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糟糕,我爹是张角张昊》 第一章 这种开局,我宁愿不要 洺河,出于并州与冀州交界处的太行山脉,一路穿林涉涧,九曲萦绕,延绵数百里至巨鹿县。彡彡訁凊 上游水势湍急,下游河道宽阔舒缓,两岸渔者泛舟其中,捕鱼为生,亦有游者坐于船头,对饮作乐。 如若运气好,还能听到渔女高歌一曲,百转千回间,平添了几分惬意。 此地风水极佳,是个投胎往生的好地方! “就这里吧!”张昊面色平淡的从怀里掏出一根白绫,看向身旁歪脖子树的树杈。 若不是实属无奈,张昊这个魂穿者也不至于刚穿过来十余日就萌生出废号的打算。 十余日前,他身患重疾去世,可一睁眼便出现在了这里。 东汉末年,汉灵帝时期。 对于一个已死之人,最幸运的事莫过于继续活着,哪怕是在另一个时代,用另一个身份。 原本这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但这个时代下的这个身份却让他犯了难。 他如今的身份和他的名字一样,姓张名昊,出生于建宁元年(公元170年),今年十四岁。 虽然还未满弱冠,但早早的便请县里的秀才提前取字子楚,因为穷人家大都觉得早点取字就等于早点成年,不仅图个好养活,也能早早的帮家里干活儿。 张昊,字子楚,巨鹿人,张角之子! 没错,就是东汉末年农民起义军“黄巾军”的领袖,也是那个提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口号,号称“天公将军”的张角。 而今年正是中平元年(公元184年),过几天就二月份了,黄巾军马上就要发动起义了。 六月份,自己的父亲张角就会因劳成疾,病死在军中。 而自己的两个叔叔,张宝和张梁也会在这一年相继战死,到十一月,黄巾军便会被朝廷的大军剿灭。 剩下的,都会被称之为余孽。 这十来天里,张昊一边适应自己的身份,一边思考如何活下去。 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家出走,隐姓埋名直至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待反董联军起势,他再去投奔曹孟德或者刘玄德。 可这六年的乱世,他可怎么活啊! 就在昨晚,他想明白了,与其苟且偷生五六年,不如废号重练,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他对生死也早已看淡。 好在河边多石块儿,搬来三块方石叠在一起,挂上白绫,打上结。 一切准备好后,张昊深吸一口气,将下巴放在白绫上,缓缓闭上眼睛,心道:“希望这次能投个好胎吧!” “小友住手!!!” 张昊转过身子,向身后看去,是一辆马车,呼喊的人正是马车里的老者。 哎,看来今天是死不了了,张昊正要将脑袋从白绫上挪开,却不料垒砌的石块忽然倒了下去。 张昊只觉脚下一空,白绫死死勒住自己的脖子,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张昊极为难受。 好在驾车的马夫及时跑来将张昊解救,否则张昊就真的要归西了。 “小友,你这是为何呀!”快步走来的老者,一脸嗔怪道。 张昊平复了一下情绪,看向那老者,一身布衣,白发束冠,发丝杂乱,虽有些不修边幅,但看起来倒有几分不拘小节的气度。 “你谁啊?没见着我在这里寻死吗!”张昊没好气的瞪了老者一眼。 老者愣住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张昊,这人不知感恩,反而还埋怨自己,关键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当真是有趣。 “你这孩子,咋不知好歹,明明是我家主人救了你!”马夫一脸不愉的说道。 老者朝马夫摆了摆手,马夫撇着嘴走向自己的马车。 “小友,你家大人呢?”老者问道。 “快死了。”张昊没好气道。 老者眉头一挑,见这孩子正解着白绫,不由好奇道:“你为何要寻死呢?” 张昊看了老者一眼,反正自己也要死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的去刻意避讳了,答道: “投胎没投好,我打算重新投一次!” “若投胎便能更改自身命运,那世间寻死之人岂不多如累卵?” 张昊收起白绫,看向老者,问道:“如若你一出生便知道你父亲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你会如何?” “那你父亲做了什么事,会被天下所不容?” “为了让老百姓都能吃饱饭。” “…………”老者沉默了。 老者深深的看了张昊一眼,问道:“你不看好你的父亲?” 张昊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饼就这么大,朝堂上的那些人虽然明争暗斗,但好歹打断骨头连着筋,若突然来一个外人来抢食,那还不一致对外啊。” 老者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友年岁不大,眼界倒是颇高,不知小友师从何人?” 张昊瞥了老者一眼,调侃道:“天地为师。” “天地为师,山河为友;日月为伴,吾道不孤,小友既有如此志向,何不放手一试?”老者说道。 “呵呵,”张昊斜眼看向老者,说道:“你这老头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放手一试?怎么试?拿命去试?” “你这小友连死都不怕,何惧一试?”老者摸着胡须说道。 张昊不由一窒, 这老头儿搁这儿演我呢? 不过他好像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怎么都是死,要不试试? 不就是黄巾开局嘛,就当玩儿全战三国了。 正想着,老者已经回到马车边上了。 这老头儿有点儿意思啊,得问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张昊一路小跑到马车旁,朝着老者躬身一拜道:“多谢先生解惑。” 老者掀开窗帘,说道:“汉室气数虽尽,但根基尚存,前路艰险如同万丈深渊。” 这不是废话吗,黄巾不起义,董卓不入关,董卓不挟天子以令诸侯,群雄怎么并起………张昊心中腹诽,但口中还是说道:“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老者哈哈一笑,放下了窗帘。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啊?”张昊问道。 “老朽无名,别号水镜。” 卧槽……这特么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正待张昊反应过来准备再做请教时,马车已经走远了。 目送马车离去后,张昊回身面向远处的巨鹿县,陷入了沉思………… 第二章 我爹把我安排走了 巨鹿县乃张角布道之地,巨鹿的县官和平乡的县官也都是太平道道徒,是以张角能够在巨鹿和平乡顺利的起事。 张昊回到太平观中,便发现道观里聚集着众多身着布甲头包黄巾的汉子。 冷兵器时期,朝廷严禁私藏甲胄,能穿上布甲或者皮甲的,已经是黄巾军中的渠帅军头了。 出事了? 这是张昊心中的念头。 “唐周这个叛徒,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马兄弟……你死得好惨啊!” “咱们要为马兄弟报仇!” “对,为马兄弟报仇!” 马元义死了? 张昊眉头一皱,看来黄巾军的确会按照历史进程在二月份提前起事,这也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诸位兄弟,还请进来说话!”说话的人是张昊的三叔,人公将军张梁。 待诸渠帅军头进入大殿后,张梁才注意到了兀自发愣的张昊。 “子楚?”张梁招呼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家里去。” 张昊点了点头,朝大殿的后面走去。 按照历史的进程,黄巾军在二月起事,张角这边的黄巾主力很快便会拿下冀州七郡之地。 可三月底,朝廷的大军便会开赴冀州与黄巾军主力决战,鏖战三个月,张角便会病死在军中,之后的几个月里,张宝张梁相继战死,黄巾军主力被消灭。 张角是黄巾军的精神支柱,他死的越早,黄巾军败的越快。 要想帮黄巾军续命,至少有两件事必须要做。 第一,延缓张角这个便宜父亲的死亡,如若改变不了,就需要给黄巾军重新树立精神支柱。 第二,转移朝廷的注意力,尽量保存黄巾军的实力。 嗯……要做到这两点,难呐,何况自己才十四岁, 刚走到屋院门口,便看到黄巾士卒大箱小箱的往外搬。 这是……谁要远行吗? “你们都快着点儿啊,把这些都给我搬车上去。”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极美的女子,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叫张朵朵,张角的女儿,张昊的阿姊。 “阿姊,你这是……”张昊疑惑的看向张朵朵,问道。33qxs.m “阿弟,你去哪里了,找你半天了,快帮我搬东西。” 就在张昊准备发问时,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朵朵,你这是干什么!”张角一身道袍,快步的走来。 张朵朵见父亲走来,故作尤怜道:“阿父要起事,女儿不想成为阿父的拖累。” 张昊嘴脸一抽,心中寻思着张朵朵该不会想跑路吧…… 反观一旁的张角,则是一脸愁容。 张角心里明白,起义之事非同小可,若是失败了,朝廷必会株连九族,何况战事一起,免不了长途奔波,女儿又如何受得了这份罪。 不禁长叹道:“哎,阿父对不起你们呐……” 张朵朵走到张角的身边,抓住他的衣袖,柔声道:“阿父说的是哪里话,阿父是要去做大事,若女儿和阿弟在身边,必会成为阿父的拖累。” “那你们……” “女儿打算带着阿弟去襄阳投奔舅父,做点儿小生意,待父亲成就大业便可将我们接回来。” 张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舅父在襄阳做酒楼生意,也算安稳。” 张朵朵转头看向张昊,眼睛微眯,低声道:“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去荆州?这是准备苟且偷生了?看来阿姊也不看好父亲的宏图霸业啊。 张昊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口中还是郎朗道:“我不去,我要留在阿父身边。” 张朵朵皮笑肉不笑的来到张昊的身边,低声威胁道:“你再说你不去,你信不信我把你嘴巴撕烂!” 不知怎么的,面对张朵朵的威胁,张昊打心底里感觉到一丝恐惧,或许,这就是血脉压制吧。 张昊心里清楚,自己若离开父亲,黄巾军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放手一搏,那就不能再做缩头乌龟。 张昊眼神坚定的看着眼前的张朵朵,开口道:“我要与阿父一起起事!” “阿弟!” 张朵朵板着脸,还要再劝,却被张角拦住了,问道:“子楚,你可知道阿父要做的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 “孩儿知道。”张昊答道。 “那你为何还要跟阿父一起起事?” 因为我怕你死太快……张昊当然不能说实话,只能扯大旗道:“因为孩儿也想为老百姓谋条生路,百姓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 “…………”张角沉默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一旁的张朵朵看向张昊的眼神也有了一丝变化,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阿弟,心中竟有鸿鹄之志。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啊!”张角仰天大笑,感叹太平道后继有人了。 此时,张朵朵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低声道:“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 “知道了。”张朵朵开口道。 张朵朵看向张昊没有再劝,只是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张昊的脑袋:“若是混不下去了,就来襄阳找阿姊,阿姊养你。” 张朵朵的话让张昊心中感受到了一股暖流,上一世,他是独生子女,从未感受过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意。 他点了点头,笑道:“阿姊这么漂亮,可要小心些,莫要被贼人抢去做了压寨夫人。” “啪!” “哎哟!” 张朵朵拍了一下张昊的后脑勺,横了他一眼,嗔道:“阿姊的玩笑,你也敢开!” 接着,张朵朵转身向张角躬身拜道:“阿父多加保重!” 似乎是不想让阿父和阿弟看到自己眼眶红润的样子,起身后便向院外走去。 看着阿姊的背影,张昊心中竟有些不舍和担心。 此去路途遥远,虽有阿父派人护卫,但在这乱世之中,阿姊一介女流要想平安到达襄阳,或是在襄阳立足,是何等的艰难。 念及于此,心中感慨,不由朝阿姊的背影朗声喊道:“阿姊,若谁让你受了委屈,你一定要记下来,他日我定来找他们一一算账!” 听到阿弟的话,张朵朵不由愣住了,脚步不由一顿,泪水终于包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直到消失在张昊的视野中。 待女儿离开后,张角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叹道:“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安稳了,你可想好了。” 不想好还能怎么办呢,谁让我是你儿子呢………张昊开口道:“阿父,可否为孩儿在军中谋一职位,孩儿想要历练一下。” 张角皱眉道:“你才十四岁,军中可没有适合你的职位……” 张角思索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过你可以去督练新兵,熟悉一下行伍之事。” 督练新兵? 不用上前线作战,还能培养自己的羽翼,似乎还不错。 像编练新兵的事情一直都是阿父的心腹雷公在做,雷公对阿父忠心耿耿,又为人仗义,深得阿父信赖。 不仅如此,雷公还是军中一方渠帅,麾下虽只有六千步卒,但训练有素,堪称精锐。 “阿父,我现在就去找雷叔!”张昊躬身拜道。 “为父是让你去下曲阳找你二叔,为父会传信于你二叔,到时,他自会安排。”张角开口道。 啥?这是让我去后方找张宝? 这不还是把我给支走嘛…… 张角见儿子面露不愉,便解释道:“战事一起,为父这边必会首当其冲,你在二叔那里,为父也放心一些。” “可是……”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若不愿意,就跟你阿姊去荆州吧。”张角沉声道。 张昊见父亲的语气不容置疑,也只好点头认命了。 这时,张角从怀中掏出一卷用锦布兜装着的简牍,递给了张昊。 什么东西? 张昊接过来,拿出古拙的简牍,当他看到简牍上书写的三个大字时,他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是…………!” 第三章 天地变色,便由我黄巾开始 这是……《太平经》? 张昊有些不解的看向阿父,见阿父神情淡然,张昊似乎也猜到了阿父的用意。 张角传道十余载,能在这乱世中建立起太平道,携徒众数十万,自有不凡之处。 以他之能,自然也能预料到此次起事九死一生,说不得他们三兄弟的命也得搭进去。 自己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平道所坚持的信念一定要传承下去,《太平经》乃太平道的核心,有此经在,太平道便在。 张昊自然明白《太平经》对于黄巾军的重要性,张角将《太平经》交予他,却是含着传承之意。 他紧紧握住简牍,因为用力过度,指尖有些发白。 “阿父,此物太过贵重,孩儿惶恐……” 张角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怅然道:“此番起事,也许不会成功,但此举必将让天地变色,让更多的有志之士拿起武器,反抗朝廷的压迫。” 张角顿了顿,喃喃道:“天地变色,便由我黄巾开始吧!” 黄巾起义,只是开始…… 一旁的张昊突然愣住了,原来张角早就知道此番起事不会成功,但若不起事,朝廷依然腐朽,天下依然困苦。 张角这是在用黄巾军这把火,点燃这群雄并起的乱世。 此时此刻,张昊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简牍。 “要下雨了……”张角淡淡的说道。 随着张角的目光,张昊也抬起头,看向乌云翻涌的天空。 按照历史的进程,五天后,也就是二月初,阿父这边便会起事,洛阳那边的官军便会有所行动。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若不想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压,就要早早的未雨绸缪。 正待他思量着破局之法,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将他惊醒。 “将军,公子的行囊已收拾妥当,马车已在后门候着了。” 张昊暂时按下杂乱的思绪,回身望去,只见一位身形消瘦的白衣丽人向他们款款走来。 仔细看去,此女子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点而翠。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见之无不令人为之心悸。 她是谁? 在张昊的记忆中,他不记得认识此人。 “她叫黎悦,以后就是你的贴身侍女了,你可以完全信任她。”丢下这句话后,张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黎悦?贴身侍女? 张昊不由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子,心里不由的生出一丝古怪的想法。 古代公子哥的贴身丫鬟,可是有侍寝暖房之功效的,难道阿父是想让我快快长大成人,好继承他衣钵? 可我特么才十四岁啊,这……能行吗? 张昊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下面…… 我在想什么?我还是个孩子啊!小兄弟也还不成熟啊! 黎悦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眸低垂,似乎是看透了张昊的内心,亦似乎张昊心中所想与她无关。 张昊虽然才十四岁,可他的内心却成熟如老狗,讶然过后,随即回归理智。 就在刚才说话的功夫,这个黎悦就已经将自己的行囊给收拾好了,显然阿父早就打算把我送到二叔那里去。 原本自己想留在巨鹿县为阿父做点什么,结果自己却被阿父给安排了。 没想到历史上的张角并不止是历史书上那只言片语的描述,其智谋,恐怕并不比那些知名的谋士差多少。 或许黄巾军之所以不到一年就被官军剿灭,直接原因便是黄巾军失去了张角的领导。 历史上,张角是在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六月病故的,在古代导致死亡的因素有很多,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 无论怎样,五月之时,自己必须要回到阿父的身边,若阿父真的只是感染了风寒这种病,他也好想办法救治。 ………… 为了不引起注意,随行的只有黎悦和一个马夫。 马夫驾车,黎悦和张昊坐于车内。 太平经内容博大,涉及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神仙等。 但张昊手中的太平经却只是其中一卷,讲述的是“天人合一”的思想,以阴阳五行学说勾勒了一个理想社会图景,提出了一套“无为而无不为”统治术。 其中有修道的教徒的修身养性术,也有财产共有、自食其力的善恶报应观念。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神乎其技,放在后世也就是一本普通的思想著作。 当然,这样的思想著作放在这个时代,的确是对民众有所冲击。 简牍中所记载的内容对张昊这个本科生来说并无任何营养,但对于黄巾道徒来说却是久旱逢甘霖的神物。 张昊抬眼偷瞄一旁的黎悦,见其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眸低垂,一路上也不说话,不知其在想什么。 既然她是阿父安排给我的贴身侍女,以后肯定是朝夕相处了,多少应该了解一下彼此。 张昊打算破冰一下。 “黎悦这名字很好听,可有字?”张昊开口问道。 “不曾取字。”黎悦轻声道。 “你什么时候加入黄巾军的?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熹平四年加入太平道,此前一直住在平乡。”黎悦答道。 “加入的还挺早,”张昊心里道。 张昊将简牍收起,放入布兜中,接着问道:“看你年龄不大,又生得如此美貌,嫁入大户人家不愁吃穿,何必要入太平道跟着一帮泥腿子呢。” 问完这句话张昊就有些后悔了,自己可是太平道领导人张角的孩子,自己就是最粗的那个泥腿子啊。 这感觉,怎么有点儿劝妓从良的既视感。 不过,有一说一,黎悦长得这么漂亮,跟着黄巾军这样的蚁贼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黎悦面无波澜,并没有回答张昊的话。 就在张昊准备将尴尬的气氛再度活跃一下时,一声呼喝从马车外传来。 “打劫!” 打劫?张昊不由一愣,我特么就是最大的贼,还有贼敢打劫我? 马夫将马车停了下来,朝着前方身着黄衣,头包黄巾的同僚喊道:“你们是哪一方的?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吗!” 一伙黄巾贼人面面相觑,面露犹豫,对方问出“哪一方”这种话,显然对方是知道黄巾军中制度的。 难道对方是自己人? 为首的一名刀疤男,眼中凶光闪烁,心中自然是不愿放弃到手的肥羊,大声问道: “你们又是哪一方的?” 马夫冷哼一声,答道:“我受天公将军之令携贵人去往下曲阳找地公将军复命。” 话音一落,众贼人一片哗然。 天公将军和地公将军在他们心中那可是如神仙般的人物,为天公将军做事的人那可是神使,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打劫神使啊。 为首的刀疤男见那马夫神情自若,不像有假,心中已萌生了退意。 刀疤男叫杨勇,他奉命在此处盘查,谨防朝廷的探子入杨县打探太平道的消息。 既然对方是同袍,那自然是不好再打劫了,但上前盘查一翻也是有必要的。 “原来是神使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呐。”杨勇向那马夫抱拳道。 马夫自知身负要事,对方又抱拳告罪了,也不好再与其纠缠,便点头道:“如此,就把路让开吧。” 众贼人正要让开道路,却被杨勇伸手阻拦道:“等等!” 马夫皱了皱眉,不耐烦道:“还有何事?” 杨勇朝马夫再次抱拳道:“杨县戒严,渠帅命我等在此设卡,严防朝廷的探子进入杨县,还请神使将车帘掀起,让我等看一眼。” “我看你这是在故意找茬!”马夫怒道。 杨勇站立在马车前方,沉声道:“军命在身,还望神使莫要为难在下。” 就在马夫准备拔刀相向时,张昊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无妨,撩开车帘就让他看一眼吧。” “是!”马夫低声应道。 马夫跳下马车,恶狠狠的看了刀疤男一眼,伸手掀开了车帘:“用你那对招子好好看看,车里有没有朝廷探子!” 杨勇抬眼朝马车里看去,一个白衣少年坐在马车中间,略带好奇的看着自己,当他的目光扫到少年身旁的白衣女子时,他的眼眸就再也挪不开了。 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哪怕只是侧脸,也比县城妓馆里最好看的姐儿好看百倍千倍。 马夫似乎感觉到了刀疤男灼热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将车帘放下,沉声道:“现在能让我们走了吧!” 杨勇嘴角一扬,眼眸中邪光闪烁,笑道: “你们恐怕走不了了!” 第四章 你们今天都得死,我说的 走不了了? 就在马夫愣神之际,刀疤男的一声大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们不是神使,是朝廷的探子,兄弟们杀了他们!”杨勇抄起手中长刀,朝身后的兄弟们呼喊道。 杨勇的话让身后的贼众瞬间紧张了起来,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围了上来。 马夫见状,也是惊怒不已,他本就是黄巾军中一员,因为训练刻苦,表现突出被调配到力士营,成为了黄巾力士,张角的亲兵。 从刚才看到刀疤男那邪祟的眼神,他就知道对方起了歹意,眼下只能尽快将这刀疤男制服,震慑住其他人,否则自己一人一刀如何能敌得过对面七八人。 当即便不迟疑,马夫从车板底下抽出长刀,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刀疤男扑去。 黄巾众人见这马夫挥刀扑来,从未杀过人的他们心中竟有些慌神,好在他们这边人多,不至于受惊而逃。 “果然是朝廷的探子,杀了他回去领赏!”刀疤男本就是杀人越货的惯犯,见此情景自然不怵,立刻迎了上去。 黄巾众人见老大都冲了上去,他们心中的惧意也去了大半,纷纷迎了上去。 马夫是黄巾力士,成为天公将军的亲兵不久,虽然不知道马车内的那个少年公子是谁,但也不难猜出其身份必定是很重要的,哪怕自己今日要死在这里,也要护住那少年公子周全。 平时的刻苦训练,每一个动作都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当敌人的斧子劈来的时候,他知道该如何闪躲,当敌人的棍棒砸来的时候,他知道可以用背膀去硬扛。 长刀在手中左右翻飞,奈何对方人数太多,背上、肩上、胸腹上都见了红。 在砍翻对方三人后,一柄长刀捅穿了马夫的胸腹,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马夫看着眼前的刀疤男,眼中尽是不甘与愤怒,直到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此人竟如此凶悍!”杨勇将马夫踢倒,拔出长刀,感慨道。 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让马车内的张昊惊惶不已,虽然知道在古代乱世中人命如草芥,但当这一切发生在眼前时,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若张昊真如这具身体一般的年龄,恐怕早已声泪俱下瑟瑟发抖了,好在他有一颗坚强沉稳的内心,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和慌张。 张昊明白,他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在这些贼人的手中活下去。 “车里的人下来!”杨勇怒喝一声。彡彡訁凊 黎悦正要起身下车却被张昊一手拦住,黎悦疑惑的看向张昊,却见张昊率先起身走下了马车。 当张昊下了马车,看到眼前围着五个身着黄衣头包黄巾的贼人时,心中不禁有些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我堂堂张角之子,欲拯救黄巾于危难,不曾想,却要死在自己人之手。 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己人,多讽刺啊,多尴尬啊。 自己这具身体才十四岁,还特么是虚岁,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再看眼前这五个贼人,面露凶光,手中更是握有兵器,自己拿什么去跟人搏命啊! 这些贼人显然以那个刀疤男为首,张昊看向他,问道:“你们……你们可是要钱财?” 张昊没有选择自报家门,先不说对方会不会相信他,且说对方已经将马夫杀死了,若真的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留下活口的,不然等着他寻来报仇吗。 刀疤男冷哼一声,并不搭理眼前的少年郎,转而看向马车,说道:“我只要车里的姑娘!” 众贼人一听马车里有姑娘,顿时来了兴趣,嘴里淫邪之声不断。 黎悦缓缓的撩起车帘,走下马车,平静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不远处死去的马夫。 当一众贼人看到黎悦的姿容时,无不面露猪相,眼神灼热。 此时,若张昊还看不出这些贼人所图,那他就枉活这么多年了。 左右都是死,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黎悦受辱,哪怕他今天才认识的她,哪怕他俩说话一共不超过十句。 张昊前一步,将黎悦拉到自己身旁,伸手将黎悦护在了身后,对着眼前贼众朗声道:“你们要钱财,尽管拿去,若想伤人,我必以死相拼!” 张昊的话让黎悦不禁讶然,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及自己高的少年郎护在自己身前,原本的心如止水,也多了一层涟漪,冰冷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柔软。 张昊的话让眼前的一种贼人哄笑连连。 “小鬼,你毛都没长齐,拿什么跟我们拼命啊?” “小子,赶紧回家吃奶去吧!” “你如此护着这女子,她是你的童养媳吧!” 贼众的讥讽直接被张昊给忽略掉了,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为首的那个刀疤男,因为自己和黎悦的性命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杨勇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又看了一眼少年身后的女子,嘴角微微一扬,笑道: “我和我的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开荤了,如果这位姑娘能够陪咱们耍耍,我就放你们离开,如何?” 头领的话,让一众贼人大喜,看向黎悦的眼神更加灼热了。 “…………”张昊。 显然,对方并不打算放过自己和黎悦,眼下只能拼命了。 张昊左右扫了一眼,发现并没有趁手的物件可以当做武器,他娘的,自己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带把刀防身呢! 此时,他只能寄希望于黎悦在将行囊放在马车上的时候在马车上放把刀了。 “车上可有防身的武器?”张昊侧过头,低声问道。 黎悦看了张昊一眼,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前方的刀疤男,说道:“只要你们肯放过我家公子,我随你们走。” “???”张昊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黎悦。 黎悦迈步上前,越过张昊时低声说道:“在此等我”,说完便径直的走向贼众。 刀疤男似笑非笑的侧过身,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美丽女子,直到她经过自己的眼前。 黎悦走在前面,贼众走在后面,只留下张昊一个人呆愣在原地,独自凌乱。 这是什么操作?以身事贼?把活命的机会留给我? 让一个女人不惜牺牲自己的贞洁来救他活命,这不仅不光彩,反而让张昊感觉到了侮辱。 眼看着黎悦和贼众逐渐走远,张昊的心如待喷的火山,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迅速的流动,浑身开始颤抖麻木。 张昊的目光看向了马夫身侧的长刀,缓缓迈步上前,将长刀拾起,握在手中。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去砍人,还是穿越到古代去砍人,这是他的第一次…… 今日,我便做一回陈浩南! “你们!”张昊大声喊道。 杨勇等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回头看向远处的少年。 黎悦也停下了脚步,偏过头,看向张昊。 张昊深吸一口气,用刀指着远处的贼众,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们……你们今天都得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我说的!” 说完,张昊朝着贼众狂奔而去………… 第五章 无他,唯手熟尔 眼瞅着那少年郎叫嚣着奔跑过来,杨勇等人极为不屑的嗤之以鼻。 别说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是一个成年人,在杨勇这些人面前也丝毫没放在心上。 不等杨勇吩咐,旁边的一名黄巾汉子便提起了斧子,斧子是砍柴用的那种,因为用得顺手也就没有换其他的兵器。 就在杨勇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昊身上时,黎悦双目一凝,柔和的眼眸突然迸发出一道精光。 藏于宽袖中的双手忽的展开,左右手中竟突然多出了一把锋锐的短刃,一左一右,精准的刺入了身旁两名黄巾贼人的脖颈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勇三人惊惶不已,纷纷闪身避让,期间还不忘将手中的兵器横在胸前防护。 黎悦怎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刺死两名贼人之后又扑向了第三人,一手弹开其兵器,一手刺入其心口,手法之娴熟,仿佛切瓜砍菜一般。 反应过来的杨勇心中惊恐,他怎么都不会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美丽女子竟有如此之手段。 但杨勇本身也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按下心中的惊惶,只待对方露出破绽他便上去一刀毙命,就如刚才杀死马夫那般。 就在黎悦将短刃刺入第四人的脖颈之中时,早已做好准备的杨勇提刀劈向黎悦。 黎悦见刀疤男的长刀当头劈来,眼中波澜不惊,似乎早有预料,脚下微移便轻松躲过了刀疤男的劈砍,手中短刃以迅雷之势向刀疤男的身上划去。 利刃入肉,转瞬间便在杨勇的胸腹之上连划数道血口,鲜血四溅间,最后一下直接抹在了喉咙处。 “哐当!”杨勇手中的长刀掉落在地。 他眼神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脖子,无力的跪在了地上,生机在他的身上飞速消逝。 两三个呼吸间,黎悦便杀死了五名贼人,此时的张昊才堪堪刹住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张昊看着地上的五具尸体,鲜血如柱,还冒着热气。 他再看向站在尸体中间的黎悦,双手入袖,眼眸低垂,神色平静,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这黎悦哪里是丫鬟,明明就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保镖啊,张昊一时语塞,呆愣在原地。 黎悦缓步走到张昊的跟前,张昊竟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奴家不是让公子在原地等着吗。”黎悦开口道。 “…………”张昊。 “下不为例。”说完,黎悦便走向马车。 呆愣在原地的张昊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后,转身朝黎悦跑去。 “你这身手……简直了!” “是阿父让你保护我的吗?” “阿父身边有你这等身手的高手,多吗?” 黎悦没有回答张昊。 两人坐上马车,继续上路,黎悦驾车,张昊坐在黎悦的身边。 “能在转瞬间击杀五人,你是怎么做到的?”张昊好奇的问道。 “无他,唯手熟尔。”黎悦答道。 ……………… 下曲阳,位于巨鹿郡北,往西是常山郡,往北是中山郡,又位于两河交汇处,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张宝之所以选择在下曲阳起事,也是为了与巨鹿和平乡的黄巾军一北一南,形成掎角之势。 若朝廷官军势大,黄巾军便可退守下曲阳,再不济,也能退至常山郡,利用山地地形再与朝廷官军周旋。 “从杨县到下曲阳,一路上地势平坦,多耕地少山林,连个设伏的地儿都没有。”张昊倚在车厢旁,感慨道:“也不知道此时的下曲阳是个什么光景。” 他们到达杨县时,便遇到县城守军拿着黄巾贼首的画像四处搜捕,但张昊看过画像后便有些疑惑,说是缉拿张角三兄弟,但画像画的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杨县县城外,黄巾军都高调的设卡了,城内的守军却好像啥也不知道,拿着错误的画像四处搜捕,当真是滑稽可笑。 就在张昊正兀自揣测时,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似乎是从下曲阳的方向而来。 不一会儿,一队身着黄衣,头包黄巾的骑士出现在了张昊和黎悦的视野中。 张昊定睛一看,只见为首的一人黑面虬髯,横眉怒目,手持着一柄长铁枪,身后紧随数十骑却有千军万马之势。 黄巾军中竟有如此威猛之士,不知是何人部下,张昊心中不免有些猜测。 一旁的黎悦勒住缰绳,目光落在那为首之人身上,神色毫无波澜,但双手不知何时却已藏入了袖中。 “吁——”为首之人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持枪示意。 数十骑令行禁止,一看便是训练有素之士,应该是黄巾军中的精锐了。 张昊这边打量这黄巾军众军士,黑面首领也正打量着马车上的少年和面容极美的女子。 “你们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黑面首领发问道。 张昊起身站在马车上,朝黑面首领拱手道:“我们是从巨鹿县而来,去往下曲阳省亲。” 巨鹿县?去下曲阳省亲? 黑面首领再次审视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和其旁边的美丽女子,疑问道:“从巨鹿县到下曲阳足有两百里,沿路多有悍匪山贼,仅凭你二人是如何走到这里的?” 黑面首领身为黄巾军中的一员,深知巨鹿郡已汇聚了数万黄巾军,这些黄巾军良莠不齐,不乏打家劫舍之辈,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子又如何能平安的从巨鹿县走道下曲阳的呢。 再看这少年郎和那女子,在面对自己等人时哪有半点害怕和慌张的样子,神色之从容就像见到亲人一般。 被对方这么一问,张昊也反应过来自己这借口着实漏洞百出,看来这黑面首领并不傻。 眼瞅着下曲阳已近在咫尺,面前的这帮黄巾骑士个个面容严肃,训练有素的样子,倒是值得信赖。 “将军果然慧眼!”张昊不紧不慢道:“我奉天公将军之令特此前来传信于地公将军,事关我黄巾军机密,是以方才未能直言相告,还请将军恕罪。” “你是神使?”黑面首领诧异的看向面前的少年郎,眼里尽是不信。 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受令传达军情,别提这黑面将军了,就算是自己,也是不信的。 “天公将军算准了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是黄巾军,是以由我来传信最为安全。”张昊开口道。 黑面首领眯了眯眼睛,少年郎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 张昊见黑面首领还在犹豫便直言道:“将军可带我面见地公将军,地公将军识得我。” “我有军令在身,无法亲自带你面见将军”说完,黑面首领朝后招手道:“王孚!” “属下在!”骑队中打马上前一位精壮的汉子,朝黑面首领抱拳道。 “带上你的人护送神使去见将军,”说着,黑面首领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若他们所说有假,立刻杀了!” “诺!”王孚答道。 黑面首领带着众人离开后,张昊和黎悦继续驾着马车往下曲阳而去,十名黄巾骑士将马车围护在中间。 张昊对刚才那个黑面首领颇为好奇,不禁问向王孚:“军爷,刚才那个黑面将军是何人啊?”彡彡訁凊 王孚瞥了张昊一眼,回答道:“那是我们力士营的队率!” “敢问刚才那位队率叫什么名字啊?”张昊问道。 王孚极不耐烦的说道:“你话怎么这么多啊,你要是敢诓骗我家队率,我就把你剁了去喂狗!” “…………”张昊不由一窒,只得讪笑道:“抱歉抱歉……” 第六章 天下我们来争,享受你来 下曲阳县城楼关之上,身着黄衣铁甲,头裹黄巾的地公将军张宝靠坐在虎皮椅上,堂下数位渠帅神情凝重的看着张宝,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命令。 昨日快马来报,马元义被叛徒唐周出卖,死在了洛阳,张角决定提前起事,时间是二月二日,也就是后天。 如今虽未正式起事,但巨鹿郡各县尽在太平道掌控之中,像巨鹿、平乡、下曲阳这些县城,早就被黄巾军占领了,就连县官也都是太平道道徒。 张角手书的简牍中提到,起事的时间已经陆续从巨鹿县传出,不日将会送到各地渠帅的手中。 当然,黄巾军主力还是在冀州这边,张宝的任务便是攻占常山郡和中山郡,如若朝廷官军势大,张宝便掩护黄巾主力退至太行山脉,若朝廷官军被击退,张宝则携军南下趁机攻占冀州州府邺城。 “九门(常山郡)和毋极(中山郡)两城可安排妥当了?”张宝放下简牍,问道。 黄虎和李大目相视一眼后,走到堂中央,向张宝抱拳道:“已准备妥当!” “嗯,”张宝点了点头后,说道:“我太平道在九门和毋极经营数月,待起事之日,你二人务必将此二城拿下!” “诺!”黄虎和李大目抱拳应声后,退回行列之中。 “屠尚!”张宝看向堂中的一位虎背熊腰的汉子,喊道。 “末将在!”屠尚出列抱拳应声道。 “数日前我已收到张牛角的手书,他会配合咱们一同在常山郡起事,攻占上曲阳和南行唐,我令你拿下石邑以阻绝赵郡的援军。”张宝道。 “末将领命!”屠尚应声道。 张宝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待咱们拿下九门和石邑之后,再攻真定…………” “报…………”堂外一阵急呼打断了张宝的布置。 张宝眉头微皱,脸色一沉,不愉道:“何事来报!” 一名黄巾士卒跪伏在堂中,抱拳禀报道:“回禀将军,有个少年自称是神使,要面见将军。” 神使? 大哥的传信昨日就到了,这时候又来一个传信的,而且还是个少年………… “他可带来了我大哥的手书?”张宝问道。 “不曾带来,他只说要面见将军。”士卒回禀道。 “自称神使,却又未带天公将军的手书,还要面见将军,莫不是朝廷的探子,来刺杀将军的?”李大目揣测道。 “什么!朝廷的那帮狗官竟要暗害我家将军,将军,待我去把来人砍了!”屠尚怒目圆瞪道。 正当屠尚握刀准备出去砍脑袋时,却被一道声音给叫住了。 “屠兄弟且慢!”站立在张宝身边的王琰出声制止道。 接着,王琰来到张宝的身前,躬身抱拳道:“将军,朝廷那帮狗官可不会派一个少年来做探子,将军不妨见上一见,若真是朝廷的探子,再杀也不迟啊。” 张宝点了点头,沉声道:“带他来见我!” “诺!” “没想到二叔已经把下曲阳给占了啊。”张昊背着双手,看着城头上插满了黄字旗,城墙上人头攒动的黄巾士卒,不由感叹道。 王孚把着腰间的长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年,似乎随时准备给他来一刀。 张昊也察觉出了王孚眼中的敌视,不由问道:“这位军爷,你何故如此恨我?” 王孚咬牙道:“南边凌风坡有一伙山贼,营主让我家队率去收编他们,此事危险,队率带的人不多,又让我带人护送你们回城,我家队率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饶不了你!” “那伙山贼有多少人?”张昊皱眉道。 “听闻……有数百人。”王孚答道。 张昊哈哈一笑,摆手道:“无妨,你家队率定能马到成功!” 王孚不信,质问道:“那伙山贼一直盘踞在三郡交界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怎会轻易被我们收编,你在诓骗我?” “小哥莫慌,”张昊信誓旦旦道:“你家队率威猛卓绝,且粗中有细,必会让那些山贼高看一眼,况且在冀州境内,太平道的势力如日中天,黄巾军众十数万,那些山贼岂会主动招惹,就算不愿被收编,也不会动手伤人的。” 王孚听得认真,觉得这少年似乎说的有道理,心中已然信了七分:“真的?” “我骗你作甚!”张昊哈哈一笑。 这时,之前去通报的士卒回来了,向张昊说道:“神使,将军有请。” 王孚看着远去的少年,眼中的敌视已然不见。 当张宝看见张昊从门外走进来时,不由一愣,这才想起数日前大哥在手书中提过让子楚来下曲阳历练的事情,近日琐事繁多,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侄儿拜见二叔!”张昊朝堂上的张宝躬身拜道。 二叔?堂中的诸位渠帅自然是没见过张昊的,此时不由的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子楚!”张宝惊喜万分,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在小一辈中,就大哥的儿子最晚出生,年龄最小,所以张宝和张梁对张昊的喜爱更甚。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张宝和张梁的儿子不爱念书,念完私塾之后便跟着他们走南闯北,张昊出生的时候,他们也正好在巨鹿县安定下来了。 是以张昊从小是在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内长大的,不仅念了私塾,还跟县里的秀才学了两年。 在张宝和张梁的心里,张昊是最能振兴家业的。 至于自家儿子,与张昊比起来,就显得粗鄙许多了。 “前几日收到大哥的消息,说你要过来历练,二叔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你给盼来了,”说着,张宝就拉着张昊往堂上走。 “子楚啊,咱们县城里有一个举人,听说他家里的书堆成了一座山,你要有兴趣,我让人把那些书全给你搬来。”张宝笑道。 啥?让我来看书?我可是来拯救太平道的呀二叔! “大可不必……”张昊讪笑道。 张宝的视线扫过堂下诸人,见他们一脸疑惑,便朗声道:“忘了给你们介绍了。” “他是我大哥的儿子,姓张名昊,字子楚,诸位兄弟可要记下他的模样,子楚可是要继承咱们基业的。”说完,张宝哈哈大笑。 张氏三兄弟,以大哥张角为尊,不仅是因为他是家中长子,更因为大哥从小就聪明,两个弟弟自然什么都听大哥的。 从十多年前的一介农户到现在坐拥数十万黄巾将士,信徒更有百万之众,如此功绩若没有张角,是万万达不到的。 张宝和张梁深知这一点,所以并不避讳将张昊的身份立起来。 “原来是天公将军(大贤良师)的公子,果然不凡!” “是啊是啊” “…………” 众人一阵夸奖,张宝得意洋洋,张昊尴尬得抠脚。 “行了,还不快拜见你们的少主!”张宝提醒众人。 众人反应过来后,连忙朝着张昊齐声拜道:“我等拜见少主!” 张宝朝众人挥手道:“你们先去忙吧,我要和我子楚叙叙旧。” 众人躬身告退,堂中只剩下两叔侄和力士营营主王琰。 “子楚啊,你第一次来下曲阳,一定要在二叔这里好好住上一段时间,我让你硕哥带你好好玩一玩”张宝宠溺的看着张昊。 张硕是张宝的儿子,比张昊大六岁,虽然是个暴脾气,但对张昊颇为疼爱,每次去巨鹿县公干的时候都会给张昊带去很多礼物。 这两年,张硕成了一营之主,自然也就很少去巨鹿县了。 张昊对张硕还是颇有好感的,只是此次来下曲阳他是抱着目的来的,与硕哥叙旧没问题,但却不能耽误了正事儿。 “二叔,侄儿是来历练的,不是来玩儿的!”张昊撇嘴道。 “子楚,军中都是些糙老爷们儿,你去干嘛,你就好好的念书,多学一些圣人之道,这天下嘛,就交给我和你三叔,还有你两个哥哥去给你争,你就负责享受就行了。”张宝信誓旦旦道。 不得不说,我这二叔是真会说啊!我差点儿就信了! 一想到阿父六月病故,二叔三叔相继战死沙场,十数万黄巾主力被坑杀,张昊就不寒而栗。 “二叔,我真的是来历练的,请务必给侄儿一个机会!”张昊侧过身子,对着张宝躬身一拜,正色道。 张宝见侄儿如此坚决,也只好应承下来,只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让侄儿去哪里历练。彡彡訁凊 一旁的王琰见自家将军有些为难,便建议道:“将军,不如让少主去九门吧,有黄虎兄弟坐镇九门,自是安稳无忧,少主可在那儿招募兵勇,自领一营。” 张宝点了点头,只是有些担忧道:“只是子楚才十四岁,又是第一次进军营,恐怕难以服众啊。” “这有何难,二叔可派一忠勇之人做我的副营主,协助我便可。”张昊开口道。 张宝看向王琰。 王琰略一思索,便道:“沈卢乃我力士营屯长,忠厚稳重,可让他随少主去九门。” 张宝点了点头,沈卢他认识,是个忠厚之人,在军中人缘也好。 “二叔,我心中已有人选了。”张昊说道。 “哦?”张宝和王琰面面相觑后,不由好奇道:“你看中了何人?” “那人是力士营的一名队率,黑面虬髯使着一柄长铁枪。” “黑面虬髯,使一柄长铁枪?”张宝疑惑的看向王琰。 “少主说的可是周仓?”王琰思索道。 卧槽! 原来他是周仓………… 第七章 周仓,你可愿助我? 二月二,龙抬头。 黄巾军就像雨后的春笋一般在各州郡迅速崛起,烧毁官府、杀害吏士、四处劫掠,其中便以冀州最为严重。 原本计划的是以巨鹿郡为中心,然后遍地开花。 谁曾想到,河间郡、渤海郡、安平郡等四五个冀州郡县,就在二月二日当天,郡府便被黄巾军攻占了。 反观巨鹿郡的郡府廮陶和廮陶北边的杨县迅速镇压了城内的黄巾贼人,闭门坚守。 为此,张宝不得不派遣了一方渠帅前去攻伐。 张昊和黎悦住在府中已经五日了,其间只有张硕来过两次,给张昊带来了不少好东西,他二叔却一次没回来过。 当然,也有一些懂得人情世故的渠帅过来拜访,拉拉家常,向天公将军表达一下忠心。 府外时不时的有大队换防的兵马走过,各地军情也都直接送往楼关张宝处,反而张宝的府邸倒是清风雅静。 张昊并没有马上动身去九门,因为张宝以周仓桀骜不驯为理由拒绝了他的请求,张昊想着过两天再去做张宝的工作,所以张昊只能在张宝府中候着。 就在张昊和黎悦喝着早茶,吃着茶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摆脱守卫的阻拦,跑进了院子。 “少主!少主!” 张昊侧目一看,诧异道:“王孚?” 自从那日在楼关与二叔相见后,张昊这个少主便被城中大小黄巾军头子所知晓,其中自然也包括王孚。 府邸的守卫在张昊的示意下,躬身告退。 “少主,少主,您快救救我家队率吧!” 张昊见王孚一脸焦急,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的皱了皱眉,问道:“你冷静一点,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王孚缓了两口气后,说道:“队率回来了,但没有成功收编凌风坡的山贼,将军和营主要砍队率的脑袋。” “什么?”张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是打了败仗,为何要砍脑袋?兴许是二叔他们吓唬你家队率的。” 王孚神情焦急,一脸苦涩的看着张昊。 张昊见王孚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城之前,我家队率立下了军令状…………”说完,王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着脑袋。 “军令状?这周仓这么头铁的吗!”说完,张昊便向大门跑去。 “少主,您去哪里啊!”王孚见少主未披大氅就往外跑,不由问道。 “我去救你家队率,难道是去吃席啊!”张昊转身喝骂道。 就在王孚大喜准备跟上去时,他的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扯了回来。 