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刀》 第1章 山中客 乾国与极北寒域之间有一片纵横三千里的雪岭,冬季漫长,群山万壑,树木林立,常有野兽出没。 群山高耸入云,积雪常年不化,壁立千仞,陡峭光滑,人烟罕至。 “呼!呼!” 雪山之上,巨大的洞口前,正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练拳,打得虎虎生风,有模有样。 在他脚边,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奶虎一会左扑右跳,一会抱着他的大腿一通乱蹬,开心极了。 少年绾髻束发,身形高大,相貌堂堂,颇为俊朗。 陈棠来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 前世他迫于生计,连续熬夜加班一周,猝死在公司。 既然有机会重活一世,他决定好好享受,绝不加班。 如果不工作都能有钱花,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个世界没有前世那些高科技,甚是乏味。 好在有武功。 尽管武力值不高,但依旧有轻功,内功之类。 想想学会之后,能在江湖中转转,轻剑快马,美人相伴,似乎也不赖。 随后几天,陈棠与前身记忆融合,他才意识到,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依旧不太容易。 前身幼年丧母,父亲陈大安是个猎户,带着陈棠住在常泽县附近的山林中,教些拳脚功夫和打猎的本事。 去年刚入冬,陈大安带着陈棠搬进县城。 按照陈大安的话来说,跟着他打猎没啥出息,容易命丧虎口,进城生活能改善些,也能见见世面。 只是,陈氏父子进城没多久,便惹上了麻烦。 陈棠自幼生在大山里,心如赤子,满腔热血,街上撞见一桩不平事,当即挺身而出,很快被砍翻在地,命悬一线。 而且对方刀刀砍在他的关节筋膜处,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沦为废人,生不如死。 无奈之下,陈大安背着陈棠钻进三千雪岭,将他交给雪山上的一位异人。 据说这人与陈棠祖父有些交情,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允许来找他。 但实际上,前身还没见到这人,就已经死了。 阴差阳错,陈棠来到此间。 片刻后,陈棠打完一套伏虎拳,收势站定,浑身热气腾腾,微微喘息。 小奶虎也玩得倦了,突然一跃而起,陈棠双臂张开,顺势抱起。 “雪团儿,你又重了!” 陈棠忍不住吐槽。 雪团儿,是陈棠给小奶虎起的名字,主打一个乖巧可爱,人畜无害。 “哈!” 雪团儿凶巴巴的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随后将大半个身子窝在陈棠怀中,两只虎爪揣在胸前,小脑袋搭在陈棠肩膀上,舔舔嘴唇,眯眼睡了起来。 这是穿越至今,唯一令陈棠感到欣慰的。 前世他只能撸个猫,这一世能撸老虎了,连老虎屁股都随便摸。 陈棠抱着小奶虎,走向黑漆漆的山洞,问道:“前辈,你这伏虎拳靠不靠谱?这套拳我从小就会,练了好些年,也没啥效果。” 伏虎拳,一共十六路,简单易学,算是市井间最常见的外功拳法,几乎人人都会上几手。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山洞中传来一道声音:“你最初练得不对,只会越练越偏,就算再练三十年,也练不出什么名堂。”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陈棠在雪山上练的伏虎拳虽然也是十六路,招式都颇为相似,但诸多动作、姿势、细节、力量的运用却有不小的差别。 陈棠走进山洞,昏暗的空间里陡然亮起两道铜铃大小的幽光! 陈棠毫不惊奇,径直走向幽光。 来到近前,那里竟盘卧着一只巨型老虎,也是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这只白虎的体型,比他前世见过的成年大象都大一圈,极为夸张。 趴在那里,仍比陈棠高出一大截。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陈棠差点惊掉下巴,以为自己来到妖兽遍地的仙侠世界。 陈棠将雪团儿放在白虎的腹下。 雪团儿似乎嗅到什么,迷迷糊糊中,便将脸凑到白虎腹下,一嘬一嘬的吸吮起来。 白虎看着陈棠的目光很是温和,充满母性光辉。 伤筋动骨一百天。 而陈棠体内断裂的筋膜已经痊愈,就是因为他跟着雪团儿喝了一个多月的虎乳。 白虎似乎真将他看成自己的孩子来喂养。 他十七岁了,还要趴在白虎肚皮上……这种事想想就有些难为情。 一开始陈棠是抗拒的。 但这地方鸟不拉屎,不仅没有盐巴,连火都没有,他又没掌握钻木取火的本事,只能吃生肉。 这样对比,虎乳可好太多了。 就当喝牛奶了。 陈棠这样安慰自己。 白虎旁不远处,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长发随意散落着,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如此寒冷的环境下,也只着一件单衣,半敞胸膛,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这位异人自称山中客。 按他所言,这只名为‘山君’的异兽白虎,才是三千雪岭的君王,他只能算是山中来客。 “我跟着前辈练了一个多月,约莫能到啥境界?” “一个月,可抵旁人三年之功。但要报仇,找那人一雪前耻,还差得远。” “那人修为应该在七品,你还没入品。” 乾国将天下武者分了品级,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这一点与前世九品官制顺序相同。 九品脱胎,八品换骨,若能成功定品,便是九品武者,也称入品武者。 “现在才开始按照你的法子练武,是不是晚了点,还有机会追上那人不?” 陈棠又问。 山中客道:“确实晚了。你十七岁,筋骨几乎长成,根基极差,就算练对了,未来成就也有限。” 听这意思,好像没救了? 陈棠有点慌。 停顿片刻,山中客才慢悠悠的说道:“好在你被山君奶了一个月。” 陈棠脸一黑。 这种事没必要挂在嘴边。 幸亏这里没外人。 还有你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呢。 山中客道:“别小看这一个月的虎乳,就算世家大族的孩子,从小用无数名贵药材滋养身体,也比不过你这一个月打下来的底子!山君乃世间罕见的异兽,虎乳给你带来的改变,还不止于此。” “等雪团儿哺乳期过了,你再想喝,还喝不到了。” 陈棠舔了舔嘴唇。 说得他有点渴了,眼神不自觉的瞥向一旁的山君…… 山中客又道:“更何况,你有入神坐照的机缘,领悟武学会特别快,几乎没有瓶颈,修炼自然是一日千里。” 当初山中客第一眼看到他,就说他身负天大机缘,入神坐照。 “总听你说入神坐照,到底是个啥?” 陈棠忍不住问道。 “叩天门,破泥丸,方能入神坐照。” 山中客道:“正所谓,灵台清明,神照内外,是为宗师。” 陈棠沉默片刻,才道:“你说了一大堆,我一句没听懂……” 山中客道:“入神坐照,对力量,境界没有半点提升,但能帮助你瞬间进入一种特殊状态,这原本是一品宗师才有的手段,你现在就具备了。” 陈棠撇撇嘴。 反正一个多月来,他从没感受过什么神照内外。 太玄乎了。 “你伤势痊愈,今日下山去吧。” 山中客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这就撵人了? 既然敌不过那人,我还想在山上呆着。 这句话刚到嘴边,陈棠便憋了回去。 他不太想下山。 毕竟前身在常泽县刚被人砍翻,谁知道下山会不会撞见仇家? 若是看见他还活着,来个赶尽杀绝,直接悲剧。 可他伤势已经痊愈,父亲在山下担惊受怕,若还赖在山上不走,必会引起山中客的怀疑。 到时候翻脸给他一脚踹下雪山,摔得粉身碎骨,更悲剧。 “我现在的实力,对上常泽县的差役,有几分胜算?” 陈棠又问。 既然被赶下山,总要有一点自保之力才好,别连个差役都打不过。 “那些差役,只不过是身强力壮的普通人罢了。” 山中客淡淡道:“有几分胜算,不看你的实力,要看你够不够狠。” 陈棠心中一凛。 他听得懂山中客的言外之意。 不论是前身,还是前世,陈棠都算不得什么狠人,可一旦踏足江湖,他只能被迫适应,做出改变。 陈棠不禁想起一句话,轻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咦?” 山中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前世,这句话自是寻常,人尽皆知。 可山中客听来却大感新奇,不知勾起什么往事,陷入沉思,面露唏嘘。 陈棠倒是神色淡定。 这里没有人比古大侠更懂江湖。 “你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感悟,难得。” 半晌之后,山中客回过神来,对着陈棠点点头,流露出几分赞赏。 这小子似乎也不错,倒似个天生的江湖人。 山中客道:“这八个字值得浮一大白,只可惜,此地无酒。” 陈棠心中一动。 山中客下了逐客令,却没让他再回来。 这鬼地方,他根本找不到。 就算找到,也上不来。 山中客刚刚这句话,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这是点我呢? 陈棠心思活泛,试探着问道:“回头我带几壶酒上来,陪前辈喝点?” 山中客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陈棠轻舒一口气。 有戏。 雪团儿喝饱了,蜷曲着身躯,两只虎爪蒙住眼睛,正在酣睡。 山君缓缓起身,来到陈棠身边,准备将他送下山。 这座雪山高耸入云,冰雪覆盖,若是陈棠自己下山,跟自由落体没什么分别。 即将离开雪山,陈棠站在洞口,望着远方白茫茫的云雾,怔怔出神,怅然若失。 前世的种种,似乎随着云雾翻涌渐渐模糊,仿佛真如一场大梦,已成过去。 书中那个血雨腥风,快意恩仇的江湖,离自己反而越来越近,越发真实。 “前辈,江湖还远吗?” “不远。你已身在江湖,江湖怎么会远。” 第2章 红衣映雪,伏虎少侠 常泽县地处乾国东北部,是距离三千雪岭最近的县城。 下了山后,陈棠循着记忆,回到家中。 在门口站立一会,平复心情,才推门而入。 这处宅子不大,位置颇为偏僻,院内积雪厚厚一层,没有生活痕迹,像是空了许久。 屋内极为简陋,进门便是堂屋,左边一间卧房,原是陈氏父子二人睡觉的地方。 炉灶内的火熄灭多时,桌子上甚至多出一层浮灰。 陈大安呢? 陈棠心中疑惑。 父子二人打猎用的两张弓,仍挂在墙上。 也就是说,陈大安并未出门狩猎。 陈棠来到墙边,摘下属于自己的那张弓。 这是半石弓。 在这里一石相当于一百斤。 想要拉满半石弓,最少需要五十斤的臂力。 前身最好的状态,只能勉强拉满这张半石弓。 陈棠按照以往的习惯,用尽全力扯动弓弦! 这张半石弓瞬间被拉至满月。 啪! 下一刻,弓弦承受不住这股巨力,突然断裂! 这…… 陈棠愣住。 只是一个多月,他的力气竟增长这么多? 他又将陈大安那张一石弓摘下来。 这次小心许多,缓缓拉开。 即便是一石弓,他拉满也毫不费力,甚至比陈大安弯弓时还要轻松。 看来那山中客所言不虚。 被山君奶一个多月,果然非同凡响。 砰! 就在此时,院子大门突然被人踹开!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肥头大耳,双手交叉藏在袖口中,慢悠悠的踱步进来。 崔勇! 陈大安父子刚搬进城,崔勇没少上门刁难。 崔勇身后还跟着两个满身流氓气的年轻人,腰间带刀,穿着县府衙役的缁衣,上面却没什么标识。 三人都是常泽县的白役,属于编外差役,但背靠官府,狗仗人势,横行县里,普通百姓都不敢招惹。 崔勇笑眯眯的说道:“快瞧瞧,这不是咱们常泽县大名鼎鼎的伏虎少侠吗?” 一个多月前,前身路见不平,与人当街一战,引来常泽县众人围观。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前身一十六路伏虎拳全部打出,身中三十二刀,对方毫发无伤…… 正因为如此,他下山没多久,便得了个诨号——伏虎少侠。 可谓一战成名。 伏虎少侠的名号,成了常泽县最大的笑话。 “伏虎拳谁都会,但用伏虎拳跟人打架的,你还是第一个,我看你还不如用王八拳,哈哈。” “这小子命也够大的,中三十二刀居然都没死,看来伏虎拳还是有点用,一路拳能扛两刀呢!” 两个白役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前身这事确实有点挫,陈棠却不觉得可笑。 “没死正好,武安郡刚下的征徭文书,每户选一位十六岁以上的男丁,前往武安郡修城开河。” 崔勇道:“你爹在牢里,只能把你送去武安郡服徭役了。” 另一个白役坏笑道:“有机会报效朝廷,这是你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千载难逢呢。” 陈棠暗自皱眉。 所谓徭役,简单来说就是给朝廷干活,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没有报酬。 徭役名目繁多,大多针对的都是底层百姓,像是宗室权贵,世家大族都可免除徭役。 徭役途中病死,累死,监工克扣粮饷,饿死人的都屡见不鲜,百姓苦不堪言。 若赶上战事,更是九死一生。 他前世就是熬夜加班累死的,重活一世,又来让他当苦力? 陈大安在牢里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响起。 地面微微颤抖,远远看见一群锦衣玉袍的少年少女,骑着高头大马,神气扬扬的从外面归来,刚好途经此地。 “快看,那不是咱们常泽县的伏虎少侠吗?” “哈哈,还真是他,居然没死?” 这群少年少女朝这边指指点点,嬉笑议论,毫不避讳。 为首一位少女原本已经路过此地,听得众人的议论,朝这边看了一眼,不禁轻蹙娥眉。 思忖片刻,少女竟调转马头,朝这边走来。 身后众人想看个热闹,也跟了上去。 “出了什么事?” 陈棠抬眼望去,只见一位披着火红色的狐裘大氅,挽着垂挂髻,体态婀娜的少女正骑在马背上,看向他这边,轻声问道。 少女瓜子脸蛋,秀眉美目,端庄明媚,容光照人。 两人目光稍一碰触,关于少女的记忆涌上心头。 梅映雪! 常泽县唯一一家武馆,梅花武馆馆主的千金。 陈棠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前身对这位梅映雪,是有些仰慕的。 只是两人身份地位差距太大,根本没可能。 陈大安每次打得猎物,都会带着陈棠下山,在常泽县买点粮食用品,同时将猎物卖给梅花武馆,跟武馆也算熟络。 陈棠跟着父亲一起,在梅花武馆有幸见过几次梅映雪,也是一袭红衣,暗香浮动。 其中一次,梅映雪也看见了他,还对他点点头。 自此,红衣映雪,伊人入梦。 没想到今日再见,前身已故。 “原来是梅家小姐。” 常泽县就这么一家武馆,梅家放在武安郡不算什么,但在常泽县,绝对算得上名门。 这位大小姐又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崔勇自然认得。 崔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郡府刚下来的征徭文书,陈棠符合条件,我给他个机会报效朝廷,替父赎罪。” 梅映雪看了一眼陈棠,皱眉道;“他曾身受重伤,父亲又在牢中,现在让他去服徭役,未免太过残忍,就不能通融一下?” “这是朝廷律法,小人也做不得主。” 崔勇依旧面带笑容回了一句,言语里却丝毫不让。 梅映雪沉吟片刻,道:“朝廷律法里也有一条,上缴三十两银子,便可抵一年徭役。” 一两银子,大概兑换一千文铜钱,也就是一贯钱。 三十两,便是三十贯钱! 在乾国普通农户,除去苛捐杂税,一年收入不过几两,一个月也就几百文。 三十两银子,对富贵人家不算什么,可普通人家劳苦一生,都很难攒下。 崔勇闻言笑道:“确实有这一条,不过您看这位,像是能拿出三十两银子的主儿吗?” “放人吧。” 梅映雪摸出三十两银锭,扔向崔勇,道:“我替他出了。” 三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梅师姐,你理他做什么?” 一位锦衣少女皱眉看了陈棠一眼,满脸嫌弃。 另一位看似颇为稳重成熟的少年微微一笑,开口道:“映雪师妹心地善良,不忍看陈棠这个废人受苦送命。” 陈棠冷笑。 这小崽子玩心机,恭维梅映雪,还不忘踩老子一脚。 他两世为人,看这群少年少女如同看小孩,对方一撅屁股,拉几个粪蛋儿他都能猜到。 “嘿嘿!” 崔勇眉开眼笑,道:“得嘞,梅家小姐说话,咱们兄弟肯定给面儿。” 崔勇得了便宜,挥挥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看着梅映雪三言两语将崔勇打发走,陈棠有些疑惑,不知梅映雪为何会出手帮忙。 毕竟两人之间仅有数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更谈不上交情。 梅映雪下马,朝这边走过来。 陈棠心如止水。 前世他早过了青春懵懂,想入非非的年纪,也没自作多情的毛病,心无杂念。 陈棠目光清澈,看着梅映雪拱手道:“多谢梅姑娘出手相助。” “你的事,我听说了。” 梅映雪道:“伤你的是黑水帮的少帮主,不过你不必担心,他那天只是护送极北寒域运来的货物,途经常泽县歇一歇脚,平时都不在这边。” 听到这,陈棠略感安心。 黑水帮里都是极北寒域的异族人,大多身形高大,披发左衽,很好辨认。 只要他避开黑水帮的人,便会降低许多风险。 “黑水帮势力极大,与平州各郡官府都有商贸往来,关系密切,就连官府都不愿招惹。那天县衙的捕头,衙役都在场,包括我们武馆的人,但却没人敢出手,只有你……” 停顿片刻,梅映雪很是认真的说道:“陈棠,你是个好人。” 额…… 陈棠苦笑。 一个转折给他整不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开局喜提一张好人卡。 这回不仅背了债,还欠了人情。 更何况,三十两,只是免去今年徭役。 明年征徭役,那崔勇还会找上门来。 就算没有崔勇,也会有李勇,赵勇……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除了花钱,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免除徭役?” “加入世家大族,或是成为宗室权贵的门客……当然也可以修炼到一定层次,前往武安郡定品。乾国律法,入品武者,可免除徭役。” 陈棠若有所思。 看来最后还是落在练武上。 只有一年时间,得尽快入品,不能懈怠。 梅映雪道:“据我所知,整个常泽县的九品武者,不超过十个。县府衙门中,差役众多,也只有三位捕头是九品武者。” “这么少?” 陈棠有些惊讶。 入品比他想象要难得多。 “入品无寒门。” 梅映雪继续说道:“练武每年消耗巨大,除了足够的肉食,还需要各种珍贵药材,药酒浸泡打熬身体,每年少说也要花费一百多两银子。” 陈棠暗自咋舌。 穷文富武,也是这个道理。 一来,穷苦人家很难赚到这么多钱。 二来,穷人为了生计疲于奔命,活着已经很艰难,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练武。 梅映雪又道:“其实,你现在年纪有些大了,筋骨大多都已经定型,就算有足够的金钱、精力去练武,恐怕也很难入品。” 没事。 我被山君奶了一个月…… 陈棠咂了下嘴。 有点想喝奶了。 梅映雪不想太过打击陈棠。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陈棠身中三十二刀,伤了全身筋膜,就算现在行动如常,也必定留下暗伤隐疾。 想要入品,绝无可能。 “多谢指点。” 陈棠抱拳,道:“欠你的三十两银子,还请多宽限些时日。” “不急。” 梅映雪笑了笑。 她没指望陈棠能还上,对陈棠更多的还是怜悯和同情。 “还有件事。” 陈棠问道:“听说我父亲在牢里,这是怎么回事,姑娘能否告知一二?” 梅映雪道:“我听武馆的人提过几句,似乎是令尊伤了官家的人,惊动县衙崔捕头,亲自出手将令尊抓走。” 陈棠皱眉。 按照前身记忆,陈大安向来安分守己,平白无故怎么会伤了官家的人? 崔捕头,崔勇…… 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梅映雪道:“不管怎样,令尊与官家冲突,还是有些不理智了。毕竟民不与官斗,你也斗不过他们。” 陈棠撇撇嘴,不以为然。 梅映雪又道:“不过你别太担心,新皇登基,已经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其余囚犯尽数释放。令尊应该也在其中,你去县衙问问。” “映雪师妹,咱们走吧,回去晚了,师父又要责怪。”那位少年在一旁听得不耐烦,催促一声。 “来啦!” 梅映雪对着陈棠颔首一笑,便骑马去了。 陈棠出门,朝着县衙行去。 第3章 刀 县府衙门外。 “陈大安在狱里病死了,你来得正好,赶快把尸体弄走,看着碍眼。” 两位衙役满脸嫌弃,扔下尸体,转身便进了衙门。 陈棠望着身前那具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尸体,面沉似水,皱眉不语。 没什么解释。 也没给询问的机会。 人死了,收尸吧,就这样。 只要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陈大安生前遭遇过一番非人折磨,不可能是病死的。 陈棠穿越而来,这是与陈大安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却是这种方式。 要说他对陈大安有多深的感情,倒也不至于。 可就算没有重生在陈棠身上,只是置身事外,看到这一幕,也很难保持平静。 陈棠却很平静。 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 静立良久,陈棠抿抿嘴,俯身抱起陈大安的尸体,将其放在背上,朝着家里行去。 穿越之后,他一直在雪山上修炼。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周围的寒意! 陈氏父子两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没有人在乎,也没地方讲理,更不会有人给他们一个公道。 就像是两只蝼蚁,被人随意踩死。 常泽县上的行人看到背着一具尸体的陈棠,都大皱眉头,远远躲开,唯恐避之不及。 陈棠终于明白山中客那句话的含义。 “老孙头,这个月该交例钱了!” “柴爷,例钱怎么又涨了?” “别他妈墨迹,让你交多少就交多少,没我们恶狼帮保护,你这铁匠铺子早被人砸烂了!” 不远处的铁匠铺,几位恶狼帮的帮众正在附近收钱。 常泽县盘踞着两个帮会,其一便是黑水帮的设立在这里的分舵,其二便是本地的恶狼帮。 两大帮会各自称霸一方,心照不宣,互不侵犯,还算太平。 黑水帮与各大郡县的官府都有生意往来,恶狼帮大部分收入,靠收取附近商户的例钱。 其实就是保护费,若是不缴纳,这群人就会上门来找麻烦。 两个帮会与常泽县衙门都有利益往来,官府的人自然睁只眼闭只眼。 对于做点小生意的商户来说,除了苛捐杂税,还要应付这些黑道帮会,自然是苦不堪言。 “这个月没什么生意,手里就这点余钱,还望柴爷通融一下……” 那位老孙头双手捧着两百文铜钱,满脸堆笑。 “去你妈的,这点钱就想打发老子?” 柴爷挥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老孙头的脸上,破口大骂。 他抡起手臂,正要接着打,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陈棠,不禁大皱眉头。 “草,出门见尸!” 柴爷骂了一句,一把夺过老孙头手里铜钱,塞进怀里,挥手道:“走,咱们躲开点,别沾上晦气!” “小崽子,快点滚!再让我撞见,我他妈弄死你!” 柴爷临走瞪了陈棠一眼,骂骂咧咧,带着几位恶狼帮小弟快步离去。 陈棠面无表情。 他现在没心思搭理这路货色。 “陈棠。” 铁匠铺的老孙头冲着陈棠招招手,唤了一声。 陈棠脚步顿住,略有迟疑,还是背着陈大安走向铁匠铺。 陈大安生前与这位老孙头有些往来,那两张弓和弓箭,都是在这里打造的。 “陈棠,刚刚多谢你了。” 老孙头一侧脸颊红肿,笑容苦涩。 陈棠摇摇头。 他也没帮什么。 “陈兄弟他……” 老孙头看向陈大安的尸体,欲言又止,叹息一声。 陈棠沉默。 片刻之后,他问道:“孙伯伯,还有事吗?” “有,有。” 老孙头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回铺子里,很快便拎着一柄漆黑的带鞘长刀走了出来。 “这是……” 陈棠皱眉。 老孙头道:“你出事之后,陈兄弟在我这留了点银子,让我打造一口好刀。” “他说在你小时候,曾问过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说要当一个行侠仗义的刀客,闯荡江湖。他一直记着这事,就是家里穷,以前总舍不得。” “陈兄弟说,从小到大,他都没给你买过什么礼物。等你这次伤愈回来,这柄刀就送给你,给你个惊喜。” 陈棠听完,沉默许久,才将陈大安轻轻放下来,靠在铁匠铺前,伸手接过那柄长刀。 他只是穿越来的,与陈大安从未生活过,谈不上什么感情。 他怕麻烦。 甚至下山前,想到要与陈大安见面,演出父子情深的戏码,他都觉得麻烦。 陈棠也不喜欢这种血海深仇的压力。 可不知为何,看着手中的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有些难受。 刀打好了,人却不在了。 陈大安终究没能亲手将这柄刀交给陈棠。 两人这一世的父子缘分,就这样尽了。 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陈兄弟那天来,跟我聊了许多。” 老孙头继续说道:“你出事之后,常被这的人嘲笑,说你是伏虎什么的……陈兄弟提起此事,脸上却满是骄傲。” “他说你是个好孩子,是个血性男儿,若能撑过去,将来必定是个名扬天下的刀客。” 陈棠低垂着头,望着靠在铁匠铺前的陈大安,胸口似有一股无名气,无处宣泄。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甘。” 老孙头拍拍陈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可你得想想,咱们就是普通人家,遇到这种事,确实没什么法子。这人呐,都是命,赶上了只能认。” 普通人就该认命吗? 仓啷! 陈棠突然抽出长刀。 刀刃流畅锋利,刀身明晃照人,确实是口好刀。 刀身光滑,没有任何图案花纹,但在刀身末端却刻着两行小字。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陈棠轻声道出。 老孙头道:“这是陈兄弟让我刻上去的,说是常听你祖父提起,一并送给你。” 陈棠还刀入鞘,闭上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怕麻烦。 但他更怕良心不安。 因为陈大安,他才有机会在雪山上练武,伤愈归来。 既然来到这个世间,以陈棠的身份重活一世,前身的这些恩怨情仇,他就得接下来。 这便是江湖。 片刻之后,当陈棠再睁眼时,神色已恢复平静,古井无波。 重活一世,他不想认命。 如果要认,他只认手中这柄刀!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孙伯伯,我爹无缘无故怎会伤了官府的人,到底伤了谁?”陈棠问道。 “这事不怪你爹。” 老孙头道:“听说是那崔勇……” 话没说完,老孙头目光一撇,看到远处正有几位白役刚喝了酒,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老孙头心头一紧,闭口不言,讪讪的笑道:“我也是听人家胡说的,做不得准,你快走吧。” “有劳了。” 陈棠没有继续追问,道一声谢,将刀挎在腰间,再次背起陈大安的尸体,朝着家中行去。 老孙头看着陈棠后来已经恢复平静,倒也没有多想,放下心来,暗道:“经此一劫,陈棠这孩子倒是沉稳许多。” 陈棠将陈大安的尸体暂时搁置在家中,如今才过正月,天气寒冷,尸体放在外面倒不会腐烂。 老孙头透露出来的信息,与他之前猜测的相差不多。 想知道陈大安与官府之间具体发生什么,崔勇是其中关键人物。 崔勇,附近数十户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谁家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就算没有老孙头的消息,陈棠也会第一个找上他! 陈棠没有立即动手。 这些天来,他昼伏夜行,暗中观察崔勇的行迹习惯,记下常泽县衙役夜晚巡查的时间、地点和规律。 崔勇身边还有两个白役,经常一起出入。 陈棠很有耐心。 夜深人静,朔风刺骨。 他静坐在院中,一遍遍擦拭着手中长刀,脑海中不断推演接下来的行动,推敲细节,想好可能发生的变数和应对之法。 他在等一个时机。 夜色更浓,彤云密布。 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缓缓飘落在冰冷的刀身上。 下雪了。 而且越下越密。 风也越来越急。 这雪下得正好。 风雪不但能遮蔽视线,也能掩盖所有痕迹。 陈棠起身,收刀入鞘,出门而去。 第4章 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 天寒地冻,那雪正下得紧。 常泽县街上空无一人,就连巡夜的差役,都不愿出门干活。 “这鬼天气,老爷们一个个抱着美娇娘在被窝里快活,好不自在,让咱们兄弟出来巡夜。” “谁让咱是白役呢。” “崔勇也是白役,就不用遭这罪。” “崔哥的二叔是常泽县崔捕头,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咱们比不了。” 一高一矮两个白役从酒馆里出来,手里拎个酒壶,喝得脸色酡红,晃晃悠悠,嘴里抱怨个不停。 “咱俩过去打个转儿,随便应付一下就回去睡觉,这天气狗都不出门!” “我看行。” 两人踉踉跄跄的走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指着旁边的小巷,道:“走,去里面解个手。” “就在这解呗,又没人看。” “草,这风跟刀子似的,刮得脸生疼,你那小玩意掏出来,也不怕冻掉了?” “有道理,醉了,醉了,哈哈!” 两个白役又相互搀扶着拐进旁边的小巷。 巷子狭窄幽暗,大雪纷飞,能见度更低。 但转进巷子,寒风便小了不少,两个白役站在土墙边上,松开腰带。 “话说回来,白役虽然有时候受点苦,可还是比那些升斗小民强。” “这是自然。上头咱不敢招惹,但可以找这些小民撒撒气,使点手段。” “前几天若不是梅家小姐出面,我非得找个由子,给那个陈棠点颜色看看,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江湖险恶!” 两个白役一边小解,一边瞎聊着。 “你一说我就来气,昨天遇见个卖馍的老婆子,老子闻着挺香,拿她几个馍馍,居然还敢跟我要钱!日他娘的,老子当时就火了,拽下她那破筐,将那些馍馍倒翻出来,踩个稀巴烂!” “老子让她一个都卖不成!” 高个白役提起此事,说得手舞足蹈,满面红光,尿液撒在裤腿上也浑然不觉。 另一人道:“这些刁民不能惯着,该上手段就得上手段,不能心慈手软,省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高个白役道:“那老婆子坐在雪地里哭,还咒我不得好死,草,老子能惯着她?” “我上去抓住她领子,整个人拎起来,一把掼在地上!她那小身板瘦得干巴巴的,栽在雪坑里,当时就不动弹了……” 高个白役刚说完,突然觉得喉咙一凉! 他下意识的张嘴,还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脖子,淌进自己的胸膛,浸透衣衫。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瞪大双眼,脸上尽是惊恐,下意识的捂住喉咙。 双手用力捂住! 但鲜血根本止不住,汨汨而出,渗透指缝,红得刺眼。 高个白役只觉得浑身无力,意识逐渐消散,耳边仿佛回荡着那个老太婆咒骂他的话。 旁边的矮壮白役突然感觉一股寒意。 只是刚饮了酒,被风一吹,脑袋昏沉,又小解完,他也没多想,不自觉打个寒战,用力抖了抖,问道:“后来呢?” 扑通! 高个白役突然直挺挺的趴在他的身前。 “哈哈,醉成这个德行……” 矮壮白役话没说完,突然皱了皱眉。 眼前的雪地上,似乎被什么渗红了! 矮壮白役用力晃了晃头,再凝神望去。 嘶! 这一看,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脖子后面便被一件冰冷锋利的兵器抵住。 一瞬间,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腰带都没来得及系,裤子顺着双腿滑落下去。 “好,好汉饶命!” 矮壮白役脸色惨白,声音颤抖,顷刻间酒便醒了七八分。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敢有半句虚言,叫你人头落地!” 身后的声音响起,冰冷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我说,我说!” 矮壮白役连忙应和。 “陈大安为何会被下了大狱,他与崔勇怎么发生的冲突?” 听到这个问题,矮壮白役心中一动。 方才他就感觉身后的声音有点耳熟。 只不过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被吓得丢了魂魄,哪里还能分辨出来。 如今听到这个问题,矮壮白役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说道:“是你,陈……” 砰! 他突然感觉自己膝弯被重重踹了一脚,几乎断裂,双腿支撑不住,直接跪在雪地上。 矮壮白役闷哼一声。 “是我。” 陈棠来到矮壮白役身前,手中长刀依旧架在他脖颈上,居高临下,神色冷漠。 “真是这小畜生!他怎么敢!” 矮壮白役心中大骂。 但很快,身前的尸体,下半身传来的阵阵刺骨寒意,都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形势所迫,不能跟这小畜生硬拼。 他现在裤子落在脚踝处,好似脚镣,行动不便,脖子上又架着一柄刀,没有一点机会。 只能先将其稳住,脱身再说。 几个呼吸间,矮壮白役心思急转。 “原来是陈兄弟,此事且听我细细道来。” 矮壮白役心中恨极,表面上却没露出半点不满,一脸谄笑的说道。 啪! 陈棠左手一挥,漆黑刀鞘重重抽在矮壮白役的脑袋上。 霎时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矮壮白役都被打蒙了,脑瓜子嗡嗡响,不明所以。 “不用细细道来,捡要紧的说。” 陈棠淡淡的说道。 小畜生,你欺人太甚! 就因为这个打我? 矮壮白役恨得磨牙凿齿。 但他还是镇定心神,额头淌血,却仍是赔笑道:“是,是。” 矮壮白役道:“你们一家搬进城之后,一直没给崔勇打点,他早就怀恨在心。之前多次为难你们家,就是因为这个。” “那天崔勇说家里丢了东西,诬陷是令尊偷的,就带我们上你家搜。令尊若是懂点规矩,主动塞些银两给崔勇,赔礼道歉服个软,可能这事也就罢了。” 陈棠道:“那是我爹的不是了。” 陈棠语气平淡,脸上也看不出喜怒,矮壮白役却听得心头一寒,连忙笑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矮壮白役定了定神,道:“令尊平白被冤枉,自然不肯就范,崔勇便动了手。令尊最初也没还手,但崔勇打得太狠……” 陈棠突然打断道:“你们也动手了吧。” “我,我没有。” 矮壮白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摇头道:“我当时还劝来着,都是他们两个打的。” 陈棠心中了然,只是微微冷笑,道:“继续。” 矮壮白役咽了下口水,道:“令尊被打得有些急了,回屋抄起弓箭,射伤了崔勇。” “令尊神勇,我们三个哪是对手。崔勇便将崔捕头叫来,说令尊盗窃邻里,还抗命伤人。” “那崔捕头是崔勇二叔,又是九品武者,令尊自然不是对手。押解路上,在崔勇的怂恿下,崔捕头还将令尊的腿踹断了。” 说到这,矮壮白役偷瞄一眼陈棠。 但见陈棠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冷得吓人。 矮壮白役道:“后来到了衙门里,令尊还想辩解,可衙门哪是讲理的地方,孙县令直接命人上刑。” “那大刑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令尊硬生生扛过一轮,就是不认罪,嘴里不停大骂孙县令黑白不分,狗官之类的。” 听到这里,陈棠对整件事已经大概了解。 常泽县地处偏僻,一方县令,手握生杀大权,几乎等同于土皇帝。 就算陈大安没有辱骂县令,只是一轮大刑下来,人也废了。 只要那孙县令一个眼神,稍加示意,陈大安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衙门。 “陈兄弟,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这里面没我什么事,我就是个跟班打杂的。” 矮壮白役一脸讨好,神态卑微。 长刀依旧架在脖子旁,陈棠似乎不为所动。 矮壮白役咽了下口水,信誓旦旦的说道:“陈兄弟你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我牛二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就当没发生过!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你叫牛二?” 陈棠挑了挑眉。 牛二连忙点头。 陈棠道:“好名字,一听就像个泼皮。” 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牛二一时间摸不清陈棠的心思,只是感觉,这小畜生的语气似乎有所缓和。 他正琢磨着再发些毒誓,蒙混过去,就听陈棠突然说道:“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江湖险恶。”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噗嗤! 长刀抹了脖子,鲜血喷涌! 牛二惊愕,双目圆瞪,眼神迅速黯淡下来,一头栽在雪地里,没了声息。 陈棠目光一扫,看到跌落在地上的酒壶,捡起来摇了摇。 里面还有些酒。 陈棠掀开盖子,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混着寒气,滑过喉咙。 如火烧。 似刀割。 “痛快!” 陈棠咧咧嘴,拿刀在牛二身上蹭了几下,拭去上面的血迹,又在两人身上摸出几两碎银,才转身离去。 风越刮越猛。 雪下得更紧了。 要不了多久,这两具尸体就会被大雪覆盖。 被人发现,最早也要明天。 第5章 杀人夜(上) 今夜天冷,风紧雪大。 崔勇与牛二两人吃了酒,没去巡夜,先一步回家睡了。 许是酒喝多了,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他方才做了个梦,好似被人敲了一闷棍。 昏昏沉沉,崔勇觉得头痛欲裂。 甚至有点窒息,喘不过气来。 他想揉揉脑袋,双手却不听使唤。 “嗯?” 崔勇心头一惊,猛地清醒过来,睁开双眼。 他下意识想要翻身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热乎乎的炕上,而是被人捆在家中椅子上。 双手背缚,双脚与椅子腿绑在一起,完全使不上劲。 嘴里塞着一团破布,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 家里进了歹人? 劫财还是寻仇? “呜呜!” 崔勇在椅子上折腾半天,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挣脱出去。 绳子系得太紧了。 崔勇鼻翼翕动,喘着粗气。 屋内静得渗人。 压抑。 阴森。 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这种感觉太折磨人。 崔勇瞪大双眼,四处张望,在他前方昏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团模糊的人影。 “呜呜呜!” 崔勇想问什么人,却只发出一串呜呜声。 “噌……” 一阵金石摩擦的声音,缓缓响起。 崔勇脸色一变。 这种声音他最熟悉不过。 这是长刀出鞘,刀身与刀鞘摩擦发出的声响! 崔勇吓得面无血色。 他平日里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惯了,不知得罪过多少人。 一时间,他甚至想不出,究竟是哪个仇家杀上门来。 在常泽县有崔捕头罩着,就算有人对他恨之入骨,也不敢动他。 究竟是谁,居然敢找他下手? 来人身形高大,拖着明晃晃的长刀,从角落阴影里缓缓走出。 刀尖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沙沙’声,好似来自阴曹地府的催命符! 崔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忘记了呼吸,整个人瑟瑟发抖,恐惧到极点。 但当来人走到近前,崔勇看清之后,原本的恐惧却少了几分。 陈棠! 这小畜生竟敢趁自己喝多,找上门来! 他想干什么? “呜呜呜!” 崔勇瞪着陈棠,神色愤怒,口中呜个不停,不断晃动身躯,若是没有绳子绑住,恐怕已经扑上来。 对付崔勇更是简单。 陈棠趁着他酒醉昏睡,潜入家中,以刀鞘将其敲晕,拿来准备好的绳索绑在椅子上。 陈棠静静看着崔勇,面无表情。 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块蠕动的肉。 等崔勇挣扎得没了力气,陈棠才缓缓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跟我废话。” “我爹为何被关进大牢?” 陈棠将崔勇嘴里的破布拿下来。 “陈棠,你好大的胆……” 噗嗤! 陈棠一刀戳下去,将崔勇的右腿刺了个对穿! “嗯嗯嗯!” 崔勇没能喊出来,嘴里就又被塞进那团破布,只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你答错了。” 陈棠淡淡道。 之所以再问崔勇一遍,并非想要折磨他,而是要将牛二、崔勇两人口中得到的信息相互印证,才能得到最接近真实的答案,不会被轻易蒙骗。 崔勇痛得浑身颤抖,满头大汗,看着陈棠的眼神中,除了无尽的愤怒,还夹杂着一丝恐惧,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陈棠道:“还是刚才的问题,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一次,崔勇连连点头,看着乖巧许多。 陈棠将崔勇嘴里的破布拿下来。 崔勇眼神闪烁,咽了下口水,道:“那天孙县令让我们几个下去收钱,收到你家的时候,你爹不肯交,还伤了人,刚好惊动附近巡查的孟捕头,便将他押送进衙门。” “唉。” 陈棠轻轻叹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我,我没撒谎。” 崔勇连忙辩解,慌乱中,都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牛二他们已经交代了。” 陈棠说完,又将破布重新塞回崔勇嘴里,一脚踩住椅子,猛地拔出长刀! 鲜血喷涌,洒在脸上,陈棠浑然不觉,瞄准崔勇的另一条腿,用力戳了下去! 噗嗤! 一刀见红! “嗯嗯嗯!” 崔勇痛得不断抽搐,椅子晃动得咔咔响,身体紧绷,拼命仰着头,脖颈上青筋暴露。 “你的机会不多了,下一刀,不一定捅在哪。” 陈棠再次将崔勇嘴里的破布拿出来。 “我说,我说!” 这一次,崔勇不敢再耍什么心眼儿。 在他眼中,陈棠那张溅着鲜血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好似地狱来的魔鬼! 崔勇将之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述一遍,与牛二所言相差不多。 陈棠道:“关于你那位叔叔,还有县府衙门,你知道什么都说来听听。” “我知道,我都知道!” 崔勇连连点头,道:“我这位二叔只能算是我的远方亲戚,关系并不近……” 崔勇将这位二叔的来历,擅使的武功招数,生活习惯,住址爱好,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就连此人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女人的地址在哪,都一股脑告诉了陈棠。 在崔勇口中,还透露不少关于县衙的信息。 “陈兄弟,求求你,放我一马,我再不敢招惹你了。” 崔勇真是害怕了。 他哪经历过这种场面。 大腿伤口处不断流淌着鲜血,坠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仿佛就在耳边,异常清晰! 伤口若是不处理,光是失血,他都活不成。 “放你一马?” 陈棠挑眉,反问道:“陈大安本本分分,只是想过个安稳的日子,你们谁又放过他了?” 崔勇道:“你爹死在衙门里,不是我杀的,是县衙老爷命人上的大刑……” “孙县令吗?” 陈棠咧嘴一笑,道:“我会找上他,你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崔勇眼看求饶不成,心中一横,也发起狠来,咬牙道:“陈棠,你杀了我,我二叔一定会替我报仇!” “呵……” 陈棠轻笑,道:“我只是一个全身筋膜断裂的废人,谁会想到我头上?” 崔勇愣住。 这句话,几乎击垮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二叔他,他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常泽县的神捕……他,他一定能查到凶手,一定能找到你!” “他杀你轻而易举,你逃不掉!” 崔勇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神智已经有些模糊。 陈棠刀尖对准崔勇的胸膛,缓缓用力,同时俯下身去,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先送你一程,不用多久,你那位叔叔就会下去陪你。” “噗!” 刀尖刺破胸膛。 “你慢点走,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陈棠的声音,夹杂着刀锋摩擦血肉那种渗人的声响,仿佛来自幽冥地府。 崔勇听得清清楚楚。 他神色惊恐,张着大嘴,还想要呼喊,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嗤……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冰冷的刀锋,在自己的胸膛内缓缓推进! 每没入一寸,他的身体就会颤抖一下。 直到猩红的刀尖刺破背心,透体而出。 崔勇不再抽搐,头一歪,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陈棠深吸一口气,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努力平复心神。 一夜连杀三人。 看似没费什么力气,可对他的心神精力,却是巨大的消耗。 他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冷静。 直到一切结束,尘埃落定,他的双手才颤抖起来。 这个结果,自然是他早就预想到的。 要么别动手,忍气吞声,苟且起来。 要动手,便容不得半点仁慈! 留下活口,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整个过程颇为顺利,他甚至没有与三人正面交手。 下山前,山中客曾说,对付常泽县那些差役,不看你的实力,要看你够不够狠。 被他言中了。 第6章 杀人夜(下) 陈棠静坐一会,便已恢复如常。 刚才的紧张,不适,恐惧,全部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这种适应能力,连他自己都颇为惊讶。 陈棠起身,将长刀从崔勇的胸口拔出来,将血迹擦得干干净净,还刀入鞘。 随后,他在崔勇的身上摸出几两银子,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寻找银钱。 如此可造成图财害命的假象,迷惑旁人。 当然,他也确实缺钱。 陈棠算了下,加上两个白役身上搜来的银两,一共有十两出头,全部收入囊中。 陈棠又在屋内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破绽,才闪身出门,准备趁着风雪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 刚掩上房门,还没出院子,陈棠双耳一动,听到墙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少说也有五六人,正巧途径此地。 陈棠微微皱眉,脚步一顿。 此时若出去,必定撞见这群人。 没必要节外生枝。 “柴爷快看,前面来个小娘子看着真润啊,这大长腿,小细腰,啧啧。” “哈哈,确实不赖!” “柴爷,这可是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崔勇的院子四周围着高墙,陈棠在院子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听声音,外面应该是恶狼帮的人。 那位柴爷,前几日他还见过。 “卧槽,真他娘的漂亮,这是仙女吧!” 许是双方离得近了,方才看清楚,恶狼帮一人惊呼出声。 其他几人也跟着发出一阵阵惊叹。 陈棠不禁翻个白眼,心中冷笑。 至于吗? 几个流氓恶霸,三流货色,一惊一乍,好像没见过女人一样。 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那梅映雪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女,他看到之后,还不是心如止水,稳如老狗。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以前没见过?” “今日撞见我们柴爷,也是你的福气,只要将柴爷伺候舒服了,嘿……” 外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 什么情况? 正在陈棠疑惑之际,崔勇这处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 紧接着,一道人影连滚带爬的闯进来! 来人头发散乱,神色狼狈,脸上布满惊恐,在撞进来的同时,已经拿刀在手,横于胸前。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 陈棠就站在房门口,根本来不及进屋躲藏。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愣在当场。 这人正是几天前在街上扬言再看见他,就弄死他的那位柴爷。 柴爷看见陈棠,也是心神一震。 他根本没想到,这院子里还站着一个人。 而且腰间挎刀,浑身血迹,不似善类! 这人看着还有点眼熟,似乎哪里见过,站在此地,莫不是提前来埋伏我的? “是你?” 柴爷很快想起来。 前几日,他撞见一个背尸少年,就是眼前之人! 陈棠目光闪烁。 这个柴爷看见他的模样,又撞见他在崔勇的家中,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而且要尽快将此人解决掉! 一旦动静闹得太大,必定会惊动附近的人。 刹那间,两人的脑海中各自闪过几个念头。 还是陈棠抢先一步。 仓啷! 陈棠二话不说,长刀出鞘,照着柴爷兜头便砍! 那柴爷应变得也是极快,站起身来,抬刀过顶,迎面一挡。 锵! 双刀碰撞,火星迸溅,发出一道刺耳的金戈之声! 柴爷瞳孔微微收缩,浑身大震,手臂都感觉有些酸麻。 这少年好大的力气! 但他身形一矮,刀身缠头裹脑,化解陈棠这一刀冲击的同时,顺势借力,朝着前方拦腰一斩! 缠头裹脑,属于刀法中最为基础的一招。 刀身在头顶绕过一圈,刀背近乎贴于头皮,抵挡对方兵器的同时,再顺势出刀。 陈棠只学过伏虎拳,从未练过刀,哪里懂得这些。 他手握长刀,奋力一砍,却被柴爷横刀弹开。 不等他第二刀使出来,柴爷的刀锋,已经拦腰斩来! 这一刀来得极为迅猛。 陈棠后面便是崔勇家的房门,出来的时候,刚刚关上。 若是后退,必然会撞上房门。 就算能破门而入,也会有所耽搁。 慢一步,便会命丧当场! 这拦腰一斩,刀锋凌厉,杀气腾腾,几乎是避无可避! 柴爷能在恶狼帮混上个小头目,并非侥幸。 陈棠从未料想过这种局面。 两人只是短兵相接,才一个回合,便要分出生死,自己命悬一线! 陈棠心脏砰砰乱跳,精神高度集中,汗毛竖立,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的眉心突然有种撕裂的感觉,迸发出一种奇异玄妙的感知! 电光火石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他的视线中,柴爷拦腰这一刀,骤然慢了下来!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难以言喻。 嗯? 陈棠心中一凛。 生死就在一线间,容不得他多想! 陈棠不退反进,脚踏中宫,欺身而上。 只是一步,便踏出生机! 对战厮杀中,面临对手的杀招,寻常人往往会下意识的后退或是侧身躲闪。 陈棠没有多少厮杀对拼的经验,方才那一下,完全是凭借本能。 脚踏中宫,抢一步身位,刚好避开拦腰一斩的刀锋! 与此同时,陈棠松手,任由长刀坠落。 柴爷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陈棠接连两招,都出乎他的意料。 踏步进来,为何要扔掉手中的刀? 没等他想明白,只见陈棠探出双掌,五指弯曲,如同两只虎爪,猛地朝着他扑面抓来! 虎口夺食,气势凌人! 伏虎拳中的一式。 一掌遮面,一掌封喉! 柴爷只觉得眼前一黑,脸庞被陈棠的大手按住,视线被遮挡,看不清前方。 他刚想要撤刀变招,喉咙便传来一阵剧痛! 咔嚓! 渗人的骨裂声响起! 陈棠另一只手,化作虎爪,已经捏碎柴爷的喉咙! 柴爷无力的瘫在院落里,瞪着双眼,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死不瞑目。 老天好似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刚刚死里逃生,却折在一个不起眼的少年手里。 陈棠微微喘息着。 整个过程说来缓慢,但其实就在一瞬之间。 陈棠近身,松手坠刀,虎口夺食,捏碎喉咙! 直到此刻,陈棠那柄刀,才将将坠落在雪地上。 这番交手,可比方才杀得三人凶险百倍! 陈棠的眼眸中,早已没了连杀三人的惊慌紧张,反而闪烁一丝兴奋。 刚刚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已经消失不见。 但他隐隐意识到,或许那就是山中客口中的入神坐照! 一旦进入那种状态,视线之内,所有人的动作都会放缓变慢! 当然,这只是陈棠的推测。 毕竟他刚刚只经历过一次。 陈棠望着脚下的尸体,微微摇头。 他的功力果然还差了许多。 刚刚那一下,他只是将柴爷的喉咙捏碎。 按照山中客所言,若是虎口夺食练到极致,只是一下,便能抓碎扯断对方的喉咙! 虎口夺食,要点就在一个‘夺’字。 虎口本就凶险,这一夺,既要快,又要猛,否则便会被虎口所伤。 第7章 同居 “咦?” 就在此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陈棠心中一惊。 也不知刚刚外面发生什么事,恶狼帮的这个柴爷突然闯进来,听其言语,外面应该还有一个女人。 可别让她看见。 陈棠正要躲起来,目光瞥了一眼院子的大门,不禁脸色一变,身体僵在原地。 院子门口站着两个人,正静静的看着他。 方才杀人的一幕,怕是被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大雪天,你俩不呆在家里,跑出来浪啥? 陈棠很想数落两人一顿。 其中一位是个矮胖老者,头发花白,拄着一根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竹杖。 老头看着贼眉鼠眼,其貌不扬,身形臃肿,好似一个圆滚滚的人形肉球。 另一人却是个身形高挑的年轻女子,手中拎着柄短剑,双腿笔直修长,即便穿着粗布棉衣,可仍掩不住圆润饱满的身材。 再看女子的容貌,以陈棠两世为人,阅尽千片的经历,也不禁生出惊艳之感。 女子青丝如瀑,肌肤胜雪,琼鼻挺翘,红唇莹润,双眸清澈动人,宛如一池春水。 陈棠深吸一口气。 稳住! 不能跟恶狼帮那群三流货色一样。 陈棠下意识的避开目光,盯着旁边獐头鼠目的胖老头看了一会儿,才平复心神。 院子大门已经被撞开,直到此刻,陈棠才注意到,那胖老头和女子的身边躺着五具尸体,穿着恶狼帮的服饰。 每一个都死不瞑目,眉心中剑! 陈棠瞬间冷静下来。 高手! 他终于明白,方才在院子里听到那一阵扑通声是怎么回事。 五个恶狼帮的成员,眨眼间被一剑毙命,连个呼救声都没有,便横尸当场! 柴爷是被这女子追杀,慌乱之下才破门而入,闯到此地,与他撞个正着。 女子手腕一抖,剑尖轻颤,上面的血迹极为顺滑的坠落在雪地上,剑身滴血不沾。 好兵器。 好手段。 陈棠估摸了下,恐怕他再修炼一年,也达不到这个境界。 陡然! 那个矮胖如球的老者身形晃动,陈棠只觉得眼前一花,老者竟然已经来到他身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怎么也有三五丈。 胖老头倏忽而至! 那臃肿的身材,对身法速度,竟没有半点影响! 这人要灭口? 陈棠心中一凛。 危急关头,眉心似乎再度裂开,那种奇异的感知重新降临! 这一次,他看得清楚。 胖老头似乎没有杀意,只是伸手抓向他的手腕。 陈棠想要避开。 却感觉自己怎么躲,都躲不掉,胖老头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放缓的迹象。 什么入神坐照,在这老头面前,似乎都没了效果。 紧接着,陈棠眉心处传来一阵剧痛! “呃!” 陈棠闷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涣散,好似有一柄剑在脑髓里不断搅动,痛不欲生。 那胖老头微微一怔。 原本的动作也停顿一下。 他还没碰到陈棠,后者突然变成这样。 这少年啥意思,要讹人? 胖老头稍微迟疑,还是一把握住陈棠的手腕。 一股温热的气息出现在陈棠的体内,四处游走,最后来到眉心处,盘旋片刻才消失不见。 陈棠感觉眉心处的疼痛,似乎缓解不少,意识也逐渐恢复。 刚刚是怎么回事? 入神坐照的后遗症? 陈棠神色惊疑不定。 若是与人对敌厮杀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下,他不得被人一刀砍翻? 不知何时,那个胖老头已经退了回去,站在女子身边。 陈棠沉声道:“咱们萍水相逢,素无仇怨,今日就当没见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那不行。” 女子望着不远处的陈棠,突然开口,道:“你杀人了,我要去告官。” 女子声音柔媚,悦耳动听,那语气说得好像不是去告官,而是去告老师。 陈棠镇定心神,深吸一口气,道:“你也杀人了。” “嗯。” 女子点点头,道:“但我不怕你告官。” 陈棠冷笑。 你凭啥这么牛逼? 就因为长得好看吗? 女子似乎看出陈棠眼中的不屑,峨眉轻挑,笑盈盈的问道:“要试试吗?” “不用试。” 陈棠摆摆手。 他若跑去告官,得把自己搭进去。 “你想怎样?” 陈棠没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女人若真想告官,没必要说出来,多半是另有目的。 女子眼珠漆黑,轻轻一转,明亮动人,道:“本姑娘将要飞黄腾达,青云直上,身边正缺人手。” “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身手也算利落,今后当我的小跟班,万事听我的话,我便饶过你,不去告官啦。” 你想得倒挺美。 还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入宫当皇妃吗。 还来调戏我。 陈棠心中冷笑。 “青沐,别胡闹。” 胖老头轻咳一声,道:“小兄弟,今夜风雪太大,我们师徒俩还没地方歇脚。” 啥意思? 去我那住? 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见陈棠神色犹豫,那唤作‘青沐’的女子眨眨眼,问道:“这位少侠,此地县府衙门怎么走呀?” 又来? 陈棠黑着脸,道:“我在此地有一处屋舍,蓬户柴门,相当简陋,怕两位嫌弃。” 先将这两人稳住再说。 胖老头笑呵呵的说道:“无妨无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跟我来。” 陈棠说了句,转身就走。 他只想快点离开,在案发现场逗留,聊个没完,真是脑袋被驴踢过。 没过多久,陈棠带着两人回到家中。 路上连个鬼影都没看见,相当顺利。 三人进屋,抖抖身上的雪。 陈棠到院子里抱些干柴,进屋生起炉灶,烧上热水,屋里渐渐暖和起来。 随后将沾染血迹的衣物脱下,扔进炉子里,一把火烧了。 “我有些乏了,小兄弟这可有空房。” 胖老头问道。 “就一间。” 陈棠指着旁边的卧房,道:“里面是一铺火炕,稍微挤一挤,也能睡三个人。” 胖老头掏了掏耳朵。 这小子的算盘打得过于响了,把他耳屎都震出来了…… “嗯?” 青沐柳眉渐竖,转头盯着陈棠,缓缓问道:“你什么意思,想跟我们一起睡?” “这是我家。” 陈棠说得理直气壮,又道:“而且你师父刚刚说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青沐道:“可还有一句话,男女授受不亲。” “明白。” 陈棠道:“我和你师父睡炕上,你打个地铺,正好夜里凉了给炉子添把柴。” 青沐:“……” 胖老头嘴角抽动了下。 你小子还真他娘是个天才。 青沐强忍着一剑戳过去的冲动,轻咬朱唇,道:“我和师父在卧房,你在这里睡!” 陈棠耸耸肩。 他倒是无所谓。 他也不稀罕跟两人挤一张炕上。 只是老家莫名其妙被人端了,心里有气,嘴上讨个便宜。 陈棠取了被褥,靠在炉灶旁,和衣而睡,酣然入梦。 以胖老头两人的手段,要想取他性命,就算他防备也没用。 与其担惊受怕,倒不如放宽心,睡醒再说。 当然,这一夜发生太多事。 陈棠也确实累了。 特别是眉心传来一阵剧痛之后,他便感觉精神虚弱,头昏脑涨,一动不想动,只想倒头大睡。 …… …… “这么快就睡着了,心也真够大的。” “天塌下来都能睡着的,可不是一般人。” “能睡觉算什么本事?师父,这人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你特意留宿一晚?” “此子刚刚与那人交手时,我便察觉有些不对劲,才出手探查。果不其然,此子泥丸宫已开,等于开了天眼!” 黑暗中突然响起两道声音,细不可闻。 “泥丸宫是什么?” 青沐眨眨眼,似乎触及到知识盲区。 胖老头道:“泥丸者,一身之宗,百神之会,道合太玄,照生神识,有孕育人魂之功!泥丸宫开,可以见神。入神坐照,那是一品宗师的标志!” 青沐听到前面,还是茫然不解,直到‘一品宗师’四个字说出来,方才神色一凛。 只是她仍半信半疑,问道:“他看着也就十六七岁,会是宗师?不可能吧?” “当然不可能。” 胖老头道:“此子力量虽不小,出手也够狠,但还差一步才入品。” “更何况,想要开启泥丸宫,需要武者催发先天真炁,由内而外,冲击泥丸大窍。此子的泥丸宫,是被外力强行撞开的。” 青沐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什么。 没等她开口,胖老头便已猜到她的心思,先一步说道:“你别动歪心思了。泥丸宫在眉心深处,脑海正中,那是人体要害,轻易碰不得。” “连先天高手开启泥丸宫,都要小心翼翼,轻者走火入魔,重者暴毙身亡。若是外力撞击,必死无疑。” 青沐渐渐明白过来,道:“这人被外力撞开泥丸宫,本该身死,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胖老头点点头,道:“世间只此一人。” 青沐听后,兴致缺缺,打个哈欠,道:“那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继续赶路,早点回京。” 胖老头道:“据京城传来的消息,祸乱平息,大局已定,你晚点回去也无妨。京城那位若惦记你,应该会派人来接,为师老胳膊老腿,就不陪你进京了。” “遇上这等奇人,为师再观察几天,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名堂。” 第8章 无欲则刚 常泽县不仅冬季漫长。 夜也比较长。 五更天才过,天还未明,外面一片漆黑。 陈棠早早醒来。 许是因为昨夜太过疲累,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舒爽,连梦都没做。 眉心处没有任何不适之感,精神也恢复如常。 卧房一片安静,里面两人似乎还在熟睡。 陈棠没有理会,来到院子中,伸展筋骨,按照雪山上的习惯,在风雪中打起伏虎拳来。 所谓脱胎境,便是依靠修炼外功,打熬肉身,增长气力,使得肌肉紧实坚硬,抗打击力也会大大增加。 最终力量会渗透皮肤,褪去一层死皮,这便是脱胎之意。 前身修炼伏虎拳多年,虽然也是身强力壮,但只是超过同龄人罢了。 与真正的习武之人相比,差距悬殊。 在山中客的指点下,陈棠重新修炼伏虎拳,改变一些姿势、细节,发力的技巧,这才步入正轨。 伏虎拳不同招式,能锻炼到躯体不同部位的肌肉。 像是虎口夺食这一招,主要锻炼的便是双臂和手掌,手指上的肌肉。 而虎跃涧,练的是双腿、腰腹力量。 练到极致,双腿发力,纵身一跃,便是山谷溪涧也跃得过去! 伏虎拳看似只有十六式,但按照正确的方法演练一遍,身躯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能锻炼得到。 陈棠双腿微曲,双目不自觉的露出凶光,直视前方,双手作爪前探,猛地一扑! 紧接着,双臂突然向两侧发力,虎爪撕扯! 猛虎出柙! 这一式,不仅是手臂,就连前胸、肩胛骨两侧,后背上的肌肉也跟着收紧,爆发! 这一下,要凶,要猛! 要有破开牢笼的气势和决心! 这一式过后,陈棠明显感觉双臂、前胸后背上的肌肉,有些酸胀发热之感,力量也有所增长。 陈棠仿佛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的演练伏虎拳,浑身热气腾腾,寒风中,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气雾。 勇猛精进,志愿无倦! 昨夜虽说有惊无险,但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想要在这个世道中生存下来,他就不能懈怠。 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亮,风停雪住。 陈棠收势,歇息片刻才出门,路上琢磨一会,先去昨晚的案发现场附近瞧了瞧。 主要是好信儿。 大多数人还没起来,两处地点也没被人发现。 陈棠四处逛逛,买些盐巴,又去别处买点火折子,两个酒葫芦,到酒馆打满好酒,将酒葫芦挂在腰间,才打道回府。 昨夜搜刮来的银子刚好派上用场。 陈棠已经想好了,今天就回雪山避避风头。 家里那两人随他们去。 反正他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玩意。 两人真要去告官,他也拦不住。 而且,看两人的衣着和言语,更像是行走江湖的,刚巧路过常泽县。 这类人一般不愿跟官府打交道,估计在这待几天避避风雪也就走了。 至于崔捕头,陈棠现在没打算碰。 虽然杀了几个人,但他心中有数,知道自己的斤两。 现在去碰崔捕头,等于找死。 崔召身为常泽县捕头,九品武者,警惕性,战斗力,经验身手,绝非昨晚那三个白役所能比拟。 就算陈棠摸清楚崔召的住址,也很难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去,暗中下手。 想要对付崔召,怕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更何况,昨夜刚死了人,整个常泽县必定戒备森严,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没过多久,陈棠回到家中,站在在门口听了会。 里面没什么动静。 估计两人还在熟睡。 陈棠蹑手蹑脚走进屋,拿了弓箭,挎起长刀,又掩上房门,到院子中背起陈大安的尸体,准备走人。 “少侠,你怎么不告而别呀,想要扔下我们不管嘛?” 还没走出院子,便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带着一丝幽怨。 陈棠回头一看。 青沐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刚刚门口还没人,一转头的功夫,这女人就站在那了。 跟我秀身法呢? 陈棠轻咳一声,道:“主要还是担心打扰两位休息。” “已经醒了。” 一边说着,青沐神色慵懒,双手并拢高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将凹凸有致的身材显现无疑。 纤细的腰间,还不经意露出一抹白腻,晃得陈棠有点眼花。 好家伙! 好厉害! 陈棠连忙低头,如老僧入定,心中反复默念道:“红颜白骨,粉黛骷髅,皆是虚妄,俱是梦幻……” 许是心猿意马,一不留神,还念出了声。 “噗!” 青沐听得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人倒也有趣。 陈棠越是这般,青沐越想逗他。 “你这是要去哪?” 青沐忍着笑意问道。 陈棠定了定神,道:“上山,葬父。” 青沐早就注意到陈棠背上的尸体。 这一次,她没有笑。 