但在这个时空,却成了一个新奇的金点子。 冯青栀立即着手去办。 让殷红娘做了几个菜,招呼七棱和大朴,在门口摆上了一张方桌,准备一些筷子和小碟子。 大朴拿着一只铜锣敲了几声,将路人吸引了过来。 “免费试吃,不收钱的。”七棱将殷红娘做好的菜,一碟一碟的装好,分给围拢过来的人。 一听不要钱,大多数人都会试一试。 利用的就是顾客占便宜的心理。 但这一试就停不下来了。 “天啦撸,这是白菜吗?用鸡汤熬出来的吧?” “近水楼的手艺见长啊,今天的菜怎么这么好吃?” “你们还不知道吧?听说厨艺大赛初赛第一名的杜蘅,现在就在后厨。” “嚯,莫非这是他做的?难怪呢。” 七棱跟客人解释:“这是后厨红娘做的。” “我以前来过,红娘的手艺没这么好,你可别蒙我。” 七棱笑道:“这不有杜公子的指点吗?” “看来这位杜公子不仅会做冰食啊,这手艺就算放到整个广陵,也无人能及。” “可说呢?之前在白石街出摊,我就吃过他的菜,差点让我把舌头都吞下去。” 试吃的食客惊叹不已。 对面玉楼春的伙计见状,立即汇报尤掌柜。 尤掌柜出来看了一眼,冷笑道:“这是赔本赚吆喝啊,还免费给人试吃,呵呵,试吃完了,要是没人去他楼里,那就是绝对的亏本。” “不对啊掌柜,有人进他们楼里了。”一边的堂倌弱弱的开口。 尤掌柜看去,果然几个人进了近水楼。 其中还有一人竟是玉春楼的熟客。 “各位客官,本店鱼羹和春竹叶今天八折,绝对合算!”尤掌柜卖力的喊着,“他们家的鱼羹卖的比我们贵,大伙儿不要相信他们的小利小惠!” 冯青栀走了出来,很有自信的道:“这些都是免费试吃的,诸位放心,如果觉得不好吃,你们尽管去别家吃,近水楼没有一句话。” 但是试吃过后的人,早已沉沦在菜肴的鲜味中。 加味精和不加味精的菜,那是两种不同的滋味,云泥之别。 这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体验过的口感。 于是纷纷涌入近水楼中。 冯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客人了,激动的跑到门口迎接。 尤掌柜微微皱眉,难道试吃这一招真的这么有效果吗? 他立即就照猫画虎:“老鱼,咱们也安排一桌给人试吃!” 很快,玉春楼门口也摆出了一条桌,上面放上了他们今天主打的菜式,尤其针对近水楼打折的鱼羹,满满一盆摆在上面。 “姓尤的,你好不要脸,你学我?”冯俅满面怒容。 尤掌柜冷冷一笑:“你们可以试吃,我们为什么不能试吃?喂,大伙儿听着,我们的菜式比近水楼丰富,鸡鸭鱼肉应有 第52章 打骨折都没用! 听了冯俅的话,冯青栀渐渐能够体会冯俅平日的困境。 以前总觉得是他不愿好好打理生意,才致使近水楼一日不如一日。 可是如今看来,是他遇到的对手太难缠了。 玉春楼背后是花家,花家是为了报复冯家,暗地里支持尤掌柜在对面开了一家玉春楼。 完全就是恶意竞争。 只要近水楼垮了,花雨庭的目的就达到了,那些想跟他作对的同行,从此只能屈服在花雨庭的淫威之下。 “行了哥,你看着吧,这些客人还会再回来的。” 尤掌柜不搞试吃还好,一搞试吃,高下立判。 果然,这些食客尝过近水楼的菜,再吃玉春楼的菜,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宋先生,今日这鱼羹怎么样?这可是用新鲜的鳜鱼做的。”尤掌柜颇为自得的道。 “嗯,还行。”宋先生尝了两口,便把筷子放下。 “只是还行吗?呵呵,近水楼的手艺,什么时候能跟咱们玉春楼比了?还搞试吃,简直就是丢人现眼。宋先生,里边请。”尤掌柜做出请的手势。 宋先生笑着摆了摆手:“我还是去对面吃吧。” “什么?”尤掌柜傻眼了。 其他食客尝过玉春楼的菜之后,纷纷表示:“感觉还是近水楼的菜比较好吃,咱们去近水楼吃吧。” “走着!” “吃了我的菜,你怎么走了呢?”尤掌柜急忙抓住一个食客。 食客顿时不满:“不是免费试吃吗?现在几个意思?” “我们家的菜可是许三官做的,上一届厨艺大赛也是进入决赛的,今年初赛他也入围了。” “入围管什么用?知道近水楼现在的掌厨是谁吗?我听说是杜蘅,初赛第一名!”食客甩开了尤掌柜,走向了近水楼。 其他食客也纷纷冷嘲热讽:“说了免费试吃,还不让人走。瞧瞧人家冯家小姐多么大气,不好吃可以让人尽管到别处吃。这就是自信!” “可是我们家打折啊。” “我缺你那十几个钱吗?” 能来酒楼吃饭的客官,至少说明生活条件不会太差。 尤其两者手艺相差太多的时候,他们宁愿多花十几二十文来近水楼吃饭。 片刻之间,玉春楼那边的人陆续散去,纷纷来到近水楼这边。 当然也有几个促狭的老六,混在人群之中,两边免费试吃,把自己吃了个半饱,再也吃不下了,一溜烟跑了。 尤掌柜脸色无比难看,与近水楼对峙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败仗。 “继续打折,打六折!” 冯俅冷笑道:“手艺不行,你打骨折都没用!” 这话让尤掌柜有些疑心,近水楼的菜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自家的许三官也是广陵城里数得着的大厨,再怎么着手艺也不会差这么多啊。 可他也不好去近水楼尝一尝他们的手艺。 闷闷不乐的回到店里,让伙计去找一个闲人,找了家里的碗,过去近水楼,要了一份打包的鱼羹回来。 尤掌柜只是尝了一口,整个人就呆住了。 完了! 彻底完了! …… 玉春楼中午的生意,比起往常少了一半。 近水楼则是人满为患。 殷红娘都有些忙不过来了,杜蘅过去帮忙,将刨冰交给桃笙。 中午的饭点过去之后,玉春楼冷冷清清,但近水楼依旧人来人往,为的就是尝杜蘅的那一口刨冰。 下午的天气越来越热,能有一份冰凉爽口的刨冰消暑,简直人间一大乐事。 现在殷红娘闲了下来,又做了几个小菜,内部的员工餐。 “杜公子,桃笙,你们先吃饭吧,刨冰我来。”说着殷红娘接手了桃笙刨冰的工作。 刨冰的核心技术在于冰底,拿着刨刀把冰底刮出冰屑,做成简单的造型摆盘,对于殷红娘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上午的时间,她看也看会了。 桃笙将刨刀交给殷红娘,忽然一拍脑袋:“糟了,忘了回去给老太爷做饭了!” “安啦,小姐早就让人送饭过去了。”一边的七棱笑着说。 杜蘅不由看了冯青栀一眼,不想她竟这么细心,感激的道:“多谢你了,冯小姐。” 冯青栀眼波盈盈,只在杜蘅脸上一掠而过,嘴角噙着笑意:“你别叫我冯小姐,怪生分的。” “你不也叫我杜公子吗?”杜蘅笑道。 “你字是子芳?” “我有两个字,一个是子芳,一个是元芳。” “我虽过及笄之年,但尚未表字,你就叫我青栀吧,我叫你元芳,可好?” “啊这……” 冯青栀眸色一片落寞,幽然道:“怎么?不能叫吗?”以字相称,显得更尊重,也更亲近,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你可以叫我子芳,元芳就算了,我怕狄仁杰找我。” 冯青栀:“……” 这个时空也是有狄仁杰的,北齐武宗时期的大理寺卿,破案如神,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 元芳和狄仁杰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冯青栀倒也没有深究,毕竟杜蘅平时说话,也有很多是她听不懂的。 …… 傍晚时分,吃饭的人又多了起来。 玉春楼那边的客人又比中午减少了一半,近水楼楼上楼下则是人满为患,都没有多余的座位给客人坐了。 “打折,继续打折!”尤掌柜疯狂的叫喊。 今天有太多菜没卖出去,如果不打折,这种天气食材不易保存,明天就会烂掉,为了减少亏损,只能不停的打折。 鱼羹被打到了四折,其他的菜品也都打了八折。 这样果然吸引了几个客人,可是相比近水楼那边的热闹,玉春楼就冷清多了。 冯俅看着源源不断的入账,笑的合不拢嘴。 笑着笑着,他又起了一丝危机感,近水楼在他手里 第53章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 “赵二娘今天怎么没来?往常她都是比我先到的。”杜蘅问了身边的摊贩。 但是摊贩都没搭理他,各自各的做着自己的事。 杜蘅微微皱眉,直接去问对面的老陈头。 老陈头支支吾吾的道:“赵二娘被人打了,现在都下不了床了。” “谁打的?” “还能有谁?毛大树的人呗。” 杜蘅立即明白怎么回事,说道:“打毛大树的人是我,他凭什么去找赵二娘?” 老陈头叹了口气:“毛大树不敢找你,难道还不敢来找我们吗?赵二娘平日那么支持你,毛大树肯定打听到了,因此先拿她下手,杀鸡儆猴。” “杜哥儿,以后你别来了,免得连累我们。”一边的褚大嫂说。 桃笙听了这话立即就不乐意了:“嘿,大嫂,你这话怎么说的呢?我家少爷都是为了给你们出头,你别不识好赖!” “哎哟,姑奶奶,求你们了,你们走吧!他哪是给我们出头啊?他是给我们招祸!” “你们这些人良心真是被狗吃了,枉费我家少爷还想带着你们一起反抗不平,现在看来你们都是自作自受,受再多苦再多难都是活该!” 杜蘅拦着桃笙,没有让她继续往下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们的骨头太软,因此才能被轻易的拿捏。 “桃笙,走吧,去看看二姐。” 今晚杜蘅没有摆摊。 板车上的家伙什没卸下来,推着去了赵二娘的家。 赵二娘家距离白石街倒也不远。 杜蘅上前瞧了瞧门,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出来,问道:“你们是?” “我们是白石街的小贩,是赵二娘的朋友,过来探望她的。” 男人才把杜蘅和桃笙迎了进来。 通过男人自我介绍才知,他是赵二娘的丈夫,孙二郎。 “二娘,有人来看你了。”孙二郎带着杜蘅进了里屋。 昏暗的油灯之下,赵二娘惊喜的道:“杜兄弟,你怎么来了?” “我刚听说你的事。找过郎中看了吗?怎么说?” “嗐,没事,休养几天就能下床了。”赵二娘支撑着想要起身。 杜蘅让她先躺着,说道:“姐,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件事既然因我而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算了,兄弟,真的算了,你争不过他们的。” 孙二郎看了杜蘅一眼,大概明白他是什么人了,赵二娘以前回来的时候,跟他提过,一把拉住杜蘅的手:“你就是杜家的少爷?好,你要找毛大树报仇,算我一个!” “二郎,你干什么?”赵二娘紧张的道。 “我干什么?”孙二郎眼睛红了,恨恨的道,“我孙二郎七尺男儿,女人被人打了,我一句话都不敢吭声,我算什么男人?” “我说了我没事。” “你都下不了床了,这叫没事?” “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怎么办?你叫两个孩子怎么办?” 孙二郎默不作声。 杜蘅看得出来,孙二郎也是有些血性的,但血性却被现实压制。 “孙二哥,事情交给我吧。”杜蘅拍了拍孙二郎的肩膀。 赵二娘道:“兄弟,你也别蹚这一趟浑水了。反正现在毛大树不敢找你,酒食行估计也不会找你收行例钱了。以后你就在白石街好好摆摊,不要再鼓动摊贩们反抗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酒食行不收你的钱也就罢了,你还不让他们收别人的钱。他们怎么会放过你?” “如果白石街的行例钱收不上来,其他夜市呢?泼儿巷、黄家井、二十四洞桥……这些地方的摊贩如果有样学样,开始反抗,酒食行还有威信可言吗?” 这就跟农民起义一样,一个地方开始起义,就会接连不断的出现其他地方,到时连压都压不住。 因此刚有苗头出现的时候,就要镇压,而且需要重办,震慑诸方。 否则一旦战火燃起,只会愈演愈烈,连绵不绝。 “好,姐,我听你的,这口气先忍下来。” 赵二娘担忧的神情舒展了一些,笑道:“对,我兄弟是有本事的,你现在重中之重,要先拿到厨艺大赛的名次。” “行,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二郎,你送一送。”赵二娘浑身酸痛,没法下床,只能招呼孙二郎送一下杜蘅。 孙二郎送了杜蘅和桃笙到了门口,杜蘅忽然问道:“孙二哥,你知道毛大树家住哪儿吗?” 刚才当着赵二娘的面,杜蘅没问,是怕赵二娘担心,影响病情。 “杜兄弟,你是想……” “上次已经教训了毛大树一顿,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现在看来教训的力度不够大。” 