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 1. 楔子 叶以蘅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袋,静静地站在电梯前。 电梯在快速下降,楼层数字每隔两秒就跳动一次,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睑习惯性地下垂,黝黑的瞳孔空洞没有内容。 右手握着的手机响起提示音,她没有一点反应,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发呆,以至于电梯打开门的瞬间,一旁的侍应还好心地替她按住了按钮,温声提醒她“女士,电梯到了”。 她像是才回过神来,怔愣了片刻才道谢。 被行李袋勒出红痕的手按下楼层,电梯门很快关上,隔绝了侍应那标准的笑脸,她嘴角礼貌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又恢复了刚才那张没有情绪的脸。 空气是寂静的,只余细微的电流声,这宽敞的电梯就只有她一个人。 门关上,面前是一块镜子,映照出一张木讷、没有生气的脸。 白色的裙摆沾着泥,刚淋了雨,脚上那双情侣款运动鞋踩在地板上还能洇出大滩水渍,临近傍晚,脸上的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头发沾着雨丝,因为一整个下午没喝水,嘴唇干裂得快要流血……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迟疑了两秒,叶以蘅才从电梯走出来。 今天是陆嘉望生日,她找了好几个人打听才知道他在这儿。 其中有一个人明显是耍她的,那人表面热心殷勤,给了她一个错误的地址,说陆嘉望今天在城东的别墅过生日,她好不容易赶到城东,刚下车又被他忽悠去了城西,最后两头扑了个空,再联系他,结果那人把她微信……拉黑了。 她这才意识到被骗了。 正值下午两点,她蹲在马路边,太阳炙烤着她的后背,汗沿着额角流下来,小腿累得打颤,她从包里掏出纸巾仰头去擦汗。 是委屈的,所以那一刻,她忍不住又给陆嘉望打了电话,虽然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听筒里是漫长的忙音,一分钟后,她主动挂掉了电话。 手机屏幕变黑,她自嘲地笑了笑,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晒得中暑了,不然怎么有那么一秒她觉得他会接听。 离开电梯,叶以蘅提着行李袋经过长长的走廊,快走到尽头,脚步反而停顿了片刻。 很巧,那个骗她的人此时正右手夹着烟靠在栏杆,得意洋洋地把她当笑话讲给另一个人听,另一个人虽然没怎么搭话但他自个儿也说得起劲,笑得前俯后仰。 外面还在下雨,天边雷声滚滚,叶以蘅觉得他的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唯一听得仔细的是这几句—— “你都不知道她在电话里可傻了,真以为我要帮她,还说要请我吃饭,笑死人了。” “别怪我对她狠,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人。” “而且长得也就那样,以她这条件,得是透支了下辈子的运气才追上陆嘉望的……” 原以为伤人的话听多了就会习以为常,但这一刻,心脏处竟然仍能感知到酸涩和疼痛。 叶以蘅就是在这句话结束的时候走上前的,顶着那人惊诧的目光,她推开了身后的大门。 他的生日一如既往的盛大,今年似乎又多了点纸醉金迷的味道,空气里满是酒精和高级香水混合的气味,他们手捧香槟,相谈甚欢、举止优雅,这样衣香鬓影的场面,她像是误入者,不过她也的确是误入者。 名贵的地毯被她刚踩过泥沼的鞋留下了脚印,异常突兀,形形色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探究、讥笑、轻蔑、鄙夷……她回想起来,似乎和陆嘉望在一起,她就总是需要承受着这样的目光,她一直是那个需要被审视的人。 偌大的宴客厅,叶以蘅站在门口看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她想找的人。 而李砚磊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脸色沉了下来,眉头皱成川字。 他向前走了一步,把她拉到角落。 “不是,你怎么来了?” 叶以蘅语气反倒平静:“他呢?” 李砚磊叹气,提醒道:“叶以蘅,今天是他生日。” “我知道。”她低下头。 “知道你还来?”他拔高了音量。 “我有事,”叶以蘅木讷重复,“有事找他。” 李砚磊沉默了两秒像是在忍耐,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些,带着某种劝解的味道:“他今天生日,你有什么事不能缓缓?平时怎么样我管不着,至少今天别扫兴行吗——” 她低声打断:“很重要的事,说完我就走。” 大概是没见过她这么厚脸皮的,李砚磊瞥了她一眼,从下到上打量她,最后视线停留在她这张平淡又乏味的脸。 说实话,他至今仍旧对陆嘉望和她在一起这件事感到诧异,长得是真乏善可陈,皮肤不算白,今天更是灰头土脸的,五官没什么记忆点,顶多算是清秀,平时笑着眼睛倒是好看,但她也很久没笑了,尤其在那件事发生之后。 李砚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右手夹着的烟横着一折,扔进了垃圾桶。 他说:“我不可能带你去见他。” 叶以蘅没觉得意外,哦了声,点点头,问:“那他待会会下来吗?” 李砚磊别开脸,什么话也没说。 叶以蘅心态很好:“没事,那我在外面等会。” 说着,她提着行李袋走出门,还贴心地把门重新关上了。 行李袋放在地上,她倚在走廊处等着。 她想,反正陆嘉望总会下来的。 等了不知多久,中途李砚磊又出来了几次,他是出来接电话的,只是那眼神总看着她。 有次他进去没多久,就有侍应出来给她递了一杯饮料。 “李先生让我给您的。” 叶以蘅怔愣了片刻,她想,大概连他都注意到她干得快裂开的嘴唇了。 快到九点,李砚磊又出来了一次,瞧见她还在这,眉头又是一皱。 叶以蘅正要谢谢他,又听见他说:“他在楼上,你在这等有什么用。” 说罢,李砚磊站在电梯前,按了向上的按钮。 叶以蘅是个聪明人,知道他在帮自己,立刻乖乖跟着他身后。 坐电梯到了顶楼,穿过宴客厅,李砚磊推开了最里面包间的门,门打开的一刹那,她终于如愿看到了那个人。 昏黄的壁灯,光影朦胧,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香气,陆嘉望坐在中间被众星捧月地围绕着,他右手执着酒杯,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微微歪着头,不知旁人说起什么,他眸底笑意丛生,嘴角弯了弯。 很和谐的画面,她本不该惊扰。 只是这时,有个女孩正推着蛋糕走进门,她局促退到一边。 “哇,蛋糕来了!嘉望,来切蛋糕许愿吧。” 不知谁说了一声,大家的注意力开始转移,犹如慢放的镜头,陆嘉望缓缓抬眼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无声对视的那一刻,叶以蘅心里莫名咯噔了一声,大脑如同失去信号的老式电视机只剩雪花一片。 她清楚地看到陆嘉望嘴角的笑容是如何在一秒钟之内冷下来的,刚才还流淌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要结冰,握住酒杯的右手骤然用力青筋纹路凸起。 他什么也没说,但叶以蘅竟觉得不寒而栗。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她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还是李砚磊先开的口,语调急促:“她说有急事找你,所以我才带她过来的。” 李砚磊碰了碰她的手,经他提醒,叶以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嗯,我有事找你,能打扰你几分钟吗?”她强装镇定,原地站着,“绝对不超过五分钟。” 她省去了称谓,话也说得客气,她不想惹怒他,她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惹怒他。 陆嘉望没说话,他的视线还凝在刚才李砚磊碰到她的那只手,而此刻两人的手近得快挨在一起了。 始终等不到回应,正当叶以蘅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陆嘉望却开了口,语气轻飘飘的:“去旁边的休息室等着。” …… 叶以蘅被侍应带到了旁边的休息室。 这是个被闲置的休息室,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茶几上除了一杯白开水,什么也没有。 坐在沙发,听着隔壁包厢传来的欢声笑语,她忽然明白了陆嘉望的用意,他为什么安排自己在这里等,因为在这儿,她能清楚地听见隔壁热闹的交谈声和起哄声,听见大家给他唱生日歌,起哄他许愿,撮合他和另一个人…… 又是漫长的等待。 她今天似乎一直都在等——等他的地址,等他下楼,等他过来。 明明身体已经极度疲惫,可此刻她竟没有丝毫睡意。 等到手机快要没电了,才听见走廊处传来脚步声。 陆嘉望应该是许完愿才过来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气,闻起来像是Perrier Jouet Champagne的味道。 门砰地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暗灯,太过安静,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仔细,陆嘉望仅是站在那,就能带给她居高临下之感。 “抱歉,又打扰你了,”气氛太紧张,叶以蘅想要客套几句,“你切完蛋糕了?刚才你们那边好热闹啊。” 话音落下,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焦灼的空气,陆嘉望仍旧一言不发。 “我今天打你电话,打了两次,你都没接——” 她在解释她到这里来的缘由,但陆嘉望显然没有耐心听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我为什么要接你电话?”陆嘉望嗤笑了声。 他眼里满是嘲弄:“你为什么认为我还会再接你的电话?” 叶以蘅彻底被噎住。 “我刚才没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是我打你电话你没接,联系不上你,我才找过来的,”叶以蘅停顿了片刻,把话补充完整,“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想扫你的兴,但我落了东西在你公寓里,我早上去取,发现你改了密码,我进不去。 ” 甚至她发现他把她的指纹也一并删掉了。 很突然地,她想起两年前,他们同居那天,他让她在公寓录指纹,她拖长尾音问他:“陆嘉望,这里到底录过多少人的指纹啊?” 陆嘉望没好气笑了声:“你觉得呢?”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起码得有那么七八九十个吧。” 陆嘉望又是一声浅笑,屈起她的手指,难得语调温柔。 “加上你,三个。” “只有三个?” 她怎么不信呢? “除了我和你,还有一个是谁?”她八卦了起来,晃他的手,“你的前女友?” 他摇头。 “前前女友?” 他仍是摇头。 “那到底是谁?”她快没耐心了。 “砚磊。” “哦,我还以为是你的前任呢。” 不过这个答案她还算满意,心情不错。 录好指纹,陆嘉望问她:“又吃醋?怎么天天吃醋?” 她反问:“我是你的女朋友诶,我不能吃醋?” …… 想到这,叶以蘅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再看向面前的人竟觉得恍如隔世。 迟疑几秒,她还是问了出口:“你……是什么时候把我的指纹删掉的?” 陆嘉望:“你猜。” 叶以蘅接着问:“是分手那天么?” 在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答案。 果然。 叶以蘅当下明白了。 其实她不意外,甚至觉得就该如此。 “我拿完东西就走,你如果不方便,可以让人跟我一起去,我知道你肯定在想这又是我为了见你编的理由,但——”叶以蘅担心他不同意,走近了一步,声音低了些,缓缓开口,“陆嘉望,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真的。” 从进门就一直面无表情的人这时候忽然抬眼看她,半张脸笼在阴影里,表情晦暗不明。 叶以蘅低头瞧见自己拿了一路的黑色行李袋,立刻放到他跟前。 “这个给你。” 她揉了揉手腕:“提了一天,累死我了。” “不要你的礼物。” 陆嘉望看也没看,嫌恶地踢了一脚,咚地一声,那个黑色的行李袋被他踢到角落。 叶以蘅心也跟着颤了颤,这才意识到他误解了。 她连忙解释:“不是礼物,是你之前送给我的东西。” 陆嘉望下颌线绷紧。 “你送我的东西,我能找到的都放在里面了,”叶以蘅忽然瞥见脚上的情侣款运动鞋,“这双鞋子是我买的,所以我留下了,你的那双还在公寓里,待会我帮你扔掉。” 陆嘉望皱眉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辨认她说的话真实性有多少。 他太了解她,她总有那么多理由,变着法儿地来找他,在他跟前晃。 “其实放在你公寓里的那些东西我早该拿走的,但我想只要它们还留在你公寓里,我就觉得我们之间好像还有可能,就像你说的,记忆是没有实体的,唯一能将记忆具象化的是物品。我想着有一天你看到我留下来的东西,或许会忽然想起我了呢。” “但我这几天想明白了,刚才来的路上有个人说,以我的条件,我得是透支了下辈子的运气才能追上你的,现在我觉得我还是先要回下辈子的运气吧,”说到最后,她还开起了玩笑,弯了弯嘴角,“毕竟下辈子也不知道我过得怎么样……” 她没留意到陆嘉望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指节关节泛白,眼里似乎蕴着风暴。 “说得真够动人的,我都快被你感动了,”陆嘉望竟笑着鼓起掌来,只是那声音低沉,像裹了一层霜,“说到底,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这张脸?” 叶以蘅立刻低下头,右手紧攥,指甲狠狠刮着掌心的肉。 她还以为今天可以不用提起这个话题。 她企图岔开话:“李砚磊是不是知道你公寓的密码,要不让他陪我去,时间不早了,我——” 她话还没说完,陆嘉望已经从沙发站了起来,他向她走来,一步步逼近,叶以蘅手心都渗出了汗,一抬头,陆嘉望已经走到了她跟前,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狠狠盯着她。 他俯身,附在她耳边,话刮过耳畔:“我昨天才知道我和你那个死了的男朋友生日竟然还是同一天,叶以蘅,我真想知道你每年替我过生日的时候,你看着我这张脸,心里想的人是谁?” 叶以蘅浑身一震。 陆嘉望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眼神更加阴鸷。 “还有,去年,你说等毕业后要和我结婚——”陆嘉望越想越是讽刺,唇角擦过她的脸,“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的人是他还是我?”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1. 楔子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第二章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暑气逼人,是鸡蛋放在马路上都能煎熟的天气。 叶以蘅坐在树荫下乘凉,左手拿着冰镇饮料贴脸,右手拿着小风扇直吹,仍是无济于事,旁边的余诗彤和她吐槽这种天气还要军训简直是要人命。 幸好要的不是她们俩的命。 叶以蘅同情地看着烈日下还在军训的新生,伸手去拿纸巾擦完汗,又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36℃。 难怪热成这样。 等了好一阵,教官好不容易喊停说可以休息十分钟,叶以蘅和余诗彤连忙走到摊位前给大家派饮料。 没有比在这种高温天气来一口冰镇饮料更过瘾的事情了。穿着迷彩服的人群一哄而散,立刻朝她们涌了过来。 大家很有秩序地排着队,和她们俩搭话—— “辛苦学姐了,这么晒,还来给我们送喝的。” “学姐,你们明天还来吗?” “教官看到你们来了,今天还提前让我们休息了呢,感谢学姐,救我狗命。” “对了,学姐,你怎么还没进我们的群?” 学弟学妹们一口一个学姐,喊得叶以蘅心都甜了,眼底笑意盈盈。 她和余诗彤是代表爱心社过来慰问新生的,还没来几次就和他们混熟了,大家都爱和她们逗趣,上回还说要拉她们俩进军训群,分享教官唱歌走调的视频给她看。 余诗彤一边应着,一边给他们发饮料,没一阵队伍就见底,但奇怪的是还多出一瓶果汁。 她们买之前算好了人数的,没想到还剩下一瓶,一看就是有人没领。 环顾了一圈,余诗彤终于找到了“嫌疑人”。 她朝那边正仰头喝水的人喊了声:“汤隽承!” 被点到名的人愣住,刚转过头,余诗彤就把那瓶果汁扔给他:“给你的,拿着!” 那瓶果汁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稳稳到了汤隽承手里,他正要道谢,又听见她说:“你上回不是说不能喝碳酸饮料吗,以蘅记着呢,这回特意给你买的果汁。” 眼底闪过意外,汤隽承握紧了手里的冰镇果汁,目光看向树荫下正在收拾纸箱碎屑的叶以蘅,她今天扎着高马尾,一缕头发从耳后掉下来自然地垂落在脸侧。 他没想到他只是随口一提,她竟然会记得。 “这是叶学姐给我买的?”他再次确认。 “是啊。”余诗彤点头。 和叶以蘅做了两年室友,余诗彤经常感慨叶以蘅有多细心,不仅是这事,刚才她本来想全部都买成冷饮的,但叶以蘅提醒了她一句“也买些常温的吧,如果有女孩子生理期的话,可能不想喝冰的”,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换了几瓶常温的。 树荫下,叶以蘅刚收拾好桌面的垃圾,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的嗓音:“学姐,垃圾给我吧,我拿去扔。” 她抬头,对上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男生穿着一身迷彩服,右手拿着瓶喝了一半的果汁,他没戴帽子,露出完整的五官,乍一看是很乖巧的长相,皮肤很白,这会被太阳晒久了还泛着红,额前碎发微微湿着,他低头朝她伸出手,眼睛还在笑。 她愣了愣,隐约记得他好像叫汤什么承来着,她一下不太记得全名了。 “垃圾我去扔吧,外面太晒了。” 手里的垃圾紧接着被他接了过去,叶以蘅笑了笑:“谢谢啦,麻烦你了。” “不客气。” 少年摇摇头,笑得腼腆,飞快地拿着那两袋垃圾跑向教学楼前的垃圾桶。 叶以蘅还没收回视线,余诗彤过来拍她肩膀。 “这学弟长得还怪好看的,听说是新闻班的,不知道有女朋友了没?” 叶以蘅耸了耸肩,似乎不太关心,没等她八卦完就拉着她一块去图书馆借书。 但巧合的是她们这头刚借完书从图书馆出来,新生军训也刚好解散,去食堂的路上,她们又撞见了刚才班上的那几个男生,汤隽承也在。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的,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 “学姐,你们去食堂?” “嗯,是啊。”叶以蘅点头。 “我们也要去食堂呢,一块儿呗,学姐顺便给我们推荐下二饭有啥好吃的。” “行,没问题。”叶以蘅对吃的颇有研究,立刻应了下来。 一行人东拉西扯地聊着,一会讨论各自的MBTI是什么,一会又聊起最近上映的电影,一路上吱吱喳喳话没停过。 到了食堂,叶以蘅拿餐盘去打饭,今天食堂有她最爱的照烧鸡翅,就是队伍实在太长了,哪怕她极力安利,但还是没几个人愿意排,就只有她和那个姓汤的学弟有这闲工夫。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她闲得无聊,转过头,和他搭话:“我刚听见你朋友喊你汤jùn承?哪个jùn?是‘英俊’的‘俊’?” “不是。”汤隽承摇头。 “那是——险峻的‘峻’?” 汤隽承仍旧摇头,忽然抬头看她,她的瞳孔很亮,眼神却是极度茫然,他想,她果然不记得他了。 “那我真猜不到了。” 叶以蘅干笑了两声,决定放弃,而旁边的汤隽承思索了一会,直接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着。 掌心又痒又麻,叶以蘅心里咯噔了一声,有点懵。 可瞧见对方那单纯的神情,他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写完立刻松开了她的手,问她:“现在知道了?” “……” 她啥也不知道。 她刚才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写的字上面,但这会也只能点头:“知道了。” 队伍在缓慢地挪动,两人等了十多分钟才打到鸡翅。 他们俩回来得最晚,余诗彤贴心地留了两个座位,就在她旁边。 叶以蘅刚坐下,就听见余诗彤扒拉着面前的饭菜,抱怨:“早知道我也跟着你去排队了,这铁板牛肉硬得真跟铁板似的,嚼不烂,难吃死了。” “那要不要尝一下鸡翅?”叶以蘅说着就给她夹了两个鸡翅。 余诗彤推脱:“欸,那你还够吃吗?你排了那么久的队。” “没事,你吃吧,我不是很——” “饿”字还没说出口,叶以蘅的后半句话就这么噎了回去,她的视线牢牢地黏在不远处穿着黑色衬衫的高大身影。 那人长得高,站在队伍里尤显突兀,他今天戴着顶白色棒球帽,叶以蘅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筷子就此顿住。 她望过去的时候,他正好看过来,那人的目光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这边餐桌还在热烈讨论着下周军训晚会的节目单,叶以蘅却像是魂不守舍似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某处,只是那人再也没有往她的方向看过一眼。 看到那人在窗边的座位坐下,叶以蘅立刻捧着餐盘起身,语气有些急促:“看到一个朋友,我先溜了,你们慢慢吃。” 坐在她旁边的汤隽承猛地转过头,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余诗彤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边那位,霎时心里了然。 “嗐,懂的懂的,”她朝叶以蘅挥了挥手,“赶紧去吧。” 叶以蘅捧着餐盘匆忙离开,有个学弟八卦地看了过去,目光定格在窗边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生,隔得这么远,他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也能感觉到那人气质不一样,起码那一身的奢牌就够抢眼的了。 他多嘴问了句:“学姐,那位是?” 余诗彤放下筷子,使眼色:“这还不懂?” 另一个男生插嘴:“那个是金融班的陆嘉望吧,我听说叶学姐从大一就开始追他了,一直都没追上。” 余诗彤瞪圆了眼,有点震惊,怎么叶以蘅追陆嘉望这事儿传得这么人尽皆知了吗,连刚入学的新生都知道? 太离谱了。 …… 餐盘放在桌面,叶以蘅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 约莫是听到动静,陆嘉望眉头皱了皱,缓缓抬头,看见是她,那眼神淡漠得跟看见陌生人没差别。 大概在他心里,她的定位也和陌生人差不多。 果然,下一秒他就低下头继续吃饭,像是当她不存在,也像是对她完全没兴趣。 这场景并不陌生,每次上公共课,她在他旁边坐下来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神情,从来不会分给她多余的关注。 叶以蘅一边吃着饭,时不时抬头偷看他,陆嘉望餐桌礼仪很好,吃饭时很专注,慢条斯理的,不爱说话,这个习惯也和那个人很像。 她思绪发散,看着眼前这张脸,渐渐入了迷,无论过去多久,她看见这张脸仍然会心里一颤。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和炽热,坐在她对面的人终于抬起头。 “别看了,”他眉头微皱,看向她的眼神比声音还要冷,“吃饭。” “哦,”叶以蘅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嘴角弯了弯,拿起了筷子,“好的,吃饭。” 只是,安静不到一分钟,她又忍不住开口:“你……今天怎么来食堂了?” 像他这样的人,平时来食堂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难不成是突然想来体验生活? 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答。 叶以蘅早已习惯,看了眼他餐盘里的食物,找起了另一个话题。当然不全是为了找话题,即便不是他,她也会善意提醒。 “你怎么点了茄汁大虾?你不常来食堂所以不知道,食堂这个菜做得不好,很容易踩雷,我们平时很少点的,下次我给你推荐其他的菜,你肯定喜欢,”说到这,叶以蘅留了个话口,“那你明天还来食堂吗?” 这一次,陆嘉望回得倒是快,他瞥了她一眼:“不来。” “好吧,”叶以蘅点点头,眼底难掩失望,“你下次来一定要告诉我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陆嘉望没理会,这次连头也没抬。 即便被泼了冷水,一周没见,叶以蘅的分享欲还是很旺盛,话没停过—— “陆嘉望,其实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选上‘新熠杯’篮球决赛的志愿者了!到时候你们进了决赛,我也能跟着一起去了。” “你去那里干嘛?”陆嘉望筷子停顿了一秒。 叶以蘅眼里亮晶晶的:“去现场给你加油啊,我本来还担心我选不上呢,好多人都报名。” “不需要。”他别过脸,看向窗外。 她猜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也没觉得泄气。 “没事,我就当积累志愿者时长了,”叶以蘅暗自补充,“反正我不会打扰到你的,你放心好了。” “对了,你有没有测过你的MBTI是什么?”叶以蘅说到一半,又自言自语起来,“你如果是INTJ就好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ENFP啊,刚刚那个学弟说,INTJ和ENFP是最般配的。” 陆嘉望听见,嗤笑了声:“那我肯定不是。” 这话颇有点打击人了,叶以蘅瞪圆了眼,对上的是他嘲弄的眼神。 未等她说出下一句,陆嘉望起身收拾餐盘,准备离开。 叶以蘅看着他餐盘里还没怎么动过的食物,疑惑:“你这么快吃好了?” 陆嘉望喉结动了动,意有所指地看向她。 “太吵了,吃不下。”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2. 第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第三章 这话在内涵谁,相当明显。 叶以蘅不说话了。 陆嘉望就这么走了,头也没回,他走了之后,叶以蘅一下也没了胃口,匆匆吃了几口就回寝室。 临近午休时间,舍友都回床了,正躺着玩手机,绿色风扇呼呼地转着,时不时还能听见短视频夸张的背景笑声以及性感的肌肉男换装音乐。 “你回来啦?”在床上的祝琦翻了个身,暂停了手机屏幕里半裸着上身正搔首弄姿的擦边男,低头瞧见只有她一个人,好奇问道,“阿余呢?” 叶以蘅:“应该还在食堂吧。” 她记得她走的那会看了眼,她还没吃完饭。 “吃这么久?”祝琦疑惑,今天食堂也没啥好吃的呀。 天气实在太热,连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叶以蘅把空调也打开了,刚调好温度,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群里的消息,社团的人@她,说晚上公众号要发一条推送,问她这两天派饮料有没有拍到新生军训的照片,让她分享到群里。 周社:【@叶椰耶阿蘅,赶紧发几张照片到群里,最好是养眼的学弟学妹,我晚上拿来当封面。】 叶椰耶:【好哦,我找一下,等会。】 百变小影:【唉,这个看脸的社会,没救了。】 周社反驳:【还不是为了提高咱们文章的打开率,我是为了大家,我用心良苦啊。】 大家在开着玩笑,消息接二连三地弹出来,叶以蘅整理了一下相册,从里面挑了几张发到群里,不幸的是,她手抖了一下,一不小心把上周拍到的陆嘉望打球的照片发到了群里。 大脑嗡地一声,脸颊热得发烫,她下一秒就按了撤回,但她很确定肯定有人看到了,因为群里的消息忽然停了,霎时安静得可怕。 叶以蘅尴尬得额头冒汗,幸好社长及时出来解围,大家很配合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关注点重新放在新生军训的照片上,好几个人圈出汤jun承的照片,问她这是哪个班的学弟,长得这么清纯。 “清纯”,叶以蘅看到这个形容词,又联想起汤jun承的脸,忍不住笑了。 倒是挺贴切的。 下午一点那会,余诗彤才回来。 门从外面被推开,叶以蘅刚扭过头,嘴里就被塞进一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就听到余诗彤甜滋滋的声音:“来,吃车厘子。” 一盒车厘子放在她桌面,叶以蘅瞥见上面的价格标签,真贵,这么小一盒都要52块。 祝琦哇了声:“阿余,你转性了?这么贵,你也舍得买。” 余诗彤拿过去给她也投喂了几颗,随口说:“学弟给的。” “哪来的学弟。” “大一的新生,”余诗彤边吃边说,“说起来还是蹭了以蘅的光。” 叶以蘅难以置信,指着自己:“我?” “嗯,那个学弟说谢谢你给他买的果汁,”余诗彤笑得暧昧,“对了,他们拉我进那个军训群了,我拉你进去。” “行。” 叶以蘅进了群,群里气氛正热闹着,新生群果然活跃,表情包一个接一个,有教官的,还有系主任的,她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学校领导的表情包,一边笑一边保存。 没一会,她看到一条新的好友添加消息,头像是新海诚某部电影的场景,验证消息那里写着:【学姐,我是汤隽承。】 叶以蘅恍然,原来是这个“隽”。 —— 次日一大早,是大一新生开学典礼,原定是上周就要举行的,但不知怎么安排的,硬是推迟到了这一周。 叶以蘅本来不需要参加的,毕竟新生开学典礼和她没什么关系,但祝琦是学校新媒体部的,得去现场拍照片,原本要去图书馆的叶以蘅被她拉了过来。 祝琦:“你就跟我一起去嘛,待会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叶以蘅问,“什么惊喜?” 祝琦故作神秘:“先不告诉你。” 反正叶以蘅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骗了过来。 祝琦给她留的位置在前排,相机包放下,祝琦就去了拍照,叶以蘅自己坐在那,闲得无聊,戴着耳机看起了美剧。 没多久,她鼻尖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很好闻,是柑橘调的,紧接着有人在她旁边坐下。 她好奇转过头一看,嘴角的笑意凝住。 对方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才记起她这么一号人,点头,礼貌地对她笑了笑。 两人不是随意客套寒暄的关系,点头过后没再说话。 手机上,祝琦的短信发了过来:【怎么回事,她怎么坐你旁边?】 【阿蘅,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冼姿今天也在。】 叶以蘅回了她一个表情,说没事。 很快,开学典礼开始了,领导上台致辞,叶以蘅摘下耳机,忍不住又看了旁边的人几眼。 她只是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但还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素着一张脸,但皮肤还是白里透粉,难怪随手发的一张照片就在某音上收获了三十多万点赞,一夜之间从学校红到了网络。 不得不说,陆嘉望是怪会选女朋友的,他的前女友们,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精致。 如果她是陆嘉望,在叶以蘅和冼姿之间,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大概全世界只有那个人才会那么傻,只有他会对她说:“不管别人多漂亮,我只看得到你,叶以蘅,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不许你自卑,也不许你轻视自己”。 想到这,叶以蘅眼眶一热,想起那张相似的脸,心开始钝钝地发疼。 胸腔里压着巨石,她艰难地喘了口气,台上领导致辞完毕,接下来是学生代表发言。 看到一身正装走上主席台的那个人,她忽然明白了祝琦刚才所说的“惊喜”是什么。 她真不知道陆嘉望今天要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致辞,没有人和她透露过,不过她清楚地听见陆嘉望在主席台站定的那一刻,后排的学妹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耶,这是不是帅得太超过了。” “学校领导是懂我们爱看什么的,刚开学,就给我们发这么大的福利。” “家人们,他要是当idol,这小卡肯定卖得贼贵。” “你说,他有女朋友了吗?” “别想了,这种冰山冷脸大帅比,他的空窗期只会比粱教授的头发都要短。” 粱教授是新传学院的院长,是个光头。 听到这,叶以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差点笑出声。 动静有点大,她咳嗽了两声,主席台的陆嘉望不知怎么停顿了两秒,往台下看,叶以蘅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凝住了,片刻后才收回视线。 接下来,他频频往她这边看,叶以蘅心里七上八下的,脸颊发烫,正要胡思乱想,视线忽然瞥到旁边的人,又兀自想明白了,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陆嘉望看的人不是她,是她旁边的冼姿。 幸好她没有自作多情太久。 座位旁放着清城理工大学的宣传册,她从中间翻页,打开,盖住了自己的脸。 她就这样靠在椅背闭目养神,视野是黑的,陆嘉望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她却觉得这一刻世界出奇的安静。 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不知怎么,她忽然记起了一件事。 去年冬至那个周末,她回了一趟老家,从家里捎过来一袋粽子,是她和妈妈一起做的。 给舍友留了好些,她提着剩下的粽子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等陆嘉望。 她带了好几种口味的,有蛋黄肉粽、蜜枣粽还有绿豆咸肉粽,她不知道陆嘉望喜欢什么馅儿的,所以都带了一点,想着总有一种口味是他喜欢的。 她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了半个小时,清城的冬天冷得要命,她搓手哈着气,镜片上都是雾气,眼看天色暗了,她拿出手机给陆嘉望发了一条短信。 叶椰耶:【你啥时候回寝室(●—●) 】 消息刚发出去,她就听到校道尽头好像传来微弱的消息提示音。 她抬头,虽然镜片起了雾,但她也能辨认出那个朝她走过来的模糊的轮廓是陆嘉望本人。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等眼镜上的雾气散开,她终于看清楚了他旁边还有一个女孩,衣着精致,穿着过膝的长靴,漂亮得像人形手办,皮肤白得像雪。 两人正牵着手,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她转过身,这短短的一秒钟,她做出了两个决定: 第一件事是立刻撤回了刚发出去的消息。 第二件事是她当机立断,随便抓了个路过的男同学,走了过去。 她用播音腔说:“同学,你好,冬至我们爱心社给大家发福利啦,只要你能答对以下三个问题,就能获得爱心社为你们准备的爱心粽子哦,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呢?” 戴眼镜的男同学扶了扶镜框:“这么巧,我正饿着呢。” “那现在开始?” “行。” 叶以蘅开始胡诌题目。 “第一题,请问冬至起源于哪个朝代? A.唐朝 B.汉朝 C.明朝 D.清朝” 她装模作样地提问,那阵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熟悉的香水味被风送到她的鼻尖,她晃了晃神,根本没听清那个男同学回答的是什么。 但她知道陆嘉望就站在她身后,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离她不到两米的距离。 “回去吧,不早了。” 是陆嘉望的声音。 “这么快就赶我走?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还想和你再呆一会。” “听话,我晚上还有事。” “好吧,那你忙完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她如芒在背,心里酸涩得要命,而背后的小情侣在浓情蜜意地道别。 该死的是,她还得继续往下编另外两个问题。 忘记那天她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她只记得回去的路上风很大,她的围巾被风吹得一直往后倒,眼睛又起了雾,踩着地上的落叶,她觉得她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萧索。 她努力掩饰,但那拙劣的演技还是被某人一眼识破了。 因为刚回到寝室,她就收到了陆嘉望发过来的消息。 陆:【撤回了什么?】 叶以蘅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没什么,我发错了。】 陆嘉望又发了过来:【你刚才演得不太好。】 什么意思? 紧接着,叶以蘅收到了陆嘉望发过来的一张照片,他桌面上放着一个粽子。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刚才她答题送出去的粽子。 怎么在他那里。 所以他罕见地主动给她发了消息,竟是来点评她的演技的。 陆:【忘了告诉你,你拦住的那个人是我室友。】 在这个当下,她气得想直接打语音过去骂他。 这两条消息,她一条都没回。 从这天起直到他和冼姿分手那天,叶以蘅再也没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3. 第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第四章 “阿蘅,醒醒。” 叶以蘅是被祝琦晃醒的,那会开学典礼已经接近尾声,祝琦拍完照拿着相机回到座位,见她歪着头靠在椅背睡着了,开始后悔给她留了个前排的座位,真是显眼包。 叶以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时间——她竟然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刚才拿来遮光的宣传手册已经掉在地上,她弯腰捡了起来,又打了个哈欠。 “你昨晚几点睡的,怎么困成这样?” 祝琦敲了下她的脑门,叶以蘅反射性地躲开,其实昨晚她挺早睡的,就是刚刚闭着眼睛想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可能是大脑出现了某种防御机制,她每次想起这些难过的事情都会很快就入睡。 祝琦又说:“对了,我们社长找我要照片,待会不能和你一块儿去吃午饭了。” “没事,你去吧。” 十分钟后,开学典礼结束,大家有秩序地离场,叶以蘅也背着包出门。 她刚走到门口,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汤隽承:【学姐,你也在大会堂?我刚好像看到你了。】 她回:【嗯,我在。】 汤隽承:【那你在门口等我一会,我马上出来。】 虽然不知道汤隽承找她有什么事,但她还是在大会堂右侧的门口旁站着等他。昨天社长旁敲侧击地问她能不能拉汤隽承进爱心社,她想着趁今天有时间刚好可以问问他的想法。 正低头看手机,陆嘉望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冒出来。 “你怎么在这?” 她转过头,刚刚还在主席台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陆嘉望今天戴了眼镜,增添了几分斯文气,镜片下的眼神锐利带着审视和探究。 大概是因为刚才想起了那些事,叶以蘅现在心脏处还闷得慌,她如实说道:“这次不是来看你的。” 陆嘉望显然不信:“那你来做什么?” 叶以蘅开始犯犟:“我的世界也不是只有你啊。” 陆嘉望正要说话,下一秒,他听见一个陌生的嗓音出现在身后: “学姐!” 叶以蘅看到来人,挥了挥手。 陆嘉望疑惑,未等他回头,那人已经一路小跑走了过来。 他打量了汤隽承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他和叶以蘅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那人没看到他,径直在叶以蘅面前站定,声音微微喘着。 “学姐,刚才我代表新生上台发言了,你有看到吗?” 他也上台发言了? 叶以蘅还真不知道,她那会正呼呼大睡呢,但这会也只能点头。 “有啊,当然有。”叶以蘅心虚地强调,“讲得特别好。” “真的吗?”汤隽承备受鼓舞。 气氛很融洽,只是旁边的陆嘉望忽然嗤笑了声,唇角微勾,嘲弄的意味很浓。 他说:“她刚才睡着了,你没看到吗?” 当众被拆台,叶以蘅眼睛瞪得浑圆。 而陆嘉望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叶以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好一会,陆嘉望今天有些反常,她心里闪过万分之一的可能,难道他吃醋了? “学姐?”汤隽承见她没反应,喊了她一声。 幸好她大脑转得够快,她连忙说:“没有,他认错人了,你上台那会,我已经醒了。” 陆嘉望的身影消失在校道尽头,叶以蘅心里的涟漪却经久未散。 一旁的汤隽承好奇问道:“那个就是你喜欢的人?” “嗯,”说完,她眼睑下垂,又补充道,“不过,他不喜欢我。” —— 周三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叶以蘅换好了运动服就去篮球场集合。 在清城理工大学,篮球课是体育课里第二难抢的,她是为了陆嘉望才选的篮球课,她每年都抢这门课,但之前她都没选上过,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幸运。 她今天来得早,篮球场上人还不多,她屈起膝盖在台阶上坐着,旁边放着两杯冰镇饮料,陆陆续续有同学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她热情地挥了挥手。 “又在等那谁?”有同学和她打趣。 “是啊。” 她也不避讳,大方承认。 那天陆嘉望说的那句话,她这两天想了又想,越想越偏。 她在想,陆嘉望是不是……也对她慢慢上心了?所以才会这么留意她,连她睡着了都知道,所以那天他看的人其实是她? 想到这,叶以蘅心情愉悦,哼着歌晃悠双腿,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影打在身上,她伸手遮了遮。 快到两点半,她望向走过来的人,眼睛亮了亮,捧着那两杯饮料就跳下台阶。 她堵在陆嘉望面前,把饮料高高举起:“你要喝哪个?元气乌龙还是蜜渍柠檬水?” 陆嘉望低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是冷的,比她手里的冰镇饮料还要冷。 他没说话,也没伸手接过,那两杯饮料横亘在他们中间,叶以蘅举得手酸。 “没有你喜欢的口味吗?”叶以蘅声音弱了不少,“我快把学校附近的奶茶都买了一遍了,怎么还是没有你喜欢的?” 她后半句埋怨着,听着有点像撒娇。 闻言,陆嘉望嗤笑,抬眼看她:“不是说你的世界不只有我吗?” 这是她那天的原话。 叶以蘅没想到他倒是记得清楚。 这更加印证了她心里的想法,陆嘉望好像对她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的。 夏天的风轻轻拂过树梢,叶以蘅踩着树影,仰头解释:“但喜欢的人,确实只有你,这点你不用怀疑。” 陆嘉望冷哼了声。 那表情看上去也没多高兴。 她原本还想问他那天在主席台上看的人是谁,但看他这表情,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恰巧这会,有个男同学抱着篮球,贱兮兮地凑过来。 他咧着笑脸,看着叶以蘅手里的柠檬茶:“哎呀,反正陆哥也不会喝的,不如给我,我现在渴得要死,叶以蘅,你就当做善事嘛,给我喝了呗。”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叶以蘅往后躲:“不给。” 男同学:“这么小气。” 叶以蘅:“……” 眼看着老师已经来了,那人才作罢,讪讪离开。 这节课学习的是单手肩上投篮,所有人先在原地练习投篮动作,然后排队到篮筐下实操。女生安排在左侧的篮球场练,男生则在右边,叶以蘅这会也顾不上要看陆嘉望打篮球了,表现得异常专心。 她要是不好好练,担心期末考试真的给挂了。 她从小就肢体不协调,在运动方面一向没啥天赋,所以刚才听得格外认真,她以为多少会有点长进,没想到一到实际操作全是白搭。 她只好先站在场边观察别人的动作,暗自模仿,好歹她也看过陆嘉望这么多场篮球赛,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看来没天赋真的不行。 叶以蘅还在摸索怎么单手肩上投篮,男生那边已经拿着球玩了起来,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异常刺耳,欢呼声如浪潮一阵接着一阵。 中场休息那会,陆嘉望站在篮球场边喝水,他拧开瓶盖,眼角余光瞥了眼左边的篮球场。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排着队准备投篮的某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篮筐的位置,大概是太过紧张手心冒汗,她接过篮球前把手放在裤腿上擦了擦。 陆嘉望仰头喝了口水。 终于轮到她了,她姿势倒还挺像模像样,只是球刚扔出去,她第一反应不是看球有没有进框,而是害怕篮球砸到自己头上立刻伸手抱住了头。 陆嘉望唇角扯了扯,不由得轻笑了声。 “傻。” 这时,李砚磊走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 陆嘉望收回视线,矿泉水放到一旁重新回到球场。 球没投中,叶以蘅一路小跑着去捡球,幸好刚才没砸到她的头,她刚才觉得那球马上就要朝她的脸砸下来了,吓得她立刻抱住了头。 那是反射性的动作,怪不了她。 转头看过去,那边陆嘉望刚好进了一个三分球,队友正跑过来和他击掌庆祝。 午后的风吹过,他的衬衫被风吹起衣角,不知队友说了句什么,他罕见地露出了笑容,清冽的脸上像冰雪初融般漾开浅笑,眼尾弯了弯。 叶以蘅一时忘了呼吸。 她几乎不敢眨眼。 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像容温,眉眼弯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她记起她第一次见到陆嘉望的场景,也是在篮球场,也是像这样的夏天。 那天,她刚从饭堂打饭回来路过篮球场,只是往那看了一眼,那一刻,全身的血液像在逆流,眼皮狂跳,大脑轰鸣,她的世界恍如失真一般。 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将她淹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进去,听见旁人正在议论,但那是一个陌生的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她低头,他放在草地上的学生证映入眼中——陆嘉望,金融1班。 再次看向篮球场,她终于从那张脸上找到了些许不同,他的五官要冷峻得多,眼睛不笑的时候很锐利,带着点谁也瞧不起的傲慢。 她失而复得的欣喜打了折扣,可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在那停留了许久。 从那以后,她傍晚一有时间就会来这里看他打球,她每次都是一个人来,坐在场边,也不说话,也不欢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打球,快结束了,她就离开。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学期,有次,中场休息的时候,有人留意到她。 “哎,那个扎着马尾穿着裙子的女孩是来看谁的?怎么感觉经常能看见她。” “你说她看上谁了,来得这么勤。” “还用说,要么是砚磊,要么是嘉望呗,”那人耸了耸肩,“反正肯定不是你跟我。” 他们不知和李砚磊说了什么,没一会,李砚磊抱着篮球朝她走了过来。 李砚磊在她面前站定,挑了挑眉:“对篮球感兴趣?” 叶以蘅摇头。 李砚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坦诚的,笑了。 都看了两个月,不是对篮球感兴趣,那就是对人感兴趣咯。 “那你对这里的谁感兴趣?”李砚磊追问。 叶以蘅脸颊泛红,迟疑了片刻,指向不远处正在仰头喝水的陆嘉望:“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嘉望恰巧看了过来,狭长的眼睛半眯。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4. 第四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第五章 还剩十分钟就要下课,叶以蘅累出了一身的汗,把球扔给了旁边的同学。 瞥见陆嘉望正坐在台阶上玩手机,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右手揉着头,眉头皱得紧,表情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她故意找了个和他相隔不远的位置坐下,双腿屈着,脸埋在膝盖弯处。 她想知道陆嘉望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过来关心关心她。 等了快五分钟,他都没有动静,叶以蘅心里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听见他起身,却是往反方面走的。 她急了,可又不能露馅,只是心沉了半截,正要抬头,忽然听见那脚步声好像停顿了片刻,继而又离她越来越近。 他好像是走远了又折回来的。 叶以蘅紧张得手心冒汗。 下一秒,她听见陆嘉望低沉的声音落在头顶。 “你怎么了?” 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别扭,叶以蘅眼底立刻漾开了笑意,她努力克制住心底的喜悦,终于抬起头,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脑袋。 “刚刚被球砸到了。” 她演得挺像。 他半蹲,凑近了些:“砸到哪里了?” 叶以蘅指着头顶的位置:“这里。” 她说完,陆嘉望看向她刚才指的位置,眉头皱了皱,正当她以为陆嘉望要安慰她一番,他却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自找苦吃。” 她知道这是在说她报篮球课的事情。 “我都受伤了,你还说我,”叶以蘅又揉了揉脑袋,“我喜欢你啊,所以想和你报同一节体育课,这样就能每节课都看见你了。” 陆嘉望语塞,没出声。 好一阵,才问她:“现在有什么症状?” 叶以蘅想了想,说:“头晕,还有点犯恶心。” 陆嘉望立刻起身:“现在去医务室。” 叶以蘅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你送我回宿舍休息一会就行。” 她知道自己有点得寸进尺了,所以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自己心里都没谱,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不远处,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宣布下课,大家都拿好东西准备开溜,操场上的人霎时少了一半,旁边的陆嘉望迟迟没回应,她还以为没戏了。 “你住哪?”他忽然开口。 “九栋,就在二饭附近,”她回得很快,视线瞥向树荫下那个蓝白色的书包,“帮我拿一下书包,可以吗?” 陆嘉望叹气,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走了过去,一根手指勾着书包的提带,把书包拎了过来。 叶以蘅此刻快乐的心情到达了顶峰,要不是得装病,她都快哼起歌来。 从操场到女生宿舍差不多要走十五分钟,平时叶以蘅嫌远,但这会倒是嫌这段路太短了,她恨不得再长一点,最好能走上半个小时。 回去的路上,两人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还是收获了不少人的侧目,有陆嘉望在自然不会缺少话题,更何况旁边的人还是她,于是各种各样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叶以蘅全当没看见。 一路上,她努力找着话题:“陆嘉望,听说最近上了部电影,评分挺高的,你看了吗?” 没等她说出片名,陆嘉望就回了句:“没兴趣。” 叶以蘅哦了声,接着问:“好像幻·美术馆周末有个画展,你想去吗?” 她问得忐忑,陆嘉望回得倒是快。 他说:“周末没空。” 看来周末约他是没戏了。 “好吧,”叶以蘅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继续聊下去,大概也是习惯了锻炼出来的,“对了,我明天要出去拍摄,不能去看你打球了,担心你看不到我会失望,提前和你说一声。” 陆嘉望失笑:“……你多虑了。” 刚到女生宿舍楼下,陆嘉望就离开了,甚至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声再见。 不过没关系,他竟然愿意送她回宿舍,这已经是迈出了艰难但又极具里程碑意义的一步了。 —— 清城理工大学的夜晚很热闹,恰逢社团招新,从校道走了一圈回来,郝曜手上拿了好几张海报,有轮滑社、围棋社还有摄影协会的。 他把那些海报折了一道,准备待会扔进垃圾桶,上楼,走道里有人在视频练雅思的口语,那人他认识,明年就要出国留学了,现在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各种考试和材料。 他经过时走快了些,免得打扰到别人。走到宿舍门口,里面隐约能听见说话声。 推开门,今晚宿舍倒是人齐,舍友都在,李砚磊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听见门口有动静,回头看他,随口问了句:“今晚不泡馆了?” 郝曜把书包放在椅背:“嗯,有点累,提前回来了。” 李砚磊发出邀请:“要不要打游戏,刚好组队缺一个。” “待会吧,我要给家里打个电话,你们先玩。” 李砚磊转过椅子,重新戴上耳机:“行。” 整理好桌面的物品,郝曜到走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父母也是刚干完农活到家,接到他的电话很高兴,一通嘘寒问暖,问他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学习忙不忙,实习辛不辛苦,他都一一回了,挂电话前,父母又感慨了句等他毕业找到好工作,在清城买到房子了,家里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明知道家里人没有催他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涌了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靠在栏杆,目光看向宿舍里正戴着耳机打游戏的李砚磊和陆嘉望。 他忽而明白了,大概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有他们身上那种松弛感。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没有受过挫折、没有为钱发过愁、不需要忧虑将来和以后的松弛感,他们做任何事都是那么游刃有余,天子骄子大概说的就是这一类人。 和陆嘉望他们不同,郝曜是从小县城考上来的,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考上的清理,那一届高考他是他们那个县城里的第一名,但来到这里,才发现他那点成绩真不够看的。 不仅是成绩还有眼界、谈吐、实践能力,他发现他和他的舍友们差别真的太大了。他刚入学那会,就听同学提起过陆嘉望和李砚磊的父母都是给学校捐过不少钱的,他起初还以为别人是靠某种关系混进来的,没想到是他狭隘了,后来他才听说陆嘉望还是理科全省第三。 他们人生的起点不一样,大概终点也不尽相同。 有时他的电脑坏了都不敢借他们的用,因为那小小的一个配件可能就是他赔不起的天价,他担心给人弄坏了,即便他知道他的室友并不会在意。 挂了电话,郝曜走进寝室,打开书包,看到一盒包装好的点心,他这才想起刚才回来的路上有个女孩让他把这些吃的带给陆嘉望。 郝曜小心翼翼地把这盒点心拿了出来,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陆嘉望这会正戴着耳机,指尖在键盘上翻飞,他这个室友是学校里有名的风云人物,三天两头就能看到有女孩在楼下偶遇等他,凡是他选的公共课都是热门,有篮球比赛一半的人都是去看他的,也只有他谈恋爱那阵才能消停一会。 郝曜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碰了下他的后背。 “嘉望,刚才有个女孩让我给你的。” “哦,”陆嘉望没回头,看也没看,也不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说,“替我扔了吧。” 郝曜并不意外,应了声:“那我先放着吧,改天再见到,我帮你还给她。” “嗯,好。” 一直以来,那些女孩给他送的礼物大多都是这样的下场,他总觉得陆嘉望好像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唯独去年冬至那天,有点不一样。 那天天气很冷,他回来得早,刚到宿舍楼下就遇到了爱心社的人,是一个女孩,裹着厚厚的围巾,穿着雪地靴,她说答对三道题就可以免费领一袋粽子。 问的都是些很基础的问题,他不费什么力气全都答对了。 他拿着那袋粽子回宿舍打算待会当作晚餐吃了,没多久,陆嘉望也回到了寝室。 陆嘉望盯着他放在桌面上的那一袋粽子,明知故问:“什么来的?” “粽子,刚刚爱心社的人送的,”郝曜问了句,递给他一个,“你要吃吗?” 按往常来说,陆嘉望都会拒绝的,但这一次他有点反常。 他沉默了一会,说:“行,给我一个。”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女孩也是喜欢陆嘉望的,所以他那天反而是替她解围了,他无意中做了件好事。 郝曜还陷在回忆里,直到李砚磊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阿曜,打完电话了?”李砚磊下巴抬了抬,“那过来打游戏吧。” “来了。” 等他们这局打完,宿舍四个人组了队,玩的是枪击游戏,游戏进入等待页面,李砚磊却揶揄起陆嘉望。 “又有人给你送东西啦?也不看一眼,”李砚磊伸了个懒腰,双手枕在脑后,“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个女孩今晚要辗转难眠了?” 陆嘉望戴着耳机,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做你的舍友还真是累,明面上是你的舍友,干的却是跑腿的活儿,”李砚磊越说越起劲,“要我说,你该给阿曜发工资,现在大家知道他好说话,都找他给你送东西。” 郝曜连忙说:“没事没事,顺手帮忙而已。” 李砚磊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 陆嘉望扯下耳麦,打断他:“消停点,游戏开始了。” 进入游戏页面,李砚磊终于闭嘴了,专心捡装备,他游戏技术不行,老是被打发去找装备,基本没啥游戏参与感。 不过这一局倒是挺顺风顺水的,都跑到决赛圈了,他们四个还毫发无损,击杀人数排行第一。 突然,陆嘉望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随意扫了眼,是条微信。 叶椰耶:【在吗】 陆嘉望懒得回复。 拿着□□进入烟雾弥漫的森林,李砚磊给陆嘉望扔了个防毒面罩,他刚戴上,叶以蘅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叶椰耶:【请问你认识我吗?】 她这是在做什么? 陆嘉望眉头微皱,回:【不认识】 叶:【可是你是我的微信置顶欸。】 叶:【我下午被篮球砸了一下,好像突然失忆了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嘉望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三秒,冷哼了声,在手机上打字:【这么不幸。】 “嘉望,快点上车,缩圈了。”这回要换地图,李砚磊喊他上车。 “嗯。” 陆嘉望应了声,放下手机,按了跟随键。 “谁的消息啊?”李砚磊八卦起来。 陆嘉望嘴角微勾:“诈骗短信。” 骗鬼呢。 李砚磊耸肩:“诈骗短信你还能在这一来一回的。” 话音刚落,陆嘉望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叶:【虽然我失忆了,但我记得我男朋友好像长得挺帅的,个子也高,好像有187.5吧,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右眼下方有颗泪痣,我舍友说他是读金融班的,姓陆。】 连身高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 描述得这么详细,就差把陆嘉望的身份证号报出来了。 她明知故问:【对了,你姓什么?】 陆嘉望可算是看懂了,没好气地笑了笑,拿起手机回复:【抱歉,我姓李。】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5. 第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第六章 叶以蘅回复完短信,把手机放到一边,重新拿起了筷子。 还真行。 连姓都改了。 行,那她以后就喊他李嘉望算了。 快十点了,学校附近的夜宵档人还是很多,嘈杂又拥挤,叶以蘅刚夹了块茄子放进碗里,祝琦就示意她张嘴,然后给她嘴里塞了两个刚剥好的小龙虾。 满满一大口,蘸着酱汁,又香又辣,叶以蘅一边哈气一边喝水。 余诗彤瞥向她的手机:“刚又给那个陆嘉望发消息了?真不知道你图他什么,捂了两年都捂不热,要我早放弃了。” 祝琦大口嚼着肉:“还用说,图他长得帅呗,阿蘅又不瞎。” 张雯茹向她求证:“阿蘅,实话说,你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叶以蘅立刻点头:“嗯,我是。” 张雯茹和祝琦笑了出声,只有余诗彤在感慨:“不争气啊,太不争气了,还有两年就大学毕业了,你打算就这么耗在这个人身上了?我多希望你能去谈一段健康的恋爱,体会到被爱是什么样的感觉,陆嘉望那样的人,你看他谈恋爱有哪一段是认真的。” 话题忽然变得沉重,隔壁桌在拼酒吆五喝六的,她们这边反倒安静了下来。 好一阵,叶以蘅才开口:“其实,我图的可多了。” “而且我图的,只有他能给我。” 夏夜迷离,蝉声燥热,一口冰啤下去,叶以蘅望着街边路灯下的飞虫,“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看到他就觉得心里缺的那一块忽然完整了,一切都还没有变……” “说得文绉绉的。”祝琦笑她。 “你清醒一点,你看看陆嘉望那些前女友……阿蘅,不是你不好,只是对比起来,你就只剩下心灵美这一个优点了,”余诗彤没把话说得太直白,“要我说,其实那个师弟也不错的,长得和陆嘉望还有点像。” 叶以蘅皱眉:“谁?” “就那个汤隽承啊,”余诗彤说起这个可来劲了,“你都不知道我听到学校里还有人传汤隽承是陆嘉望的平替版,你懂什么意思吧?” 张雯茹扑哧笑了:“这么离谱,这俩搭不上关系吧。” 叶以蘅回忆着汤隽承的长相,还真看不出来这两人哪里像了。 “这么不尊重人的称呼,以后少说。” “行,我不说了,”余诗彤把她装着啤酒的杯子拿远了,“对了,你别喝多了啊,明天还得靠你拍视频呢。” 叶以蘅:“记着呢,没喝多。” 最后,四个人吃了两百来块钱,是叶以蘅扫的码,那店主认识她,还给抹了零。 她们宿舍感情好,平时出来吃饭都是轮流请的,她没记错的话这顿该轮到张雯茹请客了,只是张雯茹家境不太好,刚才大家一下点多了,所以叶以蘅抢先买了单。 张雯茹背好包走出店门,发现已经买好单了。 她愣了愣:“不是说好这顿我请吗?” “是吗,我还以为轮到我了呢,”叶以蘅编了个谎,“没事,那下次吧,下次你请。” “行。” 这个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几个人裹着一身烧烤味回到寝室,洗澡的洗澡,赶作业的赶作业,叶以蘅闲着没事,登上游戏论坛看了眼。 那个id叫“R”的人昨天也上线了,但还是没回复她的消息。 叶以蘅拿起桌面上那听可乐喝了口,怎么都想不明白。 怎么这人突然就不理她了。 她和“R”是在游戏里认识的,认识了也快一年了,平时经常带她一块儿打游戏,但她对这个人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在美国留学,读的是建筑学,课程很满,空闲时间不多。 他IP显示在美国,但感觉过的却是国内时间,她每天晚上洗漱完上线,他准在,按理说,那会应该是美国时间的早上,哪有人一大早就玩游戏的。 他们上一次聊天是半个月前,那天,他说下个月15号要回国一趟,问她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叶以蘅是很想和他面基的,毕竟能和她这么聊得来的人也不多。 但她翻了下日历,他说的那个时间正好是‘新熠杯’篮球比赛的日子。 她回:【不巧了,那周我刚好不在,要不换个时间?】 R:【你要去哪】 她:【我喜欢的人要去江城参加篮球比赛啦,我要去当志愿者给他加油。】 R:【你上次不是说要放弃他了吗?】 他回得没刚才快,不知道是不是在忙。 她:【哦,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所以我觉得我又可以了哈哈】 R:【你很喜欢他?】 她:【是啊。】 叶以蘅想了想,又发了条:【对了,你能帮我代购一双球鞋吗,如果他们夺冠了,我想送给他当礼物,听说这双球鞋国内比较难买,而且假货很多,我不太信得过,你帮帮我吧,求求了。】 接着,她把球鞋的图片和她的地址也一并发了过去。 她直觉认为“R”不会拒绝的,他们也认识了这么久,他性格这么好,平常打游戏对她很迁就,她坑了他也从没骂过她。 但这次,过了将近半个小时,“R”才回复:【对不起,不是很方便。】 她:【那你有没有其他同学做代购的,能介绍一下吗,我可以先付定金的,或者全款付也行。】 只是,从这里开始,“R”没再回复她的消息,也没再约她打游戏。 —— 次日中午,叶以蘅没睡午觉,拿着相机和余诗彤一块儿出了校门。 她们今天要去拍探店视频,她们俩运营的美食账号已经很久没更新了,今天下午没课,好不容易有时间去拍摄。 那家店在大学城美食街附近,是一个粉丝在私信里推荐的,据说这家店已经开了差不多十年了,那里的小炒黄牛肉的味道特别好,还上过电视。 坐环线到了美食街附近,叶以蘅背着相机下了公交,又往前走了五百米,很不凑巧的是店门紧闭着,上面贴着告示“家中有事,歇业一周”,走近一看,这告示还是昨天贴上的。 大夏天,走了这么一阵就已经汗流浃背,她们站在树底下扇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怎么说?”叶以蘅给余诗彤递纸巾。 余诗彤:“要不再找找?这家不行,就换别的。” 来都来了,她不想就这样无功而返,在地图上导航了一圈,她终于给找到了一家评分还不错的湘菜馆。 “要不换这家吧,看着还行。”余诗彤把手机递给叶以蘅看,“你觉得呢?” “好,就这吧。” 那地方离得不算远,两人沿着导航往南一直走,在拐角处,终于看到了这家名为“喜姨湘菜馆”的店。 进门,刚坐下,余诗彤就看到了餐桌上厚厚的一层油渍,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擦过桌子了。不过在这种苍蝇馆子也能理解,她自己拿出了湿纸巾擦了擦桌面。 不多时,一个穿着背心耳背夹着烟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张菜单,扔到桌面。 “想吃点啥,自己看。” 说完人就走了,水也没给倒一杯,叶以蘅还是自己去隔壁桌把水壶拿了过来。 这服务态度属实一般,叶以蘅等老板走远了,小声问:“不是湘菜馆吗,怎么口音听着不太像?会不会不正宗?” 余诗彤:“那得尝了才知道。” 余诗彤看起了菜单,叶以蘅打开相机包,把单反拿了出来,想先拍一下店铺环境。 没想到镜头扫了一圈,刚对准厨房的小窗口,就看到厨师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预制菜,袋口剪开,一股脑全倒进油锅里,她还来不及诧异,眨眼间,一只老鼠从地板跳到了桌上,一路爬过要盛菜的餐盘,那厨师竟像是看习惯了,也没理,一边玩手机,闲时才用锅铲捣两下。 那老鼠在探头探脑的,叶以蘅冷汗直冒,正要收起相机,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干嘛呢!” 刚刚还坐在门口斗地主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怒目圆睁,一手指着她:“你刚刚拍什么了,我允许你拍了吗!” 叶以蘅面不改色,强装镇定:“没、没拍什么。” “你把相机给我!” 叶以蘅自然不可能答应,把相机揣在怀里,那中年男人丢掉手里的烟,两步走了过来。 他往地上哕了声:“收了别人的钱,故意来整我的是吧。我跟你说,你敢发出去,看我不弄死你,相机给我!” 余诗彤到现在还是蒙的,用口型问她什么情况,叶以蘅朝她使眼色让她打电话。 没等余诗彤有所反应,店主卯着一股劲,拉着相机绳使劲一拽,强行把叶以蘅怀里的相机抢了过来,他点开相册看了两眼,脸越来越黑。 “你这小丫头片子,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特意来整我的,啊?” 这么一闹,店里的人都看了过来,那五六个人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叶以蘅气得发抖,拿起手机:“你再不把相机还给我,我报警了!” 她说着就要拨110,她手抖着准备按下拨号键,忽然厨师抱着塑料水盆走了出来,余诗彤吓了一跳,伸手去拉她,即便她躲得足够快,但那双鞋已经彻底湿了,连带着袜子也湿透了。 这一盆水,让余诗彤愣在原地。 “阿蘅,你还好吗?”她还握着叶以蘅的手腕,“要不算了,我们走吧。” 她承认她退却了。 就在这时候,门口的地板投影出一个颀长的影子,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咳嗽了两声,语气轻飘飘的:“老板,您继续,我录着呢。” 穿着白色背心的中年男人恶狠狠地转过头,瞧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举着手机走了过来,正对着他的脸拍,那手机都快贴到他脸上去了。 他正要发作,又听见他说:“礼貌地告诉您一声,我刚才录下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您在公共场合抢走了他人的相机,且对她进行了辱骂和人身安全的威胁。” 说到这,他又对着店主的脸咔咔拍了几张照片,中年男人被气坏了,拳头紧攥,额头青筋暴涨,那黝黑的拳头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挥到他脸上去。 “对了,忘了告诉您,视频我已经传到云盘了,你现在就算把我手机砸了也没用,你要是情绪激动想揍我,那更好了,我还能去医院验个伤,讹你一笔大的。” 看到汤隽承出现在这里,余诗彤就像看到了救兵似的,拉着叶以蘅走了过去。 “老板,算了吧,犯不着跟这些学生置气。”厨师连忙出来和稀泥。 汤隽承看向已经被吓坏了的叶以蘅,眼神关切:“学姐,你还好吗?” 叶以蘅摇了摇头:“没事。” 汤隽承:“你们先到外面休息一下,学姐,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经历了这么一遭,叶以蘅唇色都是苍白的,闻到空气里的油烟味都犯恶心,她确实是一秒都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 “好,谢谢你。” 走出店门的那一刻,叶以蘅才发现自己的腿抖得厉害。 原来她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么冷静、镇定、坚强。 今天她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被人当众泼水,第一次被人用粗鄙的语言威胁辱骂,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助。 刚才惊慌和恐惧占了上风,现在冷静下来,她开始懊悔,刚刚她本应该据理力争,语气强硬,用学到的法律知识维护自己的权益,可刚才在店里,她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嘴巴像是被缠上了封条,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从前看电视剧,想着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肯定不会那么懦弱,可轮到自己,才发现自己做得一点都不好。 如果今天不是刚好汤隽承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走出店门,地面刻出清晰的鞋印,她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鞋,眉头皱成一团,她拿了几张纸去擦拭鞋面上的水渍。 余诗彤瞧见了,劝她:“你这鞋指定要报废了,那盆水这么脏,闻着就够恶心的了,回去扔了吧。” 叶以蘅低头,果然闻见了一股常在海鲜市场闻到的味道。 确实,这鞋不能要了。 想到待会一路上还要穿着这双鞋,叶以蘅眉头皱得更深 在隔壁的奶茶店坐了好一阵,汤隽承终于回来了,手上拿着她的相机。 “学姐,相机给你。”汤隽承把相机递过去,“你检查一下有没有破损?” 叶以蘅仔细地看了一遍,摇头。 不过她之前拍的视频被删掉了,她原本还想放到网上曝光的。 “你、你是怎么把相机拿回来的?” 叶以蘅问出心里的疑惑,那个店主看着跟□□似的,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把相机还回来。 “不急,以后再告诉你,”汤隽承嘴角一弯,卖了个关子,忽然他视线往下,不知看到了什么,又急匆匆地起身,“你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哎,你——” 余诗彤本来还想问他要喝什么的,谁知道他跑得这么快,她喊都喊不听。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汤隽承终于回来了。 他喘着粗气,眸光澄亮,在叶以蘅面前站定。 “学姐,你赶紧换上。” “嗯?”叶以蘅有点懵,“什么?” 叶以蘅低头,汤隽承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双新的帆布鞋,是匡威的1970s。 那个款式和她现在脚上穿的一模一样。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6. 第六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第七章 晚上十二点,宿舍熄了灯,房间里静悄悄的,安静得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已经躺了半个小时的叶以蘅卷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 黑暗中看不见一点光,她伸手往床角处摸,终于摸到了她的手机。 屏幕按亮,她点开微信,发现汤隽承还是没有接收她的转账。 那双鞋不便宜,她给他凑了个整数,给他转了600块。她七点钟给他发的转账,他到现在还没收。 可能是因为良心不安,一向倒头就睡的她今天竟然毫无睡意。 她和汤隽承平时没什么交集,顶多就是见面打声招呼的交情,没想到他竟然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还给她买了鞋,无论怎么说,她都要让他把钱收下。 她在对话框里拍了拍汤隽承的头像。 下一秒,汤隽承也拍了拍她,对话框处显示“汤隽承拍了拍我的垃圾桶说,这是我家”。 汤隽承:【……学姐占我便宜。】 叶以蘅尴尬了:【你这么晚还不睡?】 汤隽承:【对啊,舍友在打游戏呢,吵得我耳朵疼。】 叶以蘅没和他客套,提醒道:【快点收钱。】 这句话她连发了三遍。 那边过了一阵才回:【学姐,要不这样,以后你请我吃饭还我吧。我有个舍友他老是问我借钱,他要是知道我手上还有余钱,肯定会再问我借的。】 原来是这个原因。 叶以蘅当下明白了他的顾虑,同意了。 叶以蘅:【那明天五点半校门口见,请你吃大餐!】 汤隽承:【好嘞。】 第二天,下了课,叶以蘅就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前等他,她选了一家挺有名的法国餐厅,人均差不多是那双鞋的价格,只是她刚提议就被汤隽承否决了。 “学姐,你还是请我吃食堂吧,就当是伙食费先存在你那里,可以吗?” 六百块得吃多少次食堂? 就算按十五块钱一餐,那也得要四十顿。 叶以蘅原本想说要不直接把这钱充到他的饭卡,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估计他有其他的顾虑吧。 “行。” 就这样,叶以蘅多了一个吃饭搭子,傍晚五点半,汤隽承都准时在第二饭堂门口左手边的桌子那坐着等她。 为了加快“还钱”的进度,叶以蘅有时候早上还顺手帮他带早餐,他们周一和周三早上有两节课就在隔壁教室,带早餐也方便。 这样一来,他们几乎天天见面。 正好,上回社长喊她拉拢汤隽承进爱心社,她还愁找不到机会说,现在天天见,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他刚应下,她就把报名表往他书包里一塞,大功告成。 —— 傍晚,夏日的晚霞铺满了天空,陆嘉望从实验楼走出来,右肩挎着个黑色的背包。 抬手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快六点半了。 他这周除了上课,基本都在计算机房里呆着,没怎么出去过,他和几个师兄组了队打算参加GAC计算机设计大赛,现在还在准备阶段。 吃完晚餐,回到宿舍楼下,李砚磊正和女友在道别,他看了眼就收回视线,上了楼。 不到五分钟,李砚磊就回来了。 他推开门,径自拉过郝曜的椅子坐在他旁边,笑得眼睛半眯:“嘉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什么意思?”陆嘉望随口问道,从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书下来。 “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叶以蘅了,”李砚磊的语气很是替他高兴,“她现在好像在追一个学弟呢,我都碰见他们在一起吃饭好几次了。” “是吗,”陆嘉望没什么反应,连翻书页的手都没有任何停顿,“哪个学弟?” “不知道,好像是大一的吧,”李砚磊视线扫过他拿着的书,忽而感慨,“她都追了你两年了吧,这回终于想通了,我之前就劝过她,让她早点死心,她偏不信,这个弯还拐了两年才想明白。” 陆嘉望没说话,好像对这个话题根本不感兴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手里的书继续翻页,李砚磊不再自讨没趣,立刻止住了话题。 “算了,不打扰你看书了,我到走廊打个电话。” 说完,李砚磊把郝曜的椅子归还原处,拿着手机出了门。 他下个月就要生日了,得提前给他哥打个电话,提醒他别忘了准备自己的生日礼物,他哥可是说好了今年要给他送一辆车的。 电话拨通,磨磨唧唧了好一阵才进入正题,忽然,宿舍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李砚磊疑惑地看了过去,把听筒挪远了,看向门口已经换好运动服的陆嘉望。 “这么晚了还去跑步?” 陆嘉望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嗯。” — 叶以蘅今天出门夜跑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嘉望。 这一周以来,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守株待兔,但什么收获都没有。 陆嘉望已经好几天没来夜跑了,白天也没去篮球场打球,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说起来,她都有好些天没看见过他了。 今天还真幸运。 眼看着陆嘉望快要跑到这边,叶以蘅朝他挥了挥手,低头系紧鞋带,跟了上去,和他并排跑着。 陆嘉望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右手戴着个黄白相间的运动腕带,夜色中,他的侧脸和容温更像了,她不受控制地频频望向他,想说话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一开始还是并肩跑的,但陆嘉望速度比她快得多,她渐渐跟不上,落后了一大截,她喘着粗气,一边跑,一边在身后喊他的名字。 “陆嘉望!晚上跑这么快对身体不好的。” 他没理,不知是戴着耳机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 陆嘉望跑得太快,大半圈过去,叶以蘅实在跑不动了,她参加运动会四百米都拿不出这速度,要是强行跟上去,明天腿肯定要废了。 为了可持续发展,她不再逞强,到旁边坐着休息,等下一次陆嘉望跑过来时,才又追了上去。 连她都佩服自己的厚脸皮。 这次陆嘉望倒是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咳嗽了两声:“你这几天没去打球吗?怎么都没看到你?” 她自然地抛出开场白,但没得到任何答复。 “下周就要开始分区赛了,你会紧张吗?”她顿了顿,喘了口气,“听他们说,很有可能会碰上去年的前三强队伍哦。” 还是没回答。 空气里只剩下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以为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叶以蘅又换了一个:“李砚磊……他是不是……换女朋友了,好像还是我……隔壁宿舍的。” 她跑得气喘吁吁,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可陆嘉望还是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她觉得再坚持跑个半圈,她又得停下来休息了。 她看着陆嘉望的侧脸,陷入沉思。 他一直不说话,难不成真是戴了耳机没听见? 刚这么想着,一直沉默的陆嘉望忽然开口了。 他说:“你不也是?” 叶以蘅愣住,指着自己:“啊?我是什么?” 她没听懂。 陆嘉望转过头,语气平淡:“你不是也有新目标了?” 叶以蘅更是震惊:“什么新目标?” “那个姓汤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叶以蘅却懵了。 “那是大一的学弟,”叶以蘅顾不上身体上的累,立刻跑上去澄清,“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 操场很安静,晚上风大了些,陆嘉望忽然低头哼笑了声。 叶以蘅弄不清楚他这笑是什么意思。 “你笑什么?” “笑你。” “?”叶以蘅一头雾水。 “你就这么肯定?” “肯定什么?” “你就这么肯定不会喜欢别人?” “嗯,我就这么肯定!陆嘉望,我绝对绝对不会喜欢其他人的,”她跑在他身后,语气强烈且坚定,“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话音刚落,跑在前面的陆嘉望放慢了速度,回头看她。 夜色深沉,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微微弯着腰,两手撑在膝盖处,她像是累极了,不断喘着粗气,可那眼神炽热又汹涌,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毫不躲闪。 印象中,她说过喜欢他的话,陆嘉望觉得自己听了没有一百遍也得有七八十遍。 从小到大,他得到过的示好太多了,说喜欢他的人也太多了,他从不缺少爱,可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把“喜欢他”这三个字随时挂在嘴边,每一遍都说得那样坚定、不容置疑。 他明确地拒绝过她,她表现得很伤心很难过,但第二天,还是照旧。 这两年来,他谈了三段恋爱,他恋爱又分手,再次恋爱再次分手,如此反复,她仍然还在等他。 他恋爱时,她就像突然从学校里消失了一样,但每次他一分手,她就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像从来没被伤害过一样。 只可惜,他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勉强自己和她在一起。 他怔愣的瞬间,叶以蘅已经跑了上来,又开始吱吱喳喳地说着:“陆嘉望,你知道吗,其实今天我超级开心的。我上周去拍探店视频被一个□□店铺给恐吓了,结果今天一早,我坐车经过那里发现那家店倒闭了!” “嗯,我知道。” 叶以蘅诧异,扭头:“你怎么知道的?” 陆嘉望停下来,拧开瓶盖喝水。 “你不是发了吗?” “哇,原来你有看我朋友圈啊,”叶以蘅更开心了,顾不上喝水,声音雀跃,“有点开心,我要再去跑一圈庆祝一下。” 说着,她放下矿泉水瓶,扑腾着腿,又跑向走道。 陆嘉望坐在石阶上,看着她跑远了,夜晚的风拂过,她扎高的马尾一晃一晃的,夜空下她的影子倒映在塑胶跑道上,时不时还回头朝他挥手。 真傻。 陆嘉望嘴角弯了弯。 晚上十点,夜跑结束,回去的路上,叶以蘅只顾着和陆嘉望说话,差点踩到路边的石子摔了,幸好陆嘉望伸手扶了她一下才幸免于难。 “看路,别看我。” 他的声音没有往常那么冷,柔和了许多。 叶以蘅点头应了声好,只是她还是忍不住看他,此刻她高兴得连走路都是飘的。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笑意盈盈地挥手:“晚安,陆嘉望。” “嗯。” 陆嘉望回到寝室,李砚磊原本还在看书,瞧见他回来,双腿一蹬,电脑椅瞬时往后一滑。 他挪到陆嘉望旁边:“今天跑了这么久?” “嗯。” 李砚磊好心提醒:“你悠着点,明天下午队里还得锻炼呢,别太累了。” “知道。” 陆嘉望摘下运动腕带,准备去洗澡。 只是去洗澡前,李砚磊看了眼手机,忽然开口:“你说,这叶以蘅是不是真的和那个大一的新生在一起,都开始秀恩爱了。” 陆嘉望脚步一顿。 李砚磊把手机递到陆嘉望跟前——五分钟前,叶以蘅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好日子》,文案写着“歌名如心情,今天见到你真开心^_^” 李砚磊分析:“我没理解错的话,这说的就是那个学弟吧。” 不知怎么,当下这一刻,陆嘉望忽然想起刚才她上楼前笨拙朝他挥手的模样。 他嘴角勾了勾,说:“不,你理解错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7. 第七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第八章 下午五点半,叶以蘅下了课就和余诗彤往饭堂走。 刚走进门,就看到汤隽承坐在左手边的椅子,朝她们招手。 余诗彤看了叶以蘅一眼,打趣:“他还真是风雨不改啊。” 叶以蘅笑:“越看越像我弟弟,初中那会家里不给他零花钱,他下课非得等我一起走,缠着我给他买吃的。” 余诗彤:“你不是独生女吗?哪来的弟弟。” 叶以蘅:“我有个堂弟。” “哦。” 三人去窗口打了饭,选了个就近的位置坐着,一坐下,不免又聊起那家黑店倒闭的事情。 余诗彤夹着碗里的小炒肉,边吃边说道:“这么快就倒闭了,还真是老天有眼,这叫什么,恶人有恶报,活该。” 汤隽承连连点头。 叶以蘅观察着汤隽承的表情,觉得有些奇怪,昨天她就发现了他的表情太平静,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难道是他去举报的? 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叶以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既然他没有主动说,叶以蘅也就没有问。 叶以蘅把碗里的溏心蛋捣碎,抬头问他:“对了,爱心社的面试,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行,”汤隽承放下筷子,有点期待,“到时候是学姐面试我吗?” 叶以蘅立刻摇头:“那不行,我得避嫌。” “避嫌”这两个字,让汤隽承心里一动,他低下头,掩饰自己此刻的情绪。 他咧嘴笑,说:“好,我会凭实力进去的,保证不让学姐失望。” 余诗彤开起玩笑:“等你进来,我们俩保证把最苦最累的活都扔给你干。” 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还没吃完饭,叶以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朝汤隽承伸出手:“对了,把你饭卡给我。”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汤隽承还是乖乖地把卡递了过去,叶以蘅拿着卡跑到外面的充值机。 两分钟后,她回来了,把卡还给他。 “给你把剩下的钱都充卡里了,”叶以蘅顿了顿,思考着措辞,“我以后可能会很晚才去吃饭,你不用等我了。” 汤隽承愣了愣,看着放在两人中间的饭卡,眼睑半垂:“好。” 失落的情绪还没开始蔓延,又看见叶以蘅拉开书包拉链,从夹层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他,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 “我刚好有这本书,给你带过来了。” 昨天,他随口提过一次想看这本书,没想到她竟还记得。 汤隽承迟缓了一秒才接过:“谢谢学姐。” 叶以蘅接了个电话走了出门,余诗彤瞧见汤隽承那感动的样,抿了口果汁,说:“她就是这种性格,特别细心,对所有人都很好,别人随口说的一句话,她都会放在心上,谁要是和她谈恋爱,肯定幸福死。” 说到后半句,她停了下来,声音弱了些,“就是可惜她只愿意吊在那棵歪脖子树上。” —— “新熠杯”篮球分区赛定在周六的下午三点,但叶以蘅没有去现场。 那天她也有比赛,是校内的创业模拟比赛,她是奔着学分去的,没想到因为参加的人少,竟然入围了,一共十六支参赛队伍,选八支进入决赛,这二分之一的概率就落到了他们头上。 组员都是在学校论坛上临时拼凑的,有国贸的、金融的还有播主班的,今天是决赛,她和这些待会就要上台的组员是第三次线下见面,彼此之间还有点陌生,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讲稿,没怎么搭话。 他们是倒数第二个上台的,所幸他们准备得还算充分,讲稿背得熟,到了Q&A环节,老师问到投资的回报率和回报周期怎么测算时,叶以蘅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一作答。 从老师的眼神来看,他好像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从台上下来,叶以蘅回到前排的座位,同组的女生凑过来说:“幸好有你,最后一题还真把我问住了。” “我也是胡说的。” 叶以蘅说着拿起手机看了眼,嘴角的笑忽然凝固了。 两分钟前,祝琦给她发了条消息。 【图片】 【阿蘅,我听朋友说陆嘉望打球摔了。】 照片是从观众席的高处拍的,一群人围着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知道伤势怎么样。 叶以蘅脸色变了变,立刻把电脑关了,装进包里。 她给组长发了条微信解释,说她有很重要的事要离开一会,待会颁奖前可能赶不回来了。 组长是国贸班的,就坐在她前面,她看到消息,回过头用口型对她说“快去吧,别耽误事儿了”。 叶以蘅点头,背着包跑出了阶梯教室。 走到楼下,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地面是湿的,水坑里都是积水,她撑伞往校门的方向走,雨势却越来越大,夹带着闪电。 分区赛的地点就在隔壁学校,她原本想骑自行车去的,这下只好改成走路。 雨天,道路泥泞,不好走,路上经过一家药店,她匆忙买了消毒的碘伏和绷带,还买了一些跌打损伤的外贴膏药,出门前想了想,又回头买了一管外国牌子的药膏,店员说这个虽然贵但效果好,伤口愈合得快。 也顾不上是不是在忽悠她,她付了款急步往外走。 一路上,她都在祈祷陆嘉望千万不要摔到脸。 好不容易到了体育馆,她收伞进门,不少人都朝她看了过来,上下打量,因为今天要上台演讲,她穿的是正装,白衬衫包臀裙,粗跟的黑色皮鞋,出现在这里格外突兀,而且快走到门口那会她绊了一下,手上倒是没伤,就是衣服袖子弄脏了,白衬衫上沾着泥点,显得有些狼狈。 比赛已经结束,观众正往外走,叶以蘅拿着雨伞艰难地挤了进去。 人影幢幢,场馆内嘈杂得锅里沸腾的粥,她的目光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四处逡巡,终于,她的视线有了焦点。 她终于看到了陆嘉望。 他在观众席第一排坐着,右腿包扎着厚厚的绷带,好几个人正围着他嘘寒问暖,有个女孩坐在他左手边,手里拿着一袋药膏,她一样一样拿出来,不厌其烦地给他说着用途,他笑着点头说知道了。 “你记得每天都要涂,还有伤口不要碰到水。” 她语气很亲昵,陆嘉望应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寒意是在一瞬间袭上来的,叶以蘅的伞还在往下滴着水,她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嘴唇失去血色。 她想,她还真没说错,陆嘉望的女朋友果然一个比一个漂亮。 这么快,又有新的女朋友了。 很突然地,她想起了上周夜跑,空旷的操场,只有他和她,好几个瞬间,她都觉得自己快要追上他了,原来又是她的错觉。 她总是很笨,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曲解了他的意思。 她总是自作多情。 叶以蘅没有再往前一步,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观众席上的陆嘉望却忽然转过头—— 她确信他看到了她,以及她手上的药膏。 天边隐隐还有雷声,预示着暴雨的降临,这场遥远的对视,叶以蘅先收回了视线。 正要离开,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你是来给陆嘉望送药的吧?” 叶以蘅回过头,那人身上也穿着球服,不过是隔壁学校的,他坐在地上,腿上缠着绷带,大概也是刚才打篮球受了伤。 比起陆嘉望那边人群簇拥的盛况,他倒是显得有点凄凉,一个人支着腿坐在这。 “我刚数了下,你是第五个过来送药的,”那人疑惑,“怎么不拿过去?” 叶以蘅把药袋攥紧,闷声说:“不送了。” “那你这药要不便宜点卖给我吧,我懒得去药店了。” 刚校医给他包扎了一遍,叮嘱他去药店买药,他这情况也不方便走动,想着在这捡漏算了,隔着透明的塑料袋他看到她买的药都是校医喊他要去买的。 叶以蘅没心情和他讨价还价:“小票在这,一共68,收你60。” 说着,她点开收款码。 “行。” 那人也不磨叽了,给她转了60块过来。 “谢谢啊。” “没事。” 收了钱,叶以蘅把药给他,走了。 坐在观众席的陆嘉望眉头皱了皱。 过了一阵,马康裕抱着篮球走过来:“我们陆哥魅力真是大啊,就这么一会,都多少人过来送药了。” “哎,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待遇?” “就你?反正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处于话题中心的陆嘉望一直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康裕把话题又拉了回来:“要说坚持最久的,还得是新闻班的叶以蘅,两年了,她恋爱也没谈,一直痴心不改,也就是嘉望能心如止水,要我早就被感化了,就是可惜她看不上我……” 经这么一提醒,李砚磊忽然抬头看向门口:“对了,叶以蘅今天怎么没来?” “是哦,奇怪了,往常有比赛,她来得比谁都早。” 他们在这聊得火热,陆嘉望突然从座位起身,打断了他们的议论。 李砚磊连忙过去搀着他:“去哪?” “回学校。” “不去庆功宴了?”李砚磊问。 陆嘉望语气很淡:“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也是,等决赛夺冠我们再办个大的,”李砚磊搀着他,“你下回别这么拼了,这次幸好是小伤,没伤到骨头,不然就麻烦了。” “嗯。” 快走到门口,陆嘉望脚步慢了些,他低头看了眼正坐在地上的球服男,目光定格在他旁边那盒绿色的药膏。 就在十分钟前,叶以蘅站在这里,把这盒药膏送给了他。 陆嘉望眼神暗了暗,经过时,他的球鞋从药膏上踩了过去。 迎着那人惊诧的目光,他笑着道歉:“抱歉,脚崴了,没站稳。”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8. 第八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第九章 白衬衫放进了洗衣盆里,蓝色的洗衣液从水面渗入、缓缓漾开,像一朵蓝色的云被压到了透明的水底。 叶以蘅一遍又一遍地搓着衬衫袖口处的污渍,机械的、重复的劳动让她感到放松,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免去思考很多事情。 很多没有答案的事情。 其实回来的路上,她收到了组长发过来的消息。 是个好消息,他们组获奖了,是第三名。 【每个人还有五百块奖金呢,改天一起出来吃饭庆祝一下。】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她本来应该很开心的,但此时此刻,得奖的兴奋已经被另一则消息冲淡、稀释,连快乐都不纯粹了。 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宿舍的门被推开。 “你怎么还在洗这件衣服?”祝琦把打包的盒饭放在桌面,嘴里嘟囔着,“我出门前,你就在洗,怎么回来了还在洗?” 叶以蘅加快手上的动作:“有点脏,快洗好了。” 说着,衬衫被凝成了一股绳,她使劲抖了抖,皱巴巴的衬衫重新展开,她拿过衣架,把衬衫挂了起来。 祝琦看她在这忙里忙外的,忽然想起什么,问她:“对了,陆嘉望伤得不严重吧。” 叶以蘅后背一僵,喉咙哽了哽:“不知道。” “你没去看?” “没有,下雨了,不想去。”她面不改色地撒了谎。 祝琦诧异,放下筷子,回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可以啊,转性了这回,值得表扬。” 叶以蘅没说话,她又问:“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这么反常。” 叶以蘅瞪她:“吃你的饭吧,别八卦了。” 祝琦撇嘴,重新戴上耳机,一边看视频一边吃饭。还没过去五分钟,她瞥到了手机上的日历提醒,整个人忽然从座位上跳起来。 “啊!完了完了!” “我忘记今天是我妹生日了,我得走了,最近忙得把这事儿都给忘了,”祝琦手忙脚乱开始收拾东西,把衣服胡乱往书包里塞,“阿蘅,我估计今晚不回来了,你自己一个人OK吗?” 余诗彤周末回了家,张雯茹去和男朋友约会了,今晚确实只剩她一个人了。 叶以蘅弄了盒泡面,正往里挤酱:“没事儿,你去吧,帮我和妹妹说声生日快乐。” “行,那我走了啊,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祝琦走得急匆匆的,短短几分钟,宿舍从喧闹变得安静。 说实话,叶以蘅很害怕安静。 因为一安静下来,她就容易胡思乱想。 小时候打雷的夜晚,她总要跑到妈妈的房间黏着她一起睡,后来到了初中,她被迫住宿,夏季雷声响起的夜晚,她也总睡不好,脑子昏昏沉沉,难过的事情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想。 而此刻,外面的风还在呼呼地刮着,铁质的衣架摩擦着晾衣架发出刺耳的刮蹭声,隔壁宿舍没关好的窗户砰砰地响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有种混乱又诡异般的安静。 在煮泡面的这几分钟,她点开了陆嘉望的微信。 前一天,她还在给他分享她的生活日常,她对着书的封面拍了张照片,说起她正在看的一本书,里面有一则短篇是关于世界末日的。 她问他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他会去做什么,这样无聊的假设他向来不会回复的,但没想到这次不一样。 或许不仅是这次,而是最近都很不一样,她能察觉他的变化,于是她又难免多想了。 话题的最后,他问她:【你呢?你想去做什么?】 她很认真地回复:【和家人道别,和朋友道别,然后坐在客厅一边看着新闻播报,静静地等死。】 发出去后,她很严谨地又补充了一条:【如果在学校的话,那我就去找你。】 陆嘉望:【找我做什么?】 她键盘上打字:【一起等死。】 陆嘉望:【……】 她:【要是真有那天,我们就一起坐在学校的天台听《世界末日》,然后等待陨石从头上落下来,想想那个场面是不是挺浪漫的。】 原以为陆嘉望会忽略这句话,没想到十分钟后,他回了句:【嗯,听着还行。】 接着,他又发了一条:【今晚你没去夜跑?】 他主动发过来的。 叶以蘅盯着手机屏幕呆滞了两秒,消息没回,立刻换衣服从宿舍跑去了操场。 夜幕中,有个高大的身影隐在树影后,他背对升旗台的方向站着,像是在等人。 远远地,她就喊他:“陆嘉望!” 月色如银,他回过头的那一刻,叶以蘅的笑容从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现在想来,似乎每次都是她以为自己有希望,然后陆嘉望就会立刻打破她的幻想。以前是,现在是,大概未来也是。 他用一次又一次的恋爱告诉她,他和她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这天晚上,不到十点,叶以蘅就去了浴室洗澡。 天边雷声依旧,暴雨像石子一样落下砸着窗户,风把衣服吹得簌簌作响,这场雨至今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花洒里的热水温度不够,她匆匆洗完了澡,正准备穿衣服,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头顶的灯灭了,视野里一片漆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怎么回事? 叶以蘅拿衣服的手停在那,慌张得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对面那栋楼骚动起来,有人发出一声咒骂:“靠!停电了!” 停电? 叶以蘅足足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叶以蘅的心情一下掉到谷底,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费了好些功夫才把衣服穿上。 刚走出浴室,她就打了个喷嚏,摸着墙壁磕磕碰碰地回到座位,她拿出手机看了眼。 一分钟前,班群里发了通知,今夜由于强降雨造成电力故障,目前线路还在抢修,预计要到明日早上6点才能恢复供电。 也就是说要停电一整晚。 手机屏幕蓝色的幽光映照着她素净的脸,黝黑的瞳孔只剩下担忧——手机还剩35%的电,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真是倒霉透顶的一天。 群里,舍友纷纷发来慰问,她一一回复“没事”“还好”“停电而已”,其实她“有事”“一点都不好”“心情烦躁得要命”。 但她不想让她们担心。 还没放下手机,手机屏幕又亮了。 是汤隽承发过来的。 【学姐,学校停电了,你还好吗?】 【还好,谢谢关心。】 她的回复很生硬,她现在情绪太糟了,连消息都不想看。 汤隽承:【你在宿舍吗】 她回:【在,怎么了】 汤隽承:【那你现在方便下来一下吗?】 她:【?你在楼下】 汤隽承:【嗯嗯】 她:【找我有事?】 汤隽承:【小猫点头.jpg】 叶以蘅迟疑了两秒,望向窗外,这会的雨势比刚才更甚,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这么大的雨,雷鸣夹着闪电,大家都恨不得呆在宿舍不出门,他跑来这里做什么? 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在手机上说。 她心理挣扎了一会,回:【行,你等我一下。】 叶以蘅换了身衣服才下楼,楼道空荡荡的,校园里也只有零星几个人撑伞走过,果然这种天气没人愿意出门。 说实话,她连下楼都不太乐意。 走到一楼拐角,她一眼就看到了汤隽承。 他撑着把黑色的伞站在屋檐下,白色T恤右肩处湿了一大片,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瞧见她走过来,嘴角笑容弧度加深。 “学姐!”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 未等她说完,汤隽承已经把手里的东西给她递了过去。 那是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充电宝,他来时一定很小心,塑料袋表面连一点雨水都没沾到。 叶以蘅怔愣了片刻,一时失去了语言组织的能力。 好一阵,她才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快没电了?” “猜的,”见叶以蘅盯着自己,汤隽承终于认真解释,“上回看你总是把电量用到个位数才充电,那会我就在想,要是停电了怎么办。” “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不过备着也好,你说的,手机有电才有安全感。” 叶以蘅迟迟才伸手接过:“那怎么有两个?” 汤隽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担心一个不够用,所以我把我舍友的抢过来了。” “感动”是一种久违的情绪,但在这个风雨交加、气压极低、没有灯的潮湿雨夜,她的心好像突然被火烫了一下。 “谢谢。” 她的声音都变得有点干。 “本来我今天情绪不太对,但现在我觉得好了很多,所以——谢谢。” 天边有雷声炸开,汤隽承本想走近一步但最后还是僵硬在原地,他眼睛湿漉漉的,闷声说了句:“别难过,是那个人配不上你。” 她诧异,抬头看他。 她忽然明白了原来今天篮球赛,他也在现场。 …… 汤隽承走后,叶以蘅拿着两个充电宝回寝室。 虽然外面仍是倾盆大雨,但她的心情好像被清洗又烘干了一样,连阳台上挂着的衬衫袖口的污渍都没那么恼人了。 手机充好电后,她登上许久没玩的游戏,准备做完日常任务就下线,没想到“R”的头像下面有个小绿点——他竟然在线。 她立刻切到游戏论坛,给他发私信,她想知道她上次让他帮忙买球鞋的事是不是冒犯到他了,不然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她。 她不希望因为这双鞋,失去了这么珍贵的游戏搭子。 叶以蘅主动和他打招呼,她发了个小猫从远处狂奔过来say hi的表情包。 R很快回复了。 他问:【你那里是不是下雨了?】 叶以蘅惊了:【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他回国了? 她立刻点开他的主页,发现他IP还显示在美国。 重新回到聊天窗口,R的消息发了过来。 【看到天气预报了。】 叶:【所以,你是有朋友在这边吗?】 不然他人在美国,怎么还这么关心清城的天气预报,看来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 过了好一会,R才回复。 R:【嗯。】 R:【我女朋友在。】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9. 第九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第十章 九月下旬,各大社团招新的名单出来了,汤隽承顺利进入了爱心社。 新人加入,照例都是要大搓一顿的。 例会结束,大家就开始投票要去哪里聚餐,周社给了三个选项,韩料、日料和火锅,最后“火锅”几乎以全票胜出。 这家火锅店在大学城里是出了名的,除了贵以外没有别的缺点,即便是周四的晚上,火锅店还是热闹不减,楼上包厢的位置都被订完了,他们只好在一楼大厅落座,分成了好几桌才坐得下。 汤隽承恰巧和叶以蘅分到同一桌,两人就坐在旁边。 餐具不太干净,汤隽承用热水帮她烫碗,她一开始还没留意,直到擦拭干净的餐具放到面前,她才转头说了声谢谢。 叶以蘅下午的课太满了,没来得及吃晚饭就去开会了,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菜单刚落到她手上,她就点了好几样菜。 “鲜毛肚、牛百叶、鸭肠、茼蒿、青笋片各两份,然后,再来一份小酥肉——” 她边说,服务员拿着笔在记,菜单翻了个页,她还在继续,“手工虾滑”这几个字还没从口中说出,余诗彤忽然用手肘碰了她一下。 她眼疾手快护住菜单:“等等,我还没点完呢。” “不是。” 余诗彤看向门口的方向,欲言又止。 她的表情不对,叶以蘅拿着菜单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先看到的是一双熟悉的浅烟灰色球鞋,往上是深咖色的工装机车裤,白色的连帽卫衣。 眼神接触的那一刻,她捏紧了手里的菜单。 陆嘉望在看她,只是她读不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她只看到站在他旁边的女孩,正是那天在篮球馆看到的给他送药膏的人。 女孩穿着白色的一字肩上衣,下身是浅色的Y2K 风牛仔裙,裙摆刚盖过臀部,辅以流苏的设计,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 两人今天都穿了白色系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情侣装,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毛绒绒的粉色挎包,大概是帮女朋友提的,虽然他的表情不大乐意,但叶以蘅还是被他们俩秀到了。 室内的空气变得稀薄,她有点呼吸不上来,心脏处又开始隐隐作痛,嘴角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她知道她早该脱敏的,但无论多少次,她都无法接受陆嘉望顶着这张脸对别人好。 就好像容温背叛了她一样。 陆嘉望从她旁边经过时,叶以蘅把菜单递给余诗彤,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语气故作轻松地说:“我差不多了,你们点吧。” 餐桌上大部分都是刚加入社团的新人,没多少人能看出其中的暗流涌动,顶多就是看到这么多帅哥美女有点移不开眼,等楼上包厢的门一关,他们八卦的心也放回了肚子,把扭过去的头转了回来。余诗彤还在尽力活跃气氛,聊起了思政课老师的口音,逗得大家笑得前俯后仰。 很快,火锅底料端了上来,红油沸腾,香味扑鼻,大家都开始涮肉,专心干饭。 余诗彤给她夹了块毛肚:“没事吧?” 叶以蘅摇头,耸了耸肩:“能有什么事。”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冰镇果汁一口闷,冰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 火锅店里烟雾缭绕,异常热闹,楼上包厢的门紧闭着,她忽而又想到刚才陆嘉望手上提着的粉色挎包。 这段又要谈多久呢,三个月、四个月还是半年? 她认真计算起来,从她认识陆嘉望那天起,这是第四个了。 橙汁的味道在口中晕开,她想起高考结束后的某个夜晚,她问过容温:“你以后会喜欢别人吗?” “不会。”他看着她的眼睛,很坚定地摇头。 “要是上大学之后,你看到那么多比我优秀,比我漂亮,比我更善解人意的女孩呢,你会不会动心?你忽然发现我原来是那么平凡、普通、不起眼,在大街上随处可见——” 许是性格使然,叶以蘅总是阶段性地失去自信、胡思乱想。 还没说完,容温就笑:“怎么又开始了?” 叶以蘅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有点生气,背过身去:“哦,你是不是嫌我烦了,这次都不哄我?” 容温笑得更开心,拉长了尾音,故意逗她:“原来我们阿蘅想要人哄了。” “容温!” 再说,她真的要生气了。 她承认她有时候是会没有安全感,所以她需要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对方的爱。 容温不再捉弄她,走到她面前,半弯下腰和她平视,眉眼弯弯。 “干嘛?” 她还摆着脸色呢,看到他的脸差点就要装不下去了。 他低声问:“那你会不会扔掉我送你的水晶球?” 他说的是高考结束那天,他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当然不会。”她立刻攥紧了手,“你这是什么话?” “可是对比起那天其他人送给你的礼物,比起那些鲜花、项链、首饰,它也同样平凡、普通、不起眼,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甚至路边摊五十块就能买到两个。” “不一样,我不觉得它普通,”被他这样一说,叶以蘅心里酸酸的,“在我心里,它比钻石还要珍贵,它是我最喜欢的礼物,怎么能用钱来衡量。” 语毕,她好像明白了容温话里的意思,心里一热。 她满意地笑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不管,以后我再问你,你还是要哄我。” “好,哄你。” 容温嘴角挂着浅笑,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忽然低头亲她,细细密密的吻从眼角一路往下,继而落到嘴唇,路灯下,她被亲得双腿发软,喘不过气。 迷糊中,听见他开口:“等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 她懵了:“啊?” “阿蘅,其实我也会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 喉咙酸涩,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从座位起身,拿起手机:“你们先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叶以蘅走出火锅店,到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盒水果硬糖,付了钱,她静静地站在路灯下,手里攥着那盒糖果,眼泪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夺眶而出。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冰冷彻骨的声音,那通电话就像逃不过的梦魇——容温的妈妈在电话里告诉她容温已经死了,让她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而此时,火锅店楼上的包厢有人正推门而入。 郝曜背着黑色的单肩包,佝偻着腰,关门时还在道歉。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记错时间了,以为是约的八点。 “没事,我们也是刚到。”李砚磊给他拉椅子,招呼他坐下,“你看看要点什么。” “不用不用,够吃了。”他连连摆手。 郝曜的座位就在陆嘉望旁边,他想起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一幕欲言又止,斟酌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说了出口:“嘉望,我来的路上看到叶以蘅了。” “哦?”陆嘉望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她好像……哭了,就在对面的便利店。” 他声音不大,只有附近的几人能听见。 李砚磊倒是听到了,也算是看明白了——叶以蘅肯定是误会了,刚才他就觉得她看陆新柔的眼神不对。 陆新柔是陆嘉望叔叔的女儿,估计叶以蘅认为这是陆嘉望的新女友了。 李砚磊转过头,八卦:“你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解释?”陆嘉望反问,表情都不带变的,“解释什么?” “我没有义务向她解释。” 李砚磊闭麦。 行,是他多管闲事了。 没一会,有人又点了一打啤酒,陆嘉望依旧是滴酒未沾,屋里太闷,那阵火锅味浓重又呛人,今晚如果不是李砚磊,他都不会来参加这种聚餐。 就这样又过了十分钟,陆嘉望的忍耐到了极限,他从座位起身。 “我出去抽根烟。” —— 夜色已暗,街灯明亮,叶以蘅还站在路灯下发呆,那盒水果糖她连包装都没撕开,仅是攥在手里。 下过雨的地板湿润,马路对面有人走了过来,球鞋踩着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那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旁边停下。 烟盒从口袋拿出,他安静地站着,在夜色中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又用两指夹着,很难得,在他身上竟然看到了些许的痞气。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叶以蘅却觉得气氛有些焦灼,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正要离开,忽然面前多了一张纸巾,干净的。 陆嘉望给她递了一张纸巾,用的是没有碰到烟的那只手。 “擦擦。”他说。 叶以蘅迟疑了两秒,尚未伸手接过,顺着这张纸巾,她视线往上,对上他深邃的眉眼。 陆嘉望的眼睛不是标准的桃花眼,却也长得极好,眼眶长而不窄,眼尾上翘略高于眼角,左眼尾下方有一颗很小的泪痣,要走得极近才能看到,垂眼时有种破碎脆弱的美感。 而此时这双冰冷深邃的眼盯着她,一眨不眨。 “叶以蘅。”他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喊她的名字。 “嗯?” 她抬头。 “你换个人喜欢,”陆嘉望喉结动了动,停顿了两秒又开口,“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这几天很认真地想过了,他和叶以蘅之间绝无可能。 他不否认他对她是有一点兴趣,有时也习惯了她的存在,但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像她这样的性格,要是在一起了,以后分手绝对是个麻烦。 他不想自找麻烦。 他没有信心和任何人维持一段稳定且长久的关系,他和她本就不适合。 马路边有行人走过,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陆嘉望说完后,叶以蘅沉默了好一阵,干涩的眼又重新变得湿润,终于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纸巾。 纸巾揉在手里,她挤了个笑容,点头说道:“好的。” 其实她心里清楚“换不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像容温了。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追逐什么,或许她也从没想过陆嘉望会答应自己。 她只是想为自己找个寄托。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容温还活着。 她点头的那刻,陆嘉望的太阳穴忽然跳了一下。 她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干,只是那眼睛仍是湿漉漉的,似乎一眨眼眼泪就会从眼眶里滚落。 他听见她哽咽地说完后半句:“其实你和那个女孩挺般配的,恭喜你啊,我也会努力换个人……喜欢的。” 晚风轻拂,夜色茫茫,她脸颊旁的碎发从耳后滑落,陆嘉望喉结动了动。 未等他说话,不远处传来少年稚气的声音:“学姐,你再不进来的话,菜都被我们吃光了哦。” 车流如梭,汤隽承站在马路对面,笑着朝叶以蘅招手。 叶以蘅一秒整理好了情绪,回道:“好,马上来。” 转头,她对陆嘉望说:“那我走了。” “好。” 交通指示灯变绿,他看见叶以蘅从人行通道走向马路对面,没再回头。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10. 第十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第十一章 火锅店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汤隽承站在屋檐的灯笼下,叶以蘅缓步走过去。 她这会眼睛红红的,为了避免尴尬,她先此地无银地解释道:“今天戴的美瞳不太舒服,眼睛都揉红了。” 汤隽承很配合地点头,没多问。 “怎么不进去,还站在这?” 汤隽承没回答她的问题,瞥见她手上拿着的东西,笑笑问她:“去买糖了?” “嗯,”叶以蘅随口问,“你要吃吗?” “要。” 汤隽承眼里亮晶晶的,点头,像小朋友一样伸出手来。 叶以蘅意外,眨了眨眼,抬头看他。 “后悔了?”汤隽承逗趣,“不想给我了?” “我哪有那么小气,我以为你不爱吃甜食。” 这个糖果是铁盒抽拉式的包装,她小时候很爱吃,有好几种口味,叶以蘅拉开小铁盒,让他自己选,他有些犯难,迟迟没有下手。 “你推荐一个。” “行,”叶以蘅看了眼他的衣服,“那你选黄色的吧。” 汤隽承很听话拿了个黄色的,刚放入口中,眉头就皱成一团。 “好酸,”他半是埋怨,“学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叶以蘅忍不住笑了出声,压抑的情绪短暂地得到了缓解。 “那你重新选一个。”她把那盒水果糖递到他面前。 正说着,一道低沉的声线突兀地落在头顶,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借过。” 淡淡的烟草味糅杂着男士香水味萦绕鼻间,很熟悉,叶以蘅回过头—— 陆嘉望站在身后,就在她和汤隽承的中间。 很快,叶以蘅就想明白了,不是陆嘉望故意找存在感,而是她和汤隽承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会是饭点,门口等位拿号的人很多,他只能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叶以蘅刚要让开,把手收回,汤隽承忽然伸手握着她的手臂,稍一用力,她被拉到他那边。 两人让出了一条道。 “好了。”汤隽承看着陆嘉望,礼貌地笑了笑。 陆嘉望目不斜视,立刻走了进门。 明明人已经离开了,但那股香水味却还没有散。 “我们也进去吧。”汤隽承提议。 “好。” 回到店里,这会大家吃饱喝足了正在玩游戏,很热闹,每个人轮流念数字,喊到“3”“6”以及相关的倍数就要站起来,规则很简单,叶以蘅一开始还不太上心,没想到玩了两轮都是她第一个出错,实在有点丢脸。 她迅速给自己找补,刚经历感情上的大挫折,她还能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必要对自己这么严格。 自我安慰完毕,余诗彤已经把满杯的可乐递了过来。 按照规则,输的人要喝一杯可乐,游戏刚开始五分钟,她就两杯可乐下肚,确实撑得慌。为了待会少受点罪,她也只好打起精神来。 气氛越来越燥,她坐的位置背对着门口,她不知道陆嘉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再次抬头望向楼上的包厢,那里已经换人了。 从火锅店出来,大家又去了隔壁的KTV唱歌,她和余诗彤被怂恿上去唱了好几首,这么一番折腾,等她回到寝室,已经十二点多了。 余诗彤去了浴室洗漱,其他人都睡了,骤然从热闹中抽离,她眼底的笑意逐渐消退,惆怅、失落和孤独像水草重新缠了上来,连空气都变得闷热难耐。 她走到阳台,戴上有线耳机,风拂过脸颊,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这天晚上,她把手机里保存下来的录音听了二十多遍。 是一首诗,容温给她念的—— “冬天的蚂蚁抖动着翅膀 等待贫瘠的冬天结束。 我用迟钝的,笨拙的方式爱你, 几乎不说话,仅仅一言两语。 是什么让我们各自隐秘地生活? 一个伤口,风,一个词语,一个起源。 有时我们用一种无助的方式等待, 呆笨地,并非全部,也没有愈合。 当我们遮藏住伤口, 我们从一个人退化成一个有壳的生命。 此刻我们感受到了蚂蚁那坚硬的胸膛, 甲壳以及沉默的舌头。 这一定是蚂蚁的方式 冬天蚂蚁的方式, 那些被伤害之后还想继续生活的方式: 呼吸,感受他人,还有等待。” 她记得这首诗的名字——《冬天的诗》。 她在闷热的夏天听着冬天的诗。 她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寻求另一种不可能。 录音的最后三秒,容温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晚安啦,阿蘅,明天见”。 心脏又开始绞痛,杳茫的夜色里,叶以蘅蹲在走廊泣不成声。 —— 陆嘉望从火锅店出来那会,叶以蘅正被人起哄喝可乐。 她玩游戏输了,右手拿着透明的玻璃杯有点骑虎难下,耳根子红得要滴血。 “最后一杯了,再喝我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再碰可乐了。” “我都快喝吐了,你们就让让我吧。” “好吧,你们这群没人性的人……” 她背对着门,陆嘉望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似乎每次碰到她,她都是人群里活跃气氛的那一个,有她在的局,总是很热闹,话茬一个接着一个。 标准的老好人,难怪什么学弟学妹都爱贴上来。 车停在师大附近,陆嘉望送完陆新柔回校,准备去门口取车。 “今晚不回寝室了?”李砚磊问他。 “嗯,不回了。” 陆嘉望买的公寓离学校不远,平时有人专门过来打扫,有时第二天早上没课他就回公寓休息。 李砚磊跟在他身后,想到刚才的叶以蘅,忽然有感而发冒出一句:“我发现,喜欢你还真是一件挺辛苦的事。” 陆嘉望转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别对我说这么肉麻的话。” “靠,你想到哪里去了?”李砚磊瞳孔地震,“我有女朋友!” 他简直直得不能再直了! 车门已经关上,李砚磊低头,看到车窗内陆嘉望嘴角的笑这才意识到他这是故意的,正想往车身踹上一脚,熟料陆嘉望油门一踩,扬起的烟尘糊了他一脸。 眼睛进了沙,李砚磊半挡着脸,看着车尾气骂骂咧咧。 “长得帅有什么用,一点素质都没有。” 陆嘉望回到公寓,推开门,感应灯亮了,一室昏黄,他没在客厅停留,立刻去了浴室洗澡,将那身沾满火锅味的衣物换下。 花洒打开,水沿着肩颈往下,一路划过漂亮的背肌线条,热水氤氲,眼睛笼上一层雾气,陆嘉望脑海里忽然记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他闭上眼睛,仰头,水珠沿着喉结线滚落,很快,这个画面就被他抛之脑后。 次日,他睡到自然醒,窗棂处爬上阳光。 手机解锁,有几条新消息,都是同一个人发过来的。 Beryl:【早上好呀】 Beryl:【今天天气不错耶】 Beryl:【你还没醒么,我都吃完早餐了】 是半个小时前发的。 陆嘉望皱了皱眉。 他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点开聊天页面,是昨天晚上九点多添加的。 从床上起身,陆嘉望揉了揉太阳穴,站到落地窗前,看向高楼下如蚂蚁般缓慢挪动的车流,好一阵,他终于后知后觉地记了起来——Beryl,昨晚吃火锅时见过的,陆新柔的舍友。 昨晚走出火锅店时,她问他要微信,当着陆新柔的面,他不好拒绝,两人就这样加上了联系方式。 他不大记得她的样子了,印象中好像长得挺漂亮。 消息没回,聊天记录往下滑,翻了好几页,他看到了叶以蘅的名字,右手一顿。 以往每天早上一起床就能看到叶以蘅给他发的问候语“早上好[太阳]”,然后是她的食堂早餐图,豆浆油条、牛奶馒头、红豆薏米粥、蒸饺、黄金糕……吃得很杂。 自那天篮球馆见面后,她终于消停了,没再给他发消息过来。 今天好像是第八天了。 其实,拒绝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和她说,但只要他没有恋爱,她就好像毫不在意,仍然跟在他身后。 他记得第一次叶以蘅向他告白的时候,她说:“我知道我长相上没什么优势,但是我人品好啊。” “……” 谁找女朋友是只看人品的。 陆嘉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 “而且我这人特别专一,特别长情,做事认真又负责,还有,你性格那么冷,又不爱说话,我刚好和你互补,还有咱俩的身高差也特别配,刚好20厘米。你说是不是很合适?” 陆嘉望又笑了,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然后下一秒就拒绝了她。 他看到叶以蘅沉默了,眼睛红了一圈,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原以为她听懂了他的意思,但第二天下午她又出现在篮球场最前排的位置,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冲他挥手。 半年前,也就是大二那年的寒假,堂兄从国外回来了,陆嘉望也回了沪市过年。 叶以蘅在他的城市找了份实习,在一个工作室给人当摄影助理。 她没有告诉他,他是听李砚磊说起才知道。 李砚磊在街上遇到她了,那会她们团队正在给某个网红拍摄视频,路边围观的人很多,李砚磊开车路过看了一眼,没想到认出她了。 “她那会在给人拿反光板呢,应该没看到我,她还一个劲儿地夸那个小网红长得漂亮,那人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 是她会做出来的事,陆嘉望嘴角勾了勾。 那家工作室的地址在奉贤区,陆嘉望开了一个小时的车从静安区过去。 不知她几点下班,他五点半就到了,六点一刻,叶以蘅才从楼上下来。 他的车停在对面马路,叶以蘅刚走出大厦就看到他了。 她背着白色的帆布袋,裹着燕麦色的羊绒围巾,搓着手哈气,看见他先是一愣,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将近一分钟,隔着来往的车流,和他挥了挥手当做是打招呼,然后往旁边公交站的方向走。 她竟然没有主动过来找他,陆嘉望很意外。 他拿出手机,给她打了电话:“没看见我?” “看见啦,我不是还和你打招呼了吗?”她的语气倒是轻快。 “那还不过来?”陆嘉望顿了顿,又说,“现在,过来。” 她握着手机有些手足无措,往马路对面这边看了过来,她难以相信地指了指自己。 风吹乱了心绪,她迟疑着开口:“陆嘉望,你、你是来找我的?” 他没回答,把电话挂了。 交通指示灯变绿,她一手拿着灰色的文件袋,一手挎着帆布包,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 围巾被风吹得往后倒,发丝凌乱,在频闪的指示灯里,她向他飞奔跑来。 她跑得很快,快到他以为她要直直地撞入他怀里,但在距离他还有不到十公分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站定,她仰头喘着气解释:“我以为你在等朋友,所以我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我没想过……你会是来找我的。” “你来这里多久了?”他问。 “一周。” “做摄影助理?” 叶以蘅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来这里实习?” “专门对口。” “那为什么来沪市?” 她不说话了。 “是因为我吗?”陆嘉望把话说完整,“你是因为我才来沪市实习的吗?” 他声音太过严肃,听上去像是在审问,她好像想承认又不敢承认,低下了头。 “我没有想要打扰你哦,我就是想着寒假这么久,在一个城市说不定有机会在路上遇到你,”她磕磕绊绊地说完,又补充道,“而且这个工作室挺有名的,有个学姐也在这里实习,她推荐我来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陆嘉望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他没有停止那审视的目光,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在看她,她耳朵渐渐红了,低着头把地面都快盯出个窟窿。 寒风骤起,远处电线杆上的飞鸟受惊,张开翅膀隐入暮色之中,陆嘉望开始思考,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不求回报的感情么,为了一个渺茫的在路上和他遇见的机会,这么冷的天气,她独自来到陌生的城市工作,甚至并未告知他这一切。 即便他一贯冷血,对情感愚钝,此刻也难免动容。 那天晚上,他闲来无事,带她去逛了附近的夜市。 她兴致很高,嘴角一直没下来过,一会跑去排队买奶茶、小吃,一会又钻进人群听流浪歌手唱歌。 不到一个小时,他手里就拿了好几样东西,各式各样的垃圾食品。 恍惚中,他有种错觉——他在和她约会。 临近过年,路边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到了广场中心,人头攒动,几乎是人挤人,混乱中,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脸是在一霎那间变红的,身体也变得僵硬,本来在说话的叶以蘅已经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接下来的半程,她都害羞得没说话,他手里还拿着她的热奶茶,递过去给她,她还愣了愣,不敢抬头。 “你脸很红。”他说。 “太热了。” 她装模作样地用手扇了扇风,又抹去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 这是冬天,怎么会热。陆嘉望嘴角弯了弯。 走到巷口,他喊她的名字:“叶以蘅。” “嗯?”她回头看他。 “你就这么喜欢我?”他问。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11. 第十一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第十二章 九月底,叶以蘅的银行卡收到了一笔打款,是甲方打过来的广告费,六千块钱。 找她们做推广的是一家连锁的自助餐厅,最近新店刚在清城开业,找了一大批美食博主宣传,叶以蘅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也在后台收到了他们PR的私信。 这算是她接到的第一个大的商单,为了能对得起别人的信任,她费了不少心思,前前后后拍摄加剪辑忙了将近一周。 叶以蘅从大二就开始倒腾这个美食号,粉丝数现在才堪堪到4万,能接到这么大的客户实属意外。虽然这不是第一笔商单,但却是目前为止金额最高的一次。如果后续有人戳进链接里买券,她还能再赚取一笔佣金。 余诗彤想想就乐了:“阿蘅,我都不想去实习了,毕业后干脆和你一起做全职博主算了。” 叶以蘅一边看着后台的数据,随口应道:“行啊,你负责出镜,我负责拍摄,反正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的一个骨头啃。” 余诗彤正感动着,忽然觉得不对劲,把枕头从床上砸了下去。 “好你个叶以蘅,让我啃骨头是吧,看我不揍死你。” 就这么闹了一会,叶以蘅渐渐占了下风,幸好余诗彤的男朋友打了电话过来,这场“战争”才宣布终止。 趁她打电话这会,叶以蘅给余诗彤转了三千块,她们广告费一直都是平分的,每次余诗彤都说她拍摄剪辑辛苦让她多拿点,但叶以蘅觉得工作是两个人做的,一人一半没问题。 剩下的广告费她给自己留了两千,又给家里转了一千过去。 钱是17:30打过去的,电话是17:31分打过来的。 电话那头严女士对她一通夸赞,快把她夸出花了。 “我们囡囡太争气啦,一下给我转这么多钱,妈妈太开心了。” “还没毕业就开始赚钱了,等以后毕业那不得了了。” “国庆节回不回家呀,妈妈给你煲靓汤,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水晶肘子。” “这一千块妈妈可不舍得花,我要存起来当作纪念。” “对了,你有没有给你爸转?没有啊,果然囡囡还是更爱妈妈,妈妈没白疼你……” 严女士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估计明天麻将馆里所有的牌友都该知道她女儿给她转了一千块钱的事了。 但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严女士。 十分钟后,她的转账记录被严女士发在了二十多人的家族群里。 叶以蘅点进去,烟花特效和礼花特效充满了屏幕,她愣是吓了一跳。 还在外地旅游的爷爷出来发话:【大家都要向小蘅学习,还没毕业就这么有出息了,不仅考上名牌大学,还这么会赚钱,我以后出去下棋脸上都有光。】 和她关系好的堂弟立刻出来捧场,狂吹一通,叶以蘅恨不得把脸埋起来。 太高调了。 这个阵仗,她国庆都不敢回家了,她怕他们在高铁站拉横幅欢迎她“荣归故里”。 晚些时候,爷爷在微信给她转了两千块过来,说是要奖励给她的,让她拿去买糖吃。 她在电话这头小声吐槽:“爷爷,哪有这么贵的糖……” “反正这是爷爷奖励给你的,在学校别省钱,多买点好吃的,”爷爷咳嗽了两声,话音一转,“对了,囡囡在学校谈恋爱了没有?” “还没。” “不着急,我们囡囡这么优秀,慢慢挑,”不知想到什么,老人家的声音也低沉了些,“但是,不要总想着以前的事,人总归要往前走的,优秀的小伙多的是呢——” 叶以蘅脸色稍变,打断了他:“爷爷,我好像听到你们导游拿着小喇叭说要集合了,你还不快去。” “是吗?”爷爷还真被唬住了,“我怎么没听见。” “真的,你快去吧,时间不早啦,我也要去上课了,拜拜。” “这么晚还要上课啊。” “是啊,我们晚上也有课的。” 好不容易哄他挂了电话,叶以蘅换了身运动服去了操场夜跑。 追陆嘉望这两年,她倒是养成了夜跑的习惯,有时课业压力大,她会独自来这里跑上几圈,运动确实是会上瘾的,她有些迷恋那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大部分时候,她都遇不到陆嘉望,所以也就谈不上“躲”他。 平日里如果不是她刻意去找他,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可以说,她和陆嘉望所有的交集,都是她人为制造的,只要她不去找他,哪怕在一个学校里,他们也很难碰上面。 有时,她刚去到操场,陆嘉望正好夜跑结束。 她往前跑,他往回跑,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没有打招呼,也没有任何寒暄,她匆匆跑开了。 “不打个招呼?”余诗彤问。 叶以蘅摇头。 准确来说,她和陆嘉望并不算是朋友,所以不需要打招呼。 相信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国庆假期叶以蘅回了一趟老家,给爷爷过六十六岁的生日。 那天,是她爸下的厨,叶以蘅在旁边跟着拍视频,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打算拍个vlog记录一下。 没想到叶雄健偶像包袱挺重,扶了扶眼镜:“小蘅,记得把爸爸拍得帅一点啊,一定要拍瘦点。” “放心吧,你女儿是专业的。” 一开始还好,后面叶雄健估计是被堂弟说了两句,开始吸肚子,肢体动作僵硬了不少,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 叶以蘅哭笑不得:“爸,我又不发到网上,你犯不着在这‘身材管理’。” 叶雄健拿着饭铲子转过头:“什么?阿通又说你要发到你那个什么美食账号那去,好几万粉丝呢。” 难怪,刚才他还回房间换了件新的衣服…… 叶以蘅笑得直不起腰。 当天晚上,为了不辜负她爸的表演欲,叶以蘅还是剪了个视频分享到了朋友圈。 不到半个小时,就有30多个点赞。 汤隽承在下面评论:【祝爷爷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蛋糕][蛋糕][蛋糕]】 祝琦:【周日回校记得给我带点吃的,馋死了(十分想念阿姨做的小酥肉)。】 叶以蘅回复祝琦:【带不了一点,书包装不下了。】 祝琦:【得,那今年我过生日就不祝你和那谁长长久久了。】 她们私下常常这样开玩笑,不过这回祝琦不知道陆嘉望已经有女朋友了。 叶以蘅是半个小时后才看到这条回复的。 她心里一惊,额头都快冒出冷汗,趁还没什么人看到,立刻把祝琦这条评论删掉了。 但没想到陆嘉望还是看到了。 因为晚些时候,陆嘉望给她发了一张截图,很明显不是原图,估计是别人转发给他的。 陆嘉望:【你每年还强迫朋友许这种愿望?】 叶以蘅尴尬得想找个洞转进去,又或是穿越到几个小时前把祝琦打晕,这样她就不会发出这条消息了。 足足过了十分钟,她才梗着脖子回复。 叶:【这个“那谁”一定指的是你吗?】 陆嘉望回了过来:【那是指?】 叶:【我喜欢的男明星,不行吗?】 陆嘉望没再回复了。 ……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叶以蘅才返校。 下午1点的高铁,晚上7点才到,她提着行李箱走到三楼,累得够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走进宿舍,还没放好箱子,余诗彤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桌子底下的包裹。 “有你的快递,我刚才下楼,看到就一块儿拿回来了,”余诗彤蹲在地上收拾行李,有点好奇,“还是国外寄回来的,你还有国外的朋友?” “我哪来国外的朋友?” 叶以蘅更懵,拿起快递箱子看了眼,收件人那栏还真是她的名字,地址也是写的清城理工大学。 看来不是寄错的,还真是寄给她的。 吃完晚饭,叶以蘅才把快递拆开。 看到那个黑色的鞋盒,叶以蘅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她当初让“R”帮她代购的球鞋,她原想着等到篮球赛夺冠那天送给陆嘉望的。 只可惜她现在不需要了。 现在的陆嘉望也配不上这双鞋了。 睡觉前,她登上了很久没上线的游戏论坛,没想到恰巧“R”也在线。 犹豫了一阵,她私信问他:【那双鞋……是你寄的吗?】 “R”很快回了:【上周出去了一趟,刚好看到,顺手买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叶以蘅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点离谱。 她打字:【那你怎么不先联系我,怎么不先问我拿钱,万一我是骗子怎么办。】 R:【你不是。】 她:【那你就太相信陌生人了,社会路滑,人心复杂,你不懂。】 “R”回:【你不是陌生人。】 叶以蘅乐了。 现在的网友这么容易单纯的吗,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只是在网上打游戏的交情,这就不是陌生人了? 他这种性格,她是真怕他会被人骗去缅甸嘎腰子。 叶以蘅:【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吧,把钱转你。】 R:【不用了,没多少钱。】 叶以蘅又是一惊,这双鞋发售价格都要两百刀呢,他竟然说没多少钱。 难道他是不想给微信她?可他刚才还说她不是陌生人。 想不明白,叶以蘅放弃了思考,她又提出可以转到他银行卡或者其他更方便的支付方式,但“R”都拒绝了。 他说:【我实验室还有事,先去忙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12. 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第十三章 那双鞋被叶以蘅塞到了犄角旮旯。 她原想着原路寄回去的,但那上面留的地址和电话都是假的,想来是不希望自己去打扰他。 后来她又想着把它挂二手平台卖掉算了,但又觉得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好心,他跨洋过海给她寄过来的,她这么做不厚道。 最后她决定不折腾了,把鞋塞回鞋盒,放到了桌底的杂物箱。 她登上游戏论坛,给“R”留言:【那你什么时候回国呀?我请你吃饭!】 第二天,“R”才回她:【有机会的。】 都是成年人,叶以蘅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他在敷衍她。 “新熠杯”篮球赛临近,叶以蘅参加了几次线上的志愿者培训。 虽然她最近屏蔽了陆嘉望的消息,但校队进决赛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 其实没有太大的悬念,几乎每年的决赛名单都有清城理工大学的名字,这也是当初她报名当志愿者的原因。 “那你和陆嘉望到时候见面不会尴尬吧。”还没去,余诗彤就开始替她担心了。 “还好,没什么尴尬的。” 叶以蘅把换洗的衣服折好,放进行李袋。 “真的假的?”余诗彤翘着二郎腿,“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其实叶以蘅自己也不太相信,但她最近在努力把陆嘉望和容温区分开来,她告诉自己陆嘉望只是陆嘉望,他和容温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只好说:“不一定见得到的。” 余诗彤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也是,陆嘉望要忙着比赛的事,还得训练,你们估计就比赛那天才能见着吧。” “嗯,是啊。” 哪怕是决赛,他们也未必能见到,顶多就是她在台下,而他在台上。 但没想到的是,刚去的第一天,她就碰上了陆嘉望。 周五中午,大巴车停在学校门口,叶以蘅提着黑色的行李袋站在太阳底下,这天太热了,地板冒着热气,汗珠掉地上都能摔成八瓣。 她走到树荫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免得晒伤脸。 刚站定,辅导员就招呼她们几个走过来:“同学们来这边,排好队,咱们跟着篮球队的小伙伴们一块儿过去。” “哇,可以吗?”旁边的女孩停下了扇风的手,仿佛得到了解救,“我还以为要等到下一辆车来呢。” 原本志愿者安排坐另外一台车去的,但听说那辆车路上出了点状况,现下只能跟校队的人拼车一块过去了。 走近,大巴车的冷气幽幽地往外渗,叶以蘅终于凉快了起来,把帽子摘了。 正擦着汗,一抬头,隔着车窗的玻璃,她看到了陆嘉望。 他姿态慵懒地靠在后排的座位戴着耳机闭目养神,这个角度显得侧脸更为优越,眉骨深邃,鼻梁高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眉心拧成川字,大概是听到外面吵闹的声响,有些不悦。 还没收回视线,辅导员就催促:“大家赶紧上车吧,找好空位就坐下,别耽误了出发时间。” “好嘞。” “知道啦。” 叶以蘅握紧了行李袋的提带,跟在别人后面上了车。 她来得晚,前排的座位都坐满了,她只好一边走一边找位置,目光在车厢内四处逡巡,就这样快走到了尽头,刚才还闭目休憩的陆嘉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看着她,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但眸底多了一丝的探究。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叶以蘅眼睑半垂,转过头,就这么几秒,她后背的白衬衫渗出了汗,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 眼看着后排只剩下两个位置,一个是陆嘉望旁边,另一个是马康裕旁边。 叶以蘅喜欢陆嘉望的事,车上没几个人不知道,他们往常有比赛,哪怕风吹日晒叶以蘅来得比谁都勤快。 几乎没什么悬念,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坐到陆嘉望旁边去,马康裕也懒得收起背包,但片刻后,马康裕听见女孩的脚步声停在他附近。 “你好,这儿有人吗?”叶以蘅小声问他。 马康裕懵了,有点弄不清楚状态,他回头往陆嘉望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没在关注这边,才回道:“没、没人。” 他拿回书包,随意放在地板上,给她腾出位置。 叶以蘅这才把书包放到座位上,又准备把黑色的行李袋放到上面的储物层。 东西有点重,她第一回没放上去,正要进行第二轮尝试,马康裕看不过眼,起身,接过了她的行李。 “我帮你放吧,你进去里面坐着。”他让出了自己的座位。 “谢谢。” 马康裕是东北人,性格豪爽,摆了摆手说:“没事儿,小意思。” 叶以蘅就这样坐到了窗边的位置,啪嗒一声,她扣上了安全带。 人齐,大巴车很快启动,叶以蘅盯着车窗的倒影看得出神——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那个人。 纯黑的耳机线挂在颈间,修长的手指拧开矿泉水的瓶子,陆嘉望仰头喝水,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前排的李砚磊回头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嘴角勾了勾,摇头。 的确是一张完美的脸,很容易就让人心动。 “你换个人喜欢,叶以蘅,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陆嘉望上次的话言犹在耳,叶以蘅拉上了窗帘不再看他,戴上耳机听了一会播客,靠着车窗竟然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车上很安静,去邻市的路不算颠簸,她就这样一觉睡到了目的地。 还是马康裕喊醒的她。 “看不出来,你睡眠还怪好的嘞,喊了你三次才醒。” 她不好意思地从座位起身,大概是睡得太久,下车时还晕乎乎的,有点头重脚轻。 到了江城体育中心,杨老师进去和主办方交谈,大家拿着行李在前面的空地等着。 等了好一阵杨老师才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工作牌,眼皮抬了抬,望向离他最近的叶以蘅。 “叶以蘅,你给大家发一下工作牌。” “哦,好的。” 她接过工作牌,站到最中间的位置:“念到名字的同学,麻烦上来领一下工作牌。” “陈夏。” “苏天钧。” “郭骁。” …… 念到名字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上来领工作牌。 