青沐想了想,又问:“上山葬父,为何背着弓箭,还带着酒葫芦?” 陈棠道:“顺便打点猎物,下山换些银两。” 此话倒也不假,只是什么时候下山就不一定了。 “哦。” 青沐似乎相信了,轻声道:“那你早去早回,我跟师父在家等你。” 说得好像是你家一样。 陈棠心里嘟囔一句,不为所动,硬起心肠,闷不做声,转身就走。 他两世为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这种女人,倾国倾城的级别。 素衣淡妆都这种地步,真要打扮起来,还不上天? 他一个山野村夫,没家世,没背景,武功也不高,人家凭啥看上他? 无非就是一时兴起,拿他寻个开心罢了。 待走出十几步,陈棠平复心神,回头看向自家的院子,约莫距离足够远,才轻哼一声,嘀咕道:“好一个祸水红颜,还想乱我道行,只可惜我早已看破红尘,无欲则刚,道心硬邦邦!” 院子里。 青沐双耳一动,似乎听到什么,微微皱眉,有些气恼。 敢骂我祸水? 随后她低头想了想,轻笑一声:“好呀,我倒要试试,你能有多硬。” 胖老头揉着惺忪睡眼,来到房门口,看着陈棠离去的方向,问道:“人走了?” “嗯。” 青沐点点头。 胖老头咂咂嘴,道:“看这小子的架势,怕是被你吓着了,这一走,不一定啥时候回来。” “不急。” 青沐嘴角微翘,道:“我就不信他不回来。” “你昨晚不张罗要早日回京吗,咋变这么快?” 胖老头瞪着小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青沐。 青沐被胖老头看得不好意思,轻轻跺脚,嗔怒道:“师父,你住口!” 胖老头嘿嘿一笑,道:“不过,这小子早晨打得伏虎拳,确实有点东西。” “伏虎拳怎么了,很多人都会吧?” 青沐有些不解,眨眼问道。 胖老头摇头道:“其实伏虎拳来头不小,乃是前朝军中流传下来的外功拳法。这套拳看似简单,但能将其融会贯通,甚至练到炉火纯青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 “是吗?” 青沐随手用出一招昨夜陈棠杀人的‘虎口夺食’,道:“这也没什么吧,简单的很。” “不然。” 胖老头看了一眼,摇头道:“你的这一招与他差了许多,连‘知其形’的层次都未达到。” “只是差一点,最终的效果,便是天差地别。他的拳法能杀人,你的最多杀个鸡。” 第9章 大雪球子 陈棠背着尸体,踏雪进了山林。 来到那间父子俩曾生活的木屋,陈棠将陈大安的尸体放进去。 木屋里还摆放着一些陈大安留下来的旧物件,布满灰尘。 乾国曾长期陷入战乱,民不聊生,百姓无力土葬逝者。 再加上东北部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处于冬季,大雪覆盖,冰冻三尺,想要挖坑土葬极为困难,这边的人大多会选择火葬。 陈棠拿出火折子,本打算将尸体和这桩木屋一把火烧了,可他思忖片刻,又将火折子熄了。 入土为安什么的,倒也无所谓。 只是,就这样糊涂糊涂一把火烧了,陈棠总觉得不痛快。 如今天气正寒,山上的气温更低,尸体放在这里三四个月,也不会腐坏。 等这桩恩怨了结再说。 陈棠离开木屋,摘下弓箭在手,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三千雪岭的深处,猛兽横行,危机四伏,即便是最出色的猎户,也不敢踏足。 按照陈大安的经验,一旦过了这间木屋,就要加倍小心。 陈棠小心翼翼的穿过山林,翻过一座雪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一路上极为安静,别说什么猛兽,连只狍子都没见到。 陈棠仍是不敢大意,箭在弦上,继续朝着雪岭深处前行。 又翻过一座雪山,还是没看到什么野兽影子。 好似三千雪岭的猛兽,都凭空消失一般。 陈棠有点疑惑,却也没多想。 没有猛兽,终究不是坏事。 陈棠最初踏雪而行,还有些兴致,四处看看这美妙绝伦的雪山林海。 但随着他不断深入,大雪越来越深,最初还只是没过脚踝,随后渐渐没膝。 到后来,大雪已经到了陈棠的腰腹。 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气温也越来越低。 寒风刺骨。 连续在大雪中行走,还要翻山越岭,体力消耗巨大。 陈棠脸庞都被冻出点点红斑,喘着粗气,浑身上下的棉衣早被寒风打透。 而且,他迷路了。 当初下山的时候,山君驮着他风驰电掣,一路狂奔,他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大概记个方向。 如今,沿着这个方向走了好几个时辰,一眼望去,周围雪山连绵,银装素裹,已经分辨不清南北。 “这……” 陈棠打起了退堂鼓。 再这么走下去,别说上雪山修炼,自己怕是要冻死在半路上! “前辈!” 陈棠朝着前方的那一片连绵的雪山大喊道:“前辈你听得到吗,我带酒来啦!” 他根本不知道山中客在哪,只能凭空瞎喊。 那山中客看着蛮厉害的,万一能听到呢…… 陈棠这样安慰自己。 半晌之后,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呼啸的风声。 陈棠深吸一口气,再度喊道:“雪团儿,雪团儿,我回来了!” 依旧没回应。 估计雪团儿正趴在山君肚皮上喝奶呢。 “山君前辈,山君大佬,大山君……” 陈棠又换了个目标,大声呼喊。 山君乃是世间罕见的异兽,应该听力非凡才对。 等了半天,仍是没有回应。 陈棠苦着脸,望着四周空旷的雪岭,感觉自己像个憨批。 “大雪球子!大雪球子!” 陈棠有点急了,又大喊几句。 当初在雪山上,他给小奶虎起名叫雪团儿,还给白虎起了个名,叫大雪球子。 小的叫雪团儿,大的自然叫大雪球子,听着就像相亲相爱一家人。 结果他被山君一巴掌按进雪堆,之后就不敢提了。 如今陷入困境,他也顾不得许多。 陡然! 陈棠感觉头顶上传来一丝异动。 他下意识的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肉掌从天而降。 下一刻,他又被按进雪堆里。 那肉掌落下来看似恐怖,其实没怎么用力,只是轻轻一推。 “哈哈!” 陈棠吃了口雪,反而心中大喜,纵身跃起,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正站着一只庞然大物,浑身雪白,威风凛凛,正是山君白虎! “大雪球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接我。” 陈棠咧嘴大笑。 山君粗大的鼻孔,喷出两道热气,朝着陈棠低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知道,不叫你大雪球子了。” 陈棠看得懂山君的意思,抱抱山君毛茸茸的大腿,以示安慰。 就在此时,山君白虎的背上,滚落下来一大块‘雪团’,朝着陈棠扑过来。 雪团儿也来了! 才几天不见,雪团儿又长大不少。 陈棠一边抱着雪团儿,又撸又亲,一边笑着问道:“你们早就来了,对不对?” 陈棠明白过来,为何自己这一路行来,连只野兽的影子都没看到。 若是山君暗中护送着他,哪还有什么猛兽敢近身。 山君不会说话,但对他的爱护之意,陈棠却感受得真切,不禁心生感动。 山君虎尾一扫,将陈棠和雪团儿卷起,扔到背上,随后载着他们朝着前方一路疾驰。 半晌之后,来到一处雪谷前,将陈棠和雪团儿放下,示意他们进谷。 “这是哪?” 陈棠四下张望,有些疑惑。 他知道,山君带他们来此必有用意,便和雪团儿走进山谷。 山君目送他们进谷,才转身离开。 这处雪谷并不大,但四周雪山环绕,山峰陡峭,只有一处入口。 陈棠喝了口烈酒,暖暖身子,挨不住雪团儿的纠缠,只好陪它打闹起来。 一人一兽在雪地里打滚,玩得不亦乐乎,好不开心。 又过了片刻,山谷外陡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嗥叫,好似狼嚎,陈棠心中一惊,连忙翻身坐起,弯弓搭箭,朝着山谷入口看去。 只见一只巨大的灰狼有些狼狈慌张的闯进山谷。 这只灰狼体型堪比一只成年老虎,四肢强壮,脖颈处长着一圈纯白色的狼毛,看上去威风凛然! 看这体型应该是一头狼王! 陈棠想也不想,拉满弓弦,箭如流星! 嗖! 一道幽光破空。 陈棠跟着陈大安学习多年箭术,基本功扎实,射术精准,这一箭直奔狼王的脑门射去! 狼王极为灵活,身形一闪,便轻松避开陈棠这一箭。 此时,山谷入口,山君再度现身。 这一箭被狼王避开,刚巧朝着山君的方向射去。 “小心!” 陈棠连忙出声提醒。 山君望见射来的箭,不躲不避,只是微微侧脸。 嗤! 这一箭刺中山君的脸颊,随后迅速跌落在地上,连根汗毛都没伤到。 山君坐在原地,斜眼看了一眼陈棠,随后若无其事的仰头望天。 陈棠:“……” 好像被鄙视了。 忍了。 陈棠再次弯弓搭箭,瞄准那头狼王。 至少狼王畏惧他的弓箭,还要躲避一下! 呼! 疾风扑面。 没等陈棠反应过来,山君已经来到近前,虎尾一卷,便轻松将陈棠手中的弓箭夺过来,扔在地上。 “啥意思?” 陈棠有点懵。 山君瞥一眼旁边的狼王,又看向陈棠和雪团儿,低吼一声。 陈棠心中一动,恍然道:“你想让我和雪团儿,跟这头狼王厮杀搏斗,磨炼我们的战斗技法?” 山君微微颔首。 “好!” 陈棠心中豪气顿生,拔出腰间长刀,大声道:“雪团儿,今天咱俩就跟这头狼王斗一斗,试试它的手段!” 反正有山君压阵,没啥好怕的。 一声大吼,陈棠和雪团儿同时冲了出去。 陈棠刚冲到一半,便感觉虎口一震,手中长刀脱手,跌落在地上。 竟是山君再次出手,将他的刀打落。 “我去……” 陈棠有点慌。 几个意思? 刀也不让用了? 前方那头狼王比他高出一头,一口下去都能把他生吞了! 此时正龇牙咧嘴,凶相毕露,刨着雪地,发出一阵阵威胁的低吼。 陈棠赤手空拳,心头发虚,连忙止步。 雪团儿倒是如初生牛犊,不知恐惧为何物,凭借着本能,朝着狼王扑咬过去。 只是雪团儿跟这只狼王一比,实在太小只了。 狼王只是抬手一撇,就给雪团儿扒拉到一边去了。 当然,山君就在旁边,狼王也不敢下重手,刚刚那一下,爪子都没伸出来。 陈棠看雪团儿冲上去,自己也连忙跟上,将所学的伏虎拳,一招一式的打出来。 狼王对雪团儿不敢下手,对陈棠可是真狠。 闪躲腾挪,撕咬抓挠,一身本事,浑身解数,恨不能全招呼在陈棠身上。 表面上看,是陈棠和雪团儿两人跟狼王厮杀搏斗。 其实,雪团儿最多就是骚扰一下。 正面火力,全被陈棠接下来了。 那狼王也是憋屈。 带着一群小弟出来觅食,本来好好的,结果斜刺里冒出一只白毛大老虎,当着一群小弟的面,给他一顿揍,连唬带吓的赶到这里。 就算它这次侥幸逃脱,狼王地位也将受到挑战。 狼王憋了一肚子火,不敢招惹山君和她崽子,只能盯着陈棠,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 太猛了! 打不过! 一番搏斗,陈棠早已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身上棉衣都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脚步虚浮。 砰! 实在支撑不住,陈棠闪躲稍慢,被狼王一巴掌拍在胸口,随后狠狠一抓! 血光涌现。 一爪子下去,陈棠胸前便多出几道伤痕,鲜血淋漓。 狼王这一爪的力量也极重。 陈棠感觉胸口似乎都微微塌陷,口吐鲜血,跌飞几丈远。 山君纵身跃入战场,冲着狼王低吼一声。 狼王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试探性的朝着山谷入口退去。 见山君没有追来,狼王心中大喜,连忙逃窜而去。 “把我打成这样,就这么放它走了?” 陈棠痛心疾首,心有不甘。 “嗯……这只小狼当陪练不错,下次还找它。” 山君心里琢磨着,驮着受伤的陈棠和雪团儿,朝着雪岭深处狂奔而去。 狼王死里逃生,正在暗自庆幸,也不知怎么,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寒意,不自禁浑身哆嗦一下。 第10章 波澜 常泽县。 昨夜的尸体被发现了。 崔勇家门口。 几十个捕快聚集在附近,维持着秩序,周围站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清了吗,死了几个人?” “听说是六个。” “不止,外面死了五个恶狼帮的,院子里面还有个恶狼帮姓柴的头目,崔勇死在屋子里面了。” “崔勇也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恶狼帮死的人也是活该,恶事做尽,遭报应了。” “嘘,小点声,当心被人听到惹祸上身。”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于此,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关于此事的说法流言,也是越来越多。 “会是谁干的?” “不清楚,死的大多数是恶狼帮的人,没准是黑水帮下的黑手。” “大有可能,崔勇运气不好,看见杀人过程,结果被灭了口。出了这么大事,阎捕头和崔捕头都来了。” 众人不知里面情况,只是胡乱猜测。 只不过,恶狼帮能在常泽县横行无忌,背后有阎捕头和县衙撑腰,众人心明镜似的。 那崔捕头是崔勇的亲戚,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事。 院子里。 崔召、阎季二人刚刚检验过尸体,都是紧锁眉头,神色凝重。 阎季道:“门外的五个,都是一剑毙命,没有挣扎迹象,此人是个高手。” 两人都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若是他们出手,也可以杀掉五位恶狼帮成员。 但要费些功夫,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 恶狼帮五人甚至连腰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 此人的武功,绝对在他们二人之上,最少超过一个品级! 崔召思忖片刻,沉吟道:“外面五个人,死在一人手里,杀掉柴天荣和崔勇的应该另有其人。” 他检查过伤口,五位恶狼帮成员的伤口是剑伤,屋里崔勇是被折磨后,一刀捅死。 “当时的情景,可能是柴天荣侥幸逃脱,撞破院门,却不曾想,正好遇到刚刚杀掉崔勇的凶手。” 崔召蹲下身子,盯着柴天荣脸庞上的五指印,一手盖上去,另一手虚握成爪,放在柴天荣的喉咙处。 崔召虚空比划了下,推测道:“两人只是交手一个回合,就被凶手以伏虎拳中的虎口夺食捏碎喉咙。” 阎季沉声道:“这人也是高手。” 崔召点点头,道:“此人手劲极大,而且弃刀不用,赤手空拳将柴天荣一招击杀,其实力可见一斑。” 阎季道:“此人故意使出伏虎拳这样寻常无奇的拳法,明显有意隐藏自己的真正手段,担心暴露身份。” 这人太自信了,自信到哪怕用伏虎拳,也有把握一招将柴天荣击毙! 凶手是八品,还是七品,亦或是更高? 崔召、阎季不敢确定。 常泽县什么时候来了两位这样的高手? 由于风雪太大,现场没留下太多线索痕迹。 两位捕头只是凭借尸体上的伤痕,便将昨夜发生的情况,推测出个大概。 只是,两人都错估了凶手的实力。 就在此时,常泽县的第三位捕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很是年轻,也就二十岁左右。 据说原本在郡府衙门当差,由于犯了过错,才被贬到咱们常泽县。 “小孟,你那边什么情况?” 阎季沉声问道。 虽然同为捕头,但在阎季、崔召两人眼中,这个新来的孟凉玉,只能算是个后辈。 “街边巷子里死了两个白役,一刀割喉,干净利落,下手的是个狠人。” 孟凉玉嘴里叼着根竹签,眉宇间带着一丝玩世不恭,四处看了一眼,道:“算上这七位,一夜死了九个人,这可是桩大案,两位捕头怎么说?” 崔召、阎季沉默,相互看了一眼。 两人在县衙当差多年,都是老油条,只是对视一眼,便猜出对方的想法,心领神会。 “小孟啊。” 阎季道:“你来咱们常泽县也有半年了,始终没什么表现。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我看这案子就交给你吧。” 崔召也点头道:“这次若是找出凶手,立下大功,孙县令给你美言几句,没准你还能回郡府衙门当差。” 孟凉玉听完,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问道:“阎捕头,这次死的可是恶狼帮的人,你不想亲自调查?” 随后目光一转,看向崔召,问道:“里面那个好像是你侄子吧,崔捕头不想抓到凶手,报仇雪恨?” “只是远房亲戚,关系没那么近。” 崔召道:“当然,凶手我肯定是想抓,只是我们两个老人,总要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是啊,小孟,你可要好好把握。” 阎季拍了拍孟凉玉的肩膀,眼中似乎寄予厚望。 “呵呵,那就多谢两位捕头了。” 孟凉玉轻笑一声。 崔召、阎季两人交代几句,便先一步走了。 孟凉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吐出嘴里的竹签,心中冷笑。 这两人打得什么算盘,他还不知道? 他刚才大致看了一眼,这个案子颇为棘手。 凶手不止一位,而且都是高手! 两人定是担心调查下去,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引火烧身。 恶狼帮的人,死就死了,帮派里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 那三个白役顶多算是小吏,在县衙看来也不算什么。 两位捕头没必要为了这么几个人,兴师动众,以身涉险。 其实,孟凉玉对这案子也没多大兴趣。 昨夜的九个人,在他看来,都有取死之道,死了也是活该。 只不过,他对这案子的凶手倒是挺感兴趣,有些好奇,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恶狼帮死了六个人,最大的可能是黑水帮下的手。 但黑水帮在常泽县的分舵,应该没有这样的高手。 两大帮会之前也算相安无事,近来没听说发生什么冲突。 而且看现场的尸体,双方更像是偶遇,而非有所准备的截杀。 若是这般,那凶手有很大可能是外来人。 而崔勇和那两个白役的死,倒像是蓄谋已久的仇杀。 孟凉玉摸着下巴,思忖良久,渐渐摸出些许头绪。 想要调查,可以先查一查这些天来,进入常泽县的外来人,应该会有收获。 当然,孟凉玉没打算大张旗鼓的查案,左右也是百无聊赖,随便找点事做罢了。 …… 常泽县一夜间死了九个人,掀起不小的波澜。 但几天之后,这场波澜就平息下来。 县府衙门将尸体匆匆掩埋处理掉,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也没听说什么人查案。 倒是那位孟捕头,偶尔带人挨家挨户的安慰一下,让大家放宽心,不要害怕。 恶狼帮加强戒备,四下打探消息,只可惜,没有头绪,毫无收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有再发生过这类事件,常泽县又恢复平静。 那个风雪长夜,似乎只是偶然。 此事反倒给常泽县的百姓,带来一个意外的好处。 自此之后的一段时间,恶狼帮和一众白役行事低调许多,嚣张跋扈,横行无忌的气焰,明显有所收敛。 县城里的百姓都松一口气,暗中拍手称快,盼着恶狼帮彻底消失才好。 第11章 神照 陈棠受伤当日被山君驮着回到雪山,将下山之后的事,大致与山中客讲了一遍。 山中客神色平静,毫不关心。 看那架势,别说常泽县死了三个白役,就算人死光了,这位恐怕也是这个反应。 陈大安的死,山中客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陈棠没有练拳,基本上就躺在山洞里养伤。 一边跟雪团儿抢奶喝,一边吃着山君不知从哪里叼来的山参。 那山参味道极苦,难以下咽,但药力明显。 每次陈棠只咬一口,便能感受到胃里回荡着一股暖流,随后散入四肢百骸,运转周身。 虎乳配人参,只是三天时间,他身上的伤便已好了大半! 只可惜不能多吃,吃多了就流鼻血支帐篷。 不止如此,陈棠还发现,自己身上正发生一些惊人的变化。 三天来,他身上的一层死皮,开始褪去,力量也有明显的增长! 陈棠问道:“前辈,这应该是脱胎境的标志吧,我已经入品了?” 山中客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假寐,头也不抬,眼也不睁,道:“还差得远。” 陈棠点点头。 想来也是,总不能在雪山上躺三天,拳都没练,就成九品武者了。 “还有件事。” 陈棠将与柴爷搏杀时,遭遇到的那种奇妙感觉描述一遍:“这就是前辈说的入神坐照?” “嗯。” 山中客道:“这种感觉,即便我提前说与你听,你也难以体会。只有在生死边缘,身临其境,方能记住,以便尽快掌控。” 倒是身临其境了,就是差点命没了。 陈棠心里嘀咕。 “入神坐照,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为何在那种状态下,我会感觉对手动作慢了许多。”陈棠又问。 “并非是他慢了,而是你的反应变快了。” 山中客道:“神照之下,你会进入一种空灵状态,头脑活跃,清晰专注,反应速度大涨,这便是灵台空明之意。” 陈棠有过神照状态下的经历,山中客再谈及此事,便容易听懂许多。 “入神坐照,只会带来这样的变化吗?”陈棠问道。 “当然不止。” 山中客摇头道:“若只是如此,又岂会是一品宗师才能修炼出来的手段。” “入神坐照体现在两个层面。对内,是纤毫毕现,洞悉无遗的境界。” “对外,便是见微知著,一叶知秋的境界。” 陈棠听得有些迷糊,道:“这一说,我又不懂了。” 山中客微微一笑,道:“你进入神照状态,感受一下就好了。不过这一次,你要看的不是对手,而是自身。” 自身? 内视? 陈棠若有所思,尝试进入神照状态。 他毕竟没有熟练掌握这种技巧,没有危机感的情况下,过了许久,才再度进入神照状态。 他的眉心似乎裂开,长出一只眼睛! 这次不必应付什么危机,陈棠也能更好的体会这种状态下,带来的不同感受。 周围的环境,在突然间变得生动清晰起来。 阳光洒落在雪山之巅,闪烁着光辉,散发出别样的美。 就连每一片雪花上六棱细长的微小冰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仅是目力,就连听力都变得极为敏锐! 按照山中客的指引,陈棠看向自身。 这一看,直接把他看呆了。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骨骼,每一节经脉穴窍,每一滴骨髓血液,在神照状态下,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 他终于明白何为纤毫毕现,洞悉无遗! 这恐怕比前世的X光,核磁共振还先进…… 神照内视,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陈棠甚至能察觉到,胸前已经结痂的伤口处,正在不断新生的肌肤。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可以内视,还能提高自身反应速度,提高专注力,似乎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呐…… 陈棠只是有些模糊的想法,但具体如何运用,还有待开发。 他正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知中,突然神色一变,眉心深处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再度出现! 呃! 陈棠闷哼一声,痛得浑身颤抖。 这种痛楚,简直比偏头痛的感觉还要强烈十倍! 山中客似有所觉,突然睁开双眼,盯着陈棠的眉心。 那双眸子,比山君的眼神还要摄人明亮,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陈棠感觉眉心深处,突然涌进来一股温热的力量,盘旋片刻。 头痛的感觉,明显缓解不少。 陈棠也逐渐恢复意识,大口喘息着,有点心有余悸。 陈棠忍不住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我在山下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次。” “一个呼吸。” 山中客道:“这本该是一品宗师修炼出来的手段,你阴差阳错得以入神坐照,但你的身体、修为、泥丸都承受不住这种状态。” “我方才数了下,你能维持神照状态,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就会遭到反噬,头痛欲裂。” 一个呼吸,大概等于前世的三秒钟。 “时间有点短吧?” 陈棠皱眉。 山中客笑了笑,道:“已经很长了。别说一个呼吸,真正搏杀中,便是瞬息间的变化,都能改变生死!” 这一点,陈棠倒是深有体会。 在山下与柴爷的交手中,他曾短暂进入过神照状态,避开柴爷索命一刀后,将其一招反杀。 整个过程,还不到一个呼吸! 而他后来再度进入神照状态,想要躲避胖老头的攻击,便超出一个呼吸的时间,从而引起反噬。 陈棠问道:“这种反噬的影响,如何才能消除?” “简单。” 山中客道:“你睡几个时辰,精神得到恢复,便可消除影响。” “那个老头的出手,我为何躲不开?” 陈棠又问。 山中客道:“你的修为不够,在神照状态下,即便反应提升,也未见得快过别人。还有很多时候,你的意识反应过来,但身体强度不够,也跟不上意识的变化。” 陈棠听懂了。 也就是说,即便在神照状态下,他的反应也没有那位胖老头快,所以才没有什么效果。 陈棠问道:“前辈方才说的见微知著,一叶知秋又是指什么?” 山中客道:“以你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完全体现入神坐照的能力,所以外在显现出来的,只是反应提高,变得更加专注。” “但实际上,配合宗师的修为、眼力和经验,对方刚一抬手,便能判断出这一招的大致轨迹和落点,这便是见微知著,一叶知秋。” 陈棠若有所思。 山中客又道:“入神坐照的能力,你要尽快掌握,对你帮助极大。你可以将其当做一个后手、杀招,但与人交手厮杀,却不能过分依赖。” 陈棠点点头。 他修为不够,入神坐照时间有限,超过一个呼吸,只有通过足够的睡眠才能恢复。 一旦深陷险境,或是强敌环伺,很可能没有恢复的机会。 若是随随便便就进入神照状态,消耗时间,等遇到真正的强敌,便束手无策了。 山中客微微坐起身,沉声道:“你进入神照状态,绝大多数人都看不出什么,但却瞒不过宗师。” “你这个能力,若是被人看破,很容易招致杀身之祸。所以,一定要慎重!” 山中客的语气明显重了许多,提醒陈棠要小心。 陈棠正色,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什么,皱眉道:“山下的那个胖老头,曾抓住我的手腕探查过一番,他可能已经看出来了。” 山中客微微挑眉,眼眸深处泛起一丝隐晦的杀机,道:“你将那人容貌和整个过程,详细与我说一遍。” “那个胖老头身圆似球,有些猥琐,獐头鼠脑,拄着一根比他还高的竹杖……” 听到这里,山中客眼眸深处的杀机又瞬间消散,神色恢复如常。 等陈棠讲完之后,山中客才道:“此人你不必担心,他不会害你。” “哦?” 陈棠有些惊讶,问道:“前辈认得他?” 山中客闭口不答。 陈棠识趣,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抽出腰间长刀挥动几下,问道:“前辈懂刀法吗?不如传我几手刀法,总是练拳,未免有些枯燥。” “这套伏虎拳,你还没练到位。” 山中客道:“别看这只是一套拳法,但拳法中,也蕴含着兵器之道。拳如锤,指如剑,肘刺如矛,肘过如刀。” “你要懂得,兵器是身体的延伸,只要你将身体各方面练得刚柔并济,浑圆如一,不论拿起任何兵器,都很容易上手。” 陈棠又被他说服了,笑嘻嘻的问道:“前辈,你懂这么多,小嗑儿一套一套的,你是几品?” “没品。” 山中客冷冷的回了两个字。 还跟我玩神秘,不说拉倒。 陈棠撇撇嘴。 山中客道:“让山君带你下山,找几头野兽磨练拳法。” “又去?” 陈棠脸一黑,道:“不去行不行,我才歇没两天,在山上练拳不行吗?修炼个十年八年,一出山就无敌那种。” 山中客冷笑一声:“没有不断厮杀历练,磨练技法,丰富经验,别说十年八年,就算闷头练几十年,你也打不过别人。那种苦练几十年就无敌的,只能在梦里。” “别怕受伤,也别怕见血,你现在受点皮外伤,总好过将来死在别人手中。等你闯荡江湖就会明白,与几头猛兽厮杀搏斗,将是你最轻松纯粹的战斗。猛兽不懂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懂得阴招暗器,诡计暗杀……人,才是最危险的动物!” “宗师之路,没有一帆风顺,那是负伤累累,脚踏尸骨,杀出来的血路!” 第12章 老猿献酒 接下来近二十天的时间,陈棠每天除了练拳,大多时间都与雪团儿一起,与山君找来的各种猛兽厮杀搏斗,磨练武功拳法。 陈棠早已将伏虎拳练到炉火纯青。 但将近二十天的厮杀磨练,他才将这套拳法融会贯通。 不论面对什么猛兽,什么攻击手段,他都能做到随机应变,一招一式,信手拈来,从容应对。 不断的厮杀中,陈棠也逐渐对伏虎拳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各种猛兽的腾挪跳跃,撕咬扑爪,包括雪团儿捕猎时的身法技巧,都在帮助陈棠感悟拳理! 正如山中客所言,只有反复的厮杀磨练,出手的距离,时机,力量等等,才能了然于胸,形成记忆。 如此才不会在对战中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只是二十天的时间,陈棠便感觉自己的战斗力,提升一大截! 若是再遇到柴爷,面对柴爷缠头裹脑的反手一刀,他根本不必动用神照之力,便可轻松将其反杀! 当然,这些天来,虎乳和山参依旧不间断的吃,力量仍在增长。 陈棠脸庞的棱角变得更加分明,面若刀削,身形明显瘦了一圈,但浑身肌肉更加紧实,坚如磐石! 在与猛兽的厮杀中,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经意间,眼眸中便会流露出一抹凶光,不怒自威! 而且,他已经熟练掌握入神坐照的能力,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启神照状态。 不知不觉间,陈棠正在快速成长。 这一日,陈棠正准备跟着山君下山,继续找头猛兽练练手,目光一瞥,看见角落里放着的酒葫芦。 “前辈,这酒买回来,咋没见你喝呢?” 陈棠问道。 “那也叫酒?” 山中客闻言冷笑,道:“那是马尿!” 陈棠:“……” 爱喝不喝,下次还不给你买了呢。 陈棠过去将酒葫芦捡起来,饮上一大口,挂在腰间。 这是常泽县最贵的酒,不能浪费。 山君驮着陈棠和雪团儿,下了雪山,四处寻找可以练手的猛兽。 没过多久,一只老猿就被他们盯上了。 那老猿神色惊慌,等发觉山君的时候,已经晚了。 陈棠和雪团儿一跃而下,兵分两路,朝着老猿扑去。 那老猿的退路被山君挡住,眼看无路可逃,便捶胸怒吼,挥舞着双拳,迎着陈棠和雪团儿冲来! 双方战到一处,没过多久,老猿便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咦?” 陈棠心生疑惑,暗自皱眉。 猿有纵山之灵,攀岩之巧,身法最是灵活。 可这头老猿似乎有所顾忌,始终护着自己的背后,闪转腾挪时,便有诸多滞涩,显现笨拙之态。 陈棠双腿运力,突然纵身一跃,来到老猿侧身,犹如饿虎下山,扑杀过去! 就在此时,老猿的肩膀后面,突然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竟是一只白猿幼崽。 这只小白猿似乎不知身处险境,趴在老猿的肩膀上,睁着双眼,眼珠漆黑,滴溜溜乱转。 原来如此。 陈棠见状,饿虎下山之势顿时一缓。 那老猿护子心切,生怕孩子受伤,不禁怒吼一声,突然随手折断一支树杈,朝着陈棠刺来! 居然会用兵器? 陈棠哑然失笑。 只是一根树枝能有多大威力? 这个念头刚起,陈棠便心中一凛。 老猿手持树枝这一刺,竟迸发出一道锋芒之意,而且将他饿虎下山的气势也给破了! 啪! 树枝刺中陈棠的胸膛,瞬间折断。 只是一根树枝,当然伤不到陈棠。 但老猿手中握得若是一柄剑,陈棠此刻胸口便多出一个窟窿! “古怪。” 陈棠大感惊奇。 雪岭山林中的一只老猿,居然懂得剑法? 还是说,刚刚那一下,只是巧合? 正常来说,只要猛兽败于陈棠和雪团儿手中,便会被山君当做猎物杀死吃肉。 只有胜过陈棠,才有机会活命。 实际上,若是陈棠全力出手,老猿绝对敌不过他。 但这只老猿多少有些通人性,而且不惜性命也要护着孩子,陈棠心中不忍,便走向山君,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我刚刚败了,这老猿刺中我了,放它们走吧。” 山君端坐不动,只是盯着不远处的老猿。 陈棠还以为它不情愿,当他顺着山君的目光望去,只见雪团儿和那只小白猿已经玩到了一起。 陈棠笑了。 老猿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直到确定雪团儿没有恶意,才放下心来,但看着山君和陈棠的目光,仍是带着戒备警惕。 “你们走吧。” 天色渐晚,陈棠才将雪团儿抱开,挥挥手,示意老猿带着小白猿离开。 老猿似乎听得懂陈棠说的话,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敢相信的表情。 雪团儿和小白猿玩得意犹未尽,两只小兽倒不愿分开,还有点恋恋不舍。 老猿背起小白猿走几步一回头,看到山君、陈棠没有追过来,才确定自己脱离危险。 陈棠望着老猿钻进山林没多久,刚要转身离去,那老猿又背着小白猿跑了回来。 跑回来干啥? 陈棠不解。 这只老猿来到陈棠身前,拱起手,如同人一般朝着山君和陈棠拜了拜,似乎在表达感谢。 随后,老猿指着陈棠腰间的酒葫芦,嘴里哇哇说着什么。 “哈哈,你想喝酒?” 陈棠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老猿还好酒。 他也没推辞,摘下酒葫芦扔给老猿。 老猿又指着陈棠的脚下,一顿比划。 “这又是啥意思?” 陈棠被这老猿说蒙了。 老猿哇啦哇啦说了半天,见陈棠还是不懂,不禁有些气恼,绕着陈棠,在他脚下的雪地上画了一个圈圈。 额…… 陈棠眨眨眼,试探着问道:“你是让我们在这等着?” “嗷嗷!” 老猿见陈棠终于明白,不禁面露笑容,连连点头,一副孺子可教,老怀欣慰的样子。 陈棠:“……” 老猿拎着酒葫芦,又转身钻进山林。 过了许久,夜色渐深,陈棠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那只老猿才从山林中跑出来,将酒葫芦重新递给陈棠。 老猿的眼神中闪着亮光,反复做出拔出酒塞,仰头喝酒的姿势,脸上满是期待。 “让我喝酒?” 这一次,陈棠很快懂了。 他刚刚拨开酒葫芦的盖子,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还没喝上,陈棠便感觉有些醉了。 “这是……” 陈棠定睛望去。 只见那酒葫芦中的酒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澄碧清澈,宛如琼浆玉液,酒香四溢! 即便他不懂酒,也闻得出来,这酒比之前葫芦里装的好上十倍,百倍! 陈棠心中大喜,忍不住仰头喝上一大口。 烈酒入喉。 先是感到一股浓烈辛辣,随后嘴里尽是香美,甘芳清醇,回味无穷。 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迅速炸开,在体内扩散,一道热气直冲脑门。 顷刻间,陈棠脸庞变得酡红,张口打了一个酒嗝,只觉得昏昏欲睡,眼皮沉重。 “世间……竟有如此美酒,我之前喝的当真……嗝,是马尿!” 说完,陈棠仰头便倒,已经醉的昏睡过去。 老猿动作极快,连忙将酒葫芦接住,盖上瓶塞,又挂回陈棠的腰间。 第13章 我跟它们不熟 陈棠当天夜里被山君带回雪山,醒来已是第二天。 前世宿醉,酒醒后会异常难受,头痛疲劳,恶心困倦。 而刚刚苏醒过来,陈棠翻身坐起,竟觉得浑身舒畅,神清气爽,疲劳一扫而空,没有半点不适迹象! “你果然福缘深厚。” 陈棠刚刚醒来,山中客的声音恰好响起。 “怎么说?” 陈棠走进山洞,好奇的问道。 山中客笑道:“猿猴一族好酒及色,每逢春夏,便会采集百花白果,或存于石洼,或储于树洞,逐渐发酵,酝酿成酒,寒冬腊月味道最佳。” “此酒名为百花百果酿,又称猴儿酒,采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乃是酒中极品,千金不换。” 陈棠眼前一亮。 他前世也看过一些关于猴儿酒的记载,没想到,在这里被他遇到了。 “我这里有一株上了年份的山参,若是你直接服用,身体必定承受不住药力,有性命之忧。” 山中客道:“若是以参泡酒,能将山参中的药力缓慢激发出来,融入酒中,便可慢慢饮用。但你买来的酒如同马尿,配我这株山参,实在是暴殄天物。” “昨晚那一壶猴儿酒,与这株山参刚好是绝配。我已将那株山参泡在你的酒葫芦里,你每次只饮一小口即可,多则大醉。” 陈棠美滋滋的看了一眼腰间的酒葫芦,问道:“这山参猴儿酒除了好喝,还有其他用处没?” “那可太多了。” 山中客道:“这株山参和猴儿酒都是世间珍品,两者相融,互有增益,补五脏,益六腑,安神定魂,补气养血……” “总之,对你练武大有好处。每天饮一小口,你入品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陈棠听得心中大喜。 还是这个实在。 接下来的几天,陈棠每天练拳前,都会饮一小口。 随着拳法施展,将山参猴儿酒的药力,散发到身体各处,每一寸肌肉。 转眼过了十天。 陈棠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发生一些变化。 只要他稍微运劲,肌肤表面便会泛起一丝淡淡的古铜色,坚硬异常! 他心中好奇,还曾拿长刀在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 刀锋划过,手臂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虽然他没怎么用力,但这也足够惊人了! 陈棠感觉如今的力量,比一个月前增长了将近一倍! 而且,他隐约感知到瓶颈的存在。 力量增长变得极为缓慢。 “前辈,我现在是不是入品了?” 陈棠察觉到自身发生这种变化,再次找上山中客问道。 前身就是猎户家的孩子,虽然听说一些武道品级之事,但对入品的标志却一无所知。 山中客看了陈棠一眼,摇头道:“还差一些火候,还得再练。” “还要练?” 陈棠倒是不怕麻烦。 最开始练武,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报仇,也想要在这乱世中生存下来,被迫为之。 到现在,即便没有什么危机,陈棠也会每日练拳,孜孜不辍。 感受着自身力量不断增长,战力攀升,再加上对于诸多武功的向往,他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 武道巅峰,便是他来这个世间的追求之一! 只是,入品的难度,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就在此时,雪山下传来一阵猿啼之声。 这几日,老猿来送过两次猴儿酒,顺便带着小白猿来跟雪团儿玩。 老猿知道这处雪山的位置,只是有山君的存在,不敢擅自上山,便以猿啼来招呼陈棠。 只是,今日的啼声有些古怪。 “我下去看看。” 陈棠道别山中客,朝着山下行去。 这段时间的修行,陈棠不仅力气大涨,身法也更加灵活,已经可以自行上下雪山。 没过多久,陈棠便来到山脚下,看见在雪地上来回徘徊的老猿,神色似乎有些焦急。 这次来,他没有背着小白猿。 “怎么了?” 陈棠问道。 这老猿极为通灵,也听得懂人语,就是不能口吐人言。 老猿伸出双手,在身前好似抱着什么东西,从上到下比划了一道曲线,又指着那处山林的方向。 啥意思? 陈棠没看明白。 老猿依旧那么比划一遍,见陈棠仍是不懂,又有些着急了,上前拽起陈棠的衣角,便要拉着他走。 “行,我知道了,跟你去看看。” 陈棠笑了一声。 老猿朝着自家山林方向一路小跑,陈棠在后面跟着。 将近一个时辰,一人一猿才来到那处山林。 在老猿的带领下,陈棠跟着他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处陡峭的石壁前。 在石壁的高处,有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老猿示意陈棠跟他一起上去。 陈棠跟攀岩而上,没过多久,便来到那处洞穴前,跟着老猿钻了进去。 洞口处,还是一片漆黑昏暗。 沿着洞穴行走没多远,眼前豁然开朗,好似整座山峰的中间被挖出一个巨大的空间,阳光从穹顶照射下来。 前方不远处,生长着一株参天古树。 众多大大小小的猿猴,正在石壁树杈上来回跳跃追逐。 看见陈棠的身影,众多猿猴都露出好奇之色,一只小白猿一路小跑,来到陈棠身边,人模人样的朝他拱手一拜。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小白猿的额头。 老猿一边比划着,一边指向大树底下。 陈棠不解,走到近处,才大吃一惊。 那树下竟然躺着一位绝美妇人,看着年纪不太大,钗横鬓乱,身姿丰盈曼妙,只是棉衣多处破碎,渗出血迹。 也不知女子受了什么伤,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你们在哪找来的女人啊?” 陈棠皱眉问道。 老猿又是一顿比划,随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古怪,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抚摸,一脸坏笑。 “嗷嗷!” 一众猿猴看到这一幕,也都兴奋的大叫起来,上蹿下跳。 那只小白猿似乎也看懂了,连忙双手捂住眼睛,偷偷张开指缝,朝这边看来。 “草,为老不尊!” 陈棠笑骂一句:“前辈说你们猿猴一族好酒及色,果不其然。猴精猴精的,什么都懂。” 正说着,陈棠眼角余光又扫过那位美妇。 这一看,陈棠的笑容僵住。 不知何时,那位美妇已经醒过来,脸色苍白,正冷冷的看着陈棠。 额…… 这就尴尬了。 陈棠眨眨眼,轻咳一声,道:“那个,其实,我跟它们不太熟……” 第14章 雪岭杀机 陈棠这个解释,多少有点苍白,他自己都不信。 女子没有说话,仍是警惕的看着他,目光中透着几分冷意,几分不信任。 算了。 陈棠也懒得解释。 毕竟彪悍的人生…… 更何况他啥也没干,两人就是萍水相逢,茫茫人海,今后都不一定见。 陈棠问道:“姑娘打哪里来,跑三千雪岭做什么?” 三千雪岭乃一处人迹罕至的险地,即便是最有经验的猎户,也不敢太过深入。 女子沉默半晌,才道:“我想上山采参,不小心坠入冰窟中受了伤,是这只老猿将我救回来的。” 陈棠轻舒一口气。 敢情是老猿救了人。 他还以为这老东西天性好色,跑到外面掳来的良家妇女。 陈棠问道:“姑娘还能走动吗,我送你出雪岭。” 三千雪岭一望无际,地势险峻,偶有冰窟裂缝,若是没有指引,极容易迷路。 女子挣扎着站起身来,一只脚踝似乎崴了,稍一用力,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痛苦。 但她一声没吭,只是紧抿着嘴唇,道:“我还能走,有劳兄台引路。” 陈棠虽然见到她脚踝有伤,也没上前搀扶。 女子明显对他抱有戒备之心,贸然帮忙,只会自讨没趣。 陈棠走在走前,带着女子下了山洞。 那山洞石壁颇为陡峭,陈棠让老猿拿些藤蔓过来,绑在女子腰间,将她缓缓放了下去。 陈棠大概分辨一下方向,走在前方。 女子安静的跟在后面,拉开一段距离,望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心中仍是没有放下戒备。 她防身的兵器丢了,如今脚踝受伤,眼前这人来历不明,她不得不小心。 这人是谁? 与那群人是一路的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三千雪岭? 他刚刚倒是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会不会是有意为之,想让我放下戒心? 女子强忍着脚踝传来的一阵阵刺痛,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在下李君轻,还未请教兄台是哪里人,如何称呼?” 一路漫长的沉默之后,倒是女子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陈棠,山野村夫。” 陈棠淡淡回了一句。 李君轻暗自皱眉。 山野村夫怎么会出现在三千雪岭? 而且这人身上没有弓箭,也没有带任何兵器,赤手空拳出现在雪岭,未免太过可疑。 两人又经过一片山林,没走出多远,陈棠突然顿住身形。 “嗯?” 李君轻心中一紧,也连忙停下脚步,有些紧张的看着陈棠。 “有人来接你吗?” 陈棠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没,没有。” 李君轻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的答道。 陈棠淡淡道:“那就是来找你麻烦的了。” 李君轻闻言,很快意识到什么,有些紧张的四下看了一眼。 入目之处,白雪茫茫,没有任何异常,寂静无声。 原本平静的雪岭,杀机骤现! 五道身影从前方破雪而出,杀气腾腾,其中一人手握长刀,目光凌厉,第一时间锁定在李君轻身上! “我去抓她,男的杀了!” 此人低喝一声。 李君轻心中一惊,连忙说道:“此事与他无关,有什么尽可冲我来!” “不错。” 陈棠也摆手道:“我跟她不认识,你们的破事,别扯到我身上。” 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他将李君轻送到山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为首那人冷笑道:“有无关系,认不认识,都由不得你!为防万一,只得将你杀了,以绝后患!” 其余四人都是猎户装扮,闻言纷纷弯弓搭箭,瞄准前方的陈棠。 “还想杀我?” 陈棠面色一沉,也没跟他们废话,道:“各凭本事吧!” 嗖嗖嗖!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这群人二话不说,四支箭没有半点留手之意,瞄准的都是陈棠身上要害! 就在弓弦声刚刚响起的时候,陈棠便已有所准备,身形一矮,整个人如同猛虎般扑了出去,速度极快! 原本,他只是在雪地上行走。 这一动,当真如猛虎出笼,气势非凡! 四支箭全部落空! 陈棠低伏身形,一路狂奔。 一位猎户的视线中,不见人影,只见得雪浪翻滚,好似一头嗜血猛虎,扑杀过来! 还未到近前,便有一股恶风扑面,这位猎户仿佛嗅到一丝腥气! 这个猎户连忙稳住心神,再度弯弓搭箭。 嗖嗖嗖! 利箭破空,声音刺耳! 陈棠藏身大雪之中,听得动静,前扑的速度不减,双腿运劲,猛地凌空跃起! 身侧的三支箭,再度落空! 而正前方的那位猎户早已恢复冷静,看到这一幕,微微冷笑。 他早已准备好。 他们四人在雪岭狩猎多年,配合默契。 看似三支箭落空,但其实,却是给他创造机会。 一旦身处半空,没有发力点,便很难躲闪。 而他蓄势待发,这一箭必中! 即便眼前这个人能抵挡下来,身形也会受到延阻,剩下三位猎户的箭,会再次射过来! 如此轮番,对方根本没有喘息之机。 嗖! 他松开弓弦,长箭射向半空中的陈棠。 陈棠身处半空中,眼看这一箭射过来,不慌不忙,极尽所能,偏头躲闪! 噌! 箭尖的锋芒,从陈棠的脸颊蹭了过去。 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血迹显现,反而发出一声金石交击的响动。 陈棠的脸颊上,也只是留下一道白痕。 一个月来的苦修,日夜与猛兽的厮杀,无数次生死刺激的磨练,终于体现出可怕的效果! 双方距离,本就不足十丈。 如今,此人一箭落空,陈棠速度不减,凌空一跃,犹如猛虎下山,威风凛然,转眼便扑到近前! 此人再想要弯弓搭箭,已然不及。 “啊呀!” 这个猎户大惊失色,呼喊一声。 打人先打胆。 此人胆气一弱,再无反抗之力。 陈棠凌空跃下,一声大吼,打出虎形劈拳,如同开山大斧,兜头便砍! 咔嚓! 骨裂声响起! 这位猎户的脸庞,被陈棠一拳劈得凹陷进去,面目全非! 霎时间,鲜血四溅。 短暂的停顿之后,此人被劈出几丈远,在雪地上滚了几下,横尸当场! 两个多月的磨砺,陈棠早已摆脱前世的束缚,也褪去前身的淳朴,动起手来,犹如雷霆,杀伐决断! 不管这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对方要杀他,他就没必要留手! 四位猎户的弓箭威胁太大。 一石弓拉满,力量强劲,百米之内,即便对上九品武者,也足以将其射穿! 只有尽快解决掉一个猎户,退入山林,借助树林地势,才有可能摆脱险境。 嗖! 利箭之声再度响起。 陈棠身形一窜,再度离开原地,避开身后长箭的同时,顺手抄起这位猎户的弓箭。 李君轻正朝来时的山林退去,而那个持刀男子紧随其后。 陈棠身形一动,也朝着山林的方向奔袭而去。 进了山林,借助树木掩护,三位猎户弓箭的威胁,将会降到最低。 既然想杀他,那就都别走了! 第15章 谁是猎物? 博颜的任务,只是活捉李君轻。 所以,他撇下旁人,第一时间朝着李君轻追去。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更何况,四个经验丰富的雪岭猎户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年,就如同围捕猎物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将其猎杀。 那李君轻同他一样,都是九品武者。 但在这之前,面对他们五人联手,李君轻根本敌不过,只能夺路而逃,最终坠入冰窟。 博颜本以为李君轻已死,此次任务失败。 但当他们利用绳索、冰锥缓缓坠入冰窟中,却发现李君轻早已失去踪迹,就连尸体都没有。 博颜意识到,李君轻应该还活着! 三千雪岭环境险恶,再加上猛兽出没。 李君轻受了伤,随身包裹早已丢弃,没有兵器,没有吃喝,天寒地冻,想要活下来,她必定要尽快走出雪岭。 于是他与四位猎户商议之下,选好路径,埋伏在此地,静静等候。 果不其然,等来了正主! 至于前面那个少年,博颜根本都没放在眼中,杀了便是,省得麻烦。 “你逃不掉!” 眼看李君轻一瘸一拐,将要钻入山林,博颜大喝一声,探出手掌,屈指成爪,朝着李君轻肩头抓去! 咻! 陡然! 耳边传来一道异响。 博颜神色一变,连忙止住脚步,拧身一侧,反手一刀,朝着身侧狠狠砍下去! 咔嚓! 一刀劈中羽箭的箭尾处,刀刃锋利,直接将羽箭砍断。 博颜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这一箭,惊出他一身冷汗。 这一刀劈在箭尾处。 这意味着,他刚刚若是慢上一点,这支羽箭已经越过刀锋,将他的脑袋射穿! 更可怕的是,这支羽箭上迸发出来的巨大力量。 他单手握刀,砍在羽箭上,竟感觉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 博颜目光看向羽箭射来的方向,瞳孔收缩。 刚刚那个少年不但没死,而且手持弓箭,正朝这边奔袭而来,神色冷峻,杀气腾腾! 在他身后,三位猎户也朝跑来。 少年刚刚还是赤手空拳,转眼间,便有弓箭在手,而猎户少了一位……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这少年竟然杀人夺弓? 此人什么来头? 博颜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那少年便又近了几分。 若非要横跳翻滚,闪躲三位猎户射来的羽箭,少年恐怕已经来到他身前! 博颜稍一犹豫,还是没有理会少年,转身进入山林,朝着李君轻追去。 李君轻才是他此行的目标。 只要三位猎户多拖延片刻,他便能将李君轻生擒,掌握主动! 博颜进入树林没多久,陈棠和三位猎户也跟着前后闯进树林。 在树林之中,弓箭的威胁便小了许多。 每一株古树,都可以作为掩体躲避。 只要陈棠在古树之间穿行,速度足够快,即便有三位猎户瞄准,也很难射中他。 进入树林之后,陈棠转身,借助树林的掩护,主动朝着三位猎户靠近。 三位猎户看到一道人影闪过,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箭。 噔!噔!噔! 这些羽箭全部落空,只是射在树干上,根本伤不到陈棠。 双方的距离不断接近。 转眼间,陈棠与其中一位猎户相距不过五十步! 两人都躲藏在大树后面。 这位猎户微微侧身,露出半个身位,弯弓搭箭,瞄准陈棠藏身的那株大树。 弓如满月! 这位猎户全神贯注,即便是寒冬腊月,额头上仍是渗出汗珠! 他不为所动,眼睛一眨不眨! 心稳,眼稳,手稳。 多年的经验,让他对自己的射术极有信心。 他敢保证,只要陈棠现身,他这一箭必中! 五十步内,想要躲避全力射来的一箭,难如登天! “我已经锁定他了!” 这位猎户突然大声喊道:“你们快点过来!” 就在此时,那颗大树后人影一闪! 嗖! 这位猎户精神高度紧张,刚看到人影,想也不想,便松开手指,箭似流星,破空而去! 不好! 这位猎户刚刚松手,就心中一沉。 陈棠根本没有现身。 刚刚他只是晃了一下,故意露出一个破绽! 而就在他松手射箭的同时,陈棠从大树的另一侧闪身而出,羽箭早已上弦! 咻! 几乎是同时。 这位猎户射出来的羽箭,贴着树皮蹭了过去。 陈棠的羽箭,射穿这位猎户的喉咙! 噔! 沾血的羽箭射穿猎户,余力未尽,再度射在此人身后的树干上。 箭尾微微颤抖,几滴鲜血滴落在雪地上。 “我想得没错,这个距离,一箭射来,确实躲不开……” 这位猎户脑海中闪过最后一道念头,倒地身亡。 其余两位猎户刚刚来到附近,正要出手相助,便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两人连忙就近找一株大树藏身,不敢轻举妄动。 刚刚两人看得清楚,他们这个同伴已经相当谨慎,只是露出半个身位,却仍被一箭射杀! 这个少年的射术,比他们还要强! “博颜,你快一点,我们这边扛不……” 其中一位猎户藏在树后,大声呼喊。 噗! 这位猎户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羽箭穿透树干,箭尖射穿这位猎户的脑袋。 此人瞪大双眼,目光呆滞,脸上尽是惊恐,当场身亡! 刚刚慌乱之下,他就近找一株大树藏身。 但这株大树的树干不够粗壮,再加上双方距离很近,陈棠这一箭,连带着树干和人,全部射穿! 转眼间,四位猎户就只剩下一人。 这人吓得面无血色,心生退意。 主动出手,被一箭反杀。 藏在树后,还被一箭射穿。 他们这是遇上了什么人? 谁才是猎物? 这人整个身子都躲藏起来,不敢露头,只是朝着陈棠的方向,一顿乱射! 随后头也不回,朝着树林外面逃去。 嗖! 利箭破空之声响起! 这个猎户也算经验丰富,想也不想,翻身一滚。 他才刚刚起身,背心处便传来一道巨力,旋即感到一阵锥心般的刺痛! 他的身躯完全不受控制,腾空而起,朝前跌飞出去。 他强忍着剧痛,下意识的低头看去。 一支羽箭已经刺破胸膛,透体而出! 箭身沾着猩红的鲜血。 嗖!嗖!嗖! 又是几道破空声响起。 几支羽箭接连射过来,巨大的冲击带着他的身躯飞起来,将其死死的钉在古树之上! 四位猎户,全部葬身雪岭! 第16章 斩九品 李君轻身上有伤,又扭伤了脚,行动不便,空手没能支撑几下,就被博颜一拳打在肩膀上,跌飞出去。 这还是博颜有意留手,想要生擒活捉,若想取她性命,她早就死了! 博颜听到身后树林中传来的动静,似乎那些猎户有些抵挡不住,但他并未理会。 嗖! 利箭破空声响起。 “嗯?” 博颜眉头一皱,连忙藏身在一株古树后,避开这一箭。 怎么回事? 为何会有羽箭,朝他这个方向射来? 难道说…… 李君轻跌坐在地上,脚踝肿胀得厉害,已经失去战斗力,没有威胁。 博颜喘一口气,微微侧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只见那个少年正拎着弓箭,龙行虎步,踏雪而行,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赶来! 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些猎户全死了? 博颜暗暗心惊。 那可是四个经验老道的猎户! 若是拉开距离,即便是他面对这样四个人,也很难讨到便宜,恐怕只有避其锋芒。 更别说,短时间内将四位猎户全部杀死! 李君轻见陈棠朝这边大步流星的跑来,连忙出声提醒道:“此人是九品武者,兄台小心,不要与他近身,利用弓箭远距离压制方为上策!” 哪知陈棠闻言,竟将手中的弓箭随手扔下,脚下反而更快! 这个举动,可把李君轻看傻了。 这人怎么回事? 莫不是那张弓坏掉了,无法再用? 可即便猎弓坏了,他也应该去捡剩下的猎弓,为何不退反进? “哈哈,还算万幸,遇到个莽夫。” 博颜看到这一幕,却是心中大喜,紧了紧手中的长刀。 要知道,即便是九品武者间相互拼杀,有无兵器在手,那也是天差地别。 哪怕你打我十拳,只要我护住要害,便没有性命之忧。 但我这一刀砍在你身上,不死也是重伤! 九品武者毕竟只是肉体凡胎,挡不住刀锋之利。 博颜暗自欣喜,却不知陈棠听到‘九品武者’四个字,更是眼中冒光,跃跃欲试! 这些天来,他一直与野兽厮杀搏斗,从未与人交手。 如今,终于遇到一个人,还是个九品,正好拿来试试手。 一方面,探一下九品武者的底,提前有个准备,今后找上崔捕头,也好心中有数。 二来,也能对照一下自身的战力,究竟达到什么层次,离九品还有多大的差距。 即便出现差错,他也有神照之力兜底。 至于赤手空拳,对陈棠来说,倒也没什么。 他还没学过刀法,就算拎刀在手,最后恐怕还要弃刀不用。 转眼间,陈棠已经来到近前。 博颜突然从树后闪身而出,一刀横切,刀刃斩向陈棠的喉咙,速度极快! 看到这一幕,李君轻不禁发出一声轻呼。 她与博颜交手两次,知道对方快刀的厉害。 陈棠前冲的速度不减,而博颜把握时机,刚好迎面一刀,几乎无法躲避。 陈棠看着迎面而来的刀锋,微微皱眉。 按理来说,九品武者的战力,绝对要比柴爷高许多。 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超柴爷。 但博颜这一刀给陈棠带来的感受,还不及当初柴爷反手一刀来得可怕。 看上去速度也不算太快,没有那般避无可避的紧迫感。 陈棠身形一矮,在雪地上滑动,刚好避开博颜横向一斩,绕到他身后,挡在李君轻身前。 博颜一刀落空,只是稍感意外,动作不停,脚下步伐一错,追身赶上,反手又是一刀,横斩过去! 陈棠后跃一步,躲闪过去。 唰! 博颜一刀力道未尽,紧接着踏步上前,借助前冲之势,如力劈华山,照头砍落! 只见刀光凛凛,寒气逼人! 连续三刀,一刀比一刀快,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 而陈棠双腿发力,整个人朝旁边一跃,再度避开博颜的第三刀。 博颜并不急。 他练得一门刀法,名为快刀十三式,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险! 他毕竟持刀在手,攻势猛烈,掌握着绝对主动。 而对面这个少年,在他的刀法之下,只能躲闪腾挪,毫无还手之力。 唰!唰!唰! 博颜将刀法尽数施展出来,但见刀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陈棠的身影被刀光笼罩包裹,闪转腾挪,兔起鹘落,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始终无法冲出去。 两人之间的交手,看似激烈凶险。 可此刻,在场三人却是不同的心思。 李君轻目不转睛,屏气凝神,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神色满是担忧。 “久守必失,这少年快扛不住了,怎么办?” “毕竟是赤手空拳,血肉之躯,挡不住凌厉刀锋,他根本没有机会。” “他遭遇此劫,毕竟是因我而起,若为此丢了性命,我李君轻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转念至此,李君轻双拳紧握,似乎做出什么决定。 博颜仍在进攻,但心中却越来越虚。 他的快刀十三式,已经使了两轮,愣是没伤到这少年分毫,最好的时候,也只是砍掉一片衣角! 久攻不下,对他的体力是巨大的消耗,刀法也不如最初迅捷凌厉。 这样耗下去,没等他砍翻此人,恐怕自己先累瘫了。 陈棠暗自皱眉,心中泛起了嘀咕。 他始终没有反击,一方面想试试九品武者的身手。 一方面,看到对方快刀,见猎心喜,想长长见识。 可这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招,还重复了两遍。 如今,已经开始第三遍了。 快刀也不快,还越来越慢。 没有后手吗? 陈棠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你咋不用杀手锏,是没有吗?” 陈棠忍不住问道。 那博颜闻言,满脸通红,神色羞愤,恨得咬牙切齿。 太他妈侮辱人了!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扑过来,冲进战场。 却是李君轻趁着博颜刀法一顿,露出破绽,用尽全身力气扑过来,抱住博颜的腰腹,口中喊道:“你快跑,别管我!” 陈棠:“???” 这女人在干啥? 那博颜越打越憋屈,一肚子火无处宣泄,突然被人抱住,想也不想,反手便是一刀! 噗嗤! 血光闪现。 这一刀砍在李君轻的手臂上。 鲜血瞬间渗透棉衣,这一刀伤及见骨! 幸好是他大战之后,身体虚弱,气力不足,再加上这个姿势难以挥刀。 否则,只是一刀下去,便能将李君轻的手臂砍下来! 遭此重创,李君轻眼眶微红,愣是一声未吭,只是紧抿着嘴唇,神色焦急的望着陈棠。 她已没有力气牵制博颜了。 这女人虽然有点蠢,倒也算仗义,没有白救。 陈棠跨步上前,虎目圆睁,大喝一声:“纳命来!” “啊!” 博颜摆脱李君轻,见陈棠冲过来,也大吼一声,双手握刀,朝着前方劈砍下去! 呼! 陈棠一个虎步窜进来,左臂格挡博颜手腕,右手握拳,朝着胸膛狠狠刺去! 黑虎钻心! 博颜举刀过顶,就意味着胸前大敞。 砰! 咔嚓! 陈棠一拳打在博颜的胸口处,先是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渗人的骨裂声! 博颜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 李君轻看得清楚。 博颜后背弯曲,陡然凸起一团血肉! 只是一拳,几乎将博颜的胸膛打穿! 博颜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难以置信之色,嘴里吐着血沫,似乎想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未发一言,倒地身亡! 第17章 铜皮 此刻,李君轻方才如梦初醒,明白过来。 这个人的实力,还在博颜之上。 哪怕赤手空拳,也能将其搏杀! 自己刚刚的举动,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还白挨一刀,痛的厉害。 李君轻看着手臂仍在流血的伤口,暗自皱眉。 她想包扎一下伤口来止血,但单手实在不便。 刚刚经历一番大战,她脚踝肿的厉害,也没什么力气,虚弱得很。 陈棠在博颜的尸体上翻找起来。 李君轻看了一眼,心中轻叹。 她想找陈棠帮一帮忙,可毕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自己的伤口在肩膀上,若是让人过来包扎,两人必定离得极近,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这人似乎也没有留意此事。 唉,算了。 就在此时,只见陈棠在博颜身上摸索半天,摸出几个小瓶,来到李君轻身前,递过去问道:“你看看,哪个是金疮药?” 李君轻微微一怔,但还是指向其中一个小绿瓶。 陈棠拔下瓶塞,凑到鼻下闻了下,又递给李君轻,问道:“你再看看,别搞错了。” “没错。” 李君轻连忙点点头。 原来他刚刚是在找金疮药,还以为他扔下我不管了…… 陈棠见李君轻如此肯定,二话不说,上前轻轻拨开她伤口处两侧的棉衣,将金疮药洒在上面。 伤口处传来一阵剧痛,李君轻手臂微微一颤,握紧拳头,咬着嘴唇不吭声。 陈棠道:“没事,疼就喊几声,这又没旁人。” 李君轻听他说的有趣,刚想笑,却又忍住,只是轻嗯一声。 伤口处很快泛起一丝凉意,疼痛感也缓解许多。 陈棠又从博颜身上撕下一块破布条,绕着李君轻的手臂伤口,包扎起来。 两人距离太近了。 李君轻甚至能嗅到陈棠身上传来的气味,男子气息混合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她偷偷看了陈棠一眼,脸颊微红,又低下头来。 其实,这个距离之下,李君轻身上阵阵幽香扑鼻,陈棠也不免多看她几眼。 李君轻样貌极美,肌肤白得透亮,虽是绾成圆形发髻,作妇人打扮,但其实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没有少女的青涩,反而多了一丝妇人成熟的韵味。 陈棠的心跳,也不禁快了几分。 好在没过多久,三两下就包扎好了。 两人都轻舒一口气。 “大功告成。” 陈棠起身,拍拍手,望着自己的杰作点头微笑,很是满意。 不赖,又学会一项技能。 李君轻侧头看了一眼伤口,顿时哭笑不得。 那里别说打个什么蝴蝶结,连整齐都算不上,换个人,怕是闭眼来都比他包扎的好,怎一个丑字了得。 陈棠转头继续摸尸。 李君轻努力抬起手臂,拱手道:“陈兄,多谢仗义出手,今日救命之恩……” 还没等她说完,陈棠便摆手道:“不用谢,跟你没关系。这帮人要杀我,我这叫正当防卫。” 李君轻没听过‘正当防卫’这个词,但她大概明白陈棠的意思。 方才,她仍有一丝疑虑。 毕竟这个人突然出现,来历神秘,偏偏武功不俗。 她担心陈棠可能是想故意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另有图谋。 直到此刻,她心中对陈棠最后的一丝怀疑,才烟消云散。 明明是她的救命恩人,却毫不在意,甚至直接说出,跟她没关系这种话来。 这人性情洒脱,一身草莽气,自称山野村夫,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出身。 李君轻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好奇。 “陈兄,咱们这一路行来,怎么一只野兽都没遇到?” 李君轻突然想到这件事,心生疑惑。 按理来说,三千雪岭野兽横行,过了这么久,不应该一只都看不到。 陈棠闷头继续摸尸,好似没听到。 “他怎么又不理人了,我哪里说错话了?” 李君轻有些苦恼。 其实,倒不怪她多想。 只是,这事陈棠说不出口,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这段时间,他和雪团儿在三千雪岭四处找野兽搏斗,大多野兽看见他,早就跑了,哪还敢上前。 而且,他喝了两个月的有机绿色山君牌虎乳,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 有不开眼的野兽凑过来,闻到这种气味,也早就吓跑了。 这就是血脉压制。 真要解释到最后,他还没断奶的事,怕是都要抖落出来…… 陈棠摸索片刻,才从博颜裤裆的兜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秘籍,道:“藏得够深啊,幸亏是遇到了我!” 陈棠忍着恶心,翻开秘籍。 这本书籍很薄,前面十几页,记录的是一些基础刀法,如劈,斩,扎,挂,撩,抹,点,缠。 秘籍后半部分,记录的便是快刀十三式! 不赖。 山中客没传他刀法,这不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棠将这本秘籍放在雪地里狠狠搓了几下,去了去味,才揣进怀中。 “此人是九品下,使得一手快刀,在武安郡附近流窜,倒也有些名声。” 李君轻的声音传来。 “九品下?”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难不成九品还分上下?” 对于武道品级之事,他了解不多,山中客也没说,难得遇到个明白人,正好问个清楚。 李君轻点头,道:“入品的其中一个标志,便是能拉开三石的力弓。” “一旦入品,便是九品下,若是继续修炼,能达到拉开四石力弓,便是九品上。” 原来如此。 陈棠追问道:“五石力弓呢?” 李君轻道:“达到九品上之后,若继续修炼脱胎层次的外功,已经很难增长气力。” “想要提升修为,增长劲力,便要修炼锻骨的功法,而八品换骨的标志之一,便是拉开五石弓。” 停顿片刻,李君轻道:“我看陈兄的出手,力量十足,应该有九品上,难道陈兄未曾去过武安郡定品吗?” “啊?” 陈棠微微一怔。 我有九品上了? 山中客咋说我还差一些呢? 两人的说法有些出入。 “我确实没去过武安郡定品。” 陈棠沉吟道:“你刚刚说拉开三石弓,只是入九品其中一个标志,其他标志是什么?” “练皮如甲。” 李君轻道:“脱胎境修炼到最后,力量会从肌肉渗透到皮肤,退去一层死皮,新生出来的肌肤,会变得比之前坚韧,抗打击力大大增加。” “这新生的肌肤,便如同士兵身上的皮甲。以刀锋轻轻划过,留痕不见血,便达到练皮如甲的层次。” 陈棠听得越发疑惑。 如此说来,一个月前,他第二次上雪山的时候,似乎就已经达到练皮如甲。 李君轻盯着陈棠的手掌看了一会,凝声道:“若是我没看错,陈兄可能已经修炼到‘铜皮’的层次!” “铜皮,怎么说?” 陈棠问道。 李君轻解释道:“普通士兵穿的大多都是牛皮制成的甲胄,好一些的甲胄,以犀牛皮制作。而更高层次的将士,便能身披青铜战甲,防御力大增!” “只有天赋异禀,从小便开始修炼上乘外功,无数天材地宝打熬肉身,才有可能将练皮如甲的层次,提升到‘铜甲’级别,也就是铜皮。” “修炼到这个层次,一旦运力,肌肤表面会浮现出淡淡的古铜色,刀锋过处,不留痕迹。” 据她所知,整个武安郡和附近大大小小的县城,即便是九品上,也没有几个修炼出铜皮。 她有三位哥哥,都是从小习武,可只有三哥在九品时候,达到过‘铜皮’层次。 第18章 夫君死了(求收藏求追读) 李君轻又道:“当然,铜皮只是防御力,抗打击力更强,并不意味着可以挡住强弓劲弩,同阶武者手持长矛利刃,仍能将你刺伤。” 陈棠点点头。 修炼出铜皮,防御力固然增强,可九品武者的力量也很大,爆发出的杀伤力,自然不能跟普通人相比。 别说是铜皮,便是真正的青铜甲,九品武者手持长矛,全力一刺,也有可能将其洞穿! 陈棠仍有些疑惑。 只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便修炼到九品上了? 除了山君虎乳,伏虎拳之外,一个月来,他吃的山参恐怕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还有山中客泡的山参猴儿酒。 陈棠突然问道:“之前你说来三千雪岭采参,是什么样的参?” “地参。” 