杜蘅双目寒光夺魄。 科场舞弊案是被人构陷的,杜蘅知道有人针对杜家,因此谨小慎微,行事处处留有余地。 然而现在却有人蹬鼻子上脸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 …… 毛大树家住河水头,一排五间房的院子。 杜蘅蹲伏在河边的一棵柳树上。 一会儿,路口出现了毛大树和几个狐朋狗友的身影,他们说了几句什么,狐朋狗友相继散去,毛大树醉醺醺的往家里走。 此刻,已是子时。 广陵城里除了一些夜市或者青楼,还有一些人声,其他地方都是静悄悄的。 毕竟古人睡得比较早,没有什么夜生活,而且那些夜生活都是有钱人消费的,普通百姓轮不着。 杜蘅从柳树上飞奔下来,挡住毛大树的去路。 毛大树吃了一惊:“谁?” 杜蘅没有说话,一拳直击过去。 毛大树惨叫一声,鼻梁塌了下来,鼻血横流。 “是,是你……” 上次差点死在杜蘅手里,毛大树心里已有阴影,下意识的退开了 第54章 火烧醉蓬莱 二米来高的毛大树,应声倒地,他失声的大叫:“来人,来人啊!” 杜蘅直接冲了上去,揪住毛大树的耳朵,抡圆了膀子,一记耳光招呼了过去。 嘴角顿时开裂。 “你再叫,我现在就弄死你!” “呵呵,杜蘅,你有种就弄死我,你敢吗你?”毛大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决定跟杜蘅来硬的,“要是出了命案,衙门肯定会调查的。” “谁能证明我是凶手?” “虽然无法证明,可你昨天在白石街对我动了手,很多人都看到了,因此一旦案发,衙门首先怀疑的就是你!” “你这厮倒是有点心计。” “你想想,你还要参加厨艺大赛呢。呵呵。”毛大树以为威胁到了杜蘅,不由得意的笑了一声。 但见杜蘅忽然从地上抓起了一块石头,朝他嘴巴砸了下去。 两颗门牙砸了下来,满嘴的血。 毛大树还没说话,就已经被杜蘅提着衣领,来到河边。 “杜蘅,你别犯浑……” 话没说完。 杜蘅一把就将毛大树的脑袋按进了水里。 毛大树双手扑腾,想要甩开杜蘅,但根本无济于事。 杜蘅好像拿住了他身上的某些穴位,让他一身的力气,施展不出。 一会儿,快要断气的时候,脑袋又被杜蘅提出水面。 “杜蘅,我……” “我尼玛!” 杜蘅大嘴巴子扇了过去,又将他的脑袋塞进河里。 如此再三。 毛大树已经喝了一肚子的水。 再被提上来的时候,伏在岸边不停的呕水。 “呵呵,杜蘅,你不敢杀我,对不对?” 毛大树忽然想通了什么,猖狂的笑了起来:“你要敢杀我,就不会这么折腾我了。”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不能杀你,杀了你,我就没法参加厨艺大赛了。” “呵呵,那你以为打我一顿,就有用了吗?我明天就到衙门告你,呵呵,你还是得坐牢。也不需要你坐多久的牢,关个十天半个月,等你错过了厨艺大赛就行了。”没了门牙的毛大树,说话漏风,但他自以为拿住了杜蘅的命脉,咧嘴大笑。 “都是花子期教你的吧?” “不错,我们查到你跟赵二娘关系不错,呵呵,你一定会为她出头,只要你敢对我动手,这个牢你就坐定了,就算让我陪你坐牢,我也不介意的。” “真是好算计呢。” “何必呢?非得跟花公子斗。现在弄得自己要去坐牢,呵呵,你现在逃出城去,还来得及,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毛大树忽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杜蘅手里拿着一只虎头小布鞋,那是他儿子的鞋。 “我儿子的鞋怎么在你这里?” “你猜。” 毛大树脸色大变,失了疯似的冲进自家的院子。 一间一间的房屋找了过去。 空无一人。 “我娘子和孩子呢?”毛大树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杜蘅的衣领。 杜蘅抬手一个巴掌招呼过去:“跟谁俩呢?” “你好歹是名门之后,你竟然……你卑鄙!” “对付你这等恶人,自然需要非常手段!”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杜蘅玩味的看着毛大树:“我以为你无牵无挂了呢,看来还是挺在乎家人的嘛。你打赵二娘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也有家人?” “他们人在哪儿?”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杜蘅笑意淡然的看着毛大树,“当然,他们安不安全,取决于我安不安全。” “杜蘅,我不去衙门告你,你把他们放了。”毛大树几乎哀求的看着杜蘅。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吗?上次我放过了你,没有当街杀了你,可你做了什么?” 毛大树扑通就给杜蘅跪下:“你想怎样?杜蘅,你给句话。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么说,你是想投诚?” “是,以后我就是你的人。”毛大树忙不迭的答应。 先答应下来再说。 “既如此,那你先纳一份投名状。” 杜蘅掏出火折子,在房间里点上了一盏油灯,指了指墙脚,放着两只木桶。 毛大树上前一看,竟是两桶桐油,一时茫然不已。 “醉蓬莱现在应该打烊了吧?你抱一桶桐油去,烧了它!” “啊?!” 纵火罪且不说衙门会怎么处理,要是被花家知道,首先花家就饶不了他! 毛大树看着杜蘅的眼神,透着一股森然的恐惧,比起昨晚差点死在杜蘅手里更加恐惧。 太狠了! 这是将他往绝路上逼啊! …… 近水楼由于食材不够,因此晚上没有营业。 毕竟冯俅没有想过,今天生意会这么火。 但醉蓬莱每天都会营业到子时。 毛大树一直熬到醉蓬莱打烊,里面熄了灯火,这才抱着油桶,悄咪咪的来到醉蓬莱的后院。 先是前后左右扫了一眼,没有看到人影,这才开始行动。 整座酒楼,都是木质结构。 毛大树找了一些柴火,堆在外墙下面,桐油泼了上去,掏出了一支火折子。 但他迟迟没有放火。 这一把火点了下去,衙门不判他一个绞刑,花家也不会放过他,可是若不放火,老婆孩子还在杜蘅手里呢。 要是将杜蘅给逼急了,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毕竟杜蘅做这种事,也是冒着很大风险,要是到了衙门,他至少要被判流放。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魔鬼……这人就是魔鬼!” 毛大树懊悔不迭,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接下花子期的活。 要怪,就怪花子期给的太多了。 让他此刻陷入了两难。 对面的屋顶,杜蘅借着月光,看着犹豫不决的毛大树,决定帮他一把。 毛大树的 第55章 姜还是老的辣 醉蓬莱附近的人家,都被救火的声音吵醒。 迅速的朝着火光的方向赶去,只有毛大树一个人逆流而行。 慌乱之下,冷不丁的撞到了一人。 “欸,你不是毛大树吗?你跑什么?” “滚开!” 毛大树甩开了那人,在夜色下仓皇的逃窜。 很快,回到河水头的院子。 “杜蘅,出来杜蘅!”毛大树焦急的喊着。 “喊什么喊?没得吵着街坊睡觉。”一棵柳树下面,杜蘅缓缓转了出来。 毛大树急忙冲了上去:“我内人和儿子呢?” “不就在屋里头吗?” 毛大树回头一望,迅速的打开院子的柴门。 身后悠悠传来杜蘅的声音:“此地不宜久留,带着老婆孩子先走,等到明天城门一开,赶紧出城。” “毛毛!”毛大树借着油灯,看到床上躺着的孩子。 老婆就睡在孩子的身边,好像睡的很熟。 毛大树急忙将她叫醒:“娘子,你快醒醒。” “怎么了大树?”女人睁开惺忪的双眼。 “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夜黑之后,我和孩子就睡下了。” 毛大树料想之前老婆孩子都被杜蘅给打晕了或者迷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一直睡在家里。 “赶紧收拾东西,走。” “出什么事了?”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必须马上离开。” 女人知道毛大树是做什么的,不由心惊肉跳:“你不会是杀人了吧?” “比杀人更严重,快点起来,将值钱的金银细软收拾一下。”毛大树已经开始翻箱倒柜。 院子外面,赵管家看着他们慌乱的身影,问道:“少爷,真就这么放他们走?” “他要走了,罪名就成立了。”杜蘅淡淡的道,“可他要是不走,花家一定不会放过他。” “少爷高明。” “对付恶人,必须比他们更恶。” 月光之下,赵管家看着杜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突然感觉,少爷一下子就长大了。 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会挥动拳头的鲁莽少年了。 …… 二人从侧门回到了杜宅。 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杜老太爷。 可是刚一进门,就见杜仲在天井里等着他们。 “回来了。” “爷爷。”杜蘅躬身。 杜仲坐在石桌的旁边,看了赵管家一眼:“怎么你也陪着他胡闹?” 赵管家低头不敢吭声。 这件事他确实参与了,他迷晕了毛大树的老婆孩子之后,将他们掳走了,杜蘅才能逼迫毛大树就范,火烧醉蓬莱。 “不关赵叔的事,是我让赵叔这么做的。” “既然做了,就该把事情做绝,怎么还把人给放了呢?” 杜蘅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一个现代人,杜蘅虽然有些手段,但却不敢真的害人性命,毕竟他生活在一个相对文明的社会,杀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大的事。 可老爷子是征伐沙场的悍将,杀人如草芥。 “爷爷,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案,我要是不知道,那可真就老糊涂了。”杜仲自嘲的笑了笑。 “难道是桃笙泄露了消息?” 杜仲不可置否,对赵管家道:“看着毛大树,直到他安全离开为止。” “是。”赵管家转身离去。 姜还是老的辣啊! 杜蘅暗暗感叹。 虽说毛大树烧了花家的酒楼,花家饶不了他,衙门也会抓捕他,他一定会逃。 但如果没逃掉呢? 本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说不定狗急跳墙,就把杜蘅给供出来了。 就算要放他走,也该把他的孩子老婆抓在手里,投鼠忌器,他才有可能把所有罪责都扛下来。 第一次做这种事,到底没有经验,考虑不够周全啊。 …… 次日一早,赵管家回来。 跟杜蘅汇报了情况。 毛大树一家三口已经安全出城,司法衙门的人正在调查放火烧楼的凶手,暂时没有怀疑到毛大树身上,因此毛大树还有时间逃远一点。 由于没有闹出人命,这种案子衙门一般不会出城捉拿凶手,人力成本太大了。 到了城外,荒山野岭都能藏身,就没那么容易抓到人了。 等到出了广陵府的地界,毛大树就算安全了。 大梁自然也有过所、路引之类的东西,但非必要时期,执行并不严格,因为大梁商业发达。 商业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流通,商品流通,人也得流通,失去土地的农民,还能进城打工,或者去往别的城市讨生活,这种人叫浮客或者客户。 否则土地兼并那么严重,又将他们圈在一个地方,他们没有别的出路,活不下去,只能拿起锄头造反了。 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这是大梁的治国方针。 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分散在各个地方,虽然会影响到地方的治安,但他们很难形成大规模的起义。 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造反,谈何容易? 只要有一口饭吃,他们就不会反。 温顺如羊的大梁百姓啊! 知道毛大树安全之后,杜蘅微微松了口气,让桃笙去买新鲜的瓜果。 拿回家后开始榨汁,再以硝石制作冰底。 接着一起推着板车,将冰底送到近水楼。 拿出几块冰底备用,其余的冰底先存放在冰窖。 等到天气稍热的时候,就有人进楼吃刨冰了,桃笙给客人送刨冰的时候,特意听了他们谈论的事。 