马康裕走后,叶以蘅看到下一张工牌上的名字,喉咙像磁带卡顿了一样,停顿了两秒,才念出他的名字:“陆嘉望。” 低头玩手机的陆嘉望终于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朝她走了过来。 他比她高了将近二十厘米,走过来时,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叶以蘅把工作牌递给他:“你的工作牌,拿好。” 连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干涩。 “谢谢。” 陆嘉望礼貌道谢伸手接过,只是拿过来时,两人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指尖似有微妙的电流经过,叶以蘅很快缩回了手。 这个小插曲只有他们彼此知道,但叶以蘅还是晃了晃神。 等陆嘉望走后,叶以蘅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分发剩下的工作牌。 “王洪涛。”她念着上面的名字。 没人应。 她抬头寻找:“王洪涛同学在吗?” “报告,我们这儿没有王洪涛,只有汪洪帱。” 叶以蘅心里咯噔一声,重看了一遍,果然是看错了。 三个字竟然念错了两个。 叶以蘅脸霎时红了:“不好意思,我念错了,是汪洪帱同学。”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阿帱,谁让你排在陆嘉望后面的,人都没法专心了。” 底下一阵哄笑,虽然不是恶意的,但她更尴尬了。 叶以蘅很想辩解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头也没抬。 反倒是陆嘉望看了眼手上的工牌,唇角勾了勾。 志愿者安排住在体育中心附近的宾馆,环境一般,但好歹还算是干净整洁,叶以蘅把行李放好后,和其他同学一起去了体育馆集合。 场馆里,球队的人正在场上训练,到处是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后天就要比赛了,他们提前熟悉场地找找手感。 叶以蘅刚到,就有人给她发了件志愿者的红马甲,又说了一些决赛当天的注意事项。 “大家看一下群里的文件,决赛那天的分工都安排好了,如果私下有变动的,晚上九点前告诉我。” 志愿者群里发了一个Excel文件,叶以蘅点开,看到她被分配到了新媒体组,负责直播辅助。 这应该是最轻松的活儿了,既能在内场看比赛,而且也不用干体力活。 旁边的许茵茵瞧见羡慕得不行,她被分配去外场检票和签到,比赛估计是看不了了,她原本还想比赛那天录个视频发朋友圈呢,谁知道…… 她耷拉着脸:“唉,有没有哪个好心人想和我换一下的?器材组、道具组我也可以的。” 好友吐槽:“死心吧,我看除了保洁组没人愿意跟你换。” 许茵茵正沮丧着,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我和你换吧,我可以负责外场签到。” “真的假的?”许茵茵瞪大眼睛看向叶以蘅,有点不敢相信,“你不想看比赛吗?” 叶以蘅摇头:“嗯,不想看。” 许茵茵愣住:“啊?你不是为了看陆嘉望比赛才来的吗?” “谁说的?”叶以蘅似乎是真的感到好奇,走近了一步,开起了玩笑,“谁在造我的谣?” 叶以蘅那坦荡的样子把许茵茵都整不自信了,再加上今天坐大巴车的事情,她不禁产生了怀疑,说话声音都变小了。 “我听大家说的。” “你真的要和我换?”她再次确认。 “嗯,”叶以蘅重重地点头,逗她,“你再犹豫的话,我就和别人换了哦。” “可是,你不是喜欢陆嘉望吗?”许茵茵还是没弄明白,她要是到外场签到,那就没办法看比赛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许茵茵才看到休息室门口有个清俊的身影,那人长得高,几乎碰到了门楣,额间带着黑白相间的发带,右手拿着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即便穿着同样的球服,他的气质仍旧与众不同,许是因为刚运动完,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湿润。 也不知道陆嘉望站在这里多久了。她想。 还没回过神,那头叶以蘅已经给出了答案,她说:“哦,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13. 第十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四章 原来半个月前的事,对她来说已经是过去了。 即便知道她说的并不是真的,陆嘉望很笃定叶以蘅还喜欢他,但就算如此,听见这句话他心里竟感觉有点闷,让他想起了化学溶剂在器皿里发生反应,气体充盈密封实验装置的感觉。 她们的谈话还在继续,陆嘉望关上休息室的门换了身衣服。 他离开那会叶以蘅还没走,她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和别人说话。 经过时,有人喊了他一声。 队友问他:“嘉望,你要走了?” 听到他的名字,叶以蘅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和以往炽热充满爱意的眼神不同,她只是很快速地看了他一眼,黝黑的眼珠从左到右,她眼底没什么情绪,似乎只是身体最自然的反应,而后就收回了视线,接上了刚才聊天的内容。 陆嘉望忽然想起李砚磊曾经说的话:“你发现没,每次你一谈恋爱,叶以蘅就好像突然从学校里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人影都见不到,见面了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道德感倒是挺重。” 每次李砚磊都会说上这么一句。 也不知道她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还是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走出体育馆,陆嘉望打车回酒店,上了车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皱了皱眉,幸好他身上带了现金。 下车那会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一百块的纸币,对司机说不用找了,司机大哥连连道谢这才驱车离开。 “陆嘉望,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选上‘新熠杯’篮球决赛的志愿者了!到时候你们进了决赛,我也能跟着一起去了。” 刚在路边站定,这句话忽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很突兀,也很诡异,以至于他脚步都顿了顿,眼底茫然。 继而又想起刚才别人问她:“啊?你不是为了看陆嘉望比赛才来的吗?” 她笑着回:“谁说的?谁在造我的谣?” 江城十月的风闷热倦人,路边的木棉花还在开着,药店门口亮着刺眼的灯,偶有行人进去买药,陆嘉望站在药店对面的路灯,不疾不徐地抽了一根烟。 晚上九点,李砚磊来找陆嘉望。 他有这儿的房卡,懒得敲门直接刷卡进来。 门打开,李砚磊往客厅看去,陆嘉望正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忙什么,许是刚洗完澡,他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头发半湿。 李砚磊一边穿拖鞋一边问:“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连头发都没吹干。 陆嘉望没搭理他,他凑近看了眼,瞧见网页上的标题,倒是愣了愣。 李砚磊迟疑着开口:“你这是……在测MBTI?” MBTI性格测试,前段时间在网上很流行,无非又是互联网上给人贴标签寻求群体认同那一套,陆嘉望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这种测试感兴趣的人。 “找我有事?”陆嘉望问。 “没事,就是想着后天就要比赛了,有点紧张,今天训练有点手生,你给我传的好几个球,我都没投中,可能真是顾虑太多了。” “紧张什么,”陆嘉望仍旧看着屏幕,声音低沉,“又不是第一次比赛。” “算了,说了也是白搭,你是没有办法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共情的。” “你?”陆嘉望笑了,转过头,“普通人?” “和你比起来,我当然普通了,普通得都快成你的背景板了。” 李砚磊决定不多费口舌。 像陆嘉望这种情绪阈值常年趋近于零的人是不会理解的,有时候他觉得陆嘉望都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被电脑程序设置好的没有情绪波动的AI,在他脸上永远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还是和他聊点别的吧,心灵疗愈的话题他不适合。 “对了,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学弟吗?” “谁?” “就上回我误会他和叶以蘅在一起的那个。” 陆嘉望没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他好像也来江大了,不知道是来看比赛,还是来找叶以蘅的,”李砚磊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你知道吗,刚才我和球队里的人吃饭,原来大家都在传那个汤隽承是你的平替,把我笑得,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不过刚才看了眼,看背影和你还真有点像。” “你说叶以蘅是不是改变策略了,既然追不到你,那就找个替代品,毕竟你上回拒绝得那么狠,是个人都死心了。” 房间里很安静,风吹动窗帘,穗线碰撞墙壁发出轻轻的敲打声。 陆嘉望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睛只看着面前的屏幕。 看他这样,李砚磊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八卦了,和他同步这些信息似乎没什么必要,毕竟他也不喜欢叶以蘅。 不过片刻后,他看到陆嘉望握着鼠标的手终于动了动——他关掉了那个MBTI测试的网页。 —— 叶以蘅在体育馆里帮忙清点器材,铅笔在纸上机械地打勾,不到十分钟,她就打了两个哈欠。 昨天晚上楼下吵得要命,对面烧烤摊有几个中年男人在那劈酒,一整晚吆五喝六的,一直到凌晨三点才消停。 满打满算,她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就起床了。 球馆里很热闹,她仍旧哈欠不断,眼睛都快闭上了,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 汤隽承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学姐,你到门口来一下。】 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但叶以蘅还是放下铅笔走了出门。 汤隽承是昨天晚上过来的,他堂哥是江大法学系的,读大三了,他来这边看比赛,顺便来找他堂哥。 汤隽承站在体育馆门口等她,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T恤,下身是条破洞的牛仔裤,和她今天穿的是同一个色系,乍一看,还有点像情侣装。 她刚走过来,他就给她递了一杯咖啡,冰的。 “呐,来杯冰咖提提神。”少年的眼神清亮,连声音都充满了朝气。 叶以蘅愣了愣。 见她没接,汤隽承又解释:“你不是说昨晚没睡好吗?” 早上,她和汤隽承在宾馆对面的早餐店碰到了,她随口和他提了句昨晚失眠的事,没想到他会放在心上。 “你刚才打哈欠,我在外面都听到了,”汤隽承和她开起了玩笑,下巴轻抬,“拿着吧。” “那……谢谢啦。” 叶以蘅伸手接过咖啡,恰巧,这会陆嘉望正背着挎包进门。 黑色的头戴式耳机挂在颈间,他眼尾抬了抬往这边看了过来,目光似乎在那杯咖啡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继续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手上的冰咖啡还在往下滴着水,叶以蘅侧了侧身,免得溅到汤隽承的鞋,也彻底隔绝了陆嘉望的视线。 两人站在门口聊了一阵,汤隽承接到一个电话。 挂了电话,他说:“我哥喊我,我得走了。” “好,拜拜。” 走了几步,汤隽承忽然想起什么又跑了回来:“对了,学姐,明晚决赛结束之后,你有时间吗?” “应该……有吧。”她迟疑了一下。 听到她的答案,汤隽承扬起笑容,又和她挥了挥手。 这回他是真的走了。 汤隽承离开后,她也不再偷懒,准备回去。 巧的是,刚进门,正好碰到有人给陆嘉望送水,还贴心地给买了好几种,有气泡水、电解质水还有果汁饮料,细心的她还发现了那女孩手上拿着一封……信。 那女孩应该是江大的,她以前没见过,没想到陆嘉望才来这里一天,就能染上桃花。 真牛。 她没关心事情的后续,撕开吸管的包装纸,插进咖啡杯孔。 喝了一口,有点苦,不过倒是挺提神的。 叶以蘅想,她没输。 她也有咖啡。 好不容易清点完器材,叶以蘅坐在观众席休息了一会,一边喝咖啡一边等许茵茵。 马康裕闲得无聊,过来逗她:“怎么回事,转性了?不去送水了?” “嗯,转性了,”叶以蘅懒得解释,回头看了一眼陆嘉望,用那人恰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不知道吗,舔久了也会累。” 决赛那天是周日,江城体育中心前所未有的热闹,正门拉着大大的横幅,人行立牌摆放在广场的空地两侧,作为重量级的大学生篮球联赛,“新熠杯”的决赛门票早就在网上一售而空,附近的路段从中午就开始堵了。 叶以蘅在外场负责检票,后面又去了签到台帮忙,一直没闲过,连盒饭也只是匆匆吃几口。 等到晚上七点半,比赛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她才稍微闲了下来,拧开矿泉水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将近半瓶。 她不知道场馆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挺热闹的,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观众的热情快要把场馆的天花板都掀翻。 看来是一场很精彩的比赛。 “我们现在可以溜进去看比赛了,”旁边的女孩朝她使眼色,“我看邹晓她们都去了。” 叶以蘅艰难地咽下面包片,开口:“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她指着自己快废了的腿:“太累了,歇会。” 站了快一天了,这会腿累得要命,而且她对那篮球赛也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在这坐着。 八点,哨声响起,上半场比赛结束。 中场休息那会,陆续有人走了出来,不过也只是零星几人,有些是出来接待领导或赞助商的。 叶以蘅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开始思考——陆嘉望到场馆外面做什么。 夜色已深,外场的白炽灯给他打上好看的阴影,陆嘉望就站在签到台前面的空地上,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球衣,背面写着数字“3”,这是他球衣的号码。 刚经历了那么激烈的比赛,他头发还有些湿润,有点像杂志拍摄时故意弄的湿发效果,近看,他身上的肌肉还处在紧绷的状态,手臂上的青筋还很明显,但他脸上的表情竟然很平静,甚至看上去有点怅然和……无奈。 要不是刚才她看了朋友圈知道上半场是他们赢了,看他这反应,她还以为是比赛失利了呢。 她一边嚼着面包片一边观察他,在心里吐槽,喝水还得跑到外场来喝,是里面太闷了么? 不到两分钟,陆嘉望又走了进门。 她很想自作多情地认为陆嘉望是出来找她的,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给过她一个眼神。 叶以蘅趴在签到台上,静静地发呆。 下半场比赛开始,场内热闹得像白天,欢呼声比刚才更甚,外场显得更为冷清。她在这坐着,不远处是一面绿色的旗帜,随风飘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夜晚水族馆里的鲸鱼,而那面绿旗就是缸内的水草,到了夜晚人群散尽就只剩下寂寞和无聊。 不过鲸鱼会寂寞吗?她不知道。 庆功宴的消息是许茵茵带出来的,彼时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开溜。 “叶以蘅,我们学校赢了!而且是大比分赢的,太牛了!”许茵茵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陆嘉望最后那个扣篮,真的可以吹一辈子,不是我夸张,真的,我嗓子都快喊哑了,我旁边那个女孩是江大的,我感觉她都要倒戈了……” 从她嗓子的破损程度来看,她这话没一点夸张的成分。 “你在外面有没有看直播?” “没。” “你今晚回去一定要去看直播回放,太帅了。” “哦,好。”她先这么应着。 “对了,你去庆功宴吗?”许茵茵忽然想起正事,“詹昱喊我们学校的都一块儿去呢,你也一起吧,刚才太激动了,我现在都快饿死了。” 詹昱是篮球队的队长。 叶以蘅把包背上:“我就不去了,我待会还有事儿,你帮我和他们解释一下。” 这倒是没撒谎,汤隽承约了她,说是去看电影。 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因为时间太晚了,但现在正好给了她一个完美的不在场的借口。 —— 庆功宴的地点定在江豪酒店,离这不远,开车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 大家挤在一起在门口等着,詹昱环顾一圈,问了句:“人齐了没?” “好像还差新闻班的叶以蘅。” 许茵茵抢先回道:“不用等她了,阿蘅说她待会有事,让我们玩得开心点。” 詹昱没多问,点了点头:“行,那我们走吧。” 听见这话,李砚磊下意识看了陆嘉望一眼,发现他正低着头玩手机,看那页面大概是在回别人的微信。 也是,这会估计多的是人给他发祝贺的消息。 他肯定回都回不过来。 “你说,叶以蘅怎么连庆功宴都不来?” “不是说有事么?” 前面有两个女孩正窃窃私语,小声讨论。 “这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还是大晚上,能有什么事?我觉得她是为了避开陆嘉望吧,所以刚才也没进来看比赛。” 李砚磊觉得她们分析得挺有道理。 上了车,等陆嘉望放下手机,李砚磊转头问他:“你觉得呢?” “什么?” “她是不是为了避开你才不来的?” 陆嘉望不悦皱眉,看向窗外:“我怎么知道?” 那语气极不耐烦,李砚磊被噎住,没敢再往下问。 其实他也不是八卦,也不是替叶以蘅刷存在感,他只是对万事万物都保持好奇,对一切找不到合理原因的事都怀有探索欲。 可惜陆嘉望不会满足他的好奇心。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庆功宴进行到一半,马康裕到外面买了包烟回来。 他在座位坐下:“我知道叶以蘅为什么不来庆功宴了。” “为什么?” 马康裕:“她在对面看电影呢,刚散场,还和我打了声招呼。” 江豪酒店对面是个电影院,只隔了一条马路,于是有人提议让她过来一块儿吃饭算了。 “等她来了,我们再叫几个菜,她今天一直在外面检票,挺辛苦的。” 马康裕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 “……那应该不太方便。” “为什么?” 马康裕思前想后,还是说了出口:“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看的,旁边还有一个男生。” 话到了这,大家都默契地没再往下问,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大家继续聊着刚才的比赛,没人留意到餐桌上有人的脸色已经不对。 陆嘉望是在包厢最热闹的时候离开的,他以接电话为由走了出去。 站在走廊,视线往下正是电影院门口的位置。 叶以蘅还没有离开,她穿着今天志愿者的衣服,不过倒是把头发扎了起来。 昏暗夜色里,她手里捧着一束花,是玫瑰,旁边的汤隽承正和她说着话,她低着头,嘴角隐约有笑意,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羞怯还是抗拒。 “你说叶以蘅是不是改变策略了,既然追不到你,那就找个替代品。” 心是在一瞬间往下沉的。 那个离谱的猜测在大脑里渐渐成形。 以他对叶以蘅的了解,以叶以蘅对他喜欢的程度,他不认为叶以蘅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因为喜欢他,所以找了个像他的人。 闷窒的感觉挟住了心脏,听觉似乎变弱了,周遭变得安静,大脑却是一片混沌,说不清为什么,陆嘉望拿出了手机。 他拨通了叶以蘅的电话。 “嘟嘟嘟……” 其实打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她接通后他又要说些什么。 他无法解释这通电话的动机和目的,也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情。 比起这些,他更担心的是会给叶以蘅带来一些莫须有的希望,他几乎都能想到明天早上她会多么欢喜地在酒店楼下等他,带着她买来的热气腾腾的早餐,餐桌上她会兴奋地聊起最近发生的事,然后旁敲侧击地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 她又要缠上来了。他想。 但片刻后,陆嘉望发现自己多虑了。 因为在他挂断电话前,叶以蘅先挂断了他的电话。 为您提供大神 面包有毒 的《骗局》最快更新 第十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十五章 从出租车下来,叶以蘅和汤隽承沿着马路一直走。 夜晚的江城和白天有着截然不同的底色,白天喧嚣,晚上静默,除了路边摆摊卖烤红薯的摊主外,街道冷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江明”宾馆的招牌还亮着灯,不过那灯约莫是坏了,红色的LED灯在夜空中一闪一闪的,走近还能听见嗞嗞的电流声,倒是挺瘆人的。 汤隽承送叶以蘅回到宾馆楼下。 他们吃了夜宵才回来的,这会已经差不多十二点半了。 叶以蘅还在想着刚才那部电影:“你说的没错,有些电影确实只适合在晚上看,白天看就没有那种氛围了,真的好好看,我平时其实不太爱看文艺片的。” 得到她的肯定,汤隽承开心得跟这电影是他拍的似的。 他咧嘴笑:“那下次有喜欢的,我们再一起去看。” “好啊,”叶以蘅立刻应下,“咱俩正式结为电影搭子。” 时间不早了,想到待会汤隽承还得再回他住的酒店,她催促他赶紧打车。她计划等他打到车,她就上楼。 打车平台很快就有人接了单,上面显示车主距离他们还有3.1km,还要六分钟才能到。 叶以蘅站在路边陪他一起等,手中的玫瑰在这静谧的夜里依旧红得热烈。 她想了想,开口:“对了,谢谢你送的花。” 刚才在电影院门口,路边有个小女孩在卖花,还剩最后一束了,她想帮帮忙。 她掏出手机准备付款,但汤隽承快她一步。 “祝哥哥早点追到姐姐哦。”别着蝴蝶发夹的小女孩憋着笑,朝汤隽承眨了眨眼。 想起这事,叶以蘅脸又臊得慌,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 不知汤隽承是不是看了出来,他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促狭这样的神色,嘴角漾着清浅的笑意。 叶以蘅觉得不太对劲,连忙说:“你放心,我不会误会的。” 汤隽承一愣,问:“为什么?” “嗯?” “为什么不误会?” 月色旖旎,汤隽承走近了一步,他嗓音低沉,眸光澄亮。 气氛骤然间变得暧昧,叶以蘅更是手足无措,虽然此前她隐约有想过或许汤隽承是喜欢她的,但随后她又被自己的种种猜想否定了。 因为他不只是对她好,他对余诗彤、邹颖,甚至是周社也是一样细心体贴。 她还没开口,汤隽承又走近了一步。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比她高那么多。 正想着,他又开口了。 “不过这次确实不用误会,因为——”他的眼睛是标准的笑眼,很可爱,他拖长了尾音,“下次我想送你更好的。” 汤隽承走了,叶以蘅捧着那束玫瑰上楼。 空无一人的楼道只剩下她的脚步声,老式灯泡洒下橘黄色的光,墙上映着她的倒影,远处传来不知哪家 婴儿啼哭的声音,打破了夜的静谧。 叶以蘅刷卡进门那会,许茵茵正在敷面膜,瞧见她手上的花,八卦地凑了过来。 “哇,这是学弟送的吧。” 叶以蘅疑惑,回头:“你怎么知道?” “不止我,应该今晚参加庆功宴的人都知道了,”许茵茵顿了顿,清了下嗓子,“你不知道吗,马康裕是个嘴没门的,吃饭那会全都一五一十和我们说了,我说你们也太巧了吧,竟然刚好就在我们对面看电影。” 叶以蘅神色一滞。 那……陆嘉望也知道了? 本就复杂的心情变得更复杂。 现在她好像忽然明白了那通电话发生的情境是什么。 许茵茵进去洗脸的时候,叶以蘅拿出手机,点开了手机上通话记录的页面。 在23:36分,陆嘉望曾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那时汤隽承正和她聊起电影里的情节,她听得正认真,这铃声响得太突兀,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神色变了变,汤隽承大概是看到了来电显示,他默契地停下话题让她接电话,但她却挂断了。 这是陆嘉望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原来他有存过她的号码。 她承认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挂断了这通电话,她想知道他的反应。 她想知道她是不是该放弃了。 这天晚上,她久违地又梦到了容温。 梦里的场景很熟悉,他穿着校服站在庆城一中的正门等她放学。 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跨坐在自行车上,她走过去,把书包扔给他,他笑着伸手接住。 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穿过斑驳的树影,风灌满了衣衫,她从身后搂着他的腰,耳朵贴在他后背,他衣服上总有一阵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是柠檬、橙花和海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他会在她埋怨数学题好难的时候,带她去吃蛋糕,即便他没有多少钱,而那蛋糕又离谱地贵; 他会在她被老师批评的时候,默默地在旁边听她发牢骚一个小时,然后对她说“我们阿蘅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会答应她所有无理的要求,他太过正经,她有次让他陪她一起骂老师,他犹豫过后还是同意了,即便他骂人的词汇很匮乏,表达得又很笨拙…… 好像每次她想放弃陆嘉望的时候,都会梦到他,以至于每一次,她都没办法狠下心彻底放弃。 因为,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故意切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 次日下午,叶以蘅踏上了返程。 回去的大巴,陆嘉望没在。 听说他一早就坐飞机走了,说是后天在琼市还有个计算机的比赛。 他的行程确实很紧密,比赛一个接着一个。 中途,李砚磊倒是给他打了个电话,从谈话内容来看,陆嘉望那会大概是刚到入住的酒店。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坐在前 面的李砚磊竟然回过头,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对上李砚磊的视线,叶以蘅莫名紧张了一秒,紧接着李砚磊又转过头去,继续刚才的话题。 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后半程,她靠在颈枕上,怎么也睡不着。 再次遇到陆嘉望是半个月后的事,那是在市中心的一家情侣主题的餐厅。 叶以蘅接了这家餐厅的推广,其实她一开始不想接的,但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余诗彤也在蠢蠢欲动,她说有钱为什么不赚。 “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把汤隽承喊过来配合拍摄一下不就行了,他不需要出画面,只需要出声音就行,对了,阿蘅,到时候你记得多拍拍我的右脸,我左脸长痘了,好几天都不消,烦死了。” “行。” 叶以蘅觉得这也是个方法,于是就这么应了下来。 拍摄的脚本写好,对方也都过目了一遍,但窒息的是,拍摄当天,余诗彤闹肚子了,脸色白得吓人。 和对方的PR沟通了一番后,她表示没办法更改拍摄时间,实在不行就只能取消这次商单。 叶以蘅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自从那次之后,她和汤隽承私下没有再单独见过面,这次两人刚在餐厅坐下,叶以蘅就尴尬得直喝水。 不过进入拍摄状态后就好很多了,毕竟工作有工作的态度。 在余诗彤没加入之前,一直都是她出镜的,所以面对镜头倒也不会怯场,汤隽承很配合地在画外音里“扮演”着男朋友的角色,也时不时地给她递过来一盘剥好的虾和调好的料汁。 嗯,还挺像情侣的。 叶以蘅觉得这个拍摄没什么破绽。 当服务生捧着一束粉玫瑰拿过来给她时,她开始思考汤隽承这准备得是不是有点太充分了? 等到拍摄结束,她开起了玩笑。 “怎么回事,怎么还自带拍摄道具的?” “不是道具,”汤隽承放下了手里的刀叉,表情很认真,“我上次说了,我要送你更好的。” 那束粉玫瑰忽然变成了烫手山芋,叶以蘅正想把花放到一旁,汤隽承又开了口。 “叶以蘅。” 她第一次听见他喊她的名字。 “我喜欢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虽然我已经表现得挺明显了。” 叶以蘅又开始战略性喝水。 她不是没被表白过,但汤隽承对她来说不一样,他很真诚,她是真的很想结交这个朋友的。 “你不要有压力,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希望你能答应我,而是我想让你知道你很好,你有很多很多的闪光点,你善良、聪明、做事认真、懂得关心别人的情绪,你笑起来眼睛很好看,你还很会安慰人,和你呆在一起,我觉得很治愈很温暖……所以,你也值得被别人喜欢,被别人珍视,你不要因为那个人拒绝了你,你就觉得自己不好。” 这么多夸奖的话,她只在小学老师给她的期末评语里看见过。 叶以蘅眼眶有些湿润。 “万一、万一你拒绝了我,和那个人在一起了也没关系,我想让他知道他不过是你的选择之一,我想让你有可以主动选择的权利。” 叶以蘅的眼泪一秒钟就下来了。 就在汤隽承说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时,陆嘉望从楼上的雅座走了下来。! 第十六章 “怎么,今天拍摄不顺利吗?” 叶以蘅回到寝室还没放下书包,余诗彤就已经滑着她的电脑椅凑了过来。 她探头探脑地观察叶以蘅,眼神里写满了担忧。 叶以蘅这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刚哭过。 “你没事吧。”余诗彤温声问道。 “没有啊,拍摄很顺利。”叶以蘅避开她的目光。 “那你怎么这幅神情?”余诗彤撇嘴,“眼睛还红红的。” “我要是说是被辣哭的,你信不信?” “骗鬼呢你。” 平时辣椒能当饭吃的人,吃西餐能被辣哭? “那就别问了。” 说完叶以蘅拿出相机开始选素材: “……” 看余诗彤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叶以蘅似乎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 “你没事了?肚子不疼了?” 余诗彤立刻捂着肚子:“拉一天了,腿都废了,不过刚吃了保济丸,好像暂且停下来了。” “不是在装病?” 回来的路上,叶以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那么恰巧今天要拍摄余诗彤就拉肚子了,又联想起今天汤隽承那束花,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她不得不多想。 “赚钱的事,我能装病?”余诗彤激动得嗓门都拔高了几个度,“但凡我今天能走出这个校门,我都不舍得不赚这个钱,悔死我了。” 从余诗彤此刻的表情和音量来看,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怎么啦,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余诗彤其实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笑得也越来越暧昧,“难不成是今天汤学弟有什么惊人之举?我没在现场围观真是太可惜了。” 叶以蘅用一根手指顶住她的脑袋。 “你想到哪里去了?” 回来之前她就想好了今天的事绝不能向余诗彤透露一星半点,免得明天整个爱心社的人都知道了,那以后见面得多尴尬。 眼看着打探不到一丝半毫,余诗彤有点泄气,不过片刻后,她想起了另一件事,神色更加苦恼,头发都挠得乱糟糟的。 “其实我有个事想告诉你,但是又不知道合不合适。” “什么事?” “你还记得上回我们接的那个自助餐的商单吗?” “记得,怎么?” 余诗彤开始支支吾吾:“它是连锁餐厅嘛,然后我就在网上搜了搜,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请直接说重点。” 叶以蘅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在她眼神的警告下,余诗彤终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余诗彤告诉她这个餐厅好像是陆嘉望的叔叔开的,他的叔叔陆衍文,就是这家餐厅的创始人和CEO。 “你说,我们不会是靠陆嘉望的关系才…… ” 余诗彤没把话说完整,但她们彼此都清楚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头顶上的绿色风扇还在呼呼地吹着,风翻开桌面上的书页,叶以蘅忽然觉得口干,她拿着水杯到走廊外面打了杯热水,透明的玻璃杯还在往外冒着热气,在这杯水还没冷却前她就出了门。 她径直去了操场,可今天陆嘉望没在。 他没在那里夜跑。 往常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的,她很了解他的生活习惯。 十一月初的清城,夜晚,操场上风很大,她的发丝被吹得凌乱,裙摆在风中荡开,远远看去孤单又寂寥。 站在升旗台前,她点开微信,给陆嘉望发了条信息。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事找你。】 自然是没等到回复。 她是有事等不到明天的性格。 她又发了一条:【陆嘉望,我在操场等你。】 偌大的操场,她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她面前跑过,再到操场上空无一人。 坐在台阶上,她想起傍晚时分,在那家情侣餐厅,陆嘉望从楼上走下来看向她的那个眼神。 准确来说,看的是她和汤隽承,那眼神中的傲慢和鄙夷让人不寒而栗,他眉头皱了皱,目光似乎定格在她放在旁边的那束粉色玫瑰。 他缓缓走下楼,有那么一秒,叶以蘅觉得他要朝自己走过来了,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她已经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是TOMFrd的乌木沉香,高级且疏离的味道,他常用这款香水。 那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可是他没有走过来,叶以蘅看到他头也没回地走出了餐厅。 等到快十一点,陆嘉望仍旧没有回复。 她正要无功而返,只是刚站起来,她就愣在原地。 夜色中有人朝她走了过来,球鞋踩踏沙石的声音传入耳膜,路灯投下他好看的影子。 直到那影子到了她的脚边,她才有勇气抬起头看他。 他换了身衣服,是件白色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没系,微微敞开,慵懒且随意。 他就这样站在背光处低头看她,灯光将他五官的轮廓切割得更加分明。 叶以蘅不禁又恍惚了。 片刻后,她强制自己回过神来。 她鼓起勇气开口:“我——” “有件事想问你”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陆嘉望打断了。 仍旧是和下午一样的眼神,他仅是站在那就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和男朋友约会结束了?”陆嘉望眼底有嘲弄的笑意,“他知道你一回学校就来找我吗?” “……” 叶以蘅被他的话噎住,连忙解释。 “你误会了。” “我是有件事想问你,”她顿了顿,把话补充完整,“上个月,有个自助餐厅给我做的美食号投了广告,刚刚我朋友告诉我,说那是你叔叔的公司。” 顶着对方审视的目光,她 说话声越来越弱。 虽然她知道有99%是巧合,但不问出来,心里始终有根刺在那。 果然下一秒,陆嘉望笑了。 “你怀疑跟我有关系?”陆嘉望低头看她,“叶以蘅,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想到万一有1%的可能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才得到这笔钱的,那我就会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所以就想来和你求证,”叶以蘅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扬起笑容,“不是就好,那我就花得心安理得了。” “……” 陆嘉望的脸色并未有丝毫好转。 “我还以为你拒绝了我不好意思呢,所以给我介绍了个发财的路子,但后来想了想,我被你拒绝了没有一百次,也有五十次了,也没见你什么时候不好意思过。” “是我想多啦。” 叶以蘅尽量用开心的语调说完这番话。 可陆嘉望听到她的话,心里却莫名不舒服,那阵陌生的、酸涩得像被柠檬浸泡过一样的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 他想起两个小时前,他在寝室收到她发过来的信息——她约自己出来见面。 他看完这两条消息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还没忘记下午在餐厅楼上看到的场景,玫瑰、红酒、情侣餐厅,汤隽承拿着相机帮她拍照,她脸上笑意盈盈,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怎么还敢给他发消息。 她怎么还敢来找他? 十点,GAC大赛的结果出来了,陆嘉望接到了组委会打过来的电话。 是一等奖。 叶以蘅那两条消息本该就此被他忘在脑后,但忽然他又有些心软。 他忽然想到,她喜欢他,竟然到了要和他的替代品谈恋爱的程度。 那人仅是只有背影像他而已。 说不清为什么,他还是赴了约。 夜晚很安静,风将衣衫吹得簌簌作响,叶以蘅见他一直沉默着,猜不透他是什么样的想法,她正要开口说先回去了,忽然听见陆嘉望问她。 “上次为什么挂我电话?” 说话时,陆嘉望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脑海里一瞬间浮现了很多个答案,叶以蘅下意识地回道:“不是你让我换个人喜欢的吗?” 陆嘉望失笑,嘴角勾了勾,看向她的眼神却愈发深邃难懂。 “是,是我让你换个人喜欢的。” 从这语气来看,他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叶以蘅迟疑了片刻后问:“所以,你那天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可陆嘉望却是答非所问,他嗤笑了声,指名道姓:“叶以蘅,你这人做事一点都不坚定。” 叶以蘅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反问:“我坚定有用吗?” “我喜欢你这么久,你有看过我吗?我一次不落地去篮球场看你打球,下雨去图书馆给你送伞、你摔倒了我去给你送药,我连实 习都想去你的城市,就为了哪天在路上如果遇见你,能上去打声招呼也好……”叶以蘅原先只是生气,可越说越委屈,眼眶里蓄着泪,“你凭什么说我不坚定?” 说到后面,叶以蘅有些哽咽,别过脸。 ?本作者面包有毒提醒您最全的《骗局》尽在[],域名[( 陆嘉望看到她伸手擦了擦眼泪。 “陆嘉望,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喜欢其他人的,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骤然想起这句话,陆嘉望心脏处忽然抽搐了一下,那是一种熟悉的、闷窒得快喘不过气的感觉。 “不说了,我走了。” 叶以蘅随意用手抹了把脸,正要转身离开,忽然陆嘉望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桎梏住,彼此触碰到的那块皮肤发热般滚烫,叶以蘅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抬头看着他。 他并没松手,而是把她拉到他身边。 “你和他在一起了?”他问。 “……” “说话。” 叶以蘅半天才说出两个字:“还没。” 陆嘉望皱眉:“还没?” 叶以蘅补充:“我还在考虑。” 其实她已经拒绝了,但她不想让他知道。 此刻的陆嘉望太反常,她想知道他想做什么。 好一阵,陆嘉望终于松开了她,只是两人的距离还是很近,风一吹,她的裙摆黏在他牛仔裤的裤腿上。他长得那样高,她感受到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沉默过后,他终于开了口:“那现在呢,还需要考虑吗?” 叶以蘅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 又听见他说:“我没有女朋友,那天在篮球馆,你看到的是我叔叔的女儿。” 他声线压得更低了,和容温的嗓音很像。 叶以蘅看他。 “陆嘉望。” “嗯。” “你喜欢我吗?”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陆嘉望似乎又陷入了和刚才一样的迷茫和困惑,而当答案变得明晰,她看到眼前的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是被我感动了,因为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 短暂的失控过后,陆嘉望似乎又恢复了刚才的高姿态。 他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叶以蘅当下了然,她点了点头。 “好的,没关系。” 万籁俱静,她仰头看着眼前这个离她咫尺的男人,大概她会永远记住这个夜晚,有个人以“我不喜欢你”为开头,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没有办法,对着这张脸,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上都很安静,连走路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陆嘉望送她到楼下,正要走,叶以蘅就喊住了他。 “等等 。” 陆嘉望刚转过头,她就抱住了他。 陆嘉望愣住。 她的手环在他腰间,脑袋贴在他胸口处,她抱得很紧很紧,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 陆嘉望好一阵才回抱住她,他无奈笑道:“这么快就上手了?” “你是我男朋友欸,我不能抱吗?”叶以蘅说得理直气壮。 “可以,”他莫名弯了弯嘴角,“刚才路上怎么不说话?” “你之前不是说过我很吵吗,我怕你听到我叽叽喳喳的,又反悔了。”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了笑。 他就说她怎么这么反常。 “陆嘉望,你不能反悔哦。” “好。” 叶以蘅抱得更紧了。 她靠在他胸口,声音掩饰不住的雀跃。 “陆嘉望,我现在开心得想去跑马拉松。” 听到她的话,陆嘉望眼睛里漾着笑意,心情竟然出奇的好,明明下午的时候他还气得以后都不想再理她。 “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刚刚回来的路上我还想唱歌来着。” “有一个让你更开心的方法,你想不想试试?” “什么?” 迎着她的目光,他低头在她唇角处吻了一下。 “砰、砰、砰……” 心如鹿撞,叶以蘅大脑一片空白,忘却了呼吸。 在她发愣的时候,他又加深了这个吻,在唇瓣上辗转亲吻,随后撬开她的牙关,他的动作很轻柔,极有耐心,但他忽然停了下来。 他低头望她的眼睛,又轻轻笑了声:“没接过吻?” 叶以蘅诚实说道:“有的。” “那怎么眼睛都不眨。” 还直勾勾地看着他。 陆嘉望说完,看到她这下倒是眨了眨眼。 还挺可爱的。他想。 正想着,忽然听见叶以蘅小声问他,是请求的语气,听上去颇有些小心翼翼。 “陆嘉望,你可以把头低一点吗?”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陆嘉望还是稍微弯了弯腰。 “再低一点点。” 陆嘉望又弯了弯腰。 “头侧一点点。” 她的要求,他全都配合了。 “好了,就是这样。” 等到陆嘉望弯腰在她面前站定,叶以蘅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在下一个吻落下来之前,她想,这样亲吻的时候,他就和容温一样高了。! 第十七章 陆嘉望回到寝室,推开门,郝曜还没回来,只有李砚磊在。 李砚磊正戴着耳机连麦骂队友,已经快把对方的族谱全都问候了一遍,即便如此,他手上动作也没停,键盘被他敲得噼里啪啦地响,屏幕里的游侠正拿着圣枪火速进入战场。 他这人平时脾气还行,但打起游戏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暴躁易怒,一点点小问题都能吵起来。 瞧见陆嘉望回来了,李砚磊这才收敛了一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怒气,但这局游戏最后还是以“傻叉队友去死吧”作为结束语的。 他摘下耳机随手一扔,那耳机被砸到墙上,又以自由落体运动滚到了地上,估计跟报废也没两样了。 他懒得去捡,打算过几天买个新的。 别说耳机,他现在连电脑都想砸了。 “就这出息。”陆嘉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了声。 “不是,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气人!”李砚磊气得脸红脖子粗,想为自己辩解,“一到团战,大家都往我后面躲,妈的,我他妈又不是坦克,鬼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玩到这个段位的。” 陆嘉望没说话,他看着墙上的书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道他没兴趣听自己抱怨,李砚磊止住了话题,聊起了别的。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连手机都没带,你电话一个接一个。” “有人找我?”陆嘉望摘下运动手表,转过头问他。 “是啊,陆新柔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呢,我那会在打游戏,都腾不出手去接。” 陆嘉望拿起被他扔到一边的手机,一看,果然有三个未接来电。 “然后?” “然后她找不到你,就给我打电话了,我打完那局给她回了,她说明天下午来学校找你。” “行。” “对了,她那个舍友也来,”李砚磊摆弄起他桌上的机器人模型,忽然回头,“我猜,估计陆新柔是想撮合你俩。” 陆嘉望眉头皱了皱,表情不悦:“谁?” “你忘了?那天我们吃火锅时见过的,你俩走时不是还加上微信了,我记得她好像是学油画的,下个月要开画展来着,唉,记不太清了,不过挺漂亮。” 他记得那女孩好像叫方颖姝,从长相来看,很符合陆嘉望一贯以来的审美。 陆嘉望好一阵才对应起来。 “想起来了?她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虽然陆嘉望也不是什么肤浅的人,但找的女朋友确实是个顶个的漂亮,和他在颜值上非常般配。 李砚磊正想着,忽然陆嘉望开口打断了他。 他说:“我有女朋友了。” 李砚磊有点懵:“啊?什么时候的事?” 这么突然? 关键是最近也没见他和谁有接触。 “刚刚。” “刚刚?”李砚磊震惊,瞳孔放大,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 ,“我靠,真的假的?” 看陆嘉望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既然是刚刚去见的,要么是隔壁学校的,要么就是他们学校的。 “是我们学校的?” 陆嘉望淡淡地说:“叶以蘅。” 犹如平地惊雷,李砚磊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他本来仰躺在电脑椅上,听见这话噔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过头看他。 “今天不是愚人节对吧。” 陆嘉望懒得理他。 李砚磊不依不饶:“你再不解释,我真的会信的。” 太吵了。 陆嘉望懒得解释,起身去了浴室洗澡。 ……看来是真的。 李砚磊觉得他起码得花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消化掉这个讯息。 十二点,陆嘉望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听到开门声,李砚磊立刻回过头,正想再打探一番细节。 陆嘉望一句话给他噎了回去。 他说:“别问,吵死了。” 李砚磊不满地撇撇嘴,小声说:“那我明天去问叶以蘅,她肯定很乐意并且会回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陆嘉望扫了他一眼:“你要是闲得慌,明天我给你哥打个电话。” “别别别,我不问行了吧。” 只是刚过两分钟,李砚磊又忍不住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行不行?” “她不是和那个学弟在约会吗,怎么又和你在一起了,这是一脚踏——” 还没说完,陆嘉望就回答了 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陆嘉望明显生气了,李砚磊也挺崩溃。 这也不能问,那也不能问,那谁来满足他的好奇心呢请问。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再说了,叶以蘅也不是陆嘉望喜欢的类型啊。 他大脑里有一万个疑问,此刻却也只能转过头去。 陆嘉望的头发还没擦干,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藏青色的毛巾随意地挂在颈间,他到走廊吹了一会风,回来时习惯性地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看了眼。 点开微信一看,他愣了愣。 叶以蘅给他发了满满一页的消息。 最早一条是四十五分钟前。 叶椰耶:【晚安哦。[小熊挥手.jpg]】 他那会在洗澡,自然是没能回复。 然后过了二十分钟,她又陆续发了过来—— 【男朋友要回女朋友消息的!】 【你要是不回我消息,那和以前有什么区别[生气叉腰]】 【我舍友刚给我带了她老家的橙子,特别甜,甜到我牙酸。】 【你不会是睡着了吧,可我感觉我今晚睡不着了。】 【还不回我消息,你是不是反悔了,陆嘉望!!】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了笑,在手机上打字。 陆:【刚才去洗澡了。】 叶以蘅几乎是秒回:【哦。】 想到她一直在等自己的消息,陆嘉望心里有点异样。 看了眼时间,已经12:38分了。 他在键盘上打字:【去睡吧,不早了。】 叶以蘅很快回了过来。 【嘻嘻好的,晚安,你也早点休息。】 看完这条消息,陆嘉望放下了手机没再回复,但睡觉前,他发现叶以蘅后来还发了一条过来。 她发的是:【明早见!在教学楼前面等我哦。】 —— 叶以蘅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就把手机扔到一边。 原以为今晚会失眠的,没想到竟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过睡眠质量并不好,她做了一整晚的梦,一会被丧尸追杀,一会又差点掉进山洞。 都是些很莫名其妙的梦。 醒来的时候,额头上全是汗,衣服也湿了一大块,整个人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差不多。 她只好先去洗了个澡,然后快速地刷牙洗脸。 到食堂买早餐的时候,她仍旧哈欠连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拿着买好的早餐,她站在教学楼前等陆嘉望。 在打到第五个哈欠的时候,陆嘉望终于来了。 他今天穿了件黑灰色的奢牌T恤,脖子上挂了条宝格丽的黑陶项链,下身是做旧效果的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贵。 她还没朝他招手,他就已经走了过来。 这算是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见面,叶以蘅竟有点不习惯,还有点……腼腆。 “嗨。”她僵硬地和他打招呼。 陆嘉望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倒觉得新奇,她好像还不太敢和他对视。 她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到他跟前。 “早餐,给你!” 陆嘉望视线下移,看了眼——一份玉米蒸饺、一份黄金糕、两个肉包、一杯豆浆、一份蛋炒饭,果然吃得很杂。 他犹豫了一阵,才伸手接过。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都买了点。” 她说得有点忐忑,因为看陆嘉望的表情,他好像挺嫌弃的。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说:“以后不用给我买。” “不合你胃口吗?” 叶以蘅低下了头,眼神暗了暗。 她肉眼可见的失落,陆嘉望难得解释:“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好的,知道了。” “你第一节也有课?”他问。 叶以蘅摇头:“没有啊,我早上没课。” 陆嘉望这才发现她现在手上空空的,她只带了一份早餐。 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她主动解释:“我看过你的课表,你第一节有课,所以给你送完早餐我就回去睡觉了,你都不知道我昨晚一直做噩梦,太可怕了,那个丧尸一直追着我跑,我都跑上楼顶了,他还在 身后一直追着我,然后为了不被他咬,我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也不知道陆嘉望有没有在听,但他确实一直看着她,很专注地看着她。 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了下时间,7:56分了,还有四分钟就要上课了。 “对了,你是不是得去教——”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忽然陆嘉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眼神温柔,动作很轻很轻,有点像在摸喜欢的小猫小狗。 怎么突然做这种动作。 叶以蘅心跳都漏了一拍。 又听见他说:“谢谢你带过来的早餐。” 他们站的这个地方,是教学楼的必经之路,这个时间点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扭头看了过来,混乱的人群中,叶以蘅看到了好几个认识的朋友,从她们此刻放大的瞳孔,她就知道待会群聊会有多热闹,她今天微信绝对要被轰炸。 八点整,陆嘉望才走。 叶以蘅回去的路上,顺道去食堂吃完了早餐。 刚回到寝室,还没换衣服。 陆嘉望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他问:【到宿舍了?】 她记得这一节是他的专业课,他竟然这么不专心,上课还在玩手机。 她:【到啦。】 陆:【那好好休息。】 【我继续上课了。】 从教学楼回寝室这么几步路,他都要问一遍她到了没。 她想,不愧是谈过那么多个女朋友的人。 真的是有点东西的。! 第十八章(一更)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叶以蘅没有调闹钟,她是被余诗彤喊醒的。 “都几点了,还在睡?”余诗彤抖了抖她的被子,就差伸手去拍她的脸,“阿茹都做完兼职回来了,你还不赶紧起来。” 叶以蘅伸手去揉眼睛,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快一点了。 她还真能睡。 这个点估计饭堂连剩饭都没了。 急急忙忙地起来,衣服都没换,穿上拖鞋她就打算飞奔去食堂。 还没走出门,余诗彤就喊住了她。 “你要去哪?” “去吃饭啊。” “这个点起来哪还有饭,给你打包回来了,”余诗彤指着她桌面上的塑料餐盒,努努嘴,“呐,给你打了小炒肉和番茄炒蛋。” 叶以蘅感动得快要哭了。 “我太幸福了,一起床就有饭吃,这是什么神仙过的日子~” 刚掀开餐盒的盖子,又听到余诗彤问她:“说起来,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叶以蘅也八卦了起来,打算搬椅子过去听。 “关于你的。” “啊?” 叶以蘅默默撤回了一张椅子,尴尬地转过头。 她隐约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这会只好咬着筷子装懵糊弄过去。 “叶以蘅同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见躲不掉,叶以蘅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她和陆嘉望的事情都告诉她,当然,撇去了很多细节。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没出息了?” 余诗彤板起脸:“你知道就好。” 好半天,她又撂下一句:“算了,你开心就好,反正他长成这样,你也不亏。” 好不容易把余诗彤哄好,叶以蘅拿出手机看了眼,她想知道陆嘉望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果然没有。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四个小时前。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 陆嘉望在市中心的一家粤菜馆吃饭。 餐厅地段很好,只是目前还没正式对外营业,因此店里人不多,环境很清净。 他和李砚磊在楼上的包厢落座,包厢里是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地面铺着麻质地毯,头顶是宣黄色的圆形吊灯,南面有屏风和壁画点缀,虽然元素铺得太满,但也有几分静谧的禅意。 这头刚沏好茶,陆嘉望的微信就弹出一条消息。 叶椰耶:【[探头探脑.jpg]】 【晚上你有安排了吗?】 陆嘉望:【嗯,要去图书馆。】 叶以蘅秒回:【那……我能跟着一起去吗?[期待]】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陆嘉望并未立刻回复。 李砚磊见他这表情,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把两人的聊天记录看得七七八八。 他抿了口茶,说起了风凉话:“这么黏乎啊。” 啧啧,我看你到时候分手怎么办?⒖[(” 李砚磊说这话不是针对叶以蘅。 他只是太了解眼前这个人,他和陆嘉望从小就一起长大,他太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了。 陆嘉望的每一段恋爱,几乎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结束的,无一例外。 因为喜欢所以渴望亲近和依赖,这是人类的本能反应,但这却是陆嘉望所排斥的,每当对方开始变得对他依赖、任性,他就开始觉得乏味。 他厌恶复杂的关系,害怕分手后来回反复的纠缠,李砚磊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心,不然为什么连恋爱都能谈得那么理智冷静,丝毫不拖泥带水。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和叶以蘅根本不合适。 像是被人看穿了心底的想法,陆嘉望神色变了变,收起了手机,一旁的服务生立刻过来为他添上热茶。 下午两点,这段饭接近尾声,陆嘉望拿起手机回复。 他点开叶以蘅的头像,打字。 【明天吧。今晚要做课题,不方便。】 还没放下手机,叶以蘅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哦哦,好的。】 【那不打扰你了。】 是失望的语气。 他感觉到了。 但他收起手机,没再回复。 次日傍晚,陆嘉望赴了约。 还没走到图书馆门口,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叶以蘅。 她穿着件白色的圆领T恤和牛仔短裙,头发扎成马尾,系了个蝴蝶结发带,见他来,她眼睛登时亮了,露出笑容和他招手。 还踮了踮脚。 像是怕他看不到。 在陆嘉望印象中,似乎每次见到她,她总是心情很好。 “为什么这样看我?”她问。 “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高兴。” “见到你开心啊。” 她回答得理所当然,陆嘉望倒是一愣。 他挑了挑眉:“每次都这么开心?” “也不是,”叶以蘅认真作答,眼睛眨了眨,“有女朋友的时候除外。” 陆嘉望笑。 “你知道吗,刚刚在这里等你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小王子》书里面的一句话。” “什么?” “是狐狸对小王子说的,它说‘如果你下午四点来,那么从三点开始,我就会感到开心,时间越临近,我就越开心,真到了四点,我就会变得担心,坐立不安’——”叶以蘅仰头看他,眉头皱了皱,“我刚才等你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心情,虽然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但我又怕你真的不来了。” 陆嘉望心里像被火烫了一下,可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并未接她话,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进去吧。” 自习室在图书馆三楼,叶以蘅坐在他对面。 他打开电脑继续完成昨天的课题,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另一个网页在看国外的期刊,不知过了多久,他往叶以蘅的方向看了眼。 她正戴着耳机做英语的听力训练,铅笔在英语新闻稿件上面勾画,白色的书页上有几个单词被她圈了起来,她的神情沉静且专注,和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截然不同。 陆嘉望忽然记起她是学新闻专业的。 他刚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电脑屏幕,突然有张纸条从对面递了过来。 陆嘉望看着面前这张浅绿色的信笺纸,愣了愣。 见他没打开看,叶以蘅还戳了戳他的手,眼里带笑。 他不免好奇。 打开—— 【陆嘉望,我刚才看到了!你在偷看我!(被我抓到了哦)】 陆嘉望心里发笑,但脸上没什么表情,把纸折了对折,放在一边。 没一会,又有一张同样颜色的纸条递过来,她又用铅笔戳了戳他的手。 【陆嘉望,忘记问你了,我们几点走】 陆嘉望写完把小纸条递过去的时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配合了。 这么幼稚的事,他记得从小学开始就没再做过了。 那张纸条叶以蘅这回没再传过来,她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戴上耳机继续听英语新闻材料。 十点零五分,陆嘉望站在路灯下等叶以蘅。 好一会,才看到她推开图书馆的门,背着书包匆匆忙忙地朝他跑了过来。 她刚才漏拿了耳机,于是又上去了一趟。 “好了好了,这回拿齐了,我们走吧。” 这个时间点,校园里还是很热闹,有社团在路边发传单吆喝,邀请大家周末去活动中心看比赛。 和周遭的环境比起来,叶以蘅太过安静,或者说安静得反常。 她是突然从某个瞬间安静下来的,然后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刚低下头看她,忽然他的左手被旁边的人握住。 她的手心很软,微微有些湿润,食指的指腹覆在他手背,似乎是不敢握得太用力,看上去两人的手只是贴得很近。 陆嘉望好像突然明白她刚才在想什么了。 顺着视线,他看到她扎高的马尾,抿紧的唇角和脖子上挂着的戒指项链,如果有灯光,大概她现在的脸是红的。 明明那天还敢主动抱她,现在竟然连牵他的手都忐忑。 “路太黑了,牵手走路才不会摔跤。” 像是察觉到了他在看她,她欲盖弥彰地解释。 陆嘉望轻笑了声,没拆穿。 叶以蘅被他笑得脸颊发烫。 “我真的有一次在这里差点摔跤了。” “哦。” “算了,你不相信我,那不牵了。” 她作势要松开手,但下一秒,陆嘉望重新牵上了她的。 这次是十指紧扣。 他说:“相信。” 暧昧的情绪在悄然滋长,叶以蘅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铃声响起,人们在肆意欢呼,模拟题的试卷被撕成碎屑,从高楼处洒下,她穿着庆城一中的校服从考场走出来,在嘈杂声中飞奔向她爱的人。 那天,是她们第一次拥抱,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 夜色里,她看着眼前这人的侧脸,几乎分不清他是容温还是那个像他的人。! 第十九章(二更) “看来有人在等你。” 快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陆嘉望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他声线低沉,听上去有些不满,只是牵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叶以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看到昏暗的路灯下,有个人站在她宿舍楼前面,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还提着一袋吃的,他时不时仰头望向楼上。 拿出手机一看,原来十分钟前,汤隽承给她发了消息。 【学姐,你能下楼一趟吗,我把上次借的书还给你。】 眼前这情形,显然不适合走过去打招呼。 她才拒绝了他没几天,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了,想起那天他在餐厅对她说的那番话,她更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叶以蘅揪了下陆嘉望的衣角,清了清嗓子:“要不我们再去散散步好了。” 陆嘉望拧眉:“为什么?” 叶以蘅低头没吭声。 “为了躲他?” 叶以蘅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眼神闪躲:“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你就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拜拜。” 她想走,但陆嘉望没松手,反而扣得更紧。 她心里想的什么,陆嘉望不用猜都知道,他嗤笑了声。 “叶以蘅。”他忽然喊她的全名。 “啊?” “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拒绝他。” 他冷着脸,眼神没有温度,看上去像是生气了。 “不是,”叶以蘅挠了挠头,“我是怕见面你会尴尬嘛。” 陆嘉望又笑了声。 叶以蘅默默补充:“好吧,是我会尴尬。” 汤隽承也在爱心社,以后她和他的交集还多着呢,以后一起工作难免会尴尬,虽然瞒不了多久,但只要不碰面她就可以假装他还不知道。 “那天在餐厅,你哭了?”陆嘉望问。 叶以蘅愣了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天在情侣餐厅的事。 她假装擦汗:“你都看到了?” 陆嘉望话里带刺:“这么容易就被那三言两语感动哭了。” “他很真诚的。”叶以蘅辩解。 “好的。” 这声“好的”像是咬着牙齿发出来的,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陆嘉望明明嘴角弯了弯,可却不像是在笑。 “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可他不是不喜欢她吗? 叶以蘅没想明白。 还没等他说话,汤隽承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学姐。”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的阴影落在她前面。 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和以往有些不同,目光短暂地在他们牵着的手那里停留了一秒,但很快又转移了视线。 大概他还不知道她和陆嘉望在一起的事,因为他看上去有些茫然、失落,眼里的光逐渐暗淡 。 气氛好像变得焦灼,叶以蘅手心开始冒汗?[(,她没有处理这些的经验。 她只好装作没有看到他的短信:“欸,你怎么在这?” “你上次借给我的书,我来还给你。” “哦,好的。”。 叶以蘅尴尬地接了过来。 汤隽承看到她背着书包:“你刚从图书馆回来?” “是啊。” “和学长一起去的?” 汤隽承忽然提到了陆嘉望,叶以蘅心里揪紧,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他还是一言不发,神色很冷,让她想起上次在餐厅,他也是这副傲慢又冷漠的神情。 叶以蘅点头应道:“对的。” “学长知道我吗?我们应该见过……很多次了吧。”不知为何,汤隽承主动望向陆嘉望,眼神不善。 那天在江城电影院门口,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楼上的陆嘉望,他记得当时他也看到自己了,所以他故意走近帮叶以蘅理了理头发。 “当然。”陆嘉望嘴角勾了勾,“对你印象深刻。” 最后那四个字他说得又轻又缓。 汤隽承扶了扶镜框:“那就好,能让学长记住我,我也觉得挺荣幸的。” 叶以蘅站在他们中间,感觉气温都低了几度。 她有点受不了,及时打断:“时间不早了,那我先上去休息了。” 匆匆打过招呼后,叶以蘅就上了楼,走时她都不敢看陆嘉望的表情,直到回到寝室,她才偷偷往楼下看了一眼。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晚些时候,她收到了汤隽承发过来的消息—— 【其实刚才有很多话想问你,但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因为这是你的选择。 可能换做是我,我也选择我爱的人,而不是爱我的人,所以我知道其实我没有胜算,不过就像我那天说的,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被人很好地对待。 学校里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我不知道你们能在一起多久,但我刚才看到你很开心,可能曾经拥有也算是一种如愿以偿吧。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我希望你是快乐的。】 叶以蘅眼睛红了红,在键盘上打了很多字,但在发出去之前,她犹豫了一会又删掉了。 最后那条消息里只剩下两个字:【谢谢。】 睡觉前,她思来想去还是给陆嘉望发了条消息:【晚安哦。[小熊盖被子.jpg]】 和她想的一样,陆嘉望没回。 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 叶以蘅在篮球场第一排坐着,手里拿着一瓶还没开过的矿泉水。 球场上正在进行激烈的比拼,这不过是普通的友谊赛,但大家打得很卖力,也不知道图什么。 叶以蘅看了一会,有点无聊,又玩了一会手机,眼看着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没结束。 好不容易等到 了中场休息,陆嘉望从场上走下来。 她立刻起身,把矿泉水递到他面前。 “给你。” 陆嘉望看了眼,并未伸手接过,他从地上拿了一瓶新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拧,瓶盖打开,他仰头喝了一口。 叶以蘅有点不开心,讪讪地收回手。 “为什么不喝我送的?” 陆嘉望面不改色:“我不真诚,我不配喝。” “……” 要不是怕他生气,叶以蘅真的会忍不住笑出声。 他怎么还记着那天的事。 掰着手指数了数,已经三天了,这事儿还没过去么。 叶以蘅声音带着笑意,扯了下他的袖子:“别生气了,给你个礼物。” 没等陆嘉望反应过来,她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没来得及看,又听到她说:“我要出去拍摄了,不能看你了,你下半场加油。” 他这才留意到她背着个相机包。 不过她刚走了两步,又回头提醒道:“周六下午两点,一定要来哦!” 场上已经响起了哨声,陆嘉望上场前终于打开了那个墨绿色的信封。 里面有一张花里胡哨的邀请函,还有一张话剧门票。 邀请函上写着: “为了纪念叶以蘅女士恋爱一周(注意:这里没有年),特此邀请你见证她的幸福时刻。 请务必在周六下午两点前到达清城话剧艺术中心。” “嘉望,好了吗?”场上有人在催他。 “来了。” 陆嘉望上了场,那张门票和信封被他随手放到一旁。 十一月末,天气骤然变冷,清城好像直接跳过秋天进入冬天,大街上的行人都添上了厚衣服。 有位朋友昨夜从港城过来,约在市中心的餐厅吃饭,陆嘉望今日去赴约。 席间话题从学业聊到股票,又聊起近况,李砚磊最近去了家里的公司实习,从最基层做起,每天就对着台破电脑,还要加班,他直言做这种工作简直是在浪费生命,还不如在公寓里捣鼓他的机器人模型。 朋友笑了笑,又看向他:“嘉望,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还没说话,李砚磊就抢先说道:“他啊,最近恋爱了。” “哦?” 陆嘉望抿了口茶:“是有这么一回事。” “怎么今天不顺道带她过来?” 朋友话音刚落,陆嘉望瞥见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变了变,眼神里是少有的慌张。 见他不说话,朋友关切地问:“嘉望,你怎么了?” 陆嘉望并未解释,起身,抄起放在沙发上的大衣。 “抱歉,我可能要离开一会。” 电梯数字在快速跳跃,陆嘉望眉头皱着,拿出手机看了眼。 屏幕上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人,因为手机开了静音,所以他一个都没接到。 微信上,下午一点半,叶以蘅给他发了张站在剧院门口的自拍。 镜头里她只露了半张脸,但仍能看到她今天特意化了妆,嘴角上扬着,看得出来心情很好,她眉眼弯弯,右手指着剧院正门的“入口”指示牌。 【陆嘉望,我到啦,我在正门这里等你。】 【今天人超级多,你要是找不到我记得给我打电话。】 【对了,今天天气有点冷,你出门记得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下午一点五十分。 【你到哪啦,快要开场了~~】 【我舍友和她男朋友已经进去了,你什么时候来】 【陆嘉望,你不会是要放我鸽子吧[哭]】 下午两点零五分。 【你不来,那我自己进去看了哦。】 【可是我还是想等你。】 【为什么不接电话?】 看到最后一条,陆嘉望呼吸一窒。 是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她说:【陆嘉望,我讨厌你。】! 第二十一章 傍晚,晚霞漫天,天边的云被染成了艺术家画布上的颜色。 陆嘉望打转方向盘,车驶下高架桥,风景擦窗而过。 往前再拐两个弯就是清城话剧艺术中心,可离目的地越近,他心情越是复杂。 说不清他是期待叶以蘅还在那等他,还是期望她等不到自己已经回去了。可片刻后,他又觉得这两种答案都不是他想要的。 去的路上,他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听。 或许就像她在微信上说的一样,她讨厌他了。 车速开得很快,陆嘉望极少有这种急切地盼望着见到一个人的心情,忐忑、不安、焦躁,还有些愧疚。 十字路口,红灯,陆嘉望又拿起手机看了眼,她还是没有回他的电话。 他神色茫然,随后放下了手机。 好不容易到了艺术中心正门,车停在马路对面,陆嘉望从车上下来。 当他看到那个站在门口的单薄身影,他忽然脚步顿了顿,心情沉重。 话剧早已散场,此时门口只有零星几个人,但只有她是自己来的,其他人聚在一起在门口拍照,她担心自己挡到了别人的镜头还往旁边挪了挪。 陆嘉望看得出来她今天特地打扮过,她化了妆,穿了件水貂绒的针织毛衣,下身是不过膝的皮裙和棕色的长筒靴。 他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打扮。 他忽然想到这大概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所以她才这么重视。 心口有点闷。 还没走近,叶以蘅已经看到了他。 她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向他走来,也没有和他说话,但那眼神明显是委屈的,嘴角向下撇。 “对不起,我迟到了。”他先开了口。 叶以蘅没吭声。 陆嘉望正要走向她,但叶以蘅忽然用手挡住,示意他先别过来。 心在往下沉,陆嘉望正要道歉,又听见她闷声说:“你能先去帮我买个口罩吗?我好像感冒了,我不想传染给你。” 她说着打了个喷嚏。 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想到她在这里等了他一个下午,陆嘉望喉咙有点干涩,很多话堵在嗓子眼却一句都说不出。 他应了声:“好。” 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陆嘉望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你在这等我,别走远。” “嗯嗯。”她点头。 回来时,陆嘉望手里拿了一个写着“仁惠药房”的透明塑料袋,右手捧着一杯温水。 叶以蘅原本想骂他一顿,但看到这张脸,那些难听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口罩包装拆开,她刚要戴上口罩,陆嘉望却止住了她的动作。 他说:“先把药吃了。” “哦。” 红色药丸一粒,黄色药丸两粒,叶以蘅就着温水一口气咽了下去,然后吃完立刻戴上了口罩,这下整张脸 只有眼睛还露在外面。 一向清澈明亮的眼睛这会却没什么精神,眼睑半垂着。 陆嘉望犹豫了一阵问:你一直在门口等我? 没有啊?_[(,”叶以蘅别过脸,提高音量,“我才没那么傻,等不到你,后来我自己进去看了,不过前面十五分钟没看到,所以有点看不懂。” “散场了怎么不回去?” “你说呢?” 叶以蘅忽然抬头看他,那眼神很直白,看得陆嘉望心里一颤。 “不过你只是来得刚好,我刚已经发誓了,再等十分钟你不来,我就走了,你刚好是在第九分钟的时候到的。” 陆嘉望笑了笑,想伸手去捏她的脸,可又想起她还戴着口罩,又把手收了回去。 “你舍友呢?” “她男朋友要坐车回学校了,她送他去高铁站。” “异地恋?” “嗯,他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了,她男朋友在沪城,虽然离得远,但感情可好了。” 陆嘉望没说话了。 “那我们走吧。”她说。 “我买了下一场的票,你还想看吗?” “下一场?” 叶以蘅凑过去看他手机,下一场是晚上七点,剧目是《威尼斯商人》。 她立刻点了点头。 因为叶以蘅感冒了,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这场话剧他们是隔了两个座位看完的,刚好他们这一排的座位竟然都是空的。 虽然她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其他座位都坐满了,只有这一排全空,她也懒得多想。 表演到了中途,叶以蘅偷偷转过头去看他,他没有发现,正专心观看舞台上的表演。舞台微弱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那张英俊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显得深邃又立体。 叶以蘅走了走神,她忽然想到她和容温甚至从来没有一起看过一场话剧。 话剧散场,他们驱车离开。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车停在学校门口,夜晚的风将树影也吹得摇摇晃晃。 叶以蘅从车上下来,鼓起勇气问他。 “你是因为上次生汤隽承的气,所以今天才故意迟到吗?”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难怪今天兴致不高。 陆嘉望:“今天有朋友过来,我一时没想起。” 叶以蘅想,好像这个答案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到底,还是没把她放在心上。 她想起那天在操场的话,果然面对不喜欢的人,做什么事都不上心,她记得曾经听别人提起冼姿生日的时候,陆嘉望提前了一周给她准备惊喜。她竟还一早起来化妆打扮,换了好几套衣服,其实在他眼里,她穿什么都没有区别。 刚这么想着,陆嘉望忽然开口:“你今天很漂亮。” “……” “香水的味道也很适合你。” 不愧是有过那么多段恋爱经历的人,夸的每一句话 都在点上。 “是我做得不好,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叶以蘅还是没吭声。 陆嘉望忽然打开车门,从后座把购物袋拿下来,递给她。 是LV的NANOSTEAMER手袋,来的路上经过门店买的,他从橱窗里看到就觉得很适合她。 “这是道歉礼物?”她问。 陆嘉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是参加叶以蘅女士恋爱一周纪念日的礼物。” 想起她给他的那张邀请卡,叶以蘅噗嗤笑了。 她没有打开看,但已经抱了上来,双手环上他的腰。 脸在胸口处蹭了蹭,她的头发在他颈间轻扫,不止那块皮肤,陆嘉望觉得心里都有点痒。 “你不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虽然这话陆嘉望不是第一次听到,但却是唯一一次他相信对方说的是真话。 “还讨厌我吗?”他想起了那条短信。 叶以蘅听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来还没哄好。”他轻笑了声。 “我很难被哄好的。” 陆嘉望:“没关系,是我做错了,你有生气且不原谅我的权利。” 叶以蘅忽然抬头看他。 “陆嘉望。” “嗯?” “你知道吗,其实今天下午挺冷的,明明我出门的时候还是20度的,可是刚到那里没一会就降温了,我穿得太薄了,腿冷飕飕的,等你的时候就在打冷颤。后来打了电话,你不接,发了消息,你也没回,两点十五分的时候,我就死心了,我猜到你不会来了,所以我就自己进去看了。” “我舍友的座位坐在我旁边,她见我自己一个人进来,问我你在哪,我骗她说你突然有事来不了了。” 陆嘉望低头看她,她说话时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过去很久的事情。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我舍友看我穿得少,硬是扒了她男朋友的外套给我穿了一会,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的男朋友呢,他怎么还不来,为什么也不给我回电话。” 说到这,她好像哽咽了,停顿了好一会才又开口。 “本来今天等了你这么久,我很生气的,所以你给我打电话我也不想接,我甚至还想骂你一顿,但后来看到你拿着一杯温水从对面药店走过来,那一刻,我忽然又不想骂你了……” 陆嘉望心软得不像话。 “陆嘉望,以后你可以不迟到吗?” 像容温从来就不会迟到。 “好,以后都不会了。” “可以第一时间接我的电话吗?” “可以。” “接慢了,我可以骂你吗?” “可以。” “陆嘉望,我现在想喝奶茶,你去给我买。” “好。” …… 陆嘉望回到学校外面的 公寓。 门没关紧,屋里开着灯,客厅的音响还放着爵士乐,李砚磊仰躺在沙发上,他晚上和朋友喝了点酒,有点喝醉了他就直接来这歇着了。 陆嘉望走过去时踢了他一脚,他才勉强睁开眼睛。 “你回来了?”李砚磊晃晃悠悠地从沙发上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所以今天怎么回事?有什么事这么急着出门,把阿闻都撂在那了。” “我今天和叶以蘅有约,我忘记了,她在那里等了我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李砚磊诧异。 “嗯。” “你还挺不是人,不过她那么喜欢你,应该不会生你的气,道个歉这事就算结了。” 陆嘉望没说话。 李砚磊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瓶饮料扔给他。 “难道我猜错了?她朝你发脾气了?” “没有。” 李砚磊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对了,圣诞节那天你有什么安排,要不喊她一块儿过来呗,我到时候攒个局,大家聚一聚,你觉得呢?” 李砚磊都好奇死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像叶以蘅这么好相处,肯定会对他知无不言的。 陆嘉望还站在阳台处吹风,视线望向远处,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他刚走过去问他,陆嘉望却忽然开了口。 夜色中,他的声线沙哑又低沉。 “砚磊,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忽然觉得,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爱我了。”! 第二十一章 叶以蘅的感冒很快就好了。 她一天三顿按时吃药,不吹风不受寒,除了上课以外,连宿舍的门都很少踏出去,这么过了两天,基本就好彻底了。 没法见面,这几天陆嘉望主动找她的频率反而变高了。虽然只是问她在忙什么,也没别的话。 往常都是她主动找他的,他还不见得每条都会回复,这次隐约有点不一样。 他上次答应了她要第一时间接她的电话,她还特意找机会测试了下,果然不到五秒就接了。 还挺有诚信。 这天,晚些时候,陆嘉望给她打了个视频。 叶以蘅原本坐在电脑前一边吃薯片一边看剧,看到他打了视频过来立刻把薯片扔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抽了张纸巾把手擦干净,立刻窜上了床,然后麻溜地裹上厚被子,躺得很安详。 于是,陆嘉望刚接通视频,看到的就是裹成蚕蛹一样的叶以蘅,她侧躺在床上,唇色微张,精神不振。 看起来非常虚弱。 叶以蘅揉了揉眼睛,她从指缝中看到陆嘉望的神色果然变了变,紧张得皱起眉。 “怎么了?”他问。 叶以蘅并未回答,故意咳得很大声,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开始咳,咳得脸都涨红了。 “怎么越来越严重了,”屏幕对面的陆嘉望声音有些紧绷,“昨天不是说快好了?” “不知道,咳咳咳,就是感觉喉咙那里好像有块东西堵着,很难受。”还没说完,她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对面的余诗彤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在白纸上唰唰地写了几个大字“搞咩啊你”。 叶以蘅朝她挤眉弄眼,边咳嗽边示意她先别说话。 “吃药了吗?”陆嘉望问。 “吃了,刚刚吃完饭就吃药了。” “那昨天有没有按时吃?” “有啊。” “现在还剩几次药?” “两次吧,不太记得了。” “可能是晚上睡觉着凉了,记得盖好被子。” “那你得提醒我,我怕我忘了。我一感冒,脑子就不记事儿。”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了笑:“好,知道了。” 聊了十来分钟,陆嘉望终于把电话挂了。 感谢他终于挂了,他要是再不挂,估计她会真把喉咙给咳废了。 电话刚挂断,叶以蘅立刻从床上爬下来,拿水杯喝水。 余诗彤忍不住吐槽:“真是诡计多端的恋爱脑。” 叶以蘅瞪她,忽然又看上了她手上那包玉米脆片,朝她伸出手:“我也要。” “不给,”余诗彤打她的手,“等你感冒好了再说,省得真的喉咙痛了。” 叶以蘅只好继续吃刚才那包薯片。 没一会,宿舍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张雯茹背着书包走进来,她进门前又往楼下看了眼,像是在确认。 “今天图书馆 人多吗?”余诗彤问她。 “还行,挺多空位的,”张雯茹随口应道,又对叶以蘅说,“对了,我刚才好像在楼下看到陆嘉望了,他是不是在……等你?” “啊?”叶以蘅瞳孔放大。 与此同时,微信弹出了消息。 陆嘉望:【你下来一趟。】 什么情况? 他怎么来了。 叶以蘅放下手机,着急忙慌地披了件外套就下了楼。 走到一楼拐角,果然陆嘉望正站在路灯下等她。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款风衣,还戴了眼镜,不过倒是一点书生气都没有,他颈间系着Fendi经典款羊绒围巾,这种满是lg的印花一般人戴上会显得像暴发户,也只有他这样的气质才能压得住这种款式,乍一看像是日杂封面上的模特。 叶以蘅有点心虚地走了过去。 刚站定,陆嘉望已经把脖子上的围巾解开,拿下来裹在她颈间,像是怕她冷,还掖紧了一些。 叶以蘅想,好了,现在那个暴发户是她了。 “你、你怎么来了?” 说完,她还不忘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又把口罩往上拉了一点。 “来带你去看病。” 叶以蘅愣住,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这个点校医那里应该关门了吧。” “嗯,所以我们去医院看。” 叶以蘅这才看到他手上拿了车钥匙。 这下完了。 果然刚才不该撒谎的,去医院说不定还要打针抽血。 叶以蘅急得额头都冒汗,眼睛四处乱瞟。 两人沿着校道一直走,眼看着就要走到校门了,他的车就停在门口,叶以蘅忽然停了下来,拽住陆嘉望的手。 “怎么了?”陆嘉望低头。 “刚刚一路走来,你没发现点什么吗?” “什么?” “你没发现我现在说话都有劲儿了,人都精神起来了吗?” 她悄悄转过头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可能见到你,我这病一下就好了,中医不是说‘郁生百病’吗,反过来,人心情一好,百病全消。” 陆嘉望扶了扶镜框,点头,似是认同:“嗯,好像有点道理。” 叶以蘅松了一口气:“是吧,那我们回去吧。” 说着,她拉他的手想往回走,但没拉动。 叶以蘅这下没辙了,只好摊牌。 “其实我骗你的,我已经好了,刚刚是我装的。” 说完,她就低着头,像小朋友做了错事似的。 陆嘉望嘴角勾了勾,声音带笑:“嗯,我看出来了。” “啊?” “要真咳成那样,应该去医院也来不及了。” 叶以蘅听见,作势要揍他,他也不躲,始终嘴角挂着浅笑看着她,眼神比此刻的月色还要温柔。 这眼神太要命了,叶以蘅不 敢和他对视。 “那你还过来干嘛?” 陆嘉望温声:“想看看你想做什么。” “我想你多点关心我,这样我才好得快?_[(,病人最需要家属关心了。” 陆嘉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 说完,他走近了一步,右手沿着下颌线贴着她的脸,食指微微一勾就把她的口罩摘了下来,还没等她作出任何反应,他缓缓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略带冰凉的金属镜框在她皮肤上轻轻刮过的触感。 只是蜻蜓点水一样的亲吻,叶以蘅却心跳不止。 “这样的关心,可以吗?” 这人真的很会。 叶以蘅耳根都红了。 正害羞,陆嘉望忽然问她。 “你刚才吃了薯片?” 他轻笑了声:“好像还是青柠味的。” “……” 叶以蘅想起桌面上那包薯片,尴尬得想原地消失,她恨这附近地上没有个洞可以把她埋起来。 “你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吗?”她决定先发制人,语气十分凶狠。 “好,那我下次注意。”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只是那声音还能听出笑意。 回去的路上,陆嘉望主动牵了她的手。 这会时间很晚了,校道上没什么人,很安静,连脚步声都格外明显。 叶以蘅想起了什么,开口:“你知道吗,昨天,我和我舍友打赌了。” 他饶有兴致地问:“赌什么?” “她说如果我们能坚持三个月不分手,她就给我两千块,她平时很抠的,这次竟然这么大方,”叶以蘅和他开起了玩笑,“到时候那两千块钱,咱俩一人一半吧,我们拿去吃顿好的。” 她还没说完,陆嘉望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她捕捉到他的眼神好像冷却了一瞬,刚才眼底的温柔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你到了。”他开口。 叶以蘅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她宿舍楼下了。 “怎么突然觉得这段路变短了,还没好好地和你说会儿话呢。” 陆嘉望并未接她的话,缓缓松开了她的手:“不早了,你上去休息吧。” 直到离开,他都没有正面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上了楼,叶以蘅摸着脖子上的围巾才想起忘记还给他了。 站在宿舍门口,她看向楼下陆嘉望离开的背影,忽然想到像他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体贴、温柔,他既能陪你演那些幼稚的、他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把戏,又能在很多细节上处处关心你,让你逐渐依赖他,可是,当你和他聊到未来的事情,才发现他从来没有考虑在内。 连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 但也不能怪她多想,他最近对她这么好,让她差点忘了那句话——他是因为同情才和她在一起的。 —— 十 二月的前两周,叶以蘅和陆嘉望没见上几面。 陆嘉望代表学校去参加了CFA协会全球投资分析大赛,今年亚太区决赛在吉隆坡举行,叶以蘅还是看到学校公众号的推送才知道陆嘉望出国了。 他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 不知是不是那天她的话让他感到不舒服了,他们这段时间联系得不多,都是匆匆几句就结束了话题。 既然他没有主动告诉她,她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陆嘉望他所想要的关系——忽近忽远,亲密又疏离。 对此,她竟不觉得意外,说不上难过,只是有些惆怅,加上这两周她确实忙得厉害,一边要剪美食节的视频,一边还要完成学校的采访作业,她确实没时间去想太多事情。 周日晚上,叶以蘅和社团的几个朋友一起到学校外面的餐馆吃饭。 吃的是湘菜,他们六个人点了四个菜,剁椒鱼头,永州血鸭、辣椒炒肉、小炒香干,都是店里的推荐菜式。 味道很正宗,香辣爽口,而且那辣度很有后劲,叶以蘅自己一个人就干了一大瓶果汁,余诗彤让她悠着点,毕竟前段时间她刚生完病,还是别折腾了。 刚放下筷子,陆嘉望的消息发了过来。 【在干嘛】 叶:【在吃饭呀,今天社团聚餐。】 【你呢,吃了没】 发完消息,她又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干饭,不过一下筷子没拿稳掉在地上,汤隽承帮她问服务员要了双新的,她说了声谢谢。 手机噔地又弹出消息。 陆嘉望:【哪个社团?】 叶以蘅在键盘上打字:【爱心社。】 然后,陆嘉望那边就没回复了。 也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 叶以蘅拿起手机看了好几次,确定网络没问题,是他那边没回复。 可能在忙吧。她想。 七点半,他们吃完晚饭准备离开去下一摊,这会外面下了一点小雪,气温又降了几度,叶以蘅把羽绒服毛绒绒的帽子戴上,眼角余光忽然瞥到马路对面撑伞的人。 陆嘉望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飞行员夹克,下身是休闲的工装裤,更显得肩宽腿长,和以往高冷疏离的形象不太一样,今天看上去帅得有点张扬。 等路边的车少了些,他撑伞朝她走了过来。 直到那伞笼罩在头顶,叶以蘅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来了?” 他眉眼弯了弯,亲密地把她脸颊旁的头发夹到耳后。 “吃好了?”他问。 “嗯嗯。” “那我们先走了。”陆嘉望礼貌地对其他人笑了笑,又看了眼汤隽承,随后右手环在叶以蘅的肩膀。 “啊?去哪?”叶以蘅一愣。 “你不是说晚上要去看电影吗?” “?” 叶以蘅懵了。 有这 回事吗?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经回国了。 周社是个懂眼色的,朝叶以蘅挤眉弄眼:“行,那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你们看电影了。” 已经走出了巷口,叶以蘅一直沉默着。 “怎么不说话?”他问。 她如实回道:“不知道要说什么。” 伞面往她那边倾斜,陆嘉望停下脚步,嘴角勾了勾。 “不想见到我?” 是开玩笑的语气。 “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 竟然是他先问出这句话,好像不告而别去了国外参加比赛的那个人不是他。 叶以蘅心情有点复杂。 “怎么,”见她沉默,陆嘉望敛住神色,眉头皱了皱,“还真的不想?” 好一会,才听到她闷声说道:“想的。” 听到她的答案,陆嘉望这才满意,眉头舒展开来。 “怎么不问我这几天去哪了?” 叶以蘅低头:“我看到推送了,我觉得你可能不想让我知道,所以就没问,你比赛还顺利吗?” 看到她眼睑半垂的样子,陆嘉望无由来地心里有点涩。 出国比赛的时间是早就定下来的,没有告诉她的原因,其实他也说不清楚。 许是因为他觉得这段关系需要冷却一段时间,又或者是因为他向来没有向别人报备行程的习惯。 所以一开始他没有告诉她,他想着只要她问,他便告诉她,只是他等了五天,她一句也没问,也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 他旁敲侧击地提起,她也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他以为她不在意,但原来事情的真相是,她只是在努力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式去维系这段关系。 想到这,内疚的情绪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比赛很顺利,”他轻轻抱住她,顿了顿,又说,“我也很想你。”! 第二十二章 今年的圣诞节,叶以蘅是和陆嘉望一起过的。 是李砚磊组的局,在他郊区的别墅。 陆嘉望是第一次带她去见朋友,出门前,她还是用心地收拾了一番。 等去到那里,她发现其实收不收拾并不重要。 不说是聚会,她还以为是女团选秀节目的现场,漂亮精致得和她不像是一个次元的。而在场的男性看上去也挺人模人样的,那是一种被金钱堆砌过的气质,举手投足都和校园里的男生截然不同,刚走近就闻到了那股高级香水的味道。 叶以蘅甚至还看到了她在沪市实习那会拍摄的网红,她那会还只有三十多万粉丝,现在已经有一百多万了,她原本想和她打声招呼,但她好像不记得自己了,直接从她面前走过,她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假装在整理头发。 “看什么呢?过来。” 她正在东张西望,站在客厅中央和别人交谈的陆嘉望忽然向她勾了勾手。 “哦。” 顶着众人的目光,她忐忐忑忑地走了过去。 从小到大,她极少有不自信的时候,但此时此刻,她的确有些怯场。 她明显感觉到陆嘉望和大家介绍她时,人群里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疑惑的、惊讶的、羡慕的、难以置信的、不友善的…… 她尴尬地说了句“大家好”,便没再说话了。 手心冒了汗,但陆嘉望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因为过后,他跟着李砚磊上了楼,留她自己一个人在这。 “有朋友找我,你先在这儿呆一会,二楼有影音室,无聊可以去看电影。” 她只能点头:“知道啦,你去吧。” 陆嘉望上了楼,叶以蘅坐在休息区吃水果。 这里大部分人她都不认识,难免感到局促,而且大家好像都是互相认识的,她想加入都插不上话。 在客厅坐得无聊,她决定到外面透透气。 她裹紧围巾逛了逛,庭院里的垂丝海棠开得正好,这会是中午,难得出了点太阳,阳光、海棠、湖泊,构成绝美的一幅风景画。 她一边欣赏,又拿出手机录了段视频发给爷爷。 她爷爷平时除了下棋,就爱捣鼓这些花花草草。 【爷爷,你看这海棠开得好不好?】 消息刚发出去,她就听见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是两个男生,好像是李砚磊的朋友,她好像刚才听他介绍过。 他们是出来抽烟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了烟丝。 “哎,你看到陆嘉望的女朋友了吗?” “看到了,怎么?” “你不觉得她长得好像有点……普通?” “嗯,不过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还挺可爱。” “是吗?我觉得和上一个比起来差远了。” “别八卦人家的事儿了,嘴这么碎,待会被嘉望听到了,看你怎么收场……” 而处在舆论风波中的叶以蘅默默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着镜头笑了笑,然后进行自我肯定。 嗯,她笑起来确实是挺可爱的。 叶以蘅的心情完全没被这些闲言碎语影响,等这两人进去了,她又在小花园的秋千上坐了一会,这边有树挡着风,加上还有太阳,不怎么冷。 她闲得无聊,登上游戏看了一会。 她刚上线就看到有一条未读消息,“R”在北京时间零点那会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R:【圣诞快乐。】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但对方是掐着零点给她发的,她多少还是有点感动。 想到她最近因为谈恋爱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有上线了,心里还有点内疚。 她立刻回复:【圣诞快乐!![烟花][礼物][铃铛]】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分钟,“R”就上线了。 他回了她一个笑脸。 她看了眼时间,这会应该是美国时间的零点十三分。 她问:【你今晚有出去吗?】 R:【没有,一直在家。】 叶以蘅想起刚才来的路上,市中心很多商铺都装饰成了圣诞主题。 她:【我们这里昨晚都已经超级热闹了,满大街都是人,你们那边应该节日氛围更浓厚吧,你怎么不和朋友出去看看?】 她发现“R”有时候真的对她有求必应,她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他好像就出门了。 因为没一会,他给她发了几张照片过来,照片最底部还显示了拍摄的时间,就在一分钟前。 他发过来的是纽约第五大道灯光秀的照片,还有一张是沿街商铺的巨型圣诞树,挂满了灯饰,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 她:【太漂亮了吧!外面这么热闹,你在家里怎么呆得住的。】 R没回答,问起了她另一个问题。 【你最近不玩游戏了?等级都掉了。】 叶:【悄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R:【什么?】 叶:【我最近恋爱了!】 【所以这段时间都不怎么玩游戏了,因为三次元过得比较充实。】 R那边沉默了一阵。 【是吗,恭喜你。】 叶以蘅想起那双让他代购的球鞋,他还没收自己的钱呢。 叶:【你什么时候回国呀,等你回国,叫上你女朋友,我和我男朋友请你们吃饭。】 【对了,你女朋友也在清城上学吗,在哪个学校?】 R下线了。 下线得非常突然。 她只是切去微博看了会热搜,再回到游戏论坛,他已经不在了。 弄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她说错话了? 叶以蘅把聊天消息往上滑了两页,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忽然身后冷不丁地冒出陆嘉望的声音,吓得她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这 是谁?” 明明没做亏心事,但叶以蘅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把手机反面盖起来,但幸好她没有这样做,不然真是说不清了。 ?本作者面包有毒提醒您《骗局》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而陆嘉望的视线定格在聊天页面上对方给她发的那几张照片。 他看了眼对方的头像,语气不悦。 “这是……在和男网友聊天?” 叶以蘅立刻解释:“这是游戏上的朋友。” 她没有否认这是男的,陆嘉望的表情仍旧不怎么好看。 “游戏上的朋友和你分享这些?” “认识了很久的,”叶以蘅把聊天记录拿给她看,“而且我最近都没登陆,今天上线也只是想和他分享一下我谈恋爱的喜悦心情,而且他也有女朋友的。” 看完那几页聊天记录,陆嘉望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不少。 “你经常和他玩游戏?” 叶以蘅斟酌着用词:“偶尔。” “加微信了?” 叶以蘅摇头。 陆嘉望终于放过了这个话题。 “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吃饱了,出来透透气。” “吃饱了?”陆嘉望疑惑,“吃什么了?” “水果,”叶以蘅晃着秋千,非常诚实地回答,“里面没人和我聊天,我就一直吃一直吃,然后大半盘就没了。” 陆嘉望忍不住笑了,伸手拉她起来。 “外面冷,进去吧。” 进门后,她去了二楼的影音室,她硬拉着陆嘉望陪她一起看余诗彤推荐的电影《前目的地》。 大概是昨晚太晚睡了,画面又太暗,她还没看完就睡着了。 还是陆嘉望把她喊醒的。 “饿不饿?” “嗯?” “可以吃饭了。” 她才发现原来已经五点半了。 吃完饭,大家在二楼客厅玩游戏。 玩的是UNO,叶以蘅一开始有点怯场,找借口说自己不会,所以没参与,她默默地在一旁围观,后来她看见大家玩得那么高兴,她也来了兴趣,让陆嘉望把手里的牌给她玩。 陆嘉望也顺着她,她正要在他旁边找个位置坐,忽然他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过来坐在他腿上。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叶以蘅反倒僵住了后背,呼吸屏住,动都不敢动。 意外的不止她一个,连对面的李砚磊都愣住了。 叶以蘅拿过牌,心境却乱了,耳根红得要命,注意力都没法集中,这下连游戏规则都忘得精光,陆嘉望也不帮她,只在她出错的时候才轻轻笑了声。 没有任何疑问,她输了。 “陆嘉望,你是不是故意的?”叶以蘅生气了,转过头指责他。 陆嘉望嘴角勾了勾:“什么?” 他还装不知道。 李砚磊已经把道具箱拿了过来:“来,抽一个。” 输的人要从道具箱里抽取惩罚,叶以蘅战战兢兢地把手探进去,她刚才观察了一会,反正惩罚都玩得挺大的。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抽到一个简单的。 只是,纸条刚打开,她大脑就嗡地一声,眼底的笑意瞬时消失。 李砚磊正好在旁边,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瞄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瞳孔放大。 “哇靠,这么刺激!” 其他人也凑了过来:“什么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李砚磊幸灾乐祸地看向陆嘉望,挑了挑眉。 “嘉望,我怎么感觉这个惩罚的是你啊。” 以他对陆嘉望的了解,肯定要醋得不行了。 陆嘉望皱眉:“是什么?” 李砚磊拿过叶以蘅手上的纸条,摊开,一字一顿地念道: “在朋友圈发和前任的合照,24小时后才能删除。”! 第二十三章 陆嘉望下意识地看向叶以蘅,从抽出纸条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再说话。 她静静地站在那,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难看,她右手紧张地攥成一团,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好像隔了一层雾,让他无从分辨她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她向他看了过来,眼神里隐有期待,像是在等他解围。 可惜,他不会帮她。 因为他也好奇。 他忽然意识到他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关于前任的只言片语。 唯一记得的是确定关系那天,在操场,他问她以前有没有接过吻,当时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所以,她对那个人,也像对他一样好吗? 会叽叽喳喳地缠着他说话,会为他准备早餐,会给他发一页又一页的消息吗? 和他接吻,也会紧张得不敢眨眼吗? 叶以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她似乎明白了他不会帮她,她走到李砚磊旁边,小声地问:“能不能换一个,我再抽一次可以吗?” 李砚磊当然不同意,问她:“为什么?这个不行吗?” 叶以蘅沉默了,双手又不自然地绞在一起。 好一阵,她才说:“我和他……没有合照。” 陆嘉望喝水的动作一顿,他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撒谎。 “真的假的?” 李砚磊一点都不相信。 其他人也纷纷质疑:“现在还有人谈恋爱不拍照片的?” “真的没有。”她又说了一遍,这次语气很强烈。 无论他们怎么问,她仍旧坚持。 她不可能发容温的照片,也不可能让他成为这种游戏里的某种惩罚。 她不允许他被人以这种方式讨论。 “你和你前任怎么认识的,怎么一张照片都没有。” 察觉到陆嘉望看过来的目光,叶以蘅紧张得额头都渗出了薄汗。 “我们是高中同学。” 听到“高中同学”这几个字,陆嘉望眉头皱了皱。 马康裕:“嘉望这么惊讶吗,你不知道?” 很快有人转移了话题:“既然是高中同学,怎么会没有照片?” 有个刚接受完惩罚的人不满意了,说:“刚才比这个还要大尺度的惩罚也有不少哦,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一个又一个问题向她砸了过来,叶以蘅脸色变得惨白,陆嘉望再次看到了她求救一般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望向岸边路过的行人。 终是不忍心看她为难,他终于开口。 “换一个吧。” 既然陆嘉望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李砚磊提议:“那在朋友圈里发和异性的双人合照,可以吧。” “可以。” 叶以蘅立刻点头,她如释重负,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事先声明,不能发男朋友的,也不能 发家里长辈的,只能发同龄人,而且不能设置分组。” “好。” 叶以蘅这回答应得爽快,她翻了下相册,很快就选好了照片。 发完后,她把手机递给他们检查。 陆嘉望瞥了一眼,脸色比刚才还要差,瞬间阴沉下来。 她发的是和汤隽承的合照,不知是什么时候拍的,是在学校图书馆前面的空地,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手里抱着一摞书对镜头笑,汤隽承出现在镜头后面比了个耶。 这张照片说不是情侣,大概都不会有人相信。 李砚磊啧啧了两声,望向一旁的陆嘉望。 果然他脸色不好看。 “这个可以吗?” 见大家都不说话,叶以蘅有点忐忑。 说起来这张照片还是余诗彤帮她拍的,她觉得拍得挺有意境就存起来了,没想到竟然会有用上的一天。 这是她相册里唯一一张能发出来的异性合照了。 经过刚才的事,只要不是和容温有关的,她都能接受。 “可以可以,就这张吧。” 大家一致通过。 发完朋友圈,叶以蘅把手机放到一边,没再碰。 纸牌重新递给陆嘉望,他板着脸没接,她直接塞到他手里。 “不玩了?”他问。 叶以蘅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敢玩了。” “照片哪来的?” 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刚才和汤隽承的那张照片,叶以蘅小声说:“舍友拍的。” “挺好。” 他这两个字说得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她以为陆嘉望还要再继续问下去,但他没再说话,她明显感觉到他好像生气了。 牌桌上下一轮游戏又开始了,叶以蘅继续在旁边围观,不过倒是有些心不在焉,她还在想明天要怎么和汤隽承解释。 直到惩罚那会,她才回过神。 这次,是姜雪陶输了。 姜雪陶是李砚磊和陆嘉望的高中同学,听说家境很好,是艺术世家,就在隔壁学校读视觉传达设计,还拿过不少奖。 “怎么又轮到我了,今天这么倒霉。” 她频频叹气,认命地把手伸到道具箱里。 这回,她抽到的是真心话“你有没有暗恋过在场的某个异性(如果答案为否,则再抽一次)。” 大家又是一阵起哄。 姜雪陶面露难色:“这都是谁想的问题,这么drama,专门冲我来的是吧。” “那到底有没有,不能抵赖啊。” “说谎的话,明年倒霉一年。” 在大家的催促下,姜雪陶终于点了点头:“有。” “哇!” “谁啊?” 在场的众人开始互相看对方。 李砚磊开起玩笑:“不会是我吧,别,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你暗恋我是没有结果的。” “滚。”姜雪陶把桌面上的牌盒砸了过去。 “不是我,那是阿闻?” 姜雪陶反应更大:“怎么可能?你俩嘴这么贱,谁会喜欢啊?” 又说了几个名字,她仍是否认,最后问了一圈,只剩下没被提到的陆嘉望。 这下大家心里有数了,空气霎时安静下来,目光在姜雪陶、陆嘉望和叶以蘅三人间游移。 短短一个小时,叶以蘅是第二次感受到什么叫如坐针毡。 她悄悄看了眼旁边的陆嘉望,他竟像是完全抽离在外,似乎根本没在听。 还是李砚磊打的圆场,喊大家出去放烟花。 湖边,烟火绚烂,流光溢彩,犹如银河瀑布。 她和陆嘉望并排站着,从出门开始,他就一直面无表情。 她碰了碰他的手:“你还在生气么?” 陆嘉望不说话,别过脸。 她又自言自语:“相册里有和朋友的合照,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嗯,很正常。” 说的明显是反话。 陆嘉望忽然想到,他和她甚至都没有一张合照。 叶以蘅见他这个态度,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人群中的姜雪陶回头看了陆嘉望一眼,不过很快又转过头去。 叶以蘅问他:“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没早点知道她喜欢你。” 从外形来看,他们挺登对的。 “你觉得呢?”陆嘉望把问题抛回给她。 叶以蘅摇头:“我不知道。” 烟花升至最高点,砰地一声炸开,陆嘉望忽然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但太吵了,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她只好凑过去,大声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陆嘉望别过脸,神色有些不自然。 “算了,没什么。” 看完烟花已经是晚上十点,叶以蘅没参加后面的活动,去了楼上的房间休息。 这里离市区比较远,他们约定好明天中午再回去。 李砚磊给她安排的客房在三楼,房间很大,比酒店还要豪华。 洗完澡,叶以蘅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忽然,门铃响了。 打开门,她看到来人,怔愣了片刻。 陆嘉望穿着白色的睡袍站在门口,那睡袍是V领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精致的锁骨,以及领口下饱满的沾着水光的胸肌轮廓,他颈间还戴着那条黑陶项链,那项链卡的位置太涩了,她一时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他大概也是刚洗完澡,头发半湿,身上有着和她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 叶以蘅有些不解。 他不是生气了吗,她还以为今晚他都不会理她了。 “你——” 话还没问出口,陆嘉望忽然向她伸出手来。 叶以蘅不明就里:“什么?” 他说:“手机。” “你的手机不在我这呀,是不是落在楼下了。” 他又说:“你的。” “为什么要看……我的手机?”叶以蘅还是不明白。 沉默了一阵,陆嘉望轻轻叹气,紧接着门被他反手带上,他靠在门背,揉了揉她微微湿润的头发。 “我不可以看吗?” 他声线忽然变得温柔,尾音上挑,带着点诱哄的意味。 凑近,他右手贴着她的脸,弯腰时腰间本就松垮的睡袍敞得更开,她视线下移,一不小心就看到了那滴水的流向——从锁骨往下,流过他卡在胸间的项链,然后是块块分明的腹肌…… 再往下,她就不敢看了。 她慌得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陆嘉望再伸出手时,她木讷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密码。” 叶以蘅说了六个数字,陆嘉望输入密码时手指停顿了一下。 他发现,她的手机密码竟然是他的生日。 忽然心情好了些,他玩味地轻笑了声。 一旁的叶以蘅慢慢恢复了理智,她站在旁边,开始紧张了起来。 幸好他解锁手机后,点开的是微信的朋友圈。 叶以蘅这才发现她的朋友圈竟然这么热闹。 99+未读消息。 三个小时前,她发的那条动态的评论区热闹得像过年。 余诗彤:【不是,什么情况,这条屏蔽陆嘉望了没?】 祝琦:【哇塞,可以的姐妹,出书吧我买!简直是我辈楷模!】 周社:【???你们?你和阿承怎么回事?】 还有一些是之前实习认识的朋友,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桦影工作室绣绣:【第一次见你秀恩爱,很般配哦[爱心]】 德英补习班阿庞:【男朋友这么帅,是要羡慕死谁!!】 连爷爷也在下面回复:【我们囡囡出息了,男朋友长得这么俊,怎么一点都不告诉家里,寒假记得带回家里看看。】 虽然早有预料,但她还是被吓到了。 她还没看完,陆嘉望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下——他把这条朋友圈删了。 叶以蘅愣住,眼睛瞪得浑圆。 “你怎么把它删了?明天不是还要检查吗?” 陆嘉望此刻的脸色比她的还要差。 “无聊的游戏。” 虽然她也觉得很无聊,可是愿赌服输,而且都发了,该误会的也都误会了,对她来说,发3个小时还是24小时其实没区别。 “这不太好吧。” “你就这么想留着?” 陆嘉望转过头看向叶以蘅,她已经把手机拿了过去,重新攥在手里,不肯再让他看了。 比起他,她似乎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 是了,如果不是那天他去操场赴了约,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人就会是汤隽承。 所以,这对她来说,应该没什么差别。 难怪她答应得那么爽快。 想到这,陆嘉望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有点难受。 叶以蘅已经点开了微信,他看到汤隽承给她发了消息。 “如果你没有和我在一起,你会考虑他吗?” 他没有说这个“他”是谁,但叶以蘅听懂了,她愣了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就在她低头思考这片刻的时间,他发现他竟然有些紧张。 很快,陆嘉望看到眼前的人摇了摇头。 “不会。” 她回答得很坚定。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 说完,她抬头看他,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他的倒影,还是和以前一样充满爱慕的眼神,陆嘉望心里一动。 “叶以蘅。” “嗯?” “你喜欢我什么?” 在他印象中,好像从见面第一天开始,她就一直这么坚定且炽热地喜欢他,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他什么。 叶以蘅抿了抿下唇:“要我说真话吗?” “嗯。” 这短短几秒,陆嘉望想了很多答案,但叶以蘅说的是他第一个就排除在外的。 她说:“我喜欢……你的脸。”! 第二十四章 临近期末,叶以蘅又忙碌了起来。 上课、复习、写论文,周末还要跟同学一起去拍城市专题的纪录片,清城的大街小巷都走了个遍。 她和陆嘉望见面最多的地方就在学校的图书馆,她每天不是在啃专业书,就是在戴着耳机剪视频。 有时候去得晚,图书馆没有位置,陆嘉望带她到公寓的书房自习。 他书房里有两台电脑,她来的次数多了,慢慢地,其中一台存的全是她纪录片的视频素材,几乎成了她专用的。 陆嘉望的公寓收拾得很干净,听说每隔两天就会有人过来打扫,不过倒是没什么生活痕迹,冰箱里的饮料除了矿泉水就是苏打水,叶以蘅有时候渴了,打开冰箱一看全是这么寡淡的饮料,只好又把门关上了。 过了两天,她在网上买了一箱饮料,包装颜色特别绚丽,红的、绿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 快递送过来,她装进冰箱,陆嘉望刚好从楼上下来。 他看了眼,皱了皱眉,说:“我不爱喝这个。” “没关系,我买来自己喝的。” 叶以蘅关上冰箱的门,笑得眼睛弯弯。 “……” “反正冰箱这么大,你给我留一小层放饮料就好了。” 她算了下,等全部喝完差不多就可以放寒假了。 不过没几日,她发现冰箱里的布局有所改变。 冰箱里忽然多了很多女孩子喜欢喝的饮料,那些五颜六色的、看起来甜得发腻的果汁,一看就不是陆嘉望会喝的饮料。 这么大的冰箱,他只给自己留了一层,其余的全放满了她爱喝的饮料。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这一刻,她的确是感动的。 期末考试结束,正式开始放寒假。 回家那天,叶以蘅缠着陆嘉望让他送自己去高铁站。 到了门口,陆嘉望把手里的行李箱递给她。 “要坐几个小时?” 叶以蘅想了想:“差不多七个小时呢。” “这么久,怎么不坐飞机?” “没安全感,而且飞机上没网络,”叶以蘅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万一你给我发消息,我就收不到啦。” 陆嘉望笑笑,看了眼时间。 “你快迟到了。” 走之前,叶以蘅又抱了他一会。 她的脑袋埋在他胸口处,双手环住他的腰,说话声音也闷闷的。 “你说放假这么久,你公寓里那些饮料不会过期了吧。” “不会的。” “对了,我买的水果还没吃完,你记得要处理。” “嗯。” “放假这一个月,你会想我吗?” “会。” “有多想?”未等他回答,她又说,“反正肯定没我想你那么想。” 陆嘉望又轻笑了声。 “陆嘉 望,你要每天给我发消息,还有,每天都要给我打视频。” “好。” “那我走啦。” 叶以蘅推着行李箱上了电梯,还一直和他挥手。 到达候车大厅,放在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陆嘉望给她发了消息。 他说:【现在就开始想了。】 这没头没尾的,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直到提着行李箱上了高铁,她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他这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你有多想我”。 脸颊有点烫,不过这条她没有回复。 在位置坐下,她拿出U型枕靠在椅背看了一会下载好的电影,路程实在太漫长,她中途饿得不行去餐车上吃了点东西,回来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到站时,天色已经暗了,她提着行李箱下车。 走出大厅,她拿出手机准备给叶雄健打电话,让他开车来高铁站接她。 意外的是,她看到陆嘉望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他问:【到了吗】 他好像是掐着时间点,在18:32分给她发的,距离她上车那会正好是七个小时。 意识到这一点,叶以蘅再次在心里感慨,有些人可能从一出生开始就是那么会谈恋爱的。 所以,她绝不能多想。 到家没几天,叶以蘅就和家里人去了琼市旅游。 庆城的冬天太冷了,他们在琼市某个民宿呆了一周才回来过年,叶以蘅每天看着阳光沙滩,吹着海风,心情也挺好。 陆嘉望去了国外度假,和她有八个小时的时差,她早上起床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她晚上准备休息了,他才正要吃晚饭。 虽然没有每天打视频,但聊天也算频繁。 陆嘉望有时会给她分享风景照。 她看腻了,问他:【有自拍吗?】 他分享的全是这些风景,连一张露脸的照片都没有,她对这些风景没什么兴趣。 过了好一阵,陆嘉望才回了过来。 陆嘉望:【……】 嗯,他回了她一串省略号。 想到他此时此刻无语的表情,她竟然忍不住自己就乐了。 过了一阵,陆嘉望还真的给她发了几张照片过来,虽然不是自拍,但好歹能看见脸了。 显然是刚刚让别人帮他拍的,他今天跟朋友出去海钓,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她以前一直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网上说“冲锋衣是男人最好的医美”这句话,看到这张照片之后,忽然就懂了。 他没有看镜头,拍到的都是他的侧脸。 照片还没看完,陆嘉望的消息弹了出来。 他问:【够了吗?】 叶以蘅不敢要求更多,立刻回道:【够了够了。】 — 除夕夜,叶以蘅没出门,在客厅陪家里人看春晚。 正看着小品节目,陆嘉望忽然给她发了个红包 。 她呆呆地看了几秒,金额挺大,她不敢收,打算等24小时过后系统自动退回去给他。 谁知道堂弟叶泽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面,夸张地哇了一声。 “哇塞,姐,谁给你发的红包,两万块钱!” 叶以蘅立刻捂住了手机,也想去捂他的嘴,但没来得及。 叶雄健果然听到了,放下遥控器,看了过来。 “两万?哪个亲戚发的红包?” 叶雄建已经在盘算明天给亲戚回多少钱了,又听见阿通说:“叔叔,我看到了,是一个叫‘陆’什么的,不是亲戚。” 他警醒了起来:“小蘅,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是上次照片里那个吧,还骗我们说是什么大冒险,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叶以蘅慌得立刻找了个借口。 “不是不是,这是之前美食账号接的推广费,现在财务才打过来,真的。” 严桂娟信了,开始一通夸:“出息了,我们囡囡现在接一条广告都赚两万块钱啦。” 爷爷:“这可比爷爷一个月的退休金还要多。” 这夸奖听着实在心虚,叶以蘅趁乱逃回了房间。 她把房间的门反锁,给陆嘉望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接通电话,屏幕对面的陆嘉望好像正从商场的车库走出来,镜头有点晃。 叶以蘅认真看了眼路边的商铺。 她有些惊喜:“你回国了?” “嗯。” “那你有没有收到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什么礼物?”陆嘉望脚步慢了下来,看向镜头。 叶以蘅拍了下脑袋,有点懊恼。 “完了,我寄到学校附近的公寓那里去了。” 陆嘉望今年在沪市过年,自然是收不到。 “我还刚好掐着时间让快递员送过去呢,我都忘了你不在清城过年。”说完,她又开始自我安慰,“没事,那等开学了你再拆吧,就当是开学礼物了。” 陆嘉望看她在电话那头自言自语了一通,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好想快点开学,这样就能快点看到你了,”叶以蘅趴在书桌上问他,“今天有想我吗?” 陆嘉望那边不知是网络不好还是没听到,他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 叶以蘅咳嗽了两声,又说:“不说话一律当哑巴处理。” “什么?” 他刚才果然是没听到,脸上的表情很茫然。 叶以蘅只好大声了一点:“我问你想不想我?” 谁知道李砚磊也在旁边,他噗嗤一声笑了,又夹着嗓子模仿她刚才的语调“我~问~你~想~不~想~我”。 太社死了,叶以蘅脸涨得通红,立刻把电话挂了。 大年初一的晚上,市中心有个曲艺晚会,她陪爷爷一起去剧院看表演。 还没结束,陆嘉望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陆嘉望:【礼物收到了。】 又发过来一张照片。 是一个打开的鞋盒,里面装着一双新的球鞋,看上去像是刚刚才拆的快递,包装纸还随意地放在地板上。 这双球鞋是她前几天在网上重新找代购买的,这是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 但他不是在沪市过年吗,怎么又回学校了? 他是特意回去拿的,还是…… 叶以蘅神色一滞,不再往下想。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她木讷地跟着观众鼓掌,但心思早就不在台上。 等回到家,她才给陆嘉望发了消息。 叶:【你怎么拿到礼物了,你是回学校了吗?】 奇怪的是,一直到了凌晨陆嘉望才回复。 他回了一个字:【嗯。】 叶以蘅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问他。 她在键盘上打字“你怎么突然回学校了?是因为我——” 还没打完,陆嘉望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他说:【有事要回学校一趟,顺便过来拿的。】 叶以蘅莫名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 是她想多了。! 第二十五章 陆嘉望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好从飞机上下来。 这是今天从清城飞往沪市的最后一趟航班。 凌晨时分,夜色已深,冬天的风将围巾吹得歪歪斜斜,陆嘉望裹紧风衣走到机场外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戴着顶厚厚的毛线帽,他哈着气一边搓手一边走下车,准备帮客人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但他还没走两步,就愣住了。 他卡壳了一秒,问:“小伙子,你没有行李需要放吗?” 这个时间点很少看见从机场出来的人连行李箱都不带的。 刚才天太黑,他这才留意到这个年轻人就手上拿了台手机,其他的一件行李都没有。 这倒是稀奇。 眼看着客人已经上了车,老张也连忙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时间已经很晚了,机场附近车流量不多,刚打转方向盘,他就从后视镜偷偷打量这个衣着不凡的年轻人。 虽然他看不懂衣服的牌子和标签什么的,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气质不一样,而且他导航的目的地是这一带著名的富人区,在那个地儿住的都不是一般人。 他好奇问道:“这个点儿,您是从清城回来的吧?” “嗯。” “这么晚了,赶回家过年?” “不是。” 老张干笑了几声,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我看着也不像,赶回家过年的人脸上都是急匆匆的,手里拿着的东西多着嘞。那您是去清城办什么事才回来吧。” “嗯,去取东西。” 新年这么大冷天还特意往外地跑,那肯定是特别重要的东西,老张是个懂分寸的,没再往下问。 等变了绿灯,他瞧见后座的年轻人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 车还在平稳地行驶着,陆嘉望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他今天几乎都是在飞机上度过的。 这一整天他在清城和沪市之间往返,来回奔波,身体因为缺少睡眠已经到达了极限,即便这样,他仍然和在飞机上一样毫无睡意。 他有点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想到这,他睁开眼,低头望向脚上这双新的球鞋,在他的鞋柜里有数十双类似的款式,各种颜色的都有。 而他为了这双鞋,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从沪市到清城,又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再从清城返回沪市过年,加上候机和去机场的时间,这一整天他浪费了将近十个小时。 连他都觉得自己有病。 “我还刚好掐着时间让快递员送过去呢,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他收到了,但结果他并不满意。 因为他原本打算趁着寒假,重新思考他和叶以蘅之间的关系。 一个月前,早在吉隆坡比赛那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好了要在假期找个机会和她说分开。 他和她并不合适,所以这不会是一段可以稳定的关 系,三个月时间,这段关系也该到头了,时间越长越麻烦。 但现在假期过半了,他发现事情和他原本计划的不一样。 她每天和他分享生活,吃的、喝的、玩的,事无巨细,于是他知道了她家对面有个书店,老板是个退休的大学老师,知道她家养了一只雪纳瑞,名字叫奇奇,是她给取的名字,还知道她有个堂弟,高考复读过一年,现在在沪市财经大学读金融,知道她最爱的那家早餐店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 他恍然发现他对她的生活太过了解了。 他从没有这样去了解过一个人,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一个方面。 他以为他应该感到厌烦的,但有一天,她几乎一整天没和他联系,恰巧那天他和朋友出了海,中途数次拿出手机查看都没有她的消息,还以为是海上没有信号,下船的第一件事,他就打开手机重新连接了酒店的网络。 然后,他发现原来不是网络不好,是她根本没有给他发。 问及原因,她说:【我今天和朋友出去玩了,一直没带手机,后来回家太累了就睡着了。】 他问:【哪个朋友。】 她:【你不认识的,是我的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 他记得她提起过她的前任就是她的高中同学。 过年了,他们会碰到吗? 他想问些什么,但最后又删除了。 后来,海钓那天,他主动给她发了风景照。 他想找话题和她聊天,但她回过来的消息是:【没有自拍吗?】 “我喜欢……你的脸。” 很突兀地,他想起了圣诞节那天她对自己说的话。 无奈之下,他只好让朋友帮他拍了几张照片。 因为这事,他被朋友笑话了好几天。 刚才从公寓离开前,他打开冰箱看到那满满的花花绿绿的饮料。 他忽然意识到比起她依赖他,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也逐渐开始习惯她的存在。 习惯了冰箱里那些甜得发腻的饮料; 习惯了她的拖鞋放在他的拖鞋旁边; 习惯了客厅里放着乱七八糟的零食; 习惯了一下楼就看到她在书房里戴着耳机剪视频…… 她说:“我好想快点开学,这样就能快点看到你了。” 嗯,其实他也想的。 — 叶以蘅提前了五天回学校。 她们组期末拍摄的城市专题纪录片完成得很不错,老师打算把这个短片拿去参赛,让她提前来学校补拍一些素材。 视频要重新剪辑,她只好问陆嘉望要了公寓的密码,打算把素材先拷贝到她的U盘里。 一下高铁,她就提着行李箱打车去了他的公寓。 推开门,里面的布局和她离开时一样,杯子和抱枕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行李箱放在玄关,她换上拖鞋,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杨梅汁。 这会已经是晚上九点,她刚才在高铁上吃了份泡面,这会渴得不行,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大半瓶就这么没了。 随手放在茶几,她径直去了书房,一边盘算待会要吃点什么。 书房的门是半掩着的,她走近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黑暗中,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把她拽了过去。 熟悉的香水味侵入鼻腔,她被人抵在墙上,那人右手还托着她的腰。 靠得太近了,几乎是鼻尖对鼻尖这样亲密的距离。 她屏住了呼吸不敢眨眼,陆嘉望却轻笑了声。 他问:“害不害怕?” 叶以蘅呆呆地摇了摇头。 他又笑:“看来胆子变大了。” 客厅微弱的灯光渗了进来,叶以蘅借着模糊的光线用眼睛描摹他的五官轮廓,深邃带着笑意的眼睛,上挑的眼尾,高挺的鼻梁,往下是M型的嘴唇,此刻唇角弧度还在微微上扬……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陆嘉望喉结滚了滚。 随后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听见她说:“33天了。” “什么?”他问。 “今天是我们分开的33天。” “有这么久了?” “对啊。” 叶以蘅贴在他胸口处,发丝蹭着他颈间裸露的皮肤,她的大衣还带着室外的凉意,可他却觉得这个拥抱很温暖。 陆嘉望好像忽然体会到心脏被填满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知道吗,刚才在高铁上,我还在掰着手指头算,还要多少天才能见到你,然后忽然就觉得五天的时间也好漫长啊,还要五天才能开学,才能见到你。” 她说着说着,心情都惆怅了起来。 他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现在不是见到了?” 叶以蘅迟疑了一会,问他:“你为什么也提前来了?” “因为——”陆嘉望拖长了尾音,缓缓把后半句说完,“我知道有人会想我。” 下一秒,他在她眼底看到漾开的笑意。 迎着他的目光,她踮起脚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淡淡的杨梅汁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开来。 室外气温已经到达零度,风敲打着窗户发出砰砰的撞击声,树影映在窗户,陆嘉望双手收紧,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气氛变得灼热,他们从书房吻到客厅,叶以蘅被吻得大脑将近缺氧,小腿发软,可身体却渴求着想要更多。 陆嘉望仰头靠在沙发,她屈膝坐在他腿上,当她的手开始解他衬衫的纽扣,他怔住,眼睛渐渐变得清明。 解到第三颗纽扣,陆嘉望喉结动了动,她的动作还在继续,忽然,他按住了她的手,理智在渐渐回笼。 从一旁的穿衣镜里,他看见了衣衫不整的自己,耳根被她挑逗得通红,而她身上的衣服还完好无损。 叶以蘅看向他按住自己的手,怔愣过后,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疑惑 。 她问他:“怎么了?” 陆嘉望没说话。 叶以蘅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拿过一旁的大衣外套穿上,又裹上围巾。 她的声音异常冷静,没什么情绪,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视频的原文件你到时候用云盘传给我吧,或者用邮箱也可以,如果你方便的话,最好是明天下午之前,因为后天我得去拍摄了。” 交代完,她准备离开。 只是手刚碰到行李箱的拉杆,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她就被陆嘉望横抱了起来,放在一旁玄关处的桌子上。 太过突然,她担心掉下去,只好拽着他的手臂。 “叶以蘅,”陆嘉望很认真地喊她的名字,“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她坐在半人高的桌子上,看他时是俯视的角度。 他衬衫的纽扣还没系上,锁骨处还有她留下的吻痕,暧昧又旖旎。 她听见他说:“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很快么?”她反问。 她认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在刚才那样的氛围下,她不觉得进行下一步是很突兀的行为,又或许是因为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出现了幻觉,所以她出于本能地想要靠近、亲近。 她承认她也有欲望,不管是对这张脸还是对他的身体。 “我怕你会后悔,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陆嘉望终于开口。 他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承诺,正如他一直以来茫然得不到解答的那个问题,他无从分辨他对她的感情是感动、同情、习惯还是也有那么一点的喜欢。 “那你说我想要什么。”她再次反问,但语气已经逐渐失去耐心。 陆嘉望沉默。 叶以蘅:“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不是活一辈子,也不是活几年几月几天,人活的是那么几个瞬间。”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有炽热汹涌的爱意,“而现在,我只想记住这个瞬间,记住这个夜晚。” 说到最后,叶以蘅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他。 “所以,你……想不想和我做?”! 第二十六章 窗外寒风料峭,下起了小雪,陆嘉望穿上风衣下楼去买避/孕/套。 这个时间大部分商铺都关门了,他绕了两条路才看到有一家亮着灯的便利店。 避孕套摆放的货位就在收银台前,结账时,他从旁边的货架拿了几l盒糖果,是抽拉式的包装,他常看她吃这个。 东西放在收银台,老板口算了一下,说:“一共一百八十三,你扫这里就行。” 结了账,陆嘉望原路返回,他出门没带伞,雪比出门时大了些,走了这么一段路,衣服上沾着未融化的雪粒,手也被冻得通红。 快走到公寓门口,他脚步忽然顿住。 叶以蘅不知什么时候从公寓里出来了,撑着伞站在路口等他,她穿着来时那件棕色的大衣,裹着厚厚的围巾,像个小鸭子一样东张西望,看到他出现,眼睛噔地亮了,撑伞跑了过来。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你怎么出来了?” 两人几l乎是同时开口。 陆嘉望叹气,接过她手里的伞,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声音很严肃。 “这么晚了,怎么自己出来了?” 这个时间,她竟然一个人站在这,手机也不带。 “我看你还不回来就出门看看,我刚刚才出来的,”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说辞,叶以蘅拿左手去贴他的右手,“你看,我的手还是暖的。” 不过陆嘉望的手倒是很冰,她被冻得差点打冷颤。 见状,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看到她默默把他的右手塞进她大衣的口袋。 她说:“帮你暖暖。” 这下不止是右手,心里都是暖的。 进了屋,叶以蘅在玄关处换鞋,忽然瞥见陆嘉望手里拿着的塑料袋,表情一滞。 她看到他买了五盒10只装的避孕套。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她诧异。 他看了她一眼,唇角勾了勾。 “反正以后总用得到。” 叶以蘅脸有点热,岔开话题:“我去洗澡了。” 叶以蘅洗完澡从楼上下来,二楼浴室的灯还亮着,路过时能听见细微的水流声。 他还在洗澡。 她先去了书房拷贝文件,素材有点多,传输要比较久,她又在网上搜索了往届获奖的优秀纪录片来看。 素材传到一半,陆嘉望进来了。 见她还在工作,他从书架拿了一本书坐在沙发看,洗完澡他身上穿着藏青色的睡袍,头发像是刚吹干,额前的碎发自然地垂落在眼睑处,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气质温润又柔和。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她,没有出声打扰,叶以蘅心底某处变得柔软。 传完视频,她正要起身,他问:“弄好了?” 叶以蘅点头,又看了眼地上的拖鞋,朝他伸出手,得寸进尺地说:“拖鞋湿了,你抱我。” 是撒娇的语气,陆 嘉望很吃这一套,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他走过去乖乖弯腰抱着她上楼。 她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走到楼道转角,她凑近在他锁骨处轻轻咬了一口。 “别闹,”陆嘉望嘴角弯了弯,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待会摔了。” “哦。” 他的卧室在三楼,是性冷淡风的装修风格,很高级但看着有些压抑,房间里除了黑白灰以外找不出别的颜色,床对面的桌子上放着香薰藤条,弥漫着清冷的木质香味,和他这个人的气质很像。 叶以蘅忽然觉得她这身卡通兔子睡衣和这里简直是格格不入。 还没等她回过神,陆嘉望已经将她放到床上,白色的鹅绒被子被她压在身下,随后,陆嘉望俯身在她上方。 未等他有所动作,她先拉开了他睡袍的系带,衣服下的身体缓缓裸/露在外,这几l乎是完美的身材,比模特还要标准,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差点忘了呼吸。 直到他伸手要帮她解开项链,她才猛地回过神。 她按住了他的手。 “我可以戴着吗?” “好。” 陆嘉望没来得及多想,继续手上的动作,纽扣解开,内衣的肩带被他缓缓拨下,他低头在颈间留下暧昧的吻痕,往下,舌头在敏感处撩拨打圈…… 墙上的钟仿佛定格了时间,叶以蘅觉得身体深处一阵又一阵热潮涌了上来。 不过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松开了环在他颈间的手,她的表情变得严肃。 陆嘉望无由来地紧张:“怎么了?” 她小声问:“你是第一次吗?” 她问得很直白,陆嘉望怔住,反应过来后轻笑了声。 “这个问题很重要?” “对。”她立刻点头。 “为什么?” 她很认真地说:“我希望你是第一次。” 思绪陷落在她黝黑的瞳孔,陆嘉望停顿了片刻,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如实回答她的问题。 “嗯,我是。” 叶以蘅重新抱住她。 他无奈地笑,又问:“可以继续了?” 叶以蘅满意地点头。 房间里开了暖气,身体的温度也在逐渐升高,两人都是生涩的,可却莫名合拍,陌生的情潮裹挟着思绪,从未有过的体验充斥着大脑,叶以蘅望向窗外的月色,月影也在摇晃。 她借着月色观察这张脸动情时的样子,眼眶莫名红了。 陆嘉望缓缓停下了动作。 “怎么哭了?” “没事。”她揉了揉眼睛,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眉头皱着,声音里有怜惜。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叶以蘅摇头。 “没有。” 她喉咙有些哽咽:“我只是觉得……很幸福,幸福得有点不真实。” “傻。” 他笑着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一直到凌晨一点,他们才结束。 结束时,叶以蘅觉得身体都快要散架了,比体测刚跑完八百米还要累,她庆幸不是明天去拍摄,不然恐怕她连摄影的设备都拿不动。 陆嘉望走出了房间,她裹着薄毯靠在床沿,望向远处的夜色。 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清城理工大学的正门,她呆呆地看了一会,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头,陆嘉望走进门,他上身没穿衣服,是裸着的,从肩膀往下到处是她的吻痕,连后背都是她指甲的划痕,她都不太好意思看。 水杯递到她唇边,就着他的手,她咕噜咕噜喝了几l口。 陆嘉望低头看她。 大概是因为刚结束的原因,灯光下她脸颊红彤彤的,眼睛氤氲了一团雾气,眼眶有点红。陆嘉望看久了竟觉得她和她睡衣上的兔子很像。 “喝完了。”她说。 水杯放到一旁,陆嘉望犹豫了一会,问:“还想做吗?” 叶以蘅瞳孔放大:“嗯?” “要不要继续?” 他的表情很认真,叶以蘅疯狂摇头。 “不了不了。” 她望向正对着窗户的那栋建筑,岔开话题:“那个是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吗?” “对。” “这样看,离得好近啊,”叶以蘅没话找话,“你以前有想过去别的学校上大学吗?” “有。” “哪个学校?” “普林斯顿大学。” “哦,国外的。” “你呢?”