李君轻道:“一般百年以下的山参,相对普通,被称为人参。而百年以上的山参,才被称为地参。” “年份越久,品级越高。我这次就是听说三千雪岭中,有人发现一株八百年的上品地参,才找了些猎户结伴进雪岭。没想到,他们已经被人收买。” 对于山参这些说法,陈棠不懂。 他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株山参,递给过去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参?” 李君轻接过山参,上下左右仔细观察了下,脸色渐变,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这,这是极品地参啊!” 李君轻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陈棠问道:“极品地参是多少年的?” 李君轻连忙说道:“九百年,只有超过九百年以上的地参,才被称作极品地参!” 山参灵芝一类,都属于天地滋养孕育的灵物,大多存活不到这么久,就被人采集或是被飞禽异兽所食。 年份久远的山参灵芝周围,甚至有可能存在强大的异兽守护! 所以,山参年份越久越是珍贵,其中蕴含的药力灵韵也越足。 “之前让我吃白瞎了啊。” 陈棠嘀咕一声。 在雪山上,他几乎拿这玩意当黄瓜吃,每天都来一口…… 后来,有山参猴儿酒,才没有继续啃,他便随手将一株地参放在怀中。 对了,山中客说猴儿酒里泡的那株山参,比极品地参还好!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比这极品地参还好的莫非叫天参?” 李君轻道:“千年以上的山参,才被称作天参。一千年啊,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属于无价之宝了,寻常人哪里能遇得到。” 陈棠点点头。 看来是山君虎乳,极品地参,加上天参猴儿酒这些大补之物,再配合伏虎拳的修炼,才让他达到‘铜皮’层次。 李君轻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的极品地参上,如获至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渴求。 陈棠问道:“你要这地参做什么,还冒险跑到三千雪岭来?” 听闻此言,李君轻眼神一黯,低声道:“家父身体有恙,多年未愈,我听闻极品地参能滋养身体,便想着给他采一株回来。” 为父治病,不惜以身涉险。 刚刚为了帮他,还以命相搏,险些身死。 此女也算得上重情重义,值得相交。 陈棠大手一挥,道:“既如此,这株地参你拿去便是。” 地参雪山上有的是,跟大白菜似的送人也不心疼,更何况他有天参猴儿酒,已经不需要地参了。 “真的吗?” 李君轻娇躯轻颤,抬起头来,神色激动,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颤声说道:“你真的肯将这株极品地参送给我吗?我,我,不行,我不能要……” 李君轻心神激荡,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连连摇头道:“这株地参太贵重了,最少也要几千两银子,甚至上万两都有可能。可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陈棠吓了一跳。 这玩意值一万两银子? 陈棠一伸手,又将极品地参拿回来,道:“那确实是太贵重了,不能送你。” 李君轻:“……” 刚刚白激动了。 李君轻被陈棠这一下,搞得差点哭出来。 得而复失,一阵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可随后,李君轻转念一想,如此贵重的东西,她本就不该有贪图之心。 换做是她,也绝不可能将几千上万两银子随便送人。 更何况,两人还只是萍水相逢。 “李君轻啊李君轻,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奢求太多,应该好好报答人家的是你才对。” 李君轻心中暗道,逐渐冷静下来。 虽然这样想,可毕竟还是舍不得,直到陈棠将那株极品地参重新揣进怀里,她才收回目光。 李君轻那恋恋不舍的小眼神,陈棠也注意到了。 他只是心中暗笑,故作不知。 陈棠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问道:“天快黑了,你还能走吗?” 其实,李君轻脚踝痛的厉害。 但她还是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在陈棠的注视下,李君轻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摇晃着站起身来。 陈棠轻叹一口气。 也不知这姑娘经历过什么,性子竟这般坚韧要强,哪怕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肯开口求人。 陈棠摇摇头,从旁边折下一截树枝,削去周围的树杈,递给李君轻当拐杖。 “多谢陈兄。” 李君轻道一声谢,便一瘸一拐的跟在陈棠身后,朝着山下行去。 “看你装扮,该是成亲了吧?” 在路上,陈棠心中好奇,问道。 两人经过方才一劫,相互之间没了距离,便随意的闲聊起来。 在古代,女子十几岁就成婚极为常见。 “嗯。” 李君轻点头,应了一声。 陈棠听着她语气不大对,情绪低沉,便回头看了一眼。 李君轻微微垂首,避开陈棠的目光,似乎有难言之隐。 “她这夫君也不怎么样,居然让她自己跑到三千雪岭这种凶险之地,还差点丧命。” 陈棠心中暗道。 当然,这种话他只是心里想想,说出口就变了味道,有挑拨之嫌。 “你家住哪?” 陈棠问道:“到时候我让人通知一下,就不送你回去了,免得引起误会。” “那倒没什么。” 李君轻突然说道:“我夫君早就死了。” 陈棠微微一怔,暗自摇头。 正是风姿绰约,花信年华,却守了寡,实在可怜。 这世道不比前世,倘若寡妇再嫁,会承受巨大的压力,免不了会招来诸多非议。 第19章 耳鬓厮磨 “准确来说,他不算我夫君。” 李君轻道:“几年前,我们刚刚订婚,还没等到成亲那天,他就死了。” “这……” 陈棠一时无言。 李君轻突然自嘲的笑了笑,道:“大家都说他是被我克死的,我与他的婚约,也被他们家退掉了。” 退婚流? 这是主角待遇啊。 陈棠本想说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梗,活跃一下气氛,开个玩笑。 可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终究不忍心打趣她。 陈棠冷笑一声,道:“那人自己命薄无福,反倒怪罪到你头上,这种凭空捏造的狗屁流言,谁会相信。” “倒也不算凭空捏造。” 李君轻微微摇头,眼眶微红,道:“他们说我名字不吉利,有夫君命轻,轻贱夫君的意思,所以才会克死夫君,武安郡不少人都信的。” 陈棠听得冷笑连连,再也忍不住,直接骂道:“放他娘的狗屁。” 作为现代人,对捕风捉影的这一套,本就不感冒。 更何况,还解释得如此牵强。 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陈棠问道:“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是我父亲。” 李君轻不知陈棠为何有此一问,还是如实答道。 “你听着。” 陈棠沉声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才是君轻二字的来历。” “令尊不但对你很是喜爱,想必也是个胸怀天下,心系百姓的人。若非如此,绝不会给你起这个名字。”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李君轻心神大震。 之前,不论她受到怎样的伤痛,哪怕流血,命悬一线,也不曾红过眼眶。 当年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未曾流过一滴泪。 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君轻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 似乎多年来的委屈,全都有了一个去处,宣泄而出。 她终于明白父亲对她的偏爱。 其实,这就是陈棠随口一说。 他都不知道李君轻父亲是谁,干啥的,也不知道为啥起这个名字。 但这说法,至少比什么夫君命轻靠谱得多。 陈棠见李君轻如此动容,便猜测她没听过这句话。 也不知是这个世界没有孟子,还是这句话被抹去了,亦或是身为女子,没机会读书。 即便被人抹去,他也能理解,毕竟这话在古代掌权者听来,肯定不太舒服。 至于君视民为草芥,民视君为仇寇,就更加激烈了。 “你,你真是山野村夫吗?” 李君轻抽泣着问道。 “大概是吧。” “谁家山野村夫懂得民为贵这些道理?” “我也是听人说的。” 陈棠随口应付一句。 毕竟他还有点羞耻心,不会厚着脸皮说是自己想的。 陈棠见李君轻情绪波动极大,哭得梨花带雨,不禁心生怜意,安慰道:“人生苦短,遇到的人虽多,可真心待你,对你好的人却没几个。你在乎他们就可以了,那些搬弄是非,说三道四的好事之徒,理他作甚?” “若是每个人的看法你都要在意,岂不活得太累。” 李君轻渐渐止住哭泣,水汪汪的眼眸望着陈棠,明媚动人,柔声道:“山野村夫怎会说出这样动人的话哩?” 这人刚刚满口粗鄙,狗屁什么的挂在嘴边,确实像个山野村夫。 可转眼,又说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大义。 而且还会安慰人。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那句‘放他娘的狗屁’,若是旁人口中说出,她必定心生厌弃,避而远之。 可刚刚这人说出口,她只觉得酣畅淋漓,痛快无比,好似替她出了一口恶气。 刚刚哭过,被冷风一吹,李君轻不禁打个寒颤。 她冻得缩了缩身体,微微摇晃,险些摔倒。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连番遭遇截杀,受伤流血,未曾休息,不论是身体和精神,早已达到她的极限。 能撑到现在,全是凭着一股意志。 方才情绪波动,眼下便有些撑不住了。 李君轻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脑袋昏昏沉沉。 陈棠察觉到她的情况,摘下腰间的酒葫芦,道:“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不过这酒劲大,喝了就倒,要睡上一觉。你要信得过我,就来一口,一会我背你下山。” 李君轻看着陈棠递来的酒葫芦,有些迟疑。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 只是这酒葫芦我曾见你对嘴饮过,如今我又喝,那不是等于…… 见她犹豫,陈棠以为她还是信不过自己,有所防备。 陈棠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便要将酒葫芦收回来。 李君轻突然伸手拿过来,仰头饮了一大口。 “喂,少喝点!” 陈棠已经说晚了。 “嗝……” 李君轻打了个酒嗝,俏脸瞬间浮现一抹酡红,醺然如醉,将酒葫芦递还给陈棠。 陈棠看得一阵肉疼。 这可是天参猴儿酒啊! 他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李君轻这一大口闷下去,估计比极品地参贵多了…… 陈棠接过酒葫芦,正想也喝上一口,猛然意识到什么,神色恍然。 他明白过来,李君轻方才为何犹豫。 两人毕竟没亲密到那个地步。 是他有些粗心了。 陈棠稍一迟疑,便要将酒葫芦挂回腰间。 “你,你怎么不喝?可是嫌弃我?” 李君轻面带薄嗔,眼角含春,声音都带着一丝娇媚。 这一大口天参猴儿酒,她人便已醉了,甚至有些失态。 李君轻本想扬拳,轻轻打一下陈棠。 可她刚抬起手臂,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扑倒在陈棠怀中。 霎时间,陈棠来了个温香满怀,入手之处,尽是柔软,不禁心中一荡。 李君轻感到浑身发热,双腿发软,整个人都瘫在陈棠怀中,没有力气。 “你,你这酒好生厉害,你不喝,定是里面下了药,对不对?” 李君轻喘息着,闻着陈棠身上独有的男子气息,下意识的舔下嘴唇,觉得口干舌燥。 这语气哪里像是质问,更像是挑逗。 “你快喝,以证清白……” 李君轻催促一声,拿头轻轻撞了一下陈棠的胸膛。 陈棠暗笑。 这姑娘已经完全喝蒙了。 酒里若真下了药,他也喝上一口,那还不得天雷勾地火,覆雨又翻云,成就一番好事。 陈棠也懒得跟她解释,只好象征性的小酌一口,随后微微屈身,将李君轻背起来,迎着寒风朝着山下行去。 没走几步,陈棠就后悔了。 李君轻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 这谁顶得住? 太折磨人了。 真是闲的不轻,给自己找罪受。 就这一会儿,陈棠心里小鹿撞死好几只。 李君轻酒醉微醺,下巴垫在陈棠肩膀上,脸颊贴在陈棠耳边,吐气如兰,吃吃的笑道:“你要老实,不许胡思乱想哦。” 酒醉之后,李君轻才流露出女儿家的神态,格外诱人。 真叫一个耳鬓厮磨,色授魂与。 道心不稳了。 李君轻两条玉臂轻轻勾住陈棠的脖颈,在他眼前晃呀晃,身体还故意向上还拱了一下,似乎想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好家伙。 “你可别乱动!” 感受到背后的摩擦,陈棠暗暗叫苦,就算他无欲则刚,也挡不住有容…… 陈棠只能神游天外,想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摩擦摩擦,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 他现在浑身上下可不光是道心硬邦邦。 第20章 拦路 夜色笼罩。 陈棠终于背着沉睡的李君轻,走出三千雪岭,又翻过几座山岭,才来到官道上。 周围寂静无声。 陈棠四下看了眼,确定位置。 方才两人闲聊的时候,李君轻透露过,自己是武安郡人。 但此地距离武安郡两百多里,背她这么一路走过去太累了,而且陈棠也不知道她家住哪。 此地距离常泽县更近,没几里就能到。 陈棠准备先将她带回家安顿下来,等明日李君轻醒来后,找个前往武安郡的商队之类,让她一道回去。 他在雪山上呆了一个月,估摸着那个胖老头和好看女人,应该早就走了。 李君轻睡着之后,倒是安静下来,不再乱动。 陈棠也长舒一口气,背着李君轻,朝着常泽县行去。 没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官道上有快马疾驰,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这天寒地冻,大半夜的还在外面骑马,多半是有什么要紧事。 陈棠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只是让开大道,贴着官道一侧继续行走。 那一人一马来到近前,速度反而渐渐慢了下来。 陈棠微微皱眉,侧目望去。 只见马上那人穿着锦衣棉袍,腰间斜跨一柄长剑,束发戴冠,白面无须,眉目清秀,三十岁左右,看着倒像个文士。 陈棠打量对方的同时,这位白面文士也在观察陈棠,目光还在李君轻的身上停留片刻。 “小兄弟怎么称呼,哪里人?” 白面文士纵马上前,拦住陈棠,在马背上微微拱手,笑着问道。 “我叫苏墨。” 陈棠随口编了名字,反问道:“阁下是谁,拦路有何贵干?” 白面文士见陈棠的反应,似乎真不认得他,心中暗道:“不妨试一试他。” “呵呵。” 白面文士轻笑一声,道:“在下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要阁下身后那个女子,开个价吧。” 陈棠微微挑眉。 这帮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只不过,这位跟博颜那帮人还有点区别,没有上来就动手。 陈棠道:“一万两。” “什么?” 白面文士愣了下,随后冷笑道:“阁下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什么女人值一万两!” 陈棠道:“她就值。” 白面文士沉吟片刻,道:“看来阁下与我的雇主应该是一家,咱们也算是同路人。”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那可不一定,你的雇主是哪家?” “自然是贺家。” 白面文士稍有停顿,便笑着说道。 贺家? 没听过。 陈棠当然不想掺和这些事。 只不过,他答应过要将李君轻护送下山,便得护她周全。 陈棠道:“我正要将人送到贺家,阁下来晚了。” “是吗?” 白面文士似笑非笑,道:“贺家在武安郡,阁下去的方向可是常泽县。” 陈棠一听,就知道瞒不过去了。 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背着个人,与人厮杀打斗起来,实在不便。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个白面文士是什么修为,心里没底。 毕竟不是什么仙侠世界,也没有系统相助,无法眼睛一扫,就探查出对方的境界。 在这个世界中,想要判断一个人的修为,只能根据此人之前闯下的名声,显露出来的修为,或者凭借自身的经验和眼力。 亦或是与其真正交手一番。 像是李君轻之前通过观察陈棠与博颜的交手,便判断出陈棠的修为,大概是九品上。 陈棠与白面文士是初次相遇,没听过对方的名头。 他更看不出对方修为。 甚至他连自己的修为,现在都有点搞不清楚。 这番计较下来,眼下唯有一计。 走为上策! 即便是要走,也得找出最佳的逃跑路线。 沿着官道,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人家的马。 更何况,身上还背着个人。 转念至此,陈棠突然看向白面文士的身后,面露惊喜,大声道:“贺兄,你来啦!” “嗯?” 白面文士心中一沉,反手抽出腰间长剑,回头望去。 身后空无一人,哪有什么贺兄。 白面文士转过头来,只见陈棠已经背着人跃下官道,朝着雪山林海中逃去! 白面文士哑然失笑。 他从小机智过人,多谋善断,早早在武安郡闯下名声,没想到,今天倒被一个少年给骗了。 “哪里逃!” 白面文士叱喝一声,手掌一拍身下坐骑,整个人腾空跃起,横掠数丈远,身法飘逸,朝着陈棠的方向追去。 陈棠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白面文士手持长剑,衣袂飘动的潇洒身姿。 这就是轻功吗? 说实话,着实有点帅…… 而且,速度也确实比他快! 原本陈棠还想借着雪地里的地形优势,逃到三千雪岭,可没跑出多远,他就被白面文士追上。 嗡! 剑吟声在身后响起,寒气森森! 长剑直奔李君轻刺来,似乎要将两人一剑贯穿,全部斩杀! 陈棠心中大惊,连忙纵身上前,同时将背后的李君轻放下来,抱在胸前,继续朝前方狂奔。 白面文士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倒是放下大半。 他面带笑意,继续追赶。 没多久,便再次追上陈棠。 陈棠眼看实在躲不过去,便大声说道:“你且停手,我将人放下来,与你打上一场!” “好啊。” 白面文士果然停手。 陈棠将李君轻放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准备找个时机,动用神照之力,试试能否将其搏杀! 这个白面文士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恐怕八品都止不住。 即便动用神照之力,陈棠也没有把握。 两人对峙片刻,便突然出手! 只不过,陈棠朝着白面文士冲去,白面文士却朝着旁边的李君轻冲去,剑光凛冽。 这一剑速度极快,划向李君轻的喉咙! “狗贼,好生卑鄙!” 陈棠看到这一幕,不禁大吼一声,纵身跃起,瞬间进入神照状态,灵台空明! 周围的一切都显现得异常清晰,白面文士的那柄剑,似乎也慢了下来! 陈棠整个人扑在李君轻身上,顺势在雪地上一滚,避开白面文士的剑锋。 “咦?” 白面文士轻咦一声,面露惊讶。 实际上,就在陈棠扑向李君轻的时候,他就已经收手了。 但刚刚陈棠的动作突然快了许多,即便他不留手,恐怕也伤不到此人。 第21章 聘礼(求收藏追读) 陈棠抱着李君轻,在雪地上打了个滚,翻身而起,盯着不远处的白衣文士,心中疑惑。 他刚刚察觉到,白衣文士似乎有收招留手之意。 “呵呵,小兄弟好俊的身手。” 白衣文士收剑,朝着陈棠拱手抱拳,笑道:“在下李仲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兄弟勿怪。” “姓李?” 陈棠心中一动。 李君轻睡得再沉,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李君轻站起身来,看到眼前的白衣文士,虽然美眸中仍带着一丝迷离,可还是认出此人,轻唤道:“二哥,你怎么来啦?” 李仲谋望着李君轻的眼神,有些责备,也带着一丝宠溺,道:“岂止是我,大哥、三弟都带着人疯了一般四处寻你,若非我们拦着,爹都要出城找你了。” “啊。” 李君轻心中自责,低声道:“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随后她似乎又想起什么,看向身边的陈棠,道:“二哥,今日幸好遇到陈兄,救下我性命,不然二哥真就见不到我了。” 李仲谋听到‘陈兄’二字,并不意外。 他方才就猜测出,苏墨这名字八成是假的。 他最初见到李君轻趴在陈棠身上,脸色潮红,不省人事,心中暗道不妙。 还以为李君轻已经遭了毒手。 而且陈棠背着人朝常泽县行去,李仲谋更倾向此人图谋不轨。 只是,他向来沉稳,没有贸然动手,才有刚才一番试探。 从李君轻口中得知,陈棠是她的救命恩人,李仲谋顿时肃然,重新上前,朝着陈棠抱拳,躬身一拜,正色道:“多谢陈兄弟救下舍妹,此番恩情,铭感于心。” “没啥。” 陈棠随意的摆摆手。 “既然你哥来了,我就先走了。” 陈棠将人安全送到,也放下一桩心事,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去。 李君轻望着陈棠的背影,抿嘴不语,犹豫片刻,还是扬声问道:“陈兄,我们还能再见吗?” “应该能吧。” 陈棠道:“有机会去武安郡,没准就遇到了。” 李仲谋注意到李君轻眼眸中的不舍,念头一转,快步上前,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递给陈棠说道:“陈兄,还请收下这枚令牌,将来到了武安郡,拿着令牌到李府,便能找到我们。” “李府?” 陈棠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在这世道,家里能称作府的大多都不简单,非富即贵。 原本,陈棠听李君轻说,她曾被人退婚,又遭到非议,还以为她家也很普通。 如今看来,应该是富贵人家。 “行。” 陈棠也没推辞,收下来揣进怀中。 “走了。” 陈棠摆摆手,再次上路。 没过多久,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李君轻望着陈棠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人都走了,还看呢。” 李仲谋笑着打趣一句。 李君轻闻言回过神来,才收回目光,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李仲谋的眼睛。 李仲谋微微一笑,问道:“还能骑马吗?” “应该可以。” 李君轻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心中惊奇。 睡觉之前,她还没有气力,心神虚弱,脚踝也痛得厉害。 但睡醒之后,不但伤口愈合,脚踝也不那么痛了,甚至已经消肿,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充满气力。 她哪里知道,之前饮下那一口,乃世间珍品天参猴儿酒,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得好用。 舒筋通络,活血化瘀更是不在话下。 在李仲谋的搀扶下,李君轻翻身上马。 李仲谋便牵着马,朝武安郡行去。 “都发生了什么事,跟二哥说说吧。” 李仲谋在路上问道。 李君轻隐去之前酒后失态,与陈棠耳鬓厮磨的一段,其余的事尽数道出,没有隐瞒。 “难得,难得。” 李仲谋闻言,眼中惊奇之色更重,口中连连赞赏。 “如此说来,他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家世,只是萍水相逢,便仗义出手。而且刚刚也只是因为自己一句承诺,便护你下山,甚至不顾性命。” “轻生死,重然诺,此人倒有江湖侠士的风采,我不如他。” 李君轻听闻二哥对陈棠极为赞赏,心下也感到高兴,不禁面露笑意。 这些年来,李君轻承受着太多压力和非议,李仲谋已经很少在自己这位妹妹的脸上,看到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李仲谋笑着说道:“君轻,你的眼光不错。” “二哥,你说什么呢!” 李君轻脸庞泛起一丝红晕,随后轻轻一叹,道:“我不嫁人的。” “难道今后当真不嫁了?” 李仲谋道:“难得有能入你眼的男子,也算缘分,而且此人也确实不错。只是,他的出身看上去倒有些寻常,与咱们家不太般配。” “爹不会同意的。” 李君轻也摇头道。 “怕什么,还有我们呢。” 李仲谋安慰道:“大哥最是宠你,只要你看中的人,他绝对支持。像陈兄弟这种江湖侠士,我最是欣赏,也会站在你这边。” “至于你三哥,更是不必多说。这位陈兄弟的性情,最合你三哥的脾气。你三哥若见到他,怕是喜欢得不得了,必定要拉上他痛饮一番才罢。” “有我们三个在父亲身边帮你说好话,还怕此事不成?” 李君轻微微垂首,也不知想到什么,满脸通红。 她伸手捂住耳朵,也盖住滚烫的脸庞,道:“二哥,你都胡说些什么!” 李仲谋见状大笑。 李君轻这一番动作,稍微有点大,感到胸口怀中有异,不禁微微皱眉,探手一摸。 李仲谋沉吟道:“只是此人看着出身贫寒,怕是出不起什么聘礼,到时候,父亲的面子上怕是有些过不去。” “啊!” 就在此时,李君轻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 李仲谋连忙侧目望去,只见李君轻的手中,拿着一株初具人形的山参。 “这是……” 李仲谋凝神观察,有些不敢确认。 “极品地参……” 李君轻眼眶泛红,视线逐渐模糊,轻喃道:“他,他还是送给我了。” “极品地参?他送给你的?” 李仲谋心中大惊。 这东西可太贵重了! 他伸手拿过来,仔细辨别一下,确实没错。 随后,李仲谋心中暗喜,大笑一声:“君轻,这就是聘礼啊,此事成了!” “什么?” 李君轻泪眼汪汪的问道。 李仲谋道:“父亲久病未愈,这株极品地参给他服用下去,等时机到了,再说是陈兄弟所赠。吃人嘴短,就算他反对这门亲事,也不好意思开口啦!” 武安郡府中,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院中,紧锁眉头,面露担忧,彻夜未眠。 也不知怎的,他突然感到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第22章 外地亲戚 月色下,陈棠踏雪而行,越走越快。 纵然朔风凛冽,也不觉寒冷。 山君虎乳和山参猴儿酒对他的体质,改变太大了! 原本,他就是一个平凡资质,根骨寻常的少年。 两个多月的修行,真可谓是脱胎换骨! 送出去的那株极品地参,陈棠倒没多想,主要还是因为那玩意雪山上还有不少,他有天参猴儿酒,已经看不上了。 再者说,下山这一路,他虽是被动,也没少占人姑娘便宜。 没过多久,陈棠便回到常泽县。 此时正是三更半夜,街上没有行人,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白役在巡夜。 陈棠有意避开这些白役,免得接受盘问,徒增事端。 一路行来,没见到追捕的告示。 一个月前的那个长夜似乎过去了,没有在常泽县激起太大波澜。 片刻之后,陈棠回到自家附近。 只是,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附近徘徊,四下观望。 没有发现异常。 寒冬腊月,家中的烟囱,都没有冒烟。 意味着家里没人。 看来那对师徒已经走了。 这早在陈棠意料之中。 他在雪山上待足一个月,谁能耗得过他? 此番下山,算是阴差阳错。 他将李君轻送到山下,距离家也就几里地,便打算回来住一夜。 明天去梅花武馆,将梅映雪的三十两银子还了,算是却一桩心事。 顺道在集市上买点盐巴之类的,再回雪山。 陈棠推门进院,轻手轻脚的来到房前,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贴在门口仔细听了听。 里面确实没什么动静。 至此,陈棠才放下心来,推门而入。 这一开门,只见那对师徒坐在正对着房门的桌前。 胖老头笑眯眯的望着门口。 青沐手掌托着下巴,神色困倦,眨着惺忪迷离的睡眼,好似在家里苦等夫君归来的小媳妇。 陈棠看傻了眼。 什么情况? 几个意思? 陈棠憋了半天,指着旁边的炉灶,道:“你,你们在屋里呆着,不生炉子不嫌冷吗?” “还好还好。” 胖老头还是笑呵呵,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弟弟,你打猎去了这么久,姐姐都快担心死了。” 青沐嘴上说着担心,脸上却带着几分‘终于等到你’的得意。 陈棠心中冷笑。 信你才怪。 等等! 陈棠皱眉问道:“谁是弟弟,你又是谁姐姐?” “我叫陈青沐,是你堂姐。” 青沐指着胖老头,道:“师父他名为陈裳,是你大伯。” 随后青沐招了招手,笑盈盈的说道:“快来见过堂姐,拜见你大伯。” 真的假的? 陈棠被这女人笃定的语气,说得有点不敢确定了。 毕竟他是穿越过来,前身的记忆,也不算完整。 而且,若真是什么外地亲戚,前身没见过也正常,恐怕只有陈大安才知道。 山中客曾说,这胖老头不会害我,难道因为他是我大伯? 陈棠瞥见青沐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不禁心中生疑。 不对。 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天杀了人之后,撞见两个人带回家,过了一个月,就成他大伯和堂姐了? “别扯了。” 陈棠进屋关门,没有理会两人,过去在炉子中放些柴禾,生起炉火。 青沐笑道:“不信你可以明天出门问问,找常泽县的捕头,或者去找那位梅家小姐。” 陈棠心中越发不信,但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怎么回事,说说吧。” 陈棠来到桌前,坐了下来。 胖老头道:“你走之后没几日,便有县里一位捕头上门。” “哪位捕头,来查那夜的案子?” 陈棠皱眉问道。 那日他做的还算干净,没想到,这么快便有常泽县的捕头找上门来。 按理来说,不应该怀疑到他头上才对。 “姓孟。” 青沐道:“你放心,没人怀疑你。那夜的案子,早已不了了之。” “他上门只是安慰一下县里的百姓,来到此地,师父担心节外生枝,我便编了个身份,说我们是你在外地的亲戚,刚进城没多久。” 陈棠撇嘴,道:“那位孟捕头这么轻易就信了?” 在乾国,平民往来,必凭路引,违者擒拿,按律治罪。 像是胖老头师徒两人从外地过来,没人查还好,若是查到头上,少不了一番麻烦。 青沐笑道:“师父可是老江湖了,做个假路引,还不容易。” “后来呢?” 陈棠问道:“那位孟捕头没问那夜案件的事吗?” “没有。” 青沐道:“三言两语就打发他走了。” 胖老头突然说道:“那位孟捕头不简单,虽然一句案件没提,但那次上门,确实有试探之意。” 陈棠沉吟片刻,看向青沐问道:“你刚刚怎会提到梅家小姐?”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与梅映雪没什么交集。 青沐微微一笑,道:“你不在这一个月,那位梅姑娘可来了好几趟,打听你的消息。” “哦?” 陈棠略感惊讶。 随后他转念一想,自己欠了人家三十两银子,然后就消失不见。 换做是谁,都得担心他负债跑路了。 “你与这位梅家小姐是什么关系?” 青沐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魂,好奇的问道:“你们早就相识,互生爱慕?只是因为家世差距,才无法在一起?” 这都哪听来的狗血段子。 陈棠无奈笑笑,道:“因为我欠人家的钱,她怕我跑路!” “不对。” 青沐摇头道:“若是要债,遣个家奴仆人上门就好了,何必每次都亲自过来。” “而且,她打听你的时候,明显更担心你的安危。还曾向我们询问,你去了哪座山打猎。” 陈棠道:“这是自然,我死了,三十两银子就要不回来了。” “才不是。” 青沐道:“那位梅家小姐上门从未提过还钱之事,不信你问师父。” 胖老头点点头。 青沐道:“弟弟,这么好的姑娘,你可不要辜负人家。” 这都哪跟哪。 陈棠知道青沐在开他玩笑,便没接话。 明天正好要去梅花武馆,还那三十两银子,若见到梅映雪,一问便知。 “怎么着,两位还打算在这住多久?” 陈棠看向胖老头和青沐,开门见山的问道。 “唉,不服老不行啊,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胖老头唉声叹息,装作没听到,扭头进了里屋。 青沐眨眨眼,道:“弟弟,晚上好梦,姐姐先去睡了。” 说完,也扭身进了屋,留给他一个曼妙的背影。 陈棠倒是无所谓。 在这对付一宿便是,明天还了钱,就上雪山。 第23章 武学四境(首盟落叶风飞加更) 入夜。 陈棠躺在炉灶旁,裹着棉衣厚被,酣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做了个噩梦。 “怎么,你想救她?” 一位披发左衽的白衣男子微微侧身,斜眼望来,嘲弄的看着陈棠,笑着问道。 陈棠道:“还望阁下高抬贵手。” “你们认识?她是你相好?” “不认得。” “那就是多管闲事喽。” “如果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也算是闲事,我陈棠管的就是闲事!” “就凭你?” 白衣男子嗤笑一声,道:“想救她也行,接得住我十刀,我便放人。” “好!” …… “十刀了,已经十刀了!”女孩哭喊的声音,仿佛就在陈棠耳畔萦绕。 “十九刀,你快停手!” “二十五刀,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三十二刀!” 陈棠倒在血泊中。 “来人啊,你们帮帮忙,救救他,我求求你们……” 那个女孩还在哭泣,听起来有些吵。 陈棠勉强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一张哭得梨花带雨,脏兮兮的小脸。 “他们……放你……走啦?” 陈棠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嘴里都有鲜血流出来。 “嗯嗯。” 女孩抽泣着点点头。 “那就好啊。” 陈棠气若游丝,眼皮越发沉重。 “你,你别死啊。” “死不了的。” “大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陈棠,是个刀客。” 天还未亮,堂屋的炉火渐息,只剩下一些烧得通红的木炭,闪烁着火光。 陈棠陡然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来。 不觉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的场景,周围的人群,就连白衣男子那张脸庞,戏谑的笑声,都恍如昨日,刚发生过一般。 准确来说,这不是梦。 前身正是因此身亡。 如今,这段记忆断断续续重新涌现出来,那个白衣男子也始终阴魂不散。 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陈棠索性起身,来到院落中,打起伏虎拳。 “咦?” 卧房内,不知何时,胖老头来到窗前,透过缝隙看着院落中,正在练拳的陈棠,面露惊疑。 “怎么了,师父?” 青沐小声问道。 胖老头低声道:“仅仅一个月不见,这小子竟然修炼出铜皮,看其出拳的力道,恐怕已经有九品上!” “修炼的这么快?” 青沐心中惊讶。 一个月前,陈棠离开这的时候,还没入品。 而且她深知,想要修炼出铜皮,该有多困难。 当初,师父在天山上采集无数灵草仙药,她又整整苦修一年,才修炼出铜皮,吃尽苦头。 “这还不是最让我意外的。” 胖老头沉声道:“此子一个月前,伏虎拳已经修炼到‘通其变’的层次。如今,竟再进一步,达到‘得其神’的境界!” 青沐微微张口,心神一震。 师父曾跟她提过,天下武学,共有形、变、神、意四境。 知其形,通其变,得其神,会其意。 大多数的武学,只是下乘,不论如何修炼,最高也只能达到通其变的境界。 唯有上乘武学,才能触及到得其神和会其意。 “师父,你不是说,想要修炼到‘得其神’的境界,没有十数年,乃至数十年,都很难达到吗?” “正常来说,确实如此。” 胖老头道:“古往今来,寻常武者大多都停留在‘知其形’的境界上,能准确完整的打出一招一式,也懂得见招拆招。” “有一部分佼佼者,能达到‘通其变’,将招式修炼的炉火纯青,融会贯通。与人厮杀,可以随机应变,招式信手拈来。” “再进一步,便是‘得其神’。能修炼到这个境界的人,便极少了。” 青沐最擅长的剑法,也只是刚刚达到‘通其变’的境界。 对于‘得其神’,完全不了解。 青沐问道:“得其神有什么特征?” 胖老头道:“简单来说,就是领悟精髓,得其神韵,一招一式,像是活过来一般,生动传神。与人对敌,常有天马行空的妙手。” “而且,一旦修炼到这个境界,就有希望达到形神兼备,乃至形神相融,便可孕育出自己的‘势’!” 青沐似懂非懂。 毕竟这个境界,已经超出她的认知。 胖老头将她拉到窗前,低声道:“现在你闭上双眼,静下心来,去感受一下外面的情况,就理解何为‘得其神’了。” 青沐依言,闭上双眼,竖耳倾听。 院落中,有人在练拳,虎虎生风。 一拳一脚,力量十足,气势非凡。 没过多久,青沐神色渐变! 在她的脑海中,院子里的那道人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猛虎! “这……” 青沐睁开双眼,面露震惊。 面对这样一头下山猛虎,一旦心神为其所夺,气势一弱,哪里还是他的对手。” “此人泥丸宫开,入神坐照,想必能更容易修炼到武学神境。可即便如此,短短一个月,便修炼到这种地步,也是难以想象。” “此子的背后,恐怕有高人呐。” 胖老头暗自琢磨,心中升起一丝好奇。 …… 陈棠一直练拳,不知疲倦,直到天色大亮,才收势歇息。 他出门随便吃了点东西,才朝梅花武馆行去。 前朝人人习武,甚至一些内功心法,也都流传于市井之间。 在本朝,内功一类的武学,除了朝廷,只有世家大族,宗室权贵才有机会修炼,禁止外传。 据说是担心落入恶人手中,遗祸无穷。 各地虽有武馆,所传授的也都是一些外功技法,上限不高。 梅花武馆也是如此。 梅花武馆的馆主梅念之,曾以一手梅花拳剑和锤炼体魄的梅花桩功,小有名气。 十多年来,梅花武馆也曾培养出数位九品武者。 常泽县的大户人家,若是自家孩子选择习武这条路,都会将其送到梅花武馆。 “在下陈棠,求见梅映雪梅姑娘,劳烦通报一下。” 来到梅花武馆,陈棠跟门前的护卫打声招呼。 那护卫上下打量一下陈棠,皱眉道:“你以为梅家小姐是谁,你想见就能见的?” “我是来还钱的,你去通报便是。” 陈棠不愿与这种人计较,只是淡淡回一句。 在雪山上练武两个多月,陈棠脱胎换骨,气质与原来已大不相同。 虽然仍是一套粗布棉衣,但气度不凡,目光如炬,那护卫与之对视,都不自觉的避开。 “你在此稍候。” 那护卫摸不清陈棠底细,说了一句,一路跑进武馆。 第24章 恶狼 没过多久,一袭红衣的少女,从武馆中踏雪跑来,青丝飘动,步伐轻盈。 晨光熹微,少女脸蛋红扑扑的,秀丽可人。 “陈棠,你回来啦?” 来到近前,梅映雪语气中透着一丝惊喜,上下打量着陈棠,似乎在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感受到梅映雪的真诚,陈棠也不禁露出微笑,道:“梅姑娘,听说你去过我家,昨夜我刚回来,今早便来找你了。” “这里是三十两银子,还请收好。” 陈棠掏出准备好的钱袋,递给梅映雪。 “啊?” 梅映雪面露惊讶,问道:“你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是家里大伯准备的,暂时借给我用,让我先还你。” 陈棠说出早就想好的借口。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这些钱是从博颜和那四个猎户的尸体上摸来的。 梅映雪道:“我这边倒是不急着要,如果你为难的话……” “没事,你收下吧。” 陈棠还是将钱袋塞了过去。 梅映雪见状不再推让,收下钱袋,道:“陈棠,令尊的事,我听说了。不过这段时间,对你来说,也有一桩喜事!” “什么?” 陈棠问道。 梅映雪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倾斜,神秘兮兮的小声道:“当初害得令尊入狱的那个崔勇,一个月前被人杀了!” “啊!” 陈棠故作不知,满脸惊讶。 梅映雪道:“那崔勇坏事做尽,也算是死有余辜,恶有恶报。” 陈棠问道:“是谁杀的,县衙捕头有查到凶手吗?” “没。” 梅映雪道:“听说是路过常泽县的盗匪,杀了人之后,早就逃走了。” 陈棠放下心来。 梅映雪道:“我那天听闻令尊的事后,想着你孤身一人,又受了重伤,怕是很难生活,就想着去你那看看。” “没想到,遇到你堂姐和大伯,说你上山去打猎了。” 陈棠暗道一声惭愧。 他本以为,梅映雪上门是为了要钱。 没想到,是担心他活不下去。 前身确实没看错人。 即便在这个残酷的世道,人心不古,梅映雪的心中,仍保留着纯真和善良。 梅映雪道:“这次上山打猎,想必吃了不少苦吧,看你比之前瘦了许多。” 事实上,陈棠整个人确实瘦了一圈。 主要是因为练武所致,浑身肌肉更加紧实,棱角分明,不论是力量还是体力,都远超一个月前。 陈棠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你浑身筋膜断裂,拉弓会很吃力,上山打猎太危险。” 梅映雪道:“不如你来我们武馆干点杂活,虽说辛苦一些,但好在没有危险,还能赚些银两糊口。” “多谢梅姑娘好意,还是算了吧。” 陈棠婉言拒绝。 若是前身听到这个提议,意味着有更多机会看到梅映雪,定会欣喜若狂。 但陈棠有其他要紧的事要做,时间宝贵,不可能浪费在梅花武馆中。 “你跟我来,我带你进武馆转一转,四处看看,你先别急着拒绝。” 梅映雪微微一笑,当先行去。 陈棠原本打算还了钱就走人,但梅映雪盛情难却。 毕竟梅映雪曾帮过他,现在转身就走,未免显得过于冷漠。 “进去打个转儿也没什么,既然是梅花武馆,刚好询问一下入品之事,与李君轻的说法相互对照,印证一下。” 陈棠转念一想,便动身跟了上去。 有梅映雪带着,门口两侧的护卫自然无人敢拦,看着陈棠的眼神,还隐隐流露出一丝羡慕。 进了武馆,梅映雪一路直行,没多久,便来到一处极为宽敞的演武场地。 四周摆放着各类兵器,远处场地内还有一些少男少女在练拳站桩。 “苟哥,你快看,那不是伏虎少侠吗?” “嗯?真是他!” “这小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配跟梅师姐站在一起?” “苟哥,只要你说一句话,咱们就过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众位少年少女聚在一起,不怀好意的盯着远处的陈棠,小声议论。 同时看向身前的那位锦袍少年,只等他一声令下。 这位正是恶狼帮帮主的儿子,苟岱。 众人之中,他年纪稍大,看上去也更加成熟稳重。 再加上恶狼帮少主这层身份,在武馆中练武的少年,都有意聚在苟岱身边,唯他马首是瞻。 苟岱遵从父亲的叮嘱,一直在追求梅映雪。 只是梅映雪始终没有回应,对其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如今,看到陈棠和梅映雪并肩而立,苟岱顿时心生妒意,脸色有些难看。 “不要轻举妄动。” 苟岱沉声道:“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过去,映雪师妹在旁边,肯定会出手阻拦。”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另一人皱眉道。 苟岱微微冷笑,招了招手,把身边的仆从叫过来,低声道:“你速速回家,把‘暴君’和‘恶霸’给我牵过来!” “啊!” 众位少年闻言,惊呼一声。 他们早就听说过,恶狼帮中,驯养着两头极为凶残的恶狼,名为暴君和恶霸。 据说,恶狼帮帮主当年徒手将两只恶狼生擒降服,一手一只牵着带下山,从此在常泽县名声大噪! 也正因为如此,才博得一个‘恶狼’的名号。 “今天有机会看到暴君和恶霸了!” “哈哈,一会儿有好戏看了!” 众位少年满脸兴奋,摩拳擦掌。 梅映雪给陈棠介绍武馆内的情况,再加上距离太远,倒没留意那边的动静。 陈棠整日在雪岭中,与各类猛兽厮杀搏斗,对于敌意感知极为敏锐! 他漫不经心的朝那边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陈棠你放心,你毕竟身上有伤,我会叮嘱他们,给你安排一些轻活。” 梅映雪道:“而且,在馆里干活,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 陈棠问道。 梅映雪道:“像是在这边干活的时候,你就可以偷偷看我们练武。正常来说,馆里是不许的,但有我在,你不用怕。” “虽说你现在练武有些晚了,将来也难有成就,但能学几招,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陈棠笑道:“这倒没什么,我会伏虎拳。” 梅映雪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后又连忙止住笑容,面露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有笑你,只是,伏虎拳实在,实在……” 梅映雪不好意思打击陈棠,道:“以后有机会,让你看看我们梅家的梅花拳剑,那才是真正的上乘武学!” “好啊。” 陈棠笑着应道。 第25章 反噬 “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陈棠道:“不知武者入品的标志是什么?” 梅映雪看了一眼陈棠,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惋惜和同情。 她原本对陈棠没有多深的印象。 直到两个多月前,长街那一战,才让她彻底记住眼前这个高大少年。 当时,周围的许多人都在看着热闹,嘲笑讥讽。 她在人群中,却笑不出来。 反而心生惭愧。 梅映雪从小习武,但在黑水帮的面前,却心中惧怕,不敢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棠倒在血泊中。 她甚至连上前救人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她心底对陈棠很是敬佩。 梅映雪本以为陈棠这种人,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 直到那一日,她才知道,世间确有这般热血之人,怒见不平,拔刀相助。 所以,她曾帮助陈棠打发走崔勇。 也曾数次登门,只是担心陈棠生活不下去。 在梅映雪看来,陈棠这样的人,实在不该死。 如今,听到陈棠询问武者入品之事,她心中不禁叹息一声。 这般热血之人,却遭遇重创,浑身筋膜断裂,没机会习武,上天对其何其不公。 “梅姑娘?” 陈棠见梅映雪站在那半天不说话,神情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轻唤一声。 “啊。” 梅映雪缓过神来,歉然一笑,道:“刚才有些走神了。” “入品的标志有两条,第一,便是拉开三石的力弓;第二,便是练皮如甲。” 陈棠点点头。 这个说法,与李君轻所言相同。 陈棠道:“听上去倒不算复杂,如此说来,不必前往武安郡,也能测试出自己的修为。” “那不一样。” 梅映雪道:“一来,三石的劲弓,只有武安郡的武场才有,民间禁止打造一石以上的弓。” “二来,前往武安郡测试,一旦通过,才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 陈棠又问道:“是不是还有铜皮的说法?” “呵呵。” 还没等梅映雪回答,旁边便传来一阵轻笑。 那群少年正朝这边走来,为首之人正是苟岱。 这个少年有些眼熟。 一个月前,梅映雪帮陈棠出那三十两银子的时候,这个少年就曾出言挤兑过他。 “陈棠,你打听这么多干嘛?” 一位少年脸上带着不屑,摇头笑道:“你现在就是废人一个,干点重活都费劲,还问什么入品,真是可笑。” “人家还听过铜皮呢,哈哈!” 众位少年嘻嘻哈哈,阴阳怪气。 “你们胡说什么!” 梅映雪呵斥一声。 苟岱见梅映雪动怒,心中妒意更盛,道:“你们别瞎说,陈棠可是咱们常泽县的伏虎少侠!” “在他这个年纪,谁能闯下如此响当当的名号?” “哈哈哈哈!” 众多少年闻言,更是笑作一团。 梅映雪大皱眉头。 原本她对苟岱就不甚喜欢,如今看其嘴脸,心中更加厌恶。 “陈棠,我们走。” 梅映雪不愿搭理这些人,带着陈棠便要转身离开。 苟岱看向门口拐角处,他的仆从牵着暴君和恶霸躲藏在那,正朝这边观望,只等他一声令下。 苟岱眼神中透着一丝凶光,微微点头。 那位仆从会意,指向远处的陈棠,低喝一声:“去咬那个人,往死里咬,不必留情!” 说完,这位仆从松开两只恶狼脖颈上的锁链。 “嗷!” 一阵低吼声在演武场地中陡然响起。 梅映雪带着陈棠刚刚转身,便听到这声狼嚎,不禁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循声望来。 只见两头半人多高的恶狼突然出现,正朝他们所在的位置奔袭而来,眼中冒着幽光,龇牙咧嘴,满脸狰狞,转眼便来到近前! “啊!” 梅映雪惊呼一声。 她此番出来,身上根本没带兵器。 面对这样两头凶猛的恶狼,根本无法抵抗。 “映雪师妹小心!” 苟岱及时上前,将梅映雪挡在身后。 这个动作,看似是在保护梅映雪,其实是将她拦住。 如此,也正好将陈棠彻底暴露在两头恶狼的面前! “哎呀,大家小心,快闪开,锁链断了!” 就在此时,那个仆从气喘吁吁的跑出来,装模作样的大声喊道。 “陈棠小心!” 梅映雪见陈棠似乎仍未察觉,不禁脸色一变。 可苟岱挡在她身前,她一时间过不去,只能大声提醒。 两头恶狼已经扑到陈棠的身后! 而陈棠仍未转身。 看到这一幕,苟岱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仿佛看到陈棠血肉横飞,被恶狼啃食的一幕! 就在此时,陈棠回头看了一眼。 甚至没有转身。 只是一眼,那两头恶狼便仿佛见了鬼一般,呜咽一声,方才的凶狠瞬间消失不见! 两头恶狼竟转变方向,绕过陈棠,远远避开,跑到苟岱的身后躲了起来,瑟瑟发抖。 野兽的嗅觉最为灵敏。 它们跑到近前,就闻到陈棠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对劲,好似三千雪岭的那位无上君王! 陈棠在雪岭中,不断与猛兽厮杀磨练,已经孕育出比猛兽还凶狠的杀气! 他回头看这一眼,其实也有猛虎回头的神韵。 真正的虎视眈眈! 刹那间,两头恶狼好似看到山君白虎朝他们看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屎尿横流,哪还敢上前。 啥? 围观众人不知其中内情,看到这一幕,都傻了眼,目瞪口呆。 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两头恶狼怎么比狗还怂?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苟岱,心生疑惑。 恶狼帮的帮主,当年不会是从外面找来的两个宠物吧,看着吓人,实则萌萌哒? 苟岱感受到众人目光,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唰的一下就红了。 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哪有什么城府。 “妈的,狗东西,上去咬他,咬他啊!” 苟岱有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照着两只恶狼抬脚就踹。 两只恶狼刚才拉尿一地,如今苟岱身上也沾上不少。 他越想越气,踹得愈发狠,咬牙切齿,大骂道:“上去咬啊,你们两个畜生!” 噗嗤! 两只恶狼被踹的急了,不敢招惹陈棠,回头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直接从苟岱的大腿上撕下一块肉来! “啊啊啊,他妈的狗东西咬错了啊,痛煞我也!” 苟岱两条腿都被咬了一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鲜血直流,脸色苍白,痛得哇哇乱叫。 第26章 女孩和狗 众位少年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捂住苟岱腿上的伤口。 可那腿上被生生撕下来一块肉,血哪能这么容易止住。 演武场地上,又响起一阵凄厉的哀嚎。 那仆从也慌了神,手足无措。 两只恶狼毕竟是他放出来的,如今反咬主人,真要追究起来,搞不好会怪罪到他头上。 陈棠看着这出闹剧,神色淡然。 十几岁孩子的挑衅,在他看来,实在太弱了,他根本都没放在眼中。 整个过程,他甚至都没动一根手指。 实际上,在旁人看来。陈棠也就十多岁,与众人年龄相仿。 只是,一边乱作一团,惊慌失措,哀嚎连连。 陈棠这边从容镇定,沉稳持重。 给人的感觉,自然是天差地别。 梅映雪不自觉的多看了陈棠几眼。 “我们走!” 梅映雪扯了下陈棠的手臂,眼神向外一瞥,示意两人趁乱离开。 陈棠会意,与梅映雪离开演武场地,没一会儿,便来到梅花武馆外。 “刚刚怎么回事?” 到现在,梅映雪也没想明白,神色古怪。 方才的一幕,明显是苟岱想要利用两只恶狼,对陈棠不利。 只是不知怎么,两只恶狼居然临阵退缩。 而且,还反咬苟岱一口! 梅映雪下意识的看向陈棠。 陈棠感受到梅映雪的目光,道:“毕竟是恶狼,野性十足,难以驯养,疯起来谁都咬。” “估计是。” 梅映雪点点头。 刚刚的一幕,就发生在她面前。 陈棠几乎没动,到最后关头,似乎才意识到危机,回头看了一眼。 这事应该与陈棠没关系。 只是,这次再见,梅映雪发现陈棠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的陈棠看到她,脸庞通红,眼神闪躲,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而如今的陈棠,偶尔交谈的时候,会看着她的双眼。 目光温和清澈,没有任何杂念,与苟岱看她时候那种猥琐眼神完全不同。 沉吟少许,梅映雪面露担忧,道:“你真的不考虑来我们武馆吗?今日苟岱吃了大亏,未必能咽下这口气。” “你来武馆干活,毕竟有我和我爹在,他不敢在武馆太过放肆。” 狗带? 这名字起得好,跟牛二好有一比。 “多谢梅姑娘好意,应该没什么事。” 陈棠婉言谢绝。 梅映雪见陈棠依旧坚持,便不再劝说,只是叮嘱一声,道:“那你平时要多加小心。” 陈棠点点头。 就在此时,那个仆从背着嘴里哼哼唧唧,面无血色的苟岱,冲出梅花武馆,朝着恶狼帮跑去。 两只恶狼也乖乖的跟在身后。 看到武馆门口的陈棠和梅映雪,苟岱眼眸中恨意更盛,咬牙握拳,一语不发。 梅映雪皱眉道:“此事毕竟是因我而起,我送送你吧,别再出什么意外。” “也好。” 陈棠此番没有推辞。 两人沿街朝着陈棠的家中行去,没过多久,途径一处巷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咒骂声,狗吠声。 “贱丫头,你跑,我让你再跑!就知道给老子惹麻烦!” “啪!啪!” 骂声中,还夹杂着鞭子抽打的响亮声音。 陈棠两人都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一处宅院门口,一位身形瘦小的小女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发散乱,看不清脸。 只能看到小女孩衣不蔽体,身上被抽出一道道血痕,血迹早已渗透衣衫。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一手叉腰,一手持鞭,嘴里一边咒骂,一边抽打。 每一鞭子打下去,小女孩的身体都会颤抖一下。 虽说在眼下的世道,人命卑贱,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但亲眼目睹,陈棠仍是微微皱眉,大感不适。 “汪汪!” 中年男子每次抡鞭抽打下去的时候,那处院子里,都会传来一阵疯狂的狗吠。 “唉。” 梅映雪轻轻一叹,道:“这就是两个多月前,你拼死救下来的那个小女孩。” “啊?” 陈棠心中一震。 就在昨夜,他才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就有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抱着他哭泣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他只知道,小女孩后来得救了。 没想到,今日竟在此遇见。 “这是怎么回事?” 陈棠皱眉问道。 梅映雪道:“这个女孩其实是这家人买来的婢女,那天上街买东西,被黑水帮少帮主看中,想要将其掳走。” “你身中三十多刀,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这个女孩朝着四周的人磕头乞求,想要让人来救你。黑水帮那群人站在那,始终没人敢上前。” “还是县衙的孟捕头带人赶过来,与黑水帮僵持一会,黑水帮才离开。黑水帮势力虽大,却也不好当街与官府中人正面冲突。” 前身当时已经昏迷,后面发生什么,陈棠完全不知。 “后来,令尊将你救走,这个小女孩想要去衙门告官,却被这家人强行带了回去。” 梅映雪说到这,目光看向那位中年男子。 “我听说,这家人因为此事大发雷霆,迁怒于这小女孩,认为是她给家里惹了麻烦,给她一顿毒打。” “从那之后,小女孩脸上的伤就没退过,每次看见她,都是鼻青脸肿,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陈棠默然不语。 “老徐,因为啥事啊,咋气成这样子?” 巷子里的左邻右舍听到动静,也纷纷出来看热闹。 那个唤作老徐的中年汉子骂道:“他妈的贱丫头,又偷偷跑到官府,去给我惹麻烦!” “去官府做什么?毕竟是你买来的婢女,就算打死了官家也不管。”一位邻居问道。 “要不咋说这丫头贱呢!” 老徐闻言,心中更气,又是一鞭子抽在小女孩身上,恨声道:“这丫头跑去告官,就为了两个多月前那个破事!还要告人家黑水帮,说黑水帮强抢民女,当街杀人,请县衙老爷给什么阿棠哥哥一个公道。” 听到‘阿棠哥哥’四个字,陈棠心中一颤,仿佛遭到一记重击。 前身昏迷前,耳边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小女孩一遍又一遍的哭喊着阿棠哥哥。 前身没救错人。 梅映雪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陈棠。 “这丫头也太天真了,那衙门是什么地方?” “嘿嘿,还是老话说得好,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几位邻居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汪汪!” 就在此时,那处院子里突然冲出一只半大的黄狗,疯了一般,朝着老徐扑过来! “去你妈的!” 老徐抬腿一脚,直接将那黄狗踹个跟头。 没等黄狗翻身起来,老徐扬起鞭子,反复抽打在黄狗身上,嘴里骂道:“畜生敢咬我,老子明天就给你宰了吃肉!” “嗷嗷!” 黄狗吃痛,惨叫连连。 小女孩原本只是跪在地上默默承受,此时却突然上前,将黄狗护在身下,替黄狗挡下鞭子,一声不吭。 在这巷子的外面,不止是陈棠和梅映雪。 胖老头和青沐也在远处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 胖老头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目光冰冷。 第27章 江湖的意义 周围邻里似乎对这一幕,早就司空见惯。 相互之间也只是谈论几句,看个热闹。 那男子打得太凶,旁边他的婆娘也不阻拦,还时不时帮腔骂上几句。 “两个小畜生,养活你们,还给我找麻烦,今天都别吃饭了!饿你们几天就老实了!”那婆娘叉腰大骂。 “让你跑!” 老徐嘴里骂骂咧咧,手中鞭子仍在抽打。 “住手!” 梅映雪实在看不过去,按捺不住,轻喝一声。 “你是谁家的?” 老徐侧目看了一眼,没认出梅映雪来,只是觉得这小姑娘锦帽貂裘,气度不凡,像是富贵人家子弟。 “这是梅花武馆的千金。”有邻居认出来,小声提醒。 老徐闻言没当回事,撇嘴道:“我打的是家里婢女,干你什么事?梅家千金怎么的,就算是官府老爷,也管不到我头上。” “即便她是你家婢女,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了些!” 梅映雪皱眉看着遍体鳞伤的小女孩,面露不忍。 老徐的婆娘一脸凶悍,尖声道:“这是我们家事,你个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 “我管便怎的!” 梅映雪心中动怒,反问一句。 “哎呀,左邻右舍的都过来看看,梅花武馆的千金仗势欺人啦!” 徐家婆娘连哭带嚎,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哭天喊地,脸上没一滴泪。 梅映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觉得脸庞燥热,气势也弱了下来,道:“你,你别胡说,我没欺负你。” 老徐甩了下鞭子,冷哼一声:“小姑娘,不妨告诉你,我家娃在武安郡当差,我们徐家也不是好惹的!” 梅映雪深吸一口气,道:“这个小女孩也是你买来的,多少钱,我买下她便是。” “呵呵。” 老徐冷笑一声:“你想买,我还不卖呢!这贱丫头买回来,原本就是给我家娃留着成亲的。你买走她,谁来给我老徐家传宗接代?” 说完,老徐目光转动,上下打量着梅映雪,肆无忌惮,神色猥琐。 “你再买一个便是。” 这话刚要脱口而出,可梅映雪转念一想,再买一个婢女,岂不是还要来到这家受罪? 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一位邻居问道:“老徐,总听你说,你家娃在武安郡混得不错,人家能看上你这婢女?” 老徐嘿嘿一笑,道:“看不上也没啥,等这丫头再长大点,给我老徐当个通房丫头,也能为我老徐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老不死的,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那徐家婆娘闻言,瞪了老徐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哈哈!” 众位邻居见状,都哈哈大笑,露出会意的神色。 没人在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周围的笑声在梅映雪听来格外刺耳。 小女孩紧紧抱住怀中的黄狗。 一人一狗,都是那么弱小无助,相互依靠,相依为命。 “走吧。” 陈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梅映雪叹息一声,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陈棠都没有走进巷子,只是冷眼旁观。 与前身不同的是,他心中杀机越盛的时候,往往看起来越平静。 而且他知道,杀人是个麻烦事。 想要少点麻烦,就要做得干净些。 听到‘走吧’这两个字的时候,跪在原地的小女孩突然浑身一颤,似有所觉,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 只是前方有邻居挡着,她的眼眶红肿,眼眸被血泪填满,视线模糊,只是隐约看到两个背影离去,消失在巷子口。 “是错觉吗?” “阿棠哥哥还活着?” “不会的,若是阿棠哥哥,他一定会来救我的,阿棠哥哥早已死了,我身边只有小黄了。” 小女孩失望的低下头,抱了抱怀中的黄狗,轻轻安抚。 …… 走出巷子,一路上,陈棠和梅映雪始终沉默。 过了会儿,梅映雪毫无预兆的脚步一顿,突然说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一剑斩了他们!” 陈棠有些惊讶的看她一眼。 梅映雪很快就回过神来,看向陈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有些失态吓到你了吧?我就是心中有气,随便发泄一下。” “嗯。” 陈棠点点头,道:“人各有命,随它去吧。” 梅映雪皱了皱眉。 这样冷漠的话,不像是陈棠说出来的。 但很快,她想一想也就释然了。 陈棠因为救下那个小女孩,险些身死,家破人亡,遭遇这样的变故,纵有一腔热血,恐怕也会凉了。 “唉。” 想到这里,梅映雪有些心烦意乱,道:“我就送你到这,先回去了。” “多谢。” 陈棠点点头,朝着家中行去。 胖老头和青沐站在远处,微微皱眉。 他们两人原本是打算跟在陈棠身后,观察一番,没想到意外撞见刚刚的一幕。 两人也没想到陈棠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似乎与两个月多前,那个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少年,相去甚远。 青沐道:“师父,我们救下那个小姑娘吧。” “嗯。” 胖老头道:“那小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以为陈棠已经死了,可两个多月过去,她仍惦记此事,要为一个死人求个公道。那黄狗护主,姑娘也是心善,不肯让黄狗遭受毒打,宁愿自己挨鞭子。” “你救下她,将来她也会舍了命去保护你。这样的人,就该享受一生富贵,跟在你身边,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青沐点点头,道:“救下她之后,我即刻动身,带着她离开此地。” “我跟你们一起走。” 胖老头说道。 青沐惊讶,问道:“师父,你不留下来观察他了,什么入神坐照,世间唯一的。” 胖老头意兴索然,嘲弄的笑笑,道:“人各有命,随它去吧。” 这正是方才陈棠的话。 青沐看出胖老头心中所想,道:“想必是因为他两个多月前,曾遭遇那场变故,所以才变了心性,也能理解。” 胖老头面露惋惜,道:“或许吧。若他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很多事有心无力。如今习得一身本领,反倒凉了热血,未免有些可惜。” “纵然入神坐照,也没什么稀奇,世间只是多了一个心肠冷漠的江湖人,寻常得很,甚是无趣。” “青沐。” 停顿少许,胖老头问道:“你可知老夫这些年来,为何一直带着你四处游历?” “不知。”青沐摇头,也露出一丝好奇。 胖老头道:“将来你进京之后,一身荣华,高高在上,便很难看见这些艰难生活的百姓,也听不到这些民间疾苦声。” “我带你游历四方,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乾国的百姓,都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凭你与他的关系,将来若能进言几句,少些苛捐杂税,减少徭役暴敛,惩治贪官恶吏,便是福泽天下的无上功德。” 青沐闻言肃然,正色道:“徒儿记下了。” 胖老头又问道:“你可知江湖存在的意义?” “江湖?” 青沐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她虽然与师父行走江湖,却从未想过江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胖老头道:“黎民百姓无权无势,往往在官家那里求不来一个公道。有时候,江湖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这便是江湖存在的意义。” “像是今天的事,官府管不了,江湖来管!”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胖老头已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杀气! 青沐若有所思,道:“所以,江湖往往会与庙堂对立,朝廷也将江湖人士视为异类。” “不错。” 胖老头道:“若有一天,天下安定,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或许江湖也就该淡去了。” 第28章 踩点 恶狼帮。 苟岱回来之后,抹上金疮药,包扎好伤口,总算止住鲜血,保住了性命。 只是双腿仍是痛得厉害,躺在床上哼唧。 几位婢女跪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位少主人刚刚大发雷霆,地上到处都是被他打碎的瓷器酒杯,谁都不敢这时候随便说话,生怕被其迁怒。 “李护法怎么还没来?再给我派人去催!” 苟岱手掌用力拍打着床沿,大声喊道。 就在此时,一位瘦高男子推门而入,正是恶狼帮虎豹两大护法之一,人称‘花豹’的李韬。 李韬看上去三十多岁,满脸麻子,眼神阴沉,看到床上呻吟的苟岱,不禁皱了皱眉,道:“少主息怒,注意身体。” “李护法,你替我杀个人!” 苟岱咬牙切齿,恨声说道。 “杀谁?” 李韬问道。 其实他心中有些抵触。 一个月前,恶狼帮的军师老柴被人杀了,始终没有找到凶手。 常泽县一共就这么几个九品,帮主与众人商议下来,依次排除,猜测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黑水帮。 所以这段时间,恶狼帮众人行事极为谨慎,收敛许多,尽量避免挑起事端,引火烧身。 “李护法你不必多虑,那个陈棠没家世,没背景,就是个猎户出身。” 苟岱道:“他爹还有点本事,但已经死在大牢里了。而且这个陈棠在两个多月前,浑身筋膜被砍断,现在虽然行动如常,但肯定不敢用力,废人一个。” “这次我吃了大亏,完全是个意外,谁知道那两头畜生突然不听话,还发起疯来!