回到后厨,便偷偷告诉了杜蘅。 “少爷,都在说醉蓬莱昨夜起火的事呢。” “刨冰你来做。” 杜蘅将刨刀交给桃笙。 端起一份刨冰,走到楼上交给一位客人,故意逗留了一会儿,听 第56章 端阳佩带香囊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来到近水楼吃刨冰的人也越来越多。 到了中午,吃饭的人也来了。 楼上楼下坐满了人,冯俅故意招呼大朴,到玉春楼借几张桌椅。 把尤掌柜气的够呛:“刁奴,消遣到老夫头上来了,给我滚!” 大朴赔着笑脸:“尤掌柜息怒,我们楼里实在没有多余的桌椅,客人来了都坐不下了。你我两家相对而开,这么多年的交情,这点忙尤掌柜不会不帮吧?” “帮你娘的三条腿!把桌椅给你们了,我们怎么办?” “我看贵店今天好像都没什么客人,桌椅空出这么许多……”大朴东张西望,楼上他看不到,但大堂上连一桌的客人都没坐满。 杀人诛心! 尤掌柜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脚:“来啊,弄死他,给我弄死他!” 大朴没等玉春楼的人过来,笑嘻嘻的跑了。 冯俅拿着一把蒲扇,站在近水楼门口,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 尤掌柜只能干瞪眼。 堂倌弱弱的凑近:“掌柜的,要不跟花老爷说一说,让他想想办法。” “昨晚醉蓬莱被人烧了,花老爷估计正烦着呢。”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尤掌柜眉头紧锁:“这个杜蘅太妖孽了,怎么会有这种厨艺?” 厨师的社会地位,在本朝并不高。 市井人家为了讨生活,学一门手艺,去当庖厨,倒是有的。 可之前杜蘅的身份多高啊,上将军府的少爷,杜家的嫡长孙,竟然学了一身的厨艺? 冯俅迎了几个客人进楼,又让大朴给他泡了一壶茶,喝了一口:“快哉!哈哈,快哉!”被玉春楼压制了这么久,这口恶气今日才出。 “少爷,杜公子可真是咱们的福星,他一来,咱们的生意直接就压垮了对面。” “他也就是那个味精厉害,只要味精在手,咱们红娘也能做出那种口味的菜肴。” 大朴点了点头,又皱眉道:“就是不知这些味精哪儿买的。” “大概是番人的东西,你有空上番坊问问。” “是。” 这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冯青栀和七棱走下车来。 “父亲不是不让你来店里吗?你怎么又来了?”冯俅不耐烦的道。 “二哥,是你同父亲说的,不让我来店里?”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冯青栀黑钻似的眸间,透着洞悉一切似的神采:“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比你清楚,你无非就是怕我抢走了近水楼,是不是?” 冯俅见被戳破了心事,也不装了,直接摊牌了:“冯青栀,你终于承认了吧?你做这么多事,就是想要近水楼!” 冯青栀不置可否,也懒得去跟冯俅解释,带着七棱直入后院。 殷红娘正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杜蘅看她忙不过来,又将刨冰的活交给桃笙,帮她的忙。 “子芳兄!” “青栀姑娘,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家父不让我到店里来,我好不容易等他出门,这才偷偷跑过来的。” 一边说着,冯青栀便从七棱手里接过一只香囊,双手递到杜蘅面前:“这个送给你。” “啊?” 杜蘅一时不敢伸手去接,毕竟古代女子要是送给男子一只香囊,意义可不一样。 基本都是被当成定情信物的。 冯青栀眸光幽怨的看了一眼,继而又盈盈笑了一下:“明天就是端阳了,这香囊是给你辟邪驱瘟的,你可别多想。” “哦,是这样啊。” 端阳的香囊与一般不同,除了常见的一些香草,还会加上一些朱砂和雄黄。 看着冯青栀期盼的眼神,杜蘅倒也不能不接她的香囊。 “谢了。”杜蘅拿了香囊,便系在了腰带上。 七棱和桃笙看了相视一笑。 忽然杜蘅拍了一下脑门:“糟了,忘记一件事。” “何事?”冯青栀问道。 “家祖父交代的事忘了。” “要紧吗?” “刚才你提到了端阳,我才想起来,我还没到封家去拜访封大儒。” 冯青栀倒也知道杜家和封家的关系,杜蘅和封若颜好像还有婚约在身。 不过她得到了小道消息,说封若颜已经跟他解除婚约了。 这种情况,竟然还要去封家去拜访,冯青栀倒有些看不明白了。 “你需要送什么礼,我替你备下。” “不妨事,等到下午不忙的时候,我去一趟。” 随着近水楼的生意火爆起来,厨房的人手明显不够,冯青栀吩咐七棱,先去家中调了一个厨娘过来帮忙。 再将招聘启事贴了出去。 到了下午,吃饭的人渐少,杜蘅让桃笙照顾着刨冰生意,只身去了东市,买了一坛菖蒲酒和两把折扇,前去封家拜访。 到了封家门口,但见一辆四轮马车缓缓而来。 驾车的人,则是梁辰身边的护卫楚天。 遇到熟人,杜蘅便站住了,等着马车停下,车帘掀开,钻出一人,正是梁辰的小厮王承恩。 王承恩搬了车凳过来,放在车下。 梁辰一袭锦衣华服,踩着台阶状的车凳,在王承恩的搀扶下,走下车来。 “这么巧啊杜公子?” “确实很巧。梁公子也是来拜访封家的?” “据说封大儒已经回东都了,我特意过来拜见他老人家。你是?” 杜蘅提了提手里的礼物:“送端午。” “杜家和封家是世交,恰逢端午佳节,这个礼节你是逃不过了。” “谁说不是呢。”杜蘅苦笑。 说话之间,王承恩已经上前叩门。 门房的老人出来,一眼看到杜蘅,再则就看到了门口的四轮马车。 一般的马车都是二轮,四轮马车规格更大,而且是用两匹马拉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够用得起的。 杜家被 第57章 君不知我,我亦不知君 梁辰和杜蘅跟随门房,来到封家的西花厅。 花厅是回顶卷篷的结构,厅上设置一个高于地面一尺的木台,台上一张紫檀嵌黑云母的小云桌,相对坐着二人。 恰巧,两人杜蘅都还认识。 一人是封家的二老爷,也就是封若颜的生父,如今府学的教授封常在。 另外一人则是杜蘅在京城的朋友乐荆,不久之前杜蘅就是被乐荆拉去参加科考,结果就卷入了科场舞弊案。 而在厅下,坐着十几个人,面前都是一张小矮几,坐在蒲团上面。 封若颜坐在右边最前的位置。 梁辰和杜蘅的出现,让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他们。 封若颜似乎有些意外,目光紧随着杜蘅走进厅堂。 “小侄杜蘅,恭祝世叔端午安康。” “哦,是子芳啊。”封常在看了杜蘅一眼,表情看不出多大的热情。 “我听门房说了,封爷爷不在家?” “嗯,一大早带着老仆进山访友去了。” “小侄略备一些薄礼,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还望笑纳。”说着杜蘅便将礼物交给封家的下人。 同时又对乐荆拱了拱手:“乐兄也在,许久不见。怎么有空到广陵来?” “乐公子已经授官了,如今是广陵府学的经学博士。” 杜蘅记得当时乐荆三甲之外的成绩。 大梁以文治国,为了揽尽天下之才,三甲之外还有四甲和五甲,赐同进士出身。 就连北齐的学子,都想跑到大梁来考进士。 但是进士人数一多,授官也就成了难题,毕竟大梁只有半壁江山,没有那么许多官职,三甲之外,一般都是候补官员。 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只是个候补。 乐荆竟然已经授上官了。 虽然只是没有多少油水的学官,但由于广陵府的行政地位很高,博士也是个正八品。 “恭喜乐兄。”杜蘅再次拱手。 乐荆哂然一笑:“呵呵,你也不必羡慕我,若你当时没有作弊,凭借你家的家世,未来混个一官半职,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别人拿科场舞弊案说事,杜蘅倒不放在心上。 但乐荆当众揭他伤疤,倒让他有些意外。 要知,乐荆家境贫寒,在京城的时候,杜蘅对他颇为照顾,每次杜家收上租子,都会给他送去一些钱粮。 杜蘅将其引为莫逆,才会在他再三的央求之下,跑去科场打酱油。 其实以他的出身,根本就不需要考什么进士,等到年纪一到,朝廷也会给他授官。 一辈子衣食无忧,肯定是没问题的。 可如今却落得了个抄家的下场。 “怎么?乐兄也以为我科场舞弊?” “呵呵,朝廷都判了,难道朝廷会有错吗?” 杜蘅神色颇为无奈的笑了笑:“你要这么说,我确实无话可说。” 封建社会,朝廷等于国家,国家说你有罪,谁敢说你无罪? 说你无罪,就是质疑朝廷,等于乱臣贼子。 可是,如果朝廷永远英明,这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的冤假错案? 杜蘅只是被政治正确堵住了嘴,有些话一旦说出来,杜家或许就要被连根拔起了。 然而身边的梁辰听了这话,不免心中生了疑窦,侧目看着杜蘅那张刀削一般的脸廓,若有所思。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封常在目光落到梁辰身上。 “梁辰。” “哦,是子芳的朋友吗?” 梁辰落落大方的承认:“是,我与杜公子也是前些天刚刚认识,虽无太深的交情,但也算一见如故。不过今日却不是一道来的,只是在门口恰好碰到了杜公子。” “你也是来拜节的?” “不是,本意也是来拜访封老先生,向他讨教学问,只可惜他不在。” 封常在神色慵懒:“既然来了,都坐吧。” 厅上没有多余的座位,下人临时布置,搬了矮几和蒲团上来。 杜蘅淡淡的道:“不了,我还有事,告辞。” “欸,杜蘅……”封若颜看到杜蘅转身,着急的失声叫道。 乐荆转头看着封若颜笑道:“封小姐,让他去吧,他一介武夫,咱们今日宴饮对句,也不是他能参与的。” “乐博士,你初来广陵,有所不知。杜公子才华横溢,刚才我爹出的上联,或许只有他能对得上来。” “才华横溢?呵呵,封小姐大概被他骗了。我虽初来乍到,但我跟他早在京城就认识了。他从来只会舞刀弄枪,要说诗文,可谓一窍不通。我说的对吗?杜蘅。”乐荆略带调侃的声音,徐徐的传来。 杜蘅轻轻转过头来,玩味似的笑了笑:“试问,你对我了解多少?” “咱们认识也有五六年了吧?莫非我对你还不够了解?” “君不知我,我亦不知君啊。” 估计杜蘅的前身也不会料到,之前自己资助了五六年的朋友,当了官之后就会翻脸不认人,急于跟他撇清关系。 仿佛跟杜蘅扯上一点瓜葛,就会影响他的前程似的。 封若颜并不关心杜蘅和乐荆的恩怨,她只关心杜蘅的才华,目光殷切的注视:“刚才我爹的上联:鸿是江边鸟。杜蘅,你可有对?” “阿颜,你别难为子芳了,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小不读书。”封常在有些看不上杜蘅,但也不愿让他人前出丑。 毕竟名义上杜蘅是他未来的女婿。 这桩婚事当初就不该定下啊,谁知道杜家现在这种情况呢? 乐荆嗤笑了一声,说:“鸿是江边鸟,这是一个拆字联,想要对的工整,并非易事。适才我也想了许久,却依旧无对。” “你问胸无点墨的杜蘅,呵呵,他要是能对上来,太阳不得打西边出来?” 厅下众人都是一些府学的学子,还有广陵的一些文人,听了乐荆的话,都很配合的跟着笑了 第58章 佳人相见一千年 “连乐博士都对不上的对联,你顷刻间就对上来了,杜蘅,你好快哦。”封若颜很是激动,一双妙目盈盈,满是崇拜之情。 杜衡微微蹙眉,这话怎么感觉不像是在夸他呢? 乐荆则是黑下了一张脸,为了掩饰尴尬,他咳了咳,不以为然的道:“走狗屎运,侥幸闷上了而已。” 梁辰眼神轻蔑的看着乐荆:“承认别人优秀,有那么难吗?” “若非我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知道他几斤几两,见他如此迅速对出下联,我大概也会觉得惊艳。可惜呀,我认识的杜蘅不学无术,如此精妙之联,他绝不可能对得出来。我想,这个上联你早就听过了吧杜蘅?” “绝不可能。”开口的是封常在。 封常在看了乐荆一眼,说道:“乐博士,此上联是我刚刚才想出来的,除了在场诸位,没人知道。” 由于封常在是乐荆的上司,官大一级,乐荆也不好当面质疑他。 虽然他也知道封常在瞧不上杜蘅,但封常在既然开口,上司的面子总归是要给的,随即淡淡一笑:“也罢,就算你对出了上联,那又如何?只是小道而已,诗词文章才是大道。” “倒不知乐兄做过什么传世文章?我可从未听说过。” “哼,我那些文章倒是没带来,不过料想你也看不懂。” 