他转头问她。 “我其实没想过能考上这里的,我高二模拟考最好的成绩只有六百出头,最多只能考上清城师范。” “然后呢?” “有个朋友他高三每天都给我补习,把我的数学拉高了二十多分,英语高考也比往常高了十多分,因为他,我才能考来这里的。” 陆嘉望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 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他隐约察觉到她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他的前男友,因为她的眼神流露出和以往不一样的情绪,忧伤、愁怨还有怀念。 但此时此刻,他不想问她这些扫兴的问题。 叶以蘅还没说完,陆嘉望突然把墙上的灯关掉。 “睡吧。” “哦。” 叶以蘅钻进了被窝,右手很自然地抱住他,他的心情在渐渐好转。 黑暗中,他看到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但眼珠子还在乱转。 果然,过了一会,她又说话了。 “陆嘉望,今天是20号了。” “怎么了?” “我们已经在一起三个月了耶。” 他正想问她希望怎么庆祝,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雀跃:“也就是说,明天我就 可以问余诗彤要钱了!” 他这才想起她那个离谱的赌局,无奈地笑了。 快睡吧。?” — 返校的第三天,叶以蘅和班里的同学出去拍摄,为了补拍夜景的素材,他们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才离开。 今晚附近恰巧有个音乐节,这会刚散场,人全涌了出来,他们五个人,一共只打到一辆车,眼看着坐不下,叶以蘅让他们先走。 邹婉想留下来陪她一起等车,但外面太冷了,她今天还有点感冒,叶以蘅心里过意不去,让她先走。 “没事,你先回学校吧,我喊朋友过来接我就行,他就在附近。” 邹婉被她糊弄了过去终于点头。 “那你到了记得在群里说一声。” “好。” 车已经开走,叶以蘅找了个便利店坐着,给陆嘉望打电话,让他过来接她。 不到半个小时,他的车就出现在马路对面。 她让他送她回学校,但最后车却是停在他公寓门口。 她疑惑,转过头问他:“怎么停在这里?” 亲吻代替了回答,不得不说陆嘉望的吻技很好,她被亲得晕头转向的,迷糊中听见他哑着嗓子说:“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不行。” 叶以蘅瞬间清醒了,立刻摇头,语气很坚定。 “为什么?” “今晚只有我舍友一个人在宿舍,她一个人住会害怕的。” 余诗彤胆子小,刚刚还在微信上问她什么时候才回来,非要等她回到宿舍了才敢去洗澡。 陆嘉望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他说:“我一个人住,也会害怕。” “……”! 第二十七章 叶以蘅最后还是回了学校。 主要是因为余诗彤没她是真的不行,而陆嘉望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回到寝室,余诗彤正在用平板看综艺,门刚推开,她就转过头,要不是还在泡脚,她觉得余诗彤能激动得跑过来抱她。 “你可算回来了,”余诗彤委屈撇嘴,“我差点以为今晚真的只有我自己在这了。” 叶以蘅一边换鞋一边和她解释:“打车那会音乐节刚结束,人太多了,等了好久才打到车。” “好吧,原谅你了,”余诗彤点点头,关心起他们今天的进展,“对了,你们那个纪录片拍得咋样,还顺利吗?” “还行,就是今天步行街那边有个景没拍好,不过明天再去拍一天应该素材就够了。” 麻烦的是拍完后还得重新剪辑修改,估计也得费不少功夫,不过叶以蘅这几天已经做好了熬夜的准备。 说着,她把相机的内存卡取下来,打算先把文件导到电脑里。 余诗彤忽然问她:“今天学院实习群的消息你看了吗?” “什么消息?” 叶以蘅拿出手机看了眼,是清城电视台发布的一则实习招聘消息,招宣传组实习生,一周实习三天以上,主要负责短视频策划和拍摄。 见叶以蘅不说话,余诗彤又问:“你感兴趣不?我有个师姐在那里实习,你要是感兴趣让她帮你内推。” 叶以蘅立刻点头:“好啊,那我明天就发简历给你。”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余诗彤去了浴室洗澡,叶以蘅坐在书桌前玩手机。 刷了会微博,她想起刚才送她到楼下的某人,她点开聊天窗口,在键盘上打字。 叶:【你今晚也在学校住吗?】 陆嘉望没回,不知道是不是去洗澡了,还是在生闷气。 过了一会,她又问他:【在忙什么呢?都不理我】 这一次,他终于回了。 【看书。】 叶以蘅:【还害怕吗?[笑脸]】 未等他回复,她又说:【别怕,我给你讲鬼故事^_^】 陆嘉望:【……】 想到他拿起手机无语的表情,叶以蘅在座位上笑得很开心。 叶:【给你分享一首歌。】 她用音乐软件里的“一起听歌”功能发过去一个链接。 很快显示有人进入了房间,叶以蘅看了眼他的头像,是某部电影里的海边落日截图。 戴上耳机,叶以蘅按下播放键。 男歌手低哑磁性的嗓音在耳机里缓缓响起,是一首很温柔的抒情歌,讲的是圣诞节恋人重逢的故事。 “对方与你相距0.5KM,你们一起听了0小时1分13秒。” 叶以蘅趴在桌子上,看着播放页面上的提示——0.5KM,她想,陆嘉望现在应该是在男生寝室里。 他是在一边看书一 边听歌呢,还是也像自己一样,什么也没做,静静地发着呆? 思绪扯得很远。 歌单还在往下播放,她没有按暂停,他也没有说话。 明明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可她看着正在缓慢跳动的数字竟然觉得此刻的氛围有种静谧的浪漫,就好像他在她旁边一样,她似乎都闻到了他身上那阵高级香水的味道。 窗外风声呼啸,她心里却异常安静。 十分钟后,她打字问他:【陆嘉望,你还在听吗】 【在。】 他很快回复了。 叶以蘅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直到余诗彤洗完澡出来,她才把耳机摘下,关闭了播放页面。 她说:【我去洗澡啦,今日歌曲分享到此为止。】 【晚安。】 陆嘉望:【晚安。】 — 周五下午没有课,叶以蘅去了清城电视台面试。 来的人不少,她面试结束走出来看到还有三个人在外面等待面试。 没想到这个实习岗位竟然这么抢手。 她回想着刚才自己面试时的表现,她还算满意,就是不知道符不符合面试官的要求。 面试结束后,她打车去了陆嘉望的公寓。 他们约好今天见面。 她带了专业书过来自习,陆嘉望则坐在客厅的沙发看财经新闻。 本来是互不打扰的,她只是去客厅的冰箱拿了个饮料,就这么一会,不知怎么就滚到了沙发上去,最后因为太饿,没进行到最后一步。 是她饿了。 一整个下午没吃东西,这会她饿得不行。 虽然陆嘉望已经衣衫不整,家居服的纽扣只系了一颗,领口半敞,看上去性感又撩人,但她还是克制住了欲望。 等外卖的时候,她用膝盖蹭了一下他的那处,故意问他。 “陆嘉望,你怎么那么容易口口?” 是埋怨的语气。 她的话太过直白,陆嘉望震惊过后竟不好意思了起来,耳朵甚至是脖子都红了,整个人像煮熟了一样。 叶以蘅靠在他身上,忍不住笑了出声。 完了,她竟觉得他有点可爱。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想过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 不过陆嘉望的可爱形态没有维持太久,下一秒,他就恢复了往日的强势,反客为主把她压在沙发上。 手刚探入,叶以蘅立刻四指并拢发誓求饶。 不说了。?_[(” “以后都不说你了。” “我要吃饭了,别闹了。” 幸好这时外卖到了,她得以逃过一劫。 外卖她点的是附近的一家烧烤店,她点了一份炒粉,两串烤翅,还有鸡胗鸭肠若干,陆嘉望皱了皱眉,一口都不吃,坐得离她远远的。 他吃的是健身餐,又素又寡淡,她看着一点食欲都没有。 叶以蘅想,这人可能从小是喝露水长大的。 不过换个思路,他做好身材管理,最后受益人还是她,想到这,她就不说话了。 幸好烧烤她点的不多,最后她差不多全部吃完了。 烧烤的味道很大,连餐盒都是味儿,要是留到明天肯定整个屋子都熏得要命。 叶以蘅缓缓挪过去坐到他旁边,扯了下他的衣角。 “陆嘉望,你去倒垃圾好不好?外面好冷哦,我不想出门,你帮我把这些扔了呗。”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最后还是起身收拾餐盒,打包好放进垃圾袋里。 叶以蘅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就知道你最好啦。” 他似乎很受用,嘴角慢慢上扬。 出门前,他回头看到她赤着脚站在地板,还提醒她:“穿鞋,地上冷。” 明明他自己身上也只是穿了件薄薄的家居服。 陆嘉望出门倒垃圾,叶以蘅在书房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她上次落在这里那件棕色的大衣。 她上回走得匆忙,忘记拿了,也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路过衣帽间的时候,她视线一顿—— 陆嘉望竟然帮她把这件衣服洗干净挂起来了。 她低头闻了下,还能嗅到衣服上清爽的被清洗过的味道。 它就挂在他的衣柜里,和他的衣服放在一起。 恍惚中,她有种错觉,他们已经同居了。 晚上十点,叶以蘅洗完澡去楼上的卧室。 刚走进去,她就眼睛一亮,陆嘉望的床上竟然多了一个兔子玩偶。 细看,她发现了重点,这个兔子和她那天睡衣上的图案是一样的。 靠在床沿的陆嘉望放下手里的书,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他今天去了一趟家里的商场,经过某个商铺时看到了这个,他一下就想起了她。 “你喜欢吗?”陆嘉望问得有些忐忑。 “嗯嗯。”叶以蘅点头。 “以后你可以抱着它睡觉。”他说。 “不行,”叶以蘅摇头拒绝,眼里又漾开笑意,“我要抱着你睡。” 当她抱上来的那一刻,陆嘉望心跳漏了一拍。他忽然体会到了她那天说的话——那种幸福得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原来是真的存在。 这天晚上,结束后,他们坐在床沿看星星。 叶以蘅靠在他肩膀,开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 陆嘉望怔住。 “你不是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好奇。 有个答案从舌尖滚过,但他喉咙哽了下,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直到叶以蘅又说:“我猜你喜欢好看的。” 像他的前女友冼姿和施纭露哪个不是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大美女。 好一会,陆嘉望才应了声:“嗯,是吧。” “果然我猜对了!” “那你呢?你是真的只喜欢我的脸吗?”他问。 叶以蘅转过头看他,眼神变得深邃。 她想了想说:“是啊。” “如果我换了一张脸,你就不喜欢了?”他继续做着假设。 “对。”叶以蘅立刻点头。 陆嘉望那时只当她是开玩笑,日后当他再次回想起这个晚上,他发现他说谎了,但她没有。! 第二十八章 周一傍晚,叶以蘅接到了清城电视台打过来的电话,对方询问她最快什么时候能到岗。 她那会正在食堂吃饭?[(,接到电话立刻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她清了清嗓子,回复:“你好,我最快这周四上午就能到岗了。” 等周二把纪录片交上去,她就没什么要忙的了,刚好周四这天她没有专业课。 “周四是吗?行,那待会我添加一下你的微信,你留意一下。” “好。” “那我们微信上联系。” 挂了电话,叶以蘅重新回食堂吃饭,没多久,微信通讯录那栏就显示有人添加了她,应该就是刚才电话里的人。 通过后,那人提醒她周四过来记得带上学生证、身份证和复印件,还有一寸的证件照,说是办理工卡的时候要用到。 叶以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是被录取了? 余诗彤知道这个消息比她还要高兴,当场就把她师姐的微信推给了她。 “我师姐人超级好的,你们认识一下,有啥事咱能互相照应。” 叶以蘅频频点头:“这么说来我也是有后台的人了。” 余诗彤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吃完饭,回寝室的路上,叶以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陆嘉望。 她说:【快点夸我!】 【你都不知道那天有多少人去面试,我还以为我没机会了呢。】 陆嘉望过了好一会才回复。 【怎么去这么远的地方实习?】 他发过来一张路线图。 在不塞车的情况下开车都需要差不多五十分钟,可想而知坐地铁就更久了。 她:【这有什么,我早点起来就是了。】 叶以蘅说得容易,但周四那天早上,七点的闹钟响起来的那一刻,她萌生起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工作不做也罢。 不过想归想,磨蹭了一会,她还是按时起床洗漱。 宿舍里的人还没醒,她就已经化好妆去上班了。 刚到,HR就告知她一个特殊情况,问她能不能先在晚间电台那里实习一周,原先那位实习生有特殊情况昨天离职了,一时还没找到人接手。 “好啊,没问题。” 叶以蘅立刻应了下来。 就这样,她先去了电台实习,是一档晚间的生活栏目,播出时段是20:00-21:30,所以她到岗时间也改到了下午。 工作内容还算简单,都是辅助性工作,找选题、整理素材、剪辑音频,都是比较基础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不用早起,她每天下午二点钟到岗,晚上十点下班。 不过这样一来,她和陆嘉望的见面时间就少了很多。 — “对面白楼那边的楼顶,你们搜了没?” “搜了,什么都没有,估计有人来过了。” “算了,撤撤撤。” “嘉望,还不走吗?” “等一下。” 游戏里的人物在窗口蹲下架起枪,砰地一声,下一秒,击杀的通报出现在公屏。 齐闻摘下耳机扭过头,看向旁边的人:“神了,嘉望这么久没玩了,怎么还是稳得一批。” 李砚磊不乐意了,发出抗议:“好家伙,怎么不见你夸夸我?” “那你倒是给我个机会夸你。” 拌了几句嘴,李砚磊自觉收声。 因为他今晚确实打得不怎么样。 这家电竞酒店是李砚磊他哥开的,刚开业没几天,他喊了几位朋友过来捧场,开了个豪华套房,里面的设备都是专业赛事标准,但没想到他发挥得还不如往常,好几局都是他第一个挂。 后半段,地图缩圈,他们躲在一个废弃的房子周围。 陆嘉望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 是叶以蘅的消息。 她发过来一个电台广播的链接。 叶:【FM127.8,21:15分,你记得点开听!】 陆嘉望看了眼时间,现在是21:12分,也就是二分钟后。 他摘下耳麦,开始找蓝牙耳机。 二分钟后,聒噪的节目终于接近尾声,富有磁性的男主播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接下来是今晚的点歌环节。 第一首是网友‘正在努力搬砖的椰子’给陆同学点的歌,她点了一首Laufey的《LveTkeepMeWarm》,她对这位陆同学说‘最近好忙,好久没给你分享歌曲了,今晚的夜色好美,让我们一起听完这首歌吧’……” 陆嘉望握住鼠标的手一顿,游戏里的人物呆呆地站在原地。 耳机里音乐流淌—— “Ilvethewinterweather 我喜欢冬天的天气 Sthetwfusgettgether 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 There''''snthier,finer 没有什么比这更甜蜜的了 Whenit''''snidcld 当天气寒冷 Ihldmybabyclsertme 我可以把你抱得更紧 Andcllectthekissesthataredueme 收集我应得的吻”[1] 电脑屏幕里游戏人物已经被击杀,陆嘉望却并未没注意到,他听着这歌词,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眼里多了些暖意。 “嘉望,你没听见脚步声吗?” 他没反应,李砚磊朝他看了过来,片刻后他把话咽了回去。 这人把耳机都摘了,能听见声音就有鬼了。 连齐闻都看了过来:“嘉望怎么被狙了,还这么高兴?” 李砚磊耸肩。 谁他妈知道呢。 没多久,陆嘉望就从座位起身,他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 李砚磊懵了,喊他:“什么情况?不玩了?” 不是说好今晚通宵的吗? “你们玩吧,我要出去一趟。” “那待会还回来吗?” “再说吧。” 李砚磊还想再问下去,但陆嘉望已经把门关上了。 他急匆匆地离开,像是要去完成什么重要的事。 陆嘉望开车去了清城广播大厦。 去的路上,车内的音响一直循环刚才叶以蘅给他点的那首歌。 城市夜景飞掠而过,霓虹灯的倒影在玻璃上浮动,很突兀地,陆嘉望想起了一件事。 李砚磊前几天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和叶以蘅分手,他忽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他竟觉得像现在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也不错。 也许总有厌烦的一天,但起码现在他还不想结束。 她给了他很多新奇的体验,是以往任何一段关系都从未有过的。 是她让他体会到了性/爱的感受,大汗淋漓的、赤/裸的身体在冬天紧紧拥抱在一起,她在他耳边低喘呢喃,她的呼吸离他那么近,她的指甲在他背部划出长长的血痕,所有感官的刺激凝聚在一起,他们共同经历疼痛和愉悦到达顶峰,在那一刻,他们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人。 他向来不觉得自己是重欲的人,可渐渐也对性/事变得热衷。 都说由爱而性,由性而爱,他想,或许他对叶以蘅是有喜欢的。 只是他不能确定这样的喜欢到达了什么样的程度,是像对小猫小狗一样的喜欢,又或者他只是喜欢被人真诚爱着的感觉。 所以那天她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即便答案到了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给不了她任何的承诺,所以他不能给她多余的希望。 他庆幸从一开始他就告知了她这段感情是由同情开始的,所以他本就不需要回馈她任何,包括情绪,所以他可以在她询问时保持沉默,然后给出一个和她无关的答案。 她隐藏得很好,因为他点头的那一刻,他在她的脸上竟然没有看到失望。 她的爱太真诚炽热,他有时也难免会愧疚,所以他纵容她的撒娇、任性,他会去做让她感到开心的事,比如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夜色很美的夜晚去见她。 他想,或许在爱与不爱之间,还有第二种未被界定的关系叫习惯。 —— 晚上22:15分,叶以蘅背着包从广播大厦走出来。 她推开门急急忙忙地往地铁的方向跑,生怕错过3号线的最后一趟地铁。 刚跑到地铁口,她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人喊 她的名字。 她回头,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还愣着,陆嘉望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今天天气有所回暖,他外套只穿了件黑色夹克,下身是条破洞牛仔裤。 “你怎么来了?”她眼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来接你下班。” 说着,他很自然地拿过她肩上的背包,另一只手又牵起她的手。 十指交缠。 叶以蘅呆呆地仰头看着他。 他嘴角勾了勾:“看什么?” 从学校开车来这里差不多要五十分钟,也就是说,陆嘉望刚听完她给他点的歌就开车过来了。 叶以蘅犹豫着开口:“你对每个女朋友都这么好吗?” 空气安静了一秒。 陆嘉望喉结动了动,说:“差不多吧。” “哦。” 叶以蘅点点头。 车停在马路对面,两人站在人行道前等红灯。 红色的数字不断地跳动,陆嘉望低头,看到叶以蘅正对着地上他们的影子拍了张照片。 他轻笑了声:“这有什么好拍的?” “纪念一下,”叶以蘅给他看手机里的成品,“纪念你第一次接我下班。” 陆嘉望无奈摇了摇头,只是微信上忽然弹出一条消息,她发的。 正是她刚才拍的这张倒影照。 她说:“这么美好的回忆,给你也同步一份。” 驱车回到公寓,打开灯,墙角处有一个快递。 叶以蘅走近看了眼,还真是她的。 陆嘉望说:“你的快递,昨天到的。” “这么快?”叶以蘅算了下,竟然两天就到了。 她走过去抱着他的手臂:“其实是买给你的。” “买给我的?”陆嘉望疑惑,“是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 吃过晚饭,叶以蘅洗干净手,过来拆快递。 包装袋撕开,坐在沙发的陆嘉望瞥了眼,视线停顿了片刻。 “怎么买了校服?” 陆嘉望看见校徽上还写着“庆城一中”,他记得这是她高中念的学校。 叶以蘅眨了眨眼,表情似乎很期待:“我想看你穿着校服的样子,你可以穿给我看吗?” 陆嘉望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你……要玩这么刺激的?”!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二十九章 叶以蘅反应了一秒,才听出陆嘉望的言外之意。 他显然是误解了她的意思。 她的脸霎时变得通红:“陆嘉望,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是为什么?” 他望向地上这件全新的校服。 不怪他多想,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用途。 此时说谎成了本能,叶以蘅几乎是张口就来。 “我就是觉得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那就可以看到你穿校服的样子,”她低头说着违心的话,语气很失落,“你的过去,我一点都不了解。” …… 衣服并未清洗过,有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面料材质并不好,陆嘉望穿上去没一会颈间的皮肤就红了。 他从衣帽间走出来,回头发现叶以蘅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眼底流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但眼眶似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红了。 叶以蘅坐在沙发上看得出神。 容温留下来的照片她已经看过无数遍,但还是没有陆嘉望穿着这身衣服站在她面前的冲击力大。 几乎是完全一样的眉眼,上半张脸她都快要分不清,鼻子和嘴唇只有细微的差别。 他站在她面前,那种感觉就像是容温活过来了,他从来没离开过。 她好像回到了高中,回到了容温刚转学过来那天,他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整理书本,她走进教室第一眼看到他就移不开眼。 她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和他说话就会脸红、收作业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会忐忑一整天的小女孩。 “我可以抱你吗?” 陆嘉望正低头整理衣服,忽然听到她这么说。 他疑惑抬眼,她都抱过他多少次了,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的口吻。 这么正式且郑重的语气。 陆嘉望不知她的想法,但还是笑着朝她张开了手。 拥抱的那一刻,叶以蘅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 她圆满了。 她想,就当是他在替容温好好活着吧。 如果容温也能拥有像他一样优越的家世,大概也会和他一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这天晚上,陆嘉望觉得叶以蘅异常热情。 她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更主动,亲吻时脸上还泛着潮红。 脱下的校服扔在墙角,和其他衣服混在一起,陆嘉望瞥了眼,他这下确定了叶以蘅的确是有某种特殊的癖好。 他想,他应该尊重她的癖好。 睡觉前,灯已经关了,两人躺在床上,叶以蘅和往常一样抱着他。 黑暗中,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其实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 心里骤然一沉,陆嘉望翻了个身,和她面对面。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月光下,她专注地看着自己,表情很平静。 “没什么,就是希望你不要有负罪感,不要觉得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要喜欢我。我不需要你的喜欢,只要每天能看着你,只要你过得开心,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空气变得闷窒,陆嘉望用审视的眼神打量她。 如果不是了解她的性格,他几乎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以退为进,故意试探他。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不图回报的爱。 “你怎么不说话?”她问。 “没什么要说的。” 他的语气冷了不少,她好像并未察觉。 因为下一句她说:“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 “是吗?” “嗯。” 她的语气很坚定,陆嘉望笑了笑,没有说话。 …… 凌晨一点,陆嘉望已经睡着了,叶以蘅反而越来越清醒。 很多事情堵在脑子里,如同感冒时堵塞的鼻腔一样令她思绪混沌。 思考却不一定能带来结果,那若有似无的内疚感没有得到减轻,她只能让大脑强制关机。 她去客厅倒了杯温水,又从抽屉的药箱里找出前些天刚买的褪黑素。 虽然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但这个房子里东西的归置,她倒是挺清楚。 褪黑素是未开封过的,她就着温水吃了一颗,重新躺回床上。 这回,她终于睡着了。 她久违地梦到了容温,还是穿着校服的模样。 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样的温柔。 在梦里,他看着她,说了好多话。 他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 他问她大学的生活是不是很美好,她会不会偶尔也想起他。 “书店的老板还和以前一样爱开玩笑吗?过年你有没有去东门那家饺子店看过,老板的女儿L应该已经上大学了吧,记得你以前还给他女儿L补习过呢。”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还想问你,阿蘅,在我离开以后,你有被人好好爱着吗?” 听到最后一句,她在梦里哭湿了枕头。 —— 五一假期,叶以蘅和陆嘉望去了一趟安源。 是叶以蘅提议的。 他们在一起后还没有出去旅行过,恰巧这个假期他们都有时间。 能出去玩总归是值得期待的事情,叶以蘅提前了一周就开始做攻略、订民宿。 安源是沿海城市,原本是一个小众旅行地,但这几年因为短视频的发展渐渐走进大众的视野,加上去年有一部文艺片在这里取景就彻底火了起来。 那里物价比清城要低,海鲜也便宜,叶以蘅想着顺带可以去那里录一期美食视频。 因为不想坐飞机,她硬拉着陆嘉望陪她一起坐高铁。 抢到的是二等座,座位很窄,陆嘉望显然很不习惯,腿都伸不直。 加上他坐在过道,旁边的人走来走去 ,上车下车的,一会被别人的行李碰到,一会又被人来回打量,有个阿姨就差凑到他跟前拍照了。 这张脸确实是挺招摇的。 叶以蘅碰了碰他的手:“要不我们换位置吧。” “不用。” 陆嘉望拒绝了,他知道叶以蘅最近在吃褪黑素,坐在这更加睡不好了。 他问:“还要坐多久?” 叶以蘅声音弱了下来:“六个小时。” “……” 陆嘉望揉了揉太阳穴。 叶以蘅安慰他:“六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你先陪我看两个小时电影,然后再睡三个小时,最后一个小时再听一下歌,马上就到了。” 陆嘉望没出声,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不过她拿出平板电脑放在小桌板上,点开下载好的电影《晚秋》,陆嘉望还真的靠了过来陪她一起看。 看完电影,叶以蘅都有点困了,她靠在颈枕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看了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确实很漫长。 看向旁边的陆嘉望,他大概睡得并不好,眉头微皱,腿局促地放着,嘴唇抿成一条线。 叶以蘅拿出手机,想偷拍几张照片。 结果下一秒,陆嘉望的手就把镜头遮住了。 他睁开眼看她,那眼神明显一点睡意都没有。 叶以蘅尴尬地收回手机。 “你……一直没睡着吗?” “嗯,”陆嘉望顿了顿,“太吵。” 叶以蘅小声吐槽:“娇气。” 就他的事最多。 她以前和容温出来旅游,都没这么多事。 “什么?” 陆嘉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没什么,”叶以蘅找借口开溜,拿起桌面上的水杯,“我去装点热水,顺便买点吃的。” 只是就这么一会功夫,等她拿着薯片回来的时候,陆嘉望座位前有个女孩弯腰站着,手机屏幕上是二维码的图片。 那女孩长得很甜,扎着公主头,眼睛很大,笑起来还有个梨涡。 “你好,你也是要去安源吗?我老家就是安源的,我们可以加个微信,我给你推荐当地的特色餐馆,保证不会宰客。” 说着,她把微信二维码又往前递了一下。 陆嘉望眼尾没抬,神色有些不耐烦:“不需要,谢谢。” 那语气和第一次拒绝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冷得能让人打寒颤。 叶以蘅想,看来他还挺一视同仁的。 那女孩脸色变了变,迟疑了一会,又问:“你是已经有女朋友了么?” “嗯,”陆嘉望这才抬起头,视线看向车厢连接处的位置,“在那。” 话音刚落,那个女孩也朝她看了过来。 叶以蘅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薯片,笑得很尴尬。 …… 一直到晚上七点,他们才到达安源高铁站。 定的民宿在海边,在安源的前两天,他们没离开过这附近。 这里的海太美了,比网上那些加了滤镜的照片还要美一百倍。叶以蘅坐在床边,看着落地窗外的夕阳和沙滩,心情被治愈得很彻底。 她想,要是以后可以当自由职业者,第一个旅居的地点她一定会选择这里。 一直到第三天,叶以蘅才按照攻略的路线去走,没再停留在淇海。 出发前,她在市中心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你要吃什么?”陆嘉望把餐牌递给她。 叶以蘅托着下巴看他:“你点吧,你点什么我都爱吃。对了,你今天要多吃点,万一我走累了,你要背我。”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 他在点餐,叶以蘅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拿起相机拍风景。 忽然,按快门的手一顿,叶以蘅盯着取景框里那个人的背影,大脑嗡地一声,神经霎时绷紧。 周遭的景色变得模糊,她眼里只看到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撑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正弯腰准备上出租车。 叶以蘅来不及细看,立刻把相机扔到一边,跑了出去。 砰地一声,相机没放稳掉在地上,陆嘉望刚抬起头,坐在对面的叶以蘅已经不见了。 回过头,她脸色苍白着,急急忙忙地推开餐厅的门。 在叶以蘅就要往马路对面跑过去时,陆嘉望终于追了上来,握住她的手腕。 站定时,他喘着粗气。 “你要去哪?”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叶以蘅根本没有心情管他,只想甩开他桎梏住自己的手,但不管怎样,陆嘉望就是不肯松开,反而越握越紧。 眼看着那人就要坐上出租车离开,叶以蘅急得不行:“你放开!” 说着,另一只手就要掰开他的手。 她的力气很大,陆嘉望愣了愣,神色只剩茫然。 “叶以蘅,你到底怎么了?” 马路对面的出租车已经启动,叶以蘅情绪接近崩溃,回头很大声地朝他吼:“滚啊!” 她的声音很大,路边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陆嘉望稍一怔愣,叶以蘅已经挣脱了他的手,跑到马路对面。 她在路边随便找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车已经开走了,陆嘉望还站在原地。 太阳炙烤着地面,梧桐树的影子在他脚底,路边商铺的喇叭正放着“十元两件”的广播,他呆呆地站在那,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太阳穴处忽然疼得厉害。 他想起昨天夜里,在床上,她亲吻他的眼睛,她拥抱他的身体,他们抵死缠绵,她说她爱他。 而今天,她让他滚。! 第三十章 叶以蘅上了出租车。 那辆尾号5516的车开得不算远,她让司机一直跟着它后面。 一路上,心跳得特别快,像是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她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着前面那辆车,看到它一路直行上了高架桥,然后从左边的车道下去。 到了红绿灯路口,他们的车就跟在那辆车后面,离得很近。 指示灯的数字在跳动,中途她分神了一秒,想起了陆嘉望,想起了刚才他拽着自己的手,想起了她吼他的那一句“滚”…… 他还在餐厅那里等她吗? 很快,叶以蘅又回过了神。 交通指示灯变绿,出租车重新启动往南边行驶,拐了好几个弯,最后停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前。 那人从出租车上下来,叶以蘅付了车费,立刻跟着下车。 她就在身后喊了声:“容温!” 对方没有回头,还在低头玩手机。 叶以蘅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有点不敢往前走了。 到了小区门口,叶以蘅看到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抖了两下,抖落一根烟。 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因为,容温从来不会抽烟的。 手脚变得冰凉,喉咙干涩得要命,即便如此,她还是跟了上去,拍了下他的后背。 那人缓缓转过身,拧眉看她。 看到那张脸,叶以蘅眼底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眼窝很深,鼻梁高得突兀,左边的眉毛还打了眉钉,虽然身上穿着白衬衫,但整个人看起来邪里邪气的。 叶以蘅不理解她刚才是怎么会认错的。 许是背影太像了,她都来不及分辨就跑了出去。又或许是,她直到现在还不相信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 叶以蘅缩回了手。 那人嚼着嘴里的口香糖,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是安源本地人的口音。 叶以蘅摇了摇头,眼睑下垂:“对不起,打扰了。” “莫名其妙。” 那人低声骂了句,然后转身进了小区。 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叶以蘅走到马路边蹲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刚才太过紧张,现在腿竟然有点发软。 额头冒了冷汗,她找了家便利店买了瓶水坐了下来。 店里还在放着上个世纪90年代的港台歌曲,叶以蘅静静地听着,那瓶冰冻的矿泉水不断地往外冒着水珠。 冷静过后,她终于打开手机看了眼。 没有一通电话。 也没有一条短信。 她又想起刚才她吼的那一声“滚”,这下她真的有点头疼。 挠了挠头发,她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 忙音。 她紧张地抿了抿下唇,又点开微信对话框,给他发了条消息。 叶: 【你还在餐厅吗?】 下一秒就弹出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嗯,他把她拉黑了。 看来是真的气得挺厉害的。 下午一点,叶以蘅打车回到那家餐厅,她的相机还落在那里,她必须回去一趟。 刚走进门,还没等她问,餐厅的老板就喊住了她,朝她招手。 “小妹,你是来拿相机的吧?” 叶以蘅立刻点头:“对,不好意思,我刚才出门太急,相机忘记拿了。”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拿的,”老板说着从柜台下面把相机包给她拿出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都怕把它搞丢了,一直给你放在柜子里。” 叶以蘅感激地说了声谢谢,拿出手机询问刚才那顿饭多少钱准备付款。 “不用了,你男朋友已经给过了。” 叶以蘅一愣,收起手机。 “哦,好的。” 这些天,确实一直都是他在付钱。 想到什么,她还是问了句:“他、他走很久了么?” “有一会了,你走了没多久他就过来付款,付完钱就走了,”老板左顾右盼,又多说了句,“哎,你们年轻人好好说话嘛,不要吵架,看他那样子挺难过的。” 叶以蘅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点头。 离开前,她还听到收银台的女孩正和旁边的人小声吐槽。 “对,刚才那个帅哥就是她男朋友。” “还挺丢人的,大庭广众之下,被女朋友这么吼,大家都在看热闹呢。” “搞不懂,要是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和他吵架我都只扇自己。” …… 叶以蘅背上相机,打车回了淇海的民宿。 在车上,她又给他打了两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回到民宿,刷开房门,叶以蘅看到眼前的情形愣了愣。 陆嘉望的行李已经不见了,墙角处只剩下她的黑色行李箱,这个屋子里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他都拿走了。 其实刚才听到他没有把相机拿走的时候,她就该反应过来的。 很明显,他这是不想和她再有一点牵扯了。 大概在陆嘉望这二十年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 叶以蘅看着聊天框里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发了一会呆。 算了,不想了。 她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睡午觉,大概是今天太累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醒过来那会天已经灰了,她收拾了一下,随便找了家海边的餐厅吃饭。 她一边吃着海鲜炒饭,一边重新做攻略,接下来这几天就当是自己一个人旅行了。 晚上九点,海边忽然放起了烟花,她原本还在一楼的书吧那里看书,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 烟花在空中绽开,和海边的夜景映衬,美得像童话里的场景。 附近的游客都跑出来围观,叶 以蘅也拿出手机拍了个视频。 忽然,嘈杂的人群里,有人拍了下她的后背。 她心里一颤,立刻转了过来,但那个人不是他。 民宿店的老板娘手里捧着一小篮洗好的水果,问她要不要吃点。 她摇头,说了声谢谢。 老板娘就这么在她旁边站着,和她瞎聊起来,问她老家在哪的,在哪里上的大学,她都一一回答了。 忽然,她有感而发:“妹子,你都不知道我可羡慕你了。” 叶以蘅懵了:“啊?” “你这男朋友对你是真的挺好的。” 叶以蘅没接话。 “你看,他给你放这烟花多漂亮,肯定得花不少钱——” 叶以蘅眉头一皱,打断了她:“什么意思?” 老板娘诧异:“这个烟花是你男朋友安排的,你不知道吗?” “昨天夜里他就联系我,问能不能在海边放一场烟花,我给了他一个人的电话,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后面她还说了什么,叶以蘅已经有些听不清。 仰头,那烟花依旧绚烂,在水中的倒影梦幻如仙境。 原来,这是一场属于她的烟花。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想起昨天晚上,她在客厅和陆嘉望一起看电影。 从落地窗看出去,有个小女孩正在海边玩仙女棒。 她靠在陆嘉望的肩膀,问他:“你以前有没有写过人生的心愿清单?” 他摇头:“没有。” “你就没有什么人生必须要做的事吗?” “没有。” “这么无趣。”她吐槽。 “你有?” “我当然有啦,我的心愿可多了,给你看我以前写的‘人生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她从□□空间里找出了她多年前写过的日志,高一那会很流行写这个,她也跟风写过一篇。 陆嘉望看了两眼,嗤笑了声就把手机递回给她。 他明显是在嘲笑她,叶以蘅为此还生了好一会闷气。 这场烟花结束后,叶以蘅站在海边重新点开那篇日志《人生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她看到第93件事写着——和喜欢的人在海边看一场烟花。 —— 叶以蘅在安源呆了五天,一直到假期最后一天她才回来。 她买了好些特产,还给舍友带了当地少数民族的手绳和发饰。 余诗彤挑了对耳环,正对着镜子比划。 祝琦问:“阿蘅,你们这次旅行肯定玩得很开心吧,我都好久没和男朋友出去玩了,好羡慕。” “还可以吧。”叶以蘅含糊地回了句。 “那里的东西好吃吗?海鲜是不是很便宜,我在网上看到那儿的生蚝一块钱一个,这么大。”张雯茹用手掌比了下。 叶以蘅猛地摇头:“哪有这么夸张,要是这么便宜,我一天能吃 二十个。” 正说笑,叶以蘅把行李箱的衣服叠好挂到衣柜里。 只是,忽然她动作停顿了片刻。 在行李箱最里层,有一件黑色T恤。 是陆嘉望的。 其实前两天她就发现了,估计是刚到安源那天收拾行李的时候误放进去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去找陆嘉望的借口,可她犹豫了。 最后想了又想,她把这件衣服折好装进纸袋里。 晚上七点,她去了一趟陆嘉望的公寓,把这个纸袋挂在门把手那儿。 这么显眼的位置,他只要回来肯定能看到。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所以只能尽量避免和他碰面。 陆嘉望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忽悠过去的人,她在他那里应该已经被判了死刑。 可惜,事与愿违,她刚走到C座,陆嘉望的跑车就从门口大摇大摆地开进来。 她认得他的车牌号。 车灯刺眼,她伸手挡了一下,顺带挡住了自己的脸。 不到一秒的时间,那阵跑车引擎的轰鸣声就从她身边刮过,往身后驶去。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还没平静多久,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连带着心跳也跟着加快。 当那阵熟悉的香水味侵入鼻腔,她可以确定身后的人就是他。 叶以蘅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犹豫了片刻,终于转过身。 月光下她看不清陆嘉望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气压有点低。 她飞快地在大脑里组织语言。 只是,还没开口,就听到他冷冷说道:“让一下。” “什么?” 陆嘉望的眼神往左边平移,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 “我说,让开。” 叶以蘅反应了一秒,才听清楚他的话。 “哦,好。” 她往旁边的位置挪了一下。 咚—— 身后的垃圾桶发出一声闷响。 那个薄薄的纸袋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三十一章 周三晚上是电影鉴赏课,叶以蘅和余诗彤一早就去了占位置。 这节课的老师很爱找前排的人回答问题,幸好她们这次去得早,选了个最靠后的座位。 刚坐下,叶以蘅就把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 明天下午要交新闻评论的作业,她假期回来忙着实习,作业一直拖到现在才动笔。 刚起了个头,旁边的余诗彤忽然朝门口的方向挥手。 叶以蘅以为是熟人,好奇看了过去,结果一抬头,她眼皮跳了跳。 站在门口的人是陆嘉望。 他正从外面走进来,和朋友相谈甚欢,不知说起什么,眉眼也变得柔和。 直到他抬眼看到她,眼底的笑意在转瞬间消失得彻底,本就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更生人勿近。 叶以蘅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转头问余诗彤:“你干嘛?” 余诗彤回答得理所当然:“喊你男朋友过来坐啊,前面还有位置呢。” 叶以蘅摇头快摇出了虚影,立刻把她的手按了下来。 余诗彤终于觉察到不对,在草稿纸上给她写字:【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难怪最近你老在宿舍里呆着。】 她唰唰地在纸上写:【……以后再和你解释,你别往他那边看。】 余诗彤:【哦哦。】 这会,上课铃响了,陆嘉望没有走过来。 他在第三排的座位坐下,和朋友一起。 他们几乎隔着一整个斜角线的距离,叶以蘅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呆。 上次的事过去了一周,她没再找过陆嘉望,当然陆嘉望更不可能找她。 偶尔在学校碰面了,也当作是没看见,就像刚才那样。 即便再不舍得,她和陆嘉望大概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原本她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找个什么借口糊弄过去,但上次在他公寓门前,他的态度表达得很明确,连她特意送过来的衣服都要当着她的面扔了。 她还记得走之前,陆嘉望看向她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都要打寒颤。 他之前说“在我这里,没有冷战,只有分手”,叶以蘅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一个盘不活的死局。 他拉黑了她的微信,拒接她的电话,他根本就不想看到她。 昨天晚上,她整理了单反的照片。 在那一堆风景照里,竟然夹杂着几张她的单人照。 是陆嘉望拍的。 他镜头下的她竟然挺不一样的。 他拍的第一张是刚到民宿那天,她抱着老板娘养的狸花猫狂蹭,笑得眼睛半眯; 第二张是黄昏时候,她站在沙滩的背影,落日余晖,她的发丝都在透着光; 还有一张是她靠在沙发上睡觉,怀里抱着民宿的猫咪抱枕,表情很恬静…… 她从没觉得自己在镜头里这么好看。 她想起网上说“相机是爱人的眼睛,照片里的样子就是他眼中你的样子”。 原来,镜头也会撒谎。 —— 次日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叶以蘅这学期选的还是篮球。 清城的五月,气温接近夏天,叶以蘅在树荫下站了一会就已经汗流浃背。 好不容易热身运动结束,趁老师没注意,她赶紧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呆着。 不远处,陆嘉望正在场上打球,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陆嘉望今天的状态很好,只是随便热热身也投进了好几个三分,球场上的欢呼声一半都是因他而起。 和她分开,好像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叶以蘅放下水杯,移开视线。 大概她性格里有逞强的一面,每次她看到陆嘉望那么开心的时候,她就会想自己凭什么不可以开心? 哪怕是容温,也不能这样对她。 “不许偷懒啊,刚才教的三步上篮都练好了?都搁这坐着是不是!期末考试不想过了是吧!” 体育老师吹着哨子过来赶人,吵得耳朵疼,叶以蘅只好从树荫下起身跑到篮球场那边。 报名篮球课的女生并不多,叶以蘅的基础在这里算是好的,毕竟上学期也侥幸通过了期末考试。 队友把球扔给她,叶以蘅也想试一下投三分球,但意外发生了—— 那球直直地扔过去,不仅没投中,还砸到了人。 好死不死砸到的还是陆嘉望。 砰地一声,球砸过去,她看到陆嘉望身形都晃了下。 叶以蘅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一下慌了,立刻跑了过去。 陆嘉望右手按着被篮球砸到的地方,眉头皱得很深,看向她的眼神并不友善。 顾不得他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叶以蘅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按在台阶上坐着。 “你别动,给我看一下。” 她蹲在他面前,仔细查看他脸上有没有伤口。 她凑得很近,两人隔着不过半指的距离,陆嘉望感受到她的呼吸就打在他耳后,脸颊旁的碎发在他肩膀轻轻扫过。 陆嘉望屏住了呼吸。 一周了,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此时,身体的疼痛反而变得没那么重要,陆嘉望眼底情绪翻涌,右手紧紧攥着。 叶以蘅认真查看了一番,发现耳廓那里都被擦伤了,有轻微的血痕沾着沙粒,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 她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可手刚放上去,她又觉得不合适,立刻缩了回来。 “你还好吗,头晕不晕,有没有耳鸣什么的。” 外伤看得到,但头万一受伤了,那就麻烦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叶以蘅又补充了句。 她的语气很客气,陆嘉望听到反而更生气了,脸色比刚才还要差。 他一直不说话,叶以蘅也 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伤可大可小,万一以后有什么后遗症,她赔不起这个钱。 她问:需要我给你买药吗?还是你要去医院看看? ?想看面包有毒写的《骗局》第三十一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陆嘉望仍旧没理会她,单手撑着地板,起身站了起来。 叶以蘅急得拉住他的手臂。 “你客厅柜子的第三层有一管白色铁皮的药膏,你今晚回去用那个吧,那个好得快。” 陆嘉望冷着脸把她的手拿开。 “不用你管。” “……” 还没下课,陆嘉望就提前走了,叶以蘅训练完坐在台阶发呆。 李砚磊抱着篮球过来八卦。 “啧啧,怎么感觉刚才你们这气氛有点微妙,你和嘉望吵架了?” “嗯。”叶以蘅应了声。 “真的假的?”李砚磊有些意外,“他这性格从来不和女朋友发脾气的。” 叶以蘅抠着指甲旁的倒刺。 “是吗?” 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转念一想,她现在也不算是他女朋友了,所以这个态度也正常。 李砚磊继续问道:“那你们……这是已经分了?” 听到他的问题,叶以蘅喉咙哽了一下。 “嗯,是吧。” —— 陆嘉望晚上回到公寓,发现客厅柜子的第三层还真的有一管白色铁皮的药膏。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他没有留意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叶以蘅买的。 药膏被他随意扔在桌面上,陆嘉望仰躺在沙发,目光定格在门口玄关处放着的粉色拖鞋,心情瞬间又掉到谷底。 拿起手机,他不知是第几次点开叶以蘅的微信。 最后一条还停留在5月3号的早上,她给他截图发了当日的行程。 他想起那天他们原本打算去寺庙的,她说要去挂同心锁,一旦挂上去她就不会再变心了。 然后那天中午,她把他一个人扔在餐厅,让他滚。 没有一刻的犹豫,陆嘉望立刻打车回了民宿,拿上行李离开。 去机场的路上,他拉黑了她的微信。 对他来说,这段关系已经结束了,不管她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定的是下午五点的机票,他在机场的贵宾室坐了将近三个小时,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他忽然又觉得,只要叶以蘅赶来机场和他解释,他愿意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那天从安源飞回清城的航班就只有两趟,只要她稍微用点心,就能查到他的航班。 但在登机前,他又回头看了眼。 她还是没有来。 假期结束的那天,她倒是来了。 车刚开进大门,他就认出了她,车灯照过去,她挡住了自己的脸,像是怕被他看到。 回到公寓门口,那里挂着个破袋子,装着他落下 的衣服。 顷刻间愤怒侵占了大脑,他赶过去,当着她的面扔掉了衣服,她好像只是愣了下,便背着包离开了。 还是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句解释,她就这样走了。 其实回到清城的第三天,他就把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但还是没收到她发过来的任何消息。 她实习的电台节目,也没有一次提到过他。 和他分开,好像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她照常上课下课,和她的学弟去做社区义工,和她的朋友去拍美食视频,唯独在学校里避着他,一见到他就低着头绕路,上课坐得离他远远的。 回想起叶以蘅以前对他的好,为了他去当志愿者,为了他去沪市实习,为了他早起送早餐,难道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了。 陆嘉望越想越烦闷,他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晚些时候,李砚磊过来了。 他从药店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膏过来慰问,又往沙发那一坐,对着他一通打量。 陆嘉望不耐烦了。 “我没事,你可以滚了。” “哎呦,你这态度,”李砚磊不乐意了,双手交叠在脑后,“我这是替某人过来关心一下你。” “某人?” “嗯。” 陆嘉望迟疑了片刻,心里有了个答案,眼神变得柔和。 他问:“谁?” “叶以蘅呗,还能有谁?” 果然。 陆嘉望咳嗽了两声:“她怎么自己不来?” “哦,她说你们分手了,不太方便。” 陆嘉望额头青筋跳了下,手指握紧了杯身。 “分手,她说的?” 李砚磊点了点头:“对啊。”! 第三十二章 叶以蘅和陆嘉望分手这事儿很快就传开了。 感到意外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果然如此”,或者是“早该如此”,甚至是“竟然才分手吗?”。 叶以蘅这几天去食堂打饭还听到有人在讨论,连一向不八卦的张雯茹都来问她分手原因。 她思前想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她,因为她吼了陆嘉望一声滚,他就要分手了? 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最后只能用万能借口“性格不合”敷衍了过去。 叶以蘅最近忙着实习,所以没再关心陆嘉望的头还有没有事。 像他那样的家境,哪怕真的脑震荡了,也不至于要问她拿医药费。 偶尔在校园里遇到陆嘉望,虽然还是会短暂的失神,但她在努力克制自己。 她想了一个办法,每天睡前都要回忆陆嘉望的缺点,列够10点才能睡觉。 她努力提醒自己这张脸哪怕再像,也终究不是容温,也代替不了容温。 陆嘉望恢复单身后,又成了学校表白墙上的常客。 这一周余诗彤就给她发了好几篇帖子—— 《捞一捞昨天在图书馆遇到的戴耳机的帅哥》 《crush了马哲课的一位男同学,只拍到侧脸,有人认识吗》 《谁知道金融班的LJW是不是真的分手了,是的话,我就冲了》 叶以蘅面无表情地把网页关闭,转头问余诗彤:“你有没有加过刷单群?” 她的语气很严肃,余诗彤停下涂指甲油的手。 “没有,怎么了?你要干嘛?” “我也要去找十个八个水军,给我也在表白墙上面刷屏。” 余诗彤憋着笑,按住她的手:“别冲动,不值当不值当,再说了陆嘉望上表白墙这不家常便饭吗,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叶以蘅没说话。 见她还真的来气了,余诗彤等指甲油晾干,立刻注册了个小号,帮她找回场子。 她在手机上打字: 《上周在图书馆遇到一个小姐姐,兄弟们帮我捞一捞》 “上周五在图书馆二楼,有个小姐姐坐在我对面,她手机没电了,问我借充电宝。 当时太紧张了没敢问联系方式,现在想想后悔死了,当时要是加了微信,说不定哥们早就脱单了。 看她带过来的书,应该是新闻班的,这几天我去图书馆都没遇到她,有人认识吗,重金求联系方式!” 最末,附上一张叶以蘅在图书馆低头看书的照片,她右手撑着脸,左手拿着笔压在书页上,乍一看眉清目秀,挺漂亮的。 “你看看这样写可以不?”余诗彤写完又检查了一遍,把手机递给叶以蘅过目。 这个帖子把男生捞人那种半油不油的分寸感拿捏得特别好。 叶以蘅笑得前俯后仰,拍了下她的肩膀。 “老余,真有你的!” “那我发了啊。” “发吧。” 这个帖子发出去后,叶以蘅也没当一回事,很快就忘在脑后。 次日傍晚,她吃完晚饭去图书馆自习,因为去得早,二楼还有很多空位。 她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放下书包,把电脑拿出来开始赶作业。 思维导图做得头疼,叶以蘅弄了一个小时还卡在PPT第一页,她拿过一旁的水杯准备喝水休息一会。 刚伸了个懒腰,她往对面看去,心里一惊。 陆嘉望就坐在她前面一排的座位,正对着她。 幸好他在看书,没看到自己。 叶以蘅心里有点乱了,她在犹豫要不要换个位置,毕竟离得这么近,他很难不看到自己。 心里七上八下,她在群里和余诗彤吐槽,当她再次抬眼看过去,这回正正好对上陆嘉望的视线。 他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了她。 平静、冷淡、没有温度,是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翻看书页。 叶以蘅点点头,行,这下不用换座位了。 十点半,她起身整理桌面,陆嘉望的座位已经空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后面没再往那看过一眼。 背着书包下楼,叶以蘅戴着耳机一路哼着歌,直到经过实验楼,她才放缓了脚步。 远远地,她就看到陆嘉望的背影。 他站在实验楼前玩手机,双腿悠闲地交叠,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叶以蘅没有多余的好奇心,更不可能上去打招呼。 在他发现她之前,已经绕路回了寝室。 —— 余诗彤在辅导员的办公室里已经坐了半个小时。 墙上的钟嘀嗒地走,室内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她冷不丁地又打了个喷嚏。 她原以为十分钟能搞定的事情,结果在这等了好半天。 办公桌前,发量堪忧的地中海主任还在唾沫横飞地说着,年轻的辅导员一边点头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慌慌忙忙地记录。 不知道过了多久,主任终于指示完毕从办公室离开,余诗彤生怕再凭空冒出一个主任或其他的什么领导,立刻拿着请假条走上去找辅导员批假。 不到两分钟就签完了假条,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出办公室,果然宿舍群里都在疯狂@她,让她赶紧回来吃蛋糕。 今天是5月18日,是叶以蘅朋友的生日。 每年的今天,她都会从外面拿回来一个很大的蛋糕,说是要替一个朋友过生日。 她说因为没办法见面,所以只能这样帮他庆祝。 其实前两年,余诗彤偶尔会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 她所说的这个在外地的朋友是不是她幻想出来的,因为住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没见过叶以蘅和他打视频 ,也没有听她提起过其他的细节。 她为他准备的礼物,从来没有送出去过,她看到那些礼物全都放在一个箱子里,保存得很好。 正想着,已经到了寝室门口。 余诗彤推开寝室的门,果然中间的桌子放着一个两层的蛋糕,蛋糕上写着“freveryung”的裱花。 祝琦见她才回来埋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等你切蛋糕呢。” 余诗彤摇头叹气“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 “来,先切蛋糕。” 叶以蘅把蜡烛吹灭,拿起塑料刀具把蛋糕分成四份。 第一块先给了离她最近的祝琦。 祝琦伸手接过,又感慨:“哎,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阿蘅这种朋友,即使不在一块儿,每年都记着给我过生日,换我肯定一辈子都记得。” 张雯茹:“对了,阿蘅,他今年还是没空过来看你吗?” 叶以蘅眼神暗了暗,不自然地舔下嘴唇。 “嗯,他学习很忙,没有时间过来,所以我们把蛋糕全部吃光吧。” 余诗彤若有所思,她知道叶以蘅一说谎就喜欢抿嘴,这是她的习惯。 不过她没有拆穿。 蛋糕很快就吃完了,叶以蘅收拾好桌面上的纸碟,下楼去扔垃圾。 扔完垃圾,她一个人去操场坐了一会。 夜晚风很大,发丝被吹得凌乱,她戴上耳机,点开容温给她念的那首诗。 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点开这段录音了,以至于听见容温声音的第一秒,眼眶立刻就红了,酸涩的感觉蔓延至喉咙。 今天是他离开的第993天。 993天,多么遥远的数字,她竟然就这样熬过来了。 曾经一天都漫长得让人难以忍受,现在竟然已经是第993天了。 这是第三个她替他过的生日。 她为他唱生日歌,为他吹灭蜡烛,她让舍友帮她录视频当做纪念。 她很想告诉容温,每一年她都有好好地为他准备生日蛋糕、准备生日礼物,她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也不敢忘记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 她还想告诉他,她遇到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笑起来的时候连她都要分不清,不过那个人不怎么喜欢笑,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只有很高兴的时候,才会笑得眼睛弯起来。 那个人是个很难捉摸的人。 他很挑食,是少爷胃,出去旅游很麻烦,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找餐厅都要花很多时间;他还有洁癖,住的地方所有床品都要消毒一遍;花钱也大手大脚的,随便一件普通的T恤就要几千块,给她买的礼物,她每次看到价格都会心惊肉跳。 那个人还有点少爷脾气,自大傲慢,有时还会瞧不起人。不过也不是完全没优点,他对你好的时候是真的很好,让你觉得好像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但离开的时候,也会绝情得毫不留恋。 她忽然又想,如果容温 还活着,会对她感到失望吗。 但她已经决定要放弃了,所以容温也不能怪她了,我只是太想念了,她只是过得太累了。 …… 一直到操场没有人了,叶以蘅才起身离开。 回寝室的路上,她点开朋友圈看了眼。 第一个就是马康裕的视频,定位在市中心的某个Club,文案很土味,写着“今晚全场消费由陆公子买单,还有谁没来的”。 点开视频,灯光迷离,音乐声震耳欲聋,年轻的男女在放肆热舞,几千块一瓶的香槟成了气氛的点缀,摇晃着喷溅得到处都是,礼花从头顶洒下。 这个场景简直是对纸醉金迷最好的诠释。 隔着屏幕,她都能闻到浓重的酒精的味道,还有金钱在燃烧的味道。 视频的最后一秒,她瞥见了坐在卡座里的陆嘉望,他靠在沙发,长腿交叠,右手晃着酒杯,正低头和旁边的人交谈,嘴角挂着浅笑。 叶以蘅忽然想起,今天也是陆嘉望的生日。 难怪这么热闹。 把大脑里奇怪的想法清空,叶以蘅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又看了一会综艺。 过了零点,她把平板关了,准备上床睡觉。 还没动身,她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陆嘉望:【下楼。】 她盯着发送人的名字呆滞了两秒,又点开他的微信头像确认。 还真的是他。 叶:【?】 她回了一个问号。 他是什么时候把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的? 陆嘉望:【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这个意思是,他在楼下? 叶以蘅穿着拖鞋,飞快地跑到阳台看了一眼。 陆嘉望像是猜到她的动作,这会正站在路灯下仰头看她。 隔得这么远,她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这么突然地找过来是因为什么事。 心里莫名有点慌。 睡衣都没换,她穿着拖鞋就下楼。 快走到楼下,她越走越慢,磨蹭了快一分钟才走到他跟前。 走近了才看到陆嘉望的眼神不太对,他在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这下更是忐忑。 “有、有什么事吗?”她结巴了一下。 陆嘉望皱眉,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齿发出来的。 “叶以蘅,你就这么倔?” “啊?” 他眼神转瞬间变得忧伤。 “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是吗?” “我要说……什么?”她的语气变得迟疑。 “想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让你说一句道歉有这么难吗?” 叶以蘅更是不解,反问:“谁想你了?” 话音刚落,陆嘉望忽然弯腰俯身抱住她,他的下巴就抵在她的肩窝处,右手环在腰间收紧。 久违的拥抱。 叶以蘅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又听见他哑着嗓音说:“还在撒谎,你舍友全都告诉我了。” 半个小时前,陆嘉望在生日宴会上接到了一通陌生的来电。 是叶以蘅的舍友打过来的。 他原本想挂断,但下一秒对方就开口问他:“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吗?” 陆嘉望迟疑了片刻:“怎么?” “其实我是猜的。你应该不知道吧,阿蘅每年都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但一次都没有送出去过。” “虽然你们已经分手了,但今年她还是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还请我们宿舍吃了生日蛋糕,就在昨天,她还在宿舍画你的素描画,她有一本厚厚的画册,画的全都是你……” 直到现在,陆嘉望想起这些话,眼眶仍旧有些热。 他在想,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傻的人,傻到默默地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一句话也不说。 多荒谬。 更荒谬的是,他竟然怀疑过她不喜欢他。! 第三十三章 夜静悄悄的,整个校园都陷入昏睡,时间好像按下暂停键,只有树上偶尔的几声燥热的蝉鸣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陆嘉望还靠在她身上,离得太近,她好像都能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强而有力的震颤,体温也是热的,宽大的掌心按在她后腰腰窝的位置,隔着睡衣的手在慢慢收紧。 她迟迟没有伸手回抱住他,双手只是垂在腿侧,没有任何动作。 淡淡的酒气在空气中飘散,陆嘉望的声音划破夜的宁静。 “叶以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你还没有和我说生日快乐。”最后四个字他念得又轻又缓。 “可是已经过零点了。” 她记得刚才下楼那会都已经00:13分了。 “没关系,”陆嘉望松开抱住她的手,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也算数的。” 被他这样看着,叶以蘅禁不住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木讷地回道:“那生日快乐——” 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祝你天天开心,喜笑颜开”。 很古板的祝福语,缺乏新意,甚至还有点敷衍。 但听到她的话,陆嘉望竟还真的闷笑了声,也不知道是在配合她,还是在笑话她。 高大英挺的身躯往前走了一步。 他问:“没别的了?” “……我还没想好。” 陆嘉望笑,捏了下她的脸:“怎么还是这么呆。” 他话语里的亲昵显而易见。 叶以蘅愣了愣。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但竟然又有了转机,可她刚刚才决定要放弃的。 “你给我买的蛋糕是什么味道的?”他又问。 好一阵,她才开口:“抹茶。” 陆嘉望:“全都吃完了?” “嗯。” “不是给我买的么,怎么自己就吃完了?” 陆嘉望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昭示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如果不是你舍友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一直瞒着我,”陆嘉望无奈叹气,“叶以蘅,我发现你真的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 “以前还没追到我的时候,一天能和我说十遍喜欢我,在一起后都不说了,脾气也不好了。” 饶是现在大脑乱成一团,叶以蘅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出声。 “我哪里脾气不好了?” “其实上次的事,只要你给我一句道歉就可以算了,但你什么都不肯说,你总是这么倔,如果不是今天这通电话,我真的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在学校见到我就躲。”陆嘉望想起来倒是有点生气,“我明明给过你那么多台阶,你就是不懂得下。” “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这话倒是真的,如果她知道陆嘉望这么 好哄,那在回来的第一天,她会立刻编个借口和他解释。 沉默了一会,叶以蘅又觉得不对劲。 “还有,你什么时候给我台阶下了。” 陆嘉望揉了揉眉心,无奈叹气:5月4号晚上,公寓门口。▆[(” 5月4号,叶以蘅认真回想。 哦,他说的是刚从安源回来那天,他特意跑过来当着她的面扔掉衣服那一次。 这也叫做台阶? 他接着又说:“5月9号,咖啡店。” 这就更离谱了,那天她和小组成员在咖啡店里开会,陆嘉望走进来买了杯咖啡又走了,这短短几分钟,她怎么能猜到这是所谓的台阶。 “还有,5月13号晚上,图书馆。” 叶以蘅恍然。 原来图书馆那一次不是偶然遇到的,是某人有意为之。 她抬头看了眼陆嘉望,这么别扭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还有吗?” 她想看看还有没有更离谱的。 “有。” 陆嘉望点头。 她问:“什么时候?” “现在。” 陆嘉望低头看她,眼底比星星还要明亮,仅是和他对视,都要溺死在这样的眼神里。 夜晚的风吹起少女的裙摆,叶以蘅踮起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可以了吗?” 她竟有些忐忑。 陆嘉望没说话,可她分明看到眼前的人嘴角弯了弯,眉眼里凝着的霜雪终于消融了。 “只有很高兴的时候,他才会笑得眼睛弯起来。” 叶以蘅想,就是像现在这样。 都快十一点半了,两人还牵着手在操场散步,幸好这大晚上的操场没人,不然遇见了还挺尴尬。 绕了大半圈,陆嘉望好像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叶以蘅都有点困了,频频打哈欠。 到了升旗台前,陆嘉望忽然开口问她:“那个男的联系方式,你加了?” “哪个男的?”叶以蘅打到一半的哈欠都噎了回去。 陆嘉望神色不悦:“表白墙。” 表白墙,男的,联系方式…… 叶以蘅花了足足一分钟才回想起这事。 但她的关注点是:“你竟然也会看表白墙的帖子,你是为了看自己有多受欢迎吗?”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噔地亮了。 陆嘉望右手抵着她的脑门:“不要扯开话题。” “加了没?”他又问了一遍。 “嗯——”她拉长尾音,故意逗他,“当然要加了,多个认识人的机会多好。” 跑道上,陆嘉望突兀地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她,眉头又皱了起来。 片刻后,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难怪都不急着找我,原来还想着要认识别人,叶以蘅,是我低估你了。” 看来在喜欢他的同时,也不妨 碍她要去认识新的人。 “……” 还能这样解读的么? 叶以蘅愣住。 她只是想开个玩笑活跃气氛,结果他哐地给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_[(,给她定了个死罪。 还没等她狡辩,陆嘉望又说:“你要是想复合,先把他删了。” 他的语气霎时又变得高高在上起来,好像是她求着要复合一样。 叶以蘅来了气,立刻松开牵着他的手,往旁边走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那先不复合了。” “叶以蘅,你认真的?” 陆嘉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跟换了个人似的,他气得说话时胸口都在抽痛。 “你今天还和别的女生说话了呢。”叶以蘅提起另一茬。 陆嘉望更是不解:“什么时候?” “我都看到视频了,你还不承认。” 叶以蘅从通讯录里找出马康裕的微信,点开他两个小时前发的视频。 视频的最后一秒,陆嘉望侧身和旁边的人说话,嘴角有明显的笑意,旁边那人留着半长的卷发,露出半张脸,虽然画质很模糊,但也能看得出五官很精致,右手还夹着一根烟。 “你看,扯平了。”叶以蘅摊手。 陆嘉望像是气极了,揉了下太阳穴,牙关咬紧。 “他是男的。” 男的?怎么可能? 叶以蘅懵了,正要把视频再看一遍,陆嘉望已经拨通了电话,把手机递给她。 叶以蘅吓了一跳,跟烫手山芋似的又把手机扔了回去。 “怎么不敢接了?”陆嘉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下一秒,视频接通了。 屏幕里是一张精致得过分的脸,往下是非常明显的喉结,刚才的视频太模糊,现在看到正脸男性特质还是很明显的,棱角骨骼都更偏向男性。 虽然那人还没说话,但叶以蘅已经开始尴尬了。 那人大概是喝蒙了,镜头摇摇晃晃的,眼神很迷离,没有焦点。 “说话。” 陆嘉望语气很直接。 “你丫的,不是你打过来的吗,让我说什么。” 很粗犷的声音,甚至比叶雄健的声线还要粗。 叶以蘅捂着脸。 陆嘉望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表情,轻笑了声。 “这下相信了?” 屏幕对面的人嚷了声:“你那边乌漆麻黑的,这是跑哪儿去了,把我们一伙人晾这。” 陆嘉望淡淡地说:“找我女朋友。” 说完,叶以蘅感觉到陆嘉望看了她一眼,她无由来地有点紧张。 “女朋友?砚子不是说你们分了吗?” “刚和好了。” “给我看看。”那人说。 “看什么?” “你女朋友啊,”那人酒醒了一点,右手撑着脸,“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呢 。” 刚出了洋相,叶以蘅在旁边疯狂摇头。 挂了。 未等对方反应,陆嘉望已经把电话挂断。 “到你了。”他说。 “什么。” “删微信。” 硬着头皮,叶以蘅只好当着他的面把堂弟叶泽通的微信找了出来。 幸好她没有给备注,所以微信上显示的是他的昵称“AKA峡谷第一孤狼游侠”。 陆嘉望皱眉:“这什么弱智名字。” 叶以蘅憋着笑,也不好反驳。 堂弟,不好意思啊,只能牺牲你了。 明天姐再从家族群里把你重新加回来。 眼疾手快地删了微信,她看到陆嘉望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 这个事就此揭过,送她回寝室的路上,陆嘉望又重新牵上她的手。 叶以蘅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的?” 陆嘉望当然不可能说实话,摸了摸鼻子。 “刚刚。” “哦。”叶以蘅舒了一口气,庆幸,“幸好我没再给你发消息,不然发了你也看不到。” “……” 陆嘉望被她气得无话可说。 到了宿舍楼下,叶以蘅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起她做的那份安源景点的攻略。 “那里的风景这么漂亮,我们都没有逛完,好可惜,”叶以蘅晃着他的手,“陆嘉望,你以后再陪我去一次吧。” 即便那里留给他的记忆并不美好,但陆嘉望还是应了声,问:“什么时候?” “未来的某一天,”叶以蘅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等到了那天,我们一起在海边看一场烟花,然后再一起看日出。” “好。” 陆嘉望心里触动,眼神不经意间变得温柔。 “以后我们都不要吵架了,和你分开之后,我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些话叶以蘅几乎是张口就来,“我每天都在想你。” “我也是,”陆嘉望停顿片刻,“我也想你。” 听见他的话,叶以蘅心里咯噔了一声,环在陆嘉望腰间的手缓缓松开,为了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陆嘉望说的竟然像是真的。 他的手抚在她脸颊处,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 叶以蘅忽然不敢再把话题继续下去。 咳嗽了两声,她说:“好晚了,那我先上楼休息了。” “好,去吧。” 叶以蘅心跳得很快,慌慌张张地跑到三楼,到了拐角处,她站在走廊往楼下看了一眼。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已经走远的陆嘉望这时也回过头,嘴角弯了弯,站在树影下和她挥手。 这一刻,内疚感短暂地涌了上来,叶以蘅竟然有点于心不忍。 可她又想,这回可怪不得她。 她都已经要放弃了。 是他,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第三十四章 已经过了晚高峰时段,市中心还在堵车,堵得水泄不通,半个小时才走了不到一公里。 等得太久,有车主不满,狂按喇叭,直到交警出来解释,说是前方有车追尾了,还要再等一会。 陆嘉望也有些不耐烦了,降下车窗,夹着烟的左手搭在窗沿掸了掸烟灰。 他今天回了一趟家里,是每周一次的家庭聚餐。 餐桌上很沉闷,比那些形式主义的讲座还要无聊乏味。 话题无非是那些,聊起公司里的事,顺便再让他去参加那些无聊的宴会。 陆敬迎说:“等明年一毕业,你就回沪市负责衡诚的项目,别的你暂时不用管了。” 他知道总有这一天,他并不排斥,陆嘉望对自己的未来一向目标明确,从小他就被告知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该浪费时间在不值得的事情上。 他的人生不能走弯路,也不允许浪费时间去试错,当别人还在忙着实习工作,他早早就确定了自己未来的路,每一步都被规划得很完整。 但今天很奇怪,当陆敬迎提到他毕业后的规划,他竟然走神了一会。 他在想,如果毕业后他回了沪市发展,叶以蘅愿意为了他去沪市工作吗? 他惊讶的点在于,他竟然已经想到了毕业后的事情。 车流终于缓慢地移动,陆嘉望关上车窗,点开了广播。 “你好,欢迎来到FM127.8,这里是清城交通广播电台晚间生活栏目……” 这是叶以蘅之前实习的电台,刚分开那几天,他只是为了听她有没有在电台节目里提到他,后来就这样听习惯了。 从高架桥下来,等红绿灯那会,他收到了叶以蘅发过来的语音。 【陆嘉望,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我快饿死了。】 陆嘉望失笑,拿过手机打字。 【不是让你先吃点东西么。】 叶以蘅:【不行,我今天只想吃你做的饭。】 想到她这会穿着睡衣蜷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给他发消息,陆嘉望眼神都变得柔和。 指示灯马上变绿,他回了句:【快到了。】 后半段路,陆嘉望开得很快。 车里的广播还没到粉丝点歌环节,他就从二环回到了学校公寓。 车停在楼下,他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整幢楼都没有开灯。 难道她等不及回学校了? 他一边拨通叶以蘅的电话,一边推开门。 门刚推开,室内忽然传来音乐盒转动时发条的声响,八音盒播放着轻缓的旋律,紧接着墙上的灯带也亮了,一闪一闪的。 陆嘉望低头这才看到地上的蜡烛摆成了心型,旁边是二个垒高的礼物盒。氛围灯在天花板投影出浪漫的星空,客厅正中央挂着大红色横幅,写着“热烈庆祝陆嘉望同学出道20周年”。 他 揉着眉心,轻笑了声。 音乐声结束,叶以蘅终于捧着蛋糕从房间走出来,她今天显然特意打扮过,穿着一条浅粉色的公主裙,脸上化了淡妆。 ?想看面包有毒的《骗局》吗?请记住[]的域名[( 烛光的倒影在墙上摇曳,她把蛋糕放下,笑吟吟地给他唱生日歌,连陆嘉望自己都意识不到此刻他的眼神有多温柔。 “重新给你补办一个生日!虽然已经过去一周了,但你不会介意吧。” “告诉你,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弄的哦,厉不厉害?” “气球也是我自己一个人打好气粘上去的,灯条也是,还有这个横幅,挂上去可麻烦了,”她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着,“不过你今天回来得好晚,每次楼下有车经过,我都以为是你,跑了好几趟,累死我了。” 陆嘉望心口处像被火烫了一下,眼眶也跟着有些热。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准备生日惊喜,但却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对方的用心。 “快点许愿,不然蛋糕都要化了。”她催促。 陆嘉望闭上眼睛,对着蜡烛开始许愿,片刻后,等他再睁开眼,叶以蘅的眼睛竟然红了。 他喉咙一窒:“怎么还哭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能陪你一起过生日很开心,”叶以蘅抹了抹眼角,“本来我还以为以后都和你没有交集了。” “傻瓜。”陆嘉望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陆嘉望,你可以分给我一个愿望吗?” “什么愿望?” “希望陆嘉望同学从明天开始不要再抽烟了,抽烟容易早死。” 陆嘉望只是笑,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他又问:“还有吗?” 叶以蘅想了想:“还有,希望我们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么开心。” 愿望许完,蜡烛吹灭,客厅里又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墙上的灯带闪烁着微弱的光,叶以蘅正要去开灯,身后的陆嘉望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说:“叶以蘅,我们……同居吧。” —— 和好的第二个周末,叶以蘅搬到了陆嘉望的公寓。 衣服没有全部打包,还留了一些在寝室,她把带过来的衣服挂好放进衣帽间。 她的衣服已经够多了,但陆嘉望的衣服比她的还要多,那么大的衣帽间,几乎放满了他的衣服,大概是有人会定期过来帮他整理,衬衫、夹克、大衣、正装全都分门别类地放好,还按颜色的浅淡放在不同的位置。 她想,换做是她,每天起床看到这么多衣服,都得有选择困难症。 叶以蘅把常看的书也带了过去,书架空余的位置都装满了,还有各种瓶瓶罐罐,比如身体乳、化妆品全都胡乱地放在梳妆台,最后还是陆嘉望帮她收拾的。 陆嘉望也把之前扔掉的东西又买回来了。 分手后,他把公寓里她的拖鞋、睡衣、床上的抱枕全都扔了,一件不落,看来他那时候也是铁了心要和她分开的,如果不是余诗彤,大概她和陆 嘉望真的就形同陌路了。 东西还没收拾完,陆嘉望带她到门口录指纹。 她好奇问他,这里到底录过多少人的指纹。 他说只有二个。 其实她并不相信,他那些前女友她不信他没有带回来过。 话一转,他又说:“不过,现在只有两个了。” “嗯?” “昨天我把砚磊的指纹删了。” “为什么?” 陆嘉望表情很严肃:“你在这里,他不方便过来。” 陆嘉望看向她现在身上穿着的睡衣,她经常赤脚穿着睡衣在公寓里乱晃,当然不能让李砚磊看到。 “那他会不会骂你?” “会。” 他回答得太干脆,叶以蘅被逗笑。 录好指纹,叶以蘅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问他:“你知道现在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叶以蘅看着他,缓缓补充道,“我们两个人的家。” “家”是一个动人的词,在此之前,陆嘉望从来没有把这个地方和“家”关联起来,他大脑里短暂地闪过一些画面,又听见她说:“对了,我今天发现卧室里好像多了二个充电宝。” 她是今天找东西时发现的,那二个充电宝就放在床头的抽屉第一层,包装还是全新的,像是还没拆开过。 “买这么多充电宝,有什么用途吗?” 难道是最近有旅行计划? 陆嘉望瞥了一眼,语气有些不自然。 “以后你去图书馆,不用再问别人借了。” 竟然是这个原因。 叶以蘅靠在他肩膀,笑得胸腔轻颤。 他要是有一天知道这是她让余诗彤发的帖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可是我这么丢二落四的,这次带了充电宝,可能下次又忘了带笔、带纸巾呢,总不能全都备着。” 陆嘉望别过脸:“那也只能问女生借。” “哦。” 她敷衍地应了声,陆嘉望并不满意。 她只好再次强调:“知道了,以后只问女生借东西。” 回到客厅,叶以蘅累得躺在沙发上,不想动。 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难怪饿了。 她和某人撒娇,膝盖碰了下他的腿。 “陆嘉望,我想吃学校门口的盖浇饭,你去帮我买。” 陆嘉望拧眉,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起身换了衣服。 出门前,他问:“还要吃什么?” “还要一杯茉莉奶绿,五分糖,去冰,加芋圆。” 陆嘉望拿起手机就出门,也不知道记住了没。 能使唤大少爷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这些天,她发现陆嘉望真的很好哄。 以前那个怎么也追不上的陆嘉望,对她不会多给一个眼 神的陆嘉望,好像变了个人?_[(,好得让她恐慌。 难道真像大家说的,情侣吵架复合后都会短暂地进入甜蜜期。 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常年都要排队,陆嘉望买完奶茶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吃饱喝足后,她想起了正事。 “陆嘉望,我是不是还欠你一个解释。”她的语气变得认真,“我是指那天在安源的事。” 听到后半句,陆嘉望身体一僵,并未说话。 “我一直想和你解释的,可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 “你说。” “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心急了。 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在高中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你知道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吗,高一上游泳课的时候,有个很坏的男生欺负我,他明知道我不会游泳,还故意推我下去想看我出丑,我当时怕得要命,在水里扑腾,那么多人在泳池边围观,只有她跳进水里救我。 从那天起,我就认定她了。 她一开始不愿意和我做好朋友,不怎么理会我,但很幸运的是,到了下学期老师把我们调到一起坐,我总是问她问题,还等她一起放学,虽然她表面不搭理我,但我上课走神被老师提问的时候,她会悄悄给我塞纸条,告诉我正确答案。 她家里条件不好,校服很旧,穿的鞋子都是破的,可是她对我很好,她是那种哪怕自己身上只有一百块钱但愿意花九十九块钱给我买生日礼物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人。 我们曾经约好要一起考到清城来的,高考出成绩,她也被录取了,我还以为终于可以和她一起上大学了,可是她回了一趟云城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 我去了云城找她,可是云城那么大,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找,我拿着她的照片问别人,问了一周,没有一个人知道她。 开学那天,她没有来大学报道,电话还是打不通,她好像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我才知道原来在车站的那一次,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在马路对面,我好像看到她了,她就在路边等出租车,那个背影太像她,我当时太心急了,我太担心她会再次这样消失,所以我才——” 说到最后,叶以蘅已经泣不成声,眼泪不受控制一样从眼睛里跑出来。 还是第一次见她哭成这样,陆嘉望都有些手足无措。 他扯过一旁的纸巾,帮她擦眼泪。 回想起来,那天他的确留意到马路对面有一个人,不过当他跑出餐厅,那人已经上了出租车,他什么都看不到。 叶以蘅抽泣着和他道歉:“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看到她哭,陆嘉望心里莫名也跟着难受,喉咙又干又涩。 “都过去了。” 陆嘉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胸口的衬衫都被眼泪洇湿了一大片。 “那你后来找到她了吗?”他问。 叶以蘅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目光渐渐失去焦距。 正发着呆,陆嘉望又问:“你还想找她吗?” “嗯?” “我可以帮你。” 陆嘉望的表情很认真,叶以蘅眼皮跳了跳,眼泪霎时止住。!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三十五章 “你要帮我?” 叶以蘅差点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 “如果你需要的话。” 对陆嘉望来说,找个人并不算是多困难的事。 如果是对她很重要的朋友,他愿意去求助他的朋友、求助他的家人,那么多方法,他可以一个一个去试。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他还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陆嘉望明显认真了,叶以蘅倒是有点慌了,避开他的目光。 “不用了,他既然躲着我,那应该是有不能让我知道的原因吧,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叶以蘅佩服自己的大脑竟然转得这么快,这些话像是提前打过草稿一样不经思索就从口中说出,“我相信他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过着很幸福的生活,或许他已经成为了很了不起的人,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还会再遇到他的。” 说了这么一番话,她拿起桌面上的水杯战略性喝水,又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陆嘉望的表情。 他并未起疑,反而凑近了些,直到他的手落在她的脸上,叶以蘅这才意识到他在用指腹帮她抹掉眼角的泪痕。 他轻声安慰道:“嗯,我也相信。” 不敢再呆在这里,她起身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准备找借口离开,陆嘉望却盯着她脖子上的某处,食指一勾。 他勾住了她颈间的项链。 这个动作也把叶以蘅拉得更近,他两指捏着戒指,皱着眉头看了眼。 是个很旧很廉价的戒指,路边几十块钱就能买到的货色,指环里刻的字都已经生锈了,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字母“Y”。 陆嘉望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叶以蘅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咽了咽口水。 “怎么了?” 她先开口,顺带把他放在项链上的手拿开。 指尖沾了锈迹,陆嘉望抽过纸巾擦了擦手。 “这个项链就是她留给你的?” 不知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叶以蘅紧张了起来,后背有点发凉。 “对,我们一人一个。” “难怪你成天带着,”陆嘉望挑眉,“没见你摘下来过。” 他先前送了她一条宝格丽的项链,和他脖子上戴的是同款。 她的项链太旧了,所以他想送她一条新的。 那天他正要帮她摘下,她却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自己。 她的反应很大,陆嘉望当时有些不悦,现在他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这条项链对她来说很珍贵,所以不希望被别人触碰。 “不早了,那我先去洗澡了。”叶以蘅猜不到他在想什么,迅速找借口离开。 “嗯,去吧。” 叶以蘅穿着拖鞋上楼,走到拐角时,她回头看着正坐在客厅看书的陆嘉望,心情很复杂。 她想起了一句话,欺骗真诚的人是有罪的。 她在陆嘉望这里说了这辈子所有的谎话 ,一次又一次,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游刃有余,也越来越不计后果。 她不知道当这个泡沫被戳穿的时候会有多疼,而那个最疼的人是他还是自己。 六月底,李砚磊过来做客。 叶以蘅是在下楼扔垃圾那会发现他的。 她手里拿着垃圾,打开门,李砚磊就站着门口,似乎正在捣鼓着密码锁。 李砚磊原是想打招呼的,可瞧见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倒是愣了愣。 两人都有点尴尬,最后还是他先开口。 “哎,这门是不是坏了,我刚才站这试了五分钟都打不开,真是奇了怪了。” 说着,他又往门上踹了两脚。 叶以蘅憋着笑,不敢告诉他真相,只能装傻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可能是吧,我也觉得不太对劲,明天我让师傅过来看看,”叶以蘅把门敞开,“你先进去坐会,我去扔垃圾。” 叶以蘅扔完垃圾又换了身衣服才下楼。 李砚磊正站在客厅四处打量着,他只不过是两个月没来,这里倒是变了个样,原先他嫌这里装修得颜色太冷淡了,现在这色彩丰富得有点过分,刺得他眼睛疼。 连沙发的抱枕都是草莓熊的,他也是服了,陆嘉望是怎么同意把这些玩意儿放这里的。 见叶以蘅出来了,他才回沙发上坐着。 她说:“我给他发消息了,他说一会就回来。” “没事,不急,”李砚磊趁这机会问她,“你和嘉望……这是同居了?” 叶以蘅尴尬点头:“嗯。” 李砚磊当下了然:“难怪最近都不回寝室了,我还以为他在忙什么呢。” 聊了还没一会,陆嘉望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 刚进门,看到李砚磊坐在沙发上,语气不善。 “你来干嘛?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 什么意思? 这摆明了就是不欢迎他嘛。 李砚磊被气到了,他来这里这么多次,什么时候还需要提前打招呼了。 叶以蘅正要给李砚磊倒茶,他摆了摆手。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陆嘉望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用管他,他爱喝就喝,不爱喝就滚。” 李砚磊气得想笑:“可以的,一场兄弟,这样对我是吧,之前是谁三更半夜陪你在这里玩游戏给你打辅助,是谁出国比赛,让我每天过来帮他喂猫铲屎,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这样对我是吧。” 听到李砚磊这真情实感的控诉,叶以蘅忍不住想笑。 她用口型对陆嘉望说了两个字——“渣男”,陆嘉望没好气地笑了。 最后,他们仨一起吃了顿晚饭,是叫的外卖。 餐桌上挺沉默的,叶以蘅埋头吃饭,偶尔听李砚磊聊起几句他们以前的事,陆嘉望本来话就少,基本不说。 吃到一半,陆嘉望去了书房接电话,李砚磊忽然放下筷子,没 头没尾地对她说了句:“其实嘉望对你挺不一样的,你别辜负他。” “是吗?哪里不一样?” 叶以蘅没把这话当真,大概这句话他对陆嘉望每个女朋友都说过。 李砚磊看了眼客厅那乱七八糟的抱枕和装饰物。 “你应该看得出来,他是个性格挺冷的人。” “从小他就这样,边界感很强,不容易相信别人,也很难和别人建立亲密的关系,更别说在一起生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对一个人。 分手复合这样的事情,或许在你看来很寻常,但对他来说,分手就是分手了,他不会给同一个人两次机会。” 说得怪了不起的。 叶以蘅沉默了一阵。 这顿饭忽然变得索然无味,她一下没了食欲。 李砚磊说的这些话,比起是真的,她更希望是假的。 “你不知道吧,他最近在给你准备惊喜。” 叶以蘅捏紧了筷子:“什么惊喜?” “我可不敢先说,”李砚磊端起水杯喝水,卖起了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话就像定时炸弹,让叶以蘅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李砚磊走了,她还没有回过神,客厅的电视机正放着一档喜剧节目,是她经常看的,嘉宾们在电视里笑得前俯后仰,她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晚上,熄了灯,叶以蘅躺在床上,思绪乱成一团,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陆嘉望。 看到他那张脸,她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只是刚转过身,陆嘉望就说话了。 “叶以蘅,你果然变了。” “什么?” “都开始背对着我睡觉了。” 叶以蘅无奈,只好又转过身来。 “你今天不开心?” “没有啊,”叶以蘅声音有点紧绷,“怎么这么问?” “因为,开心的时候你话很多,一直说个不停。” 叶以蘅撇嘴:“你不是嫌我吵吗?” “现在习惯了。” 话题突兀地停在这,叶以蘅没有接他的话。 这个夜晚太安静了,一点杂音都没有,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放到最大。 叶以蘅思前想后,还是禁不住开了口。 “陆嘉望,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什么?” “你以前有被人骗过吗?我是指那种感情上的。” “没有,”陆嘉望回答得很快,“因为我从来不轻易相信别人。” “那我呢?” 风吹动窗帘,穗线碰了下墙壁,叶以蘅紧张得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陆嘉望轻笑了声:“你不会骗我。” “你这么肯定?” “嗯。” 叶以蘅不说话了。 陆嘉望当她是在开玩笑,顺着她的话问:“那你有骗过我吗?” 心虚的人在否认的时候总是会拔高音量,不断重复。 “没有,当然没有了,”叶以蘅立刻摇头,欲盖弥彰似的,她又补充了句,“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骗你?” 陆嘉望嘴角弯了弯。 大概是今晚的夜色太好了,又或许是因为他想让她开心一点,本来应该更正式表达的话就这样提前说了出来。 “叶以蘅,其实上次吵架之后,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什么?” 他缓缓说道:“我觉得,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 第三十六章 叶以蘅失眠了。 一直到凌晨两点,她都没有睡着,大脑明明是混沌一片,可是闭上眼,很多画面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闪过。 陆嘉望的手还环在她的腰间,他闭着眼睛,呼吸很平稳,往常都是她先睡着的,她很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熟睡时的样子。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从眼睛到鼻子、嘴巴。 无疑,这是一张完美到挑不出任何缺点的脸,和电视上那些有观众缘的长相不同,他帅得很有攻击性,很张扬、排外,任何人和他站在一起都会被抢走风头。 大概与出身有关,很少见他为别的事烦恼过,他松弛、情绪稳定,和别人交流他总是处于上位的那一个,她知道他很优秀,她常常在学校各种各样的竞赛报道里看到他的名字。 从某种意义来说,她和他不是同一个圈层的人。 虽然她家境不算差,但和他比起来还是有天壤之别。 他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清理不过是他众多选择中的一个,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她能触达的最优选择,她考上清理的那天,叶雄健激动得都哭了,说要给庙里捐一个月的香火钱。 不是她要刻意贬低自己,只是她和陆嘉望真的不一样。 所以,刚才他说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什么呢? 她想了一整晚,竟然找不到答案。 她不喜欢变化。 她更喜欢之前的相处模式,他应该做到像他说的“因为同情才和她在一起”,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烦恼得一整晚都睡不着。 后半夜,叶以蘅把陆嘉望放在腰间的手轻轻拿开,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她不断安慰自己,既然他说的只是一点点,只是一点点的喜欢。 一点点而已,应该不会很多吧,而且说不定他是为了哄她开心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心里好受了不少,终于沉沉睡去。 周三晚上是电影鉴赏课,她和陆嘉望坐在中后排的位置。 他们的专业不一样,也只有这样的通选课,他们才能坐在一起上课。 一开始叶以蘅还是听得很认真的,只是中途她忽然想起陆嘉望那天晚上说的话,又走了一会神。 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这几天她偶尔想起来,内心仍是不能平静。 还没回过神,讲台上穿着Pl衫的中年男老师忽然往这边瞥了一眼,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倒数第三排那个低着头扎着马尾的女孩子,你站起来。” 往常老师都是不会提问后排的同学的,叶以蘅还不知道老师喊的是自己,继续低头在草稿纸上胡乱写着,直到前排的人回过头看她,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叶以蘅慌得笔都掉了,立刻起身站了起来。 “同学们以后上课不要头低低的啊,以后老师专门挑不专心 的同学来提问。” 叶以蘅这下头更低了,尴尬得攥着手。 Pl衫男老师看了她一眼,扶了扶镜框,开始提问:“1911年,意大利有一位电影先驱者发表了一篇论著,在这篇论著里他第一次宣称电影是一种艺术,请你说出这位先驱者的名字,以及这篇论著叫什么。” 这位老师最喜欢搞这种冷不丁的提问,大屏幕上连个题目都没有,叶以蘅大脑空无一物,实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紧张得四处乱看,也不知道该求助谁,陆嘉望刚才一直在写报告,估计他也不知道。 正紧张着,忽然她手里被人塞了一张纸。 是陆嘉望塞给她的。 画面奇迹般的重叠在一起,她低头看着陆嘉望的脸,相似的脸,相似的角度,她好像回到了高一那年,容温往她手里塞答案时候的样子。 讲台上老师还在催促,她顾不得多想,在桌底悄悄把纸条打开,上面写着问题的答案“乔托·卡努多;《第七艺术诞生》”。 陆嘉望的字写得张扬随性,笔势豪纵,和他这个人倒是很像。 有了答案,她回答的时候声音都响亮了不少。 只有陆嘉望像是怕她紧张,在桌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他以为她是小孩么,一个小小的课堂提问,她还不至于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答完问题,老师示意她可以坐下了。 叶以蘅把椅子拉近,重新坐回座位,旁边的陆嘉望打开电脑继续写报告。 她想,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吧。 这人竟然一边写着报告,还能一边听课记住这些琐碎的知识点。 下了课,他们走出教学楼。 陆嘉望牵着她的手,她没话找话,夸了他一句。 “陆嘉望,你怎么这么厉害!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就完了。” 被夸奖的某人心情似乎不错,嘴角勾了勾。 走了没几步,叶以蘅想起那张纸条还是心里有点怪。 “不过你刚才给我塞纸条的时候,我都有点吓到了。” “为什么?” “就觉得你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陆嘉望笑道:“你不是提起过那个朋友吗,你说她对你很好,你上课走神了,她会给你塞纸条。” 这是她上次搪塞他的时候说的话,他竟然还记得。 叶以蘅愣了愣,喉咙有点堵:“所以呢?” 陆嘉望攥紧了她的手,语气却很温柔,“虽然她不在你身边了,但我也会像她一样对你好的。”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叶以蘅的眼睛几乎是下一秒就红了,心里酸涩得要命。 这会刚下课,教学楼前的校道人来人往,嘈杂吵闹,有人聊着待会要出去吃什么,有人手里抱着一摞书,不停地打哈欠,慢悠悠地走回寝室。 陆嘉望就站在她面前,叶以蘅这会很想抱他 ,但最后却是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陆嘉望表情有些错愕,以为他说错了什么,正要开口,结果下一秒听见她闷声说:“陆嘉望,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他笑着伸手捏她的脸:“说什么胡话。” “真的。”叶以蘅声音哽咽了一下。 “这么容易就被感动了?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陆嘉望想起去年在那家情侣餐厅,叶以蘅也是被姓汤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感动得眼睛都红了。都要放弃自己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这么一想,他倒是有些不高兴了。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转移了话题。 “下次上课不要再走神偷看我了,”陆嘉望顿了顿,“想看我,不是每天都能看么?” “你发现了?”叶以蘅心里一惊。 “很难不发现。”陆嘉望眉眼带笑。 路过女生宿舍,叶以蘅鼓起勇气,说:“今晚我想在宿舍住。” 陆嘉望明显愣了一下:“为什么?” “明天一早有课,我想多睡一会。” “哦。” 陆嘉望没说什么,送她到宿舍楼下就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叶以蘅舒了一口气,那股无端涌上来的愧疚感终于没那么强烈。 她想,她还是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了,以至于他表现出一点喜欢她的迹象,她就慌乱得手心全是汗。 但她最近的确需要冷静一下,好好地思考要怎么继续下去。 周末叶以蘅找借口出差了一趟,跟着领导出去拍摄。 名单里本来没有她,是她主动要求过去帮忙的。 那会同组的实习生还笑话她,竟然愿意牺牲周末的时间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当免费劳动力。 她表面上说是为了增加工作经验、见见世面,其实就是为了躲陆嘉望。 出差前她没有提前告知他,下了飞机才给他打了视频。 原以为他会生气,但他竟然情绪很稳定,没给她甩脸色,只让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她去出差这两天,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一条消息,不过陆嘉望发过来的消息也不多,一天也就几条。 这段关系稍微冷却了一下。 —— 这个周末,陆嘉望也没有留在清城。 他回了一趟沪市,有个商业宴会,陆敬迎让他去参加。 酒会厅里觥筹交错,人们谈笑风生,比起象牙塔一样的地方,这才是属于成年人的世界,相应运行的是成年人的生存法则。 这里阶级分明、利益至上,人们谄媚逢迎,在这里,人不过是一个符号,你的出身和地位决定了你将被怎样看待。 陆嘉望今天喝了不少,快结束的时候,他走到外面抽了根烟。 烟刚点燃,有人朝他走了过来。 那人穿着一袭黑色流苏吊带长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她手里也夹着一根烟,在他旁边站定 。 “好像很久没见你了,”晏蕊转过头看他,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年底,在LA的餐厅。▂_[(” “是吗,没印象。”陆嘉望说的是实话。 他们两家虽是世交,不过自从晏蕊出国留学后,便不常见面,她和李砚磊反倒得多一些。 晏蕊对着夜色呼了口烟:“对了,听砚磊说,你交女朋友了?” “嗯。” “还是上次那个?” “对。” 陆嘉望掸了掸烟灰,应了声。 “好像也蛮久了,还没分?”晏蕊有些好奇,“长得是有多漂亮?” “一定要漂亮吗?” 想起叶以蘅,陆嘉望的眼神倒是柔和了不少。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显得她的问题都肤浅了,晏蕊啧啧了两声,又问:“那你喜欢她什么?” 陆嘉望像是在认真思考,但他发现竟然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喜欢”似乎只是一个模糊的感觉,他可以说出叶以蘅很多优点,但他并不是因为那些优点而喜欢她,所以这不能构成他喜欢她的理由。 他只觉得和她相处起来很放松、很开心,他习惯了和她在一起,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有人睡觉前在他耳边吱吱喳喳地说话。经历过分手,他才更明确他的感情。 晏蕊见他没反应,又说了句:“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校园恋爱一般都没有结果,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人。” “不需要结果。” 陆嘉望回答得很干脆,他把手上的香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他从前总是做很多预设,反而束缚了自己。 其实问题很简单,主动权在他手上,他知道该怎么衡量。 他不清楚未来会和叶以蘅走到哪一步,但至少现在他还是喜欢她的。 他向来不喜欢承诺,因为承诺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只知道哪怕未来要分开了,他也会给她相应的补偿,他不会亏待她的。 这会,有人发了消息过来,陆嘉望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晏蕊随意扫了一眼,表情微变。 她发现陆嘉望手机的壁纸是一个女孩的照片。 目光缓缓上移,她在想,像陆嘉望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做这种事。! 第三十七章 原计划两天就结束的拍摄行程,最后延长到四天,叶以蘅只好又跟辅导员请了两天假。 她在临市呆了四天,跟着崔姐去采访了一位清城本土栏目剧的演员。 演员名叫丁榆莲,二十年前在本土栏目剧《百尺巷》里扮演了一位外来的租客,作为剧里的主角之一给大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在网上还常能刷到她在剧里的怼人金句合集。 《百尺巷》是她最为大众熟知的一部作品,也是她最后一部演艺作品,因为在剧集播出的一年后,她由于身体原因就此退出了演艺圈,一直在临市居住,当时还有不少媒体报道。 最近台里在做怀旧影视专题栏目,崔姐报了这个选题,很快就通过了,次日就联系上了丁老师约采访时间,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叶以蘅主要是跟过来打杂的,哪里有需要她就补上,小到跑腿买水、递话筒,大到对接采访人物、列采访提纲,她都能帮上一点忙。 崔姐看完她列的采访计划和提纲,还真有点意外。 这个小姑娘自告奋勇地跟着跑过来,这些天忙里忙外的,没一句怨言,不仅如此,列的采访提纲还挺像样的,好几个点都提得特别好,很会抓观众的情绪,单是根据这个提纲,也能挖出不少东西。 看得出来这孩子在出差前,很认真地做过功课的。 她之前也带过不少实习生,不是找机会偷懒,就是混个实习证明就完事了,这么认真做事的倒是不多。 吃午饭的时候,她和叶以蘅闲聊。 “你之前说你做过自媒体是吧,我记得你简历有写。” 叶以蘅放下筷子,点头:“是的,简历上有写过。” “多少粉丝?” “六万出头。” “是什么类型?” “美食类的,”叶以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会新媒体作业,老师说每个人都要在短视频平台上开通账号发布视频,我那会正好在吃猪脚面,就随手剪了一个鬼畜视频,没想到竟然被推流了,涨了一千多个粉丝。” “还挺有意思,”崔姐好奇问,“现在还有在做吗?” “最近比较忙,很少更新了。” 而且余诗彤她也忙着实习,两个人的时间经常碰不上。 “有变现过?” “嗯,有接过广告。” 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崔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像采访似的。 “毕业后有想过做什么工作吗?还是要当全职博主?” 叶以蘅很诚实地摇头:“我也没想清楚,所以现在都想试试。” “没关系,慢慢想,不用焦虑,”崔姐用公筷给她夹了块肉,“认真的人呢,在哪儿L都有出路,你网感很好,又有能力,不管做什么都会有好结果的。” “昨天老周还跟我说呢,他说要是以后他招的实习生都这么省心就好了。” 老周是隔壁组的 领导,这次拍摄也来了两天,昨天刚走的。 这是很高的评价,叶以蘅被夸得耳朵有点烫,开心得有点晕头晕脑的。 吃完饭,打车回酒店的路上,她就忍不住点开陆嘉望的微信,和他分享此刻喜悦的心情。 【陆嘉望,我刚才被领导夸了!】 【而且是两个领导哦。】 【他们说我有能力耶,还说以后招的实习生要是像我这么省心就好了。】 【好开心!!!】 【小猫转圈.jpg】 她一股脑地发了好几条消息,只是刚发出去没一会,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如临大敌,立刻又按了撤回。 就这一瞬间,她忽然想到这人是喜欢她的。 想到这,额头又冒了冷汗,她降下车窗喘了喘气。 陆嘉望喜欢她。 过了这么多天,她还是没有办法平静地看待这件事。 她担心她万一做对了什么,他更喜欢她了怎么办。 所以,必须全部撤回。 她把手机反面扣在座位上,眼不见为净。 十分钟后,陆嘉望给她回了消息。 【撤回什么了。】 【刚才在酒会,没看到消息】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发了一张现场的照片过来,那照片应该是刚刚才拍的,墙上的时钟暴露了时间。 叶以蘅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手机,没理会。 大概是她太久没回复,陆嘉望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叶以蘅刚下出租车,手机就响了。 这声音让人有点心烦意乱,她原想就这么晾着,但陆嘉望又打了第二遍,这回,她还是忍不住接了。 “在忙?”他问。 “没有啊,”她语气故作轻快,“刚才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陆嘉望这会应该还在酒会现场,叶以蘅时不时还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和他碰杯。 比起她,他才是在忙的那个。 “你要不先去忙吧,晚上再说。” 陆嘉望忽略了她的话,把话题拉了回来。 “刚撤回什么了?” “哦,那个是我发错了,”她磕磕绊绊地编着谎话,“刚才我准备转发文件给领导的,结果发给你了,所以就撤回了,免得泄露了商业机密。” 听到后半句,陆嘉望那边轻笑了声,他一点都没起疑,反而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想我了。” 手机骤然握紧,站在电梯门口,叶以蘅额头又冒了冷汗,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出声。 但陆嘉望又问了一遍:“你想我吗?” 许是因为今晚他喝了点酒,吐字又轻又缓,尾音上扬,听起来格外撩人。 “嗯?怎么不说话?” 电梯门打开,叶以蘅却没有急着进去,她拿着手机,在酒店一楼大厅站着。 好一会,她才 回:“不想,一点都不想。” 陆嘉望显然没当真,他只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心情还是很好。 “拍摄结束了?”他问。 “下午才结束。”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中午,我买了十一点的高铁票。” “高铁?” “嗯,领导他们坐飞机回去,我有点害怕,还是坐高铁吧,虽然一个人有点无聊,但无聊就无聊吧,今晚回去下载几部电影路上可以慢慢看。” 来临市的那天,为了赶时间,她和大家一起坐飞机过来的,但那两个半小时对她来说太煎熬了,她睡又睡不着,精神高度紧张,手心一直出汗,还有点想吐,那两个半小时漫长得像过年。 反正回去她又不赶时间,还是坐高铁比较舒适,就是报销有点麻烦。 “哦。” 陆嘉望那边没说什么,大概是有人找他,很快他就挂了电话。 叶以蘅松了一口气,在楼下缓了好一会才上楼。 次日,她一早就起了床,收拾行李出发去高铁站。 明明是早高峰时段,路上竟然一点都不堵,她比预计的还提前了半个小时。 慢悠悠地推着行李箱过安检,刚走过安检门,陆嘉望的消息弹了出来。 【你到哪了?】 叶以蘅拍了一张候车大厅的照片发给他。 【我已经进站啦。】 【今天来得超级早,还有一个小时才发车呢】 发完消息,她就把手机扔进了包里,开始找吃的。 早上出门太急,还没吃早餐,她推着行李箱在高铁站里乱逛,想着随便买点东西垫垫肚子。但这边的东西要么是太贵了,要么就是她不爱吃的,逛了一大圈,她还是没买到她想吃的。 忽然,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陆嘉望。 她站在一家便利店前接通了电话,眼睛还在盯着橱窗里的食物。 刚接通,陆嘉望就轻笑了声。 “叶以蘅。” “嗯?” “你还要逛多久?不累么?” “什么?” 起初叶以蘅还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她还在专心研究这面包的保质期,直到电话那头的陆嘉望再次开口。 他叹了叹气,说:“你回头。” 这一刻,电话里的声音和身后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如同警报在大脑里发出刺耳的轰鸣,叶以蘅脸色霎时变了。 眼神失焦,面包上保质期的字样渐渐变得模糊,她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光是想了一下这个可能,她都后背一凉,慌乱失措。 他应该是在和她开玩笑吧。 推着行李箱,叶以蘅缓缓转过身。 这短短一秒,在心里抛的硬币已经落地。当她回过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陆嘉望,他眉眼温柔,正朝她张开手,叶以蘅心里那根弦瞬间绷紧。 她木讷地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叶以蘅避开他的眼神,“是要来比赛吗,还是你要来这边旅游?” 陆嘉望挑眉:“你就没想过别的答案?” 叶以蘅摇头。 陆嘉望嘴角弯了弯,低头看她:“你不是害怕坐飞机吗,我陪你一起坐高铁回去。” 听见这种话,比杀了她还难受。 叶以蘅头疼得不行,喉咙里跟哽了一根刺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偏偏他还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我去买。” 陆嘉望正要去买早餐,身后叶以蘅忽然开口:“陆嘉望,你是不是闲得慌?” 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他愣了愣,停下脚步。 “你没有别的事可做了?还是你觉得你这样做我会感动。”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陆嘉望眼神有些茫然。 叶以蘅还在往下说:“你是有病吗,特意跑来这里坐高铁,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做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你来不来,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 候车大厅里还在放着广播,不少乘客推着行李箱从他们旁边路过。 陆嘉望只是站在那,许久都没有说话,他听着她话里的指责,一句接着一句,原本带笑的眼睛渐渐敛住了神色。 他决定来见叶以蘅,是很突然的决定。 昨天挂了电话,酒会结束后,他回了一趟公寓。 自从她出差以后,他很少回来这里,因为太安静了。 她的家居拖鞋摆在鞋架上,墙上的储物柜放着她买的零食,打开冰箱是她买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汽水。 就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想她。 他查了她要坐的那趟高铁,将近九个小时,难怪她说会无聊。 那个念头就这样冒了出来,他也觉得是有点傻,但他以为她见到自己会高兴的。 在飞机上,他就在想,她见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反应,可能会激动得跑过来抱着他,又或者是拽着他的手兴奋地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唯独他没有想过会是这一种。 叶以蘅骂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有点过了,她还没试过骂得这么难听的。 让她感到难过的是,她在骂一个对她好的人。 过了很久,陆嘉望才说话。 “原来你昨天在电话里说不想我,是真的。” 他声音有点低落,下一秒,他松开了原本要帮她推行李箱的手,叶以蘅眼睛顿时就酸了。 等他转过身离开,叶以蘅才看到陆嘉望的球鞋上有一个很突兀的鞋印,大概是来的路上被别人踩到了,他急着来见自己,都没来得及擦。 陆嘉望走了,叶以蘅在候车大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刚才发泄了一通,她现在心情还没有缓过来。 想到刚才陆嘉望的反应,她眼神暗了暗,胃里都有 点难受。 她靠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发呆,有人在她面前站定,熟悉的声音落在头顶。 “还饿不饿?” 她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陆嘉望竟然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刚买好的早点。 “你最近脾气不好,”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工作遇到困难了。” 叶以蘅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大滴大滴地砸在手背。 陆嘉望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听见她带着哭腔说:“你为什么要回来,烦死了。” 这话听着不像是在骂人,反而像是委屈。 她哭得眼睛红得像兔子,陆嘉望伸手抱住她,她的眼泪砸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洇开了痕迹。 他轻声安抚:“叶以蘅,我刚才没生气,我知道你是在心疼我。” 叶以蘅闷声:“没有,我真的是在骂你。” 陆嘉望笑道:“哦,那就骂吧。” 高铁已经开始检票,陆嘉望进了车厢,和叶以蘅旁边的人换座位。 他买的是商务座,那个男人很爽快就和他换了位置。 叶以蘅哭了这么一通也饿了,打开小桌板,开始吃早餐。 这个早上发生了太多事,她只能先填饱肚子再慢慢思考。 这种感觉就像是本来就已经够复杂的一道题,突然又被加强了难度,她更加找不到答案在哪了。 旁边的陆嘉望在用手机回复邮件,她瞥了眼,是一封英文的邮件。 吃完早餐,她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U型枕。 她戳了戳陆嘉望的肩膀。 “给你个枕头。” 陆嘉望知道她只带了一个。 “你用吧。” “哦。”叶以蘅闷声说,“你知道这趟车要坐多久吗?” “知道。” “那你还来……” 陆嘉望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转头看她。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 陆嘉望在高铁上睡着了。 平时对睡眠要求那么高的人,竟然能累到在这么吵闹的车厢里睡了过去。 叶以蘅刚才就看到他眼睛里还泛着红血丝,估计是昨晚凌晨就坐飞机赶过来了,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来高铁站这里等她。 这么一想,眼睛又有点酸。 对她来说,心疼一个人是很致命的。 她还记得当时她意识到自己喜欢容温,就是从心疼他开始的。 高二那年,容温穿了一双路边买的盗版的球鞋,班里的男同学笑话他。 那一伙人都是不学无术,常年成绩吊车尾的小混混,那节英语课,正好学到“fake”这个单词。 有个恶劣的男同学故意举手提问:“老师,假鞋的英文怎么说呀,能教教我们吗?” 话音刚落,课堂上后排那几个人很默契地发出刺耳的哄笑声。 叶以蘅听见他们在那议论—— “你看,容温那双耐克假得没边了,lg上面还有倒刺呢。” “穿不起正版,也不要买假鞋吧,丢死人了。” “还是最次的那种山寨货,路边三十块买的吧。” “说贵了,最多二十。” 她悄悄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容温,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做着课堂笔记。 她以为他不会在意,但第二天,他没再穿那双新的球鞋,而是又穿回了之前那双鞋底开胶的帆布鞋。 只是,那开胶的地方又重新粘上了胶水,她看到心疼得不行,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送了他一双正版的耐克。 而此时此刻,她看着靠在椅背休憩的陆嘉望。 一切好像又陷入了死循环。! 第三十八章 这趟列车从临市出发,途经13个站,才能抵达清城。 这是一段漫长的路程,即便沿途经过的风景很美,但大部分人都没有心情观赏,上车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就准备睡觉。 他们这节车厢很安静,没有人外放短视频,也没有熊孩子吵闹,叶以蘅戴着耳机看了两部电影,也慢慢有了睡意,眼皮沉得耳机都没摘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那会,天已经暗了,一看时间快八点了。 还有十分钟就到站。 揉了揉眼睛,她习惯性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奇怪的是,陆嘉望竟然没在。 他的座位是空的,不过笔记本电脑倒是还放在桌板上。 这人去哪了呢。 她起身四处看了看,终于在车厢连接处发现了他。 陆嘉望在那打电话。 他长得太高,站在那显得有些局促,这会临近到站,不少人都提着行李箱从那经过,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往他脸上悄悄瞥一眼,他似乎并未察觉,只侧身避让位置,让对方通过。 不知电话里是什么样的内容,他左手半捂着听筒,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他似乎每次工作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神情,她想起李砚磊之前说过他现在已经慢慢开始接手家里的项目了,再联想起刚才那封英文邮件。 他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吧。 列车快到站了,她朝陆嘉望招了招手,他这才挂了电话走过来。 他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她:“累不累?” 叶以蘅摇头。 “休息好了?” “嗯嗯。” 陆嘉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车厢内的广播已经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停车站是清城南站,有下车的旅客,请您携带好身边的物品,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列车停靠在站台,人们争先恐后地从车里挤出去,陆嘉望像是怕她走丢了,回头牵她的手。 十指紧扣,掌心温热,叶以蘅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觉得这段时间她的思维一直都存在一个误区,其实陆嘉望喜欢她,并不是一件坏事,她不应该逃避,更不该排斥。 因为,最起码这段关系会维持得比她想象中更久一点。 只要他还喜欢她,只要那个秘密还没被人发现,她就能一直把他当成容温,和他在一起生活。 听说人在犯错之后总会下意识地合理化自己的行为,进行自我辩护,叶以蘅此刻就在想,她明明给过陆嘉望那么多次机会的,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撞上来了。在她还有道德感的时候,让他走他没有走,她挣扎也挣扎过了,内疚也内疚过了,她对他已经够好了。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管未来会付出什么代价,至少现在她是开心的。 高铁站外有司机在等着,刚走出北门,就有人上来帮他们拿行李。 她看了一眼 车标和车牌,猜想这应该是陆嘉望家里的司机。 车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风从窗外灌进来,车里放着轻缓的爵士乐。 她靠在他的肩膀,喊他的名字:“陆嘉望。” 他转过头。 我是不是还没有和你说过这次出差的事情??” “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啊。” 叶以蘅把手机相册打开,开始自言自语。 “给你看我和丁榆莲老师的合照,”她点开第一张,指着她旁边的人,“不过你应该没看过她的电视剧,她就是我们这次出差要采访的人,她本人性格超好,说话温声细语的,我们去她家里采访,还给我们做了一顿午饭。” 往左滑,是昨天下午采访结束的大合照。 她和他介绍:“这个戴帽子的是我们的摄像师东东,他普通话说得不太好,同事总是损他,他有时急眼了会骂人,我每次都躲得远远的,免得波及到我,还有我旁边这个系着丝巾的是崔姐,她是我的直属领导,说起来昨天她还当着大家的面夸我了,我当时可开心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还有其他实习生在呢……” 叶以蘅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细碎的事情,陆嘉望竟然没有打断她,很认真地听她讲完。 “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不会。” 正要感动,又听见他笑着说:“就是有点像小学生日记。” 叶以蘅生气要揍他,又碍于有别人在,还是收敛了一点。 她转过身,望向窗外:“小学生日记怎么了,以后不说给你听了,让你想听都没得听。” “逗你的,怎么就生气了。”陆嘉望捏她的脸。 叶以蘅还是没理,趴在窗边看风景,夏初的夜晚,微风拂过脸颊,路边的面包店散发着好闻的味道,旁边的陆嘉望忽然开口:“其实刚才这趟列车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漫长。” 她回头,路边的霓虹灯闪烁,倒影在他眼中。 他说:“可能因为有你在。” …… 叶以蘅第二天晚上才有时间收拾行李。 那天回到公寓已经很晚了,她累得洗完澡就睡了过去。 行李箱敞开在卧室的地板上,她分门别类开始收拾。 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什么都有,她先把衣服挂好,然后又开始整理夹层的东西。 陆嘉望走进门看到,愣了愣。 “买了这么多东西?” “这些是给舍友带的,”叶以蘅拿起来给他一一展示,“这个桃酥是给余诗彤的,她知道我要去临市出差,提前了两天就让我给她带手信,我还没吃过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这包茶叶是给祝琦的,她老家在潮州,平时最爱喝茶了,还有张雯茹生日快到了,我在商场给她买了一个香薰,是水生调的,挑了好久——” 她把香薰拿过来给他闻,陆嘉望忽然打断了她。 他说:“那我的呢 ?” 叶以蘅眨了眨眼,沉默了。 她还真没给他准备。 还没想好找什么借口搪塞,陆嘉望已经慢条斯理地把那瓶香薰放回原处,起身。 “看来我没有你的舍友重要。” 这话酸溜溜的,叶以蘅听着忍不住想笑。 叶以蘅勾着他的脖子。 “陆嘉望,这你也要比?” 他显然也是在逗她玩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点要生气的意思。 叶以蘅和他撒娇:“其实你的礼物,我已经送了。” “什么?” “不是送了你一本小学生日记吗?”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顺势弯下腰把她抱到床上。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微微湿润,在她颈间亲吻时,她被蹭得有点痒,不止是皮肤,心里也有点痒。 已经快一周没做了,一切发生得很顺其自然,这次的时间特别长,快到凌晨才结束。 墙上开着壁灯,叶以蘅看着离他咫尺的人,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说实话,你昨天有没有偷偷在心里骂我?” 陆嘉望笑道:“我为什么要骂你?” “因为我说你‘有病’。” “或许真的有呢。” “啊?”她愣了愣。 “你把这件事告诉李砚磊,他也会觉得我有病。” “……” “别想那些事了。”陆嘉望右手抚在她脸颊处。 “那我骂你,你都不生气吗?” “生气,”陆嘉望声音低了一些,“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叶以蘅被这话哽了一下。 “你又知道了?” “你之前说过的,”陆嘉望停顿了片刻,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望进她灵魂深处,“你说,你会一直一直喜欢我。” —— “学姐,你在想什么呢?” 汤隽承在她跟前晃了一下手。 中午十二点,学校食堂里人来人往,他们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汤隽承说完社团里的事情,叶以蘅好一会都没反应,右手的筷子无意识地搅拌着碗里的饭。 “学姐?”他又喊了一声。 叶以蘅这才回过神来:“你刚才是说义卖活动,是吗?” “对。”汤隽承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个提议挺好的,待会我和周社说一下。” 汤隽承有些意外:“真的吗?你真的觉得可以?” “嗯,其实我们之前就有想过这个方案,但一直都没落实,待会我帮你问问。” 叶以蘅已经很久没和汤隽承一起吃饭了,刚才在食堂里碰到,就找他了解了一下社团的近况,他最近把头发剪短了,剪成了寸头,五官倒显得凌厉了很多,她刚才乍一看还没认出来。 “对了,学姐,我看到你们那期《百尺巷》的报道了,做得真好,我之 前没看过这部剧的,看完报道我才去看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叶以蘅疑惑。 “我舍友也在那里实习,他碰见过你,而且我看到你的名字出现在片尾了。” “哦,原来是这样。” 汤隽承好像对这个报道很感兴趣,问了她很多问题,那篇报道因为时长限制并没有把全部内容都发出来,还剪掉了很多有趣的地方,叶以蘅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他看,和他分享幕后故事。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突然有人捧着餐盘在她旁边坐下,周围的气压顿时低了好几度。 叶以蘅忽然就不敢说话了,把放在中间的手机拿了回来。 食堂依旧嘈杂,只有他们这一小片地方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李砚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三个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叶以蘅的脸上。 十分钟前,他和陆嘉望上完课原打算去外面吃饭的,结果路过食堂的时候,陆嘉望忽然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今天不出去吃了。”他说。 “为什么?” 等不到答案,李砚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看到叶以蘅正和一个学弟坐在门口的位置一起吃午饭,两人不知在聊什么,倒是有来有回的。 他注意到,叶以蘅的手机还在那男生的手上。 啧啧。 看来有好戏看了。 餐桌上很安静,四个人心里四种想法。 叶以蘅明明没做亏心事,但这会竟然有点心虚,所以默不作声埋头吃饭。 只是,陆嘉望转过头看她,冷哼了声。 “刚在聊什么呢,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 话里有话。 问的是叶以蘅,回答的却是坐在对面的汤隽承。 陆嘉望的语气并不好,汤隽承原想反驳几句,但又不想看到叶以蘅为难。 他解释:“你别误会,我和学姐在聊她实习的事,她只是给我看了一些照片而已,没什么。” 叶以蘅立刻配合地点头。 “对,就是上次去临市拍的那些。” 陆嘉望神色并未缓和。 汤隽承知道自己留在这,只会激化矛盾,没一会,他就捧起餐盘对叶以蘅说了句:“学姐,我吃好了,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哦,好。” 汤隽承走了,但李砚磊还继续留在这看热闹,直到陆嘉望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有威胁性,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端起餐盘。 “行,你们俩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人都走了,这下只有她和陆嘉望两个人坐在这。 叶以蘅把碗里的鸡翅夹给他:“你尝下这个,好吃的。” 陆嘉望板着脸:“不吃。” “哦。” 叶以蘅从他碗里把那块照烧鸡翅又拿了回来。 他的表情很冷,眼神没有温度,叶以蘅想起上个学期的某一天, 也是在这个食堂,他也曾经用这样的语气拒绝过她。 明明只是上个学期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很遥远了。 相处得久了,她发现陆嘉望这人挺奇怪的。 她骂他有病,他不生气,还给她找借口。 她和学弟吃一顿饭,他却生气成这样。 正想着,陆嘉望说话了。 “那些照片,你怎么也给他看?” 叶以蘅反应了好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在临市的拍摄花絮照。 她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好奇问:“为什么不可以?” 陆嘉望皱眉:“你的日记可以随便给别人看的?” “……”她还真没想起这回事,她立刻认错,哄了两句,“好了,以后不给了,别生气。” 陆嘉望终于抬眼看她,又说:“以后也不能和他说话。” “……” 这肯定不可能。 不谈别的,她和汤隽承现在还在一个社团里,平时多多少少也有点交集,怎么可能完全不说话。 不过陆嘉望还在气头上,她没反驳,先让这件事过去了再说。 七月中旬,期末考试结束,正式开始放暑假。 叶以蘅忙着实习没有回老家,马上就要大四了,宿舍里其他人也没有回去,毕竟在这个阶段秋招才是最重要的。 这段时间宿舍群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秋招消息,某天,余诗彤在网上看到了领鸿的招聘推送,转发到宿舍群里,并且@她。 余诗彤:【阿蘅,你之前玩的那个游戏是不是这家公司的。】 叶以蘅没有关注过这些,在网上搜了一下,竟然还真的是。 叶:【你准备投简历?】 余诗彤:【试试呗,要是成了,帮你把之前充的点券全赚回来。】 叶:【……真是谢了。】 余诗彤还在戳她痛处:【话说回来,你都氪了多少个648】 叶:【好了好了,再问就不礼貌了。】 开了会玩笑,叶以蘅忽然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有登陆过这个游戏了。 这游戏太占内存,她想着以后也不会再玩了,准备把它卸了。 不过在卸载前,她还是点进去看了一眼。 去年圣诞节过后,她就没再登录过,这八个月,游戏也更新了好几个版本,她更新资源包都等了二十分钟。 等得太久,她一度想放弃,但想到游戏里的好友,她想还是上去告诉他们一声吧,就当是告别了。 在好友消息面板,有13条未读消息,其中有8条都是同一个人发过来的。 都是R给她发的。 跨年夜零点,R给她发来一张纽约夜景的照片,对她说“新年快乐”。 1月25日,春节,他给她留言“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元宵节,他去了唐人街,问 她今天有没有吃汤圆。 然后到了三月份:【你最近过得好吗】 五月:【你还会再上线吗】 六月末,最后一条,他说:【希望你一切都好。】 看完这满满一页的消息,她竟然有点感动。 有个陌生人在每个节日的零点都记得给你发消息,一直记挂着你,游戏里明明有消息提示,他一定看到了那些“对方未读”的标注,但还是给她发了这么多。 这两天晚上她时不时就登上游戏,看他有没有在线。 她准备和他再玩一把游戏就卸载了。 终于,在周末的晚上八点,她看到R的头像下面有了个小绿点,他上线了。 叶以蘅立刻在游戏里邀请他,下一秒,他就接受了,进入组队页面。 匹配的时候,叶以蘅在对话框里打字。 叶椰耶:【哈喽,美国的朋友,好久不见。】 R:【好久不见。】 叶椰耶:【我很久没玩了,坑了别怪我】 R那边还没回复,就已经匹配成功,进入选择英雄的界面。 这是一款MOBA类游戏,叶以蘅担心自己太坑,不敢玩输出类的英雄,立刻秒选了辅助,按下锁定。 她清了清嗓子,打开话筒。 这是她第一次开麦打游戏,她犹豫了一会,问他:“美国的朋友,你方便开麦吗?” 她想着都快要卸载了,她好像还没听过他的声音呢。 很快,右下角出现了一行小字。 R:【等我一下。】 过了五分钟,那边的麦克风终于有了动静。 “能听到吗?” 一道温润和煦的声音在听筒那边响起,背景有很大的杂音,大概是还在外面。 但叶以蘅听到这个声音,如遭雷击,心跳都漏了一拍。 “能听到。”她故作镇静,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我还在外面,所以会有点吵。” 叶以蘅大脑还是嗡嗡的,她结巴了一下。 “没、没关系。” R:“我还以为你不会上线了。” “最近比较忙,所以很少登上来,”叶以蘅紧张起来声音有点干涩,“我前两天才看到你给我发了这么多消息,想着要是再碰到你,一定要和你说声谢谢。” R那边停顿了片刻:“这么客气么?” 叶以蘅只顾着和他说话,游戏打得一团糟,手心冒汗,方向键移动时都打滑,开局五分钟死了三次。 对面下路有打野过来支援,R在听筒里说:“待会团战你躲我后面。” “啊?可是我是坦克诶,”叶以蘅发出疑问,“这样我就保护不了你了。” “没关系,”R的声音变得温柔,“你已经保护过我很多次了。” 这话还来不及细细琢磨,叶以蘅正想再说些什么,门口忽然有了动静。 陆嘉望推开门走 了进来,叶以蘅吓了一跳,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 “在玩游戏?” “嗯。” 陆嘉望凑近,发现是之前她玩的那个游戏。 “不是说很无聊,不想再玩了吗?” 听筒还开着,R能听到这边说的话,叶以蘅心里揪紧。 还没来得及反驳,陆嘉望又说:“别玩了,听话,去吃饭。” 陆嘉望在她脸颊亲了一下,作势要把她的手机拿过来。 “等一会,我打完这把,”她推陆嘉望,“你先去吃。” 陆嘉望虽然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好像对自己很抵触,但也没说什么,先去了书房。 好不容易把陆嘉望哄走,她看了眼,R那边的听筒已经关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的。 打完这把,R打字说待会还有事就下线了。 一整个晚上,叶以蘅都心神不宁。 她反复回忆着R说话时的声音,心情久久未能平静。 细细想来,他和容温的声音还是有不同的地方。虽然很像,但他的声音要哑一些,没容温那么清亮。 她觉得自己的确大惊小怪了,世界上长得像的人都有那么多,声音像更不足为奇。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是容温,怎么会不和她联系呢? 他肯定不舍得让她难过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听到R的声音。 她曾经用AI软件模拟过容温的声音,可是还是没有他十分之一像。 这一周,晚上下了班,她时不时就登上去看他有没有在线。 她渐渐找到了规律,R一般是隔天的晚上九点在线,她只要在那个时间点上线,他都会在。 —— 陆嘉望今天比往常提早了一个小时回公寓。 还没进门,他就扯松了西装衬衫的领带,他最近去了家里的公司帮忙,跟了一个快消品的项目,晚上有个应酬,所以他喝了一点酒,身上还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叶以蘅不喜欢酒味,每次闻到都会皱着眉,想到这,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搭在臂弯,在一楼洗完澡才上楼。 洗漱后,那阵酒气已经被冲淡了不少,陆嘉望披着浴袍上楼,只是刚走到三楼的客厅,他脚步突兀地停了下来。 卧室里,叶以蘅正在和别人连麦打游戏。 他清楚地听到,听筒那边是个男的。 陆嘉望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难怪这几天她都心不在焉,没一会就点开游戏看。 他们的聊天还在继续,陆嘉望站在客厅冷静了一会。 叶以蘅正坐在床上打游戏,这把是晋级赛,她打得格外认真,眼看着小兵已经推到了对方高地,她连忙把自己的话筒关了,免得走神分心拖累了队友。 还没打完,旁边的床垫忽然塌下去一块,陆嘉望在她旁边坐下。 闻见他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她随口问了句:“你洗过澡了?” “嗯。” 她没抬头看他,所以不知道陆嘉望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你今天这么早——” “回来”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叶以蘅身体一僵。 因为陆嘉望一声不吭地把手探进了她睡衣下摆,并且还在一路往上…… 感受到他刻意的撩拨,叶以蘅又是害羞又是错愕,完全没办法专注在游戏上。 他平时都不会这样的,今天实在有点反常。 眼看团战要输了,她推开他的手:“你别这样,我还没打完呢。” 