妈的,不知道是不是发情了!” 李韬沉吟不语。 若只是一个陈棠,倒还好说,杀便杀了,没什么麻烦。 “李护法,我叫你前来,就是信得过你的手段。此事我交给其他帮众,我不放心。” 苟岱道:“李护法,你一定要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行。” 李韬点头道:“少主放心,此事我替你办了,你在家安心养伤,等着好消息。” 苟岱握拳道:“我苟岱不是君子,等不了十年,有仇当天就报,只想他快点死!李护法,你现在就去杀了他,我一刻都等不得!” 李韬暗自摇头。 这位帮主的儿子还是太嫩了。 这点城府,隐忍的功夫都没有。 “少主稍安勿躁。” 李韬沉声道:“如今毕竟是白天,街上人多眼杂,我现在过去,固然能杀了他,可免不了会被人看见,授人以柄。” “帮主这段时间一直叮嘱,让我们行事低调谨慎,少惹麻烦。” 苟岱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韬道:“少主放心,我今晚就过去,趁着夜色,人不知鬼不觉就将那人宰了。” “好!” 苟岱心中大喜,仿佛看见今夜陈棠身首异处的惨状,道:“做的干净些,我等你的好消息!” 李韬点头,退出房间。 他一会准备先去陈棠家附近踩个点,观察一下,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下手。 …… 陈棠回到家里,盯着炉子中燃烧着火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胖老头和青沐也回来了。 陈棠回过神来,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胖老头神色淡然,一语不发,进了里屋。 青沐见陈棠好似没事一样,便笑了笑,也进了屋。 “这两人又抽什么风?” 陈棠有点不解。 好似突然间,两人对他态度大变。 胖老头没了笑呵呵的模样。 青沐虽然对他笑了下,但更像是礼貌性的应付,看着极为冷淡。 陈棠耸耸肩,也没放在心上。 ……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晚上吧,白天毕竟人多,不方便带人离开。晚上动手,咱们趁着夜色正好离开此地。” “师父,他会不会也跟咱们一样的想法?或许他也想等晚上再去救人?” “会吗?” 胖老头被青沐这一说,也有点不确定了。 毕竟刚刚陈棠显露出的冷漠和平静,实在不像是要出手救人的样子。 那一句人各有命,随他去吧,明显就没打算管。 难不成他是演的? 胖老头摇摇头。 应该不会。 若他是装的,岂不是把我这个老江湖都瞒过去了? 胖老头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才刚刚进城,没见过世面,哪有这般深沉的心思。 他若有这心思,之前也不会凭着一腔热血,与人当街大战。 “师父,那两个人怎么处理?”青沐又问。 “自然是杀了。” 胖老头淡淡道:“他们不把那姑娘当人看,我就不把他们当人看。” 青沐对此并不意外。 胖老头平时一副笑模样,看似和蔼可亲,其实脾气极为古怪,不遵礼法,颇为任性。 在师父眼中,人与人的出身虽有不同,但人与人之间无分贵贱,谁也别看不起谁,都是一条命而已。 两人虽然是师徒名分。 但胖老头从来不许她行跪拜之礼,两人也无尊卑之别。 所以他们相处起来,好似忘年交一般,毫无隔阂。 胖老头甚至对她说过,我与你并无恩情,你将来也不必报答我。 之所以传道授业,一来念你性情纯良,资质不错;二来,你出身贵重,将来若有机会,或许能造福一方。 两人在里屋待到傍晚,天色渐暗。 “师父,好像有人在这附近探查。” 青沐突然说道。 “嗯。” 胖老头道:“来了很久,在周围徘徊,看着像是在踩点,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就在此时,原本在外屋静坐半天的陈棠,突然起身,推门出去。 青沐心中一动,道:“师父,难道他……” 胖老头也露出一丝期待,道:“走,跟上去看看。” 陈棠离开家,沿街行去。 看那方向,与那个小女孩的家里截然相反。 胖老头和青沐两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看来他们还是猜错了。 就在此时,一道瘦高身影暗中跟了上去,远远的吊在陈棠身后。 青沐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反正不急于一时,现在动手还早。” 此时正值傍晚,街上还有不少行人。 胖老头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就这样,四个人,一前,一中,两后,沿街瞎逛起来。 第29章 借刀杀人 在李韬的注视下,陈棠在街上四处乱逛,这瞅瞅那看看,在县城里绕了一大圈子,很是悠闲。 逛了半天,许是饿了,陈棠钻进旁边的酒楼里。 李韬没有跟着进去。 他毕竟是恶狼帮的护法,在常泽县没几个不认得他。 若是走进酒楼,一定会暴露身份,很可能会引起陈棠的注意,有所防备。 李韬就在外面的角落里,观察着酒楼里的陈棠。 只见陈棠叫了一壶酒,点了几盘下酒菜,又要了一只香喷喷的大烧鸡,在那吃喝起来。 李韬等了半天,陈棠也没吃完。 一壶酒喝下去,又续了一壶,慢悠悠的吃着。 李韬看饿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离开,担心一转眼,再把人给跟丢了。 饿着点肚子,倒也没啥。 解决了此人,今晚找个窑子享受一番,软玉温香,山珍海味,要什么没有。 转眼间,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夜色已深。 陈棠还在里面靠着暖炉,呷着小酒,吃着小菜,摇头晃脑,优哉游哉,好不快活。 李韬在外面吹着冷风,饿着肚子,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盯着酒楼里那道身影,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他一刀砍翻! “你在里面吃香喝辣的,老子在外面喝西北风!” 李韬心中暗骂一声,原地转圈跺跺脚,活动一下身体,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掌,在掌心哈了口气。 已经等了这么久,总不能现在放弃。 在李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还站着两道身影。 这两人也在寒风中站了一个时辰。 只不过,两人有内功在身,倒不觉得太冷。 只是看着陈棠在酒楼里吃了一个时辰,两人肚子早已饥肠辘辘,馋的直咽口水。 武功再高,也挨不住饿肚子。 “你看他没心没肺,胡吃海喝的样子,哪里有救人的打算。”胖老头馋的够呛,满腹怨气,越想越气。 他生性贪吃,否则也不会拥有这等身材。 如今,让他看着别人大快朵颐,自己饿肚皮,简直是平生最大的折磨。 如此这般,三人在外面又苦等半个时辰。 酒店里早就没人了,就剩陈棠一个,已经喝到第三壶酒,看上去有些醉醺醺,似乎已经喝迷糊了。 外面的三个人,有点顶不住了。 好在酒店里的老板和伙计,也扛不住了。 “客官,咱们小店已经过了打烊的时辰,您看看……” 酒楼老板过来,躬身赔笑。 “打烊了?” 陈棠睁着惺忪的醉眼,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道:“也好,结账!” 听到这两个字,寒风中的三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感谢老板,感谢打烊。 陈棠结了账,刚走几步,又回头道:“老板,再给我打两壶好酒,我带走!” “好嘞!” 伙计很快拎着两壶酒送过来。 陈棠在怀里摸了半天,只摸出几文钱。 “客官,这酒钱您可不够了。” 伙计笑着说道。 陈棠似乎很是扫兴,嘴里骂骂咧咧,道:“那换成几个馒头吧,再把这烧鸡给我包起来。” 之前点的那半只烧鸡,他没吃多少,还剩下大半只。 伙计很快将烧鸡馒头用油纸包好。 陈棠接过来,揣进怀中,踉踉跄跄的走出酒楼。 此时,将近三更,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 陈棠走到一处巷子前,停下脚步,随后转进旁边的巷子。 李韬快步跟进,也来到巷子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陈棠正在小解。 眼下是个不错的机会! 巷子里僻静幽暗,正适合下手! 李韬正要想动手,只见陈棠系上腰带,四下张望,神色鬼鬼祟祟,朝着巷子里的一处宅院窥探。 “这人要做什么?” 李韬心中好奇,没有急着动手。 在他眼中,陈棠已经是死人。 只见陈棠从怀中摸出一个薄薄的木片,小心翼翼的伸进那处宅院的门缝里,似乎想要移开大门后面的门闩。 只是他操作半天,也没什么动静。 陈棠似乎有些气馁,来到旁边的围墙,想要翻身越过去。 那围墙看着也就六尺来高,李韬目测,以他的身手,全力一跃,便差不多能跳上墙头。 只见那陈棠极为笨拙,磨蹭半天,累得气喘吁吁,才翻身进了院内。 此人偷偷摸摸要做什么? 李韬心中更加疑惑,悄无声息的跟上去,趴在墙头上观察着里面。 那陈棠蹑手蹑脚的靠近房门。 听了一会,才闪身进去。 李韬心中一动,回想起刚刚在酒楼的一幕,神色恍然。 原来如此。 此子刚刚身上没钱了,便想趁着夜色,来这家里顺手牵羊,偷些银两! 他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 想必也是喝了些酒,胆子才壮起来。 李韬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他现在闯进去,将这家主人和陈棠全部杀了。 在外人看来,便是陈棠入室盗窃,行迹暴露,情急之下,持刀行凶,主人拼死反击,两败俱伤,双双殒命。 此子的死,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恶狼帮的身上! 这一招,便叫做瞒天过海,借刀杀人! 转念至此,李韬翻身进院,拔出腰间的匕首,轻手轻脚的摸向房门。 在这间房子的屋顶,两道身影静静的趴伏在那,仿佛融入夜色中,看不出一点破绽。 刚刚的一幕,被两人尽收眼底。 “我知道了!” 胖老头突然小声说道:“好一手瞒天过海,借刀杀人!” 青沐此时也猜到了陈棠的打算,抿嘴笑道:“他终究还是来了。” “这小子好深的心思,把我都给瞒过去了!” 胖老头道:“他这一手不仅能救人,还能顺手解决恶狼帮的人,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摘得干干净净,算是一举多得。” 青沐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道:“他刚刚在酒楼里呆那么久,一方面是想等三更时分,更好动手。另一方面,应该也是因为发现恶狼帮的跟踪者,故意将他晾在外面。” “我这弟弟可真够坏的。” 胖老头轻轻扒开一块瓦片,目光一扫,看到提前进屋,躲藏在角落黑暗中的那团身影。 就在此时,李韬也摸进房内。 房间里一片安静,空气仿佛凝固起来,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杀戮,一触即发! 第30章 杀!(求收藏求追读) 李韬悄悄摸进房,掩上房门。 又从怀中拿出一条黑色蒙面巾,系在脸上,只露出一对儿眼睛。 这种事,他专业的很。 蒙上脸,也是防止发生意外,暴露身份。 室内一片漆黑,没有灯光,能见度很低。 李韬目光扫过,只是大概看到一些桌椅,房间格局布置。 他没见到陈棠。 李韬蹑手蹑脚的朝着卧房行去,主人家值钱的玩意,大多都放在卧房内。 不出意外,陈棠应该就在那。 李韬掏出匕首,小心翼翼的挑起门帘,看里面没什么动静,才闪身进去。 火炕上躺着两个人,似乎仍在熟睡。 李韬四处环视,微微皱眉。 这间卧房内,也没有看到陈棠的身影! 他明明看见陈棠进屋。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椅子突然移动了下,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李韬敢保证,他没碰到那椅子。 …… 老徐原本还在睡梦中,但房门连续开了两次,吹进来不少冷风,他便有些醒了。 刚刚这声动静响得突然,顿时将他惊醒! “什么人!” 老徐心中一惊,从在炕上一滚,一手摸出枕头下的匕首,一边朝着门口望去。 这一看,正好看到门口站着一道瘦高的身影! “哪来的贼人,敢偷到我家,还不快滚!” 老徐握着匕首,心中安定不少,纵身跃下火炕,大喝一声。 他虽然年纪稍大,但也算身强体壮,懂些拳脚。 更何况,这种入室盗窃的贼人,都心虚得很。 一旦被主人家发现,大多都会被吓破胆,落荒而逃。 另一边的婆娘,被他一声大吼,也醒了过来。 若是寻常盗贼,被老徐吼这一嗓子,确实会被吓得够呛。 而且主人家两个人都醒了,其中一个手中还拎着匕首,理智一点的都会逃走。 可李韬不是寻常盗贼。 他进了此屋,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若是任凭老徐这样大喊大叫,将周围邻里惊醒,他这趟就算白来了。 反正陈棠也走不远,就在这屋里。 先将这二人宰了再说! 转念至此,李韬目露凶光,杀气腾腾,朝着老徐冲了过去! “不好!” 老徐见那瘦高身影不但没逃,还朝着他冲过来,手中寒光闪烁,似乎也握有利刃,不禁大惊失色。 屋内空间不大,几乎无处躲藏,老徐心中一横,握紧匕首,也朝李韬冲去。 “婆娘,快叫人!” 与此同时,老徐大喝一声。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交手! 老徐咬牙,双目圆睁,一刀朝着李韬的胸口刺去! 李韬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老徐这两下子,在他看来实在太弱了,与孩童无异。 李韬不慌不忙,身体微微一侧,让开老徐刺过来的匕首,顺势一刀,刺进老徐的心窝! 噗嗤! 匕首快进快出,血光闪现! 整个过程太流畅了。 李韬的脚步,甚至都没有停顿。 他越过老徐的身旁,直奔刚刚从炕上爬起来的那个婆娘。 直到此刻,那婆娘才清醒过来,但被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李韬来到身前,她刚要开口喊救命,只见李韬反手握刀,向前一划! 呲! 匕首抹过喉咙。 一道血痕浮现,随后鲜血喷涌! 那婆娘瞪着死鱼般的双眼,满是惊恐不甘,最终瘫在炕上,没了气息。 另一边,老徐手掌捂住胸口,浑身气力迅速流逝,又向前走了两步,才无力的倒了下去。 就在他摔倒的一刻,他的视线中,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前方阴暗的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悄无声息! 老徐不知道这个人又是谁。 此人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在他还未倒地的瞬间,抄起他手中的匕首…… 李韬连杀两人,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不是他今天主要的目标! 陡然! 他心中一惊,浑身汗毛倒竖! 身后似乎传来一丝细微的异动! 李韬想都不想,没有回头去看,反手便是一刀,朝着身后刺去! 啪! 他身体刚刚转到一半,手腕便被人死死握住!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他的手腕,几乎要被此人捏断!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胸口一凉。 紧接着,便是一阵刺痛! 李韬微微低头,一柄匕首没入他的胸膛,直中心脏。 “是你?” 两人距离极近,直到此时,李韬才看清对面这人的脸庞,眼中涌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陈棠,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全身筋膜断了的废人! 怎么可能? 这个少年面色带煞,目光如炬,仿佛是黑暗中盯着猎物的猛虎! 直到此刻,李韬才反应过来。 他被算计了。 他才是那柄被借的刀。 也是那个被杀的人! 想我堂堂恶狼帮的护法,今日竟不明不白的折在一个少年的手中。 对了!老柴,难不成老柴也是…… 扑通一声,李韬倒在地上,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陈棠来到老徐身边。 将他的尸体扶起来,搀扶到李韬身前,再次放倒。 将老徐的手掌,握住扎在李韬胸口上的匕首。 做完这一切,陈棠轻舒一口气。 其实,白天在巷子口的时候,他就在想如何救下那个小女孩,又能少点麻烦。 回到家中,他也没想出什么太好的主意。 陈棠回想起白天梅花武馆发生的事,猜测恶狼帮的苟岱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他便出门试探了一下。 四处逛下来,他可以确定,有人在跟踪他! 于是,他便想到这手借刀杀人的计策。 陈棠早就发现,在雪山上喝山君虎乳,给他的身体带来很多变化。 其中一个变化,就是在夜晚的时候,他的目力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刚刚在这个房间里,他躲在角落的黑暗中,能清晰看到李韬的一举一动。 而李韬却看不到他。 房间里椅子突然发出的响动,就是因为他提前在椅子腿上缠了个布带,轻轻一拽即可。 一方在明处,一方在暗处。 再加上,李韬的实力,本就比他差了一大截。 有心算无心,双方刚一照面,李韬便命丧当场! 陈棠在房间内检查了下,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便摘下李韬脸上的蒙面巾,缠在自己头上,将脸庞遮住,悄悄退出房间。 小女孩不在房间里。 陈棠看了一眼旁边的柴房,朝那边走去。 第31章 收徒 陈棠趴在柴房门口看了一眼,透过门缝,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个小女孩就在里面,靠在柴垛上,抱着那只黄狗,相互取暖。 陈棠犹豫了下,还是推开柴门。 他看到柴房里的情况,微微皱眉,眼中杀气一闪而逝。 那小女孩的一只脚踝,竟然被镣铐锁住,铁链另一边栓在柴房的柱子上。 如此一来,小女孩便无法脱身,只能被关在这间柴房中。 这家主人像是养狗一样,将她拴在这! 小女孩怀中的黄狗,似乎感受到陈棠身上的杀气,猛地从女孩怀里挣脱出来,伏下遍体鳞伤的身子,朝着陈棠发出一阵低吼! 黄狗身上的伤口,是白天鞭子抽打留下来的,看上去仍是血淋淋的。 咦? 陈棠神色有异。 他盯着那只黄狗,向前迈了一步! 那黄狗嗅到陈棠身上的气息,明显感受到恐惧,但它仍未后退,依旧挡在小女孩身前,对着陈棠龇牙咧嘴! “好狗。” 陈棠心中赞叹一声。 就连恶狼帮那两头恶狼嗅到他身上的气息,都要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反咬主人,都不敢冲他叫一声。 这只平平无奇的乡村土狗,个头不大,才刚刚到他膝盖,明显在惧怕,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可它为了保护小女孩,却不曾退缩。 “小黄别凶,这是阿棠哥哥,他是好人。” 就在此时,小女孩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那只黄狗闻言,刚刚的气势顿时散了,呜咽一声,躲回小女孩的怀中,瑟瑟发抖,还时不时侧头,露出一只眼睛偷瞄陈棠。 嗯? 陈棠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下脸庞,蒙面巾还在,完全遮住了脸庞。 这小女孩怎么认出他的? 昏暗的光线下,只凭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不可能认出他。 “什么阿棠哥哥,你认错人了。” 陈棠压着嗓子,沉声说道。 小女孩闻言,笑了起来,道:“阿棠哥哥,你不与我相认也没关系,知道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虽然小女孩脸颊红肿紫青,早已看不出本来面貌,但她一笑,那双眼睛弯了起来,好似月牙,盛满了喜悦。 陈棠轻轻一叹。 他原本没打算与小女孩相认。 主要是没想好该怎样安排。 若是现在将小女孩接到自己家中,县衙捕头肯定会顺藤摸瓜,找到他头上。 带到雪山也不现实。 别说带外人,山中客不许他提起雪山上的任何事。 陈棠只是打算先将这家主人解决掉,让这小女孩暂时脱离苦海,免得再遭受毒打折磨。 至于后面的安排,只能先等官府结案,小女孩恢复自由身,他再尝试着接触一下,给她寻个好去处。 或许梅花武馆就不错。 只是陈棠没想到,小女孩竟认出了他。 而且语气如此肯定,笑容也是那般纯真。 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陈棠走了进去,蹲下身子,摘下脸上的蒙面巾,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小女孩笑道:“白天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当时以为是错觉,也没有多想。” “刚刚我听见那间房子里传来的动静,就猜测应该是有人来救我了。” 说到这,小女孩微微垂首,道:“如果世间还有人惦记我,不顾一切的来救我,就只有阿棠哥哥了。” 陈棠沉默。 小女孩并不是认出了他。 而是猜出了他。 陈棠问道:“你家里的亲人呢?” “我不知道。” 小女孩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道:“我很小的时候,就与他们走散了。之后就被人带走当丫鬟卖了,我便逃出来,又被人抓住卖掉……这几年,我都记不清,自己被卖了多少次,逃了多少次。” 陈棠默然。 在这样的世道下,小女孩独自一人,不知承受了多少苦难。 “你多大了?” 陈棠问道。 “应该十岁了吧。” 小女孩有些不确定。 “小黄,就是我在逃走的路上捡到的。” 小女孩轻轻安抚着黄狗,道:“当时它受了伤,奄奄一息,我便喂它点吃喝,渐渐的它便缓了过来。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已经有好些年了。” 黄狗似乎听得懂小女孩的话,轻轻拱了拱它的手掌。 “小黄,这是阿棠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记得他,不许凶他。”小女孩又叮嘱一句。 黄狗闻言,对着陈棠渐渐放下戒备,开始摇起尾巴,露出一丝讨好的神态。 它尝试着朝陈棠这边靠拢,仔细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陈棠从怀中拿出之前在酒楼里包好的大半只烧鸡和几个馒头,轻轻打开油纸,香气散发开来。 小女孩看到,眼睛一亮。 “慢点吃,别噎着。” 陈棠将烧鸡和馒头递过去。 “嗯嗯。” 小女孩接过来,笑眼弯弯,喜滋滋的说道:“还是温的呢。” …… 趴在房顶的两人,借着月色,将房间里的厮杀看得清清楚楚。 青沐轻声道:“遭遇那等变故,几乎家破人亡,也未凉热血,反而变得如此成熟,我有点佩服他了。” 胖老头又恢复笑呵呵的模样,喃喃道:“缜密的心思,冷静的脑袋,再配上狠辣的手段,真是个百年难寻的好苗子。” “怎么,师父你打算收他当徒弟吗?”青沐抿嘴笑道。 他这位师父眼光极高,很少如此称赞一个后辈。 “你看怎么样?” 胖老头搓着胖乎乎的小手,有点期待的问道。 青沐笑道:“我自然是喜欢的,这样我就多了一个小师弟啦。” 嗯……今后欺负他,就更加名正言顺。 “师父打算什么时候收下他?” 青沐问道。 胖老头道:“此事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总不能我主动开口。再怎么说,为师也算是一品宗师,还是得矜持一下。” 青沐莞尔,道:“要不要我旁敲侧击一下,给他点提示?” “不必。” 胖老头道:“到时候,我稍微显露点手段,再加上为师的见识,还怕镇不住他?” “届时趁他大感震惊,心悦诚服之时,为师再顺水推舟,将他收入门下,你就多一个师弟了。” 就在此时,两人也注意到柴房里,陈棠从怀中拿出来的那只烧鸡和馒头。 青沐神色恍然,眼眸中闪过一丝柔色,道:“他白天的时候,听到这家人要让小女孩饿着肚子,所以才在酒楼里打包了那些吃食。” “不然以他的食量,怎会剩下大半只烧鸡。” 胖老头道:“他人还怪好的嘞,我之前还误会他了。” 第32章 知微 柴房内。 小女孩肚子饿的咕咕叫,但吃起东西仍是斯斯文文,细嚼慢咽。 陈棠问道:“你叫什么?” “知微。” 小女孩回应道。 这名字起得倒不像是寻常人家,什么二丫,狗蛋之类的。 陈棠又问:“你还记得家在哪里吗?” “好像是在南边,要走好远好远,还要过一条很宽的河才到,那边有山有水,气候也很暖和,不像是这边。” 小女孩努力想了许久,神色有些迷茫,摇头道:“其他的就记不得了。” 陈棠暂时打消了帮她找到家的念头。 这么模糊的信息,别说是现在,即便放在前世,信息大爆炸,交通便捷,也无从下手。 陈棠没有急着离开,就在旁边看着小女孩吃饭。 若是小女孩吃不完,他得将剩下的东西带走,别留下什么破绽。 半晌之后,陈棠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知微吃得很慢,很仔细,吃完一块鸡肉,都要舔一舔指尖上的油脂。 但鸡骨头她却啃得不太干净,每一根都残留一点肉在上面,然后喂给身边的黄狗。 没过多久,那大半只烧鸡,全都被知微吃完了。 剩下的鸡骨头,被黄狗吃得一干二净。 几个馒头也被一人一狗填进肚中。 现场干干净净,若不是知微拦着,那包着烧鸡的油纸,都差点让黄狗给舔进肚子里。 “阿棠哥哥,谢谢你,我们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吃得这么饱了。” 知微开心的笑弯了眼睛,脸庞红肿,可眼睛里尽是清澈纯真。 那黄狗颇通人性,似乎也有点习惯陈棠身上的气味,来到他身边吐着舌头,尾巴一顿摇晃,很是高兴,好像将陈棠当成了第二个主人。 陈棠轻抚它两下,又看向知微,沉声道:“有些事,我得叮嘱你一下。” 知微见陈棠神色严肃,连忙收起笑容,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 陈棠道:“我今晚不能带你离开,明天这边的情况可能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一定会有捕头来找你问话。” “你不用担心,今天发生过什么,晚上你听到什么动静,实话实说就行。但今晚我们从未见过,明白吗?” 若是只说假话,很容易露出破绽。 只有真真假假,才能蒙混过关,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知微点点头。 沉默片刻,知微道:“阿棠哥哥,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我和小黄也能活下来。” 她知道,自己跟在陈棠身边,只会连累陈棠,才有此一番话。 知微想了想,又道:“听说武安郡守清正廉明,是个好官。等这次脱身之后,我和小黄就去武安郡告官,让郡守大人严惩那帮黑水帮的人,还阿棠哥哥一个公道。” “别去。” 陈棠连忙劝住。 知微毕竟年纪太小,还是有些天真。 陈棠道:“那武安郡距离此地两百多里,外面天寒地冻,你怎么走过去?更何况,黑水帮势力极大,你去武安郡也没用。” “那件事就这么算了吗?”知微问道。 “你不用管。” 陈棠道:“我会以江湖的方式,来了结此事。” “江湖的方式?” 知微听不太懂。 陈棠也没有跟她解释。 官场的事向来麻烦,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各种势力在暗中角力,人外有人,官后还有官。 这样一番角力下来,不知要拖多久,到最后,很可能不了了之。 就算武安郡守是个清官好官,刚正不阿,多半也有心无力,身不由己。 而在这段时间,告官之人却始终暴露在危险之地,随时都可能暴毙身亡! 这样太磨叽,不够痛快,也解决不了问题。 陈棠不认得权贵,也没什么背景。 他只有一柄刀! 江湖的方式,就简单直接得多。 只要有实力足够,武功足够高,找到仇人,一刀砍下去,管你是县令还是少帮主,都得命丧当场!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陈棠又叮嘱几句,刚要起身,见到知微油汪汪的嘴角,不禁莞尔。 他上前,伸出衣袖,轻轻将知微嘴角的油脂擦去。 又将知微的小手蹭了蹭,擦得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知微都没有闪躲。 只是笑着,她心中对陈棠完全信任。 陈棠将油纸塞进怀里,四下看了眼,没有留下什么破绽,才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他便回到家中。 推开房门,胖老头和青沐也没睡,坐在桌前饮着热茶,屋子里的炉火也已经升起。 “弟弟回来啦。” 青沐笑盈盈的说道。 胖老头也对他点了点头,颔首微笑。 陈棠微微一怔。 这两人又咋了? 白天时候,还对他爱答不理的,怎么到了晚上,又热情起来? “这么晚,你俩不睡觉吗?” 陈棠问道。 “在等你啊。” 青沐笑道:“弟弟这么晚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逛窑子去了。” 陈棠随口说道。 青沐心中偷笑。 她这弟弟还真是特别,明明去救人,却满嘴胡言,也不顾惜自己名声。 “睡觉去了。” 陈棠嘟囔一句,来到火炉旁,躺在自己的棉褥上,道:“你们也早点睡,天天熬夜,小心猝死。” …… 第二日。 县府衙门。 一大早,孟凉玉刚起没多久,正在住处的院子里练刀,手下的捕快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孟头,昨晚发生一起命案,死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恶狼帮的护法,花豹李韬!” 这位捕快沉声说道。 “又死人了?” 孟凉玉眉头一皱。 那捕快将案发地点和看到的情况,大概讲述一遍。 “花豹李韬,徐家?” 孟凉玉神色一动,似乎想到什么,问道:“这徐家是不是有个年纪不大的婢女?” “对。” 捕快答道:“但肯定不是这个婢女干的,我看了一眼,那婢女被这家人打得鼻青脸肿,而且被镣铐锁在柴房,根本没办法脱身。” “这案子看上去更像是李韬入室盗窃,由于行迹暴露,导致的行凶杀人。” 这个捕快说出自己的推测。 孟凉玉不以为然。 恶狼帮的护法,怎么会缺钱到入室盗窃的地步。 此事多半另有隐情。 许是寻仇,或是其他。 只是他没看到现场,还不好判断。 “走。” 孟凉玉道:“咱们过去看看。” 第33章 孟凉玉 孟凉玉先是看了一眼炕上的尸体。 一刀割喉,看伤痕,应该就是花豹李韬手中的刀。 他又来到屋内的两具尸体旁,蹲下身子,观察起来。 身边那位捕快道:“我方才在屋里看过了,没有第四个人的踪迹。” “以现场的痕迹推断,应该是李韬来到内屋,被主家徐奉发现。李韬毕竟出身恶狼帮,性情凶残,见行迹暴露,便要行凶杀人。” “双方只是一个照面,徐奉便被一刀刺中胸口。李韬以为徐奉必死,便又上前将徐奉婆娘杀了。没曾想,徐奉临死前,又冲到他身后。” “李韬反应稍慢,转身的瞬间,被一刀刺中心脏,两人双双殒命。” 说完,铁柱有些期待的看着孟凉玉,等着他的评价。 自从孟捕头来了县衙之后,他便跟着学了不少东西。 孟捕头待他们这些人,也与其他两位捕头不一样,没有呼来喝去,而是将他们当做兄弟,平时处得极好。 虽然跟着孟捕头,没有什么油水,但县衙里还是有七八位兄弟愿意跟在孟头混。 孟捕头还传授他们一些武功,强身健体的桩功。 这段时间,他们明显感觉到自身的力量有所增长。 “挺好,分析得不错。” 孟凉玉没有抬头,赞赏一句,随后在徐奉身上摸了几下,拎出一把钥匙,道:“走,去柴房看看那个小姑娘。” “好。” 铁柱得到赞赏,满是欢喜,转身走向柴房。 孟凉玉盯着地面上的两具尸体又看了一会,才缓缓起身。 表面上铁柱分析得不错。 但实际上,差了许多。 首先,花豹李韬跑到这家盗窃,实在说不通,太诡异了。 其次,李韬身为恶狼帮护法,虽然没到九品,也绝不是徐奉所能敌。 徐奉没受伤的情况下,都被李韬一刀刺中胸口。 遭此重创,怎么可能将李韬反杀?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刚刚挑开李韬的袖口。 那手腕上,赫然有着一道紫黑色的五指手印! 下手的人手劲之大,令人咋舌! 只是一下,险些捏断李韬的手腕! 这手印,不可能是徐奉留下来的。 也就是说,当晚这个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 李韬应该是死在此人手中! 只是,李韬为何会出现在这? 李韬,徐奉,这两个完全没有干系的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一边想着,孟凉玉已经来到柴房。 推门进去。 一位脸庞红肿,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只黄狗,有些畏惧的看着门口的孟凉玉两人。 铁柱看着小女孩脸上的伤,棉衣上渗出的血迹,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你别怕。” 铁柱道:“这是我们孟捕头,过来问你几句话。” “嗯。” 小女孩怯怯的点点头。 孟凉玉叼着竹签,在柴房中四处看了看,目光又仔细的检查地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小女孩眨眨眼,突然说道:“孟捕头,我认得你,两个多月前,是你和那些黑水帮的人对峙僵持,我才得以幸免。” “嗯,记性不错。” 孟凉玉闻言,回头过来,蹲下身子拿出钥匙,揭开知微脚上的镣铐,笑着问道:“这么说,你见过的人,都能记得喽?” “差不多。” 小女孩答道。 孟凉玉笑道:“随便聊聊,你别紧张。” 小女孩点点头。 “你是叫知微吧,之前我问过你。” “嗯。” “还记得家里人吗?” “不记得了?” “老家在哪?” “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在南边,好远好远。” “这家人待你不好吧,看你身上受了这么多伤,上次打你是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白天的时候,周围邻里也都看见了。” “昨晚你见过什么人?” “……” 知微停顿了下,有些惊讶问道:“什么意思?” 孟凉玉目光炯炯,盯着知微说道:“这柴房昨晚有人来过,他是谁,长什么样子?” 知微皱了皱眉,摇头道:“没人来啊,我和小黄一直待在这里,没看到人。” 孟凉玉又盯着知微的双眼看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才笑了下,道:“没人就好,随便问问。” 孟凉玉起身,背对着知微,舌尖转动着嘴里的竹签,若有所思。 “孟头,你是怀疑……” 铁柱小声问道。 孟凉玉摇摇头,没说什么。 刚刚知微的表现,几乎没有什么疑点。 唯一有点不对劲的,就是他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中,突然抛出那个关键问题的时候,知微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停顿。 “孟头,我打听到了!” 就在此时,门外一位捕快从外面跑过来。 孟凉玉摆摆手,给了个眼神,示意他出去说。 离开柴房,来到院子中,那位捕快才小声说道:“我按你的吩咐,刚才在周围打听了下,白天的时候,徐奉这家人刚刚虐打过这个小女孩,不少人都看到了。” “而且,梅花武馆的千金梅映雪还曾出面制止,险些与徐奉这家人发生冲突!孟头,你说会不会是……” 孟凉玉摇摇头。 那位梅映雪他见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连九品都没到,绝不可能有这种手段。 而且,李韬手腕上的指印很大,看着应该是男子。 孟凉玉思忖片刻,又问道:“梅映雪一个人吗?” “不是。” 那位捕快道:“听说她是跟陈棠一起,但当时陈棠没进巷子,也不关心这事。” “陈棠?” 孟凉玉眯了眯眼。 那位捕快笑道:“就是那位伏虎少侠,说起来,两个多月前,还是他挺身而出,从黑水帮那位少帮主手里,救下这个小姑娘。” “不过,这件事肯定跟他没关系。他那天中了三十多刀,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孟凉玉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突然笑了下。 这件事跟陈棠应该没直接关系,但陈棠家里,他那两位亲戚可不简单! 孟凉玉似乎又想到什么,来到案发房间前,纵身一跃,手掌勾住房檐,双臂发力,整个人直接来到房顶上。 “孟头好身法!” 铁柱两人赞叹一声。 孟凉玉在房顶上看了下。 房顶上其余都被白雪覆盖,但有两处地方,却隐约有着人形轮廓。 “有意思,昨晚这里还真是热闹。”孟凉玉喃喃道。 铁柱问道:“孟头,那小姑娘怎么办,要带回衙门吗?” 知微毕竟与此案有些关联,案件不结,她不能随便离开。 孟凉玉从房上纵身跃下,道:“把小女孩带上,跟我来。” 停顿少许,他又道:“把那条狗也给我牵过来。” 第34章 怀疑 一大清早,陈棠便已醒来。 来到院子里,演练几遍伏虎拳,身体微微发汗才停下来,从怀中摸出那本《快刀十三式》,观摩起来。 陈棠虽然没练过刀法,但两个多月来,修炼伏虎拳已臻至大成。 山中客曾说过,兵器之道,乃是身体的延伸。 只要身体修炼有成,根基牢固,不论拿起什么兵器,修炼起来都会特别快。 更何况,陈棠本就有入神坐照的能力,悟性极强,过目不忘。 招式的每一处细节,都能在神照状态下显现出来。 这次下山属于阴差阳错,刀和弓箭都留在雪山上,没有带下来。 陈棠在院子中,随便找了根纤细的木棍作刀,按照秘籍上的图画演练起来。 刀,相对于剑来说,更容易入门。 即便是不懂武学的普通人,拿刀在手,也懂得劈砍挥舞,杀伤力不俗。 秘籍的前面,属于刀法中的基础。 看似是基础,也有劈,斩,扎,挂,撩,抹,点,缠八种变化。 每一种变化的出手,发力,技巧都各不相同。 陈棠很快就将八种基础刀法掌握。 随后,他又开始演练秘籍真正重要的篇幅,快刀十三式! 快刀十三式,属于渐进式刀法。 前十刀还算寻常,属于蓄势。 最后三刀,却异峰突起,越来越快! 快刀十三式也有着明显的缺陷,若是前面十式刀法被打断破解,便要从头再来。 尽管如此,这毕竟是陈棠得到的第一本刀法,练得津津有味。 “咳咳!”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陈棠回过神来,回头望去,见胖老头已经起了,站在门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早啊。” 陈棠打了声招呼。 其实,胖老头已经在房门口站了半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可陈棠沉浸于刀法之中,始终没注意到他。 无奈之下,他才轻咳一声,吸引陈棠的注意。 “你练得这是什么刀法?” 胖老头走下台阶,皱眉问道。 “快刀十三式。” 陈棠知道胖老头的身手远胜过自己,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 胖老头一抬手,陈棠只觉得眼前一花。 下一刻,他手中那本《快刀十三式》,已经出现在胖老头手中! 陈棠甚至都没看清楚,胖老头如何从他手中拿走的! 好像胖老头一抬手,秘籍就在他手里了。 这老头有点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境界。 有机会跟他学几手也不错。 陈棠正在打着算盘,只见胖老头翻了翻,又随手扔给陈棠,满脸不屑,道:“什么破烂刀法,你练这玩意纯属浪费时间。” “这几页东西,也就前面那八招基础刀法有用,后面什么狗屁快刀,简直一塌糊涂。” 陈棠半信半疑的问道:“这刀法真有这么烂?” 他好不容易靠自己的能力,爆出一本秘籍,结果被胖老头贬的一文不值,终究有点不甘心。 胖老头问道:“你这刀法哪来的?” “嗯……” 陈棠迟疑了下。 胖老头道:“杀人捡来的吧?” 要不要这么直接? 陈棠一声不吭,算是默认。 胖老头道:“那我问你,这快刀要是真顶用,那人能被你杀了?” “有点道理……” 陈棠心中嘀咕一声。 胖老头见时机成熟,便微微扬头,背负双手,沉吟道:“世间修炼快刀的秘籍不少,但真正上乘的快刀却不多。其中,《追风快刀》便是最有名的一种。” 说完之后,胖老头就等着陈棠询问《追风快刀》的事。 如此,他便可以顺势说道,老夫倒是懂得几手。 就在此时,胖老头神色一动,道:“有人来了。” “什么人?” 青沐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听声音是官差。” 胖老头双耳翕动,随后看向陈棠,道:“应该是冲你来的。” 陈棠仔细听了下,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朝这边走来。 陈棠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应该没留下太大破绽。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李韬手腕处的伤痕。 但只是这一点,不足为证。 更不可能找到他头上。 看情况再说,随机应变。 陈棠深吸一口气,将《快刀十三式》放进怀中,随手拿起扫帚,打扫起院落里的残雪。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陈棠上前,卸下门闩,将大门打开。 门口站着几位官差,为首一人捕头打扮,但颇为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嘴里叼着根竹签,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知微也站在几位官差身边。 她看到陈棠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欣喜,道:“阿棠哥哥,你没死?” 陈棠心中赞叹一声。 若是两人昨晚从未见过,知微这个反应,才是两人相见之后应该有的反应。 知微这句话同时也在传递信息,暗示陈棠,她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是你?” 陈棠微微惊讶,陪着知微演了下去。 孟凉玉脸上笑容不减。 两人相见的反应,还算正常,没有什么疑点。 孟凉玉的目光越过陈棠,落在胖老头和青沐的身上。 这两人都是神色淡定。 孟凉玉道:“昨夜县里发生一起命案,来上门问两个问题。” “昨夜你们三位在哪?” “晚上饮了些酒,回来便睡了。” “从未离开过?” “没有。” 孟凉玉点点头,道:“行,没事了。” 他此番上门,似乎只是随便应付一下。 “对了。” 孟凉玉道:“这小姑娘家里人都死了,无家可归。既然你救过他,就劳烦你将她收养下来吧。” 嗯? 对方这一出,有点出乎陈棠的意料。 这位捕头居然把知微送到他家里来,还让他收养? “哦,还有这条狗。” 孟凉玉招了招手,将身后那只黄狗牵过来,狗链递给陈棠。 陈棠没有接。 但黄狗见到他之后,一下就将他认出,想起昨夜的事,还有知微叮嘱它的话,不禁摇头晃尾,对陈棠很是亲近。 陈棠神色不变。 知微看到这一幕,脸色却突然白了几分。 孟凉玉嘴里的竹签转动几下,似笑非笑的说道:“陈兄弟,这狗认得你?” 现场的气氛,陡然一变! 院子里的胖老头和青沐,也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哈哈!” 就在此时,孟凉玉大笑一声,拍了拍陈棠的肩膀,道:“开个玩笑,这狗自来熟,跟谁都亲。” 第35章 若是我没猜错 这只黄狗,当然不是自来熟,也不是跟谁都亲。 陈棠知道这一点。 他相信,眼前这位捕头也清楚此事。 刚刚这位捕头那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对方已经起了疑心! 但此人并未点破,只是打个哈哈,一笑而过。 陈棠自然不会主动承认,也笑了笑。 “大人为何让我来收养她?” 陈棠道:“我家中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称得上一贫如洗,只能勉强糊口,维持生计。” 孟凉玉笑道:“她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无非多副碗筷的事。她原本在别人家里就是婢女,懂得伺候人,到你这里,也能帮你们干点活,照顾照顾你家那位老人。” 随后,孟凉玉回头看向知微,道:“你干活还算利索吧?” 知微闻言,连忙点点头,道:“我什么都能干,洗衣做饭,都会的。” “如此甚好。” 胖老头的声音传来,抱怨道:“家里正缺个做饭的人,这些天来,老夫的嘴都快没味儿了。你们两个后辈,没一个会做饭的。” 陈棠依旧没松口,又问道:“既然发生了命案,这姑娘应该是其中的关键,放在我这里,似乎不大妥当。” “命案结了。” 孟凉玉摆摆手,随意的说道。 “哦?” 陈棠眉头一挑,问道:“不是昨晚发生的吗,已经结案了?” “嗯。” 孟凉玉道:“这案子不复杂,恶狼帮一个人跑到别人家行窃,行迹暴露,行凶杀人,结果被反杀,与主家两口人死在一起。” 身后的捕快铁柱闻言,轻舒一口气,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伙伴。 我说得没错吧,就是这么回事。 陈棠沉吟片刻,道:“案件既然已经结了,这小姑娘留在我家中,倒也无妨。” “行,那就没事了,打扰。” 孟凉玉笑了笑,朝着陈棠抱了抱拳,又看向胖老头和青沐,扬声道:“老人家多注意身体,年纪大了,不要攀高爬低啊。” 胖老头老脸一红。 妈的,这小捕快点我呢?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他都懒得搭理。 如今既然想收陈棠为徒,可不能落了面子。 胖老头琢磨着,要不要去教训一下这个小捕快,顺便在陈棠面前小露一手。 青沐看出胖老头的心思,暗中偷笑,按住师父的手臂,笑着摇摇头。 孟凉玉将知微和黄狗交给陈棠,便带着几位捕快转身离去,没在这里逗留。 陈棠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他现在有点摸不清这位捕头的心思。 此人明显已经看出问题。 但却没有点破,还将知微交给她。 并且直言,案件已结。 此人意欲何为? 缓兵之计? 先稳住他们,然后回县府衙门去摇人? “阿棠哥哥,你是担心孟捕头会来找麻烦吗?”知微似乎看出陈棠的担心,试探着问道。 胖老头傲然道:“无妨,就算县府衙门的人全围过来,我也能带着你们离开常泽县!” 原本他行事低调,深藏不露。 自从有意收陈棠为徒之后,就变得有些急不可耐,见缝插针,寻找一切机会显摆一下。 陈棠仍在沉思,没有在意胖老头这句话。 知微道:“我觉得孟捕头应该不是这种人。” “孟捕头?”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两个多月前,我重伤之后,带人与黑水帮众人对峙的那位捕头,就是他吧?” 此事他曾听梅映雪提过一次。 “对。” 知微连忙点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也未见得能幸免于难。”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陈棠心中暗道,动身追了出去。 有些事,得当面问个明白,才能放心。 “孟捕头,请留步。” 陈棠追上去,轻唤一声。 孟凉玉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幕,毫不意外,只是对铁柱几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走,自己留下来与陈棠单独聊聊。 陈棠道:“孟捕头,今日之事有劳了。” “没事。” 孟凉玉摆摆手,浑不在意。 陈棠问道:“孟捕头刚刚还未回答,为何要将她交给我?” “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孟凉玉笑了笑,道:“跟着你或许会受点苦,但至少不会遭罪。以你的心性,必然不会亏待于她。” 停顿片刻,孟凉玉又道:“其实她的事,我始终都有关注,那家人没少虐待她,不给饭吃更是常有的事。” “只是她的身份毕竟是婢女,而我的身份是朝廷捕头,按照乾国律法,别说只是虐待,就算给那姑娘打死,我也没理由插手。” “好在还有江湖,还有一些淌着热血的江湖人。” 话说到这里,就不必多言,两人都已心照不宣。 “孟捕头,多谢。” 陈棠拱手抱拳,以江湖之礼答谢。 孟凉玉也露出笑容,拱手回礼。 随后,他凑过来,神秘兮兮的低声道:“陈兄弟,若是我没猜错,昨晚出手的应该是你家里那位大伯吧?” “呃……” 陈棠一时无言。 这话怎么说呢。 “哈哈!” 孟凉玉见陈棠神色古怪,似乎有些为难,便大笑一声,道:“其实此事倒也不难推断,李韬的手腕上有一道紫青手印,可见此人修为极高,力气很大。” “若是将范围锁定在你家,首先排除你;其次,你那位堂姐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修为看似也不弱,但那手印属于男子。所以,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陈棠忍不住问道:“为何会首先排除我?” “唉。” 孟凉玉拍拍陈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陈兄弟,你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杀人这种事,你做不来的,更何况,昨天死的还是恶狼帮的一位护法!” “一刀就给捅死了,别说是你,换做我来,都未必能得手。” “嗯……有道理。” 陈棠只能点点头。 孟凉玉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个月前,死在崔家的那些人,也是出自你家里那两位亲戚之手。” “呃……” 陈棠又沉默下来。 这次,人家至少猜对一半。 孟凉玉有些得意,道:“你家那两位亲戚隐藏得很好,只是后来没多久,我就查到他们身上了。但那群人死了也是活该,这事我就没继续查下去。” “陈兄弟,你家那两位亲戚的手段确实高明,我自愧不如。可一旦出手,就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些线索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 “有机会,介绍我给他们认识一下哈。” 其实,我跟他俩也不太熟。 陈棠心中嘀咕一声。 “今后有什么事,来县府衙门找我就行。” 孟凉玉说了一句,与陈棠挥手道别。 第36章 找回场子 恶狼帮。 苟岱昨晚没怎么睡好,一方面是伤口药劲过了,越发疼痛。 另一方面,也是想到将要大仇得报,心中难以抑制的兴奋。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今天白天怎么找回场子,扬眉吐气。 一大早。 苟岱便早早起床,叫来几位仆从,道:“走,咱们去梅花武馆。” “少主人,你受了伤,身子重要,今儿就别去武馆练拳了,在家里修养一段时间,我们看着都心疼。”一位仆从讨好的说道。 “哈哈。” 苟岱大笑一声,道:“此番我去武馆,并不是练拳,就是过去打个转儿,与我那些武馆兄弟见个面,报个平安。” 昨天一晚上,他就在想今日该怎么庆祝一下。 思来想去,既然昨天在梅花武馆众人面前,他受伤,丢了脸面。 今日,自然也得在那群人面前找回场子。 特别是得让梅映雪看到。 众位仆从一个个很是机灵,看着苟岱脸上的得意,也都大概揣摩出他的心思。 众人搀扶着他,上了马车。 刚刚走到恶狼帮门口,苟岱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件事,皱眉问道:“李韬昨晚回来没?” 此事可别出什么岔子。 一位仆从说道:“李护法傍晚出去之后,就彻夜未归。” “哦?” 苟岱闻言,又有些犹豫了。 另一位仆从笑道:“少主人,你大可放心,这种事交给李护法,不会出什么差错。” “以李护法的手段,对付那个陈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另一位仆从也说道。 苟岱闻言点点头,心中的疑虑,倒是少了几分。 “但他昨晚怎么没回来呢?” 苟岱又问。 一位仆从挤眉弄眼,问道:“少主可知李护法‘花豹’这名号是怎么来的?” 苟岱道:“说他身法,出手快,再有就是脸上长着麻子,才被称为花豹。” 那位仆从有些猥琐的笑道:“少主只是其一,花豹的花字,其实也是暗指李护法喜欢拈花惹草,天性风流。” “咱们常泽县窑子里那些姑娘,哪个不认识李护法,嘿嘿。” “哦?” 提及这种事,苟岱的心中也有些躁动,舔了舔嘴唇。 这些年来,他按照父亲的指示,追求讨好梅映雪,想要两家联姻,壮大势力。 所以,父亲一直禁止他踏足风月场。 用父亲的话来说,就算是装,你也得装的像一些。 只是,他毕竟到了年纪,气血方刚,平日里实在憋得慌,便在帮里找几个婢女弄一下。 这些婢女年纪太小,又哭又闹,实在无趣。 他总听说,窑子里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是风情万种。 只可惜,始终没机会。 一位仆从说道:“少主人,我估计李护法昨夜得手之后,就去窑子消遣一番,搂着姑娘们睡了。” “嗯。” 苟岱点点头,道:“走吧,去梅花武馆。” 李韬轻车熟路,将来有机会,定要让他带我去那玩上一圈,把所有姑娘都点上,来个大被同眠! 苟岱暗中盘算着此事,越想越兴奋。 没过多久,苟岱众人便来到梅花武馆。 在众位仆从的搀扶下,苟岱从车上下来,进了武馆。 “苟哥没事吧?” “苟哥这身体真好,昨天我还担心呢,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 “换做是我,得在家躺上小半年。” 不少平时在一起练拳的少年,看到苟岱后,纷纷聚到身前,面露关切,七嘴八舌。 苟岱忍着疼痛,故作随意的摆摆手,道:“只是一点小伤,并无大碍。” 他似乎又恢复那个沉稳成熟的形象。 “映雪师妹。” 看到不远处的梅映雪,苟岱打了声招呼,点头微笑。 梅映雪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毕竟是在一起练拳,她也不好太过冷漠,便走过来,看着苟岱皱眉道:“你不在家养伤,来武馆做什么?” “映雪师妹是在关心我吗?” 苟岱微微一笑。 这话略带一丝暧昧,但很有分寸,不会令人生厌,他说完之后,便暗中得意。 梅映雪听了,却感到一阵恶心。 谁关心你了? 他这自作多情的样子,与陈棠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转念至此,梅映雪心中一动,脸颊突然泛起一丝红晕,暗道:“我这是怎么了,没来由的,怎么会突然想到陈棠。” 苟岱见梅映雪微微垂首,似乎略带娇羞,心中更是暗自窃喜。 这小妮子毕竟未经人事,还是太嫩了些。 只是一句话,就给她问得满脸羞涩,小鹿乱撞。 “对啊,苟哥,你今天来武馆做什么?”旁边的一位少年也好奇的问道。 苟岱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诸位兄弟,顺便报个平安。” 停顿了下,苟岱意味深长的说道:“当然,我若平安,有些人就未见得能平平安安了。” 众位少年听得心中一凛。 梅映雪也听出苟岱的言外之意,轻轻皱眉,问道:“苟岱,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苟岱笑了笑,道:“就是随便说说。” 就在此时,门外一位恶狼帮的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神色紧张,气喘吁吁的说道:“少主,出事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苟岱呵斥一声。 他心中已猜出来了,但还是故作沉稳,沉声道:“出什么事,慢慢说。” 那恶狼帮的人深吸一口气,道:“昨夜县里发生了命案,死了三个人!” 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震,下意识的看向苟岱。 苟岱则面带笑意,神色如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似乎对此毫不意外。 “我只是让李韬宰了陈棠,没想到,他连带着把陈棠家里的两位亲戚都给杀了。”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够狠,我喜欢!” 苟岱心中暗道。 梅映雪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盯着苟岱沉声道:“苟岱,是你……” 没等她说完,苟岱便轻笑一声,打断道:“映雪师妹,此事与我无关,话可不能乱说。” “少主,咋没关系啊,关系可大了!” 那个恶狼帮小弟神色惨然,道:“死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咱们恶狼帮的李护法!” 苟岱:“???” 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苟岱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度怀疑自己听岔了。 一众少年也懵了。 梅映雪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第37章 前尘旧事 “李护法死了?” 苟岱满脸的不敢相信,追问道:“另外死的两个人呢?有陈棠吗?” “没有陈棠。” 那恶狼帮小弟道:“我听结案的捕快说,是咱们李护法跑到一位姓徐的人家里行窃,还杀了人,不小心被主人家反杀。” 苟岱彻底懵了。 他让李韬去宰了陈棠,李韬怎么跑到别人家里行窃去了? 然后还被人杀了? “徐家?” 梅映雪心中一动,突然问道:“哪个徐家?” 那个恶狼帮小弟说了个地址。 梅映雪连忙问道:“那徐家有个婢女,她怎么样,可还活着?” “那就不清楚了。”那恶狼帮小弟摇摇头,又看向苟岱,道:“少主人,帮主让你现在就回家,他有事询问。” 苟岱脑子早已乱成一团,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恶狼帮。 ‘恶狼’苟营坐在居中的帮主位子上,面色阴沉。 恶狼帮原本有四大高手,人称豺狼虎豹。 老柴脑子好使,擅长计谋,恶狼帮能有今日,老柴占了一半功劳。 狼便是帮主苟营。 虎,是下面坐着的‘猛虎’胡万,身形魁梧,在帮中战力仅次于帮主,也是另一位护法。 豹,便是花豹李韬。 如今,豺狼虎豹就只剩下两个,损失惨重! “爹!” 就在此时,苟岱被众位仆从搀扶着,从外面走进来。 “畜生!” 苟营看到苟岱的这幅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这段时间,少给我惹麻烦!晚上尽量别出门,非要出去,也要十人以上同行!” 苟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感觉满腹委屈,道:“父亲,这事不怪我,我就是让李护法出去帮我杀个人,谁成想他跑到别人家去偷东西……” “放屁!” 苟营怒气冲天,随手拿起旁边的茶杯,朝着苟岱的脸上扔过去,将其砸得头破血流。 苟岱吓傻了,额头淌血,仍是不敢乱动。 他从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 苟营仍觉不解气,走下来,指着苟岱骂道:“动动你那狗脑子想一想,李韬缺钱吗?他有必要跑去别人家里盗窃吗?这他妈明显是被人算计了!” 苟岱开动脑筋,试探着问道:“父亲,会不会是那陈棠……” “啪!” 苟营回手就是一巴掌,骂道:“帮派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你还在这惦记什么陈棠,想着争风吃醋那点破事!” “此事明显就是黑水帮干的!” 苟营身后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追随苟营多年,算是恶狼帮的管家,在帮派中也颇有地位。 “老爷,此事也不能轻下论断,毕竟没有证据。”刘管家沉吟着说道。 “除了黑水帮,还能有谁?” 苟营道:“这帮异族人下手真够黑的,斩断我左膀右臂,逐步蚕食我恶狼帮的势力。下一步,就是将我们全部吃下去!” 一个月前,老柴身死。 他麾下占据的几处地盘,自然被黑水帮盯上。 恶狼帮不想与黑水帮发生正面冲突,便让了出来。 只是苟营没想到,黑水帮还不知足,时隔一个月,居然再次下手,斩杀李韬,又折他一条臂膀! “帮主,你说怎么办,要不要叫上兄弟们,跟它们拼了!” 猛虎胡万大声说道。 苟营阴沉着脸,握紧拳头,随后又再度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才摇摇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莽撞。” 随后他又看向苟岱,缓缓道:“接下来你给我消停点,没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 陈棠自然想不到,自己杀掉的两个人,会打破常泽县两大黑道势力的平衡。 原本相对太平的局势,也变得紧张起来,暗流涌动。 送走孟凉玉没多久,陈棠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些适合十岁左右小女孩穿的衣物,又买点吃食和日常用品,直到身上银子全部花光,才朝家行去。 到了家门口,刚巧看见梅映雪骑马过来。 “陈棠,我听说那个小姑娘被孟捕头送到你家里来了?” 梅映雪出去打听一圈,便知道了此事,立即赶了过来。 “嗯,刚来没多久。” 陈棠一边应答着,带着梅映雪进了家门。 推门而入,暖气扑面。 胖老头、青沐和知微都在,正围坐在桌前。 知微脸上虽然仍是红肿,但小脸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杯热茶,正轻轻吹气。 看到陈棠进来,知微展颜一笑。 “这位是梅映雪梅姑娘,刚好在门口遇见,昨天她还出面阻止过那家人。”陈棠朝屋里三人介绍着。 青沐笑道:“原来是映雪妹妹,快过来坐。” “青,青沐姐姐。” 梅映雪尝试着唤了一声。 每次来陈棠家中,见到这位堂姐,她就觉得有点不适应。 对方太美了。 美到让她有点自惭形秽。 陈棠这位姐姐身上有种莫名的气质,让她连一丝一毫的攀比之心都生不出来。 知微轻声说道:“梅姐姐,我记得你的声音,昨天谢谢你。” “嗯。” 梅映雪看到知微,才放松下来,笑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心中就想,真是天道轮回,恶有恶报。” “坐吧。” 陈棠示意梅映雪。 这屋里不大,五个人聚在一起,空间已经显得有些狭小。 陈棠道:“给你买了点新衣服,等下有空,让你沐姐姐帮着换一下。” “谢谢阿棠哥哥。” 知微笑眼又弯了起来,满心的欢喜和幸福,全都写在脸上。 梅映雪似乎想到什么,从怀中拿出十几两银子,递给陈棠道:“我这次出门走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钱,这些银子你收下。” “这倒是不必。” 陈棠道:“我这大伯和姐姐,也有点家底。” 梅映雪道:“你别推辞了,这是给孩子的。” 陈棠:“……” 前世的某些记忆突然被唤醒,开始疯狂攻击。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陈棠连忙岔开话题。 知微道:“在聊江湖上的一些传说故事,陈爷爷懂得好多。” 胖老头满意的看着知微,点了点头。 这女娃真是不赖,懂得捧人。 知微道:“阿棠哥哥,你将来闯荡江湖,必定也是个名满天下的大侠,谱写自己的传说。” “大侠?” 陈棠撇撇嘴,道:“我可不当。” “为何?” 这一次,在场几人都有些疑惑。 陈棠道:“当那玩意太累了,稍有不对,就被千夫所指,都不敢逛……咳咳,我还是当个平平无奇的刀客好了。” “闯荡江湖嘛,应该还是蛮有趣的。” 胖老头闻言,轻哼一声,道:“江湖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江湖里鱼龙混杂,危机四伏。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有数不清的恩恩怨怨,仇杀纷争。” “这个我懂。” 陈棠道:“你说的这些,哪里都有,庙堂之上,阴谋诡谲胜过江湖百倍。可能朝堂中人的一句话,一道命令,便能造成滔天灾祸,无数人为之送命。江湖中的血雨腥风与之相比,那是差得太远了。” 梅映雪,知微这些年轻人,未见得理解这番话。 胖老头活到这个年纪,历经世事,听闻此言,若有所思。 陈棠道:“江湖纵有诸多不好,但其令人向往的,一直都是无拘无束,纵酒狂歌的生活;轻剑快马,美人相伴的快意。” 胖老头摇头道:“你怕是要失望了,你说的江湖,在乾国没有,得去南夏才行。” “南夏?” 陈棠疑惑。 胖老头道:“数百年前,神州大陆上只有一个大夏王朝,后来周围各部外族入侵,战火四起,诸侯争霸,杀得神州大陆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大夏王朝分崩离析,剩下的夏人被迫南迁,重建夏国,以夏江为界,将神州一分为二,各分南北。” “最终武帝横空出世,结束北神州的分裂战乱,统一各部族,建立武朝,形成北武南夏的对峙局面。后来,武帝率大军镇压夏人在北神州所创建的各大门派,剿灭武林人士,这些江湖门派在武朝所剩无几,七零八落。后来武朝败亡,乾朝立国,至今已有数十年,这些武林人士,江湖门派早就销声匿迹。” 陈棠愣住。 这个世界的历史,他还是第一次知晓。 胖老头道:“曾经的那些武林高手,有些已经臣服朝廷,有些归顺世家大族,零零散散,融入乾国之中。” “这些门派大一部分传承,都在南夏。乾国除了朝廷庙堂,世家大族,哪有什么江湖?” 胖老头一口气说出这些前尘旧事,才停下来,微微扬头,环顾四周。 看到陈棠、梅映雪、知微脸上的震撼,不禁心中暗爽。 终于让他逮到机会,憋了个大的。 小样儿,还拿捏不住你了? 这些东西,一般人都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而他,曾亲身经历,亲眼见证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陈棠回过神来,拍拍胖老头的手背,道:“前辈,格局小了。” “啥?” 胖老头瞪眼。 “乾国也有江湖。” 陈棠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在,江湖就在。” 胖老头心中一震。 “人在,江湖就在……” 胖老头喃喃自语,大感震惊。 陈棠不等他回过味来,便起身离去。 胖老头盯着陈棠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刚刚被拍的手背,憋了半天,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可恶,被他装到了!” 第38章 极境 屋里人多,略显拥挤,炉火烧得很旺,热气腾腾。 陈棠觉得有些燥热,便到外面透口气。 寒风一吹,毛孔张开,顿时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陈棠在院里捡起一根木棍,反复演练八式基础刀法,尽可能的熟悉。 他伏虎拳练得再好,哪怕修炼到铜皮,也还是血肉之躯,无法空手接白刃。 所谓刀过无痕,只是在对方没有发力的情况下。 若是对手全力一刀劈砍过来,他若躲闪不开,依旧会流血负伤。 尽快掌握一件兵器,也能更好的防身自保。 梅映雪没待多久,便起身告辞。 来到院中,看到正在以棍为刀,在半空中比划的陈棠,不禁心中轻叹。 哪怕遭遇这般困境,受到如此劫难,他依旧没有放弃,心中还惦记着练武。 这种意志和习武的决心,不知比我高了多少。 可这刀法看着如此简单,就算练上几年,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他的身体还…… 回头我求求父亲,看能否将家传的梅花桩功传与他,或许能帮助他养养身体。 若能恢复到以前的五六成,那便是万幸了。 梅映雪心事重重,与陈棠点头一笑,道别离去。 胖老头刚才没显摆成,反被陈棠一句话给秒杀了,还在屋里生着闷气。 青沐送走梅映雪,也回了屋。 知微却站在院中,看着陈棠在演练刀法,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有兴趣。 “想练武了吧?” 陈棠留意到知微的神色,笑着说道:“你先养好伤,把身体调理好,吃得胖胖的,有了根基再练武。” 知微身上新伤旧伤一大堆,常年吃不饱饭,骨瘦如柴,身体虚弱,如今连干活都不成,更别说练武。 “嗯。” 知微用力的点点头。 也不知想到什么,知微神色犹豫,垂首迟疑许久,才抬头道:“阿棠哥哥,其实我也懂得一招剑法的。你想学吗,我可以教给你。” “哦?” 陈棠看着知微认真又纠结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问道:“你从小就与家人走失了,哪里学来的剑法?” 知微露出迷茫之色,想了好久,才道:“那时候我还没有走失,在家中见到一个人,那人的样貌我记不清了,只是记得他笑容很是和蔼,拿着一根筷子陪我玩了好久。” “后来与家人吃饭的时候,我拿着那根筷子瞎玩,就像与那人跟我玩耍时候的样子。母亲看到之后,却大惊失色,问我这招剑法哪里学来的。”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是一招剑法。” 陈棠原本对知微口中的什么剑法,也不感兴趣。 但听到这一段,倒是升起一丝好奇。 知微道:“这些年来,我虽然一直在流浪,但只要有空,我便寻一根树枝,玩耍几下。那人我记不清了,但这招剑法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来,让我瞧瞧你这剑法有什么名堂。” 陈棠笑着说道,在院子里捡了根树枝递给知微。 