他诧异的转头一看,竟是少主身边的侍女。 “外面冷。”黎悦递上了一件大氅。 王孚哪里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何况这女子还主动跟自己说话,还送大氅给他,难道是………… 想到这里,王孚的脸颊一红,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姑娘……” “带给我家公子………”黎悦寒声道。 “哈?”王孚诧异的看向黎悦,只见对方眼眸中迸发出一股瘆人的寒芒,吓得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发现自己想多了的王孚,赶忙拿起大氅朝张昊追了过去。 王孚离去后,黎悦重新坐回在椅子上,优雅的喝着早茶,吃着茶点。 ……………… “咚咚咚” 校场之上,擂鼓震天,旌旗猎猎。 将台之上,张宝倚靠在帅座上,面沉如水,身旁站着王琰,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将台下,周仓被卸去了皮甲,跪俯在地。 王琰上前一步,朝着台下众将士朗声道:“周仓办事不利,有损我黄巾天威,既然立了军令状,那就军法从事吧!” 说着,王琰侧头看了一眼帅座上的张宝后,高声吩咐道:“来人,将周仓拖出去砍了!” 王琰话音刚落,力士营众一些与周仓交好的队率屯长纷纷上前求情。 “将军,周仓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营主,替周队率求求情吧,可让他将功赎罪!” “将军,周仓向来忠勇,念在往日情分上,饶他一命吧。” “…………” 王琰见众多力士营的将士都在为周仓求情,一时间竟有些犯难了,不由得再次看向帅座上的张宝。 张宝瞥了台下的众将士,朝着王琰低声问道:“子楚怎么还不来?” “王孚去找少主了,算算时间也该来了。”王琰低声答道。 张宝皱眉道:“王孚那小子……靠谱吗?” “将军放心,我故意在王孚面前说,或许只有少主才能在你面前求情,他应该明白我的啥意思。”王琰思索道。 “嗯,那你接着演。” 王琰会意后,看向跪俯在地的周仓,喝问道:“周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仓神色泰然,抬起头,看向帅座上的张宝和其身旁的王琰,朗声道: “属下办事不力,辜负了将军和营主的信任,属下无话可说,甘愿领死!” “…………”王琰。 “这小子还是这么个倔脾气!”张宝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原本王琰想让周仓认个怂,自己在严厉苛责一翻,磨磨他的性子,好拖延一下时间,可没想到这周仓倔脾气一上来,还说甘愿领死。 这下,倒是把王琰给整不会了。 就在王琰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时,他遥遥的看到王孚领着张昊跑了过来,心中稍定,便佯装愤怒的对周仓喝道: “周仓,你以为本营主不敢杀你吗!”说着,王琰看向将台两侧的士卒,下令道:“来人,将周仓拖出去砍了!” “将军!”力士营的军头们纷纷下跪求情。 两侧的黄巾士卒朝着周仓大步走去,就在他们准备将周仓拖到一边砍脑袋时,一个少年拦在了周仓身前。 “慢着!”张昊将周仓护在身后。 “子楚!?”张宝故作惊讶的看向张昊:“你来干什么!” 张昊朝着张宝躬身拜道:“将军,周队率忠心耿耿,若因这么一点小事就要看脑袋,岂不寒了众将士的心!” 张宝看向身旁的王琰。 王琰会意后说道:“少主,周队率在出发之前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若此次法外开恩,恐怕不能服众啊。” “没错,家有家法,军有军规,子楚,你先回去吧!”张宝劝说道。 张昊知道自己这个二叔也是个火爆性子,天底下谁都不服就服大哥张角,所以他只能骄横一把,抬出父亲来压二叔。 “将军,我奉阿父之令前来这里历练,将军也曾答应为我寻一踏实稳重之人协助我编练新兵,此话可还作数?”张昊朗声道。 张宝嘴角微扬,点头道:“不错,二叔答应过你!” 张昊转过身,面对着周仓,朗声问道:“周队率,你乃忠义可靠之人,可愿助我?” 周仓诧异的抬起头,当他看到张昊的容貌时,不由一惊,这不是那日在城外见到的自称神使的少年郎吗。 这时,王孚凑道周仓的耳边,悄声介绍了一下张昊的身份。 周仓不禁讶然,一时间竟愣住了。 “周队率,你可愿助我去九门编练新兵?”张昊再次问道。 ………… 第八章 喜提周仓,幸甚幸甚 原来自己在城外遇见的少年便是天公将军的公子,自己当时不仅不信任对方,还扬言说要砍了对方,谁曾想到今日,这个少年竟要救自己一命。 如此以德报怨,周仓心中更是惭愧不已。 当下,周仓也只能将这份愧疚埋在心里,心中发誓,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还了这份恩情。 但周仓自知自己是力士营的人,若因此离开力士营投效少主麾下,恐有负营主王琰的知遇之恩。 虽然心中纠结,但他周仓向来以忠义立身,自己早已效忠于王琰,此时若更换门庭,岂不成了不忠不义之徒。 “少主今日大恩,我周元福他日定当涌泉相报,力士营待我不薄,请恕元福万难从命……” “…………”张昊。 周仓的态度,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在三国演义里,周仓就是关羽的迷弟,把忠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在得知关羽身死的消息后,周仓更是自刎而死。 “元福!”王琰朗声道。 周仓和张昊等人纷纷看向台上的王琰,只见王琰神色平淡的说道: “少主乃天公将军之子,将来更会继承太平道之意志,你我皆是太平道信徒,能得少主青睐是你的福分,更是我力士营的福分!” 周仓怔怔的看着王琰,王琰冲他略微的点了点头。 得到王琰的首肯,周仓也不再纠结了,当即面朝张昊,朗声道: “元福不才,愿助少主一臂之力!” 周仓的手被捆缚在身后,只得将脑袋磕在地上行礼。 张昊见周仓答应了,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赶紧将周仓扶了起来,拍了拍周仓身上的尘土,笑道:“我张子楚能得元福相助,幸甚!幸甚!” 张昊给他拍打尘土的举动,周仓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暖意。 王孚也是一个有眼力劲儿的人,见自家队率没事儿后,便赶紧来到周仓身后为其解开捆绳。 张昊心中自然是美滋滋,刚来这乱世不久,便能喜提周仓。 虽然周仓的名气和武略在三国中连第二梯队都排不上,但也算是中游水平,总比那上将潘凤靠谱多了。 有周仓从旁协助,此去九门招募兵勇,编练新军,问题不大。 正琢磨着何时出发时,张昊便向将台上的二叔看去,只见二叔也正笑看着自己,只是那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二月。 张角张梁在巨鹿和平乡起事,张宝在下曲阳起事,加上各地黄巾军遥相呼应,一个月内,全国七州二十八郡都发生战事,黄巾军势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动京都。 三月初,汉灵帝见太平道如此厉害,慌忙于3月戊申日以何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于都亭,整点武器,镇守京师。 除此之外,又自函谷关、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关口,设置都尉驻防。 并且下诏各地严防,命各州郡准备作战、训练士兵、整点武器、召集义军。 常山郡,九门县。 周仓领着本队五十力士跟随张昊到此已有半月有余,招募新兵两千余众。 渠帅黄虎早在五日前,便带着麾下八千兵马离开了九门,前往真定与张牛角汇合。 因此,九门便由张昊这个少主来驻守。 这九门县原本的县令听闻黄巾贼来了以后,便携家带口的逃走了,只剩下一个憨厚的老主簿来不及跑。 一县之事本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之事,黄虎一介武夫,自然是懒得打理,便全权交予那个老主簿来打理了。 这个老主簿倒是也想得开,反正都是做事儿,给谁做不是做呢,反正之前的县令也是个不管事儿的,很多事情都是交给他这个主簿去做。 黄虎带兵走了以后,张昊亲自去拜访过这个老主簿,见其老实憨厚,在百姓之中颇有口碑,便也就放心了。 至于招募新兵自然是由周仓代劳,按照汉军编制,一营两千人,张昊领营主,周仓自然是副营主了。 每天训练新兵时,张昊这个营主便要去校场巡视一翻,一开始大家都很好奇这个半大的娃娃怎会是他们的营主,后来私下一打听才知道他们这个营主竟是太平道大良贤师之子,黄巾军少主。m.33qxs.m 这些新兵,想的也很简单,既然端着这碗饭,那自然是希望自己所跟之人越厉害越好。 副营主周仓的本事,大家都很佩服,而张昊虽然还是个半大的娃娃,但其少主的身份,让大家更是有了优越感。 冀州各地都是黄巾军,朝廷的邸报无法送达,张昊只能在茶摊上,从来往掮客和一些逃难之人的口中获取一些消息。 张昊和黎悦在茶摊上饮茶,王孚带着麾下的十个力士营出来的兄弟,身着便服,分散在四周,暗中护卫着张昊。 周仓成为副营主后,从自己那队力士营士卒中抽取了大半到军营中担任队率或者屯长,而剩下的十余人由王孚领着,成了张昊的亲卫。 “听说了吗,朝廷的官军已经在集结了,不久就会对冀州用兵了。” “啥时候用兵啊,前两天我有个亲戚从杨县过来,说是黄贼已经拿下广平郡了。” “你可小心说话,那是黄巾义军,怎么能是贼呢。” “真的假的?广平郡这么快就丢了?” “那可不,听说黄巾义军有二十万大军呢,杀得广平的官军丢盔弃甲。” “…………” 张昊听了一阵,丢下茶钱后,便和黎悦往城南而去。 从外地逃难来的难民,大多都被安置在城南,说不定就有从真定逃难来的,张昊也好打听一下真定那边的战况。 县城里的富户大多已经逃走了,剩下来不及逃的也都被黄巾军给洗劫一空了,所以城中的粮食和银钱非常的充足。 为了稳定城南难民的秩序,县衙每天都会在这里施粥两次。 这些难民中,不乏好吃懒做之徒,经常找个角落围在一起耍钱,张昊偶尔好奇,便也会上前看上两眼。 不是张昊好这口,而是真的很闲。 就在张昊站在一旁看这些人耍钱时,一个脏兮兮的姑娘走了过来,急切道:“你们赌钱,加我一个!” 众人一愣,尽皆看向这个陌生的姑娘,不看还好,一看全都震惊了。 这姑娘虽然一身污泥,但也难掩起美艳的容貌。 “你身上有钱吗?”有赌徒问道。 “我……我没钱……”姑娘低声道。 就在众人哄笑着让她走开时,姑娘的一句话,让众赌徒为之一惊。 “我押我自己!” 第九章 公子可愿替奴家报仇? “我押我自己” 女子话音一落,一众赌徒皆是一愣,看向女子的眼神立刻灼热了起来。 能在这里赌钱消遣的,哪一个不是单身多年的光棍,眼中尽是久旱逢甘霖的饥渴,众人也不迟疑,将手中的铜钱倾数仍在小桌上。 女子见小桌上的铜板足有数百枚,眼眸不禁一亮。 站在外围的张昊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看其穿着和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质,并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这女的兴许是遇上事儿了,不然不会把这些铜板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 “我赌大!”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看得出她的紧张和急切。 见女子赌大,一众赌徒也就极有默契的押小。 其中一人将拿起两碗相扣的骰盅,用力一摇,骰子撞击碗壁的声音清脆悦耳。 女子看着那人手中的骰盅,紧张得似乎忘记了呼吸,喉头微动。 当骰盅落定,倒碗揭开,众人皆是一愣,三个骰子的点数皆是大数。 大! 女子显然不知道何为大小,但看到众人皆是一脸惋惜哀叹的模样,也知道似乎自己猜中了。 “我是猜中了吗?”女子轻声问道。 “你猜中了,是大!”有人答道。 女子看了一眼这些一脸懊恼且猥琐的男人,来不及多想,赶紧伏下身子去收取铜板。 而那些赌徒见道赌桌上这么多铜板,对方又是一个弱女子,心中便起了歹意,赶紧扑上去与那女子抢了起来。 就在众人伸手抓铜板的时候,一把短刃“咄”的一下插在了桌子上。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抬头观望,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坏他们的好事。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郎君正一脸淡然的看着他们,悬在半空的手告诉这些赌徒,这把短刃是他扔过来的。 “一群大男人,输不起吗?”张昊沉声道。 说着,张昊走上前去,将短刃从桌上收回,嘴里说道:“愿赌服输,这些钱是这位姐姐的。” “你是谁啊,多管闲事!” “他们肯定是一伙儿的,来骗我们钱财的。” 众人见这少年郎君一副书生气,看扮相似乎是哪家的公子哥,说不定身上还带有银钱。 这些赌徒虽不敢做杀人放火之事,但劫个财,将其打一顿,也是做的出来的。 看着眼前逐渐走向自己的七八个汉子,张昊自然是不带慌的,因为他身边有黎悦这个高手。 黎悦, 嗯? 黎悦呢? 张昊回身看去,发现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黎悦竟没了踪影,再看这些汉子狞笑着走向自己。 “黎悦?”张昊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昊的心中有些慌了,若黎悦不在,他只能抱头鼠窜挨顿毒打了。 “呵呵,”张昊尴尬一笑,看着眼前众人,伸手安抚道:“诸位,冷静,冷静。” 坏了自己的好事,对方又是一只肥羊,怎么可能冷静。 就在众人准备动手时,张昊扭头就往街角跑去,众人一窝蜂的追了上去。 那女子将铜钱收拾好之后,看向正逃跑的少年,眼里满是担忧,毕竟是这个少年引走了这些赌徒。 女子自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身负紧要之事,无暇顾及那少年,贝齿一咬便要转身离去。 可她刚走了两步,便又停住了。 她眉头紧皱,心中始终放心不下那位少年,毕竟那少年是为她仗义出手的,若那少年真有个好歹,她又如何安心呢。 犹豫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转身朝不远处的街角追了上去。 可当她刚来到街角处,便看到那少年郎君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的走了出来,边走边整理着衣袖。 女子的目光越过少年的肩膀,她发现之前的那些赌徒竟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难道……这都是眼前这个少年干的? 女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貌美的清瘦丽人从街角后面走了过来,来到了少年郎的身边。 看其双手藏袖,眉目低垂,似乎是这个少年郎君的丫鬟。 也是,若是寻常人家,可培养不出这等身手之人。 张昊看了女子一眼,没有说话,与其擦肩而过,而那少年身边的丫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似乎刚才的帮忙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压根儿就不需要自己的道谢,女子的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这位少年郎君的身份。 要知道整个冀州都充斥着黄巾蚁贼的身影,稍有实力的门阀世家要么闭门不出,低调行事,要么举家迁走,这位少年郎君却像是游侠一般四处行走,想来其身份必然不凡。 “黎悦,你刚去哪里了,我差点儿就要挨揍了。”张昊低声咕哝道。 “奴家只是想让公子知道好管闲事的下场。”黎悦淡淡的答道。 张昊撇了撇嘴,反驳道:“难道咱们就看着那些个歹人去欺负那姑娘吗?” “自己做出的选择,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 “那位姐姐看样子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一定是遇到难事了才会这样做的,我看到了,就帮一帮吧。”张昊解释道。 “下不为例!”黎悦说道。 张昊皱了皱眉,不满道:“我有时候觉得你挺冷血的,你也是女人啊!” “天下苦难之人何其多,公子可帮得过来?” 是啊,身处汉末乱世,最遭殃的便是百姓,仅凭自己能救得过来吗? 想到这里,张昊不禁一声叹息。 不过一想到刚才看到黎悦三拳两脚的把那些个赌徒掀翻在地,他就觉得好有安全感。 “黎悦,你这身手如此了得,有你在,我心安啊!”张昊不禁称赞道。 “无他,唯手熟尔。”黎悦淡淡的说道。 “…………”张昊。 “公子!公子请留步!” 张昊听到身后有人呼喊,转身一看,竟是刚才那个女子。 女子将手中的钱袋子远远的递向张昊,一脸希冀的开口道:“这些钱,我都给你。” 黎悦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女子,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和戒备。 张昊好奇的问道:“这些钱是你赢的,给我作甚?” 女子跪在地上,将钱袋子举过头顶,开口道:“公子身手不凡,烦请公子替我报仇!” 张昊没有说话,略带尬色的瞄了一眼身侧的黎悦,然后一脸审视的打量着眼前这名女子。 女子见少年郎君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便解释道: “我叫沮芝,黄巾蚁贼攻打广平时,我便随族人北上避祸,在途经凌风坡时,遇到了山贼,我的父母族人全都被山贼杀害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好不容易逃进城里,才发现黄巾蚁贼已经攻占了这里,我去县衙询问,可老主簿说,若想报仇,只能花钱请黄巾蚁贼帮忙…………” 这个老匹夫,当我的面,一口一个少年英雄,一口一个义士,背地里竟称我们为蚁贼。 只是这个凌风坡,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对了,好像就是周仓前去收编未成的那伙山贼吧。 沮芝不知眼前这位少年郎君心中所想,以为对方不愿帮忙,当下心中一横,跪伏道:“若公子愿替奴家报仇,奴家愿终身为奴,侍奉公子!” 张昊不由一怔,终身为奴侍奉自己?岂不就是以身相许吗? 看着沮芝的容貌,虽然脸上有污泥,但不难看出其美貌的姿容,就算与黎悦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黎悦的美是那种消瘦清丽的美,安安静静的,话不多,带点儿清冷。 而沮芝却是那种妩媚明艳,举手投足间可见其世家的气质,带着些许的果决。 如此妙人,若是留在身边倒也不错,只是可惜自己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就在这时,张昊忽然感觉到一双带着凛冽气息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黎悦,却发现黎悦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33qxs.m 张昊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 第十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张昊自然是知道黎悦的意思,她不希望自己节外生枝,牵扯进无关人等的私人恩怨之中。 因为他清楚,阿父将黎悦安排在自己身边,必然是让黎悦保护好自己。 可这沮芝所言,涉及到凌风坡的那伙山贼,那此事就不再是沮芝的私人恩怨了,张昊心中一动,一条妙计横生而出。 “你可是要我去灭了凌风坡的那伙山贼?”张昊淡然一笑道。 沮芝略一犹豫,开口道:“那伙山贼之中有一个头目,是一个独眼龙,公子只需向他报仇即可。” 灭一伙山贼和杀一个山贼头目,看似差不多,但后者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大的多了。 沮芝也不蠢,如果提出灭一伙山贼,先不说眼前这个公子能否做到,恐怕自己一说出口,对方就会扭头便走。 若是只杀死那个下令屠戮自己族人的山贼头目,以这位公子的身手或是他背后的势力,是有可能做到的。 “你倒是聪明。”张昊含笑道。 “公子可是同意了?”沮芝。 张昊走到枯井旁,坐在石墩上,问道:“你为何会觉得我有能力帮你报仇?” “如今黄巾蚁贼横行,公子仅带一名侍女便可在难民聚集之处行走,必定是有所倚仗…………”沮芝答道。 “继续说。”张昊饶有兴趣的看向沮芝。 沮芝皱了皱眉,低着头,轻声道:“如今,那些世家公子躲还来不及,怎会如公子这般潇洒自由,公子与黄巾蚁……义士必是有所关联吧。” 一开始沮芝并未猜出张昊背后的势力,但刚才一细细推敲,才发现张昊背后的势力恐怕与黄巾蚁贼有关。 “姑娘倒是聪慧,就是不知姑娘的胆量如何了?”张昊调侃道。 “只要能为族亲报仇,我不怕死!”沮芝眼神坚定的看向张昊。 “那你跟我走吧!”张昊起身,往城西走去,那里是城防营的方向。 黄虎带兵走后,九门的城防便由张昊麾下的新卒所接管,平时不仅要接受训练,还要负责九门的城防。 好在九门本就是一座县城,不大,平时只开南北两座城门,只需两曲四百人便可承担城门防务。 这两曲兵卒,每日轮换,既保证了每名士兵的训练强度,又保证了城防需要,也算是两全其美。 “公子为何要答应她?”黎悦问道。 “咱们练兵已有半月有余了,是时候让他们经历一下实战了。”张昊答道。 “果真如此?”黎悦不信。 张昊斜视黎悦一眼:“不然呢?” “但愿如此吧。”黎悦淡淡道。 “你不信我?” “奴家不敢。” “你就是不信我!” 黎悦没有说话。 张昊回过头,看向跟在身后不远处的沮芝,问道:“我这里不收废物,你可有一技之长?” “妾身自小学艺,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样样精通。”沮芝答道。 “…………”张昊。 要是在太平年月,这些技能倒是值得称颂,但如今乱世将起,这些莺莺燕燕的技能着实是有些鸡肋。 张昊看了黎悦一眼,黎悦面无波澜,似乎是在嘲笑,似乎理所当然。 “你可会管账?盈亏收支之类的。”张昊问道。 管辖一营两千余众,粮草兵械的调配,吃喝拉撒都是需要有人负责统筹的,这半月以来,这些活计都是张昊亲自再做,若是能有人顶而替之,那便最好了。 “妾身管理府中琐碎时,曾与府中账房学过一阵子……”沮芝低声道,声音显得有些不太自信。 还行,多少有些经验,可以先从一些杂事开始做起,慢慢培养吧。 张昊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着。 沮芝心中忐忑,她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少年公子要带她去往何处,但有一个细节,她注意到了。 方才走到主街的时候,周围似乎多了几个精壮汉子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沮芝也很好奇的回看了几眼。 她忽然意识到,周围那些精壮汉子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和走在前面的那个少年公子一起移动,似乎是在保护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一直徘徊在沮芝的心中,直到她看到不远处的营房校场时,她心中一怔,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之前的那些精壮汉子聚拢在少年公子周围,对方似乎在跟那些护卫交代着什么,那些护卫竟齐齐的看向自己。 当沮芝看到那少年公子径直的走进营房校场时,她的心里不由一紧,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此时,护卫中为首的一人走了过来,看向沮芝,说道:“请吧!” “刚才那位公子……”沮芝低声问道。 “那是我们少主,如今九门城中,他说了算!”王孚答道。 少主?他是黄巾贼人? 沮芝不由一愣,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此时坐实了,她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一想到自己族亲惨死在山贼刀下的画面,沮芝心中一横,迈步上前,走进了插满黄天旗帜的营房。 在王孚的带领下,沮芝穿过营房,来到了校场。 旌旗猎猎,阵阵喊杀声震耳欲聋,沮芝是第一次进军营,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且新奇的。 沮芝有留意到,这些黄巾士卒每一个都在卖力的训练,丝毫不像她见到过的朝廷官军的模样。 校场被分成四个区域,中间有一个军帐,那少年公子走了进去,而自己只能在军帐外等候。 等了一阵子,里面出来一个黄巾士卒,让自己进去。 沮芝心怀忐忑的走进军帐,她第一眼便看见那个少年公子坐在首座之上,帐中站着一位黑面虬髯,横眉怒目的汉子,这汉子身穿皮甲,威武不凡。 “妾身拜见……少主。”沮芝朝着首座上的张昊拜道。 “起来说话。”张昊道。 周仓看向沮芝,问道:“你的族亲都被程贵那厮杀了?” 沮芝一脸疑惑,显然她并不知道程贵是谁。 “就那个独眼龙!”周仓解释道。 “没错,下令杀我族亲的便是那个独眼龙!”沮芝沉声答道。 周仓皱了皱眉,看向张昊,说道:“少主,山贼打家劫舍不是很正常吗,咱们…………” 张昊见周仓有些为难,显示是不想管这事儿。 “元福兄,你且细想,”张昊淡淡道:“咱们信奉太平道,是为天下百姓谋福报的,有贼人在咱们的地盘残杀百姓,咱们怎能坐视不管?” “这个…………”周仓有些犹豫。 “再说了,这些山贼在咱们的地盘闹事,如此不守规矩,是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周仓朝张昊拱手道:“少主想怎么做,直接吩咐属下就是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练兵半月有余,是该让兄弟们见见血了!”张昊说道。 “谨遵少主军令”周仓拜道。 “这仗……元福兄准备怎么打?”张昊笑问道。 “怎么打?”周仓略一思索后,答道:“咱们人多,他们人少,咱们可以直接莽过去!” “…………”张昊。 第十一章 少主的妙计 张昊深吸一口气,称赞道:“元福果然勇猛,不愧为我的先锋将军啊!” 周仓得张昊夸奖,大笑几声后,朝张昊抱拳告退,自去整备兵马了。 见周仓走后,张昊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兀自沉思。 帐中的沮芝见张昊一副踌躇的模样,不由问道:“公子可是遇到难事了?” 张昊点了点头,说道:“之前就听闻凌风坡丘陵纵横,若是那伙山贼看咱们人多势众,转而逃进山林之中,我等恐怕也只能白跑一趟啊。” 张昊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只能出奇招了。” 说完,张昊含笑着看向帐中的沮芝,开口道:“只是可能会委屈姑娘了。” “只要能为妾身族亲报仇,公子让妾身做什么都可以。”沮芝坚定道。 “王孚!”张昊朗声喊道。 “属下在!”王孚躬身拜道。 “你带着人,去把妓馆里的姑娘都请过来,再去买来百坛好酒,我有妙用!”张昊朗声道。 “哈?”王孚不禁有些讶然。 ……………… 凌风坡,山寨内。 “兄弟们,咱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明天我带你们去九门城里去睡窑姐儿!”程贵哈哈大笑道。 “大当家的,九门可是黄巾军的地方,咱们若去…………”一个光头汉子朗声问道。 程贵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驻守九门城的军头,是我好兄弟周仓,到时候我给他打个招呼,咱们就能进城了。” “可我听说驻守九门的是黄巾军的一个少主,好像是那什么天公将军的儿子。”光头汉子皱眉道。 “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做什么主,一切还不是听我元福兄弟的。”程贵哈哈一笑道。 “大当家的,如今黄巾军势大,咱们何不投了他们,到时候大当家的成为一方渠帅,坐镇一城,兄弟们岂不都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光头汉子提议道。 “哼!”程贵脸色一沉,将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叹道:“我何尝不想这样,可那遭天杀的张宝,只许我自领一营,做个区区营主,被我给拒绝了。” 光头汉子见老大心中有气,赶紧附和道:“大当家说的没错,一个区区营主,还不如咱们在这山寨里逍遥快活呢。” “报——”一个身形瘦小的贼兵跑了进来,拜道。 “何事?”程贵问道。 “一个自称周仓的黄巾军头前来拜关!” “周仓?”程贵眼睛微眯,讶然的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他只带了百十来人,除此之外还带了……带了……” “还带了什么?快说!”程贵喝问道。 “还带了几十名花枝招展的女人,还有二十车酒肉!” 程贵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莫非是来招安的?”光头汉子疑问道。 “可我已经拒绝他了呀!”程贵沉声道。 “大当家的,来者是客,何不让他们进来,大当家的可当面询问。”光头汉子提议道。 程贵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道:“随我去瞧瞧。” 随即,程贵又让光头汉子吩咐寨中的弟兄们拿好家伙,戒备起来,万一来者不善也好有所防备。 寨门外,周仓骑在马上,神色淡然。 板车上的窑姐儿哭得稀里哗啦的,因为她们要被送来伺候这些山贼,进去之后就别想再出来了,能活着就算是烧高香了。 等了很久,寨门上才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元福兄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程贵朗声问道。 “程贵,你好大的威风啊,我这儿又是送美人,又是送酒肉的,你却让我等这么久,看来是没把我周元福当兄弟啊!”周仓冷哼道。 “元福兄弟误会我了,误会我了,只是元福兄弟带着贵礼前来,兄弟我心中忐忑,不知兄弟是有为何事啊?”程贵笑问道。 周仓按照张昊的吩咐,朗声答道:“过几日,我会押送百车粮饷从凌风坡经过,还望程兄弟高抬贵手啊!” 百车粮饷?程贵眼眸一亮,这可是一块肥得流油的肉啊。 “大当家的,听说黄巾军集结了十余万兵力准备攻打广平郡,似乎这些粮饷是运往广平的。”光头汉子思索道。 程贵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百车粮饷虽然是块肥肉,可若是因此得罪了黄巾军,咱们可没好果子吃。” “大当家说的没错,咱们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到时候放那百车粮饷过去便是了。”光头汉子提议道。 心中已有决定的程贵赶紧吩咐手下打开寨门,接着便对寨门外的周仓喊道:“元福兄弟放心,你们那百车粮饷,必会安然的路过凌风坡的!” 随着寨门的打开,程贵的声音再度响起:“元福兄弟快快进来,咱们兄弟俩,不醉不归!” 周仓朝身后挥了挥手,双腿一夹马腹,径直的朝山寨内走去。33qxs.m 板车上的窑姐儿们,哭得更厉害了。 随着窑姐们和十来车的酒肉进入寨子,山寨中的山贼们个个激动得浑身颤抖。 有酒有肉,有窑姐儿,就算是过年也没有这等好事儿啊。 因为天色还没有暗下去,窑姐们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挑了几个能歌善舞的被拉进营寨中给头头们献艺。 周仓自然是在屋里和程贵在一起吃酒叙旧,扯些有的没的,屋外的院子里,则是大摆筵席,黄巾士卒和山贼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元福兄弟,听说你驻守在九门城中,哥哥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说着,程贵端起海碗敬道:“这碗酒,哥哥敬你!” 周仓摆了摆手道:“程大哥折煞我了,喝酒!” 说完,周仓便把碗中酒尽数干掉。 程贵见周仓如此豪爽,也不示弱,当即也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待酒过三巡之后,程贵见院子里的兄弟,大多都醉倒在地,向来谨慎的他觉得似有不妥,赶紧喊道:“来人呐!” 光头汉子遥遥晃晃的走了过来,开口道:“大当家的,怎么了?” “今夜值守的人呢?”程贵责问道:“怎么没见巡逻的人?” 光头汉子负责今晚值守,但值守了两个时辰,实在是累了,原本该换班的弟兄也都喝得不省人事了,索性原本值守的贼兵也就开始坐下来喝酒吃肉了。 周仓见光头汉子吱吱呜呜的,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没等程贵发怒,周仓便抢先道:“哥哥不用担心,你看你的人和我的人,都喝醉了,兄弟们平时也辛苦,偶尔放纵一下不打紧。” 程贵皱了皱眉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对这光头汉子喝骂道:“奶奶的,赶紧叫弟兄们别喝了,不然,家法伺候!” “啪啪啪”周仓的拍手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之间门外走进一位长相绝美的女子,身形窈窕,款款走来,尽显妩媚柔情。 程贵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这等貌若天仙的女子,霎时间竟看得呆了。 “元福兄弟,这是……”程贵喃喃问道。 “这是我家少主送给你的一份大礼啊!”周仓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此时程贵早已被沮芝迷得神魂颠倒了,哪里还能察觉出周仓话里的杀机。 一旁的光头汉子也被沮芝给迷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大当家对他的嘱咐。 沮芝见到自己的仇人,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去食其肉饮其血,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程贵一把将沮芝拉拽到自己的怀里,凑近,深深一闻,满脸的陶醉。 周仓看了一眼放置在门口桌上的佩刀,搂住光头汉子,提醒道:“咱们去外面喝酒!” 光头汉子心领神会,随着周仓向门口走去。 “吁———”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竹哨声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屋中的四人面色大变,浓浓的酒意如潮水般退去…… 第十二章 首战告捷 竹哨声,是山贼布置在山林中的暗哨用来示警的。 竹哨一响,寨中的山贼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向来谨慎多疑的程贵下意识的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周仓,周仓自知计划暴露,赶紧将身边的二当家,也就是那个光头汉子锁在身前,与程贵对峙起来。 程贵甩开怀中的沮芝,从椅后拔出长刀,直指周仓,怒骂道:“周仓,你我向来无仇,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些山贼,屠戮百姓,为祸一方,我们黄巾军只是为民除害而已!”周仓一边答道,一边拖着光头汉子向门外挪去,因为他的长枪就立在门外的兵器架上。 程贵气急中烧的看着周仓,吼道:“老子他娘干的就是山贼,不打家劫舍,怎么养活兄弟们!再说了,你们自己都是反贼,还真把自己当官军了?跟我这儿为民除害!” 这程贵说的有道理啊,本就山贼出身的周仓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一旁的沮芝见程贵的注意力都在周仓身上,赶紧摘下头发上的钗子,朝程贵的后背刺去。 程贵忽觉后背一凉,闪身躲过沮芝的钗子,一把将沮芝握钗的手捏住,怒骂一声:“好恶毒的女人!” 沮芝挣扎未果,怒视着程贵,咬牙切齿道:“你残杀了我的族人,我是来向你报仇的!” 程贵猛的一推,将沮芝推倒在地,口中冷笑道:“等我解决完外面的黄巾军,再来处置你!” 说完,程贵挥刀向周仓扑去,长刀劈向周仓,丝毫不顾及周仓身前的光头汉子。 光头汉子也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大当家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当头便砍,虽然心中怒骂大当家的做法不为人子,但他被夹在中间只能闭眼等死。 就在这时,周仓一脚踹在光头汉子的屁股上,将光头汉子踢向程贵,自己转头去取自己的铁枪。 周仓这一脚,力道很大,光头汉子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被踹开花了,程贵被自己的二当家一撞,瞬间失去了平衡,身子像后退了两步,将二当家甩在一边,再次提刀向周仓砍去。 “哎哟!”光头汉子先是被周仓一踹,再被大当家掀翻在地,此时跌坐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散架了一般,好生难受。 光头汉子朝屋外看去,周仓已经拿到铁枪,正和程贵那厮纠缠在了一起,但程贵正处于下风,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再看院子里的黄巾士卒,哪里像是喝醉的模样,聚拢在一起抵御着两倍于他们的山贼,逐渐的朝寨门处挪动,再听寨门外的动静,喊杀声四起,显然黄巾军已经在攻打寨门了。 山寨内的弟兄虽有七百多人,但有一小半已经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了,有两百多人围困着寨内的百十个黄巾士卒,收效甚微,守寨门的两百多人,估计守不了多久。 光头汉子打听过,九门城中的黄巾军足有两千多人,就算不会全来,但寨子外面的黄巾军怎么都得有上千人。 如此一来,山寨被攻破是迟早的事了。 他原本还想出去指挥作战,但刚才被程贵那厮不分敌我的砍杀,彻底打消了为山寨尽忠职守的打算。 就在这时,七八个山贼似乎听到了屋子这边的动静,赶紧从屋后跑了进来,一眼便看到瘫坐在地上的沮芝和一旁愣神的二当家的。 “二当家的,黄巾军来了很多人,咱们怎么办?”其中一名山贼问道。 光头汉子看了一眼正处于下风的程贵,眯了眯眼睛,朗声道:“你们跟我来!” 沮芝挣扎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正与周仓交手的程贵,最终将目光看向寨门外冲天的火光。 寨门外,十数具木梯搭在寨墙之上,悍勇的黄巾士卒口衔长刀,快速的攀上寨墙,寨墙外的弓手有条不紊的朝寨墙上的山贼射箭,掩护同袍顺利攀登。 看着麾下士卒,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样子,张昊大为满意,心中对周仓又高看了几分。 “此处离山寨太近,公子还是往后退一退为好。”黎悦担忧道。 张昊站在马车前橼上遥看着百丈开外的战况,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道周仓和沮芝在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张昊还在担心周仓和沮芝的安危时,寨门从外向里打开了,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千余黄巾士卒见门开之后,大喜过望,一窝蜂的向寨门里冲去。 “结束了。”张昊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张昊坐在马车前橼上,王孚驾驭着马车驶入山寨。 黄巾士卒举着火把排列在两侧,昂首挺胸的注视着他们的少主,这是他们经历的第一仗,首战告捷。 一些黄巾士卒还在打扫着战场,将山贼的尸体垒叠在一起,其余俘虏的山贼则是跪在一旁,其中不乏醉酒未醒的。 马车停下,张昊跳下马车,一步一步踩在满是血水的泥地上,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以后这样的场面将会习以为常,张昊在心里暗想,希望自己不是倒在地上的那一方吧。 “属下拜见少主!”周仓提着铁枪大步而来,手中还提着一颗脑袋。 “元福兄辛苦了,”说着,张昊指了指周仓手上的脑袋,问道:“这颗首级可是那程贵的?” “没错,这便是程贵的首级!”周仓道。 张昊点了点头看向周仓身后的沮芝,开口道:“沮芝姑娘受惊了。” 沮芝大步来到张昊面前,俯身跪下,开口道:“多谢少主帮妾身报得此仇,妾身也必将履行之前的承诺,奉少主为主。” 张昊摆了摆手,说道:“你可暂且在我身边做事,若哪天你不想做了,随时可以离去。” 沮芝一愣,开口道:“沮芝明白了。” 张昊看向周仓,询问道:“这一仗,咱们战损如何?” “啊?”周仓还未来得及清点战损,突然被张昊这么一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此战,我方战死五十六人,重伤八人,轻伤四十五人,杀敌两百一十七人,俘虏五百二十一人。”沮芝答道。 沮芝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一脸讶然的看向眼前的这个美丽女人。 许是看出了张昊眼中的诧异,沮芝赶紧解释道:“方才闲来无事,便帮忙清点了一下战损。” 张昊瞥了一眼周仓,开口道:“这方面,你得更沮芝多学习学习。” “是,以后还请沮芝姑娘多多指点。”周仓一脸窘迫的说道。 沮芝朝周仓微微颔首后便又将目光看向了张昊,心中不禁有些钦佩眼前这个少年,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便能带兵打仗,可见其不凡。 张昊并不在乎这次缴获了多少钱粮,一伙山贼,能有多富有,他在意的是这些活着的山贼能否被自己收编。 走到俘虏这边,为首的是一个光头汉子,借助火光,张昊才得以见其真容,浓眉大眼、五官突出,似乎不想汉人。 一般异族人皆是豪爽刚直之人,向敌人低头很是少见,此次收编恐怕有难度啊。 “他叫屠兀骨,是寨子里的二当家。”周仓介绍道。 屠兀骨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白衣少年,不由一怔,难道这就是黄巾军中的少主? 见周仓对这少年毕恭毕敬的模样,屠兀骨才发现程贵死的不冤。 山寨所处的地形易守难攻,寨内仅需五百贼众便可阻挡数倍于己的兵马,可眼前的这个少年硬是带着千余人,付出了不到百人的代价便轻取了山寨。 眼前这少年,不简单呐。 “你似乎不是汉人……”张昊问道。 “小人屠兀骨,是匈奴人,愿投靠少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兀突骨跪伏在地,纳头便拜道。 “…………”张昊。 第十三章 给百姓一个交代! 嚯,投得这么果决,这么快吗? 不过,匈奴人为何会出现在常山郡呢? “你是匈奴人,为何会出现在常山郡?”张昊问道。 “禀少主,小人部族所在的牧场被其他部族给吞占了,小人只能随部族入关,在汉地生活,机缘巧合下才来到这里做了二当家。”屠兀骨答道。 张昊点了点头,既然这个匈奴蛮子,呃,山寨二当家愿意投效我,那收编这些山贼也会顺畅许多。 “如此,你就在我麾下自领一部,做个司马吧。”张昊道。 “多谢少主收留。”屠兀骨再次拜谢道。33qxs.m 此战俘虏的五百多个山贼,老少皆有,良莠不齐,张昊给屠兀骨划拨了一笔饷银,给那些老弱病残或者不愿参军之人发放盘缠,将其遣散。 余下的四百余人在屠兀骨的带领下,跟随张昊回到了九门城中。 沮芝不愧是出身世家,短短几日便已上手处理军中后勤事务,让张昊能够得闲颁布一些法令。 对于那些横行霸道,品德败坏的地主老财,将其田地划分给那些无田可种的农户,将地主家的钱财尽数没收,将地主家的存粮,一半分给百姓,一半收归县库。 此法令一经推行,广受百姓拥护,至于那些品性较好的世家地主,也都开始活跃了起来,纷纷向张昊递来拜帖。 三月底,张角和张宝先后给张昊传来书信。 张昊这才得知,广平郡已经被张角拿下,并且亲自坐镇广平招兵买马,三叔张梁继续进攻上党郡,直逼司隶。 而张昊的二叔张宝则已经拿下了常山、中山和安平三郡,准备南下和三叔张梁合兵攻上党。 同时,从张角的信中得知,朝廷着令卢植为北中郎将亲率北军五校士负责北方战线,欲与冀州的黄巾主力交战。 “卢植……卢植……”张昊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在三国历史中,卢植也算是一个名人了,但他打仗如何,张昊并不是很了解。 但按照张角病亡的时间来推算,卢植在三个月内应该不会将黄巾主力击败,自己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为南下救父做准备。 只希望在两个月内,这历史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发生变化吧。 就在张昊正在思索出路时,王孚走了进来。 “少主,县衙主簿求见。”王孚躬身抱拳道。 张昊皱了皱眉,城内俗务一般都有这个老主簿自行处置,不用上报给他,今日前来,恐怕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了。 “传他进来!”张昊道。 不一会儿,老主簿便昂首大步的走了进来,也不向张昊行礼,直言道:“我这个主簿无能,管理不了这九门县,还请少将军另请贤明吧!” “老匹夫,你这是给脸不要脸,敢如此跟我家少主说话!”王孚怒喝着,就要拔刀。 “放肆!”张昊伸手阻拦道。 “哼!”王孚收刀退后,恶狠狠的盯着帐中的老主簿。 张昊见老主簿一脸郁气,不解道:“老主簿何出此言,是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老主簿瞥了张昊一眼,冷哼一声,厉声道:“前些日子,老夫见少将军广推恩令,以为少将军乃是体恤百姓,爱民之主,却不想少将军纵容麾下士卒,奸淫良女,肆意杀人!” “奸淫良女?肆意杀人?”张昊皱眉道:“怎么回事?老主簿详细说来,若真有此事,我定不轻饶!” “哼,”老主簿瞥了张昊一眼,这才将今晨之事原委讲了出来。 今日清晨,王家小厮前来县衙报官,说昨日深夜,一伙黄巾士卒冲进王家府院劫掠财务,强抢民女,王家家主不从,那伙黄巾士卒便将王府主仆十二口人全部杀害,奸淫府中女眷后便将她们也一同杀害了。 小厮因被贼人打晕才逃过一劫,今晨醒来一看,发现府院中满是尸体,便着急忙慌的前来县衙报官。 老主簿见此事牵扯二十条人命,不敢怠慢,赶紧让县衙捕快追查凶手线索,通过街坊提供的线索,最终在一处酒楼内将凶手锁定。 捕快正准备拿人时,却遭到了那伙凶手的反抗,七名捕快,两死五伤。 “王孚!”张昊沉声道。 “属下在!” “你立刻带人随老主簿去拿人!” “诺!”王孚应声后,转身离去。 可刚离开没多久,王孚又走了回来。 “怎么了?”张昊不解的问道。 “屠兀骨在外求见。”王孚回禀道。 张昊眯了眯眼睛,心中便已有所猜测,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屠兀骨进入帐中,双膝跪地,叩首道:“属下有罪,请少主责罚。” 张昊冷哼一声,淡淡道:“你所犯何罪啊?说来听听。” “属下军中有八名士卒昨晚喝了酒,冲进一家宅院杀了人,属下驭下不严,疏于管教,还请少主责罚。” 老主簿见这位将军亲口承认,气急道:“你的手下当众拒捕,还杀死县衙捕快,此等枉法之事岂是一句驭下不言疏于管教就能搪塞过去的!” “老主簿勿急,待我仔细问来。”说着,张昊又看向屠兀骨,问道:“现在这八名士卒在何处啊?” “禀少主,这八名士卒回营后,各领了三十军棍,此时……此时正趴在营房内养伤……”屠兀骨叹道。 张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思索片刻后,便回到桌案旁,拿笔在锦布上写着什么。 写完之后将锦布叠好,招来王孚,在王孚耳边低语了几句后,王孚拿着锦布离开了营帐。 “屠兀骨,你的手下犯了事,我必须要向百姓给个交代,你带着那八名犯事者到城楼之上去等我。”张昊淡淡道。 屠兀骨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应声告退了。 “少将军,此事若不给百姓们一个交代,老夫也无颜面对城内百姓了……”老主簿恼怒道。 “老主簿勿急,你只需通知城内百姓前去城楼观刑便可,我自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张昊说道。 “哼!那我且看少将军如何给这个交代吧!”说完,老主簿一甩长袖,转身离开了。 目视着老主簿离去的背影,张昊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带着一股子杀意,朗声喝道: “来人,通知周仓点齐兵马在城楼上集结!” “诺!” 第十四章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咚咚咚——” 城楼之上,战鼓震天。 黄巾士卒肃然而立,一眼望去,却如一条黄色巨蟒。 随着充满肃杀的鼓声,城墙之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围观,老主簿站在最前面。 张昊见百姓都来得差不多了,伸手示意,鼓声停罢,众人皆看向高台上,这个城中最有权势的少年郎。 “苍天已死,黄巾当立,所谓民为邦本,我等裹黄巾而豪起,定当还太平于世间,奈何人心丧乱,我黄巾士卒中出现了一些败类,他们不遵天道,欺民、辱民、戮民。” 说着,张昊朝一旁的王孚挥了挥手。 王孚让麾下士卒押着那八名犯事之人来到墙垛旁,让城下百姓得以看见。 张昊接着说道:“今日,我便将这些军中败类当众处死,以儆效尤!” 说完,张昊大手一挥,行刑者将绳索套在犯事之人的脖子上后,将其推下了城墙。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一些胆小的百姓,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有妇孺吓得赶紧伸手捂住眼睛。 八名犯事之人被悬挂在城墙上,挣扎片刻后,活活吊死了。 老主簿见张昊亲自处决了犯事之人后,心中的石头也落了下来,脸上的阴郁也消散了许多。 可此事还未完,张昊朝王孚招了招手后,继续朗声说道:“凡我麾下士卒,务必遵守这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违者,军法从事!” 王孚将一张宽大的白色绸布扔向墙外,悬挂在墙垛之上。 城墙下的百姓尽皆好奇的看向绸布上的大字,就连一向稳重的老主簿也看得怔怔出神。 城楼上的周仓,展开简牍,向众将士朗声念诵道: “三大纪律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条,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第三条,一切缴获要归公! 八项注意第一条,说话和气! 第二条,买卖公平! 第三条,借东西要还! 第四条,损坏东西要赔! 第五条,不打人骂人! 第六条,不损坏庄稼! 第七条,不调戏妇女! 第八条,不虐待俘虏! 有违此律者,军法从事!” 周仓念完之后,王孚率先朗声向张昊躬身拜道:“谨遵少主军令!” 紧接着,城墙上所有黄巾士卒齐声应道:“谨遵少主军令!谨遵少主军令……” 城墙上的呐喊声响彻云霄,下面的百姓无不动容,就连对黄巾军颇有成见的老主簿也是一改往日清高,眼中竟泛出闪烁的泪花。 一直眉头紧皱的屠兀骨不由得深深的看向近前的这个少年郎,眼中似乎多了一些莫名的东西。 