陆嘉望没有说话,叶以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这会也正看着她,那眼神很冷,眸底隐约有暴怒的迹象,上一次他撞见她和汤隽承在食堂吃饭,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 她有点被吓到了。 “你怎么了?”她小声问了句。 陆嘉望还没说话,游戏听筒那边传来细微的声响。 叶以蘅刚才她只关了自己的话筒,却忘了R那边的听筒还没关。 下一秒,R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喂,你还在吗?” 陆嘉望低头看了眼她手机屏幕,冷笑了声:“所以,你宁愿和别人打游戏,也不想和我做?”! 第三十九章 游戏还没结束,屏幕上显示游戏里的人物因为太久没移动,已经变成待机状态。 但这个时候,叶以蘅自然不可能再把关注点放在游戏上。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她倒还算淡定。 “你误会了,他只是普通网友,我这几天刚好下班早,所以一起玩了一会游戏。” “普通网友?”陆嘉望嘴角勾了勾,眼神凌厉,“普通网友知道你学校的地址,还要给你寄东西?” 叶以蘅喉咙一窒,这才反应过来他估计是已经在客厅听了好一会了。 “普通网友会关心你的感冒好没好?” “普通网友会关心你的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陆嘉望右手抚在她脸颊,可说出来的话异常冰冷,“如果不是我今天提前回来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和别人在一起打游戏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听到这,叶以蘅头皮发麻。 因为平时叶以蘅下线的结束语都是“我男朋友回来了,我要去吃夜宵啦”,刚才正好聊到吃的话题,所以R才会这样问。 这些话本身并没有多余的含义,但在陆嘉望听来,的确很容易引起误会。 大概在他看来,她和精神出轨也没什么两样了。 叶以蘅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 “你听我解释,他之所以知道我的地址,是因为去年“新熠杯”篮球比赛前,我让他帮我代购一双球鞋,那双球鞋原本是要送给你的,但是——” 她还没说完,陆嘉望就打断了她。 “你觉得我会相信?” “不用解释了,现在,把游戏删了,”陆嘉望低头看了眼放在他们中间的手机,眸中蕴着风暴,咬字特别重,“叶以蘅,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陆嘉望食指的指腹在她耳垂上反复摩挲,叶以蘅竟然被他眼中的阴鸷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和他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话说出口的瞬间,陆嘉望声音哽了一下,他自己心里都难受得不行。 人在愤怒的时候会彻底失去理智,眼看着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它不该有的高度,顶着他的目光,叶以蘅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 游戏已经结束,手机屏幕上显示“胜利”的字样,因为她后面五分钟都在挂机,还被系统扣了信誉分。 好友消息面板上R还在问她是不是掉线了,叶以蘅没回复,退出游戏,当着陆嘉望的面把游戏卸载了。 按下确认键,叶以蘅把手机放到柜子上。 陆嘉望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室内的空气太沉闷,叶以蘅大脑现在还乱着,她决定先下楼冷静一会。 她对着空气说了句:“我去楼下看会书,你先睡吧。” 说完,她起身离开房间。 叶以蘅下楼去了书房,从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书。 是本科幻,陆嘉望 买的,虽然很新,但是有翻阅过的痕迹,中间的书页还别了一片书签。 上次他埋怨她去临市出差没给他带礼物,她后来翻行李箱看到了她在路边买的书签,开玩笑说要送给他。 他当时很嫌弃,没想到这就用上了。 窗外下了小雨,淅淅沥沥,叶以蘅赤脚蜷在沙发上把那本书看了二十多页,频频打哈欠。 等到凌晨,她想着陆嘉望应该已经睡着了,才又上了楼。 回到房间,灯已经关了,只有月亮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亮,陆嘉望果然睡着了,呼吸都变得平稳,她松了一口气。 担心把他吵醒,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上了床,在床沿处躺下。 两人中间隔开很长一段距离,叶以蘅又把枕头往外面稍微挪了挪。 她背对着他,侧身看向窗外,大概是因为看书太催眠了,这会她还真的有点困了。 正昏昏欲睡之时,身后的人翻了个身,凑近贴在她身后,紧接着,右手环在她的腰间。 原来,他还没睡着。 叶以蘅心里咯噔了一声,僵着没动。 她想装睡,但下一秒,他靠近吻着她耳后的皮肤,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颈间,耳垂被他咬出了牙印,房间里没有开灯,身体的感官格外清晰,她呼吸变重,大脑也变得有些迟钝。 一切都在失控。 …… 眼前的人让她感到陌生,她忽然意识到,这才是陆嘉望真正生气时候的样子,疯狂、病态、有着不顾一切的冷漠。 不知道几点才结束,叶以蘅困得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外面的雨好像停了,窗边的雨痕缓缓滑落,不过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心情关心其他的事。 她把被子拉高,翻身,面向窗户侧身躺着。 不过入睡前,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到陆嘉望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对不起。” —— 删掉游戏的第三天,叶以蘅想了想,还是把游戏下了回来,给R发了一段很长的话,才又卸载。 【R,以后我应该不会再玩这个游戏啦。因为最近实习很忙,这个游戏太容易上头了,所以我打算卸载了。 虽然当初也不知道咱俩是怎么加上好友的,但是想想,我们竟然也认识了一年多了,你是我在这个游戏里遇到最细心、脾气最好、技术最牛的队友,希望你三次元生活过得幸福充实,也祝你未来一切都好。】 这段话就当是告别了,免得对方会担心,也免得他还逢年过节掐着点给她发祝福的消息。 没有等到R的回复,叶以蘅就卸载了。 下班回到公寓,陆嘉望已经在了,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家居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墙上的电视开着,放的是她常看的那档综艺。 他这几天好像都回来得特别早,反倒是她,她都在办公室吃完晚饭才回去。 她刚走进门,陆嘉望就放下手里的书,从沙发上起身。 “今天回来这么晚?” “嗯。” “去洗手,吃饭。” “我在公司吃过了,”叶以蘅移开视线,没看他的眼睛,“你去吃吧。” 陆嘉望表情有些错愕。 他看得出来,这几天,叶以蘅都在躲着他,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们甚至没有再坐在一起吃过一顿晚饭。 叶以蘅今天和往常一样在客厅看完电影就上楼洗澡睡觉。 不到十点她就睡了,陆嘉望那会还没回房间,他应该还在楼下的书房忙着工作上的事情。 她裹着被子,入睡得很快,只是半夜,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整个人好像被火架起来烘烤一样,热得厉害,喉咙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涩又疼,她还以为是这是做梦,直到墙上的壁灯打开,迷糊中有人喊醒了她。 陆嘉望表情凝重,声音却格外的温柔。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刚醒过来,叶以蘅昏昏沉沉的,靠在床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陆嘉望把手放在她额头上,脸色变了变。 “叶以蘅,你发烧了。” 叶以蘅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还真的挺烫的。 难怪头这么重。 她觉得这个七月简直是水逆,七月初才刚感冒了一次,病了一周才好,现在还没到月底竟然又发烧了。 估计是这两天在办公室空调开太大导致的。 用体温计量了下,37.5℃,还好,只是低烧。 陆嘉望放好温度计:“换衣服,我们去医院。” 她连连摇头。 “不去,吃个退烧药就好了。” 现在三更半夜的,她觉得自己还没有严重到一定要去医院的程度,而且还只是低烧,她平时在家也是吃点退烧药就没事了。 “乖,听话。” 他打开衣柜,把她的衣服拿出来,准备帮她换。 她撒娇:“真的不想去,我好困。” 拗不过她,陆嘉望只好去客厅药箱里给她拿退烧药。 吃完退烧药,叶以蘅很快又睡了过去,记忆好像变得模糊,当她再醒过来,墙上的时钟指向早上七点,她额头上全是汗,看了眼,陆嘉望不在房间。 与此同时,客厅传来某人打电话的声音。 她听到陆嘉望正给别人打电话,对方应该是个医生,他正在询问用药情况。 “昨晚三点发烧的,不肯去医院,只吃了一颗退烧药。” “五点出了很多汗,现在还没醒,但脸很烫。” “温度吗?刚才是37.2℃,比夜里降了一点点。” “嗯,你继续说,我在听。” 只不过是低烧,他竟然紧张得一夜没睡,忙前忙后。 叶以蘅眼睛有点热,心里涌过一阵很奇怪的感觉。 没了睡意,她靠在床沿看向窗外的风景,而客厅的陆嘉望打完这个电话,又接了另一个电话,大概是今天原本 有会议要出席,他和对方说推迟到明天。 挂了电话,陆嘉望就下楼了。 叶以蘅好奇,穿着拖鞋走出去,刚走到二楼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动静。 陆嘉望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在煮粥,锅里煮的应该是青菜瘦肉粥,案板上还有留下的青菜碎屑,他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导致有些手忙脚乱,想起来他第一次做饭还是她哄他做的,做的是容温爱吃的照烧鸡翅。 叶以蘅静静地看了一会,这短短几秒钟,她好像想了很多事。 半个小时后,陆嘉望捧着刚煮好的粥回房间。 “你醒了?”他温声问,“什么时候醒的。” 叶以蘅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粥放在桌子上,散着热气,陆嘉望坐在床沿,伸手探她额头的温度。 大概是见她不说话,他眼神暗了暗。 “还在生我的气?” “一生气就不和我说话。”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我最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总要把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 叶以蘅心里酸酸的,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这会竟然有点想哭。 “陆嘉望。” 他缓缓转过头。 “谢谢你哦。” 听见这话,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叶以蘅伸手抱住了他,抱得很紧。 陆嘉望眼底似有冰雪消融,渐渐漾开笑意,这些天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被挪开。 “陆嘉望,我是不是很久没有抱你了?” “嗯。” “可我突然想起来我还发着烧呢,你离我这么近,我要是传染给你怎么办。” “没关系,等传染给我,你就会好了。” 叶以蘅笑道:“哪有这种说法?你现在困不困?” 他摇头。 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桌面上的水杯留下好看的阴影,陆嘉望哑声提起了另一件事:“你还想玩游戏吗?” “嗯?” “你要是想玩游戏,以后我早点下班回来陪你玩。” 她喉咙一窒,眼角的泪快要流下来。 “以后不能再和别人打游戏了,也不能再忽略我,”他在她眼角亲了一下,“叶以蘅,只要你好好地对我,我们会走很远很远的。” 他不是个愿意给别人承诺的人,这句话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承诺。! 第四十章 很远是多远? 这是一个很虚无缥缈的词,当时她就想问他“很远”的定义是什么。 不过当她再回想起这句话,已经是差不多一年后的事情了。 连她都感到诧异,她和陆嘉望竟然在一起这么久了。 这一年好像过得特别快,大四的最后一年,她忙得焦头烂额,秋招、实习、写论文、答辩,每一件事都安排得很紧密,让她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而陆嘉望比她更忙,常常半夜才回来,她从来没有问过他工作上的事情,但却在一些财经报道上看到他的名字。 报道里的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左侧口袋露出半截方巾,戴着金丝框的眼镜,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绅士儒雅,但又给人很强的阶级感,她每次看到这些照片都会觉得很割裂,因为在她印象中,她总觉得他还是那个和容温一样穿着球服在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 不过面对她,他和报道里的又不像是同一个人。 每个周末,他都会抽时间陪她玩游戏。 她原本想拒绝,但这就会证实了她不是因为喜欢这个游戏而玩的,而是因为R才玩的。 她只好重新下载了游戏,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里面的游戏好友就只有陆嘉望一个人。 他们的ID是情侣名字,她起的。 陆嘉望之前没有玩过,一开始还要她教他,但还没几天,陆嘉望就玩得比她要好。 有次,他单局就杀了23个人,对面的队友大概看到他们是情侣ID,骂他们是狗男女⒏⒏[”,叶以蘅还以为他会生气,但他竟然什么话也没说,不过接下来没让那个人离开过复活点。 游戏结束,她夸他厉害,他却问她:“比那个人还厉害?” 叶以蘅愣住。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竟然还记着。 这一年,她好像更了解他了,又好像更不了解他了。 今年二月份,陆嘉望进了警局一趟,因为在酒吧里打人。 准确来说,是因为她。 那天,张雯茹拿到了春招的ffer,是个很有名的互联网公司,她原先一直焦虑找不到工作,没想到在春招快结束的时候,竟然来了ffer。 至此,宿舍里每个人的工作都有了着落。 张雯茹在互联网大厂当产品经理,祝琦去了传媒公司做PR,余诗彤在游戏公司里当文案,而她决定了要留在清城电视台。 因为张雯茹下周就要离开清城了,周末大家约好了一起出来喝酒。 那个酒吧离学校不远,她们以前也去过几次,但这次出了点状况,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有个男生喝醉酒认错了人,抱着她不撒手,醉醺醺地问她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她把人推开,但他还是一直跟到了卡座这边。 也不知道是装醉,还是真的喝醉了。 眼看着那人还要凑过来亲她,她实在忍不了,甩了他一巴 掌,又喊了保安过来,那人终于清醒了一点。 没一会,他的朋友过来领人,说他认错人了,给她道歉。 叶以蘅虽然觉得晦气,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再追究。 她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但没想到余诗彤刚才太慌张竟然给陆嘉望打了视频。 半个小时后,有人从门口走进来,那人还没换掉西装,身上高级香水的味道被酒吧里酒精的味道所掩盖,他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在场内环视了一周,锁定目标后,他慢条斯理地半挽起袖口。 叶以蘅还在和张雯茹聊着实习的事情,忽然旁边卡座的人惊呼了一声。 “卧槽!” “出事了!” 叶以蘅慢半拍地转过头。 那天是她第一次看到陆嘉望打人,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父亲陆敬迎。 那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穿着烟灰色的西服,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五官凌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镜片下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旁边还跟着一个人,不知是助理还是律师。 谈判时她听到了话里的重点“息事宁人”,陆敬迎出现后,和解得很快,因为没有人能拒绝这么一大笔钱。 在警局门口,陆嘉望走出来看到陆敬迎时,明显表情一滞。 “你怎么来了?” “把衣服擦擦。” 陆敬迎右手夹着香烟,食指轻点,抖落烟灰,眼神往左看了眼,视线凝在他衬衫上的污渍。 不是关心的语气,反倒像是指责。 叶以蘅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塞到陆嘉望手里。 气氛很窒息,叶以蘅大气都不敢出。 在那根烟燃尽前,陆敬迎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陆嘉望低头,闷声说:“知道了。” 陆敬迎离开了。 从头到尾他没和她打过招呼,反倒是离开前,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她都感到手心冒汗。 她忽然意识到,脱离了学校的环境,横跨在她和陆嘉望面前的是阶级。 跨越不过的阶级。 她和陆嘉望很少提起关于未来的话题,但这天晚上,她帮陆嘉望涂药的时候,不知怎么,她聊起了她工作上的事。 她告诉他,她毕业后决定要留在清城电视台工作了。 “等到七月份我入职之后,我就不是一天只有50块钱的实习生了,”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她假装高兴地和他分享,活跃气氛,“等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我请你去市中心最贵的餐厅吃饭吧,你一定要空出时间哦,这样的机会,仅此一次。” 陆嘉望听见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皱了皱眉。 “你确定了?” “确定什么?” “确定要留在清城?” “嗯。” “没想过要去其他城市?” 叶以蘅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怎么了? 陆嘉望按住她拿着棉签的手?,表情很认真。 “如果我要回沪市呢?” 叶以蘅只愣了一秒,就说:“那我们就异地恋呀。” 她想得很简单,大学校园情侣大部分不都是这样的么,像祝琦和她男朋友也是异地恋,一个在临市,一个在清城,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陆嘉望没说话,大概是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她安慰道:“沪市和清城离得不远,我们周末还可以见面呢,而且我有时候出差,也会去沪市。” 客厅的电视还在开着,正播放着一部外国的爱情片,已经接近尾声,男人站在郁金香的花海里和女人亲吻告别。 陆嘉望忽然开口问她:“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竟然是他先问出这个问题。 叶以蘅眼神里闪过意外的神色,这一直是他们之间避而不谈的话题,她想起刚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连“二个月”都没有考虑过,如今他竟然问她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未来。 大脑在快速运转,她在想应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当然,当然有想过,”叶以蘅点头,“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在想了。” 陆嘉望低头看她,似乎在等她的后半句。 越是被他这样看着,她越是紧张。 要不要赌一次,她在心里想。 她想赌,陆嘉望到底有多喜欢她,他到底愿意为她付出到什么样的程度。 片刻后,她避开他的视线,拧紧了药膏的盖子,只有不看着他的眼睛,她才能说出这句话。 “那天在操场,你亲我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想了,如果命运再眷顾我一次的话,就让我和这个人结婚吧,我一定每年都去庙里还愿。” 电影已经结束,放起了片尾曲,字幕在屏幕上滚动。 额头处的伤痕还没包扎好,正隐隐作痛,陆嘉望眼睛却有些热。 他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就在刚才,他还在因为她不愿意去沪市工作的事情短暂地感到失望和生气。有时,他常常觉得叶以蘅没那么爱他,可是每一次都证实了他是错的。 叶以蘅还在往下说:“我还想过,我们以后的家要怎么装修,我们以后的孩子长什么样子,我希望她最好长得像你,但是性格随我,可是就在今晚,我觉得这个想法很不现实。 应该很难吧,像你这样的家庭,应该会和家境差不多的人结婚,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看到你结婚的消息会是在新闻报道上,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埋怨你的,虽然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要是和我一样,只是个普通人就好了,或许我们还能有未来。” 陆嘉望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心脏像被泡在柠檬罐头里,酸涩不堪。 原来这才是她不愿意去沪市发展的原因,因为在她心里,这段关系是没有未来的。 他还在沉溺在情绪里,叶以蘅在他面前蹲下来,继续帮他上药,她眼睑低垂,看上去有些失落。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愿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陆嘉望,你只要知道,我曾经有想过和你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四十一章 六月下旬是毕业季,学校比往常要热闹很多。 几乎每天都有人在操场合影留念,他们穿着学士服,面对镜头,在欢呼声里,把学士帽同时抛到空中,相机咔嚓一声,就此定格了大学最后的画面。 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晚上,叶以蘅回了学校宿舍住。 这应该是宿舍里最后一次人齐了,明天过后,下一次聚在一起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这天晚上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她们从十点聊到了凌晨两点,从刚进宿舍那天开始回忆,每个人轮流说对对方的初印象。 已经是快四年前的事情了,可每个人说起来都滔滔不绝,那么普通的一天,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尤为珍贵。 说到叶以蘅的时候,祝琦声音里充满了羡慕。 “我记得那天阿蘅是宿舍里最后一个来的,你那会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你爸妈在后面帮你拿行李,还帮你打扫床位,连桌子都帮你擦得干干净净的,你知道这对一个自己坐飞机跨越两千多公里来上学的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余诗彤也跟着说:“你爸妈真的好好,临走前还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奶茶和零食。” 张雯茹:“是啊,给我的那杯奶茶还是芋泥味的呢。” 侧躺在床上,叶以蘅回想起来,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就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想家了。 张雯茹又说:“我还记得,阿蘅那天穿的是一条白色的裙子,一字肩的,你妈妈不让你干活,怕你弄脏了裙子,她说‘我们阿蘅开学第一天,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要漂漂亮亮的哦’。” 这么温馨的话题,余诗彤抓错了重点:“裙子是白色的吗?我怎么记得是蓝色的。” 祝琦跟着打岔:“什么,不是黑色的吗!” 越说越离谱,叶以蘅自己也不记得了。 争辩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没有定论,时间不能倒流,谁也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话题到这,宿舍里安静了一会,祝琦感慨了一句:“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四年就这样过去了。” “嗯,”张雯茹看着天花板发呆,长叹了口气,“还有,打工真的好累啊。” “以前以为上学已经够累了,没想到出了社会才知道那是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余诗彤翻了个身,加入话题,“你知道吗,我每次开周会发憷的时候,我都会告诉自己,Lifeisagame,今年我的主线任务就是学会扮演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并且要成功骗过所有人才能顺利通关。” 余诗彤在游戏公司做文案,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工作、开会,日复一日。 张雯茹笑道:“老余,你好像有点走火入魔了哦。” 大家笑了出声,余诗彤头疼:“算了,别和我聊工作,不然我明天拍照一定怨气很大。” 叶以蘅岔开话题:“老余,周末你就要搬走了吗? ” 余诗彤应了声:“对啊,房子我都找好了,租金贼他妈贵,单间都要1800。” “找搬家公司了吗?要不我来帮你?” 叶以蘅这么一说,大家都让她不要找搬家公司了,在平台约个车大家一人拿一点行李,再顺便过去帮她布置一下,不然她下了班还要收拾房子更累。 “你们真好,”余诗彤声音里有了哭腔,感动得眼睛都红了,“以后我们一定要经常见面,你们别忘了,我们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 “好好好,”叶以蘅逗她,“别哭啦,明天还要拍照呢,你忘了?” 余诗彤立刻把那点眼泪憋了回去。 还是拍照最重要。 第一天,毕业典礼结束后,大家到操场拍合照。 拍照前是献花环节,还没一会,叶以蘅手里就捧了好几束花,都快拿不下了。 原本叶雄健和严女士也说要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的,但离家太远太奔波了,同时又考虑到某种原因,她还是拒绝了。 中途,他们打了视频过来,叶雄健很是不满:“这么重要的事,我们不来给你捧场怎么行?你妈老早就买好漂亮衣服了,现在可好,都没机会穿了。” “你们来了还得找酒店住呢,多麻烦,而且我明天还得上班,没时间带你们去玩。”叶以蘅说的也都是实话,眼看着要拍照了,她只好先对着镜头挥挥手,“不说了哦,我去拍照了,等国庆节我再回去看你们。” 第一轮合照结束,汤隽承也来了,他手里捧了一束紫罗兰,递给她。 “哇,谢谢,”叶以蘅很惊喜,接了过去,闻了一下,“好漂亮的花!” 看到她喜欢,汤隽承很高兴。 “刚才在花店看到,就觉得紫色很适合你。” 闲聊了两句,叶以蘅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听说你最近谈恋爱了?” “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汤隽承不好意思地点头,他是藏不住情绪的人,眼底很快流露出幸福的神色。 “周社这个大嘴巴,你把这事告诉他,他第一天就传遍了,”叶以蘅八卦了句,“听说是播主班的?” “嗯嗯。”汤隽承耳后根红了。 “那下次聚餐,记得带女朋友来哦,我现场帮你骂周社一顿。” 汤隽承笑着点头:“行啊,那拜托学姐了。” 因为待会还有课,汤隽承只在这呆了一会就走了。 陆嘉望今天早上要开会,直到献花环节结束后他才来。 他来得匆忙,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穿着今天开会时的黑色双排扣西装,袖口半挽,倒梯形的西装版型,更显得肩宽腿长,本身那张脸已经够抢眼的了,还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一下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知道他是来找叶以蘅的,周围的同学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各式各样的目光围绕在她身上。 有个男同学开起了玩笑:“哎,叶以蘅,昨天不是 在群里说了吗,说好今天禁止你男朋友过来的,你看现在大家都看你男朋友了,谁还有心思关心我们?” 旁边的余诗彤还跟着起哄了一下,叶以蘅耳朵红得要滴血,配合地开玩笑:“行,那我一会就把他领走。” 说完,她假模假式地埋怨陆嘉望:“我昨天不是让你别来的吗?” 陆嘉望听见,也不反驳,只低头看着叶以蘅,嘴角弯了弯。 “嗯,怪我,是我自己要来的。” 陆嘉望右手捧着一大束玫瑰,叶以蘅接过来拿着嫌累,又让他拿着。 “不喜欢吗?”他愣了愣。 “喜欢呀,就是太沉了,”叶以蘅眨了眨眼,和他撒娇,“你先拿一会嘛,待会拍照我再拿过来。” 陆嘉望无奈,笑了笑。 看到他笑,叶以蘅失神了片刻,开口:“陆嘉望,我忽然发现我还挺虚荣的,怎么办?” “嗯?” 叶以蘅凑近了些,小声说:“你知道你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在心里骂我?” 因为他今天来晚了,她最近脾气时好时坏的,骂他也不奇怪。 “当然不是,”叶以蘅摇头,佯装生气,“你怎么这样想我?” “那是什么?” 叶以蘅看着他:“我在想,我男朋友好帅,我好有面子。” “……”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伸手去捏她的脸。 他想起她之前说喜欢他脸的事情,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没变,上次在酒吧打架受伤了,她关心的也是脸上会不会留疤,直到确定不会留疤了才放心。 叶以蘅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刚好余诗彤路过,她把余诗彤喊了过来,让她帮他们拍照。 她和陆嘉望的合照并不多,但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还是想纪念一下。 清晨的阳光洒下,她穿着学士服,手里捧花靠在陆嘉望肩膀,看向镜头笑得灿烂,陆嘉望的手环在她腰间,姿态很亲昵。 “一张50,两张100,待会一手交钱一手交照片。”余诗彤一边开玩笑一边拿起相机。 “准备好了没,三、一、一!”她拉长尾音开始倒数。 话音刚落,叶以蘅忽然踮起脚,在陆嘉望脸颊亲了一下,他眼底笑意漾开,嘴角弯了弯。 咔嚓一声,快门按下,相机定格了这个瞬间。 晚上,回到公寓,叶以蘅躺在沙发挑照片准备发朋友圈。 她把喜欢的照片先添加到收藏里,打算最后从里面选出九张发个九宫格。 从32张照片里选9张,这个难度不亚于选秀节目,她看得眼睛都花了,最后光着脚跑到书房里问陆嘉望。 她把手机放到他面前:“你说这三张照片,哪张好?” “我看看。” 陆嘉望刚结束了视频会议,揉了揉眉心,把她手机接了过来,然后表情变得更凝重了。 “ 这几张有什么区别吗?”他不解,他甚至以为这是同一张照片。 “区别可大了,你看第一张我的脸是往左边的,第一张稍微侧过来了一点,第三张角度对了,但我的表情又不对,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 又看了一遍,陆嘉望仍是摇头,似乎都不满意,手指往左翻,直到翻到某张照片,他才停了下来。 他问:“这张怎么不发?” “哪张?” 叶以蘅重新看向手机屏幕,他说的是今天她在操场偷亲他的那张照片。 “不好看呀。” 陆嘉望皱眉:“好看。” 好吧,其实她也觉得挺好看的,但是有点肉麻了,而且发合照的话,又得屏蔽好多朋友呢。 不管陆嘉望怎么说,她最后还是没有用这张照片。 谁知道第一天起床刷牙的时候,余诗彤的消息弹了出来,是条12秒的语音,还有一张截图。 上班快迟到了,时间紧急,她一边漱口,一边点开语音—— 【叶以蘅,醒了没,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家狗男人昨晚给我转了一千块,让我把这张照片原图发给他,我内心挣扎了一个晚上,你说这钱我收还是不收。】 叶以蘅点开截图,差点被漱口水呛到。 一直到吃完早餐,她都想不明白陆嘉望要这张照片干嘛。 匆匆忙忙地坐地铁去上班,今天地铁竟然有空位,她连忙坐了下来,悠悠闲闲地拿出耳机听歌,然后又点开朋友圈看了眼,忽然愣住。 她这才发现昨晚睡觉前,陆嘉望罕见地发了一条动态。 是和她有关的。 他发了六张照片。 前五张是她穿着学士服的单人照,最后一张是他问余诗彤要的她偷亲他的照片。 文案很简单,只有四个字:【毕业快乐。】 他自己毕业典礼那天都没有发朋友圈,竟然为她发了一条。! 第四十二章 七月份,叶以蘅成为了清城电视台的正式员工。 刚入职的第一个月,工作还不算很忙,这些天,她下班一闲下来就在网上看租房贴,担心信息不实,她又问了好几个在附近住的同事,他们给她推了中介的微信。 加上后,她让中介帮忙留意福缘路附近小区的房源,没有单间的话合租也行,预算在2500以内。 她想着陆嘉望如果去沪市发展了,她要做好搬家的准备,免得到时候太匆忙了,找不到好的房子。 她对房屋的居住要求比较高,她宁愿吃的方面省一点,也要租个好的房子,最好是小区房,安静、阳光充足,有个小阳台,如果房主不介意养宠物就更好了,因为她想养一只猫。 她很早之前就想养了,但不知道陆嘉望会不会同意,毕竟那是他的房子,而且万一分开以后,猫的归属也是个问题。 这半个月,她加了5个中介的微信,但还是没用上。 因为陆嘉望最后没回沪市,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没提起过,所以她也不知道陆嘉望是怎么考虑的。 她有想过是不是因为她,但又觉得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为了她而留在清城,听起来有点荒谬。 陆嘉望不像是这么拎不清的人。 她试探性地问过,陆嘉望的回答是“这边有新的项目,所以暂时留在清城”。 她想,果然不是因为她,幸好她没多想。 新入职的这一批同事,有个叫蔺玫的,和她关系最好,常常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蔺玫家里有个猫,下班了有时候她会去她家撸猫。 她家的猫特别乖,一点都不怕生,第一次见面就趴在她腿上睡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叶以蘅心都要融化了,一边帮它顺毛,一边拿手机拍照录视频,发给陆嘉望看。 她去一次,能给陆嘉望发五六个视频。 【陆嘉望,给你看她的粉色爪爪,太可爱了QAQ】 【你看我给它买的猫窝,它超爱!躺在这里打呼了。】 【她喝水的样子好乖啊,我觉得我能在这看一天】 【陆嘉望,我今天晚点回去哦,不是我不想回去,是它扒拉我不让我走。】 附上一段视频为证。 过了一会,陆嘉望回了她一串省略号。 没几日,她下班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新成员。 她刚进门,就听到二楼传来猫的叫声,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但走到楼梯口,有个猫“碰瓷”地躺在她脚边,睁着浑圆的眼睛仰头看着她。 是个布偶猫,眼睛是深邃清澈的蓝色。 叶以蘅又惊又喜,她问坐在沙发上的陆嘉望:“天哪,好可爱!这是谁的猫?” 陆嘉望放下手里的平板,说:“朋友的。” 叶以蘅心情低落了一秒,她还以为是送给她的呢,说话都有点无精打采了。 她蹲下来摸了摸猫的脑袋,又问:“哪个朋友?” 这么可爱,要是晚一点还回去就好了。 陆嘉望笑道:“女朋友。” 叶以蘅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眼睛登时亮了。 “所以,真的是送给我的?” 陆嘉望点头。 得到确认,叶以蘅高兴得跑过来抱他:“陆嘉望,我太爱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想养一只猫吗?可是我担心你不会同意。” 陆嘉望被这话的前半句冲昏了头脑,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问她:“为什么需要我同意?” “因为这是你的房子呀。” 听见她的话,陆嘉望眉头皱了皱。 “你忘了你以前说过什么了?” 她心里一惊:“什么?” “录指纹那天,你说过这是我们的家,”陆嘉望声音很温柔,“所以,你做什么都不需要我的同意。” 正感动着,叶以蘅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很严肃也很现实的问题。 她犹豫了片刻,问:“假如我们以后分开了,这个猫是归我吗?” 环在她腰间的手松了松,他没想到她最先考虑到的会是这个问题。 “这是你送给我的,那应该是属于我的,对吧?”见他没说话,她再次确认。 “不会分开的,”陆嘉望喉咙泛起酸涩,“你怎么总想这些?” “我只是问问。” 陆嘉望避而不提那个话题,哑声道:“以后记得早点回家,因为,它在等你,我也在等你。” 九月份,他们搬家了。 从学校公寓搬去了市中心,这样一来,离她上班的地方近了很多,她每天又可以多睡半个小时才起床。 每天清晨,从落地窗往外看,她都能会注意到附近那幢最高的办公大楼——敬望大厦。 起初并没有什么,只是有一天,她忽然想明白了这幢大厦名字的由来,“敬望”不正是取自陆嘉望和他父亲陆敬迎的名字。等她意识到这一点,她发现她还是低估了陆嘉望的家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淡却安稳,她给他们的猫起了个名字叫“布鲁”,因为它的眼睛是蓝色的。 布鲁很黏她,每天早上,她准备去上班的时候,它好像有预感一样每次都跟过来在她脚边蹭,眼看着快迟到了,她只好狠心地关上门。到了午休时间,她又从监控里看它有没有乱跑,她有时候工作忙,于是这个重任又交给了陆嘉望。 不过国庆假期后,陆嘉望忙碌了起来,听说是在忙一个并购案,具体的情况她不清楚。 她有天下班早,菜煮多了,就想着拿过去和他一块儿吃晚饭。 敬望大厦离公寓很近,走路就能到。 坐上电梯那会,她还听到前台的人在背后讨论她是谁,大概上班聊八卦是人的天性,叶以蘅只好装作没听到,提着保温盒坐电梯上楼。 陆嘉望看 到她来,很意外,处理完公事,他把西装脱下搭在椅背,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你怎么过来了?” 叶以蘅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饭菜:“因为,我要监督你好好吃饭呀。还有一个原因,你没有听过那句电影台词吗?” “什么?” “‘一个人吃饭没有两个人吃饭开心’,我是最近才悟到的,”叶以蘅把筷子摆好,抬头看他,“昨天我在书上面看到一句话,它说每个人提起幸福的时候,脑子里都会有一个画面,你知道我想到的是什么吗?” 她缓缓地把后半句补充完整:“我想到的是,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 夜幕降临,楼下街灯闪烁,她的目光宁静又悠远,陆嘉望心底的某处变得柔软。 他觉得他的答案好像比她的更简单一点——只要看到她,他就觉得幸福。 因为陆嘉望待会还有会议,叶以蘅吃完晚饭就离开了。 不过电梯门打开,她倒是碰到了熟人。 李砚磊正在门口等电梯,他今天穿着倒是随性,深色卫衣,破洞牛仔裤,跟在学校里差不多。 她笑盈盈地和他打了声招呼,李砚磊打量了她一眼,这会倒是不急着上去了,喊住了她。 他看向她手里拿着的保温盒,问:“刚下来?” “嗯,是啊。” 李砚磊望向门外:“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很奇怪,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李砚磊好像对她有股莫名的敌意。 即便如此,她还是应了下来。 “好啊。” 两人在楼下找了个咖啡厅坐下来。 已经快晚上九点,咖啡厅里人不多,李砚磊点了杯美式,叶以蘅只要了一杯柠檬水,她担心喝了咖啡晚上睡不着。 刚点完,服务员收走餐牌,李砚磊狭长的眼睛半眯,看着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叶以蘅,我最近越来越觉得你真的是有点东西的。” “啊?”叶以蘅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以前是真的我低估你了,我原本以为你和嘉望顶多在一起三个月,现在都多久了?” 他话语不善,叶以蘅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回道:“快两年了。” “两年——” 李砚磊点了点头,这会他忽然有点想抽烟,右手摸了下大衣口袋里的烟盒,但考虑到在室内,他还是没有付诸行动,把烟瘾压了下来。 “怎么了吗?”叶以蘅问。 李砚磊冷笑了声,望向她的眼神很复杂,叶以蘅心里莫名颤了颤。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句话吗,我让你不要辜负他,结果呢,他为了你第一次进警局,为了你第一次和家里吵架,非要留在清城,他几乎要把他的心都掏出来给你了,要是栽了跟头,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这会,服务生把柠檬水拿了过来,放在她面前,叶以蘅喉咙像被东西堵住了一样,好半天,她才开口。 “我对他还不好吗?” 她不知道李砚磊的怒气从何而来。 李砚磊挑了挑眉:“好不好,你心里清楚。” 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李砚磊右手轻敲桌面,眼神越来越锐利。 “嘉望最近拜托了我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让我帮他找一个人,她说那个人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帮助过你很多,但你们高考后失去了联系,他说你很想念她,常常看着她留下来的东西发呆。” 叶以蘅面不改色,但手心渐渐渗出了汗,呼吸不稳。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她自己都放弃去找了,你还费什么劲,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李砚磊讽刺地笑了笑,似是唏嘘。 “他说,我想让她开心,就这么简单的理由。” 李砚磊现在还记得他的原话,陆嘉望当时说的是“她的生日快到了,如果能见到那个人,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叶以蘅眼睛有点热,她垂下眼睑,拿起桌面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情绪。 “就在前几天,我终于查到了,”李砚磊冷着脸,声音紧绷,“我查到了你所说的那个‘好朋友’。” “叶以蘅,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骗局,对吗?”!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四十三章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埋在她和陆嘉望之间的定时炸弹终于出现了,她好像已经闻到了引线被点燃的火药的味道。 回到家,一打开门,布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围在她脚边,叶以蘅换好家居拖鞋,蹲下身将它抱了起来。 “布鲁,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在家呀?” 布鲁很配合地喵了一声。 “如果以后爸爸妈妈分开了,你想跟着爸爸还是妈妈呢?”她把布鲁放到沙发上,伸出一只手,“要是想跟着妈妈,那就把爪爪放到这里。”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布鲁没理她,但跳到她怀里蹭了蹭,仰头看她,喵了两声。 叶以蘅忍不住笑了:“那还是跟妈妈走吧,虽然没有大豪宅住,但妈妈会努力工作给你买猫条的,好不好?还给你买罐罐哦。” 布鲁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她,很快就趴在她膝盖上睡着了。 市中心的这套房子比学校的公寓还要大上许多,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连猫的呼吸声都听得仔细。 叶以蘅就这样抱着猫坐在客厅发呆,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陆嘉望才回来。 布鲁被开门声吵醒,从她怀里跳下来,大概是渴了,跑到角落里喝水。 而门打开的瞬间,叶以蘅心里都颤了颤。 像是犯人在等待审判一样,这一个多小时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她静静地坐在那,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怎么还没睡,在等我?” 陆嘉望走了进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他俯身在她脸颊处亲了一下。 他表情如常,看来李砚磊还没有告诉他。 心里那块石头稍稍落地。 叶以蘅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吻得急切又汹涌,右手牵着他还没解开的领带,往下一拉,由于惯性,陆嘉望倒在了沙发上,压在她上方。 陆嘉望嘴角勾了勾,心情似乎很好。 “今天这么主动?” “嗯。” “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么?” 叶以蘅一愣:“没有,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陆嘉望眉头皱了皱,表情变得严肃。 “什么事,是工作上的事情?” 叶以蘅不说话,只摇头。 “谁欺负你了?” 不管他怎么问,她都没有说。 叶以蘅别过脸:“你别问了。” 她声音有些哽咽,陆嘉望立刻停下了话题。 “好,我不问。” 他开始很温柔地亲她,吻落在她的额头、眼睑、唇角,不带任何情/色的吻,似乎只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 “不要难过,什么事都是可以解决的。” 他这一说,叶以蘅的眼泪反而越来越多,对她来说,这是一场散场预演,李砚磊只是今天没有告诉他,不代表这个秘密能永 远地沉在水底。 到最后,她主动抱着他。 “陆嘉望。” “嗯?” “今年我想回家过生日。” 陆嘉望愣了一秒。 他原本已经订好场地,准备给她一个惊喜的。 叶以蘅忍着眼泪把话说完整,浓重的鼻音让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很久没回家了,刚才我妈打电话给我,她说想我了。” “难怪越哭越厉害,”陆嘉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原来是想家了。” “嗯,”叶以蘅没解释,“所以,今年不能和你一起过了。” 陆嘉望:“你想和我一起过吗?” “想啊,”叶以蘅立刻点头,“等明年吧,明年我们再一起过。” 如果还有明年的话。她在心里补充了句。 叶以蘅的生日在这周日,为了行程不这么匆忙,她和领导请了一天假,打算周一再坐高铁回去。 她回去之前没有提前告诉叶雄健,当她拉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叶雄健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已经有差不多半年没回过家了,叶雄健高兴得不行,立刻去市场买了好多菜,严桂娟麻将还没打完就回了家。 傍晚,叶雄健做了一大桌菜,叶以蘅拍了张照片给陆嘉望发了过去。 叶:【开饭啦。】 叶:【你吃饭了没。】 陆嘉望:【还没,刚下飞机。】 叶以蘅在键盘上打字“要去出差吗”,这几l个字还没发出去,陆嘉望就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是机场大厅的照片,她原本没意识到什么,正要回复,忽然她觉得不对,重新点开图片看了眼。 是庆城的机场。 她脸色霎时变得苍白,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你、你怎么来庆城了?” 电话那头还能听到机场广播的声音,陆嘉望温声说道:“你的生日,我怎么能缺席。” “你定好酒店了吗?” “订好了。” “哪一家?” “榆畔酒店,怎么了?” 榆畔酒店在机场附近,离她家还有一段距离,叶以蘅松了一口气。 “那你在酒店等我,我待会去找你。”叶以蘅担心他来这边,路上碰见了熟人,又补充了句,“你不要乱跑,我们这边很多诈骗分子,专门骗你这种人傻钱多的。” 比如她,就是其中一个。 陆嘉望以为她在和自己开玩笑,竟还配合地笑了笑,说道:“好,我不乱跑。” 挂了电话,陆嘉望在酒店前台che,礼宾员示意帮他把行李拿到房间,他拒绝了。 他这次来,就只带了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的除了叶以蘅的生日礼物,剩下的都是给她爸妈带的见面礼。 第一次登门拜访,他想给她父母留个好印象。 其实刚才在电话里,他原以为叶以蘅会邀请他去家里做客的,但她始终没提。 她很急着挂了电话,估计是一下忘记了。 晚上十点,叶以蘅才出现。 她手里提着好几l个餐盒,摆到客厅中间的餐桌上,逐一给他介绍。 “这是我爸做的香辣虾,虽然有点油,但真的很好吃,你一定要尝一尝,这个是酿茄子,我爸的拿手绝活,还有清蒸桂鱼、虾仁炖蛋,这些都是还没开餐我就悄悄拿保温盒装起来的,还热着呢,你快尝一下。” 陆嘉望眼底浮现暖意:“好。” 叶以蘅看到他的行李箱放在角落,跑过去帮他收拾行李。 只是行李箱刚打开,她大脑嗡地一声,好像停止了思考。 在一众奢侈品里,她看到了一个很突兀的东西。 她迟疑着把那个水晶球拿了起来,问他:“这个不是摔烂了吗?” 上个月,他不小心把容温留给她的水晶球摔破了,她还对他发了一大通脾气,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口。 谈话间,陆嘉望已经走了过来。 “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所以我去找了原来的商家,重新做了一个一样的。” 鼻子一酸,叶以蘅眼看着就要哭了。 她又指着那些茶叶和保健品。 “那这些呢?” “给你爸妈的,”陆嘉望右手帮她擦眼泪,“第一次见你父母,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就都买了一些,你觉得他们会喜欢吗?” 叶以蘅一眨眼,眼泪立刻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晶莹的泪珠沿着脸颊往下,掉在他的手背,陆嘉望吓了一跳,慌忙从旁边拿了纸巾过来,哄她。 “最近怎么这么爱哭,眼睛都红了。” 他抱着她:“好了,不哭了,你说过,生日是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他想逗她开心,但叶以蘅却问他。 “陆嘉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个很差劲的人,会怎么样?” 陆嘉望笑道:“又胡思乱想。” “你先回答我。” “你很好。” 叶以蘅听了心里更是难受,喉咙哑得厉害。 “我一点都不好,我脾气差,情绪不稳定,还总是骂你——” 他打断了她的话:“但是我喜欢。” 这个话题注定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这天临走前,叶以蘅只把那个水晶球拿走了,其他的都还留在那。 她说:“其他的我明天再来拿。” “好,”陆嘉望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变得雀跃,“其实这次我不只是来看你的,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她有些好奇。 “先不告诉你。” 陆嘉望嘴角弯了弯,卖起了关子。 当时的她怎么没想到他所说的这件重要的事,竟然是帮她找人 。 因为李砚磊一直没有给他回复,所以他决定自己来庆城找。 她得知这个消息,是因为第二天中午,周蓉给她发了消息,她说早上有个人来学校问她的情况,那个人好像很有人脉,还联系了校长,说要给学校捐款。 周蓉是她的高中同学,毕业后考回庆城一中当语文老师了,她在办公室听到这个消息,一下班立刻就给她发了消息。 蓉蓉:【以蘅,那个人是你的什么人阿。】 蓉蓉:【你知道吗,真的太像了,我刚看到都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 蓉蓉:【连陈老师也差点认错,刚才他以为这是容温,跑上去打招呼,还闹了笑话。】 完了。 叶以蘅脸上彻底没了血色,她好像听到了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线骤然断裂的声音。 “囡囡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严桂娟这会刚好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她拿着手机呆呆地站在这。 “没事,妈,我先出去一趟。” 叶以蘅一边给陆嘉望打电话,一边跑了出去,电话那头一直是忙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她拉黑了。 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去榆畔酒店,去到后,前台的人告知她顶楼套房的客人在两个小时前已经退房了。 “不过,那位先生倒是留下了一个箱子,让我们帮他扔了,”前台的人表情变了变,“但是客房清理的人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很多贵重物品,现在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处理呢,那位先生电话一直打不通。” 叶以蘅点头,礼貌地和她说了声谢谢。 走出酒店大楼,一阵风迎面吹来,叶以蘅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不知是不是因为快要入冬了,她觉得今天好像格外的冷。! 第四十四章 叶以蘅定了下午三点的机票。 坐高铁太慢了,她犹豫过后还是选择坐飞机去清城。 她回家拿了行李,又立刻赶去机场。 是叶雄健开车送她去的,一路上他絮絮叨叨的,担心得不行,时不时就叹气。 “囡囡,要不你和领导说一说,咱们还是坐高铁去吧,你从小就害怕坐飞机,爸爸实在不放心。” “什么工作这么重要,非要急着那几个小时,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这么急着就走了,爸爸还想让你多请两天假在家里休息一下呢。” 她和叶雄健撒谎,说是临时来了重要的工作,所以要急着赶回去。 见不得家里人失望,但她这次回来也只是请了一天假,本来也是今天就要走的。 她只好安慰道:“再过两个月就是春节了,我很快又回来啦,到时候我多请几天假,带你和妈妈去旅行不是更好?” 叶雄健见她都决定好了,说不动,不再劝她。 到了机场门口,叶雄健去后备箱帮她拿行李,终究还是不放心,他又问了句:“囡囡,你害怕坐飞机的话,要不爸爸陪你去吧。” 听见这话,叶以蘅眼神黯淡了一秒,她想起了一个人,喉咙有点泛酸。 “不用啦,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我都22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挤了一个笑容,和叶雄健挥挥手,“爸,你快回去吧,春节我再回来看你们。” 叶雄健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上了车。 推着行李箱走进机场,过了安检,叶以蘅在机场大厅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还有半个小时才登机,她找出之前添加的中介的微信,约好了明天看房的时间,又给蔺玫发了微信,问这两天能不能去她那里暂住,最后,还在工作群里审完了实习生刚发过来的稿件,挑出了几处用处不当的地方。 连她都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条理清晰、冷静地思考这些问题。 处理完这一切,差不多可以登机了,她推着行李箱木讷地跟着人群走。 她的座位靠窗,系好安全带后,她在微信让实习生把改好的稿件发到大群让领导二审,这才把手机关了。 一闲下来,她的心忽然变得空落落的,就像踩在空箱子往上爬的人,一下没了支点。 她乐观地想,其实陆嘉望不难哄的,上一次在安源,他不是也很生气么,但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和好了,这一次,虽然情况复杂了很多,但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只要找个好点的说辞,说不定他会相信。 他是喜欢自己的。 所以她有胜算。 飞机准备起飞,叶以蘅不由紧张了起来,她戴上耳机听舒缓的纯音乐,企图让情绪平静下来,只是到了一万公里的高空,那阵熟悉的恐惧感又涌了上来,叶以蘅手心开始冒汗,心跳加速。 她望向舷窗外的云层转移注意力,很突兀的,她又想起了陆 嘉望,她想起那一次他从清城跑到临市陪她坐高铁。 他说:“你不是害怕坐飞机吗,我陪你一起坐高铁回去。” 他说:“叶以蘅,我刚才没在生气,我知道你是在心疼我。” 他还说:“其实这趟列车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漫长,可能因为有你在。” 那一次,他睡着的时候,她偷偷拍了一张照片,飞机穿越云层,她点开相册,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这张照片。 她这才留意到他连睡着的时候,嘴角都是弯着的。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手机屏幕上,她看着这张照片,忽然哭得不能自已,胸腔止不住地颤抖。 推着餐车的空姐发现了她的异样,立刻走了过来,礼貌地关心:“女士,您还好吗?” 叶以蘅抹掉眼泪,摇了摇头。 “我没事。” “好的,如果您有任何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五点半,飞机准时在清城机场降落,她打车回了市中心的公寓。 公寓的密码没有改,她拉着行李箱推开门走进去,室内很昏暗,没有开灯,黑暗中感官被放大,安静得连她的呼吸的频率都听得很清楚。 她站在玄关处换好鞋,才把墙上的壁灯打开。 陆嘉望不在。 不在客厅,也不在楼上的房间,看来是还没回来。 忐忑的心情短暂地得到缓解,叶以蘅去厨房煮了个面,冰箱里还有她上次买的青菜,还没吃完,她简单地炒了个蒜蓉菜心。 快吃完的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滴地一声,指纹识别成功,门从外面被推开。 陆嘉望走进来,他没再穿着昨天给她过生日时的那件黑色长款风衣,以他的性格,大概那件衣服也已经和那个行李箱一样被处理掉了。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没系,领带被扯松了,不知是不是刚从公司回来,臂弯处搭着件烟灰色的西装外套。 “回来了?”叶以蘅看向他,是和往常一样轻快的语气,“今天怎么这么晚,吃饭了吗,饿不饿?” 陆嘉望原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听见她的话,倒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比此刻外面的天气还要冷上数十倍,平常对她充满爱意的眼睛现在只剩下厌恶。 顶着这样的目光,叶以蘅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叶以蘅。”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 他似乎并不急着说完后半句话,而是从烟盒里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香烟,打火机窜出火舌,烟丝被点燃闪烁着猩红的火光。 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陆嘉望冷笑了声,嘴角勾了勾,问她:“这次想好怎么骗我了吗?” 他的语调平静得让人发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以蘅决定装傻充愣,一边收拾桌面上的餐具。 “你知道我今天 看到了多少照片吗,可能比你留下来的还要多,”陆嘉望缓缓吐了一口烟,烟雾朦胧,上升至空中,“叶以蘅,其实你挺诚实的,你说喜欢我的脸,这倒是真的。” 即便心里乱作一团,但她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我们的开始是错误的,但我对你的好是真的呀,我关心你也是真的,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好好生活这些都是真的。我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你不能否定我们过去那些快乐的回忆。” “你知道吗,刚才在飞机上,我一直在想你。我在想我们不是说好今年跨年要再去一次安源吗,我昨天还和那家民宿的老板娘聊了一会,她还记得我们呢,她说要给我们留上次那间海景房。” 说到这,叶以蘅走过去搂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前,他没有挣开,她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陆嘉望,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看过一场烟花,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我们还没有去过,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告诉你这些事,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允许这段感情有任何的瑕疵,但我真的不想就这样结束。” 说到动情处,她声音配合地哽咽了一下。 这是她在飞机上想好的说辞,润色了好几遍,这些话真真假假的,有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嘉望没什么反应,他身上萦绕着尼古丁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香水味,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将他抱得更紧。 被她这样抱着,陆嘉望没再抽烟,烟灰掉落在地面上。 好一会,他才说话,一开始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那你知道我坐飞机回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你以前说‘看到我开心,你就会开心’,我突然想明白了,因为我笑起来的时候最像他。” “我在想,为什么你不让我碰你脖子上的项链,因为这是你们的定情信物。” “我在想,为什么我摔破了那个廉价的水晶球你会这么生气,因为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 叶以蘅脸上没了血色,渐渐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 陆嘉望自嘲地笑了笑,心脏处蔓延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你在安源看到一个像他的人,所以毫不犹豫地让我滚;你让我去学做菜,做的是他喜欢吃的,甚至在床上,你还让我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和你做——” 说到这,太阳穴处又开始突突地跳动着,陆嘉望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额角青筋骤起。 “叶以蘅,我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好,我想给她最好的东西,我想给她最盛大的生日宴会,我想让她快乐,我希望她最好的朋友能在她身边陪着她,但你呢,你有没有那么一刻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供你追忆的替代品。” 叶以蘅哑口无声。 室内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你 说你想毕业和我结婚的那天,你知道吗,我真的有想过的,”陆嘉望顿了顿,声音哽咽得不像话,“那天晚上,我真的很认真地想过你穿婚纱的样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以蘅看到陆嘉望眼眶红了,一滴泪正沿着眼角快速地往下掉落。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嘉望的眼泪。 其实在来之前,她预想过所有的话,但真正面对的这一刻,还是比想象中的更难以承受。 她忽然意识到,她真的很残忍,她践踏了一个人最宝贵、最难以求得的真心。 “对不起。” 连她都觉得这句道歉实在太苍白。 片刻后,桌面上的情侣水杯被狠狠地砸到地上,四分五裂,叶以蘅心颤了颤,她垂下眼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陆嘉望嫌恶地看着她,他掸落指间的烟灰,薄唇轻启:“你可以滚了,以后离我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见你。” …… 叶以蘅去了楼上收拾东西。 行李箱敞开在地面,她从衣柜里挑了几套简便的衣服装进去,又把笔记本电脑拿走了,其实书房的电脑里还有不少文件,只是她现在来不及拷。 这个屋子里有太多东西,今晚不可能拿得完,她想着过几日再来。 手机弹出消息,微信上蔺玫问她喜欢吃什么,今晚她要打火锅,这会正在超市里买食材,叶以蘅在键盘上打字:【都可以的,我不挑食,你买你喜欢吃的吧。】 消息刚发过去,楼下忽然传来剧烈的声响,叶以蘅吓了一跳,心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等她收拾好行李从楼下上来,地面上一片狼藉,基本上能摔的都摔了,连墙上的电视都被砸烂了。 如果不是纵火犯法,她甚至觉得陆嘉望会把这个房子烧了。 他恨她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满地都是玻璃渣,她踮起脚很小心地走,才不至于被划伤。 处在暴怒中的人是不应该招惹他的,只是,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他。 她清了清嗓子:“那个……布鲁是不是还在李砚磊家?” 担心它一个人在家无聊,她知道陆嘉望在去庆城前把它送到李砚磊家寄养了。 陆嘉望没说话,她又说:“我可以去接它吗?我这周内一定会找好房子的。” 仍是眼尾没抬,陆嘉望似乎并不想理会她。 叶以蘅想要个明确的答复,她推着行李箱走到他面前,这才看到他的脸被溅起来的玻璃渣子划到了,右侧的皮肤有一道明显的划痕,正往外冒着血珠。 很触目惊心。 她声音都抖了一下。 “你的脸被划到了。” 叶以蘅慌得不行,从抽屉拿出药箱正要帮他处理,还没靠近,陆嘉望已经从沙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心疼了?”他冷笑了声。 叶以蘅点了点头。 “嗯。” “那就好,”陆嘉望这下竟觉得畅快,“叶以蘅,你知道我现在有多讨厌这张脸吗?”!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四十五章 将近九点,叶以蘅才去到蔺玫的出租屋。 蔺玫住在六楼,没有电梯,她提着行李箱往楼上走,虽然里面装的都是衣服,没多重,但她平时缺乏锻炼,刚到了三楼,就累得喘粗气,歇了一会,才又继续往楼上走。 客厅中间的餐桌摆满了食材,见她来了,蔺玫按下电磁炉的开关,往里加水准备煮火锅底料。 为了等她,蔺玫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她今天来得匆忙,还是空手来的,连水果都没买,这下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坐啊,怎么愣在这?” 蔺玫像是看出了她的拘束,招呼她坐下,又去冰箱给她拿饮料。 叶以蘅接过她递来的柠檬茶,呆呆地在餐桌旁坐下。 “不是让你先吃吗?怎么还在等我。” “哎呀,一个人吃火锅没啥意思,”调好蘸料,蔺玫在旁边坐下,“我也不饿,刚吃了点零食,叶以蘅,你这人就是心理负担重。” 叶以蘅只笑,没吭声,把柠檬茶吸管的包装撕开。 煮了一会,火锅底料的辣味慢慢散了出来,锅里的红油在翻滚,虽然叶以蘅吃了晚饭才过来的,但这会确实又嘴馋了。 外面寒风呼啸,室内没有开暖气,她们围坐在火锅旁,全身都暖烘烘的。 涮了片肥牛,叶以蘅往蘸碟里沾了点调料,送入口中,辣味融合着花生酱浓郁的香气,她满足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也太香了吧!”叶以蘅感慨。 知道她今天和男朋友分手了,蔺玫原本还挺担心她的,现在看到她还能吃得下饭,吃得还挺香的,那她就放心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蔺玫给她夹了块响铃卷,“约好中介去看房子了吗?” “约好啦,明天午休的时候就去看。” “要不你别折腾了,就在我这里住吧,我把书房的东西腾出来。” “今天打扰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叶以蘅摇了摇头,停下筷子,“而且你男朋友周末过来也不方便。” 蔺玫不屑地撇嘴:“嗐,别管他,指不定哪天我和他就分手了。” 叶以蘅愣了愣:“为什么?” 蔺玫耸肩,说得稀松平常:“没感情了呗,都在一起两年了还能有什么感情,早就一点新鲜感都没了,他现在还没提分手也不是因为有多爱我,只是还没找到下家而已,可能大部分人的感情都是这样的吧。” 叶以蘅喝了口柠檬茶,没发表意见。 蔺玫犹豫了片刻,问她:“那你呢,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忽然就分手了?” 虽然她和叶以蘅的男朋友只见过几次,但对他印象很深刻。毕竟像那样的人,你很难不留下印象。 刚入职那会,他来公司楼下接叶以蘅下班,她第一次见到他,还不知道那是叶以蘅的男朋友,那天他穿了件黑色衬衫,下身是条熨帖平整的西装裤,他捧着束玫瑰站在她们公司楼下等人,她一连回头看了好几 眼,不止她,同行的人没一个不回头看的。 蔺玫问完好一会,叶以蘅都没有说话。 她自顾自地猜测:“你男朋友是不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所以随便对你发脾气。” 叶以蘅眼神暗了暗,摇头。 “那就是太花心了,让你没安全感?看那长相,就不像是个专一的。” “也不是。”叶以蘅仍旧否认,喉咙又开始泛酸。 “那是为什么——”蔺玫实在想不到原因了。 火锅的热气迷住了眼睛,视线变得朦胧,碗里那块午餐肉已经变凉了,叶以蘅闷声说道:“他很好,是我不好。” —— 第二天中午,叶以蘅没顾得上午休,打车去了福缘路看房子。 一共看了三个户型,都在同一个小区,价格都差不多,不过一个离马路太近生活噪音很大,一个采光不好,一个楼层比较高,叶以蘅对比过后,决定折中选那个在五楼没有电梯的。 “你这么快就决定了?” 中介是个很负责任的姐姐,她见她不是太满意,劝她多看看。 “你如果不急的话,我可以再帮你留意一下附近的房源,周末再带你过来看。” “不用啦,就这个吧。” 叶以蘅摇头,她目前的确很急,而且她对那个房子挺满意的,除了楼层高以外没别的缺点,再看下去也不一定有比这个更好的。 中介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劝她。 “行,那明天晚上我帮你约房东,把合同签了,对了,押一付三哈。” “好的。” 租房的事情就这样匆忙地决定了,下午蔺玫去茶水间找她聊天,听到的时候震惊了。 “什么?吃个午饭的功夫,你就找好房子了?” “那个房子原本是婚房,最近刚放租,装修得挺好,没什么可犹豫的,”叶以蘅倒热水泡茶,又把她的杯子拿了过来,“我要赶紧租好房子,把布鲁接过来。” “也是,孩子不在身边始终不放心,对了,封窗网你买了吗?” 经蔺玫这么一提醒,她这才记起还有好多东西要买,封窗网、猫窝、猫粮、猫的玩具…… 下午的工作刚忙完,她就打开购物网站采购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看得眼花缭乱,幸好有蔺玫帮她一起选,她照着买就行了。 下班,蔺玫和她一块去地铁站,只是走到半路,叶以蘅捏紧手机,停下了脚步。 她对蔺玫说:“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蔺玫大概猜到了什么,没多问,只说让她回来前告诉她一声,她提前去热饭。 傍晚六点半,叶以蘅出现在敬望大厦,她在旋转门左侧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一楼大厅。 这会正好是下班时间,每一趟电梯几乎都是满载的,每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的,喷着高级的香水,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从她旁边走过,在她脸上来回打量,她全都视若无睹。 幸好,等了不到十分钟,一楼的电梯门打开,她看到了陆嘉望。 他是一个人走出来的,旁边没有其他人陪同,和她此刻的欣喜相反,陆嘉望看到她的那一秒,脸色变了变,唇线紧抿,眼神阴戾。 他刚走出大门,叶以蘅立刻跟了上去。 “今天这么早下班,是要去吃饭吗?” 我今天租到房子了,是不是很快?就在福缘路的豪景雅苑,离公司很近,坐两站地铁就到了。” “早上我们部门开了周会,领导让我去负责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一个,我知道你不关心,但我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就是你。” 她跟在他旁边自顾自地说着,陆嘉望脚步没有一刻的停顿,继续往楼下车库的方向走,像是当她不存在。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同事家的猫跳了上床,那会我睡得迷迷糊糊竟然以为是布鲁,早上醒过来,我同事说我昨晚在梦里喊了你的名字,让你把猫抱过去,可能是太久没见布鲁,有点想它了。” “对了,昨天客厅的玻璃碎片清理干净了吗,不然会很危险的。” “你脸上的伤怎么还没处理,会留疤的,我中午去药店给你买了药膏,你还是涂一下吧。” 说着,叶以蘅把口袋里的药膏拿出来,递给他。 这会已经到了车库,陆嘉望的FerrariRma就在不远处,只是,他忽然停了下来,在她跟前站定,目光从眼前这管药膏移到她的脸上。 他比她高了将近二十厘米,地上的影子笼罩着她,他低头看她时,叶以蘅感觉到了无形的压迫感。 “叶以蘅,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嘉望眼里淬着冷意,凛冽如冬,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沉默了好一阵,叶以蘅才攥着手心,低声说道:“我没想怎么样。” “我只是习惯了和你分享每天发生的事,我总觉得我今天下班一回到家,布鲁会在门口那里等我,我会去厨房里做很多好吃的,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你回家。” 说话时,她一直在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但的确没再看到一丝一毫动容的迹象。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她说什么都会相信的人了。 “你说这些,你以为我会感动,是么?”陆嘉望揉了揉眉心,似是已经极度不耐烦:“说实话,叶以蘅,我没想到你今天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心里很愧疚,真的,我知道我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想补偿你。” “补偿?”陆嘉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了声,“你拿什么补偿?” 叶以蘅语塞。 的确,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你希望我怎么补偿,只要我能做到。” 陆嘉望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扼住她的手腕,镜片下的眼神锐利又冷漠:“我记得我上次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让你滚,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听得懂,”她低头酝酿眼泪,声音有了哭腔,“但我舍不得你,陆嘉望,我不想和你分开。” 明知道她在演戏,但听到这句话,陆嘉望眼眶还是有些热。 过去的无数个时刻,她就是这样骗他的。从见面的第一天起,他就走进了她设好的骗局。 她的眼泪是假的,情话是假的,心动也是假的。他竟然花了两年的时间才醒悟过来。 “叶以蘅,你知道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是什么吗?” 陆嘉望走近了一步,俯身时两人近得几乎能碰到鼻尖。 她眼睑低垂,摇了摇头。 “是对你有了那该死的同情心,”陆嘉望笑得苦涩,深邃的眼睛没了神采,“我曾经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爱我了,我甚至以为你接近汤隽承,是因为他长得像我,我没想过原来我才是那个替代品……” 昨晚他整夜失眠,没有一刻阖过眼,他开了一瓶酒,却一口都没有喝,他忽然意识到人在痛苦的时候,酒精是最无用的物品,除了短暂麻痹人的神经,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应该保持清醒,他要清醒地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过去的事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再骗你了,我保证,”叶以蘅不管不顾地抱着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抱上来的瞬间,陆嘉望胸口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眼眶霎时红了。 “你觉得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叶以蘅没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眼泪洇湿了他身上的衬衫。 不知过了多久,陆嘉望把她环在腰间的手拿开,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叶以蘅,我不会蠢到在一个人身上摔倒两次。”! 第四十六章 周三晚上九点,陆嘉望没想到叶以蘅又来了。 不过这回不是在公司楼下,而是在公寓门口。 她像是等累了,坐在台阶处玩手机,走近了他看到她手机上的内容,像是在回工作上的微信,听见脚步声,她仰头看着他,眼睛登时亮了,露出笑容。 “你终于回来了!” 是很兴奋的语气。 陆嘉望拧眉,还没说话,她又开口了。 “我是来拿东西的,有份文件很重要,我明天开会就要用,幸好你回来了。” 陆嘉望没搭理,越过她去开门,门刚打开,她果然很快就直奔书房而去,陆嘉望经过书房看到她左手撑着脸,右手按着鼠标,对着电脑似乎焦头烂额的。 他没空关心她,径自去了楼上。 约莫一个小时后,楼道传来脚步声,他懒懒抬眼,看到她站在楼梯口,右手抱着台笔记本电脑。 她说:“陆嘉望,我文件拷好了,我先走啦,你好好休息。” 他以为这算是结束了,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她总有那么多理由出现在他面前。 周四,她说天气变冷了,要来这里取冬天的衣服; 周五,她说药箱里有她之前买的感冒药,她懒得重新买,所以过来拿。 周末,她没来,但给他发了微信,说她去出差了。 周一傍晚,她又准时出现在他公寓门口,这次的借口是落了几本书在这。 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东西拿完?” 话音刚落,他看到她垂下了眼睑,双手局促地绞在一起。 她还没说话,陆嘉望就冷笑了声。 果然,又开始演戏了。 好一会,她才说:“陆嘉望,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他立刻点头:“对。” 她没说话,去书房取了几本书装进书包,这回没和他告别就走了。 叶以蘅走出陆嘉望的公寓,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 车驶到市区,夜色还没降临,路边的商铺已经亮起了灯,她坐在出租车后座,看向窗外的风景,想起的却是事情败露的那天。 她睡觉前误点了手机上的监控软件,那是以前为了看布鲁而装的。 监控里,客厅仍是一片狼藉,砸碎的杯子、花瓶、满地的玻璃渣子,陆嘉望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紧紧闭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株毫无生气的植物。 监控里能听见细微的声响,是音乐声。 客厅的音响正放着某一首歌,叶以蘅正要把监控关闭,忽然手指一顿,喉咙有点犯堵。 她听出了这是什么歌。 是她以前在电台实习给他点过的那首《LvetKeepMeWarm》。 他竟还在听这首歌。 陆嘉望对她的感情,超出了她的预料,或许他现在很 恨她,但在恨之前,首先是爱。 靠在后背闭目养神了一会,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没给李砚磊发消息。 因为布鲁的事,她最近和李砚磊联系得挺勤,基本每天午休都会过去看布鲁,虽然李砚磊并不怎么乐意见到她,但也没拒绝。 原本上个周末她就该把布鲁接走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周末她被安排去了邻市出差,搬家计划只好再次延迟,她只能每天过来陪布鲁玩一会。 经过一家水果店,叶以蘅下车去买了点水果。 想到接下来几天都还要来这里叨扰他,她进去买了点橙子和苹果。严桂娟常跟她说越是不熟的人越是要做足礼数,不能空手去别人家做客,而且最近的确是麻烦他了。 李砚磊住的是独栋别墅,在奉齐区,她去到那会天色已经暗了。 她站在门口按门铃,又给李砚磊发了微信,过了十来分钟,李砚磊才下楼开门。 他穿着藏青色的居家服,头发垂在眼睑处,看起来像是刚睡醒没多久,他见到她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眉头皱了皱,开了门就往屋里走。 叶以蘅已经习惯了,换了鞋才进门,她指着客厅中间的茶几,说:“给你买了点水果,我放这里?” “随便。” 李砚磊眼尾没抬,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拿起游戏手柄,对着面前的屏幕打起了游戏。 叶以蘅刚把水果放下,转过身就看到角落里在猫窝睡得正香的布鲁。 看到它,她心里缺的那一块好像完整了。 她走过去蹲下摸了下它的小脑袋,大概是闻到了她的味道,布鲁慢慢睁开眼睛,脸颊在她手心蹭了蹭。 “这两天有没有想妈妈?”叶以蘅把布鲁抱起来,声音不自觉变得温柔,“等妈妈把新家安置好就来接你,你要乖乖的在这里,好不好?” 布鲁喵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应她。 自动喂食器里好像没有猫粮了,叶以蘅问李砚磊猫粮放在哪。 “你告诉我位置就行,我自己去找。” 即便她这么说,李砚磊还是暂停了游戏,走进右边的房间,叶以蘅跟着走进去。 李砚磊去拿猫粮的时候,她随口问了句:“你女朋友没在家吗?好像来了几次,都没看到她。” “早分了。” “哦。” 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气氛有点尴尬,她又说:“这几天麻烦你了,等我这周末搬了家我就把布鲁接过去。” “嗯。” 李砚磊不耐烦地应了声。 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继续打游戏,叶以蘅拿着逗猫棒陪布鲁玩了一会,又拿出手机拍视频发给蔺玫看。 这就是她和李砚磊这几天的相处模式,他忙他的,她忙她的,两人见面总共说不到十句话。 这天临走前,她问李砚磊:“陆嘉望他有没有来看过布鲁?”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李砚磊眼都不眨地撒谎。 “哦。” “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把猫接回去??[,你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吗?”李砚磊面无表情地把后半句补充完整,“说明和你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想看见。” 周日,叶以蘅来接布鲁。 好不容易把布鲁哄进猫包里,她手背都被抓出了两道血痕,她顾不上上药,先拿出手机打车。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等了十来分钟都没有动静,好不容易有人接了单,结果过了一会又打电话过来说不顺路取消了。 叶以蘅只能一边着急,一边坐在沙发上干等,布鲁大概在猫包里呆得不舒适,一直叫。 李砚磊叹气,抄起桌面上的车钥匙。 “算了,我送你过去吧。” 叶以蘅感激:“那就麻烦你了。” 坐上车,叶以蘅告诉了他出租屋的地址,李砚磊一边在导航里输入,一边嘲笑道:“就住这种地方?” 叶以蘅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这房租也不便宜呢。 “和嘉望在一起这么久,就没捞到点钱?住这种破地方。” “我不图他的钱。” 李砚磊嗤笑了声:“我倒是宁愿你图他的钱。” “……” 接下来两人无话,车厢内安静得只剩下引擎声,偶尔夹杂着几声猫叫。 送她到小区门口,叶以蘅抱着猫下车,李砚磊正要打转方向盘离开,忽然有人敲了下车窗。 “又怎么了?”他降下车窗,不耐烦地问。 叶以蘅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你会不会装封窗网?” 昨天她弄到半夜,但最高处的地方还是没弄好,虽然蔺玫说不要紧,猫爬不到那么高的地方,但她想着还是全都封好比较放心。 李砚磊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最后认命地从车上下来。 他边走边说道:“叶以蘅,你真的很会使唤人。” 走到五楼,叶以蘅用钥匙把门打开。 客厅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放着,东西大多都是新买的,毫无条理地堆在一起。 “不好意思,里面有点乱。” 昨天她已经收拾了一天,但还是没收拾完,她把箱子挪开,腾出一条路,带他去阳台。 李砚磊瞥了两眼,大概他也没干过这种活,问她拿安装视频看,叶以蘅点开视频把手机递了过去。 看了一遍,李砚磊就把手机还给她,拿起墙角处的材料开始安装。 “需要我帮忙吗?” 她走到阳台,想着可以帮他递一下垫板或者剪刀什么的。 他眼尾没抬,淡淡地说:“不用。” “哦。” 忙了半个小时,李砚磊就弄好了,只是手上全是灰尘,袖口也弄脏 了。 他问:“卫生间在哪?” 叶以蘅指着卧室旁边:“在这。” 把手洗干净,李砚磊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就要走,叶以蘅进门时给他倒的茶还放在桌上,他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走到楼下,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叶以蘅:【谢谢你哦,今天麻烦你了。】 李砚磊开车回到家,发现陆嘉望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他坐在客厅,右手夹着香烟,在烟灰缸上点了点。 李砚磊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陆嘉望抬眼看他:“你说呢?” 李砚磊恍然想起,是他昨晚约他来的,他自己都差点忘了。 “衣服怎么弄成这样?”陆嘉望有洁癖,看到他衣服袖口的污渍,眉头皱了皱。 “说来话长。” 李砚磊原想和他吐槽,但三言两语说不完,他先去衣帽间把衣服换了。 等他从衣帽间出来,发现陆嘉望的视线正看着沙发上那个珍珠抓夹。 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款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感兴趣。 “你又交女朋友了?”陆嘉望问他。 “没有啊,怎么了?” 陆嘉望迟疑了片刻,瞥了一眼那个珍珠发夹,问:“那这是谁的?” “哦,这个应该是刚才叶以蘅落下来的吧。” 估计是进门那会放在那的,忘了拿走。 李砚磊说得轻描淡写,陆嘉望却表情变了变,镜片下的目光变得凌厉。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差不多每天都过来,你不知道吗?今天才刚把猫接走了。我发现她这个人真的事儿太多了,很会得寸进尺。” 李砚磊没留意到他的异常,还在往下说。 “我那件衣服就是因为帮她装封窗网弄脏的。” 陆嘉望皱眉,尚未燃尽的香烟被按进烟灰缸里碾了碾。 “我跟你说,她住的那地方可太破了,还在五楼,估计就二十来平大的地方,嘉望,她要是还缠着你,你可千万别又被她骗了,她缠着你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你,而是舍不得过去的生活,毕竟从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一下沦落到要住那种破房子,落差肯定很大。” 他说了这么一通,陆嘉望都没有反应,一直沉默着。 正当他以为陆嘉望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的时候,他开口了。 陆嘉望压低了声音,听上去似是不悦,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还去过她的出租屋?”! 第四十七章 十二月,清城正式入冬,一夜之间气温降至5℃,大街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 傍晚下了班,叶以蘅走出地铁,一阵寒风袭来,围巾都被吹歪了,她冷得呼出长长的白气,又裹紧了大衣,往小区的方向走。 经过路边的餐馆,她打包了一份牛腩粉。 今天懒得做饭,她决定凑合着吃点,能填饱肚子就行。 等餐的时候,她听到隔壁桌两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在聊天,说刚才小区门口停了一辆很酷的跑车,不过没一会就开走了,她原本还挺感兴趣的,不过工作群里来了消息,她也就没再听下去。 回到出租屋,她点开平板找了个下饭的综艺,一边解开装着餐盒的塑料袋。 她的出租屋已经不再是刚入住时那个乱糟糟的样子,这一个月的时间她把房子装饰得很温馨,花瓶里装着干花,铺上了地毯,还买了一个复古留声机。 有时她觉得其实一个人住也挺好的,每天下班布鲁都会陪着她,一点都不会无聊,除了偶尔想起某个人的时候,其余时间她都不会想到“孤独”这个词。 还没吃完晚饭,布鲁又自己追着毛线球玩嗨了,实在太可爱,她放下筷子录了个视频发到朋友圈。 还没一会就有三十多个点赞,她仔细看了眼,李砚磊的头像也出现在了点赞列表里。 一般她发布鲁的照片,他都会点赞,很给布鲁面子。 反观某人,连她私发布鲁的照片给他,他都无动于衷,自然更不可能给她点赞了。 前几l天,她喝了奶茶深夜都没睡着,点进陆嘉望的朋友圈看了眼,什么都没有。 他朋友圈设置了一年可见,他今年发的唯一一条朋友圈就是她毕业典礼那天的照片。 也就是说,他已经把这条朋友圈删掉了。 次日,她收到了一件同城快递。 是陆嘉望寄给她的。 是一个行李箱,打开里面全都是他以前送给她的礼物,还有一些她的生活用品。 她想,大概这是委婉地告诉她,以后都不要再出现了。 但有很多个晚上,她从阳台往下看,明明看到他的车就停在楼下,她看到他用那样的眼神仰头望着五楼的方向。 他明明还是很喜欢她,但却不想和她有任何关联了。 连他们在一起养的猫,他也不曾来看过。 —— 临近年底,叶以蘅快忙疯了。 加班写稿、剪视频、采访,好几l个事堆在一起,偶尔还被网宣组的人借过去帮忙想跨年晚会的策划。 一个人简直恨不得当两个人用。 跨年的前一周,她和蔺玫被安排去出差。 出差不是问题,但是这次差不多要去一周的时间,布鲁又没人照顾了。 办公室里和她比较熟的同事都不在本市,她想来想去,只好再去麻烦李砚磊。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了,而且布鲁也不害怕他,她出租屋里那些所谓的贵重物品在他眼里估计跟破烂玩意没区别,所以也不用费心收起来。 出差的前一天,她给李砚磊打了电话。 约好是六点见面,李砚磊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车停在楼下,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种破房子他还要来第二遍。 到了五楼,他抬手敲了敲门,很快屋里就传来脚步声,叶以蘅跑过来给他开门。 上一次来的时候房子还乱糟糟的,这一次倒是亮堂了不少,客厅中间还铺了地毯。 叶以蘅见他站在门口发呆,以为他是在纠结要不要换鞋。 她连忙说:“不用换鞋了,你直接进来吧。” 李砚磊根本没和她客气,穿着皮鞋直接走了进来。 出租屋的钥匙就放在客厅中间,叶以蘅递给他:“我原本想让你接布鲁去你那边的,但是我同事说猫频繁地换环境容易应激,我还是把出租屋的钥匙给你吧,你有时间的话就过来喂点猫粮,陪它玩一会。” 李砚磊从烟盒抽出一根烟:“叶以蘅,我发现你这人是真一点都不客气啊。” 使唤他是越来越熟练了。 叶以蘅当没听见,面不改色地说:“你要是能帮忙铲一下屎就更好了,布鲁挺爱干净的。” 说完,她又开了句玩笑:“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是布鲁的叔叔嘛,应该的。” 李砚磊被气笑了:“我什么时候成它叔叔了?” 片刻后,他叹了叹气,认命了。 他想着,他要是不干这个活,说不定她又要以这个为理由缠上陆嘉望了。 于是,他说:“算了,只要你不去缠着嘉望,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么感人的兄弟情,叶以蘅都有点被感动了。 她爽快地说:“好,那我给你点面子,这两周就不去找他了。” 实际上是因为这两周她工作也忙,除了出差就是加班。 “真的?”李砚磊半信半疑。 她立刻点头:“当然,我怎么敢骗你,下次还要拜托你照顾布鲁呢。” 得到她肯定的回复,李砚磊稍稍放下心来,拿了桌面上的备用钥匙就离开了。 叶以蘅站在楼上,看到他的车在夜色中离开。 其实她最近也很少去找陆嘉望了。 说到底,工作以后她才意识到爱情不过是生活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忙起来的时候,一个接一个的工作,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找他。 和以前上学那会不同,她只要完成作业就可以了,而现在她不仅要处理工作、还有与工作相关的人际关系、时刻盯着所谓的KPI,每天下班回来还要做饭,真挺累的。 不过虽然爱情占据生活的时间很少,但带来的影响却是无形的,难以被估算,可能是有天早上起床,刷着牙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一天,她和陆嘉望站在洗漱台前一起刷牙,他从镜子里发 现她在偷看她,嘴角勾了勾。 又或许是走路回家的路上,看到大街上牵着手的情侣,她会想起她和某个人也曾经牵着手走过这条马路。 昨天,她久违地梦见了容温。 是很荒诞的一个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高中的课堂,容温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在她旁边。 讲完题目后,他突然问了她一个和课本无关的题。 “叶以蘅,告诉我,你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这语气很陌生,她诧异抬头,发现眼前的人一晃眼变成了陆嘉望,她心脏揪紧,再一眨眼,那人又变成了容温。 而这个梦的最后,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画了一个扇形图,图片里,容温占了90%,陆嘉望占了10%。 她从梦中被惊醒,而惊醒的原因不是陆嘉望只占了10%,而是陆嘉望竟然在这个榜上。 —— 晚上十点,李砚磊从酒局离开。 他今晚喝得有点多,太阳穴处隐隐作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上车就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不知开了多久,有段路很颠簸,他懒懒睁开眼睛,发现这是回别墅的路。 他揉了下太阳穴,对司机说:“前面掉个头,去福缘路。” 他今晚得去喂猫了。 “好的,李先生。” 车停在小区外面,他是走路进去的。 到了叶以蘅的出租屋,昨天倒的猫粮差不多吃完了。 这小家伙还挺能吃。 他摸了下布鲁的脑袋,往碗里倒上猫粮,又捏着鼻子给猫铲完屎,铺上新的猫砂,然后去卫生间把手洗干净。 挤了好几l泵洗手液,他才觉得手上没有异味。 陪布鲁玩了一会,他拿出手机拍了几l个视频发给叶以蘅。 叶以蘅很快回了过来,还是那几l句话。 【谢谢你!大好人!!】 【辛苦你了,回去请你吃饭!】 他冷哼了声,回道:【吃饭就不用了,以后你离嘉望远一点,就当是报答我了。】 完成任务,快十二点了,他正要离开,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这什么鬼天气,这么冷的天,竟然还下雨,也是奇了怪了。 这样想着,他往阳台的方向瞥了眼,那里还晾着衣服,挂着两件外套和一件羽绒服,眼看就要被雨淋湿了。 靠,不管了,衣服淋湿关他屁事。 他每天过来喂猫铲屎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还是走到阳台看了眼。 结果,刚在阳台站定,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楼下停着一辆保时捷911。 这种破地方,怎么会有这种车,再仔细一看,还有点眼熟,只是离得太远了,他看不清车牌号。 正疑惑着,车上有人撑伞走下来。 黑色的皮鞋踩在坑坑洼洼 的地面,往上是笔挺的西裤和熨帖平整的藏青色手工西装,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黑色的伞面缓慢地往左移开,那人站在路灯下,仰头往这看了过来。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李砚磊眉头皱得很深。 夜色浓重,陆嘉望站在雨幕里,而他站在叶以蘅出租屋的阳台上。 无声对视了一秒,两人脸色都变了变,陆嘉望撑伞的手青筋骤起,眼神阴沉不定。 李砚磊也快被气疯了,这人还想着叶以蘅呢。 这他妈什么大情种,大晚上跑这来怀念过去,看来他上次劝他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李砚磊顾不得收衣服的事了,穿上外套,换鞋准备下楼去找陆嘉望。 没想到竟是陆嘉望先上了楼。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门口就有人拍门,很急促的声音。 他越拍越响,跟要把门拆了似的。 李砚磊也正气着,故意站在门口,就是不开门。 门外的陆嘉望已经开始用脚踹门了,本就不牢固的门有了松动的迹象,墙上的白灰都被震了下来。 李砚磊被吓了一跳,这下不得不把门打开。 只是,门刚敞开,下一秒,陆嘉望就揪起了他衬衫的领子,眼眸翻滚着怒意,他很克制才不至于把拳头挥到他的脸上。 “你他妈的,李砚磊!” 李砚磊愣了愣,有点懵。 他第一次听见陆嘉望骂脏话,没想到竟然是用来骂他的。! 第四十八章 衣领被紧紧攥着,李砚磊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他看着陆嘉望迟迟没有落下的拳头,目光又移到他的脸,眼前的人大概真的气急了,此刻眼睛像处在充血状态,眼眶红得可怕,红血丝缠绕在眼球。 他从来没见过陆嘉望这个样子,跟疯了似的。 片刻后,陆嘉望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往卧室的方向走。 李砚磊走到客厅把监控关了,这种闹剧实在太可笑了,他不想丢这个人。 监控刚关,陆嘉望已经从卧室出来,又去厨房看了一遍,出来时,又揪住了他的衣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她在哪?” 李砚磊冷笑了声,没说话。 他倒要看看陆嘉望是不是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打他。 “说话!” 李砚磊喉结滚了滚,舌尖抵在下槽牙处。 “你就这么爱她是吧。” “还能在哪,她去出差了,让我过来帮她喂猫,你以为呢——”李砚磊深呼吸了一口气,停顿了好一会,他才能把话补充完整,“你以为我看得上她?” 又不是所有人跟他一样瞎了。 见他仍是不信,李砚磊把手机上的聊天记录翻了出来。 陆嘉望看了一眼,这才渐渐松开揪住他衣领的手,表情缓和了一些,眼睛里的狠戾消退了不少。 冷静过后,陆嘉望坐在客厅的沙发,长腿交叠,不疾不徐地点了一根烟,刚才还那样失控的人现在又成了翩翩有礼的贵公子。 缓缓吐出烟圈,他问李砚磊:“你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还能因为什么,”李砚磊故意气他,在他旁边坐下,“当然是因为你。” 陆嘉望皱眉。 “她出差我帮她喂猫,作为交换,她答应我这两周都不去见你。” 陆嘉望手指轻点,抖落烟灰。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李砚磊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想着要和她复合。” 陆嘉望很快否认:“没有。” “没有?”李砚磊反问,“那你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这里?” 李砚磊的语气逐渐变得愤怒,“那你刚刚又在气什么?她就算家里有男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已经分手了,她就算和别的男人同居,你管得着吗?” 陆嘉望碾灭了香烟,薄唇轻启:“别逼我骂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阳台上的衣服被吹得东倒西歪,李砚磊唇线紧抿,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你是没她不能活了,还是被她下了蛊?她叶以蘅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她嘴里有一句真话吗,你他妈在她眼里就是个替身而已,你以为她有多喜欢你,你敢问她吗,你敢问她有没有真心爱过你吗?”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陆嘉望没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又点了一根烟。 室内静谧无声,李砚磊把出租屋的钥匙扔在桌面,哐当一声发出刺耳的声响。 关上门前,他回头说了句:“陆嘉望,你没救了。” — 傍晚,叶以蘅拉着行李箱从高铁站走出来,蔺玫跟在她旁边。 寒风中,两人站在路边等了足足十分钟,才打到车。 司机大哥帮他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叶以蘅拉开后座的车门,让蔺玫先上车。 系好安全带,蔺玫点开手机上的监控,给她看:“嘟嘟估计是知道我今天就要回来了,现在就在门口这等着了。” 蔺玫这么一说,叶以蘅也点开了监控,但是很奇怪,从前两天开始,这个监控不知是不是坏了,一点画面都看不到,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原本想让李砚磊帮她看看的,但每次刚想起都有别的事打岔,于是就忘了说。 想到这,她给李砚磊发消息: 【对了,我工作结束提前回来啦,你今天晚上可以不用过来了,谢谢你这几天帮我照顾猫猫!】 一直到下车,李砚磊都没回复。 这两天她给李砚磊发消息,他都回得很慢,像是不太愿意搭理她。 搞不懂。 从出租车下来,她和蔺玫挥手告别,走路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丝瓜和牛肉,准备今晚简单吃点。 回到小区那会,天色已经暗了,叶以蘅习惯性地仰头看了眼,只是她发现有点不对劲,她住的地方竟然亮着灯。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她站在楼下数了数,是五楼没错,而且阳台那里还有她种的盆栽呢。 片刻后,她想明白了应该是李砚磊没看到她的消息,过来帮她喂猫了。 提着行李箱上了五楼,钥匙插入,往右边一拧,门打开,果然阳台那里有个穿着西装的高大背影。 她今天没戴隐形眼镜,没仔细看,推开门,她把从超市买来的菜放在玄关处的桌子,一边换鞋一边说。 “原来你在这,我刚还给你发了消息让你今天不用过来呢,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我再去买点菜请你吃饭吧,这几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布鲁这几天乖不乖,它还有吐毛吗?” 见李砚磊仍是不说话,她又说:“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的,我保证这周不去找他。” 高跟鞋放回鞋架,她穿上家居拖鞋,将布鲁抱起来往客厅走,与此同时,站在阳台抽烟的男人转过身来。 没想到陆嘉望会出现在这,叶以蘅嘴角的笑敛住,脸上不再是刚才那副轻松的表情。 紧张、意外、疑惑,种种情绪涌了上来,她喉咙卡顿了一秒,才问道:“所以,这几天是你在照顾布鲁吗?” 陆嘉望慢条斯理地从阳台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他的阴影笼罩着她,却没说话。他今天喷的不是以前那款香水,更像是私人订制的,神秘、清冷又深邃,和他整个人的气质更贴近。 只是 叶以蘅现在脑子还是有点乱,她没太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砚磊那么讨厌她,不可能会主动把钥匙给陆嘉望,为她创造机会。 “你先坐会,我去泡茶。” 想着来者都是客,她找借口先去了厨房煮热水泡茶,顺便把手机带了回去。 她给李砚磊发消息,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但水都煮好了,李砚磊也没回。 倒了茶,叶以蘅在他对面坐下。 热气氤氲,两人中间像隔了一层雾,朦胧不清。 谁都没有说话,这片刻的安静竟是这两个月以来他们唯一一次心平气和的独处。 不过平和的表象没有维持太久。 是陆嘉望先开口的。 他冷冷地看着她怀里的猫:“你平时就是这样照顾它的?” 叶以蘅不解:“我怎么了,我把布鲁照顾得很好啊,它还长胖了呢。” 陆嘉望嘴角勾了勾:“一出差,就随便把猫扔给别人,这叫照顾得很好?” 是指责的语气。 “?” 李砚磊是他最好的朋友,这还叫随便?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陆嘉望又开口。 “你有戒备心吗,随便就敢把出租屋的钥匙给陌生人,是该说你太天真了,”说到这,他自嘲地笑了笑,“还是你有了新目标,觉得砚磊也不错。” 他望向门口那双蓝色的男士拖鞋:“你甚至还给他准备了拖鞋。” 叶以蘅愣了愣。 那鞋是蔺玫让她放的,她说自己一个人住最好在家里备一双男士拖鞋,说是可以防变态什么的,至于码数,是她在网上随便买的,她根本不知道这是李砚磊的码数。 她一直沉默,陆嘉望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拿起车钥匙,起身就要走,还没走到门口,叶以蘅就跑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他。 室内没有开暖气,阳台的玻璃门还开着,风从外面灌进来,连桌面上的热茶都凉了,这一刻,只有彼此的体温是热的。 她紧紧抱着他,没松手。 “陆嘉望,你在吃醋,对不对?” 她很迟钝地想明白了。 “没有。”他立刻否认。 “就是有,”天气太冷,说话时,叶以蘅还带着鼻音,“你在生气,气我为什么遇到问题不去找你,而是去找李砚磊,对吗?” “别自作多情。” 忽然想到了什么,叶以蘅嘴角止不住上扬,声音欢快了不少。 “你知道吗,我答应过李砚磊,只要他帮我照顾布鲁,我这两周就不去找你,他要是看到我抱着你,他又要气死了。” 陆嘉望皱眉:“你总提他做什么?” “那……不提了。” 他语气有松动的迹象,叶以蘅把话题绕了回来。 “陆嘉望,你还喜欢我,我知道的。” “我在楼下看到过你的车,那么冷的天,你就站在那颗树下,一个人静静地抽烟,我想下去找你的,但我知道一旦我这么做了,你以后都不会来了。” 她说完后,陆嘉望沉默了很久,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慢慢把她环在腰间的手拿开。 他转过身,低头看她,脸上的表情很挣扎,眸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好一阵,他才哑声说道。 “是,我是还喜欢你。” 叶以蘅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见他说:“但你是个骗子。” 他重复了一遍,眼神暗了暗:“我不会和一个骗子在一起。”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叶以蘅立刻就摇头:“我保证,以后都不骗你了。” 风拍打着门窗,预示着暴雨将至,陆嘉望忽然想起昨天李砚磊说的话“你敢问她吗,你敢问她有没有真心爱过你吗”。 想到这,他屏住了呼吸,声音都变得颤抖。 “好,那我现在问你,你有爱过我吗?” 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叶以蘅眼皮跳了跳。 陆嘉望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恍如要望进她灵魂深处。 “有没有那么一刻你因为我是陆嘉望而爱我,而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他而对我多看一眼?”! 第四十九章 阳台有雨丝飘了进来,叶以蘅明明站在室内,但那雨却像是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心里一片泥泞。 她又想起了那个荒诞无比的梦境,那幅诡异的扇形图,她知道那10%是怎么来的,所以迟迟不敢回答。 陆嘉望还在等她的答案,他狭长的眼睛半眯,似乎她再犹豫多一秒,他就会生气地摔门离开。 她立刻点头:“有。” 说完她又补充道:“当然有。” 陆嘉望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光彩,但他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望向窗外。 “叶以蘅,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叶以蘅咬紧了下唇,右手紧紧攥着衣角,明明刚刚才说过不会再骗他,但谎话说了一遍就会有无数遍。 “陆嘉望,我们都忘记过去的事情,好好生活,好不好?”她垂下眼睑,眼角泛着泪光,看起来很真诚,“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困在过去的回忆里,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了爱和被爱,可能有很多个瞬间,我已经对你动心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我已经决定要忘记他了,以后你就只是你,我绝对不会把你当成任何人。” 陆嘉望安静地站着,没说话,他望向她颈间的位置,在那停留了很久。 她知道他在看她有没有戴那条项链。 今天过安检前她把项链摘下来了,所以现在脖子上确实是空的。 他神色缓和了许多,担心他再问出点什么来,她连忙岔开话题:“你饿不饿,我今天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一直没吃东西,现在快饿死了。” 这倒是实话,她今天在高铁上一直在埋头写稿,都顾不上吃饭,她原本想吃个泡面随便对付一下的,但喉咙不太舒服,担心吃完嗓子哑了。 “我先去做饭,你在这等一会。” 叶以蘅把从超市买来的菜拿进厨房,准备做个丝瓜炒牛肉,考虑到陆嘉望在这,她还煮了两人份的饭。不过刚开了火,等到油热她把腌好的牛肉放进锅里,门口忽然传来关门的声音。 走到客厅一看,果然陆嘉望离开了。 他才刚走一会,那阵尼古丁的味道却消散了不少,就像他存在的痕迹被一点点抹去,叶以蘅站在阳台,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楼下,雨势不小,但他没有撑伞,虽然只是几步路,但外套还是湿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陆嘉望在上车前,像是也往楼上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意思,但好像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接下来几天,她找他,他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跨年那天,清城下了雪,叶以蘅没有和朋友出去玩,呆在家里自己一个人看跨年晚会。 她买了两罐啤酒,还整了点烧烤和鸭脖,一边看节目一边和家里人打视频。聊了一个多小时,快到零点,叶雄健已经困得不行,频频打哈欠,她催促他赶紧去睡觉,别强撑。 叶雄健嘴上说要和她说了新年快乐才睡,但还没一会, 就靠在沙发睡着了,叶以蘅都听见他打呼的声音了,她笑着对着屏幕和严桂娟挥了挥手,然后把视频挂了。 其实她也挺困的,放下手机,她去阳台收衣服准备洗澡,不过往楼下一看,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陆嘉望的车又停在那。 大概停了好一会了,车顶上有未融化的积雪,她站在阳台静静地看了一会,客厅的电视传来跨年晚会主持人和嘉宾倒数的声音—— “十、九、八、七、六、五……” 倒数结束的那一刻,她望着楼下那辆车,她想,这也算是他们在一起跨年了。 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能骗一个人一辈子的话,应该也不算是骗人吧。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叶以蘅没想到李砚磊会主动找她。 约的地方在市中心一家泰国餐厅,并不便宜,来的路上她查过了人均要七百多,所以叶以蘅坐下来的第一句话,不是打招呼,而是问他:“这顿你请吗?” 李砚磊正在拿毛巾擦手,听见笑了。 “你请。” “?” “上次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她可没说要请这么贵的,他做什么突出贡献了,怎么敢让她请人均七百一顿的饭。 叶以蘅硬着头皮翻了下菜单,翻了两页就放弃了。 “换个地方吧,我知道前面有家串串的店不错,不是说我付不起这个钱啊,只是路边摊更有性价比。” 李砚磊嗤笑:“瞧你这抠门的样。” 他抬手招来服务员点餐,一连点了六七个菜,全是海鲜,不贵的他不点。 叶以蘅算是看出来了他这是在整她,她没上当,面不改色地说:“我真没钱,你点这些,我待会只能喊陆嘉望过来给钱了。” 换做是大学那会她会付钱,但自从工作以后,她知道赚钱有多累,不该花的钱她是一分都不会花的,更不会花在他身上。 “……” 听到她的话,李砚磊咬着牙,对服务员微笑着说:“行,先点这些吧。” “好的,先生。” 服务员拿着餐牌离开,叶以蘅喝了口饮料,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李砚磊正打量着她,目光不善。 “你和嘉望和好了?”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叶以蘅顿了顿,补充道,“我很信守承诺的,但出差回来那天是他主动来找我的,你不能怪我。” 李砚磊揉着眉心,头疼得厉害,难怪他觉得最近嘉望心情好了不少,敢情是这两人又要旧情复燃了。 “叶以蘅,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能不能放过他?” 他知道从陆嘉望那里入手是不可能的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劝她,只有她和嘉望分开,嘉望才能回到正轨上,离开清城回到沪市,接受家里为他安排的事业和婚姻。 “不能。”叶以蘅回答得很快。 “为什么?” “我爱他 。” 李砚磊又是一声冷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陆嘉望信就行了。 叶以蘅在心里回了句。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李砚磊望着她,手指轻扣桌面,“你要钱的话,我也能给你。” 见她没反应,李砚磊更气了:“那我给你重新找一个一模一样的行不行?” 听见他的话,叶以蘅攥紧了手心,她缓缓抬头,却不敢泄露出太多情绪,担心李砚磊备了录音笔,她立刻拒绝了。 “我只要他。” 李砚磊眼睛半眯,似是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假,正要说什么,服务员已经端着菜走过来,他把话咽了回去。 “我出去抽根烟。” 李砚磊起身去了外面抽烟,路边风太大,他嘴里咬着烟,左手挡风,好不容易才把烟点着了,隔着透明的玻璃门,他看向坐在窗边位置的叶以蘅,她正无聊地叠着桌面上的毛巾,好好的一条毛巾被她叠成了四不像的动物。 他冷笑着摇头。 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长得不好看、抠门、厚脸皮、爱使唤人、坏心眼还那么多,也就陆嘉望能看上她。 烟雾在风中飘散,和呼出的白气一并消失在空气里,李砚磊碾灭了手里的香烟,他想起了一周前,陆嘉望大半夜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语音,说得断断续续的。 他说:“砚磊,那个问题我问她了。” “她说她现在爱的人是我。” “她说她会忘记那个人,我看到她没再戴那条项链了。” 隔了将近半个小时,他发了最后一条。 他说:“砚磊,我想……和她重新开始。” — 春节放假,叶以蘅回了老家。 她才回家没几天,就有人张罗着同学聚会的事,群里每天都是99+的消息,讨论去哪里聚一聚。 叶以蘅原是没什么兴趣,但严桂娟一直催她让她多出去走走,和老同学叙叙旧,好不容易放假别整天闷在家里。 聚会定在大年初二那天,那家饭店离家里也不远,叶以蘅想了想还是去了。 高一的同学聚会她从来不参加,但高二的同学还是挺有革命友谊的,说起来她也很久没见他们了。 都是老同学,虽然刚见面有点生分,但聊了几句又重新热络了起来,谁以前上课睡觉,谁总是迟到,谁做早操的时候裤子裂了,这些琐碎但有趣的事全都回忆了一遍。 有人想起了什么,唏嘘地说道:“我们这一届,现在最有出息的就是强子了吧,都创业成功当大老板了,不过要是容温还活着,也说不准——” 听到那个名字,叶以蘅筷子顿了顿,眼睛有些热。 “哎呀,别说这个了,强子,你还是聊一下你做的那个APP吧……” 看到叶以蘅脸色变了,很快大家就换了话题,只是那个伤口一旦被划开了,就很难在短时间内愈合, 接下来她都没怎么说话。 吃完饭,大家又说去KTV续摊,叶以蘅没了兴致提前离开,不过刚走出门,甘桃喊住了她。 “叶以蘅,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吧。” “就我们俩吗?” “对。” 饭店对面有个咖啡店,甘桃推开门走了进去,叶以蘅跟在她身后。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叶以蘅不知道甘桃为什么会突然找她,她和甘桃平时很少联系。 因为甘桃也喜欢容温,她一向不乐意和自己说话。 刚坐下,甘桃情绪就有点激动,想起刚刚叶以蘅在聚会上黯然神伤的样子,她没头没尾地指责道:“叶以蘅,你太装了。” “什么?” “你和那个人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这样做,对得起容温吗?” 叶以蘅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甘桃的妈妈是学校里的老师,估计她也听说了那件事。 “有什么问题吗?”她故作镇定。 “我问你,你还爱容温吗?” “当然。” “你要是还爱他,怎么会找一个和他长得那么像的人。” 叶以蘅声音哽了一下:“我只是太想他了,我只是想自欺欺人地认为容温好像没离开过。” “但周蓉和我说你喜欢那个人,她说那个人又帅又有钱,你肯定会动心的,”说到这,甘桃眼眶也红了,说到底,她只是替容温不值,“你如果喜欢那个人,你就是背叛了容温,哪怕你找了新的男朋友我都不会生气,但是你怎么能找了一个像他的人,却又变了心——” “没有,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这像是审讯一样的场景让叶以蘅下意识地否认,她木讷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喜欢他。” 这个时间点咖啡厅里人不少,她们争辩的声音太大,大家纷纷扭过头。 在这一片混乱里,没有人留意到坐在卡座的男人拿起桌上的餐牌挡住了脸,只是他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第五十章 方玲看了角落那位客人整整一晚。 路过时看、点单时看,闲下来又在监控里偷偷看他,在这家咖啡店工作了二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英俊的男人,完美得不像是现实生活中会遇到的人。 从衣着来看这人肯定非富即贵,端咖啡过去给他时,她留意到他戴的那块表是P字开头的,她只记得前面几个字母PATEK,后面的太长她记不住。 在手机上搜了下,原来翻译过来叫百达翡丽,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一块。 真吓人。 那人就坐在卡座的位置,很隐蔽、不易被人察觉,刚坐下那会他脸上还带着笑容,他接了好几个电话,但目光一直往对面饭店大门的方向看,像是在等人,也像是要给人什么惊喜似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嘴角的笑渐渐凝固,他拿起餐牌挡在前面,方玲经过时终于看到餐牌背后的脸。 她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她看到男人的眼睛红了,脸色将近苍白。 “先生,您还好吗?”她礼貌地弯腰问道,“或者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他没说话,但摇了摇头。 方玲只好又回到工作台的位置,可视线不由自主地往那看去。 她不禁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顷刻间情绪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一直到店快打烊的时候,男人才推门离开,桌面那杯咖啡一直没动过,但座位上还留着那阵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陆嘉望从咖啡店离开,缓缓点了一根烟,深夜路边的人并不多,他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往下走,烟雾呼出的瞬间,他仰头望着天边的月亮,忽然笑得悲怆。 多可笑,他竟然还会相信这种谎话连篇的人。 被骗了一次还不够,他竟然还对她心存幻想,他竟然以为她说的重新开始是真的,说爱他也是真的。 “我已经决定要忘记他了,以后你就只是你,我绝对不会把你当成任何人。” 她说这句话时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记得很清楚,她真诚且专注地看着他,眼底分明流淌着爱意。 没想到连那点爱也是装出来的。 李砚磊说得对,她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车停在附近的商场,陆嘉望碾灭香烟上了车。 靠在后背,一闭上眼,那些回忆全都涌进脑子。 他不忍心让她住在那样破旧的地方,所以给她寄了他以前送给她的那些礼物,只要随便卖掉一个包都能让她换上比那宽敞十倍的房子。 跨年那天,他特意开车在她出租屋楼下,陪她一起跨年。 无数次他都想上楼找她,可又想着如果这次太轻易就和好,她肯定不会珍惜他,也不会把这当一回事。 他希望她能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因为他想和她有很长久的未来,所以他希望她能真诚地对待他,对待这段关系。他可以不计较过去那些事,只要她能忘记那个人,他 愿意和她重新开始。 想到这,陆嘉望伏在方向盘上,肩膀剧烈地颤动。 或许他应该庆幸的,庆幸她还不知道他做的这些蠢事。他怎么能蠢到被一个人骗了一次又一次。 电话声响起,惊扰了车厢内的安静。 是安源民宿的老板。 “小伙子,那个烟花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确定是两天后入住吗?那我今晚就帮你把房间也收拾好。” 陆嘉望这边安静了很久,他紧紧攥着手机,没说话。 老板又问:“咦,怎么没声了?” 车厢内太闷,陆嘉望几乎喘不过气,他降下车窗,哑声说道:“取消吧。” “取消?”老板有点懵,“你们不来了吗?” “嗯。” “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所以突然来不了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点为难,“那房费我待会退给你,不过烟花的钱就只能退一半了,因为——” 未等她解释完,陆嘉望就说:“不用退了。” 老板自然不愿意损失这单生意,忙说:“那等以后你和小蘅再来,我再给你们安排,只要我们这店不关闭,这钱肯定给你们记着,你们什么时候来都行。” 好一阵沉默,陆嘉望许久都没有回话。 因为他知道不会再来了。 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原谅她。 — 叶以蘅忽然就联系不到陆嘉望了。 很奇怪,只是过了个春节,陆嘉望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假期结束,她下班顺路经过陆嘉望的公寓,那里的灯也没再亮过。 整整一个月,她都联系不上他。 如果不是李砚磊告诉她陆嘉望出国度假了,她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不过听到他没事的时候,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段时间她一直惴惴不安,她害怕陆嘉望像当初容温一样…… 所以,他没事就好。 但她有点想不明白,明明在回老家之前,他们还能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他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春节那天,他还给她发了“春节快乐”,她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李砚磊给她的解释是:“还能因为什么,想通了呗。” “对了,你也不用费尽心思找他了,他已经不住在以前那个公寓了。” 叶以蘅恍然,难怪那里的灯再也没亮过。 一切都发生得太莫名其妙,就像电视剧里突然跳过了很多剧情,她根本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对她避而不见,冷淡得这么彻底。 与此同时,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陆嘉望不想让她找到他的时候,是真的可以做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的。以前他嘴上虽然说着不想见她,可连公寓的密码都没有改,但这次什么都变了。 一直到四月底,叶以蘅才见到陆嘉望。 那天是周末,他罕见地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风景照,还带上了定位。 定位显示是郊区的一栋别墅。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陆嘉望故意发给她看的,还是他只是忘记屏蔽她了,但她的确想问个明白,就像是一道解了很久的数学题,她马上就要得出答案了,但在最后一刻,有人告诉她,她的答案是错的,她想了很久都不知道错在哪,明明解题步骤和思路全是对的。 她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叶以蘅打车到了陆嘉望定位的地方。 刚下车,就看到门口一水儿的豪车,跟办展览差不多,送她过来的司机都愣住了,大开眼界,下车拍了张照片说要发到群里炫耀。 叶以蘅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男男女女的嬉笑声,显然,室内更热闹。 路上有侍应捧着果盘从她旁边经过,但没有一个人拦住她,反而对她礼貌地微笑,她只好也点了点头。 循着声音走进来,清城四月末的气温已经回暖,他们在里面办起了泳池派对。 水光粼粼,陆嘉望裸着上半身靠在泳池边上,他头发半湿,水光的倒影在他身上跃动,他胸口戴着一条黑陶项链,吊坠垂落在胸肌上,衬得极其性感。 平日里正经的他,难得见到这样纨绔的一面,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他。 叶以蘅今天穿得严严实实的,白T恤加牛仔裤,站在那,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李砚磊见到她诧异得不行,正要游上岸,但晚了一步,叶以蘅已经走到了陆嘉望面前。 她站在岸边,低头看水里捧着香槟的人:“陆嘉望,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好奇地看了过来。 陆嘉望并未抬眼看她,但缓缓走到一旁的扶梯,接过侍应递过来的浴衣披在身上。 两人去了二楼的休息室,他站定看她。 “找我?” 他的语气很冷漠。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那语气和表情却让她感到陌生。 叶以蘅屏住了呼吸:“嗯,你最近去哪了?” “怎么,我去哪需要向你报备吗?” “陆嘉望,”她轻声喊他的名字,“你怎么了?” 他低声笑道:“我听不懂你想问什么。” 既然这样,叶以蘅也不再兜圈子了,其实今天来,她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这段时间,她也想明白了不少。 她开门见山地说:“我想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还以为我们快要和好了——” “和好?”陆嘉望嘴角勾了勾,眼尾上挑,“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空气凝固了一秒,好一会,叶以蘅才摇了摇头。 陆嘉望坐在沙发慢条斯理地拧动桌面上的魔方:“叶以蘅,我只是想让你也感受一下期待落空的感觉,仅此而已。” 他说着最狠心的话,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忘记自己做过 的那些蠢事,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维护自己少得可怜的尊严。 但说话时,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叶以蘅显然没有看出他的异样,但她还是问了一遍:“陆嘉望,这是你的真心话?” 对。?[(” 叶以蘅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的,那如你所愿,我的确感受到了。” 她笑了笑,对他给予肯定:“不得不说,陆嘉望,你装得比我像多了。” “是么?”陆嘉望喉咙开始犯堵。 “是啊。”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起的是无数个夜晚楼下停着的车,挂在她门口的感冒药,他车里播放的歌单…… 她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也好,这趟也不算白来,起码她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或许有难过,但更多的是豁然。 “其实本来我还有其他的话想问你的,但现在想想,没必要了。” 手里的魔方快被捏碎,陆嘉望太阳穴又开始钝钝地疼。 走出这扇门前,叶以蘅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陆嘉望,那我们这就算是扯平了哦,我骗了你一次,你也骗了我一次,以后我……不欠你的了。” 叶以蘅从楼上下来,发现李砚磊在楼道里站着。 她往楼下走,他也跟着一起下来,楼道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你们说什么了?”他问。 “没说什么呀。”她语气还算轻快。 “这么快就聊完了?” 叶以蘅笑着反问:“看来你很失望?” 李砚磊被她噎了一下:“这倒不是。” 他只是怕陆嘉望又被她这二言两语动摇了而已。 但更矛盾的是,他明显感觉到离开叶以蘅的这两个月,陆嘉望过得并不开心,就连出国度假,他抽屉里放着的都是促进睡眠的药物。 他不知道陆嘉望怎么又变了个样,他常常一个人坐在海边,静静地看着海,就这样过了一天。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叶以蘅走到了大门外,准备打车。 李砚磊想了想,问她:“嘉望,他还好吗?” 叶以蘅没往别处想,在手机一边输入地址,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他有什么不好的。” “……” “你说的对,他想通了,”叶以蘅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看他,嘴角弯了弯,“我好像……也想通了。” 坐上出租车,叶以蘅给崔姐打了个电话。 崔姐大概是刚吃完晚饭,背景音里还能听到孩子的打闹声和电视机播放动画片的声音。 “喂,小蘅。” 叶以蘅让司机把车里的音乐调小声一点,说:“崔姐,不好意思周末打扰你了,你上周说去雾城做深度报道的名额,满了吗?” “还没,怎么啦?”见聊起了正事,崔姐拿起手机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犹豫了一会,叶以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觉得我可以吗?我知道我阅历不足,进台里的时间也不够长,但是我想试试,如果名额还没满的话,希望领导们可以考虑考虑我,我可以去凑个数。” “这么谦虚呢,还凑数,我当然对你有信心,要不是我以为你不舍得离开清城,我肯定先问你。”崔姐顿了顿,补充了句,“不过话可说在前头,这起码要在雾城待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定还要跑乡里拍摄,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你真愿意去?” 窗外风景急促掠过,叶以蘅握紧了手机,坚定地回道:“嗯,我愿意。”!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五十一章 去雾城的人选最后定下来了,告示栏里贴了公告,叶以蘅从茶水间回来时看了眼,如愿地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没太意外,其实上周她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崔姐给她透过口风,大概因为要去的时间比较长,还不一定能做出什么成绩来,所以报名的人并不多,她被选上也不奇怪。 这是和《清城晚报》联合做的城市专题栏目,同行的人大多是有经验的老记者,她作为新人跟着去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知道入选的那天,她就找过蔺玫,问她能不能帮忙照顾布鲁几个月。 因为她到时候要跟着摄制组到处跑,去的地方环境不好,所以肯定不能带上布鲁,她想来想去,只能暂时把布鲁让朋友帮忙照顾。如果蔺玫觉得为难的话,还有一个解决办法是把猫带回老家,严桂娟也挺喜欢小动物的。 但没想到蔺玫很爽快就答应了。 “放心,我肯定帮你把布鲁照顾得好好的,每天给你更新照片,你就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叶以蘅感动得眼睛红了,还被她笑话了一通。 把布鲁安置好后,她没有什么可记挂的了。 去雾城的日子定在5月23号,她提前一周就开始收拾行李,然后她发现她大概还要再见陆嘉望一面,因为她还落了不少东西在他公寓里。 她以前是故意留在那没去取的,想着至少还有借口能和他见面,但既然已经这样了,以后和他也不会再有交集,所以在去雾城前,她得把东西全都拿走,免得他把那些东西全都扔了。 想到这,她看向卧室的角落,那里还放着陆嘉望以前给她送的那些礼物,那些名贵的包包、首饰堆在角落的箱子里,正好到时候顺便拿过去还给他。 她不是个拖延的人,但这件事却一拖再拖,然后,她等来了一个消息。 那天是周末,她睡到中午才醒,醒过来发现手机上有30多条未读消息,大多是大学同学发过来关心她的。 她看得云里雾里,直到点进宿舍群。 余诗彤转发了一个帖子给她,她点进去时,帖子已经被删了,但余诗彤给她截了屏。 有人发了她给容温过生日时的合照,又把容温的照片和陆嘉望参加比赛获奖的照片截出来做对比。 这个帖子没有任何文字的描述,只有这两张照片,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余诗彤在群里问她:【阿蘅,这是P的照片还是真的?(我就是八卦一下)】 祝琦:【要是真的,我真的羡慕死了,一下谈到两个大帅哥,这得是什么福气。】 张雯茹:【阿蘅,你知道这帖子是谁发的吗,会不会影响到你啊?】 舍友都在关心她,叶以蘅本来还困着,这下清醒了过来。 虽然这个帖子很快就被删掉了,但她觉得该知道的人应该也都知道了。 本来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大家还以为她和陆嘉望是和平分手的, 这下突然传得到处都是。 卧室里开了空调,叶以蘅后背出了一身汗,她冷静了一会,看到发帖人的IP地址,她好像知道是谁发的了。 那人大概还不知道她和陆嘉望已经分手很久了,所以还想着用这种方式曝光。 说实话,这对她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她本来还担心会影响到工作,但转念一想,陆嘉望绝对不会让这个帖子再出现在互联网上的,他有这个能力就此让帖子销声匿迹。 这件事唯一对她造成的影响是陆嘉望应该更恨她了,因为她,他竟然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她不敢想象他此刻的心情,不敢想象有多少人正在背地里怎样议论他。 晚些时候,李砚磊给她发了两条60秒的语音,她猜估计是骂她的,所以她一条都没有点开。 周一上班,叶以蘅一早就去到工位。 因为马上就要去雾城了,她工位上的东西已经搬空了不少,只留下电脑和几本书。 来的路上,她就在微信和附近的面包房订好了蛋糕,今天是容温的生日,她约了蔺玫来家里做客一起吃蛋糕。 九点半,她正对着电脑修改实习生发过来的稿件,忽然,崔姐喊她去办公室。 她推开门,崔姐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以蘅,有个特殊情况要通知你,出差的时间要提前了,这两天领导联系上了雾城电视台那边的人,大后天他们有一个雾城书画节,他希望我们能过去拍摄一下,领导觉得这是一个了解当地文化很好的窗口。刚才大家讨论过后决定改签机票到明天早上,你这边OK吗?” 叶以蘅愣了愣:“这么快?” “嗯,你是有什么顾虑吗?”崔姐见她表情不对,补充说道,“你手头上要是还有工作,可以先让其他同事帮忙。” “没什么,就是行李还没收拾好。” 特别是陆嘉望那里的行李,还没有拿走,今天这样的日子,她实在不想去找他。他肯定也不想见到她。 崔姐一听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要是没啥事可以回去收拾行李了,我给你放假。” 叶以蘅硬着头皮从办公室出来,她背着托特包下楼坐地铁。 她先回了出租屋一趟,陆嘉望以前送给她的礼物被她用一个黑色的行李袋装着,她认真地清点了一遍,确定没落下任何东西。 打车去陆嘉望公寓的路上,她给陆嘉望打了一个电话,想着还是提前告知他一声,免得到时屋里丢了东西她解释不清,但一直到嘟声结束他都没接。 于是她又给李砚磊打了电话,还是一样的结果。 车已经停在陆嘉望公寓门前,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了,反正她是去取自己的东西,大不了她就录个视频告诉他她拿走了什么。 做好心理建设,叶以蘅站在门前输入密码。 只是下一秒屏幕就提示密码输入错误,她不信邪又输入了第二遍,还是一样。 叶以蘅眼神暗了暗,原来他已经把密码改了。 —— 今天是陆嘉望的生日,还没到晚上,MidnightClub里就已经热闹起来。 从三楼到顶层都包场了,很大的场面,空气燥热,灯光迷离,酒精的味道蔓延至每一个角落,衣着讲究的人们手捧香槟谈笑风生,和窗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李砚磊坐电梯上了顶楼,陆嘉望正半靠在沙发和旁人聊天,右手夹着香烟在烟灰缸里轻点,看上去绅士又儒雅。 见到他出现在门口,还笑着示意他过来。 陆嘉望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虽然只是表面的假象,但起码比昨天的状态要好上许多。 想起昨天那个场景,李砚磊现在胸口仍是堵得慌。 昨天下午,他开车去郊区的别墅找陆嘉望。 刚走进卧室,他就愣住了,地板上全是叶以蘅和她那个死了的男朋友的合照,不知道有多少张,密密麻麻,满地都是。 很多照片都是重复的,一张照片估计打印了几十次,他不知道陆嘉望为什么要打印这么多重复的照片。 有他们穿着校服在食堂吃饭的合照,还有毕业的照片、校运会合照等等,好几张都被撕碎了,他认了出来,正是帖子里叶以蘅帮她前男友过生日的那张照片。 陆嘉望约莫是喝醉了,周身萦绕着酒气,眼神变得朦胧,虚靠在沙发上,看上去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他还没说话,又听见陆嘉望冷声说道:“不要问,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嗯,”李砚磊点头,“放心,那些照片不会再出现了。” 陆嘉望没说话,不过过了一会,他望向地上那些合照,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去查了那个人的资料。” “谁?” 李砚磊问完,又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余,除了叶以蘅那个死了的男朋友还能有谁? “他竟然和我还是同一天生日。” 李砚磊诧异。 陆嘉望移开视线,又闭上眼睛:“所以是我误会了,原来那个蛋糕不是送给我的,那些礼物也不是给我准备的,全都是我误会了,本来那一次就该结束了的,我还自己送上门……” 说到这,陆嘉望低声笑了起来,笑得讽刺。 李砚磊没听懂,但是他知道肯定又和叶以蘅有关。 站在原地发呆了太久,直到马康裕拍了下他的肩膀,李砚磊这才回过神来。 他正要落座,马康裕却好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砚磊下巴轻抬:“怎么了,有事就说。” 马康裕示意他去走廊,李砚磊跟着他走出去。 门关上,李砚磊问他:“什么事?” 马康裕犹豫了片刻,走近了一步,说:“叶以蘅在三楼。”! 第五十二章 “还有,去年,你说等毕业后要和我结婚——”陆嘉望越想越是讽刺,唇角擦过她的脸,“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的人是他还是我?” 隔壁包厢传来热闹的交谈声,反倒衬得这里愈发的安静,连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无比清晰,他们只隔着不到一指的距离,如同往日般的亲昵。 只是,话音落下许久,叶以蘅都没有说话,她低着头,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有时候,沉默就已经是一种回答。 陆嘉望眼底的光渐渐黯淡,唇线紧抿。 像她这样说谎成性的人,在这个问题上,她竟然连骗都不愿意骗他。 靠得太近,叶以蘅有些不自在,她往旁边挪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低声说:“对不起,我真的挺赶时间的,可以告诉我公寓的密码吗?我这次拿完东西,真的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今天肯定也很忙,那么多人还在等着给你庆生,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她又强调了一遍,只是陆嘉望的脸色反而更加阴沉。 漆黑的瞳孔里是她的倒影,她的声音很平静,表情也很平静,陆嘉望心脏处却无由来地钝痛,痛感太过强烈,由里到外蔓延,他眉头皱得很紧。 片刻后,他摔门走了出去。 砰地一声,门震了一下,叶以蘅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她正要出门去求助李砚磊,但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他人在哪,反倒是陆嘉望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接通后,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很不耐烦:“下来。” “什么?” 她还没听懂,陆嘉望已经把电话挂了,她后知后觉地走到阳台,这才看到陆嘉望的车已经停在一楼了。 他这是要……送她去公寓拿东西? 即便已经能想到待会一路上有多难熬,但没办法,她还是只能下楼。 反正今天过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坐电梯到了一楼,走出大门,陆嘉望的车就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她还没系好安全带,陆嘉望已经打转了方向盘,像是一刻都等不及,但由于惯性,她身体往左边倾斜,身体一下没有支点,她差点被甩出去,惊魂未定,左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陆嘉望屏住呼吸,喉结动了动。 意识到不恰当,下一秒,她立刻松开了,慌忙系上安全带。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空气凝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叶以蘅几乎要喘不过气,她一直望向窗边,好像这样才能忽略车厢里诡异的气氛。 过了一会,蛋糕店的电话打了过来,那边再过半个小时就要打烊了,问她什么时候来取蛋糕。 挂了电话,叶以蘅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道:“你方便在前面的路口停一下吗?我去取点东西。” 车停在路边,叶以蘅下了车,好一阵都没有回来。 陆嘉望等得心烦下车抽了根烟,目光往巷口里看去,忽然视线一顿。 叶以蘅提着一个袋子正从蛋糕店走出来,即便是用尼龙袋子装着,他也知道里面是个蛋糕。 她还在替那个死人过生日。 明明今天也是他的生日,但她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未曾对他说过。 他又想起了那张照片,她穿着校服,手里捧着蛋糕给那个人过生日,眼底是炽热浓烈的爱意。 