左右无事,就当陪知微随便玩玩,放松一下。 知微手持树枝,横于胸前,摆了个架子。 “不赖不赖。” 陈棠连连点头,笑道:“持剑在手,果然气度不凡。” 知微听出陈棠在打趣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出招吧。” 陈棠等了半天,知微仍是站在原地不动,不禁催促一声。 知微脸颊一红,道:“阿棠哥哥,我不会进攻,这招剑法只能防守。” “哈哈,那简单,我来攻便是,小心了!” 陈棠轻笑一声,也拿着一根树枝,按照基础刀法中的劈式,朝着知微的头顶,缓缓劈落下来。 他生怕伤到知微,这一下速度不快,也没什么力道。 知微仍是一动不动。 直到陈棠的树枝,将要砍到面门的时候,知微才斜跨一步,身体微侧,手腕转动,手中的树枝拦住面前的树枝,向旁边一横! 陈棠觉得手中的树枝,竟有些不受掌控,撇向一旁。 “咦?” 陈棠面露惊奇。 知微这一剑传递出来的力量,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了几分! 更为重要的是,他收回树枝之后,回想起知微刚刚那一式剑法,竟生出一种无从下手,无法出招之感! 不论他从什么角度出刀,劈,斩,扎,挂,撩,抹,点,缠,似乎都会被知微这一剑荡开,抵挡下来。 一时间,陈棠竟愣在原地。 “你这招剑法,确实有点意思。” 半晌之后,陈棠回过神来,赞叹一声。 “阿棠哥哥,我来教你。” 知微得到陈棠认同,也是满心欢喜,将这招剑法又演练几遍,直到陈棠完全记住才停下来。 陈棠又练了一会,离开家门,直奔三千雪岭行去。 这次下山,纯属意外。 他心中记着复仇之事,却没有轻举妄动,贸然去找崔召的麻烦。 按照李君轻和梅映雪的说法,他应该是九品上的实力,对上崔召有很大的胜算。 但毕竟与山中客的说法有些出入,陈棠打算上雪山问个清楚,顺便将雪山上的弓刀带上。 若真是九品上,想要突破境界,就得修炼锻骨的功法。 再次回到三千雪岭,陈棠已经算是轻车熟路。 在天黑前,便已登上雪山之巅,重新见到山中客。 雪团儿扑过来,缠着他一阵呼哈的吼叫,似乎在责怪他为何下山这么久才回来。 “下山出了点意外,又回了一趟常泽县。” 陈棠看向山中客,问道:“前辈,我在山下问了两个人,他们都说我如今的修为已经有九品上,而且修炼到铜皮境界。” “这段时间,我也确实感受到瓶颈,力气增长的极为缓慢。” 山中客道:“按照乾国的标准,你确实有九品上,但你还没有达到我对你的标准。” “南夏以境界划分,乾国以品级区别,大同小异。乾国每一个品级,分为上下两重,但实际上,还有第三重境界,称为极境。” 陈棠疑惑:“极境?” 山中客解释道:“你可以将九品分成小成,大成和圆满,极境对应的就是圆满。” 陈棠恍然,随后问道:“那为何最初只分上下,不按照小成,大成,圆满来划分?” “因为圆满的境界太难修炼。” 山中客道:“正常人若是为了修炼圆满,而浪费太多时间,反而得不偿失。” “而你身负机缘,拥有入神坐照,又有山君虎乳、地参天参、猴儿酒滋补,若是不能修炼到极境,就太浪费这些宝物和你的天赋了。” 陈棠若有所思,又问道:“九品的极境,有什么特征或是标志?” 山中客道:“九品上,八品上对应的分别是铜皮铁骨,但若修炼到极境,将会再次蜕变,修炼出冰肌玉骨!” “表面上看,你的肌肤与常人无异,甚至更加白皙,如同婴儿般细嫩,没有任何练武的迹象。但实际上,这才是极境,达到返璞归真的圆满层次。” 第39章 燃木(求收藏追读) 陈棠道:“若能修炼到九品极境,力量会达到什么层次?” “九品极境的力量,与八品下相差不多,能达到开五石弓的层次。”山中客道。 陈棠若有所思,轻喃道:“如此说来,若是修炼到极境,同阶就很难有对手了。” “不错。” 山中客点头,道:“这只是带给你最直接的好处。还有许多间接,甚至后续的影响,你此刻境界不够,还体会不到。” “极境不仅能让你在这个境界中,提高一个上限,也能让你未来的成就,有着无限可能!” 陈棠沉吟道:“现在我修炼伏虎拳,感觉力气增长缓慢,照这般下去,要多久才能达到极境?” “快则三两个月,慢则一年半载。” “要那么久?” 陈棠微微皱眉。 两个多月,九品上。 实际上,这个修炼速度,已经相当恐怖。 但毕竟他起步晚,年纪稍大,自然想着越快越好。 山中客似乎看出陈棠心中所想,道:“当然,这只是你按部就班的修炼。若是你能得到其他机缘,或许能更快达到九品极境。” “其他机缘?” 陈棠听出山中客似乎话里有话,不禁心思活泛起来,问道:“前辈是指……” “你家里不是有个老头吗?难道天天让他在你家白吃白喝?” 山中客似笑非笑的说道:“若是能从他身上学点本事,对你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陈棠道:“我也看出来那胖老头有点道行,但我感觉他肯定不如前辈,就没跟他学。” 山中客哈哈一笑,道:“你小子不用来奉承我,这种话,我可听过太多了。” 顿了下,山中客道:“那老头确实有点东西,在某些方面,天下能胜过他的人不多。” 得到山中客的认可,陈棠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去如何忽悠胖老头了。 突然,陈棠想起一件事,从怀中拿出那本《快刀十三式》,道:“前辈,之前在山下我得到一本刀法秘籍,被家里那老头贬的一文不值,你看看这刀法怎么样?” “快刀十三式?” 山中客接过来,随便翻了几页便扔在地上,不禁冷笑一声:“这种垃圾也配叫快刀,什么玩意,污我双眼!” 陈棠眉眼瞬间耷拉下来。 敢情他爆了一本秘籍,连白板都不如。 胖老头也只是吐槽一下,山中客逮着就是一顿暴喷,一点不留情面。 山中客突然伸手,隔空从山洞旁边取来一条薄薄的冰片,握在手中,好似握着一柄刀。 “你看好了。” 山中客淡淡说了一句。 陈棠心中一凛,意识到山中客要出手,连忙凝神望去。 穿越之后,虽然他大多时间都在雪山上修炼,但山中客除了将伏虎拳传授给他,便没有传授他任何东西,也未曾显露过什么手段。 如今,倒是山中客第一次主动出手。 山中客提醒道:“你还是进入神照状态来看吧。” “啊?” 陈棠微微一怔,也没多想,直接进入神照状态。 整个人变得极为专注,精神聚集于眉心,对周围的感知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 在他的注视下,山中客出手了。 准确来说,那不叫出手。 好像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似乎山中客握着手中的刀,向前斩了一下。 陈棠不确定。 他没有看清。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本《快刀十三式》突然燃烧起来! 陈棠退出神照状态,看着身前将要化为灰烬的那本书,下意识的问道:“前辈刚刚出手了,对吧?” “看清楚了吗。” 山中客淡淡道:“这才是快刀。” 陈棠愕然。 他看清啥了? 在神照状态之下,都无法判断山中客出没出手,看不清动作。 若是寻常情况下,山中客出刀,他甚至都不会有任何察觉! 一个人的刀法,能快到这种地步? “这书怎么突然烧起来了?” 陈棠又问道。 山中客道:“因为这一刀的速度足够快,斩在它旁边,便能将其引燃。” “这是什么刀法?” “燃木刀。” 陈棠心中一动,这名字有些耳熟,在前世他曾听过。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亲眼目睹! 更为重要的是,刚刚山中客用的并非是铁器真刀,而是一柄冰刀。 秘籍燃烧,而冰刀不融,这是什么控制力? “这刀法我能学吗?” 陈棠眨眨眼,满是期待的问道。 “当然可以。” 山中客道:“准确来说,这并非是一门刀法,而是一种修炼快刀的法门。你虽然有入神坐照,悟性极高,但想要将《燃木刀》修炼有成,也必须要花费时间精力去苦修。” 陈棠点点头。 他悟性高,只是学东西快,也更容易领悟招式精髓。 但想要有所成就,少不了不断磨练。 山中客道:“《燃木刀》共有九重,如果你能练到一个呼吸,连出九刀,便达到第一重境界;第二重,一息十八刀……第九重,一息八十一刀。” 陈棠听得暗暗咋舌。 一个呼吸,大概三秒钟,出刀八十一下,这是什么概念? 出手一刀,可能只要零点零几秒。 陈棠消化一会,才问道:“前辈曾说过,天下武学,有形、变、神、意四重境界,燃木刀也有这种分别吗?” 四境为知其形,通其变,得其神,会其意。 山中客在雪山上曾对他讲过这些。 山中客道:“燃木刀的前六重,还只是快刀的范畴,到第七重物燃,第八重刀燃,才达到得其神的层次。” “若能修炼到第九重,那便是会其意。一刀过处,无物不燃!” “这些距离你太遥远了,你先将燃木刀修炼到第一重再说。” 山中客道:“之所以传你《燃木刀》,一方面是因为天下快刀,燃木为最。另一方面,这也是最适合你的刀法。” “前辈是说配合入神坐照?” 陈棠心中一动,脱口问道。 山中客面露赞赏,道:“你很聪明,想到这一点了。若是你修炼燃木刀有所成,配合神照状态,这将是你最大的杀手锏!” “神照下的燃木一刀,别说是同级别,纵然比你高一两个品级,也未见得能全身而退。” 陈棠听得心头一阵火热。 如此一来,便可将入神坐照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了! 第40章 传刀 “燃木刀只是修炼快刀的法门,并非招式。” 山中客道:“若是燃木刀修炼有成,便可以将其融入到任何刀法招式之中,平添许多威力。” 陈棠点点头。 同样是基础刀法中的劈砍,出刀更快,自然更难抵挡。 “我这里倒是有几招刀法可以传你,只是……” 山中客说到这,停顿了下,沉吟道:“只是,若你只是行走江湖,便很难领悟这几招刀法的神韵,最多也只能修炼到‘通其变’的境界。” “算了,先传与你吧。” 山中客起身,握住手中的冰刀,遥指陈棠,道:“这一招名为庖丁解牛,与你的天赋极为搭配,只是想要修炼到‘神’境,你自身的境界,最少要达到七品。” 庖丁解牛,陈棠在前世也听过这个典故。 这个陌生世界的大多数东西,都与前世不同,但也有一些重合的部分。 “刀法大多以刚猛为主。” 山中客道:“但庖丁解牛这一招,却以柔见长。这一招出刀没有定式,角度随意,但要避开对方的兵器,不与之硬拼。” “你要修炼到看不到这个人,看到的只是他身上的肌肉骨骼,弱点破绽,至此才算大成。” “你拿起刀来。” 山中客示意陈棠捡起地上的长刀。 陈棠知道山中客要与他过招。 只有不断过招,喂招的情况下,他才能更容易理解这一招的精髓神韵。 陈棠抽出长刀,严阵以待。 山中客手握冰刀,向前一步,照着陈棠的面部随意的劈砍下来。 陈棠扬刀向上一挡! 就在两柄刀将要碰撞的瞬间,山中客刀势一变,刀身变得无比轻柔,绕过陈棠的长刀,从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横切进来! 而且,这一刀,笼罩住陈棠身上多处要害! 喉咙、胸口、肋下…… 刀身未至,陈棠便感觉身上这几处隐隐传来一阵刺痛! 这一刀,可能攻向这些要害的任意一处。 若是陈棠防御胸口,喉咙就有可能中刀,反之亦然。 刹那间,陈棠生出一种无法抵挡之感。 鬼使神差般,他突然想到白天知微传授给他的那一式剑招。 来不及多想,陈棠横移半步,微微侧身,以刀为剑,手腕转动,借助身体、手臂的力量,长刀向身边一横! 叮! 双刀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陈棠心中大喜! 挡住了! 他明显看到,山中客手中的冰刀,已经偏离原来的轨迹,已经有落空的趋势。 “嗯?” 山中客神色一变。 下一刻,那柄冰刀轻轻一颤。 陈棠只觉得虎口震动,竟握不住刀柄,长刀脱手而飞,掉落在地上! 陈棠微微张口。 山中客以冰刀震掉他的长刀,而且冰刀完好无损! 当然,陈棠知道,山中客刚刚是以力取胜。 光凭招式来讲,山中客这一招庖丁解牛,已经被破解了。 山中客皱眉问道:“你刚刚这一招哪里学来的?” “是一个小女孩传授的。” 陈棠将山下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试探着问道:“这一招有啥问题吗?” 山中客似乎没听到他说话,只是微微垂首,望着手中的冰刀,也不知想到什么,怔怔出神。 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你这招,原本是剑法吧。” 陈棠自知瞒不过他,便点点头。 “小女孩……” 山中客轻喃一声,道:“你下山之后,对那个小女孩好一些,别亏待了她。” “啊?” 陈棠愣了下,没想到山中客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前辈认得他?”陈棠问道。 “不认识,但却认得这招剑法。” 山中客笑了笑,道:“这招剑法原本是不外传的,你能学会,算是你的机缘。” 陈棠又问:“这招剑法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 山中客道:“只是你若以这招剑法来抵挡,刚刚那招庖丁解牛,自然便无用了。” “我将接下来的几招传给你,你依旧以那剑招来抵挡化解便是。” 陈棠重新持刀在手。 “看好了,第一招,南征北战!” 山中客手握冰刀,突然朝身后的虚空斩了一下。 还没等陈棠反应过来,山中客猛地转身,以更快的速度扑杀而至,气势凶猛,还携带着一股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的杀伐之意! 陈棠来不及出刀,便觉得一股血气扑面而来,令他窒息。 下一刻。 刀刃已经悬浮在他的额前! “南征是一刀,北战也是一刀。” 山中客又重新演练一遍,解释道:“南征一刀可以为虚,主要借助对方的力量,再叠加自身的力量,顺势翻身,斩出北战一刀。” “南征这一刀也可以为实,甚至南征北战两刀都可以为虚,第三刀为实。这要综合战场局势来考量,随机应变,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只要记住一点,虚刀借力借势,实刀破阵杀敌!” 陈棠先是掌握领悟刀法的走势,随后又仔细揣摩山中客这番话。 只觉得这一招,看似简单,却虚虚实实,妙用无穷。 “第二招,横扫六合!” 山中客以身为轴,原地旋转,刀身在周围斩出一大片气浪! 陈棠瞳孔微微收缩。 在他的视线中,仿佛整片天地,都被山中客一刀拦腰斩断,短暂的分离! “第三招,气吞八荒!” 山中客再度出手,在刹那间,连劈八刀,覆盖四面八方,无有遗漏! 山中客道:“这几招并不难学,也不难记,但你想要将其练到‘神境’,或是更进一步,却难如登天。” 陈棠也生出这种感觉。 这三招看起来,与庖丁解牛的气质完全不同。 招式看起来极为简单,直来直去,但却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味道。 更为重要的是,这三刀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意! 陈棠问道:“这三刀,似乎与战场有关?” 山中客眼前一亮,道:“很好,你能感受到这一点很好。这三招皆是沙场中历经生死,浴血拼杀领悟出来的刀法。” “所以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一招一式,皆是你死我亡的杀招。” 战场之上,不比江湖中捉对厮杀。 千军万马之下,大军碰撞在一起,刀剑无眼,混乱不堪,顷刻间便有无数人横尸当场,根本容不得有什么试探花招。 可能你一个试探,便有无数刀枪刺到身上,都没有出第二招的机会! 怪不得山中客刚刚会说,若是陈棠只是行走江湖,最多也只能将这三招领悟到‘变境’。 只有在经历生死,亲身感受战场中的残酷和血腥,才有可能达到‘神境’。 第41章 黑夜追杀 陈棠在雪山上将这几招刀法练到纯熟的时候,夜色已深。 雪团儿贴靠在山君身边,正在熟睡。 陈棠轻手轻脚地背上弓箭,腰系长刀,准备下山。 “要动手了吗?” 山中客似乎察觉到什么,开口问道。 陈棠点点头。 这次下山,他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替陈大安复仇。 先将崔召解决掉,再去寻那孙县令算账。 山中客道:“此次下山后,你有很多事要做,不必急着回来。雪团儿哺乳期已过,你在山下一样可以修炼。回去之后,寻一些铅块重物,绑在四肢、躯干上。” “你的行动因此会变得笨拙不便,但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修炼伏虎拳,能将你身体的潜能,最大限度的挖掘出来。待你褪去铜皮,处理完那些事再回来也不迟。” 陈棠点点头。 他隐约感觉,山中客让他在山下修炼,或许隐隐与知微有关,也有让他照拂之意。 当然,他也正有此意。 虽然胖老头和青沐不会伤害知微,可他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陈棠与山中客拜别,趁着夜色下了雪山。 将近四更天的时候,他才抵达常泽县。 沿着街边没走多远,陈棠双耳一动,隐隐听到一阵兵器碰撞交击之声。 如今已是凌晨,夜色正深,街上空无一人。 陈棠神色如常。 他没那么大好奇心,去凑这个热闹。 更何况,这声音的方向,在黑水帮管辖的区域内。 平时陈棠在常泽县走动,都会尽量避开黑水帮的范围,免得有人认出他,节外生枝。 没走出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杂乱无章。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前面跑,身后有几人在追,竟朝他这个方向跑来! 陈棠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前面一个蒙面黑衣人左肩受伤,右手捂住伤口,正夺路狂奔。 身后有三位身形高大的披发男子,大步流星,一个个神色冷峻,面相凶狠,手持长刀,朝黑衣人追杀过来! 披发左衽,有这种特征的几乎都是黑水帮的人! 那蒙面男子看到陈棠之后,脚步竟微微一顿,眼眸中闪过一抹愕然。 “这人认得我!” 陈棠看到蒙面男子的反应,心中一动,闪过一道念头。 陈棠盯着此人露在外面的眉眼,又通过身形对比,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人。 孟凉玉!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认识的人本就不多。 白天又刚刚见过孟凉玉,对此人印象极深,所以很容易猜出蒙面黑衣人的身份。 孟凉玉没想到,自己会在此地看到陈棠。 这都什么时辰了? 他好好的不在家呆着,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许是刚刚打猎回来,倒怪不得他。 看到陈棠背上的弓箭,孟凉玉脑海中瞬间闪过几道念头。 若是平时,他多半能看出些端倪,此刻被人追杀,却来不及多想。 今日之事,他失策在先,恐怕凶多吉少。 既然如此,不能再将陈棠牵连进来! 念及此处,孟凉玉身形一转,拐进旁边的巷子里。 那三位黑水帮的刀客也紧随其后。 陈棠微微挑眉。 若是他没记错,那个巷子的尽头,应该是一条死路。 …… 孟凉玉沿着巷子发足狂奔,没跑出多远,看到前方黑洞洞的高墙,不禁心中一沉。 他临时改变方向,逃得匆忙,没留神竟跑进一条死路! 他深吸一口气,冲刺过去,双足蹬踩两下墙面,纵身一跃,双臂高举,想要抓住上方的墙沿,支撑身体翻越过去。 但他肩膀受伤,刀口极深,左臂竟无法完全抬起来。 眼看着墙沿触手可及,却差了一点才够到。 孟凉玉的身形,又沿着墙边滑落回去。 这一耽搁,三位黑水帮的刀客已经追到身后。 这个距离,已经不允许孟凉玉重新冲刺,再尝试一次了。 “你是什么人?夜探黑水帮,有什么目的?” 居中那位黑水帮刀客沉声问道。 “他刚刚掉在地上的刀,似乎带着恶狼帮的标志。”另一位黑水帮的刀客说道。 “恶狼帮?” 居中那人摇头道:“据我所知,恶狼帮没有人有他这等身手,他应该有八品的实力!” 孟凉玉靠在冰冷的墙上,盯着对面的三人,冷冷的说道:“你们三个虽然都是九品,但绝不是普通的黑水帮刀客,你们又是谁?” “呵呵,你倒是有些眼力。” 居中那位轻笑一声,扬起手中长刀,缓缓道:“只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 咔吱……咔吱…… 就在此时,巷子里响起一阵踩雪的声音。 “嗯?” 巷子尽头的四人同时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蒙面黑衣人已经无路可退,三位黑水帮刀客倒不担心他逃走,便回头望去。 只见巷子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你?” 看到此人,三位黑水帮刀客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刚刚在街上,看到过这个少年。 毕竟街上没有其他人,这个少年背着弓箭,腰悬长刀,还是颇为显眼。 “这没你的事,别瞎凑热闹!” 孟凉玉看到陈棠出现,不禁心中着急,呵斥一声,提醒他赶快离开。 陈棠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走。 他欠孟凉玉一个人情。 更何况,这三位还是黑水帮的人。 “你有八品的实力,怎么会被三个九品搞得这般狼狈?” 陈棠不慌不忙的问道。 孟凉玉急得额头见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些。 但他还是说道:“这三人出身行伍,动起手来完全是换命的招式和打法!原本他们有四人,被我杀掉一个,但这人不顾性命,临死前一刀也将我伤了。” 正常来说,九品敌不过八品。 但众位九品联手配合之下,便能与八品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黑水帮这四位九品都出身行伍,刀刀都是杀招,以命搏命的打法! 这一点完全超出孟凉玉的意料。 之前他出刀,直指对方要害。 正常人都会选择抵挡他的长刀,或是躲闪避让。 但刚刚那个黑水帮刀客选择两败俱伤的打法,以命换来他左肩上的刀伤! 孟凉玉是左手刀,左肩受伤,整个左臂不敢用力,长刀也被打落。 如此一来,他对上剩下的三位九品,就再无任何胜算。 这种搏命的打法杀招,孟凉玉只在军中见过。 第42章 帮主小心 出身行伍? 陈棠看似轻松从容,心下却极为谨慎,不敢大意。 他前世听过一句话,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手段再硬,碰见不要命的总要忌惮三分。 陈棠面无表情,抽刀上前。 “杀了他。” 居中那位刀客皱眉说了一句,他左手边那位刀客已经朝陈棠迎了上来。 两人各自持刀,相向而行,越走越快! 黑水帮刀客抢先出手,跨步上前,一刀横斩,朝着陈棠的喉咙横切过来! 对方倏一出手,陈棠便嗅到一丝铁血杀伐之气! 怪不得孟凉玉说这些人出身行伍,这种铁血肃杀之气,确实很难在江湖人的身上看见。 战场之上,动辄便是血流成河,浮尸百里。 唯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沾染这种气息。 陈棠身形一矮,避开对方来刀的同时,长刀横于身前,顺势朝黑水帮刀客的腰腹横斩过去! 这个距离之下,想要再去格挡已然不及。 这位黑水帮刀客唯有避退躲闪一途。 但此人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对腰腹斩来的长刀视而不见,突然变招,拧身反手一刀,朝着陈棠的脖颈斜砍下去! 陈棠终于感受到孟凉玉口中说的换命打法。 他这一刀,固然能将其剖腹断肠。 对方一刀斜砍下来,他也很难避开! 陈棠临时收刀过顶,缠头一挡,护住要害。 锵! 刀刃相撞,火星四溅,发出一声脆响! 刹那间,陈棠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山中客传他南征北战这一招时候,讲解的精髓奥义。 陈棠没有运力与对方硬抗。 而是借助对方这一刀的力量,纵身一跃,向前疾冲,朝着另外两名黑水帮刀客斩去! 这两人正打算上前,将孟凉玉废掉生擒,带回去审问,便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恶风! “嗯?” 一人猛然回头,正看见陈棠的长刀从天而降,刀光凛凛,寒气迫人! 来不及多想,此人提刀格挡。 与此同时,他身边另一位刀客出手,一刀捅向陈棠胸前露出来的大片空档! 两人配合的极为默契。 身后的那位刀客,此时也回过身来,提刀追杀过来! 双方只是交手瞬间,陈棠便已陷入黑水帮三位刀客的围攻之中。 孟凉玉此时也看出陈棠明显有武功在身。 只是,陈棠似乎交手经验不足。 以一敌多的情况下,一定要尽量避免陷入围困。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都是兵器,双拳难敌四手,手段再强,也很难抵挡。 所以以一敌多,就要利用地形优势,控制身位,尽量创造单对单的机会! 眼下陈棠只是一个回合,便陷入围困,形势变得更加凶险,间不容发! 此刻,陈棠面对三位刀客的围攻,仍是极为冷静,面色沉稳。 一切并未超出他的掌控。 刚刚南征的虚刀,借力一斩,再叠加自身的力量,爆发北战一刀,陈棠相信面前这个刀客抵挡不住。 但他未见得能避开另一位刀客的出手。 电光火石间,陈棠临时变招收势,北战一刀再度变为虚刀。 当! 双刀碰撞。 那位刀客却没感觉受到太大冲击。 而陈棠借助对方这一刀的力量,突然后退,同时避开正面另一位刀客的刀锋,猛然翻身一刀! 身后那个黑水帮刀客刚刚拎刀赶到,都没反应过来。 前一刻,陈棠还与前面两位刀客交手。 眨眼间,陈棠突然翻身杀至,刀锋近在眼前! 速度快得惊人,气势凶悍! 噗嗤! 血光涌现! 这位黑水帮刀客才刚刚抬手,整个人就被陈棠一刀砍飞出去,跌落在雪地上,口吐鲜血,浑身抽搐,已经没多少气了。 此人的左肩到右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淋漓,深及见骨! 陈棠一刀得手,就没有再去多看他一眼。 那个刀客已经是一个死人。 陈棠心中振奋。 山中客说得果然不错。 南征北战,虚虚实实,随机应变,虚实结合,妙用无穷! 哪怕在三位刀客的围攻中,面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借此一招,他依然能破局杀敌! 剩下那两位黑水帮刀客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原本两人心中,对这个少年多少还带点轻视。 此刻两人才意识到,他们遇到硬茬子了! 孟凉玉心中更是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刚才的一幕,还没缓过神来。 这是陈棠? 之前那几位黑水帮刀客的刀法,明显源于战场,刀法简单,直来直去,却杀气十足。 可陈棠的刀法,怎么比黑水帮这几个人的刀法还可怕? 杀气腾腾,凶狠残酷,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难道那两个案子是他…… 孟凉玉瞬间联想到许多事,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出现了极大的误差。 陈棠砍死一人,却并未停手,大步流星的朝着对面两位黑水帮刀客冲去。 两位刀客凝神以待。 唰! 几乎是同时,三人出刀,斩向对方要害! 两位黑水帮刀客,依旧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无视陈棠砍过来的长刀,只是想要搏命反击,将陈棠重创。 陡然! 在两人的注视下,陈棠的刀似乎突然快了几分! 一位刀客感觉到喉咙一凉!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棠已经抽身后退,避开两人的刀锋! 怎么回事? 那位黑水帮刀客圆睁双目,喉咙浮现一道血痕,迅速扩大,鲜血流淌出来,无力的倒在雪地上。 刚刚便是陈棠在神照状态下,斩出来的一刀。 即便没有燃木刀的加持,效果依旧很明显。 不但一刀得手,还从两人的反击中脱身出来。 若是在僻静无人的地方,陈棠不会动用入神坐照,而是选择拿两人作为练刀的对象,磨练刀法。 只是,刚刚陈棠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巷子两边的邻里。 若是拖延下去,难免不会生出其他变故。 陈棠从怀中拿出之前李韬的蒙面巾,缠在头上,随后朝剩下那位黑水帮刀客冲去! 同时,孟凉玉也注意到巷子里两侧传来的动静。 只不过,这些邻里毕竟只是普通人,听到兵器碰撞声,也不敢真正探头出来看,只是纷纷起身,侧耳倾听。 有胆大的来到院中,透过门缝朝外面张望。 孟凉玉心中一动,突然大声喊道:“帮主小心!” 第43章 联手 孟凉玉这一嗓子有些突然。 仅剩的那位黑水帮刀客不明所以。 陈棠隐约猜出孟凉玉的心思,但此刻形势容不得他多想,持刀冲向最后那位黑水帮刀客。 之前在雪山上,观察山中客出手,消耗了一些神照时间。 刚刚又动用一次,这段时间,他始终没有休息。 若是再强行使用,便会遭到反噬。 好在只剩下一个九品,问题不大。 当!当!当! 两人连续出刀,金戈之声在巷子里不断响起。 这番拼杀下来,陈棠才发现,山中客后面传授的三招刀法,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几乎无用。 不论是南征北战,亦或是横扫六合,气吞八荒,都是以一敌多,陷入围困的刀法。 只有庖丁解牛,算是针对单独的敌人。 但陈棠还没有领悟这一招的精髓,与黑水帮刀客交手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找到出手的角度和时机。 就在此时,孟凉玉瞅准机会,在黑水帮刀客和陈棠硬拼的瞬间,突然上前,一脚踹在此人的肋骨上! 咔嚓! 骨裂声响起! 此人面对陈棠的攻势,已经抵挡的捉襟见肘,对孟凉玉这突如其来的黑脚,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踹翻在地,肋骨折断! 孟凉玉只是左肩受伤,但毕竟是八品的实力,这蓄势一脚踹下去,威力十足。 那黑水帮刀客遭此重击,露出巨大破绽。 陈棠趁势上前,一刀抹过此人的脖子,将其斩杀! “还成吗?” 陈棠看着孟凉玉,低声问道。 孟凉玉目光撇了一下左右两侧,暗示陈棠别露出破绽,道:“帮主放心,我没事,咱们快走!” 离开巷子之后,孟凉玉四下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人,才低声道:“跟我来。” 随后他又快走几步,跨过正街,转进另一条巷子。 两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孟凉玉领着陈棠七拐八拐,走走停停,来到常泽县一处颇为偏僻的位置,走进一间宅院。 四周极为安静,都是些空宅子,没人居住,闲置多年。 进到屋内之后,孟凉玉坐在椅子上,才轻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陈棠又出门转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才折返回来。 “陈兄弟,今晚多亏你了,不然我就死在那巷子里了。” 孟凉玉还想要起身拱手,陈棠摆摆手,将他按了回去,道:“没什么,你先处理一下伤口。” 孟凉玉点点头,从怀中拿出金疮药,褪下左肩的衣衫,撒上药粉,又在房间里拿出一卷纱布,单手颇为熟练的绕着肩膀包扎起来。 “想必我们心中都有疑惑,你先问吧。” 孟凉玉笑着说道。 陈棠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怎么会被黑水帮的人追杀?” 孟凉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陈棠,眼眸中闪烁着一丝精光,缓缓道:“其实,我有一个计划。” “挑起黑水帮和恶狼帮的火拼?” 陈棠问道。 孟凉玉笑了。 聪明人之间交谈,不需要太多废话。 孟凉玉道:“白天李韬身死,结案理由是入室盗窃,但这个理由漏洞百出,恶狼帮帮主绝不会相信,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黑水帮。” 陈棠道:“所以你今夜潜入黑水帮,想要杀几个黑水帮的人,嫁祸给恶狼帮。” “不错。” 孟凉玉道:“只是,在黑水帮的据点,我遇到了刚刚那四位出身行伍的刀客。虽然斩杀一人,但也因此负伤,险些折在那。” 陈棠问道:“你为何想动这两大帮派?” 孟凉玉道:“常泽县的百姓在朝廷徭役杂税的重压之下,已是生活艰难。如今,还要承受当地两大帮派的盘剥欺辱,更是苦不堪言。” “平日里,这些帮派中人在县里横行霸道,鱼肉百姓,根本无人敢惹。我抓进去几人,没几天,就被孙县令放出来了,根本没用。” “那黑水帮的人更是霸道,别说抓他们的人,招惹到他们,都可能遭到官家的弹压!” 说到这,孟凉玉叹息一声,道:“有些事,你们看不到。其实在县衙中,关于这两个帮派的案子,数不胜数,堆积成山,根本没人理会。” “如果两大帮派能火拼到一起,两败俱伤,或许能让常泽县的百姓缓一口气。” 对于孟凉玉说的情况,陈棠也早有感触。 所以他动手杀起恶狼帮的人,完全没有负担,等于为民除害了。 至于黑水帮的人,与他有私仇,更是不必多说。 停顿片刻,孟凉玉又道:“当然,我与黑水帮也有一些私人恩怨。” “我原本是在武安郡当差,半年前,我见黑水帮一个商队似乎有些问题,便想要检查一下他们运送什么。” “没想到,东西没检查成,武安郡的郡尉亲自到场保下他们。第二天,我便被一纸文书,贬到常泽县来了。” 陈棠点点头。 其实这种私人恩怨,孟凉玉本不必说。 他如此坦诚,也是出于对陈棠的信任。 目前在常泽县,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陈棠! 因为孟凉玉隐约意识到,陈棠要做的事,或许与他相似! “你的想法不错。” 陈棠沉吟道:“只是,想要挑起两大帮派火拼,怕是没这么容易。只要两大帮派肯坐下来开诚布公的面谈,或许还有解释的余地。” “当然。” 孟凉玉点头道:“但这段时间,我几次潜入黑水帮,也探查到一些消息。黑水帮似乎在酝酿什么大动作,常泽县是它们颇为看重的据点,想要完全掌控下来。” 陈棠恍然道:“也就是说,就算没有这些事,黑水帮也会对恶狼帮下手?” 孟凉玉道:“我所做的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过了一会,孟凉玉道:“陈兄弟,现在该我来问你了。” 陈棠道:“这可得先说好,有些事,我未见得会说。” 毕竟他身上有太多秘密,像是山中客,入神坐照这些事,他不可能告诉孟凉玉。 “我心中原本还有许多疑惑想问你,现在嘛……只剩一个问题。” 孟凉玉笑了下,道:“陈兄弟,可愿与我联手?” 陈棠不答,只是伸出手掌。 孟凉玉也抬起手掌。 啪啪啪! 两个手掌在半空中交击三下。 两人相视一笑。 第44章 家 陈棠回到家中的时候,四更天已经快过了。 他推门而入。 桌面点着油灯,被开门进来的风一吹,火苗突然变得微弱,室内光线一暗。 陈棠目力不受黑暗影响,看到两道身影趴伏在桌面上,其中一人是青沐,另一个便是知微。 胖老头竟然跑到外屋来,在炉灶的另一侧打着铺盖,侧身酣睡。 那只黄狗也在火炉旁找了个暖和舒服的地方,闭眼小憩。 陈棠看到这一幕,心中竟不自觉的感到一丝温暖。 他已经许久没有没有这种感觉了。 即便是在前世,他常年在外工作,独自生活,回到家之后,只是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没有人等候。 唯一等待他的,只有一只对他爱答不理的高冷猫。 此刻看到的一幕,让他有些陌生。 这便是家吗? 知微听到门口的动静,条件反射一般站起身来,睁着迷离的睡眼,伸手揉了揉,确认是陈棠回来,才开心的笑道:“阿棠哥哥,你回来啦!” “万幸,你总算回来了。” 青沐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抬头看了陈棠一眼,如释重负。 “你们怎么不睡觉,在这守着干嘛。” 虽然陈棠心中感动,但还是皱眉问道。 “岂止是不睡觉。” 青沐道:“这孩子做好了饭,见你始终没回来,连饭一口都没吃,我跟师父怎么劝都没用。” “幸好这次,你没在外面呆一个月。” 末了,青沐白了陈棠一眼,如同小媳妇般,语气带着一丝幽怨。 陈棠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阿棠哥哥,你还没吃饭吧?” 知微轻手轻脚的来到灶台边,有些笨拙的掀起锅盖,放在一旁,摸了一下里面的几盘菜,又笑了起来,小声道:“还是温的。” 知微这一说,陈棠还真感觉到饿了。 知微将里面的几盘菜端了出来,依次摆放在桌上。 有肉有菜,色香俱全。 回来有人等候,还有温热的饭菜。 旁边还坐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时不时跟你开个玩笑。 陈棠做梦都不敢想。 青沐道:“白天的时候,知微还责备小黄,说他差点闯了大祸。还问我,是不是因为小黄,你才不告而别,不肯回来。” 那只黄狗凑到陈棠身边,摇头摆尾,似乎真的意识到错误,轻声呜咽。 “乖,不怪你。” 陈棠伸手揉了几下小黄,道:“我在山上还认识个大猫,叫雪团儿,跟你名字挺搭配,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小黄闻言很是开心,汪汪的叫了起来。 陈棠露出一丝古怪笑容。 知微给陈棠盛了满满一大碗饭,放在他身前,随后才坐回去,满是期待的说道:“阿棠哥哥,你快尝尝。” “吃饭!” 陈棠早就馋的食指大动,捧起饭碗,一顿狂造。 “好吃,好吃!” 也不知是饿了,还是知微的手艺确实不错,陈棠觉得这顿饭格外的香,甚至比他前世吃的那些大餐还要好吃许多。 “你晚上不也没吃吗,一起吃啊。” 陈棠见知微不动筷,只是在对面看着他吃,不禁问道。 知微道:“等阿棠哥哥吃完我再吃。” “这是干嘛,一起吃饭才吃得香!” 陈棠道:“我自己吃,忒没意思。” 知微犹豫了下,见陈棠语气不容置疑,只好慢吞吞的起身,拿了个碗,盛些饭回到桌前。 这些年来,她被当做婢女被卖来卖去,在每个人家中,都要等待主人家吃完饭,她才能吃饭,早已形成习惯。 剩下什么,她吃什么。 知微拿着碗,在几个盘子里夹了几根菜叶盖在饭上,随后端起碗跑到旁边的灶台旁,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你干嘛?” 陈棠愣了一下,随后似乎想到什么,指着桌前,板着脸说道:“过来吃饭!” “这,这不好,不合规矩的……” 知微连忙摇头。 陈棠没跟她废话,直接起身,过去将知微抱起来,将她按在桌前,道:“这是我家,没那些狗屁规矩。我说的话,才是规矩!” 知微眼眶微红,嚅嗫的说道:“可,可我是……” 陈棠摆手道:“这里没人把你当做婢女,别有什么负担。” “阿棠哥哥,可我想报答你……报答你们。” 知微看向陈棠,又看向青沐。 “你给大家做饭,就算报答了,快吃饭!” 陈棠催促一声,随后看见知微碗里那几个菜叶,直接从盘子中夹起大块大块的肉,一股脑的堆在知微的碗中,像是一座小山。 “这,这太多了……” 知微有些不知所措。 “不多!” 陈棠道:“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对了,这饭还是你做的,必须多吃!这便是家里的第一条规矩!” 知微不说话。 她只是垂着头,瘪着小嘴,眼泪如珍珠般滚落在碗中。 她扒拉碗中的饭菜,混合着自己的眼泪大口吞咽。 泪水有点咸。 饭菜却特别香。 青沐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起身来到胖老头身边,笑道:“师父,别装睡了,我赢啦!” “行,你看人比师父准。” 胖老头仍是没有转身,嘴里嘟囔一句。 这小子确实有些另类,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对我脾气。 上次没显摆成,反被他装了个大的。 明天得找个机会,再显摆一次,让他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没多久,陈棠、知微两人便吃完了。 “放在明天再收拾,先睡觉!” 陈棠懒病犯了,大手一挥。 知微欲言又止。 碗筷哪有放一夜的。 若是在别人家,用过的碗筷不立即洗涮,她怕是又要挨一顿毒打。 随后她转念一想。 这是阿棠哥哥家,还是听他的话。 青沐莞尔一笑,牵着知微的小手,进了里屋。 陈棠看到这一幕,才明白胖老头为何跑到外屋来睡了。 “呦,出来跟我搭伴了?” 陈棠笑嘻嘻的问道。 胖老头轻哼一声,道:“只是三个人睡太挤,我喜欢清净,便自己出来了。” 一老一少围着炉灶旁,打着地铺,很快进入梦乡。 里屋的知微躺在热烘烘的火炕上,却迟迟睡不着。 黑暗中,她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思绪万千。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了。 这便是家吗? 儿时的家,有母亲陪伴,可那时候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甚至连母亲的样子,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而在这里,她再次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温暖。 这是真的吗? 知微,从今以后,你有家了,不用在流浪。 第45章 得加钱 恶狼帮。 帮主苟营很早就醒了,在帮中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才返回家中。 李韬身死,闹出这么大的事,昨晚他没怎么睡好。 下人早已准备好早饭。 苟营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饭菜里挨个试探一番,见没什么变化,才放心享用。 这段时间,他隐约察觉到常泽县风雨欲来,变得极为谨慎,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 出行的话,明面上最少都要有数十人簇拥。 更有不少帮众隐藏在暗处观察,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老柴,李韬身死,等于断了他左膀右臂,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恶狼帮一定被人盯上了! 夫人和苟岱看着面色阴沉的苟营,都不敢说话,默默的吃东西。 没吃几口饭,刘管家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 “又出什么事了?” 苟营见状,心中一沉。 刘管家咽了下口水,才道:“昨晚黑水帮死了四个人!” “啊?” 苟营愣了下。 他本以为是恶狼帮出事,没想到是黑水帮死人了。 苟营连忙问道:“死的是谁?” “不清楚。” 刘管家道:“我赶过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黑水帮的人抬走了。据说这事动静不小,三位捕头都过去了。” “但黑水帮的人放出话来,不用官府插手。” 苟营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道:“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黑水帮也有今天!死得好,这些天来,难得的好消息!” “恭喜爹,咱们恶狼帮要转运了!” 苟岱连忙笑着说一句。 刘管家忧心忡忡,迟疑了下,道:“帮主,此事对咱们恶狼帮,未见得是好事啊。” “此话怎讲?” 苟营皱眉问道。 刘管家道:“前夜李护法刚刚身死,结果昨夜,黑水帮就死了四个人。这很容易被人联想到,是咱们恶狼帮干的。” “放屁!” 苟营破口大骂,道:“帮派众位弟兄昨晚根本没出去过,怎么会是咱们干的!” 刘管家道:“咱们自己这么说没用,旁人难免会这样猜测,最主要的是,黑水帮恐怕也会这般联想。” “帮主,前夜李护法身死,咱们第一时间就猜测是黑水帮干的。如今,黑水帮死了人,他们恐怕也是同样的心思。” 苟营冷笑一声,道:“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不是我恶狼帮干的,他们爱咋想咋想!” “苟营,你干的好事!” 就在此时,门外一位官差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还没进屋,就呵斥一声。 众人一看,来的正是常泽县的孟凉玉孟捕头。 崔召,阎季两位捕头年纪稍大,半年前来的这位孟捕头年轻有为,这段时间,恶狼帮没少拉拢。 孟凉玉看见苟营还在那吃饭,就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我叮嘱你多少回,让你别冲动,别去招惹黑水帮,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苟营听到孟凉玉这么说,也一下火了。 恶狼帮和捕头,常泽县的县丞,县令一直都有利益往来。 双方都是老熟人了。 但这事根本就不是苟营干的,结果孟凉玉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他扣一顶大黑锅,这换谁受得了。 苟营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咬牙道:“孟捕头,你最好查清楚再说话,别诬陷好人!” “哈哈!” 孟凉玉气极反笑,道:“你也算好人?” 苟营被怼的脸庞青一阵白一阵,一时语塞。 孟凉玉接着数落道:“你要干也就罢了,手脚做得干净点也行,结果被那么多人看见!你们恶狼帮的刀,都落在人家的地盘上了。” 听到这里,苟营、刘管家都大皱眉头。 此事有古怪! “你先等等!” 苟营问道:“我昨晚就在帮里睡觉,哪也没去,谁看见我了?” 刘管家也连忙说道:“孟捕头,我家主人昨晚真没出去过,帮派的众位弟兄也都留在帮中,根本没人离开过。” 孟凉玉道:“那巷子里两侧的百姓,夜里被打斗声惊醒,不少人都听到什么帮主之类的话,常泽县还有第二位帮主?” “叫一声帮主就是我?” 苟营问道:“谁看见我了,你把他们叫过来,咱们当面对峙!” 孟凉玉道:“当时夜色太沉,周围的民众倒是没看清人,只是看到几个身影,似乎有人蒙面。” 沉吟片刻,孟凉玉盯着苟营问道:“你昨晚当真没离开过?” “我昨晚若是离开帮中半步,叫我不得好死,天诛地灭!” 苟营直接发了个毒誓。 孟凉玉叼着竹签,轻轻转动,道:“如此说来,就是有旁人杀了黑水帮的人,然后故意栽赃你?” “定是如此!” 刘管家连连点头,道:“孟捕头,此计好生歹毒,恐怕是想要挑起黑水帮,恶狼帮的火拼!” 砰! 苟营一掌拍在桌案上,恨声道:“别让我查出来是谁,一旦查到他,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会是谁呢?” 孟凉玉装模作样的思索着,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梅花武馆?” 刘管家道:“一来,那梅念之有这个手段;二来,若是黑水帮、恶狼帮两败俱伤,梅花武馆在常泽县就一家独大了。” “呵呵。” 孟凉玉瞥一眼刘管家,冷笑道:“梅花武馆跟你们不同,人家做的是正经生意,又不抢占地盘,盘剥百姓,他一家独大有什么用?” 刘管家讪讪的笑了笑。 苟营道:“孟捕头,只要你相信我们,这事就好办了。” “不好办。” 孟凉玉摇头道:“我相信没用,得黑水帮相信才行。你们也知道那黑水帮的行事手段,异常凶残,睚眦必报,此事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死的是什么人?”苟营问道。 “不清楚,黑水帮讳莫如深,没透露身份。但不管是什么身份,一定是他们的族人,黑水帮的人没有外族。” 孟凉玉道:“这事大了!你没看阎捕头、崔捕头都不想管吗,也就是我古道热肠,看重情义,赶来跟你们说说。” 苟营脸色难看。 难道阎季、崔召提前察觉到什么,要彻底放弃恶狼帮了? 苟营沉默半响,才道:“孟捕头,此事还得你在中间斡旋一下,想个法子,解开误会。” “再说吧。” 孟凉玉淡淡道:“毕竟我与黑水帮在常泽县的舵主也不太熟,想要见到,恐怕要费些功夫。” 苟营听出孟凉玉的言外之意,暗自压下心中怒火,示意刘管家去取银子过来,道:“孟捕头放心,我苟营肯定不会让诸位兄弟白忙活。” 此事与恶狼帮全无干系,他还得搭进去一大笔钱! 苟营甚至怀疑,孟凉玉早就知道,这事不是恶狼帮干的。 他就是故意来敲竹杠的! 没一会儿,刘管家就取了白银过来,上面盖着红布。 “这点意思,还请孟捕头收下。” 孟凉玉挑开红布,看了一眼,不禁眉头一皱。 少了,得加钱。 苟营登时会意,连忙说道:“孟捕头放心,此事若成,后续还有银两奉上。” 他心中一阵肉疼,三千两白银还嫌少,这位孟捕头年纪不大,胃口可真他娘的大! “嗯。” 听闻此言,孟凉玉才满意的点点头,道:“等消息吧,我看着找个机会,安排一下你们两家碰头。” 第46章 劈柴刀法 昨夜睡得晚,又动用入神坐照,倍感疲惫。 日头升的老高,陈棠才悠悠转醒。 他刚一睁眼,就看一张圆乎乎的胖脸,正对着自己端详着,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满是喜爱。 “卧槽……” 陈棠惊了一下,一把推开胖老头的圆脸,翻身坐起,惊疑不定的看着对方。 这老头刚才的眼神啥意思? 可别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虽说我想从他身上学点本事,但也是有底线,有操守的! “老头,大早晨的你要干啥?” 陈棠跟他熟稔起来,说话也就随意了。 胖老头问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出去转一圈,回来练功。” 陈棠起身,卷起被褥,随便对付一口早餐,便出了门。 在街上四处转了转,听着街坊邻里的议论,便知道昨晚的事,已经传开了。 但黑水帮没让官府插手,似乎想要自己解决。 黑水帮的反应,早在他和孟凉玉的意料之中。 两人在昨晚商量出不少东西,包括之后的计划和方向,也大概敲定。 昨晚的事,未见得会让两大帮派彻底撕破脸,终究还有解释回旋的余地。 到时候,还得来一记猛的,让他们退无可退! 陈棠转了一圈,来到铁匠铺,见老孙头没在忙,道:“孙伯伯,近来生意可好。” “陈棠啊。” 老孙头起身笑道:“生意还凑合,还是老样子,勉强糊口。” 似乎想到什么,老孙头凑过来,小声道:“陈棠,你听说没,害你爹进大狱的那个崔勇一个月前死了,还有恶狼帮的柴爷,都被人给杀了!” “嗯,听说了。” 陈棠点点头。 老孙头道:“不知道哪位好汉干的,这两人也算死有余辜了。” “唉,本以为死了个柴爷,能缓一口气,结果这片被黑水帮占了,例钱一点没少。” 老孙头平时没什么人说话,拉住陈棠,便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 陈棠没忍心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 老孙头的孩子前些年被拉走服徭役,死在外面,家里的婆娘也伤心过度,前些年死了。 只剩下他一人,靠着这间铁匠铺勉强活着,平日里被黑帮、官府欺负盘剥,只能忍耐。 除了忍耐认命,他又能做什么呢。 若陈大安还活着,两人也会这样闲聊,相互安慰,排解烦闷吧。 过了半响,老孙头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年纪大了就爱唠叨,你别见怪。陈棠,你来买东西吗?” 陈棠笑着点点头,道:“买点铅块。” “买铅块做什么?” 老孙头好奇的问道。 陈棠道:“没什么,闲来无事练练手,恢复一下气力。” “买多少斤?”老孙头问道。 “两百斤吧。” 陈棠琢磨了下,说道。 两百斤? 老孙头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陈棠,你身体受了重伤,想要恢复得循序渐进,可别逞能啊。” 陈棠笑了笑,也没解释。 老孙头见陈棠坚持,便到店里捡了一些铅块,装在麻布袋中,尝试提了提,摇头道:“我这一把年纪,可拎不动这些,你来试试,若是不行,我就拿出来一些。” “有劳了。” 陈棠摸出一块银锭,放在店里,随后拎起装满铅块的麻布袋,在老孙头震惊的目光中转身走了。 两百斤的重量,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重。 回到家中,陈棠取了针线,准备将铅块缝到衣服中,随时穿在身上。 只是他对女红一类,实在是一窍不通。 还是知微看见这一幕,主动将这活揽了下来。 陈棠得空,便来到院子里,再度练起伏虎拳。 胖老头看到这一幕,暗道一声,机会来了! “啧!” 胖老头看了一会,不断摇头,嘴里发出一声怪响。 陈棠没理会。 “啧啧啧!” 过了一会,胖老头又是撇撇嘴,发出一阵动静。 陈棠打了几套拳,微微发汗才停下来,问道:“老头,你总啧啥,我练得哪不对?” 这小子终于问我了,快憋死我了! “若是我没看错,你已经修炼到九品上。” 胖老头道:“但你还是修炼这套伏虎拳,根本无法达到八品换骨境。你得修炼相对应的换骨功法,才能更进一步。” 陈棠道:“九品脱胎境,我还没修炼到位,还没打算修炼换骨功法。” “一派胡言!” 胖老头皱眉道:“你现在力量足以开四石弓,甚至连铜皮都修炼出来了,谁说你脱胎境没修炼到位?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陈棠道:“据我所知,九品之上,还有极境,到时候会褪去铜皮,返璞归真。” 胖老头神色微变。 极境,他当然听过。 但古往今来,能修炼到极境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陈棠不应该知道才对。 他早就猜测,陈棠背后有高人。 直到此刻,才真正确定下来。 这个人见识倒也不俗,居然还知道极境这种事! 胖老头沉吟道:“确实有极境这个说法,但修炼起来,难如登天。你既然有这样的追求,我倒不好说什么。” 说到这里,胖老头感觉自己好像又装失败了。 气势不能弱。 胖老头强行岔开话题,道:“话虽如此,你之前那个什么快刀十三式也太烂了,修炼那个纯属浪费时间。” 陈棠道:“我又学了个新的修炼快刀的法门。” “哦?” 胖老头斜眼一瞅,心中不屑,道:“说来听听。” 等陈棠说出来,正好拿他的追风快刀比一比,高下立判!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陈棠从角落里捡来一块木柴,随后抽刀,朝着木柴的方向不断劈砍,道:“只知道要这样不断练习。” “劈柴刀法吗?哈哈……” 胖老头随意看了一眼,不禁大笑一声。 突然! 胖老头笑声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皱眉,盯着陈棠不断劈落的刀锋。 那刀锋砍向木柴,但每一刀,都紧贴着木柴劈落,却不损木柴分毫! “这是……” 胖老头神色凝重,瞳孔收缩,失声道:“燃木刀!” 陈棠见其识破自己的刀法,也并不意外,问道:“老头,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懂得一手追风快刀吗,不如传授给我,我一起修炼。” 胖老头老脸一黑,咬牙道:“你小子故意寒碜我呢?好的不学,学会挤兑人了!追风快刀再快,也比不过燃木刀!” 第47章 轻功 这燃木刀来头不小。 当年神州大陆未分南北,大夏王朝仍在的时候,燃木刀乃是佛门最上乘的修炼法门之一。 当时更有天下快刀,燃木为最的说法。 只是后来神州战火四起,诸侯征伐,大夏王朝崩溃,诸多夏人、朝堂,江湖门派,武林人士被迫南迁。 在这过程中,燃木刀便遗失了。 懂得燃木刀的那几位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就算命大活到今日,恐怕已是垂垂老矣。 这些事若非是胖老头,旁人根本不知晓! 胖老头沉吟不语。 这小子背后的高手懂得伏虎拳,又懂得燃木刀的修炼法门,极有可能是前朝军中之人! 前朝的人见不得光,躲藏起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胖老头对此人的认知,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轮廓,倒是不以为意。 他成名极早。 即便是在前朝,也是名声显赫的人物! 只是这段时间,他数次显摆,都以失败告终,不禁有些懊恼。 陈棠见胖老头刚刚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暗暗点头,燃木刀果然厉害,山中客诚不欺我。 “你为啥要学刀?” 胖老头再一次岔开话题,道:“其实,老夫在剑法上的造诣更深一些。” 这个问题,倒是把陈棠问住了。 其实用剑还是用刀,他都无所谓。 用剑能耍帅,用刀也可装逼。 许是与前身的执念有关,当个刀客也不错。 前世他对一本书中的一位刀客印象极深。 那位刀客无论在做什么,手中始终握着一柄刀。 一柄奇怪的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这位刀客穿着漆黑的衣服,有着一双漆黑的眸子。 但他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 看看人家这逼格。 陈棠早就想过,有朝一日,也要这么打扮一下,在江湖中转一圈,博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至少也得比伏虎少侠强。 这名号太敷衍了。 就在此时,青沐和知微来到院中,道:“我们要去逛街,要买什么东西吗?” “你们看着买吧。” 胖老头随意挥挥手。 青沐看了一眼陈棠,道:“你也没什么换洗的衣服,去给你做两套吧。” 说着,青沐来到陈棠身前,伸出手指在陈棠身上比量起来。 两人距离很近。 青沐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掠过胸口,小腹,大腿……有点痒,有点麻。 陈棠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沐姐,谢了。” 陈棠咽了下口水。 青沐量了一下,心中有数,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陈棠的额头,笑道:“难得哦,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声谢字。” 在这之前,陈棠对胖老头和青沐两人,一直都有些戒心抵触。 到此刻,他才卸下防备。 即便是在前世,也没有什么人这般关心过他,还想着给他买衣服。 “颜色有要求吗?” 青沐问道。 陈棠道:“要黑色,一身黑的那种。” 青沐柳眉一挑,问道:“你要干嘛,晚上出去做坏事吗?” 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方便晚上行动。 只是不好明面上说出来。 陈棠道:“这属于江湖套装,今后我走在街上,众人一看,那人的衣服是漆黑的,刀柄是漆黑的,刀鞘是漆黑的,可他的脸色却是苍白的……想想,这得多拉风。” 知微捂嘴偷笑,露出一双弯弯笑眼。 青沐笑道:“臭美吧你。” 她带上斗笠,蒙上面纱,牵着知微离去。 只要离开这个小院,青沐都会带上斗笠面纱,遮住脸庞,免得招惹麻烦。 胖老头在一旁思忖半响,突然说道:“我看你伏虎拳已经练到神境,刀法也有燃木法门,但身法上却略显欠缺。” “前辈慧眼如炬!” 陈棠眼前一亮,立马变了称呼,称赞一声。 切! 胖老头撇撇嘴。 陈棠问道:“前辈可是懂得那种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轻功?”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最想修炼的除了内功,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而且,陈棠早就留意过。 别看胖老头身宽体胖,五短身材,但身法却快得惊人。 胖老头道:“你说那种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轻功,需要有内家真气支撑,你现在境界不够,还练不了。” “不过,我可以传授你一手轻身功法,壁虎游墙功!” 壁虎游墙功? 陈棠眉眼有点耷拉下来。 这轻功感觉不太厉害。 胖老头似乎看出陈棠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你别小看这门轻功,五品前,壁虎游墙功都足够你用了。这门轻功你若练成了,别说周围的这些高墙深院,便是三五丈高的城墙,你也游的上去!” “而且这套轻功与你极为适配。你的伏虎拳,刚猛有余,但灵活不够。而壁虎游墙功恰好是软功柔术,能弥补你功法上缺失的部分。” “将这套轻功练的纯熟,对你修行也大有裨益,能助你更快达到九品极境!” 陈棠听胖老头说的言辞凿凿,才收起轻视之心,沉声道:“还望前辈赐教。” “嗯。” 胖老头来到旁边的墙根底下,道:“首先,在施展身法前,你要调整自己的呼吸,身体放松,心中平静。这便是壁虎游墙功的三大要领,调身,调息,调心。” 胖老头将这门轻功的呼吸之法和一些运用技法,先给陈棠讲述一遍。 随后,只见胖老头整个人贴在土墙上,如同一只肥胖的壁虎,突然在墙壁上游走起来。 只是,土墙不高。 胖老头没游走几下,便已来到墙头。 只见他身形一转,竟贴在土墙上,横向游走,整个人仿佛挂在上面,完全失去了重力! “你家这土墙太矮,发挥不出来。” 胖老头挂在土墙上,还能说话,道:“别说是这种凹凸不平的墙面,便是光滑如镜,没有落脚点的城墙,只要你修炼到位,也能游走上去!” “学会这壁虎游墙功,甚至是皇宫内院,都拦不住你!” 陈棠听得瞳孔地震,难以置信的问道:“我学会这门轻功,连皇宫都能进了?” “那你想多了。” 胖老头道:“只是皇宫内院的墙拦不住你,皇宫里面的人,随便一个站出来,都能将你拍死。” 停顿片刻,胖老头摇头晃脑,有些得意的说道:“你要想悄无声息的摸进皇宫,还不被人发现,还得跟着我继续修行。” 第48章 偷人 “说的这么玄乎,好像你偷偷进过皇宫似的。” 陈棠听胖老头说的煞有其事,不禁心中有点怀疑。 那皇宫是什么地方,还能让人随随便便摸进去? 胖老头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只见青沐和知微从外面归来,推门而入。 “哇,陈爷爷,你好厉害。” 知微看见胖老头整个人挂在土墙上,觉得又好笑,又厉害,不禁称赞一声。 胖老头甚至满意,随后看向青沐,道:“你们回来的正好,徒儿,这小子怀疑为师的手段。你跟他说说,为师那响彻江湖,震动庙堂的名号是什么?” 胖老头觉得自吹自擂,总是差点意思,不如让旁人说说,更有说服力。 “这……” 青沐迟疑了下,眨眨眼,问道:“师父,这是能说的吗?” “有啥不能说的。” 胖老头胖手一挥,道:“随便说!” 青沐深吸一口气,道:“师父当年被称为天下第一大盗!” 胖老头闻言,老脸一黑,整个人直接从土墙上掉了下来,趴在雪地中。 “陈爷爷,你没事吧?” 知微连忙上前将胖老头搀扶起来。 胖老头伸出袖子,随意擦了一把脸庞的雪,有些埋怨的说道:“那是为师年轻时候,闯荡江湖的名号,后来早就不用了。” “天下第一大盗,厉害厉害。” 陈棠称赞一声。 别管是什么,能被称为天下第一,足见其手段。 只是胖老头听着,总感觉陈棠在嘲讽他。 青沐道:“师父当年被称为天下第一大盗,却只取一种财,便是不义之财。师父取了钱财,也不会自己留下,而是救济灾民百姓。。” “而不义之财,往往来自贪官污吏,权贵世家,皇亲贵胄。所以师父在江湖中名望极高,却被世家权贵恨之入骨。” 陈棠赞道:“劫富济贫,盗亦有道。” 在这个庙堂江湖并存的时代,劫富并不难,只要有功夫在身就行。 就连杀人越货的山贼盗匪,也都说自己劫富济贫。 但劫富是真,济贫却未见得,多半都是救济自己了。 而且富有,未必不仁不义。 能做到只取不义之财,便是这位第一大盗的难得之处。 济贫之事,更是耗费心力精神,很多时候,还会吃力不讨好。 胖老头摆摆手,似乎想到什么,有些意兴索然,道:“那都是年轻时候干的荒唐事了,现在年纪大了,不想劫富,也懒得济贫了。” 青沐道:“师父后来,被江湖称为‘一步云霄’。” “不错!” 胖老头背负双手,微微点头。 知微拍手赞道:“天下第一大盗,又是一步云霄,在轻功方面,陈爷爷肯定是天下第一!” 胖老头听得心花怒放,嘴上却说道:“诶,不好这样讲,显得不够谦虚。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可能是第二。” 胖老头斜眼看了一眼陈棠。 哼,看看人家小姑娘,都比你有见识。 胖老头道:“别的不说,至少那皇宫内院,我是来去自如,如履平地!” “而且,老夫最擅长的还不偷财,而是偷人!” 陈棠:“……” 胖老头看到陈棠眼中的震撼,心中大感得意,这次终于显摆成了。 胖老头决定再加一剂猛料,继续说道:“而且还是去皇宫偷人!还偷了两次!” 青沐:“额……” 陈棠听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么刺激的吗? 怪不得山中客都要说,在某些方面,没几人能超过胖老头。 难道是指这事? 只有知微没听出来,只是觉得有趣,期待着看着胖老头,等着后续。 陈棠轻咳一声,问道:“老头,这个是能说的吗?” 胖老头看了一眼青沐,有些迟疑,沉吟道:“此事确实有些隐秘。” 陈棠一阵无语。 这哪是隐秘,这是私密吧! 心中虽然这般想,但挨不住好奇心。 八卦毕竟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不过陈棠转念一想,虽说胖老头不尊礼法,没个正行,但也不至于荒唐至此。 陈棠眨眨眼,又问道:“你这个偷人,它正经吗?要不要先让知微她俩避一避,咱爷俩夜里私聊,详细说说?” 胖老头此刻才反应过来,一蹦老高,道:“你小子想啥呢,当然是正经的偷人!” “哦。” 陈棠有点失望。 一点都不刺激。 本以为能听到点什么香艳刺激的宫闱秘事,结果是正经的偷人。 “有人来了。” 就在此时,胖老头突然说了一句,扭头进了屋,又叮嘱陈棠道:“这门轻功好好练。” 又过了一会,门口才响起敲门声。 “陈兄弟,是我。” 孟凉玉的声音传来。 进了院,孟凉玉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递给陈棠,低声道:“刚从恶狼帮那敲了三千两银子,刚去换了些银票,咱们一人一半,这是一千五百两。” 今日孟凉玉的举动,昨夜两人早就商议好,陈棠并不意外。 “你的那一半呢?” 陈棠问道。 孟凉玉道:“刚刚打点出去了,准备约黑水帮、恶狼帮碰个面。” “那是应该花点钱,我拿一半足够了。” 陈棠抽出七百五十两,又将另一半还给孟凉玉,道:“衙门里那些兄弟,你总要打赏点的,不然谁跟你拼命。” 陈棠这边确实需要钱。 毕竟家里四口人,吃穿用度,都要花钱,之前梅映雪留下的十几两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总不能一直花梅映雪的钱。 孟凉玉迟疑了下,还是将七百五十两收下。 有些事,确实得靠衙门里的一些兄弟帮忙。 孟凉玉道:“两大帮派碰头的时间还没定,来找你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合适。” 陈棠沉吟不语。 他修炼到九品极境,还需要一段时间。 再有一个月,便是年关。 年关再过十五天,便是上元节。 而武安郡每一年的武者定品,就在上元节当天。 陈棠道:“定在上元节前一天的晚上吧。” “行!” 孟凉玉道:“我来安排。” 想了想,他又问道:“你家里那三位怎么办,到时候需不需要我派点人来保护?那一晚,恐怕要乱成一团,你那位大伯自己能应付来吗?” 其实,三人的安全,陈棠并不担心。 有胖老头和青沐在,常泽县没人能伤的到他们。 只是,若他们当时留在常泽县,未来可能会有其他麻烦找上来。 陈棠道:“上元节前几天,我带他们前往武安郡,在那边过上元节。” “好。” 孟凉玉道:“如此一来,你便不在常泽县,没有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如果时间来得及,你正好可以在武安郡定个品,朝廷钦定的入品武者,会少很多麻烦。” 第49章 年关 之后的一段时间,陈棠并未离开常泽县。 平日里穿戴铅块,负重练习伏虎拳,燃木刀,还有壁虎游墙功,配合天参猴儿酒,苦修不辍。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虽然身上的‘铜皮’还没有褪去的迹象,但陈棠明显感觉力量增长不少,只是不知具体达到什么层次。 伏虎拳已经练得形神兼备,身形一动,犹如猛虎下山,气势凶悍! 而且,燃木刀陈棠也已经修炼到第一重境界。 在一息间,能连续出刀九次! 在刀法上,庖丁解牛,南征北战、横扫六合和气吞八荒,也练得逐渐纯熟。 壁虎游墙功也修炼小成。 虽然没有胖老头那般灵活敏捷,但目前他在墙壁上游走,已经不会掉下来。 这一天,年关已至。 陈棠早早出门,带了些酒肉,回到雪山上,陪着雪团玩闹一阵,又跟山中客聊了会天,过了晌午才下山。 山中客像是个谜,对什么事,都不冷不淡。 整日枯坐在雪山之巅,也不觉得寂寞。 陈棠曾邀请他下山一起过年,却被他拒绝。 陈棠又去了前身与陈大安曾经居住的那间木屋看了看。 陈大安的尸体还在,静静的躺在木板上,像是个长睡不醒的乡野汉子。 粗糙的手掌,灰白的头发,微微泛红的皮肤,在冰冷的雪山上,看上去保存的极好。 只是,身上的伤口,无比刺眼。 陈棠握了握拳。 不出意外,十几天后,他会回到此地,给陈大安一个交代。 回到常泽县,天色渐暗。 陈棠远远瞧见自家的房屋上,飘着一缕炊烟,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愫。 他有点想家了。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好在这个世界的家里,还有人在等候着他。 陈棠似乎想到什么,找到那幢荒凉闲置的房舍,看到里面微微亮着的灯火,不禁微微一笑。 “孟兄今晚一个人吗?” “你来陪我,就是两个了。” “不方便,家里还有三个人等着我。”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 “当然要回去,但要两个人一起。” “不去行不行?” “不去,我就绑了你。” …… 这是陈棠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 没有打打杀杀,没有血雨腥风。 有的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胖老头和漂亮姐姐,还有收养来的小姑娘,也有常泽县的捕头,还有武馆来串门的千金…… 还有一只围在桌边摇头晃尾的大黄狗。 这年过得甚至比在前世还要热闹些。 