乐荆忽然站了起来,似乎还很自负:“倒是刚才我以端阳为题,填了一首词,你算是来着了,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念给你听听。你若能写出我这样的词,才能让人信服你的才华。” “饮了蒲觞五日期,彩丝还系玉麟儿。台云……” “行了!”杜蘅直接抬手打断。 乐荆讥笑道:“怎么?你要认输?” “我又没跟你比,认什么输?” “那你打断我作甚?” “对不住,我看不惯有人在我面前装逼。” 蝌蚪身上纹青蛙,你秀你妈呢? 装逼什么时候轮得到你? “填词而已,多大点事。是以端阳为题吧?” “呵呵,你该不会也想现场填一首吧?”乐荆好笑的看着杜蘅。 封若颜急忙招呼身边伺候的雪雁:“笔墨!” 雪雁转身下去准备文房四宝。 乐荆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杜蘅,我记得你以前连词律都搞不明白,如今竟要填词,待会儿丢人现眼,别怨我不给你面子,我会笑的很大声的。哈哈!”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杜蘅随口吟道。 乐荆笑声戛然而止。 此刻雪雁已经端了文房用具上来,封若颜将纸铺在案几,雪雁蹲在一边研磨。 只听杜蘅念道了第三句:“流香涨腻满晴川。” “这是‘浣溪沙’。”听了上阕,封常在便以猜出了词牌名,有些意外的看着杜蘅,此子什么时候竟会填词了?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鬓。” 封若颜正在书写,听到了杜蘅这一句,手上的笔锋忽然一滞。 虽然明天才是端午,但她已经早早在手臂上缠上了五彩长命缕,对折起来的赤灵符,装在一只精致的小绣包里,正好就挂在她发髻的玉簪尾上,就像装饰似的。 缠五彩缕,佩赤灵符,都是端午的习俗,据说具有避刀兵、驱毒虫的效果。 有人提前一两天便会准备,赤灵符有些会戴在心口,有些会贴在鬓上,原本并不怎么稀奇。 但封大小姐的脑回路与常人不同,自然而然又往自己身上想,杜蘅就是按照她的打扮来描写的! 这首词就是写给她的! 因此迫不及待的问:“还有一句是什么?” “佳人相见一千年!” “呀!” 封若颜低呼了一声,白皙的双颊蓦的飘起红晕,迅速的把头低下。 众目睽睽……而且父亲也在,这么炙热大胆,不好吧? 杜蘅余光瞥了一眼,猛然醒悟过来,卧槽,坏了! 这词是苏轼送给侍妾王朝云的,自然免不了要秀恩爱。 一句佳人相见一千年,秀到了骨子里。 杜蘅看了倒不觉得如何露骨,毕竟他从那个炮火连天的时代过来,早已对情话免疫了。 我爱你三个字,可以随意说出口,说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只相信数字。 在他那个时代不会有人幼稚到用文字来表达爱意。 即便你表达了,对方也不会当一回事,除非你的爱意写在了支票上。 但,封若颜是一位古人。 古人是含蓄的。 这样的词,对她来说,攻势就已经很猛烈了。 现在杜蘅只想开溜,拱了拱手:“世叔,没什么事的话,小侄告辞。” “等一下!”乐荆叫住。 “乐兄该不会想把你刚才填的词,再给我念一遍吧?对不住,我没空。” 身为经学博士的乐荆竟然被鄙视了,恨恨的咬牙:“这词你早就准备好的吧?你今天来给封家送端阳,提前准备了一首端阳为题的诗词,一点也不奇怪。” 这话倒也提醒了封常在,以他对杜蘅的了解,并不像是会作诗填词的人。 “杜蘅,这词是谁写的?”乐荆目光灼灼的逼视,“你一定是找人帮你写好的吧?” “苏轼写的。” “哈哈,你承认了就好,以你那点墨水,怎么可能填词?” 封若颜出言解释:“乐博士,苏轼是杜公子的笔名。” “什么?”乐荆愕然。 “千真万确,杜公子曾托名苏轼,写了好几首诗词,在广陵早就传开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厅下又不少人都听过了这件事,当日郡圃诗会,杜蘅一夜诗尽百花杀,就曾假托了很多人的名字作诗。 可是那些诗人,在现实中一个都找不到。 所以有一部分便怀疑,那些诗词都是杜蘅托名 第59章 禅诗 “郡圃诗会?阿颜,你上次送给为父的诗集,难道就是记录当时的诗词吗?”封常在问道。 “不错。里面大多数都是子芳的诗词。只是他既托名而作,我便没有署他真实的姓名。爹爹,里面的诗词你都看过了吧?确实出现了苏轼的名字。” 封常在掠过一抹尴尬的神色:“咳咳,好像……是有苏轼这个名字。” 封若颜号称诗痴,没事就搞什么诗会,每次都会编撰一本诗集送给封常在。 但那些诗词大多数平平无奇,因此久而久之,封常在也懒得去看了。 这次的《郡圃诗集》,他收到了之后,就像往常一样,随手丢在了书房,至今未曾翻阅。 “乐博士,你现在该相信子芳的诗才了吧?”封若颜似乎已经化身杜蘅的诗迷,现在坚决维护杜蘅的声誉。 “一口气三十六首诗词,呵呵,他若有此诗才,殿试的时候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了。”乐荆冷笑道。 这一点倒是很多人都想不通。 殿试除了问策之外,先帝也曾让杜蘅临场作诗,可他连一首打油诗都没有。 跟三十六首诗词一气呵成,差距实在太大,也难怪有人怀疑。 而且乐荆跟杜蘅相处了五六年,自认对他十分了解,他根本就不相信杜蘅有此才华,一定是提前准备好的。 拿到诗会上去显摆。 蒙骗了所有人。 今天必须拆穿这个沽名钓誉之徒! “杜蘅,你敢不敢再做一首诗?” “什么诗?” “端午之词,你有备而来,不作数。现在我出题,你要是能再写一首,我便信你。” “你信不信我,与我又有什么相干,你真当你是一颗大头蒜?” 乐荆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呢,现在就被杜蘅如此轻视,不由恼怒:“你放肆!我现在是正八品官员,你一个草民敢对我这么说话?” “乐博士好大的官威。” “子芳,不可对乐博士无礼。”封常在提醒杜蘅。 这个乐荆三甲之外的成绩,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八品了,以他在官场的经验,要说他背后没靠山,都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也可以看得出来,乐荆不是什么世家出身,穷人乍富,便开始抖威风了。 如果没有后台,这种人在官场上活不过三集。 “封教授,我不是针对你,而是我这人嫉恶如仇,看不得有人弄虚作假,败坏学风。”乐荆至少还肯卖封常在几分薄面。 封常在看着台下的杜蘅,淡淡一笑:“子芳,既然你能一口气写三十六首,也不在乎这一首两首了。乐博士要出题,你正好可以请他好好指教指教。”他正好也看看,杜蘅是否正如女儿所说的才华横溢。 果真如此,借助封家的关系,倒也不是不能培养。 “既然长辈说了,行,乐荆,你出题吧。” “禅诗。” 封常在微微皱起眉头,乐荆倒真是会出题啊。 禅诗考的可不仅仅是诗才,还有禅理,禅理需要悟性,同时需要人生的经历。 杜蘅才多大年岁啊,哪有那种参禅的心境? “作不出来了吧?” 乐荆看着杜蘅冷笑:“刚才的端阳词随口便来,可见都是假的。我也不欺负你,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若才思敏捷,一首禅诗肯定也难不住你。来啊,点香!” “不必了,我赶时间。” “什么?”乐荆眼珠就像金鱼一样凸了出来,怔怔的看着杜蘅,“你作出来了?” “我曾入山问道,拜访高人,对禅理倒也有几分见解,请诸位指教了。” 杜蘅略一拱手,当即念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呵,杜蘅,禅诗必须要有禅味,能够引人哲理性的思考,方才叫做禅诗。”乐荆看了杜蘅一眼,冷笑道,“你这两句诗别看嵌入鹤啊松啊之类的字眼,但我却一点禅味都觉不出来。” “你着什么急?我下面还有两句。” “禅之所以为禅,在于不可不言,却又不可明言,在于似破非破,分寸之间。我倒要听听,另外两句你该怎么写!” 杜蘅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弧度:“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好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本来封常在还在为杜蘅担心,怕他小小年纪,没有悟禅的心境,现在看来一个人的悟性,跟年纪倒也没什么关系。 “这句作何解啊?” “云在青天水在瓶,我认为是世间万物,各有各的归宿。” “每个人的归宿都是定数,在劫难逃。” “不然,云和水本是一物,只是形态不同,这就是要从修为上来说了,修为的形态不同,决定了你处于什么位置。” “这倒也能说得通。果然禅味十足,杜公子大才啊!” “这么说来,刚才的端阳词并非找人代笔,就是杜公子自己写的。” “肯定的啊,杜公子作诗从来就是临场发挥,之前的郡圃诗会我也在场,你们是没见过那种场面,简直惊为天人!” 台下诸人议论纷纷,丝毫不避台上的乐荆。 乐荆初来乍到,而且年岁尚浅,没有什么威望,虽说混了个正八品,但在一些人心里,却没把他当一回事。 何况有些人知道杜蘅跟封家的关系,当着封教授的面,如此刁难他的未来女婿,这不找别扭吗? 这人根本不会当官啊! “雪雁,研墨!”封若颜迅速拿起笔架山的兔毫。 杜蘅浅笑盈盈的看着乐荆:“乐博士,这一首《问道》,可有禅味吗?” 虽然前世背的禅诗不多,但好在看了一部《大明王朝1566》,那位热衷修仙的朱道长就曾念过这一首诗,杜蘅当时记了下来。 不想今日却派上用场了。 乐荆颓然落座,他很难相信 第60章 官啊,官啊! 乐荆骤然变色,没错,他就是杜蘅所说的嘴炮。 杜蘅跟他认识多年,对他确实了解。 让他点评,阐述所谓的文理诗意,他说可以说的天花乱坠,但真要让他作一首,他估计也得搜肠刮肚半天。 绝对做不到像杜蘅一样,信手拈来。 即便他最终写出来了,也未必及得上杜蘅这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 寥寥数语,杜蘅直接堵上了他的嘴。 “诸位,刚才不过是抛砖引玉,我这块砖头抛出来了,就等着乐博士的珠玉之诗了。乐博士,来一个!” 加上有意引导。 在座一些不明就里的学子,年纪不大,不懂人情世故,跟着起哄起来:“乐博士,来一个!” “乐博士,来一个!” 乐荆脸色越来越难看,完全被杜蘅架在了上面。 思绪一乱,就更作不出什么诗了。 “经学博士……官啊,官啊,呵呵!”杜蘅学着电影里的星爷,贱贱的笑了一声。 “杜蘅,你焉敢对本官不敬?”乐荆目眦尽裂。 杜蘅淡然道:“我说一句官啊,就是对你不敬?莫非你不是官?” “无才无德,只会以官威压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上学官的!”梁辰眸光如刃,狠狠的射向乐荆,“让你这种人为人师表,可以想见我大梁学子的学风当会如何!” “你是什么人?你竟敢跟我这么说话?”乐荆现在已经完全下不了台了,面红耳赤。 梁辰则是脸上风平浪静,不为乐荆言语所动,似乎完全不把乐荆一个区区八品放在眼里。 乐荆气的浑身发抖,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手背都爆出了青筋。 为什么? 为什么他都当官了,而杜蘅只是一介草民,还能压他一头? 儿时他便随着父母颠沛流离,去往京城讨个生活,遇到了杜蘅,开始的时候他也将杜蘅当成贵人。 可是渐渐,他心里便不平衡了。 凭什么有人一出生,便能安享富贵? 这厮除了舞枪弄棒,几乎什么都不会,但他到了及冠之年,朝廷就会给他授官。 他爷爷是从二品,又是功勋卓著的老将军,朝廷不会给他流外官,至少也得实封七品。 大多数的寒门子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七品也就到头了。 然而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些人的起点,却是有些人的终点。 好不容易,杜家被抄了,而他被授了正八品的官职,他以为可以支棱起来了,能在杜蘅面前神气一把。 他想看到杜蘅对他卑躬屈膝的样子,以满足他长久以来压抑的心情,这样他就能对杜蘅施舍一些情分。 但杜蘅这厮偏不。 而且当着众人的面,秀了一把,让他下不了台。 恨,他恨! 他好恨啊! 杜蘅丝毫不在意乐荆的情绪,他虽继承了前身的记忆,但毕竟不是前身。 人这一生会有很多朋友,随着时光老去,在一个分岔路口,有些朋友就会离你而去,甚至与你背道而驰。 