所以,刚才那句话他没有必要问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陆嘉望呼吸一滞,烟灰掉落在指尖,只是他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了。 叶以蘅把蛋糕寄存在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才上了车。 那家便利店十二点才打烊,她打算待会再过来拿,放在冰箱里应该不会坏,不过时间太晚就没办法邀请蔺玫来家里做客了。 上车后,她没有留意到陆嘉望情绪的变化,一直在微信上和蔺玫聊天。 到了公寓,门打开,叶以蘅走了进去。 她本来还担心这些天陆嘉望会不会把她的东西全都扔了,现在看来,他应该很久没回来了,冰箱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离开这里太久,叶以蘅站在客厅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因为屋里很多东西都是新的,那次他砸了那么多物件,应该是后来又添置了新的,他特意买了和原来完全不一样风格的家具。 她转头对陆嘉望说:“你等一会,我很快就收拾好。” 在来的路上,她就在手机的备忘录写好了她要拿走的东西,她先去书房把电脑里“工作”文件夹的东西全都拷贝了一份,然后删除原文件。 书架旁的柜子还摆着她大学比赛的获奖证书和照片,她愣了愣,想起刚搬进来那会,她看到那一面墙都摆着陆嘉望的奖杯和证书。 她撒娇说:“陆嘉望,我也要把我的放上去,我也是拿过不少奖的呢。” 他温柔地笑着,说:“那放在这里吧。” 她只是开玩笑,但陆嘉望竟还真的把他原来的奖杯拿了下来,把她的获奖证书和照片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想到这,她竟有些鼻酸。 她踮起脚把它们拿了下来,放进书包,然后上楼去了卧室,不过刚走进去,看到中间那张床,很突兀地,她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画面。 她立刻移开眼,打开抽屉开始收拾东西。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从楼上下来。 客厅里,陆嘉望还坐在沙发上,黑色的衬衫袖口半挽,最上面两颗纽扣没系,领口敞开,隐约露出锁骨,他长腿交叠,手里的烟燃了一半,看到她来,夹着香烟的右手在烟灰缸里点了点。 她清了清嗓子,说:“我收拾好了,应该没有什么落下的了。” 陆嘉望并未看她,嗓音低沉:“希望你能做到像你说的那样,这是最后一次找我。” 叶以蘅身体一僵,随后点头说:“好的。” 话音落下,陆嘉望反而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眼神,愤恨、怫郁、阴鸷,总之她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空气里蔓延着死一般的寂静,叶以蘅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到这一刻对她来说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分开,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和陆嘉望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忽然有些话想对他说。 “其实刚刚在包厢里,我听到他们在起哄,”叶以蘅顿了顿,把话补充完整,“起哄你和一个女生在一起。” “嗯,所以呢?”陆嘉望冷声问道。 “没什么,就觉得她很漂亮,你们挺般配的,李砚磊和我说了,她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能在事业上帮到你,我以前就想过像你这样的家庭,肯定会和家境差不多的人结婚,既然这是最后一次见面,那祝你以后遇到很好的人,她会真诚地爱你,毫无保留地爱你。” 陆嘉望喉咙开始泛酸。 “我知道我是个很不好的人,能被你喜欢其实我也很意外,你每一次对我好我都很惶恐很内疚,因为我知道我没法回报你同样的爱。 李砚磊说你为了我决定留在清城还和家里闹了矛盾,你家里并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这些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从来不让我难过,你留给我的都是很美好的回忆,我还记得你在游艇上给我过生日,去临市陪我坐九个小时高铁回清城……这些我都还记得,能被你喜欢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叶以蘅说着说着都有些感慨,不管现在如何,以前他的确对她很好,就像李砚磊说的“陆嘉望几乎要把他的心全掏出来给她了”。 “陆嘉望,谢谢你以前喜欢过我,那我走啦。”这一句话她说得很真诚。 说完,她转身离开,只是走到门口,她脚步顿了顿。 她看到了鞋架上那双运动鞋,那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她送给他的,和她脚上穿的这双是情侣款。 她顺手把那双鞋扔进了垃圾桶。 在今天扔掉,也算是应景了。 哐当一声,那双鞋掉进垃圾桶,陆嘉望心里颤了颤,脸色变得煞白。 门被轻轻关上,叶以蘅离开了,客厅里安静得像是她没来过。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起,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大概是他离开太久,大家都在找他,陆嘉望一个也没接,只是任由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手里的香烟被捏得变形,陆嘉望额角的青筋显露,乍一看有些狰狞可怖,他望着门口的方向,许久都没有动作,只是一眨眼,眼角的泪就掉了下来。 她说他很好, 她说能被他喜欢是一件事很幸福的事, 她还记得他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她什么都记得,她只是不爱他。 — 叶以蘅走后的第三天,陆嘉望生了一场重病。 高烧不退,梦里说着呓语,额头不停冒 着冷汗。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混沌的夜里,又像是走到了布满迷雾的森林,他什么都看不清,而这场梦的尽头是叶以蘅对他说“陆嘉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他心脏痛得快要喘不过气,猛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病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下午,李砚磊来医院看他。 听医生说你醒了,现在没发烧了吧。” “没。” “那明天应该能出院了,”说完,李砚磊指着角落里堆满的花束:“你生病这两天好多人来看你,花给你放那了。” 陆嘉望靠着病床的枕头,看向角落里包装精美的花,原想走过去看,但转念一想,她买不起这么贵的花,眼神又暗了下来。 犹豫了好一阵,陆嘉望嘴唇翕动,还是问了出口:“她来过吗?” 李砚磊被问住了,愣了愣,随后终于想明白了这个“她”是谁。 “没有。” 陆嘉望转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见他失望,李砚磊安慰了句:“她又不知道你生病了,怎么会来?” “嗯。”他应了声,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病人保持心情健康很重要,李砚磊挣扎了好一会,叹气,认命地说:“你想知道她会不会来是吧,行,我帮你。” 陆嘉望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晚上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发现李砚磊发了一张他在医院吊针的照片发到朋友圈,还带上了定位。 这就是他说的“帮他”。 本来很快就能出院了,但陆嘉望还是在医院里住了一周。 而住院的每一天,每一次走廊传来脚步声,他都会往门口看一眼。 慢慢地,他觉得他在犯贱。 上次他明明对她说过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找他,可还没到一周,他却期待着有一天,她会出现在这里。 但更可笑的是,她没有来,一次都没有。!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五十三章 六月中旬,《TREER》杂志在清城举办了一场慈善晚宴。 还没开始就已经在各大社交媒体预热了一周,网上流传着好几种版本的名单。 举办当天更是抢尽了话题,商界名流、影视明星齐聚一堂,内场照片陆续释出,微博热搜几乎刷屏。 李砚磊打完电话回到内场,发现陆嘉望又被人拦住了,他礼貌得体地笑着,和对方碰了碰杯,保持着基本的社交礼仪。 他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了,反正陆嘉望从入场开始就没空下来过,让他想起大学那会,他们去别的学校打球,就那么一会,陆嘉望也能被好几个女孩问联系方式。 李砚磊有些不忿,他觉得自己也算是个帅哥,怎么就没这种待遇呢。 现在正和陆嘉望交谈的是M.H珠宝中国区负责人的千金,长得很漂亮,符合陆嘉望一贯以来的审美。 家里有意撮合,上次生日宴会她也在,本来气氛还算融洽,李砚磊甚至还真的以为陆嘉望终于想通了,但后来叶以蘅出现了。 李砚磊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的确没再收到叶以蘅的消息了,以前叶以蘅偶尔会给他发消息轰炸,问他关于陆嘉望的事情,但这一个月以来,他一条都没收到过。 他也没再见过叶以蘅,她好像突然就不见了,就像飞鸟隐匿在森林,她也从这个城市消失了。 晚宴开始,嘉宾陆续入座,李砚磊看到陆嘉望频频回头往后排的座位看。 他一开始还不明白陆嘉望在看什么,那一桌都是本次晚宴合作的媒体,没什么值得关注的,直到他看到那一桌某个铭牌写着“清城电视台”,他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 他还在等,等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嘉宾致辞环节,陆嘉望又往后排看了眼,那个空着的位置终于有人落座,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他眼底的光悉数黯淡,至此,他终于不再往后看。 餐巾擦拭嘴角,陆嘉望犹豫片刻,点开叶以蘅的微信步数记录。 923步。 她今天只走了923步,想来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他只是本能地对一切和她有关的事情格外关注。 这一个月,漫长得像是过完了两个冬天,从期待到麻木,又从麻木到期待,他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那个缺口汩汩往外流着鲜血。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是恨她的,他恨他为了她可以和家里决裂,他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陆敬迎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可以去做一个上班族,哪怕只是工薪阶层,他也相信自己有能力让她过上很好的生活。 只要她也爱他,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可那天,她却祝福他和另一个人,她说他和别人很般配,她说希望他会遇到一个毫无保留爱他的人,他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她做不到。 晚宴结 束,他驱车离开,去了福缘路。 从晚宴现场到她的出租屋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他都在告诫自己,只在楼下看一眼,绝对不能上楼找她。 可到了楼下,从九点等到十一点,那里仍旧是漆黑一片。 哪怕是那里亮着灯,他都会觉得心里是安稳的,但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样。 站在门口,他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敲门就离开了。 回到市中心的公寓已经快凌晨一点,陆嘉望脱下外套,扯松了领带,按下墙上的灯。 这个家是真的没留下任何和她有关的物品,她那天收拾得那么仔细,就像是真的如她所说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出现一样。 想到这,心脏处那阵密密麻麻的痛感又涌了上来。 回到卧室,陆嘉望看着眼前的床,想起他们曾在这张床上做、爱,他们□□着身体,她的指甲抠进他后背的肉,疼痛与欢愉同时席卷全身…… 洗澡时,花洒从上至下冲刷着身体,水珠沿着身体线条一路往下,陆嘉望脑海里想着那些画面,就这样释放了出来。 — 叶以蘅在镇上的一家小饭馆吃饭,这里网络不太好,一张图片都要转个好几圈才能加载出来。 等得太久,她没了耐心,把手机放到一边,决定还是先不管工作群里的消息。 姜雨葭捧着两碗牛肉面走过来放在桌面上,大概是太烫了,她忙不迭地松开手,摸了下耳朵。 她把那碗汤面漂浮着辣椒的往叶以蘅那边推:“我看太清淡了,给你加了点辣。” 叶以蘅感激地看向她:你懂我。” 来到这个小镇已经快两周了,叶以蘅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这里的东西吃得太清淡了,连油盐都基本不放,她每次都要问老板额外加点酱料。 这会快晚上八点,叶以蘅忙了一天的确饿了,立刻拿起筷子开吃,姜雨葭还不是很饿,捧着手机一边刷微博一边细嚼慢咽。 叶以蘅好奇问她:“有网吗?我刚刚连群里的图片都打不开,愁死我了。” “有啊,网速还挺快的呢。” 姜雨葭是晚报那边的记者,和她一样也是去年才毕业的,所以这群人里就她俩走得最近,她半掩住脸,小声说,“不过就算有网,下班时间我也是绝对不会回工作群的消息的。” 叶以蘅点头,若有所思:“看来以后得向你学习。” “你手机还是没网吗?” “嗯。” 叶以蘅又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还是没信号,也不知道是手机的问题还是运营商的问题。 “那给你看我idl吧,他今天去慈善晚宴了,我刚看到内场的视频,这身lk太帅了!这辈子要是能让我采访他一次,我也算是无憾了。” 姜雨葭把手机递给她看,叶以蘅平常不太关注娱乐圈的新闻,不过还是把手机接了过来。 是个30秒的视频,但叶以蘅的目光无法聚焦在她idl的 脸上,她的关注点在隔壁桌那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虽然只露了侧脸,但她认了出来,这是陆嘉望。 他正和一个穿着露背礼服的女孩贴耳说话,乍一看很亲密,那女孩有点眼熟她便多看了几眼,很快她记起来在陆嘉望生日宴会那天她见过的。 应该就是大家撮合的那一个。 她没有想过再看到陆嘉望的消息会是在这样的场景。 名流聚会,觥筹交错,他与女伴相谈甚欢,而她此时正坐在一个偏远小镇的饭馆吃着十五块一碗的牛肉面。 这个对比太割裂,不过这才是他本来的生活。 叶以蘅盯着看了很久,视频播放到第三遍的时候,姜雨葭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嗯嗯。” 叶以蘅连连点头,把手机递回给她。 姜雨葭指着后面的陆嘉望说:“这一对也男俊女美的,但好像不是明星,你认识吗?” 叶以蘅摇头笑了笑,继续吃面。 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点开陆嘉望的微信,犹豫了片刻,按下删除键。 既然以后也不会联系了,那也没必要再留着微信。 看到他现在过得这么好,她也替他开心。 镇上没什么娱乐,基本九点半过后路上就没人了,叶以蘅吃完面回到宾馆,同组的摄影师找她打游戏。 来这里,晚上的确太无聊了,所以她上周又把游戏下了回来。 连上WiFi,叶以蘅更新了游戏页面,和摄影师玩了两把,组队时她看到右边的好友列表里R竟然在线。 她愣了愣,她还以为R已经不玩这个游戏了,因为上面显示他有280多天没登录了。 想起上次不愉快的游戏经历,她有些不好意思,没和他打招呼就准备下线。 但正要退出,R竟然发起了组队邀请。 屏幕显示,“同意”r“拒绝”? 她想了想,还是点了“同意”。 跳转到组队页面,两人都开了语音,但五分钟过去了,没人说话,只能听到微弱的电流声。 气氛有点尴尬,最后还是R先开口。 “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还和以往一样温柔,就像春日傍晚的风轻轻拂过耳边。 叶以蘅感慨道:“是啊,好久不见。” “你最近过得好吗?” 似乎每次隔上一阵时间不联系,他都会问这一句,于是叶以蘅也像往常一样回答他。 “很好啊,你呢?” 那边沉默了一阵,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上次你给我发了那段话,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上线了。” 提起这件事,叶以蘅更是不好意思了。 “最近工作没那么忙了,所以……” 大概她的说辞太拙劣,R拆穿了她:“我猜,是因为你男朋友不让你和我玩游戏,是么?” 空气安静了一秒,叶以蘅有点心虚地应了声:“你猜到啦?” “嗯。”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叶以蘅假装轻松地开起了玩笑:“不过以后他也管不着了,可以随便玩。” “为什么?” “因为我和他分手啦,所以不用考虑他的感受了。” 话音落下,R游戏里的人物停在原地,好一阵都没有动作,眼看着敌人就要过来了,叶以蘅急得在他旁边转圈,做好了给他回血的准备。 忽然,听筒那边传来一声轻笑:“我还在,别怕。” 叶以蘅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掉线了呢,这把可是我的晋级赛。” “你以前说要请我吃饭的事,还算数吗?” “啊?” 游戏里正在进行团战,叶以蘅一边手忙脚乱地给队友加血,一边想,他说的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有空,”R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见一面吧。”!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五十四章 很突然地,陆嘉望发现他看不到叶以蘅的微信运动步数了。 下午开了两个会,回到办公室,他习惯性地点开微信步数排行榜,想看看她今天做了什么。 他有时会根据步数猜测叶以蘅一天的生活。 上个周末,她一天只走了235步,估计是在家里睡了一整天; 周一,她走了11298步,可能是出去外采了; 周三,她走了2123步,应该是下班就回了家,两点一线。 …… 但这一次,陆嘉望从上到下翻了两遍,还是没看到叶以蘅的名字。 他退出微信重新登录,还是一样。 站在落地窗前,陆嘉望眉头拧紧,室内开了冷气,想到某种可能,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 晚上还有个应酬,这会,助理敲门进来提醒他一个小时后还有个活动要出席。 助理正要离开,却被他喊住。 陆嘉望犹豫了片刻,有些难以启齿地问:“你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不到别人的微信步数吗?” “什么?” 助理表情愕然,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回答。 陆嘉望补充了句:“前几天还能看到的,但今天突然从列表里消失了。” 助理把门虚掩,走到办公桌前,给他分析:“小陆总,我认为这应该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对方停用了微信运动,或者是设置了隐私权限;第二种——” 说到这,助理停顿了一秒,目光好奇地扫过眼前这位从出生就站在别人终点线的青年,“第二种可能是对方把你删除或者加入了黑名单……” 助理从办公室里离开,陆嘉望回过神,慢条斯理地换了身衣服,坐电梯下楼。 去酒会的路上,他又点开微信看了一遍,不一定是叶以蘅把他删了,可能她只是把微信运动关闭了。 她没有理由把他删了。 被骗的人是他,被伤害的人也只有他,她没有理由把他删除,而且她不是很喜欢那个人么,他长得和那个姓容的那么像,她怎么舍得把他删了。 这么一想,陆嘉望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连车窗外吹进来的风都没那么燥热了。 酒会结束后,李砚磊在正门那抽烟,一边还打着电话,见陆嘉望出来,他挑了挑眉当做是打招呼,聊了一会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他揉了揉眉心:“今晚喝多了,头有点晕,能不能去你家凑合一晚?” 陆嘉望面无表情拒绝:“不能。” “靠,一点情分都不讲。” 李砚磊失望摇头,正要拨通司机电话让他从车库过来接他,但下一秒,陆嘉望把他的手机拿走了。 他正愣着,又看到陆嘉望点开了自己的微信,瞳孔放大。 “哎,我也有隐私的好不好,你怎么问都不问就看我手机。” 陆嘉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你的隐私没兴趣。” “那你在找谁?” 李砚磊看到他还在聊天页面往下翻,忽然想起一件事,把烟折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对了,嘉望,告诉你一件事,我发现叶以蘅把我微信删了。” 陆嘉望呼吸一滞,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以前不是总发消息来烦我嘛,问我你的情况,当然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李砚磊望向漆黑的夜空,竟然有点惆怅,“但那天之后,一条都没收到,我觉得挺奇怪的,而且也看不到她朋友圈了,所以前两天我无聊发消息给她,发现她把我删了。” 末了,李砚磊看向陆嘉望:“你说,她是不是终于想开了?” 陆嘉望没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喝了酒,他竟觉得头有点痛,是一种模糊的痛感,并不真切,但足以让他眉头紧皱。 手机还给李砚磊,车已经停在路边,陆嘉望未打招呼匆匆离开。 坐在后座,他找出叶以蘅的微信,犹豫了很久,车已经驶向主干道,他放在键盘上的手还是迟迟没有动作。 即便只是在微信上,隔着屏幕,他仍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好一阵,他才找到借口,打出一句话:【布鲁还好吗】 按下发送,只是,下一秒聊天页面弹出了一行消息: “叶椰耶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她真的把他删了。 这一刻,陆嘉望才真正开始觉得头痛难忍,脑子里像是有虫在爬行。 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叶以蘅的出租屋门前。这一回,他没有在楼下等,而是直接上了楼。 他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他删了。 他站在门口一直敲门,但始终没人应,许是喝了酒不太清醒,他甚至打了她的电话,打了五次,还是无人接听。 正要找人过来开锁,住在对门的租客这会恰巧走上楼。 瞧见他站在叶以蘅门前,打量了几眼,多嘴问了句:“来找小叶的?” 陆嘉望挂断电话,点头。 “她已经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搬走了还是去了哪儿,”烫着卷发的阿姨认真回忆,见这小伙长得俊又多说了几句,“估计得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家里的猫好像也给别人养了,上个月我还看到有个姑娘过来把猫接走,那个布偶猫长得是真漂亮……” 明明还是炎热的夏天,彻骨的寒冷却席卷全身,陆嘉望站在狭窄的楼道,鼻间闻到的是转角垃圾桶里放了好几天尚未清理的腐烂不堪的水果散发的臭味。 他觉得他的心也渐渐在腐烂。 他开始相信她说的,那真的是她最后一次找他。 — 在青叶镇呆了将近一个月,叶以蘅又辗转回了雾城市区。 她终于有了工位,就在市中心的办公楼,这段时间跟着摄制组跑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气候和饮食一直在变,还真有点适应 不了。 租房的问题他们不用操心,台里都安排好了,虽然不大,但胜在环境整洁,家具齐全,她自己住一个单间,姜雨葭就住在她隔壁。 周末早上,姜雨葭过来串门,她早餐买多了吃不完,便拿过来和她一起吃。 原以为叶以蘅还没起床,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在化妆了。 她好奇问道:“哇,今天有约会吗?” 认识这么久,除了有拍摄以外,她几乎没见叶以蘅化过妆。 “也不算约会吧,”叶以蘅放下眉笔,趁着还没涂口红,先过去吃早餐,“只是去见个网友。” “网友?男的?” 叶以蘅点头:“嗯。” “看过他照片吗?” “没。” 叶以蘅想了想,是哦,她都忘了问他要照片了。 姜雨葭提醒道:“那你还敢见?万一又丑又猥琐咋办,你没看网上那些投稿吗,太恐怖了。” “应该不会吧。” 她回想着R说话时的语气,她总感觉他会是个温柔、有涵养的人。 其实她没想太多,她也没有什么目的,她只是想着请他吃完这段饭就当是还了当初他给她买球鞋的情。 上个月,R说要来找她,她原本以为是开玩笑的,直到第二天,他又提起了这件事。 叶以蘅有点苦恼:“你真的要来找我?可是现在不行耶,我在外地出差居无定所的,而且还在镇里,你过来也不方便,你从美国坐飞机到了雾城,还得坐几个小时的大巴到镇里。” “没关系,”他低声说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叶以蘅还是觉得不行,想了想又说:“要不下个月吧,七月初我应该会回雾城市区,你过来的话,我还能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叶以蘅也没问他订的酒店在哪,想着吃完午饭,再带他逛一下这边的集市就当是还了人情了。 正想着,叶以蘅手机收到了R发过来的消息。 R:【我下飞机了。】 叶以蘅放下筷子,回他:【好,那我们在昇齐广场见吧,那里一楼有家川菜馆,你在那等我。】 出门前,姜雨葭叮嘱她:“不管怎样,还是要小心,有什么不对劲记得打我电话,一定要早点回来。” “好,我知道啦。” 昇齐广场就在这个小区对面,走路也就十分钟,叶以蘅化完妆拿着手机就出了门,连包都没带。 她走到半路,R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到了。】 顺带还发了一张照片,是川菜馆的正门。 她回:【这么快,我马上到!】 五分钟后,叶以蘅终于到了昇齐广场,隔着好一段距离,她就看到川菜馆门口有个人站在那。 那人看着比她年长一些,标准的国字脸,穿着件黑色的商务Pl衫,下身是卡其色的西装裤,头发打了发胶,看起来油光瓦亮的,身高约莫刚到一米七,显得裤子太长,裤腿还卷起了半截。 即便她对对方的长相没有任何的期待,但这个长相确实和声音有些不符。 她愣了下,但还是走了上去。 毕竟别人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的,她不至于因为对方长得不好看转身就走,把他一个人晾在这。 越走越近,对方好像也看到了她,打量了她一眼,她正要和他打招呼,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那人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怎么还认错人了?” 这才是她熟悉的耳麦里的声音。 她尴尬地转过头,从平视的角度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对方脖子上那条项链,心里颤了颤,她难以置信地仰头看他的脸,大脑嗡地一声,手机快要掉在地上。 他站在她面前,眼神温柔,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可一切又太真实了,她眼睛瞬间红了,她想伸手去触碰他的脸,下一秒,他握住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 掌心是温热的,他也红了眼,她听见他哽咽着说道:“别哭,我回来了。”! 第五十五章 昇齐广场是这附近最大的商业中心,烈日炎炎,一楼的奶茶店无疑是最热闹的地方。 这会,奶茶店门口正播放着广播叫号,容温走过去取奶茶。 叶以蘅看到他的背影,目光一滞,她留意到他走路发力的方式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好像有点跛。 还在发呆,容温已经回来了。 “给你买了奶茶,”他小心翼翼地问,语气里带着迟疑,“你……还爱喝吗?” 冰镇的奶茶杯壁还在往外冒着水珠,他的掌心很快被冻得通红,叶以蘅看着递到眼前的奶茶,想起的是高中那会,夏日的午后炎热,上学路上他常常买好奶茶在她家附近的书店那等她一起上学。 因为没钱,所以每次他都只买一杯,他自己不喝,只买给她。 大概是她太久没接过,容温眼神暗了暗:“已经不爱喝了么?” 她的生活他已经错过了太久,或许很多事情都变了。 不过下一秒,叶以蘅就把奶茶接了过去。 她仰头望向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口:“你的脚——” 容温微微笑着:“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我,让我们先吃完这顿饭,好吗?” 叶以蘅提前在川菜馆定了位置,入座后服务员带他们走向靠窗的位置。 点餐时,容温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这么多年,他连她爱吃的菜都记得那样清楚,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回来找她,为什么他要骗她他已经死了。 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吃饭的时候,她仍旧不敢眨眼,她总觉得下一秒,这个梦境就会轰然倒塌,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前消失,哪怕是个梦,她也希望能维持得再久一点。 他戴着透明手套帮她剥虾,袖口半挽着,她留意到他手臂裸露在外的大片伤疤,触目惊心,容温见她停下筷子,一直盯着他的手臂,很快他就猜到了原因,摘下手套,把衬衫的袖口拉了下来。 很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叶以蘅喉咙开始泛酸,这顿饭变得难以下咽。 她好像猜到了什么,心里反而更是难受。 吃完饭,走出餐厅,容温习惯性地想牵她的手,但踌躇了许久,直到手心冒了汗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气氛有些沉重,叶以蘅开起了玩笑:“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本来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网友的,还想着要是长得不好看,我就带你去集市逛逛就回去了。” 容温听见嘴角上扬:“那要是长得好看呢?” 叶以蘅眨了眨眼:“没想过这种可能,长得好看的哪有时间天天在网上打游戏。” 容温忍不住轻笑了声:“阿蘅,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低声重复道,“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样。” “不,不一样。” 叶以蘅下意识就要否认,现在的她早已变成那个人口中自私、谎话连篇的人,甚至有时,她也会自己感到陌生。 两人沿着马路一直走,到了红绿灯路口,容温终于鼓起勇气牵起她的手,她愣了愣,屏住了呼吸,十指紧扣,她真切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和陆嘉望不同,他手心的温度更高,陆嘉望也不会牵个手就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走过斑马线,她扭头看着容温的侧脸,慢慢挣开他的手。 容温心里一沉,又听见她说:“我还没原谅你的,我要等你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好,”容温点头,“那接下来的行程,让我来安排。” 他带她去了附近的私人影院。 叶以蘅走进去,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影片,心里酸涩得不行。 这是高考结束那段时间影院上映的电影,他离开庆城的时候,他说过等他回来要陪她一起看的,只是他一直没回来。 关了灯,房间里只剩下电影荧幕微弱的光,两人靠在沙发,电影还在播放片头。 黑暗中,叶以蘅突然开口:“其实这部电影我已经看过了。” “嗯?” “我自己去看的,就在屏远镇的电影院,我还记得,那一场整个电影院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看。” 不过也正因如此,无论她哭成什么样都不会有人留意。 屏远是容温的老家,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她自己买票去了屏远找他,也是直到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找一个人真的如同大海捞针,她对他的了解真的少得可怜,除了他叫容温,还有那个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外,她一概不知。 容温脸色煞白:“你来找过我?” 看到她点头的那一刻,他心里揪紧,终于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或许是命运弄人,又或者怪不得命运,是他太过敏感、自卑、怯弱,是他不相信她对他的感情。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关于我消失的这些日子。” 昏暗的房间里,电影还在播放,影片里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正骑着自行车穿越大街小巷,而此刻的她听他说起了多年前那场毁灭性的车祸,听他说起了他破碎的家庭,他旁人眼里不合格的、疯癫的母亲在最后时刻竟然扑过来抱住了他,将唯一生存的希望留给了他。 抢救过来后他仍处于重度昏迷的状态,每天只能靠各种仪器活着,昏迷了将近三个月,医生甚至考虑过要用脑深部电刺激的方式来促醒。 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日子,他对时间失去了概念,短暂地醒来,很快又陷入昏睡。当他恢复意识,他才再次看到那个在美国当律师的父亲,以及他年轻美丽的妻子。 他不知道距离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了多久。 “我问他们有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有没有人找过我,可她说没有,从来没有人找过我,也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 处在人生的低落期,他相信了。 原来他以为的刻骨铭心,或许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 他爱的人已经把他忘了。 全身多处骨折,胸腔积液,脸部也几近毁容,他求 生的意志越来越薄弱,转移到美国治疗后,他在病床躺了一年多,每天就像废人一样活着,漫长的康复治疗不断消磨他的耐性。 “有一次我拨通了你的电话,你还没接我就挂断了,我看着镜子里这张恐怖的脸,我在想你看到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或许你忘了我也好,一直以来我在你面前都表现得很自信,其实我敏感又自卑,就像那双假球鞋被发现后我一次都没再穿过,我怕被人嘲笑,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我这样的家庭,我什么都没有,高考是我唯一改变人生的机会,我以前设想过和你的未来,现在都不复存在了,我不知道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值得被你喜欢的。” “偶尔我也会乐观地想等面部修复手术完成后,我就回去找你,这个过程太漫长,我添加了你的游戏账号,我想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但你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果然,你已经忘记我,有了新的生活……” 他还没说完,叶以蘅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容温,你根本不相信我,我给你打过那么多个电话,我去你的城市找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已经忘记你了。” “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容温伸手抱着她,“阿蘅,我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了,等毕业后,我回国发展,我也有能力照顾你了。” 这才是这一次他那么坚定地要回国找她的原因。 叶以蘅哽咽得话都说不完整:“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 泪眼朦胧中,她想起了陆嘉望。 如果他早点告诉她,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她就不会去招惹陆嘉望,她就不会和他在一起纠缠了那么多年。 哭得将近缺氧,容温将她抱得更紧,轻声问:“阿蘅,你会原谅我吗?我们、我们已经错过太久了。” 晚上十点,容温送她到出租屋楼下,一路上两人安静无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上楼前,叶以蘅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还没有原谅你的哦,”叶以蘅转过身,抬头看他,“咱们现在的关系就是普通网友,微信都不能加上的那种。” “好,没关系,”容温嘴角弯了弯,眼底笑意潋滟,“那普通网友,晚安。” 叶以蘅上了楼,还看到容温站在楼下和她挥手。 夜色里,他的身影和多年前晚自习结束,他推着自行车在她家楼下和她挥手告别的场景重叠在一起。 她心里有暖意蔓延,在游戏私信里给他发:【快回去吧,普通网友准备睡觉了。】 从楼上望下去,她看到容温低头打字,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很快,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R:【明天还能见面吗?】 叶以蘅回复:【回去等通知吧。】 R:【1】 叶以蘅忍不住笑了。 她低头看向楼下的容温,发现他也在笑,她忽然觉得只要他还活着,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本身更重要了。 这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回到出租屋,叶以蘅卸完妆,正想着要怎么把眼睛消肿,又接到了蔺玫打过来的电话。 蔺玫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犹豫了半天才说:“以蘅,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 “周五那天,我在公司楼下看到你前男友了,他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说到这,蔺玫顿了顿,“不知是不是来找你的。” 听到陆嘉望的名字,叶以蘅心里咯噔了一声,喉咙紧了紧。 她说:“他应该只是刚好路过吧,你想多了。” 他公司离电视台大楼不远,开车经过也很正常。 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她还没化好妆,突然有人敲门,那人敲了三声就停了下来。 她以为是容温,匆忙涂上口红对着镜子抿了一下,穿上拖鞋就跑过去开门。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只是一打开门,她看向眼前的人,晃了晃神,他长得实在太高,几乎贴近门楹的位置,辨认出这人是谁后,叶以蘅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没想到陆嘉望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出租屋门口。! 第五十六章 陆嘉望站在门口,叶以蘅此时此刻就在他眼前。 两个月没见,她好像比以前瘦了一些,头发剪短了,原本齐腰的头发现在只到肩膀,发尾微微卷着,显得有些可爱,她今天化了淡妆,眼睛看起来很亮,她抬头专注地看着自己,他竟紧张得喉结动了动。 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才来到这个地方,可见到她的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得很匆忙,似乎只是脑子一热的决定,在服务区他抽了根烟,稍微清醒了一点,他发现他还是想见她。 或许是因为得知她已经离开清城,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害怕那真的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删掉了他的微信,去了陌生的城市工作,他们真的再无交集,连在路上碰面寒暄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了。 他静静地站着,反倒是叶以蘅先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 叶以蘅觉得奇怪,他应该出现在清城,出现在沪市,他出现在哪里都很合理,但唯独不该出现在这。 刚才开门那会,她看着他的脸恍惚了一瞬,两张脸在脑海里重叠,要不是她认出了他身上的香水味,她真害怕自己会认错人。 “刚好路过。”他说。 叶以蘅不会傻到把这句话当真,她知道陆嘉望就是来找她的,像他这样的人,要找到她并不算什么难事,随便去台里问一下很容易就知道了。 她叹气:“算了,你先进来吧。” 这是公司安排的房子,正值中午,不少人下楼吃午饭,她担心被同事看到说闲话,先让他进门。 陆嘉望没有换鞋就进了门,他特意看了眼鞋架,上面没有男士的鞋,只有两双女士的拖鞋,阳台上也没有男士的衣物,他稍稍放下心来。 他在沙发坐下,叶以蘅忽然又后悔让他进屋了,虽然门只是虚掩着,但两人就这样呆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气压越来越低,空气都快要凝固了。 叶以蘅坐在对面的椅子莫名热出了一身汗,她起身把客厅的风扇打开,又按下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室内有了些许声响,不再像刚才那么安静,她这才觉得气氛缓和了一些。 她刚回到椅子坐下,陆嘉望倒是开口了。 他说:“怎么越住越破了。” 他打量了一眼她住的地方,以前好歹还有个客厅,现在卧室和客厅都连在一起了,连个厨房也没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 “公司安排的房子,我觉得挺好的,”没想到他开口问的是这些不相关的事,叶以蘅没了耐心,开门见山地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他应得很快。 停顿了片刻,陆嘉望转头看向她,眼神转瞬间冷了下来。 “你把布鲁送人了?” “我没有,”叶以蘅立刻否认,“我没有送人,我只是让同事暂时帮我照顾,等这边的工作结束,我会接回来的,而且我平时放假 也会回清城看它。” 一有时间,她都会和蔺玫视频,因为自己照顾不周,她心里也很愧疚,现在她在雾城暂时稳定下来了,她也在考虑要不要把布鲁接过来。 看到她着急辩解,陆嘉望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她不会轻易地把他们在一起养的猫送给别人。 陆嘉望缓和了神色,说:“把布鲁给我,等你回清城再接回去。” “不行。”叶以蘅立刻摇头。 他皱了皱眉:“为什么?” “我说过,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望向桌面上放着的水果,目光渐渐失焦。 陆嘉望喉咙一窒,继而嘴角勾了勾,冷笑了声。 “叶以蘅,你是这么守信的人吗?我以为你都习惯骗人了。” “但这一次是真的。” 叶以蘅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陆嘉望。” 她忽然喊他的名字,他心里莫名一颤,又听见她小声地说:“你也别来找我了。” 头顶的风扇呼呼地吹着,桌面上的红色塑料袋被吹得簌簌作响,窗外的天暗了下来,好像马上就要下暴雨,陆嘉望难以置信地望向她,太阳穴突然跳得厉害。 来的路上,他想,他都主动来找她了,台阶也给足了,她最擅长骗人了,她只要说点好听的,他会心软的,他未必不会原谅她。 但没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他想到了被删的微信,“原因呢?” 说话时,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心脏又开始抽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叶以蘅避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了,也没有理由再见面,其实上次我看到你了,在一个慈善晚会的视频里,你和生日宴会那天大家撮合的女孩坐在一起,你知道我当时看到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陆嘉望打断了她,立刻解释:“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是主办方安排的位置。” 叶以蘅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发自内心地祝福你,因为以前我把你的生活弄得一团糟,让你遭受了那么多非议,还和家里吵了架,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看到你的生活恢复正轨了,我很替你开心。” 陆嘉望看着她的眼神可以用恨来形容,连说话也变得咬牙切齿。 “你凭什么认为我的生活恢复正轨了,我需要你替我开心?” 窗外的天色变得更暗,乌云笼罩着大地,天边隐约能听见雷声。 叶以蘅看着眼前的人,想到了某种可能,迟疑了一阵,她还是问了出口。 “陆嘉望,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所以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句句带刺。 “怎么可能,我疯了吗?” 陆嘉望笑得讽刺,下意识否认:“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是不喜欢他了?所以这张脸对你没有吸引力了?竟然把开始新生活 说得这么轻巧。” 他看向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明明那条生锈的项链她还当宝贝一样戴着。 气氛更是焦灼○○[,叶以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怎么答都不对,恰巧这时,手机弹出了消息。 R:【我到楼下了。】 天边雷声响起,看到这条消息,叶以蘅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看向坐在对面的陆嘉望,紧张得心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只知道绝对不能让他们碰上,这会让本就复杂的问题变得更复杂,她不想再横生枝节了。 她拿出手机回复容温:【好像要下雨了,你到昨天的广场等我吧,我这边还有事走不开。】 容温很快回了过来:【好。】 她刚放下手机,坐在对面的陆嘉望起身准备离开,等不到她的答案,他已经没有耐心在这里呆下去。 眼看着陆嘉望已经走到门口,叶以蘅眼皮跳了跳,心急喊住他。 “陆嘉望!” 陆嘉望站在门口,回过头。 “你等等,”叶以蘅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再坐一会,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见他迟疑,她又补充了句:“很重要的东西。” 陆嘉望重新在沙发坐下,他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即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只听到她让他再呆久一点。 见陆嘉望没急着走,叶以蘅心又放回了肚子。 她打开放在角落的行李箱,故意装作找东西,越找越慢,行李箱里就那几样东西,她翻来覆去地看,找了将近十分钟,目光忽然瞥到办公桌上的鼠标,她终于找到了借口,立刻把鼠标从电脑上拔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这个鼠标好像是你买的,我搬家那天没注意拿走了,现在还给你。” 她把鼠标塞到他手里,陆嘉望愣了愣,疑惑地看向掌心里的鼠标,眉头紧皱,发出冷笑:“就这?” …… 陆嘉望走后,叶以蘅匆忙换了身衣服也下了楼。 这会,外面果然下起了暴雨,雨势不小,出门前,她拿了一把伞,又给鞋子套上了鞋套,鞋套有点大,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有点像唐老鸭。 这个联想,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距离她给容温发完消息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快到一楼,她给他发消息:【你到广场了吗,给我发个定位,我现在过去。】 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拐角处传来“叮”的一声。 她顺着声音好奇看过去,瞳孔霎时放大,容温竟然就站在一楼的屋檐下等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见她走过来,目光变得温柔。 “不是让你去广场等我吗?” 容温走近,为她撑开伞:“感觉要下暴雨,我想陪你一起走过去,我记得你以前就不喜欢下雨天。” 所以刚才他去便利店买了一把伞,然后一直站在这等她。 眼眶有点热,叶以蘅环顾四周:“那你刚才有碰见什么人吗?” “没有,”容温摇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 容温猜测:“是不是刚才有朋友来家里做客?” “嗯,”她眼神暗了暗,补充了句,“一个普通朋友。”! 第五十七章 夏天的暴雨总是来得突然,雷声滚滚,雨势越来越大,路面都是积水,幸好她穿了鞋套,不然这双鞋子肯定就要报废了。 因为雨实在太大,她和容温一人撑着一把伞,往剧院的方向走。 走到半路,她望着路边拿衣服挡雨的行人,忽然在想刚才陆嘉望是怎么离开的,他好像没有带伞,她不记得他离开那会有没有下雨了。 想了好一会,她又晃了晃脑袋。 算了,不想了,就算淋雨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迅速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一看时间,快一点半了。 她一下心急了,因为还有五分钟话剧就要开场,她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顺带催促容温。 “完了,快迟到了,我们走快点吧。” 她撑着伞自顾自地往前走,走了好一段距离后,发现容温还没有跟上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突兀地停下来,回头。 大概因为车祸后遗症,他的右腿恢复得并不好,虽然不仔细看和正常人没区别,但快步走时明显很吃力,雨天路滑,他走得更是艰难。 内疚感顿时加倍,叶以蘅撑着伞跑了回来,走近看,她发现容温额头冒出了汗,唇色比刚才苍白了不少。 “对不起,我走得太快了。” 说着,她收了伞,钻进他的伞下,右手搀着他的手臂,说:“我扶着你吧。” 容温摇头,笑着拒绝:“不用,没那么夸张。” 叶以蘅犟了起来:“我就要扶。” 她的手环在他的手臂搀着他,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衬衫,隔着衬衫,她感受着他的体温,还有那蜿蜒盘踞的伤疤。 心软得像一滩水,这一身的伤,她不敢想象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走路速度慢了下来,她抬头想看看他脸色有没有缓和,但雨幕里,她只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淡淡的喜悦蔓延在他眼底。 她愣了愣。 怎么回事,他竟然在笑。 “脚还疼不疼?”她问。 他点头:“嗯。” “那你还笑,”叶以蘅不由疑惑,“你是真疼还是假疼?” “真疼,”容温眼底的笑意更浓,看向她握住自己的手,“不过也没那么疼。” “为什么?” 他意有所指,清澈的眼睛倒映着她的身影:“心理作用。” 话剧一点半开始,他们是一点三十八分才到的。虽然迟到了八分钟,不过还好,没错过太多剧情,还能看懂。 这出话剧很火,现场几乎坐满了人,两人的座位靠后排,叶以蘅看了一会,留意到旁边的容温偶尔会伸手去揉腿,她表情变了变。 担心打扰到其他人,她戳了下他的肩膀,用口型问他:“还痛吗?” 容温大概没听清她说话的内容,凑近了些,小声问:“什么?” 舞台的灯光幽暗,说话时他的唇角擦过耳畔,叶以蘅耳 朵麻了一下,如有电流经过。 “没事了。” 她摆摆手,坐正了位置,努力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舞台上。 话剧结束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但天公不作美,走出剧院,外面仍在下雨,叶以蘅原本打算去游乐园的,但看这天气是不可能了。 计划完全被打乱,最后只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晚饭,不过还没吃完,叶以蘅就接到了领导打过来的电话,说有个稿子没通过,让她修改一下尽快给她发过去。 约会被迫中止,叶以蘅有点为难,她简单说明了情况,说:“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没事。” 容温送她到楼下,一路上他都没表露出任何失望的情绪,她知道这是不想让她内疚,他一向都很照顾她的情绪。 站在楼下,叶以蘅想了想,迟疑着问他:“你要上去坐坐吗?” “可以吗?” “当然。” 以前他又不是没去过她家,叶雄健还给他做过照烧鸡翅呢。 容温跟在叶以蘅身后上了楼,她住的楼层不高,在三楼,叶以蘅用钥匙开门,门锁拧开,她敞开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里面有点乱,早上出门太急了,还没来得及收拾。” 而容温走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瓷砖地板上的鞋印,他脚步顿了顿,大概是因为地板拖得太干净,显得这鞋印有些突兀。 从形状来看,很明显是男士的皮鞋。 无由来地,他想起了中午从便利店收银台看出去的那个西装革履的背影,那人脚上正好穿着一双皮鞋,黑色的。 那会他正在收银台结账,许是出自某种直觉,他往门外多看了一眼,那人穿着一身阿玛尼的西装,正站在屋檐下抽烟,从他的角度,他只看到那人的背影,以及拿着打火机的手。 在下雨前,那人已经上车离开。 容温在沙发坐下,叶以蘅没留意到他的异样,给他倒了杯水,打开电视,就去电脑桌前开始工作。 要修改的内容没她想象中那么多,只是其中两个段落,不过找资料花了不少时间,等她忙完,这才发现电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了,容温靠在沙发,眼睛紧闭,好像睡着了。 想起他从美国飞过来,在飞机上度过了十几个小时,还要倒时差,这会肯定是很累了。 她在旁边坐下,凑近看他的脸,和以前没什么差别,时间好像没有给他带来太多改变,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体贴、谦逊文雅,不像那个人总是浑身带刺、那么有攻击性。 半个小时后,容温才醒,缓缓睁开眼睛。 意识到自己睡着了,他似乎有些懊恼,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抱歉,我刚才睡过去了,你工作结束了?” 她眨了眨眼:“没事,我也是刚刚忙完。” 容温没想过只是靠在沙发上就能睡着,事实上,自从车祸后,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他常常被各种各样的梦惊醒,很少睡得像刚才这样 安稳。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时间不早,他不好再在这里停留,起身离开。 叶以蘅送他到楼下,楼道狭窄,路灯昏暗,为了避免摔倒,她紧紧握住容温的手臂。 快走到一楼,黑暗中,他忽然开口:“医生说我的腿会好的,以后我会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一样生活,以后看话剧快迟到的时候,我也能牵着你的手跑起来了。” 叶以蘅听了心里又酸又涩:“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你健康就好。” 两人站在小区门口等出租车,大概时间太晚了,附近的车辆不多,等了快十分钟才有师傅接单。 等出租车时,容温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熟练地从里面抽出一根香烟。 叶以蘅愣住,看着他拿起打火机点燃香烟的样子,竟觉得陌生。 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没说话。 “怎么了?”容温察觉到不对,迟疑地把刚点燃的香烟折了一道,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叶以蘅缓了好一会,才问:“你……怎么也抽烟了?” 这个“也”字让容温想起了那个在雨幕中抽烟的背影,他神色暗了暗,喉咙变得干涩。 “怎么,还有谁也抽烟?” 叶以蘅摇头,随便扯了个慌。 “没有,就是办公室里很多同事也抽烟,但我以为你不会抽的,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烟味吗?” 容温没解释,摸了摸她的头:“你如果不喜欢,我以后都不抽了。” …… 八月中旬,容温暑期结束,回了美国。 这一个月,他没有急着问她的答案,他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吃饭、逛街、看电影,叶以蘅觉得这样也很好,经历过那些事后,她不想做太贸然的决定,她需要时间去思考和定义他们现在的关系。 不过在回美国之前,容温说有份礼物要送给她。 他送了她一只猫。 比起惊喜,她更多的是错愕,她看着他怀里那只可爱的英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温察觉到她的情绪,疑惑问道:“不喜欢吗?” “没有,就是……有点意外。” “我只是想着我不在的时候,有它陪着你,”容温把猫放在地板上,“以前你不是说等大学毕业后想养一只猫吗?” 叶以蘅怔住。 是啊,但她已经有别的小猫了。 — 陆嘉望在雾城有个剪彩活动。 只是一个很小的活动,原本他没必要出席的,但听说地点是在“雾城”,片刻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上次见面后,陆嘉望把那个从雾城带回来的鼠标扔进了垃圾桶,当下他就发誓绝对不会再去找叶以蘅。 他努力想忽略,但仍然有一根刺钉在胸口,每次呼吸都会心脏都会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吃饭,喝水,休息,每一个闲暇的片刻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 去雾城的飞机上,他努力说服自己,这次只是顺路去找她。 他只在车上远远地看一眼就走。 但剪彩结束后,他到了叶以蘅出租屋楼下,那里的灯还是暗着的,他想着他只是上楼看一眼就离开。 只是刚站定,隔壁的房间就有人开门出来。 姜雨葭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好奇地问道:“你找以蘅?” “嗯。” “她今晚加班呢,还没回来,”姜雨葭顿了顿,又说,“你是?” “她男朋友。”陆嘉望几乎是脱口而出。 姜雨葭愣了愣,原来已经在一起了吗,她还以为叶以蘅和那个人还在暧昧期呢。 她随口接话:“哦,我听以蘅提起过你。” 男人眼里霎时亮了亮,低头看她:“她说什么了?” 眼前的男人长得太好看了,姜雨葭说话时都只敢看着地板,“她说你在美国上学,平时见面不容易,不过你不是走了没几天吗,这么快又回来看她了?你们感情可真好。”! 第五十八章 叶以蘅在办公室加班剪视频,因为明天早上她要出外景,只能提前剪好下午要发布的视频。 导出视频那会,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姜雨葭给她发了消息。 姜:【你怎么还在工作群回消息,还没下班?】 叶以蘅撕开水果糖的包装,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回她:【马上就溜了。】 姜:【你男朋友来找你了,都等好久了。】 男朋友?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容温,姜雨葭前两周在出租屋楼上看见过容温坐出租车离开,那会她还调侃了一下。 含在嘴里的水果糖泛出甜味,水蜜桃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叶以蘅眼底欣喜,立刻开始收拾桌面,准备等视频导出来就离开。 可转念一想,今天是周三,容温还有课怎么会突然回来,而且中午他们才视频过,他还在学校里。 果然,下一秒,微信又弹出消息: 姜:【以蘅,你到底在哪片网冲的浪,连打游戏认识的网友都这么帅!上次我看得不清楚,这回近距离看了,简直惊为天人,戴的表还是百达翡丽!】 叶以蘅表情一滞,放下手机。 她好像知道是谁了。 他怎么又来了。 叶以蘅望向外面漆黑的夜空,玻璃窗上倒映着她的影子,她看到她紧抿的唇以及微微皱着的眉,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把挎在肩上的背包又放回原处,翻开桌面上的书又看了一会。 一直磨蹭到快十一点,叶以蘅才离开。 她是整层楼最后一个离开的,关了灯,只剩下楼道处微弱的灯光。 她自己一个人坐电梯下楼。 进电梯前,她有点害怕,给容温打了电话,电梯里信号不好,但只要能听见手机里偶尔传来他说话的声音,她的心情就能快速平稳下来。 就像以前上晚自习回家,只要有他在,无论经过多窄多暗的巷子,她都不害怕。 走出电梯,她听见容温问她:“梨子这几天乖不乖?有没有听话?” “梨子”是她给猫起的名字,因为长得胖乎乎的,肚子又圆滚滚的。 “当然啦,昨晚我半夜去卫生间,走出来,发现它还在门口那等我呢,我一躺回床,她也在旁边躺下陪我睡觉。” 那个画面太治愈了,叶以蘅说起来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容温也在电话那头轻笑了声:“看来下次回去我得买点罐罐奖励它一下。” 叶以蘅站在路边,瞧见打的车到了,确认了一下车牌号码,她匆忙挂了电话。 “先不说了,车到了。” 刚坐下,他的微信又发了过来。 容温:【上车了吗?】 叶:【嗯嗯。】 容温:【记得给我分享行程。】 叶以蘅这才想起把打车软件上的行程分享给他,这样他就能知道她有没有平安到家。 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时时刻刻都被人关心着,哪怕只是一句“早安”和晚安?”都对她有不一样的意义。 从出租车下来,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陆嘉望的车。 他那辆库里南就停在公寓楼下,她瞥了一眼,越走越快,就像身后有什么在追赶她一样。 似乎每次都是她快要忘了这个人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地出现。 她近来已经很少想起他了,除了偶尔和蔺玫视频的时候,看见布鲁,她才会忽然想起这么一个人,想起那些早已忘却的事情。 明明上一次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她以为他不会再来自找没趣。 回到出租屋,她煮了一包泡面,刚端到茶几吃了一口,果不其然,有人敲门。 那人只敲了一声便停了下来,似乎很笃定她会来开门。 她知道站在门口的人是谁,所以仍旧不紧不慢地吃着泡面,一边看着剧。 陆嘉望等了五分钟,门后才传来脚步声。 门锁拧动的那一刻,他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试图掩饰他此刻的焦躁不安。 门打开,叶以蘅站在门口,除了时间不对,一切都似乎是上次见面的重现。 但这一次,陆嘉望一眼就看到了鞋架上那双黑色的男士拖鞋,明明上次来的时候那里还是空的。 狭长的眼睛半眯,他攥紧了右手,心在慢慢往下沉。 “又顺路了?”叶以蘅抬头问他。 “不是,这次我是来找你的。”陆嘉望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正如他在社交场上所擅长的那样,“听说你交男朋友了,我来看看。” 他想装作豁达,但说话时声音还是气得快发抖。 在车里呆了将近两个小时,他还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从他生日那天到现在,细数下来还不到一百天,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再也不找他,甚至还有了新的男朋友。 叶以蘅猜到了他来的目的,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出口。 她扭过头,情绪没什么异样,淡淡地说:“他在美国上学,还没回来。” 她承认了。 顷刻间如坠冰窟,得到确认的这一刻,陆嘉望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大概是真的被气疯了,他竟然低声笑了出来。 “什么时候,”他艰难地问出口,“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还没等叶以蘅回答,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猫叫,陆嘉望看了过去,大脑嗡了一声,手心冰凉,脸上再无血色。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绕在叶以蘅脚边的猫,胸口如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你有别的猫了?” 叶以蘅沉默,没说话,弯腰把梨子抱了起来。 “他送给你的?”陆嘉望哑声问道。 “嗯。” 好一会,她才应了声。 “那布鲁呢?”室内太闷,陆嘉望扯松了领带,句句逼问,“它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墙上的白炽灯闪了一下,就像是某种信号,陆嘉望头疼得厉害。 “你说过你会好好照顾它的,你说过你永远只喜欢它一个的,”陆嘉望看着趴在她腿上睡觉的猫,愈发刺眼,“叶以蘅,这才过去多久……你连布鲁都不要了。” “我会把它接过来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其他的指责无所谓,但关于猫的问题,她绝对不能妥协,他担心陆嘉望回了清城回去找蔺玫把猫接走。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陆嘉望冷笑了声,“你都有其他的猫了,你还会对它好吗?” “我会。” “它要是和布鲁打架了,你帮谁?” 叶以蘅立刻回道:“我一视同仁。” “我不相信,”不管她说什么,陆嘉望态度很坚决,“等回清城,我会把布鲁接走。” 叶以蘅心急,几乎是脱口而出:“陆嘉望,我只是不喜欢你,我没有不喜欢布鲁!我会对它好的!”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温度似乎骤然降低,陆嘉望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看到他紧紧攥着的手,青筋显露。 “陆嘉望,”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好聚好散吧。” 还没等到陆嘉望的回复,手机忽然响了。 是骑手打过来的电话,说外卖放到楼下的快递柜旁边了,让她尽快下来取餐。 “可是我没点外卖啊?” 骑手确认地址:“你是不是住在碧承公寓C座302?” “是。” “会不会你朋友帮你订的?地址没错的。” 叶以蘅想到容温,迟疑了下。 “可能是吧。” 挂了电话,她穿了件外套,沉声对陆嘉望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她不想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哪怕是能维持表面的体面也好。 自从她说完那句话后,陆嘉望再也没说话。 她下楼拿外卖,陆嘉望也跟着走出门。 狭窄的楼道两个人并排走着,难免会碰到肩膀,叶以蘅刻意走慢了一步,让陆嘉望走在前面。 恰巧这时候容温打了电话过来,她接了起来。 “拿到外卖了吗?”他问。 “还真是你给我点的?” “嗯,别总是吃泡面。” 叶以蘅诧异,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吃的是泡面?” 容温那边只笑,没说话。 叶以蘅又问:“那你吃午饭了吗?” 楼道太安静了,两人说话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陆嘉望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打火机咔嗒一声,楼道的墙壁映着身后叶以蘅打电话的倒影。 他静静地看了几秒,如同在看一出罕见的话剧。 走到一楼,叶以蘅没有急着去取外卖,站在屋檐下打电话。 今晚的月色很美,她仰头看了眼夜空, 她好像很久没看到这么多星星了,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眼角余光瞥见陆嘉望已经打开车门,不过在上车前,他好像回头看了她一眼。 静谧的夜,无声的对视中,她回避了一下眼神,但正要上车的陆嘉望忽然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长腿一迈,朝她走了过来。 高级皮鞋踩着水泥地板,他越走越近,叶以蘅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感,神经绷紧。 电话还没挂断,陆嘉望已经来到她面前,高级香水味萦绕鼻间,他右手一拉把她拽了过来,右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了上去。 叶以蘅大脑如同短路,只剩下嗞嗞的电流声经过。 她茫然地瞪着眼,陆嘉望已经侵入牙关,转瞬间唇齿间充满了他的味道,她用力挣扎,他的嘴唇被她咬出了血,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但他仍旧没松开,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电话那头,容温还在说话:“阿蘅?” 陆嘉望吻得更深,右手往下摸到她的手机,长按关机键。 耳边终于清静,她终于不会分心了。 但下一秒,叶以蘅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挣脱他的桎梏,往后退了一步。 也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陆嘉望开口:我喜欢你。?_[(” 顶着她疑惑的目光,他哽咽着将话补充完整:“叶以蘅,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在犯贱,我知道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我也知道你以前对我的好全都是假的,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喜欢你,就算我清楚地知道我永远无法成为你心里的第一顺位,我还是克制不住地想来找你。” 这个夜晚安静得可怕,陆嘉望几乎能听见血液在体内汩汩流动的声响,心脏紧张趋停。 他还在继续说着:“只要你和他分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我可以当作以前那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彼此忠诚,重新开始,好不好?” 叶以蘅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沉默了许久后,他看到眼前的人摇了摇头。 “对不起。”叶以蘅小声说道。 “为什么?” “陆嘉望,你换个人喜欢。”叶以蘅别过脸,不愿看他,“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五十九章 陆嘉望又开始听那首歌。 那一年,她在电台给他点的那首歌。 酒店的复古留声机缓慢转动,他就这样靠在沙发上,双目失焦地盯着墙上的时钟,耳边流淌着欢快甜蜜的音乐。 一直到深夜,音乐都没关,他吃了片助眠的药,闭上眼睛,蜷在沙发睡着了。 很快,他做了梦,那些努力忘记却无法忘却的场景又钻进了脑海。 他梦见他穿着高中校服和她做的那天,她热情地攀着他的身体,亲吻他的脸颊,眼中含泪喊他的名字。 他梦见她给他过生日,她捧着生日蛋糕从房间走出来为他唱生日歌,漆黑的房间,蜡烛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眼睛弯弯,笑得很甜。 他还梦见她冬天在图书馆门前等他一起去自习,梦见她撒娇让他去买烧烤,梦见她在书房里剪视频右手托着下巴一脸苦恼的样子。 还梦见她考完八百米那天,累得气喘吁吁,他拿纸巾帮她擦汗。 “陆嘉望,你对我真好,”她仰着脸,眼里专注得只剩下他一个人,“你现在累不累?” 他摇头。 她看着他额头上的汗:“你陪我跑完了全程欸,真的不累吗?要不是你陪我,我肯定跑不了这么快。” 她像是过意不去,又说:“待会你跑一千米,我也陪你跑一小段吧。” 他揉她的头发:“不用,你就在终点线等我。” 那一天,他是第三个越过终点线的,她开心得跑过来抱他。 她有些遗憾,说:“你要不是陪我跑了这么久,你肯定能第一名。” “没关系。” 他不在乎这些。 她红着眼睛:“陆嘉望,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们要是分手了,我都没办法和别人在一起了,我肯定忍不住拿来和你对比。” 他被哄得很开心:“我有这么好?” “当然!” “陆嘉望,你以后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如果以后我们真的结婚了,你得陪我一起去我老家的庙里还愿。” 梦到了这里,陆嘉望缓缓睁开了眼睛,心脏处蔓延着熟悉的钝痛,他眼角湿润,不知是不是泪。 哪怕是虚假的快乐,现在回想起来竟也是温暖的。 他忽然想起叶以蘅那时候为了挽留他而说的话,她说:“我知道我们的开始是错误的,但我对你的好是真的呀,我关心你也是真的,你不能否定我们过去那些快乐的回忆。” 他发现他竟然被说服了。 那些快乐的确很真实,真切地出现在他每一个梦里。 天色将亮,他穿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看了好一会,直到助理来敲门,他才换衣服去机场。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在清城机场降落,李砚磊来机场接他。 他戴着一副黑色墨镜,吊儿郎当地朝陆嘉望挥了挥手。 “怎么样?”他接过陆 嘉望手里的行李,嘴里嚼着口香糖,“还顺利吗?” 他问的是剪彩活动,但陆嘉望显然理解错了,他眉头皱了皱,沉默着没说话。 这时助理开口:“活动很顺利的。” 李砚磊点头,当下了然,那他知道是哪里不顺利了。 上次陆嘉望从雾城回来后就消沉了好一段时间,除了工作以外,几乎见不到他的人,他成天呆在办公室里,他去找他,陆嘉望竟然对他说“砚磊,我是不是该回沪市了”。 他劝了那么多次都不管用,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叶以蘅调去了雾城工作,也不知道以后还回不回来。 上了车,陆嘉望坐在后排,打开电脑开了个视频会议,李砚磊觉得他这次的情绪稳定得可怕,反而让他更是担忧,他一切如常,让人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快下车的时候,李砚磊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问了出口。 “你这次去雾城,见到她了?” 陆嘉望愣了一秒,把电脑合上:“嗯。” “怎么样,她怎么说?”李砚磊竟然都替他紧张起来。 “她过得很好,”说到后半句,陆嘉望喉咙哽了一下,望向窗外,“她有男朋友了。” 李砚磊瞳孔放大,把墨镜摘了下来:“什么?!” 连他都感到不可思议,这叶以蘅也太能耐了,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结果才去了雾城两三个月就又谈上了? “谁?你见到她男朋友了吗?” 李砚磊第一反应是难道那个人比嘉望还要像,不然以叶以蘅的性格,不可能这么洒脱说走就走。 陆嘉望摇头,关上了车窗,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砚磊正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又听见旁边的人哑声说:“你知道吗,她让我换个人喜欢。” 他的声音很低沉,语气几近绝望。 李砚磊转头看他,看见陆嘉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是我以前对她说的话,她竟然用在我身上了。” —— 叶以蘅白天出完外景,傍晚回到办公室上传素材。 节目快要播出了,时间紧迫,整个组的人今晚都要加班,一直到晚上八点,这一层楼的工位还是坐满的。 她下楼取外卖的时候,发现蔺玫五分钟前给她发了微信。 她说陆嘉望来她出租屋看布鲁了。 叶以蘅心里咯噔了一声,顿时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还没打完字,蔺玫就给她发了个15秒的视频。 看上去像是悄悄拍的,视频里陆嘉望坐在沙发抱着布鲁,布鲁趴在他身上,在陆嘉望脸颊蹭了蹭,他嘴角漾着淡淡的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布鲁身上,右手食指还戴着一枚银色素戒。 “辛苦你们帮我照顾布鲁了。” 这个15秒的视频,陆嘉望表现得绅士儒雅,举止得体,蔺玫打字时不停地感叹。 蔺:【太帅了,和他说 话我都要屏住呼吸,你懂那种感觉吗?】 蔺:【布鲁看上去还挺黏他的,舒服得咕噜咕噜地叫。】 叶以蘅表情复杂,刚打好的字又删掉了。 吃完晚饭,叶以蘅又收到了蔺玫发过来的微信。 蔺:【他走了。】 叶以蘅松了一口气,拿着手机走到茶水间,这才给蔺玫打了电话过去。 “对不起啊,”叶以蘅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我不知道他会过去,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不会啊,没什么可麻烦的,”蔺玫立刻摇头,过了两秒又补充道,“就是我男朋友太丢人了,看人家穿着一身名牌,一开始以为是假的还瞧不上呢,后来看到楼下他停的车,这回信了是真的,问个不停,还想和他攀关系,丢死人了。” 叶以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岔开话题:“那他有没有说要把猫接走?” “没有欸,”蔺玫看向客厅里那一箱的玩具,“倒是买了不少猫的玩具过来,还给我和我男朋友也带了礼物。” “哦。” 叶以蘅这下终于放心了。 可能是她把人想得太坏了,她刚才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以为陆嘉望要把猫接走。 正发着呆,又听见蔺玫说:“阿蘅,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他好像是个挺好的人。” 茶水间里,有人走了进来,叶以蘅侧身避让,她握着手心里那杯早已凉掉的茶,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 “嗯,是吧。” 叶以蘅含糊地应了声,随后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断了。 因为这个插曲,叶以蘅不敢再耽误,周末放了假就把布鲁接了过来。 刚开始那几天,布鲁和梨子相处得不太好,它们的领地意识都很强,一见面尾巴就炸毛,互相哈气,每次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叶以蘅连忙过来制止。 有时还会争宠,她在客厅看电视,梨子趴在她腿上,原本在猫窝里睡觉的布鲁似乎察觉到什么,也跟着跳了上来,挤在旁边,两个猫趴在腿上,谁也不愿意下去,叶以蘅无奈地笑,从沙发站起来时腿酸得不行。 姜雨葭常来她这里撸猫,瞧见了,说她这是幸福的烦恼。 洗澡前,她把布鲁从腿上抱下来,它委屈得仰着头用水汪汪的蓝色眼睛看着她,一直跟在她脚边,她都有点于心不忍,哄它睡着了才去洗澡。 把布鲁接回来的第二个周末,容温从美国回来看她。 回来之前,他没有提前告诉她。 行李箱放在门口,他敲了敲门。 以为是姜雨葭来找她玩,叶以蘅抱着布鲁就过来开门。 只是,门打开,她最先看到的是地上的黑色行李箱,上面还贴着托运的登机牌。 她眼睛亮了下:“你回来了?” 而站在门口的容温望向她怀里的布偶猫,表情稍微变了变。 他伸手摸了下布鲁的脑袋,迟疑着开口:“嗯?家里怎么还多了一只猫?”! 第六十章 行李箱放在角落,容温换了鞋走进客厅。 他一下飞机就先打车过来,还没来得及去酒店办理入住。 课题提前结束,他这一次可以在雾城待半个月时间,得知消息的第二天,他就从洛杉矶机场飞了回来,从洛杉矶到雾城没有直飞的航班,他凌晨在港城转了机,一大早就到了雾城。 这会才早上九点半,叶以蘅身上还穿着睡衣,室内有点暗,她走过去把窗帘打开,布鲁顺势跳到窗台喵了一声,躺在猫窝里的梨子被太阳晒着也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你吃早餐了吗?”她问容温。 “还没。” “那我去蒸个包子,你等我一下。” 叶以蘅借口去厨房做早餐,包子放进蒸笼,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眼自己,她起床还没来得及梳头发,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很乱。 这一看,果然挺乱的。 她懊恼地抓了下头发,在容温面前,她总想保持一点形象。 刚放下手机,容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给发丝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修长的手指穿过头发,叶以蘅整个人定在那,屏住了呼吸,他帮她挽起了耳后的头发,发夹固定在中间,他动作轻柔,表情却很认真,像在对待什么重要的课题。 被撩起的头发扫过肩膀,叶以蘅心里都变得酥酥麻麻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听见他说:“转机的时候给你买了发夹,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叶以蘅大脑跟宕机了一样,呆滞了一会。 他看了眼发夹:“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叶以蘅立刻点头。 容温失笑:“你还没看,就知道喜欢了?” 叶以蘅也被自己逗笑,正要转过身,发现脖子一凉,低头,那里多了一条项链,和以前那条是同样的款式,不过显然这是重新找人订做的,材质不一样,内圈刻着他们名字的首字母。 叶以蘅开起玩笑:“我可没有东西送你哦。” “不是在那了吗?” “嗯?”叶以蘅疑惑。 容温下巴抬了抬,望向蒸笼里的包子。 叶以蘅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出声。 她说:“行,两个包子换两个礼物,不亏。” 吃完早餐,两人在沙发坐下看电视,布鲁这会巡查完毕,从地上跳到沙发,叶以蘅正要把它抱过来,谁知道它跳到容温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下来。 她愣住,容温似乎也觉得意外,迟疑着摸了摸它后背的毛发。 担心布鲁会压到他的腿,叶以蘅想要把它抱过来,容温微笑着摇头:“不要紧,不疼。” 布鲁乖乖地躺着,没乱动,叶以蘅稍稍放下心。 “它叫什么名字?”他问。 “布鲁,”叶以蘅低头,和他解释,“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特别蓝?” 容温正要 点头,又听见她说:“是去年他送给我的,之前拜托朋友照顾,现在工作稳定下来了,所以先接它过来。” 容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 “嗯,就是前男友。”她不太自然地补充道。 这是他回国后第一次听到叶以蘅提起那个人。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部外国电影,容温看着怀里的猫,记起了游戏里听见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他们在一起同居,每次他快要回来了,叶以蘅就会提前结束游戏。 “我男朋友回来了,我要去吃夜宵啦,先溜了。” “我男朋友给我打电话了,我先闭麦了。” “我男朋友今晚不加班,我要出去吃饭喽。” 明知不该介意,但此刻他眼神还是闪躲了一下,他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他不希望她多想。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初秋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叶以蘅还真的被问住了,沉默了好一会。 明明陆嘉望有那么多的缺点,不知为何,这时候她最先想起的竟然是他的优点,想起他书房里那一面墙的奖杯、作为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出席活动被镁光灯围绕的样子。 那是一个从小就被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人。 甚至在那一瞬间,她还想起了陆嘉望幼稚的样子,每次睡觉都要抱着她,被她骂了也不敢还口,她还想起了他那个不算承诺的承诺“叶以蘅,只要你好好地对我,我们会走很远很远的”。 容温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起身收拾桌面上放着的书,把它们放进抽屉里,随口说道:“他平时话不多,性格很冷,做事随心所欲,全凭自己的喜好,其实我有时候也不太看得懂他。” 容温转头看她:“他对你好吗?” 很多画面在脑海里打转,叶以蘅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还行吧。” 她说得含糊,容温没再问下去,他知道她不想说。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期盼得到的回答到底是什么,或许他是自私的,他竟希望那个人最好在叶以蘅眼里一身缺点、差劲到让她不再怀念,这样他们才能断得彻底,再无往来。 在美国的时候,他总会无由来地想起那个印在出租屋地上的男士鞋印,想起那个站在屋檐下抽烟的背影,每每想起,他内心隐隐感到不安。 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希望他能快点毕业回国,待在她身边。 叶以蘅把蒸笼放好,出来时看到布鲁醒了,但它仍然不愿意从容温腿上挪开,它在容温怀里打滚,又仰头看着他喵呜了两声,像是示意人赶快摸它。 容温摸着它的小脑袋,笑道:“布鲁好像很喜欢我。” “你不要梨子啦?”叶以蘅调侃,“你看它多委屈。” 这会,梨子趴在地板上像是收到了冷落似的,尾巴蜷成一团,看上去怪可怜的,叶以蘅弯腰把梨子抱了起来。 在沙发坐下,她打开前置摄 像头,示意容温挨近一点。 咔嚓一声,他们两人两猫拍了一张全家福。 — 周五,叶以蘅下班后有个聚餐。 是姜雨葭生日,她请大家一块儿去吃火锅。 最近天气转冷了,火锅店里人巨多,他们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排到号。 一行人在靠窗的大圆桌坐下,姜雨葭看见她一个人坐着,拿她开涮:“说了可以带家属啊,以蘅,你怎么不把你男朋友带过来?” 摄制组的倪通跟着八卦了下:“咦,叶以蘅你有男朋友了?没听你提起过。” 姜雨葭一边在菜单打钩,一边夸张地说:“不仅有男朋友,而且长得比明星还帅,在美国上学,忘记是读建筑学还是读物理学的,戴的表一百多万,这是真·富二代啊。” 叶以蘅听到后半段差点被茶呛到,姜雨葭估计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戴百达翡丽的和在美国念书的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她也懒得解释,默不作声地把话题岔开。 吃到一半,她给容温发消息:【你吃饭了吗?】 容温很快回了过来:【吃了。】 他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有拍摄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拍的,他提前拍好照片像是就为了等她问。 这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后半段,大家在火锅店里给姜雨葭过生日,唱生日歌,叶以蘅拿出手机录视频,正想分享给容温,又按了取消键。 她忽然想到容温出车祸的那两年,是不是都在病房里过的生日,异国他乡,没有朋友,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又或者,根本没人记得他的生日,所以连蛋糕都没人给他准备。 这样想着,她心里变得酸涩难言。 她给他发消息:【我快吃完啦,准备回去了。】 刚想放下手机,却看到容温的消息弹出来。 容温:【我在你旁边的书店。】 听说附近的广场晚些时候会有灯光秀,容温想和她一起去看。 所以她分享完定位后,他就打车过来了。 在书店里待了一个小时,他买了两本书,便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她。 十点半,隔壁的火锅店传来动静,一行人说说笑笑从里面走出来。 人群里,他听见了叶以蘅的声音。 她说:“我就不和你们一块儿走啦,你们去唱K吧,我待会还有事。” “怎么,有人等你啊?”另一个女孩问。 “是啊。” “你男朋友来接你?”有人问。 听见这句话,容温翻阅书页的动作变慢,注意力再也无法放在那一行行的字上,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身影,紧张得手心冒汗。 短短几秒,却如同过完了一整个秋天,终于,他听见她“嗯”了一声。 “你今天心情很好?” 看完灯光秀回去的路上,叶以蘅忍不住问他。 今晚好像无论她什么时候扭过头,容温眼底都是笑着的,深邃的眉目柔和了许多,那笑容让她想起了高考刚出成绩那天,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的眼神,笑容灿烂,眼底没有任何阴霾,好像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她问:“今晚遇到什么好事了?你导师夸你了?” 容温笑着摇头。 “那就是你们课题拿奖了?” “也不是。”他仍旧否认。 叶以蘅不想听他卖关子,戳他的肩膀,催促:“你快点说!不说我生气了。” 容温眼底笑意更甚:“糟了,女朋友生气了。” 叶以蘅懵了一下,脸红得迅速,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被他带偏了。 虽然早已在心里默认,但这个时候她还是要嘴犟一下。 “谁是你女朋友?” 动作代替了回答,容温停下脚步,在人来人往的马路旁抱住了她。 路灯下,他将她抱紧,眼神无比真诚。 “阿蘅,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兑现我十八岁许下的承诺,我们已经错过了太久,我不擅长说那些花言巧语,我只知道你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容温弯腰亲下来的时候,叶以蘅想,完了,她刚吃完火锅,满嘴的味儿。! 第六十一章 专题节目快要播出,叶以蘅这几天都在台里待到九点多才下班。 离开前,她去茶水间洗杯子,顺便把里面的茶叶冲掉,这几天一直犯困,她不想喝咖啡,便弄了点茶叶泡水喝。 ?想看面包有毒的《骗局》吗?请记住[]的域名[( 回到工位,发现叶雄健给她发了微信。 老叶:【闺女,加一下呗。】 紧接着,他推过来一个,看头像和ID应该是个男的。 叶以蘅:【谁?】 老叶:【你舅妈单位同事的儿L子,比你大一岁,听说大学也是在清城读的。】 叶以蘅:【……】 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前段时间听姜雨葭说她还没毕业就被家人催着去相亲,她还以为自己不会有这一天,毕竟叶雄健和严桂娟答应过她的。 现在出尔反尔,叶以蘅气得把电脑键盘敲得啪啪响:【你们说过不催婚的,现在反悔了?你再这样,我今年春节不回家了。[愤怒][愤怒]】 叶雄健吓得发了一串60秒的语音过来解释。 他在屏幕那头偷换概念:【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催婚,我就是觉着这小伙长得挺俊的,而且还是事业单位的呢,和你爱好也差不多,都喜欢看漫画玩游戏,这怎么能是催婚呢,爸才不搞那一套,我就是想给你介绍个朋友。】 叶以蘅丝毫不给面子:【不,这就是催婚。】 刚发过去,叶雄健就把对方的照片发过来了。 平心而论,长得确实挺帅的,很周正的长相,有点像他们老家电视台的新闻男主播。 像是为了诱惑她,叶雄健又说了。 老叶:【你俩加上微信,爸给你转五千块怎么样。】 老叶:【每聊一句,再给你转一百。日结,上不封顶。】 叶以蘅看这聊天记录,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竟然还用金钱来诱惑她,换做是以前,她说不定还真的就心动了。 时间不早,她关了电脑,拎起包就去坐电梯。 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她习惯性地往外看,果然容温正站在马路对面等她下班。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来接她,有时来了也不说默默地在那等。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不急不躁,不争不抢,沉静谦和。 最近天气转凉,他今天穿了件薄款的黑色风衣,衬得人身形修长,气质温润,见她来,他眼睛弯了弯。 心情像冰块扔进了可乐,一下甜得冒泡,叶以蘅停下脚步,给叶雄健回消息。 【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女儿L已经有男朋友了,赚不到你这个钱咯。】 回完消息,叶以蘅心里甜滋滋的,恰巧这会是绿灯,她放下手机,加快速度朝马路对面走了过去。 她刚站定,容温就帮她整理头发,嘴角含笑:“怎么走这么快,我又不会跑。” “知道啦,下次我慢慢走。” 她嘴上这样应着,但心里想的是下周一他就要离开去美 国了,到时候就看不到他了。 想到这,她不免感到失落。 正想着,叶雄健的电话打了过来。 不用猜,她都知道这通电话的内容。 接通,明显他们开了扩音,背景音嘈杂了许多。 “囡囡,你爸说你有男朋友了?在哪里工作的?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和家里说说?我刚洗完澡出来,你爸这么一说,我真是被吓一跳嘞。” 严桂娟一口气说了四五个问题,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叶雄健的问题又来了。 “那孩子长什么样,俊不俊,配不配得上我们宝贝女儿L?” “当然了,”叶以蘅转过头,打量着旁边的人,“反正比你发过来的帅。” 容温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眼神懵懂,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叶以蘅觉得这一刻的容温不止是帅,还有点少年气的可爱。 于是,她又补充了句:“而且帅了不止一点点,你见到肯定满意。” 叶雄健:“你别是哄我们开心的吧。” “怎么可能,我可是很诚实的人。” 为了增加可信度,叶以蘅把手机递给容温,指了下听筒那边,用嘴型说“我爸妈”。 容温起初还有些疑惑,渐渐好像听明白了,接过手机后,他礼貌地问道:“叔叔阿姨好,打扰你们了,阿蘅刚下班,我来接她。” 叶雄健没想到人就在旁边,说话都卡壳了。 “哎呀,这丫头瞒得这么严,平时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冷不丁地,可把我们吓坏了。” 聊了几句,叶以蘅把电话接了过来,还听见严桂娟在那边小声嘀咕:“老叶,这孩子的声音听着怎么怪熟悉的。” 咳嗽了两声,叶以蘅找了个别的话题盖了过去,她想着等今年春节回家,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挂了电话,他们走路去附近的地铁站。 因为有容温在,这段漫长的路都不会无聊了。 一路上,叶以蘅的话没停过,她今天兴致很高,攒了很多很多事要和他分享,从早上有人开会睡觉打呼一直聊到刚才叶雄健给她发的微信。 “你知道吗,我爸变了,刚才他竟然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明明以前说好了不会催我结婚的,”叶以蘅把聊天记录递给他看,“他还试图用金钱诱惑我,太可恶了,你看我为了你视金钱如粪土,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容温接过手机看了眼,不禁失笑。 他说:“我是不是应该配合地感动一下?” “当然,”叶以蘅故意逗他,“不过还是他给得太少了,再给多点,说不定我就心动了。” 容温装作生气,右手捏她的脸。 一路打打闹闹到了地铁站,月光下,两人牵着的手晃得很高,水泥地板上倒映着他们的影子。 走进地铁前,路边的商铺忽然放起了一首熟悉的歌,叶以蘅脸色变了变,脚步放缓,往对面的音像店看了一眼。 “怎么了?” 容温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但什么都没看到。 叶以蘅很快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本作者面包有毒提醒您《骗局》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没事,就是听到了一首以前很喜欢的歌。” 回到出租屋,容温到楼上坐了会。 两人窝在沙发,腿上盖着薄毯,叶以蘅靠在容温肩膀刷抖音,看到一个特效很可爱,她拉着容温一起拍。 他们一人抱着一只猫,对着镜头摆姿势,是一段很简单的手指舞,要配合猫猫一起完成。 最后成品拍得还挺好的,叶以蘅很满意。 大概谈恋爱没有不爱秀的,睡觉前,叶以蘅把这段视频发到了朋友圈。 …… 这个视频不知经过第几手最后传到了李砚磊手里。 彼时,他和陆嘉望正从发布会现场离开,今天是他们家新车上市的发布会,李砚磊他哥的项目,他只是过去捧捧场。 从会场出来,李砚磊上了车,正想和陆嘉望搭话,转头一看,他正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免得自讨没趣,他还是没吵醒他。 轿车行驶到二环,忽然他手机响了一下,马康裕给他发了一段12秒的视频。 李砚磊瞥了眼封面,看样子像是一对情侣,因为两人的脸都用了卡通人物特效,他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两人穿着情侣装。 李砚磊一头雾水:【发这给我干嘛?】 马康裕:【这是叶以蘅和他男朋友,你上次不是说要是看到她发朋友圈截图给你看吗,我女朋友的闺蜜有加她的微信。】 什么? 经他这么一说,李砚磊点开视频看了一遍,越看心情越沉重。 看到第三遍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陆嘉望,眼神逐渐变得同情。 大概是背景音乐太大声,陆嘉望被吵醒,不耐烦地说:“吵死了,把音乐关了。” 正要合上眼,听见旁边的李砚磊说:“你上次说叶以蘅有男朋友了,我还不信,没想到还挺恩爱的。” 眼神霎时变得清明,陆嘉望喉结动了动,那刺耳的音乐还在继续播放,他目光稍顿瞥向手机屏幕,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李砚磊是存心想让他死心,还在继续往下说。 “人家都一家四口了,你就别想了,”李砚磊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你看布鲁都习惯了,你也该习惯了,过去的该忘的就忘了吧。” 陆嘉望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我早就忘了。” 片刻后,他又说:“她有什么值得我念念不忘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反常,李砚磊看到他面不改色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回复起邮件,镜片下的目光专注且锐利,仿佛没受丝毫影响。 李砚磊都被唬住了,以为他真的看开了。 但还没到五分钟,李砚磊又听到他沉声说:“把视频发我。” “干嘛?”李砚磊愣住,“自虐啊?” 这天晚上,陆嘉望把这段视频看了不下五十遍。 明明知道她不爱他,但当这些证据一个又一个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心里还是难受得喘不过气。 不知播放到第几遍,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那刺耳的音乐才停止,只是闭上眼睛,那个画面还在脑海里播放。 他记得那个背景是在她家的客厅,那个又窄又小的房子,他们穿着情侣款的风衣坐在沙发,那个男人抱着布鲁,镜头里的布鲁乖巧得不像话,配合着音乐扭动身体。 大概是太想她了,他发现他竟然能从这个卡通特效里想象得到镜头里的她是什么样的神情。 她很幸福。 她笑得很开心。 她有了新的生活,新的男朋友,连他送给她的猫都接受了这一点,但他还是无法释怀。 这个认知,让心脏疼得血肉模糊。 砰地一声,手机砸到墙上,屏幕开裂,外壳震碎。 陆嘉望的眼神从绝望变为狠戾,他仰躺在沙发,胸腔剧烈地上下颤动。 他想,他永远都无法祝福她。!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六十二章 月底,李砚磊去了雾城一趟。 他倒也不是特意去的,只是听说那里有个庙很灵,他陪家里人去庙里烧香。 雾城他不是第一次来,但这一次刚登机,他就有了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在想会不会遇到叶以蘅和她那个男朋友。 约莫是出自好奇,他想知道叶以蘅到底和谁在一起了,让她宁愿放弃嘉望,也要和他在一起。 不仅长得像,还对她那么好,甚至他尊严都不要送上门去,她竟然一点都不心动。 他和嘉望从小一起长大,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受挫,以他的出身和长相,其实很难遇到什么挫折,他想要的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偏偏这一次栽了,还栽得这么狠。 李砚磊想过一种可能,如果叶以蘅是冲着嘉望的钱去的,以他对陆嘉望的了解,估计真能把自己所有的都给她。 都是成年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想到这,连带着他对叶以蘅都刮目相看。 从这个角度来说,叶以蘅是个挺傻的人。 在雾城的第一天傍晚,他驱车经过雾城电视台大楼,在那停留了片刻。 这会正好是下班时间,不少人脚步匆匆从里面走出来,他降下车窗,抽了根烟。 一根烟还没抽完,他就看到了叶以蘅。 离得太近,担心被发现,他把车窗往上摇了一点。 不过叶以蘅大概无暇顾及他,她这会正拿着手机打电话,不多时,马路对面有个男人推着行李箱走过来。 那人穿着棕色长款大衣,戴着块宝珀经典系列的腕表,叶以蘅笑着挽过他的手。 两人从他车旁经过,近距离看到那个人的脸,李砚磊愣住了,甚至忘了呼吸。 要不是他听见叶以蘅喊那人的名字,他几乎以为她又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一时他不知道是该感慨死人活了,还是该感慨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哪怕见过照片,但他还是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不说叶以蘅,连他看到都会恍惚。 他们已经上了出租车,李砚磊的车还停在原地,他右手撑在方向盘上,大脑还跟短路似的,转不过弯来。 他忽然觉得,叶以蘅是为了陆嘉望好。 她让他换个人喜欢,因为和这个人争,他争不赢的。 缓了好一阵,李砚磊关上车窗,给陆嘉望打了个电话。 陆嘉望接通时,还有点不耐烦。 “有事?” 听筒里还能听见小提琴演奏的声音,估计他这会还在哪个宴会上。 听见他的声音,李砚磊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了好一会,他明知故问:“你在哪儿呢?” “别废话,”等了两秒,陆嘉望耐心用尽,“我挂了。” 赶在他挂电话前,李砚磊开口:“嘉望,我在雾城。” 电话那头突兀地安静下来,像是走到了 外面,他听见有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陆嘉望这会忽然又不急了,也不催促,静静地等他说话。 ?想看面包有毒写的《骗局》第六十二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刚才我看到叶以蘅了,”李砚磊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她男朋友。” 沉默了一阵,他明显感觉到陆嘉望呼吸加重。 “继续。”他的声线变得紧绷且沙哑。 “她男朋友来接她下班,挺恩爱的,人小两口走路还牵着手呢——” “嘟嘟嘟……” 他还没说完,陆嘉望已经把电话挂了。 —— 叶以蘅送容温去机场,他的行李并不多,就只有一个行李箱。 想到这次离开后要等到圣诞节才能见面了,叶以蘅从昨天开始就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 到达机场大厅,容温把手上一直拿着的饼干递给她。 “怎么给我?” 她还以为这是他买来准备在飞机上吃的。 谁知容温笑着说:“这是给你做的。” “啊?” 叶以蘅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睛亮了亮,那饼干做得特别可爱,都是圣诞雪人形状的。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做饼干了?”她问。 容温低声说:“你上班的时候,我去学的。” “学得这么快!” 她看到了袋子上写的“sweet烘焙坊”,这是她公司附近的一家烘培店,这半个月,估计他下午上完课便走路来接她下班。 难怪有时候看到他袖口还沾着奶油。 但做得这么可爱,她都不舍得吃了。 “等到下雪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容温走近,把她的头发别在耳后,“我们一起过圣诞节。” 机场广播响起,马上就要登机了,叶以蘅不舍地抱住他,双手环在他腰间。 每次和他送别,她心里都隐隐担忧,她总担心他像很多年前一样,突然就消失了,然后她再也联系不上他。 就这样安静地抱了一会,松开手时,她说:“你要好好接受康复治疗,等你腿好了,我要你背我的。” “好。”容温眼眶热了热。 叶以蘅和他挥手:“下飞机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半夜打也可以。” 容温松开按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凑近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我很快就回来。” “嗯。” 容温推着行李箱离开,远远地,她看到他过了安检。 她给容温发微信:【圣诞倒计时42天。】 推着行李箱的容温停下脚步,查看微信,眉眼的笑意渐渐漾开,回头和她招手,笑得很温暖。 离开机场,叶以蘅打车回出租屋。 这位司机大哥特别善谈,和她聊了一路,从猪肉的价格聊到最近股票的行情,又从股票聊到房价,她都下了车,司机大哥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兴头倒是和叶雄健挺像,拉着个陌生人就能聊一整天。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算了下时间,这会容温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想起明天下班马路对面没有人在那等她了,心里竟然有点空落落的,哪怕经历过那么多次离别,她还是不习惯从热闹中抽离。 梨子不知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不适应,围在她脚边喵喵地叫着。 她把梨子抱了起来,用梳子帮它梳理毛发,哄它:“等你爸爸回来,让他给你买罐罐,每天都有不同口味的,好不好?” 布鲁像是听懂了也跳了上来,在她手臂蹭了蹭,仰着头看着她,像是在问那我呢?_[(”。 这眼神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拿它们没办法,叶以蘅只好起身打开抽屉,给它们开了个罐头。 收拾完客厅,叶以蘅正准备去洗澡,忽然手机响了。 她看到是个陌生号码,显示是清城的,她没多想,以为是同事,随手接通。 “喂?” “你好,能听见吗?” “是不是信号不好?” 电话那头始终没说话。 她说着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又问:“请问现在能听到吗?” 对面还是没说话,倒是布鲁凑近贴着她的脸喵了一声,就这个当下,她想到了某种可能,喉咙变得干涩,拿着手机的右手僵硬了一瞬。 客厅的电视机关了,隔着嗞嗞的电流声,她听见对方呼吸的频率,那边比她这里还要安静,除此外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 她想到了陆嘉望顶楼的那套公寓,一到夜晚,周遭安静得像处在真空世界一样。 似乎想知道他要耗到什么时候,叶以蘅也不急着挂,手机调成外放模式放在桌面。 通话时长的数字在不断跳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把衣服从阳台收回来,又全都整齐地折好放进衣柜,电话那头还是没挂。 她又把书架上的书重新整理了一遍,容温前段时间买的书还放在这,她分门别类地摆好,回头一看,通话还在继续。 耐心快要用尽,她拿着手机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哗啦呼啦的水流声响起,她对着并不存在的人,说了一声:“你洗完澡了?” 她在心里倒数,三、一—— 还没倒数结束,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嗯,还真的是他。 她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叶以蘅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拿衣服去浴室洗澡,但很奇怪,这天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稳,后半夜还做了噩梦。 是个很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她被一条凶狠的大狗追着跑,从森林一直跑到了沙漠,她累得满头大汗,腿都快跑断了,终于她放弃了抵抗,那条大狗立刻迎面朝她扑了过来。 被吓醒的时候,她后背都洇湿了,出了一身的汗,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拿过手机一看,才凌晨五点。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趴在床边的梨子跳了上来,她抱着它,才又睡了过去。 —— 雾城的冬天从不下雪,但室内没有暖气,倒比北方的冬天还要冷上不少。 容温是在平安夜的前两天回来的。 回来之前,他没有告诉她,在飞机上待的时间太长,她总会担心,担心他的腿坐这么久痛不痛,担心飞机遇到强气流会颠簸,担心他心脏会难受…… 他不想让她担心。 傍晚下班,叶以蘅进了小区,就在微信上回工作群的消息,她一直低着头打字,没怎么看路,以至于她没看到楼道旁有个人站在那。 眼看着她就要忽略他上楼,容温忍不住轻笑了声,伸手拉住她羽绒服的帽子,然后把帽子严严实实地盖上。 叶以蘅被挡住了视线,正要骂人,但刚把帽子摘下来,她眼睛登时亮了。 “你怎么回来了?”叶以蘅又是惊喜又是生气,“不是说圣诞节那天才到吗?” 容温走近帮她整理帽子:“担心某人知道了,晚上开心得睡不着。” “哪有很开心,”叶以蘅撇撇嘴,“也就一般般开心吧。” “真的?” “嗯嗯。” 她故作严肃地点头,但下一秒就破功了,嘴角忍不住上扬。 因为容温提前回来了,叶以蘅恰巧这几天没什么事,休了三天假,连着周末一下就有了五天假期。 容温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说的“夏天看海冬天看雪”的地方竟然是安源。 坐上高铁,风景从窗边飞速掠过,容温靠在椅背睡着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叶以蘅的心情在反复来回地摆荡。 一睁开眼,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陆嘉望坐在她旁边局促地缩着腿,埋怨说车厢太吵了睡不着,她吐槽他娇气,他还不乐意。 她记得那一次还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和他搭讪,他拒绝得很直接,就像当初拒绝她一样。 胸口一下变得有点闷,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望向窗外,努力把那些事忘了。 下午三点,高铁停靠在站台。 从高铁站出来,容温还在看导航,叶以蘅拉着他的手往南广场的方向走。 “走这边会快一点,经过地下通道那里有个商场,负一层就是地铁站。” 容温愣了愣:“你以前来过?” 心里咯噔了一声,叶以蘅脚步停顿了片刻,点头:“嗯,来过一次。” “和朋友一起来的?”他好奇问了句。 叶以蘅含糊地说道:“去年五一放假的时候来的,后来朋友有事提前回去了。” “哦。” 不知为什么,容温觉得接下来叶以蘅的话好像变少了。 迟疑着,他还是问了出口:“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 “没有啊,没有不喜欢,”叶以蘅立刻摇头,“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夏天,我还没见过这里冬天的样子呢,应该也很漂亮。” 这次旅行的住宿都是容温订的 ,叫雪苑民宿,一推开窗,就能看到雪山,他定了两个房间,就在隔壁,挨得很近。 巧合的是,这个地方离上次她和陆嘉望住的民宿就只隔了一条马路,走几分钟就到了。不过这边的景点比较集中,所以定在附近也不奇怪,听餐厅老板说最近这边的民宿价格比淡季翻了两倍,但还是每天都爆满。 冬天是安源的旅游旺季,晚上她刷朋友圈,还看到上次民宿的老板娘发了一个视频。 从封面看是海边的风景,文案写着:【今晚七点,有位客人请大家免费看烟花,有空的朋友可以来看[呲牙]】 叶以蘅那会没点开视频看,直到七点,烟花声响起,不少人都跑出去看,她又刷到了民宿老板娘发的最新的视频。 她刚点开,手就停在那。 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侧脸,但她还是认了出来。 烟花在空中绽开,如流星般坠落在海面,周遭一片欢呼声,海边人们成双成对,只有他是一个人来的,他站在嘈杂的人群里静静地点了一根烟,烟花绚烂,而他比远处的山还要落寞。 他竟然也来了。 直到杯中的热水变凉,叶以蘅才把手机放下。 这会,容温打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他顺着声音,望向远处的夜空:“海边好像有人放烟花,你想去看吗?” “不去了吧,”叶以蘅立刻摇头,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外面太冷了,我想在客厅里看电影。” “好。” 容温打开墙上的投影,选了一部老电影,奥黛丽·赫本和格利高里·派克演的《罗马假日》。 壁炉里火光闪烁,连松木燃烧的声音都让人感到温暖,电影播放到一半,叶以蘅靠在他肩膀,说:“容温,你给我念首诗吧。” 容温点头:“好啊,你想听哪一首?” “以前那一首,你经常念给我听的。” 片刻后,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她想起了她保留下来的那段录音,曾经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都听着那段录音入睡。 而此刻容温就在她眼前,眉眼温柔,语调轻缓地念起这首诗,一开口,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中学时代—— “冬天的蚂蚁抖动着翅膀 等待贫瘠的冬天结束。 我用迟钝的,笨拙的方式爱你, 几乎不说话,仅仅一言两语。 是什么让我们各自隐秘地生活? 一个伤口,风,一个词语,一个起源。 有时我们用一种无助的方式等待, 呆笨地,并非全部,也没有愈合。 当我们遮藏住伤口, 我们从一个人退化成一个有壳的生命。 此刻我们感受到了蚂蚁那坚硬的胸膛, 甲壳以及沉默的舌头 ……” 还没念完,容温看到她眼角湿润了,那一滴沿着脸颊缓缓流下的泪浸没在他黑色的大衣上,最后消 失不见。 — 自从知道陆嘉望也在安源市,叶以蘅总觉得免不了会和他碰见,毕竟安源不是个多大的地方。 圣诞节那天,安源下起了大雪。 叶以蘅早上出门,冷得呼出长长的白气,她把围巾裹得紧紧的,又把手放到容温的大衣里取暖。 他们打车去了网上一个很有名的打卡点,是一条很古朴的小巷,两边都是客栈,但巷子尽头能看到远处的雪山。 “身后是雪山,眼前是爱人。” 很多人都为了这一句文案来这里打卡拍照。 上一次她和陆嘉望来的时候原本也定了这个行程,但后来出了意外,他生气提前回了清城,她便没有兴致过来了。 这一次,是容温带她来的。 刚下出租车,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叶以蘅打了个喷嚏。 容温立刻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披在她肩上帮她挡风。 他今天穿得本就单薄,还把围巾给了她,叶以蘅怕他感冒,又把围巾拿了下来,但容温长得比她高,他不低头,她根本系不上。 她佯装生气:“快点,弯腰。” 容温笑着摇头。 叶以蘅踮起脚,他也踮脚,两人打闹了一会,叶以蘅耍赖,忽然在他脸颊亲了下,容温本就被冻红的耳朵这下更是红得滴血。 趁他还愣着,叶以蘅勾着他的脖子,把围巾裹在他颈间。 “看,你输了哦,”叶以蘅露出胜利的笑容,顺势帮他系上围巾,“出门的时候我们说过的,谁先感冒谁是狗,你能不能认真对待。” 容温没好气地笑,环在她腰间的手拉近,顺势抱住她,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有点突然,叶以蘅愣了愣,她还没回过神,容温又俯身加深了这个吻,清冽的柠檬汽水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这里人来人往的,叶以蘅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结束时,她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连忙岔开话题:“我们找个人帮忙拍照吧。” 只是,她刚回过头,脸色忽而变得煞白,大脑只剩嗡嗡的轰鸣声,尖锐刺耳,犹如耳鸣。 远处是连绵的雪山,飞鸟隐没在云端,那人站在客栈门口眼底淬着冷意,死死地盯着她,右手攥握成拳。! 第六十三章 周遭寂静无声,远处的雪山也失了色。 隔着漫天的大雪,他们遥远对视,雪花从空中飘落,融化在他黑色大衣上。 一切都凝固在这个冬日的早晨,沉默隽永得如同黑白默片,哪怕他此刻一言不发,但叶以蘅还是感觉到了他眼中翻涌的情绪,那双像野兽一样的眼睛半眯着,阴鸷凶狠,席卷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本能地让人感到危险。 风吹动她颈间的围巾,发丝黏在嘴角,她无暇顾及。 迎着她的目光,陆嘉望往前走了一步,似要朝她走过来,叶以蘅紧张得心脏快要停跳,慌乱中,她握住了容温的手。 两人十指紧扣,看到这个画面,陆嘉望突兀地停了下来,唇线紧抿。 “怎么了?”容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这么冰?” 眼看着他就要回头,叶以蘅立刻转身,呼吸变得急促,说话尾音都在抖:“没什么,刚刚认错人了。” 容温丝毫没起疑,拿出手机,喊住旁边一位路人大哥帮忙拍照。 那位大哥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看上去像是专业的,他接过容温的手机,打开摄像头。 “你们站这个位置吧,刚好能拍到后面的雪山,”大哥指引他们站到中间,很热心地教他们摆动作,“往我这边看过来,对,亲密一点。” 摄像头对准,叶以蘅始终提心吊胆的,连笑容都变得僵硬,容温的手环在她腰间,她对着镜头不自然地比了个剪刀手。 “换个姿势,再来一张。” 容温侧身站着,右手贴在她脸颊,他低头看她,叶以蘅眼神闪躲了一秒,不敢和他对视。 一连拍了好几张,每次旁边有人经过,她都后背一凉,手心冷得跟刚捂过冰似的,心惊胆战地拍完照,当她再次回过头,陆嘉望不见了。 依旧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路边的小贩吆喝着生意,但刚才站在客栈门口的人不见了。 紧绷的神经得到短暂的放松,叶以蘅终于缓了一口气。 她还没回过神,容温就裹住了她的手,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帮她暖手。 他的掌心温热,没一会就驱散了心里的寒意。 “你不冷吗?”她问。 容温摇头,问她:“你呢?” 他说:“如果觉得冷,那我们提前回去?” 叶以蘅连连摇头:“不用,一会就好了,我们才刚来,还没怎么逛呢,怎么能现在就走。” 他们在这逛了一圈,又去了附近的集市,离开时收获满满,她买了很多手工的小玩意,打算给姜雨葭当手信。 晚上是烛光晚餐,容温订了一间很有名的西餐厅,今天是圣诞节,店里几乎坐满了人,小提琴声悠扬。 容温在点餐,叶以蘅拿他的手机看今天拍的照片,准备凑个九宫格发朋友圈。 她从头开始看,但还没翻几张,就停下了动作。 她注视着屏幕上那张照片,是早 上路人帮他们拍的。 雪山前,她歪着头靠在容温肩膀,本来是一张很唯美的照片,但右下角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的背影,即便他只是背对着镜头,但她也认了出来这是谁。 恰巧这时候容温点完餐,把餐牌交给侍应,凑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说:“这张拍得很好。” 叶以蘅把手机反面盖上:“不好。” 容温笑道:“哪里不好?” “就是不好,我不喜欢,”叶以蘅耍起了脾气,“我要把它删了。” “好,那就删了,不要生气,”容温伸手捏她的脸,“明天我们重新再拍一次,好不好?” 餐厅内音乐缓缓流淌,暖黄色的灯光笼罩下,叶以蘅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容温仍旧是笑着,和以前一样对她千依百顺,高中的时候,她每次耍赖不想做题他也是这样的语气,不管她怎么闹脾气,他总是哄她。 对她,他的耐心好像用不完似的。 叶以蘅不禁鼻酸。 他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如果他早点出现,很多错误就能避免,她和那个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回到民宿已经是晚上十点,刚走到巷口,她就看到了陆嘉望的车,那车牌号太招摇了,车还大摇大摆地停在最显眼的位置,路过的人都往那多看了一眼。 她刚走过,车窗往下降了一点,一只修长、骨节分明完美如同艺术品的手搭在床沿,指间夹了根快要燃尽的香烟。 她屏住了呼吸,头发发麻。 她不知道陆嘉望是不是在逼她找他。 寒风袭来,叶以蘅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拉着容温的手走得越来越快。 关上房间的门,她冷静了好一会,坐在沙发上,她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多月前,深夜打过来的那个号码。 连她也觉得怪异,那么多个号码,她竟还准确地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哪一个时间点打过来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按下拨通键。 不到二秒,对面接通了。 她听见电话那头烈烈的风声,和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她握紧手机,喉咙变得又干又哑。 好半天才说话。 “陆嘉望。” 她喊他的名字,短暂的沉默后,那边应了声:“嗯。” “我们——”叶以蘅停顿了片刻,把话补充完整“我们聊一聊吧。” 叶以蘅换了身衣服出门,离开时,容温房间的灯已经关了,估计是睡了。 今天降温了,天气太冷,此时沙滩上就只有零星几个人,海风烈烈,陆嘉望坐在海边的长椅,也不知道他在这坐了多久,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换了件衣服,是件摩卡色的大衣。 漆黑的夜浓得像墨,只有月光在海边洒下倒影,浮光跃金,叶以蘅在他旁边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谁都没有急着说话。 他像是洗过澡了,她闻见他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 正胡思 乱想着,他望向远处的海面,忽然开口。 “开心吗?”他问她。 “嗯?” “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叶以蘅点头。 陆嘉望冷笑了声:“你和他来这里的时候,有想起过我吗?” 这么久了,他还在执着于要一个答案,哪怕答案已经相当明晰,但问了一百遍,他还是企图在第一百零一次得到不同的答案。 但这一次还是一样,他看到旁边的人摇了摇头。 “没有。” “我有,”陆嘉望嘴角勾了勾,笑得悲怆,“这两天,我想起了你很多很多次,一样的景点,一样的房间,一样的街道,我去了我们没吃完的餐厅,看了我们没能一起看的那场烟花,直到昨天,我还在想,是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竟然连一点留恋都没有,说离开就离开,甚至那么快又爱上了另一个人。” “今天我才知道原因,”陆嘉望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你毫不犹豫地把我微信删了,所以,你说以后都不会再找我了。” 看到那个人的那一刻,他好像听见血液撞击管壁的声音,空洞的回响在心里震荡。 他觉得自己又被羞辱了一遍。 他声音干涩得要命:“叶以蘅,我第一次觉得我是个冒牌货,是个赝品。” 一向高傲自负的人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叶以蘅胃里开始泛酸,指甲抠进掌心的肉。 “你不要这样说。” “今天看到你们在雪山前拍照,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海边的风越来越大,陆嘉望的声音夹杂在风里,听不真切,“我在想,我们好像连正式的合照都没有几张,我在想,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我在想,如果生日宴会那天,我不让你走的话,我们是不是还有可能?或者再往前一点,如果我没有那么执着地要帮你找那个人,如果我没有去你学校,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海面上波光粼粼,叶以蘅木讷地听着,她宁愿他和她针锋相对,恶语相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卑微得让人感到可怜。 她明明已经够狠心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为什么他还是要出现在她眼前。 “陆嘉望,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最讨厌分手后牵扯不清的人。” 叶以蘅知道她自己绝不能心软,否则这件事永远都过不去,她只能让他死心。 “我现在过得很好,今天出来见你,也只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总是突然出现,打扰我现在的生活,我更不想让他知道我们以前曾经在一起的事。” 陆嘉望神色变了变,声音骤然变冷:“怎么,和我在一起是你感情的污点吗?” 她没说话,在他看来却是默认了。 陆嘉望质问:“叶以蘅,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无辜的,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的!是你让我体会到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样 的感觉,是你让我对婚姻有了憧憬,但现在,你利用完了就把我扔了,还要让我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 月光的倒影被海浪拍碎,那阵熟悉的闷窒感又涌了上来,这么冷的天气,她竟然麻木到连冷的感觉都能忽略。 “那你想我怎么样?”叶以蘅问他,“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那个答案早已在他脑海里想了无数遍。 “和他分手。” “不可能。” 叶以蘅试图和他讲道理,但思绪太乱了,她只能说到哪算哪。 “陆嘉望,虽然你们长得很像,但我知道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不像你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他从小吃过很多苦,挨过很多骂,上学的时候,他连一双最普通的球鞋都买不起,你肯定不能想象那种生活,为了上学暑期要去工厂里打工赚学费,冬天去店里帮人洗碗,他的生活很单纯,社交圈很窄,出了车祸后他腿上的伤都还没痊愈,他现在就只有我了,但你还有你的家人和朋友,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 “所以,是要比惨吗?”陆嘉望觉得荒谬,忍不住反问,“因为我什么都有,所以我就不值得可怜?” 叶以蘅被噎住。 陆嘉望固执地问:“如果你是因为同情他才留下来照顾他,我可以给他提供所有物质上的帮助,他所有治疗的费用,我都可以替他承担——” “不是,你没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叶以蘅立刻打断了他,她垂下眼睑,没和他对视,“从一开始我喜欢的就只有他。其实我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得到比现在多很多的东西,名、利、地位,可是我不喜欢你,我怎么和你在一起。” 风吹皱衣衫,陆嘉望愣在原地。 他想,这是第几次,第几次听到她说“陆嘉望,我不喜欢你”。! 第六十四章 早上,叶以蘅刚洗漱完,就有人来敲门。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过来开门,昨晚有点失眠,她快两点才睡着,这会困得要命,要不是今天还有行程,她都想睡到中午再起床。 打开门,容温已经买好早餐回来了。 室内的寒意袭来,他大衣上还有未融化的雪粒,见到她,沉静的眼睛渐渐泛起喜悦。 “你怎么去买早餐了?”叶以蘅看向他手里拿着的早点,疑惑,“这里不是有早餐吗?” 民宿每天早上八点到十点都会提供早餐,现在才九点半,还来得及。 容温淡淡地说:“嗯,但你昨天吃得很少。” “这你都发现了?”叶以蘅心里一暖,勾着他的脖子,“你是不是太关注我了?” 这里的早餐不好吃,所以昨天她只吃了一点点,没想到他留意到了。 她故意逗他,容温没说话,但耳根有点红,他拿着早点走进来。 进了门,早点放在茶几上,叶以蘅也是饿了,把手洗干净,先喝了一口豆浆。 豆浆还是热的,应该是纯手工磨的,口感细腻,豆香浓郁,不像是用开水泡出来的。 她坐在软垫准备开吃,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还没放进嘴里,容温忽然问她:“你昨晚出去了?” 叶以蘅心里警铃大作,动作都变得迟钝。 她点了点头:“嗯,我出去了一下,怎么了?” “我昨晚给你买了暖手的热水袋,但敲你房门,没人应。” 房间的灯还是开着的,但没人来开门,容温等了半个小时,她还没回来,打电话她没接,他换了衣服出去找她,等他回来的时候,她房间的灯已经关了。 叶以蘅的大脑在快速运转,她低头喝了口豆浆,说:“我去海边看夜景,忘记带手机了。” 容温似乎没起疑,只叮嘱她以后出门记得要带手机,尤其是晚上。 “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正说着,门口响起敲门声,以为是客房服务,叶以蘅正要放下筷子去开门,容温却按住她的手:“我去吧。” 容温起身去开门,叶以蘅把小笼包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汤汁四溅,又鲜又甜,太好吃了,她满足得感慨了一声。 正想喊容温过来一块吃,发现他一直站在门口,她好奇问道:“谁来了?” 没得到回应,她站起来往门口看了眼,当她看到陆嘉望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就像钢琴突然落下重音,噔地一声,她心里猛地一颤。 当下这个场景,她只能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而容温看着眼前和自己极为相像的脸,瞳孔骤然收缩,一时忘了言语。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身上是凛冽的雪松香水的味道,他抬手扶了下镜框,容温目光下移看到他佩戴的腕表,神经忽然变得紧绷。 他记起了那个在屋檐下抽烟的背影,那人戴的也是这块表。 比起他的慌乱,对方看到他却是面色如常,连一丝一毫的诧异都没有,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往屋里看了一眼,又望向门牌号。 “抱歉,我好像走错房间了,”陆嘉望下巴抬了抬,似乎真的只是走错了房间那么简单,“我以为这是106。” 容温始终没说话,又听见对方说:“打扰了。” 离开时,陆嘉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 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窗外雪还在下,一片白茫茫的,容温回到座位,叶以蘅还坐在刚才的位置吃早餐。 她拿起豆浆喝了一口又放下,开始剥起鸡蛋,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习惯做一些简单重复、不需要思考的动作。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室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又安静得可怕。 突然,手机弹出了短信,登的一声,打破了此刻的平衡。 叶以蘅擦干净手,拿起手机查看。 是昨晚那个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你越不想让他知道,我越要让他知道。】 【现在,还只是个开始。】 回想着陆嘉望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叶以蘅后背开始发凉。 她在想是不是她昨天说得太狠绝,惹怒了他,否则他怎么会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还在胡思乱想,容温忽然开口。 “他就是送布鲁给你的那个人吧?” 他的声音有点闷,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 “以前在游戏里,你说你追了很久才追到的,就是他?” 叶以蘅喉咙泛酸:“对。” 迟疑了好一阵,容温才把心里的话问出口。 他说:“是因为我吗?”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毛衣,此刻几乎和窗外的背景融为一体,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叶以蘅点了点头。 顷刻间,他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眼神变得灰黯。 悔恨、懊恼、心疼的情绪在心里不断交织,他不知道是该怪命运还是该怪自己,如果不是他太自卑,如果他足够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他们之间就不会绕了这么多弯路。 “阿蘅,对不起,”他伸手揽过她,环在腰间的手收紧,“是我回来晚了,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 叶以蘅已经很久没哭成这样了,但听到他的话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她抽泣着,连话也说不完整。 容温的手轻拍她的后背,就像在安抚刚受了委屈的小朋友。 “不哭了,都怪我。” 他拿纸巾帮她擦眼泪,叶以蘅反而哭得更凶,眼泪掉在他黑色的大衣上,很快洇湿了一片。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可以吗?”想到刚才那条短信,叶以蘅始终心里不安稳。 脑海里闪过那个人的脸,容温迟疑了一会,才点头。 “好。” 陆嘉望说那只是个开始,叶以蘅信了。 因为这天晚上,她和容温在餐厅吃晚餐,刚入座,门口就有人走进来。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那人停顿了片刻,忽然尾音上扬,“不过我好像看到朋友了。” 听到这个声音,叶以蘅心里一沉,立刻抬起头。 陆嘉望穿着件黑色大衣,颈间系了条格纹围巾,他站在门口,直直地朝她看了过来,他眼底挑衅的眼神让她觉得这和昨天在海边装可怜的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他长得太高,走过来时,不少人都在看他。 “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陆嘉望解开围巾,从容地拉开椅子坐下,“听说这间餐厅味道不错,但这会没位置了,不介意的话,一起?” 他装得太像,似乎还真是偶然遇上的,他话里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大衣已经挂在椅背。 叶以蘅正要拒绝,旁边的容温忽然开口。 他笑着说:“好啊。” 叶以蘅震惊地转过头,容温却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安抚。 大概是两人长得实在太像,周围的人频频看过来,连侍应走过来倒水,都忍不住在两人间来回打量。 尤其在灯光下,两人的脸更是相似,叶以蘅看着这几乎一样的脸,有些恍惚,甚至今天他们连衣服都是黑色系的,连她都担心自己会喊错人。 这一顿饭她吃得提心吊胆,她知道自己没胃口,所以只点了份意面。 刚吃了一口,忽然眼前多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容温用叉子将食物送到她唇边。 “尝一下,看好不好吃。” 以容温的性格,平时很少会做这些,尤其是在外面的餐厅,今天倒是有些反常,叶以蘅迟疑了片刻咬了一口。 但还没吞咽下去,陆嘉望就把切好的那份牛排推到她面前。 “我记得你喜欢吃五分熟的。” 容温脸色变了变,握着刀叉切锯牛肉的手一顿。 气氛变得焦灼,这简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叶以蘅把餐盘推了回去,回道:“你记错人了。” “或许吧,”陆嘉望自嘲地笑了笑,话里有话,“又或者只是有人不愿意承认。” 空气霎时变得安静,直到侍应端着菜上来,话题才绕了过去。 这短短半个小时,叶以蘅出了一身的汗,比在桑拿房还夸张,她正想找个什么借口离开一会喘口气,恰巧这会姜雨葭给她打电话,是工作上的事情,三言两语讲不完。 她捂住听筒,对容温说:“我先去接个电话。” “好,去吧。”容温点头,又轻声提醒道,“戴上围巾,外面冷。” “嗯嗯。” 叶以蘅把围巾裹了两层才离开座位,走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从表情来看,两人似乎相安无事。 她缓了一口气,电话那头的姜雨葭问她:“怎么啦?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没有啊。”叶以蘅努力平复心情,“没事,你继续说。” 叶以蘅在门口接电话,卡座里短暂地陷入沉默,但彼此都能感知到其中的暗流涌动。 这回是容温先开口的。 “这顿饭快吃完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陆嘉望。” 容温点点头:“我应该就不用介绍了,阿蘅应该和你提起过我吧。” 陆嘉望挑了挑眉。 容温感受到了他的敌意,抬眼看向他:“很快就是春节了,不知陆先生春节有什么安排吗?” 陆嘉望抿了口红酒,随口应了声:“暂时没有,怎么?” 容温眼神平和,话里暗藏机锋:“没什么,就是春节我打算去拜访叔叔阿姨,还没想好要买什么,想向你请教一下。” 握着高脚杯的手骤然握紧,陆嘉望眼底泛起寒意。 容温很满意看到他此刻的反应,故作惊讶地说:“你不会还没见过阿蘅的爸妈吧。”! 第六十五章 陆嘉望人生中极少有落入下风的时刻,但眼下他竟然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餐巾擦拭嘴角,陆嘉望眼神变得凌厉,大概真是气极了,这会他竟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所有的底气都是叶以蘅给的。 因为他是她的男朋友,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被用完就毫不留情抛弃的替代品。 昨晚叶以蘅走后他一个人在海边呆到半夜,他看完了手机里所有叶以蘅留下来的照片,他始终无法相信叶以蘅从来没有爱过他,她看向他的眼神分明有爱。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相信她。” 容温声音低缓却坚定,从小在四分五裂的家庭长大,他懂得现在的幸福有多来之不易,他并不是没有攻击性,只是要看是对待谁。 “你今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你猜,我在想什么?”容温停顿了片刻,慢慢把话补充完整,“我在想,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我。” “谢谢你,让我知道她真的很爱我,我绝不能辜负她。” 陆嘉望凝住嘴角的笑,放下手里的刀叉,心痛得快要痉挛,但表面上他还是要装作云淡风轻。 “是吗?”陆嘉望重新拿起刀叉,把餐盘里的食物切锯成小份,送入口中,“我问过她爱不爱你,你想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感情是牢不可破的,他倒要看看他有多相信她。 果然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男人脸部肌肉变得紧绷,哪怕极力掩饰,但陆嘉望还是看出了他的紧张。 他嘴角勾了勾:“她说你吃过很多苦,挨过很多骂,她和我说你暑期去打工赚学费,冬天去店里帮人洗碗,她说你车祸有腿伤还没能痊愈,可我听了这么多,我只听出了她同情你,这才是她选择你的理由。” 从容温此刻的表情来看,显然,他对叶以蘅的信任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陆嘉望抿了口红酒,往门外看了一眼,叶以蘅还在那听电话,他从大衣口袋拿出一样东西,放在餐桌上。 “对了,昨晚她在海边落了东西,你帮我还给她吧。” 容温目光一滞,桌面上放着的是他送给她的发夹。 看到他的反应,陆嘉望终于开始感到痛快。 十分钟后,叶以蘅才从外面回来。 她这几天休假,姜雨葭接手她的工作,有些问题弄不清楚,所以打了好一会电话。 刚走过来,容温就为她拉开椅子,她心慌意乱地坐下,转头问容温:“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只是和陆先生讨论了一下安源的美食。” 刚才还和他针锋相对的人,现在又换了一副面孔,陆嘉望打量着容温,冷笑着得出结论——他比自己会装。 吃完晚餐已经是晚上八点,陆嘉望喊侍应过来结账,但侍应望向容温,轻声说:“这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容 温礼貌地扯了扯嘴角:“不用客气,这顿饭就当是我们请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陆嘉望抬眼,神色很冷。 叶以蘅其实不太乐意,刚刚陆嘉望点的东西都是最贵的,还点了酒,这段饭花了两千二,他一个人就吃了差不多一千五。 他自己铺张浪费惯了,没理由让容温替他买单。 “你要是不好意思,那我们AA,”叶以蘅朝他伸出手,“两千二除以3,每人七百三十三,收你七百,麻烦给现金。” 陆嘉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难以置信看向她,最后目光定格在她横在两人中间的手。 “行,”他认命地点了点头,把钱包递给她,“你自己拿。” 叶以蘅没跟他客气,只是打开钱包的一瞬间,她愣了一下。 陆嘉望的钱包里竟然还放着她毕业典礼那天两人拍的合照,是她穿着学士服踮起脚偷亲他的那一张。 她故作镇定地从钱包里抽了七张纸币出来,把钱包还给他。 那七百块钱被她塞进了容温的口袋。 “收好,我们明天去吃好吃的。” 走出店门,代驾在门口等着,陆嘉望把车钥匙抛给他。 那代驾还是第一次开这么豪的车,拉开车门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把车刮花了。 上车前,陆嘉望看向叶以蘅:“要不要我送你们,反正也顺路。” “不用了,”叶以蘅立刻拒绝了他,顺势握住容温的手,“我们吃完饭,打算一起散步回去。” 陆嘉望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虐,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好的。” 砰地一声,他关上车门。 靠在椅背,他看到叶以蘅和容温从他车窗旁经过,两人十指紧扣走在冬夜的街头,走着走着,叶以蘅忽然把右手贴在容温的脸上,看容温被冷到了,恶作剧成功,她满足地露出笑容。 哪怕隔了这么远,他好像都听见了她的笑声。 不知她还记不记得,以前冬天,她也喜欢把手冷不丁地放在他脸上,每一次,他也都配合地装作被冻到了,因为这样她就会笑得最开心。 他不记得在哪部电影里看到过一种说法,它说分手只是一场很快就会痊愈的季节性感冒,起初你会觉得煎熬、头痛难忍,但只要过了那个时间点,就算不吃药也能自愈,但现在他觉得,分手带来的是绵长、悠久、无法止息的疼痛,当你以为伤疤剥落就会好了,然而很快又会生长出新的伤口。 那两人牵手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陆嘉望收回视线,对代驾说:“开车吧。” 回到民宿,陆嘉望洗了个热水澡。 浴室里雾气弥漫,镜子被热气氤氲变得模糊,陆嘉望将掌心覆在上面横抹,镜面终于又变得清晰起来,水珠从上往下滑落,他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视线扫过脸上每一个五官。 他在想,要多像,才能让她分不清谁是谁。 他对着镜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学着那个人的 样子笑了一下,只是下一秒,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觉得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镜子裹上了雾气,模糊得看不清人的轮廓,陆嘉望终于穿上浴袍,从浴室里出来。 头发还没擦干,往下滴着水,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响了。 李砚磊给他打了视频,问他在哪。 “去哪玩了?怎么都不喊我,”李砚磊好奇地打量他屋里的物品,“这么破的地方,你这是在哪?” “安源。” “你说什么?我这听不清,”李砚磊这会还在酒吧,那边吵得要命,他把手机拿近了点,“你再说一遍。” 陆嘉望懒得搭理他,把手机扔到旁边。 那边的李砚磊把镜头一转,对准了卡座里某个醉醺醺的人,都喝成那样了,手里还拿着酒瓶不放。 “这是谁?”他随口问了句。 “我表弟,”李砚磊拿着手机走出门,“今年刚上大一,异地恋被人挖了墙角,刚刚在这哭得撕心裂肺的,周围的人全看过来了,真是丢脸的玩意儿,喝死他算了。” 李砚磊已经走到了酒吧门口,他见陆嘉望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以为他不感兴趣,正要和他聊起正事,忽然听见他说:“谁挖的?” 难得见他对这种八卦感兴趣,李砚磊也多说了几句。 “不知道,听说是实习的时候认识的,估计和他女朋友是一个学校的吧,没仔细问。” “能联系上吗?” 李砚磊有点懵,大脑有点卡壳:“联系谁?那个撬墙角的?” “嗯。” “怎么,你要给我表弟出气啊?”李砚磊耸了耸肩,摆手,“不用了,就该让他吃点苦头,反正还年轻,就当涨教训了。” 陆嘉望冷笑了声:“我没这么闲。” 李砚磊更加看不懂了。 “那你要干嘛?” “和他取经。” “……” 李砚磊语塞。 视频里,陆嘉望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联想起上次他在雾城看到的画面,李砚磊很快就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这几天不会是在——” 说到一半,李砚磊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确认,陆嘉望这是疯了。 连这种令人不齿的事都做得出来。 正想着,下一秒,屏幕那头又传来声音。 “砚磊,我最近想通了,”陆嘉望的目光渐渐失去焦点,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如果她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也绝不能让她和别人在一起。” 这天晚上,壁炉里的火还在烧着,陆嘉望靠在床头看书,书翻了一页又一页,但他的注意力不在书里。 他无时无刻不在留意隔壁房间的动静,但这里的隔音太好,他什么都听不见。 听不见室内的电视声,听不见他们说话,也听不见那些燥热的声音。 即便如此,他大脑里还是无法抑制地冒出那些画面,光是想象,心脏都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脸色变得铁青,纸张的边缘被洇出了指印,他无数次想踢开那扇门。 他在想,她和他做的时候,也是那么主动吗。 她看着那个人的脸,会不会偶尔也会恍惚想起他?! 第六十六章 次日一早,陆嘉望去见了路岸旅行社的负责人。 路岸是安源当地的一家旅行社,虽然是前几年才成立的,但恰好抓住了安源在社交平台爆火的东风,在当地旅行业还处于低迷的时候乘势而上,短短几年,已经发展成当地最知名的一家旅行社。 陆嘉望这次来安源也不全是为了怀旧。 敬望集团明年计划在安源建一个温泉度假村,安源作为热门景点,配套的游乐设施还不够完备,和它在社交媒体上的声量并不匹配,还有很大的可开发空间,陆嘉望上次来就发现了这一点。 市场部经理和产品部负责人是昨夜晚间航班到的,他们被临时叫了过来,考察计划提前了一周,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下午一点,会议结束,市场部经理郭潮邀请他一起用餐,顺势提起附近有一家私房菜味道不错。 “小陆总要是下午没什么安排,不如和我们一块儿去尝一尝?那里的糖醋鱼都说是当地一绝。” “你们去吧。” 陆嘉望看了眼时间,很快拒绝了。 郭潮见他频频看时间,好奇问道:“小陆总下午是还有什么事吗?” “嗯。” “需不需要我和老周陪同?” “不用。” 郭潮察言观色惯了,看这表情应该是私事,他不便多问。 “那小陆总,有事您随时叫我。” 郭潮躬着腰在车窗前和他挥手,陆嘉望点头应了声,把车窗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在车厢内静静地呆了一会,他找出了去年叶以蘅做的那份攻略,最后一个目的地是觉寒寺。 视线在那停留了片刻,她想起去年叶以蘅曾说要和他一起去觉寒寺上香祈福。 做攻略的时候,她说:“其实这个寺庙很少情侣会一起来的。” “为什么?” “因为网上说很多情侣来过这里后都分手了。”叶以蘅说完又补充了句,“但是,另一种说法是,如果两个人心意相通的话,感情就会越来越牢固。” 未等他开口,她就做了决定:“所以,你到时候在门口等我吧,我去挂个同心锁很快就出来。” 她还在旁边小声嘀咕:“一个人挂同心锁应该也有用的吧。” 他打断了她的话:“为什么我要在门口?” “因为我们心意不相通啊,”叶以蘅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那个时候他竟一句也没反驳。 想到这,陆嘉望胸口有点闷,扯松了西装领带。 从市中心到觉寒寺一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心情越来越沉重。 到了觉寒寺,刚走进主殿,他一眼就看到了叶以蘅。 她今天穿了件深色的大衣,头发扎成高马尾,颈间围着厚厚的围巾。 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每交一个男朋友,都要和 他去做一样的事。 此时此刻,她和那个人跪坐在相邻的两个蒲团上,两人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她嘴里还在默念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面包有毒的作品《骗局》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这就是她所说的一定要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才能一起进去。 哪怕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画面,但陆嘉望还是攥紧了掌心,心脏处如同被细线缠绕,稍一收紧就会被切割得血肉模糊。 叶以蘅还跪坐在大殿内默声祈祷,只是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水味。 那味道很淡很淡,像是衣物上留下的香水味,寻常人路过都不会发觉,但于她而言太熟悉了。 她立刻就在大脑里对应起了一个人。 她转头,悄悄睁开眼。 陆嘉望双眼紧闭,坐在她旁边的蒲团之上,冬日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连发丝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叶以蘅屏住了呼吸,再合上眼却怎么也无法专注。 心里有了杂念,大脑也变得迟钝,旁边的容温已经起身,叶以蘅也从蒲团上起来。 跪坐得太久,腿有点酸,容温走过来伸手搀了她一下,忽而视线越过她,定格在那个男人身上,眸色暗了暗。 叶以蘅手心冒了一层薄汗。 她想,大概容温也看到他了。 中殿的墙壁上镶嵌着碑刻作品,听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叶以蘅拉着容温的手走过去看。 忽然,容温问她:“我上次送你的发夹呢。” 叶以蘅愣了愣。 他这么一说,叶以蘅才想起好像这两天还真没见过那个发夹,这次旅游她带过来的东西很多,早上匆匆化了妆就出门了,她都没留意到把它放在哪了。 她想了想:“应该还在屋里吧,可能在化妆台。” 容温提醒:“会不会是出去的时候,落下了?” “不会的,肯定还在房间里。”叶以蘅说得斩钉截铁。 容温听见低头垂下眼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她还是没有向他坦白。 他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的。 她让他相信她,可是她却没有和他说真话。 欲言又止,好一会容温才点了点头,说:“哦,那就好。” 叶以蘅没察觉到他的异常,看完碑刻作品,指着不远处的人群说:“那里好多人啊,他们是在挂祈福带吗?” “好像是,”容温往那看了一眼,“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啊。” 偏殿前有一颗千年古树,不少人都往那挂祈福的飘带,远远看去树上一片红色,很壮观,她走过去时,陆嘉望正在帮一个小朋友挂祈福带。 那小孩约莫只有五六岁,还没有旁边的石桌高,眼睛又大又圆。 他奶声奶气地对陆嘉望说:“哥哥,可以帮我挂到最高的地方吗?这里就你最高了,你一定能挂到最高的地方。” 陆嘉望嘴角弯了弯,蹲下身问他:“要不要我抱你上去自 己挂?” “要!”小孩一听兴奋得伸出手,又转头去看自己的妈妈,“妈妈,我要哥哥抱我,可以吗?” “那麻烦你了,”眼看的人衣着不凡,孩子的妈妈连连和他道谢,“小心他的鞋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事。” 陆嘉望抱起小朋友,走到树下,小朋友把飘带挂在树枝上,高兴得都不舍得从他身上下来,还是孩子妈妈不好意思了,才把孩子抱过来。 “谢谢你啊。” 陆嘉望摇头,笑了笑。 转过身时,他不知道叶以蘅和那个人就在身后,神色变得严肃。 叶以蘅正要忽略他,容温反而和他打了声招呼。 “陆先生,怎么又是一个人?” “是啊,”陆嘉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以蘅,最后目光定格在容温脸上,“所以我很羡慕你。” 他话里有话,容温一时接不上来。 每次陆嘉望一出现,叶以蘅精神都变得高度紧绷,就像在对待最严峻的课题,她必须全神贯注,集中注意力才不至于犯错。 但这次,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陆嘉望就说:“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得很干脆,似乎这一次真的是恰巧路过碰见而已。 叶以蘅坐在石凳上写祈福带,她写好后绕着树身走了一圈,想要找个好的位置挂上,头顶的树干有一条飘带垂落,风一吹在她眼前扫过,她抬眼看去,忽然目光一滞。 上面写着:【愿她开心顺遂,无病无灾。】 熟悉的字迹,笔锋遒劲,流水行云。 她想起以前她过生日,她闭上眼睛许了五分钟的愿望。 陆嘉望笑话她:“都说些什么呢,许了这么久。” “每年只有一次生日,那不得把所有的愿望都许上啊?”叶以蘅不乐意了,把蛋糕抹他脸上,“那你过生日都许什么愿望?” “不记得了。” “生日愿望你都能忘了?” “我的人生已经很幸运了,没什么可许愿的。” 叶以蘅撇嘴:“那你帮我许呗。” “许什么?” “这还要我教你啊,陆嘉望,你一点都不用心。” …… 陆嘉望一直没离开。 他去中殿上了柱香,又接了个电话,在车里聊了将近半个小时。 离开前,他特意去看了一眼叶以蘅写的愿望。 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祈福带,他找了好一会,在天黑前,他终于找到了叶以蘅写下的愿望。 很像小学生写的作文,每一段话都是以“希望”为开头的。 【希望节目顺利播出,收视率节节高升。 希望明年升职加薪,成为像崔姐一样优秀的女性。 希望容温腿伤康复,顺利毕业。 希望家人身体健康……】 她几乎写了一整篇小作文,写了家人、朋友、还有那个死了又活的男朋友,正失望,忽然看到最后一行,她换了一只笔,像是后来才补上去的。 【希望LJW好好生活,放下过去的感情。】 陆嘉望眼睛一热。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他静静地站了好久好久。 她没有让他“早点死心”“不要再来烦她”,而是让他好好生活,放下过去。 她明明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她还是关心他的。 回到民宿已经是晚上八点,陆嘉望经过时,108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叶以蘅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奶茶的袋子,像是要去扔垃圾。 狭窄的走道,两人擦肩而过,叶以蘅低着头没看他,忽然陆嘉望觉得不太对劲,他疑惑地看向门牌号,108,他记得昨天早上她明明在109。 某个猜想在脑海里渐渐成形,他恍然觉悟,眼底终于有了些许光彩,压在他胸口的石头好像有了松动的迹象。 “叶以蘅。” 他喊住她,但她脚步没停,眼看着就走到了庭院,他几步追了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叶以蘅被迫停了下来。 她听见那声音落在头顶,他说:“原来你们不住在同一个房间?”! 第六十七章 叶以蘅站在庭院的茶室前,熄了灯,整个院子都没有光,漆黑一片。 陆嘉望就站在她面前,黑暗中,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还是感受到了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那又怎么样?”她仰头。 “没怎么样,但我还是很开心,”陆嘉望嘴角勾了勾,声音透露出显而易见的欣喜,“你还记得吗,当初第一次是你主动的。” 在学校旁的公寓,那时候寒假刚结束,他们三十三天没见,一见面她就勾住他的脖子,在沙发上,她屈膝坐在他腿上,解开他衬衫的纽扣…… 刚才他满脑子都是这个画面。 他还没回忆完,叶以蘅就打断了他:“不记得了。” “是吗?”陆嘉望走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到他一低头就能吻上她,“那你为什么脸红?” 脸颊的确在发烫,也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听见他的话,叶以蘅摸了一下脸,直到陆嘉望低低笑了声,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在诈她。 这里根本没有灯,他怎么可能看得到她脸红不红。 叶以蘅正要离开,陆嘉望拽住了她的手。 “听我把话说完,”他声音比刚才弱了些,“可以吗?” 确认她不会走,陆嘉望才松开她的手。 以前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竟然连和她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是那么奢侈。 “叶以蘅,其实你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风声将话语吹散,也吹散了她颈间的头发,陆嘉望的眼神变得哀伤,“你不想见我,不是因为讨厌我,而是害怕自己会动摇。” 叶以蘅别过脸,望向远处的夜空。 “你不可能没爱过我,”陆嘉望还在继续往下说,“你心里的天平明明向我倾斜过很多次,但你不愿意承认,就像你不愿意承认你喜欢的其实是那份五分熟的牛排一样,不止我困在过去的回忆里,其实你也一样,你只是固执地认为你还爱着他,其实很多事情早就变了,你不愿意承认。” “我想了很久,其实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喜欢我,”陆嘉望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要么,我和他,你都喜欢。” 叶以蘅大脑嗡了一声,嘴唇失去血色,她下意识否认。 “陆嘉望,你太自作多情了。”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图反驳他的说法:“不住一个房间,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 陆嘉望一点都不相信:“我只知道我们出去旅游,不会住两个房间。” 像是要跟他作对似的,叶以蘅赌气地点了点头,立刻采纳了他的意见。 “行,谢谢提醒,下次我们只订一个房间。” “你——” 他真的怀疑叶以蘅是在故意气他,她太了解自己了,她知道怎么说最能让他难过。 人要放下心里的执念是很难的,但听到她说这些话,陆嘉望还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刚安静下来,庭院里的灯突然亮了,墙上的灯带一闪一闪的,映着他的脸也在夜里忽明忽灭,眼底像有星星有闪烁。 叶以蘅又想起了他在祈福带上写的那行字。 【愿她开心顺遂,无病无灾。】 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容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么冷,出来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叶以蘅还没说话,容温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拿着的垃圾袋,“不是说好我待会去扔吗,怎么自己出来了?” 叶以蘅摇头:“就几步路,一点都不冷。” 当容温出现在这里,陆嘉望又成了局外人,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个人占据了,再也不会往他这边看上一眼,甚至要快速地和他划清界限。 好像在她眼里,赝品永远比不过正品。 容温帮她整理围巾,帮她戴上防风的手套,而他只能站在这,什么都做不了。 陆嘉望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让他放下过去的感情,而她呢,不也一样,她甚至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 “听说待会海边有乐队表演,你想不想去?”容温问她。 叶以蘅立刻点头:“好啊。” 容温走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陆先生,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陆嘉望站在庭院的背风处抽了一根烟。 烟丝点燃,星星点点的光在夜里闪烁,他呼了一口烟,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这个晚上,他觉得他的心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原来爱而不得是这样的感觉。 —— 海边有乐队表演,还没走近就听见了现场的欢呼声,这么冷的天,还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叶以蘅和容温来得晚,只能站在最外面的位置。 现场气氛很热闹,但叶以蘅有些心不在焉,想起陆嘉望的话,心里无由来地揪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就像是一直坚信的东西,忽而变得没那么坚定了。 她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正胡思乱想着,容温打开她的手,放了一样东西在她掌心。 叶以蘅低头一看,是那个发夹。 她眼睛亮了亮:“你在哪儿找到的?” 容温垂下眼睑,喉结动了动:“在我房间。” “我就说嘛,”叶以蘅把发夹放进口袋,“不然怎么会一直都找不到。” 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容温帮她把头发挽到耳后。 “保管好,不然下次可能就找不到了。” 他话里有话,但叶以蘅没听出来,她拍了拍口袋,和他保证:“我肯定不会再弄丢了,待会我就放回行李箱里收着。” “明天就要走了,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叶以蘅摇头,问他:“你呢?” 容温没给出确定的答案,只说:“时间好像过得太快了, 一转眼就要离开了。” 没关系啊,下次你想来的话,我们夏天还可以再来一次。§”叶以蘅顿了顿,说,“夏天的海也很漂亮。” 容温眼神暗了暗。 是啊,但你已经和别人看过夏天的海了。 他们之间已经不同步了,他错过的这些年,已经有另一个人填补了其中的空白,连海边的沙子都留下过她和另一个人的足迹,连记忆都不是唯一的了。 忽然,叶以蘅戳了戳他的肩膀:“对了,有样东西要给你。” “嗯?” “你伸手嘛。” 容温轻笑了声,听话地伸出手。 “给你求的平安符,”叶以蘅把他的手合上,叮嘱道,“记得要随身带着哦。” 每次他说要去医院复诊,她心里都很慌,所以今天才特意去求了平安符,希望他的腿伤能快点好。 感受到她的关心,容温原本很开心的,但不知想到什么,他犹豫了一会,说:“所以刚才,你也给他了?” “什么?” 架子鼓的声音太大了,她耳朵被震得嗡嗡响,根本没听清。 “没什么,”容温把话又咽了回去,“那你给自己求了吗?” “没有啊,我只求了两个。” 容温喉咙一紧:“那另一个呢?” “给爷爷的呀,”叶以蘅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问得这么详细,“怎么了?” “没事。” 容温心态有些失衡了。 他很清楚其中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太优秀了,优秀到让人无法忽视,家庭、出身、样貌,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有危机感。 又或许是因为从小的自卑和敏感会伴随人的一生,他觉得自己站在那个人旁边,整个人黯淡得没有一点颜色。 所以,他总是忍不住试探叶以蘅对自己的感情。 他向往的爱情是不含一丝杂质的,是彼此唯一的,他不能容忍他们的感情有了裂缝。 从前的记忆太美好了,他好像看到年少的列车从旁边呼啸而过,到站了,他们都变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 次日,叶以蘅一早就起了床,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 从民宿到高铁站开车要一个小时,所以他们最晚得在九点半前离开民宿。 出租车已经停在门口,叶以蘅更加着急,她把衣服放进行李箱,拉好拉链,又去浴室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容温进来帮她拿行李箱:“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再给我两分钟。” 容温笑道:“没事,慢慢来。” 虽然说实在来不及还可以改签,但叶以蘅不想太晚回到雾城,毕竟下一趟高铁还得再等一个小时。 不过上了出租车,门都关上了,她找了下背包,忽然还是发现落了东西。 “完了,我耳机好像还放在床头的柜子。” 叶以蘅正要下车,容温按住她的手:“不急,我去拿。” 刚刚才退的房,还没有人进去打扫,门是敞开的,容温刚走进叶以蘅的房间就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蓝牙耳机。 他拿起来,放进口袋。 正要离开,刚走到门口,忽然斜对面的门打开了。 陆嘉望站在走道,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空荡荡的。 他随口问道:“今天就走了?” “嗯。”容温应了声。 陆嘉望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了勾。 “再见。” 很寻常的话,但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好像多了某种意思,容温脸色变了变。 果然,下一秒他又开口。 “对了,听说你在美国的学业还没结束,”陆嘉望故意停顿了片刻,“那应该有很多时间都不在雾城吧。” 容温眼底染上了愠怒的神色:“你想做什么?” “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陆嘉望耸了耸肩,眼看着他就要往外走,于是他又气定神闲地提起另一个话题,“不过,你有看过她昨天写的愿望吗?” 知道他是在故意惹怒自己,但容温还是停下了脚步。 陆嘉望似笑非笑地开口:“我看了,其实我挺惊讶的,因为她写的关于我的内容,比你的还多了两个字。” 一直到离开,容温都没回头看他,但陆嘉望能想象到此刻他的表情应该很精彩。 走到庭院外,那辆绿皮出租车刚好离开。 陆嘉望站在原地,点了根烟。 他没什么愧疚感。 他没有说谎,他只是稍微玩了一下文字游戏。! 第六十八章 叶以蘅离开后,陆嘉望还在安源待了将近一周。 出于工作需要,他这些天把安源大大小小的景点都走了一遍,连街头巷尾的苍蝇馆子也去尝了尝。 每去到一个地方,他都在想如果叶以蘅在,会是什么反应。 看到那个滑雪场,她应该会很兴奋地拉着他的手急急忙忙地去换滑雪服,也可能会趁他不注意突然抓起一把雪塞进他的衣领,然后跑掉。 那家私房菜的糖醋鱼,她肯定会很喜欢,会一连发好几条朋友圈,还要带上定位,给人家做免费宣传,也可能会拿出手机让他帮忙录视频,去更新她停更很久的美食账号。 在雪山脚下那家咖啡馆,她会僵硬地比剪刀手让他帮忙拍照,然后嫌他拍得不好看,最后再从一百张照片里选九张发朋友圈。 跨年那天,他从城西的林场回来。 红绿灯路口,车停下来,傍晚时分,天色很美,陆嘉望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视线停顿了一下。 路岸旅行社的副总见他往窗外看,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边都是沿街的商铺,有药店、五金店、还有卖烧腊的,什么都有,小摊贩还在扯着嗓子吆喝着,企图让行人驻足。 也不知道小陆总是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他好奇问了句:“小陆总,要在附近停一下吗?” “不用。” 陆嘉望嘴上说着,但目光并未收回,他还在看那里的某个商铺——“以嘉瓷砖”。 “以嘉”,他和叶以蘅名字的组合。 他眼睛弯了弯,降下车窗,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跨年后的第三天,他才回沪市。 他到家时是下午五点,陆敬迎难得在家。 他正坐在黄花梨圈椅上看报纸,听到门口有动静,目光从报纸上移,最后聚焦在他脸上。 陆敬迎板着脸,嗓音低沉:“回来了?” “嗯。” “去吃饭吧。” 陆敬迎从沙发起身,前往饭厅。 两人的交流似乎总是如此,除了工作上的事情,聊不到两句。 餐桌上陆敬迎过问了几句温泉度假村的事情,他都一一回答了,陆敬迎点了点头,没发表任何意见。 忽然,陆敬迎问他:“你和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 陆嘉望攥紧手里的筷子,尽量面色如常。 “感情很好。” 陆敬迎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转头看他:“在一起多久了?” “三年。” 陆敬迎用餐巾擦拭嘴角,随口问道:“她在哪里工作?” 陆嘉望无由来地紧张:“她脸皮薄,你别去打扰她。” 他不想影响她的工作,他知道工作对叶以蘅有多重要,甚至她连愿望的第一条都是“希望节目顺利播出,收视率节节高升”。 陆敬迎没什么反应,不过在离开餐桌前倒是说 了句:“到第五年再说吧。” 陆敬迎不会花时间在无关的人和事上面。 如果经过五年的时间,他还能这么坚定,这才值得重视。 次日,李砚磊约陆嘉望打球。 是在室内的篮球馆,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等了快半个小时,陆嘉望才出现。 陆嘉望还没走过来,李砚磊就把球抛了过去,陆嘉望皱了皱眉,没有伸手去接,眼看着就要砸中了,他歪了一下头,篮球砸到了后面的柱子上。 真没意思。 李砚磊撇了撇嘴。 陆嘉望坐下来系鞋带,李砚磊感慨:“和你见上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说实话,他挺佩服陆嘉望的。 得精力多充沛的人才能好几个城市来回跑,在清城工作,去雾城找叶以蘅,出差跑去安源顺带撬墙角,完了还回沪市过年。 简直是时间管理大师。 “对了,怎么样了?” 陆嘉望仰头喝了口矿泉水:“什么怎么样?” “墙角挖得怎么样了?”李砚磊对进度感到好奇,偏偏最近见不到他,也没听他提起过。 提起这事,陆嘉望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着,矿泉水瓶被用力紧攥,瓶身扭曲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缓了一会,李砚磊听见他说:“她是爱我的。” 顿了顿,又说:“她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会幸福。” 李砚磊语塞。 不过他这反应挺正常的,一般第三者到后期都是这样洗脑自己的,毕竟要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插足的理由。 通常他们还会把自己代入受害者的角色,觉得全世界都在阻碍他们在一起,没想到陆嘉望现在已经进行到这个流程了。 “哥,在聊什么呢?” 中场休息,阎圳抱着篮球跑了过来。 阎圳就是前段时间刚被人挖了墙角的表弟,最近才看开了一点,李砚磊自然不能和他说实话,眼神闪躲了一会。 “没什么,和你嘉望哥聊一些工作上的事。” “哦,”阎圳点头,在旁边坐下,忽然想起什么,问了句,“哥,你好像很久没交女朋友了?” 李砚磊系着鞋带的手一顿:“很久吗?” “是啊。” 经他提起,陆嘉望也突然发现了这一点,一直没断过女朋友的李砚磊已经一年多没交过女朋友了。 属于男人的直觉让陆嘉望变得警觉,望向李砚磊的眼神多了审视。 “很奇怪吗?”李砚磊脸上的微表情变得多起来,他摸了下鼻子,耸了耸肩,“没什么,就觉得谈恋爱没意思呗,怎么,不交女朋友犯法?” 陆嘉望冷哼了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正要再说些什么,下半场开始了。 李砚磊觉得奇怪,陆嘉望不知为什么,一直在针对他,他招手让他把球传过来,陆嘉望当没看见,把球传给了旁边的人,快结束时,还抢 他的篮板,把他整懵了。 “你干嘛针对我?”李砚磊碰他的肩膀,“咱俩一队的,你是不是弄错了?” 陆嘉望没理会,拿过毛巾擦汗,走回休息室。 身后传来李砚磊的声音:“对了,我帮你做了件好事,还没告诉你呢。” 陆嘉望放缓了脚步,李砚磊跟上来,把手机递给他看。 昨天半夜,叶以蘅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一张蛋糕的照片。 文案写着:【大半夜突然被饿醒,好想吃森暮家的乳酪蛋糕,等回到清城,我要大吃特吃[馋][馋]。】 森暮是清城的一家蛋糕店,叶以蘅以前很爱吃,每周都要让他去买。 陆嘉望抬眼看向李砚磊:“你怎么帮的。” “早上我让人帮你把蛋糕送过去了,”李砚磊看了眼时间,都过去四五个小时了,“这会应该快到了吧。” 他给整个办公室的人都送了,免得一块蛋糕还要分成十几份,叶以蘅都吃不上几口。 李砚磊觉得自己简直太细心了。 “你怎么不先跟我说?” “随手帮忙呗。” 陆嘉望听见,表情反而比刚才还差了几分。 “你还是找个女朋友吧,”他重重地拍了下李砚磊的肩膀,“这种事你少操心。” — 叶以蘅发现她许的愿还是挺有用的。 一月中旬,节目播出,在社交媒体上的反响很好,口碑步步攀升,评分从7.7慢慢涨到了8分。 节目定位是小众的城市旅游生活文化节目,现在能有这个成绩,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叶以蘅为自己能在这么优秀的团队里工作而感到自豪,这也说明了当初她加入这个项目的决定是正确的,她这半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都说刚毕业后的第一年很重要,她觉得她交了一份让自己很满意的答卷。 1月15号是发薪日,下班前,手机叮地响了一声,银行的短信弹出来。 叶以蘅又紧张又期待,半捂着手机屏幕,悄悄看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屏幕按成黑屏。 她咳咳了两声,清了下嗓子,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然后点开微信,给容温发了满满一页的“啊”。 容温疑惑地回了过来:【怎么了。】 叶以蘅在键盘上打字: 【我发工资了!!!】 容温发了一个猫猫好奇的表情。 【看来应该很满意?】 叶以蘅有点嘚瑟,回他:【超级满意,今晚请你吃大餐。】 这次的奖金和年终奖都快赶上四个月的工资了,她此刻的心情到达了顶峰,嘴角止不住上扬。 果然金钱的奖励能给人无限动力,她觉得这会她对工作充满了热情。 下了班,她亲自下厨,煎了两份牛排,一份枫糖浆烤鸡翅、蓝莓酱鹅肝和罗宋汤。 她好久没做饭了,虽然卖 相不太好,但点上蜡烛,往高脚杯里倒上红酒,也算是低配版的烛光晚餐了。 还没吃完,容温忽然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叶以蘅眼睛亮了亮,听见他说:“庆祝我们阿蘅新年迎来第一个好消息。” “竟然有礼物!”叶以蘅兴奋地接过,声音里充满了期待,“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当然。” 叶以蘅扯开上面的系带,打开盒子,看到礼物时倒是愣了一下。 是一个香奈儿的包,EL22MINIHANDBAG。 不能说不开心,但她第一反应是这太贵了,太浪费钱了,虽然去年生日严桂娟也送了她一个LV的包,但是家人送的意义不一样,而且一年也就一次。 跨年那天,容温才刚送了她香水,这才过了没多久,又送她这么贵的包。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问了句:“怎么送我这么贵的礼物?” “不贵,”烛光摇曳,容温眼底神情很真挚,“阿蘅,我能负担得起的,不用替我省钱。” 那个人肯定送过她更好的,他不想她和他在一起后,过得反而不如以前了。 看着他送的礼物,叶以蘅心情有点复杂。 她本来想让他拿去退了,但又怕他多想。 “好,那我收下了。” 她提着包,站到镜子前打量了一会,说:“真好看。” 叶以蘅凑过来亲他的脸颊,开玩笑地说:“我要好好保存,以后不是什么大场面都不拿出来用。” 容温终于嘴角弯了弯。 叶以蘅回到座位,拿起高脚杯和他碰了碰杯。 “明年我要去觉寒寺还愿,真的很准,你看,我许的愿这么快就实现了两个。”叶以蘅抿了口酒,又说,“所以你的腿也一定很快就会好的。” 这么美好的晚上,本不该扫兴,但容温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安源的最后一天,陆嘉望对他说的那句话,心在缓慢地往下沉。 “所以,那天,你都许了什么愿?”他喉咙开始泛酸。 “许了可多了。”叶以蘅掰着手指开始数,一个个往下说,“希望工作顺利,家人身体健康,希望你腿伤痊愈。” “还有呢?” “没有啦,都写满了。” 没想到他想听的答案,虽然声音依旧平缓,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但眼睛里的光渐渐熄灭了。 未等他开口,有人来敲门,是叶以蘅住在隔壁的同事,她们在门口聊起工作的事,容温思绪却飘远了。 他想起上周他去接叶以蘅下班,姜雨葭瞧见他,走过来和他打招呼。 “谢谢你今天给我们办公室的人送的蛋糕,太好吃了,难怪阿蘅做梦都想吃,我都舍不得把它吃完。” “什么?”他没听懂。 “下午你不是让人送了蛋糕过来吗,就是阿蘅昨晚发朋友圈说的那个。” …… 叶以蘅还在门口和姜雨葭说话,容温去了阳台吹风,往楼下看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人。 一向平和的眼睛此刻平添了些许狠戾的神态,容温手里的餐巾纸被揉皱。 他回到客厅,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对叶以蘅说:“我去楼下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叶以蘅帮他裹紧了围巾:“那你顺便帮我买包薯片,待会看电影可以吃。” “好。” 容温走出楼道,站在树下的人正呼了一口烟,两人隔空对视,烟雾缭绕,尼古丁的味道在无声中蔓延,空气似乎也被烟丝点燃了,变得焦灼。 在那人目光的注视下,容温径自走进便利店,他买了两包薯片,还买了一些叶以蘅爱吃的零食,结账时他往桌面看了眼,那放着两个包装很相似的盒装物品。 一个是口香糖,一个是避/孕/套。 大概是他看的时间太久,老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了两声:“哎,现在这口香糖的包装越来越像了,很多人都会认错,你看看你需要什么?” 脑海里闪过某种想法,容温表情变得乖张,他嘴角勾了勾,从货架上拿了两盒口香糖。 “结账吧。”他说。 “好嘞,一共六十三块五,你扫这。” 老板指着墙上的二维码,又扯了个塑料袋帮他把零食装好,把那两盒口香糖放了进去,递给他。 走出便利店,容温把那两盒口香糖放在最上面的位置,隔着塑料袋,一眼看去更是分不清。 回去时,他特意绕了远路,经过陆嘉望身边,他放慢了脚步,关心了一句。 “陆先生,在这站着不冷吗?要不要上去坐会?” “还好,”陆嘉望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谢谢关心。” “我正给阿蘅庆祝呢,她今天升职了,特别开心,还喝了点酒,不过可能见到你,她就没什么兴致了。” 后半句话的指向性很强,陆嘉望冷笑了声,低头,忽然喉咙一紧,手里的香烟被折成了半截,他看到透明塑料袋里放着两盒蓝色的避/孕/套。 差不多了。 容温转身,礼貌地说:“那我先走了,陆先生也早点休息。” 这天,后半夜,雾城降了温,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寒风透骨,陆嘉望却丝毫感受不到气温的变化,身体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连心痛的感觉都是慢慢涌上来的。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上某个地方,隔得这么远,他还能看到窗口两人拥抱亲吻的倒影,她的手勾在他脖子上,男人侧着头吻她。 很快,窗帘被拉上。 过了半个小时,灯也关了。 “不住一间房,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 陆嘉望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叶以蘅没撒谎。 灯灭了,陆嘉望眼底的光悉数黯淡,就像要逃离噩梦一样,他立刻开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颤抖,油表的指针却从零开始飙升,这个寂静的夜,马路上空无一人,他眼神变得空洞,眼看着就要撞到马路边的树,陆嘉望眼神逐渐疯狂。 有那么一秒,他竟觉得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尘土飞扬,轮胎摩擦着马路上的沙石在夜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最后一刻他踩下刹车,距离那颗树还有不到一米时,车终于停了下来。 大脑有电流声经过,耳鸣过后,陆嘉望喘着粗气,打开车门,弓着腰开始剧烈地咳嗽,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样。 他拿出手机给李砚磊打电话。 “过来。”! 第六十九章 容温把买回来的零食放在茶几,叶以蘅送姜雨葭出门后,嘴馋了,立刻跑过来看。 “我看看,你都买什么好吃的了?”叶以蘅嘴里还在说着,“有没有买蓝莓味的饼干——” 还没走近,她表情僵硬了一瞬,隔着透明的塑料袋,她隐约看到一个蓝色的盒子。 脸颊变得滚烫,耳根也变红,叶以蘅移开视线,开始装作忙碌地东看西看,一会整理书架上的书,一会摆弄一下花瓶里的花,总之就是不看桌面上那袋零食。 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误会了,容温轻笑了声,故意问她:“不是要看买了什么好吃的吗?” “突然有点渴,还是先不吃了。” 她装模作样地拿着水杯去饮水机装水,水满得快要溢出来,她喝了一口,一转头,容温从塑料袋里拿起那盒蓝色的避/孕套,撕开包装,叶以蘅眼睛瞪得浑圆。 下一秒,她又觉得不对,直到容温从里面抽出一片口香糖,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是口香糖啊。”她说。 容温声音里染上笑意:“你以为是什么?你好像很失望?” “我哪有?!” 他走过来捏她的脸,手里的水杯被他放到一旁,叶以蘅不满瞪他:“我还要喝水呢,你怎么把我杯子拿走了。” 他温声哄她:“等会再喝。” 在窗台前,容温低头吻住她,很轻柔的一个吻,如同晨雾吻上露水,阳光吻上树叶,一切都和□□无关,她感受到了珍重和珍视。 拥抱时,容温在她耳边轻声哼起一首舒缓的英文歌,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要胡思乱想。” “没有啊,我没有胡思乱想。” “好,那就没有。” 容温点头,宠溺地弯了弯嘴角。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他希望发生在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不是因为嫉妒某个人,也不是因为想要证明什么,这两者都对她不公平,他希望发生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是有爱的。 叶以蘅把零食摆在茶几上,用遥控器把电视打开,风灌进来,窗帘翻飞,容温起身去关窗,顺带把窗帘也拉上。 “要看哪一部?”叶以蘅挑了好一会还是拿不定主意,决定征求他的意见,“悬疑片还是恐怖片?” 容温想了想:“悬疑吧。” “好,马上为您点播。” 叶以蘅字正腔圆地回他,然后按下播放键,这部电影虽说是悬疑片,但惊悚的桥段也不少,总是装神弄鬼的,男主人公脸上戴着极其诡异的面具,然后镜头冷不丁地给个特写,配合这忽高忽低、阴阴森森的音乐,看上去和恐怖片也没什么差别。 大概是因为室内关了灯的原因,惊悚程度加倍。 容温像是担心她会害怕,握住她的手。 “要不换一部?”他很贴心地问她。 “不用,就这个吧。” 主要是才看了一半,她很好奇结局是什么。 Θ面包有毒提醒您《骗局》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靠在容温肩膀,一眨眼的时间,她走了一会神,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陆嘉望。 他和容温还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以前,每次看恐怖片,陆嘉望都要故意吓唬她,她气得把枕头砸向他,他反而笑得更开心。 晚上看完电影,她心有余悸,翻来覆去睡不着,开始埋怨他。 “都怪你,我晚上都睡不着了。” “我在这,怕什么?”陆嘉望把她的手环在自己腰间,“抱着我就不怕了。” “不抱。”她冷着脸,把手缩回去。 “这么倔。”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 过了一会,他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好像睡着了,叶以蘅这下真的心慌了,戳了戳他的手臂。 “陆嘉望,你睡着了?” 说好要等她睡着了,他才睡的呢,竟然骗人。 正想着,下一秒,陆嘉望翻身,转过来看她。 “是不是又在骂我了?” “没、没有啊。”她结巴了。 “以为我睡着了?” “……嗯。”叶以蘅闷声应道。 “不是答应了你吗?说好要等你先睡着的,”陆嘉望的眼睛在夜里闪烁着光,他主动伸手抱她,“只要是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 — 雾城的项目已经结束,叶以蘅在春节假期前回了清城。 大部分的行李都是打包寄回去的,幸好她东西不多,不然光是快递费也要花不少钱。 清城的出租屋已经半年没人住了,推开门,一股霉味,叶以蘅差点被呛到,捂着鼻子打开窗通风。 这几天,她出门上班,容温帮她打扫房子,晚上下班,他已经做好饭等她回来。 这个出租屋突然间有了家的感觉,就像是高考刚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们所设想的一样,毕业后他们住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过着不起眼但却很温馨的生活。 一月底,容温回了一趟美国。 因为要上班,她没能送他去机场。 早上,她已经下了出租车,又中途折返跑回来。 车还没发动,容温降下车窗,问她:“怎么,落东西了?” 叶以蘅喘着粗气,弯腰:“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事吧。” 容温疑惑:“嗯?” “你说,过年和我一起回家见爸妈。” 心情像被系上了细带的气球,一松手,就飘到了空中。 容温眼睛弯了弯,点头:“记得。” “阿蘅,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叶以蘅这才放心下来,隔着车窗和他挥手。 容温去美国后,叶以蘅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有时下班径自回了家,忘记去买菜,因为她总觉得有人已经做好饭在家里等她。 但她知道异国 恋,分离才是常态。 没关系,最迟再过十天又能见面了。 可这天下班,她回到出租屋,刚走到五楼拐角,忽然看到熟悉的背影,眼睛霎时亮了。 容温站在门口,右手推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她。 他今天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半张脸,眉眼干净,眼神温柔。 她跑过来抱他,脑袋靠在他胸口,他好像僵硬了一秒,才缓缓环住她的腰。 “你提前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的衣服还是冰的,带着室外的温度,手也是凉的,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叶以蘅埋怨地说:“不是给你配了钥匙么,忘记带了?” 那人声音有点闷,应了声:“嗯。” 她担忧地望向他的腿:“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肯定又没去复诊吧?” 果然,她看到他摇了摇头。 “就这么想我啊?”她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容,仰头看他。 容温点了点头。 哪怕隔着口罩,她都感受到他这会应该是笑着的。 外面冷,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叶以蘅都冷得直哆嗦,她拿钥匙开门,一边和他说起今天公司发生的事,下午开会有个同事上台做述职报告时忘记退出微信了,结果把摸鱼群里吐槽领导的话全都投出来了。 “那聊天记录写着‘老毕登让开会了,快点来’,结果被他看到了,抓个现行。” “幸好我不在那个群里,你都不知道今天领导的脸有多黑,我见到他都要绕着走。” 容温轻笑了声。 叶以蘅指着他的口罩:“你今天怎么戴这个,感冒了?” “嗯。” 最近天气冷,确实很多人都感冒了,难怪他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叶以蘅把他的行李箱推到角落,伸手去勾他的脖子,忽然她发现高度不对,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低头看了眼他的鞋子,是一双新的鞋,难道是这双鞋有内增高? 还没来得及多想,注意力很快就被梨子夺走,它应该是刚睡醒,伸了个懒腰,围在她脚边喵喵叫,叶以蘅弯腰抱起它。 “睡醒找妈妈撒娇了,是不是?” 刚抱起梨子,谁知道布鲁也来凑热闹,仰着头满脸渴望地看着她,叶以蘅无奈,扯了下容温的袖子:“让爸爸抱。” 听到她的话,容温动作一滞,望向她的眼睛半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此刻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让人看不懂,像是冷峻到了极点。 她正要探究,容温已经把布鲁抱了起来,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布鲁舒服地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布鲁乖乖的哦,不要压到爸爸的腿。” 她没留意到旁边的人重重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就这一会,叶以蘅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上次说要买的那个紫砂壶太贵了,我爸平常喝茶没那么多讲 究的,你不用买这么贵的,我爸知道我过年要带男朋友回去已经很开心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脖子通红,她看到他眼睛里缠绕的红血丝,颇有些触目惊心,像是很久都没休息过了。 咳得太厉害,她甚至怀疑下一秒咳出来的会是血。 叶以蘅被吓到了。 “你没事吧,我去给你倒点水。” 叶以蘅去厨房煮热水,按下水壶的开关,她顺带从药箱里找了包感冒的冲剂。 也不知道咳得这么厉害,这冲剂有没有用,实在不行,待会只能去看医生了。 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容温还在沙发上坐着,布鲁窝在他旁边,他今天穿着件黑色的风衣,腕间戴着一块宝珀的表,脖子上是他们的情侣项链。 一切都没什么异常,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容温才回美国不到一周,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看向放在墙角的行李箱,那行李箱太新了,连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想到某种可能,叶以蘅凝住视线,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水放在桌面冒着热气,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刚翻了两页,叶以蘅忽然开口。 “陆嘉望。” 那人后背僵了僵,还是没说话,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死一般的寂静在屋里蔓延。 叶以蘅顿了顿,说:“有意思吗?” 那人仍旧沉默。 气氛降至冰点,她走过去要揭他的口罩,手刚碰到口罩的耳带,下一秒,陆嘉望就按住了她的手。 “有意思,”他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很有意思。” 他气定神闲的表情让她此刻的愤怒显得很突兀,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儿。 她攥紧了掌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嘉望从沙发上起身,他的阴影笼罩着她,他脸上还戴着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乍一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的手贴在她的脸颊,语调温柔又瘆人:“他不在的时候,我可以陪你,不好吗?”! 第七十章 在室内待了这么久,他的手还是冰的,好像怎么都捂不热,贴在她脸颊,冰凉的触感从脸颊开始蔓延,对上他的眼睛,她冷得打了个哆嗦。 眼前的人让她感到陌生又熟悉。 他低头望着她,明明是柔情似水的眼神,深情且专注,在她看来却骇人到了极点,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下一秒,他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是很想他吗,只要我不摘开口罩,我就和他一样了,”他眼中有她的倒影,他说话时声音很平缓,连语气停顿的气口都和容温极其相似,说到后半句,他还有些得意,“你看,刚才连你都分不清。” 叶以蘅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在这个当下,她诧异得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你并没有损失什么,你还多了一个人来爱你、照顾你,”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就像希腊神话里的海妖诱惑来往的水手驶向海岛一样,“他不会知道的,我只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出现。” 桌面上的热水已经渐渐变冷,风从窗外吹进来,书页翻飞,要不是她这会还算清醒,差点都要被他带偏了。 “陆嘉望,你找错人了,我不是这种人。” 她用手挡住他,不让他走过来,两人隔开一段距离,她才能呼吸得上新鲜的空气。 见她仍是无动于衷,陆嘉望慢慢摘下了口罩,他的脸色苍白接近透明,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像是刚经历完一场大病,脆弱易碎。 他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嘴角弯了弯:“真的很像吧,哪怕是摘了口罩,也很像。” 叶以蘅呼吸加重,手心捏出了汗。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起上一次和陆嘉望见面还是在安源的雪山民宿,那天晚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慢又自负,还算是个正常人,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好好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正要说些什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惊扰了一室的安静。 容温给她打了视频电话,叶以蘅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见她这反应,陆嘉望也往屏幕看了一眼。 看到来电显示,他眸色一暗,喉结动了动。 “没关系,你接吧。” 他很自觉地走到了阳台,布鲁也跟在他身后跑到了阳台,外面风太大,他半蹲下身抱起布鲁,给它挡风。 隔着白色的门帘,他听见叶以蘅在客厅里打电话—— “嗯,刚下班到家。” “你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 “我还没做饭呢,今天没什么胃口。” “嗯,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带东西回来的,我爸妈用不惯,免得浪费了。” “布鲁?”叶以蘅好像往阳台看了一眼,声线紧绷,“布鲁在阳台玩毛线球呢。” “你这几l天有没有去医院复诊?” 想你啊,但更希望你的腿能快点好。??[” …… 陆嘉望在阳台吹了半个小时的风,直到电话声停止,他才走进客厅。 “打完电话了?”陆嘉望把布鲁放在沙发上,神色和刚才无异,“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布鲁后背的毛发,未等叶以蘅开口,他又放缓了语速。 他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以后我都会像刚才一样藏得很好的。” 血液流淌的速度似乎都加快了,一切都太匪夷所思,叶以蘅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噔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陆嘉望,我不知道这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你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接受不了,在我看来,爱情是有排他性的,我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爱情最重要的就是忠诚,如果连忠诚都做不到——” 还没说完,陆嘉望就打断了她。 “那我身上没有你喜欢的地方吗,哪怕是钱,”他眼神变得炽热又疯狂,“我比他更善解人意,比他更宽容,比他更懂你,我有更多的时间陪在你身边,我理解你的工作,也支持你的工作,无论你在哪个城市,我都能陪着你……” 话音落下,可惜的是,从她眼中竟然还真的一点动摇的迹象都没有。 沉默了一阵,叶以蘅才开口。 “可能这话有点冒犯了,但我真的觉得你需要去看一下病。” 说完,她走到门口,把门敞开。 “你走吧。” 他要是再不离开,不知道还要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原以为陆嘉望会僵持好一会,但没想到他竟还真的从沙发上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 临走前,他给了她一张票。 “周六下午两点,我在这等你。” 陆嘉望离开了,叶以蘅立刻把门反锁。 她靠在门背,努力平复心情,墙角还放着他带过来的那个黑色行李箱,这证明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她的幻想,也不是她做的噩梦。 手里还攥着他给她的票,低头看了一眼,叶以蘅愣住。 是一张话剧表演的门票。 刚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她曾经约他去看话剧,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但陆嘉望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迟到了将近四个小时,最后他们只看了另一场。 而他刚才给她的,就是多年前他们错过的那一出话剧的门票。 — 周六,叶以蘅去参加同事的婚礼。 是隔壁办公室的,其实不太熟,只是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但他们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去了,她不好意思不去。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她想着就去凑个热闹。 只是,在婚礼上,她没想到竟然能碰上李砚磊。 那会她刚到,两人几l乎是 迎面碰上,叶以蘅原本想装作不认识,立刻转过身,用手挡住脸。 但李砚磊没放过她,他原本还在和别人聊天,看到她,目光停了下来,他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想看面包有毒的《骗局》吗?请记住[]的域名[( 眼看着李砚磊在她面前站定,叶以蘅避无可避,只好假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谁知李砚磊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了?” “……” 这人说话真难听,叶以蘅没打算理会。 李砚磊瞥了眼她的手机,下巴抬了抬,说:“把我微信加回来。” “为什么?”叶以蘅疑惑。 “你还问我为什么?”这问得挺有意思,李砚磊皱眉,“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删了?我得罪你什么了?好歹我还帮你照顾过布鲁,你以前要去找嘉望,哪次不是我帮你的,你就这么报答我?” 他越说越气,语气也越来越强烈。 嗯,其实他说的也是。 他的确没得罪她,甚至还帮过她好几l回,但问题又来了。 “加了,有什么用?”叶以蘅和他逐一分析,“咱俩既没有业务上的交流,也没有生活上的交集,加了还占你一个好友位。” “是没用,”李砚磊肯定了她的说法,又接着说,“我只是看不惯别人把我删了,这样,你把我加回来,我再把你删了。” “……” 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话到了这,叶以蘅只好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二维码。 “行。” 李砚磊拿出手机扫了一下,滴的一声,弹出了叶以蘅的微信名片,他看了眼她的头像,是她在雪地的背影。 她又换了新的头像,和他上次在马康裕女朋友的朋友手机上看到的不一样。 手机震了一下,叶以蘅看到了他的好友验证申请。 “我通过了。” 李砚磊看了眼聊天框,果然上面写着“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加上她的微信,以后就能给嘉望发第一手的消息了。 见他没有动作,叶以蘅提醒他:“怎么还不删?” “等会,急什么?” “……” 叶以蘅发现和李砚磊这种人聊天真的会被气死。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正要去找蔺玫,忽然李砚磊又喊住她。 “你回来见过嘉望了吗?”李砚磊跟在她身后,“你应该不知道吧,他前两周出了车祸,差点就死了。” 虽然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如果当时没有及时踩下刹车,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听到后半句,叶以蘅大脑嗡了一声,停下脚步,手心冰凉。 提起这件事,李砚磊仍旧心有余悸,声音变得干涩。 “那天大半夜,我开车去找他,我记得那会应该是凌晨两点,他坐 在路边,整个人很消沉,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我走过去,他抬头对我说了一句话,他的语气很平静,完全不像是刚出了车祸的人。” “他说‘砚磊,活着好累啊’。” …… 婚礼结束,叶以蘅打车回出租屋。 她和蔺玫一起拼车回去,中途蔺玫问她借口红补妆,她翻了一下包,忽然看到一张话剧门票。 是那天陆嘉望给她的。 话剧下午两点半开始,这会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或许是刻意忽略的,又或者是她根本没想过要去赴约,所以她这一整天竟然都没想起这件事,包括李砚磊和她提起陆嘉望,她竟也没记起来。 蔺玫照着镜子,问她:“找到口红了吗?” “哦,在这。” 叶以蘅回过神,把口红递给她。 涂完口红,蔺玫看了眼窗外,和司机说在前面的路口放她下来。 车停在路边,蔺玫打开车门,对她说:“我待会还有个局,我先走啦,你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 叶以蘅和她挥了挥手。 关上车门,司机按照原目的地行驶,城市夜景刮窗而过,车里还在放着交通广播,叶以蘅木讷地听着,想了好一会,她终于开口。 “师傅,能先去一下清城话剧艺术中心吗?” 这边正好是顺路的,她只是想确认陆嘉望还在不在那,虽然这没有意义,她只是好奇。 司机大哥打转方向盘:“好嘞,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过了红绿灯路口,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叶以蘅就看到话剧中心正门前有个人站在那。 剧院的门已经关了,他还在那等着。 车停在对面的马路,叶以蘅从车窗往外看。 他今天穿着件深棕色的大衣修饰出高大的身形,颈间裹着雾灰色的围巾,衬得整个人温文尔雅,气质翩然,他站在剧院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司机大哥回过头问她:“小姑娘,要在这下车吗?” 话到了唇边,叶以蘅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 第七十一章 那日之后,她又有好几天没见到陆嘉望。 那张话剧的门票被她扔进垃圾桶,过了一会,她又从垃圾桶里捡了起来,把它撕成了碎屑。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陆嘉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或许是十二点,又或者更晚,她无暇关心,她只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答应过他要去赴约。 春节放假前,有个传媒业内的颁奖晚会,她碰见了姜雨葭和原节目制作组的几位同事。 结束后,他们一起去聚餐。 吃的是火锅,红油翻滚,香气四溢,整个包厢里热气腾腾的,店里还挂上了红灯笼,很有过年的气氛,叶以蘅今天有些高兴,喝了点酒,和大家一边吐槽领导,一边聊起春节假期的旅行安排。 有个男同事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开玩笑让大家提前把年终奖交过来当“份子钱”,免得过完年啥都不剩了。 许苗忽然看向叶以蘅:“对了,阿蘅是不是也好事将近了?看来我这年终奖还真是太多人觊觎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朝叶以蘅看了过来。 叶以蘅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脸颊发烫。 她清了清嗓子:“不急,今年的年终奖先留给阿柏,明年的再留给我。”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许苗音量拔高:“确定了吗,明年就结婚?” “差不多吧。” 今年春节见家长,明年容温就毕业了,他有提过等毕业后他们就结婚。 连姜雨葭都有点诧异,掐了下她的胳膊。 “你说真的?” 叶以蘅点头。 “阿蘅男朋友这么帅,又这么优秀,换做是我也想早点结婚。” “果然好男人都是不会在市场上流通的,难怪我最近相亲见的全是歪瓜裂枣。” 话题一下扯远了,吃到一半,许苗和姜雨葭下楼去拿喝的,回来时,她们每人手上拿着两罐啤酒。 许苗神秘兮兮地说:“阿蘅,你猜我刚才在楼下看到谁了?” “谁?” “你男朋友来接你了,”许苗往窗口的方向瞄了一眼,“他怕打扰你,还不敢上楼呢。” 姜雨葭啧啧赞叹:“阿蘅,你平时都是怎么训的,这么听话。” 以为容温来了,叶以蘅欣喜,正要走到窗边去看,又听见许苗说:“不过感觉你男朋友今天很不一样耶。” 叶以蘅一怔:“哪里不一样?” “好像帅了很多,”许苗努力从词汇库里找出形容词,“很微妙的变化,我都不会形容了。” 姜雨葭:“可能是气质吧,气质不一样。” 叶以蘅凝住表情。 她好像知道她们说的是谁了。 她把肥牛放进蘸料碟,热气氤氲,雾气弥漫,她低头把裹满了酱汁的肥牛送入口中。 她的反应不太对,许苗凑近问了句:“你不下去看看吗?外面很冷欸。” 简柏:“喊你男朋友上楼一块儿吃呗,我们再加点菜——” 还没说完,叶以蘅就打断了他:“不用,让他在那等着吧。” 许苗哇了一声,望向叶以蘅的眼神只剩崇拜:“原来平时就是这么训的啊,学到了学到了。”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下楼。 简柏去前台买单,被告知已经有人结过账了。 “门口那位先生半个小时前已经付过了。” “你男朋友太上道了吧,”许苗挽着叶以蘅的手,“我们都没让他上楼,他还把单买了。” 叶以蘅勉强挤了个笑容。 刚走出火锅店,叶以蘅就看到了陆嘉望,他站在门口左侧的位置,他今天穿着件英伦风的棕色千鸟格双排扣大衣,是容温常穿的那个牌子,上次在安源第一次见面,容温穿的就是这一件。 他今天这一身衣服几乎就是上次容温那一套的复刻版。 目光相接的那一秒,陆嘉望朝她走了过来,他笑得温文尔雅,人畜无害,叶以蘅却攥紧了手心。 “吃好了?” 说着,他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 “今天出门怎么没带围巾,冷不冷?” 他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裹在她颈间,动作轻柔,望向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以蘅不好发作,但默不作声地把他的手拿开。 这画面太温馨,许苗被迷惑得不轻。 “好恩爱啊,说好了,你们明年结婚的时候记得邀请我哦。” 姜雨葭搭腔:“刚我们吃火锅的时候还说呢,你们以后的孩子长得得多漂亮。” 话音落下,叶以蘅看到眼前的人瞳孔骤然收缩,嘴角温柔的笑渐渐变得森寒,不过很快他的脸色恢复如常。 他凑近,把叶以蘅的头发别到耳后,语调平稳没有起伏:“好啊,我们的婚礼,你们一定要来。” 每次陆嘉望出现,叶以蘅都精神高度紧绷,胸腔里的空气像是被挤压出去了一样,喘不上气。 她和姜雨葭他们摆了摆手:“那我们先走了。” “好,拜拜,明年见!” 转过身,叶以蘅还没从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心跳得剧烈。 “放心,他们不会知道的,”陆嘉望反倒宽慰起她来,“除了你,没有人会知道我不是他。” 叶以蘅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这衣服好看吗?上次看他好像总是穿这个牌子的衣服,所以我就买了几件。” 叶以蘅没理会他,快步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那天你没有来,我在剧院门口等到十二点就走了,其实我知道你不会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 “他什么时候回来,你要告诉我,我不会影响到你的。” 叶以蘅实在忍不住,停了下来:“你看医生了吗?” “看了,”陆嘉望嘴角微勾 ,“他说我没问题。” 那换个医生吧。?_[(” 陆嘉望只是笑,片刻后应了声:“好。” 快到地铁站门口,她运动鞋的鞋带松了,她正要弯腰,陆嘉望却比她更先蹲下身。 看到他蹲在她脚边,叶以蘅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烦躁、懊恼又头疼。 “你刚才没听到吗,我和他明年就要结婚了。” 陆嘉望系鞋带的动作一顿,仰头看她,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他声音哽了下:“听到了。” 叶以蘅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出了那句极具侮辱性的话。 她说:“那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下贱吗?” 沉默过后,仍旧是沉默。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在他起身前跑进了地铁站,这回陆嘉望没有追上来。 刚进地铁,她就戴上了耳机,这会时间已经很晚了,地铁车厢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她精神有点恍惚,差点坐过了站,幸好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才记起到站了。 回到出租屋,叶以蘅就开始收拾行李,她买了后天早上回老家的高铁票,担心明天下班太晚来不及收拾,所以提前把衣服放进行李箱。 刚折好衣服,容温就打了电话过来,她开了免提放在一旁。 “我在收拾衣服呢,你呢,收拾好了没?” 她记得容温买了明天下午六点的机票,如果按时间算的话,他比她还要早几个小时到庆城。 容温那边沉默了一会,说:“机票我退了。” “啊?你不用——” 她原想说你不用为了陪我坐高铁把机票退了的,但下一秒,又听到他说:“阿蘅,对不起,我春节可能不回去了。” 空气霎时凝固,叶以蘅盯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目光渐渐失去焦距。 “为什么?”她只问了这一句。 他离开前,不是说好要陪她回家见爸妈的吗? 容温似是也觉得难以开口,缓了好一会才说:“我爸让我留下来陪他还有妹妹一起过年,这是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请求,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哦。” 叶以蘅应了声,再没别的话。 听到她的反应,容温也有点慌了:“阿蘅,你能理解我吗,我很渴望得到他的认可,即便他缺席了我大部分的人生,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高看我一眼,我在美国住院所有的费用都是他出的,我没有拒绝他的底气,我还没有办法脱离这个家庭……” 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应该理解他的,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会失望。 她想起昨天严桂娟还在电话里聊起春节的安排,她说年初一要和他们一起去逛花鸟市场,年初三再去乡下走走,把农家乐安排上。叶雄健说他特意学了新菜说要给她男朋友露两手,自从知道她有了男朋友,他们就一直盼着过年他们回来。 她最不忍让家人失望,想到回家后叶雄健可能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她现在就有点想哭了。 “阿蘅?” “嗯,没关系,我理解的。” “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没有啊,我没有这么小气。” 容温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容温,我这边还有事,我先挂了。” “嗯。” 2分32秒,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快就挂了电话。 手机扔到一旁,叶以蘅一下泄了气,行李也不想收了,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大概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突然间,她觉得很无力,很迷茫,百感交集。 去洗澡前,她习惯性地看了下朋友圈。 很突兀地,她看到了李砚磊的动态。 本来说加回来再把她删掉的人在一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图片里摆着个被吃了一半的蛋糕,她觉得这造型有点熟悉就多看了一眼,是森暮的蛋糕。 正想说他竟然这么有眼光,忽然留意到他写的文案。 那文案只写了两个字:【报吃。】 一整晚情绪来回起伏,看到他这条朋友圈,她不知怎么竟被逗笑了。 她打字回他:【没品味的东西。】! 第七十二章 晚上八点,李砚磊从酒会现场离开。 很无聊的一次酒会,距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他就呆不下去了,找借口离开。 他记得出席名单里有陆嘉望的名字,本以为今天能和他见上一面,但直到结束,他也没出现。 坐上轿车后座,司机打转方向盘,他给陆嘉望打电话,但那边一直是忙音,没人接听。 最近总找不到他,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在忙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估计只有叶以蘅才能打得通他的电话,其他时候都只是个摆设。 回市区的路上,经过一家蛋糕店,门口挺多人排队的,李砚磊往窗外看了眼,那店名有点眼熟,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食指半屈,敲了下车窗,对司机说:“在这停一下。” “好的。” 车靠边停下,李砚磊打开车门,长腿一迈,往马路对面走。 没想到这种店都要排队,李砚磊站在队末,频频看时间,再等十分钟,要是还轮不到他,他就不吃了。 浪费时间。 然而,就在第九分钟,轮到他了。 “先生,请问你要买点什么呢?”店员问他。 橱窗里除了蛋糕,还有很多制作精美的糕点,李砚磊扫了一眼,拿出手机指着叶以蘅朋友圈发的那一款。 “这个还有吗?” 店员有点为难:“先生,不好意思,乳酪蛋糕是店里的热门款,六点钟就已经买完了,你看看还有别的需要的吗?” 这么不凑巧。 隔着橱窗,李砚磊随便选了两个看起来差不多的。 “就这两个吧。” 店员打包好蛋糕,李砚磊上了车,让司机开车去陆嘉望家。 他准备带着他前女友爱吃的蛋糕过去慰问一下他。 谁知道屋里没开灯,按门铃也没人应,也不知道是还没回来还是睡着了,他提着蛋糕站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又给陆嘉望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 李砚磊叹气,开始猜密码,但猜了两个密码,输进去都提示密码错误。 又输入叶以蘅的生日,也不对。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陆嘉望的生日和叶以蘅的生日叠加在一起,咔嗒一声,门开了。 李砚磊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 没救了。 在屋里找了一圈,陆嘉望都不在,估计是今晚不回来这里住。 等到十点半,他才拿着蛋糕离开。 折腾了这么一番,回到家,李砚磊坐在沙发把蛋糕切开,尝了一口,忽然眉头紧锁。 就这玩意儿让她大半夜馋得睡不着? 她是没吃过好吃的么。 想到自己为了这两个蛋糕还排了二十分钟的队,他更是来气,想找叶以蘅理论。 他对着蛋糕拍了张照片,点开叶以蘅的微信,正要发出去,忽然又退了出来,他想了想,换 了较为迂回的一种方式。 他把这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报吃】。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他再拿起手机,看到叶以蘅回复了。 是骂他的。 叶椰耶:【没品味的东西。】 除了陆嘉望,还真没人敢这么骂他,她到底懂不懂礼貌。 李砚磊被这前两口子气得肝疼。 他点开她的微信,正要找她,忽然发现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也在给他发消息。 过于巧合,李砚磊愣了愣。 半分钟后,叶以蘅的消息发了过来。 【不爱吃芒果还要买全是芒果夹心的蛋糕,还要发朋友圈说人家的蛋糕不好吃,你是不是故意要砸人招牌。】 李砚磊更懵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芒果?】 叶以蘅回了他三个关键词:【聚会,芒果,惩罚。】 李砚磊一下记了起来。 这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兴许是大三下学期,大家在一起玩游戏,给他量身定制的惩罚就是吃芒果,他那天点太背了,总是输,一连吃了好几个芒果,最后还去卫生间吐了,怎么这事儿她还记着? 叶以蘅又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你应该买这个口味。】 【要是还不好吃,那就说明你是真·山猪吃不了细糠。】 李砚磊:【???】 他怎么觉得自己又被骂了一次。 叶以蘅:【要不这样吧,你帮我做一件事,我请你吃蛋糕。】 李砚磊:【什么?】 他记得叶以蘅挺抠门的,这蛋糕不便宜,她能主动提出来,那肯定不简单。 过了好一会,叶以蘅才回了过来。 【你给陆嘉望介绍个女朋友吧,要是成功了,我请你吃一个月的蛋糕。】 李砚磊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一会,编辑好的文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他消息也没回,把手机扔到一旁。 怎么说呢,连他都有点同情嘉望了。 — 周四早上,叶以蘅一早就起床赶高铁。 春节临近,高铁站人头攒动,她拉着行李箱好不容易上了车厢,行李箱太重了,她试了两次都没放上行李架,幸好乘务员走过来帮忙。 她坐在靠走道的位置,刚把小桌板打开,把零食和iPad摆在上面,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叶雄健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小蘅,坐上高铁了没?】 【没迟到吧,你妈妈总担心你会迟到,早上还说要不要打电话喊你起床。】 叶以蘅:【已经上车啦,你们这么早就起来了?】 叶雄健这会大概在走路,给她发的是语音。 【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和你妈七点就醒了,现在去菜市场买菜呢,对了,女婿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昨天问 你怎么也不说。】 【女婿是不是在旁边,把手机给他,让他自己说。】 叶以蘅双手托着下巴,又开始发愁。 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她最怕的就是辜负别人的期待,她知道期待落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所以她才更难说出口。 这么重要的事,她想当面再和家里人解释。 她回道:【爸,回家我再和你说哦,车上信号不太好。】 叶雄健:【好好好,你快休息一会,爸煮好饭等你回来。】 列车已经发动,叶以蘅把手机和平板放好,靠在椅背休息,今天确实起得太早,她这会困得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不知到了第几个站点,有乘客上车,她被走动的声音吵醒,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她伸了个懒腰,打哈欠。 脖子有点酸,她转过头,忽然瞥到隔壁走道坐着的人,她把哈欠都咽了回去,神色变了变。 隔着狭窄走道,陆嘉望靠在椅背,侧过头看她。 他戴着黑色口罩,露出来的深褐色的眼睛里情绪翻涌,像是写满了忧伤,让她想起上一次见面他蹲在地上帮她系鞋带,仰头望向她的眼神。 叶以蘅立刻转过头。 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吃着薯片,好奇凑过来问她:“那个是你男朋友吗?你们是吵架了吗?从上车他就一直往你的方向看诶。” 叶以蘅摇头否认:“不是,我们不认识的。” “哦,这样啊。” 那女孩有点尴尬,讪讪地点了点头。 叶以蘅努力忽略陆嘉望就坐在她隔壁这个事实,把平板拿了出来,开始看电视,看完一集,她眼角余光往旁边看了一眼,陆嘉望已经闭目养神休息了,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她这会情绪本来就不好,看到他更是烦躁,但他只是坐在那,什么都没有做,她也不能无缘无故骂他。 过了一会,容温给她打了电话。 “是不是快到了?”他问。 叶以蘅看向窗外:“还有一个小时呢,现在才到阳岗。” “礼物我昨天寄回去了,应该过两天就能收到了。” “嗯,好。” “阿蘅,对不起,我知道这一次让你失望了,昨天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既想得到他的认可,也想得到你的爱,但这一次回家,他对我的态度真的变了很多,我很久没有感受过他对我的关心和照顾……” 叶以蘅听了心里也跟着酸涩:“你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了,我没怪你,不过待会你要和我爸妈打视频解释,我可不帮你,他们要是生你的气,你自己负责。” 容温声音里终于有了笑意:“好,等你们吃晚饭的时候,我一定打电话和他们解释。” 说到这,叶以蘅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陆嘉望。 他果然没有睡着。 他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口罩,虽然眼睛紧紧闭着,但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偷笑。 一个小时后,叶以蘅到站下车,推着行李箱出站。 陆嘉望什么行李都没带,长腿一迈,很快就跟了上来,两人并肩走着,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对。 “你不是说过年他要回来见你爸妈吗?他反悔了?” 叶以蘅纠正:“不是反悔,只是有事,暂时回不来。” “你很失望。”陆嘉望用了肯定的语气。 她立刻否认:“没有。” “那叔叔阿姨肯定很失望。” 话音落下,果然叶以蘅脚步放缓了。 “你和他们都约好了,他们一定期待了很久,”说到这,陆嘉望忽然按住了她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他声线压得很低,“我可以装作是他,陪你去见你爸妈,你也不希望叔叔阿姨对他有不好的印象吧。” “我说过的,他不在的时候,我会代替他陪着你,”陆嘉望眼睛半眯,把她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来,声音擦过耳畔,“你没有对不起他,是他先失约的,是他不遵守约定。” 可能是被他感染了,叶以蘅觉得自己精神也快不正常了,她抬头望着陆嘉望这张脸,脑海里闪过了无数想法,不过很快她又清醒了过来。 “你能陪我多久?”她问他。 陆嘉望眼底燃起了希望,他走近了一步,垂下眼睑帮她整理围巾,语调温柔:“永远。” “永远?”叶以蘅冷笑了声,“你能一辈子不结婚吗?” “可以。” “那我平时叫你来,你就要来,叫你滚,你就要滚,没有尊严,没有平等,我永远都只会把你当成替代品,哪怕是在床上也只会喊他的名字,你能接受吗?” 陆嘉望下颌绷紧,眼中一片阴翳,喉间泛起了铁锈的味道。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说:“可以。” 她继续问他:“以后我和他结婚了,他如果出差提前回来,你就要躲进房间里,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每一个节日我只会和他在一起,你只能在角落里看着,这些你能做到?” 话音落下,她看到陆嘉望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脸色变得铁青,情绪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 未等他说话,叶以蘅先开口:“或许你可以,但我不行。” 她眼神很坚定,没有一刻的动摇,她拿开了他放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 “陆嘉望,我做不到三心二意,更做不到欺骗我爱的人。”! 第七十三章 出站口人来人往,叶以蘅和陆嘉望面对面站着,行人脚步匆匆,只有他们这里像是静止了一样,角落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陆嘉望知道刚才她说的所有假设,都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 但即使清楚这一点,他仍是无法接受,光是想到那些画面,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像是下一秒就要呕吐。 这半个月,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一个答案——她会不会为了他动摇一次。 只要她有过动摇的想法,就说明她对他是有感情的,也说明她没有那么爱那个人,他还有机会。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去做别人的替代品,他只想一步一步降低她的心理防线,但可笑的是,她竟然没有动摇过,一次都没有。 还在僵持着,忽然他听到叶以蘅说:“陆嘉望,我为当初对你做的事道歉。” 陆嘉望愣了愣,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叶以蘅继续说着:“以前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要是可以说话时声音再低一点就好了,你要是可以像他那样笑就好了,你要是可以穿一样的衣服就好了,我有过很多不尊重你的想法,我总希望你可以再像他多一点。 但现在,我只希望你好好生活,就像大一时那样,那么耀眼,那么自信,在领奖台上捧着奖杯,表面很谦虚,但其实从来不把竞争对手放在眼里,这才是你。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你不是为了别人而存在的,你说过你的抱负,你的野心,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不要围着我转了,我们都应该开始各自的生活。” 她还没说完,陆嘉望的眼睛已经红了,脸色虽还是苍白的,但眼底渐渐有了暖意。 她在为他惋惜,她在为他考虑。 人来人往的站台,他忽然弯腰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有感动、不舍、不甘,他哽咽了一下说:“叶以蘅,你对我真好。” 正要推开他,叶以蘅又听到他说:“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做让你感到为难的事了。” 叶以蘅半信半疑地仰头看他。 “我会变成以前那个陆嘉望的,我会让你看得到我的,”陆嘉望摸了下她的头,“除夕的时候我应该不在这里了,提前和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说完这句话,陆嘉望松开环住她的手。 叶以蘅往出口的方向走,中途她回头看了几眼,陆嘉望竟还真的没有追上来,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她都有些难以置信,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他想通了? 坐上出租车,她又往高铁站门口看了一眼,陆嘉望竟然真的没有追出来。 等到叶以蘅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陆嘉望推了下眼镜,往不远处的柱子看了一眼。 有个背着书包的大学生模样的男孩走了出来。 走近,陆嘉望问他:“拍到了吗?” “拍到了,”男孩把手机递了过来,“您看看。” 陆嘉望点开相册,手指 在屏幕上左右滑动,嘴角缓缓上扬。 “行,发过去吧。” 陆嘉望把手机扔回给他,往高铁站门外走。 男孩连忙追了上去:“发哪些呢?” 走到高铁站外,陆嘉望点了根烟,男孩站在旁边,听见他说了两个字:“全部。” — 容温还在书房里写报告,忽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停地弹出消息。 手机里一下收到十几张照片。 只看了一眼,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想起上次陆嘉望对他说的话“你不在的时候,会有人替你对她好的”。 容温攥紧了手机,所以刚才阿蘅还在和他打电话的时候,那个人就在旁边,可她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那些看似亲密的照片都是有意为之,但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她也在思考,谁才是更适合她的人。 那个姓陆的能陪她春节回家过年,而自己只能在离她一万多公里的地方,给她发上几条问候的短信。 这段感情已经出现问题了,他很清楚地知道。 就像是被白蚁蛀蚀的大坝,表面上一切如初,实际上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出现问题。 他恍然发现,他没有在这段感情里得到过任何安全感,他自卑又怯弱,他不安、恐惧,心慌意乱,他找到了症结,却找不到解药。 容温靠在椅背,墙上时钟的指针缓慢摆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接连弹出来。 叶椰耶:【我们准备吃饭啦,你五分钟后打电话过来哦。】 叶:【倒计时,四分钟。】 叶:【二分钟。】 叶:【开饭啦,你打过来吧,记得好好说话,不然我爸妈会生气的。】 容温眼底闪过犹豫,拿起手机又放下,他正要再把手机拿起来,忽然容鸿骞敲他的门,让他下楼。 还没走到一楼,就听到楼下传来交谈声,有人来家里做客。 容鸿骞示意他过来:“容温,过来认识一下,这是李教授的女儿琦琦,你们上次在学校里见过的。” 琦琦和他摆摆手,热情地打招呼。 容温礼貌地笑了笑,点头:“嗯,我记得,在图书馆楼下见过。” 容鸿骞今天对他格外照顾,吃饭时,当着继母的面给他夹了好几次菜,容温有些意外。 忽然,听见他说:“容温你明天有时间的话,陪琦琦一起去看音乐会吧,年轻人不要总待在家里,要多出门走走。” 容温握着刀叉的手一顿,他好像忽然明白今年容鸿骞为什么会这么坚持让他留下来过年。 见他沉默,琦琦问他:“Felix,你明天有时间吗?” 容温犹豫了一会:“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明天晚上有个聚餐。” 果然,下一秒,容鸿骞的脸色变得不好看,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什么聚餐,推了吧。” 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琦琦笑着说:没关系呀,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聚会,可以多带我一个,我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 ③本作者面包有毒提醒您最全的《骗局》尽在[],域名[( 话已至此,容温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是不是不方便?”琦琦看出了他的为难,问他。 “嗯,不太方便。” 容温不敢去看容鸿骞此刻的表情,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容温拿出来看了一眼,把手机调成静音。 吃完饭,他上楼回到书房,发现手机里有五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 都是叶以蘅的。 半个小时前,她发的短信上写着: 【容温,你又让我失望了一次。】 — 年初二,叶以蘅陪家里人逛公园。 公园里到处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节日气氛很浓,沿着湖边逛了一圈,经过小凉亭,有人在下象棋,叶雄健非要跑过去看。 严桂娟瞪他,他还不肯走,说就看一局。 叶雄健还没坐下,有个叔叔多嘴问了句:“对了,老叶,你女婿呢?不是说今年闺女带男朋友回来吗?老早就听你说了。” “这么关心我女婿做什么,你还不看着点,你的車马上就被吃了。” 说完,叶雄健看了眼自家闺女,担心她听见难过,摆了摆手:“不看了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叶以蘅问他:“真不看了?” “不看了,回家去。” 回去的路上,叶雄健以为她还在闷闷不乐,哄她:“明年那小子要是来,我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谁叫他让我们宝贝女儿不开心了,过年都耷拉着脸。” 本来叶以蘅都没觉得有什么,被叶雄健这么一说,竟还真的有点委屈了。 那件事过去五天了,直到现在,容温都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偶尔他们还会聊天,不过一天也就只有几条消息,容温对那天拒接电话的事避而不谈。 她始终认为遇到问题,应该选择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否则只会越积越多。 这天晚上,她给容温打了电话。 没有任何铺垫,开口第一句,她问他:“容温,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出了问题。” 沉默了一会,容温应了声:“嗯,是啊。”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又消极:“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耽误你了?你明明可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比我健康,比我家境好,比我优秀,比我事业有成,你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你说什么呢?”叶以蘅呼吸加重,“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容温原想说是,可那话到了嘴边,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最后却否认了。连他都认为那个人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也许奋斗一辈子都不能达到那个人的起点。换做是任何人都会选择那个人的,不像他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只会怀疑对方。 这几天他一边厌弃、否定自己,一边又在挣扎 、不舍,他忽然觉得很无力,如果这段感情要继续下去,他还要面临多少次猜疑和惴惴不安。 他需要的是一段稳定的、不会让他有任何顾虑的感情,不用担心他不在的时候,她会不会私下和他见面,不会担心她和他在一起时,是不是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 “阿蘅,其实我有一点累了,我以为我能坚持,但——”容温喉咙开始泛酸,没有把那句话补充完整,“我发现我们的感情是没有同步的,我很没有安全感,我总是会不断猜疑,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真的爱上过他,包括现在,你是不是因为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可能你和我在一起,只是想给过去的我们一个好的结局。” “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叶以蘅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容温,我们当面把话说清楚,要么我去找你,要么你回国找我。” 容温没说话。 叶以蘅点点头:“行,那我现在买机票去找你,不管怎样,我们应该见一面,在电话里说什么都不算数的。” “阿蘅,我配不上你,”容温打断了她的话,“其实那天你给我打电话,我看到了,我故意没有接的,但事后我又开始后悔,我总是这样反反复复,自我挣扎,你和我在一起会很累的,我不想把你变成和我一样消极敏感的人。” 他的话让叶以蘅一下泄了气,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从小过得太幸福了,无法体会他的难处,也无法理解他的挣扎,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 “你知道吗,我给你找了很多个不接电话的借口,原来都和我想的不一样,你明知道我会失望,我爸妈会失望,但你还是失约了。” “对不起,阿蘅,”容温声音里压抑着情绪,“我也讨厌这样的我,或许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叶以蘅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冲动的时候不应该做任何决定,所以那两个字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只说:“容温,我们暂时冷静一会。”!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七十四章 叶以蘅在房间里躺了好几天,没怎么出门。 吃饭、睡觉、看电影,她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有时电影看到一半,投影仪还没关,她就靠在懒人沙发睡着了,醒来已经是晚上,窗外一片漆黑,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 她放任自己难过几天,毕竟等到假期结束,她就不能再任性了。 她和容温之间彻底陷入了僵局,虽说是暂时冷静,但她知道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几天她想了很久,或许那些问题一直都存在,只是表面掩藏得很好,她一直以为这段感情很牢固、足以支撑他们步入婚姻,直到爆发出来的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早已千疮百孔。 他心里藏了那么多事情,却对她只字不提,所以她从来不知道他的痛苦、烦闷和挣扎。 知道她心情不好,严桂娟和叶雄健这几天很少打扰她,不过倒是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逗她开心。 堂弟叶泽通也常来她跟前晃,约她出去逛漫展,她没什么兴趣,无精打采地拒绝了。 有天,她在客厅看电视,叶泽通推开门跑进来,说是学了个魔术,要给她表演。 叶泽通一再叮嘱:“姐,你看好了,别眨眼。” “行。” 叶以蘅很配合地在遥控器上按下暂停,目光从电视屏幕转移到他手上。 只见叶泽通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红色的丝巾,丝巾往上捋,又抖了一下,分别给她展示正面和反面。 “你看丝巾里面什么都没有,对不对?” “嗯,”叶以蘅给他捧哏,“没有。” 叶泽通得意地挑了挑眉,手心往上抬,把丝巾拉长,右手一拂,不知从哪变出一支玫瑰花。 那玫瑰花上面还有露水,叶以蘅看得一愣一愣的。 “送你的。”叶泽通把玫瑰花递给她,笑得露出小虎牙。 “你小子有点东西啊。” 叶以蘅还真有点意外,上了个大学,突然这么会了。 “姐,别不开心啦,”叶泽通在她旁边坐下,煞有其事地说,“听我的,你把那个放你鸽子的狗男人甩了,我给你介绍清纯男大,怎么样?我隔壁寝室有一个身高185的,长得帅,还有八块腹肌,就是有点自恋,其他的没啥毛病。” “……” 叶以蘅语塞。 叶泽通越说越起劲,试图打开朋友圈给她找照片:“真的挺帅的,你别不信,这回绝对不骗你,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到他第一眼就想给你介绍,他最近刚分手……”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以蘅没好气地笑,把他赶了出去,不过倒是把那朵玫瑰花留下了。 被叶泽通这一闹,她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至少没像刚才那么郁闷了。 傍晚,她换了身衣服,终于决定出门逛一会。 她打算去公园散散步,不过刚走到书店,她脚步就停了下来,因为 她看到容温在书店旁的巷口站着,他没带行李箱,只背了个黑色的单肩包。 无声对视了一秒,她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他回来的目的。 未等她走过去,容温已经走到她身边。 仅是一个月不见,叶以蘅好像瘦了,原本有点肉感的脸颊瘦削了不少,一向开朗的她脸上没了笑容,他还记得上次离开前她在公司楼下折返跑回来,隔着车窗提醒他过年要记得回来,陪她一起见爸妈。 “你刚到?”叶以蘅问他。 “嗯,四点到的,”容温故作轻松地说,“阿蘅,我们去学校里走走吧。” 庆城一中最近有校友活动,叶以蘅进去前登记了一下,门卫就顺利放行了。 忘了有多少年没再回来这个地方,兴许有四年还是五年,她过去不敢回来,因为里面留下太多回忆,每每想起,都要泪流满面,她没有勇气去面对,甚至她每次路过这个地方都会加快脚步,好像这样就能逃离那段伤痛的记忆。 她没有想过再次踏进庆城一中,会是和容温一起。 旁边还是一样的人,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教学楼旁建了新的实验楼,图书馆翻新了一遍,操场变得更宽阔了,光荣榜上都是陌生的面孔。 叶以蘅站在窗口望向他们高一的教室,问他:“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坐在哪吗?” “当然记得,”容温望向第二列后排的座位,回忆起往事,他的眼睛有了不同以往的神采,“我还记得你的学号是32,我的学号是33,你成绩最好的科目是语文,你最讨厌的是物理,你上英语课从来不走神,因为英语老师长得最漂亮。” 叶以蘅眼睛有点酸。 “还有呢,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有一次模拟考你数学只考了96,老师喊你去办公室谈话,你回来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写卷子;还记得我穿假鞋被人嘲笑,你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给我买了一双正版的耐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别人毫无保留地对我好,我当时发过誓绝对不能辜负你……” 叶以蘅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乎一眨眼,就要跑出来。 靠在走道的栏杆,冬天的风刺骨般的寒冷,她望向不远处的操场,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她感慨了一句:“过去真好啊。” 容温眼眶泛红:“你还是很好,是我不好。” 他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或许我不是对这段感情没信心,我是对自己没信心,我有太多衡量、取舍,太多猜疑、顾虑,是我配不上你,上个月,导师让我考虑毕业后留校,我虽然拒绝了但我会想值不值得,为了你放弃这个机会到底值不值得。 阿蘅,你知道吗,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都很诧异,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我向往纯粹、不含杂质的感情,但我自己却做不到。” 叶以蘅心里颤了颤。 他的担忧或许是人之常情,但就这一刹那,她想起了以前她曾在陆嘉望面前提起容温。 她说容温是“只有一百块钱但愿意花九十九块钱给她买生日礼物的人”,她一直认为他们彼此是可以为对方付出所有的,甚至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她还在想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恋爱本来就是互相沟通、妥协、磨合的过程。 但现在,她发现她好像理解错了。 当他决定放弃陪她春节回来见家长,就意味着她不会是他选择的首位了,她似乎已经预见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放弃留校的事会成为他们之间吵架的导火索,他本可以更好,却为了她停留在原地。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容温观察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我是不是毁了你记忆里的那个人?” 沉默了一阵,她仍是摇头。 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是她太不切实际了,她以为一切永远都不会改变,她还停留在以前,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的他,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从教学楼走到操场,他们在升旗台旁的台阶坐下。 以前傍晚时分,他们常常坐在这个位置一起看日落,神采奕奕地聊起大学的生活,那时的他们把考上好的大学当成一切的动力,把“未来”想象得和书里一样美好。 叶以蘅双手撑在地上,忽然问他:“你说,如果当初没有那场车祸,我们能走到最后吗?” 容温望向远处的飞鸟和晚霞,像是在认真思索。 脑海中早就有了答案,但他回答时却说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说:“或许会吧。” 叶以蘅转头看他,片刻后也跟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但他们都没有拆穿。 就当是这个假设存在吧。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或许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跨越了所有的困难走到了最后。 操场上的风越来越大,把话语都吹散,发丝在风中乱舞,凌乱如同此刻的心情。 离开时,容温和她提起了一件事。 “你还记得那次在安源的寺庙里,我们挂的祈福条吗?” 叶以蘅点头:“记得。” 容温眼神变得忧伤:“其实那天,我在庙里许了两个愿望。 第一:希望你过得幸福、自由、快乐。 第二:希望你还爱我。 刚才,在飞机上我想起这件事,我发现这两者是矛盾的。我身上有太多负能量了,你和我在一起,只会被我影响,我只会让你越来越失望,让你越来越不快乐,你会懊恼,会后悔你不该等我那么多年。” 叶以蘅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天色已经暗了,路灯下,容温用指腹抹干她的泪,俯身抱住她。 “没关系,如果这两个愿望只能实现一个,我可以放弃第二个。” “阿蘅,愿你自由、幸福、快乐。” —— 陆嘉望午睡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揉了下太阳穴,缓步往楼下走。 刚走到转角,就听到二楼客厅传来游戏声。 陆嘉望愣了愣,难以置信地望向那声音的来源,只见客厅的灯打开,李砚磊正拿着游戏手柄,坐在沙发,头往前倾,表情专注地望向屏幕。 “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的密码只有他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陆嘉望看向门和窗,均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吓死人了。” 李砚磊被他吓了一跳,方向键都按错了,虽是这么说着,仍是没有放下游戏手柄。 陆嘉望打开冰箱,拿了瓶苏打水。 “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他声音隐含怒意。 “猜的呗,”李砚磊很得意,“我这么了解你,不至于连个密码都猜不对。” 眼看着陆嘉望就要发火,李砚磊不敢再嘴贱,立刻表明来意。 “注意你的态度啊,我今天过来是有重要的事告诉你的。” 陆嘉望懒得听他废话,下颌绷紧:“十分钟后,从我家离开。” “靠,你还不信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李砚磊把游戏手柄都扔到一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选一个?” 陆嘉望走到阳台,准备给李砚磊他哥打电话,忽然听到身后的李砚磊说:“我特意来告诉你,叶以蘅分手了。” 陆嘉望放下手机,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喜悦来临前,他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不知所措。 他立刻转过头望向李砚磊,观察他此刻的表情,似是想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 他连开心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李砚磊是故意骗自己的。 李砚磊耸了耸肩:“可靠信源,你爱信不信。” 李砚磊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说话都硬气了不少,这人刚才还要赶自己走呢,现在不得把他当大爷供起来。 事实上,他观察叶以蘅朋友圈好久了。 自从过年以来,她朋友圈都很少发了。以前隔三差五还发点吃吃喝喝的,还有和朋友出去玩的照片、自拍什么的,屁大点事都能发一发。 按理说春节出去玩应该有很多东西可以发,但实在反常,这几天,她一到凌晨就开始分享歌曲,配上几句伤感歌词,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她又把动态删了,他一看那朋友圈风格,十有八九就是分手了。 早上,找了人一问,还真是。 回过头一看,陆嘉望已经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李砚磊连忙喊住他。 他说:“你还没问坏消息呢!” 走到门口的陆嘉望这才停下脚步。 他都忘了还有个坏消息。 陆嘉望喉结动了动,精神紧绷。 “所以,坏消息是什么?” 李砚磊笑得狡黠,拉长尾音说:“坏消息就是,她都不喜欢这张脸了,还会喜欢你吗?”!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七十五章 李砚磊把话说完,幸灾乐祸地靠在沙发,他拿起桌面上的苏打水喝了一口,静静地等着陆嘉望的反应。 没想到这句话对他竟然没有任何杀伤力。 陆嘉望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只剩戏谑。 “当然,”陆嘉望语气很坚定,“只要他不在,她一定会喜欢我。” 李砚磊这会实在是太闲了,他冷静下来给他分析:“你有没有想过她看到你这张脸,想起的是什么?是刻骨铭心却又惨淡收场的初恋,是在学校里倒追你的那两年,是曾经对你的愧疚和怨恨,是那些荒唐又戏剧的过去……” 不是李砚磊自恋,但他觉得对叶以蘅来说,可能他这张脸都比陆嘉望要有吸引力得多。 他都不敢告诉陆嘉望,前天下午他发了张在猫咖的自拍,叶以蘅还给他点赞了,为此他晚上回到家对着镜子审视了自己的脸一整晚,最后得出结论,以后还是少发点自拍,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争端。 他的确长得还不错,叶以蘅要是看上他那就麻烦了。 思绪一下扯远了,李砚磊正要点开朋友圈再看一眼那张自拍,忽然陆嘉望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他只好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她只能喜欢我,”陆嘉望在指间转着打火机,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无论她想和谁在一起,最后也只能和我在一起。” 他语气平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李砚磊无由来地感受到一股寒意,室内的气压都低了不少,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陆嘉望都不可能听得进去,李砚磊看向沙发上那两个棕色的小熊,这玩意出现在这里实在太奇怪,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顺带扯开话题。 他疑惑地问:“这玩意,你买的?” 陆嘉望眉眼变得柔和,他嘴角弯了弯:“嗯,送给她的。” “……” 李砚磊愣住。 “可爱吗?”他又问。 “什么?” “它可爱吗?” 陆嘉望说的是“它”,李砚磊理解的却是“她”。 李砚磊咳嗽了两声,斟酌言辞。 “还行吧,挺可爱。” 别说,这小熊呆头呆脑的,还挺像她。 安静了还没一会,陆嘉望就转过头问他:“还有事吗?” 这是下逐客令了。 “行,这么不待见我是吧。” 走到门口,李砚磊欲言又止,又回头看了陆嘉望一眼,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再一次把叶以蘅曾经拜托他给陆嘉望介绍女朋友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先别刺激他了。 — 春节过后,工作又开始忙碌起来,叶以蘅复工后没几天能准时下班。 所有的颓靡消沉在工作面前都要让路,不过这对她来说不算是坏事,起 码她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蔺玫家里有事请了假,她还要接手她的工作??[,常常在办公室忙到九点多才离开。 但忙中难免出错,而且出的还是最低级的错误。 有位同事没有认真检查就把还没剪好的视频给领导发过去了,发的还是最粗糙的初版,字幕错漏百出,领导最近情绪本就不好,这回正好撞领导枪口上,把所有人都喊到办公室训了一通,骂了整整一个小时,几乎是无差别攻击。 叶以蘅也被牵连进去,领导走之前往还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话里有话。 “有些人整天在办公室加班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浪费公司水电。” 虽然没有点明,但这指向性很强。 叶以蘅霎时绷紧了神经,脸颊不受控地发烫,不少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等领导走了之后,同事跑过来和她道歉:“阿蘅,对不起啊,连累你了,你说这老陈今天是不是吃火药了,连你都骂。” “没事,没关系。”她摇摇头。 这天下了班,叶以蘅准时就走了。 或许是赌气,又或许是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劳动在别人看来竟然毫无价值,她忽然怀念起在雾城的时候,所有人都卯着一股劲儿要做好同一件事,哪怕是加班也是值得的。 去超市买了菜,叶以蘅打算今天自己做饭。 回到家门口,她正要把钥匙拿出来,忽然发现门把上挂着一个纸袋。 这一层楼有四户租客,她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她这里才有。 她疑惑着把纸袋拿下来,往里看了一眼,里面有一个棕色的小熊玩偶,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丝绒首饰盒。 她把东西拿出来时,有张纸条掉在地上,她捡起来看了眼,上面写着两行字。 【今天过得开心吗? 新年工作顺利。】 这字写得龙飞凤舞,不难认出是谁写的。 纸条右下角还贴着个二维码,叶以蘅好奇,用手机扫了一下,页面缓慢跳转,然后……陆嘉望的微信名片出现在她手机屏幕上。 叶以蘅莫名笑了出声。 陆嘉望的微信头像是布鲁的照片,是它刚来家里第一天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布鲁还是小小的一个,不像现在圆滚滚的。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拍的。 叶以蘅看了好一会才退出微信,她把东西重新塞进纸袋,挂回门把上。 第二天早上,她出门上班,发现上面的纸袋不见了,估计是被收垃圾的阿姨拿走了。 从那以后,她下班回家,隔三差五就能看到门把上挂着东西。 有时是给布鲁买的玩具,有时是她爱吃的蛋糕,有时是明信片…… 不变的是,每一次纸袋里都有一张打印的二维码。 除了给布鲁买的玩具,其他的她都没有收。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再次见到陆嘉望是在某部纪录片的展映会上。 她是媒体代 表,陆嘉望则是作为出品方出席,来之前,她就在海报上看到了“敬望影业”的lg,不过她没想到会是他本人来到现场。 陆嘉望坐在第一排,他今天穿着全黑的西装,鼻梁上架着副半框眼镜,长腿交叠,唇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既优雅又迷人。 目光掠过他的脸,很快,她就收回了目光。 叶以蘅的座位在第三排最左边,和他隔得很远。 他大概不知道她也在现场,到了媒体提问环节,她拿过话筒提问:“请问路振导演,你觉得在拍摄过程中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刚开口,坐在第一排的陆嘉望猛地回过头看她,大概是他反应太大,连带着前排也有不少人回过头来。 叶以蘅一下变得紧张,握紧了手里的话筒。 等导演回答完,她好不容易坐下来,旁边杂志社的看了眼她胸前的工牌,凑近问她:“你认识小陆总?” 叶以蘅立刻摇头:“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转过头看你?” 叶以蘅想了想,煞有其事地说:“可能我长得像他初恋吧。” 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那女生干笑了两声,没再和她搭话。 展映会结束,叶以蘅背着包离开,电梯门打开,她往外面走。 刚走出酒店,看到陆嘉望站在路边,他这会没戴眼镜,西装领带也扯松了,整个人状态慵懒随性了不少。 他背对着门口打电话,趁他没看到自己,她特意绕过他走了另一条去地铁站的路。 路上有人摆摊卖炒栗子,闻着太香了,她脚步停了下来,忍不住和老板问价。 “老板,这个多少钱一斤?”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一边回答一边拿袋子给她装。 “30块一斤,两斤55,你看你要多少?” 眼看着那袋子都快装满了,叶以蘅连忙说:“我要一斤就行。” “好嘞,”老板把那袋板栗放到电子称上掂了下,“一斤一,姑娘,多的送你了,你给三十就行。” “谢谢!” 叶以蘅拿出手机扫码支付,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落在头顶。 那人揉了下她的头发,说:“帮你付了。” 紧接着老板手机传来支付宝到账的声音。 叶以蘅把他的手拿开,皱眉:“谁让你帮我付了。” 陆嘉望把那袋炒栗子递给她,眼底漾开笑意:“辛苦费。” “什么辛苦费?” 陆嘉望眨了眨眼:“今天的辛苦费。” 叶以蘅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是她来参加这个展映会的辛苦费。 “那可不够,三十块都不够打车费呢。” 陆嘉望顺着她的话说:“你不是坐地铁来的么,哪来的打车费?” 她住的地方离这只有两个站,她肯定不舍得打车。 看到叶以蘅瞪他的眼神,他就知道他猜对了。 陆嘉望今晚心情很好,他的目光落在她颈间,她脖子上空空的,已经没再带那条项链了。 “听说你们分手了?” 叶以蘅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嗯,”陆嘉望应了声,向她走近了一步,“可我想听你说。” 只有从她口中说出来,他才觉得她是真的把过去都放下了。 他这语气有点不太对劲,叶以蘅觉得陆嘉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还没开口,又听见他说:“送你的东西,你喜欢吗?” 他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忐忑。 叶以蘅望向别处:“没仔细看,我都扔了。” 陆嘉望唇线紧抿,喉结动了动:“为什么?” 叶以蘅没说话。 陆嘉望看着她的眼睛:“全部都不喜欢么?那我下次——” 叶以蘅立刻打断了他:“陆嘉望,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但是你和他之间,我又不是非得二选一。” 这又不是试卷上的考题,一定要在两个选项里选一个。 气氛骤变,陆嘉望压低声线。 “什么意思?” 虽然没什么底气,但叶以蘅还是仰头和他对视:“很多人喜欢我的,我换张脸喜欢不行吗?”! 第七十六章 三月的清城,气温已经开始回暖,地铁沿路有很多小摊,空气里漂浮着食物的香气,喇叭里“五元一份鸡蛋灌饼”的广播还在不停地播放,很有烟火气。 叶以蘅话音落下,两人间忽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陆嘉望的眼神暗了暗,难掩失落的神色,他站在路灯下,发丝透出金色的光泽,轮廓线条更加清晰,像是打了氛围灯似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他忽然问她。 “嗯?” “比我好看的么?” 叶以蘅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闪烁其辞:“我又不是只看脸。” “那还要看什么?”陆嘉望追问。 叶以蘅掰着手指头开始数:“那可多了,性格、能力、人品,有没有共同话题等等……” “我哪里不符合吗?”陆嘉望似是真的感到不解,“我忠诚、专一、绝对不三心一意,我了解你的喜好,我们喜欢一样的电影,音乐品味也相似,我们还有共同生活过的经验,你和我在一起还省去了很多磨合的时间,我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和我在一起,你不用考虑任何人的看法,遇到任何问题我都会主动去解决,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他的话真诚又恳切,眼神炽热,叶以蘅不敢看他,别过脸,继续往前走。 “但我要找我喜欢的,而不是喜欢我的。” 她刚迈步,陆嘉望也跟了上去,在她身后说:“那你要给我机会,让我能被你喜欢的机会。” 叶以蘅无奈:“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快走到地铁口,她加快了脚步,忽然听到身后的陆嘉望说了一句话。 他闷声说道:“叶以蘅,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话有点耳熟,叶以蘅停下脚步,觉得不对劲。 想了好一会,忽而记起,这话不是她以前对他说过的吗? 她有点难为情,回过头,生气地说:“陆嘉望,你抄袭我台词!” 陆嘉望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嘴角漾开清浅的笑意。 “不行么?” “不行!” 太羞耻了。 这种羞耻感就像是突然翻到了中学□□空间的非主流签名一样,叶以蘅现在想起来都想找个洞钻进去。 陆嘉望故意逗她:“还有一句呢。” “哪一句?”叶以蘅恨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 陆嘉望弯了弯嘴角,深情地看着她:“叶以蘅,我绝对绝对不会喜欢其他人的。” 叶以蘅实在受不了了,回过头拿包砸他,陆嘉望就站那不动,乖乖地任她打,嘴角弧度加深。 “你都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起了某件事,他眼神变得柔和:“你每次开心都说要去操场跑一圈,到底有没有去?” 叶以蘅不屑:“当然没有了,我又不是傻子,谁会突然半夜跑去操场跑步。” “果然,”陆嘉望恍然点头,“都是为了哄我开心。” 叶以蘅还没说话,又听见他说:“但我现在好像体会到了那种感觉,开心得想去跑步,去运动。” 他的话说得直白,叶以蘅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到了地铁口,她对陆嘉望说:“你别跟过来。” “好。” 陆嘉望还真的就停下了脚步,没再往前走。 叶以蘅已经坐电梯下去了,回过头,陆嘉望还站在刚才的位置看着她,眼底温柔。 过了安检,叶以蘅的手机突然弹出了两条短信。 来自陌生的号码。 但一看就知道是谁发的。 【其实不一样,因为当时你说的是假的,但我现在说的是真的。】 叶以蘅静静地看了几秒,地铁到站了,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没回复。 — 周一中午开完周会,叶以蘅下楼吃饭。 其他同事都去聚餐了,她今天实在太困,想早点回去午休,所以没和他们一起。 她最近常去电视台大楼对面那家茶餐厅吃饭,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崔姐。 还是崔姐先看到她的,和她招了招手。 她问:“你一个人?” “嗯嗯。”叶以蘅点头。 “那过来坐吧,”崔姐望向她对面的位置,把餐牌递给她,“我刚点了份套餐,你看看你要吃什么?” “好。” 叶以蘅在她对面落座,拿起菜单看。 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看到崔姐了,她去了雾城没多久,崔姐就被调走,两人不在同一个楼层,平时最多只能在电梯里碰见,打声招呼就走了。 叶以蘅喊来服务员,点了一份虾仁抱蛋饭,服务员收起餐牌,说:“好的,您稍等。” 崔姐一边给她倒水,和她寒暄。 “听说你春节带男朋友回家了?怎么样,顺不顺利?” 叶以蘅愣住:“啊?你也听说了?” “春节放假前和蔺玫碰见了,你知道她嘴里藏不住事儿的,不过倒是一直在说你们很般配。” “这样啊,”叶以蘅有点尴尬,犹豫了一会,她还是说了实话,“不过我们已经分手了。” 崔姐拿起水杯的手一顿,眼底闪过意外,担心说了什么不恰当的,咳嗽了两声,准备转移话题,不过叶以蘅倒是主动和她说起。 那些话她压在心里挺久了,在这个工作日的下午,她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和他是和平分手的,但很突然,可能这就是‘断崖式分手’吧,曾经我也以为我们可以走到最后的,但是可能我们两个人都变了,谁都无法理解对方的处境,他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人不一样了,可能在他看来我也是一样吧。” 崔姐好奇问道:“听说你们是高中同学?” “嗯,后来大学毕业后又碰见了。” “难怪,崔姐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安慰她,“有时候美好的只是回忆,让你念念不忘的也是回忆,你对他有学生时代的滤镜,但是没有多少人能一直保持学生时代的天真和稚气,你们面临的是理想和现实的分歧,也是过去和现在的冲突,哪怕真的彼此还有爱,也很难支撑你们走下去……别难过,每一段感情都是宝贵的经验,不要惋惜过去的付出,也不要后悔做过的决定,相信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叶以蘅被说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其实她很感谢容温对她的坦诚,也很庆幸他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即便没有好的结果,但知道他还活着,这对她很重要,否则她永远都无法跨过心里那道坎,真正意义上地重新生活。 崔姐给她递纸巾:“没事,不哭,这有什么的,姐离了两次婚都没哭过。” 叶以蘅接过纸巾擦了下眼泪,和她开起玩笑。 “崔姐,你真的应该去当情感电台主播的。” 崔姐被她逗笑,喊来服务员,点了一杯港式奶茶。 “听我的,喝点甜的,下午别喝咖啡了。” 叶以蘅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听见崔姐说:“最近老陈是不是经常发火?” “陈哥最近确实情绪不太好。” 叶以蘅回答得比较谨慎,毕竟不好在一个领导面前说另一个领导的坏话。 “他最近被领导批了,找你们撒气呢,太差劲了这人,”崔姐撇了撇嘴,“他有没有说过你?” 叶以蘅想了想,点头。 “一两次吧。” “那……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干?” “啊?”叶以蘅有点懵。 “台里准备做档美食文化探索节目,这不是正好吗,一提起这个美食节目,我立刻就想到你了,你大学不是做过美食的自媒体号吗?” 叶以蘅眼睛霎时亮了,她的确很感兴趣,但是她没接触过,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帮得上忙。 见她在犹豫,崔姐没给她思考的机会。 “我当你答应了啊,等这个节目定下来,我就去找领导要人。” 这顿饭还没吃完,叶以蘅的心情跟着起起落落的,菜上齐了,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崔姐,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无论在哪,她好像总能遇到很好的人。 因为这档美食节目,她的生活又有了值得期待的事情。 下班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她戴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走去地铁站,想起这件事,她开心得一路小跑,嘴角不停上扬,要不是路上人太多了,她甚至想模仿《雨中曲》里最经典的那个片段,像吉恩·凯利那样抱着路灯在雨天跳舞,自由快乐得像孩童一样。 而在对面的马路,车流拥挤,市中心这段路已经堵了快十分钟了,雨从窗外飘进来,李砚磊卫衣都沾了雨丝,他把车窗关上。 旁边的陆嘉望还没收回视线,李砚磊揶揄道:“人都进地铁了,还看呢。” 今天也是凑巧,他们刚从市中心的篮球馆出来,经过这里就开始堵车,没多久,叶以蘅就下班了,李砚磊看到她和同事从电视台大楼走出来,同事上了出租车,她和对方挥手告别,笑得很甜。 也不知道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她好像格外开心,走路嘴角都带着笑,李砚磊看了眼朋友圈,也没见她发什么。 奇怪。 “你说,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他问陆嘉望。 陆嘉望心里早有答案,低头整理袖口,淡淡地说:“和那个人分手后,她心情越来越好了。” 还能这么解读? 李砚磊说:“那她和你分手的时候,说不定也是这么开心的?” 陆嘉望脸色霎时变了,冷笑着转头看他,镜片下的眼神锐利,折射着危险的光,在他生气前,李砚磊立刻按住了他的手。 “和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说完,李砚磊望向坐在副驾驶座的表弟,用眼神向他求助,让他说点什么赶紧转移话题。 阎圳好像理解了,又好像没有完全理解。 他回过头看李砚磊:“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哥,你最近为什么老发自拍啊?好怪啊,”阎圳点开朋友圈,眉头皱了皱,“刚才打篮球你竟然发了九张自拍?”!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七十七章 李砚磊一紧张就开始频频眨眼,他咳嗽了两声,推了下阎圳的头,让他转过去:“你管那么多呢。” “我就问问还不行吗?” 没想到被凶了,阎圳声音渐弱,讪讪地把手机拿了回去。 陆嘉望推了下眼镜,对阎圳说:“你哥急了。” “……我急什么,我哪急了?”李砚磊声音拔高。 阎圳这小子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让他引开话题,提这个做什么。 话题的确引开了,但李砚磊觉得还不如不引开呢。 看他这反应,陆嘉望也不由好奇,问阎圳:“他发什么自拍了?” 他平时不怎么看朋友圈,所以不知道李砚磊都发了什么。 阎圳把手机递给他,一脸新奇地说:“嘉望哥,你看,刚才我们打篮球的时候,我哥在场下喝个矿泉水都能发九张自拍,我服了。” 李砚磊脸涨得通红,望向窗外。 陆嘉望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照片,还没点开原图就忍不住笑了。 “你搞什么?” “怎么,我不能发自拍?”李砚磊梗着脖子说,“我记录一下生活怎么了。” “你紧张什么?”陆嘉望看了一眼他额头上的汗。 “我哪紧张了?” 陆嘉望点开李砚磊的朋友圈主页,这个月才过去十天,他就发了二次自拍。 一次在健身房,一次在广场喂鸽子,一次在篮球场。 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眼底闪过戏谑,他把手机扔回给阎圳,问李砚磊:“孔雀开屏了?” “开什么屏,我往哪开?”李砚磊立刻否认,语气强烈,“发个照片,你们大惊小怪什么,真是的。” 越是否认越是引人起疑,连阎圳都不相信。 “哥,什么人这么难追啊,发这么多自拍都没追上?” “莫名其妙,别瞎说。” 不管他们说什么,李砚磊始终矢口否认,什么也不肯说,终于阎圳也觉得没意思,不再提起这件事,聊起了刚才那场篮球赛。 李砚磊终于松了一口气,摸了下额头,竟然全是汗。 他就是好奇上一次叶以蘅为什么会给他点赞而已,但后来他发了这么多,他精心构图、找角度的自拍,她又一条都不点赞了。 到了目的地,李砚磊先下车。 拉开车门,他从车上下来往餐厅门口走,拿出手机一看,忽然脚步顿住。 他下午发的在篮球场的自拍,底下那密密麻麻的点赞列表里,他看到了叶以蘅的头像。 她竟然又给他点赞了! 意外、惊喜、疑惑,什么情绪都有。 这会陆嘉望已经走了过来,李砚磊屏住呼吸,看了陆嘉望一眼,手有点抖。 叶以蘅到底是什么意思。 — 四月初,有个现当代艺术大展在清城举行,陆嘉望受朋友邀 约去看展,在数字展厅,他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薄款大衣的女人,觉得有些眼熟,便多留意了一会。 想了好一阵,他终于记起在哪见过。 是在叶以蘅的工作合照里,这是她以前的领导,他记得好像姓崔。 她正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在交谈,那男人是业内颇为认可的制片人,制作过不少爆款节目,和很多电视台都有合作。 崔姐:“莫老师,没想到这么巧在这碰上您了,有个问题正好我想请教一下。” 莫智和似乎不太想搭理,注意力还放在墙上的画。 “上次我不是和您推荐了一个人吗,本来都通过了,昨天你助理突然说要把团队里某个人换掉,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莫智和还没说话,崔姐又说:“那孩子真的挺优秀的,虽然毕业还没多久,但是特别有干劲,能吃苦,她大学做美食自媒体账号也做得挺不错,而且去年在雾城做城市专题栏目,很多想法都是她提的,这些我都和您说过的,不知道您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莫智和无奈:“没什么问题,就是不凑巧,源岸地产的公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高总联系上我,其他的不用我说你应该懂了吧。” 崔姐早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她还在争取。 “莫老师,这不冲突的——” 莫智和不想再费口舌,止住了话题:“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今天是来看展的,咱们不聊工作。” 事已至此,崔姐也没了办法,想起那天叶以蘅高兴的样子,她无由来地有点愧疚。 “那莫老师,不打扰你了,我有事先回台里了。” 从展览现场离开,崔姐打车回了电视台大楼,一路上她都在想要怎么和叶以蘅解释。 莫智和出尔反尔,现在她进退两难。 她从老陈那里把人挖了过来,把老陈给得罪了,以他那小肚鸡肠的性格,叶以蘅要是再回到他手下工作,他到时候肯定不会给叶以蘅好脸色看。 这会已经快五点了,接近下班时间,她给叶以蘅发了条消息。 【小蘅,待会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五点半,叶以蘅收拾桌面,赶往崔姐刚才给她发的那家餐厅。 那家餐厅离公司不远,但是消费挺高的,崔姐帮她这么多忙,还请她吃这么贵的餐厅,她实在不好意思,想着待会一定要抢先买单。 到了餐厅,服务生领她入座,崔姐像是已经来了一会了,她手里那杯柠檬水喝了一半。 闲聊了一会,刚点完餐,崔姐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 “其实今天是有件事想告诉你,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听见这话,叶以蘅心里咯噔了一声,她好像猜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 “是不好的消息么?” 崔姐一下有点难以启齿,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正犹豫着,忽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莫智和给她发的消息。 【那个叶以蘅的简历我看了,确实不错,让她参与进来吧。】 崔姐诧异,眉头皱了皱,她看了二遍,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 ?面包有毒的作品《骗局》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明明刚才在展览现场态度还很坚决,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崔姐,怎么了吗?”叶以蘅见她一直不说话,开口问道。 崔姐把手机反面盖上,她揉了揉太阳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也不知道莫智和是不是在耍她。 “我刚不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吗?” “嗯嗯。” “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叶以蘅忐忑,点了点头。 崔姐把聊天记录递给她看,叶以蘅捂着心脏,长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崔姐,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的!”叶以蘅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我还以为没戏了呢。” 崔姐拿起酒杯和她碰了碰:“是不是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叶以蘅猛地点头:“这顿饭我一定要请您,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不辜负您对我的期待。” “瞧你这高兴的。” 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叶以蘅喝得有点上头了,打车回到小区门口,她还差点忘了拿包,幸好司机大哥提醒她。 她从一辆黑色的轿车旁经过,车里的人正隔着车窗看她。 陆嘉望在这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她才回来,她今晚好像喝多了,走路歪歪斜斜的,不过像是心情很好,从他的车旁边经过时,他还听到她在哼歌,语调很欢快。 隔着车窗,他都感受到了她的快乐。 他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他希望她永远都能这么开心、快乐。 叶以蘅回到家,换了鞋,从冰箱里又拿了一罐啤酒。 拉环扔进垃圾桶,她喝了一口,又给崔姐发消息,说她已经到家了。 崔姐还没回复,估计还在路上,她刚放下啤酒瓶,忽然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找她。 以为是别人走错楼层的,她没打算理会,但过了一会,敲门声又响了。 叶以蘅只好从沙发起身,走到门口的猫眼看了下,表情渐渐凝固。 靠在门后,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拧动门把,把门敞开。 陆嘉望站在门口,他今天穿着很休闲,黑色卫衣和水洗做旧的牛仔裤,让她想起大学时候的他,看着竟然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你有事吗?”叶以蘅紧紧握着门把。 陆嘉望往屋里看了一眼:“我想看一下布鲁。” “不给。”叶以蘅立刻拒绝。 陆嘉望笑,接着说:“那我看一下梨子。” 叶以蘅瞪圆了眼,梨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都八竿子打不着吧。 “也不行。” “那我来看一下叶以蘅,”陆嘉望顿了顿,眼神很真挚,“可以吗?” 叶以蘅被他噎住。 陆嘉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有件事想征求你的同意。” “什么?” 他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想搬过来。” “神经病!” 简直是匪夷所思,叶以蘅瞪了他一眼,准备把门关上。 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陆嘉望把后半句补充完整。 “你对面的房子在出租,我想搬过来。” 叶以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要搬来这里? 她还没开口,陆嘉望又接着解释,他声音很低沉,姿态也很低,看起来有点可怜:“我上次说过不会再做让你感到为难的事,我不知道搬过来会不会打扰到你,所以想先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我的确动机不纯,但我不是想窥探你的生活,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下班回来的路上能在楼下见一面也好。而且你以后工作出差,我可以帮忙照顾布鲁和梨子,就不用麻烦你朋友特意过来了。” 陆嘉望说完直勾勾地看着她,双眼比星星还要明亮,眼底像是充满了期待。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她问。 陆嘉望嘴角弯了弯,说:“让你知道我开心的时候有没有下楼跑一圈。”! 第七十八章 周一早上,叶以蘅来到工位刚打开电脑,忽然发现桌面放了一盒蒸饺,看样子像是从家里打包带过来的,那盒子特别可爱,还是粉色的。 她正要问这是谁给的,旁边的蔺玫已经憋不住了,一副等夸的表情。 叶以蘅凑近,戳她的肩膀:“你做的?” 蔺玫立刻点头:“我昨天晚上做了,我男朋友说很好吃,所以我早上也做了给你尝尝。” “哇,我竟然和你男朋友一个待遇,太荣幸了。”叶以蘅感慨。 “你快尝尝,现在还热着呢。” 离上班还有十分钟,叶以蘅打开盒子,先尝了一个,是她喜欢的玉米鲜肉馅,还夹杂着一点虾的鲜味,也不知道这馅料是怎么调的,口感特别丰富。 她给出中肯的评价:“可以去开店了,我保证每天都去光顾。” 蔺玫原本还乐呵着,忽然想起下周叶以蘅就要把工位搬到楼上去了,一时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你要不把我也带走吧,没有你,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活啊。” 叶以蘅笑着安慰她:“以后中午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吃饭呀。” 蔺玫还是开心不起来,耷拉着脸,小声说:“新来的那几个卷得不行,还爱捧领导臭脚,老陈又天天发脾气,甩脸色,我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叶以蘅正要说话,忽然走道传来脚步声,感应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两人立刻在电脑前坐直,装作忙碌地打字,键盘敲得啪啪响。 等老陈进了办公室,两人在微信上接着吐槽,表情包没停过,忽然左侧的聊天列表弹出新消息。 “豪景雅苑A3-2幢交流群”有了动静,上面显示“房东芬姨”邀请“Lrin”加入了群聊。 “Lrin”是陆嘉望的英文名,房东把他拉进他们的小区群。 房东芬姨在群里说:【小陆@Lrin,这是我们A3-2栋的群,平时小区如果停水、停电、停气都会在这里通知的,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在这里问大家[玫瑰][玫瑰]】 Lrin:【好的。】 看到陆嘉望出现在这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和违和。 叶以蘅关掉了聊天页面,脑子里却想起那天晚上对陆嘉望的话,她觉得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陆嘉望,实话说,你搬不搬过来都和我没关系,你现在对我来说和陌生人没有区别,哪怕你搬过来了,我们也只是普通的邻居,半年也说不上一句话,你没必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陆嘉望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叶以蘅刚松了一口气,陆嘉望忽然抬头看他,眼底不自觉地染上暖意:“那就是不影响你的生活,对吧,只要不打扰到你就好,至于做这些有没有意义,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这是我想做的事。哪怕它没有意义,也没有结果,我还是想试试。” 说 到后半句,他自嘲地笑了笑,但目光并未从她身上移开。 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叶以蘅懒得再理他。 “随便你。” 说着,她把门关上,但还能听到陆嘉望在门口小声说了一句:那我下周就搬过来。” 微信上崔姐给她发了满满一页的文件,叶以蘅立刻回过神,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工作上。 等她看完这几份文件,已经是午休时间了,她和蔺玫一块下楼吃饭。 等电梯的时候,她看了眼微信,离谱的事发生了。 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陆嘉望竟然进了他们小区的二手闲置群,还不止一个。 她搞不明白,他需要什么还要从闲置群里买吗?他那些奢牌大衣多得都穿不上几次,嫌旧都扔了,她实在不能相信他竟然会去买二手的物品。 就吃饭的这一会儿功夫,她看到陆嘉望在闲置群里买了个置物架,88块钱。 太诡异了,简直匪夷所思。 直到她傍晚下班,陆嘉望已经在群里买了一个置物架、一个烤箱、一个微波炉,一个书架。 晚上七点,叶以蘅从地铁下来,到路边的店铺打包了一份牛肉面,往小区里走。 走到五楼,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门半敞着,才一天的功夫,里面的沙发被换掉了,电视机也换了,窗帘也换了个风格,显得墙角处的老式空调特别突兀。 他果然不会委屈自己。 她还以为他买那么多闲置的东西是为了让自己改观,看来是她想多了。 还没收回目光,坐在沙发的陆嘉望已经看到了她,他眼睛亮了亮,起身走了过来。 “你下班了?” 她没应,从包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又听见他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不知道。”她语气很冷。 “那这个在哪里可以买?”他望向她手里提着的打包盒。 “地铁出口。” “哦,谢谢。” 陆嘉望礼貌道谢,两人隔着走道交谈,恪守着距离,似乎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会打扰她。 钥匙插进锁孔,往右一拧,叶以蘅刚想推开门走进去,忽然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望向陆嘉望:“有个问题。” “嗯?” 