知微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虽然年纪尚小,但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眉眼间就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含苞待放。 知微弯着笑眼,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 她已经许久没过这样一个温馨的年了。 屋子里虽小,知微却不觉得挤,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些人平平安安,盼着每年都在一起才好。 胖老头饮了些酒,没有跟这些年轻人掺和在一起,只是坐在角落里,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什么样的年,他都经历过。 一个人过,两个人过,一大帮人在一起过,甚至还有带着人跑路,被人追杀的时候…… 可是,他有许久没像今日这般放松了。 青沐眼神不经意的看向陈棠。 陈棠也刚好看过来。 许久饮酒的缘故,情绪微微躁动,两人目光一碰,又略显慌乱的各自避开。 青沐低头,莞尔一笑。 刚来到这的时候,她只想早点离开。 可不知怎么,两个月来的生活,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有一位小妹妹,习惯了有个比她还要高出半头的弟弟。 习惯了看他修炼,也习惯了偶尔调戏他,看他心猿意马,却强装镇定,窘迫嘴硬的样子…… 孟凉玉饮下一大碗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自语道:“这么多人一起喝酒,还真有点不适应。” 临别前,梅映雪问道:“对了,年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陈棠道:“可能我们要去武安郡转一转,在那边过个上元节。” “啊,那太好了!” 梅映雪笑道:“我们武馆过几天也要去武安郡,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走。” “这……”陈棠迟疑了下。 梅映雪连忙说道:“这边距离武安郡有两百多里,坐着马车得两三天呢,咱们结伴而行,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虽说是官道,但万一有什么山贼强盗呢!” 梅映雪连唬带吓的说道:“咱们一起走,有我爹和武馆的众位高手在,就算有山贼,肯定也会望风而逃。” “也好。” 盛情难却,气氛也到了,陈棠笑着应下来。 梅映雪道:“我跟着爹爹去过两次武安郡,对那边还算熟悉,等到了地方,我带你们四处转转。” “梅姐姐,你们也是一家人去武安郡玩吗?”知微问道。 梅映雪道:“玩是一方面,主要是爹爹带着武馆的一些弟子,前往武安郡去定品。这一届武馆的弟子中,有几个人还挺有希望成功定品的,我哥就是其中一个。” “定品在上元节白天,等到晚上,这些新的入品武者,就有资格参加郡府晚上举行的元夕宴会,到场的都是武安郡的大人物。” “就算咱们不能定品,上元节那一晚,武安郡也没有宵禁。夜晚的街道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人,观灯看戏,烟花如雨,极为热闹。” 说到这,梅映雪的脸庞上满是兴奋喜悦。 每年她最期待的就是上元节,跟着家人到武安郡去赏各式各样的花灯。 就连知微都被她描绘的景象,说得有些意动。 对于上元节,她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只是记得很小的时候,似乎经历过一次。 深夜。 青沐似有所觉,突然醒过来,看着身旁紧闭双眼,满头大汗却神色惊惧的知微。 知微似乎做噩梦了,吓得身体不断颤抖,双手死死抓住被子,口中反复轻喃道:“你,你放开我!十刀了,你快住手!来人啊,你们帮帮忙,救救他,我求求你们……” “知微!” 青沐轻轻摇晃知微,想要将她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但知微始终没能摆脱梦魇,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脸色苍白,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知微!” 青沐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知微身上的一处穴位上,轻喝一声。 知微猛然惊醒,大口喘着粗气,竟吓得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 青沐看得一阵心疼,将她搂在怀中,抚慰道:“没事了,做噩梦了是吗?” 知微点点头,仍是惊疑未定。 “梦到之前那件事了?” 青沐对于知微身上发生的事,早就知道。 “我梦到那个人了,黑水帮的那个人。” 知微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睡吧,没事了。” 青沐安抚着知微。 第50章 车队 噩梦之事,白天时候,青沐提了一嘴。 陈棠没放在心上。 毕竟谁都做过噩梦,忘了就好。 年关刚过,常泽县这边便传来州府征兵的消息,让县府差役前往各家登记,等过了上元节,集体被送到平州城服役训练。 平州城,属于乾国平州的中心,州府所在。 乾国每年都会征兵,但像这次的力度,却是前所未见。 对于入品武者,乾国也有募兵制对应。 募兵制并非强制,只要九品武者愿意入伍,都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而且入品武者在军中,进去就能当个伍长之类的小头领。 陈棠自然也在征召的范畴,好在有孟凉玉帮忙拖延。 不过据孟凉玉所言,这次征兵范围涉及整个平州十三郡,包括下辖的一百多个县城。 即便他到了武安郡,也躲不过征召。 除非在武安郡定品成功,才有选择的权利。 陈棠对入伍从军不感兴趣。 他大仇未报,一旦入伍,便没了自由,行事不便。 而且他性情不羁,自在惯了,别说是入伍,便是朝堂的事,他都嫌烦。 更何况,如今身边还有一小家子人要照顾。 只是,胖老头却在此事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距离上元节还有五天。 陈棠等人定在这一天离开,前往武安郡。 在车行租了一辆马车。 他还没驾过马车,好奇心驱动之下,询问车夫几句,很快就学会了。 正因为如此,他被胖老头三人一致推选为此行的车夫。 陈棠原本以为,自己怎么也能有两票。 但看着有些纠结迟疑,但最终还是举起小手的知微,不禁长叹一声:“知微,你学坏了……” “阿棠哥哥,对不起。” 知微连忙说道:“你教教我,等你累了我就来替你。” 青沐拉过知微,笑道:“你别看他这样子,真要让你去驾车,他心里才舍不得呢。” “出发!” 胖老头三人坐在车里,吃着干果零食,陈棠驾着马车,来到常泽县官道口停住,准备和约定好的梅花武馆的马车,一起前往武安郡。 没过多久,梅花武馆的马车就来了。 准确来说,那不是马车,而是车队。 属于梅花武馆的车只有三辆,剩下的二十几辆都是来自常泽县的大户人家。 这些人家的孩子,平时都在梅花武馆练武。 其实这些少年中,有机会入品的就那么几个,其他人就是进武安郡长长见识,在上元节玩一玩。 这些少年的父母家人,趁此机会陪他们一起过去。 恶狼帮少主苟岱,也在此行之列。 他原本修炼的不错,只是一个月前受了伤,始终在养伤,如今伤势还未痊愈,到时候恐怕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即便如此,苟营还是安排他过来试一次。 他这次带的随从并不多,只有十个人。 毕竟是跟着梅花武馆一同前往,由馆主梅念之亲自护卫,安全上没什么问题。 而且,恶狼帮将要与黑水帮谈判,正是缺人的时候。 梅花武馆车队的最前方,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颇有气度的中年男子,腰间系着一柄连鞘长剑,正是馆主梅念之。 梅念之看见驾着马车的陈棠,微微颔首。 看样子梅映雪已经提前给他说好了。 梅花武馆对此行颇为重视,武馆便有数十位护卫,算上其余家的随从,加起来约莫有一百多人。 梅映雪也从一辆马车中走下来,先是跟车里的青沐、知微打了声招呼,又对陈棠说道:“你们跟在车尾就好,别掉队。” 就在此时,恶狼帮的苟岱朝这边看来,见到陈棠之后,明显脸色一变。 梅映雪察觉到这一幕,低声道:“你们放心,有我爹在,他们不敢惹事。” 陈棠笑了笑,没说什么。 车队启程,梅念之和众多护卫走在最前方。 这里虽然称作官道,但不比前世,路况不佳。 而且又是二十多辆马车同行,速度并不快,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到了晚上,车马和人都要休息,按照这个行程,两百多里要走差不多三天。 午饭,晚饭的时候,梅花武馆的各家都围着篝火聚在一起,畅饮闲聊。 陈棠没去凑这个热闹。 那帮人在常泽县都是大户人家,一个个眼高于顶,他过去只是自讨没趣。 第一天过去,一路平静,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天午饭时候,车队停在路边休息。 陈棠下车,朝不远处的林子走去,准备捡些干柴回来,生个火烧点水,热点熟肉。 另一边。 已经升起两团篝火。 众多大人围坐一团,以梅念之为首。 “那边的陈棠跟过来干嘛?” “没准人家也是去武安郡定品的呢,毕竟是咱们常泽县大名鼎鼎的伏虎少侠!” “哈哈,你这一说还真有可能。” “据我所知,陈棠已经是废人了,能驾个马车就算不错了。” 众人言语间,多少带着一些刻薄。 梅念之道:“这孩子蛮可怜,既然他想去武安郡,带上他也没什么。” 一位脑满肠肥的男子道:“梅馆主还是心善,但要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错!” 另一位花枝招展的妇人满是不屑,道:“他可怜是因为他活该,不自量力,多管闲事。那黑水帮都是什么人呐,官府老爷都不敢惹,他一个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自己找死。” “话不好这样讲的。” 梅念之微微皱眉,说了一句,便岔开话题,聊向别处。 另一边,便是一群少年少女围着一团篝火,在嬉笑玩耍。 “苟哥,陈棠单独进那个小树林了。” 一位少年凑过去,低声道:“咱们要不要过去给他点颜色看看,上次你受伤,都是因为他!” 苟岱盯着刚刚进入树林的陈棠,面色阴沉。 一个月前那件事,他始终没忘。 只是在家中,碍于父亲,他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如今离开常泽县,倒没了顾忌! 只是唯一不好处理的,就是梅念之父女。 特别是梅映雪,不可能任由他们对付陈棠。 “早知道,将暴君和恶霸牵出来,让它们再去咬一次。” 苟岱心中暗道。 苟岱沉吟道:“咱们得找个由头,不好太过直接。” 一位少年稍一琢磨,眼珠一转,看向不远处的知微,面露喜色,低声道:“苟哥,有了!” 第51章 争端 梅念之正跟众人闲聊,眼角一扫,看见一众少年簇拥着苟岱,朝陈棠那辆马车行去,不禁微微皱眉。 刚刚好巧不巧,梅映雪衣衫被人不小心洒了酒,正在马车中换衣服。 梅念之正要起身,身边几人纷纷劝说道:“梅兄不必紧张,都是些孩子,能有什么事,随他们去吧,咱们继续喝。” 那几位恶狼帮的人也得到指示,纷纷前来敬酒。 梅念之不好推辞,只能先应付眼前。 陈棠进了树林,朝车队方向看了一会。 居然没人跟过来。 陈棠独自走到这边的树林里,捡些干柴只是目的之一,最主要的还是想给苟岱那群人一个机会。 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再让他们长点记性。 只是,苟岱似乎学聪明了,没来招惹他。 陈棠倒不担心马车那边的情况,毕竟有胖老头和青沐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他在树林中捡了些干柴,正要离开,余光突然瞥见林中深处一些刚刚熄灭没多久的火堆。 陈棠微微眯眼,先是四周观察了下,没有看到什么身影,才慢慢靠近。 有火堆很正常,进山的猎户,过往的行人都有可能。 但这些火堆有点多,零零散散有二十多团,周围雪地上的脚印、马蹄印杂乱无章,推算下来,估摸得有一百多人! 若只是来往商队,一般都会在官道旁生火,毕竟要看守马车。 这么多人跑到林中深处点火的,行迹未免有些可疑。 这些火堆还尚有余温,这群人应该刚刚离开没多久。 陈棠沉吟片刻,没在此地逗留,捧了些干柴便离开了。 刚刚走出树林,便见到他那辆马车周围,聚集着一堆人,梅花武馆车队大半的人都凑了过去,围成一团,不知发生了什么。 陈棠眉头一皱,大步流星的赶了过去。 “怎么回事?” 陈棠身形高大,抡开臂膀,三两下便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知微怯生生的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青沐挡在她身前,看着对面汹汹人群,吃人般的眼神,吐沫横飞,不禁神色惊怒,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胖老头那圆乎乎的脑袋从车窗探出来,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 看到陈棠过来,青沐轻舒一口气。 “刚刚那群少年来找知微,要带她去那边玩,知微不去,有几个人就上来动手动脚,要强行带她过去。” 青沐道:“我看不过去,出手拦了下来。” 青沐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的起因过程讲了一遍。 “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动手动脚,我家温冬性子最乖,守规矩懂礼数,怎会看上你家的婢女,他都嫌脏!”一位花枝招展的婆娘扯开嗓子叫道。 “不错,小孩子之间能有多大的事,用得着你大人出面吗,还要动兵器!你懂点规矩不?” 青沐连忙解释道:“我没用剑锋,只是用剑鞘将他们挡回去,下手也不重。” “谁说下手不重的?我家孩子都疼哭了!” 另一位妇人搂在怀中的少年,轻轻推了一下。 那少年原本正朝这边偷瞄,闻言立即会意,哇哇的嚎叫起来。 “道歉!” “赔钱!” “你和那个婢女都得给我们道歉,还得让我们打回来!” “小孩子之间玩闹,你一个大人还动上兵器,这还得了!” “毕竟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 “那个婢女也不识抬举,有娘养没娘教的玩意!” “你们别太过分,毕竟是你们先招惹知微的!”梅映雪的话很快就被淹没,也显得有些无力。 对面数十人七嘴八舌,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将这边淹了。 青沐对待恶狼帮那群人,可以出手毫不留情,但面对这群撒泼打滚的妇人,看着一张张流氓嘴脸,却一时间没了主意。 她总不能拔剑将这些人都杀了。 双方之间,毕竟还没到那个地步。 但若要让她赔钱,道歉,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毕竟是对方先招惹知微。 刚刚若是她不出手,知微被那群少年拉拉扯扯的带过去,肯定要被欺负! 这事闹得这么大,知微已经感觉对不起陈棠,只觉得是自己给家里惹了麻烦,不禁眼眶通红,满是委屈无助。 听到那句‘有娘养,没娘教’的话,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虽然有些记忆模糊了。 但她清楚的记得,她是有娘亲的。 娘亲是个温婉可亲的人,待她极好,也教过她很多东西的。 梅念之看到这一幕,感到一阵头疼。 早知如此,那群少年刚刚过去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拦下来,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大,不好收拾。 虽然起因在于苟岱几人,但这边毕竟人多势众,群情激奋,一个个都是常泽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事处理不好,确实很难收场。 “诸位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 梅念之沉声道:“此事起因源于一些误会,大家冷静一下。既然这位姑娘伤了人,道歉赔偿倒也理所应当。至于什么打回来的事,就请诸位高抬贵手……” “不行!” 梅念之还没说完,就被一位妇人打断。 另一位富商沉声道:“梅馆主,此事虽是孩子之间的打闹,但也要有个交代,不能轻飘飘就这么过去了。” 几位恶狼帮的人也趁机起哄,道:“梅馆主,你可别和稀泥啊。” 梅念之心中暗恼。 此事起因,还不是因为你们对家里孩子没有约束管教,任由他们肆意妄为,惹了麻烦。 如今强词夺理不说,得势还不饶人。 陈棠始终没说话,神色看上去极为平静。 他左手轻抚知微的背后,右手拭去知微脸上的泪水,微微俯身,轻声问道:“刚刚拽你的都是哪些人,你指出来我瞧瞧。” 知微哭着摇头,口中只是说道:“阿棠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别怕,哪几个人?” 陈棠柔声道。 “你想做啥?” 对面那群人听到陈棠的话,矛头立即对准陈棠。 “子奇,你过去,我们这些人就在这看着,倒要瞧瞧他想干啥!” “不错,你们几个孩子都站出来,给这位伏虎少侠瞧瞧!” “他敢动你们根汗毛,我找人废了他!” 那几位男子冷笑一声,将自家孩子推了出来。 第52章 震慑 陈棠看了一眼站出来的四个人,三个少年,还有一位少女。 苟岱没在其中,正站在人群中抱着臂膀看热闹。 四人的手背上,有一道剑鞘形淡淡的红印,正是刚刚被青沐打手留下来的。 陈棠淡淡的问道:“你们多大了?” “我十七!” “十八,咋地!” “我十九!” 四个少年少女最小的也有十六岁,一个个昂首挺胸,挑衅似的看着陈棠。 陈棠问道:“十七八岁,年纪也不小了,一点道理都不懂,家里大人没教过吗?” “你说什么!” “真以为自己是伏虎少侠了?你就是常泽县的笑话!” “别说是你一个小孩崽子,就是你爹陈大安来,也得老老实实给我们赔礼道歉!” 这四位少年少女的父母纷纷还嘴,伸着手臂,手指都快戳到陈棠脸上,呵斥怒骂。 在他们眼中,陈棠也不过是与自家孩子差不多大的少年。 如今这事闹得这么大,这么多大人在场,一个小孩子能翻起多大风浪,居然还敢在这大放厥词! 梅映雪看着陈棠,脸上满是担忧。 若是易地而处,就算她占着理,被这么多大人围攻,恐怕自己也不敢说话,更别说是与这些人对峙,针锋相对了。 “他们敢这般有恃无恐,原来你们几位也是这个德行。” 陈棠看着那几位大人,微微一笑,道:“你们不教没关系,这世道总会教他们做人。但今天,我先替你们教。” 话音刚落,陈棠突然上前一步,瞬间来到四位少年少女的身前,探手一抓,便将两位少年的手腕攥住。 咔嚓!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瘆人的骨裂声响起! 两位少年的手腕,已被陈棠生生折断! 整个过程速度太快了,又事发突然。 谁都没想到,在这种局面下,陈棠非但没有道歉赔钱,居然还敢对他们出手! 更何况,在他们眼中,陈棠被人砍断筋膜,早就是废人一个。 即便是梅念之都没反应过来。 剩下那个少年少女看到这一幕,都已经吓傻了,愣在原地。 陈棠的动作可没停。 横移半步,又将少年少女一只手腕折断! 场面风云突变! 刚刚还在微笑的少年,突然露出锋利爪牙! 兔起鹘落间,四位少年的手腕全部折断,其中的少年少女还落在陈棠手中。 直到此时,众人才回过神来,一声呼喊,便要扑将上去。 一个个目眦欲裂,恨不得将陈棠撕成碎片! “哪个敢动,我毙了他们!” 陈棠大喝一声,两手各自捏住少年少女的脖颈,像是拎着两只小鸡崽子,目露凶光,环顾四周,整个人杀气腾腾! 众人目光与其一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人群中的大部分毕竟只是普通人。 而陈棠是九品武者,曾每天与雪岭猛兽搏斗厮杀,手中还沾过人血。 这一身杀气,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习武之人见了,都会感到一阵心惊! 梅念之本要上前出手,救下那两个孩子,此刻却也顿住脚步。 “这少年怕是杀过人!” 梅念之看到陈棠的目光,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脑海中不禁闪过一道念头。 更让他心惊的是,刚刚陈棠的出手,哪里像是一个废人! 只是一下,便能折断手腕,手劲着实不小。 “你,你干什么!” “赶快给我家子奇放了!” “你可不要乱来!” 那几个中年富商和妇人,此刻也有些慌了神,求助似的看向梅念之。 梅念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沉声道:“陈棠,你先将人放了,此事从长计议。” 陈棠恍若未闻,只是看着手中的少年少女,缓缓问道:“谁教你们这么干的?你家大人吗?” 那两个被陈棠抓住脖颈的少年少女,此刻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哭都不敢哭,只是瑟瑟发抖,下意识的点头。 随后,两人又连忙摇头。 “不,不,不是。” “是苟哥,苟岱让我们带那个婢女过来,若是她,她不从,苟哥就让我们将她强行带过来。” 众人闻言,已经大致明白此事缘由。 陈棠随手将那手中的少年少女扔向梅念之,头也不回,轻喝一声:“刀!” 胖老头早有准备,从窗口将陈棠那柄黑鞘长刀扔了过去。 陈棠伸手一截,在半空中反手握住刀柄。 仓啷一声! 刀身出鞘,寒光凛凛,晃得众人有些睁不开眼,纷纷下意识的后退! 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此刻也被陈棠一人一刀所震慑! 几位恶狼帮护卫心神一凛,纷纷抽刀,连忙挡在苟岱身前,护住少主。 “哎呀,都是孩子,不懂事,这是何必呢。” “就是就是,何必跟孩子一般见识,还要动刀,不至于。” 人群中有人连忙站出来,打着圆场。 陈棠目光一横,说话那几人避开目光,立即闭嘴。 “小孩子教完了,我再教教大人。” 陈棠提刀上前,只是三两步,便从人群中拽出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 “啊啊啊!” 那中年妇人被陈棠扯着头发连拖带拽,痛得发出一阵尖叫,手脚乱蹬。 陈棠一脚将这妇人踹倒在青沐和知微的身前,长刀横在她的脖颈上,寒声道:“老猪狗,你再叫一声,我就砍了你!” 那中年妇人吓得立即噤声,披头散发,瞪大双眼,脸上尽是惊恐。 梅念之刚刚接住两位孩子,此时想要上前,已然不及。 “是你刚刚说的有娘养,没娘教的吧。” 陈棠长刀微微用力,刀锋便已划破中年妇人的皮肤,渗出一丝血迹来。 那中年妇人感受得清清楚楚,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晕厥过去。 “说错话,做错事,要道歉的,有人教过你吗?” 陈棠微微俯身,幽幽的说道。 “我,我错了!” 那个中年妇人闻言,连忙对着陈棠说道:“小兄弟,陈少侠你别与我一般见识,我就是个妇人,什么都不懂。求求你,放过我吧。” “不是跟我道歉。” 陈棠面无表情。 中年妇人马上反应过来,连忙看向知微,不断俯首道歉,涕泪横流。 知微刚刚委屈极了,难过的心痛,此刻看到她的样子,却又说不出什么狠话,只是躲在青沐身后,不去看她。 “滚!” 陈棠轻喝一声。 那中年妇人如蒙大赦,连跪带爬的逃回人群中。 她家那老爷见到陈棠拎刀,凶神恶煞的样子,根本不敢上前,只是躲在人群中,此刻才将中年妇人迎回来。 第53章 路还长 “还有你们几个!” 陈棠没打算就此罢休,纵身跃入人群中,反手几个巴掌,抽在几个少年的父母脸上。 “不管教孩子也就罢了,还想仗势欺人,让你们嘴贱!” 这几人方才污言秽语,没少往知微身上招呼。 啪!啪!啪! 陈棠三两下便将几人打得鼻青脸肿,跌落在地上。 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群,轰然散开。 陈棠手中拎着寒光凛凛的长刀,眉间带煞,狼顾虎视,普通人哪敢上前,生怕一不小心,便是血溅当场! 众人见陈棠这般样子,刚刚打圆场的都不敢说话了。 一众梅花武馆的护卫下意识的看向梅念之。 他们毕竟常年习武,只要梅念之一声令下,众位护卫自然会出手,将陈棠制住。 梅念之目光微垂,不易察觉的摇摇头。 在他看来,陈棠的所作所为,虽然有些激烈,但还算有些分寸,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换做是映雪受了这般欺负,他盛怒之下,恐怕也会如此。 否则,他若想出手阻拦,刚才未必没有机会。 那几家人无非仗着有点钱财,任由孩子胡作非为。 在他们眼中,那个婢女欺负便欺负了,又能怎样? 那陈棠出身草野,身份低下,又是个废人,还敢跟他们叫板? 没想到,今日碰到了硬茬子。 给他们点教训也好。 “疯子,真是疯子!” “子奇,咱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就他这样子,今后早晚吃大亏!” 那几人不敢上前,只能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狠狠的瞪了陈棠几眼,才转身离开。 陈棠看着那群人,淡淡道:“以后你们长点眼睛,别惹错了人。” “你嚣张什么,我看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一人心中不甘,怂恿道:“这事是那苟岱挑起来的,你咋不敢动他?还不是怕恶狼帮,你也就敢跟我们亮一亮刀。” 陈棠只是笑了下,目光瞥向躲在一众恶狼帮护卫中间的苟岱,并未反驳。 苟岱在陈棠心中,已经是个死人。 之所以没现在动他,只是因为梅念之和一众护卫,还有恶狼帮的人在场。 他出手惩戒那几个孩子,梅念之睁只眼闭只眼。 但若要动手杀人,梅念之肯定会阻拦,不然回常泽县没法交代。 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想要取苟岱性命,难度极大,恐怕得露底牌,影响之后的计划。 为了这么一个玩意,不值得。 而且当众杀人,官府追究起来,怕是免不了麻烦,太不理智。 机会有的是。 路还长。 梅念之轻咳一声,挥挥手,沉声道:“都散了吧!” 人群渐渐散去。 那几个被陈棠打的豪绅富商终究心有不甘,回去将身边带的几位随从聚在一起。 几家随从加起来也有十几人,正在商量着怎么找回场子。 “诸位,今日之事就算了吧。” 就在此时,梅念之走过来,微微摇头。 “梅馆主,我敬重你的为人,可你刚刚怎么不出手阻拦,任由那个小崽子耀武扬威,逞凶伤人?” “不错,你看看给我家孩子伤的,手腕都断了!” “我们想要给他点教训,你反倒劝我们住手,是何道理?” 那几人又将心中怨气撒在梅念之的身上。 梅念之心中冷笑,道:“我刚刚若出手,你们这几个孩子,恐怕已经是几具死尸!你们真当他不敢杀人吗?” 几人听得脸色一变。 梅念之又道:“我劝你们住手,也是为诸位考虑。你们这些随从过去,未必能讨得好处,到时候,真惹恼了他……” 梅念之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几人回想刚刚的一幕,不禁心有余悸。 “这事先这么算了,来日方长。” 一人愤愤不平的说道,带着夫人孩子上了马车。 经此一闹,众人也都没了吃饭的心情,灭了火堆,收拾行装,车队重新上路。 陈棠依旧赶着马车,掉在车队末尾。 梅映雪来到陈棠这辆马车上,却没进马车内,而是坐在驾车的位置上,与陈棠并肩而坐。 她时不时侧头,有些好奇的看着陈棠。 刚刚的一幕,也将她震撼到了。 她从未想过,陈棠这样与她相同年纪的人,居然在那么多人的重压之下,还敢做出那种事,还能做出那种事! 刚刚看陈棠替知微出头,又出了气,她心中也是高兴。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求父亲出面。 而且就算父亲出面,恐怕也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像刚刚那般痛快。 “不说点什么吗?” 梅映雪终于忍不住,侧头问道。 “说啥?” 陈棠故作不知,目不斜视,如老僧入定,专心驾车。 梅映雪道:“比方说,你的伤势怎么痊愈了,你刚刚怎会那般厉害,那眼神凶人的哦。” “想听真话吗?” “当然要听真话。” “练伏虎拳练的。” “……” 马车内。 知微的情绪,在青沐的安抚下,已经逐渐平复下来。 胖老头依靠在角落里,笑眯眯的说道:“徒儿,你面对恶狼帮那群人,可以做到杀伐果断,毫不留情,但面对这种撒泼打滚,蛮横无理的普通人,你却没了主意。” “确实。” 青沐回想起刚刚的一幕,不禁点了点头。 虽然对方主动挑起争端,但毕竟错不至死,而且又都是普通人,青沐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置。 “这回你看到了吧。” 胖老头道:“别看他们是普通人,但敢这样仗势欺人,无非就是因为在他们眼中,知微身份卑微,陈棠是个废人,不足为惧。” “遇到这种蛮横无理的,你就得像陈棠这般,比他们还要横,还要狠!” “出手便是雷霆手段,将他们打痛了,打怕了!否则,他们还会不依不饶,得寸进尺。” 胖老头行走江湖多年,见过太多人,也经历太多事,早就将这群人看透了。 “别看他们都是普通人,但作起恶来,欺凌他人,同样没什么底线。你若示弱退缩,他们必定会咄咄逼人,逮着你欺负。” 胖老头道:“所以在一开始,你就要反击,明确的告诉对方,你不好惹。想要招惹你,就得付出代价!” 这番话既是说给青沐听的,也是讲给知微听。 只是青沐没怎么听,注意力都放在马车外面那两个人的身上,竖起耳朵偷听。 只有知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第54章 劫匪 马车上,梅映雪像个好奇宝宝,东拉西扯,与陈棠瞎聊着。 梅映雪说道:“刚才见你折断那几人的手腕力量不小,我估摸着最少能达到开两石弓的程度。等我们去参加定品测试的时候,你也过去试试,看自己能拉开几石弓。” 刚刚陈棠震慑众人,但其实没显露什么手段。 在旁人眼中,陈棠无非是个突然发起狠的浑人,手中又拎着刀,没必要跟他冲突。 “到时候再说。” 陈棠含糊回了一句。 “对了,平州征兵的事你有听说吗?” “嗯。” “我听说,这次征兵除了剿匪戍边之外,好像还有机会成为京城禁军,守卫京师。原本不少人家都不愿自家孩子被征召,这次不少常泽县的人家都希望送孩子入伍,没准能成就一番富贵。” “哦?” 陈棠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陈棠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近来在这附近,可有什么山贼盗寇的传闻?” “山贼的传闻一直都有。特别是两个多月前,大乾天子刚刚驾崩,各地人心惶惶,乱象丛生,流言四起,确实有一些盗匪出没。之前咱们常泽县,不还出过命案吗,估计就是盗匪所为。” 梅映雪闻言一笑,道:“不过你不必担心,这些盗匪都是些流民,成不了什么气候,见到梅花武馆的旗号,肯定远远避开了。” 陈棠点点头。 若只是一些流民聚在一起,几乎都是活不下去的普通人,战斗力有限,不会轻易招惹梅花武馆这样的大型商队。 “前面官道两侧有人埋伏。” 就在此时,胖老头的声音突然在陈棠耳边响起。 而梅映雪没有一点反应,似乎根本没听到。 传音入密! 之前曾在书中看到过这种神奇的功夫,今日倒是见识了。 闪过这道念头之后,陈棠便凝神朝着前方官道两侧望去,没有察觉到什么可疑迹象。 但他相信胖老头的判断。 更何况,之前在那片树林中,确实看到不少残留下来的火堆。 咻! 半空中陡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 响箭! 梅念之闻声色变,连忙勒住马匹,大喝一声:“大家小心,有响马!” 二十多辆马车的车队,在官道上排成竖长一列,梅念之一行人走在最前方,其实已经进入埋伏的范围。 他话音刚落,官道两侧的雪地里,杀出来一道道身影,身形高大,手持长刀。 这群人顶着雪白皮帽,穿着白毛皮衣,整个人隐藏在大雪中,完全看不出什么破绽。 梅念之目光一扫,暗暗心惊。 对方这群人约莫有一百多人,一个个面相凶狠,身高体壮,根本不是什么面黄肌瘦的流民。 看其样貌,与黑水帮的人倒更为相似,明显来者不善! 黑水帮的人,都来自极北寒域。 “诸位可是寒域的朋友?” 梅念之骑在马上,镇定心神,抱拳扬声道:“在下梅花武馆梅念之,此番前去武安郡,途经此地,还望诸位朋友赏个薄面,必有重礼答……” 没等梅念之说完,那一众劫匪招呼一声,一拥而上,朝着商队冲杀过来! 梅念之心中咯噔一下。 正常来说,劫匪拦路,无非是为了‘越货’,抢夺些钱财,尽量不会杀人。 特别是像梅念之这种商队,明显有一众护卫护送。 若是起了冲突,拼杀起来,这些劫匪也会死伤,得不偿失。 梅念之上来报出名号,并且示弱,愿意奉上些银两,就是想要求个平安。 没想到,这群劫匪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 这群人不止要越货,还要杀人! “诸位兄弟不要乱了阵脚,保护商队!” 梅念之见状,便知道退无可退,连忙大喝一声,指挥武馆的众位护卫,准备迎敌。 他毕竟曾在江湖上行走过,也经历过类似的场面,还算镇定。 劫匪之中,为首的一人带着七八个劫匪直奔梅念之围杀过来。 梅念之抽出腰间长剑,纵身迎敌,双方刚一交手,一位劫匪便被他刺中肩膀。 没等他出第二招,其余劫匪便涌上来,五六柄长刀齐至。 梅念之只能暂避锋芒。 好消息是,这群劫匪似乎没有入品武者。 但坏消息是,这群劫匪的整体战力,要超过梅花武馆一大截。 而且一个个凶狠无比,武馆一众护卫刚一交手,便有些抵挡不住。 梅念之虽然是九品上,但面对七八位劫匪的围攻,此时也有些招架不住,捉襟见肘。 入品武者单打独斗,自然远胜普通人。 但双拳难敌四手。 最后面的马车上,梅映雪原本正与陈棠闲聊,见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上百人的大混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转眼间,已经有人惨死于乱刀之下! 平日里在武馆修炼,与诸位同门对打,也只是你一招,我一招,慢悠悠的拆招喂招。 眼下这是刀刀见血,生死一线,稍有不慎,便血溅当场! 梅映雪已经抽出手中长剑,只是手臂微微颤抖,可见其心中恐惧。 但看到父亲被众位劫匪围攻,似乎有些抵挡不住,她登时将危险恐惧抛之脑后,深吸一口气,提剑跃下马车,便要冲上前相助。 没走几步,梅映雪似乎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向陈棠说道:“你驾车快走,掉头往后跑!” 说完,梅映雪便提剑冲向人群。 陈棠望着前方混战场面,微微皱眉。 前面打得极为热闹,但实际上,车队后半截还没什么劫匪过来。 给他一种感觉,似乎这群劫匪的第一目标就不是商队,而是梅花武馆的这群人。 众多商队的富绅土豪遇到这情况,早就吓得面无人色。 看到众多劫匪与梅念之和一众武馆护卫纠缠厮杀,这群富绅土豪趁乱脱身,纷纷弃车而逃,连婆娘都顾不得了,只来不及拽着孩子,朝车队的末尾方向逃命。 苟岱在几位恶狼帮护卫的护送之下,神色慌张,也朝陈棠这个方向跑来。 陈棠看着越来越近的苟岱,微微一笑,转身从马车中将弓箭取了出来。 第55章 射杀 苟岱仓皇逃窜,好在大多数劫匪都在围攻梅花武馆的护卫,朝这个方向追来的劫匪不多。 “诸位不要慌,守在原地结阵防御,还有一战之力!” 梅念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着急。 这支商队的随从护卫加一起也有一百来人,除了梅花武馆的护卫还在与劫匪厮杀,其余人根本没有一点抵御的心思,夺路而逃,溃不成军。 苟岱回头看了一眼,冷笑道:“谁傻啊,还留在这陪你送死!” 随后,他招呼身边的几位恶狼帮护卫,道:“咱们快点逃,别理会他们,财物什么的就扔在这,留给那帮劫匪,人活着最重要。” “少主人说的是。” 这群恶狼帮的人,在常泽县可以横着走,鱼肉乡里,也没人敢招惹他们。 可真遇见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劫匪,他们心中也怕的要命。 就在刚刚与一众劫匪交手的瞬间,已经有三位恶狼帮的成员被砍翻,命丧当场! 就在此时,苟岱看见车队末尾的马车上,陈棠弯弓搭箭,缓缓站起身来。 “他要出手?真是不知死活。” 苟岱心中暗自窃喜:“如此也好,一旦他出手,必定会引来劫匪的注意。到时候不但我们活下来的机会大大增加,他也难逃一死!” “待我再拱一拱火。” 眼看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苟岱心思急转,突然扬声道:“还请伏虎少侠出手,诛杀劫匪!” 嗖! 箭似流星! 乌光一闪而过。 苟岱正在开口说话,但见陈棠弓如满月,羽箭已经出手。 但箭矢的方向,竟直奔自己而来! 太快了。 双方距离不过十丈左右。 这个距离下,别说是苟岱,便是九品武者,都未见得能躲开一石弓的全力一箭! 苟岱根本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陈棠居然会对他出手! 他怎敢当众杀人? 那道乌光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整个过程,好似极为漫长。 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胸口一凉,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痛。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带飞出去! 羽箭洞穿苟岱的胸膛,只是稍有阻碍,力量仍是极大,再度射中身后追杀过来的劫匪腹部。 这个劫匪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苟岱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双目望着灰暗的天空,嘴里不受控制的溢出鲜血,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剩下那几位恶狼帮成员看到这一幕,神色惊恐,脚步为之一顿。 他们看了一眼苟岱。 这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几人对视一眼,稍有停顿,继续逃命! 追杀过来的众位劫匪看见陈棠刚刚一箭,将自己身边的伙伴射伤,脸色一变,纷纷掉转目标,朝陈棠的方向杀过来。 陈棠跃下马车,不退反进,一手握弓,一手握着几支羽箭,动作不停,不断弯弓射箭。 嗖!嗖!嗖! 羽箭破空,犹如连珠一般,朝着对面的七位劫匪射去! 双方距离太近,又是相向对冲之势,再加上陈棠箭术精准无比,当场便有三位劫匪中箭身亡! “退,快退!” “跟他拉开距离!” 剩下的四位劫匪高声疾呼,纷纷止住身形,朝后面退去。 如此这般,官道上便出现相当诡异的一幕。 一位身形高大的少年,手持弓箭,不断前行,竟逼得四位劫匪在身前挥刀乱砍,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一位劫匪没注意脚下,踩中一具尸体,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噗! 这人的脑袋被箭矢射爆,横尸当场! 这不像是劫匪在追杀商队,反倒像是陈棠在猎杀劫匪! 其中有两位劫匪身手高明,以长刀挡住射来的羽箭,但第二箭瞬息即至,完全不给他喘息之机。 噗! 这个劫匪抬刀隔开射过来的箭矢,胸口却露出巨大的空挡,还没等他收刀,第二支羽箭已经射穿他的胸膛! 两箭之间的间隔极短,根本没有多少反应时间。 转眼之间,剩下的三位劫匪也相继被陈棠射杀! 囊中的羽箭已经告罄。 陈棠一边朝最前方的战场行去,一边捡起留在死尸上的一些羽箭。 其余人他可以不管,但梅念之父女,他得救下来。 且不说与梅映雪的这层关系,便是刚刚他出手教训那几位少年,梅念之没有出手阻拦,其实就是在帮他了。 剩下的羽箭不多,得省着点用。 马车内。 青沐道:“师父,你照顾知微,我出去帮忙。” 若是她留下来,未见得能护住知微周全。 只有胖老头留在马车内,才最稳妥。 胖老头点点头,随手双耳一动,道:“有人来了,应该不用你出手了。” 梅映雪在两位劫匪的围攻之下,已经招架不住。 她的身手,未必弱于这些劫匪。 只是实战经验太少了,特别是这种生死间的厮杀搏斗。 在气势上,她就被对面的劫匪压制住了,胆气一弱,纵有十成本事,也发挥不出五成。 嗖! 箭矢破空声响起,尖锐刺耳! 正在与梅映雪交手的一位劫匪,瞬间被射穿身躯。 剩下那位劫匪脸色大变,手上动作一顿,慢了几分。 梅映雪瞅准时机,一剑出手,刺中此人的咽喉。 这位劫匪的喉咙上,渗出一团犹如梅花般的血迹。 梅映雪大口喘息着,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正看见陈棠弯弓搭箭,目光如炬,大步流星的赶来! 也不知怎的,梅映雪鼻头一酸,眼眶微微泛红。 “小心。” 陈棠从她身边走过,提醒一句,捡起旁边死尸上的羽箭,再度弯弓。 嗖! 一箭破空! 围攻梅念之的一位劫匪中箭倒地,挣扎几下,便没了气息。 陈棠刚刚这一箭极为讲究,正是那位劫匪与梅念之对拼一招之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来不及躲闪。 一箭即中! 嗖!嗖!嗖! 陈棠接连出手,都是瞅准对方无力躲闪的时机,每箭必中! 这边的情况,终于引起众多劫匪的重视。 “先杀了他!” 顿时有二十几位劫匪朝陈棠冲杀过来,竟然比对梅念之还要重视! 陈棠的羽箭所剩无几,纵然他箭术高超,羽箭足够,也不可能与二十多位劫匪硬撼。 陈棠开始后退,尽量与众多劫匪拉开距离。 在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瞅准空隙再出手。 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响起,地面颤抖! “小兄弟好箭法!” 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 第56章 轻骑 远处正有百余骑奔袭而来,为首是个三十多岁的须眉男子,身着白袍,眸若星辰,身长八尺,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长矛,疾驰而来,更显不凡! “风紧扯呼!” 那位劫匪头子见到来人,神色大变,高呼一声,第一个转身跃下官道,朝着两侧茫茫无垠的雪岭逃去。 其余劫匪见状,也不敢逗留,掉头就跑。 那白袍男子轻斥一声,双足轻磕马腹,一人一马速度更快,转眼即至! 砰! 一位劫匪刚刚跃下马车,刚好被白袍男子骑马全力冲刺撞个正着! 这个劫匪整个人飞出去数丈之远,浑身筋骨碎裂,身形还在半空中,便已经口吐鲜血。 落在雪地上的时候,已经是一具死尸。 这一撞,白袍男子也停了下来,单手勒住缰绳,用力向后一扯! 身下骏马一对儿前蹄高高扬起,白袍男子在马背上岿然不动,长臂前探,长矛一戳一挑。 噗嗤! 一位劫匪的胸膛被长矛洞穿,随后被挑飞,跌落在地上,已然身亡。 直到此时,白袍男子身后的百余骑才掩杀上来,一个个手持长刀,居高临下,挥刀砍杀。 一番冲锋下来,官道上没来得及逃走的劫匪,全部被砍翻! 但仍有不少劫匪提前离开官道,逃向雪山深处。 这队轻骑在官道上快如闪电,来去如风,但官道两侧的雪地深浅不同,地形复杂,不便奔袭。 白袍男子抬起手臂,打了个手势,轻喝一声:“箭!” 众人纷纷还刀入鞘,摘下背上的弓箭,朝着正在逃命的劫匪射去。 一轮弓箭射下来,又有十几位劫匪中箭倒地。 真正逃到远处,得以幸免的不足半数。 “留几个活口。” 白袍男子叮嘱一声。 众位侍卫轰然应允,下了官道,看看刚刚中箭的劫匪有活下来的,便押送过来。 “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大人真是如同天神一般,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些,我们恐怕都要死在这了。” “敢问大人怎么称呼,今日之恩,必定铭记于心。” 车队附近活下来的众人纷纷上前道谢,感激涕零。 梅念之也长出一口气。 万幸这群人来得及时。 也幸好陈棠出手,连续几箭,助他化解危机。 否则,他刚刚就已经交代到这了。 梅念之朝着陈棠抱拳拱手,点头道:“陈贤侄,刚刚多谢了。” 陈棠点点头,并未多言。 原本远处逃命的一些富绅大户看到这一幕,纷纷掉头回来。 梅念之看着这群人,不禁暗自摇头。 遇到危险,这些人抛妻弃子,只顾着逃命。 那陈棠年纪虽小,却不顾凶险,仗义出手,相比之下,差距真是太大了。 “多谢诸位义士救命之恩。” 梅念之向陈棠道谢之后,又对白袍男子等人躬身拜谢。 白袍男子微微颔首,问道:“你们从哪来,要去哪里?” 梅念之拱手道:“在下常泽县梅花武馆馆主,梅念之。此行主要是带着馆里的一些弟子,前往武安郡定品。” “梅花武馆,我有听过。” 白袍男子点点头,道:“前些年,你们武馆出过几个入品武者。” “正是。” 梅念之顿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问道:“敢问大人高姓大名,在哪里当差?” 他见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器宇轩昂,沉稳老练,明显出身不凡。 只是,这队轻骑穿着普通服饰,身上也没有任何官服样式。 白袍男子道:“在下李伯雄,并非朝廷命官,只是私宅护卫。” 一众富绅大户闻言,倒是轻舒一口气,重新挺起腰板。 原来不是官府的人。 陈棠微微挑眉。 这群人训练有素,令行禁止,除了没有甲胄在身,其他方面配置几乎与正规军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这还是一支小型轻骑兵! 在古代,骑兵战斗力极强,行动快速,灵活多变。 战马异常珍贵,所以骑兵也相对稀少,即便是在军中也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什么私宅,居然能拥有一支轻骑? 李伯雄…… 陈棠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什么。 李伯雄骑马来到陈棠身边,笑着说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陈棠。” 陈棠微微拱手。 “哦?” 李伯雄眼中泛起一抹异色,又重新上下打量一下陈棠,道:“陈兄弟练得一手好箭法,可愿来我府上做客?” “这位壮士。” 一位妇人拽着自家孩子,凑过来说道:“那个陈棠出身卑微,他爹是个猎户,他只懂得射箭。我家孩子马上要去武安郡定品了,综合能力肯定比陈棠强。” 这位李伯雄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但明显也是出身不俗,估计是什么名门望族。 若是有机会加入这些大家族,他们一家也能跟着沾点光。 “不错。” 另一人说道:“这陈棠之前受过重伤,浑身筋膜都被砍断了,就算现在痊愈,将来成就也有限。这位义士,你看看我家孩子咋样,他听话乖巧,有眼力见,人机灵,还懂事。” 这两户人家之前被陈棠教训过,怀恨在心。 如今遇到贵人,眼看富贵在前,自然都想踩着陈棠上位。 而且,他们说的也都是实话。 一些世家大族招人,也会看出身家世,若是太过卑贱低微的,肯定入不了这些贵族的眼。 梅念之却皱了皱眉。 方才李伯雄用的词有些古怪。 他是邀请陈棠去他府上做客,而不是做事。 一字之差,这意思可就差了许多。 只是,这几位妇人刚刚受了惊吓,经历这番变故,又对陈棠心生嫌隙,也没留意这些细节。 李伯雄闻言,心中冷笑,道:“你们看不起他的出身,瞧不上他的箭术,但这位陈兄弟刚刚凭这一手箭术,救了你们的命。”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别说你们家的孩子还没定品,就算定品成功,我也不会要。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忘恩负义,背信弃主之事!” 这话说得极重。 那几个妇人脸色一变,嚅嗫着说不出话来。 “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添乱!” 一位富绅连呼带喝,将那妇人拽了回来。 另一位富绅讪讪的笑道:“你们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陈棠他……呵呵。”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陈棠他刚刚没有救人,而是在趁乱杀人!” 第57章 同伙 众人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一位恶狼帮的护卫,刚刚他们簇拥着苟岱朝后面跑,看得真切,苟岱正是死在陈棠的箭下! “哦?” 李伯雄浓眉一挑,并没表态。 那几位恶狼帮护卫见状,连忙回头将苟岱的尸体抱过来。 其中一人指着苟岱胸口的伤口,道:“诸位好汉请看,这箭伤正是陈棠刚刚射箭留下来的!” 梅念之看了一眼陈棠。 后者云淡风轻,神色从容,似乎没有辩解的意思。 梅念之心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陈棠确实有杀人的动机。 之前那场争端,陈棠没有找苟岱这个罪魁祸首的麻烦,他心中就有些奇怪。 原来是在此处等着呢。 好一个杀伐果决! 众位富绅大户此时也隐约猜到什么。 之前还有人嘲讽陈棠欺软怕硬,不敢找苟岱的麻烦,没想到,苟岱如今已是一具死尸! 梅念之微微皱眉,沉声道:“我见方才那群劫匪,也有人身上背着弓箭,方才一片混乱,应该是劫匪射出来的箭。” 就算人真是陈棠杀的,他也要为陈棠辩解。 因为,陈棠刚刚救了他们一家的命。 “这箭明显是从前胸射过来的,洞穿身躯。” 另一位恶狼帮护卫道:“只有陈棠在前面,劫匪都在后面追杀我们!” 梅映雪帮忙解释道:“那也有可能是苟岱转身的瞬间,被劫匪一箭射死的,凭借一道箭伤,你就想诬陷好人吗!” “谁诬陷好人了?” 那个恶狼帮护卫脸色通红,大声道:“我们几个当时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另一人也说道:“不错。陈棠与我们少帮主早有嫌隙,他为报私仇,才趁乱杀人!” 李伯雄目光环伺,不怒自威,沉声问道:“还有谁看见了?” 那几位恶狼帮护卫连忙站出来。 其余人都没动。 刚才一片混乱,有的只顾着逃命,有的被劫匪吓破了胆,除了苟岱身边的几位护卫,其余人谁都没注意刚刚那一箭。 这也正是陈棠敢出手的原因。 一道箭伤,定不了他的罪。 苟岱身死,这几位恶狼帮护卫肯定会返回常泽县。 陈棠原本的计划,是在他们返回的路上就将他们几个杀掉,这群人的死,众人也只会怪在那群劫匪的头上。 “陈棠确实与苟岱有些恩怨是真的,刚刚……” 一位妇人壮着胆子,绘声绘色将之前发生的冲突说了一遍。 李伯雄盯着这个妇人,目光凌厉,缓缓道:“我问的是还有谁看见了,你看到了吗?” 那妇人被李伯雄的语气和眼神吓到了,连忙摇头,道:“没,没看到。” “这么说,只有你们几个看到了?” 李伯雄转头看向那几个恶狼帮的人。 几位恶狼帮护卫感觉李伯雄的语气,有点不对劲,不禁相互对视一眼,一阵心虚,不敢应答。 李伯雄又问道:“刚刚听说死的是少帮主,你们是什么帮派?” “恶狼帮。” 几位护卫连忙答道。 若是此人认得咱们帮主,或是有点交情,今日的事就好办了。 李伯雄接着问道:“恶狼帮,做什么营生?” 几位恶狼帮护卫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总不能实话实话,他们靠着鱼肉乡里,盘剥百姓生活。 “你们好大的胆!” 陡然! 李伯雄大喝一声,如平地惊雷! 几位恶狼帮护卫吓得浑身一颤。 李伯雄冷冷的说道:“你们少主与这位陈兄弟有些嫌隙,尔等便想要趁此机会,联合起来栽赃陷害,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不,不是。” “我没有……” 几位恶狼帮护卫连忙否认。 李伯雄冷笑一声,将其打断,大声道:“这位陈兄弟刚刚射杀众多雪贼,我们都看得真真切切,尔等却想要陷害义士,你们几位恐怕是与那群雪贼是一伙的,想要为其报仇!” “这次雪贼下山,恐怕就是你们与其暗中勾结,图谋不轨!” 这番话,可把几位恶狼帮护卫吓傻了,一个个脸色煞白,面无血色。 他们本是原告。 现在倒好,被三两句话,打成与劫匪勾结的同谋了。 这可是杀头的罪名,他们担不起! “我们与那群劫匪根本就不认识,我们刚刚还死了三个人呢。” “是啊,望英雄明鉴。” 几位恶狼帮护卫连忙解释。 李伯雄冷哼一声,挥手道:“先绑了,带回去好好审问!” 他身后的一众侍卫冲上前,三两下便将这几位恶狼帮护卫捆绑起来,和那群劫匪拴在一起。 人群中,有几位富绅大户看到这一幕,一阵心有余悸,暗自后怕。 他们之前被陈棠教训过,吃了大亏,刚刚都想站出来,跟着恶狼帮一起作证了。 只是见李伯雄对陈棠似乎颇为欣赏,几人权衡了下,还是没出声。 幸好没出头,否则他们现在也被打成劫匪同伙了。 李伯雄看向陈棠,微微颔首,道:“陈兄弟放心,这些劫匪和他们的同伙,我会带回去好好审问,绝不会冤枉好人。” “有劳李大哥。” 陈棠隐约猜出此人的身份,便改了称呼。 李君轻的二哥,叫李仲谋。 这位叫李伯雄。 若是按照伯仲叔季来排,这位大概率就是李家的老大,李君轻的大哥。 李伯雄应该从李君轻和李仲谋的口中听过他,才会替他解决掉恶狼帮的几个人,听他的语气,这几个人应该活不成了。 李伯雄见陈棠改了称呼,便知道陈棠猜出了他的身份。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李伯雄看陈棠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赏,道:“陈兄弟不如与我同路前往武安郡,届时到我府中坐坐?” “暂时不便,等到了武安郡,有机会我再登门拜访。” 陈棠抱拳婉拒。 他还有要事在身,到了李府之中,未必容易脱身。 稍有停顿,陈棠岔开话题,问道:“李大哥刚刚口中的雪贼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群人。” 李伯雄道:“半年来,三千雪岭附近一直徘徊着一些山贼劫匪,我们称之为雪贼。这群人平时藏在雪山中,没有固定的山寨,偶尔会出手劫掠商队。” “就算被我们撞见,这群人也会遁入雪山之中,很难追击,将其全部剿灭。” 陈棠问道:“这些雪贼看着不像是乾国人,与黑水帮有关系吗?” 李伯雄闻言,眼神闪烁了下,低声道:“未见得是黑水帮的人,但确实是极北寒域那边来的。此番回去,还得审问一番,看看能否撬开他们的嘴!” 第58章 青龙司 有一些富绅商议了下,准备重金,恳请李伯雄护送商队前往武安郡。 众人已成惊弓之鸟,生怕那群雪贼去而复返。 若是商队遭劫,别说钱财,便是命都没了。 李伯雄沉吟少许,便答应下来。 养这样一支轻骑,花费不小。 而且他也确实担心雪贼卷土重来,陈棠一行人应付不来。 商队又重新整理收拾了一下,在李伯雄的护送下,重新上路。 “李大哥,极北寒域与黑水帮有什么关系?” 陈棠将来免不了与黑水帮争斗,难得遇到明白人,正好请教一下。 “准确来说,没有直接关系。” 李伯雄骑着马,走在陈棠的马车旁边,道:“极北寒域共有七个国家,被咱们称作寒域七国。其中一国,便是黑水国。” “黑水帮不信任外族,他们帮中之人,全部都来自黑水国。” 停顿了下,李伯雄道:“寒域七国的人,长相相似,没什么区别。所以这些雪贼应该来自极北寒域,但与黑水帮有没有关系,还很难说。” 陈棠问道:“听说黑水帮与平州各郡都有生意往来,具体是做什么?” “极北寒域盛产一种稀有的矿石,名为寒铁。兵器铁甲中,若是融入一些寒铁,强度便会大大增加。” 李伯雄道:“原本这种极北寒域的寒铁,绝不外流。还是一年前,平州牧多方运作,打通与黑水国的关系,以黑水帮私下通商的方式,将寒铁运往平州。又从平州,输向乾国各地的军队之中。” “从平州这里,黑水帮也会带回一些黄金、玉器、丝绸之类的物品,算是各取所需。” “黑水帮的势力盘根错节,牵扯极深,所以黑水帮在平州各地做些荒唐事,很多时候都会不了了之。” 陈棠沉吟不语。 如此说来,黑水帮与平州,乃至整个乾国,都有着极为重要的利益往来。 其势力遍布平州各郡,想要动黑水帮,几乎不可能。 李伯雄道:“其实在武安郡,黑水帮倒还好,至少还有制约他们的力量。但有两处地方的人,却无人敢招惹。” 陈棠略感惊讶。 对黑水帮,李伯雄言语上也不太在意,却不知是什么地方,会让李伯雄如此忌惮。 李伯雄道:“其中之一,便是青龙司。青龙司直接听命于大乾天子,有监察百官之责,不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世家权贵,青龙司可以不走衙门,直接将其缉捕下狱,在司内审问。” 陈棠点点头。 这权力确实够大,有些类似前世的锦衣卫。 李伯雄点点头,道:“青龙司在各州州府,郡府,边镇都设有分司卫所,像是武安郡的青龙司统领官职是校尉。名义上,青龙司校尉比郡守要低一级,但却有缉拿郡守之权。” 对此陈棠倒并不意外。 直接听命天子,只对皇帝负责,权力之大,自然难以想象。 李伯雄又道:“只不过,武安郡有一个地方,就连青龙司都不敢进去拿人。” “哦?” 陈棠大为惊讶。 “是玄天观吧。” 就在此时,胖老头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李伯雄点头道:“老先生说的没错,正是玄天观。” 陈棠问道:“玄天观有什么说法?” 李伯雄知道陈棠出身,对于这些事不了解也在情理之中,便解释道:“玄天教乃是乾国之仙教,在各州郡都设有道观,教化天下,不受乾国律法约束,只有玄天观的戒律可以约束惩戒。” 陈棠微微挑眉。 不受一国律法约束,只凭自身的戒律管教,这教派有点可怕。 陈棠问道:“玄天教为何这么强?” 李伯雄沉吟道:“玄天教在乾国地位超然,教主被封为国师,连大乾天子对他都极为尊重。而且这位国师,也确实有凡人难以想象的通天手段,被尊为玄天仙师。” “玄天教中的众多弟子,擅长符咒治病的法门,信徒极多,就连朝廷之中,都有不少人信奉玄天教。” 若按照李伯雄所言,那玄天教主被大乾天子尊为国师,玄天教在乾国的地位和影响力,就可想而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连天子都信这玩意,更何况是下面的人。 陈棠对这类东西,从不感兴趣。 “哼!” 胖老头突然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糊弄人的手段罢了。” 李伯雄神色一变,低声道:“老先生慎言,这话若被人听了去,恐有大祸临头!” “我跟你们说说这玄天教的来历吧。” 胖老头道:“当年神州大地一分为二,北部长期陷入战乱当中,后有前朝武帝横空出世,将各大部族暂时聚拢起来。只是后来武帝南征失败,遭人背叛,又逢寒域入侵,武帝最终身陨,前朝崩溃,神州北部重陷战火之中。” “就在这个乱世当中,玄天教崛起,传下一句谶语:真龙降世,改天换地,岁在今朝,天下大吉。而被真龙选中之人,便是新的真龙天子。大乾天子,便是当时被真龙选中之人,乾国能打败其他部族,在乱世中崛起,玄天教功不可没。” 陈棠暗暗点头。 如此说来,玄天教在乾国能有如此地位,倒是不难理解了。 胖老头继续说道:“由于神州北部多年被战火笼罩,民不聊生,瘟疫横行,灾祸遍地,流民四起。玄天教倚靠符水,符咒治病的方式,在北神州各地传教,病者治愈,引得众人信向之。” 陈棠微微皱眉。 这种传教方式,他似乎在前世听说过。 胖老头又是一声冷笑,道:“什么符水,符咒,都是些方术之士骗人的手段。” 李伯雄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其中倒也有不少人治愈,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相信。” “这是自然。” 胖老头冷笑道:“有些符水里面,放得都是一些草药罢了。还有一些病便是不去喝那劳什子符咒符水,也能自愈。” “而那些治不好的病,玄天教就说人家不信教,或是心不够诚。” “按照这套流氓方法,就算喝老夫的尿也能治病,反正治不好也不怪我,是你心不够诚。” 胖老头这番话说得极为粗鲁,李伯雄却没说什么。 有些道理,他未见得不明白。 只是玄天教在大多数乾国人的心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他一时间很难接受胖老头的说法,却没有反驳。 第59章 武安郡 到了晚间,商队停顿休息,在官道旁升起几堆篝火。 李伯雄与麾下的轻骑待在一起。 陈棠依旧和胖老头、青沐、知微三人围坐在一个小火堆,没有去凑其他人的热闹。 期间青沐看出李伯雄对陈棠态度有些特殊,心中好奇,便旁敲侧击的打听几句。 陈棠要么笑而不语,要么岔开话题。 聊了半天,青沐也没套出什么有用信息。 梅念之与众位富绅大户,先去李伯雄那边敬一番酒,又带人来到陈棠这边。 经过白天一事,除了之前那几家与陈棠有过冲突的户主,大多数的富绅对陈棠的印象,已是大为改观。 而且陈棠白天出手救过他们,众人纷纷过来道谢。 陈棠懒得理会这些事,随便应付几句,便将他们打发了。 “梅馆主留步。” 最后,陈棠将梅念之叫住。 陈棠问道:“白天出现的雪贼,梅馆主怎么看?” 梅念之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但他听出陈棠话里有话,便问道:“贤侄有什么看法?” “说不准。” 陈棠摇摇头,道:“只是觉得这些雪贼,像是冲着梅花武馆来的。” 梅念之眉头一皱。 梅映雪半信半疑,道:“不应该啊,咱们跟武馆跟这些雪贼素无仇怨,为何会冲咱们来?” 梅念之皱眉道:“贤侄这样一说,我也有点这种感觉,只是我确实不认识这些雪贼,从未接触过,怎会被他们盯上?” 陈棠心中有个模糊的猜测,但也拿不准。 按照孟凉玉所言,黑水帮想要完全掌控常泽县。 除了要铲除恶狼帮之外,第二个要解决的就是梅花武馆。 如果这些雪贼与黑水帮有关,那白天的截杀,应该就是针对梅花武馆的行动。 陈棠提醒道:“常泽县可能要变天,到时候,梅花武馆也未必能幸免,梅馆主应早做准备。” “贤侄说的变天是指……” 梅念之心头一惊。 陈棠不答,只是说道:“我们此番前往武安郡,便准备在武安郡定居下来了。” 在这之前,他与家中几人商议过。 上元节之后,黑水帮的势力,应该会占据整个常泽县。 陈棠留在常泽县,很难完全避开黑水帮的耳目。 胖老头自然是举双手赞同。 陈棠那个屋子太小了。 四个人居住,实在不便,他和陈棠都得在外屋打着地铺。 而且常泽县美食美酒都太少。 正好到武安郡换个大房子。 “你们要搬走了吗?” 梅映雪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这段时间,她经常往陈棠家里跑,与陈棠和他那位堂姐,小知微在一起,都有些习惯了。 今后,相隔两地,再见面便不容易了。 青沐道:“也是此番临走前,陈棠与我们商量的,还没来得及说与妹妹听。若想今后走动方便,妹妹不妨也搬到武安郡来。” “我……” 梅映雪看向父亲。 这种事她肯定做不了主。 梅念之微微摇头,苦笑道:“梅花武馆在常泽县开了有些年头,亲戚也都在那边,不好搬走的。” “我这个九品在常泽县还有些名号,但毕竟年纪大了,体力渐衰,在武安郡很难混出什么名堂。” 话已至此,陈棠便不好再说什么。 众人各自散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商队开拔,不出意外应该能在今天闭城之前,抵达武安郡。 商队在李伯雄的护送下,一路上还算顺利。 日落之前,便已经能远远望见武安郡的城墙,李伯雄没有继续护送,与陈棠众人道别,便带着麾下走了。 商队在城门口处,被两侧的护卫拦下,仔细检查每个人的路引文书,车队上装载的货物。 “诸位得罪了,上元节将至,防止贼寇混入城中,得看得仔细些。” 为首那个护卫对梅念之说道。 梅念之看其官职,认出这位是武安郡镇守城门的百夫长,便笑道:“有劳百长和诸位军中弟兄,理应如此。” 一边说着,梅念之一边从袖口中递过几两碎银,想要塞到那位百长的手中。 那位百长将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拒绝。 梅念之轻咳一声,没有坚持。 “这是遭劫了?” 那位百长看了一眼商队马车上的一些刀痕,没有擦干净的血迹,皱眉问道。 “是。” 梅念之道:“幸得一位义士及时赶到……” 两人在城门口简单聊了几句。 一般来说,在乾国不允许百姓随意行走,一来限制人口流动,二来防止流民四起。 想要出行,都要凭借路引,上面说明缘由。 当然,这些限制对普通百姓有用,至于名门大族,权贵世家的人,都可以无视。 守城的侍卫一般也不会不开眼,去拦阻这些人。 至于一些江湖人士,便是八仙过海,各凭手段了。 若实在没有官方路引,便很难光明正大的进城。 陈棠几人的路引,在孟凉玉的安排下,早就准备好了。 城门守卫检查商队的时候,陈棠坐在马车前,目光转动,巡视武安郡城墙上各处的守卫布置,流动护卫,默默记在心中。 武安郡的城墙约莫有三丈多高,陈棠判断了下,大概有前世三四层楼那么高。 若在一个月前,这个高度,他绝对无法翻越。 但如今却不同了。 在城门口逗留了一会,商队没什么问题,在几位护卫的示意下,放行进城。 进城之后,商队各户人家便自行散去,约定好返回时间,等返程的时候,再一起回去。 “我们找个客栈住下,明天正月十四,先在郡城里四处转转,熟悉熟悉。” 梅念之道:“后天便是上元节,武者定品的日子。若是没什么事,贤侄与我们同去看看,就当凑个热闹。” “也好。” 陈棠随意应下来。 众人舟车劳顿,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天色渐晚,城门关闭。 众人吃了晚饭,早早歇息了。 三天的路程,两百多里,身困体乏,虽说在路上也会歇息,但太不舒服,也睡不踏实。 如今进了武安郡,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陈棠却没休息,独自离开客栈,趁着宵禁还没开始,来到城门附近的巷子里,继续观察城墙上下的守卫情况。 第60章 东市买马 武安郡位于常泽县的西边。 想要从武安郡回到常泽县,便要从东门出去。 陈棠守在东门的城墙附近整整一夜,将整晚守卫的巡查规律,轮换时间、地点都熟记于心。 待到天色初亮,他才返回客栈。 也幸好这一世开始练武,又有虎乳、天参、猴儿酒这等宝物药材辅助,熬了一夜,早晨仍不觉疲惫。 换做前世,若一夜没睡,整个人好似被吸走了三魂七魄,一天下来没精打采。 没歇息多久,众人便已纷纷起床。 梅映雪早早过来,拉着青沐、知微几人下去吃早饭,然后要带着陈棠几人在街上逛一逛。 武安郡确实比常泽县要繁华得多。 在这里,陈棠已经感受到一些城市才有的烟火气息。 随处都能看到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人,街道也宽敞许多,两侧的商铺、客栈、酒楼种类繁多,各式各样。 街头还有卖艺的,什么胸口碎大石,吞剑吐火之类。 叫卖声,吆喝声,叫好声交织在一起,声浪嘈杂,热闹非凡。 便是那铸造兵器的铁匠铺子,都比常泽县老孙头的看着气派许多。 里面十几个粗壮汉子,赤着臂膀,一身腱子肉,大汗淋漓,不断捶打着刚刚烧得通红的铁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 胖老头和青沐两人行走江湖多年,去过很多郡城州府,对这一幕,早就习以为常。 知微也只是四下看看。 眼前的这些,在她儿时的记忆中,也有过一些印象。 她家的地方,似乎比眼前还要繁华十倍,百倍! 倒是陈棠大感新奇,四处张望。 作为现代人,见惯了高楼大厦,钢筋水泥,来到这古代的城镇,置身闹市,看着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别有一番感触。 街道两侧的商家店铺,也陆续将一盏盏花灯挂在门前,为明天的上元节做准备。 “武安郡的定品校场在哪?” 陈棠问道。 “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梅念之微微一笑,带着众人前往东市的方向。 没过多久,便远远看到一座高墙围起来的区域,大门宽敞,门口站着几位穿着铠甲的士兵,明显来自军中。 此时,已经有一些人进进出出,门口的士兵并未阻拦。 梅念之解释道:“明天上元节开始定品,今天校场对外开放,可以来提前熟悉一下场地,但不能触碰里面的任何兵器。” 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众人进入校场。 里面极为宽敞,远远能看到正前方摆放着几个兵器架。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整排的弓箭! 每一张弓,都占据着一个架子,上面标注着几石弓。 一共有九张弓,对应着一石到九石。 梅念之看着身后的两个儿子和一众弟子说道:“你们明天参加定品的时候,不可莽撞,要从一石弓开始尝试,循序渐进。” “每一届定品,都有人不自量力,想要直接拉开三石的弓,结果反倒拉伤肌肉,严重的甚至手臂大筋都崩断了。” 众人纷纷应允,一个个眼神透着兴奋。 只可惜今日不让碰,不然他们早就冲上去尝试了。 在乾国,一石以上的弓,不许民间私藏,更不许铁匠铺私自铸造。 所以,平日里众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二石,三石的强弓。 众人在校场中转了一圈,已经接近晌午。 在附近的酒楼里吃了顿饭,陈棠便与众人分开,道:“我自己在这附近看看,你们去玩吧。” 陈棠在东市附近逛了一会,便看到一处马市。 陈棠前世没骑过马,前身出身贫苦,也没机会骑马。 但他今晚要赶回常泽县,两百多里的路程最好骑马,而且要快马加鞭。 “马匹怎么卖?” 陈棠围着马厩看了一圈,完全看不出哪匹马厉害,跑得快跑得远。 他不懂得什么识马之术,对马匹一窍不通。 “那要看少侠想要什么样的了。” 马市老板道:“日行百里,日行四百里,还有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肯定不一样的价。” “你这有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 陈棠眼中一亮。 若能日行一千,武安郡到常泽县,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到。 