站在张昊身侧的沮芝,看向张昊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异样,难得在这混沌的世间竟有如此之人。 而一旁的黎悦依旧面如止水,眼眸微垂,仿若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除了她半步不离的这个少年郎君。 是夜, 屠兀骨一个人在屋中喝着闷酒,白日里死去的那八人也算是在山寨中跟他时间最长的人。 虽然他们犯了法,被当众处决也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怪不得他人。 可他麾下的四百余人皆是山贼出身,哪个没有过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如今来到这九门城中,这不准那不许,处处有军规,今日少主更是颁布了所谓的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 有些部下已经颇有微词和怨言了,若不是军法约束,早就有人逃走不干了。 虽然屠兀骨也知道少主做的没有错,但奈何山贼的习性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纠正过来的,他不想看到自己麾下的兄弟再次被正法。 屠兀骨哀叹一声,将碗中之酒洒在地上,以示告慰白日里死去的那八个兄弟。33qxs.m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是我”张昊应道。 一听是少主的声音,屠兀骨赶紧起身来到门前,将门打开,躬身抱拳道:“属下拜见少主!” “不必拘礼,我出来遛弯儿,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你这里,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张昊走进屋子,坐到椅子上,黎悦站在他的身后。 “多谢少主关怀。”屠兀骨。 “别站着,坐啊。” 屠兀骨犹豫片刻后,应声坐在了椅子上。 张昊扫了一眼桌上的酒,有看了一眼湿漉漉地面,淡淡道:“白天的事情,你可有怨恨我?” 屠兀骨赶紧起身,朝张昊躬身拜道:“兄弟们犯了错,理应受到惩戒,属下万不敢怨恨少主。” “别紧张,坐下说话。” “是。” “我知道你们是山贼出身,有些习性不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按理说我应该给你们一些时间慢慢调整的,”说着,张昊看了一眼屠兀骨,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当着百姓的面处决他们?” 屠兀骨犹豫片刻后,说道:“因为少主爱戴百姓……” 张昊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对了一半。” 屠兀骨略带好奇的看向张昊。 张昊笑了笑,继续说道:“天下之人都称我们为蚁贼,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可若我们连自己都把自己当贼了,那我们起事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屠兀骨皱了皱眉,有些似懂非懂。 张昊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浅尝了一口,味道不咋滴,远没有醪糟好喝,默默的放下酒碗,继续说道: “朝廷无道,百姓没有活路,我们起事便是为了给百姓谋一条活路,我们需要百姓的支持和帮助才能成就大事,若我们欺压百姓,便会失信于民,脱离百姓,到那时,我们就成了无根的浮游了。” 屠兀骨点了点头,虽然他没有完全听懂,但他觉得少主说的很有道理。 “也许你现在还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张昊笑道。 “属下谨遵少主教诲。”屠兀骨答道。 “之前听你说,你是匈奴人?”张昊问道。 “是。” “都说匈奴人是马背上长大的,从小擅骑射?” “是。” “我想让你替我组建一支骑军营,组建后由你来统率,你意下如何啊?”张昊试问道。 “属下才疏学浅,恐不能胜任,辜负少主厚望。”屠兀骨赶紧起身拜道。 张昊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屠兀骨,他能从屠兀骨的神情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亢奋和激动,毕竟哪有草原人不爱马的。 “屠兀骨,我虽与你相识不久,但我这个人吧,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你可以的!”张昊说道。 屠兀骨眉头一颤,有些讶然的抬眼看向张昊,他很难相信,一个少年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张昊笑道。 “我屠兀骨向上天起誓,一定为少主组建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军,永远效忠少主!”屠兀骨发誓道。 “那战马…………”张昊寻思道。 “去灵丘,属下的部族协助那里的马倌牧马,良马不下万匹!”屠兀骨答道。 灵丘在中山郡北,在长城之外,也算是冀州的养马之地,但灵丘虽属汉地,当常有匈奴人在此劫掠汉人。 张昊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可带上本部兵马前去,快去快回啊!” 带上本部兵马?屠兀骨心中在欢喜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少主对他的信任。 虽然自己的部族因为避难迁徙至灵丘,但也经常遭受马匪的袭扰,若是带上本部四百兵马前去,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帮马匪。 “多谢少主信任,属下一定不负少主所托!”屠兀骨应声道。 “嗯,明日一早,你便动身吧!”张昊含笑道。 “………………”屠兀骨。 第十五章 半路杀出个褚燕 四月初, 张梁进攻上党郡郡城壶关时,久攻不下,又遇到卢植率朝廷大军前来驰援,张梁不得已退回广平郡的涉县以等待二哥张宝来援。 黄虎刚攻下常山郡不久,便接到地公将军张宝的军令,令他亲率两千骑军奔赴广平郡驰援张梁。 而此时,张昊也收到二叔张宝的调令,令他驻守常山郡郡城真定,接收黄虎留下的五千步卒,招兵买马,自成一渠。 通过这封调令,张昊也察觉出了南边的战事应该不太顺利,按照时间推算,卢植率领的官军应该已经进入并州的上党郡了,更或者已经与广平的黄巾主力交上手了。 由此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扩充实力,接收驻守在真定的那五千黄巾步卒,这样一来,自己麾下兵马就有近万人了。 但这一万人,还远远不够。 张昊选了一个稳重之人驻守九门后,带着麾下的两千兵马往真定而去。 出城之时,九门城中的百姓夹道相送,宛如在送人民的子弟兵一般………… 刚过呼沱河,便有哨骑来报,说前方十里外有一伙盗匪,人数众多,有近五千人,恐怕来者不善。 “周仓!”张昊朗声道。 “属下在!”周仓应声道。 “速速让将士们列阵,准备迎敌!”张昊吩咐道。 “诺!”周仓应声抱拳后,纵马而去。 如今刚过呼沱河,距离真定不足五十里,在此竟遇上一伙近五千人的盗匪,当真是匪夷所思。 按理来说,二叔已经派遣黄虎拿下了常山郡,万不应该出现这五千盗匪啊。 “王孚!”张昊低声道。 “少主,属下在!”王孚策马上前,来到张昊所在的车驾旁,应声道。 “速派两名哨骑前往真定求援!”张昊吩咐道。 “诺!” 不消片刻,两千黄巾士卒已列阵完毕,前排与左右两翼皆为枪盾手,盾墙严密,长枪如森。 中间有强弓手,利箭搭弦,凝神戒备,最后面是刀斧手,乃营中精锐,将张昊所在的车驾环护其中。 周仓手持铁枪,策马在阵前,遥望远处渐起的尘埃。 他们来了。 张昊站在车驾上,举目远望,却见对方人数虽多,但手中兵器驳杂不一,阵型拖沓,缺乏训练。 为首的一人相貌粗犷,胸脯横阔,肩扛双斧,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周仓用铁枪志向对方首领,喝问道。 “我乃常山褚燕,你们又是何人!”褚燕见对方黑面虬髯,横眉怒目,威猛不凡,便自报了家门。 褚燕?没听说过啊。 周仓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自家少主,见少主摇头不识,便又对褚燕朗声道。 “我乃乃黄巾周仓,你们来此有何目的?” 褚燕也不认识周仓,越过周仓看见对方军阵后面有一位白袍少年正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是哪方渠帅的孩子? “听闻地公将军张宝驻守在下曲阳,我便想着带着弟兄们去投奔。”褚燕向周仓抱拳道。 周仓一听对方是来投奔地公将军的,心中戒备也放下了大半,他正要向张昊禀告时,却见张昊已经策马从阵中走了出来。 “褚将军恐怕要白跑一趟了。”张昊笑道。 “为何?”褚燕疑惑的看向远处的白跑少年。 “我家二叔已经率军南下与朝廷大军决战了。” “什么?”褚燕皱了皱眉:“黄虎也走了,难道你们打算放弃常山郡了?” “非也,”张昊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叔虽然南下了,但却让我进驻真定,驻守常山郡。” “你?”褚燕一脸不置信的看向张昊。 “褚燕!我家少主乃天公将军之子,是我黄巾军中最年轻的渠帅,你这厮,莫要小觑!”周仓怒目喝道。 天公将军之子?最年轻的渠帅? 褚燕眯了眯眼睛,并未因为周仓的话而高看张昊,反而认为张昊是因为仰仗父亲的声威才领了渠帅这个名头。 虽然对方军阵严谨,将士训练有素,想来也是这位叫周仓的功劳。 但毕竟自己和黄虎的关系不错,自己又在黄巾军的地盘上,当下也只好朝张昊抱了抱拳,朗声笑道: “哈哈哈哈,原来是黄巾少主,褚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少主海涵呐。”彡彡訁凊 张昊和周仓也不是蠢人,自然是能够听出褚燕言语中的轻视,张昊还好,不会因此而动怒,但周仓却不乐意了。 俗话说,主辱臣死,主公蒙受耻辱时,作臣子的就应当效忠而死。 “褚燕,可敢与我一战!”说话间,周仓已翻身下马,持着铁枪便朝褚燕扑去。 因为褚燕没有马,周仓也不愿占他便宜,所以也就下马而去了。 “元福!”张昊见周仓直接莽上去,便吓得赶紧出声阻止,但还是晚了。 看那褚燕身形强健,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张昊不由的有些担心周仓的安危。 好不容易能够寻得一三国名人的相助,若是在此给玩儿折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褚燕见那周仓弃马而来,可见对方也是刚直率真之人,心中对这周仓不禁多了一丝结交之意。 当即,褚燕也不拖大,挥舞着双斧迎了上去。 周仓力大,一杆铁枪挥舞得虎虎生风,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 而褚燕虽然剽悍,但在力道上还是弱与周仓一筹,但褚燕却如他名字中的燕字一样,身形如燕,敏捷过人,面对周仓的铁枪,他不敢硬抗,却能利用自身的速度及时的避开。 片刻间,两人便走了数十招,未见胜负。 张昊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武将交锋,心中紧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每每看到危急时刻,张昊都能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黎悦也策马而来,停在张昊的身侧,目不转睛的盯着周仓二人。 “你觉得谁能获胜?”张昊低声问道。 “周仓的招式乃战场杀招,大开大合,极为耗力,若不能在三百招内击败对方,周仓必败。”黎悦答道。 张昊一听周仓有性命之忧,当下也顾不上交战规矩了,赶紧夺过身后枪兵的长枪,奋力朝场中二人附近扔了过去,朗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一柄长枪落在二人身侧,顿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又因为张昊的一声怒喝,两人这才住手。 “元福兄!赶紧回来!”张昊怒喝道。 周仓看了一眼张昊,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褚燕,这才骂骂咧咧的退到张昊的身边。 “你擅自动手,违抗军令,入城后,自己去领十军棍!”张昊沉声道。 “是!”周仓一脸悻悻的朝张昊抱了抱拳,这才翻身上马。 张昊看向不远处的褚燕,拱手道:“我家部将莽撞了,储兄见谅。” 褚燕见这少年神色淡然,那个叫周仓的猛人对其又万般遵从,不由得高看了这少年几分。 当下,褚燕也朝张昊抱了抱拳,开口道:“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不打不相识嘛。” 张昊点了点头,再次拱手道:“烦请褚兄行个方便。” 褚燕回身朝弟兄们挥了挥手,朗声道:“让开道路!” 周仓见褚燕让开了道路,便下令让士卒们排好队列,徐徐前进。 张昊见褚燕站在一块青石上,举目远眺,眼中迷茫,便策马上前道: “接下来,褚兄有何打算?” “既然投不了黄巾,那我就去上曲阳投奔张牛角。”褚燕也不掩饰,直言道。 投奔张牛角? 整个常山郡有两大势力,一为黄巾军,第二便是坐拥上曲阳和南行唐的张牛角了。 若是这个褚燕去投了张牛角,那必然会给自己带来压力,决不能让褚燕去投张牛角! “张牛角虽然势大,但急缺粮饷,你要是去了,恐怕还得让弟兄们挨饿呀。”张昊摇头道。 褚燕一听,面露难色,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张昊见此,赶紧说道:“弟有一计,不仅能让褚兄的弟兄们吃饱饭,也不用受人约束……” “哦?”褚燕眼眸一亮,赶紧问道:“敢问何计?” ……………… 第十六章 渠帅张昊,入真定 张昊抿嘴一笑道:“褚兄何不去石邑?” “石邑?”褚燕皱眉道:“渠帅屠尚不就在石邑吗?” “褚兄多虑了,南边战事一起,二叔连黄虎将军都急招而去,更何况屠将军了,我料定石邑城中的黄巾守军不足五百人,我可手书一封,让石邑的黄巾守军撤走。”张昊说道。 褚燕眼眸一亮,赶紧朝张昊拱手道:“如此甚好,褚某先谢过…………” “我姓张名昊,字子楚,褚兄称我子楚就行了。”张昊。 褚燕嘿嘿一笑,开口道:“谢过子楚贤弟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遣人来石邑支会一声,我褚燕定当相助!” 张昊和褚燕寒暄一阵后,便各自告辞。 当然,张昊也没忘亲自手书一封,让快骑送往石邑。 周仓不解自家少主为何如此做法,不由问道:“少主,石邑可是咱们的城池,可为何将石邑送给褚燕那厮?” “咱们兵力有限,就算接收黄虎将军留在真定的五千士卒,也不过七千兵马,驻守真定尚可,若是要分兵驻守石邑,却是有些捉襟见肘了。”张昊解释道。 “咱们为何要分兵驻守石邑呢?”周仓纳闷儿道。 因为离开九门时,张昊只安排了五百人驻守九门,但为何对石邑如此看重,还要分兵驻守。 面对周仓的疑惑,张昊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谋划给说了出来。 “石邑虽是一座县城,但却是阻挡官军北上常山郡的屏障,只要石邑不丢,南边的官军便不会兵临真定城下。” 周仓恍然道:“属下明白了,石邑与真定互为犄角,攻守相望!” 张昊笑着点了点头,称赞道:“元福兄果然聪明,他日定可独当一面,成为一代良将!” 周仓的张昊夸奖,憨笑着挠了挠头。 “报——”哨骑来报:“禀少主,真定城中的田右和花善两位营主各率两百士卒前来迎接少主!” “让他们过来吧!”张昊。 “诺!” 不一会儿,两名身着皮甲的汉子策马而来,在张昊车驾旁停了下来,翻身下马,朝着张昊的马车躬身拜道: “田右(花善)拜见少主!” 张昊掀开车帘,看向眼前的两人,点了点头道:“有劳两位了。” “黄虎将军临走前特意交代我二人,以后要听命于少主!”田右答道。 “幸得你们二位仁兄辅佐,何愁大事不成!”张昊哈哈笑道。 “愿为少主赴汤蹈火!”田右花善二人齐齐拜道。 进入真定城后,张昊第一件事情便是带着沮芝清点城中粮饷和武库。 真定不愧是郡城,城中粮饷充足,足够万人一年的用度,武库中更有床弩火油等城防之物。 再加上城高墙厚,又有一条三丈宽的护城河,可谓是易守难攻,乃是一座坚城。 既然田右和花善归到了张昊麾下,自然是要遵守张昊军中的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好在田右和花善本就是是非分明之人,很容易的便接受了张昊定下的规矩,并贯彻到士卒之中。 除此以外,张昊也了解了一下城中的太守薛策。 黄虎攻克真定后,并未将薛策处死,反而让薛策继续留在太守之位上做事。 薛策相信,黄巾蚁贼早晚会被朝廷大军消灭,也不反对黄虎,也不接纳黄虎,以前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 只是没想到黄虎走了以后,却又来个娃娃,听说是天公将军张角的孩子。 如此这般,薛策更加看不起黄巾蚁贼了。 在知道薛策是一个做实事的太守以后,张昊反而没有去拜访他,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招兵买马。 石邑的四百守军来到了真定,被编入周仓麾下,褚燕为了感激张昊,特地送来百坛美酒,作为还礼,张昊也送去了千担粮草。 又过了十日,真定城中的兵马已经扩充到了万人,田右和花善两营各三千人,周仓的仓字营有足足四千人。 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张昊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收到了来自广平郡的军情。 卢植亲率大军连下广平七县,更是在广平郡郡城曲梁城外与张宝张梁亲率的黄巾主力展开大战,黄巾军损失惨重,由三位渠帅坚守曲梁城,张角三兄弟携黄巾主力退守巨鹿和平乡两县休整。 曲梁失守只在旦夕之间,接下来,卢植便会率领大军进攻巨鹿郡,目前形势对黄巾极为不利啊。 可是这一切,以张昊手中的这些兵马是改变不了战局,至少以他自己的能力,很难做出改变。 现实和游戏本就是不同维度的东西,游戏可以重来,可在现实里,每一个举动都是生死攸关的,张昊只觉得万般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念及于此,张昊的心绪不免有些杂乱,兀自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黎悦端着茶点进来,见张昊心神不宁,便关切道:“公子可是在为南边的战事发愁?” 张昊叹道:“也不知阿父他们如何了,二叔三叔有没有负伤。” “三位将军都是天助之人,定会逢凶化吉的。”黎悦宽慰道。 张昊点了点头,与其在这里暗自神伤,不如打起精神来,做好眼下之事。 “来这郡城十数日,还未去街上逛上一逛,”说着,张昊看向黎悦接着道:“随我去街上走走吧。” “好,奴家去叫王孚……” “不用,今日就你我二人。” “可是……” “你我脸上又没写黄巾两字,谁会认出咱们?”说完,张昊径直朝外走去。 真定乃常山郡城,西临并州新兴郡,北边多有羌胡聚集,南来北往的商客不仅让这里的商贸得到了发展,也为真定带来了巨额的商税。 有钱的地方,聚集的人也越多,人气旺了,酒楼客栈也就多了起来。 渠帅黄虎向来重视军纪,是以对城中百姓丝毫无犯,而张昊来了以后更是贯彻落实了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真定的治安和稳定竟比黄巾军来之前还要好。 张昊一声白衣走在前面,黎悦双手入袖跟在后面。 张昊东张西望,不放过任何一处风景,黎悦耳听八方,但眼里却只有张昊。 经过一个首饰摊时,张昊停下了脚步,将一支造型古拙的木簪拿在手中,仔细品看。 老板见眼前是个少年,不由问道:“公子可是想赠予哪家小姐的?” 张昊没有搭理老板,而是转头问向一旁的黎悦:“这木簪好看吗?” “什么?”黎悦一愣。 第十七章 巧遇田丰 黎悦看着眼前的木簪,虽然造型有些奇特古拙,但细腻的木纹浑然天成,竟有些说不出的美感来。 “木簪稍显老气,不知道阿姊会不会喜欢。”张昊喃呢着。 “这木簪虽稍显老气,但也多了一分稳重,公子若送给小姐,小姐定然欢喜。”黎悦淡淡道。 张昊看了一眼黎悦,笑问道:“你也觉得这木簪好看?” 黎悦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张昊从怀里掏出一角碎银放在了摊桌上,老板见状赶紧说道:“公子,这太多了,在下没有足够的铜钱找给你啊。” “不用找了,这木簪在我心里值这个钱。”张昊回应道。 说完,张昊便将木簪擦在了黎悦的头发上,左右看了看,甚是满意。 见此举动,黎悦不由一怔,瞪大了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张昊,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这木簪,难道是公子买给我的吗? “好看,这木簪古拙稳重,跟你的性格也蛮搭的。”张昊说道。 黎悦虽然是父亲派来保护自己的,但她对自己也的确有救命之恩,送她一个小礼物也是应当的。 这是黎悦记事起,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作为死士,她随时准备赴死,所以私情对她来说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可此时此刻,当公子将木簪赠予她的这一刻,她心里竟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走吧,我们去前面看看”张昊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黎悦跟在后面,思绪复杂,再看向张昊时,眼里多了一丝柔和。 两人一前一后,闲庭信步,在路过一间茶肆时,楼上的争吵引起了张昊的注意。 恰巧有茶肆的小二正在门口清扫灰尘,张昊便上前询问道:“小哥,什么人在上面争吵啊?” 小二抬头一看,见是一少年公子便无奈的解释道:“今日是刘老先生在这里论道,很多读书人都会慕名而来,意见相左自然会有争执。” 小二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张昊瞬间来了兴趣。 “刘老先生?”张昊面露疑惑。 “刘惠,刘老先生啊,他可是咱们冀州的名士。”小二解释道。 刘惠?张昊思索良久,没听说过啊。 虽然张昊不记得三国演义里有刘惠这一号人物,但能称得上冀州名士的,定然也是饱学之士。 自己如今武有周仓,文却无人,若能得这刘惠相助,那自己也好有个商量的人。 但一想到自己是黄巾出生,这些所谓的名士,极为注重名节,要让他们为黄巾蚁贼效忠,还不如杀了他们。 可如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张昊也不愿意放弃。 张昊和黎悦来到二楼,整个二楼已经坐满了人,有的甚至站在一旁。 首座之上,坐着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双眼时而浑浊时而又炯炯有神,此人想必便是小二口中的冀州名士刘惠了。彡彡訁凊 而与他发生争执的便是一袭布衣的中年儒士。 张昊凝神听了一阵,才知道两人似乎是在为天下纷乱而争执。 刘惠的观点是天下纷乱,乱在百姓愚昧,受到太平道蛊惑才造成如今之纷乱局面。 而那中年儒士却持不同意见,他觉得天下纷乱是朝廷腐败,宦官当道,朝臣不作为导致的。 原本张昊还对刘惠抱有一丝期待,却不想这刘惠竟是一个愚忠之人,反倒是那个中年儒士一语中的,指出了问题症结之所在。 就在张昊准备下楼离开之时,中年儒士的一句话又让他停住了离开的脚步。 “刘公说那些黄巾蚁贼是为逆党,败坏纲常,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可在下听说,九门县的黄巾贼人对百姓秋毫无犯,不仅如此,还将那些恶霸地主的田地分给了那些穷苦无地的农户,使耕者有其田呢?”中年儒士说道。 此话一出,知晓其事的书生儒士纷纷点头称是。 刘惠见此,不由怒喝道:“田丰,你竟然在为黄巾逆党说话,他们许你什么好处了?” 田丰?这个中年儒士是田丰? 张昊惊讶万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能够在这里遇见三国十大谋士之一的田丰! 如今张昊麾下缺的就是一位能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谋士,可曾想这田丰竟然就在真定城中,还好巧不巧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张昊的目光灼热了,就像在沙漠中看见一汪清泉,求贤若渴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张昊再贴切不过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这田丰走了,就算是绑也要绑回去! 只听田丰冷笑一声,说道:“我田丰向来直言不讳,你们可听说过黄巾军中颁布的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由此可见,黄巾军中是有高人呐!” 田丰一语言毕,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毕竟城中的黄巾军秋毫无犯,最受益的莫过于他们这些书生了,让他们能静心读书。 刘惠被田丰说得无法反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冷哼道:“就算如此又如何,朝廷大军将至,黄巾贼人折腾不了多久的,这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子民还是陛下的子民!” “哦?先生当真如此以为?”田丰反问道。 刘惠眯了眯眼睛,泰然道:“你又有何高见呐?” 田丰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后,开口道:“如今黄巾四起,朝廷为了迅速平定叛乱,竟然解除了党锢,还命各州郡自行召集义军作战,届时黄巾之乱平定了,但各州郡拥兵自重势必会成为一方诸侯,天下亦会再度纷乱!” 田丰此言直击朝廷和陛下,众人被吓得哑口无言,生怕因此牵连自己。 刘惠闻言更是大怒道:“田丰,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你给老夫滚出去!” “哼!”田丰冷笑一声,一甩衣袖,决然离去。 张昊感慨,这田丰虽有大才,但其刚直谏言的性格,可不是一般明主能够受用的。 也难怪袁绍容不下他,逼得田丰自刎而死,但我又不是袁绍。 田丰与张昊擦肩而过之际,张昊便默默的跟了上去。 “先生留步!”张昊眼瞅着田丰就要离开茶肆,不由着急的将其叫住了。 田丰回过头,见是一个白袍少年叫住自己,不由得有些疑惑,因为他并不认识此人。 “小友是在叫我?”田丰问道。 “学生张昊,字子楚,刚才在上面听闻先生高论,在下钦佩不已,想请先生吃杯热茶再做请教。”张昊朝田丰躬身一拜,诚意十足。 ……………… 第十八章 做不了你主公就做你弟子 茶肆后院,雅亭之中。 张昊与田丰相对而坐,黎悦将茶水为两人斟满之后,便退到一旁伫立守候。 “先前听先生所言,黄巾之乱在于朝廷腐朽黑暗,又有外戚宦官干政所致,学生深以为意,”说到这里,张昊看向田丰,询问道:“先生以为,黄巾之乱能让朝廷幡然醒悟吗?” 张昊在试探田丰。 田丰冷哼一声,摇头道:“黄巾贼首乃是张角三兄弟,虽号称拥兵数十万,但不过只是跳梁小丑,朝廷大军一至,必将土崩瓦解。” 田丰饮下一口茶后,继续说道:“黄巾蚁贼被剿灭之后,朝廷还是那个朝廷,陛下也还是那个陛下。” 张昊点了点头后,说道:“那先生以为,如何才能让朝廷和陛下能够感受到民间的疾苦,善待百姓,开创盛世呢?” 田丰眉头微皱,思索一阵后,摇了摇头,叹道:“恐怕……不能。” “那如若太平道能够收揽人心,善待百姓,能否开创盛世呢?”张昊问道。 田丰一愣,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年郎,眯了眯眼睛,低声怒斥道:“你这娃娃胆大包天,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张昊淡然一笑道:“先秦二世而亡,才有高祖举兵创汉,学生以为,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若朝廷不顾百姓死活,总会有得民心者取而代之。” 田丰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皱,似乎是在细细品味张昊之所言。 此时正是张昊输出上价值的时候,万不能给对方喘息的空间。 “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张昊引用了《荀子·王制篇》中的一段话。 当然,这句话只要是后世之人都能说出来,此时用在这里,必然能够起到点睛之用。 田丰叹道:“黄巾不过乱民之所聚,乌合之众也,反抗朝廷,名不正言不顺,想要窃取社稷,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今,黄巾军如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朝廷必定疲于用兵,各州郡自行招募义勇后,拥兵自重,届时,黄巾军或许会有机会。”张昊信誓旦旦道。 田丰笑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后,看向张昊说道:“乌合之众终归是乌合之众,难登大雅之堂。” 张昊见田丰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便也不好再持续给对方上价值,只好含笑着端起茶杯与田丰对饮。 “子楚年岁虽小,但见识颇深,不知师从何处啊?”田丰笑问道。 张昊哈哈一笑道:“学生见识浅薄,一直想寻一良师受其教诲,奈何世间大多都是些欺世盗名之人,今日有幸听到先生与刘公争执,先生所言才是大道,学生听之,有如醍醐灌顶。”彡彡訁凊 张昊一顿马屁,拍得田丰哈哈大笑。 对于像田丰这样的大才,能够认可他的观念,便是最好的奉承。 况且,张昊所表露出的才华也是不俗,能让有才之人仰慕,更是让田丰心里大为酥麻。 张昊见此,觉得时机已至,本着做不了你主公就做你弟子的态度,赶紧起身,朝田丰躬身一拜。 “学生不才,愿拜先生为师,请先生教我!” “子楚,切莫如此!”田丰赶紧起身将张昊的手臂抬起,开口道:“田某德才浅薄,怎能为人师表,子楚莫要折煞我也。” 张昊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方才将刘公驳斥得哑口无言,先生之才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先生直言不讳,不惧世俗,如此德行,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说完,张昊再次躬身拜道:“请先生教我!” 见张昊诚意十足,若自己再做推辞反而显得自己太过清高了。 田丰虽然出身士族,但无权无势,从未有人能像眼前这少年一般,将话说到他的心坎儿里,再加上这少年颇有见识,将来之成就不可估量。 若将这少年收为弟子,将来也可传为一段佳话。 田丰开怀大笑道:“好,那我便收你做弟子!” 一听田丰答应了,张昊赶紧双膝跪地,连磕三头,生怕田丰反悔。 田丰也是头一次见人如此拜师的,不禁哈哈大笑,赶紧将张昊扶起:“子楚,你且给为师敬杯茶即可,何需如此大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当得如此!”张昊说道。 拜完师后,张昊和田丰又聊了一些逸闻趣事,待日头渐落之时,两人才相告而别。 田丰本是巨鹿人,黄巾起事之前,田丰便举家搬到了真定,受常山太守薛策相邀,在薛策府中做一门客,协助薛策治理郡县。 而张昊则谎称自己是来投奔亲戚的,对自己的事情,也是极少提及。 接下来的日子,张昊总是隔三差五的去找田丰喝茶,因为知道田丰家里不太宽裕,每次去都会给自己的这个老师带一些米面酒肉,一来二去深得田丰喜爱。 四月底,褚燕传信给张昊,相邀一起去山里打猎,张昊便带着周仓和王孚领着五十余骑应邀前去。 当然去的还有黎悦,她与张昊形影不离,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褚燕本是山中猎户出身,打猎更是看家本领,不到一会儿,马鞍上便挂着成串的山鸡野兔,而张昊这边,只有周仓有所收获。 “褚兄,近日在石邑过得可好?”张昊笑问道。 “快活似神仙,比在山寨之中好过太多了。”褚燕哈哈大笑道。 “这些日子,南边的战事不太顺利,褚兄要小心朝廷官军经赵郡北上啊。”张昊嘱咐道。 “子楚放心,石邑虽比不上真定城高墙厚,但我有五千悍卒守城,就是朝廷来兵两万,也别想拿下石邑。”褚燕信誓旦旦道。 但愿如此吧,虽然心中不信,但表面上还是豪言道:“褚兄所言极是,你我两城互为犄角,来多少官军都会铩羽而归!” 就在这时,前方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位持枪而立的少年。 张昊遥遥看去,只见那少年,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褚燕皱了皱眉,朗声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挡我等去路!” 只见远处那少年,面对褚燕张昊这边一百余骑,竟泰然自若道: “吾乃常山赵子龙!” 第十九章 赵子龙,你要杀我? “吾乃常山赵子龙!” 张昊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远处那位白袍持枪的少年,竟是赵子龙,看他模样,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没想到啊,自己来到这汉末乱世,竟能遇见三国名将赵云,赵子龙。 若能将其…………不,我张昊何德何能啊! 就在这时,山林之中突然蹿出一伙头扎白巾的乡勇,手中兵器虽然驳杂,但大多都以长枪为主,看人数竟不下于两百人。 由于张昊这边的百余骑都是骑军,在面对周围人数多于己方的乡勇时,自然也是无惧,纷纷拔刀相向。 赵云的眼力也是毒辣,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黄巾骑军,他们借助山林和人数的优势或能将对方吃下,可此时见到这些骑兵毫无惧意,且训练有素的模样,心中不乏有些担忧。 但他对自己的武艺还是很自信的,若是能够将贼首斩杀,这些贼骑必然大乱。 褚燕看了一眼周围的乡勇,轻蔑一笑道:“你莫不是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人就能吃下我们?” “你是何人?可敢与我一战?”赵云开口道。 褚燕哈哈一笑,开口道:“有何不敢!” 说完,褚燕翻身下马,提着手中双斧便向赵云扑了上去。 “褚兄不可!”张昊见褚燕就这么莽上去,不由大惊。 赵云是何人?你褚燕是何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周仓,褚燕不是那赵子龙的对手,速去助他!”张昊担心褚燕轻敌,到时候被赵云一枪捅死,到时候自己这边就完蛋了。 周仓得令后,赶紧持枪追了上去:“褚兄,我来助你!” “杀这小子,何须元福相助!”褚燕面有不愉道。 周仓可不管褚燕是何心情,少主让他上,他便会上。 赵云见对方二人皆是魁梧骁勇之辈,但他浑然不惧,一抖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径直朝褚燕刺去。 褚燕见对方提枪便刺,角度刁钻,枪速极快,心中骇然之下,只得堪堪躲过。 就在褚燕站立未稳之时,枪身一抖,一道巨大的力道弹在褚燕的双斧之上,褚燕只觉虎口一麻,不由得退后两步。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一身枪法竟如此了得,刚过两招,便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还未等褚燕回过神来,赵云的铁枪再次刺来,褚燕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捅个透心凉,就在褚燕本以为自己将命丧当场时。 “铛!”的一声,周仓的铁枪到了,枪尖一挑便将亮银枪给挑开,救下了褚燕性命。 褚燕来不及言谢,便与周仓一起攻向赵云。 周仓仗着自己大开大合的招式,在正面迎战赵云,每当周仓快要抵挡不住时,褚燕便凭借其敏捷的身法从旁偷袭赵云,使赵云不得不收招回防。 三人一来二去斗了十数回合,虽然周仓和褚燕联手对敌,但却被赵云压制得死死的,落败是迟早的。 张昊看不下去了,石邑需要褚燕驻守,自己更不能失去周仓,如今之计只得想法子脱身,最坏的打算便是牺牲身边的百余骑来掩护自己等人逃走。 张昊策马上前,黎悦和王孚两人神色凝重的跟在张昊身侧,随时准备以身护主。 “都住手!赵云侠肝义胆,不是咱们的敌人!”张昊朗声道。 “???”周仓和褚燕。 “???”赵云。 三人因张昊的话,停手了,接着便齐刷刷的看向马上的张昊。 赵云看着马上的张昊,一脸疑惑,不知其所以。 “周仓褚燕,快快回来!”张昊大声喝道。 两人虽不明缘由,但都听了张昊的话,缓缓退到张昊身侧。 赵云持枪而立,神色泰然的看向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张昊,问道:“你是何人?” 张昊翻身下马,孤身朝赵云走去。 周仓和褚燕刚要劝阻,却被张昊淡然回应道:“赵云乃天下罕有之英雄,若要杀我,别说百骑了,就算是千骑万骑护在我身边,他翻手间便能轻松取我项上人头!” 张昊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不远处的赵云听清。 赵云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意欲何为,但他说话挺好听的,就先看看他想干什么吧。 张昊来到赵云身前,朝其躬身一拜道:“在下张昊,字子楚,久闻常山赵子龙的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仰慕已久,今日能见到阁下,当真是死而无憾!” 不远处的周仓和褚燕则是一脸疑惑,不由得面面相觑。 而时刻关注赵云一举一动的黎悦,则是神情紧张,袖中握刀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指尖已经有些泛白了。 张昊的话让赵云不由一愣,不由问道:“你可是张角之子,真定城中的渠帅张昊?” “…………”张昊心中一紧,赵云竟然知道我是黄巾军的少主,他要杀我易如反掌啊。 此时此刻的张昊,不由得腿肚子转筋,但还是坦言道:“正是在下……” 见对方承认了,眉头一挑,不由再问道:“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就是出自你手?” “没错,正是在下……”张昊答道。 赵云稍一用力,便将手中长枪插入泥土之中,朝张昊抱拳道:“没想到黄巾军中也有贤德仁义之人。” 见赵云朝自己抱拳行礼,张昊心中一喜,故作惆怅道:“我太平道众本就是农家子弟,奈何朝廷腐朽黑暗,宦官外戚专权,民不聊生,我们才不得不起事,谋条活路。” 赵云冷笑一声,开口道:“可你们烧毁官府、杀害吏士、四处劫掠,惹得天下大乱!” 张昊心中一紧,感受到赵云不善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叹道:“哎,谁说不是啊,只怪家父驭下不力,被一些恶徒悍匪混入军中,打着黄巾军的旗号,行欺男霸女之事,败坏我军名声,此事也成了我与家父心中的一块心病!” 赵云将信将疑的看向张昊,问道:“果真如此?” “必然如此,我军在九门和真定的作为便是最好的证明!”张昊信誓旦旦道。 赵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可即便如此,我今日依然要杀了你!” “!!!”张昊。 第二十章 结交赵云 张昊一脸的问号,这是什么脑回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要杀我! 只听赵云接着说道:“黄巾蚁贼不除,天下难安,虽然你有贤德之名,但却也是贼首……” 赵云在诉说着杀张昊的理由,而张昊正在思量如何给赵云一个不杀自己的理由。 “且慢!”张昊打断赵云的话,说道:“子龙可听我一言,若我说的不对,你再杀我不迟。” “好,你说吧!”赵云道。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朗声道:“你若在此将我杀死,真定城中的黄巾军必然大乱,没有我的约束,难保他们不会在城中劫掠,杀人放火,是也不是?” “…………”赵云沉默了。 张昊又道:“我乃张角之子,黄巾军的少主,我若死了,黄巾军必会为我报仇,就算子龙武艺高强能够自保,可你的族亲呢?势必因你此时此刻的冲动而身死。” “…………”赵云依然没有说话啊,只是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今日你若杀了我,仅凭这两点,便会让你陷入不仁不孝之境地,可若你不杀我,却有颇多好处!”张昊。 赵云抬眼看向张昊,问道:“有何好处?” “其一,只要我活着,我麾下部曲便能善待百姓,秋毫无犯; 其二,你即招募乡勇数百,每日粮草皆需供应,以后你部所需皆由我来供应; 其三,朝廷腐朽,大汉气数已尽,若我大事有成,必将造福一方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到那时也有你子龙的功劳。” 张昊实在是编不下去了,说完这三点后,一脸期许的看着赵云。 “我若放你回去,如何确保你不会率大军前来攻杀于我?”赵云反问道。 “我张子楚乃贤德仁义之人,岂会出尔反尔,况且有你赵云在,便如一把利剑悬我头顶,随时随地鞭策着我,让我不会有半分懈怠!”张昊坦言道。 见张昊言语间颇为真诚,又有善举在前,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但嘴上还是反问道:“你所言当真?” “我可以当着众人发誓,死全家的那种!”说着,张昊便将手举了起来,一脸真挚道:“如若子龙还不信我,咱们可以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兄弟,这样子龙便可在我身边随时督促着我!” “………………”众人。 “…………”赵云咳嗽两声,淡淡道:“结义之事……大可不必,我姑且信你了。” 说完,赵云向周围的义勇招了招手,准备离开。 “子龙留步!”张昊立刻叫住赵云:“等等。” 说完,张昊赶紧回到周仓的马旁,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给取了下来,然后又一路小跑到赵云身旁。 “子龙,这是我们刚猎的野味,你拿回去尝尝。”张昊笑道。 “这……”赵云见张昊一脸真诚,不忍拒绝,便只能将其收下,朝张昊拱手道:“那就多谢子楚美意了。” “小事小事,路上慢点儿,注意安全啊。”张昊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依依不舍。 突然,张昊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朝着赵云朗声问道:“子龙兄,你住哪儿啊?” “赵家庄!”赵云回身答道。 张昊驻足良久,直到赵云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回城吧。”周仓前来催促道。 张昊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子楚,今日多谢你了,若不然我必将死于那赵子龙的铁枪之下。”褚燕朝着张昊抱了抱拳,低声道。 “褚兄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兄弟,褚兄有难,我这做弟弟的岂能见死不救!”张昊坦言道。 张昊的话让褚燕心里大为感动,先有送城之恩,今日又救了自己一命,如此恩情,褚燕已铭记于心,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张昊与褚燕告别后,张昊带着周仓等人回到了真定城中。 翌日,张昊亲自带着百担粮食和百坛美酒去了赵家庄拜会赵云。 张昊的到来,倒是让赵云颇为惊讶,没想到张昊竟然第二天就给自己送来了粮食和美酒。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张昊说话又好听,又有贤德仁义之名,很快便与赵云熟络了起来。 一翻了解之后,张昊才得知赵云招募乡勇的前因后果。 二月初时,黄巾于巨鹿起事,常山这边的太平道徒众也起事响应。 但因真定这边靠近太行山,山上贼匪众多,一些山贼一看太平道起事,也都纷纷下山响应,想着捞些好处,劫掠山下的村庄堡寨,赵家庄便是其中之一。 赵云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武艺高强,一身是胆,自然不愿意见到族亲们遭到山匪欺辱,便自行招募庄里的青年组成乡勇义军,抵御山匪的劫掠。 由于赵云武艺高强,又知些兵事,很快便在这一片打出了名声,那些个山匪也就不敢来犯了。 前些日子,听说有一伙山匪在真定城外流窜作案烧杀抢掠,赵云便想带着义军前来除匪,没想到山匪没遇上,倒是遇上了出城打猎的张昊等人。 张昊为了改变黄巾军在赵云心中的形象,便承诺自己回城之后,让周仓率军剿匪。 赵云为人忠厚,即重感情又讲义气,在张昊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势之下,对张昊的为人大为改观,似有相见恨晚之态。 晚上,在赵云的挽留之下,两人可谓是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张昊深知结交之道不能一蹴而就,与赵云用过早食之后便带着众人告辞离开了。 回到真定之后,张昊立刻召见了周仓、田右、花善三位营主,将山匪之事说了出来,并让三人各领一千兵马以练兵为由清剿真定周围的山匪。 城中兵马调动,自然是瞒不过城中百姓,百姓们得知黄巾军意欲清剿附近山匪时,尽皆拍手称快,就连城中那些敌视黄巾军的腐儒们也都闭上了嘴。 茶肆雅阁之中,张昊正与田丰讨论治世之道。 炉香袅袅,清水煮茶,两人时而各执己见,时而相谈甚欢。 张昊以后世之学高谈君王社稷当以民为本,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民生思想,并给田丰描绘出了一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的愿景。 田丰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刚认下的弟子竟有如此宏愿,每每说到点睛之处,就连他都钦佩不已,连连称赞。 然而,就在张昊高谈阔论之际,一骑快马正飞驰赶往真定。 如若仔细去看,便能看见这骑马之人的脸上和身上皆有血污………… 第二十一章 石邑危急,求援真定 “哈哈哈哈,子楚如此年纪便有旷世之才,他日若能寻一良主辅佐,大业可成啊!”田丰哈哈一笑,连连称赞道。 张昊朝田丰浅施一礼后,摇头道:“学生年龄尚小,等再过几年再说吧。” 田丰点了点头,也觉得张昊所言有理。 “先生也算冀州名士,更有经世之才,为何不寻一良主辅佐呢?”张昊反问道。 田丰笑了笑,并未言语。 张昊再问道:“先生在薛太守府中做门客,那薛策可是良主?” 田丰摇了摇头,道:“薛策虽有才,但并无大志,做他门下之客也好为常山的百姓做些事情。” “之前听闻先生对城中的这位黄巾渠帅颇有称赞,先生就没想过去辅佐他?”张昊试探着问道。 “这个…………”田丰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城里的百姓都知晓城中的这个黄巾渠帅乃是张角之子,爱戴百姓,军纪严明,也算是一良主。 可就算这个渠帅再有贤德之名,黄巾蚁贼终归是黄巾蚁贼,田丰不愿去辅佐乱臣贼子。 与田丰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张昊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就算田丰心里对城中的这位渠帅颇有称赞,但若是让他牺牲自己的名声去为黄巾军做事,恐怕还是极为困难的。 虽然张昊急于得到田丰的帮助,但他也清楚,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 就在田丰一脸为难的纠结之时,一身劲装的王孚走了进来。 田丰只见过黎悦,并未见过王孚,眼见一位精壮的汉子来到张昊的耳旁低语着什么,不禁有些好奇。 但见张昊的脸色逐渐的凝重,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王孚说完之后,便躬身告退了。 “先生,学生家中还有事,改日再邀先生饮茶。”张昊起身朝田丰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眼见自己这位弟子的形色颇为奇怪,田丰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赶紧起身来到窗边,恰巧看到张昊和黎悦翻身上马,而张昊周围却是聚集了十余位带甲骑士。 看着装,竟是黄巾军,难道子楚是黄巾军中之人? 田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大惊失色,汗如雨下,赶紧跑向门口。 可当他来到门口时,张昊等人早已策马离开了。 田丰只觉胸中郁闷,心里百般滋味,踉跄几步,瘫坐在石阶之上。 ……………… 张昊策马来到军营,看见营外巡逻的士卒比往日多了数倍,塔楼上的兵士更是张弓搭箭,凝神戒备。 如此肃杀的气氛,张昊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刚下马,便有守门的执戟郎过来禀报道:“禀告少主,三位营主已经在议事厅内等候了。” 张昊刚走入议事厅内,便见到周仓、田右和花善三人已经候在这里了,三人见到张昊后,纷纷抱拳行礼。 “将人带上来!”张昊朗声道。 不消片刻,一位身着劲装的汉子便来到厅内,朝首座上的张昊跪拜道:“小的是褚燕将军亲卫秦五,拜见少将军!” 犹豫褚燕不属于黄巾序列,也不是张昊的属下,所以在称呼上按照将军来称呼张昊,但因为张昊的年龄关系,故称做少将军。 “无须多礼,赶紧将石邑之事细细说来!”张昊道。 “回少将军,昨日申时,朝廷三万兵马攻打石邑,我家将军拼死坚守,奈何官军骁勇,仅仅一个晚上,我们就伤亡了千余人,我家将军命我等杀出重围来向少将请援。”说完,秦五躬身拜道。 得知朝廷来了三万兵马,周仓等人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且不说如何帮助褚燕退敌,就凭真定城中的万余兵马,守城尚可,若是出城迎敌,这万余兵马可就不够看了。 张昊心里也清楚,自己手里的这点儿兵马根本无法与朝廷官军野战,可若是放着石邑不救,也是万万不能的。 石邑一破,下一个可就是真定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张昊再清楚不过了。 “秦五,我且问你,朝廷三万兵马围困石邑,你是如何杀出重围的?”张昊问道。 “回少将军,官军在城南五里处扎营,只派斥候游弋在其他三处城门外,小的带了快骑十人,只有小的一人杀出重围。” “官军打着什么旗号?”张昊在问道。 “旗号上写了一个董字!”秦五答道。 “董卓?”张昊惊讶得脱口而出。 黄巾之乱时,董卓的确参与了平叛,后来还被刘关张救过。 这个时候的董卓羽翼未丰,麾下更没有吕布华雄等人,想来只是卢植为了袭扰黄巾军后方出的一招奇谋。 不求董卓这三万兵马能够拿下常山郡,只求扰乱黄金主力的军心。 所以,要想破了这一奇谋,必须要击退董卓这三万兵马,这样一来,父亲那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少主,朝廷这三万兵马刚到石邑便开始攻城,已成劳师,咱们今夜若率军夜袭,必能大破这三万官军!”