前世创业的时候,由于经营理念不同,也失去了很多朋友,但同时也得到了很多朋友。 因此,这一点他很看得开。 “乐博士,你慢慢想,你身为经学博士,所作禅诗,必然能胜我一个武夫百倍,到时我一定好好拜读。” “你……”乐荆气的眼珠都要爆开,这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啊,今天要是作不出禅诗,只怕会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何况台下还有诸多学子,以后他还怎么为人师表? 杜蘅对着封常在微微拱手:“世叔,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回去问老将军好。”封常在捋须颔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古人诚不我欺。 随即招呼管家,亲自送了杜蘅和梁辰他们出门。 封若颜吹干了花笺上的墨迹,心里仿佛住着一只轻快跳跃的小鸟,让她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小姐,你看到杜公子腰间的香囊了吗?”雪雁俯在封若颜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香囊?我倒没注意。子芳一向不佩戴香囊的。不过明天就是端阳节了,佩上驱瘟的香囊,也没什么奇怪的。” “奴婢看得清楚,香囊上面绣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栀子花……”封若颜心头一点,顿时不是滋味。 以前都是杜蘅给她送东西,她从未想过给杜蘅送些什么。 冯青栀倒是比她更懂得把握机会,借着端阳送出香囊,进可攻,退可守,不会显得冒昧,但又显得那么暧昧。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在临时做香囊,只怕也来不及了。 她连夜赶工,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做出来。 可是明天就是端阳,按照大梁习俗,端阳那天上门拜访,便视为失礼。 …… 杜蘅坐上了梁辰的马车。 王承恩和楚天就在前面赶车。 “当年曹子建七步成诗,杜兄却连七步都不需要,出口即能成诗,佩服佩服。”梁辰浅笑嫣然,对着杜蘅微微拱手。 杜蘅已经懒得解释这些诗不是他写的了,他只是一个背诗的人,但不会有人相信,他又要解释一番,烦不胜烦。 “刚才听杜兄说,科场舞弊案似乎另有隐情?”梁辰明眸深邃,时刻注视着杜蘅表情的微妙变化。 “梁兄觉得呢?” 梁辰略一沉思,说道:“杜兄之才,犹如江水汤汤不绝,你又何须作弊?” “可我偏偏就是作弊了。”杜衡苦笑着叹息。 “若有冤情,何不禀明朝廷?” “案子就是朝廷判的。” 谁敢去翻朝廷的案? 这不是告诉天下人,先帝不圣明吗? “不过在下有些不明白。” 梁辰像是若无其事的扫视一眼,却抛出一个最大的疑点:“据我所知,放榜之时,杜兄已在三 第61章 暗查科场舞弊案 就拿最简单的诗来说,可不是让你随心所欲的发挥。 杜蘅当时的诗题是咏鸡,写一首五律,规定好了押哪个韵,每一联的起承转合都有严格的要求。 而且还要借物言志,这个志也帮你设定好了,通过鸡抒发报国的情怀。 光是想这二者的关联,脑细胞就得灭一个团。 “其实我本不打算去考科举,是刚才那位乐博士拉着我去的,充其量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梁兄你想想,我杜家是武将世家,如果我再考了科举,进了文官集团,即便圣上信任,但朝中也难免有奸佞小人,以此大做文章。” “手握兵权的上将军,孙子进了文官集团,呵呵,要被有心之人参了一本,说杜家试探君权,有不臣之心,我祖孙俩可能现在连命都没了。” “所以我这个进士说什么也不能中。可我几乎交了一张半白卷,却偏偏中了进士。这分明就是一个坑啊!” 具体谁要构陷杜家,杜蘅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 但他现在已经隐隐有些感觉,这事没准和乐荆还有一些瓜葛。 “本朝以文制武,武将家族既已执掌兵权,若再与文官交从甚密,确实会被人抓到把柄。但你也不至于殿试的时候,一问三不知啊。”梁辰越想越怪,隐约觉得科举舞弊案没那么简单。 “稀里糊涂的混上了殿试,我当时脑子都是懵的,怎么着都是死路一条。” 梁辰若有所思,如果杜蘅说的是真的,那么当时他的处境,确实死路一条。 你在殿试一问三不知,先皇肯定怀疑,你是怎么混入三甲之列的,一定会查。 但要你在殿试对答如流,也会有人将之前的半白卷呈上来,还是个死。 明明有此才华,却偏偏将试卷答成这样,是何居心? “你当初若是将试卷答好,殿试发挥正常,或许便不会有此一祸。哪怕小人弄权,以杜家交涉文官为由,想做文章,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先皇念及杜家的功劳,未必会对杜家如何,再怎么样也比现在的下场要强。” 杜蘅装出一副懊悔不迭的模样:“当时我哪能想到有人给我下套呢?只想随便应付一下科举,被刷出榜之后也没什么事了。谁承想我竟真的中了进士?” “杜兄,我在朝堂也认识一些人脉,你若有冤屈,我一定为你申冤。” “多谢梁兄好意,但这个案子已经一锤定音了,我劝你不要掺和其中。” 梁辰侧目微微一笑:“我观杜兄不是无胆之人,被人构陷了你都不敢出声?” “我的冤我会自己申,但我不想连累梁兄。你想,我杜家三代忠良,为国尽忠者七,家祖父拜上将军,从二品,说被籍没就被籍没了。你可知这背后的凶险?” 科场舞弊案牵连甚广,被籍没的不止杜氏一家,还有一些官员罢的被罢,贬的被贬,杀的被杀,流的被流。 梁辰神色凝重,默不做声。 大梁不过传承四代君主,竟已经烂到这般田地了吗? 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杜蘅掀开车帘一看:“我到了。梁兄要不到寒舍坐一会儿?” “不了,改日我会来拜访。” “也好。”杜蘅随即下车,进了家门。 楚天和王承恩拽着缰绳,将马车掉头。 车帘之内,缓缓传来梁辰的声音:“刚才杜蘅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二人对望一眼,王承恩忙道:“小人无意偷听少爷谈话。” “你们对杜蘅的话怎么看?” 楚天回答:“我相信杜公子的话,他一个世家子弟,实在无须通过科举去考功名,按照惯例,官员子弟到了及冠之年,朝廷也会授官,杜公子又何必舍近求远?” “快马传旨,着刑部和大理寺彻查科举舞弊案。” “少爷,奴婢以为……” “以为什么?”梁辰语气不重,然无形之中却有一股威严。 王承恩诚惶诚恐:“科举舞弊案是先皇定了性的,不说刑部和大理寺敢不敢翻案,即便翻了案又当如何?岂不有损先皇圣明?” 梁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听进了王承恩的话,可他需要知道真相,说道:“既如此,就让花神使司秘密调查吧。” “少爷英明。” …… 夜里,杜蘅去了一趟赵二娘的家。 特意请了郎中,给她瞧了病情,开了一个方子。 郎中走后,孙二郎问起毛大树的事,火烧醉蓬莱已经传开了,现在都说是毛大树干的,但孙二郎知道,这件事跟杜蘅有关。 杜蘅自然不会承认,一来人心隔肚皮,二来不想这件事牵扯到孙二郎和赵二娘。 第二天就是端午了。 杜蘅和桃笙没去近水楼,在家包着三角粽子。 同时买了一些瓜果,夜里拿来榨汁,又做了一车的冰底,放进箩筐悬在井水之上。 第三天拿去近水楼。 近水楼生意火爆,座位都坐不下了,冯青栀便让人在大堂墙边放了几张长凳,让人坐着排队。 反观玉春楼,依旧冷冷清清。 尤掌柜焦躁不安,心中无限后悔,当初就不该将酒楼开在近水楼的对面,以为有花家的支持,就能抢走近水楼的生意。 确实,开始的时候抢来了很多生意,直接将近水楼给打的抬不起头。 但这是一把双刃剑,弄不好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如现在,近水楼在杜蘅的加持下,焕然一新,抢的就是他们玉春楼的生意了。 玉春楼这两年做出来的老主顾,现在都跑去了近水楼。 像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时伙计来报,说是花子期来了。 尤掌柜喜出望外的迎接。 “花少,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玉春楼可要完了。” “大中午的,怎么只有这一点客人?”花子期扫视一眼 第62章 狗都不吃! “每天上近水楼吃刨冰的人很多,可是具体数额,小人尚不清楚。”尤掌柜跟在花子期身后,谨慎的回答。 到了一个包厢,花子期靠着窗户,可以看到对面近水楼的楼上,淡眉紧皱:“这厮的冰块到底从何而来?这也卖了好些天了,还没卖完吗?” “会不会……是从城外运回来的?” “城外?” 花子期猛地抬头:“倒是有这种可能。” 城内的冰块,能买的都被他买了。 冰块卖给谁,不卖给谁,都是花子期说了算。 绝不可能卖给杜蘅,酒食行里没人有这个胆。 上次暴打了花肥之后,他回去就清点了冰块,虽有一些耗损,但都是冰块融化的耗损。 冰块藏在冰窖之中,就算融化,以当时的时间算,不可能一整块都化没了,体积缩小了,但块数还在。 块数没有改变。 如今看来,他确实误会了花肥。 杜蘅这厮使的离间计! “这么大热天,如果从城外运冰过来,耗损应该很大,杜蘅还有的挣吗?” “现在他的刨冰分成两种规格,小份99文,大份188文,利润很大。” “小份多大,大份多大?” 尤掌柜拿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贼厮,他怎么不去抢?”花子期不由瞪大眼睛,“现在冰价那么高,外面的蜜沙冰,一碗也就三十五文!” “刨冰就他一个人能做,整个广陵没人与他竞争,自然卖的就贵。” 花子期想到当时初赛的时候,杜蘅解释刨冰的做法,先将瓜果榨汁,再将果汁放在冰块冷冻,需要消耗的冰块很多,成本确实不小。 但刨冰竟然这么挣钱,生意又岂能全让杜蘅做了? 如今醉蓬莱被烧了,谢落花闲了下来,让她抓紧研究研究刨冰。 “制作刨冰,需要大量的冰,你说杜蘅的冰块是从城外来的,具体什么地方?” “这个小人可不知道了。” 花子期略微沉吟,说道:“距离广陵最近的两县,是秦邮和龙川,你说有没有可能?” “大概就是这两地了。” 相比之下,龙川更近,走水路的话,半日就能到达。 秦邮则是需要一天。 其他广陵府的辖县,应该不在杜蘅的考虑范围。 就算保护措施再好,五月的天气,超过一天的时间,冰块也能化去大半。 因此很少有人出城去买冰块,哪怕花子期现在提高了冰价,那些做冰食生意的小贩,还是愿意到他这里买冰。 秦邮和龙川区区辖县,恐怕藏冰不会太多,花子期心里冷笑,只要派人收购两县的冰块,我看杜蘅还怎么卖刨冰! 打定主意,花子期又问尤掌柜:“杜蘅就是卖个刨冰,就能抢走你这边这么多生意?” “不单是生意,那边做菜肴的手艺也比往日见长,想是杜蘅传给了近水楼的庖子和厨娘,凡是在近水楼吃过的人,必是近水楼的回头客,再也不到玉春楼来了。” 尤掌柜苦着脸说:“我现在就只能做一些外地客的生意,外来的客人不知底细,才会到玉春楼吃饭。” “庖人的手艺虽然各有高低,但也不至于差那么多,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吗?定是你经营不善!” “花少,你可别不信。许三官这些天都在研究近水楼的菜品,每天都会叫人偷偷过去打包几份回来研究。要不,拿几个菜上来给你尝尝?” 花子期冷笑道:“杜蘅一个夜市的小贩,少爷我什么身份,能吃他做的菜?就算饿死也不可能吃!” 话虽这么说,尤掌柜已经叫人拿了近水楼的菜肴上来,赔着笑脸:“花少,你尝尝再说,确实与众不同。” 花子期看着面前一盘豆苗,看着也没什么特别,撇了撇嘴:“就这?” “花少,你可别小看这些豆苗,滋味堪比鸡汤之鲜美。” “呵呵,比鸡汤鲜?那还熬什么鸡汤啊?以后让人都吃豆苗好了。” “真的,小人怎么敢骗你呢?你尝尝。” “不吃!一个摊贩的手艺,狗都不吃!”花子期毅然决然的拒绝。 尤掌柜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夹了一筷子送到花子期面前,笑道:“少爷,你好歹尝一口,杜蘅现在参加厨艺大赛,你得了解他的手艺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首先要让花子期知道,玉春楼生意不好,不是他经营不善。 