马市老板听到陈棠打听汗血宝马,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棠,笑道:“汗血宝马我这没有,不过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就算有汗血宝马,恐怕少侠也买不起。” “我这的马匹,虽说看着没有汗血宝马那般神骏,但也有日行八百的良驹!而且价钱不贵,少侠要不要看看?” 日行八百? 若真能日行八百,倒也够用。 不过,陈棠看那马市老板一脸的奸相,便猜出这人说话没谱,多半是在忽悠他。 今晚的事,关系重大。 别买来一匹日行八十里的,最后还得靠他跑步回去。 陈棠心中一动,道:“你说的是哪一匹,牵过来我瞧瞧。” “好嘞。” 马市老板立马回头牵了一匹高头大马过来,看着倒也不凡。 但当这马来到陈棠身边的时候,突然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突然双膝一弯,整匹马直接跪了下去。 马市老板愣了一下,连忙连踢带拽,想要将这匹马拉起来。 可这马像是赖在那一般,瘫着不起身,身体微微颤抖,没一会儿就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陈棠一脸无辜的说道:“老板,你这马不行啊。” 马市老板满脸晦气。 他刚才一看就知道陈棠对马匹不懂行,想着能忽悠一下,多坑点银子。 结果,自家马这么不争气,也不知怎地,突然犯病了。 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马不行。 马市老板道:“我再给你找一匹。” 陈棠道:“我直接去你那马厩看看吧。” “你来挑也行。” 马市老板说道。 陈棠朝着马厩走去。 刚刚靠近,那些马匹似乎感受到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惊慌,翻蹄亮掌,尥蹶子狂踢,甚至想要挣脱缰绳。 陈棠摇头道:“老板,你养的这些马脾气都不太好,这个样子我若骑上去,没走多远就得被掀下来。” “不应该啊。” 马市老板一脸懵。 这些马虽然不算什么好马,但平时也还算温顺,怎么今天突然集体犯病了? 陈棠又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马了,没有我就换地方了。” 马市老板眼看陈棠要走,连忙说道:“有!你想要性情温顺的吗?我家里有一匹马,性情极为温顺,便是虎豹在前,都不会受惊!” 准确来说,那不是温顺,而是反应迟钝…… “只是……” 马市老板迟疑了下,欲言又止。 第61章 呼雷豹 “只是什么?” 陈棠问道。 马市老板道:“只是这马不大好看,但你放心,性格绝对好!” “瞧瞧去。” 陈棠说了一声。 马市老板让身边伙计看着马厩,随后带着陈棠走了一会,便来到一处宅院前。 刚踏进院子,陈棠一眼就看见那匹马了。 这是真的丑。 马色驳杂不纯,皮毛黄褐间杂犹如虎斑豹纹,也没什么规律,一眼望去,身上乱糟糟一片,好似杂草丛生。 最显眼的还不是这马的长相。 主要是这马浑身酒气,侧卧在院子里,正在呼呼酣睡,身旁还倒着一个空酒坛子。 陈棠之前以为马都是站着睡觉的,今天倒是打破认知了。 “你这畜生又偷喝酒!” 马市老板看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红着脸跑上去,重重的踢在马腹上,将这匹马踢得醒了过来。 他家世代养马。 这匹马是他父亲一年前从凉州陇西那边,不远千里带回来的,还说别看这马长得丑,却是世间罕见的神驹。 但这马进了他家之后,除了喜好喝酒吃肉,没有任何神异表现,堪称酒囊饭袋。 除了他父亲,他家人对这马都极为嫌弃。 前不久父亲去世之后,家人就一直催促他赶快将这匹马处理掉。 他也带到马市上卖过,只是品相太差,根本没人要。 他甚至曾将这匹马赶出城外,但第二天城门开了,这匹马又自己找回家来。 家里人因为这事,都大吵过好几次。 这马确实一点用没有,吃得跟人一样,还比人吃得多,还总偷吃酒,谁家经得起它这么霍霍。 如今,好不容易带来一个冤大头,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这马醉酒酣睡,四仰八叉,真是丢人,不争气的玩意! 丑马吃痛,醒了过来,也不气恼,站起身来抖了抖皮毛,看看身前的马市老板,又看了看陈棠。 这马眼神乱飘,很是灵动,好似不经意的落在陈棠腰间的酒葫芦上,随后又撇开。 这马倒是有趣。 陈棠虽然不懂马,但这马看上去颇通人性,看着很是机灵。 马市老板似乎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回头讪讪一笑,道:“这马就是这点不太好,有点不良嗜好,平时爱喝个小酒……”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不以为意,道:“无妨,我也爱喝个小酒。” 马市老板眼前一亮,道:“那敢情好,我早就看出少侠器宇不凡,就与这匹神驹的气质简直完美契合!” “这马性情怎么样?” 陈棠一边朝这匹马走去,一边说道:“别又像其他马那样,动不动就受惊尥蹶子。” “这点少侠大可放心!” 马市老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但卖东西嘛,就得不要脸,硬着头皮夸。 陈棠慢慢接近这匹丑马,眼中的惊讶越来越重。 这匹马鼻孔翕动,仔细嗅了嗅,明显已经闻出他身上的独特气息。 丑马盯着陈棠,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警惕戒备,却唯独没有惧怕之意,也没有惊慌乱窜。 “有点意思。” 陈棠暗道一声。 他曾在三千雪岭四处游荡狩猎,便是雪岭最凶猛的野兽,闻出他身上的气息,都会远远避开。 这匹丑马竟有这等胆色! 陈棠伸手,轻轻拍了拍马背,慢慢安抚着丑马的情绪。 丑马似乎感受到陈棠没有恶意,眼神中的警惕和戒备,才逐渐退去。 这匹丑马看着不高,刚到陈棠的胸前,摸起来身上也没多少肉,颇为瘦弱。 “咦?” 离得近了,陈棠方才看清楚,这匹丑马的头顶还长着一只肉瘤似的东西。 陈棠轻轻一碰,丑马似乎极不习惯,晃了晃马头,轻声嘶鸣。 这匹丑马的叫声也有些奇怪,与寻常的马嘶不同,好似夹杂着一丝雷音。 陈棠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他猛然想起来,在前世的话本中,似乎看到过有关这匹马的记载! 据说是在隋唐年间,有个什么将军的坐骑名为呼雷豹,长一丈,高八尺,又称龙驹。 此马平时不叫,颌下有一肉瘤,肉瘤上还有三根须毛,一抓肉瘤马便轻叫,一拉肉瘤上的毛,马便仰头长嘶,叫声如雷! 更厉害的是,其他马若听到这叫声,立刻会吓得瘫软在地上,屎尿横流,无法起身。 而且这匹马很是奇特,经常要喝酒,雄武有力,陈棠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印象极深。 后来这匹马成了秦琼坐骑,在战场之上纵横无敌。 秦琼死后,这匹马嘶鸣不食而亡。 眼前这匹丑马,倒是与前世有关呼雷豹的记载有些相似。 当然,两者也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比方说,丑马的肉瘤没长在颌下,而是生在头顶上,而且没长毛。 身躯看上去也不甚高大,最多也就有六尺。 这瘦弱身躯,实在谈不上雄武有力。 陈棠问道:“这匹马怎么卖?” 马市老板眼珠一转,开口道:“一百两!” 陈棠身上带着七百五十两的银票,一百两他倒是能接受。 但他没立即回话,绕着丑马又转了一圈。 马市老板以为自己要价高了,连忙说道:“少侠您别嫌贵,主要是因为这匹马,乃是家父过世后留给我的,我对它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唉,一看到它,我就想起我爹。” 说完,马市老板面露悲戚,神伤不已。 陈棠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心中冷笑,道:“那这马对你确实意义非凡,我倒不好夺人所爱了。” 马市老板一听,以为自己演过了,连忙找补,道:“意义是有,但不大……” “老马头,你又在那忽悠人!” 就在此时,正屋冲出来一位妇人,指着马市老板劈头盖脸的骂道:“老娘在那看半天了,什么一百两,十两就卖!” 说实话,这马送都送不出去。 普通人自己生活都困难,养不起马。 富贵人家倒是养得起,但谁养这么一匹只知道喝酒吃肉的废物? 而且这马也实在太丑,连好看的皮囊都没有,简直一无是处。 如今,好不容易这人有意,自家老头还漫天要价,她实在看不过去了,便冲了出来。 马市老板刚才白演了,有些无奈的说道:“行行行,听你的,就十两。” 在马市上,即便是最普通的马匹,都是一百两起。 若是稍微好点的战马,更是千两往上。 十两银子确实不贵。 马市老板似乎想到什么,连忙补充道:“咱们可得提前说好了,买定离手,你可不能后悔!别今后出什么岔子,你跑回来要退钱什么的。” “行。” 陈棠也极为痛快,当即交了钱。 随后陈棠问道:“现在说说吧,这马还有什么问题?” 他刚才听马市老板那句话,就知道这老板还隐藏了一些其他事没说。 马市老板被陈棠看破心思,轻咳一声,尬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这马脾气有些古怪,背上不让放马鞍,少侠你要骑乘的话,怕是不大方便……” 陈棠挑了挑眉。 马市老板连忙说道:“刚刚咱们可说好了的,你可不许反悔!十两银子又不贵,你就当买个骡子回家好了。” 陈棠对此倒不以为意。 普通人骑术不好,没有马鞍自然极为不便,也有危险。 他毕竟有功夫在身,即便没有马鞍,熟悉一下,也能掌控。 马市老板将丑马的缰绳递给陈棠。 陈棠牵着缰绳,便要带着丑马离开。 但他轻轻一拽,丑马竟纹丝不动。 陈棠稍微用力,丑马也浑身抗拒,与陈棠拉扯,仍是站在原地,似乎不愿离去。 陈棠又惊又喜。 他刚刚这一拉的力气可不小,别说是一匹马,就算是一头牛,都得被他拽走! 这匹丑马看着瘦弱,却能抗住他的力量! 陈棠还没说什么,旁边那位妇人有些急了,抄起马鞭连抽几下,嘴里说道:“赶快走,别赖在我们家!再赖着不走,早晚给你宰了吃肉!” 马市老板满脸无奈,作揖道:“祖宗啊,你就走吧,之前的主人已经死了,现在换了主人,今后也别回来,算是我求你了。你就放过我们家吧,我家真是伺候不起了。” 丑马听到‘主人死了’的时候,微微低下头,情绪明显有了一些变化。 陈棠松开缰绳,没有催促。 丑马在院子中转了转,又抬头看向身后一间破房子。 马市老板也顺着丑马的目光看去。 那是他父亲生前住的屋子,去世之后,就没人住了,现在被当做仓库使用。 丑马看了半响,之后才转身,默默的跟在陈棠身后,离开了这个家。 第62章 盗弓 陈棠牵着马,倒没急着出城。 而是先去了酒楼,在里面买了些熟肉,一壶好酒。 那匹马离开原本的家,还有些闷闷不乐,见陈棠拿了酒肉出来,顿时眼中一亮,多了几分精神。 说实话,陈棠对于马能吃肉喝酒这事,多少带点怀疑。 他拿了块熟肉,放在丑马的嘴边。 那丑马闻都不闻,把头一扭,竟不肯吃,只是眼神不住偷瞄陈棠手中的酒壶。 啥意思? 还得先喝口酒? 陈棠拿了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出来,递到丑马嘴边。 丑马立刻精神了,直接把嘴扎进碗里,吸溜吸溜没两下,一大碗酒便被它喝光了。 随后不等陈棠去喂,丑马一口便将陈棠手中的熟肉叼走,慢悠悠的咀嚼起来,微微眯眼,好似整个世界都美了。 “你倒会享受。” 陈棠笑着拍了拍马脖子,道:“你之前的主人死了,呆在那个家里也是明珠蒙尘,跟在我身边,未必能让你扬名天下,但绝不会亏待了你。有我一口酒,便少不了你喝的。” 丑马似乎听得懂陈棠的话,特意扬了扬马头。 陈棠道:“不知你以前叫什么,今后我便唤你呼雷豹如何?” 说完,陈棠又给它倒了一碗酒。 丑马又饮下一大碗,打个响鼻,也不知答没答应。 一壶酒转眼已经饮尽。 呼雷豹却喝得意犹未尽,还想去咬陈棠腰间的酒葫芦。 陈棠一巴掌给它拍开,笑骂道:“你这畜生鼻子倒尖,还惦记上我这猴儿酒了。” “今天不能让你再喝了,免得酒多误事。” 陈棠牵着呼雷豹朝着东门行去,一路上,倒是引来不少人注目。 “那不是老马家的那匹马吗?” “看来这是卖出去了,不容易啊。” “老马终于逮着一个外地人坑了,哈哈。” 城门口的几位守卫看见呼雷豹,一眼就认了出来,笑着闲聊几句。 毕竟这马品相实在太奇特,过目难忘。 一位守卫笑着问道:“小兄弟这是要出城干嘛?” 陈棠道:“就在城外附近练练骑术,一会就回来。” 另一位守卫嘱咐道:“马背上可没有马鞍,你要是新手,可得小心着点,别被掀飞出去。” 陈棠含糊应了一句,便牵着呼雷豹出了城。 出城之后,陈棠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双腿夹住马腹,足跟轻轻一磕,抖动缰绳。 呼雷豹撒开蹄子,沿着官道跑起来。 他身上还绑着铅块,呼雷豹驮着将近四百斤的重量,依然跑得飞快! 陈棠没骑过马,但毕竟练武三个月,根基扎实,很快便掌握了技巧。 约莫跑出几里地,陈棠便停下来,下了官道,朝着远处的一片密林中行去。 刚刚在官道上奔行,还感受不太强烈。 下了官道,呼雷豹踏雪而行,面对两侧复杂的地形,攀山越岭,如履平地,方才显现出不凡之处! 转眼间,便来到那处密林。 此时,天色渐晚,城门将要关闭。 陈棠下马,将缰绳拴在一株大树上,叮嘱道:“你在这等我,大概一两个时辰之后,我便会来找你,能听懂吗?” 他得返回武安郡,还得让那些守卫看见他回城了。 陈棠嘱咐一句,便要转身离去。 但他刚刚抬脚,便看到呼雷豹突然咬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眼神中还流露出一丝委屈。 陈棠一看便明白了,轻拍它的脖子,抚慰道:“我没有要遗弃你,晚些时候,我便来找你。到时候,你陪我去办一件要紧事!” 这一次,呼雷豹似乎听懂了,松开陈棠的衣角。 陈棠回头朝着武安郡行去。 …… “快看,这不是刚刚出城的那个少年吗?” 东门口的几位守卫一抬眼,便看见垂头丧气的陈棠,正步行回来。 一位守卫憋笑问道:“小兄弟,你那马呢?” 陈棠闷不做声。 “被摔惨了吧,都让你小心着点了。” “马也丢了?这点你倒不用担心,城门快关了,等明早城门一开,那马知道自己回来,你留意着点就行。” 几个守卫看见陈棠身上还沾着雪,便猜出个大概。 陈棠没说什么,拱了拱手,便进了城。 “这是被摔憋屈了,一肚子怨气,哈哈!” 几位守卫又随口揶揄几句。 陈棠进城之后,便回到客栈,与梅映雪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回到房间闭目养神,脑海中回想着今晚的计划,静静等待夜幕降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晚。 陈棠卸下身上的铅块,换上一身黑衣,将长刀系在腰间,正常出门。 此时还没到宵禁的时候,街上还有不少行人,举止太过小心鬼祟,被人看在眼中,反倒会引起怀疑。 陈棠朝着东市行去。 没了铅块,他感觉无比轻松,简直是健步如飞! 陈棠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城墙,而是七拐八绕,从小路慢慢接近东市校场。 此时校场早已关闭,门口有守卫,周围也有巡逻的士兵。 陈棠从怀中拿出蒙面巾带上,趁着刚刚一队士兵走过,悄无声息的来到校场侧面的墙下,手掌贴在墙上,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 扭动身躯,三两下便越过墙头,进了校场里面。 里面一片安静,四下无人。 陈棠来到那一片强弓面前,先是拿起三石弓,双臂微微运力,很轻松就将其拉开。 陈棠又将其放下,直接来到五石弓的面前,深吸一口气,双足微微分开,与肩齐宽,臂膀,肩背,胸前肌肉同时发力! 刹那间,他浑身肌肉都鼓胀起来,闪烁着古铜色的光芒! 五石弓,也被他缓缓撑开,最终达到满月状态! 至少在力量上,他已经达到九品极境的要求! 只是肌肤上的那层铜皮,还没有褪去。 陈棠此行来校场,并非因为好奇来测试,主要是为了盗弓! 对他而言,一石弓足够用了。 但今晚之事,不容有失,陈棠决定用更大力量的强弓! 陈棠尝试了下,将三石弓背在背上。 一般来说,即便是九品,八品的武者,力量能开五石,六石的弓,真正使用,也只是用一石弓。 就像是很多人能抬起一两百斤的重物,但使用的兵器,也不过几斤重。 超过十斤,普通人用起来就不太顺手,很难做到运转自如,如臂使指。 陈棠不需要射出太多的箭。 一箭,最多两箭。 但这一箭,必须能杀人,不能出意外! 五石弓他只能勉强拉开,无法射箭。 三石弓刚刚好。 第63章 夜奔 陈棠只是背着弓,倒没有拿箭。 校场里的箭,都有特殊记号,用着不方便,到常泽县随便找几支就行。 贴在墙角听了一会,等一队守卫走过去,陈棠才三两下越过墙头,朝着城墙潜行而去。 来到城墙边上,陈棠隐藏在角落里,并未着急。 他摘下腰间的长刀,将其紧紧绑在背上,免得爬墙的时候,长刀摇晃敲在墙壁上发出声响,引来守卫的注意。 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问题,陈棠才沿着墙角,朝着墙头爬行上去。 此时,夜色已深。 浓云密布,遮住月光,陈棠整个人贴在城墙上,几乎与城墙融为一体,就像是上面的一块石砖。 再加上壁虎游墙功本就有调整呼吸,心跳的口诀,陈棠挂在墙壁上,呼吸、心跳都变得慢了下来。 别说是远处的人,就算有人从城墙下走过去,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除非下面的守卫抬头,盯着他的位置看,才有可能看出异常。 陈棠贴在墙壁上,小心翼翼的一路爬上去,速度不快,偶尔听到上面巡逻的守卫,还会停下来。 来到城墙上,三两步穿过去,越过墙头,又缓缓顺了下来,身形没入夜色之中。 来到白天的那片丛林中,陈棠愣在当场。 呼雷豹没了! 他之前明明拴在此地。 这里距离武安郡和官道都不算远,野兽不会来这边,周围也没看到什么血迹,倒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马蹄印,只是很难辨别方向。 “呼雷豹!” 陈棠朝四周喊了几声。 丛林中一片黑暗,也没什么回应。 看来得靠自己跑过去了。 以他的脚力,倒是也能跑到常泽县,但肯定消耗巨大,而且今晚也未必能赶回来。 陈棠摘下腰间酒葫芦,准备闷一口酒,便立即启程。 他刚刚拨开瓶塞,身后便传来一阵异响。 一道黑影突然从林子中冲出来,轻扬马蹄,打着响鼻,看见陈棠之后,眼神中满是喜悦和兴奋,正是呼雷豹。 “喊你不出来,闻到酒味你倒冒出来了。” 陈棠气笑了,拍着呼雷豹的脖子,道:“你这畜生只认酒,不认人吗?” 呼雷豹似乎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马头,一个劲的朝陈棠的脸颊蹭过来,眼睛还不时偷瞄他手里的酒葫芦。 “今天不能喝,明天再让你喝个够。” 陈棠翻身上马,驾着呼雷豹,在夜色下朝着常泽县奔袭而去。 …… 黑水帮。 分舵舵主丛庆翼坐在大堂内正中,还有两个人与他并排而坐,乃是武安郡堂口前几天赶过来的两位执事。 名义上,执事比舵主低一头,但这两位毕竟是郡城堂口过来的,而且两位都是八品武者,还在舵主从庆翼之上! 这两位执事从堂口过来,一方面是因为前段时间,常泽县分舵死了四位帮众。 另一方面,是为了今天的晚宴。 今晚,孙县令将在县府的青云楼,亲自宴请黑水帮舵主从伯翼、恶狼帮帮主苟营,商谈今后常泽县两大帮会的问题。 之前死去的四位帮众,也要有个交代。 “启禀舵主,方执事,齐执事,兄弟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一位黑水帮护卫进来,抱拳说道。 丛庆翼微微颔首,道:“下去吧,我们再等一会就动身。” 方执事皱眉问道:“从兄弟是担心今晚出什么意外?” 齐执事神色淡定,道:“据我所知,恶狼帮的苟营已经害怕了,今晚之后,就准备解散恶狼帮,将常泽县的地盘全部让出来。” 丛庆翼道:“他若这般识趣倒还好,我只是担心,乾国人生性狡诈,别有什么阴谋诡计!” “哼,恶狼帮就一个九品,能翻起多大风浪?” 方执事冷笑一声,不以为然。 丛庆翼微微摇头,道:“两位可别忘了,常泽县的三位捕头,可都是九品。” “你的意思是说……”齐执事脸色微变。 丛庆翼道:“恶狼帮算是常泽县的本土帮会,经营多年,与孙县令和三位捕头,都有利益往来,牵扯极深。” “恶狼帮解散,他们今后可就少了一大笔钱财入账,未必会甘心。” 方执事脸色阴沉下来,缓缓道:“如果他们敢算计我们,今晚就将恶狼帮灭了,趁乱将那孙县令和几个捕头也宰了!” “不错。” 齐执事也点点头,道:“到时候,我们可以嫁祸给恶狼帮,正好让少帮主那边运作一下,换个懂事的县令过来,常泽县就完全在我们掌控之中了。” “嗯。” 丛庆翼道:“刚刚我已经让兄弟们带好兵器,就守在县府外面,若有意外发生,烟花为号,杀进县府去!” “对了,之前死的兄弟怎么回事?” 方执事皱眉问道:“他们四个,可都是咱们黑水国的在战场中活下来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以苟营的手段,应该杀不死他们吧?” “不知道,此事我也一直在调查,没什么头绪。” 丛庆翼道:“我猜测,可能是恶狼帮的背后有什么高手,所以这次才请两位执事过来压阵,以防万一。” 齐执事道:“若是咱们黑水国穿过三千雪岭,进入平州,常泽县是第一站,关系重大,确实不容有失,谨慎一些好。” …… 恶狼帮。 苟营在大殿中来回徘徊,神色烦躁,心绪不宁。 “帮主,事已至此,您也别太烦心。” 刘管家劝道:“孙县令那边已经跟咱们透风了,黑水帮对常泽县势在必得,决不允许有第二个势力存在。咱们若是跟他们火拼,没有半点胜算,众位兄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如今有孙县令牵头,咱们顺坡下驴,也算是给黑水帮一个人情,将来总有用到的时候。” 苟营长长吐出一口气。 沉默半响,他才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咱们兄弟在常泽县苦心经营多年,如今却要拱手相让,实在心有不甘。” 护法胡万道:“帮主,来日方长。苟岱这次若能在武安郡定品成功,咱们就有两位九品,将来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苟营点点头。 可惜他家这个孩子太不争气,追求梅映雪无果,若是能与梅家联姻,未必不能与黑水帮抗衡。 “走吧,去青云楼!” 苟营挥了挥手。 刘管家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说道:“要不要让帮里的兄弟们跟着?” 胡万皱眉道:“没必要吧,毕竟是在县府里面,孙县令亲自出面,黑水帮还敢在县府撒野?” 苟营眯了眯眼,沉声道:“让兄弟们把家伙都带上,到县府外面守着。黑水帮那群人毕竟是异族人,天性凶残,行事不合常理,咱们还是准备一手为好。” 第64章 莫遇老黄 呼雷豹的速度,比陈棠想象的还要快。 一个半时辰,他便已经抵达常泽县附近。 陈棠下马,拍了拍呼雷豹的身子,道:“你自己去吧,就在这附近不要走远,到时候听我哨声再出来。” 呼雷豹性子野,就算将它拴在树上,也会将缰绳咬断,还不如让它自己去玩。 呼雷豹扬了扬马头,表示听懂了。 随后不理会陈棠,踢踏踢踏便下了官道,转眼跑没了影。 陈棠朝着常泽县行去。 没过多久,便来到一处偏僻所在,其中一处宅院里亮着灯火,门口站着一个人,嘴里叼着竹签,正是孟凉玉。 两人约定今晚在这里碰面。 陈棠走进宅院,孟凉玉笑道:“你比我想得早到了一些。” “还算顺利吗?” 陈棠问道。 孟凉玉笑容一收,沉声道:“恶狼帮怂了,他们的反应倒在咱们的意料之中。只是黑水帮那边有些变数,据说是从上面堂口来了两位执事,都是八品武者。” “咱们原本计划,是在宴会上刺杀黑水帮的舵主丛庆翼,挑起两帮火拼。但有两位八品武者坐镇,恐怕不容易得手。” 陈棠道:“无妨,我这次带来了三石弓。” 孟凉玉眼前一亮。 三石弓的威力可比一石弓大多了! 近距离之下,八品武者毫无防备,绝对躲不开。 孟凉玉点点头,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陈棠又问道:“那个老黄今晚过来吗?” 临走前,陈棠曾嘱咐孟凉玉,把县府牢狱的管事牢头约出来。 虽然他从牛二、崔勇的口中,得知陈大安因何下狱,但在牢狱里面的情况,崔勇、牛二也不知道。 陈棠想知道,陈大安在狱中最后经历了什么,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他。 “来,一会就到。” 孟凉玉道:“你要跟他见面吗,他常年呆在大牢里,应该不认得你。到时候,可以说你是我一个朋友。” “还是别见了,有外人在,他未必放得开。” 陈棠摇摇头,道:“我在里屋听着,你帮我套几句话就行。” “成。” 孟凉玉道:“你去里屋呆着就好,到时候我帮你打听,肯定能从他嘴里问出真东西来。” 陈棠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坐在黑暗中,将长刀缓缓抽出来,静静望着陈大安留给他最后的这件礼物。 今晚,他就用这柄刀,来了却恩怨,给陈大安一个交代! …… 不到半柱香。 门口响起孟凉玉的声音。 “黄爷,这边。” “哎呦,孟捕头,可不敢当。我虚长几岁,你叫我老黄就行。” 陈棠透过窗缝,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干瘦的老头,许是久不见天日,脸色略显苍白,双手插在袖口里,一笑脸上堆起一层层褶子。 “叫您一声黄爷是应该的,你叫我小孟就行。” 孟凉玉大笑一声,将老黄迎进屋里。 在客厅的桌上,早已摆满了菜肴酒水。 “哎呦,准备这么丰盛。” 老黄道:“小孟你晚上不还得去青云楼参加宴会吗?” 孟凉玉道:“那个不急,人多也烦,咱爷俩先喝两盅。黄爷快坐,这没外人,别客气。” “说起来,黄爷你的名号,在咱们常泽县可比县令还大呢。外面都传,宁见阎王,莫遇老黄。” “哈哈,都是哪些升斗小民瞎传。” 孟凉玉陪着老黄东拉西扯,连吹带捧。 老黄脸上泛起一丝酡红,状态微醺,话匣子也逐渐打开。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老黄笑道:“小孟,咱们也别绕弯子了,你找我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哈哈。” 孟凉玉大笑一声,道:“黄爷果然是痛快人!” 停顿了下,孟凉玉压低声音道:“确实有点事,我想办一个人。只是,他的罪名不够大,估计在牢里待不了几天,就会被放出来。就想问问黄爷,有没有什么法子。” “嗨!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就这么点事,你跟我提一嘴就行。” 老黄道:“不是我吹,在常泽县,孙老爷是自然最大。可在这大牢里面,我才是天!进了这大牢的人,是生是死,都在我一念间。” “哦?” 孟凉玉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说道?若罪名不重,有什么法子?” “罪名不重也没关系。” 老黄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进了大牢,总有各种办法找他麻烦,一顿鞭子刑具下去,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 “就比方说前段时间,有个什么陈大安的猎户,其实没多大的罪,又赶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本应该被放出去的。” “奈何他在公堂上大骂孙县令,崔捕头也来打过招呼,那他还能活着出去吗?” 孟凉玉点点头,道:“这个事,我好像也听说过。那陈大安似乎是个硬骨头,在公堂上死不认罪。” “呵呵。” 老黄嗤笑一声,道:“再硬的骨头,也有弱点。后来落到我手里,还不是乖乖服软认罪了。” “他后来认罪了?”孟凉玉挑眉问道。 “认了。” 老黄道:“我给他上了一轮刑具,晕死过去好几次,始终没认罪。后来,他是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才松口认罪,想让我叫他家孩子过来,见最后一面。” “呵,我能如他的意?就算没有孙县令,崔捕头打招呼,我也得治一治他!” 老黄又饮一口酒,没注意,孟凉玉的神色已经逐渐冷了下来。 孟凉玉淡淡道:“你跟他又没什么仇怨,何必如此。” 老黄道:“他不服啊!到了我这,还敢跟我顶嘴,到后来怎样?为了跟他家孩子见最后一面,还不是乖乖服软,跪在地上求我。” “落在我手中,就没有我治不了的人。” 孟凉玉道:“你没去叫他家孩子过来吗?” “搭理他作甚,大牢里这种事多了去,又没银子,还白跑一趟。” 老黄道:“不过,后来没几天,我听说他家孩子去县衙,把陈大安带回去了。” “不过,带走的是一具尸体,嘿嘿!” 说到这里,也不知怎的,老黄突然感到一丝冷意,不禁打了个寒战。 老黄意识可能话说的有些多了,便道:“不提他了。小孟你想办谁,到时候跟我提一嘴就行。咱们常泽县的几位捕头,你年纪最小,前途无量,到时候别忘了我就行。” 孟凉玉道:“我有位朋友,可能想要见一见你。” 说完,孟凉玉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65章 刺杀 老黄愣了一下,没明白孟凉玉怎么说走就走。 他的朋友又是谁? 就在此时,里屋的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一袭黑衣,绾髻束发,神色冷峻,手中还拎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 老黄与这人的眼神一碰,心里便咯噔一下。 哐啷啷! 来人随手将刀扔在桌子上,打得杯盘破碎,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 老黄吓了一跳,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那人已经来到近前,伸出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又按得坐了回去。 “认得我吗?” 来人淡淡的问道。 老黄脸色惨白,强笑一声,道:“不,不认得,朋友怎么称呼?” “我叫陈棠。” 听到这四个字的一瞬间,老黄额头便渗出一层豆大的汗珠,已经明白了大概。 老黄咽了下口水,猛地起身,想要夺路而逃。 唰! 刀光一闪! 老黄才刚刚抬脚,便发现身下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紧接着,下身传来一阵剧痛! 老黄站立不住,跌倒在地上,一条腿已经被斩断,血流如注。 “啊啊!” 老黄发出一阵惨叫,痛得浑身颤抖,几乎晕厥过去。 陈棠缓缓起身,踢开凳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老黄,问道:“我爹最后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没,没有……” 老黄满脸惊恐的看着陈棠,声音颤抖,牙齿打颤。 “你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陈棠又问。 “有,有!” 老黄突然涌起一丝希望,忍着剧痛坐起身来,又跪在陈棠面前,颤声道:“我,我求……” 噗嗤! 他话没说完,陈棠一刀便捅了过去,将胸膛扎了个通透! 老黄双目凸起,惊恐错愕。 “说给阎王听去吧。” 陈棠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将长刀拔了出来,随手一挥,甩去上面的血迹。 老黄直挺挺的倒在血泊中,登时丧命。 孟凉玉推门而出,看到屋内的一幕,毫不意外。 陈棠问道:“他死在你这里,会不会有麻烦?” “没事。” 孟凉玉道:“你今晚离开的时候,一把火将这烧了便好,这房子只是我临时住处,没什么东西。今晚县府将会乱成一团,没人会在意一个牢头的死活。” 孟凉玉又进里屋,拿出来一个包裹,道:“里面是恶狼帮的衣服,你换一下。今天的晚宴在县府青云楼的二楼,西面的窗户我做了记号,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你找机会出手。” “还有你让我准备的麻袋。” “好。” 陈棠迅速换了一身衣服,蒙面巾仍戴在脸上,接过麻袋,塞进怀中。 孟凉玉又叮嘱道:“今夜你出手之后,很有可能会被黑水帮的盯上,群战不比单打独斗,万分凶险,你一定要小心。” 陈棠点点头。 两人准备妥当,离开此地,分头朝着县府行去。 …… 青云楼,灯火通明。 一楼分成几桌,除了黑水帮、恶狼帮的一些小头目,还有就是县府的众位捕快、差役。 二楼。 黑水帮分舵舵主丛庆翼,方执事、齐执事,还有恶狼帮的苟营,护法胡万,已经落座。 五人虽然围着一张桌子,表面上还算融洽,面带笑容,但眼底深处都带着一丝戒备。 孙县令坐在主位,旁边还陪着崔召、阎季两位捕头,还有一位空缺着,正是给孟凉玉准备的位置,只不过人还没到。 “这小孟真是误事,这么久还没来。” 孙县令微微皱眉。 崔召道:“大人,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先开始吧,别为了他一个人在这干耗着。” “也好。” 孙县令当先端起一杯酒,道:“咱们常泽县的两大帮会,今日在这青云楼聚首,实在难得,咱们同饮此杯。” 桌上几人纷纷举杯。 但实际上,几人的酒杯都是沾了沾嘴唇,并没有喝。 孙县令知道这些江湖中人行事谨慎,担心酒水里动了手脚。 他只是笑了笑,并未点破,朝阎季、崔召二人示意了下。 崔召也举杯道:“诸位都是名震一方的好汉,我平生最是钦佩,有什么误会,咱们今天就说开了。” “不错。” 阎季也说道:“打生打死,最终闹得两败俱伤,实在得不偿失。” 方执事微微一笑,道:“以恶狼帮的实力,想要跟我们来个两败俱伤,未见得吧。” 这句话说得不太友善。 苟营心中暗恼,表面上却笑了笑,道:“恶狼帮的实力,自是不如黑水帮。” 齐执事淡淡道:“之前我们黑水帮死了四位兄弟,这件事恶狼帮怎么说?可有不少人看见,是你苟帮主动的手。” “此事绝对是误会!” 苟营连忙解释道:“我可对天发誓,那晚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恶狼帮。” “我可以给帮主作证。”护法胡万也跟着说道。 丛庆翼冷笑道:“你们都是自己人,自然不会承认。” 桌上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就在此时,孟凉玉从下面跑了上来,满脸堆笑,道:“真是对不住,来晚了,来晚了哈。” 孟凉玉闯进来,倒是让现场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一下。 孙县令摇头笑道:“小孟,你来晚了可得自罚三杯。” “要得要得。” 孟凉玉来到桌前,斟满三杯酒,一饮而尽。 就在众人注意被孟凉玉吸引的同时,一道身影顺着梁柱爬到二楼,悄无声息的朝着窗前靠近。 陈棠看到孟凉玉在西窗上做的记号,顺着旁边的一道缝隙,朝着里面望去。 桌前的几人映入眼帘。 黑水帮的人很好分辨。 黑水帮的舵主丛庆翼,他曾远远的见过几次。 也就是说,在他旁边的两人,便是那两位八品武者! 陈棠将三石弓缓缓摘下来,又抽出三根羽箭。 他没有着急,而是静静等待时机。 一旦拉弓,必有异响。 在这么近距离之下,很容易惊动里面的人。 孟凉玉就在桌上,会给他创造机会。 咣当! 就在此时,桌上的一个酒杯被孟凉玉不小心碰掉,发出一声脆响! 陈棠顺势拉弓! 刹那间,三石弓拉开如同满月! 嗖! 一箭破开窗户,瞬间没入方执事的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其射飞出去,破窗而出! 身形还在半空中,方执事便已经死了。 一箭洞穿心脏! 第66章 赤胆忠心 等众人耳边听到弓弦颤抖的声音时,方执事已经飞了出去。 而陈棠第二支箭已经搭在弦上! 嗖! 第二箭紧随而至,朝着齐执事射去。 黑水帮两位八品武者威胁最大,先解决了再说。 齐执事反应已经算是快的,桌上的几人还在愣神错愕的时候,他已经站起身来,反手摸向腰间长刀。 但第二箭的速度来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还要猛! 噗! 齐执事的刀才刚抽出一半,胸口便传来一阵刺痛,整个人飞起,被羽箭钉在身后的梁柱之上,瞪着双眼,嘴里吐着血沫,已经活不成了。 这个距离下,一石弓都很难躲避。 更何况是三石弓满弦射箭。 连续射杀两人,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 方执事的尸体,才刚刚摔落在青云楼外的雪地上。 直到此刻,二楼的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 “大人小心,有歹人!” “舵主当心!” “有刺客!” 丛庆翼一把掀翻桌子,上面的杯盘尽数跌落在地上,汤汤水水朝着对面的窗口泼洒过去,遮挡视线。 苟营、胡万两人就地一滚,紧贴在角落里,不敢起身。 崔召、阎季两人也各自躲避,寻找掩体,神色惊疑不定,一阵后怕。 刚刚那两箭太可怕了! 两位八品武者都没反应过来,被当场射杀! 而刚刚那一声‘大人小心’,却是孟凉玉喊出来的。 只见他全然不顾自身凶险,径直扑过来,伸开双臂,以身体挡在孙县令身前,环顾四周,低声道:“大人莫怕,有我在!” 孙县令刚刚都吓傻了。 他不懂武功,哪里经历过这场面,其他人跑得跑,藏得藏,整个大厅中间,就他一个人暴露在那。 万幸孟凉玉及时赶到,将他挡在身后! 就连阎季、崔召两位捕头,刚刚都各自逃命。 没想到,小孟年纪轻轻,竟如此神勇无畏,赤胆忠心。 相比之下,阎季、崔召二人真是差太多了。 一年来,常泽县的县尉之职一直空缺着。 就在此刻,孙县令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两箭射杀两位黑水帮执事之后,其余人便已经躲藏起来,陈棠没了出手机会。 当然,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方执事的尸体,也被一楼正在吃喝的众人发现,引来一阵躁动。 “苟兄,那两个八品已经被我射杀!” 陈棠压低嗓子,声音沙哑的说道:“今天,我定会助你灭掉黑水帮!” 扔下一句话,陈棠便纵身跃下,趁着其余人还没有聚集过来的时候,几步窜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苟营,你们乾国人果然狡诈,跟我玩阴的!” 丛庆翼勃然大怒,从怀中摸出烟花,扔向半空中发出令号。 “我不是,我没有……” 苟营连忙辩解,但他的声音,已经被楼下的嘈杂声,兵器声,还有天空中的烟花爆裂的声音淹没。 胡万又惊又喜,问道:“帮主,你哪找来的帮手,连我都瞒过去了。” “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 苟营气急。 “恶狼帮杀了咱们两位执事,给我将恶狼帮的人全屠了!” “杀!” 县府外面也冲进来两伙人,跑到青云楼周围,看到黑水帮两位执事的尸体,瞬间就明白了。 黑水帮众人二话不说,便朝着恶狼帮的帮众砍去。 “兄弟们,给我杀!” 恶狼帮眼下也没了退路,只能拼死一战。 刹那间,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 青云楼上下,血雾弥漫,乱成一团,杀声震天。 “大人当心,咱们躲远点,别被卷入其中。” 孟凉玉搀扶着两腿发软的孙县令,下到一楼,推开几道身影,挡住几柄不知哪里砍过来的刀锋,朝着县府后院退去。 此时,崔召、阎季二人也带着一众差役朝着这边聚集过来。 阎季沉声道:“有我们在,大人不必惊慌!” “不错。” 崔召道:“两个帮会火拼,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咱们坐山观虎斗就好。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袭击官府的人。” 孙县令见此刻两人跑过来邀功,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心中不禁冷笑一声。 刚才你俩干啥去了? 如今小孟已经护送我脱离了危险,你俩倒跑过来了。 越是关键时刻,紧要关头,越能见到一个人真正的品性。 三位捕头和一众差役护送着孙县令正走着,前方的黑暗中,突然走出来一道高大身影,手中拎着长刀,拦住去路! 来人黑布遮脸,露在外面的双眼冒着凶光,如同黑夜中觅食的饿虎! “哎呦,不好!” 孙县令见到此人,胆气一寒,不禁惊呼出声。 在场众人心中一凛,凝神以待。 孟凉玉道:“崔捕头、阎捕头,你们两位带着几位兄弟拦住他,我护送孙大人先去别处。” 崔召、阎季同时皱了皱眉。 孟凉玉一个后辈,此刻倒指挥上他们了,而且还让他们两个去拦路,冲在前面。 崔召沉声道:“何必麻烦,咱们同时出手,将此人杀了便是。” 阎季也点头道:“他只有一个人,就算是八品,也挡不住咱们这么多人的围攻。” 只可惜,两人说的话,孙县令根本听不进去。 你们两个刚刚还说,没人敢对官府的人下手,转眼就冒出来一个拦路的! 崔召、阎季二人,在孙县令心中,已经是贪生怕死之徒,极不靠谱。 他现在就信得过小孟。 只有小孟真心实意的站在他这边,为他考虑,想着带他先脱离险境。 那两个货只知道顾自己! 孙县令连忙说道:“小孟说的不错,就按他说的办!崔召,阎季,你们两人拦住他,格杀勿论,我和小孟先走。” 孟凉玉微微扬头,招呼道:“铁柱,你们几个跟我来!” 他将之前跟他混的衙役叫了过来,与他同路,护送着孙县令朝着另一侧退去。 事已至此,虽然崔召、阎季两人心中有些不愿,却也不能公然抗命。 阎季眯眼道:“这位朋友,你们恶狼帮与黑水帮在前面厮杀,你跑过来拦住我们作甚?” 崔召认出来人就是刚刚在青云楼二楼,射箭的那个人,沉声道:“都小心点,这人不好对付。” 县府里的正式差役,只有数十位。 刚刚混乱中,冲散一些,不知去向。 孟凉玉又叫走一部分。 其实,在崔召、阎季身边的差役,只有十几位。 “你们平日收了我恶狼帮多少银子,如今却站在黑水帮一边,该杀!” 来人声音沙哑,浑身杀气腾腾,脚踏乱琼碎玉,手持三尺长刀,杀入人群之中! 第67章 以血还血 最前方的衙役先撞上陈棠。 眼看着陈棠持刀劈来,此人身形一沉,站桩不动,抬刀过顶,想要以缠头裹脑的刀法,来化解陈棠劈下来的一刀。 当! 双刀相碰,爆发出一声脆响。 这位衙役手中的长刀,被陈棠一刀崩飞! 寒光一闪,长刀劈开此人的面门。 刹那间,血浆四溅! 缠头裹脑的前提,要先挡住对方斩来的一刀,再顺势反击。 若是第一刀都扛不住,自然没有什么后续。 陈棠一脚踢飞此人的尸体,继续向前杀去。 “你们绕过去,从旁边身后围攻他!” 崔召大喝一声,指挥手下。 两个九品,再加上十几位手持利刃的衙役,就算是八品武者来了,也有一战之力。 但要避免与其单打独斗,一定要借助人多的优势,不给他一对一的机会。 崔召不敢大意,持刀从正面迎了上去,打算缠住来人,给其他人创造机会。 锵! 两人的刀锋碰撞在一起。 崔召这一刀,爆发出了全部力量。 他刚刚亲眼看到,一位衙役甚至挡不住对方一刀,被生生劈死,可见来人力量之恐怖。 他哪里还敢有所保留! 可他这一刀出手,却仿佛砍在棉花上,浑不受力,令他难受得要死。 对方与他一碰即退。 这一幕,就好像是他出刀,将对方推了出去! 来人身形暴撤,避开其他人刀锋的同时,猛然翻身,一刀砍向身后! 噗嗤! 一位衙役才刚刚绕到陈棠身后,正要出手,便看到一道寒光袭来。 下一刻,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胸前中刀,伤口从肩膀到肋骨,几乎被劈成两截,鲜血脏腑淌了一地! 当!当!当! 陈棠身处众人围攻之中,却浑然不惧,辗转腾挪,左劈右砍,虚虚实实,将南征北战的刀法发挥到极致。 崔召、阎季两位九品虽然武功超过旁人一大截,但始终没能缠住陈棠。 反而让陈棠将众人杀得七零八落,死伤大半! 阎季越打越是心惊,暗生退意。 当! 阎季再度与陈棠交手,整个人顺势朝后面一滚,从战场中抽离出来,沉声道:“崔兄,你先撑住,我去叫人过来!” 说完,不等崔召回应,阎季转身就跑。 仅剩的几个衙役见势不妙,也呼喊一声,跟着四散逃去。 “妈的!” 崔召心中大骂,眼看人都快跑光了,他也不再恋战,朝着远处跑去。 “哪里逃!” 但他没跑出几步,身边便传来一声低吼,如同耳畔响起的猛虎咆哮,令人心惊胆战! 崔召忍不住大叫一声:“你追我作甚!” “旁人饶得,你却饶不得!” 来人声音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呜呜! 恶风袭来! 崔召无奈,只能转身持刀格挡。 当! 双刀碰撞,火星四溅! 崔召浑身大震,感到一股巨力从对方的刀身上汹涌而来,根本抵挡不住。 只是一刀,便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撕裂,几乎握不住兵器。 好生厉害! 唰! 没给他半点喘息之机,第二刀再度斩过来。 崔召双臂还在麻着,根本无法抵挡,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一个懒驴打滚,避开这致命一刀! 即便如此,他的手臂,还是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 若是慢上一点,他整条手臂都要砍下来! 崔召脸色苍白,吓出一身冷汗。 眼看来人再度提刀杀过来,崔召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真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那么多人四散逃命,这人却独独盯上了我! 唰! 来人又是一刀斩来。 崔召此时缓过一口气,退无可退,只能再度持刀抵挡。 但来人的长刀虚晃一招,突然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切入进来。 嗯? 崔召神色一变,不及变招。 紧接着,他手腕一痛,握刀的手掌,被生生斩断下来! 伤口血流如注,长刀和断掌同时坠地。 “啊!” 崔召惨叫一声,握着手腕蹬蹬蹬后退,满脸痛苦。 陈棠目光冰冷,侧身上前,一脚横踢,踹在崔召左腿的膝盖上! 咔嚓! 骨裂声响起! 崔召的大腿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膝盖处折断! 强烈的剧痛传来。 扑通! 崔召单腿站立不住,跌坐在陈棠面前,痛得满地打滚,鬼哭狼嚎。 陈大安的腿,当初就是这样被崔召踹断的。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陈棠上前,又是一脚,将崔召踢晕过去。 随后从怀中摸出绳索,将崔召来个五花大绑,囫囵个塞进麻袋里面,外面又缠紧,打了几个结。 刚刚做完这一切,不远处便冲过来一群人。 “好贼子,你在这里!” “就是他,射杀了两位执事!” “兄弟们,给我宰了他!” 陈棠抬眼一看,这群全都是黑水帮的人,为首之人拎着沾血长刀,杀气腾腾,正是黑水帮分舵的舵主丛庆翼。 那阎季逃出去倒并非什么事都没做,而是跑到战场上,叫了一群黑水帮的人过来。 丛庆翼听说杀害方、齐两位执事的人,就在这边,亲自带了数十人杀过来。 恶狼帮的那群人,已经不足为虑。 虽说恶狼帮也有三百余众,但与黑水帮的众人相比,战力上,凶狠程度上都差了太多。 就连恶狼帮的护法胡万,都已经死在乱刀之下。 只剩一个苟营带着些帮众,还在负隅顽抗,苟延残喘。 先将那个蒙面人杀了再说! 陈棠见这群人来势汹汹,便知道没有一场恶战,今日根本无法脱身。 好在他早有这个心理准备。 来得好,今晚正要杀个痛快! 陈棠大喝一声,只一人一刀,却不退反进,撞入人群中! 刹那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十几人的围攻,陈棠尚能纵横抵挡,进退自如。 可数十人的围攻,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刚刚面对十几人,陈棠还有闪避腾挪的空间。 如今数十人围攻之下,入目之处,尽是刀光人影。 众人挤在一处,根本没有躲避空间。 四面八方,尽是刀光! 而且黑水帮这群人的出手异常凶悍,比方才的衙役还要难对付几分。 横扫六合! 陈棠以自身为轴,长刀在周身横斩一圈,刀锋过处,与众多兵器碰撞,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暂时逼退众人。 陈棠趁势而上,手起刀落,登时剁翻了一人! 没等他出第二刀,后面的人再度蜂拥而上。 第68章 大开杀戒 陈棠双目圆睁,单手持刀,朝着周身连续出刀! 气吞八荒! 这一式刀法修炼至今,陈棠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用出来。 这一使用,才知道与平时练习有着太大差别。 平日里,他只是对着周围的空气砍。 一息之间,连劈八刀并不难。 但如今,陈棠每一刀落下,要么砍中对方的兵器,要么砍中对方的身体。 每一刀落下,都会遭遇阻碍格挡。 刀势必然会受到阻挡。 刚刚劈出第四刀的时候,其余方向,来自黑水帮众的长刀,便已经笼罩过来。 剩下的四刀,他便劈不出去了。 除非,他这四刀,要比这些刀光来得更快! 神照! 陈棠瞬间进入神照状态,周围的刀光剑影,仿佛瞬息间慢了下来。 唰唰唰! 陈棠连出四刀,砍翻距离最近的四人,暂时化解危机! 紧接着,他立马退出神照状态。 入神坐照,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不能浪费。 陈棠的燃木刀已经修炼到第一重,一息能连出九刀。 在神照状态下,他的反应,出手速度更快,上升一个台阶。 能直接将燃木刀提升到第二重,一息十八刀的境界! 也就是说,神照状态下,他还能斩出十四刀。 陈棠周围原本已经没有闪躲空间,他连续出刀,砍翻数人,竟杀出一片空白地带! “给我上,他这刀法消耗极大,他支撑不了多久!” 丛庆翼指挥黑水帮众人,再度冲杀上来,不给陈棠喘息之机。 实际上,丛庆翼说的没错,气吞八荒对陈棠的消耗确实不小。 但陈棠的根基打得太好了! 两个月的异兽虎乳,配合地参,天参,猴儿酒的滋补,再有伏虎拳的修炼,无限接近九品极境的层次,陈棠的体力、气力远远超过同阶武者! 陈棠第一时间锁定丛庆翼,纵身提刀,杀了过去。 一来,丛庆翼是九品,对他威胁最大。 二来,这是这群黑水帮的头领。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丛庆翼面无惧色,大喝一声,同样杀了上去。 此人已经陷入重重包围。 只要他能缠住此人片刻,周围乱刀齐下,此人纵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双方刚一照面,陈棠没有跟他多做纠缠,直接进入神照状态,一刀斩出! 神照状态下的燃木刀,同阶很少有人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丛庆翼只是九品上,而陈棠接近九品极境! 这一刀太快了! 完全超出丛庆翼的意料。 他刚刚冲上去,但见寒光一闪。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好似飞到高空中,余光还瞥见下方人群中的一具无头尸体。 那尸体……难道我死了? 丛庆翼闪过最后一道念头,意识陷入黑暗,没了知觉。 从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疼痛,便被陈棠取了首级! 人群中传来一阵短暂的躁动不安。 但下一刻,黑水帮众人便被鲜血和复仇驱使,挥刀杀了上来! 叮叮当当! 陈棠在人群中连续挥刀格挡,躲闪反击。 所过之处,不断有人倒地,鲜血横流。 真正陷入这种群战,陈棠才知道其可怕。 想要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毫发无损,几乎没有可能。 就算他修炼到极境,也只是九品,与众人的差距并没有太大。 有些时候,避无可避,他便尽可能的避开要害。 或者这一刀砍过来,他借助身法步伐,卸下大半的力量,让这一刀虽然砍在他身上,却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 陈棠与黑水帮众人拼杀的同时,也在生死磨练中积累经验。 黑水帮众人越打越是心惊。 他们的长刀,明明砍在此人的身上。 即便不是要害,也应该流血受伤才对! 但他们一刀砍下去,却仿佛砍在铜皮铁甲上,发出一阵细微的金戈交击之声,根本砍不进去! “铜皮!” “此人修炼出铜皮了!” 人群中,有人意识到什么,发出一声呼喊。 这一嗓子,像是压倒黑水帮众最后的一根稻草。 原本他们有数十位帮众,周围的同伴陆续倒下,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而陈棠却越战越勇。 战到后来,陈棠杀气几乎冲破青天,追着剩下的黑水帮众人一顿乱杀! 这边的动静,也引来其他黑水帮众,恶狼帮众的注意。 “朝那边退!” 原本陷入围困之中,周围兄弟已经所剩无几的苟营看到陈棠,心中突然又涌起一丝希望,指挥着众人朝陈棠的方向冲去。 他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既然此人追着黑水帮的人杀,就证明此人至少是站在他这边的。 恶狼帮众人也终于看到希望,在苟营的带领下,拼死杀出重围,朝着陈棠的方向发足狂奔。 苟营看着身后追随的众人,不禁悲从中来。 今晚这一场大战,恶狼帮算是彻底废了! 三百余位帮众,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如今跟在他身边的就剩下二十来个人,大多数人的身上还都挂着彩。 当然,黑水帮那边也伤亡不小。 在刚刚的混战中,折了数十位。 方才又被那个蒙面人杀穿数十人,如今追杀过来的,还剩下一百余人,一个个扬刀怒吼,面目狰狞,已然杀红了眼。 “兄弟,有劳你拦住他们。今日之恩,必定铭记于心,来日再报!” 苟营大口喘息,心有余悸,来到陈棠面前,抱了抱拳,便要从他身边跑过去。 陈棠面无表情,长刀一横,拦住苟岱的去路。 “啊?” 苟营愣了下,连忙解释道:“是我,恶狼帮帮主,不是黑水帮的人。” 陈棠刀锋一转,噗嗤一声,抹了苟营的脖子! 什么恶狼帮,黑水帮,都是些流氓恶霸,今日一并杀了便是! 在常泽县生活这段时间,他早就受够了这群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人。 今夜,陈棠就是要大开杀戒。 刀断黑水,屠宰恶狼,杀穿这县府衙门,杀个干干净净,杀出一片朗朗乾坤! 没等恶狼帮众人反应过来,陈棠已经杀了过来,犹如虎入羊群,手起刀落,杀得恶狼帮众人四散逃窜,落花流水。 黑水帮众人冲到近前,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发蒙打怵。 不知道这个人,怎么突然发起狠来,连恶狼帮的也杀。 众人还没想明白,陈棠已经提刀杀过来! 黑水帮众人呼喊一声,也朝着陈棠冲去。 这个夜晚,整个县府衙门,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第69章 火烧青云楼 陈棠在不断挥刀,凭借着铜皮和身法,尽可能的避开要害,不让自己受伤流血。 再配合神照状态下的燃木刀,在人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厮杀声,惨叫声,金戈交击声……此起彼伏。 陈棠眼中一片血色,黑夜之中,只见人影憧憧,刀光晃晃。 杀到后来,以他的体力,都感到一阵疲惫。 一息神照,已经耗尽了。 他身上衣衫早已在乱战中,被砍得破烂不堪,身上也添了深浅不一的多道伤口。 只不过,这些伤口并未流血太多。 浅的只是在铜皮表面留下一道道白痕。 深的伤口,虽然划破铜皮,但也只是浮现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影响不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棠一刀劈空,身体不受控制,向前一冲,步伐踉跄了下。 陈棠浑身染血,按刀四顾,身边早已没了能站立的人。 剩下一些黑水帮众,已经逃向县府衙门外,头都不敢回。 陈棠抬头望去,青云楼就在左近。 不觉间,他已经从县府后院,一路又杀回到青云楼! 陈棠长长吐出一口气,晃了晃头。 一场大战下来,他消耗极大,口干舌燥,又累又饿。 他舔了舔嘴唇,拎着沾血长刀,走进青云楼。 一楼的酒桌上,杯盘狼藉,一片混乱,上面还有些酒肉。 陈棠不敢喝天参猴儿酒,生怕醉过去误事,随手抓了些熟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吞咽下去。 又拎起旁边的酒坛,拍开泥封,仰头痛饮! 平日里总喝天参猴儿酒,倒把他的酒量练出来了。 这种普通的烈酒,已经很难醉倒他。 “痛快!” 陈棠一口气喝了半坛美酒才停下来,咧嘴吐气,将手中的酒坛用力摔在墙上! 随后他上前一顿乱踢,将一楼角落里摆放的一坛坛美酒,叮咣尽数踢碎。 酒水撒了一地。 陈棠捡了个火折子,扔在酒水上。 火焰遇酒迅速燃烧起来,很快蔓延四周。 陈棠离开青云楼,朝着县府后院行去。 没过多久,便来到与崔召厮杀的地点。 那崔召被他踢晕过去,装在麻袋里,还没醒过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棠过去,解开麻袋看了一眼,确定人没被掉包,才将这麻袋拎起来,搭在后背上。 他回头望去。 青云楼已经置身于熊熊大火之中。 能在县府衙门里,建造这样一座奢华酒楼,不知贪了多少民脂民膏。 一把火烧了,眼不见为净。 当然,这把火也是他与孟凉玉约定的信号。 陈棠走了几步,看到墙壁上留下来的记号,改变方向,朝着另一边行去。 …… 县府后院。 孙县令在孟凉玉众人的护卫之下,躲藏在一处简陋的柴房里,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厮杀声,不禁一阵后怕。 “小孟,这次多亏了你。” 孙县令心有余悸,道:“幸好你反应快,不然那歹人已经取了本官性命。” 孟凉玉笑道:“大人,这都是应该的。” 孙县令道:“也不知恶狼帮哪里找来的凶人,居然敢在县府衙门动手杀人,真是无法无天!” “今日过后,不管恶狼帮还剩多少人,我定要将他们全部剿灭!小孟,到时候这个功劳就算在你头上,我再帮你美言几句,常泽县县尉的位子,估计就是你了。” 孟凉玉笑了笑,道:“那真要多谢大人了。” 众人在这躲了一会儿,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小,最终安静下来。 “好像已经结束了?” 孙县令问道。 “应该是。” 孟凉玉看着窗外远处那熊熊燃起的火光,道:“此地房间四处漏风,外面天寒地冻,大人总不能在这躲一夜。” “我带人出去瞧瞧,若是没什么危险,便回来将大人送回府上。” “嗯。” 孙县令下意识的点点头。 孟凉玉起身,示意铁柱等人跟他一起离开。 孙县令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突然拽住孟凉玉的衣袖,低声道:“小孟,你让他们去看吧,你,你留在这保护我……” 孟凉玉道:“大人,这里极为偏僻,不会有人找过来的。” “那,那你也留下来吧,有你在,我才安心。” 孙县令不肯松开孟凉玉的衣角,声音微微颤抖,明显是被之前的一幕吓破了胆。 孟凉玉笑笑,道:“也好,铁柱你们去青云楼那边瞧瞧,这里交给我。” “遵命。” 众位衙役得令,出门而去。 这间柴房又变得安静下来。 也不知怎的,即便有孟凉玉守在身边,孙县令仍是感到有些不安,眼皮直跳。 孙县令忍不住问道:“小孟,你说那凶人不会寻到这里来吧?” “不会。” 孟凉玉道:“除非有人给他留下什么线索记号。” “啊?” 听孟凉玉这一说,孙县令心里更是害怕了。 衙门里会不会有什么内鬼? 那阎季与恶狼帮走得极近,他会不会……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速度不急不缓,方向却直奔此地而来! 孙县令瞪大双眼,盯着房门入口,双手下意识的抓住孟凉玉的手臂,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着一个麻袋,手中拎着长刀,看不清容貌,但一身血腥气扑面而来,孙县令几乎吓得晕厥过去! 那高大身影径直朝这边走来。 “小,小,小孟……” 孙县令瑟瑟发抖,连忙推了一下孟凉玉。 孟凉玉看着来人,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一点小伤。” 来人说道。 听到这个对话,孙县令几乎是懵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孟凉玉一把将他推了出去,道:“人交给你了。” 孙县令一个踉跄,来到陈棠面前,抬头一眼,正对上陈棠那双蕴含杀意的虎目,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下身都湿了。 到这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棠上前一脚,将孙县令踢晕,又拿出绳索,将他绑了。 随后朝他嘴里塞进一团破布,也装进麻袋中。 陈棠问道:“你与他最后待在一起,将来有人问起怎么说?” “好说。” 孟凉玉耸耸肩,道:“就说咱们遭遇了,我被你砍了一刀,便将县令给扔下独自逃命。虽然有过,但问题不大。” “到时候,我还可以将你的身份,往黑水帮的身上推,混淆视线,嫁祸一手。” 陈棠点点头,道:“县府衙门发生如此惊天大案,还死了不少官家的人,乾国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不论是黑水帮还是恶狼帮,都脱不了干系。” 这正是两人的计划。 陈棠能在今晚了结私仇。 同时,县府衙门流血,死伤无数,起因是两大帮派的火拼,影响太过恶劣,朝廷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若能借助乾国朝廷的力量,剿灭黑水帮,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第70章 让你们死个明白 孟凉玉问道:“今日之后,你在武安郡有什么打算?” “还没定。” 陈棠道:“看今晚的事,能在武安郡乃至平州掀起多大的风波,先静观其变。黑水帮与各郡州府牵扯如此之深,未见得会因此覆灭。” 孟凉玉沉吟道:“如果这件事都无法重创黑水帮,那你最好在武安郡找个靠山。” “武安郡不比常泽县,那地方鱼龙混杂,势力盘根错节,只是入品武者的身份,保护不了你。如果想要继续调查黑水帮,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朝廷谋一份官职,以官方的身份行事。” 陈棠不以为然,道:“你原本是郡府衙门的捕头,刚刚查到黑水帮身上,不就被郡尉调走了。” 孟凉玉沉吟道:“武安郡尉可能有问题,衙门去不得。但武安郡守素有贤名,勤勉仁义,在民间名望极高。至少在他治理武安郡这几年,郡内百姓生活还算富足,比常泽县要强百倍。” “若有机会接触到武安郡守,可在他身边谋一份差事。” 陈棠微微皱眉,道:“郡尉若有问题,郡守会不知?” 最大的可能是两人沆瀣一气,属于一丘之貉。 只不过一个干脏活,另一个装好人。 这种事,从古至今,并不罕见。 “知道是肯定的。” 孟凉玉摇头道:“只不过,看似郡守官大一级,但在武安郡,郡守却指挥不动郡尉。” 陈棠问道:“郡守被架空了?” “有点类似。” 孟凉玉道:“一般来说,在乾国的郡府,如果郡守属于六品之上的武者,可以做到军政独揽。而郡尉的职责便小很多,只是负责郡内治安缉盗。” “若郡守在六品之下,便只掌管民政,一切军事交由郡尉来掌管。郡尉地位可与郡守比肩,独自开府办公。” “郡尉属于武将,必须达到五品,修炼出内气才有资格担任。在某些郡,若是郡守暂时空缺,郡尉甚至可以代替郡守之职,执掌一郡军政。” 陈棠问道:“也就是说,武安郡守是六品下?” “嗯。” 孟凉玉道:“听说之前是五品,后来不知怎么受了重伤,元气大损,始终未愈,战力跌落到六品下,也就逐渐将军权交了出去。” “这里面的权力争斗,究竟有何内情,我便不得而知了。武安郡守看似是地方最高长官,但在武安郡,至少有好几个势力他不敢碰,也没实力去碰。” “在那些势力的掣肘之下,这位郡守能将武安郡治理到这般地步,已经是难得了。” 陈棠从武安郡过来的,在那里确实能看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百姓安居乐业,大街小巷都弥漫着市井烟火气,与常泽县天差地别。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陈棠看了看天色,不再逗留,背着麻袋,推门离去。 他身上的血迹,早已冻结,走在雪地上,倒没有什么痕迹留下来。 陈棠在夜色中潜行,七拐八绕,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来到孟凉玉的那间偏僻住所。 拿走之前换下来的一套衣衫,随后又按照约定,将这里一把火烧了。 随后,陈棠踏雪上山,直奔父子两人曾居住多年的那幢林间小屋。 片刻之后,陈棠背着麻袋,来到木屋的门前,将手中的麻袋往地上一扔。 “哎呦!” 麻袋里传来一声痛呼,夹杂着一记闷哼。 陈棠早就感觉到,麻袋里面的两个人已经醒了。 只不过,这两人不敢吭声,仍在装昏迷。 如今被陈棠摔在地上,便再也装不下去。 陈棠把麻袋解开,将两人倒了出来,取下他们嘴里的破布,也同时摘下了自己脸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黑色面巾。 “啊呀!” 孙县令惊呼一声,连忙闭上双眼,颤声道:“我,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你不用杀我灭口。” 崔召断手流血不少,脸色苍白,之前又被踹断了腿,此时看上去无比虚弱。 陈棠也不怕他们逃走,挥手两刀,将他们身上的绳子斩断。 崔召此刻倒没有闭眼,只是咬牙忍着剧痛,盯着陈棠缓缓说道:“你不是恶狼帮的人,你是谁?” “不认得我吗?” 陈棠淡淡的说道。 孙县令闭眼摇头,嘴里说道:“不认得,我们也不想认得!” 崔召冷笑一声,道:“孙大人,到了这份上,你就放弃吧,此人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随后,崔召看向陈棠,道:“以兄台的手段,在江湖上该不是无名之辈,我崔召不知如何得罪了你,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误会?” “误会?” 陈棠微微挑眉。 崔召开始仔细回忆。 这些年来,他确实坑害过不少人。 但他行事素来谨慎,在下手之前,他会将这些人的祖宗三代调查的清清楚楚,确定无权无势,只是些升斗小民,他才会动手。 哪怕有的人,只是沾点江湖背景,他都会忌惮三分。 崔召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得罪过这样的狠人! “今天带你们来这,就是让你们死个明白。” 陈棠说罢,嘴里咬住沾血长刀,左手拎着崔召的长发,右手薅住孙县令的头发,一脚踢开木屋,将两人连拖带拽扔了进去。 孙县令双腿乱蹬,痛得鬼哭狼嚎,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似乎都要被扯掉。 紧接着,他被扔进木屋中,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在那屋里的木床上,躺着一具冻僵多时的死尸。 尸体上遍体鳞伤,瞪着双眼,死不瞑目,好似正看着他! “啊!” 孙县令吓得惊呼出声,挣扎着站起身来,就要向后面跑。 砰! 陈棠一脚将他踹的跪在地上,随后踩踏在他的肩膀上,摘下嘴里的长刀,微微俯身,冷冷问道:“认得他是谁吗?” “不,不,不认得!我从未见过!” 孙县令吓得两股战战,面无血色。 他是真不认得此人,感到面生得很。 崔召见到木板上的死尸,却皱了皱眉。 这尸体的容貌看着确实有些眼熟。 他目光转动,落在死尸那条断裂耷拉的小腿上,心头恍然,神色大变,随后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浑身战栗。 “你认出来了。” 陈棠的声音,在崔召耳畔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这,这是陈大安,你,你是谁?” 崔召无法再镇定,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陈大安! 听到这个名字,孙县令也反应过来。 两个多月前,在公堂上骂他狗官的那个人,就叫陈大安! 第71章 大仇得报 “我叫陈棠。” 听到这四个字,崔召面如死灰,整个人好似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望着木床上那具死尸。 刚刚见到陈大安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他不愿相信,一个猎户的孩子,沦为废人的少年,时隔两个多月居然杀了回来! “崔勇的死……” 崔召似乎想到了什么。 陈棠道:“不错,这柄刀第一个祭的就是崔勇三人!” 刹那间,崔召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两个多月来,常泽县发生的许多事,崔勇的死,李韬的死,黑水帮四人的死…… 看似混乱无序,始终笼罩着一层迷雾。 直至此时,一切才串联起来,迷雾深处那个人,也终于显现出来! 踩着尸身血海,露出狰狞爪牙! 整个常泽县,都被他杀了个天翻地覆! 而此人最终的目的,便是此刻。 等崔召想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心中清楚,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无用。 但他毕竟不想死,还想求得一丝生机。 “其实,我当初把你爹送进大牢,没想要伤他性命,是县令给他上的大刑……” “崔召你说什么!明明你是罪魁祸首,休要往我身上栽赃!” 没等陈棠说话,孙县令便按捺不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揪住崔召的衣襟,厉声道:“你死便死了,还想拉上我!” “分明是陈大安当众骂你,你觉得脸上无光,才对他动刑。”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两个人早已没了尊严,相互撕咬起来。 陈棠上前,将陈大安的脸庞微微侧过来,让他看着两人狗咬狗的一幕。 随后,陈棠猛然转身,反手一刀,搠进崔召的胸口,旋即拔了出来! 噗嗤一声。 热血喷溅,洒了孙县令一脸! “啊呀!” 孙县令吓得呼喊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崔召躺在地上,口中吐着血沫,身体微微抽搐着。 