周仓抱拳请战道。 “少主不可,官军虽是劳师,但兵力远胜我军,若放弃城防优势出城夜袭,一旦咱们失败,不但石邑不保,恐怕就连这真定城也无力坚守啊。”田右沉声道。 张昊将目光看向站在最后的花善,不由问道:“花善,你的意思呢?” 花善看了一眼周仓和田右,犹豫片刻后,抱拳道:“属下听少主的,少主让咱出城杀敌,咱就出城杀敌,少主让咱坚守城池,咱就坚守城池!” 听完花善的话,张昊心中哭笑不得,三个属下,一个主张出城迎敌,一个主张坚守真定,最后一个毫无主见…… 张昊看向跪在地上的秦五,说道:“秦五,你先下去休息吧,褚兄与我相交莫逆,我必会救他的!” 待秦五离开后,张昊才开口道:“褚燕派人来真定求援一事,那董卓必然知晓,今晚必会有所准备。” “那咱们就眼看着官军攻打石邑,见死不救?”周仓焦急道。 张昊看向周仓,问道:“我且问你,董卓三万兵马刚到石邑便着急攻城,是为何?” “这……”周仓皱了皱眉,不知其然。 “董卓这三万兵马只是一支偏师,携带的粮草必定不多,所以才如此着急拿下石邑。”张昊解释道。 “可石邑城中只有褚燕的五千兵马,若官军拼死强攻,褚燕恐怕撑不过三日啊。”周仓说道。 张昊嘴角一扬,开口道:“我自有妙计,众将听令…………” 第二十二章 敌袭!敌袭! 石邑被围困的第三日,董卓军帐中。 “直娘贼,真是高估了那张昊小儿,昨夜让咱家白等了一晚上。”董卓大骂道:“来人,传我将令,今日务必拿下石邑!” “将军,为了防止昨夜袭营,将士们埋伏了一夜,大家已经人困马乏了,若此时攻城,恐怕…………”一位部将谏言道。33qxs.m “哎,那就让将士们休息一会儿,午时过后再攻城吧!”说着,董卓也打了个哈欠。 就在董卓准备卸甲休息时,一名斥候进来禀报道: “将军,有一支兵马从真定城中出来了,正往石邑而来。” 董卓眉头一挑,赶紧问道:“来了多少人马?” “回将军,贼众五千!”斥候答道。 “只来了五千?”董卓不禁讶然,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张昊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仅仅五千兵马就敢来援石邑!” “来人!擂鼓聚将!”董卓困意全无,朗声喊道。 随着帐外鼓声雷动,一众将领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董卓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咱们立功的时候到了!” 说着,董卓便把五千贼众驰援石邑一事告诉给了大家,众将一听只有区区五千人,瞬间也来了精神,因为这五千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唾手可得的军功啊。 当即,董卓派了五千人在石邑城下叫骂,佯装攻城。 留下五千人驻守营寨,而董卓自己则是亲率两万兵马前去迎战来援的五千黄巾军。 董卓的目的不仅仅是要吃下那五千黄巾军,而是想着趁机拿下真定,到时候自己有了足够的粮草,再取石邑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由于将士们身心俱疲,两万人的队伍,拖拖拉拉的只走了二十余里便无力赶路了。 董卓见状,正要发火,却被身边的部将给拦住了,说道: “将军,将士们人困马乏,不如在这里摆好阵势,以逸待劳!” 董卓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周围疲惫不堪的将士,也知道弦绷紧了容易断的道理,便听取了部将的建议,让将士们提前摆好阵势,等待黄巾贼众的到来。 为了以防万一,董卓增派哨骑斥候,扩大侦查范围,让自己这边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 石邑城头,褚燕正在巡视城防,城下的官军只来了五千人,叫骂了一阵之后竟然席地而坐互相依靠着休息了起来。 褚燕不禁有些疑惑,官军来的第一天便拼命攻城,势头之猛,让褚燕伤亡惨重。 可不知怎么的,第二天开始,官军就围而不攻,今天更是只来了五千人,还当着他们的面坐下休息了起来。 虽然褚燕将此举视为对自己的侮辱,但他还是不敢率军冲出去,一来自己兵少,二来担心对方故作疑兵,引诱自己出城。 反正自己在城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这不对劲啊!”一个小头目在褚燕的身旁说道:“将军您看,官军怎么就在城外打起瞌睡来了?” “打瞌睡?”褚燕抬眼远望,由于距离有些远,他只看到官军席地而坐,背靠着背休息。 小头目解释道:“小人从小目力就极好,所以这么远的距离,小的一眼便能看清他们在打瞌睡。” 褚燕皱了皱眉,他也不知道这些官军为何要在城下打瞌睡,难道昨晚官军没睡觉不成! “将军,咱们若是率军出击,必能将城外的这五千官军杀个干净!”小头目建议道。 褚燕摇了摇头道:“不可,城外只有五千官军,谁知道其他的官军埋伏在哪里,万一我等冲将出去,中了他们的埋伏,可就万事休矣!” “哪有什么埋伏的官军啊,他们都走了!”小头目说道。 “你说什么?走了?”褚燕讶然道。 小头目赶紧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今日一早便有哨骑回报说,有一支官军绕过咱们往北去了!” 褚燕一惊,赶紧抓住小头目的衣领,喝问道:“去了多少兵马?” 小头目不知自家将军为何发怒,慌张之下,赶紧答道:“大概两万人左右。” 两万人……往北而去……糟糕! 官军的目标是真定! 褚燕大怒道:“你为何不早点禀报于我!” 小头目一脸委屈,解释道:“小的看将军这两日太累了,今早便没有叫醒您…………” “他娘的,你可知道那两万官军是去何处了?他们是去真定了,不行,我得赶紧让人去子楚那里示警!”说完,褚燕赶紧招来自己的亲兵,让他赶紧去真定城示警报信。 一旁的小头目自知自己犯下大错,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请求恕罪。 褚燕一脚将小头目踹翻在地,吩咐左右道:“贻误军情,拖下去抽二十鞭!” 小头目一听自己不用死,赶紧朝褚燕磕头拜谢。 褚燕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墙垛上,怒喝道:“来人,整军备战!” ……………… 董卓军营寨。 王武一身甲胄靠坐在桌案旁打着盹,因为他性子稳重,董卓便让他留守营寨。 董卓离开后,王武照例去清点粮草,本就一夜未睡的他,训斥完粮官之后更是身心俱疲,便回到营帐中休息。 “报——” 一身急呼,将正在打盹的王武瞬间惊醒,虽然他的眼皮依旧沉重,脑袋依旧昏沉,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走出营帐。 “何事如此慌张!”王武看到一个哨骑跌跌撞撞的奔向自己,不由怒斥道。 “将军,不好了,东边五里处出现了一支黄巾骑军!”哨骑仓惶道。 “黄巾骑军?”王武皱了皱眉,问道:“有多少人?” “两千……不不不,三千!”哨骑答道。 王武一把将哨骑提溜了起来,沉声道:“到底有多少人!” 哨骑哭丧着说道:“小的不敢离太近,没看清,但看样子应该不下两千骑!” “不可能……不可能……”王武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将军!将军!”还好周围的守卫眼疾手快将王武护住,才没让王武跌倒。 来不及多想,王武立刻朝身边的守卫吼道:“赶紧去通知各营主,准备迎敌作战!” 王武拔出腰间长刀,一边朝东边的寨门跑去,一边朗声高喊:“敌袭!敌袭!” 可王武跑了一路,出来响应的士卒寥寥无几,他呆愣在原地,回头一看,只有零星的一些衣甲不整的兵卒,形色狼狈的从营房中走了出来。 原来董卓率军走了以后,各营各屯的主官见没啥事儿了,就默许麾下兵卒回营休息去了。 人嘛,一夜未睡,好不容易能够睡下,自然睡得很沉。 这也是为何王武跑了一路喊了一路,被他叫醒的兵卒也就这么些人,而且大部分还神情恍惚,睡眼惺忪。 见此情景,王武面色僵沉,脑袋眩晕,身上冒出一股子冷汗。 “报———”一名传令兵策马而来,仓皇间滚落马下,跌跌撞撞的跑到王武跟前。 “启禀将军,石邑城里的贼众杀出城了,我军阵型被贼众冲乱了,韩将军让小的来请王将军速速驰援!”传令兵跪拜道。 王武沉默了,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寨门外。 当他看到地平线上凭空多出了一条黑线时,他的眼眸黯淡无光,面如死灰。 ………… 第二十三章 少主失算了 “报——黄巾贼众出现在北方三里之外”哨骑回报道。 “哈哈哈,来得好啊!”董卓哈哈大笑道:“传我将令,整军备战!” “呜——”随着军中号角响起,原地休息的士兵赶紧起身站好阵列。 这些士兵虽然还是很疲惫,但大家深知野外作战不能有丝毫的懈怠,所以也都打起精神准备迎敌。 董卓这边等待许久,始终未见到黄巾贼兵的身影,不由的有些纳闷儿,问向左右:“赶紧遣人去打探一下!” 没过一会儿,一位哨骑策马而来,回禀道:“禀将军,黄巾贼兵知晓咱们在这里,便也停下不前了。” “怎么回事?”董卓有些不明所以。 身边的一位部将揣测道:“一定是看到咱们兵马众多,不敢来战了!” 董卓哈哈一笑道:“是极是极,既然他们不敢来,那咱们就迎上去!” “将军有令,上前迎敌!”传令兵策马奔跑在阵列之间。 旗手朝着左右两侧打着旗语。 随着军阵的移动,黄巾军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了董卓的视野之中。 但很快,董卓这边就发现了不对,董卓更是站在车驾之上举目远眺,发现对面的黄巾军正有条不紊的撤退。 “不好!黄巾贼军要跑!”董卓大怒道。 自己劳师动众的赶来,怎能轻易让对方跑掉,再说了,他的目标是真定城,若让这支五千人的贼军顺利的回到城里,那自己不就白忙活了嘛! “传我将令!让骑军从左右两侧包抄过去,务必黏住对面的贼军!”董卓吩咐左右道。 “诺!” 片刻过后,藏匿在军阵后方的三千精骑,分为两支,朝着远处的黄巾贼兵扑了上去。 董卓站在车驾上,举目远眺,笑容狰狞。 这三千羌族骑兵是他的精锐,更是他的仰仗,别说对面只有五千贼兵了,就算对面有两万贼兵,他这三千羌骑也能势如破竹,踏碎对方的军阵。 三千骑兵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如两支利箭射向黄巾军阵。 可是,原以为的丢盔弃甲,仓皇而逃的画面并未出现,反而黄巾军开始了变阵。 盾兵在外侧组成了一个楔形阵,盾后有两排长枪刺出,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 楔形阵中间则是弓手,后方则是刀斧手。 待得骑兵进入射程之后,阵中的千余弓手,立刻弯弓搭箭便是一轮齐射。 虽然这些羌骑都身着甲胄,但胯下战马则是毫无防护,箭雨落下后,数十骑摔落在地,等待他们的只能是马踏而亡。 三千羌骑面对如此严密且骇人的阵形,一些心智不强者,直接勒住了缰绳,停滞不前。 但也有一些勇武之人直接撞了上去,虽然用生命将盾墙撞出了缺口,但后面的黄巾士卒又立刻顶了上来。 是以军阵外围虽有不同程度的混乱,但依然在花善的掌控之中。 “弓箭手,给我射!”花善怒喝道。 这些羌骑近身之后,有持盾兵掩护的弓手得以有效的射杀敌人。 羌骑这边的统率眼瞅着自己第一轮冲击并未给对方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反而还损失了不少人,气得哇哇直叫。 随着一阵尖锐的口哨声,羌骑丢下三百多具尸体后开始入潮水般的退却。 “敌军退了?”花善纳闷儿的问道。 张昊则是面露凝重的摇头道:“他们这是要准备第二次冲击!” “公子,你不该来的!”黎悦在张昊身侧,沉声道。 此时的黎悦,身披轻甲,扎着高高的马尾,从一位消瘦安静的丽人变成了如今又美又飒的美军娘。 两柄短刃挂在腰间两侧,平添了几分凌厉。 “花善,命人将伤兵拖到阵中来,让盾兵赶紧巩固好阵型!”张昊开口道。 “诺!”花善应声而去。 “王孚,将我的号旗竖起来,将士们见到此旗便知我还在。” “诺!”王孚应声道。 随着“张”字旗的竖起,周围的黄巾士卒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各司其职,准备迎接第二次的冲击。 远处的马蹄声再次响起,羌骑开始第二次冲锋了。 而此刻,张昊的心思却不在这一方战场之上,他所牵挂的是周仓那一千余骑是否能成功的偷袭董军大营。 按照张昊的推算,董卓军三万,得知自己驰援石邑后,势必会带两万人来阻击自己,而在石邑城下也会留一万人做佯攻姿态。 说简单一点便是用自己做饵引来董卓军主力,而周仓带领一支轻骑偷袭董军大营,焚烧其军中粮草,到那时,董卓军主力必会大乱,撤军回援大营。 所以张昊这边五千步卒的任务便是尽可能的拖住董卓军的主力。 但董卓军中的三千羌骑倒是张昊没有料到的,在冷兵器时代,旷野作战中,骑军对步军可谓是碾压性的。 羌骑的第二次冲击,险些将张昊这边的阵型冲垮,好在有弓手竭力射杀敌人,这才止住了羌骑的攻势。 “少主,此地交给属下,你赶紧回城吧!”花善浑身是血的跑了过来,朝张昊拜道。 张昊心里清楚,羌骑的第三波冲击将会彻底击垮之自己这边的阵型,到那时,自己这边的四千余步卒将会是待宰的羔羊。 可是,如若自己此时逃命,又如何能逃掉呢,对方的羌骑可不会眼睁睁的放自己逃脱。33qxs.m 王孚深知张昊所担心的是什么,立刻说道:“少主放心,你只管和黎悦离去,若羌骑来追,我带人挡住他们。” 张昊叹了一口气,自己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董卓军中还有三千羌骑,要是自己也有三千精骑,不,两千精骑带在身边,今日又怎会如此窘迫。 眼瞅着张昊还在犹豫,黎悦眼中闪过一丝果决,抬手就要向张昊的脖颈处打去。 “呜————”一声浑厚的号角声响起。 战场上的两方军士皆朝东边的矮坡上看去,那是骑军,一字排开的骑军。 张昊正准备凝神去看时,才发现了黎悦抬起的手刀,而那手刀距离自己已是近在咫尺了。 “你……你要干嘛!”张昊一脸震惊的看向黎悦。 黎悦刚才是要对自己动手吗?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那支骑军打的旗号好像是一个硕字……”黎悦望着远处的骑军,凝神道。 “硕字?是硕哥儿的硕字营到了!”张昊大喜道。 而一旁的黎悦则是一脸不愉道:“这么晚才来…………” “…………”张昊。 第二十四章 黎悦手砍张昊 张昊惊疑的看向身旁的黎悦…… 她知道堂哥张硕会来?该不会是她传信给张硕的吧? 黎悦见张昊一脸惊疑的看着自己,便颔首解释道:“公子昨日说要出兵之时,我便让一骑快马赶去下曲阳求援了。” “你知道硕哥儿的硕字营在下曲阳?”张昊问道。 黎悦摇头道:“公子离开下曲阳时,地公将军曾告诉奴家,若公子有难可遣人到下曲阳求助。” 嘶,张昊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一切,二叔早有所料。 原本他觉得父亲张角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二叔张宝也是心细之人,能将他们打退到巨鹿郡的卢植,该有多厉害啊。 一直以为凭借自己对历史的掌握和来自后世的学识能让他在这汉末叱咤风云,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被大家关照保护的那一个。 念及于此,张昊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咚咚咚……”董卓军开始擂鼓了。 两千余羌骑听到中军指令后,开始调转马头迎向冲将过来了黄巾骑军。 然后,董卓军的步卒也不再缓缓的向张昊这边靠近,而是发了疯似的朝张昊这边的军阵冲杀了过来。 “咱们的援军来了,大家坚守阵型,此战必胜!”花善挥舞着长刀,在军阵中鼓舞着士气。 ……………… “将军,黄巾贼军杀入我军大营,将粮草全部焚毁了!”前来报信的骑兵拜道。 “什么!”董卓听后大惊失色,不由问道:“偷袭我军大营的贼军有多少人马?” “大概……两千余骑!”骑兵答道。 “不可能!不可能!王武麾下有五千精兵,据寨而守怎会如此?”董卓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着。 接着,董卓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当即问道:“韩良不是还有五千兵马吗,可有回援大营?” 骑兵哭丧着脸说道:“石邑城中的贼军杀了出来,韩将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恐怕……恐怕……” 董卓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率军三万,一城未下不说,连所带的粮草也被焚毁了。 当即大怒道:“你这厮好生歹毒,竟然乱我军心!来人呐,将此人拖下去砍了!”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董卓扫了一眼周围,摁住内心的惊慌,心道自己还有两万精兵在手,若能将对面这五千黄巾贼兵吃下,顺势夺取真定,自己则还有翻盘的可能。 当下,董卓便让前军和左右两翼的士兵全部冲上去,对那五千贼军进行围杀。 虽然前军将领和左右两翼的将领不知道董卓为何如此指挥,但军令如山,他们也只能遵从。 可就在这时,官军身后烟尘四起。 “报————” 董卓回身一看,见到军阵后方扬起的尘土,心中已然凉了半截。 “禀报将军,咱们身后五里开外出现了一支黄巾骑军,数目不详。”哨骑禀报道。 一定是偷袭营地的那伙骑兵,可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看这扬起的尘土少说也有三千骑。 若让将士们知道大营被袭,粮草被毁,身后又有三千黄巾骑军杀来,军心必然大乱。 念及于此,董卓心如死灰,赶紧令人鸣金收兵,能逃走多少是多少吧。 ……………… “董卓这厮莫不是疯了不成,竟让全军围着咱们杀!”张昊躲在车驾内,骂道。 飞箭时不时的射来,车厢上已经插着好几支箭簇了。 原本的楔形阵早已被冲乱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黄巾军这边只能以张昊的车驾为中心,聚集在一起,才堪堪抵住敌军的扑杀。 花善已经杀疯了,浑身是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少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属下助您突围吧!”王孚焦急道。 “突围?”张昊不禁苦笑道:“你看看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敌军,你跟我说突围?” “公子,奴家带你杀出去!”黎悦冷声道。 “不行,敌军势众,先不说咱们能不能成功突围出去,就说咱们一走,军心必然大乱,恐怕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了便会被屠戮殆尽。”张昊拒绝突围。 “可咱们被困在这里,迟早也会死在乱军之中啊。”王孚红着眼睛恳请道:“少主,留得青山在,才能东山再起啊!” “不可…………”张昊刚说出两个字,便觉后劲一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张昊突然晕倒,让王孚不由一愣,因为他看到黎悦将少主给打晕了。 “这…………”一时间,王孚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别愣着了,我来驾车,你带人掩护我们杀出去!”黎悦冷声道。 “好!”王孚应声后,刚准备召集亲卫准备突围,便听到董卓军中响起了鸣金声。 “???”王孚。 “…………”黎悦。 官军怎么撤了? 自己都准备带少主突围了,官军怎么突然就鸣金收兵了? 官军这边听到鸣金声后,虽然不知道为何要撤,但他们只能服从军令。 张硕这边正与羌骑厮杀得正酣,官军这边竟突然鸣金收兵了。 羌骑统率听到鸣金后,更不迟疑,吆喝一声,带着所剩的千余羌骑撤了。33qxs.m 当张硕看到官军后方若隐若现的骑军时,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弟兄们,援军已到,别让这些官军逃了!”说完,张硕一夹马腹,率先冲向不远处的官军步卒。 鸣金之后,董卓便带着自己的亲卫朝着西边而去,官军见自家主将向西撤去,自然也就一窝蜂的撒丫子往西逃。 此时,南边有黄巾骑军,东边有黄巾骑军,北边又有黄巾贼军,一时间感觉到处都是黄巾军,一些不明所以的官军更是惊呼自己被包围了。 而那支羌骑兵,为了尽快回到董卓身边更是不管不顾的朝着自家步卒发起了冲锋,一时间被自家骑军踩死撞死的就有数百人。 跑的快的,则逃出了黄巾骑军的追击范围,跑的慢的,则被黄巾骑军围住,无奈之下只得扔掉兵器,跪地投降。 看押降卒,打扫战场自有麾下将士去做,张硕和周仓第一时间便往张昊所在的车驾跑来。 当他们看到车厢上插着的箭簇,悬着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当他们走近了,看到张昊正瘫倒在黎悦的怀里不省人事时,两人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少主(子楚)这是…………死了? “少主!!!”周仓痛哭流涕,撕心裂肺。 “子楚!!!”张硕大惊失色,双眼红润,眼前一黑,跌落下马。 “…………”黎悦和王孚默默的低下了头。 第二十五章 抱团取暖 真定城,城楼寝卧。 张昊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酸痛,皱了皱眉,睁开了双眼。 换回女服的黎悦正候在榻旁,见张昊醒来,赶紧跪坐在侧,低着头,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媳妇儿一样。 张昊瞥了一眼黎悦,哼声道:“黎悦啊,你对我,可真下得了手啊!” “奴家不敢……”黎悦低声道。 “哼哼,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张昊揉了揉脖子:“手真重!” “请公子恕罪……”黎悦俯身拜道。 张昊走下床榻,舒展了一下胳膊,开口道:“替我更衣吧。” 黎悦起身,为张昊更衣。 “朝廷的兵马可退了?”张昊问道。 “此战,我军大胜,缴获官军甲胄兵器无数,收拢降卒近万。”黎悦答道。 张昊点了点头,接着问道:“硕哥儿呢?他回下曲阳了吗?” “张硕和他的硕字营都留在真定城中,看样子,似乎不准备回下曲阳了。” “石邑那边如何了?褚兄可还安好?” “褚燕也在真定城内,说是一定要见你一面。” “见我?”张昊笑道:“这是要当面感谢我?” “公子不顾自身安危驰援石邑,那褚燕是应该当面感谢公子的。”黎悦的语气有些夹枪带炮的。 不过张昊也能理解,若不是为了驰援石邑,自己也不会以身犯险,看来黎悦是将这一切的危机都算在褚燕的头上了。 “来人呐,叫周仓他们都来城楼议事!”张昊对门口的侍卫下令道。 “诺!”侍卫应声离去。 议事厅内,以张硕为首的武将都站立在右侧,依次是张硕、周仓、褚燕、田右、花善。 而左侧,则只有沮芝一人。 周仓三人早就习惯沮芝的存在了,但张硕和褚燕则是一脸疑惑,因为女人怎么能来议事厅参事呢。 “元义有所不知啊,这位是沮芝姑娘,极擅粮草调配和内政之事,少主对沮芝姑娘也是极为信任的。”周仓解释道。 褚燕没想到一位女子竟能做这么多事情,心中顿生钦佩,朝沮芝抱拳行礼道:“褚某见过沮芝姑娘。” “褚将军无需多礼,向奴久闻褚将军之名,妾身有礼了。”说着,沮芝朝褚燕微一欠身以示行礼。 而站在首位的张硕则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沮芝,瞧这沮芝长相颇为妩媚,虽未施胭粉,但却明艳动人,当即便生出一个念头来。 “没想到子楚的军中竟有沮芝姑娘这样的妙人,”张硕哈哈一笑,接着问道:“不知沮芝姑娘可曾婚配?” 沮芝没想到张硕会有如此一问,当即脸颊一红,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沮芝一脸窘迫,张硕又是一阵大笑,开口道:“再过两年,子楚就十六了,沮芝姑娘可愿嫁给子楚,给子楚生个大胖小子啊!”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皆是哄堂大笑,唯有沮芝脸颊通红,一脸的羞愤。 “什么事啊?让你们这么开心!”张昊带着黎悦走进了议事厅。 黎悦换上了轻甲,因为张昊说黎悦穿轻甲的样子又美又飒。 张昊坐在首座之上,黎悦则站在张昊的身旁。 “子楚,我见沮芝姑娘美艳动人,便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呢!”张硕直言不讳道。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沮芝更是羞愤不已,低着头,不敢说话。 “胡闹!”张昊皱眉道:“沮芝姑娘是我请来帮忙的,她一介女子能在军中做事已属不易,你们应当像尊重我一样去尊重她!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众将应声抱拳道。 接着,张昊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堂哥张硕,问道:“硕哥儿,这次得亏你来得及时,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子楚有难,我这个做哥哥的,理应相助!”张硕答道。 “此间事了,那你还不快点回下曲阳,南方战事吃紧,说不得二叔就要招你过去呢。”张昊。 张硕摆了摆手道:“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儿跟着子楚你了。” 张昊皱了皱眉,不禁问道:“硕哥儿,你跟着我作甚,你又不是我的属下。” “我爹让我保护你,以后哥哥我就做你的先锋将军,听你调遣就是了。”张硕朗声说道。 “真的?”张昊表示不信。 “属下张硕,拜见少主!”张硕躬身拜道,一脸的认真。 眼见张硕此举,张昊心里也是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堂哥虽然秉性直爽,重情义,但却是个暴脾气。 或许二叔不想带着他,才将他打发到我这里来的吧。 不过早就听说自己这个堂哥有着一身好武艺,师从冀州枪王韩典,也是不知他与赵云比,谁强谁弱啊。 接着,张昊又将目光看向了张硕身后的褚燕,不由皱眉道:“褚兄,你这是…………” 褚燕跨列而出,朝张昊拜道:“褚某想过了,以后褚某就拜你为主,带着兄弟们跟你干了!” “这……”张昊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道:“褚兄在石邑好好的,何故如此啊?” 其实褚燕也思考了很久,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大军和黄巾军互相厮杀,自己就这几千人,要想有所作为,必定是要抱上一颗大树的。 自己是山匪出身,朝廷自然是不容自己的,反观黄巾这边,黄巾少主张昊又与自己相交莫逆,且对自己有大恩,此次一战更是以少胜多,打败了朝廷官军。 于情于理,投效在张昊麾下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还望少主收留!”褚燕躬身拜道。 其实张昊早就想将褚燕收于麾下了,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经此一役,也算是让褚燕意识到了抱团取暖的重要性。 “我张子楚能得褚兄相助,幸甚幸甚啊!”说着,张昊赶紧起身来到褚燕身前,将褚燕扶起。 如今天下大乱,战火四起,有粮食就等于有兵马,哪怕是降卒,只要给口饭吃,便能招为己用。 有了张硕和褚燕的加入,再加上又招揽了近万人的降卒,张昊麾下的兵马已有两万六千之众。 周仓作为跟随张昊最早之人,自然是深得张昊信赖,中军一万劲卒皆交由周仓统率训练。 而王孚则在军中挑选出了两千忠实可靠之人组建了两千人的力士营,当做张昊的亲卫。 褚燕则是收编了附近的山贼,加上原来所剩的人马总共五千人负责真定城防。 堂兄张硕极擅骑战,张昊便将此次缴获的战马全部交给了张硕,凑出精骑三千。 至于田右和花善,则是各领三千兵卒驻守石邑和九门,拱卫真定。 然而,时间飞逝,转眼已到五月,巨鹿有快马来报,卢植大军攻破广平郡首府曲梁之后,继续北上巨鹿。 如今摆在张昊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率军南下,驰援巨鹿县的父亲张角;二是派一支奇兵将父亲救回,以图东山再起。 这两个选择皆不是上策,张昊不禁有些犯难了………… 第二十六章 喜提谋士田丰 卢植所率领的官军正在巨鹿郡南面与黄巾军主力鏖战,偏将军董卓率偏师三万经赵郡入常山郡,欲偷袭石邑进取常山郡城真定,以此威胁黄巾军后方。 怎奈驻守常山郡的黄巾渠帅张昊足智多谋,以区区七八千的兵力便将董卓的三万官军打得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此件战事,随着说书先生的嘴,广为流传。 常山郡的百姓即不歌颂黄巾军,也不为官军的失败而惋惜,因为谁胜谁败,他们的日子都是一样过。 但是,百姓们却乐于谈论张昊的聪明睿智和用兵如神,毕竟人们都喜欢英雄,更乐于接受一个英雄在他们身边。 茶肆之中,张昊正听着说书先生对自己的夸赞,听到夸张之处,张昊也不免抿口热茶,尴尬一笑。 什么渠帅张昊,年仅十四岁却身高八尺,双臂能有千斤之力,凭他一人便能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之类的。 张昊感慨,果然舆论这个东西啊,虚虚实实难以细究。 “他来了。”黎悦提醒道。 张昊转头一看,果然看见田丰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子楚久候了,久候了。”田丰朝张昊拱了拱手,说道。 “先生以前从不迟到,为何今日……”张昊不禁问道。 田丰坐下后,开口解释道:“我去了一趟郡守府,向薛公请辞了。” “请辞了?”张昊皱了皱眉,疑惑道:“先生可是要离开常山郡?” 田丰一脸沉郁的摇了摇头,叹道:“我这人呐,向来自傲,自诩有管乐之才,却不想老眼昏花,习焉不察。” 说完,田丰便是一阵叹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张昊听得一头雾水,不禁讶然问道:“先生何故如此?可是出什么事了?” 田丰冷哼一声,淡淡道:“子楚不必再装模作样了,我已知你身份,这些日子与你相谈深切,却未曾将你身份识破,我深感汗颜呐!” 张昊淡淡一笑道:“先生乃冀州名士,才学渊博,子楚是真心想拜先生为师,又担心先生知晓学生身份后弃之不见,所以未敢表露实情,还望先生恕罪!” 说着,张昊直起身子,朝田丰躬身一拜。 “子楚贵为黄巾渠帅,如此年纪便能以少击众,大胜而回,子楚之才远胜于我,何必要拜我为师,切莫再称我为先生了。”田丰摆了摆手道。 这田丰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怪自己一开始不直言相告? 可他有什么办法?若一开始就跟田丰说自己是黄巾渠帅,想拜田丰为师,如此做,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田丰挥袖而去。 田丰乃冀州名士,怎会不顾自己的声誉辅佐一个黄巾蚁贼呢? 若自己也有个什么汉室宗亲或者四世三公的身份背书,他又何必如此难做呢。 “先生,”张昊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学生隐瞒身份也是实属无奈啊!” 田丰别过头,没有说话。 张昊也不再掩饰,直言道: “家父张角不过一介农户,他为何要反抗朝廷?因为大家没有饭吃,为何没有饭吃?因为外戚专权,宦官当道,朝廷只会横征暴敛,不顾百姓死活。 我们黄巾军中,全都是穷困的黎民百姓,起兵反抗只为能吃一口饱饭,我们有何错? 高祖皇帝不过一亭长,却能覆秦灭楚,开创大汉四百年之基业。 学生自是不比高祖皇帝,但学生斗胆,想为百姓谋一条活路,学生才疏学浅,深知只有得到像先生这样的经世之才的辅佐,才能成就心中所愿。 如有冒犯先生的地方,还请先生恕罪。” 说完,张昊躬身叩首。 张昊的话,让田丰为之动容,自己的学生,心系苍生,胸怀天下,而自己这个做老师的却因为一件小事儿不愉。 念及于此,田丰顿觉羞愧,赶紧起身将张昊扶起。 “子楚不必如此,你心怀天下,又有仁德之名,将来必有能人贤士辅佐,无需担心。”田丰坦言道。 张昊摇了摇头,开口道:“学生自知身份卑微,就算拥兵数万又如何,那些能人贤士还是不屑与学生为伍。” 说着,张昊恳请道:“我知先生深明大义,不拘一格,若能请先生相助,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届时,先生之名必将名流千古。” “这………”田丰犹豫了。 见田丰陷入了纠结,张昊也不迟疑,再度跪拜道:“学生斗胆请先生相助,先生啊,先生不出,苍生无救啊!学生叩求先生了!” 田丰见张昊如此诚恳,内心悸动,眼含热泪,想到自己也曾心怀天下,奈何时至而立也未得明主,如若错过了张昊,不知何时能再遇明主。 田丰将胸中浊气叹出,朝着张昊跪拜叩首道:“田丰愿为少主效犬马之劳!” 张昊哭了,自己终于得到一位谋士了,太难了!太特么难了! ……………… 城楼楼关,议事厅内。 “如今卢植所率领的八万官军已逼近巨鹿郡,而南边黄巾主力虽有兵马十余万却不是卢植的对手,仅驻守在巨鹿和平乡两县之中,如若我部不去驰援,我父张角危矣!”张昊叹道。m.33qxs.m 田丰沉思片刻后,开口道:“巨鹿平乡皆不是坚城,我料定令尊必会舍弃巨鹿平乡,转而进驻广宗,在广宗与卢植的八万官军决战。” 张昊心中一凛,暗叹田丰果然是神人,张昊之所以知道最后的决战在广宗是因为他知道历史,而田丰显然是不知道的。 嗯,这田丰果然是有些东西的。 只听田丰接着道:“朝廷虽然腐朽,但仍有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位良将,有他们三位在,黄巾军必败无疑,少主切不可与之争锋。” “可是…………”张昊。 “常山郡西乃太行山脉,山绵林密,山匪众多,少主可遣一机敏之人游走在群山之中,收编那些山匪以积蓄实力,为少主重回常山郡打好基础。 而少主则可挥兵北上拿下中山郡,以观时变。” 张昊皱了皱眉,问道:“难道朝廷会放任中山郡不管不顾,任凭我等占着?” 田丰颔首一笑道:“十常侍最忌讳掌握兵权的外将,一旦黄巾主力被灭,朝廷必然诏回三位将军,就算朝廷要来拿回中山郡,少主也可继续北上避其锋芒。” 张昊点了点头,田丰所言倒也是一个办法,打不过就跑,实在不行就躲进山里打游击嘛。 “那我父亲那边……”张昊看向田丰。 田丰神情一凝,沉声道:“弃卒保帅!” “………………”张昊。 第二十七章 向奴有个好哥哥 田丰之意自然不是放弃营救张角,而是让张角三兄弟抛弃黄巾主力,独自北逃。 此计,一来可以保全张角三兄弟的性命,二来可以给朝廷释放一个信号,黄巾主力已灭,虽然贼首逃脱,却已难成气候,让朝廷召唤外将。 不得不说,田丰此计倒也是一条妙计,只不过那十余万黄巾士卒便成了牺牲品。 田丰见张昊面色凝重,犹豫不决,自然也是明白张昊心中所想,但这也是他能想出的上上之策。 “少主,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黄巾败局已定,少主何必要与之同沉呢!”田丰谏言道。 张昊沉思良久,他知田丰所言或许是对的,但如此枉顾那十余万黄巾军的性命,张昊着实做不出来。 “先生,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但我有一个要求。”张昊说道。 “少主尽可直言。”田丰。 “我会亲率三千精骑将父亲接回。” 田丰一听张昊要以身犯险,大为惊讶,焦急道:“万万不可,南边战事凶险,少主怎能以身犯险,万万不可啊!” “先生有所不知,家父性子倔,又极重情义,若让他抛弃麾下将士独自逃生,他是绝不会同意的,只有我去,才能说服于他。”张昊解释道。 其实张昊也没有把握说服张角,但他此去并非全是为了劝说张角而是寻找机会救下那十余万黄巾军。 因为他断定自己是一个变数,因为他的出现,他成功击退了董卓,这便是一个变数。 但愿自己能如同蝴蝶效应一样,改变黄巾军的命运吧。 “哎!”田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来人,擂鼓聚将!”张昊朝门口喊道。 片刻后,张硕、周仓、褚燕三人尽皆到齐,张昊将田丰郑重的介绍给了他们。 一听田丰是冀州名士,更有王佐之才,尽皆抱拳行礼。 张昊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对田丰委以重任,将后勤内政之事全部交由田丰来打理。 而沮芝,则让其在城中办学,收容那些失去亲人的孤儿还有将士们的遗孤。 对此安排,沮芝则是欣然接受,她毕竟是一女儿身,整天混迹在军营之中多有不便。 张昊趁此机会,便将自己与田丰的谋划讲了出来。 去太行山脉做山大王的人选,自然是要交给褚燕的,他本是山匪出身,对山里情况极为了解,在场众人没有比褚燕更合适的了。 “褚燕!”张昊。 “属下在!”褚燕出列,应声抱拳道。 “令你率本部兵马五千进山扎寨,收编周围的山匪盗贼,以待我军重回常山郡。”张昊说道。 “属下领命,定不负少主所托!” 张昊点了点头,提醒道:“军纪不可废,切记!” “少主放心,凡我部众必会遵守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若有违抗者,定斩不饶。”褚燕朗声答道。 紧接着,张昊便让周仓带着剩下的所有兵马随田丰一道北上,加上田右和花善两部,细细算来也有近两万兵马。 这两万兵马,攻下中山郡,绰绰有余,何况又有田丰运筹帷幄,此次北上定然无虞。 至于张昊自己,则是和张硕一起率领硕字营的三千精骑奔赴巨鹿驰援黄巾主力。 虽然众将皆反对张昊以身犯险,但好在张昊表达了他不得不去的理由,众将这才勉强接受。 五月初十,周仓和田丰率军北上。 五月十四,山中营寨完工,褚燕告别张昊,率军离开了。 张昊将褚燕送出城后,带着黎悦和王孚在城中闲逛。 王孚在力士营中选了二十个身手矫健之人留下给张昊做护卫,其余的都跟周仓一起北上了。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张昊感慨道。 “少主无需担心,到时候咱们再打回来就是了。”王孚宽慰道。 说着,王孚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少主,前两日就听说沮芝姑娘的善学斋开始授课了,咱们看看去?” 张昊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好。” 善学斋,以张昊之名开设的善堂,专收将士遗孤,以及城中流浪的孤儿。 这里不仅给孩子们提供食宿,还教他们识文断字,对于一些有天赋的孩子,沮芝更是亲授书画和音律。 善学斋的一应开销皆由张昊所出,由于张昊马上要离开的缘故,不仅让太守薛策对善学斋多加照顾,还给沮芝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钱财和粮食。 张昊进入学斋时,沮芝正在盘算这几日的用度。 见张昊来了,便起身相迎。 “妾身见过少主。”沮芝见礼道。 “沮芝姑娘无需多礼。”张昊笑道。 黎悦和王孚守候在门口,屋子里,张昊和沮芝相对而坐,看着沮芝煮水烹茶。 “沮芝姑娘一个人操持着整个善学斋,辛苦姑娘了。”张昊开口道。 “少主说的是哪里话,和孩子们在一起,妾身心里也是开心的。”沮芝将煮好的茶舀入张昊的杯中。 张昊颔首道:“将士们的遗孤能得到妥善的照料,也算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 “少主仁德,天地可鉴。”沮芝称赞道。 “此次我军北上征伐,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沮芝姑娘若有难事可去府衙找薛策太守帮忙,薛策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妾身多谢少主。” 张昊浅抿了一口茶后,看向沮芝,问道:“听闻姑娘有一哥哥在广平郡南和县做县令?” 一个月之前,沮芝听说黄巾军准备攻打广平郡时便跟张昊提起了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希望黄巾军在攻打南和县时不要伤害她的兄长。 这个小小的要求,张昊自然是会满足的。 原本此事也算是一个小事,张昊着实没有放在心上,但此次要去巨鹿县救父亲,而南和县距离巨鹿县不过百里,快马半日便到。 张昊就想着先去南和县打探一下虚实,若沮芝的这个兄长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沮芝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少主提起家兄可是有什么事吗?” 张昊颔首道:“过两日,我便会南下打探一下战况,南和县距离巨鹿不远,我想着…………” “…………”沮芝一愣,看着张昊怔怔出神。 “是有何不妥吗?”张昊奇怪沮芝的反应。 沮芝摇了摇头道:“前些日子,家兄有书信过来,说少主不日便会南下,妾身本不信,可直到方才少主亲口说出…………” 张昊皱了皱眉,沮芝的兄长怎会知道我要南下?真乃神人啊。 “你兄长知道我?”张昊不禁问道。 沮芝点了点头,答道:“自从族亲遇害以后,妾身便在信中将少主为妾身报仇之事告诉给了家兄……” 说道这里,沮芝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少主军中之事,沮芝未透露半点给家兄,还请少主明察。” 沮芝有没有透露军情给她兄长,此刻的张昊已经不在意了,他只想知道沮芝的兄长是谁,竟能算到自己会南下。 张昊当即摆了摆手,追问道:“你家兄是……?” “家兄沮授字公与,曾为冀州别驾,被举为茂才,两年前赴任南和县做了县令。”沮芝答道。 沮授?就是那个监统内外、威震三军,帮助袁绍夺取青并幽三州之地的沮授? “沮授真是你兄长?”张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家兄”沮芝点头道。 “你与你兄长关系如何?”张昊问道。 “兄长对妾身极为疼爱,不止一次说要派人来将妾身接过去……”说着,沮芝看了张昊一眼。33qxs.m “甚好!甚好!”张昊大喜过望。 “什么?”沮芝一脸疑惑的看向张昊。 张昊笑道:“向奴有个好哥哥啊,真想早点见到公与兄啊!” “…………”沮芝皱了皱眉,看向张昊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丝异样。 第二十八章 全力阻止少主南下 张昊从善学斋出来的时候,心情很好,因为他的怀里揣着沮芝给其兄长沮授的书信。 从沮芝的口中,张昊得知沮授对黄巾军以及张昊并不看好,张昊不仅不恼,反而很是理解沮授的态度。 毕竟自己没有显耀高贵的家世,在沮授眼中不过是一个稍微有些贤德的黄巾渠帅罢了。 张昊也没有天真的以为可以靠沮芝的这份书信就能将沮授收于麾下,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沮授不是普通良禽,自己更不是参天大树。 只能期待以后,自己真的能掌握一州之地时,他才有资本去请沮授协助自己。 五月十五,张昊和张硕率领硕字营的三千精骑从西城门而出。 张昊寻思着在南下之前还是见一下赵云,便带着黎悦和王孚等二十余骑脱离了队伍朝赵庄而去。 这些日子,有张昊的格外照顾,赵云凭借张昊赠送的粮食,招募义勇,人数已达五百之众。 得知张昊要南下和黄巾主力汇合,赵云除了担忧张昊的安危以外,内心也是极为的纠结。 其实赵云很想和张昊一起去,但碍于张昊在黄巾军中的身份,自己若是去了,岂不是摆明了要跟朝廷作对吗。 “子龙无需顾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张昊笑道。 赵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张昊隔三差五的就会送些粮食和美酒过来,对他来说是有恩的,况且赵云也很敬重张昊的为人,也早就把张昊当做兄弟看待了。 奈何自己是汉民,起兵造反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一边是朝廷,一边是自己的兄弟,赵云着实有些为难。 张昊也知赵云所想,便宽慰道:“自古忠义难以两全,子龙也不必介怀,只是今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所以便想着来看看你。” “子楚!”赵云眼中含泪,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茶过三盏之后,张昊便起身告辞道:“若我这次能活着回来,咱们兄弟二人再畅谈言欢!” 赵云本就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见张昊如此为自己着想,心中更是难以释怀,当下便道:“子楚一定要多加保重,我在这里静候佳音。” 离开赵庄之后,张昊并没有追赶南下的硕字营,而是让一快骑去给张硕报信。 告诉张硕,让硕字营徐徐南下不用着急,而张昊则先行赶往南和县打探。 …………………… 房城,乃赵郡郡城。 三月初时,黄巾军占领了房城,将房城内的县官全部处死,改由太平道徒周凯做县官。 四月底,董卓率偏师三万,拿下了房城,将周凯等一众太平道徒尽皆斩首。 如今的房城县令,由城中的吴举人暂代。 这个吴举人倒也真有些才干,不到一个月,便将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任用李巡为县尉招募义勇八百,维护城内治安。 李氏乃赵郡第一大族,是赵将武安君李牧的后裔,而李巡则是当代李氏族长最不受待见的庶子。 李巡早在少年时便和母亲被李家给赶了出来,后来又成了游侠,好不容易赚了些钱,在城里置办了一个院子,母亲却病故了。 若不是李巡在周围郡县里颇有名声,吴举人也不会任用他做县尉。 夜里,李巡从酒肆中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在护卫的搀扶下往家而去。 刚走到家门口,李巡便让护卫离开了。 “咚咚咚”李巡敲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将门打开了。 “大人回来了。”中年男人叫季尚,李巡的侍从。 李巡没有说话,醉醺醺的朝里走去,季尚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门外,见没人后,便将门关上了。 屋内,李巡醉态全无,喝着粥,佐着腌菜,吃的很香。 季尚则坐在一旁,低着头,没有说话。 “绣衣使(汉末情报机构)韩森来房城了。”李巡边吃边说道。 季尚皱了皱眉,不由问道:“韩森堂堂一个史令(绣衣使在冀州的最高官职),他不是应该在邺城(冀州州府)吗,来房城做什么?” “朝廷大军准备进攻巨鹿的黄巾主力了,房城往东两百里便是巨鹿郡的腹地,黄巾军粮草之所在。”李巡说道。 “韩森是想找出咱们存放粮草的位置?”季尚讶然道。 李巡用筷子夹起一根腌菜放在嘴里,边嚼边说道:“不仅如此。” 说着,李巡看向季尚,开口道:“前几日,韩森派往巨鹿县的一名游枭被杀了。” “巨鹿郡匪患众多,死一名游枭也很正常。”季尚答道。 “那名游枭是去给腾蛇传信的。”李巡说道:“这名游枭身上一定有极为重要的任务,这才是韩森亲自来房城的原因。” 季尚思索道:“是咱们的人下的手?” 李巡沉吟片刻后,摇头道:“应该不是,如果是咱们的人,腾蛇不会活到现在。” “那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咱们都得查清楚。” “明白了,明日我就把消息传回家里。”季尚应声道。 “对了,还有个事情”季尚说道:“家里传来消息,让我们阻止少主南下……” “为何?”李巡诧异道:“巨鹿战事吃紧,唯有少主率军南下方可破局!” 李巡虽然是游侠出身,但也略通一些兵法,前些日子听说少主仅以万余兵马击溃董卓三万官军时,他颇受震撼。 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例不是没有,但凡能以少胜多的将军,无不是精通兵法之人。 少主能以如此年纪做到此事,可见其深谙兵事,若少主真的率军南下,南面的战事,必会有所转机。 可家里为何不让少主南下,李巡实在是想不通。 “这是家里的安排,你我只能奉命行事!”季尚提醒道。 李巡侧目反问道:“若少主执意南下了,你打算如何阻止?” “这个…………”季尚一时语塞。 不过李巡所言也的确是个问题,若少主执意南下,以他俩的身份又如何阻止得了。 况且有韩森在房城,天知道房城里有多少绣衣使的密探和游枭,自己身为房城县尉,掌管房城八百义勇,韩森不可能不派人盯着自己。 李巡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我有一个办法…………” 第二十九章 捉拿黄巾少主! 房城,燕春伎馆。 雅室竹帘外,一女子抚琴拨弦,音律美妙如山中流淌的清泉。 雅室内,两个男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此番大败黄巾蚁贼于曲梁,韩史令功不可没啊!”李巡笑赞道。 “可惜董将军率领的那三万偏师了,竟在常山郡被一小儿打得是损兵折将,溃不成军,三万劲卒,逃回来的不过五六千,呜呼哀哉!”韩森感慨道。 李巡见韩森如此模样,便也故作惋惜道:“可惜啊,若董将军临行前能来请教一下韩史令,董将军又怎会有此大败啊!” 韩森摆了摆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笑道:“思白贤弟,咱们哥俩谁跟谁啊,私底下,你就叫我康伯,可好?” 李巡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朝廷兵威正盛,黄巾蚁贼已成颓势,”说着,韩森看向李巡,问道:“你觉着那张角会如何破局啊?” “破局?”李巡哈哈一笑,摇头道:“我看那些黄巾蚁贼应该已经黔驴技穷了。” “非也,非也,”韩森看着李巡,压低声音道:“黄巾军还有一支奇兵呐!” “哦?”李巡皱了皱眉,问道:“大人指的是……?” “黄巾军少主,张角之子张昊!”韩森正色道。 “他?”李巡故作惊讶的看着韩森,接着,他便摆了摆手:“不可能,张昊小儿不过万余兵马,自保尚不能自顾,又怎敢南下呢!” “哼,思白有所不知啊,”韩森笑道:“这个张昊倒也算有些本事,击败董将军之后,招揽了一些降卒,兵马已有两万有余…………” 说着,韩森脸色一沉,低声道:“我收到线报,张昊亲率三千精骑已然南下了!” “什么!”李巡一脸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韩森。 此刻,李巡的惊讶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的惊讶。 三千?少主竟然只带了三千精骑南下! 韩森目光一凝,暗道这李巡不过一个小小的县尉,在听说有一支黄巾骑兵要南下时,他的神情中似乎一点都不惧怕,倒是有违常理。 “你好像并不害怕。”韩森问道。 李巡心中一惊,暗道这韩森的眼力果然毒辣,一眼便能瞧出破绽。 “害怕?”李巡哈哈一笑道:“大人觉得在下是个怕死之人吗?” 两人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神交织,互不相让,数息后,韩森哈哈一笑道:“我终于知道吴县令为何保举你李思白做县尉了。” 李巡摇头苦笑道:“大人将如此机密之事告诉了在下,是想让在下做些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黄巾少主会率军南下,他进城之后,我要你帮我拿下此子!”韩森沉声道。 “那张昊可是有三千精骑,我麾下义勇不过八百……”李巡。 “无需担心,动手之时,我自会传信于你……”韩森的话刚说到一半,便有一名从事走了进来。 从事见有外人在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巡见状,赶紧起身告辞道:“属下还有事,先告退了。” 韩森拱手回礼。 从伎馆出来之后,李巡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暗叹这绣衣使的消息真是灵通,这么快便知道少主要率军南下了,并且还打算在房城捉拿少主。 如今少主是打破局面的关键,少主若在房城出了事,黄巾军要想扭转败局,就更加艰难了。 必须抢在韩森之前找到少主。 “大人,咱们不去南城门了吗?”护卫问道。 “去北城门!”李巡说道。 