她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他:“你在闲置群里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嘛?” 陆嘉望轻笑了声,嘴角也跟着弯了弯。 “等你问我。” “什么?”她皱眉。 “你问我,我就可以和你聊天了。” 说话时,陆嘉望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楼道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五官描摹得更为立体。 他嗓音低沉,缓缓补充了句:“做这些有意义的,起码我现在很开心。” “要进来看看吗?”陆嘉望问 。 “没空。” 有人从楼下走了上来,叶以蘅立刻别过脸,推开门走进出租屋,顺带把门反锁。 只是,下一秒,敲门声响起。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叶以蘅把打包盒放到桌面,没搭理。 直到手机弹出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你忘记拔钥匙了。】 叶以蘅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打开门把钥匙拿了回来。 — 五月份,叶以蘅的工位搬到了10楼。 新的工位、新的工作环境、新的同事,叶以蘅做自我介绍时都有点发怵,不过相处下来发现大家都挺友好的,虽然不常交流,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周三下午在大会议室开了一次会,团队里所有人正式碰面。 不仅是台里的同事,还有总导演、分导演、制片人、摄影师等等,加上后期制作团队,将近七八十人,叶以蘅坐在后排的角落也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崔姐在台上发言:“我们不想做快餐式的节目,在最开始,莫老师就一直强调两个关键词——“深度”和“温度”,现在年轻人的生活节奏很快,我们希望做一档让人能静下心来品味食物本真的节目,往大了说,食物是文化符号,也是情感符号,承载城市的记忆,也是人类情感的寄托,现在同类型的节目很多,赛道也很拥挤……” 叶以蘅一边做着笔记,一边观察着坐在前排的导演和知名的制片人。 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来,和雾城那个项目不同,这是一个镀金的好机会,在这个团队里能当一枚螺丝钉也是很宝贵的经历。 会议结束,叶以蘅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兴奋是因为她能参与到这么重要的节目里来,而紧张是因为她相关的经验还太少,她担心等项目正式开始了,自己会跟不上团队。 她这天下班刚回到家没多久,忽然接到了崔姐打过来的电话。 刚接通电话,她就问:“叶以蘅,你在家吗?” “在的。” “有没有电脑?” “有。” “那你帮我改份东西,我待会把文件发给你,改动不复杂但要花点时间,我现在在外面不方便,你改完尽快发给我,十二点前可以吗?” 叶以蘅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点半,她连文件都没看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也只能应下。 “好的,我尽快。” 看来是很重要的文件,不然不会这么急。 她一挂掉电话,就打开笔记本电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电脑刚开机就卡住了,她强制关机后再开机,电脑直接蓝屏。 叶以蘅傻眼。 这电脑买了还没多久,怎么质量这么差。 她都快被气疯了,时间紧迫,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更是着急。 实在没办法,她犹豫了一会,只好打开门,走到陆嘉望门前。 他应 该还没睡。 虽然门是关着的,但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陆嘉望搬过来快一周了,除了第一天以外,他们几乎没有交集,陆嘉望像他说的一样没有打扰她,有一次她在楼下看到他喂流浪猫,他和她打了声招呼,她没理,加快脚步上了楼。 所以,现在要找他帮忙,确实有点难为情。 但眼看着过去快二十分钟了,她没时间再纠结,食指半屈,敲了下他的房门。 她只敲了一下,很快,门后传来脚步声。 门打开,陆嘉望穿着藏青色的家居服站在门口,他大概也在忙,鼻梁上架着副半框眼睛,眼底还有未褪去的凌厉,他工作的时候总是这样的状态。 没等他开口,叶以蘅就说:“可以借电脑给我用一下吗?” 陆嘉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可以。” 他嘴上说“可以”,但却站在原地没动。 “我可以有一个要求吗?”他嘴角勾了勾,眼睛闪烁着光。 “什么要求?”叶以蘅警惕了起来。 “我可以抱一下——”陆嘉望朝她走近了一步,微微弯着腰,这下两人只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他的呼吸就落在她脸侧,叶以蘅正要把他推开,听见他把后半句补充完整:“我可以抱一下布鲁吗?” 直到陆嘉望弯下腰,叶以蘅才留意到布鲁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后跑了出来,绕在她脚边。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她没时间细想,看了下时间,催促他。 “你先给我拿电脑,快点。” 陆嘉望无奈笑道:“好。” 等陆嘉望把笔记本电脑递给她,叶以蘅又想起了什么,问:“密码是什么?” “和以前一样,”说到这,陆嘉望喉咙有点干涩,“你的生日加上我的生日。” 叶以蘅垂下眼睑:“哦。” 她拿着电脑进了门,大概是因为没得到她的允许,陆嘉望还在门口站着,不过倒是把布鲁抱了起来,布鲁在他怀里蹭了蹭,和他撒娇,他眼底笑意渐浓。 “你电脑坏了?”他站在门口问她。 “嗯。” “给我。” 叶以蘅打开电脑,往门口看了眼。 “什么?” “给我,我帮你修。”! 第七十九章 赶在十二点前,叶以蘅终于把文件交了过去。 她坐在电脑前忐忑地等待回复,终于,五分钟后,崔姐回复了个OK的手势,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布鲁一直趴在旁边陪她加班,她摸了下它的头,给它开了个罐罐。 时间不早,她把电脑关了,拿过去给陆嘉望。 他没有关门,叶以蘅刚推开门就看到他靠在沙发上休息,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扫下阴影,他半仰着头,从这个角度看,喉结格外明显。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 叶以蘅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又敲了敲门。 沙发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真的是刚睡醒,他眼底氤氲着水光,往门口看过来,看到她,目光霎时变得柔和,他揉了揉太阳穴,从沙发起身。 叶以蘅适时开口:“我来还电脑。” “等很久了?” “没有。” “怎么不进来?” 叶以蘅说得很直接:“不想。” 听见她的话,陆嘉望眼神暗了暗,嘴角的笑渐渐凝固,叶以蘅当没看见,把电脑递给他,转身就要走。 又听见他说:“你的电脑修好了。” 这么快。 她还以为他睡着了,没给她修呢。 电脑放在书桌旁,陆嘉望进去拿电脑,叶以蘅呆呆地接过来,她按了一下开机键,好像还真的可以用了。 桌面加载完成,电脑壁纸显示在屏幕上,是她和容温的合照,她有点拖延症,这台电脑不常用,她一直都忘了换,想到刚才陆嘉望肯定也看到了,她看了他一眼。 “拍得很好。”他忽然开口。 “什么?” 他望向电脑屏幕,扯了扯嘴角:“照片拍得很好。” “哦,谢谢。” 她的语气客气又生疏。 陆嘉望忽而觉得讽刺,他的电脑壁纸是他们的合照,而她用的却是和别人的,连分手了都不舍得换。 “我们以前的照片,”陆嘉望顿了顿,说,“你还留着吗?” 叶以蘅回答得很快:“没有。” 陆嘉望竟不觉得意外,自嘲地笑了笑,岔开话题。 “你看下电脑还有没有问题。” 叶以蘅点了点头,原想和他说声“谢谢”,但快要说出口时,又觉得怪异,于是把话咽了回去。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陆嘉望还是应了声:“好。” 叶以蘅回到出租屋,打开冰箱,角落里放着一瓶临期的酸奶,明天就要过期了。 这酸奶挺贵的,她上周买回来忘记喝了,昨天才发现快过期了,她不舍得浪费,于是她昨天一下子喝了三瓶,今天早上又喝了一瓶,现在看到都皱眉。 叶以蘅从房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酸奶和一 袋吐司。 那瓶酸奶横亘在两人中间,陆嘉望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意外。 “给我的?”他连声音都变得紧绷。 “嗯。” 陆嘉望迟疑着伸手接过,中途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酸奶是冰的,但她的指尖很热,如同电流经过,他攥紧了掌心。 关上门,那瓶酸奶放在桌面,他静静地看了好一会,眼眶竟然有点热。 忘记有多久没有感受过她对他的关心了,现在想起来竟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他把酸奶放到冰箱最里侧,像是标本一样,他把它珍藏起来。 处理完工作的事,陆嘉望去了浴室洗澡,灯光昏黄,关上门,脑海里某些画面跳了出来,他喉咙变得干涩,呼吸急促,身体的某处渐渐有了感觉。 已经很久没有自渎了,快要释放的时候,他听到走道有人敲门。 “陆嘉望。” 是她的声音。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冲动,洗完澡披上浴衣去开门。 叶以蘅站在门口,她穿着件圆领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他闻见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喉结动了动。 “怎么了?” “你的电脑能再给我一下吗?” 洗完澡,她恍然发现她忘记把存在他电脑里的文件删掉了,虽说他肯定不会看,但这些是内部的稿件,她还是不放心。 陆嘉望连原因都没问,进门给她拿电脑。 她说:“我待会就还给你,很快的。” “我要休息了,明天再还给我吧。” 她点了点头:“也行。” 叶以蘅离开了,陆嘉望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身体那里还有反应,但他没再继续。 他只是在想,真好,明天又能看到她了。 ——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叶以蘅过得极其充实。 余诗彤最近从游戏公司离职了,来清城面试,顺便找她玩。 两人约在一家湘菜馆见面,从中午聊到下午,余诗彤这头刚走,叶以蘅又接到了叶泽通打过来的电话。 “姐,你现在有空吗?” 叶以蘅肩膀夹着电话,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你先说你要干嘛,我再决定我有没有空。” “我在你小区门口,你过来接一下我呗,我不知道你住哪一栋。” “你在我小区门口?”叶以蘅愣住,“你来清城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来清城这边比赛啊,你还让我给你带吃的呢。” 叶以蘅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近有个数学竞赛,他朋友圈都发了好几条。 “行,你在那等一会,我现在回去。” 叶以蘅直接打车回出租屋,只是一下车,她懵了。 因为叶泽通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旁边还有一个男孩,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同学,长得很高,比叶泽通还高了半 个头,五官很秀气,她想起春节那会叶泽通说的“清纯男大”。 估计就是这个。 “姐,我同学乔宏睿,和我一块儿过来比赛的。”叶泽通介绍他俩认识,“我姐,叶以蘅,之前和你说过的。” 那男孩和她打招呼,叶以蘅点了点头,笑得有些僵硬。 她拿出手机,给叶泽通发消息。 【什么情况。】 叶泽通:【我带同学来蹭饭,可以不。】 【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有女朋友了,我真的只是单纯过来找你蹭饭的。】 叶以蘅:【哦。】 那她就放心了,免得一会大家都尴尬。 叶泽通和她开玩笑:【姐,听到他有女朋友,你是不是很失望?】 叶以蘅:【滚。】 知道没有那层意思,叶以蘅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进了小区门,叶泽通还在给他同学吹嘘:“我姐做饭可好吃了,待会你就知道了,而且我姐学习成绩也好,清城理工毕业的,现在在电视台工作呢。” 叶以蘅被说得都不好意思,只想让叶泽通闭嘴。 到了出租屋,叶泽通也不用她招待,自己就给他朋友倒水,像是生怕她生气,还说:“姐,待会我洗菜、洗碗、帮你拖地、喂猫,你别生我气哦。” “那还不快去拖地?” 叶以蘅瞪他,打算等他回去了再和他算账,她拿出手机在网上买食材。 半个小时不到,菜就到了。 正要把手擦干下楼拿菜,他同学大概觉得不好意思一直这么闲着,从沙发起身,说:“姐姐,我下去拿吧。” 叶以蘅:“也行,我手机尾号0326,你看一下,别拿错了。” “好。” 乔宏睿刚换好鞋走出门,忽然对面的门也打开了,他好奇地看了眼,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从门后走了出来,那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衫,袖口半挽,露出腕间那块价值不菲的表。 只是那人一直在打量他,从下自上,他眼睛半眯,下颌绷紧,眼神极其不善,让人无由来地毛骨悚然,他有点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他走在前面,男人跟在他身后,两人隔着两层台阶的距离,他听到身后传来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声音,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连那脚步声都格外阴森恐怖。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乔宏睿看到骑手在空地上等着,他走过去,问:“是尾号0326的外卖吗?我帮她拿。” 骑手确认了一下单子,把东西递给他。 乔宏睿转过身,发现刚才那个男人竟然还没走,他站在楼道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指间夹着半截还没燃尽的香烟,那香烟都快要被他折断。 不清楚这人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乔宏睿上楼时还往后面看了一眼,确定那人没有跟上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出租屋,叶以蘅刚把食材接过来,乔宏睿 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 他问:姐姐,你住这儿安全吗? ?想看面包有毒的《骗局》吗?请记住[]的域名[( 叶以蘅停下手里的动作:“怎么这么问?” “我刚下楼遇到一个人,感觉有点可怕,你平时要小心点。” “啊?”叶以蘅表情变得严肃。 “而且那人就住你对面,你真的要小心。” 直到这会,叶以蘅终于听明白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好的,谢谢你提醒。” 一直到晚上八点,叶泽通和他同学才离开,他们走后,叶以蘅收拾了一下厨房,下楼倒垃圾,顺带散步消食。 清城五月份的天气很舒适,不冷不热,很多人都在夜跑,她刚走到B幢,看到不远处有人坐在长椅上休息。 陆嘉望不知是跑到第几圈,像是已经达到了极限,他半躬着腰大口喘着粗气,路灯下,她看到他额角的汗。 她经过时,陆嘉望从椅子上站起来。 “叶以蘅。”他喊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看他。 他问:“怎么认识的?” “什么?”她没听懂。 “那个男的,怎么认识的?”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喉咙开始泛酸,“你们认识多久了,你怎么能、怎么能让他进你房间?” 果然他们碰到了。 叶以蘅想起乔宏睿的表情,她都有点忍不住想笑。 “看起来还是大学生?” “大学生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叶以蘅懒得解释,顺着他的话,说,“你刚才说什么了,吓到他了。” 陆嘉望脸色变得铁青:“所以呢,你心疼了?” “这么没用,你也喜欢?”! 第八十章 怎么还攻击上人了。 叶以蘅这会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转过头,侧眼看他:“陆嘉望,你说话别太过分。” 说完,她加快了脚步,本来是想下楼散步消食的,但这会跟竞走没区别,越走越快。 但身后的陆嘉望没两步就跟了上来。 “这就过分了?”陆嘉望冷哼了声,走在她旁边,“你以前骂过我更过分的。” 有吗? 叶以蘅下意识地想反驳,但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有,于是她不说话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在哪个学校?” 不管他问什么,叶以蘅都不回答,当没听到。 她刚要戴上耳机,又听见陆嘉望说:“你那天给了我一瓶酸奶,我以为你至少对我是有一点改观的,你不能给了我一点希望,又——” 这个时间点,小区很安静,偶尔有夜跑的人从他们旁边经过,叶以蘅停了下来,借着路灯的光看他。 “一瓶酸奶能代表什么?”她叹了叹气,“难道没人给过你酸奶吗?” 叶以蘅真不知道一瓶临期的酸奶能联想出这么多,早知道就拿去扔了。 陆嘉望缓了片刻,喉结动了动。 “但这是你给的。” “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在一起第一天,你也给我带了早餐,就在教学楼前,你站在那里等我,那天早上第一节你没有课,但你还特意早起给我买了早餐……” “陆嘉望,”虽然很残忍,但叶以蘅还是打断了他,“那时候是因为你长得像容温,我才对你这么好的。” “我知道啊,”陆嘉望笑得苦涩,但眼底闪烁着光,“以前你都是因为我长得像他而对我好,那瓶酸奶是唯一一次你因为我是陆嘉望而对我好。” 叶以蘅语塞,把临期酸奶的事又咽了回去。 正要说点别的,结果一开口,反而打了个嗝,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嘹亮。 她听到站在旁边的人轻笑了声。 陆嘉望问她:“今晚和他吃什么了?” “你别管。” 叶以蘅把耳机戴上,想隔绝外界的声音,但音量已经调到60,陆嘉望的声音还是钻进了耳朵。 他说:“叶以蘅,就算你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发现还是我最好,只有我最了解你。” 她随口应道:“这样,那我先谈十个八个再回来找你,我好好对比一下哪个最适合我。” 夜色很暗,她看不清陆嘉望的脸色,但应该被她气得不轻。 她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行,那你好好对比。” 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读音。 叶以蘅还没说话,又打了个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晚一直打嗝。她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戴着耳机慢步跑了一会,身后的陆嘉望竟没有再说话,她觉得奇怪,回头一看,陆嘉望不见了。 估计是被她气跑 了。 往回走的时候,发现陆嘉望还在刚才的位置等她,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见她来,拧开瓶盖递给她。 “给我干嘛?”她疑惑,没有接过。 “不是打嗝么?” 叶以蘅低头望着他手里的矿泉水,原来刚才他是去买水了么。 想了一会,她还是没有伸手接过。 “不用了,我回家再喝。” 陆嘉望没说话,只是经过垃圾桶时把那瓶矿泉水扔了进去。 回到出租屋,叶以蘅从卧室的窗户往下看,陆嘉望又开始在楼下夜跑,他跑得很快,比起锻炼,更像是在宣泄情绪,她看了一会,就把窗帘拉上了。 — 周五傍晚,李砚磊闲着没事过来找陆嘉望。 自从陆嘉望搬来这破小区后,他都见不上几面,一来这地方太偏,一来他最近情绪有点不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陆嘉望。 李砚磊来之前给陆嘉望发了消息,但他人已经到了小区门口,陆嘉望还没回复,将他无视得很彻底。 幸好这小区他不是第一次来,他凭着记忆力找到了叶以蘅住的地方。 既然两人住在对面,那只需要找到叶以蘅就行了。 他站在陆嘉望门前,使劲敲了敲门,但是没人应。 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人来开门。 电话也不接,李砚磊正准备离开,这会叶以蘅拿着从超市买的菜走上楼。 他站在拐角,叶以蘅见到自己也是一愣,但还是和他打了声招呼。 李砚磊反而有点手足无措,眼睛不知该往哪看。 他说:“我来找嘉望。” “哦。” “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叶以蘅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 “好吧。” 李砚磊叹气,眼看着叶以蘅准备进门,他咳嗽了两声,开口:“他还没回,那我在你这等会?好久没见布鲁,给它带了点吃的。” 叶以蘅这才看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宠物店的塑料袋,既然给布鲁带了吃的,她不好拒绝。 “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反正她今天也打算拖地。 李砚磊在沙发坐下,开了个罐头,布鲁闻到味道立刻围了过来,他抱起布鲁,手里拿着罐头喂它。 叶以蘅瞧见,不满:“诶,你能不能别偏心。” 顺着她的目光,李砚磊这才看到阳台那里还有一只猫,正眼巴巴地看过来。 李砚磊错愕:“你前男友留下来的?” “嗯,可爱吗?” “你这是谈一个男朋友就养一只猫啊?” 叶以蘅挑了挑眉,和他开玩笑:“你不知道吗,我找男朋友的标准就是一定要喜欢猫。” 李砚磊倒吸了一口凉气。 完了,他觉得这话好像是在点他。 不止是暗示了,更像是明示。 他想起叶以蘅点赞过的那张在猫咖的自拍照,一下心跳得有点快。 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叶以蘅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打开冰箱,给自己拿了瓶柠檬茶,想了想,顺带问了一嘴:“你要喝点什么吗?” “随便。” 既然他说随便,叶以蘅也随便给他拿了一瓶柠檬茶。 谁知道刚放下,李砚磊又说:“没有酸奶吗?” 这人真麻烦。 又说随便,拿了又不满意。 叶以蘅不耐烦了。 “你自己过来拿吧。” 李砚磊走到冰箱前,里面放了好几样饮料,他弯腰看了眼,酸奶放在最里面的角落,他刚要伸手拿,叶以蘅忽然走到他旁边,把刚买的菜心放到最上面冷藏的格子里。 两人靠得很近,她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臂,李砚磊屏住了呼吸,耳根竟然有点烫。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直,他的反应有点大,叶以蘅不解,望向他。 “怎么?没有你爱喝的?” “算了,不喝了,”李砚磊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嘉望应该快回来了,我还是到外面等吧。” 叶以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砚磊已经走了。 这来来去去的,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他在这才呆了不到十分钟。 走出门,李砚磊扯松了领带,他走到楼下抽了根烟,企图缓和心情。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陆嘉望才从外面回来。 看到他出现在这,陆嘉望眉头皱了皱,问:“你来这干嘛?” “我这不是来看你吗?”李砚磊撇嘴,“看看你住得怎么样,咱俩都多久没联系了。” 跟在陆嘉望身后上了楼,推开门,这个出租屋几乎翻新了一遍,随便一样家具都能付一年的房租,除了角落里那个破旧的书架,但还是显得太拥挤了。 “你还真在这住下啦?”李砚磊翻看着书架上的书,“这地方你也能住得下,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说着,他从书架抽了一本书到沙发坐下,刚翻了两页,忽然听到旁边的人哑声说道:“但还是没用。” 李砚磊翻书的手一顿:“怎么了?” 陆嘉望看向门口,目光渐渐失焦。 “她又有喜欢的人了。” 李砚磊心里咯噔了一声,有点慌,摸了摸鼻子,他一紧张起来小动作就很多。 他试探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是个大学生。” 李砚磊松了一口气,安慰他:“不用担心,她应该不喜欢那样的。” 他的语气太过肯定,陆嘉望疑惑,转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 李砚磊喉结动了动,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反正我就是知道。” 刚才他在楼下想了很久,两根烟的时间让 他渐渐清醒过来。 他拍了下陆嘉望的肩膀。 “嘉望,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嘉望鄙夷地把他的手拿开。 — 五月中旬,叶以蘅去了南方一个临海的小镇实地考察。 出差地点是抽签决定的,一共九个地点,她抽中了屏杉镇,他们小分队一共五个人,由崔姐带队。 不过很不凑巧的是,刚到屏杉镇的第一天就开始下暴雨,工作完全没办法展开,大家原想裹着雨衣出门,但还没走两步,眼睛就被雨淋得完全睁不开。 这雨一连下了好几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崔姐安慰大家:“没事,就当是来这里度假了,大家先歇着吧。” 情况越来越不乐观,很快,气象台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紧接着,因台风引起持续强降雨天气,雨水倒灌,某天叶以蘅起床从酒店窗户往下看,连马路都被淹了,汽车泡在水里,被风吹倒的树木压在马路中间。 更倒霉的是,她昨天跟同事出去买吃的,想囤些干粮,结果路太滑,她走得快,手机没拿稳,一下掉水里了,捞起来已经黑屏了。 幸好崔姐给了她一台备用机,她还能和家里人随时联系上,不然指不定多担心。 晚上,大家坐在酒店五楼的餐厅一边吃泡面,一边看电视上播报的新闻,因为这次自然灾害,连列车都暂时停运了,还有3个人被洪水冲走,目前还处在失联状态。 姚涵:“完了,咱们不会回不去了吧。” “呸呸呸,别乌鸦嘴,”周宥扒拉着碗里的泡面,说着又放下了叉子,“说起来真无语,咱们来这做美食节目的,结果到这天天吃泡面,按我说咱们这期专题就叫《泡面的一百种吃法》,直接放花絮里算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摄影大哥装模作样地打开摄像头,先给了泡面一个固定机位的特写,又对着周宥从右后方俯拍给了他一个吃东西咀嚼的镜头。 “你还来真的啊。” 周宥用手挡住了摄像头,嫌弃地推开。 大家都在苦中作乐,忽然崔姐走了上楼,环顾四周,最后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她用眼神示意叶以蘅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拉开椅子起身走了过去。 刚走过来,崔姐就把手机递给她。 “你家里人打电话来确认情况。” 叶以蘅指着自己,疑惑:“我家里人?” “嗯。” 吃饭前,她刚和家里人打过电话,他们怎么会把电话打到崔姐这里。 叶以蘅接过手机,走到角落:“喂?” 听到她的声音,听筒里的人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传来低哑的男声。 “你现在还好吗?” 未等她回答,他又说:“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我从昨天开 始给你打了六十多个电话,你一个都不接,从清城过去的航班一直在延误,高铁也取消了……” 叶以蘅愣了愣,闷声说:我、我手机掉水里了。ˇ” 陆嘉望那边沉默了很久,又说:“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她下意识反驳:“我怎么知道你会担心。” “我从早上开了九个小时的车,现在才到津远,你说我担不担心?” 津远离这都还有七百多公里,叶以蘅握紧了手机,忽然眼睛有点热,但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刺耳。 “谁让你来找我的?” “我自己要来的,”陆嘉望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又要说我闲得慌,说我有病,让我滚。” 陆嘉望太过了解她,竟然预判到了她要说的话,叶以蘅又是无奈又是感动。 她喉咙泛酸:“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你总是骗我,”陆嘉望声音哽了一下,“我要自己确认。” 叶以蘅看向窗外的暴雨,天边还夹带着闪电,他的呼吸声在听筒里响起,很突然地,她忽而记起今天是5月18号。 电话那头,陆嘉望刚从服务区走出来,休息了一个小时,但外面还在下雨,他站在屋檐下从烟盒里抖落一根烟。 打火机刚拿出来,还没点燃,忽然,听筒里传来叶以蘅的声音。 她说:“陆嘉望,生日快乐。” 下一秒,他手抖了抖,指间的香烟直直地掉下来,坠落在这个潮湿的夜里。!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八十一章 次日一早,叶以蘅就被吵醒,台风过境,狂风乱作,雨声夹杂着风声,窗户像是快要被震碎。 时间还太早,本来想补觉,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只好起身,穿上酒店的拖鞋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这几天她已经养成了习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天气播报。 “据气象台消息,台风‘海虹’已于昨夜凌晨三点在屏澄市沿海地区登陆,预计,将以每小时15公里的速度向西偏北方向移动,请居民尽量避免出行,在家关好门窗……” 叶以蘅望向窗外,暴雨还在持续,甚至比昨天还要夸张,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淹成什么样了。 想起昨天陆嘉望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她心里仍旧惴惴不安,这种极端的天气,她总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傍晚,和清城的同事开完视频会议,叶以蘅抱着电脑回房间。 酒店的电梯已经停运,姚涵跟她一块走楼梯上去。 她碰了碰叶以蘅的肩膀:“怎么啦,你好像有心事?” 平时最会活跃气氛的就是叶以蘅,只要有她在绝对不会冷场,但今天一整天,除了开会她都很少说话,很反常。 叶以蘅立刻摇头:“没有啊,能有什么心事?” “感觉你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是吗?”叶以蘅攥紧手心,“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没什么精神。” 姚涵瞬间就理解了她:“我昨晚也没睡好,唉,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气才能好起来,手上一堆破事要处理,呆在这又什么都做不了。” 两人不在同一层楼,聊了一会,到了7楼,姚涵就先离开了,叶以蘅拿出崔姐给她的备用手机,再次点开拨号键盘,那里有一串号码,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拨通。 晚上八点,她洗完澡,坐在沙发看新闻。 突然,房门被敲响,那人只敲了三下就停了下来。 她握紧了手里的遥控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预感,她觉得站在门后的人就是他。 电视还在播报新闻,叶以蘅走到门口,屏住呼吸打开门。 门缓缓拉开,她看到对方被雨浸湿的白色衬衫,看到他因为紧张上下滑动的喉结,再往上,是深邃明亮的眼睛。 他手里拿着刚脱下的透明雨衣,这种天气雨衣根本没有用,他额前的头发正往下滴着水,胸前的衬衫几乎是半透明,隐约透出皮肤的颜色。 他身上还带着雨水潮湿的气味,混杂着男士香水的淡香,因为洪涝,不能开车,很长一段路他都是穿着雨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两天,一千六百多公里,他跨越了5个省份,13个城市,来到她面前。 很多很多画面重叠在一起,她忽然意识到陆嘉望不是第一次做这么傻、这么“无意义”的事。 除了他,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种恶劣的天气跑来这里受罪。 而他看到 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确认好了。” “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没听懂。 陆嘉望眼睛很亮,嘴角弯了弯,说:“确认,这次你没有骗我。” 望着他被红血丝缠绕的眼睛,她想起昨天他说的那句话“你总是骗我,我要自己确认”。 她的心不是铁做的,听见这句话竟然鼻子酸了酸。 她低着头,闷声:“我都说了,我没事,让你不用浪费时间,白跑一趟。” “没有白跑一趟,”陆嘉望声音低缓又温暖,“至少昨天我听到了你对我说‘生日快乐’。” 他的目光太炽热,叶以蘅被看得脸颊发烫。 他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沿着脸颊滴到衬衫上,叶以蘅转身走进门,去给他拿一次性的毛巾。 从浴室出来,回头一看,陆嘉望还站在门口。 她皱眉:“进来啊。” 喜悦的情绪是一点一点从心底漫上来的,陆嘉望停顿了两秒,才走进去。 叶以蘅看了眼:“关门。” “好。” 咔哒一声,他把门关上。 房间不大,是酒店的标间,卧室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最右边就是床,关上门,两个人待在一起,气氛变得更暧昧,尤其他身上还穿着半透明的白色衬衫,胸前的肌肉若隐若现。 两人坐在沙发,一人坐在一边,叶以蘅更是不自在,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大了一些,又从新闻频道换到了儿童频道。 这会,陆嘉望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他看了眼电视屏幕,轻笑了声。 “你还爱看《小猪佩奇》?” 叶以蘅坐得端正:“不可以吗,佩奇多可爱啊。” 她这语气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叶以蘅,”陆嘉望嘴角的弧度加深,“你是不是害羞了?” “我害羞什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她面不改色和他对视,口直心快地说,“又不是没看过。” 陆嘉望什么都没提,她这话反而像是在自曝,说完她就开始后悔了。 果然,陆嘉望表情变了变:“所以,你在看哪里?” 她语塞。 她现在都有点怀疑陆嘉望是不是故意把衣服弄湿成这个样子来找她的了。 以他的性格,不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她决定先发制人:“陆嘉望,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快速地看了眼他的衣服:“你故意——” 算了,后半句她说不出口。 “故意弄湿衣服,来诱惑你?”他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帮她把话补充完整。 说完,他还看了眼窗外的雨,那眼神很有深意。 他越是坦荡,越显得叶以蘅想法太龌龊。 她眼睛眨了眨,气势不能输。 “谁让你穿得这么不得体 ?” 听见她的话,陆嘉望低头打量自己,他今天穿着最普通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怎么都算不上是“不得体”,他抬头看向叶以蘅,眼底闪过促狭的笑。 “看来很有效果,”他直勾勾地看着她,“你脸红了。” 果然让他进门是个错误,叶以蘅正要赶他走,又听见他说:“你今天有没有担心我?” “当然没有啦。”她回答得很快。 “那就好,我还担心会影响你工作。” 叶以蘅愣了愣,转过头看他,从他此刻的表情来看,似乎真是这么认为的。 “我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他说。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说了生日快乐,我一整夜都在想这件事。” “……” 陆嘉望自顾自地说着:“我在想你以前陪我过生日,给我做了长寿面,昨天夜里,我开车找了很久都没看到有面馆,然后十二点,我回到酒店,我又在想,你昨天也和他说生日快乐了吗?” 叶以蘅想了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陆嘉望话里的“他”是谁。 “我是不是很小气,我总希望你只对我好,只想起这是我一个人的生日。” 叶以蘅始终沉默。 “所以,你也和他说了吗?” 她的话打破了他眼里的期待。 “嗯,说了。” 昨晚零点她就给容温打了电话,这对她来说已经像是一种习惯,不管怎么样,他们至少还是朋友,说句生日快乐很正常。 风拍打着门窗,陆嘉望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要求更多,只是他以为她对他施舍的一点点善意,是仅对他可见的,但原来他才是附带的。 在她心里,他好像永远都比不过那个人。 头发擦至半干,陆嘉望离开了房间,送他到门口,她看到了陆嘉望的行李箱就在她房间对面。 关上门,叶以蘅回沙发坐着,忽然看到刚才陆嘉望坐过的位置上放了一台新的手机。 她还以为是他落下的,正准备还给他,拿起来发现那手机连开机的密码都没有设置。 她都不知道陆嘉望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估计是担心她不要,所以都没有告诉她。 他来这里连吃的都没带,竟然还记着要给她买手机。 点开通讯录,里面存了三个号码,分别备注的是“家1”“家2”“家3”。 她好奇点开看了眼,那号码分别是陆嘉望的三个手机号,工作号、私人号和备用手机的号码。 她没好气地笑了笑。 在沙发坐了一会,她突然有点饿了,心血来潮煮了个泡面,忽然想到了什么,决定多煮一份。 十分钟后,她站在陆嘉望门前,敲响房门。 很快,门后就有了动静。 陆嘉望已经洗完澡,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他看到叶以蘅手里捧着泡面,热气腾腾的,像是刚煮好的。 正要问,视线猛然一顿,他看到泡面的包装盒上用马克笔写着“长寿牌牛肉面”。 他认了出来,这是叶以蘅的字。 泡面还在冒着热气,叶以蘅拿着手酸,用眼神示意他接过去,但他没反应。 她不禁埋怨:“拿着呀,我还要回去看电视呢。” 陆嘉望仍是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看我干嘛?” “叶以蘅,”陆嘉望喉结动了动,“我想亲你。”! 第八十二章 因为刚洗完澡,他身上萦绕着沐浴露的味道,是橙花或柑橘的气味,他注视着她的眼神温柔又迷人,极具迷惑性。 听见他的话,叶以蘅大脑嗡了一声,紧接着脸颊开始发烫。 这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她思绪有些混乱,或许是因为在这样极端的天气,台风天摇摇欲坠的夜晚,狂风不止,随时都面临着停电的危险,一切都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从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她好像察觉到心里的天平在慢慢往他这边倾斜。 感动抑或是心动,她分不清其中的区别。 刚想说点什么,忽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崔姐和姚涵的交谈声出现在楼梯拐角,叶以蘅看着眼前的陆嘉望,突然有点慌。 她也不知道她在慌什么,但如果让姚涵知道,估计明天连清城办公室的人都传遍了,这件事肯定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她成为别人口中的话题。 那声音离得越来越近,叶以蘅来不及思考,闪身进了房间,眼疾手快地把门关上。 泡面被放到旁边的桌子,陆嘉望看见她脸上惊慌的表情,眉心蹙了蹙。 “为什么?”他问。 “?” “为什么要躲,我这么见不得人?” 叶以蘅还在留意门外的动静,随口应道:“是啊。” 陆嘉望皱眉,想到了半个月前从她房间走出来的男孩,眼神暗了暗:“她们也见过那个男大学生?” 叶以蘅懵了:“哪个男大学生?” 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说完,看着陆嘉望这副表情,她脑海里立刻对应起了人。她差点都忘了还糊弄过他这件事,他竟然记了这么久,她这会都有点忍不住想笑。 “想起他,你笑得这么开心?” 陆嘉望心里酸得冒泡,又看见桌面上她给他做的长寿面,更不是滋味,这段时间,她对他总是跟逗小猫小狗一样,心血来潮了就对他好一点,不开心了又立刻和他划清界限,把他当陌生人,反反复复,如此来回,让他不断自我博弈、自我挣扎。 叶以蘅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但没再瞒着他。 她和他解释:“那个是我堂弟的同学,他有女朋友的。” “所以上次你是故意的,”陆嘉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朝她走近了一步,“故意让我难过。” 以为他在指责自己,但下一秒,她看到他唇角微扬,眼底渐渐漾开笑意,对她说:“幸好,幸好我没放弃。” 叶以蘅别过脸:“说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什么?” “你什么时候成我家里人了?” 她还记得昨天崔姐把手机拿给她的时候,说的是“你家里人找你确认情况”。 谁知道陆嘉望听见,眉眼弯了弯,说:“迟早都是。” “……” 她当没听见。 门外已经听不到崔姐的声音,叶以 蘅想起她房间里的泡面,这会估计都快坨了,趁陆嘉望去关窗的功夫,她打开门溜了回去。 这天晚上,睡觉前,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突然,沙发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她这才想起刚才忘记把手机还给他了。 纠结了一会,她还是掀开被子走下来,拿起那台新手机看了一眼。 家2:【把我微信加回来。】 不加。 她摇了摇头,在心里回复。 她放下手机,回到床上重新盖被子睡觉。 奇怪的是,今天晚上她竟然很快就睡着了,前几天她总是半夜就被风声雨声吵醒,今晚竟然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 今天仍旧是要去五楼的多功能厅开会,这几天出不了门,他们每天都在修改方案,打算等天气好起来立刻就推进后面的工作,台风是不可抗力因素,领导哪怕着急,也不好说什么。 看天气预报,估计要明天或后天台风才能完全撤离。 开会的间隙,她想起了陆嘉望。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酒店里做什么,这里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甚至连门都出不了,他来这简直是受罪。 晚餐仍旧是吃泡面,这几天除了泡面就是面包,吃了好几天,大家都吃腻了,但也没有别的选择。姚涵只好每天晚上看吃播抚慰心灵,计划等台风停了,出去好好搓一顿。 傍晚,姚涵和叶以蘅拿着电脑去找崔姐,但下楼的时候,竟然碰到了陆嘉望。 他上楼,她下楼。 陆嘉望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把伞,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 因为有同事在,叶以蘅只能装作不认识他,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屏住呼吸,加快了脚步。 她已经走了下去,没想到姚涵反而停了下来,一向颜控的她这会关注点不在对方的脸上,她最先看到的是这位英俊的男人手里拿着的东西,那么多吃的,有烤串、糖糕,还有奶茶甜点。 看到这些,她简直走不动道。 眼看着对方就要走了,她鼓起勇气跑了上去,问:“你好,我能问一下你这些是在哪买的吗?” 姚涵太馋了,在这困了好几天,上一次喝奶茶、吃烧烤想起来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对方没说话,她又说:“你能卖一点给我吗?我会付你钱的。” 话音落下,陆嘉望往叶以蘅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叶以蘅立刻转过头,他嘴角弯了弯,礼貌拒绝。 “抱歉,不太方便,我买给我女朋友的。” 虽然很失望,但姚涵也没办法。 “好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那人已经上了楼,只是空气里还残留着烧烤的香味,姚涵踮起脚往窗外看,还在念叨。 “这么大的雨,路上都是积水,这边的店不全都关门了吗,他去哪里买的呢?” 姚涵想起塑料袋子上的包装,在点评软件上一搜那家烧烤店,发现竟然在隔壁 镇。 她不由感慨:“天哪,为了买这个,都跑到隔壁镇去了,台风天欸,这得多爱他女朋友。” 外面的雨还在下,叶以蘅攥紧了掌心,往楼上看了一眼,陆嘉望的背影早就消失在拐角。 “算了,走吧,崔老师还在等咱们呢。” “好,来了。” 叶以蘅回过神,抱着电脑下楼。 晚上九点,叶以蘅开完会回来,果然,那些吃的全都挂在她房间门口。 她很想拒绝,但她这会看到烧烤,眼睛都放着光。 陆嘉望的房门只是虚掩着,她提着那袋吃的,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眼。 他坐在沙发,腿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像是在工作。 叶以蘅敲了下房门,陆嘉望放下电脑,朝门口看过来。 她把那袋吃的往上提了提,明知故问:“怎么放我房间门口?不是要给你女朋友的吗?” 陆嘉望嘴角含笑,故意说:“哦,那可能我放错房间了。” 没料到陆嘉望会这么回答,她一下被噎住,准备好的话咽了回去,抬头瞪他。 正要把东西放下走人,这眨眼的功夫,陆嘉望已经走了过来,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刚忙完?”他问。 “嗯。” “饿不饿?” 叶以蘅诚实点头,看了一眼那袋吃的,还是有点舍不得,犹豫了一会,她说:“要不我……替你女朋友尝一下味道?” 陆嘉望笑:“行。” 坐在沙发,她从袋子里拿出烤翅,整齐地放在透明的塑料盒里,她都不敢想待会咬上一口,孜然的香味在口腔里蔓延,她会有多幸福。 “你今天真的去隔壁镇了?”她问。 “嗯。” “那边雨大不大?” “还好。” “跑那么远去买吃的,还是台风天,万一遇到危险——” “但你昨天给我做了长寿面,我也想让你开心。” 叶以蘅眼睛有点热,她垂下眼睑。 “陆嘉望,其实你挺好的。” 一般这种开头后面接的都不会是什么好话,果然下一秒,叶以蘅又说,“你要是愿意,你可以和比我优秀很多的人在一起。” 陆嘉望冷笑了声:“那你以前喜欢那个姓容的,是因为他优秀吗?” 叶以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说:“你忘不了高中的回忆,我也忘不了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 忘不了那一页又一页的聊天记录,忘不了她给他送的早餐,忘不了冬天的拥抱,忘不了她带给他的性/爱的感受…… 正说着,叶以蘅的手机又收到了当地气象局发过来的短信,几乎每天她都会收到这样的短信,提醒大家尽量避免出行,如若遇到停电的情况,请勿惊慌,静待通知。 她放下手机,问他:“你觉得今晚会停电吗?” 陆嘉望看向窗外的天气。 “会吧。” “我猜不会。” 昨晚的风比今天还要大,昨晚都没停电,今晚更不可能停电了。 “要不要和我赌?”她说。 陆嘉望谨慎了不少:“赌注是什么?” “如果我赌对了,等回到清城,你就从我们小区搬走,怎么样?” 这么大的赌注,陆嘉望脸色变了变。 叶以蘅当他答应了,戳了下他的肩膀:“你的赌注呢?” 她以为自己稳赢的,谁知道这头话音刚落,头顶的灯闪了几下,对面那栋楼眨眼间和夜色融为一体,下一秒,她这里也陷入了黑暗。 叶以蘅愣住,这是不是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她都想反悔了。 周遭一片漆黑,只剩手机上幽蓝的光,窗外风声呼啸,树影摇曳,室内安静得只剩呼吸声。 连陆嘉望都觉得意外,他甚至怀疑上帝是不是听见了他的祷告。 他轻笑了声:“我还没说我的赌注。” 叶以蘅说:“我猜一下。” “好。” 黑暗中,叶以蘅凑近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是这个吗?”! 第八十三章 这是一个不正确、不恰当、也不理智的举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或许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停电,台风肆虐,暴雨倾盆,一切都是混乱的,她也难以维持心里的秩序感,又或者她只是心血来潮想捉弄他,漆黑的环境里,人的行为全由本能驱使,她没有考虑过后果,只是这么想着,她就这么做了。 空气好似凝固,她手心渗出了汗,今夜无月,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却感受到他的呼吸渐渐加重。 和她想象中的反应不同,陆嘉望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她突然有点忐忑。 “我没猜对吗?”她碰了下他的手,“怎么不说话?” “猜对了,”陆嘉望克制着情绪,“但是不够。” 正疑惑着,很快,她就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像是担心她会逃跑,她的手被陆嘉望扣住,他俯身凑近,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灼热,耳根发烫,他喉结动了动,偏过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唇舌描摹口腔的形状,芋泥奶茶甜腻的味道从舌尖开始蔓延。 这是一个甜度很高的吻,如果此刻有灯光,她就能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和春水化开的眼睛。 他看到她的手还撑在他的胸前,但没有推开。 小心翼翼的试探结束后,他动作变得大胆,叶以蘅身上还穿着白色的职业装衬衫,某些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闪烁了一秒,片刻后,他换了一种方式,他拉着她的手,抚摸他的喉结,然后往下…… 他在诱惑她。 他不敢越矩,所以决定先让她犯错。 叶以蘅完全被他带着走,感官的愉悦来得很快。 掌心下是灼热的皮肤,周遭一片漆黑,她感受着他的心跳,欲望如浪潮冲刷上来,血液循环速度加快。 在她最意乱情迷的时候,他起身拉开了抽屉,低哑的声音擦过耳畔。 他附在她耳边问她,那两个字太羞耻,叶以蘅想捂住他的嘴,但他先握住了她的手。 “你想不想zu——”他吻了下她的掌心,望着她,最后一个字只做了口型。 他的浴袍已经完全扯开,上半身都是□□的,眼里泛着水光,很勾人,她衬衫的纽扣也解了两颗,天边雷声滚滚,叶以蘅立刻清醒了过来。 再这么发展下去,真的就失控了。 太快了。 一切好像按了加速键,她只不过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但现在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的手指被他咬出了牙印,腿折在沙发上,长时间了有点酸,她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 眼看着叶以蘅已经扣好了衬衫的纽扣,陆嘉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抑或是他做错了什么。 “怎么了?” “没事啊。” “那为什么——” 他没有把话说完,窗外狂风骤雨,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忽然,他听见叶以蘅问他:“我们分 手后,你有没有和别人做过?” 她只是好奇问的,陆嘉望却以为她误会了什么,立刻回答:“没有。” 她愣了愣:“一次都没有?” 他沉声说:“和你分手后,我没有交过女朋友。” “没交女朋友,不代表没有性生活。” 陆嘉望眉头皱得很深:“叶以蘅,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我随便问问,你别这么大反应。” 陆嘉望算是看明白了:“叶以蘅,你是不是喜欢处/男?” 叶以蘅差点被呛到:“你别瞎说。” “那个姓容的,他是吗?他是第一次吗?” “……” 她的反应让他眼神暗了暗,陆嘉望冷着脸走近了一步:“他腿都那样了,他还能——” 在陆嘉望说出更离谱的话之前,叶以蘅立刻打断了他。 “我要回去睡觉了。” 好不容易在沙发上找到了手机,她点开电筒,往门口的方向走。 再呆下去,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刚走到门口,还没打开门,陆嘉望就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头抵在她颈窝处,极尽缠绵的姿态。 “提到他,你生气了?”他似乎感到委屈,“那我以后不说了。” “没有生气,我只是困了想睡觉。” “真的?” “嗯。” 陆嘉望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以为我又做错了,你又生气了。” 说罢,他缓缓松开手,他站在门口,看到她刷卡打开对面的房门。 在关上门前,叶以蘅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 他听见她问自己:“等台风停了,你最想去做什么?” 陆嘉望想了想:“看电影。” “看电影?”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陆嘉望瞳孔很亮,把话补充完整:“嗯,想约叶以蘅小姐一起去看电影。” …… 只是最后,电影还是没能看上,台风一停,陆嘉望就有急事要回清城。 她没问具体是什么事,但应该很重要,因为航班是昨天刚恢复的,他一早就要走了。 他离开的那天早上,敲响了叶以蘅的房门,和她道别。 她那会才起床没多久,刚刷完牙,身上还穿着睡衣。 陆嘉望西装革履站在门口,脚边是黑色的行李箱。 “我走了。” “哦。”叶以蘅打了个哈欠。 “十一点的飞机,应该三点到。”他和她报备行程。 “那你的车怎么办?” “你帮我开回去。” 叶以蘅吓了一跳,瞪圆了眼,陆嘉望忍不住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逗你的,我找了托运。” 她躲开他的手,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陆嘉望,你等一下。” 叶以蘅进了房间拿 东西,好一会,才又跑出来。 她把出租屋的备用钥匙塞到他手里。 “记得帮我喂猫,猫粮在电视旁边的柜子,不要一次放太多,我怕吃不完受潮。” 蔺玫最近工作忙,她还是不麻烦她下班跑过来一趟了。 陆嘉望看着手心里的钥匙,眼睛一亮:“好。” “对了,你不能欺负梨子,也不能偏心,我有监控全都能看到的。”她恐吓他。 陆嘉望轻笑了声:“放心,我会把它视如己出。” 等陆嘉望走了,叶以蘅关上门,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嗤笑了声。 换好衣服,叶以蘅和同事一块儿出了门,她们今天要去当地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老字号面馆。 在酒店里困了这么多天,走出门的那一刻,每个人都有种重获自由的感觉,空气是新鲜的,街边的商铺重新开始营业,小摊贩吆喝着生意,行人来往,充满了烟火气。 那家面馆藏在小巷里,但即便这么偏僻,而且还是刚恢复营业的第一天,店里都几乎坐满了人。 叶以蘅坐在角落的位置观察了一会,从口音来看,大部分都是当地人,看来这家店他们是来对了。 摄影师上前沟通问能不能拍摄,老板很友善,知道他们的来意,很配合,大大方方地给他介绍,还热情地带他们参观后厨,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崔姐松了一口气,如果后面也这么顺利的话,看来还能赶得上原来的进度。 拍了部分素材,其他的等晚上老板收市后,再继续采访。 晚些时候,店里人越来越多,不好打扰老板做生意,他们先在附近逛一会,叶以蘅拿着浸水的手机去找手机修理店。 打车去的路上,叶以蘅点开朋友圈,发现李砚磊发了一条动态,是某个发布会的链接。 她没仔细看内容,点开他的聊天窗。 她在键盘上打字:【给我推一下陆嘉望的微信。】 李砚磊几乎是秒回:【?】 叶:【??】 她回了两个问号。 接着,她看到李砚磊那边一直显示输入中,但就是什么都没发过来。 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等了十分钟,终于弹出了消息:【你和嘉望和好了?】 刚要回复,下一秒,李砚磊又把这条消息撤回了。 叶以蘅有点懵。 这会,车停在手机修理店前面,叶以蘅拿好东西从车上下来,发现李砚磊把陆嘉望的微信推过来了。 叶以蘅回他:【谢谢!】 一直到修完手机,李砚磊都没再回复。 下午三点,飞机在清城机场降落。 从飞机下来,陆嘉望关闭了飞机模式,微信一下弹出好几条消息,他点开随意看了眼,正要退出,忽然视线一顿,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凝住。 他看到了叶以蘅发过来的验证消息。 霎时,嘴角止不住上扬,眼底藏不住的喜悦,叶以蘅太懂得怎样撩拨他的情绪,让他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瞬时从最低点升到最高点。 只是还没开心多久,他发现了问题—— 添加消息处显示着一行字“对方通过好友李砚磊分享的名片添加”。 走到机场大厅,陆嘉望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 李砚磊什么时候加上叶以蘅的微信了?! 第八十四章 四点半在城南有项目签约仪式,黑色轿车早就在机场外等着,陆嘉望走过去,司机立刻为他打开车门。 从机场到城南不堵车的情况下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时间很紧迫,方向盘打转,轿车驶向高架桥。 车内很安静,陆嘉望坐在后座点开了叶以蘅的朋友圈。 他忽然发现,从叶以蘅删掉他那天开始算起,直到今天,已经快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他重新成为了她微信列表里的好友。对他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新的开始。 此刻喜悦仍是占了上风,他还来不及深究李砚磊是怎么加上叶以蘅微信的,大脑似乎短暂忽略了这件事,直到他再次点开叶以蘅的朋友圈,往下翻看,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他怎么不知道叶以蘅和李砚磊有这么多联系。 叶以蘅几乎每一条朋友圈,李砚磊都点赞了,继而他又点开李砚磊的头像,看到那满屏幕的健身房自拍,陆嘉望唇线紧抿,握紧了手机。 他重新开始审视李砚磊那些刻意的自拍,健身房露肌肉的、在猫咖的、篮球场的,一张张往右滑,不知看了多久,陆嘉望放下手机,忽然嗤笑了声。 这受众群体显然就是叶以蘅,她竟然还给他点赞了。 这么低等的伎俩,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说不清是哪里来的嫉妒,陆嘉望头脑有些发热,愤怒几乎要冲昏他的大脑。 到了签约仪式现场,他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李砚磊。 有人告知他,李先生临时有事所以不过来了。 陆嘉望眼睛半眯,掐灭了香烟。 次日下午,陆嘉望去了市中心的篮球馆,李砚磊果然在那。 陆嘉望刚走进去,阎圳就热情地和他招手。 “嘉望哥!” 听见他的名字,背对着门口的李砚磊后背僵了僵,额头开始冒汗。 陆嘉望:“你们来很久了?” 阎圳笑着说:“没有啊,我们也是刚到。” 说话时,陆嘉望已经走了过来,在李砚磊旁边坐下,无由来地,李砚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大气都不敢出。 陆嘉望转头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今天打球不叫我?不是缺人吗?” 李砚磊干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看你刚回来,怕你太累了么。” “哦,我还以为你躲着我呢。” 短短几句话,李砚磊已经汗流浃背。 说起来,他也没做错什么,但他这会还真的有点心虚。 “哪能啊?我躲你干嘛?”李砚磊拔高音量反驳,大脑快速运转,找借口准备走,“不过我突然想起我哥待会找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阎圳疑惑:“砚哲哥不是在加拿大吗,他回国了?” 李砚磊真要被气死,他恶狠狠地瞪了阎圳一眼。 他真的怀疑这小子是专门来拆他的台的。 到 了休息室,阎圳刚换好衣服,准备系鞋带,忽然陆嘉望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阿圳,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和你哥聊会。 ?本作者面包有毒提醒您最全的《骗局》尽在[],域名[( “哦。” 阎圳不明所以,系好鞋带走了出门,又回头看了几眼。 他怎么觉得这气氛不太对劲呢。 阎圳刚走,陆嘉望就把门关上,砰地一声,李砚磊心都颤了颤。 陆嘉望打开储物格,把车钥匙放进去,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怎么,今天不发自拍了?” 听见这话,李砚磊额头又开始冒汗,憋了半天,他只说了句:“嘉望,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 陆嘉望嘲弄地扯了扯嘴角:“那些自拍不是发给叶以蘅看的?” 李砚磊哑口无言。 “什么时候加上的?”陆嘉望又问。 “什么?” “她的微信。” “一月份她同事婚礼我刚好和她碰到了,”李砚磊绞尽脑汁开始圆话,“是这样的,微信图片转发几次之后清晰度折损太大了,我想给你发高清晰度的照片,所以我才问她要了微信。” “你把我当傻子?” 陆嘉望冷笑了声,显然是不信。 李砚磊干脆破罐子破摔:“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说的,但我怕你承受不了打击,我这几个月内心饱受折磨,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叶以蘅,所以当我知道她竟然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痛苦,一开始我还只是怀疑,后来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一点。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也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纠结了很久,也动摇过,但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你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变。” 他真情实感地剖析内心,换来的是陆嘉望的嘲笑。 “她喜欢你?”陆嘉望笑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下意识想到什么,转过身看他。 “她喜欢处男,你是吗?” “……” 靠。 竟然拿这事攻击他。 李砚磊这会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要不是他主动退出,陆嘉望还没机会呢。 如果他也去了屏杉镇,叶以蘅会选择谁还真的不好说。 “你不信?”李砚磊开始较真起来,“我都忘了告诉你,她以前还让我给你介绍你女朋友,需要把我聊天记录找出来给你看吗?” 陆嘉望心往下沉了沉。 “要不试一试,我们同时发消息给她,你看她会先回谁?” 陆嘉望懒得搭理他,系好鞋带准备出门。 根本不需要证明,叶以蘅不可能会喜欢李砚磊。他很笃定这一点。 他走出休息室,在场边热身,没一会,李砚磊也走了过来,隔了一人的距离,李砚磊把他的手机扔给他。 “我帮你发了,”他说,“同一时间发的,你看她先回谁?” 明明不应该紧张的,但陆嘉望还是紧张了。 手心捏出了汗,还没来得及思考,很快,手机噔地响了一声。 李砚磊的手机屏幕亮了。 陆嘉望下颌绷紧:“这能证明什么?” 话虽是这样说,但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等着叶以蘅的回复。 只是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手机还是静悄悄的。 一直到打完篮球赛,天都黑了,距离发出消息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叶以蘅还是没回复。 陆嘉望的脸色比天色还要黑,李砚磊意识到有点玩脱了,他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本来以为叶以蘅最多就是晚点回复陆嘉望,没想到这直接不回了都。 李砚磊都有点下不来台了,走过去安慰陆嘉望。 “哎,说不定她这会正忙着呢。” 陆嘉望头也没抬,说了声:“滚。” — 晚上九点,叶以蘅才从外面回来。 今天一直在拍外景,早上七点她就出门了,忙了一整天,这会累得够呛,骨头都快散架。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她蜷在床上玩手机,顺带点开出租屋的监控看布鲁和梨子。 点开监控,没想到陆嘉望这会正好在她家喂猫。 他身上的西装还没换,半蹲着往碗里倒猫粮,布鲁和梨子看到有吃的,立刻围在他脚边喵喵叫,他伸手摸了摸布鲁的头。 两只猫一猫一碗,但梨子有点爱抢食,自己碗里的还没吃完就要凑过去吃布鲁碗里的,陆嘉望无奈,按住了梨子的头,把它半个身子拧了回去,又把猫碗拿远了一点。 这画面,看着还挺温馨。 她突然想吓唬一下他,长按监控的话筒“喂喂喂”了几声。 监控有一点延迟,约莫过了几秒,陆嘉望才抬头看了镜头一眼。 从表情来看,他今天心情并不好,嘴角抿紧,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 怎么回事。 叶以蘅又对着听筒,用播音腔说道:“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陆嘉望明明听到了,但是没理她。 奇怪。 这是在生她的气? 想了好一会,叶以蘅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下午他给她发的消息,她到现在还没回复。 怎么回事,她记得她回了的,难道是在心里回复的? 下午那会,她和姚涵在山里拍素材,忽然看到有两条消息弹出来。 李砚磊:【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嘉望:【在忙吗】 她刚回复完第一条,姚涵就催她,所以她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所以,是因为这事生气了? 她给陆嘉望发了一个“探头探脑”的表情包。 监控里,她看到陆嘉望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说:【下午那会在忙,忘记回 你了。】 陆嘉望:【撒谎。】 叶:【?】 陆嘉望:【那你怎么能回他的,就只忘了回我的?】 叶以蘅倒吸了一口凉气?_[(,原来那会他和李砚磊在一块儿L? 看来他又误会了。 刚要回复,姚涵敲门问她借U盘,两人聊了一会工作上的事,不到五分钟,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陆嘉望给她打了视频电话。 姚涵识趣地说:“那我先走啦,太困了,我得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 叶以蘅送姚涵到门口,关上门,这才接通电话。 而陆嘉望开口第一句就是:“还没编好理由骗我吗?” 陆嘉望眼睑半垂,布鲁趴在他腿上,隔着屏幕,她都察觉到了他的低落。 她解释:“我没骗你,刚回复完他,我同事就喊我去帮忙了。” 陆嘉望目光灼灼:“那你为什么不先回复我?” 叶以蘅百口莫辩。 “他的消息在最上面呀,我顺手就回了。” 陆嘉望情绪有所缓和,叶以蘅猜想着这事儿L应该这就算结了。 结果下一秒,陆嘉望开口,把她吓了一跳。 他说:“李砚磊说,你喜欢他。” “什么?” 叶以蘅瞳孔放大,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话音刚落,那头李砚磊的消息弹了出来。 他给她发了一篇两百来字的小作文。 她看到第一句写着:【叶以蘅,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八十五章 叶以蘅只看了个开头就懵了,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这两百字的小作文,李砚磊的用词极其委婉,甚至某些句子还写得特别真挚,和他平时给人散漫疏懒的印象完全不一样,看上去应该斟酌了很久,这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她做了什么,给他造成了这么严重的误解。 “其实某时某刻我们也曾心意相通,但短暂的热情无法支撑我们的未来,我没有信心面对将来会遇到的难题。” 叶以蘅看到这一句,目光停顿了片刻,还没来得及细想,陆嘉望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叶以蘅,你走神了。” 她这才移开视线,把视频通话的页面全屏,看向屏幕里的他。 陆嘉望声音有些不悦:“这个问题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叶以蘅无奈:“我和他都没有交集,我怎么会喜欢他?” 陆嘉望神色稍缓,但还是很在意。 “那你为什么给他朋友圈点赞。” “哪条?” 她下意识地问了句,结果陆嘉望一连给她发了十二张截图。 她都不记得了,她给李砚磊点赞过这么多吗? 有时候她心情好,随手就点赞了,也没想太多,更何况点赞朋友圈需要考虑那么多吗。 她和陆嘉望说:“他去猫咖,我觉得猫很可爱就点赞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那健身房的?”陆嘉望竟然开始逐条询问。 叶以蘅点开看了眼,面不改色地说:“肌肉线条好看。” 陆嘉望脸黑了。 “第五条呢?” 他问的是李砚磊在篮球场的自拍。 她没骗人,如实说道:“可能是因为……有点帅吧。” 陆嘉望脸色更加阴沉,沉默了一会,他得出结论。 “叶以蘅,你眼光有问题。” 平心而论,李砚磊确实长得挺符合大众审美的,不至于上升到眼光有问题的程度。 她吓唬他:“改天我告诉李砚磊,你贬低他。” 陆嘉望气得心口疼:“你还要和他联系?” 对面的叶以蘅还没说话,片刻后,他眼神暗了暗,和她道歉。 “对不起,我是不是没有立场说这些话。”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装可怜,但叶以蘅这一刻心里突然变得柔软。 这通电话结束后,陆嘉望从叶以蘅出租屋离开,布鲁似是不舍,还围在他脚边想跟着一起出门。 陆嘉望拿出手机,对着布鲁拍了张照片,他在微信上编辑文字:【布鲁说要跟我回家。】 最后一个字还没打完,叶以蘅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我下周回来。】 【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眉眼间的冰霜融化,陆嘉望嘴角止不住上扬,他抱起布鲁揉了揉它的脸,继而在手机上打字。 【好 啊。】 — 酒吧里灯光迷离,空气燥热,透明酒杯里装着一杯加冰的威士忌,那杯酒已经放在吧台很久了,却一直没有动过。 李砚磊今晚来酒吧,却滴酒未沾,他只是想找个热闹的地方呆一会。 发完那段文字,未等叶以蘅回复,他已经狠下心把她的微信删了。 他不敢看她的回答,他怕自己会动摇。 痛苦、纠结、挣扎过后,他终于还是做出了选择,其实他就该这么做了。或许在当初感情刚开始萌芽的时候,他就应该把它掐灭,只是那时,他没想到跨越了普通朋友的界线,彼此会越陷越深。 他也想过要迈出那一步,但他知道后果会很惨烈,以陆嘉望那股疯劲,他没有把握能让这段感情不受影响,那个姓容的就是先例。 他知道他不够坚定,至少他没有叶以蘅坚定。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在叶以蘅心里占了那么重要的位置,在他和陆嘉望之间,她竟然那么坚定地选择了他。 这让他既感动又惊慌,他不得不做出选择,陆嘉望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除此之外,两家还有那么多生意上的来往,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绝不能背叛他。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陆嘉望也绝不可能放过他。 偶尔他会想起一些片段,想起大一的时候,在学校的图书馆,她坐在他对面,她时不时就抬头看他,一脸欲言又止,那天晚上,图书馆闭馆后,他一离开她也跟着走下来。 他预感她要找他搭话,他都已经猜到肯定和陆嘉望有关。 果然,一开口她说的是:“我记得你是陆嘉望的舍友,对吗?可以麻烦你帮我给他带点东西吗?” “什么东西?” “吃的。” 他当时故意逗她:“好吃吗?你可能不知道,嘉望特别挑食,一般的东西他可瞧不上。” 她大概本来很笃定的,被他一说也不自信了。 “要不你先替他尝尝,你觉得好吃再给他?我今天去拍视频老板给了我两份,我把我这份给你。” 他嗤笑了声:“你把我当超市的试吃员了?还是皇帝跟前试菜的太监?” 叶以蘅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他不记得后来到底有没有帮上她的忙,不过就算帮上了,估计那些吃的也都被扔了。 很普通寻常的记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能想起来。 他还想起他去她家里帮她喂猫,给她发布鲁的视频,她偶尔恭维他几句,不得不说她还挺会夸人,所以他也挺乐意地就去做了,估计就是那时候叶以蘅对他的感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还有最后一次见面,两人站在冰箱前,那些不经意的触碰,大概是太久没谈恋爱了,他现在想起还有点心动。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明知道是错误的事情,他绝不可能会去做。 — 六月的第一天,叶以蘅从屏杉镇 回来,当天晚上,陆嘉望就坐飞机离开了清城前往伦敦。 本来要提前出发的,但为了能见上一面,拖到了最后一天才离开。 一直到月底,陆嘉望才回来。 周五那天,她刚下班回家,电视还没打开,忽然布鲁跑到门口那里守着,又回头看着她,喵了一声,她这才意识到陆嘉望回来了。 这一个月有点像缓冲期,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反而可以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她和陆嘉望之间的关系。 经过李砚磊的事情后,她发现有些事真的很难解释,就像那天她想回复,结果李砚磊把她删掉了,她至今都没弄清楚整件事的由来,她也没再遇到过他。 正胡思乱想,敲门声让她回过神来。 她从沙发起身,走过去开门,门刚拉开,她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黑色的行李箱在门口放着,陆嘉望的手在她腰间收紧,她今天穿着白色的雪纺衬衫,轻薄的布料,他的手覆在上面,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他的呼吸打在颈间,叶以蘅听见他闷声说:“你有没有想我?” 她还没回答,他又说:“叶以蘅,我很想你。” “我这一个月每天都很忐忑。” “为什么?” “你最近回我消息越来越慢了,我刚离开的第一个礼拜,你最多只隔了五分钟就回我的消息,第二周,这个时间变成了三十分钟,到了第三周,隔了两个小时你才回复,我要是再不回来,你是不是又不打算理我了。” 叶以蘅诧异,她没计算过这些,只是有些话题重复太多,她回复得没那么热切,她有时看到以为自己回复了,就把手机放下,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再回复。 她含糊地说了句:“你别胡思乱想。” “那你现在想清楚了吗?” “什么?” 陆嘉望的瞳孔很亮,目光中隐含期待。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哪怕你现在不喜欢我都没关系,我不想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你觉得我们能走多远?你不知道一个人只要撒过一次慌,就会有无数次吗?”叶以蘅故意问他,“你不怕我以后再骗你吗?” “你还要骗我什么?” 他不相信这段时间的相处都是假的,她对他的关心全都是装出来的。 叶以蘅表情变得严肃:“我其实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我只是因为现在除了你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所以才想吊着你。如果是这样,你能接受吗?” 陆嘉望脸色变了变,刚才还盛满了期待的眼睛现在只剩忧郁,心脏处隐隐泛起痛感,即便是这样,他仍旧点了点头。 “可以。” 看他这么认真地思考,叶以蘅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陆嘉望眉头微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不是问我还要骗你什么吗,”她嘴角弯了弯,“嗯,这句才是骗你的。”! 第八十六章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狭小的出租屋里,墙角的落地风扇呼呼地往外吹着风,窗帘的穗子左右摇动,夕阳照进屋里,影子落在脚边。 陆嘉望愣了一秒,终于反应过来,精神高度紧张之下心跳如同停拍,他不敢眨眼,就这么注视着她。 这个答案他已经等了太久,漫长得他一度都要失去信念,以至于此时此刻他眼眶有些热。 旁边的叶以蘅小声嘀咕:“听不懂就算了。” “我想听你说。”陆嘉望喉结动了动,呼吸变得急促。 “说什么?” 陆嘉望凑近,目光炽热又明亮。 “说喜欢我。” 被他这么看着,叶以蘅有点别扭,那些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 她含糊地说道:“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挺开心的。” “只是开心?”陆嘉望的心情一下又从顶点落下来,眼神暗了暗,“没有其他的感情了?” 沉默了一会,叶以蘅才硬着头皮承认:“可能、也许有一点点喜欢吧。” 忽略了这个句子里所有修饰类的程度副词,陆嘉望只听见了“喜欢”这两个字。 脑海里像炸开了烟花,身体的血液如同沸腾般滚烫,他眉眼里漾开笑意,很多话在喉咙滚过,可语言终究还是太苍白,落日余晖里,他情难自禁地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之久,眼前闪过了无数片段,从他和叶以蘅的第一次见面到屏杉镇台风夜的那个吻,六年的时间,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相爱、错过、分开,无数次的绝望后,他终于等到了最好的结局。 属于他的最好的结局。 陆嘉望声音有些哽咽:“说好了,这次是重新开始,以前的事都不算。你从来都没有骗过我,我也没有做过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我们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他不在乎过去发生了什么,从现在开始,那些都不再重要。 本来是很感人的一句话,叶以蘅却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你说的是哪些让我不开心的事?” “……”陆嘉望喉咙一滞。 她很认真地问:“是指在火锅店楼下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一次?还是指我冬至去给你送粽子,刚好碰到你和你女朋友的那一次?” “……” 陆嘉望不敢说话了。 叶以蘅没其他意思,真的只是好奇才问的,她戳了下陆嘉望的手臂。 “怎么不说话?” 陆嘉望无奈,伸手去捏她的脸:“这么久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 那些都快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好的怎么不记,就只记得这些。 “我记性好着呢,”叶以蘅掰着手指头,得意地说,“要不再给你回忆几件?我记得还有一次是在校运会——” 话音被吞没,叶以蘅还没说完,陆嘉望右手托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再让她翻旧 账下去,她该反悔了。 陆嘉望的吻技很好,她一早就知道,但今天格外缠绵热烈,舌尖在口腔里追逐,他的手扣住她的后腰,将她抵在墙上,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叶以蘅被吻得情迷意乱,呼吸发烫,刚缓过气他又吻了上来。 陆嘉望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堵住她的话,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按下暂停键。 紧接着,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耳后、锁骨,忽然,他动作停了下来,和她对视了一秒,叶以蘅还没弄清楚他眼神里的深意。 下一秒,他弯下腰隔着衣服,在这个过程里,他还要仰头观察她的表情,太过强烈的感官刺激,叶以蘅身体发软,一下失去了支点。 她喘着粗气喊他的名字:“陆嘉望,你——”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辜地弯了弯嘴角:“怎么了?” 叶以蘅脸红得说不出话来。 他却变本加厉,又低头亲了一下,在叶以蘅生气之前,他将她抱了起来,走进卧室。 房门关上,他脱下衬衫,显露出衣服下倒三角的身材,宽肩窄臀,上次在夜里什么都看不清,这次在夕阳的映照下,肌肉都被镀上了金色的光,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和性魅力。 他俯身上了床,从上方看着她,正愣神,手指被他咬了一下,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会调情,她又羞又恼,但又无法拒绝。 此刻的陆嘉望就像换了一个人,明明刚才他还和布鲁一样乖巧,现在却开始攻城略地,不给退路。 正胡思乱想着,他的动作让他不得不专心,神经末梢犹如电流经过,耳根红得要滴血,她立刻喊停。 他眼里氤氲着雾气,嗓音沙哑地说:“分开后的每一天,有无数次,我都想像现在这样……让你快乐。” “变态。” “嗯,我是。” 陆嘉望点头,笑着承认。 他没有再费口舌,换了另一种让她更容易接受的方式。 只是,进行到最后一步,陆嘉望突兀地停了下来,他无奈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开始穿衣服。 叶以蘅疑惑地看着他。 “我去买套。” 同样的错误他犯了两次,第一次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在他走出门前,叶以蘅喊住了他。 她望向床头旁边的柜子:“这里有。” 她房间里有安全套,是谁留下来的,显而易见。 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淋下,体温冷却得很快,五月的清城气温暖和,陆嘉望却如坠冰窟,他攥紧了右手,唇色变得苍白。 他背对着她的方向,叶以蘅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不要。” 明显是生气的语气。 “为什么?” “不要他买的。” 叶以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了。 “你想哪去了,这是上次我过生日,蔺玫送的整蛊礼物,”叶以蘅往 他身上砸枕头,“你不要,那你自己下楼买吧,我正好把门锁死。” 半个小时后,叶以蘅为她这句开玩笑的话付出了代价。 这人报复心真的很强。 叶以蘅快被折磨疯了,在他后背留下长长的划痕,陆嘉望竟然一声不吭,只是看着她促狭地笑。 结束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叶以蘅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腰酸腿疼,陆嘉望从身后抱着她。 不知想到什么,她心血来潮,转过身问他:“陆嘉望,你有多喜欢我?” 黑暗的房间里,他眼睛很亮:“你说呢?” 叶以蘅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陆嘉望冷哼了声,鼻息吐在她颈间,“那我之前做的,都白做了。” 他还在酝酿着情话,叶以蘅眨眼间又转移了话题。 “陆嘉望,我饿了。” 她这才想起她还没吃晚饭呢,难怪这么饿。 原想着问他要不要点外卖,陆嘉望却已经下床。 “去哪?”她问。 陆嘉望穿上衣服:“去给你做饭。” “这么好。” 叶以蘅夸了他一句,陆嘉望嘴角又止不住上扬。 叶以蘅躺在床上玩了一会手机,直到传来香味,她才走出房间。 厨房里,陆嘉望正站在料理台前煮面,他上身穿着白衬衫,纽扣只系了三颗,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随性又慵懒,叶以蘅想起很多影视作品里都喜欢刻画女人穿着白衬衫在厨房做饭的场景,她原本很难理解,现在忽然就理解了。 确实有种不一样的诱惑。 吃完晚饭,叶以蘅靠在陆嘉望肩膀上看电视,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最近为什么发那么多健身房的自拍?” “你不是爱看吗?” 她反驳:“我哪爱看了?” “不爱看,还给砚磊点赞?” 这事儿怎么又提起来了,她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以蘅清了清嗓子:“那你朋友圈发的那些自拍,是仅我可见吗?” 说完,她又补充了句:“要是给别人也看过,我就不要了,天天发这些,说不定是在钓鱼呢?”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 “给手机,”叶以蘅伸出手,“我要检查。” 陆嘉望乖乖地把手机交了上来,叶以蘅点开他的主页确认,分组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 他嘴角弧度加深:“现在信了?” 叶以蘅没说话,正打算再继续往下翻,忽然,有人敲门。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这么晚了,谁找她呢? 叶以蘅拿着手机走过去开门,只是门刚打开,她表情变了变。 李砚磊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蛋糕,他神色有些紧张,声音干涩。 他问她:“我方便进去吗?” 叶以蘅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陆嘉望。 “呃,可能……不是很方便。” “你有客人在?” 说着,李砚磊往里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陆嘉望阴寒如鹰隼一样的眼睛。 陆嘉望靠在沙发,冷冷开口:“你找她有事?”! 第八十七章 十分钟前,站在叶以蘅出租屋楼下,李砚磊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上楼。 纠结了整整一个月零三天,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再次来到这,他的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复杂。 做出这个决定,他思索了很久,对他来说,这是一次郑重的告别,告别他的忐忑不安、内疚心软、难过无奈,上次的短信还是太草率了,他越想越无法原谅自己,就这样辜负了对方的真心。 世界上没有两全的方法,但他和陆嘉望还是朋友,只有处理好这段关系,以后才能心无旁骛地见面。 在叶以蘅门前站定,李砚磊食指半屈,终于敲响了房门。 只是,这场景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门半敞着,他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和陆嘉望四目相对那一刻,刚才所有的忐忑顷刻间化为了恐惧。 他紧张得一手撑着门框,本能地想逃。 不为别的,这眼神他太熟悉了,要不是叶以蘅在这,陆嘉望应该已经像上次一样跑过来揪起他的衣领,继而掐住他的脖子。 接近七月份的天气,李砚磊额头冒出了汗,后背洇湿了一片,正僵持着,陆嘉望说话了。 只见他狭长的眼睛半眯,盯着自己,似笑非笑地说:“进来。” 这两个字带着极其浓烈的威胁意味,让人不寒而栗,但现在逃好像也来不及了。 “那我进去坐会?”他征求叶以蘅的意见。 “好。” 看到她点头,李砚磊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走进门。 在叶以蘅面前,他还是要扳回一点脸面,不能太怯弱,让她觉得她爱错了人。 “你怎么来了?”叶以蘅关上门,问他。 “哦,我刚好路过,来看看布鲁。” 布鲁再一次成为了借口。 揉了下布鲁的脑袋,李砚磊战战兢兢地在沙发坐下,不自在地东看西看,但就是不敢看陆嘉望。 叶以蘅见他不停地抹汗,把墙角地落地风扇打开了,又问他。 “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不用麻烦。” 李砚磊话都说得磕磕绊绊,叶以蘅每和他说一句话,陆嘉望就要往他这看过来,他心脏有点受不了。 “冰箱里有酸奶了,你上次不是说要喝酸奶吗?” “上次?”陆嘉望怔愣了片刻,“上次是什么时候?” 空气快要凝固,如果这有检测心率的工具,李砚磊觉得自己的心率已经快到150以上了。 原来这就是做贼心虚的感觉。 狭窄的客厅变成了如同审讯室一样的存在,李砚磊不自觉地坐直,说:“没什么,就是上回来找你,你不在,我就到这坐了一会,几分钟就走了。” 陆嘉望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他好像记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叶以蘅担心他误会,也帮忙 解释了句:“嗯,上次他是来找你的,不过你那时候不在。” 见叶以蘅也帮他说话,陆嘉望醋劲儿又上来了,嘴角抿紧。 李砚磊立刻扯开话题,没话找话聊。 “对了,你不是去伦敦了吗,提前回来了?” 又说错话了。 这话一出,李砚磊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相当于直接告诉他,他就是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才来的。 果然,陆嘉望嘴角勾了勾,却不像是在笑。 “嗯,提前了,”说到这,陆嘉望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回来得正是时候。” 李砚磊这下大气都不敢出,心跳都快停了。 又听见叶以蘅说:“你上次给我发的短信——” 这可不是聊这个的时候,李砚磊开始剧烈地咳嗽,朝她挤眉弄眼,没一会,脸涨得通红。 他一边咳一边说:“水,给我拿点水。” 叶以蘅正要起身,陆嘉望却按住了她的手,他去冰箱给李砚磊拿了瓶矿泉水,抛过去给他。 李砚磊稳稳接过,拧开瓶盖,着急忙慌地想着离开的借口,墙上的时钟才指向20:45分,距离他坐下来才过了十五分钟,他却觉得度秒如年。 正忐忑,陆嘉望看向放在桌面上的蛋糕,还没等他问,李砚磊就说:“我买来自己吃的,待会就拿走。” 只是说完,叶以蘅好像看了自己一眼,李砚磊心里一沉,她肯定对他很失望吧,她喜欢的人竟然是个这么胆小无用的人,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 想到这,李砚磊突然叹了叹气。 他没再掩饰:“好吧,其实是买给叶以蘅的,我开车经过,刚好看到那家店还没打烊,有她爱吃的乳酪蛋糕,所以就买了。” 气氛变得焦灼,陆嘉望看向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瘆人。 叶以蘅也瞠目结舌,面对他的好意,她一时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 她又想起李砚磊发给自己的那条短信,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她正想和他解释,陆嘉望已经从沙发上起身,对李砚磊说:“你该走了,我送你下去。” 那语气不善,是比威胁还要可怕的口吻。 李砚磊不敢再挑衅他,换鞋准备离开。 在陆嘉望出门前,叶以蘅却说:“我送他下去吧,我正好去取快递。” 她有话想对李砚磊说,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误会解开。 陆嘉望自然不乐意,他怎么可能给机会他们独处,但叶以蘅捏了捏他的掌心,撒娇说:“我送他到楼下,一会就回来了,你快去洗碗。” 站在门外的李砚磊看到这一幕,霎时明白了什么,迅速移开了视线。 这明明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但真正发生的这一刻,他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下楼的时候,感应灯亮了,他和叶以蘅一前一后走着。 他肩负起了帮忙倒垃圾的重任,右手还提着一袋垃圾。 走了两步,叶以蘅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回头看他。 “要不你还是把垃圾给我吧。” “也不重,我拿着吧。” “哦。”叶以蘅收回了手。 李砚磊看着她的背影,故作轻松地问她:“你和嘉望在一起了?” “是啊,”她应了声,“今天在一起的。” “今天?”李砚磊一愣。 “嗯。” 沉默了一会,楼道只剩下脚步声,到了二楼拐角,李砚磊才平复好心情。 “挺好的,”李砚磊点了点头,笑着说,“对不起啊,上次我把你删了,我本来应该约你出来,把话说清楚的,但是……算了,也不重要了。” “你选择嘉望是对的,我比他可差远了,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从小他就一直比我聪明,他属于天赋大于努力的那一类人,他哪怕旷课,数学还是考140,我哪怕一节不落,最多就只能考130。 嘉望的家境也比我好,虽然叔叔对他很严厉,但他没有让家里失望过,不像我,我家虽然条件还行,但我爸从来指望不上我,全靠我哥在撑着,我就是一蹭吃白喝的,我对那些勾心斗角、争名夺利的事儿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在家里没有话事权,你要是和我在一起,我家里人如果反对,我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我愿意去争取……” 叶以蘅眨了眨眼,越听越不对劲。 但他说得太诚恳了,她又有点说不出口,内心在反复来回地挣扎,眼看着就到了一楼,李砚磊在空地站定。 他仰头看了眼,果然陆嘉望在阳台看着,他本来还想来个离别的拥抱,这下是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正想着,叶以蘅忽然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叶以蘅欲言又止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 “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喜欢你的?” …… 叶以蘅手里拿着两个快递,走上五楼,刚准备伸手敲门,门就打开了,陆嘉望和梨子出现在门后。 陆嘉望不会是一直站在门口这等她吧。 “你还知道回来,”陆嘉望声音里只剩不满,“怎么去了这么久。” 见他生气了,叶以蘅竟觉得有些可爱。 “我去拿快递了呀,很多人排队呢。” “你和他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就说了几句。” “几句话能在楼下聊十分钟。”陆嘉望想生气,又不敢生气得太明显,说得很小声。 快递箱子太脏了,叶以蘅去浴室洗手,陆嘉望也跟着走进来。 “以后他再来,不要给他开门。” 叶以蘅无奈地笑:“好,知道了,绝对不开,可以了吗?” 陆嘉望嘴角弯了弯,满意地点头。 她以为这事到这就算结了,但晚上,洗完澡,两人在床上躺着,叶以蘅放下手机,准备睡觉,陆嘉望却突然开口。 “算了,我们搬家吧,”陆嘉望表情很严肃,“搬去我那里,他就不敢来了。” 叶以蘅哭笑不得。 “是不是太夸张了?你对李砚磊就没有一点点信任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快。 “那对我呢?”叶以蘅转过头看他。 陆嘉望不说话了。 看来也是没有。 叶以蘅转过头问他:“你在这边住得习惯吗?” “不习惯。” 陆嘉望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了这里随处出现的蚂蚁、飞蛾,楼道里偶尔还能看到蟑螂,他每次经过都皱着眉头。 “那……不习惯还不搬走,在这活受罪。”叶以蘅吐槽。 “因为你在这,”陆嘉望声音有点闷,“想到你在这,我就能忍耐。” 虽然听过不少陆嘉望的情话,但叶以蘅这会心里还是有点甜。 她笑着说:“不早了,睡觉。” 说着,叶以蘅把台灯关了,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月亮照进来的光。 叶以蘅掖好被子,调整睡姿,旁边的陆嘉望忽然说:“想快点到冬天。” “为什么?” “因为冬天,你会主动抱着我睡觉。” 黑暗中,叶以蘅轻轻笑了声。 她右手在床头的柜子上摸索了一会,终于找到了空调的遥控器,她把温度调低了5℃,又伸手抱住陆嘉望,在他怀里蹭了蹭。 “好啦,现在冬天到了。”!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八十八章 浪漫果然需要付出代价。 第二天一起床,叶以蘅就觉得喉咙有点干,头晕乎乎的,眼皮很重,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起初她还以为是没睡够,所以吃完早餐,她又回床上躺了半天,裹着被子睡觉,一直睡到下午两点,陆嘉望喊她起床吃饭,她整个人还是病恹恹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吃了两口就摇头不想吃了。 到了晚上,她确认,她这是感冒了。 估计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空调开得太低,她被子又盖得太薄,所以才会这样。 因为感冒,这大好的周末,她都没出过门。 原本她还做好了计划,要去看展、看话剧,还约了余诗彤去逛美食街,现在全泡汤了。 她在家里躺了两天,陆嘉望也照顾了她两天,给她煮粥煮面,给她倒温水吃药,提醒她测体温。 大概生病的时候,人的情绪都很敏感,容易被触动,看到陆嘉望端着调好的冲剂走进房间,叶以蘅忽然有点感动,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明道不明的情绪。 她想起刚在一起的第一年,她有一次发烧了,陆嘉望也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那时候两人本来还在闹别扭,冷战了整整一周,但她生病了,他顾不上别的,忙前忙后照顾她,紧张得一整夜都没合过眼。 她突兀地想到,哪怕是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眼前这个人,大概也很难拒绝有人这么真诚地对她好,更何况他还那么优秀。 她看得太入神,陆嘉望狭长的眼睛眨了眨,眼底泛出笑意:“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叶以蘅把杯里的冲剂喝完,故意说着反话,“在生你的气。” “生我的气?”陆嘉望更是疑惑,“为什么?” 杯子放到旁边的柜子,叶以蘅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埋怨陆嘉望。 “都怪你,以后不准喜欢冬天了。” 陆嘉望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眼底笑意更深。 “好,”陆嘉望笑了笑,“从现在开始,我最讨厌的就是冬天。” 对方认错态度良好,叶以蘅还算满意,又说:“而且为什么只有我感冒,你什么事都没有?” “那我陪你,”在叶以蘅困惑的目光中,他把话补充完整,“陪你一起生病。” “陆嘉望,你有病吧。” 她丝毫不怀疑他能做出这种事。 陆嘉望笑:“又骂我。” “你可不能生病,你要是病了,我没时间照顾你。”叶以蘅把丑话说在前头。 “知道了,”陆嘉望揉了揉她的头发,话语温柔,“等你感冒好了,跟我一起去晨跑锻炼,以后就不会总是生病了。” 叶以蘅诚恳地点了点头。 她最近也觉得自从工作后太缺乏锻炼了,难怪隔三差五就生病,大学那会好歹晚上还会去夜跑,现在连下楼散步,她都很难坚持下来。 只能说工作消耗了她太多的心力,下班后她就只想躺 着,什么也不干。 也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她想。 一周后,她的感冒终于彻底好了,每天早上,陆嘉望都提前下楼买好早餐,再去喊她起床。 她意志力的确很薄弱,好几次晨跑差点起不来,每次陆嘉望都哄着叫她起床。 有一次,叶以蘅实在困得眼睛都撑不开,在床上把被子裹紧。 “都跑四天了,能不能歇一天?”她小声嘀咕,“做四休三,行不行?” “快点起来,”陆嘉望捏她的脸,“都坚持四天了,再坚持一天。” 这次,无论他怎么哄,她就是不愿意起来。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等他下楼晨跑完回来,她果然还在睡。要不是需要上班,她估计能睡一天。 洗漱完,他开车送她去公司。 到了红绿灯路口,他看了眼指示灯,又转头去看叶以蘅:“又不想锻炼了,下次再生病怎么办?到时候又要难受了。” 叶以蘅眼睛转了转:“那以后我每次生病,你都照顾我呀,看到你在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红灯的数字还在跳,陆嘉望握紧方向盘,嘴角止不住弯了弯。 “以后”,她说,他们还有以后的。 到了电视台大楼,叶以蘅下了车,陆嘉望没有立刻离开,车还停在马路对面好一会,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最近这些天,他有种被幸福冲晕头脑的感觉。 每天,连送她上班、等她下班的这段时间都是幸福的。 不再是和以前一样见不得光地躲在暗处,看着她和另一个人越走越远,他只能默默窥探她的幸福,而现在,他的车可以停在最显眼的地方,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她下班的时候会笑着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奔向他的怀里。 想到这,陆嘉望眼睛有点热。 谢谢她喜欢他。 谢谢她让他这么幸福。 晚上,叶以蘅洗完澡进房间,陆嘉望靠在床沿看书。 她掀开被子上床,忽然想到什么,问他:“你什么时候搬回去住?我是指搬回市中心的公寓。” “你烦我了?” “没有啊。”叶以蘅摇头。 “那为什么要赶我走?” 他用了“赶”这个词,叶以蘅敏感地察觉到某人的情绪变化。 她温声解释:“这里离你公司太远了,上班不方便。” “我不觉得。” “而且这附近晚上还有人施工,影响休息。” 说到这,陆嘉望迟疑了片刻:“那你呢,你也一起搬过来吗?” 叶以蘅想了想,摇头。 “我不搬,我都住习惯了。” 陆嘉望果然不愿意:“我要是搬走了,李砚磊来找你怎么办?” 话被堵住,眼看着他又要误会,叶以蘅只好把这个话题再次中断。 反正她现在住得也挺舒适的,不搬就不搬吧。 叶以蘅把墙角的灯关了,灯一关,陆嘉望就贴了过来,手开始不规矩,睡衣的系带被他往下拉,露出光滑洁白的肩头,他凑近,在颈间留下吻痕,另一只手往下游走…… 叶以蘅被撩拨得失了神,但想到明天她还约了余诗彤,又推了下他的头。 陆嘉望不解地停了下来。 “我明天还有事呢。”她说。 “你不是说‘做四休三’吗?”陆嘉望嘴角勾了勾,故意逗她,“这周才做了两次。” “?” 叶以蘅瞳孔放大,她说的“做四休三”是这个意思吗? 没等她反驳,陆嘉望又覆了上来,因为她明天要出门,他这次特别小心,没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 情动时,她忽然听见陆嘉望问她:“你现在看到我,还会想起他吗?” 她以为这件事在他心里早就过去了,但原来他从来没忘记过。他甚至只敢在他觉得她最爱他的时候问出口。 刚经历完欢愉,两人身上都汗涔涔的,借着月亮和路灯的光,她看到他额角的汗,还有眼底忧郁的神色,那双明亮的眼睛没有了白天的神采。 他俯身在她上方,可他知道他才是这段感情里的低位者,他才是那个卑微祈求被爱的人。 患得患失的是他,害怕被抛弃的是他,连幸福都不敢太过声张。 叶以蘅眼睑低垂,声音有点闷:“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这么一说,陆嘉望忽然后悔问了,起码他还能自欺欺人。 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 “真话。” 下一秒,叶以蘅就点头:“会。” 很直截了当的答案,陆嘉望眼底的光亮尽数熄灭,笑得有些苦涩。 “我不想骗你,但看到你,我有时的确会想起他,因为你们长得太像了,可是和以前不一样,我不会再在你身上寻找你和他之间的相似点,也不会想把你改造成和他一样的人。 我现在清楚地知道在我面前的人是谁,我喜欢的人是谁,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是陆嘉望,而不是因为你长得像他,你以前说我很固执,是的,我承认,我以前把那些回忆想得太好了,和他分开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是不是我把遗憾美化了,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她在反思自己,陆嘉望却俯身去亲她的唇,他蜻蜓点水地印下一吻,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不想听你提起他了。” 他要的答案,前半段已经足够。 叶以蘅咬他的肩膀:“不是你自己问的吗?” 陆嘉望:“以后我都不问了。” “真的?” 她怎么不信呢。 “每问一次,你就要想起他一次,我会吃醋。” “……”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缺乏安全感。 突如其来地,叶以蘅想起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 她把台灯打开,看他的眼睛。 “陆嘉望,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吗?” “什么?” 叶以蘅清了清嗓子,模仿着他当时的语气:“你说,‘叶以蘅,只要你好好地对我,我们会走很远很远的’。” 她一本正经地模仿,连神情都模仿得有几分像,陆嘉望忍不住笑了。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叶以蘅翻身抱着他,在他眼角亲了一下:“我的答案也一样,只要你好好地对我,我们也会走很远很远的。”! 第八十九章 周日下午五点,话剧散场。 叶以蘅牵着陆嘉望的手走出来,今天剧场里人特别多,她刚才差点把别人的鞋跟踩掉,于是后面走的每一步她都特别小心,牢牢握着陆嘉望的手。 终于走到大门,她拿出票根又看了一眼。 《夜与失》,这是著名戏剧导演齐芫的经典作品,曾在意大利的艺术节斩获过不少奖项,这次来清城巡演,可谓是一票难求,也不知道陆嘉望是怎么拿到的票。 走到外面,她把票举高对着剧院正门,拿出手机找角度。 她要纪念一下,今晚发朋友圈。 知道她要拍照,陆嘉望站在不远处等她。 只是,叶以蘅看了眼照片,摇了摇头,说:“你往左边站一点,不然总拍到你。” 陆嘉望脸色沉了些,不满:“怎么,我不能在照片里出现吗?” 虽然不该比较,但他清楚地记得,她和那个姓容的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发过多少照片。 “你站在那,构图不好看。” 叶以蘅完全没想过他会误解成另一个意思,于是她没多想,又把注意力放回拍照上。 只是,又拍了两张都不满意,叶以蘅耷拉着脸。 琢磨了一会,视线瞥到陆嘉望的手,还是他的手比较修长好看。 她使唤陆嘉望:“你把票拿着,举到这个位置。” “行。” 陆嘉望很配合地当好拍照的“工具人”。 他想,能露出手也行,下次说不定就是脸了。 咔嚓一声,叶以蘅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拍好啦,我们走吧。” 陆嘉望却没动,拉着她的手:“我们也拍一张。” 叶以蘅瞪圆了眼:“我们?” 看陆嘉望的表情,似乎是认真的。 叶以蘅犹豫了一会,点开前置摄像头。 只是刚打开摄像头,她就被屏幕里的自己丑到了。 明明出门前在镜子里看还挺漂亮的,这原相机一下把她五官的所有缺陷都暴露无遗,肤色都暗了一度。 到底是谁用原相机拍照会好看啊? 直到陆嘉望进入镜头,叶以蘅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哦,原来是他。 眉眼深邃立体,鼻梁高挺,陆嘉望不管是骨相还是皮相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这是一张适合大荧幕的脸,尤其这会眼睛里漾着清浅的笑意,有如冰雪初融,他嘴角微勾,凑近亲了下她的脸颊,叶以蘅耳后根都红了,迟迟没有按下快门。 见她害羞,陆嘉望轻笑了声:“不闹你了,认真拍。” 在剧院门口,两人拍了五张合照。 结果,她没一张满意的。 这张照片从按下快门的这一刻,注定只能在相册里吃灰。 她和陆嘉望抱怨:“拍得我不好看。” “我 觉得很好看。” “你骗人,你就是哄我开心。” “没有。” “那你发誓。” “我发誓。”陆嘉望语气里竟然没有一点点迟疑。 他说得那么坚定,叶以蘅都有点怀疑自己了,她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又觉得拍得还行了。 正打算修一下图,旁边的陆嘉望忽然开口:“去年冬天,我就在这等你,一直等到凌晨。” 陆嘉望的视线凝在正门前的空地,如今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记忆,心脏处仍有持久、绵长的痛感,一点一点侵蚀他的内心。 “我知道,”叶以蘅不想隐瞒他,顿了顿又说,“其实那一次,我看到你了。” 陆嘉望转过头看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几乎忘了呼吸。 叶以蘅的目光渐渐失去焦距:“那天你穿着深棕色的大衣,裹着围巾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当时,我就在出租车上。” 她对那个画面印象深刻,唯美得像是冬天文艺电影里单独截出来的一帧海报。她承认当时看到这一幕,她在心里曾动摇了一秒。 痛感变得强烈,陆嘉望深褐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找他。 问出口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了答案。 本来轻松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陆嘉望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笑容,叶以蘅时不时转头看他,他还是绷着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完了,不会是生气了吧。 走去车库的这段路,他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叶以蘅坐到副驾驶座,侧过头看他。 “你生气啦?” 陆嘉望没说话。 “真的生气了?”叶以蘅揪了揪他的衣角,继续试探,“要不今晚我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还是没说话。 “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晨跑?” 陆嘉望仍是毫无反应。 “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她让他提要求,陆嘉望这回倒是有反应了。 他唇线紧抿:“什么都行?” 叶以蘅立刻点头,应得很快:“只要我能做到。” 目的达到,陆嘉望嘴角勾了勾:“那你把刚才我们的合照发朋友圈。”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敢情刚才全都是装的。 叶以蘅没想到自己还真的被他骗到了。 这人什么时候心眼这么多了? 她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不情愿地拿出手机。 片刻后,叶以蘅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机。 “发完了。” 等不及回到家,十字路口,等红灯的这30秒,陆嘉望就拿出手机看了眼。 刷新朋友圈,手指往下拉,他终于看到了叶以蘅发的,眉眼转瞬间变得柔和。 叶椰耶:【某人逼我发的[微笑]】 六张照片,全都和他有 关。 他工作的,和布鲁玩耍的、还有做饭的…… 大部分的照片?[(,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叶以蘅观察着他的表情:“满意了?” 陆嘉望没立刻回答,反而问她:“以后你为了我拒绝别人的时候,也会那么坚定吗?” 叶以蘅认真地思考了一秒,点头:“当然。” 交通指示灯变绿,轿车继续行驶在马路上,叶以蘅看了眼手机,果然大学的宿舍群里又炸开了锅,余诗彤和祝琦疯狂@她。 她知道今晚肯定免不了要接受她们的质问了。 还没放下手机,陆嘉望又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叶以蘅随口问他,“好的,还是坏的?” “梦到我死了。” “啊?” 叶以蘅手机差点没拿稳,心跳都快停了。 “梦到我坐的航班出了事故,你很难过,为了怀念我,你又和那个姓容的在一起了。” 叶以蘅被气笑了。 这是什么离谱的梦? “你知道我在梦里想的是什么吗,我想,我绝对不能出意外,好不容易你才喜欢我的,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了,就算我死了,我也不甘心。” 昨天夜里,陆嘉望从噩梦中惊醒,他额头都渗出了冷汗,但腰间环着一双温热的手,说不清这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只知道空洞的心好像顷刻间被填满了。 听到他的话,叶以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陆嘉望,你就这么爱我啊?” “对。” 他说得极其坚定,如同誓言一般。 叶以蘅本来想回应,但旁边有喇叭声响起,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回到出租屋楼下,两人提着从超市买的食材准备上去,没想到刚好遇到房东芬姨走下来。 她的眼睛紧紧黏在两个小年轻牵着的手上,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哎呀,这是,你俩这是在一起啦。” 叶以蘅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陆嘉望回答:“前两个月。” “都两个月了啊,”芬姨连连感叹,“当初小陆刚搬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俩合适,你看,我这双眼睛啊,天生就是当媒人的料,我还想着找个机会介绍你俩认识认识呢,但那会小叶经常加班,我都把这事儿L忘了,没想到都用不着我……” 叶以蘅脸红得厉害,她扯了下陆嘉望的衣角,他也只是笑,没有搭话。 “我就说我这房子的风水好得很,上个在小陆房间住的小伙子,就是退租回老家结婚了,”芬姨握着叶以蘅的手,“那等你俩结婚了,可得邀请我,我也算半个媒人了,一定给你俩包个大红包。” 芬姨说完,陆嘉望也低头看着她,视线灼热,眼神中隐含期待。 这个情形下,叶以蘅也只能点头,应了声:“好,一定喊您。” “今晚你俩要不要上我家吃饭,我们家老头子刚做好饭,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 叶以蘅连忙摆手:“不用啦,谢谢阿姨,我们也买好菜了。” 芬姨太热情,站在楼道寒暄了好一会,叶以蘅才上楼。 回到出租屋,刚关上门,陆嘉望就把她抵在墙角。 他俯身,两人鼻尖相碰,他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激动。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什么?” “结婚的事。” 叶以蘅用食指推了下他的脑袋,笑得半眯起眼睛:“陆嘉望,你在期待什么?我刚才只是随口敷衍一下。” “可我当真了。” 陆嘉望的呼吸打在颈间,有点痒,她偏过头。 “你想什么呢,我们才在一起两个月。”她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但我们认识六年了,我认为我们对彼此已经足够了解。” 陆嘉望的表情很认真,他紧张得喉结上下滑动,叶以蘅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太快了,”叶以蘅现在脑子太乱,她继续找着借口,“而且我很看重仪式感的,就算求婚,你也要有戒指呀,没有戒指不作数。” 陆嘉望眼神里闪烁着光,他身上这件黑色西服的左侧口袋就放着一枚钻戒。 在她和容温分手的那天,他就买好了。! 第九十章 日斜风定,夕阳是便利店冰箱里橘子汽水的颜色,绵密的云层融进画布里,成为夏日晚霞的底色。 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陆嘉望还在犹豫。 眼前的场景和他想象中的求婚场景有很大的出入,这是最普通寻常的一天,这不是他们认识的纪念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除了这枚戒指以外他什么都没准备,没有鲜花、音乐、烛光晚餐,也没有她的朋友在一旁见证,但他确实等不及。 因为从她分手的那天开始,他就想做这件事。 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他承认他很自私,他担心她会摇摆不定,担心她对他只是三分钟的热忱,担心她只是一时兴起,如果她对他的感情只是转瞬即逝的花火,那他要赶在火花熄灭前为此做些什么。 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以至于还没开口,他就有些哽咽。 当陆嘉望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叶以蘅真的被吓到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拿出了一枚戒指。 英俊的男人跪在地上,手里捧着打开的戒指盒,仰头看着她,眼里熠熠生辉,他比她还要紧张,她看到他的手在轻微发抖。 那枚钻戒很耀眼夺目,一看就价值不菲,但此刻她只看得到他的眼睛。 他热切地望着她:“你知道我第一次想到和你结婚的场景,是什么时候吗?” 叶以蘅摇了摇头。 “是布鲁刚来家里的那一天,你说我是它的爸爸,让我下班以后要早点回家,因为它在等我,你也在等我。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家”的概念是那么清晰,那么温暖,我想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什么都不要改变。 你从前说我的家庭会是我们之间的阻碍,那一天,我觉得不管未来要放弃什么,我也愿意继续下去,哪怕是离开那个家,失去所有外界赋予我的光环,我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我也相信我能让你和布鲁生活得很好。 所以你离开的那天,我也恨过你,恨你为什么不能爱我,恨我自己愿意放弃所有,但你还是不屑一顾,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爱而不得,我甚至后悔曾经对你不够好让你走得没有丝毫留恋,让你那么快就放弃了我,和那个人在一起。” 听到这段话,叶以蘅无由来地鼻酸,眼睛霎时红了。 陆嘉望声音也哽咽了一下:“那段时间,我经常想起你最喜欢的那部电影,是个悲剧,你说悲剧才是最完美的艺术品,哪怕留有遗憾也是完美的,就像电影里多年以后Mia还是去到了Seb开的爵士音乐酒吧,你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我无法接受我们之间也以悲剧收场。 哪怕是分手后,我也不止一次想过和你的未来,因为,只有在想到你的时候,我才觉得‘幸福’这个词不是虚无缥缈的,我会想到很多画面,是冬天陪你一起去街边买烤栗子,是睡觉时闻到你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是牵手走在街灯下你突然拿出手机对着我们的影子拍照…… 你说你 不相信太遥远的承诺,那你愿意相信我吗?愿意相信我会献上我全部的忠诚和爱,永远像今天一样对你坦诚,永远珍惜你,爱护你。” 夏日晚风吹动窗帘,猫在沙发上趴着睡觉,邻居家传来饭香,很温馨的画面,叶以蘅低头看着陆嘉望,忍不住想流泪。 心软得一塌糊涂,像化成了一滩水,她抹掉眼角的泪,吸了下鼻子。 墙上的时钟指向18:15分,她听见了她内心里最真实的声音。 她心里有唯一的答案。 这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才两个月的时间就答应对方的求婚,在此之前,她从来不觉得她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这是关乎人生的重要决定,她还没带他去见过爸爸妈妈,可此时此刻,看着他的眼睛,她无法拒绝。 陆嘉望。??[”她喊他。 “嗯?” 叶以蘅没再说话,只是把手伸到他面前,陆嘉望反应了一秒,大脑都变得空白,他几乎忘了呼吸。 她眼里含泪,催促:“帮我戴呀。” 与此同时,陆嘉望眼角的泪落下,这一刻,好像全世界的镁光灯都打了过来,他虔诚地帮她戴上戒指,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将他包围,陆嘉望激动得立刻起身抱住她,像是担心她会改变主意,他双手紧紧环在她的腰后,不让她松开。 他反复确认:“你真的同意了?” “不然呢?” “不反悔?” 叶以蘅撇嘴:“哦,原来还可以反悔的吗?” 那她白纠结了。 “不可以,”陆嘉望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顿地补充,“不可以反悔的。” “那你还问?”叶以蘅咬他的耳朵。 陆嘉望眼睛还有些热:“我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你真的答应我了。” 叶以蘅轻笑了声:“你觉得我会拒绝?” “嗯。” “知道我会拒绝,为什么还要去做?”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就算这次她拒绝了他,他还会再准备下一次。 “我一直都知道啊,”叶以蘅闷声说,“不然还有哪个傻子会特意坐飞机到另一个城市,陪我坐高铁。” 陆嘉望笑:“你还记得?” “嗯。” 还有很多很多事,她都还记得。 他给她做的饭、给她送的礼物、给她母校捐的款,台风天开车去找她,所有这些事她都记得。 她没有怀疑过他对她的爱,所以她也想坚定地、不顾一切地勇敢一次。 她的人生里没有多少个这样的瞬间,让她愿意舍弃理智和判断,去做那个看似并不正确的决定。 叶以蘅看着这枚戴在左手中指的钻戒,她想,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至少这一刻,她真的想和他共度一生。 这是一个浪漫得不真实的夜晚,最后还是叶以蘅打破了此刻的气氛。 等陆嘉望松开她,她看到他的脸,忽然移不开眼睛。 陆嘉望疑惑:“怎么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提出要求:“陆嘉望,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 “拍照?为什么?” “我发现——”叶以蘅眨了眨眼,小声地补充道,“你哭起来很……漂亮。” 她的用词很考究,不是英俊,也不是其他的形容词,而是漂亮,精致的漂亮,眼尾微红,深褐色的瞳孔泛着水光,让人容易产生一些联想。 陆嘉望无奈地笑,嘴角微勾:“叶以蘅,你肯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有吗?”叶以蘅把他的领带扯下来,走到他背后,踮起脚蒙住他的眼睛,“那试试?” …… 这种挑逗一旦开始就有点刹不住车,一直到凌晨才结束。 叶以蘅累得闭上眼就睡着了,陆嘉望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看着她手上的戒指,又看着熟睡中的她,难以言喻的幸福从眼睛里溢出来。 他想,上帝还是偏爱他的,就算绕了这么多弯路,但最后他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 凌晨两点,陆嘉望拿出手机翻通讯录。 有一段时间没和李砚磊联系了,他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他的聊天框。 此时,一十公里外的市中心别墅,李砚磊还在戴着耳机打游戏,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按在键盘上。 忽然,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收到一条消息。 瞥了一眼,竟然是陆嘉望发过来的。 【睡了吗?】 看到陆嘉望的名字,李砚磊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消息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手机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他纠结得眉头皱成一团。 “哥,你怎么不动了?你小心啊,我刚看到下路有人过去了。”阎圳在组队麦里提醒他。 李砚磊一抬头,重新看向屏幕,刚从草丛里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去支援,结果敌人绕后把他给秒了,他屏幕变成灰色。 他叹了叹气,只好拿起手机回复。 【没有,咋啦。】 陆:【明天有没有空。】 李砚磊:【有事?】 陆嘉望又发了过来:【请你吃饭。】 李砚磊眼睛一亮,应得很快。 【行啊,去哪吃?】 前段时间因为叶以蘅的事,陆嘉望还记恨着,快两个月没搭理他,现在主动邀请他去吃饭,看来是终于放下心结了。 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陆嘉望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他说:【叶以蘅出租屋。】 李砚磊心颤了颤,他看了两遍这条消息,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又冒出来了。 那种汗流浃背、如坐针毡的感受,他不想再体验第一遍。 游戏里的人物已经复活,李砚磊无暇顾及,阎圳在听筒里喊他,他嫌烦把耳麦也摘了,立刻找借口回复陆嘉望。 【我突然想起我明天下午有事,去不了,你请别人吃吧。】 【真的有事,不骗你。】 他欲盖弥彰地补充了句。 陆嘉望回过来两个字:【推了。】 李砚磊:【?】 有什么重要的事,必须要他出席吗? 陆嘉望:【我有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多好的消息,他都不想听。 想起上次叶以蘅和他说的话,他现在还尴尬得头皮发麻,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去了。 他没回消息,放下手机,继续打游戏。 直到半个小时后,桌面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拿起来看了眼,李砚磊这才知道陆嘉望摆这“鸿门宴”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让他彻底死心。 松开鼠标,李砚磊盯着屏幕聊天框的最后一条消息,眼神变了变。 陆嘉望:【今天,她答应我的求婚了。】!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九十一章 次日晚上,陆嘉望在客厅沙发坐着,梨子忽然跳上沙发,慢悠悠地走过来趴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叶以蘅不在这,他原想把它抱下去,手刚托住,他突然想起上次他答应过叶以蘅,要对它视如己出的。 答应过她的事情,他都会做到。 按捺住心里的想法,他拿起旁边的猫梳子给它梳毛,小猫舒服得半眯起眼睛,喵了一声,在他腿上蹭了蹭。 真可爱。 陆嘉望想,要不是那个人送的就好了。 没一会,门口传来敲门声。 叶以蘅还在房间里开视频会议,担心吵到她,他抱着梨子起身去开门。 刚打开门,梨子似乎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而陆嘉望看着站在门口的李砚磊,眉头皱得很深。 李砚磊今天一改平时随性休闲的穿搭,穿了件烟灰色的西装,衬衫袖口别着pmelt的袖扣,他闻见他身上还喷了香水,是清冽迷人的冷杉味。 陆嘉望神色变得防备,挑了挑眉。 “有事?” 李砚磊懵了:“不是你请我来吃饭吗?” 说着,他往里看了一眼,餐桌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饭呢? 不是说好请他吃饭? 两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陆嘉望也怔愣了片刻,他没想到李砚磊还真敢来。 “还没开始做饭?”李砚磊的关注点还放在饭上。 “吃完了。”陆嘉望说。 李砚磊音量拔高:“吃完了?” 这鸿门宴他都做好准备来了,结果饭都没给他留。 逗他玩呢? 陆嘉望冷笑了声:“你还真敢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问心无愧,”经过昨晚的沉淀,李砚磊硬气了起来,“心虚的人才不敢来。” “我看你现在就挺心虚。” “瞎说。” 李砚磊咳嗽了两声,扯开话题,目光在客厅里逡巡。 “叶以蘅呢,”他随口问道,“不在吗?” 他今天出门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免得在陆嘉望面前,输得太明显,经过上次的事,他努力想证明自己也是具备男性魅力的,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那些事全是他自作多情,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陆嘉望挡住他的视线,瞥了他一眼:“她在不在,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这么远过来,不让我进去坐会?” 不至于让他就这么一直站在门口吧,好歹他昨晚纠结了一整晚才决定要来这里给他俩送上祝福。 谁知道陆嘉望比他想的更狠心。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楼道示意:“你现在可以走了。” “……”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卧室的门突然开了,他看到叶以蘅穿着睡衣捧着电脑走出来,但下一秒, 砰地一声,他还没反应过来,陆嘉望已经把门关上了。 门紧闭着,李砚磊被隔绝在门外,他低头看着手里拎着的礼物,他今天下午认认真真挑的,结果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靠,白买了。 而此时的出租屋里,陆嘉望拿出手机,给李砚磊发微信,安抚他的情绪。 【明天再请你吃饭,今晚不方便。】 说完,他给李砚磊发了个地址,是以前他们常去的一家西餐厅。 只要叶以蘅不在,请他吃饭不是问题。 “刚刚有人来?” 叶以蘅把电脑放回工作台,插上充电器,刚刚开会开得太久,电脑都差点没电自动关机了。 陆嘉望放下手机,面不改色地撒谎:“送外卖的,敲错门了。” “哦。” 叶以蘅没有起疑,走到沙发,靠在陆嘉望肩膀继续看刚才还没看完的电影。 电影才放了一半,陆嘉望环在她腰间的手忽然收紧,他的声音擦过耳边。 “我们这周末就搬家吧,好不好?” 叶以蘅愣了愣:“周末?” “嗯。” “这么急?” 虽然她知道迟早都要搬家的,但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陆嘉望:“这里不安全。” “哪里不安全?” “哪里都不安全。” 不止是李砚磊,还有那个姓容的,太多人知道这个地址,随时都能来,指不定哪天他打开门看到的不是李砚磊,而是那个姓容的。 他不确定看到那个姓容的,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叶以蘅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以为是这个地方环境不好,他住不习惯。最近装修声确实很吵,她都有些睡不好。 她又问:“你真的很想搬?” “嗯。” “周末太快了,下个月吧。” 刚好她的房子下个月到期。 在陆嘉望的坚持下,九月初,他们搬回了市中心的公寓。 那是毕业后他们第一次住的房子,叶以蘅没想到还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室内的装修没有变过,连物件的摆放都和她离开那天一模一样,陆嘉望肯定是用心地还原过。 记忆被重新打捞,路过书房时,她好像看到了刚毕业的自己戴着黑框眼镜坐在电脑前剪视频,头发都被挠得乱糟糟的,陆嘉望总来催她去睡觉,她不肯关电脑,他就把她的头发弄得更乱。 想到这,眉眼变得柔和,叶以蘅心底都热乎乎的。 “想什么呢?” 她一回头,陆嘉望就站在她身后。 她转过身,踮起脚勾着他的脖子:“东西你都买回来了?” “什么?” “我走的那天,你不是把东西都砸了吗?” 陆嘉望捏她的脸:“又翻旧账了。” 未等叶以蘅说话,他又解释:“我砸东西,是因为 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让你离开。” “可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叶以蘅复述他的话,装作生气,“你说以后都不想再看到我,让我离你越远越好。” 陆嘉望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凑近亲她的脸,又蹭了下她的耳朵。 “我错了,老婆。” 有点撒娇的语气,让人忍不住心软。 而听到这个称呼的叶以蘅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耳根滚烫。 这是陆嘉望第一次这样叫她,她又害羞又别扭。 她小声嘀咕:“谁是你老婆。” 陆嘉望没说话,比星星还明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她,是温柔得能让人溺死的眼神。 “老婆。”他又喊了一声。 虽然今晚他没喝酒,但声音却跟泡在酒里一样,尾音上扬,低沉醇厚。 “再喊我生气了。” 虽是这么说,叶以蘅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话题成功被扯开,陆嘉望目的达到,满意地勾了勾唇。 “好,那等结婚之后,我再喊。” 这天晚上,睡觉前,陆嘉望又旁敲侧击问她什么时候把他带回家,她一时答不上来。 她不是不愿意带他去见爸妈,而是真的抽不出时间。 接下来这两个月是她最忙的时候,节目拍摄进度加快,她肯定要经常出差,连周末都不一定有时间。 果然,十月份,她就出差了三次,而十一月,她每个周末都不在清城。 自从搬家后,两人聚少离多,不是她出差,就是陆嘉望要出差,而两人都要出差的时候,喂猫的重任就落到了李砚磊身上。 李砚磊吐槽,人是一个都见不到,活是一点儿都没见少。 叶以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问陆嘉望要不要请李砚磊到家里吃饭,陆嘉望摇头,她知道她再继续问下去,陆嘉望又得吃醋,于是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叶以蘅每次出差,陆嘉望都要打视频查岗。 有时刚下班还在吃饭,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次数多了,每次手机一响,同事都要调侃她。 “你男朋友也太粘人了,听他这语气,都恨不得自己跟过来。” 叶以蘅被说得脸红,和陆嘉望约法三章,以后只能晚上九点以后打电话。 这天晚上,叶以蘅刚收工回到酒店,陆嘉望的电话又准时打了过来。 她这次出差有好几个年纪相仿的男生,陆嘉望的微信消息几乎没停过,每次打视频都要检查她有没有戴求婚的戒指,像是担心她一离开就变了心。 这次,视频刚接通,没等她问,叶以蘅就主动把左手放在镜头前晃了晃。 “放心了没?”她问。 陆嘉望在屏幕那头笑。 叶以蘅眨了眨眼:“我要是长得再漂亮一点,你不得更担心。” “已经够漂亮了,”陆嘉望嘴角弯了弯,“再漂亮,我就更配不上了。” 什么时候这 么会说话了。 叶以蘅被哄得心里甜滋滋的,虽然表面上一点都没显露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_[(” “等这次拍摄完,我就放假了,”叶以蘅掰着手指头数,“连着元旦假期,可以放八天呢。”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陆嘉望问,“去瑞士滑雪?” “不去。”叶以蘅摇头。 “那去澳洲?你上次说想去希利尔湖看看。” “不去。” “那——” 叶以蘅见他还说不到重点,不再和他打哑谜。 她咳嗽了两声:“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下一秒,屏幕那头的陆嘉望猛地抬眼,春水淌过的眼睛变得澄澈明亮,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激动在眼眸中闪烁。 听筒里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啊。” — 冬至前,叶以蘅终于从南方出差回来,第二天,他们就坐高铁前往庆城。 上高铁前,她给叶雄健打了视频电话。 知道她冬至要回家,叶雄健高兴得不行,本来还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看报纸,听到她的话,报纸也不看了,立刻去厨房里做饺子馅。 叶以蘅看向坐在旁边的陆嘉望:“爸,你记得多包点饺子哦,我还带了个朋友回来。” 紧张夹杂着期待,陆嘉望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叶雄健大概以为是女孩子,也没多问,继续开心地剁着肉馅,嘴里边说着:“那爸待会再去市场里买点鱼和肉,让你朋友尝尝咱们地道的庆城菜。” “爸,不用麻烦了,你随便做几道菜就行了,他不挑食的。” 叶雄健立刻摇头:“这怎么行,人好不容易来一次,咱们可不能随便,这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 犹豫了两秒,叶以蘅决定还是先不告诉他。 到时候看到陆嘉望的脸,估计叶雄健也得消化一阵子。 下午一点,她和陆嘉望准时坐上高铁。 路程太漫长,叶以蘅和往常一样,一上车就戴上眼罩睡了过去。 许是因为陆嘉望在旁边,她睡得特别熟,好几次,迷迷糊糊地,她察觉到头快从靠枕掉下去,陆嘉望都托住了她。 他掌心很热,贴着她左边的脸颊,天气太冷,她本能地靠近热源,在他掌心蹭了蹭。 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等她醒过来,一睁开眼,陆嘉望正看着她。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些,天空灰蒙蒙的,是文艺电影里拍摄冬天最经典的调色。 “你不睡会吗?”她问。 “我不困。” 她凑近问他:“陆嘉望,说实话,你是不是紧张了?” “没有。” 陆嘉望摇头否认,可叶以蘅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在撒谎。 叶以蘅劝解他:“根据我对我爸妈的了解 ,你只需要人准时出现就好??[,我爸特别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 这个经验是从谁身上得出来的,不言而喻。 想到这,陆嘉望心脏揪紧,顿时一阵后怕。 他忽然想到如果那一次容温准时出现,或许他和叶以蘅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他和她就只能到那为止了。 陆嘉望脸色苍白,回握住她的手:“我和他不一样。” “嗯?” “我永远不会对你失约,也不会再让你难过。我一定会让叔叔阿姨放心地把你交给我的。” 他说得像是婚礼誓词一样坚定,车厢里人声嘈杂,叶以蘅看着他的眼睛,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落下,入目之处漫天遍地的白色,如同婚纱一样洁白,车窗成了天空的画框,在视线的尽头,她好像看到了远处的庙宇。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凑近了些,对陆嘉望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 “其实那一次在安源的寺庙,我不小心看到了你写的祈愿条。” 陆嘉望一愣,视线凝住。 叶以蘅现在还记得上面的内容,她轻声念了出来:“你写的是‘愿她开心顺遂,无病无灾’。” 陆嘉望:“还有呢?” “没有了呀,就只写着这一句话。” 她记得很清楚。 “背面还有。” 背面还有? 那她还真的没看到。 叶以蘅转过头:“所以,背面写了什么?” 陆嘉望嘴角含笑:“不告诉你。” “说嘛。”她扯了下他的袖口。 “反正现在已经实现了。” 叶以蘅眼睛转了转,那她好像知道了。 雪还在下,车厢里不少人都拿出手机拍照,叶以蘅却从包里拿出耳机,把另一边的耳机递给他:“要听歌吗?” “好啊。”陆嘉望点头。 有线耳机连接着两个人,刚播放第一个音节,陆嘉望就听了出来,这是那年她在电台里给他点播的那首歌。 “Winter''supnus,swn''tyustay? 冬天到了,你何不留下? WithmefrmChristmastNewYear''sDay 陪在我身边从圣诞到元旦 Dn''tleavemealne(Iwn''t) 不要让我孤单(我不会) Let''slightafireasnw 我们点起火来,就让雪下吧 Ilvethewinterweather 我爱冬天的天气 Sthetwfusgettgether 这样我俩就能聚在一起 There''snthier,finer 无比地甜蜜温馨” 慵懒的女声摩擦着耳膜,此刻他们耳朵里跳动着一样的音乐频率,叶以蘅靠在陆嘉望的肩膀望向车窗外的雪景,冬山如睡,雪花飘落,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又美好。 她握住陆嘉望的手,十指紧扣。 列车在轨道上飞速行驶,风景擦窗而过,她不知道未来的旅途会是什么样的,或许波澜壮阔,又或许平淡又乏味,但此刻,她心有所依,光明灿烂。! 第 92 章 番外一 厨房里油锅滚沸,火苗窜起,抽油烟机发出嗡嗡的响声,叶雄健拿起筷子给锅里的鸡翅翻了个面,直到煎至两面金黄,他才往锅里倒入提前调好的料汁给鸡翅上色。 今天他心情格外地好,等待酱汁煮沸的时间,他不自觉地哼起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流行的粤语金曲,虽然他粤语向来都不标准,但唱得越来越起劲儿,在客厅打电话的严桂娟实在受不了,走进来让他唱小声点。 “你消停会,我给闺女打电话呢,都听不清了。” 叶雄健一听是女儿打回来的,立刻收了嗓,右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着急地问。 “你快问问到站了没,要不要我开车去接她。” 手机开了免提,叶以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爸,你不用过来啦,我打到车了,这会都到银恒路口了。” 从银恒广场到家也就几公里,十来分钟就到了。 叶雄健凑近话筒,乐呵地说:“怎么下车不给我们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刚到高铁站呢。坐了一天的车,肯定饿坏了吧,爸今天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还研制了新菜式,就等你回来——” 他还想继续往下说,严桂娟瞧见锅都冒烟了,赶紧推他进厨房。 “别啰嗦了,快做饭去。” 叶雄健这才想起锅里还煎着鸡翅,幸好进去得及时,要是再晚进来一会锅都要烧干了,他眼疾手快关了火,锅里的酱汁咕噜咕噜冒着泡,鸡翅裹上料汁,变成焦糖色,看上去很诱人,他把鸡翅装进陶瓷碟子,撒上白芝麻,又切了片柠檬摆盘。 色香味俱全,他神色看上去极为满意。 刚摆完盘,严桂娟这会挂了电话走进来,她琢磨着有点不对劲。 “老叶,你中午说闺女带了朋友回来?” “是啊,她电话里是这么说来着。” 叶雄健边说边掀开旁边的不锈钢锅,水刚沸腾,他开始往锅里下饺子。 “那闺女有没有说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倒没有,”叶雄健扭过头问,“怎么了?” “我刚听见小蘅旁边有个男人的声音,你说会不会是她带男朋友回来了?”严桂娟捏紧手机,猜测。 想到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叶雄健顿时紧张了起来。 “你说闺女也真是的,也不提醒我一下,我这菜是不是买少了?这第一次见面,可不能弄得太寒碜,免得别人瞧不起咱们家。” 本来还算丰盛的菜式,叶雄健越看越不满意,可现在重新做也来不及了。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眉头紧锁。 “不会是上回那个吧,要真是那个,咱可不能对那小子太热情了。” 严桂娟一听,也不满意了,情绪全写在脸上。 “难怪都不敢提前告诉我们,这是怕我们不同意吧。” 叶雄健频频摇头:“咱们小蘅就是随我,心太软,她肯定是被那小子三言两语就哄好 了。” 忧心忡忡地讨论了一阵,两人又翻出叶以蘅最近给他们发的照片逐张分析。 ?面包有毒的作品《骗局》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你看闺女这照片笑得多开心,这是那个男的拍的?” “唉,肯定是了。” “那我们要是对那个男的不好,闺女会不会生我们的气?” 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门铃响了,他们匆匆忙忙地走过去开门。 开门前,严桂娟叮嘱道:“记得,等下别乱说话,要认真考察考察,免得小蘅被骗了。” 叶雄健异常严肃地点头。 只是,门一打开,叶雄健和严桂娟同时愣住了。 两人看着站在大门外西装革履提着礼物的年轻人,难以置信的神色出现在他们脸上,一时忘了该做什么反应。 叶雄健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先是被吓了一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继而才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千言万语难以说出口,不过这一瞬间倒是记起了很多画面,叶雄健想起容温第一次来家里吃饭,他给他做了砂锅炖九肚鱼,他当时连夸说好吃,凑巧的是,今天他也做了这道菜,这不由让他感慨这就是命运。 