陈棠上前,照着崔召的脖颈,一刀砍下去! 这一刀齐耳根连脖子,剁了大半,砍到脊椎的时候,却卡在当中,切不下去。 陈棠将刀提起来,定睛一看。 之前那番厮杀,这柄刀不知与多少兵器格挡对拼,刀身早已遍布缺口,刀刃都已经卷了。 当然,陈棠一夜鏖战,体力也消耗殆尽,才没能一刀将崔召的首级割下来。 陈棠复又上前,又是一刀砍下去。 如此,方才将崔召的脑袋割下来。 那孙县令刚刚晕过去,耳边听得剁肉声响,很快又清醒过来。 刚一睁眼,便看到陈棠抡起钝刀,剁下崔召的脑袋。 这一吓,孙县令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狗官,给我醒来!” 陈棠割了崔召首级,一脚踢在孙县令的腰子上,将他肋骨踹断! 孙县令再度被一阵剧痛刺激得醒过来。 “少侠饶命!” 孙县令吓得涕泪横流,抱着陈棠的脚踝,哭道:“我有钱,家里藏着许多银子,只要好汉肯饶我性命,这些银钱都归你!” “狗官,谁要你的脏钱!饶你容易,还我爹命来!” 陈棠听得心头火气,大喝一声,一脚将他踢开,抡刀便砍。 噗嗤! 只是一刀,便剁下孙县令的首级。 杀了二人,陈棠方才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陈棠来到这个世界,见到陈大安的时候,陈大安便已经死了。 他从没管陈大安叫过一声爹。 但在刚刚,他那一声怒喝脱口而出,有自己心中的怒火,似乎也蕴藏着前身无尽的仇怨。 直到这一刻,前身与他的灵魂,似乎才真正融合在一起。 陈棠在屋内静立片刻,吐出一口气,开始收拾现场。 事情还没做完。 崔召、孙县令的尸首若是在这里被发现,他肯定会被盯上。 陈棠将崔召、孙县令两人的尸首塞进麻袋,走出木屋,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木床上的陈大安,才摸出火折子,将木屋点燃了。 干柴遇火即燃,整间木屋很快烧了起来。 陈大安和这里的物件、痕迹,都将随着这把大火灰飞烟灭。 陈棠脱下浸染鲜血的衣物,全部扔进火堆中,换上来时的黑衣。 脱衣的时候,难免牵扯触碰到身上的伤口。 他惊讶的发现,伤口周围的皮肤竟随之脱落。 手掌轻轻一搓,那层铜皮便纷纷褪去,露出雪白细嫩的肌肤! 九品极境! 今晚一场鏖战,再加上报得大仇,念头通达,陈棠的修为终于有所突破,达到九品极境,肌肤呈现返璞归真的冰肌形态。 原本身上的伤痕,随着铜皮的褪去,消失不见! 就连之前黑水帮少帮主在他身上留下的三十多道刀伤,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今日之后,他便可以找机会上山,修炼八品换骨的功法。 陈棠提着麻袋,朝着雪山深处行去。 崔召、孙县令的尸首放在火里焚烧,烧不干净,难免会留下尸骨,处理起来反倒麻烦。 翻过一座山,有一处狼窝。 陈棠准备将崔召、孙县令二人的尸首扔在狼窝里,第二天,便会被群狼啃得血肉无存。 从今以后,崔召、孙县令就消失了。 等陈棠处理完,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大火已经燃尽,只剩下一片灰烬,余烟飘荡。 陈棠又等了片刻,待余温散尽,才走了进去。 从灰烬中将陈大安的尸骨收集起来,就地挖了一个坑。 大火焚烧,将木屋下的冰雪化开,土壤也松软不少。 陈棠看了一眼旁边的满是缺口的长刀,将这柄刀也同陈大安的尸骨一同埋了进去,堆起一座小土包。 “我结果了此二人,你大仇已报,有此刀相伴,且安心去吧。” 陈棠拜别陈大安,放下一桩心事,朝着山下行去。 没过多久,陈棠便来到与呼雷豹约定的位置,他正要吹一声口哨,便看到官道上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疾驰而来。 只见来人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沐姐?” 陈棠愣了一下。 来人竟是青沐。 陈棠问道:“这么晚不睡觉,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我知道你今晚要做事,可放心不下你,便,呼呼……便想着跟过来……” 青沐微微俯身,拄着膝盖,一边喘息,一边说道:“可是我那马儿跑到了几十里地,便累瘫了,你咋跑得这么快?” 陈棠望着满头大汗的青沐,心中一暖。 直到此刻,他才对这位名义上的堂姐,感到几分亲近。 陈棠轻声问道:“后面那一百多里,你是跑过来的?” “可不是嘛,累惨我啦。” 青沐呼呼喘着粗气,香汗淋漓,甚是狼狈,早已没了往日的娇媚。 可在陈棠眼中,她比之前还要好看。 第72章 禁书 陈棠道:“让你担心了,这边的事已经了结,咱们回去吧。” “啊?” 青沐看了一眼四周,惨兮兮的说道:“还要跑回去吗?我可不来了,跑不动了。” 陈棠莞尔一笑,道:“你不用动,坐着就行。” 说完,吹了一声口哨。 几个呼吸间,官道旁的山林中便窜出来一道身影,兴高采烈的朝陈棠这边跑来,正是呼雷豹。 陈棠翻身上马,伸出手掌,道:“上来吧。” 青沐美眸含笑,仿佛看透了一切,嘴角微微翘起,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棠,没有伸手。 陈棠认真的说道:“你别看这马瘦弱,但驮两个人轻而易举,而且跑起来飞快。” 青沐没好气的白了陈棠一眼。 这是马的事吗? 青沐轻哼一声:“我信得过这匹马,就是有点信不过你。” “这你就多虑了。” 陈棠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我这人坐怀不乱,道心坚固,在定力方面绝对有保证。再说,你是我姐,我能动啥歪心思。” “假的。” 青沐嘀咕一声,随后纵身一跃,衣袂飘飘,翩若惊鸿,转眼间就坐在了陈棠前面。 她平日里言语上大胆一些,偶尔调戏一下陈棠,不经意还会流露出一丝娇媚,主要是因为修炼一种功法的缘故。 真正与男子这般亲密,却还是头一遭。 陈棠深吸一口气,道一声坐好了,便驾着呼雷豹朝着武安郡奔驰而去。 青沐坐上去,两人同乘一骑,原本还是谨守礼节,相互之间,留了些许空隙。 但呼雷豹猛地一加速,青沐不自觉的后仰,一下倚靠进陈棠怀中。 “小弟,你是故意的吧。”青沐幽幽的说道。 “沐姐,你放心,我对女人没兴趣!” 陈棠发起狠来,道:“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话虽如此,可两人前后贴靠在一起,几乎是肌肤相亲,陈棠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青沐感受着陈棠胸膛透过来的火热,脸颊也是一阵滚烫。 她连忙运转功法,想要平复心神。 可她那功法的修炼,本就是要男女同修,对应天地交合,阴阳交融,相互补益,各有精进。 如今的情境,一旦运转功法,她反而越发意乱情迷,险些控制不住。 青沐心中一阵后悔,不禁回想起当年一段往事。 胖老头年轻时候,被称作天下第一大盗,老家那边存放了许多功法秘籍。 师父叮嘱过她,其他地方随便她去,但有一处房间却不许她踏足,说里面放的全都是禁书。 她那时候年纪尚小,师父越是这般说,她心中便越发好奇。 总听师父说,什么上乘功法,绝世秘籍,能被称为禁书的,岂不是更厉害? 她终于逮到个机会偷偷溜进去,果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禁书! 她拿起一本放在最上面的书,翻看起来。 禁书里面的内容果然令她耳目一新,与她看过所有功法都不同。 里面每页都画着两个赤身小人,以各种姿势紧密的贴在一起,神态古怪,好似痛苦,又像是欢喜。 当初,她还是懵懵无知,看不太懂,但只是翻看几页,便面红耳赤。 明明感觉这书的内容不大对劲,可她就是停不下来,感觉又刺激,又新鲜,下意识的修炼起来。 之后,一有机会,她就跑到那处房间,用心修炼禁书。 每次都练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浑身燥热的走出来。 等她被师父发现的时候,那部禁书已经被她修炼的差不多了。 “造孽啊!” 青沐只记得胖老头当时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随后满脸无奈,叹息一声,嘟囔着:“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个混账小子……” 回想起这些往事,青沐的心境平复许多。 只是,她突然感觉后腰传来一阵异样。 她那位弟弟,似乎不太平静了。 “你不是道心坚硬,坐怀不乱吗?” “我可没乱动,都怪这马跑得太快。” “我可是你姐。” “假的。” “你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吗,还说女人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我用刀……” …… 呼雷豹驮着两人,也丝毫不影响速度。 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已经赶到武安郡附近。 陈棠先一步下了马,轻舒一口气。 这一路跑过来,可太考验人了。 以他的无上定力,都险些把持不住。 若非想着得在天亮前赶回武安郡,他的防线八成就失守了。 陈棠拍拍呼雷豹的屁股,道:“自己去玩吧,记得自己回城。” “这马真是厉害,两百多里的路,一个多时辰跑完,居然看不到疲惫之态。” 青沐大感惊讶,道:“便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恐怕都不及它,你这样放走它能行吗?” “没事。” 陈棠道:“等天亮城门开了,它自己就进城了。” 陈棠和青沐两人朝着武安郡行去,没多久,便来到城墙下。 两人用出壁虎游墙功,避开城墙上巡逻的守卫,悄无声息的进了城。 陈棠先偷偷溜进校场,将背上的三石弓摘下来,确定上面的血迹已经擦拭得干干净净,才将其放了回去。 随后,两人才偷偷回到客栈。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得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白天还要去校场参加定品测试。 陈棠更是困倦。 从前天开始,他就没有休息。 从常泽县到武安郡这一路行来,舟车劳顿。 到了武安郡后,又是两天两夜没合眼,昨晚一路骑乘,往返武安郡常泽县,再加上一场鏖战,他早已精疲力尽。 陈棠刚刚沾上枕头,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棠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外面天已经亮了。 他休息还不到一个时辰,感到一阵疲惫,浑身无力,不愿起床。 但想到今天常泽县的消息,便会传到这边,他还得在众人面前现身,摆脱嫌疑,便挣扎着起身,睡眼朦胧的打开门。 却是梅映雪等人来叫陈棠起来吃早饭。 开门的瞬间,梅映雪看到陈棠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问道:“你,你没休息好吗?” “怎么了?” 陈棠问道。 他回头拿了个铜镜瞧了瞧,只见一对儿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眶上,好似挨了两拳。 这倒没啥,以他的体质,好好休息一下就能恢复过来。 “嗯,换地方睡不踏实。” 陈棠随口糊弄一句。 第73章 玄门测试 在外面吃过了早饭,能看到街上人头涌动,大都朝着西市的方向行去,与定品校场的方向截然相反。 陈棠问道:“这些人去干嘛?” 梅映雪笑道:“他们都是去西市玄天观上香祈福,以求保佑自己,能在校场定品成功。” 陈棠笑了笑。 该什么实力,就是什么实力,拉不开三石弓,上香祈福就能拉开了? 梅念之似乎看出陈棠的不屑,解释道:“其实对于定品来说,没什么实际用处,只不过大家信奉玄天教,求个安慰,讨个彩头罢了。” “咱们一会也过去看看,在玄天观不止可以上香祈福,还可以测试与玄门的机缘。若是能得到玄门认可,便有机会拜入玄天观,修习玄门方术,那可比练武要厉害多了。” “哦?” 听到这里,陈棠倒生出一丝兴趣。 玄门方术是什么东西? 他在前世也听过一些方术说法,有一些是炼丹术,还有一些是虚无缥缈的长生术,忽悠皇帝的玩意。 这里的玄门方术,比武功要厉害? 陈棠问道:“梅馆主可见过玄门方术?” “那倒没有。” 梅念之微微摇头,道:“我常年呆在常泽县,哪有机会见到那般神仙术,不过关于方术的传说,在民间有很多。” 陈棠又问道:“玄门机缘又是怎么回事,这玩意还能测出来?” “能。” 梅念之道:“十岁之后,都可以去玄天观测试。每个人五十两,拿起一块玄门灵石,十息之内,若有反应,便是与玄门有缘。” 陈棠咂舌。 抢钱啊! 测试一下,就要五十两。 胖老头冷笑一声,道:“什么狗屁机缘,糊弄人的玩意。” 他这一说,不光是梅念之等人神色一变,就连周围的路人都纷纷侧目,有人惊讶,有人愤怒。 在乾国,玄天教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不少人都对其深信不疑。 就算有人对玄天教不满,也只是私下抱怨,哪敢当众说出来。 胖老头道:“那就是一个测试资质的东西,若是有反应,便有资质修炼玄门方术。没反应,自然修炼不了。” “就像一个人,若是天生丹田残缺,便无法修炼出内气一样。” 梅念之道:“话虽如此,但天下间,有资质修炼玄门方术的人实在太少了,万中无一。若有机会拜入玄门,也算是无上机缘了。” “各有所长罢了,那些方士术士……” 胖老头还想说些什么,青沐在桌下扯了下胖老头的衣角,将其打断,微微摇头。 周围有不少人都在看向他们这边,没必要节外生枝。 胖老头撇撇嘴,拂袖道:“你们去吧,我没啥兴趣。” 青沐看向陈棠,道:“你和知微没有测试过,去测一下也好。” 陈棠对这玩意还真有点好奇,便点头答应下来。 众人跟着人群,朝着玄天观行去。 过了一会,转过一个街角,第一眼便看到了玄天观。 那玄天观之中,矗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高楼,雕梁画栋,甚是雄伟,比县府衙门看着都气派许多,算是武安郡最高的建筑。 除了武安郡之外,来自周围大小县城的人,也都在今日聚集于此。 在门口,远远便排起长队。 每个进入玄天观的人,都要在入口处的弟子那,买三炷香。 前方还发生了一点争执,似乎是有人从外面买的香,想要带进玄天观,被门口的弟子赶了出来。 “外面带的香怎么了,不是一样能上?” “哼,你手里那些香都没经过观主开光,进了玄天观,便是亵渎仙师。你既然心不诚,何必来玄天观祈福!” “心诚则灵,心不诚,便会引来灾厄!” 两位弟子说话毫不客气。 梅念之小声解释道:“来这上香,都得买玄天观里面的香。” 陈棠哂然一笑,道:“想必里面的香,要比外面贵得多了。” 这种方式,他可熟悉的很。 梅念之点头道:“这是自然,毕竟里面的香,都有观主开过光。若是有钱人家,还能在里面买齐花、灯、水、果同香一起献于玄门,名为五献,据说效果更佳。” 陈棠对此不以为然。 他的注意,放在门口那两位玄天观弟子的身上。 这两位弟子身手不错,力量也极大,看着像是有九品的实力。 只是玄天观两位看门弟子,便有这等实力,玄天观的实力可见一斑,怪不得能让李伯雄那般忌惮。 到了门口一问,一炷香十两。 陈棠懒得跟对方掰扯,买了三炷香进去。 至于上香祈福什么的,他没过去,在玄天观四处转了转。 玄天观最显眼的便是那座五层高的玄天楼,在玄天观的后殿,外人禁入,据说观主平时居住在玄天楼最高层,可以俯瞰整个武安郡。 等青沐、知微上过了香,陈棠便与她们一起,前往偏殿测试玄门机缘的位置排队。 这里的队伍排的更长。 鲁士宗拖家带口从常泽县赶来,本想着期待自家孩子此番定品成功,没想到,在路上被苟营当枪使,犯了煞星,鲁子奇的手腕都被折断了。 这次定品,自家孩子肯定是没希望了。 自家婆娘也被当众教训,颜面无光。 一路上又遭遇雪贼,险些丧命,可谓是心惊胆战。 此番来玄天观,一来求个平安,二来带着鲁子奇过来,测试一下能否有机缘拜入玄门。 终于排到他们了。 鲁士宗带着鲁氏和鲁子奇,交了五十两,进了大殿。 看到一位穿着道袍,生得极为俊俏的道童正坐在大殿正中央,旁边还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玄天观弟子。 “常泽县鲁士宗携鲁氏,鲁子奇拜见仙师。” 鲁士宗连忙带着鲁氏和孩子,上前躬身行礼。 这位并非是玄天观的观主。 以他们的身份,根本见不到观主。 但不管怎样,能在大殿中负责测试玄门机缘,在玄天观的地位也不会太低,叫一声仙师不会错。 那位道童年纪不大,看着还不到二十岁,白白净净,只是微微颔首,指着身前桌上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说道:“谁要测试,拿起这块石头,静气凝神,等待十个呼吸。” 鲁氏连忙将鲁子奇推上去,嘱咐道:“别紧张,放轻松,爹娘今后能否扬眉吐气,就看你的了。” 鲁子奇毕竟没经历过这些,怎会不紧张,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掌,抓住那块石头。 鲁士宗在一旁,也紧张的要死。 此时离得近了,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位道童,不禁心中升起一丝古怪。 这道童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婆娘,你看他,像不像徐奉他们家的……” 鲁士宗拽了下鲁氏,低声说道。 第74章 算计 鲁氏也在偷偷打量着那位白净道童,心中暗道:“嗯……这模样真是俊俏,连手指都那么好看,纤细修长,若是我年轻二十岁……” 鲁士宗见自家婆娘盯着人家看半天,也没搭理他,不禁又拽了她一下,问道:“你看着像不像啊?” “像什么?” 鲁氏刚刚光顾着浮想联翩,都没注意鲁士宗说什么。 鲁士宗低声道:“像不像徐奉他家那个孩子,说是在武安郡当差,挺有出息的。” 鲁氏闻言,又看了那道童几眼,果然越看越像。 “还别说,好像真是他。” 鲁氏也连忙点头。 “仙长面前噤声肃穆!” 那位玄天观弟子实在看不过去,对着两人呵斥一声。 原本正在拿着石头,感应机缘的鲁子奇被吓了一跳,手掌一哆嗦,石头也掉在桌上。 十息已过,没有反应。 鲁士宗连忙解释道:“仙长勿恼,我们看这位仙师有些眼熟,八成是我们老乡。” “是啊是啊。” 鲁氏看着白净道童,连忙问道:“仙师,你可是常泽县人,父亲可是姓徐?” 那位玄门弟子半信半疑的看向道童,这位还真是姓徐。 白净道童神色淡然,不悲也不喜,只是微微颔首。 “真是你啊,你是徐通吧?” “哎呀,这一晃儿,都长这么大了,还生得这么俊。” “你看看人家老徐家孩子,真是出息啊,你可是咱们常泽县的荣耀。你看看老徐也是,都没说过你在玄天观修行,我们还以为你只是在武安郡瞎混呢。” “小通啊,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那时候才这么大。” 鲁氏一边说着一边比划。 徐通对这两人没什么印象,只是隐隐记得是常泽县的人。 他之前,确实只是在玄天观打杂,干些苦力活。 后来无意间被观主看中,还发现他有修行的资质,才将他收入门下,成为玄天观主的贴身道童,可谓是一步登天。 只是,这些事他还没来得及通知家里,就得到父母双亡的消息。 他没回去。 家里没什么值钱玩意,已经入不了他的眼。 死了也好,免得这些情感羁绊,红尘琐事拖累他。 鲁士宗二人在这跟他攀亲戚,套近乎,在他看来,便显得极为可笑。 徐通淡淡的说道:“不论是谁,与玄门无缘,便是无缘。” 鲁士宗二人脸皮一红,神色尴尬。 “是是,仙师说得对。” 鲁士宗见徐通神色淡漠,明显不讲情面,知道在这纠缠也没什么结果,只能干笑一声,带着鲁氏、鲁子奇转身离开。 刚一转头,正看见排在队伍末尾的陈棠几人。 鲁士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对了仙师,令尊二人被害的事,你知道吗?” 鲁士宗又转过身来,低声问道。 徐通道:“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凶手入室盗窃,已经伏诛。” “那倒是。” 鲁士宗道:“令尊原本还给你买了个姑娘,想着将来给你当媳妇的,令尊二人死了之后,那姑娘被另一家接走了。话说回来,那女孩应该来伺候你才对。” 鲁氏脑筋转的也快,立即明白过来,道:“说的就是,就算你看不上,留在身边,做些杂活也是好的。” 徐通一脸淡然。 此事他倒是听父亲的来信中提起过,说是买了个小女孩,是个美人坯子。 但他当时已经在武安郡,没见过此女。 不过,以常泽县那种穷乡僻壤,父亲那没见过世面的眼光,能买到什么美人坯子? 多半就是那种浑身土气的乡下丫头。 就算白给他都不要。 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作为玄天观主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就算常泽县令来了,都得低他一头,哪里还看得上那种货色。 似乎看出徐通的心思,鲁士宗又补充道:“其实那丫头看着确实不错,这次也来道观了,仙师不妨瞧瞧,就在后面。” 说罢,鲁士宗朝队伍的大后方偷偷指了下。 徐通抬眼看向知微的方向,目光闪烁。 知微被陈棠救下之后,在家中吃得好穿得好,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看着年纪不大,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甚是可人。 这丫头……嗯,还不错,看着颇有灵性。 心中这般想,徐通却不动声色,没说什么。 鲁士宗见状不再逗留,带着鲁氏和孩子,低着头快步离开大殿,没去看陈棠等人的方向。 其实,刚刚也是他灵机一动。 毕竟在陈棠手中栽了大跟头,心中不忿。 只是凭他的手段,很难在陈棠身上讨得便宜,也不敢去招惹。 既然如此,不如给陈棠找点麻烦! 他不需要将话说透,只要将消息递到便足够了。 若是徐通真像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毫不在意,那就算陈棠运气好。 如果徐通想要染指那个小丫头,必定会与陈棠之间发生争执! 陈棠再厉害,还能斗得过玄天观的仙师? 总之,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排了许久。 终于轮到陈棠三人。 他们旁观这么久,前面最少测了数百人,没有一个有反应的。 青沐早就测试过,不用再测。 陈棠交了一百两银子。 他面对什么仙师仙长的也没行礼,上前伸出大手,抓住那块石头。 足足等了十个呼吸,没有一点反应。 陈棠便将石头放回原处。 这个结果,不出意料,所以也谈不上失望。 知微在青沐的鼓励下,也上前抓起那块石头,闭着双眼,很是认真的静心凝神。 十息过去,也没什么反应。 “走吧。” 陈棠有点后悔。 这等于一百两银子打了水漂,连个响都没听到。 “三位请留步。” 就在此时,大殿上的那位白净道童突然出声。 陈棠三人有些疑惑的转头望去。 只见徐通微微一笑,道:“我看这位小姑娘灵气十足,与玄门颇有缘分,不知你可愿拜入玄门,入我门下修行?” 陈棠皱眉道:“她刚刚测试,不是没反应吗?” “确实没反应。” 徐通淡淡道:“但玄门机缘,妙不可言,并非一草一石所能准确测量,尔等凡夫俗子自然不懂其中道理。” 跟我这装什么呢? 陈棠冷笑,道:“咱们走,甭搭理他。” 第75章 警觉 知微用力的点点头,转身正要跟着陈棠离开。 徐通淡淡道:“我看两位并非是这女孩的亲属,没资格替她做决定吧。” 话音一落,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那位玄天观弟子身形一闪,堵住大殿门口。 “怎么着?” 青沐神色一冷,轻叱道:“光天化日之下,玄天观要抢人吗!” “言重了。” 徐通道:“你们与她非亲非故,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 没等两人说话,知微已经听不下去了。 刚刚听到这个道童说陈棠是凡夫俗子,言语中满是轻视,她就已经不喜欢这人了。 现在愈发讨厌。 知微道:“他们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亲人。即便是我自己做主,我也不会跟你修行!” 徐通看着气鼓鼓的知微,也不恼,心中反而越发喜欢。 陈棠却听得眉头一皱,突然问道:“你怎知她与我们非亲非故?” 徐通只是微微一笑,哂道:“只是些雕虫小技罢了,我一算便知。” “哦,这么厉害?” 陈棠装作半信半疑的样子,问道:“你还能算出什么?” 徐通道:“很多。比方说,她来自常泽县,原本是一户徐氏人家的婢女,前些时日,你的主人家遭遇祸事,只有你得以幸免,才被你们二人收留。” 知微张着小嘴,面露震惊。 青沐暗自皱眉。 她跟着师父行走江湖,见过许多算命预测的蒙骗手段,大多都有独特的话术来套话,最后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只是,此人乃是玄天观道童,与他们只是初见,根本没说上两句话,怎会知道这些信息? 陈棠笑了笑,又问道:“你说这些信息,很多人都知道,你算算她老家在哪,家中都有什么人。能算出这些,才算你本事。” 知微也露出一丝期待。 徐通脸色微沉,道:“有些事情涉及天机,泄露太多,必遭天谴。” 这种说辞,骗骗旁人还行。 陈棠一个字都不会信。 青沐道:“你刚才也听到了,人家不愿意跟你。” 说罢,牵着知微朝着大殿外行去。 守在门口的那位玄天观弟子看向徐通。 徐通微微摆手,示意那位弟子放行。 陈棠三人走出大殿,又离开玄天观,一路上倒没有什么人为难他们。 似乎刚刚大殿中的一幕,只是一个小意外。 但其实,陈棠有意试探那么几句,徐通的反应,已经让他生出一丝警觉。 青沐看向知微问道:“你见过方才那人吗?” “没有。” 知微摇摇头,道:“奇怪,他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陈棠道:“无非两种可能。第一,他去过常泽县;第二,有常泽县的人告诉过他。” 青沐问道:“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常泽县的人为何会将此事告诉他?” “这便是关键所在。” 陈棠说了一句,又转身朝玄天观行去。 没一会儿,陈棠便出来了,道:“打听到了,那个道童姓徐。” “徐……” 青沐心中一动,道:“徐家?” 陈棠点点头,道:“应该是。” 青沐想了想,道:“那件事已经结案,他应该不知是你所为。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会盯着知微不放吗?看他刚才的反应,倒是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 “难说,毕竟不了解此人。” 陈棠摇头道:“他若不继续纠缠还好,若盯着知微不放,确实是个麻烦。” 他方才在玄天观四处看了下,守备森严,他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摸进去。 想要先发制人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此刻,人群已经开始朝着东市校场的方向流动。 陈棠三人也跟了过去。 路过一处铁匠铺,陈棠进去转了一圈。 之前那柄刀已经卷了,埋在山上。 陈棠在店里买了柄通体漆黑的带鞘长刀,与他这一身黑衣很是搭配。 今日正月十五,校场定品。 除了参加定品的武者之外,武安郡各个名门望族,各方势力也会来参观。 若是定品成功,或是表现不错,便有机会进入一些大家族中,成为门客或是侍卫亲随。 俸禄丰厚不说,还有机会学习更高层次的武功。 “丁家来了,咱们武安郡的丝绸布匹生意,可都归丁家。” “郭家的人也到了,郭家算是咱们武安郡最早的一个大家族了,族内有人在京城做官。” “通宝钱庄的金老板也到场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定品校场内。 除了各大家族的人,还有不少聚集于此的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陈棠三人刚进校场,便看到梅映雪等人正占着一片区域,朝着他们招手,常泽县的人都在那边。 三人走了过去。 梅映雪又紧张又兴奋,虽然她这一次定品测试肯定过不了,但能上去参加,已是难得。 梅映雪看向身边的男子,笑着问道:“哥,这次你要能定品成功,想要回常泽县帮爹,还是在武安郡找个大家族?” 梅继显迟疑了下,道:“回去帮爹。” 梅念之摇头笑了笑,道:“那倒不必,你若能在武安郡一些大家族中谋个差事,肯定比回常泽县要好。” 陈棠四下看了一眼,问道:“武安郡的大家族都来了吗?” 按理来说,能在武安郡有个自己的府邸,还拥有那样一支轻骑,李君轻家应该有些名号才对。 “还没有。” 梅念之道:“最后来的都是武安郡最大的几方势力。” “而且,今天的重头戏是郡府的晚宴。据说每一次最有潜力,天赋最好的入品武者,都会在晚宴上被这几方势力挑走。” 就在此时,一群衙役朝此地行来,为首之人身形消瘦,头顶乌纱,腰悬长刀,鹰钩鼻,丹凤眼,浑身散发着一股煞气! “是郡尉大人来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呼喊。 陈棠默默打量着此人。 这位郡尉可谓是武安郡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掌管郡内的治安缉盗,城防军事。 四座城门的官兵,衙门里的衙役,捕快,捕头,都在他的统帅之中,听他一人号令。 按照孟凉玉所言,郡尉这个位置,只有修为达到五品,才有资格担任! 第76章 李家 “这位是武安郡的郡尉,韩琅韩大人。” 梅念之看向身边众人,小声道:“你们若是表现得好,能被韩大人看中,就有机会进入衙门,或是城中守备,这可都是朝廷认可的职位,比一般的豪门大族都要好一些。” 韩琅入场之后,便来到校场的高台上坐下。 这座高台上,还摆放着几把椅子,居高临下,可以将校场的人群尽收眼底,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他麾下的差役进入校场,有的维护秩序,有的开始登记报名,有条不紊。 想要报名参加定品测试的,都要交十两银子。 然后会发派一块两指宽,四寸长的青铜令牌,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暂时做个标记。 若能定品成功,这枚青铜令牌会被收上去,由官府以特制的工具,在正面烙上署名,背面印上品级,在晚宴的时候重新发给定品成功的武者。 若是没能成功,十两银子就算白交了,青铜令牌被收走也不会归还。 没过多久,便轮到常泽县这些人。 梅映雪、梅继显等一些梅花武馆的弟子,都纷纷上前排起队来。 陈棠整理一下黑衣,握着长刀,也跟了过去。 先定个九品,这样能免去诸如服徭役,兵役之类的琐事,也能少一些小麻烦。 若是常泽县这些人知道他是九品,哪怕是苟岱这种人,恐怕也不敢来招惹他。 “喂,你看那人,衣服是漆黑的。” 青沐装作路人的样子,发出一声惊叹。 陈棠莞尔。 青沐倒是懂他,而且细心,他之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便记下了。 “哇,他的刀鞘也是漆黑的!” 知微的声音也传过来。 趁着周围人多,这对姐妹煞有其事的讨论起来。 陈棠强忍着笑意,板起脸庞,装出一副高手落寞的姿态,手掌用力握紧刀鞘,以至于手背显得有些苍白。 青沐戴着斗笠,蒙着面纱,旁人倒看不清她容貌。 只是这对姐妹声音都是极为好听,周围不少人都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 青沐道:“他的刀柄也是漆黑的呢。” 知微刚要接一句,但他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旁边一个路人凑过来,道:“他的眼眶也是漆黑的,昨晚没睡好吗。” 青沐:“……” 知微:“……” 陈棠:“???” “你们快看,他的脸也有点黑了。” 陈棠攥拳磨牙。 终于排完队,领了青铜令牌回来。 梅映雪见陈棠也报了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知道陈棠箭术很强,毕竟是猎户出身,而且在路上也亲眼见过。 但箭术强,不意味着能通过定品测试。 入品测试的其中一项是开弓测试,考验的是力量,却并非是箭术。 “试试也好,算是体验一下。” 梅映雪心中这般想着,还是好心提醒道:“第一关开弓你应该知道,其实入品还有第二关测试,就是练皮如甲。你需要站在固定位置,到时候会有一位弓手,站在百步外的位置上,以半石弓朝你射出一箭。” “这个过程中,一旦双脚移动,或是身体躲闪,就会判定违规失败。若是中箭见血,也会判定失败。” “只有修炼到练皮如甲的境界,才能在百步外,完好无损的挡住这一箭。” “哦?” 陈棠微微挑眉。 这个测试方法,倒是有些新奇。 半石弓在百步之外的杀伤力已经很小了,即便对普通人,也无法造成致命伤。 但若是没修炼到九品,测试之后,难免会有些皮外伤。 梅念之补充道:“其实这一关,考验练皮如甲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考验武者的胆量。正常人看到迎面射来的一箭,难免会畏惧退缩,这一动,便失败了。” “每一届的定品,都有一些人败在这一关上。” “别小看这项测试,不论是官府还是各大豪门大族,都会其极为看重。毕竟你修为再高,天赋再强,若是胆小如鼠,遇事便逃,各方势力也不会要。” 知微眨眨眼,问道:“那万一对面一箭射向眼睛怎么办,毕竟再厉害也修炼不到眼睛。” 梅念之笑道:“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许闪躲,但是可以伸手格挡啊。若是看到对面一箭射向自己要害,完全可以伸出手臂,挡在身前。” “其实效果是一样的,若是没有修炼到练皮如甲,手臂还是会被射伤,会被判定失败。” 就在此时,人群中再度传来一阵躁动。 只见校场外走进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两男一女。 居中男子八尺身躯,龙行虎步,颇有一番气势。 左手边的另一位男子穿着一袭文士长袍,束发戴冠,白面无须,眉目清秀,面带微笑。 右手边的女子身姿曼妙,肌肤胜雪,容貌绝美,只是眉宇间有些冷漠,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疏远感。 “咦,这次校场定品,李家两位公子都来了!” “是啊,之前只有李二公子来,旁边那位好像是李家那位千金吧,她都来了?” “就是她,据说克死了丈夫,现在二十出头都没嫁人,很少出门。” “小点声,人家的父亲毕竟是咱们郡守大人。” 听着周围的议论,陈棠有些惊讶。 这三兄妹,他都见过。 居中那位是李伯雄,旁边是李仲谋,另一侧便是李君轻。 陈棠原本以为,李家只是武安郡一个相对普通的大家族。 没想到,这三位的父亲居然是武安郡守! 他突然想到,孟凉玉曾说过,武安郡守似乎受了什么伤,境界跌落,不足六品。 而李君轻当初也曾说过,她父亲久病未愈。 难怪。 随后,陈棠心中又生出一丝疑惑。 就算武安郡守没了军权,也算是武安郡的最大的官,什么人还敢退他们家的婚,如此不讲情面? 梅映雪见到其中一位,心中一动,连忙说道:“爹,你快看,那不是……” “就是他!” 梅念之点点头。 刚刚进入校场那群人的为首三人,居中那位正是曾出手救过他们的李伯雄! “啊,是那位义士!” “快看,那位义士朝咱们这边来了,他还记得咱们。” 常泽县众人也认出来人。 李家众人入场之后,顿时引来无数道目光。 李家名义上是私府,但背后毕竟有武安郡守,所以算得上是武安郡名副其实的几大势力之一。 第77章 齐聚 “陈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李伯雄来到近前,朝着陈棠点点头,大笑一声。 李仲谋也笑道:“看陈兄弟的神色,想来已经猜出我们之间的关系。” “见过两位大哥。” 陈棠也上前拱手抱拳。 随后,陈棠看向一旁的李君轻。 两人眼神触碰,相视一笑。 虽然两人没说什么,青沐却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目光在李君轻和陈棠身上来回转了几次。 “有古怪。” 青沐心中嘀咕一声。 李仲谋笑道:“原本校场定品,每年只是大哥来看一眼,这次听说陈兄弟来武安郡,我便想着来看看陈兄弟的手段。” 陈棠哑然失笑,摇头道:“一个定品测试,能有什么手段,过便过了,不过便不过。” 李仲谋意味深长的笑道:“主要是看人。” 李君轻闻言,嗔怪似的白了李仲谋一眼。 梅念之等众人原本还想上前打声招呼,但听得周围的议论声,才意识到,这三位乃是武安郡守的公子千金。 而且,这三位明显是冲着陈棠来的。 众人一时被对方的气场所摄,心中露怯,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看着陈棠与三位人中龙凤般的人物站在一起,常泽县众人的心中,都升起一丝古怪。 那个伏虎少侠在他们的眼中,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在三个月前,这个少年还是常泽县的笑话,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如今,他在武安郡已经能与郡守的子女并肩而立,谈笑风生。 就连梅映雪都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陈棠了。 原本,在她心中,陈棠是一个淳朴善良的热血少年。 此刻,陈棠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她怎么都看不清楚,只是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得远了些。 “这位是谁,小弟怎么不介绍一下?” 就在此时,青沐来到陈棠身边,轻轻挽起陈棠的手臂,笑着说道。 陈棠轻咳一声,道:“这位李伯雄李大哥你见过了,这位是李仲谋。” “还有呢?” 青沐偷偷捏了一下陈棠的手臂。 “这位是李君轻。” 陈棠指着身边的青沐,刚刚开口说道:“她是……” “你好。” 青沐轻轻掀起斗笠下的面纱,露出一张明艳无暇的脸庞,对着李君轻微微一笑,道:“我叫青沐,是小棠的姐姐,但不是亲的。” 附近的人看到青沐面纱上的容颜,不禁发出一阵惊叹。 就连李伯雄和李仲谋两人,都不自觉朝这边看来,目光一时有些移不开。 随后,两人发觉不妥,又连忙避开目光。 陈棠嘀咕道:“说话就说话,掀面纱做什么。” “隔着面纱介绍,不礼貌。” 青沐在陈棠耳边小声说着。 当然,她很快又将面纱放下。 围观众人只来得及惊鸿一瞥,便没机会了,心中顿生遗憾。 “你好。” 李君轻见青沐在陈棠身边咬耳朵,甚是亲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人群之中,一位三十多岁,穿着普通的妇人也注意到青沐的样子,目光闪烁了下。 就在此时,校场门口再度传来一阵躁动,引来许多人的目光。 “武安侯府的霍三公子来了!” “要说到豪门大族,武安侯霍家,才是武安郡的第一大族!” “这是自然,霍家在武安郡经营多年,原本的武安郡守就是武安侯,只是后来年纪太大,再加上战场上旧伤复发,才不得已退下,被李家得了去。” “好像李家千金之前克死的夫君,就是霍家的一位公子。” 陈棠心中一动,朝着校场门口望去。 只见一人身穿刺绣长袍,面白似玉,骑着高头大马,贵气逼人,走进校场之中,身后还跟着数十位随从侍卫。 正常来说,在校场中不许骑马。 但众位衙役看到是这位,都装作视而不见,也没上前阻拦。 “伯雄兄,仲谋兄,今天二位来得倒早。” 霍三公子转头看到李家兄妹,招呼一声。 他目光又落在李君轻身上,微微一笑,道:“这不是我那未过门的弟妹吗,平日里难得一见,没想到今天倒在此遇上了,一会咱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这话说得有点过头。 李君轻神色淡然,没理会此人。 李伯雄和李仲谋二人也只是微微拱手,不冷不热的打了声招呼。 随后三人与陈棠点头示意,便朝着校场高台上行去。 陈棠若有所思。 武安侯。 能被乾帝封侯,看来这是立下不少军功。 怪不得敢退郡守千金的婚。 而且看李家兄妹的反应,他们与霍家应该不睦已久,只是维持个表面关系。 校场高台之上,李、霍二家入座之后,旁边还空着两片区域,几把椅子。 原本校场还是一片喧嚣,人声鼎沸。 也不知怎的,在几个呼吸之内,渐渐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只是众人都探着头,朝校场入口张望。 一个人走了进来。 没多大的排场,也没多少人跟着,只有两个亲随。 为首之人穿着青色铜甲,腰悬青色连鞘长剑,连鬓胡须微微蜷曲,宽口阔鼻,长相粗犷威猛,虎目转动,目光摄人! 他身后的两位亲随,与他装扮相似,只不过,身上穿得是青色皮甲。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三人一路登上校场高台,周围始终没人出声。 高台上的郡尉韩琅,李家兄妹,霍三公子早早起身,朝此人拱手行礼。 “见过蔡大人。” 高台上的声音隐隐传下来。 “坐吧,没那么多客套。” 那位粗犷男子只是点了点头,便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直到此时,人群中才渐渐恢复一些声音,众人窃窃私语。 “这三位就是青龙司的人吧?” “对,青龙甲,青龙剑,这是青龙司的标志,坐在那的应该是青龙司的四大卫尉之一,蔡胤。” “能担任卫尉,修为都得达到五品啊!” “那你以为呢,就连最普通的青龙卫,修为最低都是七品!像是八品,九品武者,连进青龙司的资格都没有!” 闻名不如见面。 之前听李伯雄提起过青龙司,直到此刻,陈棠才见识到,青龙司在武安郡的份量。 校场定品仍未开始。 又过了一会儿,玄天观的一众弟子抬着四周蒙纱的轿子,进入校场。 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陈棠等人见过的那位白净道童! 第78章 弓不对 玄天观的人来的这么晚,高台上几方势力的人,也没有任何不满。 随着道童登台,众人随之起身,拱手行礼。 知微偷偷扯了下陈棠衣角。 陈棠微微附身,知微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阿棠哥哥,要不我去玄天观修行吧。” 若是换做旁人听来,多半会以为知微见玄天观权势太大,心生羡慕,才想拜入其门下。 但陈棠知道,知微并非势利之人。 陈棠问道:“担心我应付不来吗?” 知微沉默。 在来武安郡的路上,她在马车中,听到了李伯雄介绍玄天观,说这是武安郡最不能招惹的势力之一。 而如今,亲眼见到玄天观那位白净道童在武安郡的地位,她担心会因为自己给陈棠带来麻烦。 她知道,陈棠要与黑水帮少帮主有个了断。 陈棠没什么帮手,只是对付一个黑水帮,都显得势单力薄。 若是再惹上玄天观,那真是不堪设想。 “不必多想。” 陈棠轻轻拍了拍知微,道:“你若不愿,没人能强迫你。若武安郡待不下去,大不了远走高飞便是。” 其实,陈棠在玄天观表现得还算克制。 一来,那白净道童虽然令人生厌,却没什么过分举动。 二来,陈棠对什么玄门方术不大了解,多少有些忌惮。 他接下来最大的目标还是黑水帮,除非万不得已,他尽量会与玄天观保持距离,不去招惹,免得节外生枝。 当然,陈棠也清楚。 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多一点警惕总是没错。 思忖之际,校场定品已经开始。 按照号码的排序,众人依次上前。 先去左手边的位置开弓测试,若是过关,才能拿着青铜令牌到右侧参加第二关测试。 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一些满怀期待,神色紧张的父母,陈棠有些恍然,竟生出一种前世参加高考的错觉。 来参加定品的大多年龄都不超过二十岁。 若是二十岁都没能入品,今后再怎么修炼,成就也有限。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两百余人参加定品测试。 两关全部通过,成功定品的人,比陈棠想象的要多一些,有大概三成左右。 其中大多数,都来自武安郡。 特别是一些世家大族培养的天才少年,有各类药材辅助,名师传授,上乘功法,来参加定品的几乎都能通过。 像是周边的县城,成功定品的人却极为稀少。 又等了一会,才轮到常泽县。 一位梅花武馆的少年上前,将青铜令牌恭恭敬敬的递上去,那位衙役接过来看了一眼,扬声道:“常泽县,邓乃光!” 邓乃光咽了下口水,朝着左边摆放着一排劲弓的兵器架走去。 按照梅念之的嘱咐,邓乃光先拿起一张一石弓,缓缓拉开。 没有什么阻碍,看着很是轻松。 梅映雪道:“看来邓师兄很有希望啊。” 梅念之道:“其实乃光早就能搬起三石的重量,但开弓比单纯的搬重物要难得多。想要拉开三石的弓,其实自身的力量要超过三石才行。” “而且姿势还要对,乃光开弓的姿势不太好,很难发挥出全力。” 说话间,邓乃光已经拿起二石弓,缓缓拉开。 开二石弓的过程,明显慢了许多,看着也比较吃力。 梅念之看到这里,便有了判断,摇头道:“乃光开不了三石弓。” 果不其然。 三石弓才将将拉到一半,邓乃光双臂就已经开始颤抖,前臂弯曲,最终支撑不住,只能放弃。 又轮了几人,便是梅继显。 “哥,一鼓作气,成功定品!” 梅映雪给梅继显鼓劲。 梅继显用力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依次尝试一石弓,二石弓。 梅继显的开弓姿势明显要好了许多,开二石弓的时候,也相对顺利。 到了三石弓,梅继显勉强撑开至满月状态,但明显已经达到极限,脸色通红,身体不稳,手臂颤抖,微微摇晃。 “通过!” 那位衙役及时发声,指引着梅继显去往右侧。 梅映雪等人看到这一幕,都轻舒一口气。 只可惜,第二关面对迎面射来的羽箭,梅继显没能克服心中畏惧,脚步移动了下。 但转念之间,他想到家人的期待,又没移动太多。 结果不但定品失败,肩膀上还中了一箭。 流了血,伤势不重,只是刚刚破开皮肉。 梅映雪安慰道:“哥,没事,再修炼一年肯定行。” 梅念之略感遗憾。 只是在武馆修炼,没有江湖厮杀争斗的经验,甚至都很少见血,面对射来的羽箭,便很难克服心中恐惧。 若是能在江湖中历练一番,自然会成长许多,但江湖凶险,他又放心不下。 前面又排了几个,才终于轮到陈棠。 “常泽县,陈棠!” 下方的衙役喊了一声。 对于这种没什么名气的,众人都不大关心。 但高台之上,听到这个名字,却有几人转动目光,朝下方的陈棠看过来。 蔡胤留意到这个细节,暗道一声古怪,也饶有兴致的看向下方的黑衣少年。 这少年有什么来头,竟引得他们几方的注意? 连玄天观那个道童,似乎都对他很感兴趣? 陈棠对于定品测试,没怎么当回事。 他已经修炼到九品极境,只是定个品级,对他太容易了。 陈棠跳过前面的一石,二石弓,直接拿起三石弓。 没必要太高调,开三石弓刚好定品就行。 陈棠瞬间拉开弓弦,弓身与弓弦如同满月,双臂平稳,身形纹丝不动! “通过!” 那位衙役说了一句。 常泽县众人见识过陈棠的箭术,却没想到,他的力量已经达到这个层次,大感惊讶。 梅映雪原本也以为,陈棠报名只是走个过场,见识一下。 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但这怎么可能? 原本陈棠只是一个不会任何武功的少年,这才三个多月过去,他竟然修炼到这一步? 他们这些人整日泡在武馆里修炼,三年又三年,天天吃肉,泡着药酒,打熬肉身,也没达到这个层次啊。 陈棠朝着右边行去,来到一片沙地上。 整个人站上去,若是双脚移动,必定会在沙地上留下痕迹。 射箭的弓手,由十人轮换。 即便是半石弓,只是一个人不断弯弓搭箭,消耗也太大,抓弦手指的血肉都要褪下来一层。 轮到陈棠这的时候,换了一个弓手上来。 此人在百步外站定,面无表情,将羽箭搭在弓弦上。 下一刻,此人弯弓拉弦! 嗖! 箭似流星,破空而去,速度快得惊人! 高台上李家兄妹神色大变! 这弓不对! 第79章 风波 半石弓的羽箭射速,绝没有这么快,力量也不会如此之强! 这种力道射速,恐怕只有二石弓才能达到! 百步距离,半石弓能射伤普通人。 若换成一石弓,就连九品武者不闪不避,都会被射穿。 若是两石弓…… 就算有心想躲,都来不及! 一次简单的定品测试,陡生变故,杀机降临! 别说是高台上的众位高手,就连围观众人在羽箭射出去之后,都察觉到一丝不对。 半石弓力量有限,所以羽箭会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曲线轨迹,最后射中目标。 而刚刚这一箭太快了,化作一道乌光,几乎是一条直线,朝着百步外的陈棠射去,瞬息即至! 李家兄妹身处高台之上,就算意识到不对,也来不及出手。 众人仿佛见到陈棠被一箭洞穿,横尸校场的一幕! 有人面露不忍,有人心生惋惜,有人幸灾乐祸…… 啪! 一道声音传来。 下一刻,所有人瞪大双眼,满脸震惊,心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整个校场,一片哗然! 校场高台上,李家兄妹纷纷起身,又惊又喜。 霍三公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仿佛见鬼了一般。 郡尉韩琅微微眯眼,寒光闪烁。 青龙司蔡胤眼前一亮,突然挺起腰板,来了精神。 徐通眼底闪过一抹遗憾,又恢复平静。 只见校场的沙地上,陈棠刚刚伸手接住射过来的一箭,身体一动未动! 箭矢距离他的胸口,还不到一寸,便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中。 巨大的冲击力,以至于陈棠抓住羽箭,箭尾仍在发出一阵细微的颤抖! 对面的弓手一脸茫然,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 他刚刚更换了二石弓,对面那个少年,在毫无防备之下,居然徒手接住射过来的一箭? 这得是什么反应? 别说是围观众人,就连旁边的衙役都看傻了眼。 这算是通过测试了吗? 毕竟没射中身体,也看不出他有没有修炼到练皮如甲的程度。 可这人,他把箭都给接住了! 陈棠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随手将羽箭扔在地上,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高台。 唯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此刻他已动了杀机! 对方这一手,毫无预兆。 半石弓和二石弓,弓弦拉扯的声音,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当陈棠听到百步外弓弦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箭已离弦,破空而至,近在咫尺! 他修炼到九品极境,呈现冰肌状态,防御力更胜铜皮。 百步之外,一石弓已经伤不到他。 但他依旧挡不住二石弓的冲击。 来不及多想,陈棠瞬间进入神照状态,反应速度暴涨,那道乌光羽箭在他的视线中,仿佛慢了下来。 他一抬手,将其抓在掌心中! 这根本不是定品测试。 有人想要他的命! 对面的弓手出身行伍,明显来自军中。 能指使这种弓手的人,只有校场高台上的几家! 最大的嫌疑,自然是玄天观的那位道童。 但除了李家兄妹,其他几人,也很难排除。 蔡胤转过头来,目光在身边的几人身上游走,咧嘴笑道:“这弓,有人动了手脚啊。” 徐通神色淡定。 霍三公子低眼垂眉,恍若未闻。 台上,李仲谋低喝一声:“抓人!” 李伯雄会意,飞身跃下,直奔那个弓手抓去! 在他身边,另一道身影也随后而至。 就在李伯雄刚刚赶到的时候,擒住那个弓手左腕的同时,郡尉韩琅也来到另一侧,五指如同鹰爪,锁住弓手的右肩! 那个弓手同时被两人制住,不禁痛呼一声。 “说,谁让你干的!” 李伯雄手掌运力,大喝一声。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那弓手强忍着剧痛回应道。 李伯雄冷哼一声,手上再度加劲,呵斥道:“你用的是二石弓,你若说实话,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与此同时,郡尉韩琅在另一边也加了一把劲。 那弓手两边吃痛,连忙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去拿弓的时候,便是这张弓!” “到这时候,你还敢满嘴胡言!” 李伯雄寒声道:“校场定品,你更换二石弓,想要射杀九品武者,青龙司蔡大人就在台上看着,你这是杀头的大罪!” 那弓手听到这句话,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丝恐惧,有些动摇。 李伯雄见状,步步紧逼,道:“你一个人扛不住,若是交出背后指使,或许还有活命机会!” “行了。” 韩琅突然发声,道:“把人交给我,我带回去审问,就不信问不出背后指使。” “韩大人这是何意?” 李伯雄皱眉问道。 眼看着再逼问几句,就有可能把他的话套出来,韩琅却突然横插进来。 韩琅淡淡的说道:“校场定品还得继续,难道让所有人看着你在这用强逼供,我大乾国律法何在?” 霍三公子突然扬声道:“伯雄兄,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份啊,你又不是朝廷命官,有什么资格来审讯他人?韩大人让你在这问了这么久,已经是看在令尊的面子上。” 李伯雄面冷如霜,并未立即松手。 李仲谋飞身跃下,来到李伯雄身边,小声道:“大哥,松开吧,有韩大人在,这事确实不归我们管。” 停顿少许,李仲谋又看向台上,朗声道:“不过,若是青龙司蔡大人愿意出面,我相信韩大人会将此人交出来。” 韩琅脸色一沉。 青龙司若真要插手,他还真管不了。 别看那个蔡胤只是卫尉,官职上低他一级,但青龙司直属乾帝,太过特殊。 只要青龙司介入,县府衙门就得退让。 “这么点破事,青龙司可懒得管。” 校场高台上,蔡胤大咧咧的摆摆手,随后戏谑似的笑道:“若是你韩大人犯了什么罪,才值得青龙司出面。” 韩琅轻舒一口气,微微拱手,笑道:“蔡大人说笑了,韩某持身守正,赤胆忠君,绝不会犯错。” 随后,韩琅看向李伯雄,冷冷道:“松手吧!” 事已至此,李伯雄只能放开那个弓手。 韩琅拿过人,扔向一旁的几位差役,道:“给我绑了,关进大牢。” 就在此时,陈棠突然喊了一声:“喂,你进了大牢,肯定没命走出来,指使你的人必定会灭你的口!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李仲谋似乎想到什么,暗道一声聪明。 那位弓手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高台上霍三公子的方向,又连忙收回目光。 是他! 陈棠注意到这位弓手的眼神,心中已经有数。 “快点带走,别影响校场定品!” 韩琅皱眉,呵斥一声,示意那几个差役赶紧将弓手押走。 第80章 事发 这场小风波,在韩琅的主持下,很快平息下来。 第二关的那位衙役不知如何处理,跑过来看向韩琅问道:“大人,这位刚才算不算通过?” “当然算。” 韩琅看向陈棠,点头道:“小兄弟好身手,刚才那一箭,换做八品武者来,都未必能抓到,有兴趣来我麾下做事吗?” 周围众人听得一阵羡慕。 这可是执掌武安郡大权的郡尉亲自邀请。 能得郡尉赏识,今后肯定前途无量! 换做他们,恐怕早就一口答应下来。 陈棠却沉默不语,没有立即答复。 李仲谋轻笑一声,道:“此事不急,陈兄弟可以回去想一想,等今日晚宴时候,郡府发下九品令牌再做决定也不迟。。” 有孟凉玉的提醒,陈棠本就不想去韩琅手下。 更何况,刚刚韩琅的表现也有些古怪,颇有袒护那个弓手的意思。 李仲谋这一说,也省得他当面拒绝。 韩琅道:“也好,晚宴时候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不论是衙门还是军中,我会给你留个位置。” “定品继续!” 韩琅挥了挥手,正要回到台上坐下,门外突然有一位青龙卫直冲冲的闯进来,径直来到高台上,趴在蔡胤的耳边说着什么。 与此同时,一位衙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大人……” 这位衙役小声嘀咕着。 韩琅听了几句,渐渐皱起眉头,脸色沉了下来。 外面陆续有人进来,各自朝霍家、李家兄妹的方向跑去,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棠神色如常。 他知道,常泽县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蔡胤从台上下来,带着三位青龙卫离开了校场。 紧随其后,郡尉韩琅也带着一些衙役,守卫离开,只留下少数几人继续主持定品测试,维护现场秩序。 玄天观的徐通也没有继续看下去,跟着韩琅的身后离开。 李家兄妹这边也得到消息。 李伯雄沉声道:“陈兄弟,常泽县那边出事了!” “啊?” 陈棠故作不知,问道:“什么事?” “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常泽县两大帮派火拼,死伤数百人,县府衙门的人也卷入其中,死伤不少,县令和一位捕头失踪,下落不明。” 李伯雄道:“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你们先在武安郡多待几日,那边乱成一团,恐怕还有些危险。” 陈棠连忙点点头。 李家兄妹没在校场逗留,很快离开。 转眼间,校场高台上,就只剩下霍三公子一家。 他看了一会儿,感觉甚是无趣,也退了场。 “好啊陈棠,你隐藏得这么好。” 梅映雪上前祝贺,笑道:“我之前还想让你来我们武馆打杂呢,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还是要多谢你的。” 陈棠笑道:“我刚回家的时候,多亏你的三十两,帮我解围。” 三十两,对目前的陈棠来说,不算多了。 但当时那份人情,他却记得。 后来的一段时间,梅映雪也多次替他考虑,都是出于好心。 常泽县众人都已经测试过了,除了陈棠,没有一人定品成功,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离开了校场。 刚来到外面,便看到不少人朝东门行去,神色匆忙。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刚刚青龙司的四大卫尉同时现身,带人从东门出去了。” “我看几位捕头也朝那边去了。” “青龙司都出面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就在此时,两百多位身形高大的披发男子也朝东门疾驰,一个个阴沉着脸,看衣着都来自于黑水帮。 “那位不是黑水帮的堂主段同江吗?” “连黑水帮堂主都惊动了?” 街道两侧的众人看着飞奔而过的黑水帮众,窃窃私语。 常泽县众人挤在人群中,朝着客栈行去。 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走路低着头,冒冒失失的与青沐不小心撞了一下。 青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就在此时,那位妇人手掌一翻,掌心处显露一根赤红色的翎羽,旋即又迅速藏了起来。 青沐轻皱眉头,四下看了一眼,将知微交给陈棠道:“你们先回客栈,我一会就回去。” 陈棠点点头,带着知微朝客栈行去。 青沐跟在那位妇人身后,在街道里来回穿行,没多久,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四下无人。 那位妇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青沐问道:“你是朱雀司的?” 那位妇人直接单膝跪地,垂首行礼,沉声道:“朱雀司校尉燕绮拜见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 青沐淡淡道:“周围人多眼杂,不必行礼。” 燕绮依言起身。 青沐问道:“大哥身体还好吗?京城的事,可都平定了?” 燕绮上前低声道:“陛下龙体无恙,京城叛乱也已经平息。只是陛下一直惦记你,让朱雀司四处寻找你的下落,我护送殿下回京吧?” 青沐犹豫了下,摇头道:“不着急,再等等。” 她若和师父离开,陈棠便只能单打独斗。 武安郡不比常泽县,各方势力盘踞,他们才刚刚入城,陈棠就在校场遭遇暗箭,一人恐怕难以应付。 稍微思忖,青沐又问道:“陵光姐姐可还好?” 燕绮道:“司君大人无恙,她也来平州了,只是不在武安郡。” “她不在京城,也来平州了?” 青沐微微皱眉。 大乾国直接听命于天子的有四司,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青龙司,负责监察百官。 朱雀司,收集各种情报。 白虎司,混迹于江湖之中,处理江湖中的事。 玄武司,便是皇宫禁卫,护卫宫城,保护天子。 正常来说,朱雀司君应该坐镇京师才对,除非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才会亲自出马。 燕绮道:“若是殿下现在不想离开,那我在暗中保护殿下便是,有什么事,殿下随时通知我。” “好。” 青沐没有推辞,转身走出小巷。 燕绮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客栈里。 常泽县有人好奇又出去打探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似乎吓得不起。 “是咱们常泽县出事了!” “啊,什么事?” 那人将听来的消息讲述一遍,众人都是暗暗心惊。 这刚刚几天的功夫,常泽县就变天了? 梅念之发现其中几个细节,不禁心中一动,脑海中闪过陈棠的身影。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 陈棠跟他们一道来的,在武安郡一直没离开,不可能是他。 第81章 引起怀疑 郡府衙门。 韩琅刚刚回府,命令各大捕头前往常泽县调查,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人登门到访。 “韩大人。” 来人却是玄天观的方士徐通。 韩琅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相迎。 韩琅问道:“徐通仙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徐通看了一眼周围听命的几位衙役,笑而不语。 韩琅会意,挥手让亲卫散去。 徐通道:“我此番前来,想请韩大人帮我个忙。” “哦?” 韩琅问道:“仙长但说无妨,不知有什么地方能用上韩某的。” 徐通道:“请韩大人出手,帮我办一个人,就是今天校场刚刚定品的那位,常泽县陈棠。” 是他! 韩琅问道:“仙长想让他是生是死?” 徐通淡淡道:“先关进大牢,至于放不放出来,韩大人等我消息就好。” 韩琅沉吟道:“他若是白衣也就罢了,如今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想找他麻烦,得想个充足的理由。” 徐通问道:“可有什么难处?” 常泽县,陈棠…… 韩琅突然想起刚刚得到的消息,心中一动。 有了! 韩琅眼中寒光一闪,道:“等今日晚宴,我会当众将他缉拿,给仙长一個答复。” 徐通笑了,拱手道:“届时,我要好好见识一下韩大人的手段。” “好说,好说。” 韩琅笑着应道。 让玄天观的方士欠个人情,今后绝对有大用处。 而且这位徐通,乃是玄天观一年来最炙手可热的方士,乃是玄天观主的贴身道童,据说已得玄门方术的真传。 送走徐通之后,韩琅叫过来一位亲卫,道:“你去武安侯府找霍三公子,告诉他,今日晚宴务必到场,我给他个惊喜!” “遵命!” 那位衙役得令告退。 “呵呵。” 韩琅轻笑一声,自语道:“在武安郡惹上霍家和玄天观,就算你攀上李家也是无用。如此正好,顺水推舟,送他们两家一个人情。” …… 李府,傍晚。 李伯雄、李仲谋、李君轻三人聚在书房内,相互交流得到的信息。 三兄妹不时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半百老者。 郡守李衍,也是三人的父亲。 虽然刚过五十,但满头长发已经灰白,看着像是花甲老人。 三兄妹知道,这是父亲几年来疾病缠身所致。 好在前些日子,服用李君轻带回来的极品地参,这段时间,气色看上去倒是好了许多。 李衍缓缓问道:“常泽县的事,你们怎么看?” 李伯雄道:“根据收集来的消息,看着确实是两个帮派的火拼,但这其中,又透着一些古怪。” 李仲谋沉吟道:“正常来说,以恶狼帮的实力,应该没理由与黑水帮硬拼。而且两大帮派火拼,怎会伤了县府衙门那么多人,至今县令和一位捕头还下落不明。” 李君轻道:“消息还是太少,最好是有在场的人审讯。” “当时在场的人,已经被青龙司抓得七七八八了。” 李衍道:“这件事动静不小,青龙司已经介入。” 李伯雄突然道:“两大帮派在县府衙门发生火拼冲突,死伤数百人,还伤了官府的人,造成这么大的影响,黑水帮也脱不了干系。” “此事报上去,朝廷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若能借此机会,拔掉武安郡的黑水帮,也算是断去霍家一条臂膀。” 李仲谋摇头道:“没这么简单,黑水帮已成气候,与各方都有利益往来,没有滔天大罪,咱们动不了他。” 李衍想了想,最终说道:“等青龙司的消息吧,这件事既然他们选择插手,就交给他们管。” “今日的晚宴?” “晚宴继续吧。对了,听说你们说,常泽县来了一位身手不错的少年,今晚正好见一见。” …… 青龙司。 此刻,一位青袍文士似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青龙司大殿主位上,看着桌上由四大卫尉收集审讯,不断送过来的信息。 青龙司这个乾国最有权势的机构之一,平时蛰伏不动,一旦运转起来,立即展现出其恐怖的效率和能力。 一条条信息情报不断汇集,摆在桌案上。 谭无咎,武安郡青龙司校尉,四品。 他要从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信息线索中,整理出头绪。 “大人,我这边的人已经审完,都是单独审讯,得到的消息有一些重合之处。” 说话之人,乃是四大卫尉之一的陆长。 他见谭无咎没有打断,便继续说道:“按照黑水帮和恶狼帮幸存的人所述,当晚确实有一位高手,现身射杀黑水帮两位八品执事,随后双方发生火拼,场面失控。” 另一位卫尉谢兴沉声道:“我在现场检查过了,青云楼已经烧成灰烬,看不到那两只羽箭,但我初步判断,能瞬杀两位八品,使用的弓应该是二石或是三石。” “这种弓民间没有,可不好找。” 第三位卫尉秦晓媚是一位女子,道:“我这边审讯之后,黑水帮说那人是恶狼帮的,恶狼帮却无人认得此人。而且不止一人亲眼见到,此人亲手杀了恶狼帮帮主苟营!” “常泽县捕头阎季与恶狼帮交往甚密,也说从未见过此人,说此人一定是黑水帮的。” “另一位捕头孟凉玉,也说此人来自黑水帮。” 谭无咎目光转动,看向第四位卫尉蔡胤。 蔡胤双手摊开,摇头道:“没找到那个孙县令和崔召,这两人好似凭空消失一般,连尸体都没看到。我在附近的山林寻找一圈,也没什么收获。” 谭无咎双手食指轻轻捻着太阳穴,道:“可以确定的信息,当晚有一位蒙面高手,实力八品上下,挑起两大帮派的火拼。” “或者说,他的最终目的…… 顿了下,谭无咎喃喃道:“不是两大帮派,也可能是消失的那位捕头和县令。” 此人犯下这样的大案,蒙面怕被通缉,在情理之中。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他怕被人认出来。 沉吟片刻,谭无咎突然道:“把这个捕头和县令这些年直接或间接害死的人,都给我找出来。几年之内,常泽县发生的命案,也给我列出来。” 四大卫尉指挥着手下的青龙卫,很快将诸多信息整理出来。 谭无咎看着名单上的一个个人。 “崔勇两个多月前死了。” “崔勇,崔召,孙县令……” 谭无咎看了几遍,目光最终又落回到陈大安和陈棠上面。 “嗯,陈大安,陈棠……” 一年来,崔召,孙县令害死不少人,但家中出了九品武者的,只有这一家。 谭无咎敲了敲桌案,缓缓问道:“这个陈棠,你们谁查过?” 上架感言 中午十二点上架,四更一起发。 之前在创世写的都是两千字章节,在各位书友的建议下,也问过编辑,上架之后的更新,尽量改成三千字章节,四更就是一万两千字。 这是老刀第三本书,和前两本有些不同。 主动做了一些改变,前两本写的土著,这本换了个穿越开篇。 前两本结尾的时候,总跟大伙说江湖再见。 前面两边写的仙侠,想了想,那这本就写江湖吧。 当然,风格上也稍微有些调整,有些书友已经感受到了。 还有一个改变,就是之前都是在创世写,这本转到了起点。 有书友担心,会不会水土不服啥的,那倒没有。 只是没在起点写过,多少有点客场作战的陌生感; 再加上中间隔了一年多,手艺有点生疏; 一些老读者还不知道已经开了新书; 还有一些书友以为老刀早已噶了; 更多的读者都在QQ阅读等诸多因素……没有形成‘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盛大场面。(总之,道友很多,但没来,主打一个嘴硬。) 但不要紧,慢慢写,总能找回感觉。 除了老伙计,也会有新伙伴加入。 有大家的陪伴,总有一天会熟悉这里,写成主场。 再说说这本书。 新书名字万古刀,取自唐代诗人刘叉的一首诗,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诗人名字牛叉,诗也写得牛叉。) 这几年读到后面两句,感触颇多,便写了这样一個江湖。 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一柄刀。 或许埋在心底,或许磨损了锋芒,但刀一直都在。 薪火相传,万古不灭。 第一卷,大雪满弓刀。 前半卷到火烧青云楼那几章算是结束,有写大雪,弓刀,但与这句诗的意境并不算契合,真正回应卷名,会在后半卷末尾。 主角目前刚刚离开常泽县,随着剧情推进,整个江湖也会随之展开。 还有打赏什么的,随意就好,量力而行。 不要打赏盟主,那玩意咱们压力都有点大,你花钱多,我还得加更,自损一千,伤我一千五…… 大家能订阅支持,就心满意足了。 还是喜欢加更随缘,看写作状态,情节进度,毕竟要保证质量。 最后感谢一下编辑拂尘,来起点之后的第一本书,开篇帮我改了好几稿,提了不少意见。 回头再看第一稿,不禁一阵后怕,幸好有他把关,不然按第一稿那种放飞自我的程度,真是百草遍地,毒虫环伺,神农来了都走不掉……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最最后求一波订阅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