雅室之中,韩森站在窗前,看着李巡离去的背影,神色平淡,难以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人,这李巡可是李家的人,咱们……”从事有些犹豫道。 “他不过是一个庶子,李家不会因为他得罪我们的,”说着,韩森沉思片刻后,说道:“派人继续盯着他,十二个时辰连轴转,不留间隙,我就不信他不露马脚。” “明白了。”从事应声道。 “大人怀疑这李巡便是太平道潜伏在此的白泽?可是这李巡是吴县令保举的,不过月余……岂能……”从事问道。 “董卓拿下房城后,我便收到腾蛇的情报,张宝在下曲阳还留有两千精骑,以对真定的策应,我拿到情报后,便派了一名游枭来房城通知董卓,可游枭刚入房城,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失去了音信……” “所以大人怀疑是李巡……?” “游枭进城后,董卓已经离开房城北上了,按照惯例,游枭会与城内的暗线接头了解情况,我询问过城内的暗线,那名游枭的确是与他见过面,但游枭却没有入城的记录,能将此事做得如此滴水不漏,也只有李巡能够做到了。” 从事听完韩森的分析后,忽然明白了过来,开口说道:“大人之所以将黄巾少主张昊南下之事说与李巡听,是想让李巡露出马脚!” 韩森转过头,看向面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从事,颔首笑道:“不错,能想到这一层,我的位置,早晚由你来坐。” 从事拱手拜道:“大人谬赞了,属下还得仰仗大人的教诲。” 房城外,张昊等人正准备入城,却被黎悦给拦住了。 “公子,咱们还是绕过此城吧。”黎悦说道。 “为何?”张昊。 “城外留有太平道的标记,是在向我们示警。”黎悦。 张昊皱了皱眉,看向房城的城门,淡淡道:“城里一定有事情发生,若咱们不探查个虚实,此次南下就会更加凶险。” 黎悦还想出言劝阻,却被王孚抢先说道:“黎悦姑娘放心,有我们在,定会护少主周全。”33qxs.m “哼,”黎悦白了王孚一眼,一脸的不屑。 王孚见状,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进城时,张昊便发现了房城守军的奇异之处,看穿着,这些守军不像是朝廷的兵,更像是招募而来的义勇。 张昊一行二十余骑,护卫皆有兵器傍身,聚集在一起极为扎眼,很快便引得更多的义勇围了过来。 冀州多匪患,富家公子外出带二三十个护卫也合乎常理,但必要的盘问还是得有的。 此时,李巡刚好从城楼下来,一眼便见到了张昊等人。 他留意到这些护卫,个个训练有素,举手投足间竟带着些行伍之气,再看为首的那个少年,袍服雪白,一尘不染,颇有几分文雅之气。 难道…………他就是? 李巡正要上前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便看到街角处有两个鬼祟的身影,正盯着这边。 而此时,张昊等人刚通过这些义勇的盘问,正要翻身上马就此入城,却被一位身材魁梧,容貌英俊的男人给拦住了去路。 只听此人大声呼喝道: “他们是黄巾蚁贼,速将他们拿下!” 第三十章 刺杀黄巾少主 “他们是黄巾蚁贼,速将他们拿下!” 一声呼喝,周围的义勇纷纷拔刀相向,而王孚这边的护卫也拔出了腰间长刀,虽处于劣势,但面色无惧,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义勇。 张昊左右看了看,看向对面的那人,神色从容道:“我们只不过是路过这里,何故说我们是黄巾蚁贼?” “你们是从哪里来,准备去往何处啊?”李巡问道。 “家叔是真定太守薛策,听闻南和县令沮授,沮大人病了,家叔便让我去南和县探望故友。”张昊说道。 “可有路引?”李巡皱眉道。 张昊从怀里摸出一块竹片,扔向李巡。 李巡将竹片拿在手中看了看,的确是真定府衙开具的路引。 “真定已在黄巾蚁贼手中,你这些护卫…………?”李巡的目光扫过张昊身后的这些护卫,问道。 “我离开真定的时候,黄巾蚁贼已经走了,我身边的这些护卫,都是家叔府中的家丁,之前都是军中老卒。”张昊答道。 李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后,向周围挥了挥手,开口道:“放他们走!” 周围义勇收到李巡的指令后,长刀入鞘,解除了警戒。 “咱们走!”张昊朝身边的王孚说道。 张昊在经过李巡身边时,勒住了缰绳,说道:“烦请军爷将路引还我,路上还要用呢。” 李巡将竹片递向骑在马上的张昊,张昊接过竹片,眼眸中闪过一丝讶色,接着,淡淡道:“多谢军爷了。” 说完,张昊一夹马腹,朝城中而去。 ……………… 客栈内,黎悦煮着茶,张昊和王孚正大口咀嚼着手里的面饼。 “少主,咱们从北城门入城,为何要住在城南的客栈?”王孚问道。 “有人想让咱们住在这里吧。”张昊道。 白日进城时,那人将路引还给自己时,还夹带着一根竹签,竹签上所写的客栈名称正是他们现在落脚的这个客栈。 “什么意思?”王孚疑惑道。 张昊并没有搭理王孚,而是看向一旁的黎悦,问道:“那个人可是咱们的人?” 黎悦摇头道:“奴家不知。” 紧接着,黎悦再次开口道:“公子,需要奴家去联络城内的线人吗?” 张昊思索片刻后,摇头道:“不用了,你在城门口看到了示警的符号,说明咱们在城内的线人不一定安全,既然有人给咱们指了路,今晚此人必会出现的。” 王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我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 说完,王孚就准备起身往外走。 “我跟你一起去。”黎悦也跟了上去。 月明星稀,灯影绰绰。 深巷中的犬吠,不知何时竟悄然无声了。 一伙身着夜行服的死士翻墙而入,房梁上的死士,踩瓦而行,身轻如燕。 很快,这些死士便来到了二楼客房处,贴门而动,占据着有利地形。 就在为首之人准备下令破门而入时,一柄柄长刀刺穿门板,径直的插入贴门死士体内,转瞬之间便有十余个死士当场毙命。 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让这些死士惊慌,反而破门而入,杀了进去。 片刻之后,王孚带着张昊和黎悦从房间里杀了出来,护在他们周围的还有五六个力士营的护卫。 其他几个房间,也陆续有力士营的士卒杀了出来,不多,仅七八人。 王孚留下的这二十个护卫都是从力士营选出来的好手,刚一照面便损失了三分之一,可见这些死士也是训练有素的。 十三个极擅战阵的护卫以王孚为首,将张昊和黎悦护在中间,一时间竟让这些死士无从下手了。 当张昊等人来到院子里时,等待他们的是更多的死士。 王孚和黎悦在前方开路,十三名护卫将张昊护在中间边杀边退。 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在一众死士悍不畏死的围攻之下,王孚这边的十三个护卫也都成了强弩之末,身上尽皆挂彩。 当张昊等人被围在一处角落时,王孚身边的护卫也只剩下六个了,他们的身后是黎悦,黎悦的身后是张昊。 “哎,早知如此就该听你的,不进房城了。”张昊感慨道。 来到这一世,先后几次陷入危机,无奈,张昊已经做好随时死于非命的打算了。 “距离门口不过三四丈的距离,妾身拼死护你出去!”黎悦沉声道。 “不用了,谁又知道他们没有在门口安排杀手呢。”张昊叹道。 “公子……”黎悦还想在劝说,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对方人数众多,且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要想活着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刀兵相接的声音………… 院子里的死士首领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劲,赶紧下令道:“快,杀了他们!” 话音一落,一众死士朝着王孚等人扑了上去。 紧接着,院门被撞开,李巡带着麾下义勇挥刀冲了进来,朗声道:“这些贼匪竟敢在咱们的地盘闹事,兄弟们,砍死他们!” 李巡见麾下义勇和对面的死士撞在一起后,这才得空寻找起张昊来,见张昊等人被困在院墙一角,便挥刀杀了过去。 长刀在李巡手中翻飞,收割着一条又一条性命。 早年间,李巡走南闯北,四处拜师学艺,所学虽然杂乱无章,但久而久之便有了自己的路数,以至于一身武艺在整个赵郡都难逢敌手。 有了李巡和他麾下的义勇加入,为首的死士见大势已去,只得呼啸一声,带着剩下的十余个死士迅速逃离了。 “你们没事吧?”李巡来到张昊身前,关切道。 张昊面色阴沉,开口道:“我死了十六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你说有事没事!” 是眼前这个男人让他住在这里的,今晚的刺杀,和他定然脱不了干系。 李巡被自家少主一通埋怨,心中也是无奈,自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请道:“咱们里面说话吧!” 客栈内,义勇正搬运着尸体,店里的小厮则一脸幽怨的清洗着地板上的血渍。 王孚和所剩的四个护卫守在张昊的房间外包扎伤口,房间内,张昊和李巡席地对座,黎悦双手入袖,坐在张昊身侧。 “你到底是谁?”张昊问道。 李巡起身,朝张昊躬身一拜道:“属下白泽,拜见少主!” “白泽?你就是白泽?”黎悦讶然道。 李巡一愣,看向黎悦道:“你知道我?” 黎悦没有搭理李巡,而是跟张昊解释道:“公子,白泽是太平道安插在赵郡的密探。” 李巡摁住心中疑惑,向张昊自我介绍道:“属下真名李巡,字思白,如今是房城的县尉,麾下义勇八百人。” 说完,李巡又将目光看向张昊身边的黎悦。 “你可知道今晚刺杀我的是谁?”张昊问道。 “如果属下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绣衣使韩森安排的刺杀,因为他早就得知少主会南下,如若少主进了房城,韩森必会动手!”李巡答道。 “他是如何得知我要南下的?”张昊皱眉道。 “黄巾军中,或已被绣衣使渗透…………” 第三十一章 离开房城 黄巾军中已被绣衣使渗透…… 绣衣使作为汉朝的情报机构,肯定会安排密探打入黄巾军内部的,这一点,张昊并不质疑。 他现在担心的有两点,一是自己亲率三千精骑南下的消息被卢植得知后,必然会针对自己做一些布置,自己再想当搅屎棍恐怕就难了。 第二个让他担心的便是自己的安危,自己作为黄巾少主,张角之子,若自己被刺杀身亡,对黄巾军来说恐怕也是一招攻心计,如果自己被绣衣使生擒,用自己来威胁父亲张角,那父亲那边可就太被动了。 “这个韩森在房城的势力如何?”张昊问道。 “韩森是绣衣使史令,统驭冀州的密侦事宜,因战事需要才从邺城转移到了房城,韩森手里除了有一批绣衣使的死士,恐怕还握有一支奇兵。”李巡揣测道。 张昊皱了皱眉,担忧道:“今晚的刺杀,那韩森显然已经窥破了我的身份,你带兵冲进来救下我,你的身份也就明牌了!” “为了保护少主,属下死而无怨!”李巡沉声道。 “反正咱们已经暴露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韩森以除后患!”张昊决绝道。 李巡微一沉吟,起身拜道:“少主,下命令吧!” 张昊抿了一口杯中茶,缓缓道:“你立刻去集结你的八百义勇,紧闭城门,以韩森通敌叛国,对其展开抓捕,凡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那吴县令那边……” “将其软禁起来即可,另外,我需派一人持你手令出城给硕字营传信。”张昊说道。 李巡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放在了茶案上:“持此令出城,便不会被阻拦。” 张昊起身,来到李巡跟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道:“思白兄千万保重,他日收复冀州还需要思白兄辅佐啊!” 李巡点头道:“属下定不负少主厚望!” 说完,李巡留下一队义勇在客栈保护张昊安全后,便带着其余人马迅速离开了。 李巡走后,王孚走了进来,问道:“少主,咱们怎么办?” 张昊将李巡留下的令牌丢给王孚,说道:“你让人持此手令出城,找到张硕,让他走巨鹿郡,在任县等我。”彡彡訁凊 “明白了,”说着,王孚又问道:“那咱们…………” “咱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多在房城待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等天一亮,开城门的时候,咱们就走吧!”张昊说道。 “不用告诉李巡我们明早离开吗?”王孚问道。 “我会给他留一封信的,”张昊的神情有些许的凝重:“咱们的行踪,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 “什么?县尉李巡亲自带人把他们救下了?”韩森脸色铁青道:“这个李巡,果然是太平道安插在赵郡的密探!” 回来的死士将他们在客栈围杀黄巾贼人的情况以及后来被李巡带着一众义勇救下贼人的原委一并告诉给了韩森。 韩森大怒,发誓一定要手刃了李巡这个太平道反贼。 从事霍辛思索道:“大人,李巡手中握有八百义勇,咱们不能与其硬拼啊!” “那你的意思是?”韩森问道。 “属下认为应当做两手准备,首先公布李巡是太平道反贼,重金悬赏其首级;其二,请出吴县令,让吴县令号召百姓声讨李巡。”霍辛回答道。 霍辛此举是要高举大义,尽量削弱李巡所掌握的支持。 韩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我相信李巡麾下的八百义勇并不全是太平道徒众,其中一些明白真相的义勇便会站到咱们这一边。” “你还不快去办!”霍辛朝跪在地上的死士首领说道。 死士离开后,霍辛见韩森还是一脸阴晴不定,不由问道:“大人,可还是不放心?” 韩森叹道:“不知怎么的,我这心里始终有一块儿石头在这儿悬着。” “大人不是还有一支奇兵吗?”霍辛问道。 韩森皱眉道:“你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城外调兵了。” 霍辛颔首道:“那就好,虽然大人手中的这支奇兵只有三百人,但个个训练有素,绝不是李巡那八百乌合之众可比的。” “报——,县衙有一队义勇守卫,咱们的人刚一出现便被对方射杀!” 韩森眼眸一凝,咬牙切齿道:“看来李巡狗贼早有准备!” “来人呐,赶紧收拾东西,随我离开此地!”韩森朝左右喊道。 “大人无需担心,咱们还有三百骁勇在手,只要咱们的兵马进城了,李巡翻不了天!”霍辛提醒道。 就在韩森正在犹豫之时,一名侍从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跪拜道: “禀告大人,城门紧闭,若非持有李巡的手令,一律不得出城。” “什么!”霍辛大惊。 韩森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有缓缓的睁开眼睛,沉声道:“真是小瞧了李巡这个人了!” “不好了,不好了,李巡带兵杀过来了!”厅堂外传来阵阵聒噪之声。 紧接着,撞击府门的声音轰然作响。 韩森见众人神情慌张,不由皱了皱眉。 “诸位无需担心,本官在城中还藏有一支兵马,”韩森面色泰然,朗声道:“你们所有人,给我守住府门,等天一亮,援军便到!” “诺!”众人一听自家大人在城里还藏有一支兵马,心中皆是一喜。 待众人都离开厅堂去前院抵挡敌人时,韩森这才一脸颓然的瘫倒在椅子上。 对于韩森前后的反差,霍辛并不奇怪,因为他知道韩森并没有在城中留有兵马,之所以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是想让手下死士给他多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大人,咱们赶紧离开吧,等天一亮,咱们再出城。”霍辛建议道。 韩森到底是经验丰富的情报工作者,他深知若直接逃走,必会被巡逻的义勇发现。 于是, 韩森便带着霍辛溜进了后院马棚,在一堆干草堆里翻出了两套破旧的布衣,两人换上后,寻了一个角落,翻墙而出。 由于是半夜,附近也不见什么灯火,两人很快便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大人,咱们现在去哪里?”霍辛问道。 韩森开口道:“去找咱们在城内的线人,让他想办法帮咱们出城!” 第三十二章 冤家路窄 天亮了。 由于昨晚的拼杀就在主街一南一北两处,受到影响的百姓并不多,所以城中大部分百姓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除了发现街上巡逻的士兵比往日多了,百姓们并没发觉其他的异样。 街角饼摊,韩森和霍辛相对而坐,用饼蘸着酱豆,大快朵颐。 “属下试了三处联络点,都没有回应。”霍辛摇头道。 韩森眯了眯眼睛,叹道:“一定是昨晚,城里的暗线见风头不对,便蛰伏起来了。” “南城门查得很严,又贴着咱们的画像,咱们这样很难出城!”霍辛说道。 “立帆快看,这下咱们可以出城了!”韩森指了指远处走来的治丧队伍,心中一喜道。 霍辛打眼看去,只见治丧队伍的前面是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郎,少年郎的身侧跟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妙龄女子。 他们两人身后跟着三个男人,一个牵着放棺材的马车,两个扛着白幡撒着纸钱。 “这治丧队伍也太寒碜了吧……”霍辛啧啧称奇。 ………… “咱这治丧队虽然是寒碜了一些,但应该能骗过城里的绣衣使了吧!”王孚猜测道。 张昊瞥了一眼身后的王孚,侧脸道:“王孚,这就是你想出的馊主意?”33qxs.m 王孚嘿嘿一笑,尴尬的挠了挠头。 “若咱们一路披麻戴孝的进了巨鹿县,真想看看我阿父会是个什么表情,估计他会孝死吧!”张昊揶揄道。 王孚大惊失色道:“少主,您就饶了我吧!” 就在他们慢悠悠的往南城门走去时,两个精瘦的汉子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张昊面带不快的看向前方两人,问道:“二位有何贵干啊?” 韩森和霍辛面面相觑后,霍辛才朝张昊拱了拱手,说道:“我们兄弟俩逃难至此,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敢问小哥……” “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劫我们,没看我们这治丧队伍已经寒碜如此了吗?”张昊不满道。 韩森赶紧苦笑着解释道:“小哥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是,我们兄弟俩帮小哥撒撒纸钱,举举白番,忙活完,给咱几个小钱即可!” 张昊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人,指了指身后,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咱们队伍人虽少,可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们还是去别家找活路吧。” 韩森见这小哥儿要走,赶紧伸手阻拦道:“小哥且慢,咱们不要钱,不要钱!” “不要钱?”张昊略微有些诧异的看向韩森。 “没错,我们不要钱,只要小哥能给口吃的就行!”韩森和霍辛对视一眼后,一脸期待的说道。 “公子,咱们带的干粮可没有多余的。”黎悦提醒道。 张昊朝面前两人耸了耸肩道:“呐,不是不帮你们啊,我家丫鬟说了,没有多余的干粮给你们……” “其实,我们也可以不要干粮的……”韩森苦笑道。 “没错,我们兄弟俩纯帮忙!”霍辛补充道。 张昊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两人,好奇道:“你们二人一不图钱财,二不图果腹,玩儿呢!” 韩森和霍辛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编下去了。 “你俩真有意思,有手有脚的干啥不好,非得过来体验治丧……”说着,张昊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请二位一起吧!” “公子不可……” 黎悦刚要出言提醒,却被张昊阻止了,解释道:“无妨,看他俩也不像是坏人,等忙活完了,给他俩发两张饼就是了。” 韩森和霍辛纷纷点头称是,并且对张昊表达了感谢。 只是走了一路,韩森和霍辛不禁皱了皱眉,因为他们发现这治丧队有一诡异之处。 韩森给霍辛使了一个眼色,霍辛明白后,上前问向张昊:“小哥,敢问棺材里是何人啊?” “家父!”张昊。 “嘶——”霍辛深吸一口气后,又问道:“既然是令尊过世,可为何不见你们伤心难过呢?” 张昊瞥了霍辛一眼,说道:“继父!” “…………”霍辛。 “…………”韩森。 世人重孝,哪怕生前父子关系再不好,父亲过世,做儿子的也应当表露出悲戚的样子,显得孝顺。 张昊见两人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由叹道: “两位大哥有所不知,我从记事起就只记得父亲一直打我娘亲,每次喝醉酒他就拿我娘出气,现在他过世了,我不开怀大笑已经算是给他老人家留体面了!”张昊解释道。 张昊言之凿凿,就连王孚和黎悦都不禁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韩森和霍辛听到张昊的解释后,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当治丧队伍来到主街时,南城门离他们已经很近了,他们甚至能看清有多少名义勇。 刚好一队五十人。 韩森和霍辛下意识的将头埋低。 治丧队伍很是显眼,还未近前,便已经让城门口这边的义勇注意到了。 或许是李巡对逃跑的韩森和霍辛极为重视,导致看守城门的队率和其麾下义勇们也是极为负责,当治丧队伍走近后,十来个义勇立刻将治丧队伍给围了起来。 一名虎背熊腰的队率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治丧队伍,向张昊问道:“哪家的丧事?” “城东张家。”张昊。 “去哪里发丧啊?”队率又问。 “去界村发丧。”张昊。 队率朝周围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两名义勇带着画像上前对每一个人进行辨认。 犹豫韩森和霍辛都是老情报员了,早就在脸上贴了胡子,是以这些义勇就算拿着两人的画像,也还是没有将两人给认出来。 见手下并未察觉出异样后,队率才将目光放在了棺材上,问道:“棺材打开看看。” 张昊朝王孚招了招手,王孚转身去马车后面拿撬棍。 “军爷,家父死了好些天了,这几日天暖,家父已经臭了……”张昊为难道。 “就算令尊已经化为枯骨,本队率也要开棺看一看!”队率朗声道。 随着王孚将一根根的棺钉撬开,周围的义勇也都围了上来。 “轰!”王孚双手一推,将棺材盖给推开了。 意想中的尸腐之气并未闻到,离得近的韩森和霍辛伸头朝棺材里一看,不禁脸色大变。 队率眼神一凝,朝棺材里看去,不由得神情一窒。 “空的!?” 第三十三章 机密情报 棺材里面是空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百姓、义勇一片哗然,这治丧队伍肯定有问题。 “来人,将他们拿下!” 一旁的义勇在队率的招呼下,立刻将张昊等人给围了起来。 “等等!”张昊朗声道:“我与你们李县尉相熟,可否给个方便啊?” 队率一听眼前这个小哥儿认识自家县尉,他心里便犹豫了起来,就在他准备派人禀报李县尉时,李巡正带着一队护卫走了过来。 “是谁与本县尉相熟啊?”李巡朗声道。 “李大哥,您不认识我了?”张昊赶紧转身,朝李巡拱手拜道:“昨儿我还给您府上送过桂花糕呢!” 李巡一看这披麻戴孝的小哥儿,神情一愣! 少主!? 昨晚少主给他留话说今早自行出城,怎么却是这副扮相,又怎会被手下兄弟给拦住了? 李巡也是一个机敏之人,见张昊有意掩饰身份,便也附和道:“哦,是你啊,你这是…………” “出城治丧。”张昊答道。 “大人,这棺材里是空的!”队率上前禀告说。 李巡眉头一挑,疑惑的看向少主,见少主一副尴尬的模样,便知少主走的匆忙,似乎并未准备好尸体做掩护。 “咳咳,你这话说的,谁说棺材里就一定要有尸体的?”李巡训斥道。 “啊?这…………”队率也是一愣。 “放行吧!”李巡低声道。 见自家大人都点头了,他这个做属下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便回身招呼道:“放行!” “且慢!”李巡扫过棺材时,发现棺材旁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向来警觉的李巡,赶紧上前查看,当他走到张昊身边时,刚好看见张昊正对着自己微微一笑,这笑容里似乎有着其他含义。 韩森和霍辛被李巡关注之后,下意识的将头埋低了一些,这细微的举动更让李巡怀疑了。 “你们俩抬起头来!”说着,李巡便将右手放在了刀把上。 韩森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了,似乎是感觉自己插翅难逃了,索性昂首挺胸的看着面前的李巡。 韩森? 李巡讶然的看着眼前的粘着两片假胡子的韩森,韩森怎么会在少主出城的队伍里? 虽然韩森和霍辛做了伪装,但李巡也不是吃素的,一眼便认出了两人。 李巡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张昊,张昊也回以一言难尽的表情。 “来人!将这两人拿下!”李巡指着韩森霍辛二人,怒喝道。 韩森和霍辛身上并未携带兵器,是以就算明知自己暴露了,也没有反抗。 “李巡!你背叛朝廷,与黄巾勾结,你不得好死!”韩森和霍辛被摁倒在地后,对着李巡坡口大骂。 韩森和霍辛被擒,对李巡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至于两人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背叛朝廷勾结黄巾,他并不在意。 毕竟房城里的百姓大多都受过黄巾军的恩惠,要说背叛朝廷勾结黄巾蚁贼,这房城内,可不止他李巡一人。 少主离开房城后必然南下,虽然李巡没有遵从上级的指令阻止少主南下,但他一举擒获了绣衣使在冀州的史令,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当然,没有阻止少主南下也是李巡的私心。 既然已经投效了太平道,他当然希望太平道能够成就大事,目前朝廷势大,能挽救太平道的也只有少主了,虽然李巡不知道少主有何打算,但他还是将希望寄托在少主身上。 李巡目送少主离开以后,便抓紧时间对韩森和霍辛展开了审问。 韩森执掌冀州情报多年,根基深厚,必然在太平道内部有所部署。 县尉府衙内,负责审讯韩森和霍辛的都是李巡极为信任之人,知道韩森和霍辛的重要性,为了尽快让两人招供出有用的信息,什么手段都往两人身上招呼。 厅堂内,李巡正低头品茶,季尚则坐在一旁眉头紧皱,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声。 “思白,你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品茶!”季尚不耐道。 李巡放下茶杯,淡淡道:“韩森和霍辛在绣衣使多年,咱们那些审讯的手段,他们熟悉得很,想让他们开口,得熬。” 季尚叹道:“少主已经南下了,你怎么就不阻止他呢?” 李巡侧过头,看向季尚,揶揄道:“那副棺材和马车是你给少主找的吧?” “你……”季尚叹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该想想怎么向家里交代。” “用不着。” “何出此言?” “少主南下,扭转了败局,咱们功大于过,若少主无法扭转败局,黄巾灭,你我各自逃命罢了。”李巡道。 “对了,颍川那边传来消息,朱儁的五万官军被波才将军所败,朱儁率领残部与皇甫嵩一起进驻长社坚守不出。”季尚叹道:“多日以来,也就这么一个好消息。” 李巡道:“那我再给你说两个好消息,汝南的黄巾军在彭脱将军的率领下在邵陵打败了太守赵谦,广阳的黄巾军杀死了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拿下了蓟县。” “好啊!好啊!”季尚拍手称快道:“各地黄巾四起,也算是策应了冀州的黄巾主力。” 李巡苦笑一声,摇头道:“波才将军虽勇,也不过仗着兵力的优势,若朝廷急派一支援军驰援长社,必能解长社之围。” 季尚皱眉不语。 李巡接着说道:“至于彭脱将军不过是钻了空子,待长社解围后,彭脱是守不住邵陵的,至于幽州,也是那公孙瓒正与乌桓交战难以回援,待公孙瓒得胜归来后,必定会清剿蓟县的黄巾军的。” 季尚白了李巡一眼,阴阳道:“思白看得如此透彻,何不随少主南下挽救我太平道?” “与其在战场厮杀,我更喜欢在迷雾中拨云见日。”李巡抿嘴一笑道。 “你呀,总是如此!”季尚对李巡这种持才自傲的性子也是颇为无奈。 就在这时,一名审问霍辛的心腹义勇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卷简牍递到了李巡面前,说道:“大人,霍辛招了!” 李巡将简牍展开后,脸色愈加凝重了。 “出什么事了?”季尚见李巡脸色极为难看,不由问道。 李巡面色凝重的将简牍递给了季尚,季尚接过一看,大惊失色道: “什么!绣衣使潜伏在黄巾军中的密探腾蛇将毒杀天公将军!?” 第三十四章 南和县令,沮授 南和县,湡水之北,多良田,自古便是郡中的产粮大县。 自从卢植率领官军收复广平郡治曲梁之后,便进一步向巨鹿进发,为了防止黄巾主力西撤,卢植派官军五千驻守南和县,扼守咽喉要道。 此时的南城门处,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朝廷兵马鱼贯入城,旌旗招展,仔细看去,却是打着卢字旗号。 瓮城之上,一袭锦袍的男人抚摸着墙垛,看着下方入城的军队,感慨道:“南和虽小,却是个产粮大县,若那些黄巾蚁贼用这里的粮食招兵买马,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被那张角妖道所蛊惑。” 此人便是北中郎将卢植,字子干。 卢植身旁的青年儒士颔首道:“先生所言是极,黄巾蚁贼目光短浅不过俎上之肉,不足为虑。” “哦?”老者饶有兴致的问道:“公与啊,你如何看这些黄巾蚁贼啊?” 沮授朝卢植拱了拱手,说道:“学生不看好黄巾蚁贼,原因有三。” “哦?公与说来听听”卢植道。 “其一,黄巾蚁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仅得不到各地豪强的支持,对上朝廷精锐之师,无异于以卵击石; 其二,黄巾军中不乏悍勇之辈,但却没有一人能够运筹帷幄,将各地兵马统率起来,以至于被朝廷大军各个击破。 其三,我军带甲数十万,战将千员,更有皇甫嵩,朱儁还有先生这样的国之柱石在,何愁黄巾不灭!” 沮授答完,卢植甚是满意,夸赞道:“公与一语道破黄巾蚁贼之痛处,实乃大才啊!” “先生谬赞了,学生之才与先生比起来,何足挂齿啊。”沮授躬身拜道。 卢植哈哈一笑,赶紧将沮授扶起,称赞道:“卢某已近天命之年,往后岁月,一眼尽之,公与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小将踏步而来,朝着卢植躬身拜道:“父亲,折掳营已经入城了。” “元聪啊,为父给你介绍一下,”说着,卢植便将儿子卢沛拉到了沮授跟前,介绍道:“这是南和县县令沮授,字公与,他可是有才之人,你驻守南和县,遇事要多听公与的意见。” “知道了,”说着,卢沛便朝沮授拱手道:“元聪见过沮先生。” 沮授一脸诧异的看着卢沛,疑惑道:“莫非您就是先生的长公子?” “沮先生猜的不错。”卢沛笑道。 卢植颔首道:“我这个儿子啊,虽有一身武艺,但却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此次我欲让元聪驻守南和县,让公与费心了。” 南和县本就驻扎有五千兵马,又有卢沛带过来的折掳营的三千兵马,整个南和县驻军八千,可谓是兵力充足了。 但卢植竟以自己的长子卢沛为将驻守此地,沮授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卢沛此人,沮授是听说过的,是个有勇无谋之辈,不仅如此,还自视甚高,这样的人可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县令可以左右得了的。 卢植似乎看出了沮授的为难,便找了个理由将儿子支开了,待卢沛走后,卢植才无奈道:“公与可是在疑惑,我卢某人向来稳重,何故让元聪来驻守南和啊?” “学生不敢……”沮授。 “哎,公与有所不知啊,”卢植感慨道:“董卓偏师北上,折损了不少我麾下良将,若不是无将可用,我也不会让元聪来驻守南和啊。 好在南和城小,黄巾军攻取南和的可能性不大,卢沛只要不犯大错,守一南和自是无碍。” 说着,卢植又看向沮授,说道:“何况还有公与辅佐,我就更放心了。” 沮授也知卢植的难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事,让他极为纠结。 “公与心中可有难言之隐?”卢植问道。 沮授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学生并不担心东边的黄巾主力会西顾,学生担心的是北边…………” “北边?”卢植眉头一挑,问道:“公与说的是那个黄巾少主,张角之子张昊?” “没错。” “此子能以一招声东击西击败董卓那三万偏师,倒是有些能耐,只是听韩史令传回的消息说,那张昊仅率三千精骑南下驰援,亦无法改变黄巾之颓势。” 听卢植将军都如此说了,沮授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毕竟卢植麾下有五万朝廷精锐,卢植本人也是极擅兵法,很难想出张昊应该如何翻盘。 只是从妹妹沮芝的书信中,每每提到张昊在真定的所作所为,以及在短短的三个月里,从一无所有,到麾下两万余骁勇,若仅凭其黄巾少主的身份,可是达不到如此成就的。 况且,听闻张昊麾下的主力并未留守真定,而是放弃真定直接北上中山郡,这一步,沮授着实想了一个晚上才想明白。 张昊能够如此布局,显然是算到了南面的败局,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而张昊亲自率骑军南下,或许也是想将水搅浑,若是能够浑水摸鱼那自然是最好,如若不能,也能为麾下主力北上争取时间。33qxs.m 这步棋下得很好,沮授猜测,张昊的背后一定是有高人指点。 这样的人亲率三千精骑南下,绝不仅仅只是走个过场,必然会成为一个极为重要的变数,或可影响整个战局。 当然,沮授是不会将心中所想全部告知给卢植的,因为其中牵扯到自己的妹妹沮芝。 自己堂堂一个南和县县令,朝廷命官,妹妹竟然在为黄巾蚁贼做事,此事若是流传出去,自己是要掉脑袋的。 “将军剑锋所指,黄巾蚁贼必望风而逃,”说着,沮授朝卢植抱拳道:“将军必定能在冀州剿灭黄巾之主力,还天下朗朗乾坤!” 卢植看向沮授,微微一笑,道:“卢某人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卢植的话,让沮授的心里为之一震,不禁感慨道:“先生真乃国之柱石矣!” “看来,要下雨了……”卢植望着北方,见北方天空凝聚着一片厚重的乌云如潮水一般,朝这边翻涌而来。 随着卢植的目光,沮授也望向了北边,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大人……”侍从来到沮授的身边,低声道。 “何事?”沮授问道。 “府里来了一个小哥儿,说是大人妹妹的朋友……”侍从答道。 沮芝的朋友? 不好! 沮授大惊失色,但碍于卢植将军在旁边,他才极力的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心中暗骂道: “好你个张昊,竟然独自找上门来了…………” 第三十五章 打赌 府衙内院之中,张昊站在台阶上,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色。 黎悦和王孚侍立一旁。 “少主,咱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您就不怕县令将我们抓起来?”王孚担心道。 “你怕了?”张昊问道。 王孚昂头挺胸道:“我不怕,我只是担心少主您的安危。” “沮授是名士,又是沮芝的兄长,他是不会加害咱们的,至少不会在这府衙之中。”张昊淡淡道。 “进城之时,我便留意到城内的驻军和打的旗号……”王孚。 “卢字旗,”张昊思索道:“看来咱们距离朝廷的主力军已经很近了。” “奴家已让人给城内的内线发出消息了,他们看到以后便会找过来的。”黎悦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儒士一路小跑而来。 “子楚何在?子楚何在?”沮授高呼道。 张昊转过身,看向来人,拱手拜道:“在下张子楚,足下可是公与兄?” “你就是张…………”沮授见到张昊后,一时间竟不敢直呼其名:“子楚?” 沮授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外人后,便一脸埋怨的看着张昊,不愉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张昊哈哈一笑,颔首道:“向奴常与我提起公与兄,我与兄神交已久,今日来到南和县,若不与君见上一面,岂不憾事!” 沮授瞥了张昊一眼,开口道:“早就听闻你张子楚牙尖嘴利,长袖善舞,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说着,沮授邀请道:“里面请!” “公与兄请!”张昊。 来到厅堂内,自有下人摆上热茶和茶点,期间两人均未说话,只待下人离去之后,张昊才开口道: “向奴得知我要来南和县,便写了一封家书,让我带给公与兄。” 说着,张昊从怀里掏出一叠锦布递给了沮授。 沮授打开锦布后,仔细的看着,字迹的确是沮芝的。 沮芝在信中先是表达了问候,又提及了一些自己的近况,最后恳请沮授能够对张昊照顾一二。 沮授收起锦布,神情间颇有些凝重,看向张昊,问道:“子楚远来,不仅仅只是为了送这一份家书的吧。” 张昊抿嘴一笑,也不掩饰,直言道:“公与兄明鉴,我远道而来自然是为了巨鹿的战事。” 沮授冷哼一声,说道:“我沮授不过南和县一县令,恐怕帮不了你啊。” “在下有几个问题,恳请公与兄赐教。”张昊。 “你且说来听听。”沮授。 张昊思索片刻后,问道:“我观城楼竖着卢字旗号,城中主将何人?” “北中郎将卢植之子,卢沛,卢元聪。”沮授答道。 张昊皱了皱眉后,又问道:“城中有多少兵马?多少粮食?” “城中兵马八千,粮食五十万石。”沮授沉声道。 “多谢公与兄如实相告。”张昊坐起身,朝沮授拜道。 沮授有些好奇,疑惑道:“你没有其他问题了?” 张昊笑了笑,答道:“没有了。” 沮授皱了皱眉,追问道:“那你可否回答我两个问题?” “公与兄请讲。” “第一问,你是否会攻取南和县?” “会!” “第二问,你可是要我相助于你?” 张昊见沮授死死的盯着自己,不由笑问道:“公与兄会助我否?” 沮授冷哼一声,正色道:“我食的是朝廷俸禄,自然不会做出背叛朝廷之事!” 张昊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公与兄不愿相助,子楚也不会勉强,不过公与兄放心,我欲攻取南和县,必不会伤害城中百姓。” “你要如何攻取南和县?”沮授问道。 张昊哈哈一笑,看着一脸认真的沮授,试问道:“公与兄,你我打个赌如何?” “打赌?” “没错,若我五日内拿下南和县,你便做我张子楚的军师,如何?”张昊笑问道。 沮授一愣,一脸的凝重之色。 五日? 这张昊竟然如此狂妄,南和县里有官军八千,他仅凭三千骑军竟妄图五日内拿下南和县。 兵力如此悬殊,沮授实在想不出这张昊如何拿下南和县。 “公与兄可愿与在下赌上一赌?”张昊问道。 沮授皱了皱眉,看了张昊一眼,这厮倒是鸡贼,若是答应了他,待他五日内拿下南和县,难不成自己真要做他的那劳什子军师? 想到这里,沮授竟有些犹豫,不过退一万步来想,若张昊真能在五日内拿下南和县,说明此人有鬼神之才,说不定凭他真能闯出一番天地。 不过,要让自己就这么答应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于是,沮授开口道:“若子楚你五日内拿不下南和县,又当如何?” 张昊哈哈一笑道:“若五日内我拿不下南和县,公与兄只管将我押到北中郎将跟前,换取一个晋升之阶。” 此言一出,不仅沮授愣住了,就连张昊身旁的黎悦和守在门口的王孚都不由得看向自家少主。 沮授心道张昊这厮果然狂妄,若五日内拿不下南和县,沮授也不屑用张昊的人头去换取自己的前途,若能因此让张昊吃瘪,在妹妹面前,他也好规劝她弃暗投明。 “好!”沮授拍案而起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沮某等着看好戏了。” 张昊起身,朝沮授行了一礼,说道:“五日后,子楚再来拜会公与兄。” 说完,张昊便向沮授告辞离去了。 带张昊离开后,沮授在院子里踱步良久,直到日头开始西落时,才吩咐左右道: “来人呐,被马,我要去城楼找卢沛,卢校尉!” ………… 城东一处小院内,张昊坐于首座之上,堂内站着五名身形精壮的汉子,这些人都是太平道安插在城内的密探。 “这么说来,卢沛此人心胸狭窄,眼高手低,倒是可以加以利用。”张昊喃喃道。 其中一名矮汉朝张昊抱拳道:“少主,折虏营三千兵马,皆是训练有素之骁勇,若想拿下南和县,必先解决掉折虏营。” 张昊点头道:“城内的情况,我心里有数,接下来,我有几件事情需要交给你们去办…………” 第三十六章 兵临南和县 五月二十一日,卢植亲率官军五万兵临巨鹿城下,围而不攻。 五月二十二日,张硕亲率硕字营三千骑军攻取任县,距离南和县不足百里。 县衙府院内,沮授神情焦虑,不断的在厅堂内来回踱步。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城内还是没什么动静,难道张昊真想凭借任县的三千黄巾骑军来攻取南和吗? 就在沮授正在苦思冥想时,南和县主簿陶恭一路小跑而来。 “公与,公与,不好了,不好了!”陶恭边跑边朝沮授喊道。 “永仁?出什么事了?”沮授赶紧迎了上去。 “公与,大事不好了,卢沛听说任县被一支南下的黄巾骑军攻下后,大为恼怒,扬言要去把任县给夺回来。”陶恭赶紧解释道。 “什么!”沮授大惊失色。 黄巾骑军在这个节骨眼上攻取任县,必定是有所图谋的,若卢沛这个时候带兵出城,必会给黄巾军可乘之机。 何况南和县存粮五十万石,是朝廷官军最为重要的粮仓,若南和有失,卢植将军那边必会从主动变为被动,这个责任,他沮授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公与,你赶紧去劝劝卢校尉吧!”陶恭焦急道。 “其他两位营主怎么说?”沮授问道。 “陈、王两位营主又如何能劝得动卢校尉啊!” 沮授脸色一沉,开口道:“走,咱们一起去城楼找卢校尉。” 北城楼之下,折虏营的三千兵马已经整装待发。 城楼之上,一身甲胄的卢沛正大声呵斥面前的两名营主:“陈平,王年你们两个身为营主,不愿随我去收复任县就罢了,何故阻拦于我!?” “南和县不容有失,请卢校尉明鉴啊!”陈平。 “黄巾军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取任县,必是黄巾军的奸计,卢校尉万不可率军出城啊!”王年。 “对呀,沮大人也交代过,咱们只需守好南和县,切不可率军出城啊!”陈平道。 卢沛冷哼一声,怒喝道:“沮授能管得了你们却管不了我,你们只需守好这里,我自会率折虏营去收复任县!” 说着,卢沛眼神犀利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威胁道:“若你们再敢阻拦于我,小心军法从事!” 王年和陈平面面相觑后,只得一脸无奈的将路让开了。 见两人让开后,卢沛嘴角一扬,冷哼一声后向城楼下走去。 “卢校尉!卢校尉且慢!”沮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卢沛寻声望去,只见沮授和陶恭两人正一脸焦急的朝自己跑来。 此时,王年和陈平也来到卢沛身旁,见沮授和陶恭两人来了,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沮县令?陶主簿?”卢沛朝两人拱了拱手,招呼道。 “卢校尉,您这是……”沮授一脸焦急的看着卢沛。 两人一路跑过来,城楼下,瓮城内全是折虏营的将士,显然已经整装待发了,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恐怕这卢沛就要带兵出城了。 “沮县令,黄巾蚁贼攻取了任县,在下正准备带兵将任县给夺回来。”卢沛解释道。 卢植离开南和的时候曾嘱咐过卢沛,让他有事多听取沮授的建议,是以卢沛对沮授还是有些尊重的,但也仅仅只限于尊重。 “卢校尉有所不知,攻取任县的这支黄巾骑军,正是黄巾少主张昊的部下……”沮授道。 “黄巾少主张昊?我知道他,就是他将董卓那厮的三万偏师给击溃的。” “正是此人!”沮授点头道:“此人年龄不大,但精通兵法,说不定张昊攻下任县便是为了诱使卢校尉率军出城呢!” 卢沛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寻思道:“沮县令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这任县离我南和不足百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任县一日不夺回,我便如鲠在喉啊。” 说着,卢沛看向沮授,问道:“沮县令可有良策?” 沮授开口道:“卢校尉只需待在城内,静观其变即可。” “静观其变?”卢沛寻思道:“沮县令的意思是?” “卢校尉您看啊,任县虽近,但黄巾蚁贼不过三千,必然是不敢来攻南和的,咱们只需要等待中郎将在巨鹿击溃黄巾主力,任县的黄巾骑军自然便会弃城而逃。” 沮授的话虽然分析得透彻,却也恰恰戳中了卢沛的痛处。 卢沛是卢植的长子,他向来好强,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好不容易能够独自领军在外,若不立下一些军功,他又如何能够证明自己呢。 沮授的话也让卢沛有些犹豫,他深知南和县对于父亲的重要性,也知道黄巾蚁贼就算攻下了任县,也对整个战局没有丝毫的影响。 但是南和县只有三千骑军,自己麾下的折虏营可是禁军中的精锐,就算与对方野战,卢沛也是丝毫不惧。 折虏营的士兵个个身负甲胄,又有强弓劲弩在手,岂是黄巾蚁贼可以比拟的。 沮授见卢沛陷入了犹豫,便再次劝慰道:“卢校尉麾下的折虏营虽然装备精良,骁勇善战,但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试问卢校尉,如若黄巾蚁贼坚守任县不出,卢校尉又如何攻下任县呢?”33qxs.m 沮授的话,让卢沛幡然醒悟。 对呀,自己的折虏营虽然骁勇,但并不擅长强攻城池。 “沮县令所言甚是,卢某差点就中了那张昊的奸计了。”卢沛朝沮授躬身一拜。 “卢校尉言重了,在下只不过从旁提醒一句罢了,就算在下不说,以卢校尉的智略,必然也会想到的。”沮授回礼道。 沮授此言,让卢沛极为受用,不仅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还谦逊有礼,丝毫没有说教自己的意思。 卢沛体会到了被人尊重的感觉。 “那卢校尉,是不是可以请折虏营的将士们回营了?”沮授说道。 “那是自然…………” “呜————”苍凉的军号声响起,这是城楼上敌袭示警的号角声。 “报——城外来了三千黄巾军,还都是骑军!”士兵上前禀报道。 “什么!我不去找他们麻烦,他们还主动找上门来了!”卢沛大怒道。 说完,卢沛便率先冲上了城楼,王年、陈平两位营主紧随其后。 “公与啊,这可如何是好啊!”陶恭无奈道。 “…………”沮授。 第三十七章 沮授的无奈 城楼之上,卢沛眺望城外的黄巾骑军轻蔑一笑。 沮授皱了皱眉,问道:“卢校尉,为何发笑啊?” “城外的黄巾蚁贼并不多,又都是骑军,不擅攻城,公与休虑。”卢沛说道。 沮授并不赞同卢沛所言,神情凝重道:“元聪切勿小瞧了城外的这支黄巾骑军,若我所料不差,这支黄巾骑军正是那张昊麾下的硕字营,其营主是张宝之子张硕,此人骁勇善战不可小觑啊。” 陶恭点头称是道:“公与说的没错,这支骑军刚刚击败董将军的三万官军,士气正盛,咱们万万不可与其正面交锋啊。” “你们太长他人志气了,先不说咱们城里有八千战兵,就是我麾下的折虏营那可是军中精锐,未逢敌手啊。”说着,卢沛冷哼一声道:“这些黄巾蚁贼不攻城便罢了,若是敢强攻,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沮授和陶恭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之色。 就在这时,城外的黄巾骑军中,策马而出一位狮鼻阔口,虎背熊腰的武将,其手持一根长朔,好不威武霸气。 “城中主将何人,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张硕朝着城楼上的卢沛朗声喊道。 卢沛见此人声若惊雷,势如虎啸,一看便是一员猛将。 向来喜欢争强好胜的卢沛被此人一激,顿时也是手痒难耐,恨不得冲出城门与其大战三百回合。 沮授心思细腻,一眼便察觉出卢沛神色有异,赶紧劝阻道:“元聪啊,那贼将明显是在用激将之法,你可切莫中了贼将的奸计啊。” 卢沛冷哼道:“难道就放任这贼将在城下叫骂,咱们无动于衷吗?” 不等沮授回答,卢沛便对身旁的副手乔广问道:“乔广,你可敢出城与此贼将一战啊?” 众人看向卢沛身旁的乔广,此人身形壮硕,乃折虏营的练训教头,是卢沛的左膀右臂。 “少将军尽可放心,凭在下手中这杆长枪,定能叫此贼将有来无回!”乔广拱手拜道。 “好!”卢沛大笑道:“你若能击退此贼将,此战算你头功!” “谢少将军!”乔广拜谢道。 待乔广离开后,沮授和陶恭对视一眼,心中担心之余,还想再劝阻一下卢沛,却被卢沛抢先道: “公与啊,乔广是我麾下身手最好的,此战必胜!” “…………”沮授。 城门打开,乔广手持一杆长枪,策马而出。 城楼上,战鼓喧天,将士们齐声呐喊助威。 张硕看着对面单枪匹马而来,皱了皱眉,朗声问道:“你可是城中主将卢沛?” 乔广冷哼一声,朗声答道:“杀你,还不配我家少将军出手!” “所以你不是卢沛?”张硕问道:“那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乃禁军教头乔广,能死在你爷爷我手里,也算是你的造化!” 说完,乔广一踢马腹,朝着张硕扑杀过来。 禁军教头? 哼哼,好大的名头啊! 张硕也不轻敌,一夹马腹,提着长朔便迎了上去。 两人初次交手,虽有试探之意,但也都是全力以赴,两人一朔一枪撞在一起,双方虎口处皆是一阵酥麻。 在力道上,乔广吃了一记暗亏,震惊之余,赶紧收起轻视之态,全力格挡着对方的进攻。 两人一来一回已过四五个回合,张硕愈战愈勇,乔广则是苦苦支撑,双方高下立判。 城楼上,卢沛也瞧出了乔广处于劣势,心中虽然焦急,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沮授,脸色也是极为难看,赶紧朝陈平和王年说道:“两位营主赶紧去救人吧!” 陈平和王年对视一眼,知道乔广处境危机,当下也不敢迟疑,朝众人行了一礼后,就要出城营救。 可他俩刚准备转身离去时,却听到陶恭在一旁叹道:“两位营主不用去了。” “什么?” “乔广被刺死于马下了。”陶恭叹道。 陈平和王年赶紧朝城下看去,只见乔广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机,而那贼将则是绕着乔广的尸体走了两圈,大气都不带喘的。 卢沛一拳砸在了墙垛之上,一脸的惋惜和恼怒。 沮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张硕抬头看向城楼上的众人,朗声喊道:“卢沛,听说你武艺不俗,可敢下来与我一战!” 卢沛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卢校尉,切莫中了贼将奸计啊!”沮授劝慰道。 卢沛一气之下离开了城楼,回到了军营之中,沮授和陶恭也回到了县衙里。 城外三千贼骑,是不可能攻城的,最多在城外挑衅一番,只要不去搭理,贼骑自然便会离去。 果然,张硕叫骂一阵后,见城门紧闭,也就收兵离去了。 晚上,卢沛拉着陈平和王年喝着闷酒,沮授则一脸愁容的苦思冥想。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张硕在城外挑衅必定是张昊的意思,挑衅不成,张昊必然还有后招。 明日,那张硕势必还会在城外挑衅,卢沛知道贼将的厉害之后,也不会冒然的出城,只要卢沛不出城,张昊要想拿下南和县难于登天。 翌日,也就是沮授和张昊赌约的第四日。 沮授被院子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外面是何人喧闹啊!”