叶以蘅一看叶雄健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 果然,下一秒,叶雄健走过去握着陆嘉望的手,情绪激动:“容——” 叶以蘅的心都提了起来,不过在他喊出“容温”的名字前,陆嘉望先开了口,顺势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礼貌地打招呼:“叔叔您好,我叫陆嘉望,这次冬至冒昧过来,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空气凝固了一秒,叶雄健的眼泪立刻憋了回去,怔怔地松开手。 不仅是他,严桂娟也愣住了,一下揪紧了老伴的手,这短短一分钟里接收了太多信息,无声对视了一秒,两人的第一反应是不得了了,闺女怎么还找了个长得差不多的,得先替闺女瞒着才行。 严桂娟干笑了两声:“不打扰不打扰,外面冷,还是先进来吃饭吧。” 叶以蘅也附和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爸做饭超好吃的,你待会就知道了。” 叶雄健摆摆手,谦虚地说:“你这孩子,客人还没尝你就先吹嘘起来了。” “这是实话嘛。” 看顺利把话题扯远了,进屋时,叶以蘅悄悄观察陆嘉望的表情。 从刚才开始,陆嘉望一直面色如常,要不是叶以蘅实在太了解他,或许会真的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她明明发现在叶雄健差点喊出容温的名字后,陆嘉望的掌心明显变凉了。 他刚才肯定知道叶雄健认错人了,但他却主动开口缓解了尴尬,哪怕心里难过,他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真实的情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在决定带陆嘉望回来之前,叶以蘅就想过要不要提前和爸妈说清楚,可是这样瞒着陆嘉望演戏,她心里过意不去,他肯定也能看出来,可是很矛盾,现在看他装作开心的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 买回来的礼物放 到角落,叶雄健热情地招呼陆嘉望坐下,又走进厨房端菜,他刚走进去,陆嘉望也跟着走进来。 “叔叔,我帮您拿吧。” 说着他接过自己手里端着的上汤桑叶,叶雄健见他穿着白衬衫,“还是我来吧,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关系,不要紧。” 看着眼前的人,叶雄健眼神中多了赞许。 这孩子可以,眼里有活,肯定事业也差不了。 晚饭时间,大家围坐在餐桌旁,一开始安静得过分,严桂娟心里揣着事,生怕漏了馅儿,说话都几经思索才说出口。 “小陆,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边吧,改天让小蘅带你去逛逛,快到元旦了,集市那边可热闹,年轻人也多。” 陆嘉望放下筷子,点头:“好啊。”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其实我不是第一次来了。” 严桂娟有些意外,庆城离得这么远,又不是有名的旅游城市,他竟然以前来过? “是吗,你来这边应该是有工作吧?” 话音落下,陆嘉望看了一眼叶以蘅,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片刻后,他才笑着说:“算是吧,帮朋友找个人,虽然最后没找到。” 听到他的话,叶以蘅喝粥被呛到,疯狂咳嗽。 找的那个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了。 要不是他上次来这里帮她找人,他们还没那么快会分手。 这属于禁忌话题,此刻的叶以蘅只能默默祈祷严女士别再问下去了。 但八卦又热情的严女士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话题,开口问道:“你要找谁?我们小蘅认识的人多,说不定她会知道,让她发个朋友圈帮你问问。” 叶以蘅又开始咳嗽,频频给严女士夹菜。 “妈,这九肚鱼今天做得太香了,你快尝尝。” 陆嘉望看她紧张的模样,弯了弯嘴角,配合地转移话题。 “我刚才也尝了,叔叔确实做得特别好吃。” 叶雄健本来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被他这么一夸,有点飘了。 只是不擅长撒谎的他,一开口就踩了雷。 他看着陆嘉望的脸,一时又恍惚了。 “小容……哦,不是,小陆。” 陆嘉望夹菜的手又顿了顿。 光是这一顿饭,叶雄健就口误了好几次。 叶以蘅太阳穴有点麻。 完了,她知道今晚有人又要不开心了。 严桂娟瞪了叶雄健一眼,语气里半是警告地说:“老叶,你不是嗓子疼吗,少说话。” 叶雄健接下来再也不敢说话了,一顿饭吃下来,额头满是汗。 其实这孩子叶雄健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看他吃饭的礼仪和姿态,就知道家教肯定很好,更别说还这么懂事有礼貌。 就是长得太像了,他总觉得和自家闺女走不长远,万一以后被揭穿了,那就完了…… 想到这, 叶雄健的心情很复杂。 吃完晚饭,他找了个借口让闺女帮忙找老花镜,把她喊到书房。 ?本作者面包有毒提醒您最全的《骗局》尽在[],域名[( 叶以蘅不知道这是个借口,认真地翻找桌面,忽然听到叶雄健问她:“你和小陆在一起多久了?上回春节要带回家那个也是他?” 叶以蘅关注点偏了,和他开起玩笑。 “爸,你终于喊对他名字啦。” “别贫,”叶雄健难得严肃,“爸和你说认真的。” 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叶以蘅言简意赅地说:“春节的是另一个。” “那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因为小陆长得像容温,所以才和他在一起。” “当然不是。” “你说实话。” 叶以蘅回答得异常坚定:“这就是实话。” 知道自己女儿不会和他说谎,叶雄健稍稍放下心,但又感慨了句:“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连口味都这么像,那道九肚鱼之前小容也很爱吃,他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也是最喜欢吃这道菜。” …… 晚上九点,陆嘉望从叶以蘅家里出来。 天气虽冷,但今晚夜空繁星点点,预示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月光下倒影落在脚边,叶以蘅帮他整理好围巾,又环住他的腰,问他:“订好酒店了吗?” “嗯。” “哪个酒店?” “榆畔。” 听到这个酒店名,叶以蘅愣了一下。 “怎么了,这个酒店不好么?”陆嘉望明知故问。 也不是不好,就是上回他来庆城也是住在那,那一次显然不太愉快,他连行李箱都扔了,她还以为他不会再选那家酒店了。 不过陆嘉望好不容易忘记了,她当然不会主动提起。 “没什么,挺好的。” 算了,不提了。 免得某人又要翻旧账。 叶以蘅勾着他的脖子,仰脸问他:“还紧张吗?” 陆嘉望摇头。 “我都说了,我爸妈很随和的,我爸在单位里就是那种老好人,还有点自来熟,和谁都能唠上两句,不过就是棋品很差,对了,他要是找你下棋,你可千万别答应,他经常悔棋耍赖。” 陆嘉望笑着应道:“好。” 自小父母分居的他,几乎没感受过这样的家庭氛围,没有严格区分的尊卑和秩序,可以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喜恶,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他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被叶以蘅吸引,因为在她身上,有很多他所缺失并渴求的。 正想着,叶以蘅又说:“我爸妈也很喜欢你哦。” 尤其是叶雄健,刚才在书房里夸了他好几句。 “真的?”夜空下,陆嘉望眼睛很亮。 叶以蘅重重地点头。 “他还说明天要再给你做九肚鱼呢,吃到你腻为止。” 话音落下,陆嘉望脸色变了变,虽然只有一秒,但叶以蘅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吃么?” 陆嘉望低声说:“不想吃了。” 叶以蘅更是疑惑,刚才在饭桌上,他不是挺喜欢吃的吗,难道是为了哄叶雄健的? 叶以蘅没多问,哦了一声。 “你不问问为什么?”陆嘉望伸手捏她的脸。 还能有什么原因。 叶以蘅眨了眨眼,忽然听到他说:“因为他爱吃,所以我不喜欢。”!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3 章 番外二 好不容易哄好陆嘉望,等他上了出租车,叶以蘅哼着歌走进屋。 刚走进门,就看到叶雄健和严桂娟坐在沙发前,齐齐把目光投向她,两人的表情都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果然陆嘉望一走,就要开始审问她了。 叶以蘅做好了心理准备,配合地在前面的椅子坐下,双手端正地放在膝盖。 “好了,想问什么,开始吧。” 严桂娟清了清嗓子,皱着眉头:“闺女,我和你爸刚才聊了聊,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 叶以蘅奔波了一天,这会有点困了,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算你不是因为他像小容才和他在一起的,但难免以后小陆知道了会多想,这种事一闹出问题就说不清了,我看小陆是个好孩子,对你也好,万一以后知道了,那可咋办。” “他不会知道的,”叶以蘅故意逗他们,“你和爸爸不说,谁会知道,邻居的叔叔也没有那么八卦。” 叶雄健连连摆手:“话也不能这么说,纸包不住火,你要是想和他长远的话,还是要把话敞开来说。” 严桂娟难得同意他的说法:“就是,谈恋爱可不能两个人心里都藏着事儿,那以后日子可怎么过,现在多快乐都只是一时的,心里始终不踏实,你看要不要找个机会和小陆说清楚。” 叶以蘅实在有点困,打不起精神:“知道啦,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严桂娟看出了女儿的敷衍,没好气地说:“你是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我和你爸本来又担心又紧张,我们还担心你被别人欺负了,被别人骗了,现在看来,我和你爸都多虑了。” “哦,你们怪我了,”叶以蘅故作不满,“这么快就不站我这边啦,你们才见了他一面。” “妈当然站你这边,这不是担心你以后受委屈难过。” 严桂娟看得出来自己女儿对小陆的心意,正因为这样,才要提醒她,免得以后两人闹矛盾分手了。 这个话题还没有个定论,叶以蘅就被催促去洗澡睡觉。 洗完澡回到房间,叶以蘅躺在懒人沙发上,举起左手上的戒指来回端详。 刚刚她都那么直白地暗示他们了,频频撩起头发给他们看左手上的钻戒,那么大、那么闪的钻戒,叶雄健和严桂娟竟然没有一个人留意到。 她还指望他们主动发觉问她,她再顺理成章地把陆嘉望向她求婚的事说出来,现在看来是没啥希望了。 她开始反省,难道是钻石太大了,看起来像假的? 第二天早上叶以蘅刚起床下楼,陆嘉望已经在客厅陪叶雄健下棋了。 看来昨天她的忠告,他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她刷完牙到旁边观战,等着叶雄健悔棋耍赖,结果叶雄健今天一改常态,竟然认认真真地下棋,没搞小动作,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她算是看明白了,陆嘉望刚才已经故意输了好几局,叶雄健早 就在未来女婿一声声赞美中迷失了自己。 被捧得太高,自然不好意思再毁了自己的形象。 只有最后一局,陆嘉望才认真下棋,叶雄健虽然输了,但还是被哄得乐呵呵的。 就下了这么一回棋,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吃午饭的时候,叶雄健餐桌上用公筷给陆嘉望夹了好几回菜。 接下来这几天,她一起床,严桂娟就告诉她—— “你爸和小陆去公园下棋了。” “你爸带着小陆去花鸟市场了。” “你爸和小陆去钓鱼了。” ……嗯,看来叶雄健这是把他当亲儿子了。 她还在心里吐槽,严桂娟从卧室里拿了件羽绒服出来,又催促她上楼换衣服。 “你爸出门穿那衣服太薄了,咱们待会给他送过去,顺便去外面走走。” “哦。” 叶雄健钓鱼的地方就在城东的湖边,吃完早餐,叶以蘅和严桂娟出了门。 从出租车下来,风呼呼地刮着脸,耳朵都冻得通红,这天实在太冷了,她是不理解叶雄健怎么对钓鱼有那么大的执念,风雨不改的,这种天气都要来钓鱼。 穿过一大片芦苇,她终于看到了陆嘉望的身影。 他坐在折叠椅上,手里拿着鱼竿,他今天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很简单的款式,才两百来块,这衣服是前两天她逛商场给他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穿上了。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薄的冲锋衣不得冻坏了。 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叶雄健和陆嘉望搭话,她和严桂娟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叶雄健试探地和他打听:“小陆啊,你和小蘅也认识这么久了,她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什么?” 陆嘉望留意着水面上的动静,偏过头问:“您是指哪个方面?” 叶雄健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开口:“就是小蘅以前男朋友的事情。” 空气沉默了一秒,陆嘉望喉结动了动,收回视线,没说话。 叶雄健大冬天的手心捏出了汗,握着鱼竿都滑不溜丢的。 这会他又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万一真的说漏嘴了,那就麻烦了。 叶雄健心里正忐忑着,忽然听见陆嘉望说:“您是指容温的事?” 叶雄健心里一咯噔,脸色都苍白了不少,这下连话都不敢接了。 “叔叔,其实我都知道的。”陆嘉望又说。 “知道什么?” 叶雄健瞪圆了眼,水里的鱼咬钩,他都忘了提竿。 “我知道我和她第一个男朋友长得很像,我见过他的照片。” 叶雄健吓坏了,连鱼竿都差点握不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旁边的年轻人,一时忘了这人是自己女儿的男朋友。 “那你怎么还——” 他没把话补充完整,但意思很明显。 陆嘉望眉眼里漾开笑意:“没关系的,她对我很好。” 叶雄健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她现在喜欢的人是我,她在商场里看到好看的衣服会主动给我买,会记得我的生日,也会照顾我的情绪,比起那个人,我只是晚出现了一会。” 不知道叶雄健现在是什么反应,但听见这句话的叶以蘅莫名眼睛有点酸。 芦苇在风中摇晃,陆嘉望的身影若隐若现,她想,早知道就给他买贵一点的衣服了,这说得她都内疚了。 跨年那天,他们一家人去外面吃饭。 去的是庆城当地最有名的饭店,菜式都是当地的特色菜,叶雄健提前一周预订了包厢。 点菜的时候,叶以蘅三两下就点好了她爱吃的菜,然后把餐牌递给妈妈。 严桂娟扫了一眼菜单,和叶以蘅说:“怎么不给小陆点个九肚鱼,他不是爱吃吗?你这孩子光顾着点自己爱吃的了。” 叶以蘅一听到“九肚鱼”,立刻瞥了一眼陆嘉望。 还没来得及说话,叶雄健又说:“这家店的九肚鱼做得是真不错,这炒菜的师傅我还跟他下过棋呢,以前是在省城的大饭店里当厨师的,说是还拿过什么奖,我找个机会得和他学下手艺……” 陆嘉望不想扫兴,便说:“叔叔这么说,我是得好好尝尝。” 然而,等菜端上来,叶以蘅给他夹到碗里,他就只吃了一小口就没再碰。 连严桂娟都察觉到了不对,问他:“小陆今天怎么都不夹菜吃?” 从上菜开始,他一直喝水,没怎么动筷。 只有叶以蘅知道这人又闹别扭了,她在桌下踩了他一脚,以示警告。 “是不是今天没胃口?”叶雄健关心地问。 “不是,”陆嘉望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地说,“他做的没有叔叔做的好吃。” 啧啧,真会哄人开心,这话不得把叶雄健拿捏得死死的。叶以蘅感慨。 果然,下一秒,叶雄健又乐开了花,眼尾的褶子笑得都炸开了,看那架势,恨不得现在就去厨房里露一手。 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陆嘉望接下来终于可以把碍眼的九肚鱼全部挑出来,放到骨碟里。 叶以蘅嗤笑了声,拿出手机,点开陆嘉望的微信,在键盘上打字,发送。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陆嘉望拿起来看了眼。 叶以蘅给他发了两个字:【幼稚。】 他弯了弯嘴角,回道:【跟你学的。】 ……她哪有很幼稚?? 吃完饭已经快九点,叶雄健去马路对面取车。 严桂娟对叶以蘅说:“你带小陆去江边逛逛吧,听说十点钟会放烟花,你看小陆来这么多天,一直在家里呆着,都没好好带他出去玩。” 叶以蘅戳了下陆嘉望肩膀,征求他的意见:“你想去吗?” 陆嘉望点了点头。 江边离这只有一公里的距离,叶以蘅懒得打车,和陆嘉望一路散步走过去。 还没开始跨年倒数,江边就围了不少人,估计都是为了烟花表演来的。 刚站定,叶以蘅拿出手机拍江景,旁边的陆嘉望闷声说:“你和他也来过这里。” 他用的是陈述句。 叶以蘅愣了愣,都忘了按快门:“你怎么知道?” 刚问出口,她就想明白了。 她和容温有一张合影就是在江边拍的,那是高三第一学期的冬天,他们晚自习回来的路上经过这里拍的。 估计他看过这张照片。 她装作生气:“又开始较劲了。” “不是较劲。” “那是什么?”叶以蘅仰头看他。 “我要陪你去所有你和他去过的地方,”陆嘉望眸低下头,环住她的腰,“这样你以后回想起来,都是属于我们的记忆。” “我们之间的回忆还不够多啊,陆嘉望,你这么贪心的吗?” 她怎么记得某人一开始说只要她和他在一起,哪怕不喜欢他也没关系,现在的要求怎么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 “嗯,我变得越来越贪心了,你讨厌我了?” “那倒没有。”她小声嘀咕。 陆嘉望抱得越来越紧,声音里充满了眷恋,“叶以蘅,你要很爱很爱我,知道吗?” “那你呢?”她笑着问。 陆嘉望声音坚定,眸光明亮:“我已经很爱很爱你了。” “你还没感觉到吗?”!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4 章 番外三 次日傍晚,叶以蘅从外面散完步回来,爸妈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 严桂娟一边织着毛衣?_[(,时不时往电视上瞥几眼,叶雄健倒是很专心,翘着一郎腿仰靠在沙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叶以蘅刚走进屋就朝陆嘉望使眼色,让他坐下来陪他们看电视,她则找借口上楼,把买回来的零食偷偷放回房间。 简直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她把东西藏好,又照了下镜子确认脸上没有沾着食物的碎屑,这才下楼。 电视里还在播着某个展会的采访,她悄悄在陆嘉望旁边坐下。 谁知道叶雄健警惕了起来,问她:“又买了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偷偷去藏好了?” 叶以蘅眼珠子转了转,面不改色地说:“没有啊,我就是上楼把包放好。” 叶雄健平常对她很宽容,除了这一点,他从小就不让她吃路边那些垃圾食品,说是不卫生,吃多了会出毛病。 叶雄健显然不相信:“需要这么久?” “我今天还买了几本书,顺便整理了一下。” 叶以蘅说完扯了下陆嘉望的袖子,让他帮忙说话。 陆嘉望无奈笑了笑,顺着她的话点头:“嗯,是买了几本书。” 他这也不算是撒谎,顶多算是陈述了部分真相。 有陆嘉望帮忙说话,叶以蘅立刻有了底气,她说:“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未来女婿吗?” 叶雄健最近和别人介绍总把“未来女婿”这几个字挂在嘴边,她也跟着这么喊。 这一会吵吵闹闹的,严桂娟都忍不住笑了,拍了下叶雄健的肩膀:“哎呀,你吓唬孩子做什么,专心看电视,你看,电视上这小伙长得还挺俊。” 叶以蘅听见话题终于被扯开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她抬头望向电视屏幕,打算跟着附和几声。 只是这一看,不得了了,这电视屏幕上的竟然还是熟人。 是某个文旅项目的签约仪式,李砚磊正面对镜头接受采访,藏青色的西装,暗色的格纹领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和平时纨绔子弟的印象很不一样,乍一看,还真有点商业精英的意思。 记者正在发问,他没有急着说话,在正式回答之前还开了个玩笑,活跃现场的气氛。 严桂娟又夸了几句,叶以蘅这回可不敢随便附和,她看了陆嘉望,果然他脸色沉了些,像是有点不高兴了。 这人有多小心眼,她是知道的,她再看多几眼,估计他又要胡思乱想。 叶以蘅默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以示清白。 视野里是黑的,她听见旁边的人轻笑了声。 手指漏了一条缝,她偷偷观察陆嘉望。 他弯了弯嘴角,果然在笑。 叶雄健看了眼电视屏幕,给出自己的看法。 “还是咱们小陆帅,长得多周正,电视里这人嬉皮笑脸的,不太正经。” 叶雄健对自己的未来女婿满意得不行,不止是他,棋友们见到也没有不夸的,一听还是在大企业里上班的,更是直夸自己女儿有福气。 见叶雄健这么说,叶以蘅也立刻点头:“我也觉得。” 听见她这么说,陆嘉望这才把她捂住眼睛的手拉下来。 “真心话?” 叶以蘅连连点头。 也不知道陆嘉望在介意什么,李砚磊不是他的好朋友吗? 虽然上次有误会,但彼此也解开了。 只是从那以后,她就没再见过李砚磊了。 时间不早,叶以蘅送他到门口打车,月朗星稀,两人在马路旁边停下脚步。 在上车前,陆嘉望问她:“叔叔和阿姨经常看这个频道吗?” “我爸比较爱看。” 叶雄健之前炒股经常看,后来赚了一点钱,他就没再炒股了,但每天到这个时间点,他还是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看。 “怎么啦,你问来干嘛?”她好奇。 陆嘉望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想着,看来上次不该拒绝这家媒体的专访。 坐出租车回酒店的路上,陆嘉望坐在后座,长腿交叠,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拿出手机,在微信页面停留了一会,往下翻了两页,他找到了李砚磊的聊天框。 原来李砚磊新年的时候还给他发了好几条祝福的短信,他竟然全都忽略了,一条都没回复。 过了整整一天,他才在键盘上打字,按下发送。 【新年快乐。】 大概是隔得太久,李砚磊回了三个问号过来。 【奇了怪了,竟然还记得回我消息?】 陆嘉望看着屏幕冷笑了一声,没再拐弯抹角,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李砚磊这会正好在他家里帮他喂猫,犹豫了好一阵,他把怀里的布鲁放到一边,颤颤巍巍地接通了电话。 李砚磊最近已经达到了另一种境界,就算没干什么坏事,但是一见到陆嘉望总还是有点心虚。 所以,他总觉得陆嘉望找他没什么好事,要么是想试探他,要么就是想使唤他。 也不知道这通电话打过来是前者还是后者。 “这么晚了,找我干嘛?” 陆嘉望这张脸太有压迫感了,李砚磊把手机屏幕放得很远。 陆嘉望靠在车座:“没事,和你聊聊。” 这话听着有点瘆人。 李砚磊开始警惕:“聊什么?” 陆嘉望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刚参加完活动?” “你怎么知道?” 李砚磊后背冒冷汗,他想到一种可能,他不会是让人跟踪他了吧。 正胡思乱想,陆嘉望云淡风轻地说:“在新闻上看到了。” “哦。” 李砚磊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啊,这不刚结束就过来帮你喂猫了,新年给你家猫买了 个蛋糕。”说着,他把摄像头转为后置,给他看放在桌面上的蛋糕,上面画的两个小猫和布鲁、梨子长得一模一样。 陆嘉望眉眼变得柔和,笑道:“有心了。” “那是,我这天天往你家跑,我家的小柴都有意见了。” 李砚磊见陆嘉望坐在出租车上,估计是刚从叶以蘅家离开,他原本想调侃两句,但想想还是算了,一提到叶以蘅,以陆嘉望多疑的性格,肯定又要多想。 他自己也确实是心虚,所以尽量避免提起此类话题。 安静了一秒,听筒里传来陆嘉望的说话声。 他说:“砚磊,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他这么一说,李砚磊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突然开始煽情了。 李砚磊实在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嘉望:“怎么不说话?” 李砚磊干笑了两声:“这还用说,你对我也很重要,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这么一说,陆嘉望倒是愣了愣。 “真的?” “当然。” 下一秒,陆嘉望满意地挑了挑眉:“那等我和叶以蘅结婚,你来当伴郎吧。” “……” 原来挖好了坑,在这等他呢。 还真是不把他的命当命。 — 元旦假期结束,叶以蘅收拾行李,坐高铁回清城。 这次在家里呆了快十天,离开的时候自然更舍不得,虽然说马上就到春节了,但叶雄健和严桂娟还是坚持要送她到高铁站门口。 出门太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买,陆嘉望去了隔壁的便利店买水和食物。 叶以蘅就在入站口等他,严桂娟见还有时间,叮嘱她最近天气降温了,晚上一定要盖好被子,出门记得穿厚点,免得感冒了。 叶以蘅频频点头:“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还有,不用每个月都寄钱回家里的,你留着钱自己花,我和你爸上班有工资,你爷爷还有退休金,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叶以蘅瘪嘴,开起玩笑:“看来,全家就我最穷了。” 叶雄健:“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新年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 说着,他给叶以蘅塞了两个红包,鼓囊囊的,从这厚度来看,应该不少钱。 叶以蘅还来不及高兴,又听见他说:“一个是给小陆的,我怕他不收,等待会上了车,你再给他。” “哦。”叶以蘅把红包揣回口袋。 她这边有个习俗,如果男方第一次去女方家里,家长如果满意的话,可以给个红包以示祝福,叶雄健在这方面的礼数一向很到位,上次容温还没来,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虽然最后没用上。 严桂娟又问她:“那你和小陆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 “当然有。” “考虑到什么程度?” 严桂娟打从 心里觉得小陆这孩子挺好的,但是自己闺女好像不太上心,也不知道是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小蘅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她担心她错失了好姻缘,以后会后悔。 叶以蘅憋着笑,把手上的戒指在她跟前晃了晃。 “你说呢?” 严桂娟一开始还没理解她这个动作的含义,直到她看到了女儿左手上的戒指,这才想到了什么,喉咙一滞。 “这、这戒指,是什么意思?”严桂娟想到了答案,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叶以蘅生怕被骂,说得很小声,一边说还一边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 “其实在回家之前,我就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叛逆,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没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就擅自答应了下来。 叶雄健果然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闺女,你说真的?不是骗我们吧。” “回来那么多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叶以蘅小声嘀咕:“我怕你们会生气。” “人生大事,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我和你妈又不是什么老顽固,不一定就不同意。” “你们别生气,就是太突然了,都来不及和你们说,现在你们不是也挺满意的吗?” 还没等她解释完,陆嘉望从便利店走过来,打断了此刻严肃的气氛。 “满意什么?”陆嘉望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 有些话不好当着未来女婿的面说,叶雄健止住了话题。 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检票,排队过安检的人越来越多,叶以蘅不敢再耽误时间。 “开始检票了,那我走啦。” 严桂娟拿她没办法,帮她掖好围巾,无奈地叹气。 “快去吧,别赶不上了。” 过了安检,她坐电梯去一楼的检票口,从电梯往下看,还看到叶雄健和严桂娟在刚才的位置和她挥手。 她眼眶也红了红,和他们挥手。 坐上高铁,放好行李,陆嘉望坐在她旁边。 “刚刚叔叔阿姨和你说什么了?” 叶以蘅卖起了关子:“你先把手伸出来。” 陆嘉望乖乖地伸出手。 下一秒,他掌心里多了一个红包,他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叶以蘅。 “我爸妈给你的见面红包,担心你不收,所以让我上车了再给你。” 陆嘉望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意义的红包,有些新奇。 “你快看看有多少钱。”叶以蘅催促。 “好。” 他缓缓拆开红包。 叶以蘅好奇地凑了过去,一看这厚度就知道肯定不少钱,一打开,她粗略地看了一眼,少说也有两三千,这么大的红包,都撑得鼓起来了。 这么多。 按她老家的风俗,给个八百八十八已经是顶配了。 “这金额有什么讲究吗?”陆嘉望问。 “给得越多代表越满意,”担心不够直观,叶以蘅举了个例子,“我邻居叔叔的女婿第一次上门,他才给了两百块,你现在知道我爸妈对你有多满意了吧。” 陆嘉望嘴角弯了弯,显而易见的喜悦。 他说:“那明天我把钱存起来。” 叶以蘅愣了下:“存起来?” 陆嘉望眼睛里带着笑:“嗯,存起来给你买吃的。”!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5 章 番外四 年底的工作不算多,休假回来,叶以蘅每天完成了日常的工作后,开始写年终总结。 电脑屏幕发出幽蓝的光,她右手托着下巴,看着屏幕上那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有点发愁。 这周五就要开年终总结大会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但她还是挺紧张的,因为这一次,崔姐让她代表部门新人上台发言。 关乎整个部门的形象,她不得不重视,下午同事把数据都汇总了过来,她这会正在看怎么提炼要点总结。 下午五点,崔姐从外面回来,经过她的工位问她年终总结PPT的进度,她以为崔姐急着要,忙说明天下班前就能弄好。 崔姐笑着说:“不急,我没催你,你认真做好再发过来。” 虽然她这么说,但第一天叶以蘅还是在下班前把PPT交了上去,可能是自我感觉良好,她看了一遍,觉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不过刚发过去没一会,崔姐的消息就弹了出来,喊她进办公室。 从表情来看,她好像不太满意,叶以蘅心里不由忐忑。 “写得太保守了,一看你就是太实诚,一个不会吹牛的人,是写不好年终总结的,”崔姐给她发了去年的PPT,“你把第三部分重新写一下,可以参考一下去年的,主要写今年创新的部分,这里可以多放点数据。” “哦,好。” 被崔姐点拨后,叶以蘅又改了一版,这下崔姐终于满意了。 知道崔姐这是给她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她不想辜负崔姐的信任,下班回家后还在练习脱稿演讲。 睡觉前,她看着手里的讲稿,嘴里念念有词:“各位领导和同事大家好,我是节目策划部的新人叶以蘅,这次由我来和大家分享我们部门去年的进展和成绩……” 她还在嘀咕,靠在床沿看书的陆嘉望忽然轻笑了声。 疑惑地转过头,叶以蘅还没问他在笑什么,陆嘉望竟然接着她的话把后面的讲稿补充完整,脱稿把第一部分的内容都讲完了。 叶以蘅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讲稿。 他只是听她念了几遍,竟然就背下来了,虽然文字部分不是完全相同,但数据部分却是一字不差。 大概是离开校园太久,她差点都忘了陆嘉望以前每年都拿国奖,还经常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人和人之间还真是不公平。 叶以蘅有点生气。 “陆嘉望,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陆嘉望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你刚刚听我念了一遍,有什么感觉?” 这是想让她夸他吗? 叶以蘅才不干。 她摇头,故意说:“没什么感觉,一般般吧。” 陆嘉望笑:“有没有发现很多表述和你讲稿里的不一样?” 他顿了顿,又说,“但它们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没有任何语义上的差别。” 陆嘉望把她手里的 讲稿拿了过来,放到另一边。 “其实你已经准备得足够好了,你只是太紧张,总担心出错,念错一个字你就恨不得从头开始。” 叶以蘅确实觉得自己这次有点不对劲。 可能是太追求完美了,也太想证明自己。她是崔姐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刚来就给了她这么重要的机会,她怕表现不好,连带着崔姐都被人说闲话。 陆嘉望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我还记得大一下学期学院辩论赛,自由辩论环节,你把对方说得一句话都接不上。” 叶以蘅眼睛登时亮了:“你那时候也在?” 陆嘉望:“不是你邀请我去看的么?” 比赛的那天早上,她还特意到他宿舍楼下告诉他这个消息。 “可是我比赛完了都没看到你,以为你没来。” 叶以蘅还记得当时她没看到陆嘉望在台下,还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是自己没把时间说清楚呢。 想起多年前的事,陆嘉望眼神渐渐失焦,随后眉眼间又漾开春水般的笑意。 他没有告诉她,他看完她的比赛就离开了。 话题岔开,叶以蘅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转而问他:“我当时是不是整个人都发着光,特别有魅力?” 陆嘉望不敢不点头。 “所以说,陆嘉望,你当时真没眼光,竟然不喜欢我。” 陆嘉望忍不住笑了:“对,我承认。” — 年终总结汇报当天,叶以蘅难得一点都不紧张,表现得落落大方,比预想中还要好。 她从台上下来,经过时,崔姐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至此,叶以蘅的心终于落地了。 下一个代表部门上去发言的是蔺玫。 蔺玫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叶以蘅留意到她的头衔变了,整个人也比从前明媚自信了不少。 很久没联系了,她的变化很大,连穿衣风格都变了,叶以蘅差点认不出来。 做完年终总结后,她特意在门口等蔺玫一块儿去吃饭叙旧。 “我昨天才刚出差回来,正想找你呢,”蔺玫笑起来露出脸颊旁的梨涡,她看了眼电梯,“不过我还有个报表没交,你先去茶餐厅等位,我很快就来。” “行,你可别放我鸽子。” “我怎么敢?”蔺玫和她打包票,“半个小时要是没搞定,我直接扛着电脑下楼找你。” “你说的啊。” 这会电梯门刚好打开,叶以蘅推她进去,又指了下手机,示意微信上联系。 茶餐厅就在马路对面,叶以蘅决定先过去拿号,幸运的是今天人不多,靠窗边还有位置。 她坐下点了杯饮料等蔺玫,等了一十分钟,蔺玫终于出现了。 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推开茶餐厅的门,未等服务生带她过来,她就已经看到了叶以蘅,和她招手。 蔺玫口渴,刚坐下就喝了口柠檬茶,又问叶以蘅:“你点餐了吗?” “我点了份滑蛋饭,你看看你要吃什么?” 蔺玫翻看菜单,和服务生说:那再来一份蒜香鸡翅,一份蜜制排骨、炸鲜奶,两份桃胶雪耳糖水,对了,还有沙茶牛肉。⑶_[(” 她记得叶以蘅爱吃沙茶牛肉。 叶以蘅按住她的手:“点这么多?” “不多,吃不完就打包嘛,”蔺玫放下菜单,“之前不是说过吗,谁升职都要请对方吃饭的。” 叶以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没再和蔺玫客气,转而说:“行,那以后苟富贵,莫相忘,记得照应一下我。” 知道她是在和自己打趣,蔺玫瞥了她一眼,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你估计也快了,你跟着崔姐升职是迟早的事,下回我可要狠狠敲你一顿,起码请我吃米其林一星的。” “没问题,”反正还没着落,叶以蘅先画下大饼,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还住在之前那里吗?” “搬家啦,”蔺玫一边用开水烫碗,一边说,“和前任分手之后,就搬了。” 叶以蘅怔愣了片刻:“真分了?” 蔺玫扶了下镜框,笑道:“还能有假的?” 其实早就该分了,她在感情上有点拖延症,拖了快两年了才终于下定决心。 分手后,她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剪了新的发型,换了新的房子,一切好像都重新开始了。 “我和他本来就是凑合在一起的,互相早就没感情了,不过好笑的是,我妈知道我和他分手了之后还骂我呢,说他又没出轨,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分手,我说现在对男人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吗?” 蔺玫耸了耸肩,越说越无奈。 “算了,不提他了,你和布鲁的爸爸呢?” 她和叶以蘅有段时间没联系了,虽然同在一栋楼,但一个月都碰不上几回,有时看到有人来公司楼下接她下班,但她分不清那个是布鲁的爸爸还是在美国留学的那个。 毕竟长得太像了,她也不敢走上去打招呼,免得认错人了,那就闹笑话了。 听到这个称呼,叶以蘅还反应了一会,想起陆嘉望,眼睛不自觉地弯了弯。 “还在一起呢。” “他和你求婚了?”蔺玫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 “嗯。” 蔺玫鼻子酸了酸:“真好。” 果然真心相爱的人,不管经历多少挫折都走不散,而不合适的人哪怕勉强在一起,也没有用,因为心不在一块儿。 蔺玫拿起桌面上的柠檬茶和她碰杯:“到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啊,就算请假,我也得去参加你的婚礼。” “好啊,给你发请帖,你一定要来。” 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是某种承诺的建立。 这天晚上,她和蔺玫聊到晚上九点才离开。 送蔺玫坐上出租车,叶以蘅一个人步行回家, 路上,她掰着手指头算??[,到时候结婚要邀请哪些人,除了好朋友外,公司的同事也得要预留好几桌。 这样想着,她在备忘录里写了下来,免得到时候婚礼拟请柬的时候忘了。 回到家,叶以蘅在玄关处换鞋,严桂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最近家里三天两头就来电话,打得比之前还要勤,自从她说了求婚的事情后,这下叶雄健和严桂娟是真的把陆嘉望当女婿了,微信也都加上了。 就差把陆嘉望拉进他们家“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 打的是视频电话,严桂娟关心完她,又关心起了陆嘉望。 “小陆今天还没下班呀?” 叶以蘅一边吃着草莓,含糊地说:“他最近忙项目,没那么快回来。” 严桂娟一脸担忧:“怎么都这么晚回来,年轻人工作不要太拼命,钱是赚不完的,小陆这样天天加班,身体吃不消的,你也是,忙完了就好好休息。” “嗯嗯,知道啦。” 大概是她态度太敷衍了,严桂娟又提起了那茬。 “你平时对小陆好一点,多点关心他。” 这话叶以蘅就不乐意听了。 她放下手里的草莓,装作生气地说:“我对他还不够好啊?” “你给你爸买的新衣服几千块,怎么给他买两百块的衣服,小陆还整天都穿着,我看那衣服薄得跟纸一样,一点都不保暖,你再看他给家里买的酒,一瓶都要上万块,人家可是很重视咱们家的——” 叶以蘅被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突然,她发现了盲点。 “妈,你怎么知道那衣服两百块?” 严桂娟没好气地说:“你发票都落家里了,我能不知道吗?” “……那心意到了就行了呀,又不是什么都要用钱来计算。” 叶以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第一天下班经过寰声商场时,她还是进去逛了一下。 寰声商场是清城最高端的购物商城,有很多奢侈品的门店,一楼是男装服饰区,叶以蘅决定上楼看看,如果价格还能接受,她就给陆嘉望买件大衣。 好像在一起这么久,她送给他的东西确实屈指可数。 大概是因为她今天背的包不便宜,导购对她很客气,哪怕她说了自己随便看看就行,但还是跟在她旁边热情地给她介绍。 “请问您是要买给男朋友吗?” “嗯,对的。” “那您可以给我说一下大概的需求,我帮您推荐,在您右手边的是最近纽约时装周的秀场款,最近很火的那位男明星上杂志封面就是穿的这件黑色款,您可以看一下。” 叶以蘅点点头,没说话。 听到导购这么说,那估计超过她的预算了。不过这衣服的廓形的确很好,她能想象陆嘉望穿上身的效果。 “我随便看看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导购在旁边跟着,叶以蘅都不好意思看价格标签。 见叶以 蘅坚持,导购员适时说:“好,那您有任何需求,随时叫我。” 导购员微笑离开,叶以蘅这才走近看了下价格,果然是她负担不起的价格,除非刷陆嘉望的卡她才舍得买。 ?面包有毒提醒您《骗局》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她又走到另一边看,忽然,门口有人走了进来。 导购员热情地迎了上去:“李先生,您是过来取衣服吗?我们本来打算明天给您送到家呢。” 另一位导购也开口说道:“最近店里还来了一批新款,李先生要不要顺便看看?” 一听导购的语气就知道这人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叶以蘅好奇地回头看了眼。 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这个李先生竟然还是她认识的。 虽然和李砚磊很久没见了,但又感觉他好像无处不在,比如上回就在财经频道里看到他。 她还没收回视线,站在门口的李砚磊也看到了叶以蘅,双目对视,他心里咯噔了一声,脸色比刚才苍白了几分,当下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 要是被嘉望看见,那他以后都别想出现了。 还没付诸行动,片刻后,李砚磊发现叶以蘅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环顾四周,陆嘉望不在,试衣间里也没人。 想到这,他心跳速度渐趋正常。 李砚磊定下心,低头整理了下袖口,不敢走过去,只站在原地和叶以蘅打了声招呼。 他露出大白牙,挥了挥手:“这么巧?你也在这?” 叶以蘅眨了眨眼:“嗯,确实好巧。” 她一年都没逛一次这个商场,这都能碰见。 李砚磊开始没话找话:“嘉望不在吗?” “嗯,他还没下班呢,我自己过来看看。” 很没营养的对话,李砚磊还在继续。 “是来给嘉望买衣服吧?” “对,还没选好呢。” “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不用啦,我自己随便看看。” “哦。” 两人寒暄了几句,叶以蘅又把注意力放在衣服上,她认真地对比着衣服的款式和材质,李砚磊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好一会。 想起以前叶以蘅都不舍得花几百块请他吃饭,现在竟然舍得花这么多钱给嘉望买衣服。 果然男朋友还是不一样。 就这一刻,李砚磊竟然有点想谈恋爱了。 他也想有人给他买新衣服。 叶以蘅不知道李砚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买好衣服后,李砚磊已经不在店里了。 她提着购物袋走出商场,虽然花了不少钱,但叶以蘅心里竟然是开心的,想到陆嘉望收到礼物时的反应,她眼底不自觉就浮现出笑意。 在商场门口,她拦了辆出租车。 回家的路上,刚好经过敬望大厦,她习惯性地往门口的方向看。 正门前站着一对俊男美女,异常抢眼,几乎路过的人都往那看上一眼。 简直是冬 日街头里难得一见的风景线。 男人穿着棕色的大衣,颈间裹着雾灰色的围巾,右手夹着香烟,低头侧耳听对方说话,女人也穿着同色系的MaxMara的羊毛系带大衣,波浪卷发,红唇,两人身高只差了十公分,站在那,像是在拍杂志封面。 不用走近,她都能想象到两人身上高级香水的味道。 叶以蘅想,如果那个男的不是陆嘉望的话,她也很乐意停下车欣赏,甚至还可能会以为是模特,隔着车窗偷偷拍张照片发到朋友群里分享。 但偏偏那个人是陆嘉望,而另一个是他的前女友冼姿。 虽然知道不一定是她想的那样,但此时此刻她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淋下。 她昨天还在计划着他们的婚礼,为了他刚才和李砚磊说话都避嫌了,他竟然在公司楼下和前女友见面。 叶以蘅低头看着脚边的购物袋,里面装着她刚买的一万多块的男款大衣。 要不是这衣服太贵,她现在就想把衣服扔了。 车已经开远,叶以蘅降下车窗,回头又看了眼。 她想,去死吧。 果然不该给男人花钱。 — 晚上十一点,陆嘉望回到家。 褪去一身的疲惫,只有回到这个地方,他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因为要腾出春节的假期,他最近一直在加班忙着度假村的事情,想到明天还要出差,他今天特意早些回来。 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但叶以蘅不在,往常这个时间,她都会抱着布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没有电视声,室内显得安静了许多。 缓步走到楼上的卧室,门半关着,他往里看了眼,果然叶以蘅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 没有打扰她休息,陆嘉望把门虚掩着走下楼,布鲁也跟着他一块下来,走到一楼,它仰头看着自己喵了一声,然后一路往杂物房的方向跑过去。 布鲁跑得很快,一下窜到了柜子上面。 杂物房里东西太多,担心弄倒东西吵到叶以蘅休息,陆嘉望推开门走进去打算把布鲁抱出来。 只是刚进门,他的视线停留在墙角处放着的一个黑色的购物袋。 那购物袋很新,所以他不由多看了眼,走近,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件男士大衣。 小票放在最上面,他拿起来看了眼,从日期来看,是今天刚买的。 她竟然又给他买了新的衣服。 藏在这不起眼的地方,估计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这,陆嘉望心里被某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填满。! 第 96 章 番外五 小票捏在手里,陆嘉望反复看了好几遍,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心口有些热,连带着视线都变得模糊。 这是叶以蘅给他买的第二件衣服。 是专门给他买的,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因为他像别人而送给他的。 他留意到小票上衣服的价格,一万三千五,她给他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也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想到这,心底某个地方变得柔软,他想,也许等到他出差回来,他就能收到这份礼物了。 刚才还在柜子上趴着的布鲁这会跳了下来,在地板上伸了个懒腰,走过来蹭他的手,又躺倒在他的脚边,像是在和他撒娇。 陆嘉望半蹲下身,揉了下它圆圆的脑袋,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 “我们布鲁这么聪明呢。” 他把布鲁抱了起来:“是不是想偷偷告诉爸爸?” 也不知道布鲁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它仰着脸喵了一声。 “等爸爸下周出差回来,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布鲁在他怀里又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扫着他的衣服。 陆嘉望心情正好,又说:“妈妈是不是很爱爸爸,所以才给爸爸买了这么贵的衣服?” 不过这回,布鲁只是眨了眨蓝色的眼睛,没出声,把头埋了起来。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陆嘉望没意识到任何不对劲,怀里的布鲁很快就睡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抱着布鲁回到它的小房间,梨子也在猫窝里睡得正香,他把布鲁放下,两个猫并排睡着,一人躺在一个猫窝,呼吸声此起彼伏。 很温馨的画面。 想到此刻在楼上熟睡的叶以蘅,他忽然更真切地领会到了每日昼出夜归工作的意义,除了实现他的理想、迎合陆敬迎对他的期望,更重要的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和他马上就要组建新的家庭,他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层面。 浴室里热气弥漫,陆嘉望洗完澡披着浴袍走出来,等头发吹干后他才上床。 刚才还仰卧休息的叶以蘅已经换了个睡姿,背对着他侧身睡着,这么宽敞的床,她却只睡在角落的位置,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连被子都只盖了单人被。 到了半夜,肯定会冷。 陆嘉望重新给她盖好被子,也挤了过去,右手搭在她的腰间。 被窝暖和,掌心下是温热的身体,鼻尖是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陆嘉望听着她的呼吸声,缓缓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后半夜,叶以蘅许是在梦里梦到了讨厌的人,无意识地把他的手拿开,他惊醒后,又重新环了上去,这一次把她抱得更紧。 因为第二天一早还要赶飞机,陆嘉望七点就醒了。 阳光爬上窗户,他望向旁边 的叶以蘅,她还维持着昨晚的睡姿,背对着他,而他环在她腰间的手又被拿开了。 今天是周末,难得休息,陆嘉望知道她前阵子都在忙着年终总结大会的事情,没有吵醒她,只凑近在她脸颊亲了一下,便推门离开。 早餐准备好放在餐桌,出门前,他在便签纸上留了话,说他去出差了,周五再回来。 那张便签纸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她一眼就能看到。 9:50分的飞机,登机前,陆嘉望给叶以蘅发了条消息。 【起床了没,记得吃早餐。】 但一直到下午一点,飞机在安源降落,他都没收到叶以蘅的任何回复。 难道还没起来? 又或许是消息太多了,她没看到。 于是,陆嘉望在机场大厅停下脚步,点开对话框。 【我下飞机了。】 【这边刚下了雪,很漂亮。】 附上一张照片。 只是,发出去的消息又石沉大海,等待总是难熬的,尤其是你还对结果抱有期待的时候。 旅行社的负责人已经在机场外等了好一会,见他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那小陆总,咱们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再开会,您还没吃午饭吧。” “不用了。” “行,那直接去咱们旅行社。” 讨论的是七月份度假村正式开放后的事宜,陆嘉望工作时还是很在状态,只是到了会议间隙,他时不时就拿起手机看。 满满一页聊天记录,全是他发的消息,叶以蘅一条都没回。 都过了半天,怎么还不回复。 陆嘉望无由来变得忐忑。 旅行社负责人看了眼时间,让人准备了茶歇过来。 他望向陆嘉望,提议:“小陆总,要不先吃点点心?” “嗯。” 陆嘉望根本没听清他说的话,只随意应了声,室内太闷,他走到阳台抽烟,旅行社的周总从落地窗往外看,也跟着走了出来,这边风太大,他左手挡风,点了一根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 他是特意出来打探消息的,刚才会议上小陆总一直眉头紧锁,但又没提出什么意见,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心里没谱。 “小陆总,你有哪些地方不满意可以告诉我,我们随时改进,或者等明天咱们实地考察之后,你再做决定,这趟绝对不能让你白跑。” 陆嘉望呼了一口烟,望向远处:“主题公园那边的进展呢?” “目前很顺利,预计可以同步开放,”周总连忙接话,“我之前和孙经理沟通过的,绝对不会延误时间,你要是感兴趣,我待会可以和你先汇报主题公园那边的进度。” “行。” “小陆总,我多嘴问一句,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周总这人察言观色惯了,这寥寥几句他就看了出来,这小陆总绝对不是为了工作的事烦恼,多半 是私事,他想着要是能帮上忙,那以后两人的关系也能拉近点。 不提还好,一提陆嘉望脸色变了变,眼神都变得凌厉。 香烟掐灭,陆嘉望推开门走进会议室,语气比刚才严肃了许不少。 “继续开会吧。” 周总忙不迭地把香烟在垃圾桶上碾了碾,急匆匆地说:“好嘞,我马上来。” 他想,看来还是不该多嘴。 晚上,约了人在豪宴饭店用餐,宴席上推杯换盏,气氛融洽,满桌的酒菜,碰杯声没停过,异常热闹。 酒局上虽然只字不谈生意,但处处都是生意。 陆嘉望今晚也喝了不少,眼神都变得迷离,走路连不成一条直线,和旁人寒暄完,他衣服半搭在臂弯,走向停车场。 助理搀着他,忙拉开后座的车门。 发动汽车前,助理小李往后视镜看了眼,陆总果然又在看手机。 都醉成这样了,还不休息。 今天陆总几乎手机没离过手,隔半个小时就看一次,也不知道是在等谁的电话,但脸色倒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了。 打转方向盘,驶出车库,眼看着差点被陆总发现,小李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再八卦。 右手撑在车窗,陆嘉望揉着太阳穴,盯着叶以蘅一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眉头紧锁。 一个小时前,她发了一张露天烤肉的图片,还带上了定位,文案写着:【太好吃了,好吃得想流泪[哭][哭]】 文字和图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整天都没回他的消息,但却发了一条朋友圈。 说明她不是没看到他的消息,而是故意忽略他。 陆嘉望这下醉意全无,不止是心悸,而是开始心慌。 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让她又恢复了以前对他的态度。 越想越头疼,陆嘉望实在忍不住,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漫长的忙音后,那边终于接听了电话。 电话接通时,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男男女女的说话声和笑声,像是聊得正起劲。 同时,叶以蘅的声音也从听筒里传过来。 “喂。” 一整天情绪大起大落,直到听到她的声音,陆嘉望的心才得到片刻的安稳。 明明只是一天不见,却漫长得让他恨不得立刻买张机票飞回去。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这会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他担心外面不安全。 叶以蘅面无表情的应了声:“嗯。” “和朋友去露营了?” “嗯。” “今晚,还回家吗?” “不回。” 两人一问一答,没有多余的话,叶以蘅言辞极其简洁,能说一个字就绝不说两个字。 陆嘉望听出了不对劲:“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你不开心了?” “没有啊,我今天可开心了。” 叶以 蘅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左手都攥紧了。 昨天晚上?_[(,她原本打算等陆嘉望回来,再给他点颜色看看,谁知道还没等到他回来,她躺在床上睡着了。 半夜醒过来,发现他的手竟然还敢搭在她腰上,想起她下午在他公司楼下看到的那一幕,叶以蘅生气地把他的手甩开。 原想着等到早上再骂他一顿,结果早上起来发现他人不见了,旁边的床是空的,一看餐桌上留了张纸条,说他去出差了。 叶以蘅这下更生气了。 谁知道他是去出差,还是去见其他人。 一股子气没法发泄,她今天看到他的消息就烦,一条都不想回。 这边马路上有人按了喇叭,叶以蘅的声音被盖了过去,以至于陆嘉望没察觉出她此刻语气的变化。 “我下周五就回来了,如果顺利的话,可以提前一天。” “哦。” 她听上去似乎并不关心。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 “那生谁的气?” “我没空生气。” 这话说得气鼓鼓的。 陆嘉望在电话这边轻笑了声。 那就是在生他的气。 估计是他出差没提前告诉她,所以她生气了,但这会还愿意接他的电话,说明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不过突然想到什么,陆嘉望问她。 “有男的吗?” “什么?” “露营的人里有男的吗?” 陆嘉望总归是不想让她和其他男人接触,而且大冬天,一起吃着烤肉聊着天,很快就熟络了,他起码还有六天才能回清城。 叶以蘅冷哼了声。 他自己都跑去见前女友了,还敢问这种问题。 “有啊,”叶以蘅回答得很快,故意气他,“不止一个。” 陆嘉望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长得很好看?” “当然了,那可是我们台里的主持人。” 听到她夸别人,陆嘉望胃里开始泛酸。 “那也不准看。” “……” 你管我呢。 叶以蘅翻了个白眼。 正想骂他,这时候蔺玫突然喊她:“阿蘅,打完电话没?先吃烤肉吧,免得待会不热了。” 叶以蘅把听筒拿远了些,对蔺玫说:“好,我马上来,你们先吃。” 转头又对陆嘉望说:“没事的话,我挂了。” 有些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陆嘉望顾不得吃醋,对她说:“那挂电话前,先亲一下。” 只是话音刚落,下一秒,叶以蘅立刻把电话挂了。 挂得太干脆,以至于陆嘉望都没反应过来。 以及他不确定在电话最后,叶以蘅对他说的那个字是不是“滚”。! 第 97 章 番外六(一更) 叶以蘅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却没有急着回去吃烤肉,反而在原地站了一会平复心情。 这边是森林公园,晚上风大,她裹紧了围巾,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把陆嘉望的微信对话框设为“消息免打扰”。 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原来的座位,大家竟然还在等她,烤盘里的鸡翅和烤肉一块都没动过,连杯子里的果汁都是满的。 见她走过来,蔺玫把筷子递给她:“打完电话啦?” 叶以蘅接过,不好意思地说:“不是让你们先吃吗,怎么还在等我?” 看起来那烤肉都快凉了,要知道刚才她就早点挂电话了。 室外温度在10℃以下,不过有炭火铐着倒也不算冷,蔺玫扶了下镜框,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大家一起吃才好吃嘛。” 其他人也跟着说:“对啊,而且刚才都吃过一轮了也不饿,正好消消食。” 这次出来露营的不全是公司的同事,还有几个是陌生人,不过都很好相处,担心叶以蘅心里有负担,纷纷附和。 “但菜都冷了。”叶以蘅说。 “冷了,咱们放上面再烤一会不就行了,多大点事。” 有人举起桌面上的果汁:“别聊那些了,来,走一个。” 叶以蘅也从座位起身,拿起杯子。 “干杯!” “预祝明年升职加薪,越来越好!” 一次性的塑料杯自然碰不出什么声音,但此刻叶以蘅脸上的笑容却是真的。 说起,今天出来露营也是很突然的决定,傍晚蔺玫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空。 冬天出去露营太冷了,她原本不想去的,但蔺玫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她不禁八卦了起来。 “怎么,是不是有人约你去?” 视频里蔺玫的脸立刻红了,她半垂着眼睑,不好意思地应了声:“嗯。” 叶以蘅本来盘着腿坐着,这下从沙发直起身,连环追问:“男的?谁啊?我认不认识?”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蔺玫才说:“你肯定见过。” “那还不如实交代。” “周皓珂。” “哦~是他啊。” 叶以蘅顿时心领神会,眉头舒展。 周皓珂是他们台里的主持人,主持过几档综艺节目,长得很端正俊朗,是标准的帅哥长相。 在台里快两年了,还没听说过他的什么花边新闻,感觉人品还不错。 正想调侃,蔺玫又说:“如果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他还有一些朋友在,我怕自己会很尴尬。” 既然蔺玫这么说,叶以蘅肯定要去了,她要是不去,谁给蔺玫创造机会。 这个周皓珂不比蔺玫的前男友好多了,好好的一段姻缘可不能断送在她这里。 她和这人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从今晚的表现来看,她明显看出来周皓珂对蔺玫有意思。 玩游戏的时候,赢的人能问输的人一个问题,周皓珂一共赢了两回,每次问的人都是蔺玫。 食材买少了,听到蔺玫爱吃烤翅,他用公筷把自己的那份夹到她碗里。 这赤/裸/裸的直球。 为了避免大家起哄,他还是等旁边的人都走了,才夹过去的。 蔺玫红着脸:“你怎么不吃?” “我吃饱了,吃不下,”周皓珂语气亲昵了一些,“你帮我解决。” 啧啧啧。 果然恋爱还是要看别人谈才有意思。叶以蘅想。 鸡翅放在碗里,蔺玫夹起来咬了一口,客气地说:“谢谢。” 周皓珂这才满意地露出笑容,从折叠椅上起身,对叶以蘅和蔺玫说:“你们先吃,我过去帮忙搭帐篷。” 叶以蘅看着周皓珂在那边忙活,手肘碰了下蔺玫。 “果然坏的不去,好的不来啊。” 蔺玫脸颊烫得要命:“别瞎说。” “我可不是瞎说,我看就差你点头了。”叶以蘅凑近,八卦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怪她这么问,他们两个部门平时一点交集都没有,连在电梯里碰见的几率都不高。 蔺玫抿了口饮料,说得很小声:“就上次打羽毛球刚好碰到了。” 叶以蘅才不信。 “这么简单?” 看蔺玫的表情,肯定还有其他交集,蔺玫正准备说,叶以蘅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果然又是陆嘉望。 实在扫兴。 刚才只顾着把他微信设为免打扰,倒是忘记把他手机号拉黑了。 不过叶以蘅还是没那么狠心,她没把陆嘉望手机号拉黑,只是把手机关机了。 吃完烤肉,这边周皓珂走了过来,他说:“帐篷弄好了,你们吃完可以先去休息,睡袋也准备好了。” 刚吃饱就能休息,还真是幸福。 叶以蘅这会确实有点困了。 “谢谢,辛苦你们了,我们都没帮上忙。” “别客气,”周皓珂笑得很阳光,说完又看了一眼蔺玫,“你们要是冷的话,记得告诉我。” 蔺玫点头,声如蚊蚋:“好。” 叶以蘅站在旁边偷笑。 按蔺玫的性格,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才能捅破天窗。 洗漱完,叶以蘅钻进帐篷,这帐篷是防风的,还挺厚实,在里面挺暖和的,冬天皮肤干,她带了面霜过来抹脸,刚掀开盖子,忽然帐篷外传来周皓珂的声音。 “你们休息了吗?”他咳嗽了两声,问。 叶以蘅望向蔺玫,蔺玫也看向她,两人面面相觑,没出声。 现在时间太晚了,也不知道他来是什么用意。 周皓珂大概是看到了帐篷里手电筒的光,担心她们误会,连忙解释:“我拿了两个热水袋过来,你们晚上要是冷可以用。” 蔺玫这才拉 开帐篷的拉链,把热水袋拿进来。 “热水刚灌的,应该还热。”他顿了顿,又说,“那你们早点休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整晚都开着。” 叶以蘅看到周皓珂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应该是刚开车去买的,还贴心地往里灌好了热水。 等周皓珂走远了,叶以蘅抱着热水袋开始调侃。 “这也太贴心了吧,这攻势谁受得了?” 蔺玫打量着放在一旁的热水袋,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阿蘅,其实我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为什么?” “我前任说,我是个很无趣的人,他总说我像个闷葫芦一样,不声不响的,让人没有任何想探索的兴趣,他说谁和我在一起生活久了都会受不了我的。” “你怎么会相信他的话,他就是想打压你,让你失去自信,最后离不开他,”叶以蘅握着她的手,语气急切,“蔺玫,你要相信我,你真的特别特别好!没有人会在了解你以后不想和你做朋友的,你忘了,我之前去雾城出差的时候,都是你帮我照顾布鲁,还照顾得这么好,你那么多优点,被他说两句,你就怀疑自己啦,看来以后我得每天都夸夸你才行。” 蔺玫被她说得眼睛都红了,伸手抱着她,胸腔止不住地颤抖。 “在这一点上,你要向我学习,我只会觉得别人都配不上我。”叶以蘅安慰她。 “阿蘅,你真好。” “别哭啦,不然明天眼睛都肿了,”叶以蘅把面霜抹到蔺玫脸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和周皓珂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这天晚上,叶以蘅和蔺玫像回到了大学宿舍一样,一直聊到了后半夜。 从他们怎么认识开始一直聊到今天发生的事,直到两个人都困得不行,抱着热水袋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而此时,酒店的顶楼套房里,陆嘉望第九次拨通叶以蘅的电话。 还是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 从十一点打到凌晨两点,还是同样的提示音。机械的女声无数次提醒他,但他还是打了一遍又一遍。 到第十次,陆嘉望终于泄了气,把手机往沙发一扔,砰地一声,手机从沙发滑落,掉在地板上,屏幕被震碎。 站在落地窗前,城市夜景尽收眼底,风把围巾吹得倒向一边,想到刚才叶以蘅说露营的人里还有男的,陆嘉望头又开始痛了。 他难以控制地想象此刻的场景,他们是不是正聚在一起玩游戏,叶以蘅很擅长活跃气氛,肯定能和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别人问她要联系方式,她肯定也不会拒绝…… 他不在的这些天,给了太多人可乘之机。 想到这,陆嘉望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痛,他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清城电视台男主持人”的关键词,一下跳出了五个搜索结果。 他一个个点进资料页里看,发现竟然有一个姓吴的和叶以蘅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都是庆城的。 他几乎断定叶以蘅刚才电话里说的,就是这个人。 越想越乱,陆嘉望一整晚都没休息好,当下,他就想买明天一早的机票回去。 但这边的行程太满,更重要的是,他怕贸然回去,她又要说他干涉她交友的自由。 想起放在杂物房里那件大衣,陆嘉望更是难受,明明在离开前一切都还是好好的,他后悔今天出门前没有告诉她,让她这么生气。 凌晨二点,陆嘉望吃了褪黑素,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本以为第一天,叶以蘅的气能消了,但这天的通话时长仅维持了42秒,她就挂了。 问起昨晚为什么关机,她只说手机没电了,她没带充电器过来。 找不出破绽的说辞,但他知道肯定不像她说的那样。 要是像以前,叶以蘅害怕自己找不到她会担心,无论怎么样,她都能找到办法告诉他手机没电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想起去年十月份,她去一个偏远的村落里出差,她一个人去的,没有同事在身边。 中午,他还没离开办公室,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他没理会,以为又是骚扰电话,直到那电话又打来第一次,他才留意到号码的归属地是叶以蘅出差的地点。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她像是站在马路边给他打的电话。 他疑惑,问她:“你换号码了?” “没有啊,”叶以蘅被过往汽车排放的尾气呛到,咳嗽起来,一边和他解释,“我昨晚手机忘记充电了,才到中午手机就没电了,我怕你中午找不到我,所以借了路边小卖部老板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老板可好人啦,还不收我钱。不过他不收钱我不好意思打太久,告诉你一声,我就挂了,拜拜,我去吃饭啦。” 她自顾自地说了一通,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等下午手机充上电,她立刻就发了消息过来,附上电量截图。 【噔噔噔,恢复通讯。】 想起以前的事,陆嘉望胸口更堵,眼眶变得干涩。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确地感觉到叶以蘅在生他的气,并且可能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果然,到了第四天,给她打电话也不接了,消息也是十句回一句,但朋友圈倒是发得很勤快,每天都去打羽毛球,他不在,她的生活反而丰富了很多。 极度困惑下,陆嘉望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或许她并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她厌倦他了。 他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新鲜感。 他想到那件放在杂物房的衣服,或许并不是买给他的。 毕竟她只会给他买两百块的衣服。 正因为是买给其他人的,所以才会放在杂物房里,因为害怕被他看到。 车厢里空气沉闷,陆嘉望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扯松了领带,脸色惨白。 突然,他想起昨天的视频通话,额头渐渐渗 出了冷汗——叶以蘅已经把他的求婚戒指拿下来了。 车里没有放音乐,显得格外安静,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度假村离开,助理小李偷偷看了眼后视镜,老板还是唇角紧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来的那天开始,除了应酬的时候,其余时间他好像都一直冷着脸,愁容满面。 从高架桥下来,突然,他听到老板说:“前面找个地方停车。” 哦,好的。” 助理小李立刻在导航里查看距离最近的停车点。 五分钟后,他在车停在前面的远峰广场。 正等着接下来的指示,又听见老板说:“你先下车。” 小李愣了愣,随后点头:“好。” 推开车门,小李下了车,乖乖地在附近等着。 后座的车窗缓缓摇了上去,在彻底关上之前,他看见陆总拿起手机贴在耳边。 应该是在打很重要的电话吧。他想。 此时,车里的陆嘉望拨通了一个许久没联系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他就哑声说:“Aarn,帮我查一下容温最近有没有回过国。” 那边没有多问,只说:“行,没问题。” 陆嘉望催促:“晚上十点前,我要知道结果。” “OK,等我消息。” 刚挂了电话,还没停顿多久,陆嘉望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还没等他开口,李砚磊就抢着说:“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给我打电话了,你不是在出差吗,怎么有空找我聊天?” 陆嘉望显然没有和他闲聊的耐心,只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李砚磊翘着一郎腿:“在我哥这呢,正准备走。” “上次我们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什么?” 陆嘉望的语气很严肃,李砚磊被他这话吓到,以为是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来找自己追究。 “上次我们说什么了?”李砚磊忽然忐忑起来。 陆嘉望:“你说,我是你最重要的朋友。”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永远都是。” 陆嘉望沉声问:“那我能相信你吗?” 李砚磊说得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绝对可以,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以为陆嘉望要让他做什么重要的事,李砚磊已经开始热血沸腾了,拿起车钥匙就往门外走。 电话那头的陆嘉望看了一眼腕表:“好,那你现在去一趟羽毛球馆。” “羽毛球馆?”李砚磊没弄明白,“去那干嘛?” 陆嘉望喉结动了动,缓缓开口:“找叶以蘅。”! 第 98 章 番外七(二更) 临近年末,所有人的话题全都围绕着春节假期。 下了班,叶以蘅和蔺玫一块去公司附近的羽毛球馆,自从上次露营之后,她和蔺玫的关系更亲近了,经常约着一起打羽毛球。 从电梯出来,蔺玫问她春节有什么安排。 “有没有计划去哪里玩?”她问。 叶以蘅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 她原计划春节和陆嘉望回老家的,刚好爷爷也旅游回来了,可以让爷爷见一见他。 而现在,她也不知道了。等了这么多天,他还是没有主动和她坦白。 就在昨天晚上,她把买给陆嘉望的衣服也收进了柜子里,退又退不掉,想到为他花的那一万三千块她就心疼。 她给自己都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看来人还是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蔺玫算是看明白了,碰了下她的手臂。 “你和布鲁的爸爸吵架还没和好啊?不过你们感情那么好,说不定等他出差回来,你气就消了。” “消不了,我现在看到他只会越来越生气,”叶以蘅不想聊陆嘉望,迅速转移话题,“你呢,等春节回来,你和Z会不会有新进展?” 在公司里不方便说八卦,所以叶以蘅给周皓珂起了个代称叫“Z”。 一提到周皓珂,蔺玫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 正聊着,一抬头,发现周皓珂正好在公司门口打车。 就这么一会,周皓珂也发现了她们。 “你们要去哪?” 叶以蘅晃了下手里的羽毛球拍,又看了一眼蔺玫,决定给他俩制造机会。 “我和玫玫准备去打羽毛球,你待会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 周皓珂显然很感兴趣,眼睛一亮:“可以吗?” “当然。”叶以蘅一口应下。 她是这么想的,待会打完羽毛球再一起吃个饭,然后让周皓珂送蔺玫回家,平时在公司两人一整天也见不了一面,要是能经常约着打球还能多点机会相处。 她顺便也帮蔺玫考察一下周皓珂。 羽毛球馆离电视台大楼不远,也就几百米的距离,他们步行走过去。 到了场馆,叶以蘅打了十分钟就喊累,把球拍递给周皓珂。 “我有点累了,你来打吧,我到旁边休息一会。” 她今天是来当助攻的,很识趣地把位置让给周皓珂。 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叶以蘅看着场上蔺玫泛红的脸,不自觉就弯了弯嘴角。 刚放下矿泉水瓶,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 叶以蘅回头一看,再一次感慨,最近见到李砚磊的频率是真的太高了。 这才半个月,就碰见了他两次。 他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不过手上拿着的羽毛球拍新得像是刚拆封的一样。 他应该也看到了自己,但没有过来和她打招呼,只在她旁边的场地坐下来 。 他的表情有点鬼鬼祟祟的,时不时就往她这边看过来,叶以蘅一看过去,他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砚磊好像在看她的手,准确来说,他是在看她左手上有没有戴戒指。 叶以蘅现在左手上确实是空的,在打球之前,她就把戒指收好了,免得弄丢或者刮花了。 就这么僵持了三十分钟,叶以蘅忽然想到了什么,走过去找他。 坐在地上的李砚磊看着叶以蘅朝他走过来,手心都给捏出了汗,还以为是刚才他偷偷给陆嘉望发消息被她看到了。 谁知道叶以蘅一开口问的却是:“你是不是经常穿那个牌子的衣服?” “哪个牌子?” 叶以蘅:“BRENO。” 李砚磊随口应道:“还行,偶尔穿穿。” “那我把那件衣服卖给你吧?” 他和陆嘉望身高体型差不了多少,应该合适。 “卖给我?”李砚磊喉咙哽了一下,“你不是要送给嘉望的吗?” “不想送了。”叶以蘅声音低落了不少。 其实她知道陆嘉望和冼姿之间可能并没有什么,可是想到那个画面她心里还是不舒服,这么多天了,他给她打电话,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那件事。 最起码现在她不想送这件衣服给他。 李砚磊立刻摇头:“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你,但衣服我是肯定不敢要的。” 要是让陆嘉望知道,他能要自己的命。 只是想到这个假设,他都觉得后背一凉。 “那算了。” 叶以蘅想,等那个姓陆的什么时候表现好了,她再送给他,反正现在是不可能送的。 李砚磊这头拿着手机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 没再耽误时间,李砚磊走到场馆外,立刻给陆嘉望打电话。 第一句说的就是:“嘉望,你还是尽快回来一趟吧。” — 次日晚上十一点,叶以蘅洗完澡,坐在床沿看书。 刚翻了两页,忽然外面有了动静,好像有车停在楼下,车灯照亮了对面那栋楼。 她掀开窗帘,偷偷看了眼,夜色里,她看到陆嘉望的司机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拿下来,陆嘉望一身黑色大衣站在路灯下,神色凝重。 他提前回来了? 叶以蘅把窗帘合上,原以为见到陆嘉望会很生气的,可这一刻,她发现她的第一个反应竟然也有一些开心。 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她决定先装睡,起身把书放好,右手按下开关,关灯,蜷进被子里。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房间的门终于被推开,黑暗里,人的听觉格外灵敏,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然后那人在她旁边躺下,沐浴露的味道侵袭鼻腔,她立刻屏住了呼吸。 那人在她耳后亲了一下,轻声呢喃。 “老婆。” 她 没应,装作睡着了。 “别装睡,我知道你还没睡着。” 说着,陆嘉望伸手去捏她的脸。 他进门的时候明明看到她睫毛颤了一下。 叶以蘅以为他在诈自己,没有上当,仍旧没出声。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陆嘉望自顾自地说,语调轻缓,“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诉我吗?是不是因为那天出差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又是一阵沉默,陆嘉望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她清楚地听见了他急促的心跳。 “那是因为那天的早餐不好吃?还是我起床的时候吵到你睡觉了?” 叶以蘅被气笑了,忍不住开口:“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越说越离谱了。 “那你为什么又不要我了。” 这话说得可怜,陆嘉望声音沙哑,听起来效果更甚,“为什么都不戴求婚的戒指了?” “谁说的?” 叶以蘅无奈叹气,把台灯打开,她把左手放在光源下面。 “那这是什么?” 昏黄的光线下,她左手的钻戒发着耀眼夺目的光。 陆嘉望还来不及开心,又听到她说:“我生气的是,你求婚的时候明明说过要对我坦诚的,可是你和冼姿见面,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打了这么多次电话,你都不解释。” 陆嘉望眉头皱得很深,他认真地回想,终于记起了在上周六和冼姿在公司楼下见过一面。 那天实在太忙了,他连轴转开了几个会,送客户下楼时正好碰见她,两人站在楼下只交谈了不到五分钟,那五分钟对这一整天来说实在太短暂了,他没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他大脑里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所以,你是因为她生气的?” 听到这,陆嘉望竟然松了一口气,勾了勾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吃醋。 这么严肃的问题,他还嬉皮笑脸的,叶以蘅立刻翻了个身,瞪他:“你还笑?这不值得生气吗?” 如果她和容温见面,他难道不生气? 陆嘉望敛住笑意,认真解释:“那天,她男朋友在附近面试模特,她在楼下等他,刚好碰见就聊了两句,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这件事。楼下有监控,我明天调给你看。” 叶以蘅观察陆嘉望此刻脸上的表情,他语句流畅,神色自然,说话时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 说的倒像是真的。 陆嘉望右手贴在她脸侧:“我说过的,我永远对你忠诚,一直以来,我只担心我对你不够好,你会后悔答应我的求婚,在这段关系里,随时可以喊停的人是你,提心吊胆的人是我,这些天我一直担心你喜欢上别人,不要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也会为了我吃醋。” 叶以蘅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的星光,嘴角却带着清浅的笑意。 “这一次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叶以蘅,”陆嘉望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喊她的名字,“我们跨越了那么多困难和障碍才在一起的,你要相信我,以后遇到任何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叶以蘅眼眶温热,一眨眼,眼泪快要掉下来。 其实她这一次也有点想吓唬他的意思,但现在她开始后悔了,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为什么突然变得别扭又矫情。 “好不好?” “嗯。”她点了点头。 陆嘉望在她眉心亲了下。 “对了,你给我买的新衣服呢?” 刚进门,他就去了杂物房,可把整间房都找遍了,他还是没看到那件衣服,一瞬间,他慌张失措,以为她把衣服扔了。 叶以蘅故意说:“谁说是买给你的?那么贵,我才不舍得送给你。” 陆嘉望不满:“不是买给我的,那是买给谁的?” 叶以蘅笑:“买给狗的。” “哦,那就是买给我的。” 陆嘉望终于放下心来。 他听到过叶以蘅以前和同事聊天,她称呼他的时候说的就是“狗男人”。! 第 99 章 番外八 夜色昏茫,车停在楼下,司机上前为他打开车门,高级皮鞋踩在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陆嘉望下车时往楼上看了一眼,三楼客厅还亮着灯。 眉目变得柔和,电话里恼人的声音也变得没那么令人生厌。 “陆总,我们这几年的合作不是很愉快吗,您怎么突然就换了供应商,我还是刚才和邹总碰上才知道这事儿,您在合作上有什么不满,一定得告诉我。” 应酬了一天,陆嘉望耐心已经用尽,他扯松了领带,在门上输入密码,啪嗒一声,门打开了。 电话里的人还在要求他给一个答复,陆嘉望无奈,嗤笑了声。 “你是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对方一听他的语气,刚才还吵嚷嚷的现在反倒安静了下来,说话声也弱了不少。 “陆总,这——” “好,那我告诉你,上次敬盛一期的项目,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那批钢材是通过什么渠道来的,相信你比我清楚。” 下一秒,听筒里如预料中一样传来对方的忏悔声,对方痛哭流涕,诉说着这些年的不容易,以及自己的鬼迷心窍,这场面见得太多,反而显得有些滑稽,陆嘉望揉了揉眉心,把电话挂了。 走进玄关处,尚未开灯,黑暗中,有人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胸口。 低头,对上一双闪烁的眼睛。 “你终于回来啦?” 熟悉的味道萦绕鼻间,陆嘉望嘴角弯了弯,右手托在她腰间。 “在等我?” “嗯。” 那眼睛眨了眨。 陆嘉望抬手把墙上的灯打开,室内明亮,叶以蘅已经洗完了澡,身上穿着睡衣,头发半干,带着微微的湿意。 “在这等很久了?” “没有,就一小会。” 叶以蘅一边帮他解围巾,一边仰着脸问他:“今天工作累不累?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七点那会我本来想去你公司给你送晚饭的,但又担心你不在,白跑一趟,所以就没去,等你哪天在公司,我做好饭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叶以蘅声音本来就够甜了,这会还拉长了尾音,像撒娇一样的语气,陆嘉望心都快融化,立刻点头:“好。” 想起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飞机上拷问自己,忐忑又恐慌,仅仅过了一天,她忽然对他这么热情,他都有些不习惯。 正想着,叶以蘅凑近在他颈间嗅了一下。 “果然又喝酒了。” 陆嘉望有些心虚:“只喝了一点。” “幸好我给你煮了醒酒汤,我去热一下。” 说完,叶以蘅转身就去了厨房忙活。 看着她的背影,陆嘉望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叶以蘅极少有对他这么热情的时候,更别说还给他煮醒酒汤。 他现在整个人像踩在云上,走的每一步都有种不真实感,像随时都要踏空。 饭厅里 ,醒酒汤放在餐桌,还在往外冒着热气,陆嘉望现在变得诚惶诚恐,他担心这是什么测试,或者是她设置的陷阱,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叶以蘅倒是被问住了,眼珠子转了转,托着下巴看他。 “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那以后都会这么好吗?” 做不到的事叶以蘅不会随便答应,所以她只是含糊地应了声。 “那得看你表现。” 其实,叶以蘅今天是有点愧疚的,所以才会想对他好一点,至于以后,那得看她心情。 今天中午,刚下班,她就看到了陆嘉望给她发过来的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很清晰,和他昨天解释的一字不差,他和冼姿两人只聊了不到五分钟,很寻常普通的交流,视频里陆嘉望的举止确实没有任何可以被放大解读的地方,她连挑刺都找不到毛病,最后也确实是冼姿男朋友来接冼姿离开的。 想到自己因为这事闹了好几天别扭,让他紧张得从安源赶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这会她还有点不好意思。 看到他低头抿了一口醒酒汤,叶以蘅突然喊他的名字。 “陆嘉望。” “嗯?”他抬起头。 “那件事我和你道歉,我不该怀疑你的。” 陆嘉望轻笑了声,隔着半张餐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关系,不用道歉。” 只要结局是好的,不管多曲折的过程,他都能接受。 是他太粗心了,忽略了她的感受,以后让她不开心的事,他都不会再去做。 “经过这一次,我们以后都要互相信任,好不好?遇到问题我们一定要及时沟通。”叶以蘅望向他的眼神很真诚,像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口。 “好。” 未来还很长,这只是他们漫长人生里一个微小、不值一提的插曲,但同时也让他们学会了沟通和信任,让感情更牢固。 从这件事里,他忽然发现原来她也很在乎他。 原来她也会为了他生气、吃醋、闹别扭,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意自己。 次日早上,陆嘉望洗漱完换衣服出门,拉开衣柜,发现叶以蘅给她买的大衣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衣服熨帖平整,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陆嘉望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新衣服。 今天是周末,叶以蘅不用上班,出门前,她还没醒,陆嘉望捏了下她的手,把她叫醒。 昨晚凌晨两点才睡着,叶以蘅这会困得不行,翻了个身。 “怎么了?” 说话时,她眼睛都没睁开。 陆嘉望坐在床沿,温声说:“我去上班了。” “哦,去吧。” 怎么去上班也要告诉她,再吵她睡觉,她就要发火了。 至此,叶以蘅还是没睁眼看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陆嘉望弯了弯嘴角,把她脸颊的头发顺到耳后:“你先把眼睛睁开。” “干嘛?” 叶以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揉了揉眼睛,右眼眯了一条缝。 “好看吗?” 陆嘉望从床上起身,让她看身上的衣服。 这是她给他买的衣服,她应该要做第一个看到的人。 叶以蘅困得失去了思考能力,看了一眼,木讷地重复。 “好看。” 刚说完,下一秒,叶以蘅倒头又睡了过去。 陆嘉望无奈摇头叹气,可心情还是很好。 下午,工作结束,陆嘉望去了市中心的篮球场。 他刚走进门,在场上的李砚磊就看到他了,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陆嘉望身上的衣服,差点忘了给队友传球,还是阎圳喊他,他才回过神。 阎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愣了愣。 “咦,嘉望哥年底不是很忙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打球?” 李砚磊耸了耸肩,没好气地笑:“你懂什么,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意思?”阎圳疑惑。 队友把球传给他,李砚磊右手拍着球,话中有话。 “还看不出来?这是来显摆的。” 阎圳还是似懂非懂。 到了中场休息,李砚磊到场边坐下,毛巾搭在肩膀,正要拿起旁边的矿泉水,陆嘉望竟然先给他递了过来。 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好心过,李砚磊拿起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口。 瓶盖拧紧,矿泉水放回原来的位置,他打量了一下陆嘉望今天的穿搭,开始调侃:“哟,和好了?新衣服都穿上了。” “当然,”陆嘉望的表情骄傲得不像样,“她很爱我,不舍得和我吵架。” 李砚磊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话的真实性存疑。 他懒得提醒陆嘉望,是谁在安源出差,害怕得走投无路,都找上他帮忙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把叶以蘅说要把衣服转卖给他的事告诉陆嘉望,不然他又得被气个半死。 算了,就让他先嘚瑟一会吧。 反正他也惹不起。 “对了,叔叔知道你求婚的事了吗?”李砚磊和他闲聊。 “知道。” 李砚磊瞪圆了眼:“那他没说什么?” 陆嘉望挑眉:“说了。” “那——” “不管他说什么,都动摇不了我和她在一起的决心。”陆嘉望看向不远处的篮球框,眼神坚定,忽而又戏谑地说了句,“而且,他也只能听我的。” 他还记得陆敬迎知道消息时脸上失望又愤怒的表情。 他说:“如果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我能任你这样乱来?” “嘉望哥,你下半场要不要来?”阎圳手里捧着篮球,朝他们走了过来。 陆嘉望摇头,笑道:“你们玩吧,我 待会还有事。” 下半场刚开始,他就离开了。 阎圳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看了眼手表,说:“怎么嘉望哥这么快就走了?这才不到半个小时。” 李砚磊瞥了他一眼:“我不说了么,他就是来显摆的。” “显摆?”阎圳在场上环顾四周,寻找目标,“显摆给谁看?” 李砚磊指着自己:“当然是我啊,你这脑子不用可以捐了。” — 陆嘉望回到家,发现玄关处放着一个快递。 起初他没有在意,叶以蘅经常在网上买东西,家里隔几天快递就堆成山。 只是他换鞋时,目光瞥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国际快递,从美国寄过来的,收货地址处写的是清城电视台。 不用多想,是谁寄的,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右手紧攥,陆嘉望牙关咬紧,强忍住现在把快递扔出门的冲动。 也不知道寄的是什么,他刚要低头看,叶以蘅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想到叶以蘅竟然会主动和他提起。 “你回来了?”叶以蘅往门口的角落看了眼,眼神有些闪躲,“刚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叶以蘅说得磕磕绊绊:“就是,那个,容温给我寄了个快递。” 陆嘉望喉咙一滞,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哦。” “他寄到我公司了,蔺玫看到,刚才给我拿过来的。” “嗯。” “可能是春节礼物吧,我觉得,”叶以蘅和他解释,“因为之前分手的时候,我们说过还可以当朋友的,所以他才给我寄了春节礼物,他应该没有其他意思。” 朋友? 陆嘉望在心里冷笑,没说话。 “我可以拆开看看吗?”叶以蘅抿了抿唇,“你要是说不可以,我就不拆。” “真的?”陆嘉望问。 “真的。” 陆嘉望脸色终于有所好转,不知想到什么,又把问题抛回给她。 “那你想不想看?” “我……”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叶以蘅卡壳了一秒。 见叶以蘅犹豫了,没等她给出答案,陆嘉望已经走到角落,把那个快递箱扔到了门外。 叶以蘅终于明白了陆嘉望这个问题的用意。 她如果不想看,那就可以拆,她要是想看,那当然要扔掉了。! 第 100 章 番外九 容温给她寄的礼物就这么被扔到了门外。 咔嗒一声,门重新关上,陆嘉望站在门口,朝她看过来,像是想看她此刻的表情。 叶以蘅立刻收回视线。 其实她也没有特别想看,她只是好奇容温给她寄了什么。 她和容温虽然还留着联系方式,但自从分手后彼此都没有联络过了,他躺在她的微信列表里,连朋友圈动态都未曾见他发过,所以今天收到他寄来的快递她也很意外。 回沙发坐着,叶以蘅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这会正好在放晚间新闻,她看得有些昏昏欲睡,一手撑在抱枕上。 旁边的毛毯被人拿开,陆嘉望坐了过来,和自己挨得很近。 “不开心了?”安静了一会,他问。 没有啊。??[” 她随口否认,视线还停留在电视屏幕上。 指腹抚在她唇角,陆嘉望凑近观察她的表情:“真的没有不开心?” “没有。”她又强调了一次。 陆嘉望还在盯着她看。 显然,他还是不信。 见他还在胡思乱想,叶以蘅无奈叹气,转身看他,说话的语气暗含威胁。 “你再乱解读,我就真的生气了,我生气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陆嘉望被她的话噎住,又听见她说:“我一生气,待会等你去洗澡的时候,我就去门口把快递箱拿回来。” “你——” 叶以蘅继续恐吓他:“不信你试试。” 这件事终于翻篇,接下来陆嘉望果然一句话都没说,只字不提这事,叶以蘅靠在他肩膀,在心里暗自偷笑。 还是这招有用。 这天晚上,叶以蘅很早就休息了,前一天晚上折腾得太晚,她早上又被他吵醒,还不到十二点,她就频频打哈欠,放下书就睡着了。 台灯已经关了,平稳的呼吸声响起,陆嘉望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叶以蘅,确认她已经睡着才从床上起身。 卧室的门虚掩,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叶以蘅,她还维持着刚才的睡姿,没有察觉到他的离开。 楼道里脚步声急促,如同紧凑的鼓点,陆嘉望穿着家居拖鞋快步走到一楼。 右手握在门把,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拉开门。 视线往下,他看了一眼,终于放下心来。 那个快递箱还扔在原来的位置,没被动过。 果然,她只是为了吓唬他。 正要转身关上门,但片刻后,陆嘉望脚步停了停,又改变了主意。 他折返回来,蹲在地上,拆开了快递箱。 他想知道那个姓容的给她寄了什么。 打开包装精美的蓝色礼物盒,他看到一幅装裱好的油画,目光暗了暗,他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湖水蓝的信封。 没有任何犹豫,他把里面的信笺拿了出来,摊开。 那人的字迹倒 是和给人的印象不一样,人病恹恹的,字却写得遒劲有力,气势磅礴。 门口的灯光昏暗,陆嘉望半蹲着看完了整封信。 “阿蘅,很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吗? 这封信我犹豫了很久才下笔,陆陆续续写了半个月,寄出去前也考虑了很久,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 其实这一年有很多事想告诉你,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所以趁着新年的机会,给你写了一封信。 上个月,我的腿伤已经完全康复,能和正常人一样走路,不会再一跛一跛的了。 说起来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从前你想去滑雪,我没办法陪你,现在腿好了,但却没有机会了。 腿伤痊愈那天,我一时兴起去了纽约第五大道,还记得很多年的圣诞节我站在沿街一家快餐店门口给你拍过一张灯光秀的照片,巧合的是,我腿伤好的那天也正好是圣诞节,第五大道还是和从前一样热闹,沿街都是圣诞的装饰,很有节日气氛,我拍了一张照片,本来想发给你,但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其实我不知道普通朋友的界限要怎么区分,但在发送的前一秒,我发现我还是期望得到你的回应,这说明我越过了那条线,所以我取消了发送。 和你分手后的第一个月,我心血来潮去学了油画,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前不久,画室老师让我们画人物肖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你。 虽然画得不太好,但还是想送给你,就当是新年礼物吧,希望你会喜欢……” 信件看到一半,陆嘉望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他披上大衣,拿起车钥匙往车库的方向走。 轿车行驶在马路上,车窗降到一半,霓虹灯的光在眼中闪烁,陆嘉望想起那封信,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此刻他大脑里唯一的想法是他要把这个快递箱扔远一点。 — 周二傍晚,叶以蘅准点打卡下班,但下楼前,她先去卫生间补了个妆。 今天陆嘉望要带她去参加朋友聚会,她不想太灰头土脸的,所以就补了个口红,起码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对着镜子抿了下口红,她满意地点点头,从卫生间走出去等电梯。 这会是下班高峰期,等了两轮电梯,她才挤上去。 恰好碰上周皓珂,不过这会人太多了,还有人在打电话,她没和他打招呼。 从电梯下来,两人才有机会说上话。 叶以蘅问他:你今天这么早下班?” “还没,我只是下楼买杯咖啡。” “都快六点了还喝咖啡,今晚又要加班?” 周皓珂耸了耸肩:“嗯,你懂的。” “难怪最近都不见你来打羽毛球。” “没办法,等忙过这一阵就好了,”周皓珂转过头看她,“你呢,最近忙不忙?听说崔姐要去沪市出差了?” “是啊,不过和我没关系,我和蔺玫最近都挺闲的。” 正要调侃几句他和蔺玫,只是,她往马路对面一看,陆嘉望的车已经停在那了。 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也不发消息告诉她。 她和周皓珂挥手:“我男朋友来接我了,那我先走啦。” 周皓珂微笑应道:“好。” 等到交通指示灯变绿,叶以蘅拎着包快步走到马路对面。 见她走过来,陆嘉望下车给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他今天还穿着她送给他的那件大衣,是奢侈品lg占了大部分面积的款式,但他就是有那个气质把衣服撑起来。 难怪她第一眼看到这件衣服就觉得很适合他,贵气又张扬,让人移不开眼。 叶以蘅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眼光好,陆嘉望的视线却胶在电视台大楼前等出租车的周皓珂身上。 “那个就是你说的主持人?”他眯着眼睛,问。 “什么?” “露营那天,你说的主持人。” 隔着来往的车流,陆嘉望打量了对方一眼,谈不上多出色的长相,顶多算是端正,看来叶以蘅的眼光有所降级,这人还不如大学时候那个汤隽承。 但所有的敌意在听到叶以蘅说出下一句话时全都消失不见。 叶以蘅开心地说:“对啊,他就是我们‘台草’周皓珂,我们那层楼很多人都暗恋他呢,我最近在撮合他和蔺玫,你觉得他怎么样?” 褪去了“有色眼镜”,陆嘉望这回终于做出了公正的评价。 他尴尬地咳嗽两声:“嗯,挺好。” “那天露营,他担心我们冷,还给我们拿了热水袋,他还是特地开车去买的,你说多细心。” “而且他工作能力也很强,我们领导特别看好他,说他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所以我觉得他和蔺玫很般配,两个人都这么好,要是在一起就更好了。” 叶以蘅一夸又有点停不下来,说到最后,她担心陆嘉望吃味,又补充了句:“当然啦,虽然他很好,但我男朋友才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说完,她偏过头看了一眼,果然驾驶座的男人嘴角止不住上扬。 他笑着纠正:“是未婚夫。” 贫了一会,陆嘉望打转方向盘,往城西开去。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一幢欧式建筑前,叶以蘅在来之前听陆嘉望提起过,这是李砚磊哥哥在城西的别墅。 “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聚会,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们就回家。” 知道他是担心她在这里呆着不舒服,但叶以蘅想,既然她决定和他结婚,那以后肯定会碰见他的朋友,她没必要回避这样的场合。 “谁说我不想去?”叶以蘅先推开车门下车,“是你一直没带我来,我这人最喜欢凑热闹了,说不定来这还能交到朋友呢。” 陆嘉望讲不过她,叶以蘅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进门。 刚走到门口,她就迎接着别人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有错愕、诧异、不 解和鄙夷,估计她和陆嘉望的事被传得神乎其神的▇_[(,每个人看到她的眼神都很微妙。不过和以前不一样,她没有了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反而变得坦然了很多。 不知是心境变了,还是因为现在的陆嘉望给了她更多的自信去面对这样的场合。 进了门,陆嘉望带着她去认识朋友,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在眼前晃过,礼貌微笑,握手,随后又松开,叶以蘅努力去辨认,但记住的名字还是没几个。 李砚磊这会刚好从楼上下来,看到她眼睛一亮,主动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有时候她觉得李砚磊真的是个好人,这大概是全场唯一友善的目光了。 他一边活跃着气氛,一边和她寒暄。 “你今天怎么来了?稀客啊,我哥面子这么大么,让嘉望把你也带过来了。” 李砚磊疑惑地看向陆嘉望,这人转性了?之前不都一直藏着掖着,连他都见不上几面。 叶以蘅和他碰了碰杯:“过来蹭饭,不行吗?” “行,你喜欢吃什么,我现在去跟厨房说。” “我开玩笑的,”叶以蘅没想到他还当真了,捏了下陆嘉望的掌心,“你不是说这里有猫吗,在哪里?” 陆嘉望看向李砚磊,李砚磊往楼上看了眼。 “刚才还在呢,估计跑到二楼了。” 正聊着,李砚哲走了过来,寒暄几句后和陆嘉望说起了公事,叶以蘅站在旁边,听着他们说着原材料、供应商什么的,她不太听得懂,走了一会神。 忽然听到一声猫叫,一转头,李砚磊把猫抱下来了。 是只圆滚滚的橘猫,特别可爱,还很亲近人,她弯腰半蹲着摸了下它的鼻子。 陆嘉望今天来这也是有事要找李砚哲,不方便在客厅交谈,他和叶以蘅说:“我去一下楼上,很快就下来。” “好,那我在这和猫猫玩一会。” 说完,她扭头望向李砚磊,“它叫什么名字?” “凤梨。” “水果的那个‘凤梨’?” “对。” 李砚磊也跟着蹲下来,和叶以蘅介绍:“你猜它今年几岁了?” “二岁?”叶以蘅说。 李砚磊摇头。 “四岁?” “不对,你再猜。” 不想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陆嘉望拎起李砚磊的领子。 “你也一起上来。” 李砚磊指着自己:“我?” 公司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吗?他又没跟过敬盛一期的项目。 李砚哲也愣了愣,但没说话,只给李砚磊使了个眼色。 “好吧。” 李砚磊只好跟着一起上楼。 一行人上了二楼,尽头就是书房,李砚哲习惯在那里谈论公事,只是刚走到拐角,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几个人在休息室里聊天,音量不低,因此听得很清楚。 “你有没有看到嘉望带过来的女朋友?” “看到了,怎么?” “不对,不是女朋友了,应该已经订婚了吧,我看到那女的都带上戒指了,哇靠,真是活久见,这他妈要不是亲眼看到,谁能相信。” “你还记得学校那个帖子吗,嘉望和那个女的前男友是不是长得挺像的?” 另一人插嘴:“有这回事?” “你刚从国外回来不清楚,也不知道那帖子能不能找到,真的长得很像。” “你说嘉望是不是被灌迷魂汤了,这都要和她在一起,那女的长得也就那样。” “所以说,那女的挺有手段……” 门里传来刺耳的哄笑声,李砚磊额头冒汗,他看着陆嘉望抿紧的嘴唇,开始替里面的人担心。 果然下一秒,陆嘉望转头对李砚哲说:“抱歉,我先处理一下。” 李砚哲理解,点了点头。 这是嘉望个人的私事,他不好插手,回避去了楼上。 虚掩的门被推开,陆嘉望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室内刺耳的哄笑声立刻停了下来,一时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李砚磊看到陆嘉望缓缓挽起袖口,他在心里想,你们这些人惹他干嘛。 在他面前说叶以蘅坏话,不是自寻死路吗?!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1 章 番外十 室内的气氛接近凝固,刚才还聊得起劲的人这下成了哑巴,木讷得像雕塑,每个人都在各自盘算着找借口从这里离开,可门已经关上,谁都不敢贸然开口。 直到陆嘉望走过来,在沙发正中间坐下,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一边微笑问道:“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没什么,”邹昉予连连否认,“只是刚好说起大学的事情。” 打火机窜出火舌,香烟被点燃,陆嘉望呼了一口烟,抬眼:“是吗?没有别的了?” 平静的话语里暗流涌动,空气焦灼,李砚磊都捏了一把汗。 未等对方说话,陆嘉望又勾起嘴角笑笑。 “怎么都站着,不坐过来。” 这话听着让人毛骨悚然,邹昉予捧着酒杯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对面的沙发战战兢兢地坐下。 以为要开始追究刚才的事,结果陆嘉望把话题扯远,聊起了最近股市的行情,以及李砚哲在北城新开的公司,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大家有说有笑,酒杯相碰,连李砚磊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刚才说得最起劲的邹昉予一见气氛缓和,赶紧找借口离开。 他握着手机,挤了个笑,从沙发起身。 “嘉望你们先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嗯,去吧。”陆嘉望笑着点头。 邹昉予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他打算出了这扇门和李砚哲说一声直接开车回家。 免得再生出什么意外。 盘算得很完美,只是还没走到门口,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过,一只透明高脚杯从他脸颊旁擦过,直直地砸到了他身后的墙上。 四分五裂的碎片在地上溅开。 邹昉予被吓了个半死,靠着墙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他刚才要是再走快一步,那酒杯砸到的就不只是墙,而是他的脸。 偏偏始作俑者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他礼貌微笑:“抱歉,手滑了。” 在楼下和大橘玩耍的叶以蘅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响动,吓了一跳,仰头看了过去。 一楼大厅也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贴着耳朵窃窃私语,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以蘅好奇,决定上楼看看。 刚走到拐角,旁边的房间门就打开,陆嘉望从里面走了出来,紧接着是李砚磊。 “叶以蘅?你怎么在这?”李砚磊看上去还有些惊慌。 陆嘉望也心里一惊,原本正垂着眼睑整理袖口,这才抬起头,见到她,目光闪躲了一秒。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叶以蘅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刚才好像有人砸东西?” “没事,”陆嘉望笑得人畜无害,走近,帮她整理脸侧的头发,“有人不小心摔碎了几个杯子,现在里面在打扫。” “哦,”叶以蘅没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检查他的 手和脸,“那你没事吧。” 没事。?_[(” 以为他已经处理完公事了,叶以蘅拉着他下楼看大橘。 “你过来抱抱它吧,真的好可爱。” 陆嘉望就这样被她拉下了楼,李砚磊原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靠在二楼的栏杆,看着楼下的陆嘉望。 刚刚还那么凶狠暴戾的人,现在满眼温柔地抱起了一只猫,叶以蘅举起手机的摄像头,在旁边笑得灿烂。 还得是叶以蘅才能管住他。 晚上八点,开始吃晚餐。 食物丰盛,餐桌上气氛融洽,叶以蘅看到坐在对面的某个人脸颊旁有小伤口,看上去像是玻璃溅起刮伤的。 想起陆嘉望说有人在楼上房间摔碎了杯子,她便多看了几眼,没想到正好对上了那人的视线,那人表情煞白,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往她的方向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从鄙夷、困惑变成了尊敬和恐惧,偶尔和她搭话也说得十分客气。 但陆嘉望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聚会结束,开车回去的路上,陆嘉望问她:“今晚过得开心吗?” “开心啊。” 她拿出手机翻看今晚拍的照片,有几个人的女朋友还是模特,她还和她们合照了,加上了微信,约着以后一起去看展。 “那就好。”陆嘉望转过头看她,“我怕你会无聊。” “怎么会,我可是话痨,就算没人和我说话,我还可以和猫玩。” 陆嘉望左手撑在车窗,轻笑了声。 经过今晚,他相信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议论她了。 回到家,叶以蘅刚换好鞋,就接到了严桂娟打过来的电话。 还有两天就要放春节假了,家里的电话打得越来越勤。 这次刚接通,严桂娟的话就把她吓到了。 她说:“囡囡,要不今年春节你们别回来了,我和你爸去一趟清城,不对,是去一趟沪市。” “啊?”叶以蘅愣住,“为什么?” “女婿不是沪市人吗,我和你爸得找个机会和他爸妈见上一面,你和小陆工作都那么忙,春节正好有时间。” 叶以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听严桂娟的语气好像已经决定好了,她不想扫他们的兴,可一想起陆敬迎,她都有点犯怵。 叶以蘅回想起上一次和陆敬迎的见面,那种闷窒尴尬又无所适从的感觉现在还无比清晰。 上个月,她给陆嘉望送饭,离开时,她在门口等电梯,刚好碰到了陆敬迎。 那一瞬间,她有种逃课被教导主任抓到的熟悉的感觉。 她摸着耳朵,小声说了句:“叔叔好。” “嗯。” 陆敬迎只是应了声,看了眼腕表。 电梯门打开,两人都走了进去,处在更狭窄的 空间里,叶以蘅手心洇湿,心想要是陆嘉望在就好了。 一向能言善辩的她这下说话都有点磕巴。 ▃本作者面包有毒提醒您《骗局》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电梯从35楼到负一楼要一分钟的时间,这一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实在太安静了,她尴尬得一直看地板,但又觉得不太好。 于是,她问:“叔叔,你吃晚饭了吗?” “正要去。” “哦。” 话题又卡住了,陆敬迎朝她看了过来,叶以蘅更紧张,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确实很瘆人,她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又听见他说:“下周让他回家一趟。” 她立刻点头:“好。” 漫长的一分钟终于结束,这会,电梯停在一楼,叶以蘅原想立刻冲出去,但刚迈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好像不太礼貌。 等陆敬迎走出去后,她才跟着走出门。 她左手拿着保温盒,对陆敬迎说:“那叔叔,我回去了。” 司机打开车门,陆敬迎弯腰正要上车,忽然又回过头,问她。 “他没让人送你?” 叶以蘅解释:“这里离得近,我走路回去就行,谢谢叔叔关心。” 陆敬迎没再说话,这才上了车。 回过神,叶以蘅对着电话那头说:“他爸妈做生意很忙,估计没时间,下次吧,下次有机会你们再过来。” “下次是什么时候?”严桂娟不满,“你们都快结婚了,这连亲家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你嫁过去会不会被欺负。” 恰巧这会陆嘉望从书房走出来,叶以蘅赶紧掐断话题。 “不说了,我先去收拾行李,你们也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叶以蘅松了一口气。 “阿姨的电话?”陆嘉望问。 “嗯。” “聊什么了?” “没什么,问我们后天几点回去。” 叶以蘅没说实话,走进卧室收拾行李,只是行李箱刚打开,她又觉得这事儿瞒不了多久,严桂娟说不定明天就给陆嘉望打电话了。 晚上躺在床上,叶以蘅问他:“你爸是不是对我挺不满意的?” 台灯发出微弱的光,她翻了个身望着他,听见他闷笑了声。 “他对所有人都不满意。” “哦。” 好像有被安慰到。 难怪每次见他,他都是冷着脸。 “在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夸奖过任何一个人。” 叶以蘅愣了愣:“他没夸过你吗?” 陆嘉望摇头。 陆敬迎的脸在脑海中浮现,叶以蘅光是想着就打了个寒颤,看来安排见面的事不急,还是先缓一缓吧,春节这么重要的节日还是别弄得那么紧张。 但她没想到,春节那天,陆敬迎竟然来了庆城。 那会,她正在书房陪爷爷练书法,忽然,堂弟跑上楼,拉长嗓子喊了声。 “姐,你快下楼看看,楼下停了辆迈巴赫,我好奇走过去看了眼,结果那个叔叔问我这是不是叶以蘅的家?” “啊?”叶以蘅诧异,“谁啊?” “会不会是亲家来了?”严桂娟警觉,把叶雄健从厨房喊了出来。 叶以蘅被她的猜测吓出一身冷汗,往院子里看了眼,心里咯噔了一声。 还真的是。 陆敬迎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站在楼下,频频看向腕表,右手提着什么,像是准备的礼物。 刚才陆嘉望被她喊去超市买零食了,这下只能她自己面对,她想着先拖延一会,等陆嘉望回来再说。 “小蘅,这是小陆的爸爸?” “是,但是他——” 得到确认,叶雄健没等她把话说完,几步下了楼,叶以蘅拦都拦不住,这头叶雄健已经把门敞开,热情地走过去。 “哎呀,亲家老爷,可算见到你了。你来就算了,还带这么多礼物,多不好意思。” 叶雄健说完,友好地把手搭在陆敬迎的肩膀上。 他见隔壁老陈和他亲家就是这么相处的,跟哥俩似的,关系可好了,他也有样学样。 叶以蘅愣住,有点不忍心看下去,果然下一秒,陆敬迎眉心拧成川字,表情变得僵硬,但竟然没有甩开。!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2 章 番外十一 进了门,叶雄健的手还搭在陆敬迎肩上,甚至还亲切地拍了几下,顺道拉起了家常,他这会刚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沾着水,很快,陆敬迎黑色西装上多了两个大大的掌印。 叶以蘅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她总担心下一秒,陆敬迎会把她爸的手甩开,虽然她和陆敬迎没见过几次面,但他训斥下属的样子她是见过的,“可怕”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不过幸好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但这样的社交距离显然还是太过亲密了,她看到陆敬迎眼皮跳了跳,像是在极力忍耐,但叶雄健丝毫未察觉,说得越来越起劲,招呼他坐下。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得让你吃好喝好了,这是我们庆城最有名的蜜枣,亲家老爷你快尝尝,你要喜欢吃,明天我再去买点给你带走。” “还有这银耳糕,你别看包装这么不起眼,其实这店都开了好几十年了,我们这边家家户户每年都买它当年货……” 叶雄健热情得像社/交/恐/怖/分/子,一向沉稳的陆敬迎竟有种无所适从的笨拙感,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频频看时间。 不知怎么,叶以蘅突然就笑了出来。 她要是再不出来解围,估计就很难收场了。 她把叶雄健推进厨房:“爸,你先去做饭吧,厨房需要你。” “行,那我去忙活,马上开餐!”叶雄健嘴里这么应着,但走了两步又绕回来,“对了,亲家老爷,忘了问,你几几年的?” “什么?”陆敬迎抬头,不解皱眉。 “我是71年的,你看着估计比我小吧,你喊我老叶或者健哥都行,我单位的人都这么喊。” 空气沉默了一秒,陆敬迎没出声,唇角抿紧。 太尴尬了。 这称兄道弟的戏码叶以蘅实在看不下去,她一边圆场,一边把叶雄健拉到厨房。 灶台上还在炖着汤,砂锅里正冒着热气,叶以蘅小声说:“爸,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 “肯定得热情,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不处好关系,以后你嫁过去,我和你妈去清城看你都不方便,等结了婚,你也得改口喊他‘爸’了。” 他这一说,叶以蘅又鼻子酸酸的。 “看着亲家也是个容易相处的,就是话少了点。” 也不知道叶雄健是从哪看出来陆敬迎容易相处的,不过叶以蘅确实有些改观。 一是她没想到陆敬迎竟然会来这里,一是她本来已经做好了陆敬迎反对、拆散他们的准备,但现在的结果,比她预想中要好太多。 虽然陆敬迎未必是对她们家有多满意,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妥协,但至少没有为难她,也没有为难她的家长。 叶雄健开火,翻炒着菜心:“我和你妈都计划好了,等我们退休了,咱们就在清城郊区买个房子,周末还可以去看看你,给你做好吃的,我看过了,那边郊区环境也好,山清水秀的, 适合养老。” 这些话,她还是第一次听他们提起,眼睛霎时有些热。 不过煽情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她吓唬他:“但清城最近房价又涨了,那不得把你和妈妈的积蓄都花光啊。” 叶雄健还真的被唬住了,连忙拿出手机看:“是吗,又涨了?怎么回事,那些专家不都说明年房价要跳水吗,怎么这房价一天一个样。” 顾不得锅里的菜,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戴上老花镜瞅了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和上周比起来还降了不少。 他抬手作势要打她:“你这孩子,故意吓我是吧。” 叶以蘅缩着脖子,嬉皮笑脸地从厨房溜了出去。 客厅里严桂娟在插花,陆敬迎还坐在刚才的位置喝茶,叶以蘅瞧见他又敛住了笑容,严肃了不少。 “叔叔,茶还热么?”她问。 要是不热,她就重新泡一壶。 “嗯,”陆敬迎应了声,放下茶杯,“他去哪儿了?”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陆嘉望。 叶以蘅眨了眨眼:“他去超市买东西,应该快回来了。” 她算是发现了,这两父子还挺像的,称呼对方的时候都是用“他”来指代的,明明是父子,但说话时又跟陌生人没多大差别。 等了五分钟,陆嘉望还没回来,叶以蘅有点坐不住,主要是室内气压太低了,她每次开口都要在心里打草稿,比上班开早会还紧张。 她从沙发起身:“叔叔,要不我出去看看?” 看到他点头,叶以蘅松了一口气,立刻裹紧围巾,走了出门。 外面风大,叶以蘅冷得直哆嗦,拿起手机,正要给陆嘉望打电话,忽然视线在书店前顿住,拔腿跑了过去。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她跑到陆嘉望跟前,一开口就是埋怨。 “跑这么快?头发都乱了。” 陆嘉望低头,神色温柔,伸手帮她整理头发。 叶以蘅仰着脸:“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爸今天要来,吓我一跳。” “他来了?” 陆嘉望听见,眼底闪过意外的神色,攥紧了手里的购物袋。 他前几日的确和陆敬迎提过这事,但他也没有把握他是否会过来,敬盛一期完工在即,按理说他没有时间。 “我不知道他要来。” “啊?”叶以蘅吐槽,“你和你爸是不是不太熟。” “……他没说什么吧。” 陆嘉望的潜台词是,他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没有。”叶以蘅摇头。 “叔叔阿姨有没有被吓到?” 叶以蘅继续摇头,倒是叶雄健好像把陆敬迎给吓到了。 “他自己来的?” “对啊。” 陆嘉望握紧了叶以蘅的手加快了脚步,他弄不准陆敬迎出现在这里的动机是什么,他来之前并未告知过他,此刻他心里忐忑。 他做 了最坏的打算,但刚走进客厅,他一眼就看到了陆敬迎带过来的礼物。 从礼物的价值来看,陆敬迎挺重视这次的见面。 严桂娟瞧见他们回来了,忙接过手里的购物袋。 “又买了这么多零食,怎么吃得完?”她无奈叹气,望向自己女儿,“又是你让小陆去买的吧。” 叶以蘅不敢吭声,推陆嘉望当挡箭牌。 陆嘉望咳嗽了两声,笑着说:“阿姨,是我想吃的。” 坐在沙发的陆敬迎难得笑了笑,虽然那笑容转瞬即逝,但叶以蘅还是看到了。 “叔叔,你饿不饿,要吃点什么吗?”叶以蘅把刚买回来的小蛋糕放到桌面,“还热着的。” “不用,你吃吧。” 陆敬迎的嗓音和往常一样又低又冷,叶以蘅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他了,因为这和她们领导说话一个调,语气完全没有起伏。 叶以蘅乖巧地在沙发坐下,她扯了下陆嘉望的衣角,示意他坐在她旁边。 原以为陆嘉望回来了,气氛能没那么尴尬,但没想到还是一样,因为陆嘉望和陆敬迎互相也不说话。 这家人平时到底怎么相处的…… 最后还是叶以蘅先开口。 “叔叔,你是第一次来庆城吗?” “对。” “那明天我们带你去承岩山看看?那里景色挺漂亮的。”叶以蘅想着爬山这样的活动应该陆敬迎会喜欢。 “我今晚十一点的飞机,一会就走了。” 叶以蘅愣了愣,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六点多了。 行程还真是赶。 不过也能理解,估计还有很多事要忙。 果然下一秒,陆敬迎就和陆嘉望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是敬盛一期工程的事情。 才聊了几句,这会叶雄健端着菜走到饭厅,他热情地对陆敬迎说:“亲家老爷等久了吧,我又煮多了两个菜,你难得过来一趟,得让你吃好了。” 陆敬迎:“客气了。” 菜上齐,大家围坐在餐桌旁,活跃气氛这事还是得靠叶雄健,他端起酒杯,张口就来了一段敬酒词,把场子热了起来。外面正放着鞭炮,客厅的电视机播放着春晚当背景音乐,年夜饭的气氛很浓。 叶以蘅用公筷给陆敬迎夹了块咕噜肉:“叔叔,你尝一下这个,我爸的拿手菜。” 陆敬迎似是感到意外,表情有些动容,应了声好。 筷子夹起,他尝了一口,点了点头。 坐在旁边的陆嘉望犹豫了很久,才把那句关心的话问了出来。 “你最近胃病有没有好一点?” 这句话说得格外生硬,看得出来平常很少说。 陆敬迎挑眉,冷哼了声。 他看出了自己儿子的意图,他想给女孩的家长留个好印象,所以在别人家里,他倒是开始扮演家庭和睦、好儿子的角色了。 陆嘉望顿了顿,又说,“平时 多注意身体,别总忙着工作。” 这回陆敬迎只笑不语。 父子俩说起工作外的话题很僵硬,说了两句就难以继续。 严桂娟没看出来其中的暗流涌动,反而夸了起来:“小陆这么优秀又孝顺,一看就是你教得好,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这么懂事又有事业心的了。” 陆敬迎不置可否,只看了陆嘉望一眼,那眼神显然是不认可。 叶以蘅忽然觉得陆嘉望没骗她,他果然是对所有人都不满意,而不是只针对她。 这边叶雄健两杯酒下肚,把自己喝美了,话又多了起来。 他今天也是真的感到高兴,拿着酒杯起身:“这顿年夜饭值得好好纪念,这是第一顿和未来女婿还有亲家老爷一起吃的年夜饭,你说要是每年咱们都能来这么一顿多好,多热闹。亲家老爷,实话说,我今天一看见你,就觉得和你特别投缘,就跟认识了很久似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唉,我一下记不起来了。” 叶以蘅小声给他提示:“一见如故?” “对,就是一见如故。” 又是一阵沉默。 陆敬迎扶了扶镜框,不作声,叶以蘅竟在这位商界名流的脸上看到了无所适从。 她忍不住憋笑。 这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得知陆敬迎当天晚上就要回去,叶雄健深感遗憾,说改天要去沪市拜访他,还硬拉着加上了联系方式。 场面话说了不少,陆敬迎的车就停在门口,经过这一晚的相处,叶以蘅对他的敬畏和恐惧少了很多,她站在马路边和他挥手,甜甜地说了句:“叔叔,再见!下次再来!” 陆敬迎面无表情地点头,刚要上车,像是忽然记起什么。 叶以蘅还没反应过来,跟前多了一个红包。 陆敬迎给的。 这是给她的? 实在难以置信,她怔愣了片刻才伸手接过,嘴角弧度加深,语气雀跃。 “谢谢叔叔,春节快乐,万事如意!” 陆敬迎的车已经开远了,叶以蘅这才低头看着手里的红包。 摸了下,里面好像是一张银行卡。 她这是要发财了? 诧异过后,叶以蘅又看向陆嘉望,碰了碰他的手臂,疑惑地问:“欸,为什么叔叔不给你新年红包?” 与此同时,陆嘉望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叶以蘅勾着他的脖子,得意地说:“我发现我误解叔叔了,叔叔还是挺满意我的。” 陆嘉望没好气地笑,忽然他手里被塞了个什么。 叶以蘅把早就准备好的新年红包塞到他手里。 “没关系,我给你准备了,”外面鞭炮声很大,她在他脸颊亲了一口,附在他耳边说,“陆嘉望,春节快乐!”! 第 103 章 番外十二 窗外鞭炮声震耳欲聋,春晚小品的声音都被彻底掩盖,叶以蘅从楼上下来,走到拐角,视线停顿了一秒。 客厅的沙发上,叶泽通和陆嘉望正在玩游戏,大概是正到激烈的时候,叶泽通激动得凑过去看陆嘉望的手机屏幕,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连眉毛也没闲着,言辞中极尽吹嘘之词。 “哇,姐夫,你这操作太6了!” 姐夫,你这号能不能借我玩一下,好多典藏皮肤!?_[(” 叶泽通靠得那么近,比刚才她和陆嘉望贴得还要近,任谁都看不出来他们才认识了一个小时。 就在一个小时前,叶泽通在家里闲得无聊过来找她,一开始陆嘉望还颇有敌意,冷着个脸,直到她开口解释这是她堂弟,他才放下戒备。 转眼他就给叶泽通准备了新年红包,也不知道红包里有多少钱,反正叶泽通一口一个姐夫已经喊上了,陆嘉望开心得晕头转向的,在一声声“姐夫”里嘴角不断上扬。 游戏结束,叶泽通发出邀请:“姐夫,你有空可以来学校找我玩的,我学校就在T市,你来我请你吃东西。” T市? 陆嘉望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笑容变淡了。 再一开口,问的是:“你是在科大?” “你怎么知道?!”叶泽通诧异。 陆嘉望放下手机,淡淡地说:“我见过你的同学。” 他想起去年出现在叶以蘅出租屋里的男大学生,那人下楼时学生证掉在地上,他路过看了眼,直至今日,他还记得那人学生证上的名字。 “是吗?什么时候?”叶泽通懵了。 “去年5月6号。” “5月6号?” 这么精确的数字。 叶泽通挠了挠头,认真地回想,终于记了起来,那是他和乔宏睿来清城参加数学竞赛那次,他还带乔宏睿去堂姐家里蹭了一顿饭。 不过,姐夫又是怎么知道的? 片刻后,叶泽通倒吸了一口气,好像明白了什么。 姐夫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正想解释,结果他爸在门口喊他回家放鞭炮,他走之前,连忙和陆嘉望说:“姐夫,有误会!明天打球,我给你解释!” 太丢人了。 叶以蘅没眼看,踢了他一脚:“快回去吧,叔叔喊得喉咙都破了。” 陆嘉望在一旁笑。 叶泽通不情不愿地走了,叶以蘅走到沙发勾着陆嘉望的脖子,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提议:“我们也去放鞭炮吧,快到零点了。” 往年都是叶雄健干这个活,今年他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走到门口,叶以蘅拿手机录视频,一边指挥:“要卡点放哦,你听我倒数完再点。” 陆嘉望宠溺地点头,应了声:“好。” 鞭炮在门前的空地摊开,陆嘉望半蹲在地上,抬头看向她,眼睛明亮像住了星星。 叶以 蘅一时有些看呆了,直到邻居电视机里传来春晚主持人倒数的声音,她才回过神。 担心耳朵要被震聋,她又跑远了些,这下,她和陆嘉望隔着半条巷子,她朝陆嘉望喊了声:“你准备好了吗?” “嗯!” 她拉长了尾声:“四、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打火机点燃了引线,陆嘉望退到另一边,嘈杂的鞭炮声随后响起,隔着半个巷子的距离,隔着喧嚣的夜晚,如同电影里的画面,陆嘉望朝她看了过来。 手机还在录制,她看到镜头里的陆嘉望笑得眼睛半眯,指了下耳朵,用口型对她说了三个字。 她知道他在喊她捂耳朵。 周遭喧闹,她的心脏被某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充盈,此时此刻,她鼻子有点酸,竟然有流泪的冲动。 鞭炮声结束,她还没放下手机,忽然她看到对面的陆嘉望跑了过来。 镜头黑屏,她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是他们新年的第一个拥抱。 — 除夕要守岁,陆嘉望今晚没有回酒店。 放完鞭炮,叶以蘅问他:“想看烟花吗?我房间可以看烟花。” 他低头看她的眼睛,迟疑地点了点头。 没明白他眼中的迟疑从何而来,叶以蘅拉着他的手上楼。 但他显然理解错了,以为是另一种意思。 因为门刚关上,她就被抱了起来,抵在墙上,他的吻汹涌热烈,眼神迷离,带着显而易见的情/欲,右手按在她腰窝处。 吻得难舍难分,叶以蘅仅存的理智回笼,爸妈还在楼上,说不定一会就要上来,她正想提醒他,忽然窗外传来烟花绽开的声响,绚烂迷人,火花掉落在江面。 陆嘉望一愣,嘴角弯了弯:“原来真的可以看烟花。” 叶以蘅咬了他脖子一口:“不然呢?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又是一声轻笑,他还想继续,叶以蘅立刻喊停。 “爸妈一会就上来了。” 他眼神深情又迷离,哑声道:“那你小声一点。” “什么叫我小声一点。” 叶以蘅脸都红了,踩了他一脚。 “我是带你来看烟花的,其他的别想了。” 两人在飘窗前坐下,从她房间的窗口,刚好可以望到市中心江边的烟花。 看了一会,陆嘉望转过头,他的注意力转移。 这是他第一次进叶以蘅房间,和她租的房子不一样,这里充满了她过去生活的痕迹。 房间收拾得很整洁,有一面墙全都贴着明星海报,各色各样的玩偶占了半张床,书架上摆着一些青春文学书籍,还有她的奖状和课本,抽屉里是她收藏的手账贴纸…… 她从小的兴趣、爱好、荣誉,都浓缩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 叶以蘅见他感兴趣,走过去给他逐一介绍—— “这是我初中最喜欢的男明星,不过后来他 变胖了,我就不喜欢了。” 这是我喜欢的公仔,好像是初二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现在也有十岁啦。?_[(” “这是我收藏的贴纸,虽然不贵,但特别难抢,那会还是我朋友帮我买的呢。” …… 她自言自语说了十分钟,然后望向书桌旁她和陆嘉望在毕业典礼上的合照,眨了眨眼,补充了句:“还有,这是我喜欢的人,今年我们就要结婚啦。” 那一刻,陆嘉望心如鹿撞,随后唇角漾开笑意,抱住她。 “等过完年,我们就去领证。” 叶以蘅笑着点头:“好。” 烟花印在玻璃窗,陆嘉望正要凑过去亲她,忽然,叶以蘅开口:“我分享了这么多,现在轮到你了。” 陆嘉望想了想,只能摇头。 那些不重要的事,他大多都忘记了。 “不行,”叶以蘅不干了,“或者你告诉我一个秘密。” 陆嘉望沉默片刻,的确记起了一件事。 这件事他犹豫许久,但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她。 他答应过她,他们之间应该坦诚的,但一旦揭开这个口子,他又担心横生枝节。 “想了这么久,看来真的有事瞒着我。”叶以蘅抱着手臂,故意显露出不满的情绪。 陆嘉望说得小心翼翼:“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生气。” 叶以蘅警觉:“什么事?” 这么严重吗? “你先答应我不能生气。” “不行,你先说,我再决定要不要生气。” 绕了一大圈,在她的追问下,陆嘉望终于开口。 “容温寄给你的快递,我拆开看了。” 叶以蘅愣了愣。 她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然后呢?” “里面有一幅画,”陆嘉望声音变得低沉,“还有一封信。” “哦,”她托着下巴,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他写什么了?” “他说他腿伤好了,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密密麻麻的信,他只说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除此以外,其他的话,他一句都没提。 “那就好。” 叶以蘅替他高兴。 陆嘉望:“可能你不相信,但我希望他过得好。” 叶以蘅果然回过头看他:“为什么?” “他要是过得不好,你会同情他,他要是过得好,你对他就没有念想了。” 确实。 她的确是这样性格的人。 “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吧。”她扯开话题。 说着,她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是严桂娟整理的,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毕业的照片都有,她翻了几页,忽然看着照片第一排又瘦又小、剪着短发的“小男孩”笑得不能自已。 “你能看出来照片里哪个是 我吗?” 陆嘉望俯身,很认真地在这张班级合照里找她的身影?_[(,但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叶以蘅笑得更欢,脸都酸了。 “你确定你在这张照片里?”陆嘉望再次质疑。 陆嘉望猜了三次都没猜对,叶以蘅就是不揭晓答案,故意吊他胃口。 这种黑历史,还是不要给他看了。 她提起另一件事:“其实我初一寒假的时候,和爸妈去过一次沪市旅游。” “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叶以蘅在相册翻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严桂娟拉着她的手站在一栋百货大楼前,她靠在妈妈肩膀,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身后,有一辆黑色轿车驶过。 陆嘉望看到车牌号码,神色变了变,难以置信地把照片拿了过来。 那车牌号码就是他的生日,而当时坐在车厢后座的人就是他。 那时陆敬迎和他母亲的关系还没恶化,只有全家一起出行,陆敬迎才会开这辆车。 所以他很确定当时在车里的人是他。 难以言喻的震撼在心里激荡,陆嘉望眼睛有些热,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之间最早的一张合照。 原来冥冥中他们早就见过了,在那个寒流侵袭的冬天,在那个最寻常也最不寻常的日子。 这天晚上,陆嘉望梦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十二岁的他经过那条街道时,忽然降下了车窗,对着此刻在百货大楼前拍照的小女孩,大喊了一声。 “叶以蘅!” 车开出去很远,梦里,那个小女孩缓缓回过了头。 -END-!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4 章 李砚磊番外 李砚磊最近太忙了,忙得都有点不像他了。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福缘路那一带验收工程,而一个小时后,他站在幼儿园门口,和一群家长挤在一起,仰着脖子往里看。 十分钟过去了,人还没出来,他收回视线,倚在墙边点开搜索框,打字。 想想他对陆嘉望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年陆嘉望婚礼,他前一天晚上紧张得睡不着,在网上搜索“如何做一个优秀的伴郎”; 而此时此刻,他站在幼儿园门前,在键盘上输入如何才能和五岁小朋友有共同话题?”。 可惜的是,页面刚跳转,门口就有了动静。 幼儿园放学了。 乌泱泱一群小孩子跑了过来,吱吱喳喳,吵得他耳朵都疼,他走远了两步,往教室门口的方向看。 好一阵,小公主终于出来了,她今天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裙子,老师牵着她的手在叮嘱着什么,她左顾右盼,直到看到他,眼睛亮了亮,挣脱老师的手,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边喊:“李叔叔,我在这!” 她背着书包跟阵风一样冲过来,李砚磊张开手稳稳接住她。 “跑这么快,别摔着了。” 要是磕到了,等陆嘉望出差回来肯定不能放过他。 “你是陆瑞璇的叔叔是吧,她妈妈刚才给我发了消息,说今天你来接她。”老师比对着家长发过来的照片,谨慎地核查。 李砚磊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 还行,叶以蘅给他选的这张照片还挺帅。 他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得意地弯起嘴角:“对,是我。” 他一边应着老师的问话,一边在群里给叶以蘅发短信: 【接到了。】 顺带发了一张他和小公主的自拍照。 群里还没有动静。 这会恰好是绿灯,他牵着小朋友的手过马路。 “走,回家咯。” 车停在对面,走过去时,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下烟盒。 有点想抽烟。 下一秒他忍住了,毕竟在小朋友面前要像个样儿,自从小公主出生后,他每次去陆嘉望家都要换身衣服,身上不敢沾烟味。 旁边有个便利店,他拉着小朋友的手进去买口香糖。 站在货架前,正要结账,陆瑞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指着冰箱里的雪糕:“叔叔,我想吃这个。” 他很想给她拿,但这事儿他说了不算数。 “你等等,我问下你妈妈。” 说着,他在手机上打字:【@叶椰耶能给她吃雪糕吗?】 很快叶以蘅回了过来。 【不能,昨天才刚给她吃了。】 【你给她买个小蛋糕吧。】 叶以蘅很会哄孩子,前一秒,小公主听到不能买雪糕都要哭了,下一秒,听到可以吃小蛋糕霎时又有了笑容。 买好蛋糕 回家,陆瑞璇三两下就吃完了?[(,七点钟要上钢琴课,老师来了家里,叶以蘅还在加班没回来,他在旁边陪着。 今天要学的是《C大调小步舞曲》,他坐在旁边听着,录了视频发到群里。 说起来,他还是没有加上叶以蘅的个人微信,但平时交集多了,陆嘉望倒是给他和叶以蘅拉了个群。 确保他和叶以蘅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看得到。 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们都结了婚,孩子都五岁了,陆嘉望还跟防什么似的防着他。 不得不说,其实防得挺对。 其实在婚礼那天,有那么一秒,他又背叛了和陆嘉望之间多年的友情。 就在他看到叶以蘅穿着纯白婚纱站在灯光下的那一刻,他发现他还是有一点喜欢叶以蘅。 虽然微乎其微,但还是有的。 心跳得很快,呼吸停住,他不敢多看一秒,立刻移开了视线。 时至今日,他还是分不清那种心动是对叶以蘅的喜欢,还是对一段美好爱情的向往。 又或许是两者都有。 那天应该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异常,连陆嘉望都没看出来,不然他肯定不会再让他见叶以蘅。 其实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更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虽然有点矫情,但他时常觉得看到陆嘉望和叶以蘅幸福,他也觉得感动。 他对她是那种很朴素的喜欢,不是一定要占有。 想起来以前他的那些恋爱都稀里糊涂的,不知为何在一起,又不知因何而分手,好像双方都是突然在某一天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那样细水长流、刻骨铭心的爱情,他还真没体验过。 钢琴课中间休息,陆瑞璇拉着他的手撒娇。 “叔叔,你去玩具房帮我拿小熊过来。” “好。” 他放下手机,起身去了楼上。 等拿了下来,小公主眉头又皱了。 “叔叔,我要的是另一个,粉色的。” “行,我再去拿。” 李砚磊叹气又去了楼上。 还没闲一会,小公主又发话了:“叔叔,我想吃水果,要削皮的,在冰箱里。” “行,你在这坐着。叔叔去给你弄。” 李砚磊又去了冰箱拿水果,在厨房削苹果皮的时候,他发现有孩子也是件挺麻烦的事。 他想起陆嘉望前几天正打着篮球还要停下来,在家长群里回复“收到”。平时出去聚会,还没一会,小公主的电话就打个不停。 不过显然,陆嘉望是乐在其中,接到女儿的电话,每次都笑得很不值钱,他的手机屏幕放着一家三口的合照,他每次看到,眼神瞬时变得柔和。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有点羡慕。 不过他还是清醒的,婚姻也不全然是幸福的,就像他哥李砚哲三年前也结婚了,但和身边大多数人的婚姻一样,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关系,永远维持着表面的得体,背地 里相处却形如陌生人。 这是一段体面的婚姻,而不是一段让人羡慕的婚姻。 这几年,他也谈了一段恋爱,是在滑雪场认识的。 起初的确感到了久违的新鲜感,那种期待对方短信回复的心情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送她回家的路上也会开始回味今天的约会。 但只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完成了一整个恋爱的周期,从认识到分手。 好像挑不出问题,但又好像处处都是问题,分手是双方达成的共识,热情退却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承认,爱情确实是奢侈品。 晚上八点,钢琴课结束,他送老师到门口。 门刚关上,小公主就撒欢,跑到客厅要看电视。 打开遥控器之前,她还可怜兮兮地说:“我就看二十分钟,你别告诉我妈妈。” 李砚磊失笑,一边计时:“行,说好了,只能看二十分钟。” “好!” 看的是《米奇妙妙屋》,李砚磊放下手机,陪她一块看。 忽然,陆瑞璇拉了下他的手,仰头看他:“叔叔,其实你挺好的。” “哦?”李砚磊高兴地挑了挑眉。 “而且你长得也很帅,比我们的小周老师还帅。” 虽然不知道小周老师是谁,但李砚磊心里还是挺乐的。 只是还没高兴几秒,又听见她说:“但是为什么没人愿意嫁给你呢。” “谁说的?”他顿时不满,“像叔叔这样的优质男人,放在相亲市场那可是要引起哄抢的。” 陆瑞璇眨了眨眼:“我爸爸说的。” “……” 李砚磊气得想立刻给陆嘉望打电话过去质问。 好啊,他把陆嘉望当兄弟,结果背地里竟然这样诋毁他,枉他还大老远跑过来帮他带孩子。 他连忙纠正小朋友的说法:“你爸爸瞎说的,他就是嫉妒叔叔长得帅。” 陆瑞璇不太明白,但又接着说:“但我妈妈说你很好哦,她说你很有爱心,还给家里的小猫买了很多玩具,然后我爸爸听完又生气了。” 短短几句话,他心情七上八下的,李砚磊这会心里又甜滋滋往外冒着泡,嘴角笑容弧度加深。 他立刻给予肯定,摸了下小公主的头:“你妈妈说的对,你爸爸是小气鬼。” “那叔叔,你有喜欢的人吗?” “当然了。” “谁呀?”陆瑞璇小朋友八卦了起来,电视也不看了,期待地看着他。 李砚磊没把名字说出来,但竟然心虚地抬头看向天花板,看有没有监控。 幸好没有。 他稍稍放下心来。 半个小时后,门口终于有了动静,叶以蘅回来了。 她今天大概去见客户了,穿着职业的白色衬衫和包臀裙,她站在玄关处换高跟鞋,一边问他:“小璇今天乖不乖?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 “不好意思啊,今天又麻烦你了,我也没想到会加班到这个点。” “没关系,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在叶以蘅面前,一向油嘴滑舌的他也正经了起来,插科打诨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叶以蘅去了厨房忙活,他没敢在这里久坐,还没一会,就从沙发起身。 他站在厨房门口,说:“那我先走了。” “要不吃了饭再走?快做好了。”叶以蘅掀开锅里的排骨,顿时雾气弥漫。 “不用了,我朋友约了我晚上喝酒,我刚才差点忘了。” “哦,好。” 既然他这么说,叶以蘅没再挽留。 送他到门口,叶以蘅和他挥了挥手。 陆瑞璇也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叔叔,再见!” 李砚磊隔着车窗弯了弯嘴角,车开远,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叶以蘅还站在原地,她正弯腰把女儿抱起来,笑得灿烂,在夜色里美得像一幅画。 后视镜里的世界已经模糊,他缓缓收回视线。 车内的音响正放着一首轻缓的日语歌,在这个当下,他想起电影《情书》里的一句台词:“有一个可以想念的人,就是幸福。” 他想,有一个藏在心里的人,也是幸福。! 面包有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