实在是厨艺比不过啊。 其次,了解对手的水平,才有可能寻找破绽,从而破局。 花子期看着尤掌柜夹来的菜,无奈的尝了一口,他嫌弃的表情已经做出来了,但在那一刹那,一种从所未有的滋味,在他口腔弥漫开来。 他的味蕾像是一条沉睡的灵魂,忽然就被唤醒了。 “这是怎么做的?”花子期难以置信的嚼着嘴里的豆苗。 “我派人打听过了,说是有一种叫味精的调味料,可我派人跑了一圈,不知道上哪儿去买味精。”尤掌柜苦恼的道。 花子期拿着筷子,又夹了一口豆苗:“没去番坊问过?番人的饮食与咱们不同,或许这些调味料是番人带过来的。” “问过了,没有这种东西。” “厨艺大赛的决赛比的是热菜,杜蘅有味精,而我们没有,那咱们就危险了。”花子期忧虑的皱了皱眉,同时将豆苗端到面前,“只能在第二场将他拿下,让他无法参加第三场!他做面食的手艺如何?” “这倒不清楚,不过近水楼的面食,好像挺一般的,只有蒸饼一种,没见什么人夸口。” “为了保险起见,去拿几个蒸饼过来。” 尤掌柜招呼身边的伙计,让他到外面找个人,上近水楼买蒸饼。 所谓的蒸饼,其实就是馒头。 还有一种汤饼,指的是面条。 大多数的面食,其实 第63章 来,摸摸 “花少,如今近水楼气势正盛,玉春楼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你要救我。”尤掌柜悲催的道。 “据你所说,近水楼能够起死回生,靠的是那个叫味精的东西,是吧?” “除了刨冰,就是味精了。” “把味精找出来,这种东西不能只掌握在杜蘅手里,否则不仅是你,整个酒食行都得完蛋!”花子期刚才吃过近水楼的豆苗,他已然知道味精的威力了。 吃过添加味精的菜,以前吃的菜与屎何异? “花少,你人手多,你多派人去找找,或许比我有用。” “蠢货!玉春楼就在近水楼的对面,你不比我方便吗?好好接近他们的人,说不定就能套出味精的渠道了!” 尤掌柜忽然心头一动,说:“近水楼正在招人,好像是庖人不够用了,要不我安排一个人进去?” “找个不容易起疑、机灵点的。” “许三官有个同乡,就在下面的县里给人掌厨,可以把他找来。” 虽然花子期目前没有解决方法,但总算不是撂挑子不管的态度,让尤掌柜稍微放心下来。 “醉蓬莱被烧,我还有一些事要做,味精的事你先盯着。” “是。” 说着花子期带着一般小厮离去。 一会儿工夫,他便抓了两人,带回了花家,都是之前跟毛大树混的泼皮。 天井之中,花子期坐在阴凉的地方,吃着冰镇的瓜果。 两个泼皮都被绑在树上。 花子期身边的小厮六顺,拿着鞭子呼呼的抽了过去。 直将二人打的皮开肉绽。 “花少,饶命啊花少,我们真的不知道毛大哥去了哪儿。” “毛大树烧了我的酒楼,你们是不是有份?”花子期冷声质问。 “这事我们并不知情……天地良心啊,花少平日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么能做……这等猪狗不如的事?” 花子期看着泼皮身上的单衣都被鞭子给抽破了,露出一道道鲜红醒目的鞭痕,但他并未停止,招呼六顺:“既然他们要讲义气,不肯吐露毛大树的行踪,那就成全他们的义气,继续打!” “花少,这一切都与我等无关啊,花少明鉴啊!” “毛大哥……不,毛大树他猪油蒙了心,我要遇见他,一定……好好谴责他。” 花子期眼中寒光一涨:“打狠一点!” 烈日之下,两个泼皮很快就昏厥了过去。 花子期感觉二人对毛大树的事,确实一无所知,招呼六顺拿冷水过来,把人泼醒,放走。 “花肥还在柴房关着吧?” “是。” “关了这么多天,也应该长记性了。”知道冤枉了花肥,但花子期是少爷,少爷不会跟家奴认错,“放出来吧,找个郎中瞧瞧。” “是。” …… 次日,便是厨艺大赛的第二场。 近水楼照常经营,但暂时不卖刨冰。 一早冯青栀和七棱坐车马车来到杜宅,杜蘅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次他不带赵管家,带上了桃笙作为帮厨。 厨艺方面桃笙比赵管家内行。 出了南门,把车停在车坊之中,给了坊主一百钱,给马匹喂点草料,算是停车费和加油费。 杜蘅从车上将准备好的厨具和食材搬了下来,这时另外一辆马车赶了过来,赶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昆仑奴。 初赛之时,女装大佬李茉莉身边的鬼火。 把车停好,鬼火便从车上下来,跪在地上,李茉莉踩着他的后背下车。 这厮依旧涂脂抹粉,活脱脱一副骚浪贱的模样。 “杜兄,来了!”李茉莉打了一声招呼。 “草,你隆了?”杜蘅盯着李茉莉胸前的庞然大物,上次用的是甜瓜,这次用的是啥? 总不能塞个西瓜吧? “谁聋了?”李茉莉莫名其妙。 冯青栀顺着杜蘅的目光看去,又低头看看自己,瞬间就自卑了。 她其实也不算小,毕竟在她这个年纪,有个B就不错了,但李茉莉也太夸张了吧? 又见杜蘅移不开的目光,心里悻悻的想,果然……男人。 “来,摸摸。”李茉莉招呼杜蘅,又指了指胸口。 七棱嘀咕了一句:“真不要脸。” 但是杜蘅真的伸手去摸。 冯青栀面红耳赤,想不到杜公子竟是这种人,光天化日……她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少爷,你干嘛呢?”桃笙也替杜蘅难为情,毕竟车坊人来人往。 不少人都驻足观看。 男人对杜蘅很是羡慕,手感应该不错吧? 女人则是悻悻的啐了一口唾沫,同时又暗暗跟李茉莉做比较。 “摸到了吗?”李茉莉贱兮兮的笑着。 杜蘅震惊的看着李茉莉:“你这厮……” “先走一步。”李茉莉招呼鬼火,带上东西。 杜蘅无奈的摇了摇头。 亏他想得出来! “兄弟,艳福不浅啊。”身边经过一人,对着杜蘅怪异的笑了笑。 桃笙拉着杜蘅的衣袖,低声道:“少爷,你怎么了?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摸姑娘家……那个什么。何况……冯小姐看着呢。” 你是不是不想要媳妇了? 封小姐退婚,没得把冯小姐也吓跑了。 杜蘅回头看了冯青栀一眼,见她眼眸红了起来,似乎充满了幽怨,笑道:“刚才那厮男扮女装。” “啊,男的?”七棱更加吃惊的看着杜蘅,“公子,难道你……” “想什么呢?”杜蘅伸手刮了一下七棱的鼻梁,“那厮胸前藏了东西。” “真是男的?”冯青栀稍微松了口气,但仍旧有些疑惑。 毕竟李茉莉只有十四五岁,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声音没有变粗,只要穿上女装,有意的打扮一番,绝对可以做到雌雄莫辨。 “初赛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上次胸前藏了两只甜 第64章 饆饠,古楼子,蒸饼 一会儿,五位评判者进场,还是上次的评判者,内场嘉宾有些不同,除了苏浅陌、花子期、封若颜几个,其他人员有些变动。 主持人依旧是东都的官妓银粟。 锣响三遍,二十四名参赛者开始忙活起来。 由于做的是面食,每个人开始和面,带的大多都是酸浆或者酒曲发酵好的面,加入面粉和水,继续揉搓均匀。 不过杜蘅这边加的水有些不同,拿着一只长形的竹筒,从里面倒出了淡黄清亮的液体。 “杜公子加的是什么水?”台上的苏浅陌诧异的看着台下第一个位置的杜蘅。 封若颜也注意到了,杜蘅用的不是水缸里的清水,蛾眉轻蹙:“难道是油?” “难道要做油酥饼?” “油酥饼也不是把油和在面里啊。”花子期看了封若颜和苏浅陌一眼。 忽然又嗤笑道:“果然这厮不会面食,呵呵。冰食做的好有什么用?第二关他过不了,就没法参加第三轮。” 评判席上,孟山人饶有兴致的看着杜蘅,问身边其他的评判者:“几位,你们觉得杜蘅会做什么面食?” “好像没用什么别的配料,只有面粉一样。”朱司膳拧着眉头,似乎觉得杜蘅有些冒险了。 别人都在面里加入不少东西,为的就是想遮住面里那一股酸味,如果什么都不加的话,那也只能做酸汤饼了。 可毕竟是比赛啊,酸汤饼毫无特色,又怎么能脱颖而出? 而这时杜蘅已经和好了面,拿手蘸了蘸,放到嘴里嘬了嘬,没有尝出什么酸味,甚至有股清甜,随即吩咐桃笙:“烧火!” “他不是做油酥饼!”苏浅陌看着杜蘅将面团切成一块一块,放入蒸笼之中,“难不成是蒸饼?” 花子期想到近水楼的面食,好像只有一道蒸饼,料想杜蘅不会别的面食,不由得意忘形的笑道:“与广陵厨艺界这么多大师比拼,他就做个蒸饼,而且是不加馅的素饼,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蒸饼分为加馅和不加馅两种,加馅可以算是后世的包子,但叫馒头,也叫笼饼,只是古人不分那么细,凡是蒸的面食,都能统称为蒸饼。 不加馅的才是后世真正意义上的馒头,只是与后世的馒头略有差别,首先分量就大,市面上小的一个三两,大的一个五两,而且形状是圆的。 杜蘅稍微改了一下,减少了分量,而且形状类似刀切馒头,放入蒸笼之中,都是长方体,但蒸出来上面就会鼓起来。 现场选择蒸饼作为参赛作品,这玩意儿管饱是管饱,但如果不加馅,口感实在不怎么样。 拿来参赛,只有死路一条。 就连封若颜也开始为杜蘅担心了,轻声叹息:“蒸饼怕是不好进入决赛了吧?” “呵呵,肯定进不了的,决赛只有六个名额。” 花子期得意洋洋的道:“我花家是靠做饼起家的,凭借的就是开老师傅的手艺,这一场开老师傅一定能拿第一。” “还有刁大,也是我花家举荐的人,素有汤饼之王的称号,他做的汤饼,主要在汤,胡椒粉像是不要钱似的撒下去,那一口喝下去,着实够味。” “上一场败给杜蘅的谢落花,她是醉蓬莱的红颜厨娘子,除了冰食之外,自然也会面点,素以精细著称。” 花子期洋洋洒洒,列举了六人,其中三人是花家举荐的,另外三人虽然不是花家举荐的,但酒楼的老板是花家的人,或者干脆就是酒楼有花家的股份。 比如,玉春楼推荐的选手许三官。 总之,在花子期的心里,这六人就是决赛的六人,杜蘅想凭蒸饼与他们角逐下一轮的名额,绝无可能。 他本来是想多说几人,但见封若颜脸色不对,生生的闭嘴。 骄阳之下,吹来的风都是热的,花子期招呼伺候的六顺,拿着蒲扇给封若颜扇风,讨好的道:“若颜,并非是我针对杜蘅,是他自取其辱,你说他一个武夫,在家练练枪棒也就是了,非要来当什么厨子,他有那个天分吗?” 封若颜没有言语,心里却在想着,如果杜蘅败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像他这样的人,若是囿于庖厨之地,岂不是辱没了他一身才气? 不久之后,已经有人做好的面食,银粟开始宣布,可以陆续将作品呈上,交给五位评判官评判。 第一个上场的是谢落花,她做的是樱桃饆饠(bi luo)。 “樱桃饆饠,做到其色不变才为上品,谢落花,你做到了。”朱司膳很是赞赏。 谢落花微微欠身:“多谢司膳夸赞。” 秦可卿也点评道:“谢姑娘的小食点心,无不透着巧思,捣碎的樱桃像是落红,面皮则如白玉,玲珑可爱,看着令人不忍下口。” 花雨庭捋着胡须,很是高兴:“大家都尝过了,落笔评级吧。” 最终银粟宣布成绩,三个圆圈、两个三角形。 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24人只有6人能够进入下一轮,评判者也是稍显严格。 接着陆续上了几人,成绩都不如谢落花,直到花子期口中的开老师傅上场,他做的是一道鱼羊古楼子。 何谓古楼子? 就是胡饼卷上馅料,然后拿到炉子里去烤。 开老师傅这一道的馅就是羊肉和鱼肉,主打一个鲜字。 加上胡饼的酥脆,堪称一个绝字。 直接给了四个圆圈一个三角形。 “呵呵,我就说吧,开老的手艺没得说。”花子期得意的环顾左右。 这时就见杜蘅走上台来,盘子里几只馒头被他叠成了金字塔,花子期不由笑出了猪叫声:“哈哈,笑死我了,杜蘅,你是没什么可做的了吗?如此重要的赛事,你竟然拿几只蒸饼来糊弄人,哈哈!” “而且还是素饼,你好歹在里面塞几颗干枣和胡桃碎啊 第65章 草木灰水 杜蘅将蒸饼放到桌上:“几位,请。” “《晋书》上说何曾吃蒸饼,饼上不坼十字不食,你这蒸饼倒是坼出了十字花,只是为何这么小?”孟山人两根手指捏起一只蒸饼。 杜蘅笑道:“今日比的是面食,都是管饱的食物,几位刚才也尝了其他选手的作品,我想若是将蒸饼做大了,你们也吃不完,岂不浪费了吗?因此特意做小了些。” “瞧你小家子气的样儿。”花子期不屑的扫视一眼,“就算你蒸出了十字花,但蒸饼就是蒸饼,任你说破了天,它也不可能好吃。” 所谓十字花的蒸饼,就是开花馒头,表皮蒸爆了,才能算是上品。 