沮授朗声问道。 “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伙兵,把咱们县衙给围了。”侍从焦急道。 “什么!”沮授瞬间清醒了,诧异的问道:“是谁的兵?” “看甲胄,好像是折虏营的兵。” 沮授一听是折虏营的兵,大感不妙,这意味着是卢沛亲自下的令。 一直以来,沮授只将注意力放在城外的黄巾军身上,却忽略了内部的隐患。 南和县有守军八千,别说张昊只有三千骑军了,就是来了三万人,要想攻下南和县,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五天拿下南和,必然会从内部攻破,要想攻破内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卢沛和沮授交恶,产生嫌隙,这样一来,仅凭卢沛绝不会是张昊的对手。 穿好衣服后,沮授赶紧朝院子外面跑去。 “少将军有令,沮县令私通黄巾蚁贼,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得外出!”门口的侍卫阻拦道。 “说我私通黄巾蚁贼!?”沮授大为震惊。 “我要见卢校尉,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卢校尉!”沮授大声叫喊道。 “别费力气了,少将军已经亲自率军出城迎敌了!”侍卫道。 “…………”沮授。 第三十八章 少主的计策 城东小院。 张昊坐在软垫之上,翻阅着官府邸报,邸报内容大体是朝廷的大军已经兵临巨鹿了,另外朝廷官军在颍川和南阳都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你说咱们黄巾主力有十五万人,卢植率领的官军不过五六万,为何还被人家围困在巨鹿城里不敢突围呢?”张昊喃喃问道。 黎悦则看着窗外,怔怔出神道:“奴家不知兵事。” “你有心事?”张昊侧目道。 “没有。” “那你为何心不在焉?” “奴家只是在想,若公子麾下有带甲之士十万,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张昊放下官府邸报,若有所思道:“我麾下若有十万精兵,恐怕能做冀州之主。” “可做了冀州之主,又当如何?”黎悦问道。 张昊不觉莞尔,心想,做了冀州之主,就得想着做天下之主了吧。 不过看黎悦这样子,似乎意有所指。 “你意当如何?”张昊问道。 黎悦转过头看向张昊,接着双目微垂,摇头道:“公子聪慧,是个做大事的人,奴家不该妄自揣测。”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着自己的使命,有些东西,上天是注定的。”张昊叹道。 “那公子的使命是什么?”黎悦好奇道。 “我的使命,便是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 说着,张昊看了一眼黎悦,见黎悦疑惑的看着自己,便解释道:“世上大部分人想活下去,其实不难,有一身力气,有一块地,便能活下去。 可我不一样,我父亲是张角,是天下最大的反贼,黄巾灭,我亦不存。 或许,我可以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亡命天涯,可那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奴家明白了。” “等咱们的生活稳定了,我就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女人家打打杀杀的总不是个事儿。”张昊嘿嘿笑道。 黎悦抬头看了张昊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王孚走了进来,禀报道: “少主,折虏营的士兵将县衙给围了,沮县令应该是被软禁了。” 张昊点了点头道:“那个卢沛可率军出城了?” 王孚点头道:“少主果然神机妙算,卢沛听信了咱们散布出去的消息,果真以为县令沮授和咱们有联系,所以下令将沮县令软禁在府衙内。” 说到这里,王孚不禁有些疑惑道:“可少主如何断定那个卢沛只是将沮县令软禁,而不是就地正法呢?” 张昊解释道:“沮授也算是冀州名士了,其才智颇受卢植重视,卢沛可不敢就这么处决了沮授,将其软禁起来是最稳妥的办法。” “那少主又是如何算准卢沛会率军出城呢?”王孚追问道。 “卢沛向来争强好胜,又急于证明自己,这次好不容易脱离其父亲的掌控,那还不得好好表现一把,前几日有沮授在旁边劝阻,卢沛不好一意孤行,今日没了沮授的劝阻,那卢沛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张昊说完,喝了一口凉茶后,开口道:“城防营那边准备妥当了吗?” “一切按照少主的计划进行着……” ……………… 北城楼之上,陈平和王年密切关注着城下的情况。 城外,卢沛亲率折虏营的将士迎战远处的黄巾骑军,张硕并没有下令进攻,而是远远的打量着折虏营。 折虏营不愧是不愧是天子禁军,训练有素不说,甲胄精良,更是配备了强弓劲弩。 虽然折虏营大半都是步卒,就算放在野外,对硕字营来说,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稍不注意便会崩掉几颗牙。 而卢沛这边,自知对方全是骑兵,主动出击于己不利,所以两方就这么僵持着。33qxs.m 反而着急的却是城楼上的陈平和王年了,沮县令不在,他们劝不动卢沛,只能待在城楼上干着急。 “报——” 一名士卒上前禀报道:“禀报两位大人,县衙被折虏营的一队人马给围了。” “什么!”王年诧异的看向一旁的陈平。 陈平脸色一沉,不禁问道:“折虏营的人为什么围县衙?” “回禀大人,现在城里都在传沮县令和黄巾少主相交莫逆,更是将任县出卖给了那黄巾少主…………” “不可能,沮县令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其中肯定是有误会!”王年沉声道。 陈平思索片刻后不禁问道:“陶主簿在哪里?” “没错,陶主簿深得沮县令的信任,不妨让陶主簿拿个主意。”王年说道。 “快看呐!卢校尉和那贼将交手了!”城楼上,有士兵惊呼道。 此言一出,陈平和王年赶紧朝城外看去,果然见到卢沛和那持长朔的贼将战在了一起。 两人交手十数回合后,陈平不由的咕哝道:“卢校尉有这么厉害吗?” 王年皱了皱眉道:“卢沛堂堂校尉,又是北中郎将的长子,一身武艺自然是不俗的。” “不好!”陈平大惊道:“贼将是想生擒卢校尉!” 陈平的话刚说完,卢沛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贼将击落下马,长朔抵喉,竟是被制住了。 折虏营中的一些军司马,见自家校尉被对方给制住了,不由得大惊失色,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折虏营的众人正自犹豫时,张硕朝着他们朗声喊道:“怎么了!堂堂折虏营,官军中的精锐,你们主将被擒,就不打算来救吗?” 折虏营中的几位军司马面面相觑,卢沛平时待他们不薄,先不说他们之间有多少忠义之情,就说卢沛的父亲可是北中郎将卢植。 若卢将军得知自己的儿子被贼军生擒了,而自己等人却不去营救,可想而知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念及于此,众人也不再犹豫,纷纷高喊道: “兄弟们,少将军待咱们不薄,跟我去救少将军!” “弟兄们,夺回少将军!” 位于军阵两侧的一千骑兵,率先朝张硕的硕字营扑了上去。 张硕见对方上钩之后,让身边的士卒带上卢沛,开始有序的朝东西两个方向后撤。 城楼上,陈平和王年见折虏营的人追了上去,心中焦急,沮县令被软禁了,陶主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们两人麾下两个营的守军,总共五千人,到底是派一部分人出城追击,还是坚守不出呢?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之时,陶主簿家里的一个家丁带来了陶主簿的口信: “我家大人请两位营主带兵营救沮县令,我家大人说了,只要有沮县令在,南和不失!” 陈平和王年面面相觑………… 围住县衙的士卒不过五十人,要想救出沮县令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可如此做了,将来他们可没有好果子吃啊。 家丁见两位营主犹豫不决,便提醒道:“我家大人说了,两位营主不必担心,若卢校尉怪罪下来,我家大人和沮县令必会替两位营主揽下罪责的。” “可若咱们带兵去了,不就激化了咱们和折虏营之间的矛盾了吗!”陈平担心道。 “现在卢校尉生死不知,除了沮县令,还有谁能拿主意?”王年问道。 陈平无奈道:“那就按陶主簿说的办吧!” 见陈平同意了,王年便也不再顾忌了,当即吩咐左右道: “来人呐,跟我去县衙!” 第三十九章 硕字营和折虏营 南和城外。 硕字营兵分两路朝东西两侧退去,而折虏营的一千骑兵自然是追着卢沛所在的那一侧追去。 折虏营的骑兵倒是紧咬对方不放,但两千步卒则是有些吃力的吊在后面,两条腿自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也就小半个时辰,折虏营的步卒便和骑兵彻底的脱节了,原本还算整齐的队列,也变得拖拖拉拉的松散不堪,两千人的队伍,竟拖拉到了两里地。 大部分步卒跑累了,索性就把兜鍪拿在手里,瘫坐在路边休息了起来。 “他娘的,司马带着骑兵去追,不管咱们了。”王大牛骂骂咧咧道。 “可不是嘛,骑兵跑的真快,一溜烟儿就跑没了。”李铁柱说完,大口的灌了几口清水。 王大牛用胳膊肘捅了捅李铁柱,李铁柱会意,将水囊递给了王大牛,抹了抹嘴角的水渍后,说道: “听说黄巾贼骑有三千呐,咱们折虏营的骑兵也就一千骑,能打得过吗?” 王大牛喝了两口水后,回答道:“那还用说?黄巾蚁贼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人多有什么用?听说他们的刀都是锈的,身上穿的都是竹甲和藤甲。” 李铁柱嘿嘿笑道:“那咱们这次一定能打个胜仗回去了,听说打一场胜仗,便能多拿二两银子呢。” 王大牛瞥了一眼李铁柱,开口笑道:“想回家娶媳妇儿了?” 李铁柱的肤色偏黑,就算脸红,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来的。 王大牛见李铁柱扭捏的样子,便知自己一定是说中了,好心建议道:“等咱们多打几次胜仗,攒些银子打点一下户籍官,让户籍官把你兵户的名头改成农户。” “为什么呀?”李铁柱疑惑道。 “你傻呀,你只要是兵户,早晚死在战场上,到时候你的媳妇儿就只能守寡了。”王大牛道。 李铁柱皱了皱眉,心里仔细琢磨着王大牛的话。 就在这时,王大牛突然坐起了身子,双手贴在地上,凝神感受着什么。 “是骑兵!” “有骑兵过来了!” 折虏营中不乏一些老卒,和王大牛一样,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骑兵的靠近。 得到老卒们的提醒后,周围的士卒在队率的呼喊下,迅速集合在了一起,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骑兵在西北方向!应该有近千骑。” “是咱们的人吗?” “不知道,大家打起精神来!” 王大牛见身旁的李铁柱呆头呆脑的,便用刀身拍了一下李铁柱的兜鍪,开口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待会儿来的是敌骑,你就撒丫子往林子里跑,听到了吗!” “大牛哥,那你呢?”李铁柱问道。 王大牛冷哼一声道:“希望来的是咱们的人吧!” 很快,密集的马蹄声如奔雷一般,由远及近,地面上的碎石也随着地面的震颤而抖动着。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因为从马蹄声的密集程度来看,对方并没有减速。 “是敌骑!敌骑!” “快跑啊!” “是黄巾骑兵,黄巾骑兵杀过来了!” 远处的呼喊声让王大牛这边的士兵,脸色惨白无血色。 “赶紧跑啊!”王大牛拽了一下李铁柱后,率先朝着不远处的树林跑去。 有老卒带头后,其他的士兵也都往林子里逃去。 ……………… 东北方向,黄石坡。 张硕带着的一千五百骑停止了撤退,反而调转马头看着追过来的折虏营骑兵。 折虏营的骑兵见黄巾贼骑都调转了马头,冲着自己等人,便也停下了,凝神戒备着。 张硕看着对面整齐划一的折虏营骑兵,眼中满是赞赏,对身旁的卢沛说道:“别说,吃皇粮的骑兵就是不一样啊,能不能打不知道,光是这令行禁止的素质,便让我羡慕啊。” “折虏营是禁军中的精锐,岂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比的!”卢沛冷哼道。 卢沛的双手被捆缚在一起,坐在马上,显然成了张硕的俘虏。 张硕看向卢沛,问道:“如若我放你过去,你能否带着你的人和我对冲一阵?” 卢沛一脸讶然的盯着张硕:“你什么意思?” 张硕哈哈一笑道:“你不是说你的折虏营是禁军中的精锐吗?我想看看我麾下的骑兵与禁军中的精锐,差距有多大。”33qxs.m “我看你是疯了!”卢沛看向张硕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惶恐。 卢沛身为军人,他并不怕死,但他无法做到以游戏的心态去面对生死。 张硕哈哈一笑,提起长朔,斩断了牵引卢沛的马绳,笑道:“走吧。” “你……要放我走?”卢沛不敢相信。 “我刚才说了,我放你过去,你带着你的精锐和我对冲一阵。”张硕淡淡道。 卢沛死死的盯着张硕,他身为大汉的臣子,食君之禄,如何能受到了如此折辱。 当下心中一横,沉声道:“行,你会后悔放我走的,因为我折虏营的铁蹄之下,寸草不生!” 说完,卢沛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少将军……”一众司马见自家少将军竟这样被放回来了,虽然心中惊奇,但也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少将军,若他出了事,自己等人恐怕也不好向中郎将交代。 捆缚在手上的绳子被割断后,卢沛要了一杆铁枪拿在手里,望着远处的张硕,目光如炬。 “我卢沛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屈辱,兄弟们,随我灭了这支黄巾骑兵!”卢沛朗声道。 这些折虏营骑兵都是禁军中的精锐,他们每月的饷银是步卒的数倍,胯下的战马是最好的,身上的甲胄都是朝廷统一配发的扎甲,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骄傲。 哪怕面前这些黄巾贼骑在人数上比他们多一些,但对方身上的甲都是竹甲藤甲,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面对这样一支乌合之众。 折虏营的将士们跃跃欲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碾碎对方了。 看着对方士气如虹的模样,张硕也来了兴趣,对麾下的骑兵们大声喊道:“硕字营!” “必胜!必胜!必胜!”硕字营的气势瞬间拉满。 硕字营,没有折虏营的训练有素,更没有折虏营的优质甲胄和兵器,但硕字营却是天天打仗,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相比于折虏营,硕字营更加兴奋。 卢沛:“弟兄们,为了大汉,杀!” 张硕嘴角一扬,没有说话,一夹马腹,率先而动,硕字营的骑兵们紧随其后,整个阵型如同一把尖刀直刺而出。 ……………… 第四十章 沮授最后的挣扎 南和县衙。 沮授坐在棋盘旁,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凝神对弈着。 正当他手执一枚黑棋,举棋不定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刀兵之声。 沮授一愣,手中的黑棋掉落在棋盘上,扰乱了棋局。 “沮县令!沮县令!”王年率先冲了进来。 “沮县令啊,你怎么还有闲心坐在这里下棋啊,出事了!出事了!”王年见到沮授后,大呼道。 沮授抬眼看向王年,见王年身上血迹斑斑,心中便已了然,当即面色一沉,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棋局。 “沮县令,卢校尉出城被俘,折虏营的人马也都追出去了,咱们……咱们怎么办?”王年焦急的问道。 “谁让你带兵闯进来的?”沮授沉声道。 王年一愣,赶紧解释道:“我们需要您拿主意啊!” 沮授叹道:“你这一带兵闯进来,就是站在了折虏营和卢校尉的对立面,你不仅害了你自己,还让整个南和县陷入了一场危机之中啊!” “沮县令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您快拿主意吧,咱们到底要不要出城帮折虏营啊?”王年无奈道。 “帮折虏营?”沮授冷哼道:“恐怕折虏营已经没了。” “没……没了?”王年呆住了。 “陈营主呢?” “陈营主在城楼上呢。” “快,随我去城楼!”沮授说道。 ……………… 城楼之上,陈平神情凝重的看着城外陆陆续续归来的伤兵,看甲胄应该是折虏营的。 完了,折虏营一定是遇到黄巾军的埋伏了。33qxs.m “营主,有一名自称是卢校尉的亲卫求见。”一名士卒上前禀报道。 “卢校尉的亲卫?快带过来!” 片刻之后,一名浑身是血的折虏营士卒被带到了陈平面前。 士卒一脸的血污,见到陈平后,赶紧跪拜下来,哭丧着道:“营主,赶紧救救我家少将军吧。” 陈平眉头一皱,沉声道:“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咱们救下少将军后,被黄巾蚁贼围困在十里之外的黄石坡上,少将军让我杀出重围,赶紧回来求援。”士卒道。 陈平眯了眯眼睛,问道:“黄巾贼众有多少人?” “步卒三千!”士卒答道。 “对方不是只有三千骑军吗?哪里来的三千步卒?” “回禀陈营主,咱们出城后,几位司马大人着急追击,便带着千骑追赶了过去,咱们的步卒就跟在后面,怎料贼骑分兵而走,我等骑军追上其中一支贼骑后,与其厮杀,救下了少将军。 上将军带着我们击退那支贼骑后,返回途中发现营中的步卒遭遇了另外一支贼骑,损失惨重。 少将军带着剩下的同袍好不容易将这支贼骑击退后,却遭到了一支三千人的贼军围攻。 我们被围在黄石坡上,少将军带着我们突围,突围几次却未成功。” 陈平听着士卒的口述,心里判断着其中虚实。 “你突围出来的时候,卢校尉身边还有多少人?”陈平问道。 “只剩下不足八百人了……”士卒哭道。 “那支黄巾步卒,战力如何?” “他们手中兵器驳杂,只是仗着人多而已。”说着,士卒恳请道:“陈营主,赶紧救救我家少将军吧,去晚了,恐怕就……就……” 陈平朝周围挥了挥手道:“带他下去休息。” 看着瓮城内聚集在一起的折虏营士卒,陈平心中焦急,刚才那士卒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 城外,黄石坡。 卢沛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的被绑了起来。 张硕用水囊里的水,清洗着手上的血渍,周围的硕字营的战士正打扫着战场。 “折虏营,不愧是官军中的精锐,没一个孬种。”张硕说道。 “你赢了,你杀了我吧。”卢沛心如死灰道。 “我一千五百骑和你一千骑对冲,令我伤亡过半,就算是胜,也胜之不武啊。”说着,张硕问道:“若我硕字营能有你们身上的甲胄,我的伤亡还能减一半。” 卢沛抬眼看向张硕,嘲笑道:“就算你硕字营再厉害,也不过两三千人,我阿父五万大军兵临巨鹿城下,你们十五万大军就像是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 张硕笑了,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说的没错,你爹的确很厉害。” 卢沛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称赞自己的父亲。 “你杀了我吧,我爹会为我报仇的。”卢沛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沮授让我留你一命。” 卢沛一脸震惊的看着张硕,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张硕淡淡一笑,开口道:“沮授觉得你还有用处,便让我留你一命。” “沮授果然是你们的内应,早知如此,我在出城之前就应该处置了沮授那厮。”卢沛愤恨道。 卢沛看向张硕,问道:“沮授一直在南和县中,他什么时候投靠你们的?” “沮授有一胞妹,名为沮芝,一直在我家少主麾下做事。” 卢沛恍然道:“原来如此,沮授这厮藏得够深的啊!” 这时,远处来了一支骑军,身上穿的是折虏营的甲胄,手里拿的是折虏营的兵器。 卢沛一愣,晃眼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部众,但仔细一看,这些人都是生面孔。 他们都是黄巾贼骑,只不过换上了折虏营的甲胄而已。 “你是要骗开南和县的城门?”卢沛惊讶的看向张硕。 只见张硕摇了摇头,笑道:“我可没那么无聊,我只不过是看上了你们的甲胄而已。” “………………”卢沛。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奔驰而来,来到张硕身边,朗声禀报道:“营主,南和县的援兵来了,大概两千来人,打着陈字旗号。” 张硕看向卢沛,皱眉道:“原来你在他们眼里,就值两千啊?” “…………………”卢沛。 南和县北城楼上。 “什么!?陈营主出城了?”沮授大惊失色。 王年见此,赶紧解释道:“沮县令休虑,陈营主是去救卢校尉了,黄巾贼众不过三千弱旅,陈营主一定能旗开得胜的。” 沮授瞥了王年一眼,怒斥道:“你懂什么,卢校尉中计了,陈营主中计了,我们都中了张昊那鬼小子的奸计了!” “那咱们怎么办?”王年慌张道。 沮授的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赶紧派一骑快马,请卢植将军驰援南和,另外,传令下去,死守南和县!” 说着,沮授看着面前的王年,神情凝重道: “记住,南和决不能丢!” 第四十一章 张昊的援军 城东,酒楼。 小厮将一个写有‘闭门谢客’的木牌挂在门上后,小心翼翼的将店门给合上了。 店内,酒楼老板来到少年跟前,朝二楼抬了抬手。 张昊看了黎悦一眼,见黎悦朝自己微微点头后,便将目光看向了二楼,问道:“人都到齐了?” 酒楼老板点头道:“南和县里凡我太平道的好手,都在这里了。” 张昊跟着酒楼老板,抬脚上了楼梯,黎悦和王孚等两名护卫紧随其后。 当张昊来到二楼时,二楼已经有二十余人或站或坐的候着了。 看他们打扮,有做苦力的力夫,有街边的小摊贩,也有哪家的家丁以及腰间配刀的游侠。 众人见到来人都簇拥着一个少年时,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只听酒店老板提醒道:“还不快拜见少主!” 少主?他便是在常山郡击溃三万官军的少主? 众人大多都听说过少主在常山郡的战绩,得知眼前这位少年郎便是他们的少主后,纷纷躬身拜道:“我等拜见少主。” 张昊朝着众人抱拳回礼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 其中一名矮汉上前说道:“禀报少主,陈平带着一营兵马出城了,如今城里只有那王年的一营人马,您把大家召集在此,是否已有计划了?” “没错,”张昊看着众人,颔首道:“目前的情况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仅凭城外的硕字营是拿不下南和的,所以还得靠诸位兄弟了。” 其中一位穿着家丁服饰的汉子,开口道:“少主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只管吩咐!”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今夜子时,硕字营会埋伏在城外,咱们只要在那时打开城门,和硕字营里应外合,大事可成!”张昊肃然道。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矮汉皱眉道:“少主的意思……是让咱们这二十几个人拿下北城门?” “就算城内只有一营兵马,但北城门少说也有千八百号人,凭咱们…………” “就是啊,这不是去送死吗?” “哼!死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怕死就别跟着咱们起事啊!” “我可不是怕死,我是担心咱们完不成少主的计划!” 酒楼老板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不休,赶紧呵斥道:“行了,此事勿要争执,少主自有主张!” 众人被呵斥后,也都闭上了嘴,将目光都看向了张昊身上。 “我知道,这确实是有些困难,但咱们在城内还有一支援军呢!”张昊淡淡道。 “援军?咱们在城内还有援军?”矮汉疑惑道。 张昊颔首一笑道:“没错,咱们在城内的援军可有三四百号人呢…………” ……………… “闭门闭窗,谨防偷盗,亥时二更……” 北城楼上,沮授看着城内的打更人正在报更,他的心绪愈发的凝重了起来。 明日便是和张昊约定的第五日,此时城内只有王年的一营两千五百士卒,北城门驻有八百人。 短短四天时间,就从八千人锐减到只剩下两千五百人,沮授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那黄巾少主张昊搞的鬼。 先是卢沛带着折虏营的三千兵马出城迎战,后有陈平的两千五百人出城驰援,这就好比软刀子割肉一般,一点一点的消磨城内的兵力。 可以说,这一切都发生在沮授的眼皮底下,而他自己却又无力改变。 “沮县令,您还不休息吗?”王年正带着一队士卒巡视城防,看见沮授正独自在城楼上,便上前招呼道。 “原来是王营主,”沮授见王年这个时候还在巡视城防,心中踏实了不少,开口道:“王营主这么晚了不也还在巡视城防吗。” “卢校尉和陈营主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我心中焦虑,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就来城楼上巡察一下。”说着,王年见沮授心绪不宁,不由问道:“沮县令也在担心卢校尉和陈营主?” 沮授点头道:“卢校尉和陈营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更担心的还是南和的安危。” 王年皱了皱眉,正色道:“我问了跑回来的折虏营士卒,他们根本就没有遇到那所谓的三千黄巾步卒,也就是说,城外只有黄巾军的三千贼骑。 不是我王年自夸,就算那三千贼骑比折虏营还要骁勇,但要想攻下南和,也是绝无可能!” 沮授没有说话,因为王年所说的没有错,仅凭那三千贼骑,是不可能从城外攻进来的。 就算黄巾蚁贼再骁勇善战,南和县只需坚守三日,卢植将军的援军必然会到。 但沮授担心的却是南和城内,若张昊那厮想要在明日拿下南和县,必然会从内部攻破城门,再与城外的黄巾贼骑里应外合。 可那张昊会如何从内部攻破呢?这才是沮授忧虑的地方。 “王营主,我担心黄巾蚁贼会在今晚有所行动,还请王营主在城内增加一些巡逻队伍。”沮授寻思道。 王年有些为难道:“沮县令,我手中兵马不多,若增派士卒去城内巡逻,北城楼的城防压力就会增大呀。” 说着,王年看向黑漆漆的城内,说道:“再说了,就算城内有太平道的徒众,凭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沮授点了点头,又问道:“今日城内有什么异样吗?” “异样倒是没有,”王年寻思道:“只是晚上那会儿,折虏营的士卒和我麾下的兄弟发生了些许口角,不过也都妥善的解决了。” “口角?怎么回事?”沮授问道。 “折虏营的士卒关心卢校尉的安危,情绪不是很稳定,再加上之前和我营的人有些冲突,所以…………”王年说道。 沮授明白,王年口中说的冲突,正是王年带人闯进县衙时与围在县衙门口的折虏营士卒所发生的争执,因此还伤了几个折虏营的士卒。 王年见沮授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解释道:“我已经严惩了我的人,沮县令放心吧。” 沮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问道:“逃回来的折虏营士卒有多少人?” “大概三四百人吧……”王年答道。 “不好,赶紧派人去城东!”沮授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第四十二章 南和县,城门开 “不好,赶紧派人去城东!” 沮授话音刚落,就听见城内传来一片喊杀声,一时间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沮授和王年大惊,赶紧来到墙垛边,往城里看去。 “什么情况!赶紧去打探一下!”王年吩咐左右道:“让兄弟们赶紧往城门处集结,务必守住城门!” 一旁的沮授,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报!”一名士卒跑上城楼,来到王年跟前,焦急道:“禀报营主,是城东折虏营的人,他们……他们反了!” “什么!”王年大惊,也顾不上一旁的沮授,朝着众人朗声道:“兄弟们,折虏营的狗崽子反水了,速速随我去平乱!” 王年带着麾下士卒离开了,只剩下沮授呆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完了,全完了。 他明白,张昊利用了折虏营的士卒,蛊惑了他们,夺取城门。 虽然折虏营的士卒只有三四百人,北城门的守军有八百人,但折虏营可是禁军中的精锐,守军要想顺利平乱,谈何容易。 再说了,以张昊这些日子的手段,必然也是有后手的。 时至今日,沮授才发现,张昊在常山郡仅凭万余兵马便能击溃董卓的三万偏师,绝不仅仅是运气,张昊是真有手段和实力的。 四天前,张昊亲自来县衙见自己,与自己定下五日之约,当时的张昊只有城外那支三千人的硕字营骑军,而自己却在城内有八千兵马。 自己明明占有巨大的优势,却还是被张昊一点一点的消磨掉了,最终,占据了主动。 张昊才十四岁,若再给他几年时间成长……若他麾下有带甲之士十万…… 念及于此,沮授只觉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城内…… 一个身穿折虏营甲胄的矮汉,振臂高呼道:“县令沮授私通黄巾蚁贼,把少将军阻拦在城外,我们打开城门,迎接少将军入城啊!” “没错,杀死沮授,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打开城门,让少将军进城!” 随着折虏营士卒的高声呐喊,众人同仇敌忾,朝着北城门杀了过去。 但很快,他们便遭到了北城门守军的阻截,虽然折虏营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他们个个骁勇,训练有素,身上甲胄精良,一时间竟在气势上压制住了守军。 不到片刻时间,折虏营便杀到了城门处,若不是王年亲自上阵组织弓箭手朝折虏营射杀并将其击退,说不定城门已经失守了。 守军的拼死阻截,又有弓弩手朝他们无情的射杀,大片的折虏营士卒中箭倒下,这更加激起了折虏营士卒们的怒火。 他们并不想真的和守军厮杀,他们只想打开城门,接少将军入城。 但怎奈守军人数众多,又有弓弩手在一旁射杀,折虏营的士卒攻势乏力,转眼间便陷入了苦战。 而就在这时,城外传来轰隆的马蹄声,城头上的守军赶紧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呜———” 突如其来的号角,引起了守军和折虏营士卒们的注意,纷纷停止了厮杀。 说到底,大家都是朝廷的兵马,若有黄巾蚁贼来袭,大家还是得一致对外的。 与守军的心情不同的是,折虏营的士卒们,眼里满是期待,因为有消息说,少将军带着折虏营的骑兵就在城外。 虽然这个消息让他们将信将疑,但万一是真的呢? 这时,城外有人高声喊道:“我们是折虏营的,少将军身受重伤,速速打开城门!” 什么?城外是折虏营的? 少将军受伤了? 无论是城内的守军还是折虏营的士卒们,都听得真切,看来不是黄巾蚁贼来袭,而是自己人啊。 “快让少将军进城!”一名身穿折虏营甲胄的矮汉,高声喊道。 “对,快打开城门啊!” “打开城门,让少将军进城!” 此时,有眼尖的城头守军,高呼道:“他们身上穿的是折虏营的甲胄!” “没错,他们是折虏营的人!” “快开城门吧!” “谁都不许打开城门!”王年高声呼喝道:“弟兄们,城外很可能是黄巾蚁贼假扮的,待我去询问清楚,若真是折虏营的兄弟,我王年必会请他们进城的!” 王年的话让众人心绪稍定,无论是守军还是折虏营的士卒,都安静了下来。 很快,王年便来到了城楼上,发现沮授正一脸疑色的看着城外,不由问道:“沮县令,怎么办?” 沮授朝着城外,高声问道:“卢沛,卢校尉何在?可否上前一见?” 城外之人答道:“我家少将军身受重伤,不便行动,还不赶紧打开城门,更待何时!” 沮授又问道:“你说你们是折虏营的人,可有凭证?” 城外之人朗声道:“沮授,你不是被我家少将军软禁在县衙里了吗,谁放你出来的?你把我们折虏营的人怎么了?” 此话一出,不仅让沮授一时语塞,王年更是尴尬得将头转了过去。 沮授无奈的看了王年一眼,转而朝城外喊道:“你若能证明你是折虏营的人,我便放你们进城,到时候我自会给卢校尉一个交代的!” 城外之人高声喊道:“我是郑俞屯长麾下的队率王大牛,城上可有识得我的?” “大牛哥?是大牛哥!?”城内的李铁柱兴奋的高声呼喊道。 自从他们在路上遭遇到了黄巾贼骑的突袭,王大牛便和李铁柱朝林中逃去,但没想到黄巾贼骑骑术了得,在林中追了上来,王大牛为了掩护李铁柱逃走,带着两个兄弟迎了上去。 李铁柱含泪跑了一路,以为大牛哥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是王大牛?我认识他,是咱们营里的老卒了,前些日子我还和他喝过酒呢!” “看来城外真的是少将军!” “快打开城门啊,让少将军入城!” 城内的折虏营士卒的呼喊声,自然被城楼上的沮授和王年听得真切,看来城外的确是折虏营的人。 “你们有多少人?”沮授问道。 “我们只剩下不到两百骑了!”王大牛回答道。 “你们可遇到陈平营主?或是城内的友军?”沮授皱眉道。 “陈营主战死了,剩下的步卒在后面,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那你们为何不等着他们一起回城呢!”沮授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我说了,少将军身负重伤耽搁不得,我们便快马赶回来了,沮授,你还不打开城门,耽误了少将军的伤势,你可承担不起!”王大牛威胁道。 王年发现城楼上的守军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显然是在疑惑沮授为何还不打开城门。 “沮县令,您看……”王年询问道。 沮授眉头紧皱道:“此人所言,有颇多疑点,折虏营的骑兵也就千人,黄巾硕字营可是三千骑军,就当折虏营胜了,陈营主的两千余步卒何故被击溃,陈营主又为何会战死?” “这………”王年疑惑道:“也有可能是黄巾贼骑胜了,而这支骑兵恰巧带着卢校尉突出重围了呢?” “愚蠢!”沮授瞥了王年一眼道:“折虏营的骑兵身着甲胄,马速较之黄巾贼骑,只慢不快,你若是黄巾贼骑,岂会轻易放过这百余骑?何况其中还有卢校尉。” 就在沮授和王年还在犹豫时,城内的折虏营士卒忽然暴起,开始冲向城门。 而阻拦他们的守军也没有去阻止他们,反而放任他们冲向了城门。 “吱——”城门打开了。 第四十三章 一起吃早食 城东,酒楼。 黎悦正在煮水烹茶,王孚和两个力士营的护卫抱着刀,守在门边闭目养神。 张昊将茶杯放下,他正要去拿茶干时,却被桌上的茶杯里的动静给吸引住了,而一旁的黎悦也将目光看向了茶杯里。 茶杯里的茶水,开始出现一圈一圈的涟漪。 张昊抬起头,看向黎悦,黎悦也正好看向了张昊。 黎悦微微颔首后,继续煮水烹茶。 而这时,守在门边的王孚和另外两名护卫,相继睁开了眼睛,起身来到门边,透过门缝朝外看去。 片刻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一队五十骑来到了酒楼门口,为首的一人长相粗犷,面露凶相。 他叫周成,是张硕亲卫队的队率,硕字营进城之后,他率先带着本队人马冲向了城东的主街道。 周成抬眼寻找着什么,当他看到酒楼门口挂着一道黄幡时,眯了眯眼睛,嘴角一扬。 “弟兄们,就是这里了!”周成朝着麾下弟兄们朗声说道。 众人会意后,赶紧策马而动,将整个酒楼给围了起来,凝神戒备着。 若有心人注意到这里,便会发现其中的怪异之处,这五十骑的目标显然是他们旁边的这座酒楼,但隐隐之中,他们却是在守护这座酒楼。 酒楼外的一切都在王孚的注视之下,当他看到周成的模样后,心中大定,当即转过头对张昊颔首道:“是周成!” 张昊微微一笑,目视着黎悦将刚烹好的茶水倒入自己面前的茶杯之中。 接着,张昊拿起茶杯,微微一抿,说道:“如兰在舌,沁人心脾,好茶。” “温水洗茶,沸水冲泡,静烫两息,时候刚刚好。”黎悦说道。 张昊很喜欢看黎悦煮水烹茶,因为她不仅举止优雅,神色间却有着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美感。 看着眼前的丽人,张昊不禁感慨道:“看你煮水烹茶,真是一种享受。” 黎悦白了张昊一眼,她清楚张昊的开心不是因为看自己煮水烹茶,而是他不仅成功的拿下了南和县城,还赢得了与沮授之间的约定。 但嘴上,黎悦还是说道:“既然公子喜欢,那奴家以后就天天为公子煮水烹茶。” 张昊微微一笑,起身将矮桌挪开,将头放在了黎悦的双腿之上,自下而上的看着黎悦,而黎悦身子微僵,怔怔的看着下方的张昊。 张昊打了一个呵欠,闭着双眼,说道:“我累了,休息会儿。” 说完,张昊嗅了嗅鼻子,不知为何,黎悦身上的芬芳总能给张昊带来安全感。 黎悦喉头微动,这是她第一次与张昊如此亲密的接触,她心里并没有反感,反而很喜欢看着他在自己双腿上小憩。 她伸出洁白柔夷的双手,用手指在张昊的脑袋上轻轻的揉按着。 张昊感受着黎悦的揉按,极为舒适,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便进入了梦乡。 王孚见状,朝旁边的两名护卫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两个护卫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出去后又将门轻轻的关上了。 经过一夜的战斗,硕字营不出所料,拿下了南和县。 营主王年率部抵抗,最后被张硕一朔捅穿了胸膛,当场毙命。 王年死后,剩下的守军和折虏营的士卒,见大势已去后,便也放下了兵器,投降了。 硕字营虽然只有两千余骑,但在进入城后,攻杀有序,很快便将城内的守军和折虏营的士卒分割开来,逐一绞杀。 将一千三百名俘虏看押在瓮城内,其中有六百个本地士卒愿意投靠黄巾军,剩下七百个宁死不降的守军被围在瓮城内,尽数射杀了。 卢沛和沮授看着被射杀的将士,一个脸色铁青,一个脸色苍白。 让人感到诧异的是,卢沛和沮授见面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因为卢沛得知沮授并没有私通黄巾蚁贼后,羞愧难当,悔不当初,无颜面对沮授。 而沮授知道自己输了和张昊之间的约定,按照约定,他沮授就要成为张昊的军师了。 昨天他沮授还是冀州名士,还是大汉的忠臣,今天便成了黄巾少主的军师,成了反贼,这突然间的身份转换,让沮授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沮授本就刚毅执拗,像那种输了毁约之事,沮授本就不耻去做,既然自己输给了张昊,他也认栽。 天亮了, 百姓们陆陆续续的走上街道做起自己的营生,昨晚的动静,让一部分百姓猜出了大概。 城内无论是官军做主还是黄巾军做主,只要不侵犯他们这些老百姓,他们也就无所谓,天一亮该干嘛干嘛。 张硕骑着马,带着沮授和卢沛来到了酒楼门口,张硕翻身下马,朝酒楼走去。 “阿弟可在里面?”张硕看向守在门口的王孚,问道。 只要不是正式场合,张硕都称张昊为阿弟,王孚也都习惯了。彡彡訁凊 “硕营主,少主知道你们进城后,便睡下了,估计这个时候还没醒呢。”王孚躬身禀报道。 张硕得知阿弟在里面睡觉,也没想着进去打扰,而是带着沮授和卢沛走向了酒楼对面的粥摊。 三个人,三碗粟粥,一碟腌菜,两张面饼。 沮授和卢沛没有说话,饿了一晚上,见有人带他们吃东西,自然乖乖的埋头吃饭。 张硕一边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一边细嚼慢咽的喝着粟粥。 沮授抬眼见张硕只喝粥不吃饼,不禁有些好奇道:“你为何不吃饼?” 听到沮授的问话,卢沛也好奇的看向张硕,同为军人,又厮杀一夜,难道这张硕不饿? 张硕淡淡道:“我不饿,你们吃你们的。” 沮授和卢沛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后继续狼吞虎咽。 待两人吃得已经再也吃不下的时候,他们才停了下来。 这时,王孚走了过来,朝张硕拱手道:“少主请三位进去用饭。” 说完,王孚还特意看了一眼沮授和卢沛面前的空盘子。 “走吧!”张硕嘴角一扬,显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王孚带着三人走进了酒楼,张昊已经坐在桌旁了,见到三人进来后,赶紧朝他们招手道: “快来,知道这几日你们辛苦了,我特地让老板去准备的!”张昊笑着招呼道。 当张硕三人看到桌上的蒸鱼、酱鸭、腌肉时,突然愣住了。 张硕哈哈一笑道:“还是阿弟会过日子,为兄早就饿了,就等着阿弟这一顿了。” 说完,张硕赶紧掰下一支鸭腿朝嘴里塞去。 张昊看向沮授和卢沛,问道:“你们不饿吗?” “………………”沮授和卢沛齐刷刷的看向正在大快朵颐的张硕,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第四十四章 庆功宴 “行了,别愣着了,坐下用饭吧。”张昊招呼两人道。 沮授和卢沛对视一眼后,坐在了方桌旁,看着桌上摆放的美味一时间竟有些无从下手。 张昊看了一眼沮授和卢沛,笑道:“大家这几日累得够呛,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一起吃个庆功宴,都随意点吧。” 卢沛看了一眼张昊和张硕,直起身子,低声道:“败军之将,不敢逾矩。” “既然是败军之将,哪来那么多过场!”张硕淡淡道。 张昊忍俊不禁的看了张硕一眼。 卢沛一副吃瘪的样子,瞥了张硕一眼,没敢说话,只能朝着张昊和张硕微微颔首后,坐了下去。 沮授看了一眼张昊,颔首道:“在下刚才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就不动筷了。” 不是沮授不给张昊面子,是他的确已经吃不下了,再说了,庆功宴这个词,有点儿刺耳,他就没有胃口了。 “哦?吃过了?”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军师吃过了,那就饮茶吧。” 军师? 卢沛斜眼看向沮授,眼神中带着疑惑和质问。 沮授看了张昊一眼,见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样子,便主动向卢沛解释了当初他和张昊如何约定的。 听完沮授的解释后,卢沛怅然一叹,心中更是懊恼不已。 “军师啊”张昊。 沮授看了张昊一眼,一脸无奈的应声道:“属下在。” 张昊用筷子指了指旁边埋头猛吃的张硕,问道:“你觉得我下一步是焚毁南和县城里的粮草,还是去袭扰卢植大军的后方呢?” 此言一出,张硕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竖起了耳朵,凝神倾听。 而一旁的卢沛,则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张昊。 “这……”沮授显然也是没有料到张昊会在这样的场合下,问出这样的问题。 张昊淡淡道:“庆功宴嘛,总要展望一下的,随便说。” “随便说?”沮授。 “随便说!”张昊。 沮授知道,这是张昊在考较自己,之所以当着张硕和卢沛的面询问自己,一来是想让自己在张硕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毕竟以后要共事一主; 二来嘛,则是让自己当着卢沛的面,纳投名状。 这个张子楚,真是一百个心眼子。 张硕嘴角微扬,心中好奇这沮授何德何能,让阿弟费尽心思都要去招揽。 卢沛喉头微动,心中紧张,更是担心巨鹿城下的父亲。 “少主心中已有计较,又何必考较在下呢……”沮授叹道。 “哦?”张昊笑道:“说来听听。” “少主自当是焚尽城中粮草,再派硕字营袭扰卢植大军的后方,卢植大军失去了南和县的粮草供应,必会撤军广平县,届时…………”说到这里,沮授有些犹豫了。 “军师,接着说呀。”张昊期待道。 沮授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卢沛,叹道:“十常侍最忌外将掌军,监军左丰便是十常侍的耳目,卢植将军一旦撤军,左丰必会上报朝廷,卢植将军恐会遭此牵连。” 卢沛只觉脑袋一阵眩晕,无奈的闭上了双眼,似乎他已经可以预见父亲的结局了。 “哈哈哈哈……”张昊大笑道:“好,说的好!” 说着,张昊一脸赞赏的看向沮授,说道:“不愧是我看重的人,能得公与兄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被张昊强行绑上了太平道的贼船,沮授也是一脸的无奈和尴尬,他原本就不怎么看好黄巾军,若不是被张昊连哄带骗的一通忽悠,沮授打死也不会为黄巾军谋事。 唯一让沮授值得庆幸和宽慰的,是张昊的手段和才智,这样的人,具备了成为明主的潜质。 张昊看了一眼左边的张硕,又看了一眼右边的卢沛,问道:“你们二人,觉得我这个军师如何呀?” 卢沛深吸一口气,摁住内心的惆怅,看向身旁的沮授,叹道:“阿父曾说过,公与之才,凝眸能知阵法,仰面能识天文,冀州多名士,但要说忠贞,还属沮公与!” 卢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钢针一般直刺沮授的内心。 没想到自己能得到卢植将军如此的看重,自己向来以忠贞立世,结果却稀里糊涂的成了黄巾少主的军事,一想到这里,沮授心中便是一阵苦涩。 沮授起身,朝卢沛躬身一拜,这一拜是拜卢植将军,这一拜也是表达出了心中的无奈和歉意。 张昊淡然一笑,卢植对沮授的评价越高,张昊心中越是嘚瑟。 张硕开口道:“忠贞,我喜欢忠贞的人,你若助我阿弟,我张硕敬你,可你若害我阿弟,我必杀你。” “诶,硕哥儿这是干什么,”张昊瞥了张硕一眼,提醒道:“莫要吓着我家军师!” 张硕没有说话,只是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沮授。 沮授自然是明白张硕的意思,自己向来以忠贞立世,既然已经答应了张昊,做张昊的军师,以后效忠之人便是张昊了。 张硕这是在提醒自己,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沮授没有说话,只是朝张硕拱了拱手。 “行了,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了,”说着,张昊朝众人招了招手,开口道:“来来来,接着吃,接着吃。” 张硕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手里的鸡腿上,沮授看了张昊一眼,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着。 “怎么?不合胃口?”张硕看向卢沛。 卢沛垂着头,没有说话。 张昊继续问道:“南和县丢了,卢校尉有什么打算?” 卢沛抬头看向张昊,开口道:“在下丢了南和,又失了粮草,已是将死之人了。” “绣衣使潜伏在巨鹿县里的密探,你可知晓?”张昊沉声道。 此言一出,张硕和沮授齐刷刷的看向了卢沛。 “绣衣使的事情向来是机密,我区区一个校尉,又如何清楚。”卢沛答道。 “你折虏营虽属北中郎将卢植所辖,但在广平郡干的却是搜捕太平道徒的脏事儿,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应该是韩森指派的吧!” 卢沛讶然道:“你……你怎么知道?” “你之所以被你父亲调到南和县,实则也是让你远离韩森那些人,我说的没错吧?”张昊说道。 卢沛眉头紧皱,并未反驳。 张昊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所以绣衣使潜伏在巨鹿县内的密探,到底是谁?” 第四十五章 张角病了 张昊在房城时,曾因出城之事找过太平道安插在房城的内线,也就是李巡的侍从,季尚。 面对张昊这个黄巾少主的询问,季尚自然是把自己所知道的隐秘全部告知给了张昊。 其中就有折虏营受绣衣使韩森的指派,在广平郡的治所曲梁城中大肆搜捕太平道徒众。 当时季尚和李巡便猜测折虏营的营主卢沛是韩森的人,卢沛是折虏营的营主,也是韩森手中一支最为重要的力量。 所以,卢沛作为韩森的左膀右臂,一定知道很多隐秘之事。 但卢沛是否知道绣衣使潜伏在黄巾军中的密探,张昊也不敢确定,所以张昊才让张硕留了卢沛一命,想着套一下卢沛的话,万一他知道些什么呢。 卢沛答道:“我只是听韩森提起过一个代号叫腾蛇的密探,二月初时,受韩森指派秘密打入了太平道内部。” “腾蛇……”张昊喃喃道。 这个腾蛇,他听季尚提起过,之前绣衣使派了一名游枭去给腾蛇传信,结果意外死在了路上。 卢沛颔首道:“父亲之所以能迅速的拿下曲梁城,也是因为腾蛇送出的黄巾军的布防图。” 张硕眯了眯眼睛,眼神中尽显杀机。 “你可知道这个腾蛇的真实身份?”张昊问道。 “腾蛇的真实身份只有韩森知晓,我怎么可能知道。” 沮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卢校尉,您是卢将军的公子,为何却为绣衣使做事?” 卢沛坦言道:“折虏营是左右羽林五营之一,虽名义上归大将军何进统率,但实则早已被十常侍控制下的绣衣使所渗透,折虏营便是绣衣使暗中掌控的一支兵马。” 沮授脸色一沉,愤怒道:“左右羽林五营和绣衣使都是国之重器,竟也成了宦官外戚争斗的工具,可恨!可恨呐!” “父亲本不愿让我掺和朝廷争斗,但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卢沛叹道。 如今韩森和霍辛已经落入了李巡之手,相信李巡会想方设法的撬开韩森的嘴,套出腾蛇的真实身份。 张昊转过头,朝黎悦招了招手,黎悦来到张昊身边,张昊在黎悦的耳旁低语了几句后,黎悦便起身离开了。 “卢沛,如今折虏营没了,你在绣衣使的眼里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你走吧,去你父亲身边好好尽孝吧。”张昊说道。 一听张昊要放卢沛离开,沮授不由一愣,眼里尽是疑惑。 沮授现在是张昊的军师,理智告诉他,不能放卢沛走,但一想到卢植将军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他又不忍看到卢沛成为张昊的阶下囚。 张昊偷瞄了沮授一眼,见其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知道他心里的纠结。m.33qxs.m “卢植将军曾对我家军师有恩,今日放你离去,也是帮我家军师还了这份恩情。”张昊开口道。 放卢沛离去,张硕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本就是他的手下败将,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但一旁的沮授则是一脸感激的看向张昊,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道谢。 五月底, 卢植得知南和失守后,大为震惊,连夜率领大军后撤至曲梁休整。 官军撤围后,张角率领十五万黄巾主力放弃了巨野、平乡两县,转至安平郡的广宗城。 广宗城城高墙厚,张角打算在广宗城等待与卢植大军决战。 而也就是在这一日,张昊率领硕字营来到了广宗城。 广宗城内的黄巾军得知他们的少主亲率援军前来,原本低迷的情绪,瞬间高涨了起来。 毕竟张昊在常山郡以少胜多击溃了董卓的三万偏师,这样的战绩,直至今日都还被大家津津乐道。 但整个广宗城内,只有三人不高兴,那就是张角三兄弟。 因为广宗城内的十五万黄巾军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卢植大军撤回了曲梁,但早晚会再来的。 而到了那时,张昊必然也会陷入到危机之中。 此时的城楼议事厅内,张角坐在首座之上,面色阴沉,似乎刚发过脾气。 堂下左右两边,分别是张梁和张宝,见大哥心情不好,两人面面相觑后,硬是不敢去劝,只能低头不语。 此时,渠帅雷公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厅堂内的三位将军后,躬身禀报道:“子楚和元义来了……” 一听子楚和元义来了,张梁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二哥,又看向首座上的大哥,朝雷公招了招手。 雷公会意,嘴角一扬,躬身告退。 “我说大哥二哥,既然子楚和元义来都来了,你们也别生气了。”张梁说道。 张宝瞄了一眼首座上的大哥,自责道:“元义那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把子楚带到广宗来了,待会儿他进来,我非踹死他不可!” 张梁赶紧打圆场道:“踹什么踹?俗话说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一大家子人齐心协力,不是挺好的吗!” 张角瞥了张梁一眼,哼声道:“好什么好?官军一来,刚好把咱们三个老的和三个小的一锅端了。” 张梁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阿父,你干嘛训我三叔啊!”张昊朗声说道。 张角三兄弟,一看张昊和张硕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张梁率先迎了上去,来到张昊的身边,开怀大笑道:“三月不见,子楚长高了,长皮实了啊!” 而张宝则是飞起一脚踹向张昊身后的张硕,张硕见自家阿爹一脚踹来,赶紧闪身躲开。 张宝一脚踹空,身子一下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怒骂道:“臭小子,你还敢躲!” 说着,张宝就追着张硕在厅堂内乱窜。 “行了!”张角沉声道。 见自家大哥都出声了,张宝和张梁自然也就收起了舐犊之态,回到厅堂中间,朝张角微微行了一礼。 张昊这才认真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张角,没想到三个月不见,父亲苍白的脸色尽显憔悴。 这三个多月以来,黄巾军连日征战,一刻都未停歇,做为黄巾军的主脑,张角自然是废寝忘食、旰食宵衣。 就在张角准备说话时,喉头一痒,竟猛烈的咳嗽起来。 “大哥……”张宝张梁关切道。 张昊赶紧上前为张角倒水,当他来到张角身边时,才看出其憔悴的脸色之下竟隐藏着一种病态。 “阿父,您病了!?”张昊焦急道。 第四十六章 沮授之良策 广宗城,安平郡最南边的一座城,其原本是一座小城,大汉元始二年,封孝王玄孙刘如意为广宗王,建广宗国,广宗因此得以扩建加筑。 广宗虽小,但城防建制却比一般郡城还要坚实完善。 自从十五万黄巾军进驻广宗城后,广宗城内的世家富户都遭到了黄巾军的洗劫,不仅将他们的宅院给霸占了,还将那些为富不仁的全部处死。 汀兰苑,曾是一个富户的别院,假山流水俱全,布置奢华,如今却成了张角三兄弟的住处。 但因张角三兄弟一直忙于军务,索性就住在城楼之上,汀兰苑也就便宜给张昊了。 昨日,张昊和张角父子俩谈了很久,其中便有提到绣衣使潜伏在黄巾军中的密探,腾蛇。 张角的意思是,大战在即,要找出腾蛇只能暗中进行,否则会影响军心士气,此事便由张昊暗中调查。 至于张角的病情,就有点难办了,之前请了城内好几个郎中,都瞧不出是什么病,只能开一些安神补气的方子慢慢调理。 张昊刚准备用早膳,沮授便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公与早啊,用过膳了吗?一起啊!”张昊刚要让黎悦为其加一副碗筷,便被沮授拦住了。 “不劳烦了,我已经用过饭了。”沮授道。 “看茶。”张昊招呼了一声,自有黎悦去准备。 “少主,咱们什么时候离开?”沮授问道。 在来广宗的路上,张昊便和沮授商讨过到达广宗之后的事,沮授的建议是放弃黄巾主力,直接带着军中精锐,化整为零,蛰伏在冀州各处,好让朝廷以为黄巾主力已灭,贼首狼狈而逃,不足为虑。 如此金蝉脱壳之际,与田丰所言不谋而合,两位谋士都做出如此决策,或许这才是拯救黄巾军的上策。 但张昊心里一直有些犹豫,若将这十余万黄巾士卒扔在这里不管,等他们自生自灭,那这就太残忍了。 所以当时,张昊只能草草的应付了沮授的建议。 “咱们暂时还不能离开广宗。”张昊说道。 “为何?难道少主以为,仅凭广宗城内的十五万黄巾将士便能和天下抗衡吗?”沮授皱眉道。 张昊喝了一口粟米粥后,说道:“我知公与所言,是为良策,但我有不走的理由。” “少主且说。” “理由有三, 其一,不找出腾蛇,就算咱们顺利离开了,腾蛇之危依然存在; 其二,咱们在广宗城多坚守一天,其他各州的黄巾军便能多一天的发展,此消彼长,局势利我; 其三,若咱们走了,剩下这十余万黄巾士卒在朝廷大军的强攻之下,十死无生,先不说我不愿意,就是阿父和我那两个叔叔也是不会同意的。” 张昊说完,掰下一块面饼,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彡彡訁凊 听完张昊的三个理由,沮授脸色沉重,虽然他早有预料张昊会有这样的决定,但亲耳听到张昊暂不离开的三个理由后,他心里难免有些无奈。 “若少主暂不离开,也不是不行……”沮授叹道。 张昊眼眸一亮,开口问道:“公与有何良策?” 沮授思索道:“令尊之所以坐拥十五万大军驻守在广宗这座小城内,也是因为知晓这十五万大军人数虽多,但大部分都是未上过战场的新卒, 不仅如此,将士们所用之兵刃驳杂不堪,若与官军野战,咱们毫无胜算。” 张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就是正规军和杂牌军的区别所在。 沮授接着说道:“所有人都认为咱们只能龟缩在城内等待朝廷大军的进攻,那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公与指的是城内的骑军?”张昊问道。 沮授朝张昊躬身拜道:“少主明鉴。” “我明白了,”张昊寻思道:“公与是想将城内的骑军集中起来,安置在城外,待朝廷大军来攻时再出其不意的主动出击?” 沮授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沮授又皱眉道:“若这支骑军由硕营主统率,自然是最好,只是令尊那边…………” “公与勿虑,阿父那边我去说。”说到这里,张昊又有些犯难道:“可此计若是被腾蛇泄露了出去,官军必会有所提防。” 沮授微微一笑道:“少主不妨这样………………” 说到这里,沮授便压低了声音。 翌日。 大贤良师有令,集中城内的所有骑兵,统一划入硕字营,由营主张硕统率。 另外,为了巩固城防,让各渠轮换出城挖掘山石,砍伐树木,以做滚石檑木之用。 军令一出,仅半天的时间,就有五支骑军,总共三千骑去硕字营报道。 如今整个硕字营,有骑军五千余人,更是集中全军之力,凑出了五千把长刀和五千把长兵器。 长刀好凑,但长兵器就难了,只能将军中的枪朔戟戈凑在一起,交给了硕字营。 张硕也是头一回统率五千骑军,兴奋之余,已经迫不及待的将队伍拉到城外去拉练了。 六月初。 北中郎将卢植率领北军五校,总共五万大军北上广宗,誓要与黄巾主力在广宗展开决战。 第四十七章 查杀腾蛇! 卢植的话如尖刀般扎心刺耳,董卓被戳到了痛处,心中虽然幽怨,但嘴上还是说道:“张昊那小子的确很厉害,中郎将谨慎一点没错。” 董卓话音一落,众将尽皆忍俊不禁起来,董卓率偏师三万北上偷袭黄巾军的后方,没想到却被一个只有十四岁的毛头小子给打的大败而回,而且对方还是以少胜多。 此事在军中已经成为了笑柄,上至帐中的诸将,下至大头兵,无不笑话董卓。 见到大家的反应,董卓自知打了败仗丢了脸面,也不好发作,只得悻悻闭嘴,不再说话了。 左丰见董卓吃瘪,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冷哼一声后,闭嘴不言。 是夜, 卢植正和副手宗员在帐中处理军务,在看到粮草提调情况时,发现少了两千石的粮草。 他只当是提调官记录有误,便让左右去请提调官过来当面询问。 这个提调官曾是曲梁城的主簿,名叫李渠,因其勤恳老实,便被卢植安排在军中负责粮草提调一事。 没过一会儿,李渠便来到了军帐之中。 卢植看向李渠,沉声问道:“从曲梁城运来的粮草,怎么少了两千石?” 李渠一听是这事,心中咯噔一下,如实答道:“在曲梁城时,监军大人说城中粮草不足,便让我匀了两千石给地方米商。” “什么!?”卢植听完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渠,你可知道这可是军粮,是打仗用的,你这私自转卖军粮,是要军法从事的!”宗员怒斥道。 “啊?”李渠一听这后果如此严重,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赶紧求饶道:“这都是监军大人让小的做的,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请将军饶命啊……” 卢植和宗员眉头紧皱,对视一眼后,卢植开口道:“转卖所得的银钱呢?” “回禀将军,两千石粮食总共转卖了六十金,都在小的这里,监军大人让我明日给他送去……”李渠答道。 宗员看向卢植,说道:“左丰明日便会启程回洛阳,这个左丰,竟在军中搞这些伎俩。” 卢植脸色阴沉,怒斥李渠道:“你转卖军粮本应就地处决,念你也是奉命行事,你自去军法处领二十军棍,此事我便不追究了,只是这两千石粮草,你怎么卖出去的,就给我怎么买回来!” “小的知道了,多谢将军不杀之恩。”李渠赶紧拜道。 第四十八章 以张角做饵 就在沮授将自己的计划讲述出来时,守在门口的王孚走了进来。 “禀少主,哨骑来报,官军军寨中的卢字旗号换成了董字旗号。”王孚躬身禀报道。 “换旗号了?”雷公皱了皱眉,转而看向了张昊。 张昊和沮授相视一笑。 “少主神机妙算,在下佩服!”沮授称赞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硕在一旁不明所以。 沮授笑着为张硕和雷公解释道:“还记得在南和时少主将卢沛放回一事吗?” “记得。”张硕点头道。 “少主当着卢沛的面,让我将之后的打算给说了出来,卢沛回去后,必然会将那日之事告诉给其父亲卢植,卢植得知后,也必会小心应对,严防我军偷袭。”沮授道。 张昊颔首道:“没错,卢植大军这边迟迟不攻城,极有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若弹劾到朝堂之上,势必会引起陛下猜忌,从而撤去卢植的职务。” “那这么说来,卢植是被撤了?”雷公试问道。 张昊和沮授点了点头。 “那这个董字旗……又是何人?”雷公疑惑道。 “还能是谁,董卓那厮呗,”张硕冷哼一声道:“少主的手下败将,不足为虑!” 这时,沮授转而向张昊拱手拜道:“少主,那咱们…………” “依计行事!”张昊开口道。 “我这就去准备。”说完,沮授躬身告退。 “可主公那边……”雷公皱眉道。 “走,随我去见阿父。” 寝卧之中,面色苍白的张角正翻阅着各地线人送来的线报。 “阿父,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休息!” 张昊进门后见张角正凝神看着简牍,不由责怪道。 接着,张昊看向伺候在侧的侍从,怒斥道:“谁让你们把这些简牍拿进来的!” “是我让他们拿给我的,咳咳咳,不要责怪他们了。”张角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雷公对侍从说道。 侍从走后,张角将简牍放下,问道:“城内情况还好吧?” “主公勿虑,一切都好。”雷公答道。 张角点了点头后,说道:“线报上说,朝廷罢免了卢植北中郎将一职,并将其拘押回京,另升河东太守董卓为东中郎将,指挥广宗战事。” “孩儿已知晓此事,哨骑来报,城外官军营寨里的旗号也变成了董字旗。”张昊答道。 “这几日,弟兄们可以喘口气了,”说着,张角叹道:“曼成兄弟死了,豫州一带的黄巾军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阿父,我与那董卓交过手,其人只是一个打顺风仗的,这是咱们的机会!”张昊说道。 “子楚,你打算怎么做?”张角看向张昊,问道。 张昊在来之前,便和沮授等人沟通过后面的计划,唯独怎么让张角自愿离开广宗,大家很是为难。 不过以张昊对张角的了解,若是直言相告,张角肯定是会拒绝的。 所以,张昊只能换个角度说服父亲。 “阿父,我有一计,不仅能解广宗之围,还能将城外的这五万官军悉数歼灭。”张昊信誓旦旦道。 “哦?”张角眼眸一亮,问道:“说来听听。” “城外的官军之所以围困广宗,是因为阿父在这里,黄巾主力也在这里。” 张角点了点头。 张昊继续说道:“若阿父带着一支精锐,大张旗鼓的离开广宗北上下曲阳,那么董卓那厮就会认为阿父要逃走,董卓立功心切,必会率领一支精锐北上追击阿父。” “可如此,主公不就陷入险境了?”雷公担忧道。 “雷叔勿虑,巨鹿郡是咱们的地盘,哪条路好走,哪条路不好走,咱们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官军则是两眼一抹黑,咱们不会有事的。”张昊解释道。 “子楚,你继续说。” “官军兵力不足,又被董卓分兵之后,军寨内的官军顶多也就剩下三万,咱们城内有大军十余万,就算咱们兵器甲胄不如官军,但若是拼死一战,城外那三万官军必败无疑。”张昊说道。 “可若那董卓只带走一万官军,又当如何?”张角凝神问道。 “阿父忘了硕哥儿的硕字营了?”张昊笑道:“如今的硕字营有五千骑军,只需咱们与官军交战之时,硕哥儿亲率硕字营从官军侧翼杀出,官军必然溃败!” “原来少主让我们将麾下骑军全部交给硕字营,是为了这一战!”雷公恍然大悟,由衷称赞道:“少主如此年纪便有旷世之才,是主公之幸,黄巾军之幸啊!” 张角看着眼前的儿子,颇为满意,颔首道:“原来吾儿是想以为父做饵,迫使官军分兵啊!” “…………”张昊故作尴尬的挠了挠头。 “此计可行!只不过…………”张角眉头一皱,面露犹豫道。 张昊明白父亲担心的是什么,便开口说道:“三叔性子沉稳,可留守广宗城,至于二叔,就让他阻击董卓那厮好了。” “不可!”张角摇头道:“若以为父做饵,所带之兵不能太多,否则董卓是不会上当的,可若以数千之兵阻击董卓万余官军精锐,以二弟的性子,必是有去无回!” 说着,张角摆手道:“子楚,此事需从长计议。” 张昊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一旁的雷公。 雷公不由一怔,心中恍然,因为之前为了试探出谁是腾蛇,少主让他将两万士卒偷偷的转移了出去,难道………… “主公,之前为了查出腾蛇的真实身份,少主让属下将两万士卒偷偷的转移了出去,”说着,雷公看向张昊,继续说道:“这两万士卒,该不会是少主给地公将军准备的吧?” 张昊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若二弟亲率两万余将士阻击董卓,就算不能将其击溃,也必然会让董卓仓惶之中下令撤退!”张角颔首道:“如此,可行!” “没错,地公将军率军阻击董卓时,董卓那厮发现自己中计后,必然撤军!”雷公称赞道:“少主这一环扣一环的,真是厉害!” 张角哈哈一笑,颔首道:“那就依计行事吧!” 张昊嘿笑道:“阿父,待会儿召集众将议事时,咱们可得换个说法…………” 第四十九章 与管亥的赌约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困扰张角多日的广宗被围,今日终于迎来了破局,张角大感欣慰,感觉身上的病也都好了七八分了。 午时过后,张宝张梁两兄弟,以及城内的渠帅都来到了汀兰苑议事。 张角坐在首座之上,张昊则站在下方一侧。 众将拜见张角和张昊之后,张昊便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自己身为人子,见父亲病情不愈反重愈,甚是担心,打算将父亲带去下曲阳医治休养。 “我赞同子楚的建议,”张梁朗声道:“大哥身体有恙,广宗城内缺医少药,的确不利于大哥康复。” “三弟说的不错,大哥去下曲阳养病,我没有意见,只是……”说着,张宝看向首座上的张角说道:“大哥,让三弟护你北上,广宗城就交给我来吧!” “二哥!你就别跟我抢了!”张梁急切道。 “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说着,张角朝着众将说道:“子楚在中山郡还有精兵数万,我们此番北上就是打算集结各地黄巾军南下驰援广宗。” “没错,”张昊朝着众人说道:“广宗城是咱们与朝廷官军的决战之地,胜了,咱们便可会师南下,直取洛阳,若是败了,咱们就得重头再来了,所以广宗不能有失!” 张梁哈哈一笑道:“大哥放心,有我张梁在,广宗绝不会丢!” “少主,我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说话的是一个脸上有疤的精壮汉子,叫管亥,是张梁麾下的渠帅。 “管亥,你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张梁低声提醒道。 张梁知晓管亥是个直性子,担心他的话会让张昊下不来台。 三叔叫这人管亥? 这人是管亥? 就是那个和关羽大战数十回合的管亥? 黄巾军第一猛将的管亥? 张昊瞬间就来了兴趣,微笑有礼道:“管将军请问!” 管亥丝毫不顾张梁在一旁使劲儿的挤眉弄眼,跨步出列,向张昊拱手道:“敢问少主,援军何时能够南下驰援广宗?” “…………”堂下众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想到管亥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众人都知晓张氏三兄弟的感情很好,虽然留下张梁守城,不至于有什么坏心思,但援军若迟迟不南下驰援,广宗便会成为一座孤城,待朝廷援军赶来,广宗必失。 管亥虽然不惧生死,但他作为张梁的心腹,自然不愿意看到张梁成为三兄弟的弃子。 堂下众人也很好奇天公将军和少主是如何打算的,所以都把目光放在了张昊的身上。 张昊也是很意外,没想到这个管亥会有如此一问,眼瞅着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胡诌了。 “管将军问的好,”张昊开口道:“不知管将军以为,广宗城内的这十余万黄巾主力,可守多少天?” 管亥朗声答道:“若城外就那五万官军,我军坚守待援的话,可守一月有余!” 众将皆晓城内余粮也就能支撑一月有余,管亥的回答,显然是在说,只要城内粮食够吃,只要城外就那五万官军,广宗城可以一直守下去。 张昊灵机一动,突然萌发出一个小心思来。 “好!”张昊爽朗一笑道:“今天诸位给我做个证,一个月内,援军必至!” 张昊话语一出,众将一片哗然,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援军真在一个月内抵达广宗,那他们也不必做缩头乌龟,在城内坚守不出了。 管亥心中一喜,看向张昊道:“少主这算是立军令状吗?” “放肆!”张梁怒斥道:“管亥,你怎敢如此跟少主讲话!” 管亥撇了撇嘴,低头不语,但他并未入列,似乎是在等待张昊的回答。 张梁怎会不知管亥的这点心思,正要动怒,却听张昊开口道: “管将军似乎信不过我啊,”说着,张昊含笑道:“军令状,我可以立,但若在一个月内,我率援军赶到了,管将军当如何呀?” “…………”管亥眉头一皱,竟一时语塞。 “怎么?管将军是不敢和我赌了?”张昊见管亥低头不语,故作叹息道:“罢了罢了,还以为管将军是什么英雄豪杰呢,没想到…………” “噗呲——”张硕。 众人皆看向站在张昊身侧的张硕,不知其为何发笑。 “臭小子!别以为你跟了子楚以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信不信老子踹死你!”张宝见自己的儿子当众发笑,不由怒斥道。 张硕的硕字营原本是张宝的麾下骑军,后来跟了张昊,所以才站在张昊的身后。 对此,张宝自然是乐见其成,张昊虽然年纪小,但聪慧过人,有张硕在其身边,不仅能保护自家弟弟,还能在他身上学点儿本事。 张硕之所以发笑,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阿弟最喜欢跟人打赌了,之前收服沮授,也是通过一个赌约,如今阿弟又要跟这个管亥打赌,显然也是看上了管亥这一身武艺。 张硕虽然一直跟在张宝身边,但他也听说过管亥武艺高超。 民间一直流传着很多关于太平道黄巾军的民谣,其中有一首最为出名:彡彡訁凊 “张氏三兄弟,各表花三支,上有忠将雷公,下有悍将双龙。” 这里的悍将双龙指的便是张宝张梁麾下的两员猛将,分别就是张硕和管亥了。 张硕知道管亥,管亥自然也是知道张硕的,此时见张硕突然发笑,显然是在嘲笑自己是个怂包。 管亥脸色一沉,也不顾张梁在身边,朗声答道:“有何不敢!” “若少主真在一个月内将援军带来,我管亥这条命便是少主的了!”管亥朗声说道。 “好!”张昊大喜道:“管将军乃英雄豪杰,自然不会出尔反尔,那咱们就说定了!” 有了少主张昊的军令状,众人心安不少,虽然大家都不惧生死,可若有得生,谁会选择死呢。 张昊看向众人,朗声道:“今日我与管将军之约,诸位可传遍全军,让将士们心安!” “谨遵少主之令!”众将齐声答道。 张昊颔首道:“诸位将军都去忙吧,二叔三叔留一下…………” 第50章 张昊带父北上 是夜,趁着夜色的掩护,一支由五千步卒组成的队伍由广宗北城门悄然而出,向北而去。 张硕率领的硕字营五千余骑在同一时刻从西城门而出,向西而去。 官军军寨之中,晋升为东中郎将的董卓正在营帐中呼呼大睡。 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从帐外传来,董卓行伍多年,向来警觉,此时突然惊醒,仓惶四顾。 “怎么回事?帐外何人喧哗!”董卓大声怒斥道。 “报——”董卓的一名亲随进帐禀道:“禀将军,是宗将军在集结兵马!” “集结兵马?”董卓疑惑道:“大晚上的,他集结兵马做什么?” “宗将军说广宗城有异动……”亲随答道。 董卓神情一凝,睡意全无,朗声道:“快,掌灯!” 待亲随将烛火点亮后,董卓刚好穿上了衣服,就在此时,一身甲胄的宗元踏步而入,朝着董卓行礼道:“将军,哨骑来报,广宗城内有两支数千人的队伍分别由北、西两座城门而出。” “可看清是打着何人旗号?”董卓问道。 宗元颔首道:“晚上视野不佳,哨骑不敢靠太近。” “哦,”董卓寻思道:“那宗将军何故集结兵马呢?” 宗元瞥了一眼董卓的亲随,董卓会意后,对亲随说道:“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33qxs.m “诺”亲随应声离去。 带亲随离开后,宗元走到董卓身边,低声到:“腾蛇传来密报,张角病重,意欲北上治病。” “你是说……?”董卓诧异的看向宗元。 宗元微微点头到:“从北城门出去的正是张角!” 董卓眉头紧皱,寻思道:“那西城门出去的是……” “腾蛇传来的密报上说是硕字营的骑兵,他猜测是为了暗中护佑张角的。”宗元答道。 一听是硕字营,董卓脸色一沉,就是这个硕字营害得自己成了军中的笑柄。 董卓眯了眯眼睛,眼眸中杀机尽显道:“如此天赐良机,不容错过!” 说着,董卓看向宗元道:“宗将军,你且在营寨中等候,待我亲率两万兵马前去追击张角,今日,我必生擒了他,以报我石邑之耻!” 宗元一听董卓要带兵追击,心中犹豫更甚。 他一开始收到腾蛇的密报和哨骑的禀报后,也是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太过诡异了。 再加上之前腾蛇传信说黄巾少主张昊正偷偷的往外运送兵卒,此事诡异,很可能是张昊设下的陷阱。 宗元对卢植颇为敬佩,能得卢植对那张昊评价颇高,以至于宗元也不敢小觑了张昊。 “董将军,此事有颇多诡谲之处,极有可能是张昊那小子的诡计!”宗元提醒道。 董卓一怔,顿时恍然。 对呀,张昊那小子诡计多端,自己已经上过他的当了,若这次又落入他的圈套,那自己就再也没脸待在这里了。 “没错,你说的对,”董卓沉声道:“张昊这小子年纪虽小,可一肚子坏水,咱们万万不能中了他的奸计!” 此时,董卓忽然想到宗元已经在帐外集结兵马了,不由问道:“那总将军为何要集结兵马呢?” “此时黄巾精锐从城里出来了,我担心他们见咱们不上当,便会夜袭咱们军寨,所以我让将士们做好准备。”宗元道。 “好好好,”董卓颔首道:“宗将军不愧是卢植将军看重之人,想得果然周到全面。” “董将军过奖了。”宗元躬身行礼道。 这一夜,无论是黄巾一方还是官军一方都没有怎么睡好,更出乎了双方的预料。 张角这边北上异常的顺利,压根儿没有官军去阻截,仿佛不知道一样。 而董卓宗元这边,等了一晚上,都没等来黄巾军夜袭,两人也是奇了怪了。 白天里,宗元亲自督战,向广宗城发起进攻,张梁率众奋力抵抗。 北上队伍里,张昊收到哨骑来报,称官军军寨并未出营追击他们,而是天一亮就开始攻城。 “公与,此事你怎么看?”张昊问向马车旁的沮授。 沮授骑在马上,寻思道:“要么是董卓怕了少主,不敢追击,要么便是咱们的计策出现了纰漏,让官军察觉了。” 张昊颔首道:“应该是咱们往城外偷偷送出兵卒之事,让董卓心生忌惮了。” “应该是这样。”沮授点头道。 “那广宗那边……” “广宗之事先瞒着天公将军吧,有硕字营从旁策应,广宗暂时无忧。”沮授思索道:“待咱们到了杨县再做定夺吧。” “嗯,”张昊开口道:“也只能如此了。” 广宗城头, 张梁扶着城垛,看着城外正在撤退的官军,神情凝重。 “将军!”管亥见张梁来了,招呼一声,赶紧走了过来。 张梁见管亥浑身是血,脸上尽显疲惫之态,不由关心道:“辛苦了。” “这都是末将分内之事!”管亥朝张梁抱拳行礼道。 管亥见张梁脸色沉重,不由问道:“将军为何发愁啊?” 张昊的真实想法,曾告知过张宝和张梁,但今日一战,城外的官军并未减少,显然官军并未分兵追击大哥他们。 城内大半的精锐已经离开了广宗城,此时城内虽有兵卒十万,但大多都是弱旅,就算有坚城可守,可若时间一长,将士们的士气必然会受到影响。 “没事,” 管亥见张梁如此,心中更是担心不已,开口问道:“将军,咱们在北方真的还有援军吗?” “你什么意思?” 管亥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末将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张梁不耐道。 “现在下面的人都在议论,说天公将军带着地宫将军独自逃生,唯独丢下将军您和咱们十万老弱在广宗城送死……” “放肆!”张梁怒斥道。 “将军……”管亥还想再说什么,却又不敢触怒张梁。 张梁转过身,沉着脸,双眼死死的盯着管亥,厉声道: “大哥二哥绝不会弃咱们不顾的,”说着,张梁一脸决然道:“只要为了大哥的基业,我就是死在这广宗城,又何妨!” 管亥应声道:“末将明白了。” 就在这时城外擂鼓震天,官军又开始进攻了………… 第51章 神医给我阿父治病 张角抵达杨县后,病情加重,已连续三日卧榻不起了。 军中事务一切交由张昊和张宝来决定,虽然张宝是张昊的二叔,但这段时间张昊所展现出来的才华智谋,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张宝也就不费那劲儿了,一切事务都交由自己这个亲侄子去决定。 六月底,多骑快马自杨县而出,向各郡的黄巾聚集地而去,大致内容是: 集结各郡黄巾军于下曲阳,由地公将军张宝和少主张昊统领,于七月十三南下驰援广宗,与朝廷大军决战。 快马出发的同时,张宝带着数十骑亲卫,率先赶往下曲阳统筹全局,而张昊却留了下来,继续照看病重的张角。 杨县未经历过什么战事,民生也没有受到影响,张昊命人将城内的郎中全都请了过来给张角看病。 但所有的郎中皆找不出张角的病症所在,只得开个安神补气的方子…… 就在张昊一筹莫展之际,王孚进来禀报道:“少主,外面来了一个药师,说是愿意来瞧瞧病情。” “药师?”雷公皱眉道:“区区药师就敢来瞧病,轰出去!” “等等,”张昊阻拦道:“城中的郎中都瞧遍了,都束手无策,何不让这位药师试上一试?” 雷公叹道:“行吧,暂且让这人试一试,若此人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张昊摇了摇头,无奈一叹,他知道雷叔是阿父的心腹爱将,雷叔对阿父更是忠心不二,如今阿父病重,除了他们这些至亲之人以外,就数雷叔最为担心了。 眼瞅着城内郎中都不中用,雷公自然是有火无处发。 不一会儿,王孚便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年轻人很瘦,个子中等,肩上挎着一个木箱,背上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都是一些刚采下不久的药草。 雷公一见是个年轻人,脸色更加阴沉了,不屑道:“你会瞧病?” 年轻人朝众人躬身行礼道:“在下这些年一直在钻研药理,常年在各地游历,遇见无钱看病的穷苦人,便会替他们瞧上一瞧。” “哼,你看我们是瞧不起病的人吗?”说着,雷公朗声道:“你若把我主公治好了,别说十金百金,就是千金万金,咱也能给你!” “还是先看病人吧。”年轻人说道。 “里边请,”张昊道。 年轻人走进张角的寝卧,嗅了嗅鼻子,皱了皱眉。 张昊见状,赶紧解释道:“这是安神香。” “这是荆南的暮归香,主要以黄熟、白附子和茅香为主,”说着,年轻人便摇了摇头。 “这香不好?”张昊疑惑道。 “此香虽然名贵,但不适合在冀州使用,”年轻人见张昊疑惑,便解释道:“此香性热,适合在荆南那样的潮湿之地使用,可冀州干燥,再用性热的香,则会使人燥火。” “来人,将这安神香撤走!”张昊立刻吩咐左右道。 “装神弄鬼……”雷公低声不屑道。 张昊瞥了雷公一眼,雷公低头不语。 “还请先生给家父瞧瞧病吧。”张昊态度诚恳道。 年轻人来到张角的床榻边,看了一眼张角苍白的面庞,皱了皱眉,赶紧为其凝神搭脉。 张昊和雷公则是死死的盯着年轻人的表情,年轻人的神情,时而凝重,时而轻咦一声。 片刻之后,年轻人看向张昊,说道:“令尊……中毒了。” “中毒?”不仅张昊大吃一惊,就连一旁的雷公更是目瞪口呆。 “我阿父中的什么毒?”张昊焦急道。 “具体是什么毒,还需要为令尊施针之后才能得知。”年轻人说道。 “那就有劳先生了。” 接着,在张昊和雷公的注视下,年轻人拿过自己的箱子,打开,拿出布袋展开,一枚枚银针放置其中。 年轻人先是仔细看了一下张角的面色,然后分别在张角的胸膛、头部扎下了银针。 片刻过后,张角将胸膛中央的一枚银针抽了出来,银针已经发黑了。 “这是……蛊毒。”年轻人神情凝重道。 蛊毒?在张昊的认知里,只有云南那一带才会有巫蛊之类的东西,这个时期的云南应该是益州和交州那一带吧。 “主公怎么会中蛊毒的?”雷公焦急道。 “这种蛊毒源自一味名叫紫车头的药材,紫车头产自益州,是一味极其名贵的药材,若要用其入药,便需一味药引同时使用,否则便会中这紫车毒。” “紫车毒?”张昊喃喃道。 “没错,这紫车毒是一种缓性毒,若每日服用一点,长此以往,紫车毒便会变化成一种蛊毒,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便会撒手人寰。” “家父可有得治?”张昊急切道。 “有些麻烦,”年轻人说道:“令尊中毒已久,紫车毒已经衍变成了蛊毒,这种蛊毒有两种治法,只是……” “先生但说无妨!”张昊道。 “第一种治法便是对症用药,为令尊续命,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第二种治法则是用几味与紫车头相冲的毒药,以毒攻毒,虽然过程会有些痛苦难熬,但却是有可能痊愈的。”年轻人思索道。m.33qxs.m “什么叫有可能痊愈?”雷公恼怒道:“你这庸医,我们不治了!” 张昊看向年轻人,问道:“还没有请教足下尊姓大名呢!” “张机,字仲景”年轻人答道。 张仲景!? 建安三神医之一的张仲景? 张昊知道这个人,后世很多医院里都塑有张仲景的雕像呢。 “你就是张仲景!?”张昊哈哈笑道。 “你……认识我?”张仲景疑惑道。 “这不重要,”张昊赶紧握住张仲景的手,恳求道:“家父就交给先生了,只要能治好家父,一切好说。” “我会尽力的,”说着,张仲景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张角,问道:“你们是用第一种治法还是第二种治法?” “我想听听您的看法。”张昊说道。 “第二种治法,我也没有把握,但可以一试……”张仲景开口道。 “…………”雷公看向张昊。 “那就用第二种治法吧,”说完,张昊看向雷公,淡淡道:“若阿父出了意外,雷叔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少主放心,雷某明白” “…………”张仲景。 就在这时,黎悦走了进来,来到张昊的身边,低声说道:“广宗来报,事关腾蛇……” 第52章 腾蛇之死 一封与腾蛇有关的线报快马传至杨县,黎悦收到后第一时间禀报给了张昊。 张昊他们离开广宗之时,沮授故意放出北撤的消息,就是想让腾蛇将情报传出去。 因为事关张角,腾蛇就算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因此暴露,但他还是会铤而走险的将情报传出去。 果然, 在腾蛇传出消息的时候,腾蛇的下线,便被张梁的亲卫抓个正着。 由于迟迟联系不到下线,自知身份暴露的腾蛇孙琼便有意撤离,没想到在撤离的途中,遭到了张梁亲卫的追击,孙琼自知无法逃脱,情急之下服毒自尽了。 腾蛇死了,了却了张昊一块心病。 但接下来还有一事更为重要,那就是官军并未因张角的离开而有所动作,这就导致了张角和张宝都有些担心广宗城内的张梁和黄巾同袍。 别院之中,张昊和沮授相对而坐,黎悦在一旁熬煮着茶汤。 “公与啊,此事应当如何破局?”张昊问道。 “广宗城内有兵十万,虽然大部分都是弱旅,但依坚城而守,仅凭五万官军难以攻下,何况广宗城还有经县为其提供粮草,”沮授解释道。 “也是,不过怕就怕朝廷派遣援军驰援冀州”张昊担忧道。 “皇甫嵩和朱儁的大军正在颍川附近围剿赵弘等部,暂时无暇北顾,这就是咱们的机会。”沮授说道。 “公与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犹豫不决,那咱们再他们推一把!” “愿闻其详……” ……………… 七月初,张角病重,张宝在下曲阳召集各地旧部,意欲提前南下为兄报仇 这一日,张昊收到了田丰的来信。 信中提到田丰和周仓率军万余已经拿下了中山全郡,并开始招兵买马,编练新卒。 另外,信中还提到了屠兀骨。 在进攻望都时,恰巧遇到了一支打着张昊旗号的匈奴骑军,双方相认后,便合兵一处…… 田丰介绍完他们那边的情况后,便劝说张昊离开广宗,北归中山。 这封信送出的时候应该是六月中旬,那个时候张昊还在广宗城内。 张昊赶紧提笔给田丰回信,将广宗这边的战事简要的作了介绍,同时将自己的一些打算也都托盘相告。 张角这边有张仲景照顾医治,也不太需要张昊和雷公日日前去照料了。 如今杨县的兵力都是从广宗撤出来的精锐,总共两万五千人。 这两万五千人在杨县,北可接应下曲阳的张宝,南可驰援广宗城内的张梁。 现在只需静待官军上钩了。 ……………… 广宗城外,官军营寨。 连续十日的攻城,不仅让官军这边损失惨重,连心气儿也低迷了许多。 “废物,都是废物!”董卓怒斥着堂下诸将道:“广宗城内的精锐都撤走了,城内只剩下十万老弱,你们连攻十日,竟都拿不下来,要你们何用!” 众将埋头不语,任凭董卓如何发火,听着就是了。 他们带着麾下士卒连攻十日未克,他们比谁都难受,战死在城外的,可是他们手底下的弟兄啊。 况且这头董猪只知道让他们一味的攻城,对伤亡的弟兄不管不顾,引得下面将士怨声载道。 宗元看了一眼董卓,见董卓将心中怒火宣泄得差不多了,便开口禀报道:“董将军,广宗城内虽都是弱旅,但兵力远胜我等,又依坚城死守,如此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哦?”董卓眉头一挑,询问道:“宗将军有何妙计啊?” “属下收到消息,黄巾贼首张角病重,滞留在杨县治病,恐怕时日无多了。”宗元道。 宗元刚一说完,众将纷纷抬头看向宗元。 张角快死了? 若张角一死,黄巾军的士气必然低迷,届时便是天赐良机。 “此事可当真?”董卓诧异的看向宗元。 宗元颔首道:“此事错不了,这都是绣衣使在巨鹿郡的游枭穿回来的消息。” “哦,” 一听是绣衣使,董卓便不再质疑了。 “既然如此,宗将军是打算亲率一支奇兵北上杨县?”董卓问道。 “没错,”宗元颔首道:“但不是去杨县,而是去下曲阳。” “下曲阳?”董卓疑惑道。 “没错,”宗元解释道:“张角在杨县,杨县必然屯有重兵,而张宝为了召集冀州各地黄巾军,特地前往下曲阳,想来下曲阳不会有太多黄巾军。” “那你为何要去下曲阳?” “张宝在下曲阳召集人马就是为了南下驰援广宗,若真让张宝得逞了,咱们别说拿下广宗了,到时候咱们只能再次退回曲梁了。”宗元答道。 “没错,若等张宝带着大军南下,咱们剩下的这四万大军只能撤退了。” “宗将军说的是,若咱们分出一支奇兵,直击下曲阳,不仅可以彰显我大汉军威,说不得还能将张宝那厮就地斩杀!” “嗯,言之有理!”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开了,大多都是赞成宗元分兵去攻下曲阳的。 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一定都觉得宗元说的是对的,只是他们实在不想继续攻城了。 城里的这些黄巾老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每攻上了城头,眼瞅着就要拿下时,又被这些黄巾贼兵给赶了下来。 尤其是后面这三日,伤亡最大,不仅是官军这边伤亡很大,黄巾军死伤者比官军这边过之而无不及。 董卓见大家都很赞成宗元的计策,他心里也有些动摇了,反正广宗久攻不下,不如就换个打法好了。 “何人愿北上攻下曲阳呢?”董卓朗声问道。 一听董卓点将,纷纷把头又埋了下去。 率奇兵北上,所谓奇兵,重点是那个奇字,既然是奇兵了,那所带之兵必定不会很多,顶天了也就数千人。 下曲阳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黄巾军的大后方,先不说能否顺利抵达下曲阳了,就算是到了,万一下曲阳兵精粮足,那可如何是好? 像这种九死一生的活计,众将宁愿在这里继续攻城,也不愿意北上。 在这里攻城,好歹自己不会有危险,可若是北上下曲阳,说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得搭进去。 见无人回应,宗元抱拳道:“此计出自于我,当然也该由我北上。” “宗将军要带多少兵马北上?”董卓问道。 “五千足以!”宗元答道。 “好!”董卓起身来到宗元身边,哈哈大笑道:“那董某人就在这里静候佳音了,若此次能斩杀了张宝,我必会向朝廷上书为宗将军请功!” “报——”哨骑在帐外禀报道:“有人从广宗城内送了一个盒子出来,说是送给董将军的!”m.33qxs.m “哦?送给我的?”董卓诧异道:“带进来。” 哨骑双手托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 “打开它!”董卓道。 哨骑将木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个人头,惊呼一声,吓得将木盒打翻在地。 众将见一颗人头滴溜溜的滚落出来,不由哗然一片。 这时,宗元看到有一个木牌,连同这颗首级一同掉落了出来,便将其捡了起来,拿在手中一看。 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腾蛇” ………… 第53章 广宗之战 腾蛇? 宗元不知道腾蛇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没有见过腾蛇的模样,但既然黄巾贼人能将这首级送过来,并且挂上腾蛇的号牌,那说明黄巾贼人已经查出了腾蛇的真实身份。 宗元的脸色铁青,腾蛇死了,他们便失去了一双洞察黄巾军的眼睛。 “宗将军,这是……?”董卓询问道。 “腾蛇!”宗元答道。 “他就是腾蛇!?”董卓朝地上的首级看去,眼里满是讶然。 宗元眯了眯眼睛,寻思道:“腾蛇一定是为了给咱们送出张角撤离的消息才暴露的。” 众将虽然不知道腾蛇是谁,但从宗元的话语间,也能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营帐中的气氛有些凝重。 董卓皱眉道:“那咱们还分兵北上吗?” “当然!”宗元道。 七月十日,宗元亲率官军精锐五千,走巨平道,北上。 广宗城楼之上,张梁正在用饭,一名亲卫上前禀报道:“禀报将军,哨骑来报,一支官军北上了,走的巨平道。” 张梁目光一凝,细问道:“打的什么旗号?多少人马?” “打的宗字旗号,步骑五千。”亲卫答道。 张梁放下筷子,朗声道:“来人,击鼓聚将!” 宗元亲自带兵北上,如此说来,留守军寨的只有董卓了。 子楚果然神机妙算,虽然北上的官军只有五千,但这对广宗城内的他们来说,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何况元义的硕字营还留在经县。 片刻功夫不到,以管亥为首的黄巾将领鱼贯而入。 “拜见地公将军!”众将齐声道。 张梁看着堂下的黄巾众将,目光如炬,开口道: “诸位,宗元亲率五千官军北上了,城外官军只有三万疲卒,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张梁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 有五千官军北上怎么了?城外不是还有三万官军吗? 难道地公将军是要咱们杀出城去? 虽然咱们城内还有十万士卒,可都是弱旅,依城坚守尚可,若要出城野战,不说一触即溃吧,但也是外强中干,列列阵凑个人数还行,上阵厮杀够呛。 张梁见众将丝毫没有杀出城外的打算,便向管亥使了个眼色。 管亥是张梁的心腹,自然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会意之后,管亥朗声道:“此刻城外只有三万官军,咱们兵力占优,可堪一战!” “管将军,咱们虽然兵力占优,可都是弱旅啊,若全拉出城去,一旦有什么闪失,别说咱们全身而退了,恐怕就连广宗都守不住。” “对呀,咱们还是在广宗城等待援军吧。” “没错,这都快一个月了,少主的援军怎么还不来?” 见众将都不愿出城,张梁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们这是怯战!” 张梁一声怒喝,众将纷纷低下了头。 “你们这些怂包,城外官军不过三万,且连日攻城,早已疲惫不堪,咱们兵力占优,可堪一战”说着,张梁又道:“何况咱们在经县还有硕字营的五千骑军!此战优势在我,如此天赐良机,各位看不到?” 张梁的话,让众将一片哗然,若此战真有硕字营的五千骑军驰援,说不定还真能将城外的官军击溃。 翌日正午,天气阴沉闷热,空气中夹杂着难闻的腐臭味。 广宗城外,十万黄巾军分为十个方阵,随着战鼓声响,缓慢前移。 黄巾军的对面一里外,是官军军阵,列阵森严,刀枪林立,虽只有三个万人方阵,但气势上丝毫不弱。 “这些黄巾蚁贼是疯了吗?竟敢出城迎战!”董卓嘲笑道:“莫非真以为咱家好欺负!” 说完,董卓朝令旗官挥了挥手,令旗官颔首会意,向另外两个方阵打着旗号。 官军的三个军阵开始变阵,以防御姿态迎敌。 反观黄巾军阵这边,十个方阵七扭八歪,若不是将领及时调整,有两个方阵险些撞在了一起。 张梁在指挥台上气得脸色发青,怒骂连连。 好在官军这边是防御阵型,并未抢攻,若是一开始便扑杀上来,黄巾军这边可能就会乱套了。 董卓看着眼前的黄巾军阵,也是有些无语,一支连列阵都困难的乌合之众,竟然把他们这数万朝廷精锐阻挡在外近两月,当真是奇耻大辱。 官军这边见到对面密密麻麻的黄巾蚁贼,遮天蔽日一般浩浩荡荡,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和胆寒。 但当敌军迫近时,才发现对面的黄巾蚁贼面黄肌瘦,脸色苍白,比他们还紧张。 黄巾军中,大部分都是因生活所迫的农人,年龄大的有五六十岁,年龄小的只有十五六岁,有的从未上过战场跟人厮杀,有的参加义军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张角三兄弟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些枯木朽株劝离,但朝廷根本没有给他们这么凝练兵卒的时间。 “呜——”随着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响起,黄巾军这边开始向官军这边扑杀而来。 “保持阵型!” “弓弩手准备!” 官军这边,各级军官策马穿梭在阵型之间,传达着指令。33qxs.m “放箭!”随着一声声的指令传达,一支支利箭离弦而出,在天空中形成一片箭雨,朝着黄巾军阵倾泻而下。 前排的黄巾士卒还未跑到官军阵前,便中箭倒下,一些没有当场毙命的黄巾士卒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三轮箭雨过后,黄巾军终于来到了官军军阵跟前,可还未等他们挥刀而出时,便被盾墙后面刺出的长矛给捅穿了胸膛。 由于黄巾军军阵紧密,一些畏战之人想逃也逃脱不了,只能被夹在中间随着军阵撞上去。 官军军阵前的三排盾卒皆是身强力壮之人,黄巾将士短时间内无法突破,反而将更多的士卒暴露在了官军箭雨之下。 “主公,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管亥看得一脸焦急道。 “直娘贼,事已至此,难道还能撤回去?”张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了。 “要不,我让我的人上?”管亥提议道。 “还不到时候,”张梁沉声道:“你麾下的两万步卒是我军精锐,万不可耗损在这里。” “不好,右翼那边撑不住了!”管亥惊呼道。 第54章 解围广宗 “吁——” 张硕轻轻一勒缰绳,胯下战马昂扬着脑袋,开始缓缓减速。 一声声尖锐的口哨声此起彼伏,潮水般滚滚而前的铁骑也跟着开始减速。 轰隆的马蹄声也随之渐行渐息,当那飞扬的尘土随风散尽后,一大片黑压压的铁骑已然肃立在矮坡之上。 张硕悠然回首,只见五千余骑鸦雀无声,气贯长虹。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锦囊,拿出里面的锦布展开看着。 这枚锦囊是离开广宗城时,沮授交给他的,让他在驰援广宗的途中打开。 张硕看着锦布上的内容,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当他看到最后,眼眶更是怒极而红。 恨不得将手中的锦布撕得粉碎,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将其紧紧的攥在手里,因为用力过度,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 “营主,出什么事了?”一名亲卫上前问道。 张硕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后,神色冷然道:“无事,继续朝南走吧。” “朝南?可广宗在咱们东边啊。”亲卫提醒道。 张硕面沉如水,冷冷道:“谁说要去广宗了?” 亲卫闻言愕然道:“可人公将军派快骑让咱们速速驰援广宗啊……” 张硕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而是目光犀利的看向南方,沉声道: “让全军掩匿形迹,走小道,攻取曲周!” “什么!?攻取曲周?”亲卫失声道。 见自家营主面色阴沉,双眸赤红的盯着自己,亲卫不敢质疑,赶紧按照张硕的吩咐通知下去。 张硕将手里的锦布放入锦囊中,将锦囊揣入怀里,侧头朝广宗的方向看去。 沮授给张硕的锦布中写道,若要解广宗之围,需趁官军陷入鏖战不能他顾之际,趁势奇袭官军屯粮之地曲周。 张硕知道沮授有神鬼之才,并不质疑沮授的计策,但此时自己的三叔正与官军鏖战,急盼自己前去支援。 可是,自己又不得不遵从沮授的计策,他的内心备受煎熬,如万箭穿心一般。 张硕清楚,仅凭广宗城内的那十万弱旅,就算自己去了,也无法扭转颓势。 若自己执意去救三叔,或许能救下三叔,也能保下广宗,可官军依然还在,广宗之围也还在。 可若是按照军师之意去攻曲周,一旦自己焚毁了官军的粮草,广宗城外的官军必然会撤军,哪怕只能撤到曲梁,对于广宗来说,也有足够的时间去谋划。 救广宗不过一隅,攻曲周才是大局。 …………… 广宗城外。 黄巾军的右翼已成溃败之势,张梁迫不得已,只能让管亥麾下的一万精锐顶上去。 “来人,硕字营有消息了吗?”张梁招呼左右问道。 “刚才哨骑回报说,并未打探到硕字营的消息……”亲卫答道。 “再探!” “是!” 张梁的脸色极为难看,己方士卒伤亡很大,麾下有三名将领已经战死了,若硕字营再不来,自己手里的这些兵马就完了。 就在这时,一粒雨点落在了张梁的头顶。 张梁仰头看向天空,一粒粒雨点滴落在张梁的脸庞。 下雨了, “主公,下雨了!”管亥惊喜道。 官军身着甲胄,遇水变沉,不仅消耗官军的体力,还会影响到手臂的动作。 黄巾军这边,由于大部分士卒都未着甲,有的也只是竹甲,遇水影响较小。 此消彼长,官军便会处于劣势,这无疑是黄巾军得意喘息的机会。 两方头顶一片天。 “真是贼老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董卓怒骂道。 “将军,这雨势渐大,于我军不利啊……”一位偏将担忧道。 董卓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况,沉声道:“两军已经纠缠在了一起,此时撤军,我军必败!” 说着,董卓吩咐左右道:“传我将令,全军出击!” “诺!”左右应声答道。 “呜——”苍凉低沉的号角声盖过滂沱的大雨响彻天地。 号角三声,是进攻的指令,官军得令后,开始全力朝前冲杀,本就到了强弩之末的黄巾军已呈溃败之象。 “主公,顶不住了,咱们撤吧!”管亥焦急道。 张梁看着前方的战况,自知已无力扭转,哀叹一声后,下令撤回广宗城。 经此一役,官军死伤八千,黄巾军战死三万,被俘三万有余,逃回城里的不足三万,其中一万是管亥麾下的精锐。 七月十二,张硕率领硕字营五千余骑奇袭官军屯粮之地曲周,焚毁粮草三十石。 七月十三,董卓得知自己粮草被焚毁,一怒之下将三万余黄巾俘虏全部坑杀,无奈之下只得率军撤回曲梁修整,以图再战。 广宗得知张硕亲率硕字营奇袭曲周,迫使城外官军撤退,张梁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33qxs.m 子楚果然没有诓骗于他,不仅如约派遣援军而至,还焚毁了官军囤积的粮草解了广宗之围。 晚上,张梁大设酒宴,宴请城中的诸位将领,以此鼓舞士气。 虽然广宗这边败了,但在大局上,他们却赢了,这是值得庆祝的。 酒过三巡之后张梁朗声说道:“朝廷官军退回曲梁以后,短时间内定然不会北上,各位趁此机会,一定要好好整顿兵马,加强训练。” “将军说的是,之后咱们定然好好训练麾下兵卒。”众人附和道。 这时,管亥看向张梁,抱拳问道:“主公,如今广宗之围已解,咱们何不趁此撤离广宗,随天公将军北撤呢?” 张梁摇头道:“大哥病重急需静养,二哥在下曲阳集结兵马,广宗则是他们的一道屏障,万万不能撤!” “可咱们麾下只有不到三万的兵卒,若官军再来,咱们如何应敌啊?”管亥焦急道。 张梁站起身,昂首道:“人在,城在!” “……”众将。 众人见张梁以萌生了死志,当下也不敢再劝,表面上只得应声附和。 管亥将众将的心思看在眼里,心里好不担忧,这些黄巾将领都不是自家将军的心腹将领,带着他们打顺风仗还行,若是遇到困局,难保不会有人临阵脱逃。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匆匆而来,禀报道: “禀将军,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亲率五千官军北上,得知天公将军在杨县休养后,转而向杨县的方向去了……” 第55章 李巡的密信 杨县,巨鹿郡中部的一座小城。 城内一处府邸内,一位老乐师正在吹埙,张昊凝神倾听,甚是陶醉。 埙的音色幽深、悲凄、哀婉、绵绵不绝,其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在后世时,张昊便喜欢听这种极具民族特色的乐器演奏出的音乐。 近日听闻县里来了一位远近闻名的老乐师,便特地请来演奏一下,饱饱耳福。 黎悦从屏风后面走了过来,在张昊的耳边俯身说道:“房城送来一封密信。” 接着,黎悦便将一个封蜡的竹筒递给了张昊,补充道:“应该是李巡送来的。” “李巡?”张昊皱了皱眉,这个时候送密信过来,难道是韩森张嘴了? 张昊小心翼翼的打开竹筒,拿出竹筒里的锦布,仔细的看了起来。 绣衣使史令韩森咬舌自尽了,但霍辛却交代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凉州有一个叫北宫伯玉的羌胡首领,他正联合西凉土豪宋杨等人发动叛乱。 但此事涉及羌胡蛮族,又无实证,所以当地官府只是在追查此事,并未对北宫伯玉展开缉拿。 按理说此事应该由凉州的绣衣使史令负责,不应该被冀州这边的史令掌握,可事情却又如此巧合。 六月底时,这个北宫伯玉为了得到太平道的支持,派了一个当地的掮客来冀州寻找张角,可没想到这名掮客在醉酒后将此事说了出来,被当地衙门扭送至绣衣使。 