但正如花子期所说,蒸饼只是蒸饼,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其他几位评判官,看到蒸饼,从表情上就能看出,他们有多嫌弃蒸饼了。 刚才他们已经吃过不少了,虽然每道作品,都尝一两口,但架不住人多啊。 人在饥饿的状态下,吃什么都香,但吃饱了之后,就是平日再喜欢的东西放在面前,也未必能够引起食欲。 即便如此,他们也得吃。 否则便没有资格做评判。 “好,我先来。”孟山人拿起蒸饼,咬了一口。 杜蘅笑道:“孟夫子,我这蒸饼的味道还可以吗?” “呵呵,杜蘅,亏你问的出来,你的蒸饼我在玉春楼吃过,呵呵,酸不拉几,你拿醋做的蒸饼吧?”花子期不遗余力的打击。 秦可卿笑道:“想是发面没发好。这发面的时间,可没那么容易掌握,时间短了,面发不起来,时间长了,面就酸了。” 吃着蒸饼的孟山人,眼神有些惊讶,忙道:“不酸,一点不酸。” “不酸?”秦可卿愣住。 花子期笑道:“孟夫子,你吃遍大江南北,可曾见过不酸的蒸饼?呵呵,你可不能为了袒护杜蘅,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闭嘴!怎么跟孟夫子说话呢?”花雨庭不由对花子期呵斥。 孟山人笑了笑,似乎并不以为意,拿着手里的蒸饼说道:“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尝尝。” 苏山虎拿起一只蒸饼,掰了一块送进嘴脸,一脸不可思议:“奇哉,怪也!真的不酸。” 孟山人咀嚼着蒸饼,似乎回味无穷:“不仅不酸,而且还有一点回甘。” 秦可卿也撕下蒸饼表面的一层皮,尝了一口,眼神也发生了变化:“怎么可能呢?” 花雨庭和朱司膳将信将疑,各自拿着蒸饼,咬了一口,表情都很震惊。 尤其是花雨庭,本身就是以饼起家,心里很是清楚,一旦经过发酵,几乎没有面食是不酸的,而不发酵的面食,口感又很差。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不酸的蒸饼? 花子期看着席上评判者的表情,心里知道不妙,说道:“不酸?是不是加了糖霜?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不是,即便加了糖霜,也不可能完全掩盖蒸饼的酸味,但这块蒸饼完全没有酸味,只有粮食本身的甘甜。”孟山人解释。 “不可能!”花子期忽然站了起来。 在时人的认知里,蒸饼就是酸的,如果不加糖的话,绝不可能产生甜味。 随即花子期上前,在一块蒸饼上,扯下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瞬间,表情就僵住了。 卧槽,真的不酸! 难道这厮之前的蒸饼……只是为了麻痹对手,让他掉以轻心? 或者之前的蒸饼根本不是他做的,毕竟近水楼还有别的庖厨。 孟山人笑了笑:“几位嘉宾,不妨一起尝尝。” 随即便将蒸饼分给内场嘉宾,就连银粟也扯下了一块,送进了嘴里。 其实淀粉是一种多糖,多糖几乎没有甜味,但蒸饼进入口腔之后,随着不停的咀嚼,唾液中的淀粉酶,会将多糖的长链切断,分解出了易溶于水的单糖和双糖。 当然,这些原理古人不得而知,但他们的味蕾没有退化,能够清晰的感知那丝丝的回甘之味。 这一刻,普普通通的蒸饼,也让人觉得是人间无上的美味。 在场的参赛者,能将面食的形态做的天花乱坠,各种各样精美的造型,但始终不能改变其中的酸味。 再厉害的面点师,严格掌控发酵的时间,总会带有那么一点酸味。 但杜蘅还原了面食的本真。 看似简简单单,但对大梁的餐饮业却有划时代的意义。 “我第一次觉得蒸饼这么好吃,蓬松软糯,越吃越香。”苏浅陌一口气吃了半个蒸饼。 封若颜掰下一小块的蒸饼,放在嘴里轻轻嚼动,丝丝的甘甜弥漫整个口腔,她不由抬头看向杜蘅:“刚才你在面粉加的那些淡黄色的东西,是油还是水?” “碱水。” “啊,碱水?”众人都是一片茫然。 杜蘅解释:“就是可以中和酸味的液体,而且能使蒸饼更加蓬松。” 这个时期的面食之所以酸,那是他们的发酵方法决定的。 基本都是天然发酵,面团接触空气的酵母菌,从而达到发酵的效果,可是空气中除了酵母菌,还有别的菌,乳酸菌、霉菌、醋酸菌等。 虽然加热之后,会杀死这些菌,但味道却不会消除,留下一定程度的酸味、霉味等异味。 当然,习惯了异味的古人,不会觉得是异味,异味是对杜蘅而言的,他吃这个时代的面食,总感觉是馊了。 “想不到本届厨艺大赛,竟然发现了碱水去酸之法。”苏山虎很是高兴,甚至有些得意,“若将此法传给百姓,以后我大梁就不用吃酸饼了。” 碱带石字旁,可见最早是一种矿石,这个字东汉时期就有了,但这个时候的碱不是食用碱。 如果贸然的传出碱水去酸之法,很有可能造成食物中毒的惨案。 此法虽然也算核心技术,但杜蘅 第66章 又是第一? 不论出于杜蘅真实的水平,还是人情世故,毫无疑问,苏山虎给杜蘅打了一个圈。 这也就给其他人打了个样,孟山人和朱司膳跟着打了个圈。 “虽说杜公子去酸的方法,别出心裁,可是蒸饼毕竟是蒸饼,它比不上刚才开老做的古楼子,也比不上谢落花做的樱桃饆饠。”秦可卿说。 孟山人摇了摇头:“秦娘子,你的话我不敢苟同。咱们这一场比的是面食。不论是古楼子,还是樱桃饆饠,借的都是配料的味道。” “开老先生的古楼子,如果没有鱼肉和羊肉,味道得少一半吧?樱桃饆饠没有樱桃,单靠外面裹着的那一层面皮,你觉得会好吃吗?” “只有杜蘅,做的是最纯粹的面食,单从面食而论,这一场杜蘅就是甲等第一!” 花雨庭立即表示赞同:“孟夫子说的是,杜公子发现了去除面食酸味的方法,就这一点而言,对饮食业就功不可没,我给他打圈!” “父亲……”花子期难以理解的看向花雨庭。 花雨庭给他一个眼色,让他闭嘴! 现在杜蘅已经得到了三个圈,按照少数服从多数原则,他依旧是甲等。 如果他和秦可卿给他打个三角形,他大概率还是能够进入决赛。 除非二人都给他打叉,可以抵消了他两个圆圈,只剩一个圆圈,那就很难进入决赛了。 毕竟只有六个名额,能够进入决赛,至少都要甲等。 可是打叉又太明显了。 如此创造性的蒸饼,再怎么着也值一个乙等。 倒不如顺水推舟,也显得他公正无私。 秦可卿是上一届的厨魁,本是花家暗箱操作捧出来的,既然花雨庭都这么说了,她只能马首是瞻:“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也给一个圆圈!” 银粟激动的走到台前:“近水楼杜蘅杜公子的成绩出来了,五个圆圈,是本场眼下最高的成绩!” 台下一片哗然。 又是第一? 他做的是蒸饼啊,普普通通的蒸饼,能得第一? “小姐,杜公子又拿第一了。”栅栏之外的七棱欢呼雀跃。 又忙不迭的跟身边的人群介绍:“杜公子是代表我们近水楼出赛的,欢迎大家都近水楼吃饭。” 苏山虎看着台下的参赛者,似乎对这一场的成绩存疑,轻声唤道:“银粟,将杜公子的蒸饼,分给台下尝一尝。” 银粟点头,招呼两个婢女,端着没有吃完的炊饼,送到台下。 每个参赛者都撕下一小块,放入嘴里,细细品味。 “这蒸饼怎么不酸了?” “原滋原味的面香,我第一次知道面香是这样的。” “我的天,怎么做的啊这是?” 杜蘅大大方方的站在台上,将碱水去酸的方法,大声告诉了所有人。 栅栏之外的百姓,议论纷纷,将信将疑。 古代的科学都是靠着长期摸索出来的,没有形成完整的系统,因此过程比较漫长。 而且充满了偶然性。 一些现代人视为常识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有可能就是天方夜谭。 杜蘅缓缓走下台去。 桃笙迎了上来,笑若璨花:“少爷,你太厉害了,就算下面有人跟你获得同样的成绩,你们也是并列第一。” 杜蘅微微一笑,却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初赛和复赛第一,没有多大用处,重要的是决赛第一。 必须严格控制一下味精,这是他制胜的法宝,若是落入其他参赛者手里,胜负就难料了。 刚才好像听花子期说,在玉春楼吃过他的蒸饼,说明他一直盯着近水楼。 这时花家举荐的刁大上台,他做的是双驼峰大角儿,其实就是很大的饺子,捏成驼峰的样子,也是汤饼的一种。 任何带汤的面食,都能称为汤饼,但如果没有特别说明,一般指的是面条。 一大海碗的大角儿,素馅和荤馅搭配,上面撒满了葱花、芫荽以及花椒和胡椒,热气腾腾,香气逼人。 这要是在大冬天喝一碗,绝对够劲,但可惜现在是夏天,而且太阳正热的时候。 评判者大汗淋漓,你再端上一碗热汤,这不是存心找别扭吗? 因此尽管刁大的汤饼广陵一绝,却也只得到了两个圆圈,两个三角形和一个四边形的成绩。 刁大下来。 李茉莉上场了,杜蘅看着他端上去的东西,竟是一双很大的皮饼。 所谓的皮饼,大概跟后世闽台的椪饼类似,是一种双层的饼,放到蒸笼里蒸的时候,随着水汽上腾,面皮会被撑开,就如一个气球。 当然,里面也可以放一些馅料。 可以蒸,也可以煎或者炸,总之就是要使面食膨胀。 这玩意儿是很考究功夫的,李茉莉估计没有这种水平,因此找人做好了带进了赛场,现在他的胸口不是塞了什么东西,比起之前小了一些,而且好像有些不圆润。 场内外都有不少牲口,盯着他的胸口,但好在并未发现什么。 苏山虎看到李茉莉就头疼,挤出生硬的笑容:“李姑娘,想不到还有这种手艺,连皮饼都会做。” 李茉莉依旧拿着团扇,犹抱琵琶半遮面,夹着嗓音娇滴滴的道:“苏市令,请你品尝。” 苏山虎拿着筷子,刺破了皮饼的表面,里面流淌出了带着浓郁汤汁的馅料,尝了一口,竖起拇指:“好,极好,我打一个圈。” 孟山人也尝了一口,诧异的看向苏山虎:“苏市令,这都冷了,怎么还给这么高的等级?” “咳咳,冷有冷的口感,热有热的滋味,大热天的吃点冷的,倒也别开生面。” “可是皮饼一旦冷了,就不好吃了。” 花雨庭笑着打了圆场:“孟夫子,每个人的饮食习惯不同,苏市令就是喜欢冷食,不能一味都以你的感受为主。” “那好 第67章 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朱司膳夹了一筷子,说道:“皮饼从和面调馅开始,再到上屉蒸,取出来,应该时间过去不久,怎么会这么凉?” 李茉莉一点也不慌张:“这大热天的,怕太热了,几位评判官吃了烫嘴,故此拿碗隔水冷却了一刻钟。” 朱司膳无语的看了一眼,你当我是傻子? 但她是宫里出来的人,也经历过宫斗,她不像孟山人那么耿直,见到苏山虎违心的给出一个圆圈。 猜也能猜到此人非同一般。 于是没有多说什么,给了一个三角形的成绩。 以此突出苏山虎,自己也不会太谄媚,同时又不至于得罪李茉莉。 花雨庭和秦可卿对望一眼,也都心照不宣的画了一个三角形。 银粟宣布李茉莉最终的成绩,一个圆,三个三角,一个四边。 李茉莉显然对这个成绩很不满意,悻悻的走下台去。 其他的选手陆续的将作品呈上,最后拟出排名前六的名单,分别是杜蘅、开凭奇、陆仁甲、谢落花、许三官、龙陶。 并无李茉莉。 “草,不玩了!”李茉莉气呼呼的带着鬼火离去。 同时把手伸出衣襟,掏出两只白玉碗,丢给鬼火。 胸口瞬间瘪了下来,一马平川,比搓衣板还要平。 一些本来就关注着他胸口的牲口,一时瞠目结舌,似乎难以接受。 走出辕门的时候,两边的衙役都懵逼了,参加一趟比赛,怎么还变小了呢? 又不是挤奶比赛。 杜蘅和桃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见封若颜和苏浅陌二人带着侍女,正往这边走来。 “子芳,恭喜你,又拿到了第一名。” “谢谢。”杜蘅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封若颜从身边雪雁手里,接过一只锦盒,单手递到杜蘅面前:“这个给你。” “无功不受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封若颜直接将锦盒塞在杜蘅手里。 接着双颊泛起一抹霞光,带着雪雁加快脚步,似乎生怕杜蘅追上来把东西还给她似的。 苏浅陌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蘅:“杜大才子,若颜主动向你示好,你可不要错失机会哦。”说完她跟上了封若颜的脚步。 杜蘅呵呵一笑,真特么晦气! 这时花子期带着几个小厮过来,颐指气使的道:“若颜送你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看你妈,滚!”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花子期鼻子都气歪了,“要不是打不过你,你早死了知道吗?” 堂堂花家少爷,在杜蘅眼里似乎什么都不是,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花子期满心怒火。 “杜蘅,你别狂,总有一日,我会将你逼出广陵!” “就凭你?”杜蘅轻蔑的乜斜一眼。 “哼,你不是在卖刨冰吗?我知道你的冰怎么来的,是从秦邮和龙川运进城的,是不是?呵呵,实话告诉你吧,秦邮和龙川的冰,现在都被我买光了。我倒要看看,刨冰的生意你还怎么做!” 杜蘅无声的张了张嘴,这尼玛还真是个大聪明啊。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个时代的人,绝对想不到可以人工制冰,受到知识的限制,他能想到的只能是杜蘅从城外运冰回来。 花子期看着杜蘅的表情,料想自己肯定是猜对了,不由得意一笑:“刨冰生意不仅你能做,我也能做,而你没了进冰的渠道,整个广陵城的刨冰,只能到我这里来买。” “哈哈,杜蘅,没想到吧,你辛辛苦苦发明的刨冰,最终却为他人做嫁衣,哈哈。”说着花子期摇着折扇,潇洒而去,仿佛已经压了杜蘅一头似的。 “少爷,他是不是有病?”桃笙看着花子期的背影,说道。 杜蘅不可置否:“病的不轻。” “少爷,你快看看,封小姐给你送了什么?” 杜蘅打开锦盒,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盒里不是别的,就是上次退给封若颜的婚书。 本朝婚书分为两种,一种是求婚书,一种是答婚书。 按照程序,杜家写了求婚书,递给封家,封家则是回复一份答婚书,表示同意这一桩婚事。 这一份正好就是答婚书,之前封若颜收回去了,现在又还回来了。 啥意思啊? 桃笙欣喜的道:“太好了,封小姐不退婚了。” “好什么好?” 杜蘅悲催不已,这么不讲武德的吗? 说好了退婚,现在婚书又还给了他……出来混不讲诚信吗? 桃笙奇怪的看着杜蘅:“少爷,以前你不是一直追求封小姐吗?” “以前那是年轻不懂事。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 杜蘅将婚书放入锦盒,交给桃笙,心情顿时就不美丽了。 造孽啊! 之前退婚,是封若颜自作主张,并未通过封家长辈,而杜蘅也没将这件事告知杜仲。 因此双方长辈看来,根本就没有退婚的事。 古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杜蘅是男的,也无法对婚事做主。 好在现在婚期没定,他有很多转圜的余地。 …… 封若颜依旧坐着苏浅陌的车离去。 花子期也坐上了四轮马车,车里还有花雨庭。 “爹,我就不明白了,初赛和复赛你都给杜蘅那么高的成绩,难道不知道他是我的情敌?” 花雨庭端着一碗冰镇的金橘蜜茶,慢悠悠的喝一口,说道:“每次他都能出其不意,赢得满堂喝彩,别人都给了他圆圈,我若不给,岂不显得徇私?” “咱们不是计划今年再捧一个厨魁吗?借着厨魁的名义再开一家酒楼。你总不能将厨魁让给杜蘅吧?” “急什么?这不是没到决赛吗?”花雨庭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秦可卿是咱们的人,其他评判官也可以收买。” 花子期恍然大悟: 第68章 殷红娘拜师 “这个梁辰不简单啊,住在春风十里,包下了整座客栈。”随着酒食行的规模越来越大,就连客栈、旅舍都包括其中,梁辰包下春风十里的事,花雨庭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随行一百多人,有男有女,可谓声势浩大。”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支商队,来到广陵这么多天,并未与人洽谈生意。但要说是官面上的人,可他们又不住驿馆或者官邸,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啊。” 花子期则是不以为然:“杜家现在落魄至此,都被贬为庶民了,与杜蘅交往的,能是什么大靠山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杜家历经三代,虽被抄家,但朝野总有几个人脉。” “常言道人走茶凉,现在谁还卖杜家的面子?爹,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花雨庭看着对面的花子期,他这个儿子终究是太年轻了,说道:“以后做事小心一点,别给人拿着把柄。对了,你跟封家小姐相处的如何?” “别提了,被杜蘅一搅合,我和若颜越来越疏远了。” “儿啊,咱们家是商贾出身,哪怕我被称为广陵四大财神之一,那些当官的依旧没把我当一回事。上次为了迎接新来的留守,各大商户出钱修缮府邸,我出的钱最多,但宴会的时候,我竟然坐在冯仁机的后面。” “冯仁机这人没有别的本事,做生意也做不过我。可他有个儿子啊,区区九品的主簿,两个女儿也都嫁入了官宦之家。因此他的地位就比我高!” 花雨庭有些愤愤不平,但又对花子期投去期许的目光:“先帝为太子时,封大儒是先帝的侍讲,也就是先帝的老师。如今虽然致仕了,但朝廷对他的恩宠没有断过,先帝在时,还给他加封了太傅。” “而且他在文坛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若你能与封家小姐联姻,得到封大儒的提拔,以后不论是科考,还是当了官,对你都有很大的帮助。封家的大老爷,如今官至吏部郎中,二老爷是广陵府的教授,朝野上下也有不少封家的故吏门生。” “你若能抓住封家这一根高枝,未来你在官场上也有人照应你,再加上爹以财力给你打点,你混一身朱红袍也不是什么难事。” 花子期是家族的希望,花雨庭将家族的命运寄托在他身上。 本朝商贾的地位虽然有所提高,但也只是取消了对商贾的一些限制而已,在社会地位上,依旧是士农工商的等级。 随着商业的发展,商人通过强大的财力,确实可以凌驾于农和工之上,咱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越官僚阶级。 当官的一句话,能让你一辈子的财富,说没就没了。 因此钱越多,花雨庭就越没有安全感,家里必须出现一个当官的人,这样花家传到花子期手里,也能算是官宦之家了。 “父亲,想要和封家联姻,必先除去杜蘅。” 花子期眼里透着一丝杀机:“这厮也不知怎的,如今又会吟诗又会作对,若颜号称诗痴,她吃的就是这一套。” “从前杜蘅不在广陵,我能在若颜身边说杜蘅的坏话,渐渐让若颜厌恶起了杜蘅,可如今杜蘅就在广陵,我再说什么,若颜也听不进去。” “现在她跟杜蘅越来越近,今天还给杜蘅送了什么东西。端阳我送了那么多东西去封家,也不见她给我一件回礼。” 花子期说的自己都有些心酸了。 按照后世的话来说,他就是妥妥的舔狗啊。 “既然封家小姐喜欢诗词,你便在这方面下下功夫,未来你要参加科举,也得过诗赋这一关。” “我再下功夫,也比不过杜蘅,这厮也不知被什么东西附了身,诗会那天一口气写了三十六首,这我哪里比得过?” “那就让他身败名裂!”花雨庭眼神闪过一抹寒光。 花子期若有所思。 如果杜蘅名声败坏,以封家这样的门第,还会选他当女婿吗? …… 杜蘅、桃笙坐着冯家的马车,先回近水楼。 今天近水楼虽然没有刨冰,但客人还是很多,毕竟有了味精之后,近水楼的菜肴已然可以秒杀整个广陵的餐饮业。 “二少爷呢?”冯青栀看了一眼柜台,没有看到冯俅,问一个伙计。 伙计回答:“刚才有人过来报喜,说杜公子拿了第一,二少爷吓得脸色都白了,慌慌张张就往外跑了。” “他是不是又去赌了?” “小人不知。” 冯青栀暗自叹息,二哥的秉性,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好色,又好赌。 城里一些赌坊,借着厨艺大赛开盘,上次冯俅已经输了一百贯钱,这次估计又输了。 事实上,输的人不止冯俅,还有很多赌徒,大多数人做梦都想不到,杜蘅会两次拿到第一名。 杜蘅带着桃笙走进后厨,殷红娘等人也得到了消息,纷纷对杜蘅表示恭喜。 “同喜同喜。”杜蘅对着众人一个拱手。 之前后厨缺人,如今又多招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二人对杜蘅也是多有奉承。 其中那个男厨忽然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杜公子,我听红娘说,这些味精是你带来的,简直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啊,就算不会做菜的人,往菜里加一点味精,都能变成人间美味。不知这些味精你从哪儿买的?” 杜蘅微微一笑:“只要你在这儿好好的做,味精管够,至于味精的来处,就别打听了。” “是。”男厨讪讪一笑。 这时殷红娘忽然走到杜蘅身前,稍微提了一下裙裾,就给杜蘅跪下。 杜蘅吃了一惊:“红娘,你作甚?” “杜公子厨艺精湛,来了近水楼之后,一天就盘活了生意,而且厨艺大赛两次拿到第一,奴婢对你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你也不必下跪啊,起来。”杜蘅伸手去扶殷 第69章 借你女人一用 “味精还有吗?” “还剩一些,够今天用。” 味精装在一只竹筒之中,杜蘅拿来看了一眼,说道:“今天立一条规矩,这位味精价值十分昂贵,谁也不许将它带出门去。红娘,你以后留意一些。” “是,杜公子。” 新来的男厨瞥了杜蘅一眼,迅速低头,他确实偷偷取了一点味精,交给玉春楼的许三官研究。 难道被杜蘅知道了? “行了,做事吧!” 杜蘅暂时没有怀疑男厨。 只不过是未雨绸缪。 既然花家盯着近水楼,必然会对味精下手,因此下次送味精来的时候,必须每天定量供给。 …… 次日,花家冰庄。 冰庄地下挖了十几个冰窖,储藏着花子期这段时间四处收购而来的冰块。 客厅。 花子期招呼冰庄的管事,带着谢落花下去冰窖,刚刚伤愈的花肥则是站在身边伺候。 一会儿谢落花取了一盆杨梅冰上来。 杨梅被挤出的汁液,全部凝结成了冰块。 “哈哈,不就是刨冰吗?杜蘅能做,我也能做。”看到杨梅冰,花子期欣喜若狂。 谢落花弱弱的道:“少东家,做是能做,就是时间久了一点,这一盆杨梅冰放到藏冰库,十二个时辰才能结冰。” 冰庄的管事补充道:“要让果汁结冰,冰块消耗很大,放置杨梅汁旁边的冰块都融化了。而且每次打开冰窖,外面的热气涌入,则会造成更大的损耗。” “消耗了多少?” “现在尚未统计,但总之卖刨冰是赚不回来的。” 冰庄的冰窖虽然很多,但每次卖冰,都要将买冰的人约好,速战速决,一次性将冰卖出。 而且要尽可能的将一个冰窖的冰全部售罄。 否则一旦打开冰窖,外面的空气就会大量涌入,哪怕只是清晨的空气,温度也比冰窖要高,因此冰块吸热,而且要吸一冰窖的热气,很快就会融化,造成严重的耗损。 冰窖的冰块一般都会严丝合缝的堆砌一起,冰块与冰块之间自行就会粘住缝隙,变成一堵冰墙。 因为冰块的体积越大,融化越慢,所以冰窖如果卖不完的冰,所剩无几,都会打骨折售卖,不然留在冰窖里,热空气已经进去了,也会很快化没了。 “按你们这么说,杜蘅卖刨冰难道会亏本吗?” “这我也想不通。”谢落花蹙着蛾眉。 花肥插嘴道:“据底下的人汇报,杜蘅每天都是从家里把做好的果冰送到近水楼,难道他家也有一个冰窖,可以让他制作果冰?” “没听说杜家有冰窖啊。” 花子期眉头紧锁,总觉得这件事有古怪。 可他的思维,根本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能够人工制冰,如果按照传统的方法,将果汁拿到冰窖冰冻,不仅耗费时间,也耗费冰块。 冰冻果汁吸热融化的冰块,这倒也罢了,而是冰窖打开的那一瞬间,冷热空气交替,以冰窖的热空气,需要融化多少冰块,才能让它制冷,达到一个平衡的温度? “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如今秦邮和龙川的冰,都被我买光了,呵呵,他要没了冰,也就不能做刨冰了。” “我不能做的生意,他也别想做!” 花子期气愤不已,招呼花肥悻悻离去。 冰庄的管家亲自送了出去。 上了马车,花子期表情阴晴不定,忽然想到什么,对花肥道:“我听说你在外面有个女人?” “少爷,你听谁说的?”花肥慌了一下。 “还给你生了个孩子。” “少爷,小人知错了!”花肥在车内,对花子期跪了下来,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现在就养在你母亲那儿是不是?” 花肥不停的磕头:“少爷,我再也不敢了,张灵犀那个小娼妇勾引我,我……我没把持住,就……就几次,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