绣衣使这边还没有上刑,这个掮客便全部招供了。 李巡之所以要用密信将此事告知给张昊,是因为他觉得此事对黄巾军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颍川和汝阳的黄巾军已被朝廷剿灭,只剩下南阳的黄巾军还在抵抗,但在皇甫嵩和朱儁的围剿之下,终究免不了覆灭的下场。 一旦南阳的黄巾军被剿灭,皇甫嵩和朱儁的大军便会北上冀州,到那时,冀州的黄巾主力便会穷途末路,成为一头困兽。 看完密信后,张昊的心情瞬间沉重了起来,一直以来,他只顾眼前危机,并未着眼于冀州之外。 在他的想象中,朝廷的各路大军应该疲于追剿各地的黄巾军,很难在短时间内将黄巾军彻底消灭,至少在半年内,张昊还有时间扩充兵力。 张昊朝左右摆了摆手,示意老乐师退下,转而朗声道:“请军师过来。” 片刻之后,沮授便来到了厅堂之中,张昊也没有客气,直接让黎悦将密信递给了沮授。 沮授看完之后,面无波澜,看向张昊,发问道:“此事,少主如何看?” 张昊思索道:“凉州距离冀州有千里之遥,这个北宫伯玉需要的不外乎是咱们的声援以及凉州太平道徒的支持。 若北宫伯玉在凉州顺利起事,朝廷也许会让皇甫嵩和朱儁平定完南阳黄巾军后,直接开赴凉州,到那时,我们或可有喘息之机。” 沮授赞叹道:“少主聪慧,仅凭此信便能勘察天下格局,日后必将成为一方霸主。” 张昊微微一笑,谦逊的摆了摆手。 沮授接着分析道:“若硕营主成功焚毁了曲周的粮草,广宗之围便能得解,短时间内,董卓必然不会北上,咱们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布局冀州。 我现在担心的是南阳的黄巾军或许撑不了半月,待南阳平定之后皇甫嵩势必北上冀州,到时候咱们这边就会更加艰难了。” “咱们北撤幽州?”张昊问道。 “不可!”沮授摇头道:“幽州虽然民风彪悍,又有众多良马,但幽州与外族接壤,常受袭扰,并非立身之所。” “那军师有何良策?”张昊询问道。 沮授思索片刻后,寻思道:“冀州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乃是不可多得的立身之地,何况冀州还是太平道起事之地,是根基之所在,咱们万万不能放弃冀州。” “军师说的是,我也不愿意放弃冀州。”张昊附和道。 “如今之计,也只能占据冀州有利城池,依城坚守,消耗官军兵力,袭扰其粮道,拖住官军主力,为各州郡之义军争取时间。”沮授说道。 “这么说来,就是打持久战咯?”张昊玩味道。 “持……久战?”沮授细细品味着这三个字,点头道:“对,是持久战!” 张昊转过头,看向黎悦,问道:“太平道的密探是谁在负责?” 黎悦摇头道:“无人负责,都是各地徒众自发向咱们传递各地的情报。” 无人负责,自发做事,真是优秀勤劳的好员工。 传闻太平道众有百万人,遍布各州郡县,若用好了那岂不是开了天眼,堪比明朝锦衣卫啊。 不行,得有人专门负责情报收集和分析,不然就真的太浪费这百万双眼睛了。 “你觉得李巡此人如何?”张昊问黎悦。 “是个机敏之人”黎悦道。 “太平道徒众百万,遍布各州郡县,若能统筹起来,将会成为我们的眼睛,洞察天下之事……”张昊说道。 “少主是想效仿绣衣使,组建一支属于咱们的情报侦查司卫?”沮授笑问道。 “军师觉得如何?” “此事可行!”沮授称赞道。 说着,沮授又道:“如若如此,我们还需策动洛阳的官员,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张昊眼眸一亮,沮授的话让他恨不能拍案叫绝。 了解三国历史的都知道,汉灵帝时期,宦官和外戚在朝堂之上斗得水深火热,外戚以何进为首,掌管天下兵马。 而宦官的代表十常侍则是利用灵帝的宠爱,干涉朝政。 皇甫嵩和朱儁虽然在名义上受何进统辖,但内心却是忠诚于朝廷,忠诚于陛下的。 如若黄巾军这边向十常侍表达归顺之意,愿意接受朝廷招安,十常侍必然大喜,毕竟十常侍手中最缺的就是兵马。 一旦十常侍手里握有一支兵马,便能与大将军何进抗衡。 有十常侍从中斡旋,不仅能解冀州之危,还能将黄巾蚁贼的身份洗白,博取一个朝廷官职。 到那时,张昊便能有充裕的时间壮大自己的势力,待五年后董卓之乱时,他便有资本与天下群雄角逐。 “黎悦,准备封蜡,我要修一封密信给李巡。”张昊吩咐道。 “看来少主心中已有对策了”沮授抿嘴一笑道。 张昊颔首道:“不错,如若李巡能将此事办好,大事可成!” 第56章 一场豪赌 就在张昊正在给李巡写信时,雷公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 “他娘的,那个宗员在城外骂了两天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说着,雷公朝张昊拱手道:“少主,你就让我出城去会会那个宗员吧!” 沮授在一旁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张昊也没有抬眼去看雷公,只是自顾自的埋头书写。 雷公见没人搭理自己,不由的有些纳闷儿,看了看沮授,又看了看张昊,最后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研墨的黎悦身上。 黎悦见雷公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并未说话,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雷公焦急道:“城外只有宗员的五千官军,咱们城内有两万五千人,都是精锐,咱们为何闭门不出?” 张昊依然没有搭理雷公。 沮授看不过去了,开口道:“少主如何不知咱们城内的兵马足以吃下宗员的五千官军,只是少主在等。” “等?”雷公疑惑道:“等什么?” “当然是等宗员主动攻城了”沮授笑道。 “主动攻城?”雷公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沮授,开口道:“军师,我没听错吧?你说的是主动攻城?” 沮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城外的宗员只有五千兵马,就算再骁勇善战又如何能攻下有两万五千名黄巾精锐驻守的杨县?”雷公诧异道。 沮授解释道:“你雷公知道城内有两万五千兵马,可那宗员不知道啊,就算他猜测杨县有重兵把守,但天公将军就在杨县,宗员势必会来一探虚实,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天公将军对于宗员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功劳,若能在杨县擒获天公将军,宗员便为朝廷立下了不世之功,赏金封侯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宗员在城外叫阵了两天,就是为了验证城内到底有多少兵马?”雷公求证道。 “没错,”沮授颔首道:“若城内兵精粮足,宗员自可退去,可若城内兵微将寡,那宗员便会夺下这份登天之功。” “原来是这样!”雷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疑惑道:“那咱们就这样一直闭门不出?” 沮授没有回答雷公的问题,只是笑而不语。 “报——”这时,一名士卒奔跑而来,跪地拜道:“禀少主、军师、雷将军,官军攻城了。” “攻城了!?”雷公惊道。 “是的,官军的四千步卒全上了,一共十架云梯!”士卒答道。 雷公看向沮授,沮授面无波澜,极为淡定。 再看少主这边,将写好的锦布交给黎悦后,嘱咐道:“遣一靠谱之人,速速送往房城。” 得,少主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城外的官军身上啊。 “少主,城外的官军攻城了,咱们……”雷公询问道。 “攻城了?”张昊看向雷公,皱眉道:“那你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率军出击啊,务必将这四千官军步卒一口吃下!” “呃……那官军的一千骑兵呢?”雷公问道。 “咱们在城内有骑兵嘛?” “没有。” “那你还问,难道你还能率领步卒去追杀骑兵嘛?” 雷公一拍脑门儿,懊恼自己怎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一定是刚才自己被军师给绕晕了。 “末将领命!”雷公朗声答道。 城外一里处,宗元骑坐于战马之上,看着远处正在攻城的麾下士卒,面沉如水,波澜不惊。 只是他握缰绳的手,却因为太过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用麾下四千步卒的攻城去试探杨县城防,对此刻的宗员来说,无疑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功成名就,拜相封侯。 赌输了,麾下的这四千精锐将尸骨无存。 此时此刻,他的眼神里,充斥着疯狂和浓郁的野望。 年近四十的他,虽然已是护乌桓中郎将,但这个职位只是看起来比较风光罢了,实则就是一个荣誉大于实权的职位。 宗员十八岁随父从军,与乌桓人拼杀了二十年,才被朝廷授予护乌桓中郎将一职。 此次跟随卢植将军平定冀州黄巾军,他亲率五千步骑相随,尽管自己是卢植将军的副手,但五万官军中,他只能指使得了自己麾下的弟兄。 卢植的威望,朝野内外无不敬仰钦佩,在他之下,宗员也就认了,可那董卓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区区河东太守,便能亲率偏师三万北上,却败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手里,这样的无能之人,怎堪大任? 虽然他很是看不上董卓,但他却知道董卓和十常侍之间的关系颇为暧昧,若自己得罪了董卓,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在军中,哪怕再不满于董卓的行为,他也只能委曲求全。 这也是为何,一旦有分兵的机会,他便执意带兵出来,哪怕他只能带上麾下的这些旧部。 而此刻,黄巾军贼首张角就在杨县内,自己叫阵挑衅了两天,城内的黄巾军没有丝毫应战的意思。 显然,城内的兵马不多,他们不敢冒险。 “将军,兄弟们已经登上城头了,想必不出片刻,便能拿下城门!”一名副将惊喜道。 宗员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战况,他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 自己能否拜将封侯就看今日了。 就在这时,杨县的城门打开了,在城下官军惊疑的目光中,一支黄巾贼军如潮水波涛般汹涌而出。 “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将军,黄金蚁贼杀出城了!”副将虽然在提醒宗员,但他的声音中,却多少夹杂着一丝惊讶和惶恐。 宗员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洞开的城门,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黄巾军杀出来了! 城内到底有多少兵马? 他们这是垂死挣扎还是后发制人? 这一个个未知的问题,环绕在宗员的脑海里,随着越来越多的黄巾蚁贼冲出城门,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需要做出决定了。 “将军,您看!”副将指向城楼上的一个少年,惊呼道:“黄巾少主张昊!?” 寻着副将所指的方向,宗员的确看到一个白衣偏偏的少年公子。 “张昊!”宗员咬牙切齿道。 “将军,咱们中了张昊那厮的奸计了,咱们快撤吧!”副手赶紧提醒道。 宗员看向自己麾下的那四千步卒,他们早已被越来越多的黄巾士卒给纠缠住了,就算此刻鸣金收兵,只怕也撤不回来了。 宗员悲呼一声,仰天长叹………… 第57章 洛阳行 七月十六,护乌桓中郎将宗员率奇兵五千攻打杨县,损失四千步卒后,仅剩千骑退往曲梁。 七月十八,董卓败于广宗一事传回洛阳,灵帝大怒,将董卓罢免至廷尉受审,判“减死罪一等”,余下三万官军暂由宗员统领。 七月二十,田丰和周仓收到张昊的书信后,开始率军东进,意图在短时间内,拿下河间、渤海两郡。 届时,掌握在张昊手中的便有常山、中山、河间、渤海四郡,以此为根基,招兵买马,编练新卒。 七月底,张宝在下曲阳新募青壮两万,编练成军,以图南下。 八月初,左中郎将皇甫嵩在苍亭击败黄巾卜已部,擒获卜已,屠杀七千多人,灵帝大喜,下诏命皇甫嵩率兵北上冀州,进击黄巾军主力。 ………… 杨县,张昊的宅院内。 黎悦穿过长廊,脚步匆匆,向张昊所在的厅堂内走去。 “下曲阳来信了,地公将军编练的两万劲卒初有成效,再需月余便能南下广宗。”沮授说道。 “嗯,”张昊颔首道:“若有二叔的两万精锐南下广宗,难免这道屏障算成了。” “元皓那边进展顺利,不日,少主便能坐拥冀北四郡,到那时,半个冀州便掌握在少主手中了。”沮授恭喜道。 张昊并未因此感到自喜,而是淡然道:“如若无法击退朝廷大军,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就在这时,黎悦匆匆而至,低声道:“曲梁传来密信,左中郎将皇甫嵩受命北上,接替宗员,总领朝廷大军。” 张昊皱了皱眉,暗道这皇甫嵩来得真快。 皇甫嵩是东汉末期的名将,极擅用兵,卢植已经很难对付了,皇甫嵩比卢植更难对付。 “来了多少人马?”沮授询问道。 “皇甫嵩本部兵马三万余。”黎悦答道。 沮授神情凝重的看向张昊,忧心道:“皇甫嵩这三万余兵马皆是朝廷官军精锐,又历经大小战事无数,可谓百战之军,不容小觑啊。” “不错,”张昊颔首道:“皇甫嵩到了曲梁之后,加上曲梁原本的三万兵马,此次冀州的朝廷官军便有六万之众,看来这次,朝廷是下定决心了。” “我欲让周仓和田丰率军南下,军师以为如何?”张昊问道。 “暂且不用!”沮授摇头道:“少主的本部兵马乃是立足之根本,若在与朝廷官军的鏖战中损耗殆尽,于少主日后不利。” “那军师有何良策?”张昊追问道。 “前有卢植,后有董卓的前车之鉴,皇甫嵩必然会谨慎用兵,想来不会这么快北上与咱们决战,”说着,沮授走到地图跟前,指着广宗的位置,继续说道: “我意,坚守广宗,待元皓他们稳固冀北四郡之后,再图南下与官军决战。” 张昊皱了皱眉,沮授的策略是以广宗为屏障拖住官军北上的步伐,给田丰周仓他们争取更多的发展时间。 同时,也有利于李巡布局洛阳,让洛阳的那些官员不敢小觑冀州的黄巾主力。 “如今广宗城内的兵力不足三万,就算二叔新招募的两万新卒南下,以五万步卒面对皇甫嵩的六万官军精锐,恐怕……”张昊迟疑道。 “少主无需多虑,”沮授指了指地图上的河内郡,笑问道:“如若硕字营的五千骑军,兵寇司隶,少主以为,朝廷和皇甫嵩又该如何应对呢?” “围魏救赵?”张昊不由一怔。 沮授颔首道:“当年庞涓围攻邯郸,带走了魏国大半兵马,齐国为救赵国,派兵围住了魏国都城大梁,魏王情急之下立刻召回庞涓回援……” 说着,沮授看向张昊,问道:“少主以为,陛下是否也会如当年魏王一样呢?” 张昊深知围魏救赵乃是阳谋,你明知道这是敌人的计谋,但你还是不得不这样去做。 皇甫嵩乃当世名将,不可能看不破,如若皇甫嵩真就铁了心的不回援,仅凭硕字营的五千骑军是威胁不了洛阳的。 “皇甫嵩乃当世名将,也许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张昊提醒道。 “无妨,之所以兵寇司隶,一来是给朝廷和皇甫嵩施压,二来则是攻心,有助于咱们的人在洛阳做事,三来,则是做给天下义军看的,让他们知道,咱们也是有兵寇司隶的能力。”沮授解释道。 “原来如此!”张昊点了点头。 八月中旬,下曲阳的两万劲卒抵达广宗城。 八月二十,皇甫嵩在曲梁整顿兵马之后,率军六万北上广宗,兵临广宗城下,打造攻城器械。 ……………… 洛阳城内,主街道上。 一辆马车停在了雅苑门口,雅苑的门房小厮赶紧上前放下车梯,躬身迎候。 马车内走出一名男子,身材魁梧,容貌英俊,一身锦衣甚是华丽。 “尊驾可是李巡,李思白?”小厮躬身问道。 “正是,西曹掾可在里面?”说着,李巡从怀里摸出一小串铜钱扔给了小厮。 小厮小心接过铜钱,喜笑颜开的将铜钱藏于袖兜里后,点头哈腰道:“里面第二间便是。” 接着,小厮走到李巡身边,低声提醒道:“曹掾心情不是很好,刚发了脾气,您可得小心说话……” 李巡眉头一挑,径直朝里走去。 小厮见李巡离去后,立刻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等待下一位客人的到来。 来到隔间门口,李巡通过门缝,见里面只有郭奎一人,李巡退后一步,躬身道:“房城县尉李巡,拜见郭曹掾。”彡彡訁凊 “思白?”郭奎朝门口看去,赶紧说道:“进来吧。” 李巡推开槅门,躬身走了进去,朝郭奎拜道:“房城县尉李巡,见过郭曹掾。” “思白,无须多礼,赶紧过来吧,”郭奎取了一个杯子,斟满茶后,说道:“雅苑新进的交州新茶,赶紧尝尝。” “多谢曹掾。”李巡品味后,称赞连连。 郭奎与李巡寒暄了几句后,说道:“令尊给我的信,我看了,让我帮你再洛阳谋一个职位,此事我管不了,找我亦无用。” 李巡笑道:“其实在下来洛阳,也不是为了谋求职位,而是想见一见张常侍。” 郭奎不由一怔,看向李巡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机…… 第五十八章 风起洛阳 郭奎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李巡,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机。 郭奎是太尉府西曹掾,明面上是太尉邓盛的人,实则早已效忠十常侍张让,如此机密,知晓之人不到一手之数,这个李巡又是如何知晓的? 李巡见郭奎如此眼含杀意的看着自己,他的脸上毫无慌张,显然早就预料到郭奎会有这样的反应。 “曹掾放心,我李某人向来嘴严,绝不会将如此机密之事说出去的。”李巡微微一笑道。 郭奎眯了眯眼睛,低声问道:“此事除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无人知晓。”李巡答道。 郭奎并不相信李巡的话,但表面上还是试探的问道:“你来找我,想必不是代表赵郡李氏吧。” 李巡颔首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身后的那位,在冀州坐拥四郡之地,拥兵十万。” 郭奎一惊,诧异道:“皇甫嵩?” 刚一说完,郭奎又觉得不对,皇甫嵩虽然统率着数万兵马,但那些兵马都是朝廷的官军,并非皇甫嵩的私兵,何况皇甫嵩不过一员外将,从不参与党争…… 想到这里,郭奎一脸惊讶的看着李巡,细问道:“你代表的是黄巾乱军!?” 李巡笑而不语,只是抬起茶杯,细细的抿了一口。 郭奎深吸一口气后,低声威胁道:“你是疯了吗?你信不信我去窗外一喊,不消片刻便会有官军前来捉拿你!” “若仲仁兄真有此意,也不会在这里威胁于我了。”李巡笑道。 郭奎看了一眼帘子外面的乐师,低声喝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巡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丢在了郭奎面前,淡淡道:“我说过了,希望曹掾为我引荐张常侍。” 郭奎虽然一直盯着李巡,但他的心里却在衡量着其中利害。 黄巾乱军在冀州的确势大,朝廷先后换将两次,皆无寸进,黄巾乱军在冀州隐隐有站稳脚跟之势头。 近日在朝堂上争执最大的便是冀州战事,为此,陛下大怒,罢免了不少官员。 此时黄巾军派人来接触张常侍,其中或许有着些许的深意,郭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此事不是自己能够定夺的。 郭凯拿起桌上的钱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饼,从数量上来说,应该有十金。 “我可以帮你引荐张常侍,但不能保证他老人家一定会答应见你。”郭奎试探道。 李巡看向郭奎,含笑道:“我家少主张昊,乃张角之子,坐拥冀北四郡之地,战将千员,带甲十万,愿为张常侍手中的一把利刃!” “嘶……”郭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黄巾少主张昊之名,郭奎这个太尉府曹掾自然是听说过的,至于坐拥冀北四郡,此事还未传至洛阳,至于什么战将千员,带甲十万,估计也是个虚数。 不过黄巾军在冀州势大,连卢植和皇甫嵩这样的良将都无可奈何,可见黄巾军在冀州已经成了气候。 如今朝廷为了镇压各地乱军,国库耗损极大,可战之兵也已所剩无几,才不得已下令各州郡自行募兵剿灭乱军。 若这个时候,张常侍能将黄巾军招安,对于朝廷,必然是大功一件,何进之流也定然是无话可说。 不仅如此,招安了黄巾军,也就等同于掌握了一支强有力的兵马,这对张常侍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届时,朝堂之上再难有人能够与张常侍抗衡。 不过,这都是郭奎自己在这里的揣测,最终如何抉择还是由张常侍自行定夺。 “如今黄巾军中不是以张角三兄弟为首吗?你家少主能代表黄巾军?”郭奎试问道。 李巡淡然道:“曹掾恐怕是误会了,我说的是我家少主,并不是天地人三位将军。” 郭奎皱了皱眉,细细品味着李巡所言…… 张昊虽然是张角之子,但其麾下兵马并不受张氏三兄弟管辖? 换个角度理解就是:张昊麾下的兵马就有大几万人,并且只听张昊的命令。 郭奎眼角微眯,心道这黄巾军中也不是铁板一块啊,当爹的还在和朝廷官军拼死拼活,当儿子的却打着招安的想法和朝廷私下接触,可真是父慈子孝啊。 不过此事对于朝廷来说,不是坏事,若挑起张角和张昊父子之间的内斗,朝廷必然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一方。 “哈哈哈哈,”郭奎想通之后,大笑道:“思白恕罪,是愚兄误会了,愚兄会尽快跟上面说明此事的。” 李巡起身,朝郭奎躬身一礼后,说道:“那就拜谢曹掾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郭奎赶紧起身扶起李巡,笑道:“思白见外了,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事成之后,咱们更是要多亲近亲近啊。” 李巡颔首道:“曹掾雅兴,在下就不再叨扰了。” 说完,李巡躬身告退。 郭奎注视着李巡的离去,眼眸中夹杂着些许的炙热。 李巡从隔间出来以后,并未原路离开,而是来到了后院。 之前那个迎客小厮见到李巡后,便转身朝侧院走去,李巡见四下无人后,紧随其后………… 东廷,绣衣司。 一名绣衣小吏着急忙慌的跑向杨赐的书房,一路上撞倒了许多同僚,遭受了不少同僚的埋怨和怒骂。 “御史大人,不好了,御史大人,不好了!”小吏跪伏在屋外,朝里朗声喊道。 此处的动静,吸引了不少同僚驻足观望。 “何事大呼小叫,进来说话,天塌不下来!”杨赐的声音低沉浑厚,如洪钟一般。 小吏赶紧跑进书房中,躬身将怀中的一卷简牍递送到杨赐面前,惊慌道:“冀州急报……韩史令和霍从事在房城失踪了!” 杨赐皱了皱眉,按下心中的惊讶,赶紧拿过简牍,展开细阅起来。 简牍是曲梁的绣衣使呈报至洛阳的,大致表述了史令韩森和从事霍辛在房城亲自查案一事,结果两人双双失踪,不仅如此,潜伏在黄巾军内部的密探腾蛇,身份曝光而死。 也就是说,绣衣使彻底失去了对冀州的掌控,也失去了对黄巾军内部的洞察。 自二月份黄巾之乱起,虽然各州郡皆有黄巾乱军起事,但乱军的动向,大多都在绣衣使的掌控之中,这也是为何皇甫嵩和朱儁能够频频捷报的缘由。 但今日之事,却是头一例,绣衣使对冀州失去了掌控,这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杨赐握着简牍,反复看了两三遍,心里久久未能平静。 事态如此严重,看来得将此事禀告给陛下了…… 第五十九章 张让的计策 九月的洛阳,风清气爽,天下最为雄伟的都城,亦是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 很难想象在烽火四起之时,洛阳城里的达官显贵们却过着奢靡安逸的生活。 朝堂之上,庄严肃穆,群臣林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张让话音方落,太尉邓盛一使眼色,卫尉钟常会意后赶紧出列跪倒,手抱笏板拜道:“臣有本奏!” 灵帝刘宏抬眼看向钟常,慵懒道:“爱卿请讲!” 钟常朗声道:“启奏陛下,自黄巾之乱起,已有七月有余,奈何黄巾乱军如癣疾一般杀不尽斩不完,我军战损极大,急需补充兵丁,巩固我大汉社稷。” 此言一出,无论是何进一党的官员,还是保持中立的官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毕竟各地兵连祸结,若不扩充军备,万一战事不利,朝廷拿什么去剿灭这些乱军。 但是招兵买马容易,可怎么获取招兵买马的钱却很难。 从前年开始,各地旱灾不断,更有洪水、蝗灾肆虐,朝廷拨发的救灾银钱和粮食尚且不足,又哪里来的银钱去招募兵马呢? 就是今年二月,还是陛下拿出了内库的银钱以及西园良马才使得左右羽林五营士以及北军五校士前去围剿乱军。 钟常的话,名义上是扩充军备,实则却是将矛头引到了治粟内史这一边。 治粟内史彭参,掌管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他的背后则是十常侍。 面对何进一党的突然发难,让依附于十常侍一党的官员们措手不及,无奈之下,治粟内史彭参只得抬眼瞟向金阶上的张让,以寻求指示。 张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朝彭参微微摇了摇头。 彭参会意后,走出位列,朝灵帝拜道:“陛下,这几年各地天灾不断,国库空虚,这几月更是将国库内的银钱掏了个干净,若两个月内黄巾乱军得不到平息,恐怕国库将没有银钱支付将士们的饷钱了。” 彭参的话,引起朝中大臣一片哗然。 国库空虚,大家都是知道的,但若是国库拿不出饷钱支付给将士们,很有可能引起哗变,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何进一党的官员,纷纷指责彭参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 灵帝一听,又是银子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顿时龙颜大怒喝道:“朕已经将自己的银钱和西园的良马都贡献出来了,如今还来要银子,黄巾蚁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人数多一点罢了,朕的禁军十余万,各州郡的义勇加起来近百万,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见灵帝发怒,众臣纷纷垂首不语。 身为太尉的邓盛自然知道其中利害,若不赶紧扩充禁军兵力,就算黄巾乱军被剿灭了,各州郡的百万义勇更为恐怖,到时候整个天下都将陷入巨大的危机。 “陛下息怒,”太尉邓盛进言道:“禁军,乃天子之剑,如今十余万禁军耗损颇大,若不能及时得以补充,陛下危矣,天下危矣!” 邓盛向来直言不讳,就算所言冒犯到了陛下,他也绝不后悔。 “邓大人说的是,禁军乃天子之剑,这么多年,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如今让他们去剿灭一群乌合之众,竟打了六七个月,我就想问一句,陛下的银子,到底是养了一群白眼狼,还是一群酒囊饭袋啊?”33qxs.m “你!”卫尉钟常大怒,指着彭参呵斥道:“彭参,休要胡言,太平道众号称百万,黄巾军更有数十万,咱们禁军不过十余万,若不是前线将士用命,黄巾乱军早就打到司隶来了。” “哼,”彭参冷哼一声道:“钟大人,这些话,你不用跟我说,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在两个月内平息黄巾之乱吧!” “你……”钟常。 “够了!”灵帝刘宏大怒道:“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就知道在朕面前吵,吵来吵去也没吵出个办法来,我看你们个个尸位素餐,不知为朕分忧!” “陛下恕罪,臣等万死!”众臣躬身拜道。 “朕乏了,改日再议吧!”说完,灵帝挥袖离去。 张让见灵帝的脸色阴沉难看,赶紧跟了上去。 太尉邓盛见灵帝一脸不愉的离开后,怅然一叹,转身离去了。 回寝殿的路上,灵帝刘宏郁郁寡欢, “让父,刚才你都看到了,朝堂上的那些臣子,一个个只知道吵,连一个办法都拿不出来!”灵帝叹道。 张让抿嘴一笑道:“他们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谁会真心实意的为陛下分忧呢。” 灵帝侧过头,看向张让,问道:“让父可有良策?” 张让笑问道:“陛下,黄巾乱军,不过一群泥腿子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吃一口饱饭,陛下不妨丢个馒头给他们,让他们互相争抢,咱们坐山观狗斗即可。” “对呀,朕怎么没想到呢!”灵帝眼眸一亮,大喜道:“还是让父有办法。” 但转念一想,灵帝又觉得其中有些不解之处,便问道:“可张角那三兄弟能接受朝廷的招安吗?” 张让道:“陛下,黄巾军虽以张角三兄弟为首,但在他们下面却还有数十个统军的渠帅,他们之间,必然不会是铁板一块的,有的妄图天下,有的不外乎荣华富贵,陛下只要稍许承诺即可。” “让父所言有理,可如今国库空虚,可没有银钱许给他们啊!”灵帝担心道。 张让抿嘴笑道:“不用给他们钱财,陛下只需许他们一个不轻不重的官职,便能让他们俯首称臣。” 灵帝恍然大悟,忍不住拍手叫好道:“此计甚好,若能让那些黄巾乱军俯首称臣,朕手里的兵马,不减反增,甚好甚好!” 张让笑笑没有说话。 如若陛下真将此事交由自己去办,那自己招安来的兵马,必会以自己作为在朝廷的依靠,这样一来,无论是何进一党,还是那些保持中立的大臣,将不足为虑。 “此计是让父想出来的,那招安一事就交由让父去办吧。”灵帝道。 张让颔首笑道:“诺!” 积郁已久的难题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灵帝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笑容,心情舒畅道:“让父,随我去东园走走吧。” “是!”张让应声道。 待灵帝朝前走去时,张让偏过头,朝身后的小侍吩咐道: “告诉郭奎,带上客人,子时在雅苑等我……” 第六十章 暗流涌动 晚上,太尉府。 邓盛在庭院中来回踱步,一想到早上在朝堂之上陛下和十常侍一党官员对前线将士的态度,邓盛的脸上就满是愁容。 “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将今日之事快马送去都亭,让大将军定夺?”郭奎建议道。 大将军何进,屠户出身,依靠何皇后才得以晋升至此。彡彡訁凊 大部分朝臣都看不上何进,又因何进小人得志,才不堪任,朝臣们就更加不耻与其为伍。 但何进到底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手握兵权,以邓盛为首的将派才不得已向何进靠拢,而何进自然也愿意与邓盛他们亲近。 郭奎之所以建议邓盛将今日之事交由何进定夺,摆明了想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何进,而以何进的性子,要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让邓盛等将派寒心,让双方离心离德,要么何进上书陛下,逼迫陛下拿出钱财扩充兵马,让陛下难堪。 这样一来,陛下就会更加重用十常侍。 说完后,郭奎抬眼去看邓盛,期待邓盛颔首答应。 “不可!”邓盛摇头道:“若将此事送往都亭,万一大将军说漏了嘴,让都亭的将士们知道朝廷拿不出银钱发饷,恐会引起哗变。” 郭奎提醒道:“大将军可是皇后之兄,若大将军让皇后在陛下耳边吹吹风,此事……” 郭奎话还没说完,便被邓盛训斥道:“休要胡言,后宫不能干政,你忘了?” “大人恕罪……”郭奎赶紧垂头告歉。 就在这时,一名仆人匆匆而来,朝邓盛禀报道:“大人,杨御史来了。” “杨赐?杨伯献?”郭奎皱了皱眉,疑惑道:“他怎么来了?” 邓盛也是不解,但这个杨赐选择在晚上来访,必然是有要事。 “快请杨御史来书房。”邓盛吩咐道。 “是!”仆人应声离去。 邓盛转头看向郭奎,说道:“仲仁随我一起吧。” 书房中, 杨赐看了一眼邓盛和郭奎,接着便将斗帽摘了下来,说道:“仲仁也在此啊。” “郭奎拜见杨御史。”郭奎躬身拜道。 杨赐知道郭奎是太尉府西曹掾,算是邓盛的心腹,晚上在此也是能够理解的。 “无需多礼。”杨赐。 邓盛见杨赐一席斗篷,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疑惑道:“伯献这个时候来我太尉府,又是这身打扮,是有何事?” “冀州……出事了。”杨赐开门见山道。 邓盛目光一凝,怔怔的看向杨赐。 一旁的郭奎眉头一挑,冀州…… “绣衣使潜伏在黄巾军内部的密探腾蛇死了,史令韩森,从事霍辛也失踪了。”杨赐。 “什么!”邓盛讶然惊呼道。 虽然邓盛对腾蛇一事并不知情,但绣衣使在冀州职位最高的史令和从事双双失踪,这就意味着冀州彻底脱离了绣衣使的掌控。 如今冀州战事关乎到天下安危,一旦冀州失控,必将激起一连串的反应,各州郡的黄巾乱军必然再度起势,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杨赐叹道:“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思虑再三,还是想先听听伯能的意见。” 邓盛神情凝重,心中已如狂风暴雨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此事还有谁知道?”邓盛问道。 “我拿到消息后,并未告诉给他人。”杨赐。 邓盛点了点头后,开口道:“此事,义真将军知否?” 杨赐点了点头,如今皇甫嵩身在冀州,绣衣使必然会将此事禀报给他的。 “义真将军乃当世名将,久经沙场,必然会谨慎行事的。”邓盛宽慰道。 杨赐和郭奎纷纷点头。 邓盛看向杨赐,说道:“既然如此,伯献何不速派可靠之人前往冀州,总领全局呢?” “我已经派人去了,但短时间内,恐怕……”杨赐担忧道:“我今日前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情。” “何事?”邓盛皱眉道。 杨赐看了一眼邓盛身旁的郭奎。 郭奎识趣的朝两人躬身行礼道:“属下还有一些公务,就先告退了。” 当郭奎将书房门关上后,隐约听到杨赐提到了“黄巾少主张昊”这几个字。 ………… 雅苑,二层隔间。 木门推开,郭奎摘下斗笠,放置一边。 “见过曹掾。”李巡起身拜道。 郭奎看了一眼李巡身前桌上的果皮,笑道:“思白久等了吧。” 李巡笑道:“我收到曹掾的消息,不敢怠慢。” “冀州那边战事如何了?”郭奎问道。 李巡神情一愣,疑惑道:“曹掾可是听到了什么?” “今晚杨御史来太尉府了,提到了冀州的一些事情,”郭奎看向李巡,试探道:“思白可知道冀州的绣衣使?” 冀州的绣衣使?郭奎指的是韩森和霍辛? 李巡颔首道:“知晓一二。” “听说绣衣使在冀州的史令和从事,双双失踪了,此事你可知晓?”郭奎试问道。 李巡微微一笑,颔首道:“韩森死了,霍辛还活着。” “你说什么!?”郭奎诧异的看向李巡,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韩森和霍辛是被我抓住的。”李巡淡淡道。 “…………”郭奎。 郭奎眯了眯眼睛,看向李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和惊异。 随之,郭奎哈哈一笑道:“也是,你是房城县尉嘛!麾下八百义勇皆由你调遣。” 李巡抿了一口茶汤,微笑不语。 “这么说来,腾蛇一事,也与你有关了?”郭奎笑问道。 “腾蛇是我家少主找出来的。”李巡答道。 郭奎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我现在对你家少主真是好奇得很啊!” 李巡含笑道:“若招安一事促成,我家少主必会重谢曹掾的。” 郭奎笑着摆了摆手,低声道:“能否促成招安,可不是上面那位说了算的,还得看你们少主能否拥有足够的实力。” 此言一出,李巡瞬间就明白了郭奎的意思,郭奎这是在提醒自己,如若黄巾军在皇甫嵩大军的攻势下不败,他李巡才有谈的资格,若黄巾军被皇甫嵩大军击败,那么招安一事也就不用谈了。 李巡当然知道此间之事,不过郭奎能在这个时候提醒自己,可见郭奎在向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黄巾军少主表达善意。 “在下明白,多谢曹掾提醒!”李巡颔首道。 就在这时,木门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看来,是正主到了。 就是不知道,来的人是否是张让本人…… 第六十一章 朝廷开出的条件 隔间的木门推开,一个身姿摇曳的男人走了进来,不知是年龄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此人的腰身自然而然微弯着。 待来人将斗篷摘下后,郭奎赶紧起身恭迎道:“拜见常侍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听郭奎的称呼,李巡瞬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神秘人竟然就是张让本人,李巡赶紧起身拜道:“房城县尉李巡,拜见常侍大人。” 张让没有说话,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环境,用绣帕捂了捂口鼻,一脸的嫌弃。 郭奎赶紧将一块软垫铺在首座上,又将自己和李巡的软垫扯到了丈许外,李巡见状赶紧动手帮忙。 “常侍大人请。”郭奎躬身道。 张让走到首座处,俯身跪坐在软垫上,交叠于身前的手指正翘着微微的兰花指,细声细气的自语道: “很久没来雅苑了,香炉里燃的还是劣质的药香。” 张让的声线清凉又尖锐,好似一把冰刺,刺入李巡的心头,一道彻骨的寒意自李巡的脚底升起,直至发梢。 “常侍大人恕罪,我这就叫人将香炉撤掉……” 郭奎刚要去叫人,却被张让挥手阻止了:“罢了,杂家也待不了多久。” 说完,张让抬眼打量起郭奎身旁的李巡,问道:“你背后可是黄巾少主张昊?”、 “常侍大人明鉴。”李巡颔首道。 “占据冀北四郡,麾下兵卒数万,不容易啊。”张让淡淡道。 “若常侍大人愿意接纳我家少主,我家少主愿为常侍大人的一把刀。”李巡躬身道。 张让嘴角一扬,开口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杂家怎么知道你家少主是一把利刃还是一把钝刃呢!” 李巡心里明白,张让的话里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在质疑自家少主的实力,第二层意思却是在试探,试探他们是否是真心实意的想投靠朝廷,而不是缓兵之计。 因为钝刀子割肉,慢慢来…… 李巡答道:“我家少主与皇甫嵩之间必有一战,是利刃还是钝刃一试便知。” 张让眉头一挑,不屑道:“那就等你家少主打赢了再谈招安一事吧。” “常侍大人,如若我家少主击溃了皇甫嵩,可就不是现在的价钱了。”李巡提醒道。33qxs.m 一旁的郭奎被李巡此言吓了一跳,赶紧朝身旁的李巡着急的使着眼色。 “哼哼,”张让嘴角一扬,冷笑道:“你这是在与杂家做生意吗?” 李巡明白,这个时候决不能退让,否则无法为自家少主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要想顺利招安,绝不是仅凭某一方的意志可为,常侍大人可以想一想,如若黄巾军击败了皇甫嵩大军,必然兵寇司隶,到那时,又是怎样的光景呢?”李巡。 张让眯了眯眼睛,眼神中尽是阴狠之意,开口道:“你家少主想要什么?” “冀州!”李巡道。 张让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更加冰冷了。 “你家少主莫非是疯了不成,竟敢问朝廷要冀州!”郭奎怒斥李巡道。 李巡没有搭理一旁的郭奎,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如今我家少主已占据冀北四郡,想要的,无非是冀州其他五郡,既然朝廷不愿意给,那我家少主也只能自己拿了。” 说到这里,李巡话锋一转,又道:“待我家少主自己拿下了冀州,朝廷再想招安,恐怕会付出得更多……” 郭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因为朝廷能够许诺出去的条件不是他这个小小曹掾能够拍板的,他只能将目光移向首座上的张让…… 李巡的话很直白,现在张昊拿下了冀北四郡,又和皇甫嵩在冀州僵持不下,这个时候所要的不外乎冀南五郡,如若皇甫嵩败了,张昊顺势便能拿下整个冀州。 到那时候,朝廷再想招安,张昊所要的,很可能便是幽州或者并州了。 当然,如若皇甫嵩在冀州击败了黄巾军,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对朝廷来说,无非就是一次赌博,要么相信皇甫嵩能够击败张昊,要么用一州之地解决问题,要么就是用两州之地解决问题。 但这对张让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若将冀州许给张昊,那张昊或能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支兵马,有了这支兵马,他便不会再惧何进一党。 但张让也不蠢,更不会轻易的将整个冀州白白送给张昊,因为他也担心张昊壮大之后,脱离他的掌控,到那时可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张让微微一笑道:“冀北四郡本就是朝廷的,张昊不过是强占,如若张昊能够接受招安,便可授予他冀州刺史一职,下辖冀北四郡。” 张让开出的条件已经很明确了,就是给张昊一个官职,停战,保持现状。 这样的条件,李巡是不可能答应的,他很明白,张昊要的不是停战,而是整个冀州。 李巡朝张让躬身拜道:“常侍大人,不如咱们再等等看,待我家少主亲率大军南下与官军决战之后,相信朝廷定能给出一个更好的条件。” “李巡,你放肆!”郭奎怒斥道:“别给脸不要脸!” 张让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难看至极。 显然张让开出的条件,李巡并不满意,才会说出等决战之后再谈的话。 “两位大人息怒,天地人三位将军要的是天下,而我家少主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冀州,而不是就此停战。”李巡提醒道。 郭奎皱了皱眉,他似乎听出了话中的深意,追问道:“如若朝廷将冀州许给了你家少主,你家少主可否保证黄巾之乱就此平息?” 此话一出,张让看向李巡的目光闪过一丝异色。 用一个冀州牧的位置,换取天下太平,这桩交易很值。 李巡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家少主只能保证自身不再与朝廷为敌。” “…………”张让和郭奎面面相觑。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暴露出了几层深意,第一层意思是黄巾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儿,而是各自为政,至少张昊和其父亲不是一路人。 第二层意思是,若朝廷将冀州许诺给张昊以后,只要是冀州以外的黄巾军,朝廷皆可剿之,张昊不会帮忙,哪怕被剿灭的是张角三兄弟。 张让眯了眯眼睛,思索片刻后,笑道:“杂家乏了,此事再议吧……” 第六十二章 杨县会师 九月十二,接到张昊的军令后,褚燕亲率新旧步卒一万,离开山里的军寨,进驻真定,守卫常山、中山二郡; 九月十六日,留下田右和花善的各五千人马进驻河间、渤海二郡后,田丰和周仓亲率主力三万余众南下杨县与张昊汇合。 巨鹿郡腹地,杨县。 旌旗招展,擂鼓震天,张昊麾下的主力终于南下与其汇合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王孚的力士营。 张昊等人一同在北城楼上观迎,众人看着城下步伐整齐、训练有素的悍卒,心中欣喜不已。 “真不敢想象,仅仅半年时间,少主麾下竟突然多出了三万悍卒,真像是变戏法似的。”雷公感慨道。 一旁的沮授也是不断的点头,赞叹道:“若有这三万精兵在,大可南下与皇甫嵩的六万官军一决高下!” 加上从广宗带出来的两万精锐步卒,此时杨县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五万有余,也算是有了击溃皇甫嵩大军的资本。 就在这时,王孚上前禀报道:“少主,田丰和周将军到了。” 王孚本就是周仓的属下,很久没有见到老大哥的王孚,心里也是开心至极,恨不得立刻下城相迎。 “好啊,上次见到元皓兄还是两年前,今日定要与他好好的叙叙旧。”沮授开怀道。 “请他们到城楼议事吧。”张昊笑道。 城楼,议事厅。 周仓和田丰一前一后,脚步匆匆的踏进了议事厅,看到站在首座上的张昊,两人欣喜若狂。 “子楚!”田丰。 “末将拜见少主!”周仓。 田丰见周仓向张昊躬身行礼,赶紧止住上前的脚步,朝着张昊正色一拜道:“属下拜见少主!” 田丰此举让张昊颇为诧异,赶紧上前道:“怎能让先生向我行礼呢!” “今时不同往日,若田某人再像之前那样,岂不失了礼数?”田丰摆手笑道。 “当日我拜先生为师,今后也是一样以师待之!”张昊认真道。 当日的张昊不过一城之主,麾下兵力不过数千,自己好歹也算是冀州名士,在其面前自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可今时今日,张昊已是四郡之主,不仅麾下将士数万,还能指挥十数万的黄巾军与官军作战,硬是将数万官军阻挡在广宗一线,不得寸进。 若田丰还以师徒相待,倒显得他自己拎不清了。 虽然田丰转变了自己的态度,也将自己的位置摆正了,但张昊的话还是让田丰颇为感动。 一个人的品行,不会因外在实力的提升而变得骄纵,实为不易,能辅佐这样的明主,对田丰来说,实属幸事! 就在田丰还欲拒绝继续做张昊老师的时候,一旁的沮授赶紧上前来打圆场:“元皓兄,可还认得我?” 田丰寻声看去,哈哈一笑道:“公与!我怎会不认得你呢!” “当日少主执意南下,我本还担心,直到得知少主拜了公与为军师,我这才安心。”说着,田丰看了一眼张昊后,继续说道:“我在给少主的信中就说了,公与之才不在我之下,若能得公与辅佐,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 “元皓兄谬赞了,谬赞了!”沮授谦逊的笑道。 “先生莫要自谦,若不是先生在后方运筹帷幄,我又岂能坐拥冀北四郡,安心在广宗抗敌呢!”张昊笑道。 “少主在南和县巧妙用计,不仅得到了公与相助,还断了官军的粮,逼退了卢植,少主如此年纪便有这等谋略,田某愧不敢当啊!”田丰摇头赞道。 沮授见田丰执意如此,便圆场道:“有少主这样的明主,是先生还是军师,都不重要,咱们二人齐心协力辅佐少主就是了。” 张昊见此,也不再执着于老师这个身份了,便道:“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先生,沮授主外事,田丰主内事,咱们一道,共谋大事!” 沮授和田丰相视一笑后,一同拜向张昊:“谨遵少主之令!” 张昊点了点头后,看向一旁的周仓,满脸笑意道:“这些日子,元福辛苦了。” 周仓颔首拜道:“为少主做事,不辛苦!” 由于周仓和沮授之间互不认识,张昊便将两人互相介绍了一番,接着,田丰也将冀北四郡的情况大致的说了一下,众人一阵寒暄过后,便开始商议起了正事。 “虽然少主的麾下主力已经来到了杨县,已拥有了与皇甫嵩大军一决高下的实力,但纵观目前的态势,还是与我军不利。”说着,沮授指了指墙上的地图,继续说道:“除了冀州以外,各州郡的州牧、刺史,甚至是一些士族豪强尽皆招募义勇以图围剿咱们。” “不错,其中有的是真心围剿,也有的趁此时机壮大自身实力,以求割据一方。”张昊肃然道。 张昊很清楚历史的走向,黄巾之乱平定后,大汉国力衰退,各方势力招兵买马,拥兵自重,朝廷对此有心无力,也只能放之任之,直到中平六年(189年)董卓乱政后,群雄并起…… “少主高见,是以对我黄巾军极为不利……”说着,沮授便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是时候说出自己的打算了。 “所以,我打算与朝廷商议招安一事!”张昊决然道。 招安? 田丰愣住了,眉头一皱,开始权衡起利弊来。 而一旁的周仓却有不解道:“招安是什么意思?少主是要归降朝廷吗?” 此言一出,不仅是周仓,就连一旁的田丰和王孚等人都一脸疑惑的看向张昊。 若少主归降朝廷了,那他们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他们所坚持的信念成什么了?那些死去的弟兄岂不是白死了? 一侧的黎悦,一脸平静的煮着茶汤,她只在意张昊,至于黄巾军的前途?归降与否?她丝毫不在意。 张昊看向众人,淡淡道:“我们起事的目的本就不是推翻朝廷,而是让朝廷知道,百姓活不下去了,我们所为的不过是让百姓有地种,有衣穿,这把火,我们已经点燃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 “等?等什么?”周仓问道。 张昊笑道:“等待……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 第六十三章 广宗决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句话深深的印刻在众人的脑海之中。 由于张昊麾下的三万精锐南下杨县,杨县的兵力增至五万,这一消息不胫而走。 不仅是整个冀州,就连京师洛阳都掀起了不小的震动。 原本以为广宗的张梁部才算是黄巾军的主力,这样一来,皇甫嵩面对的广宗黄巾军,似乎只是一道屏障,而黄巾军真正的主力却在杨县。 数万官军在广宗城外已有数月,打的却不是黄巾军主力,如此看来,黄巾军也并非朝廷想象的那般羸弱,朝廷官军也并不是势如破竹。 一时间,朝堂上指责前线将士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让朝中的何进一党倍感压力。 数道文书、密信分别从洛阳和都亭送往广宗前线,催促皇甫嵩尽快攻克广宗。 也就在这时,张硕的硕字营五千骑兵和屠兀骨率领的四千匈奴骑兵悄然南下,兵寇司隶,两日内便拿下了河内郡北的两座城池,京师震动。 帝都洛阳,黄巾军兵寇司隶的消息传至城内,城中百姓惶惶不安,有些富户已经在着手变卖家产,准备南下荆州避祸了。 皇宫中,得知此事的灵帝刘宏,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奏章扔在地上,将太尉邓盛、卫尉钟常以及御史杨赐都轰了出去。 “陛下,保重龙体啊!”张让关切道。 “黄巾蚁贼都已经打到司隶了,皇甫嵩是干什么吃的!”灵帝怒道。 “陛下勿扰,大将军驻防在都亭一线,拱卫京师,那些个黄巾蚁贼不过宵小作祟,上不了台面的。”张让看了一眼灵帝,又道:“只是义真(皇甫嵩)将军迟迟无法攻下广宗城,这属实有点…………” “哎!”灵帝叹道:“朕已经罢免了卢植,若再罢免皇甫嵩,朝廷还能派谁去?” 除了卢植和皇甫嵩以外,也只有右中郎将朱儁能当此任,奈何朱儁还在荆北围剿南阳的黄巾余孽,短时间内脱不开身,像一些年轻的将领,威望不足,难以统驭那些骄横的禁军。 张让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灵帝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张让,问道:“让父,朕让你负责招安一事,这么多天过去了,可有眉目?” “回禀陛下,老仆前些日子已与张昊的人接触过了,此子胃口大得很,老仆不敢擅自做主,想着此事先拖一拖。” “哦?”灵帝皱眉道:“张昊?就是那个击败董卓的黄巾少主?” “没错,就是他,如今这个张昊,麾下悍卒数万,占据了冀北四郡之地,听说此次兵寇司隶的两支骑军也是他的部下。”张让。 “占据了冀北四郡,身在杨县拥兵数万,又使近万铁骑兵寇司隶,此子真是天生的将才啊,”灵帝思虑道:“听说此子也就十四五岁……” “他想要什么?”灵帝看向张让,问道。 “他想要整个冀州……”张让答道。 “放肆!”灵帝大怒。 “陛下息怒……”张让躬身道。 灵帝看向张让,问道:“此事,让父怎么看?” “回禀陛下,老仆觉着,此事可以先等上一等,若义真将军能在本月内攻下广宗,是战是和,便是陛下说了算了。”张让答道。33qxs.m “不错,”灵帝点头道:“若皇甫嵩能在本月内拿下广宗,利势便在朕这边,到时候,想打的时候可以打,想和的时候可以和嘛!” “陛下明鉴!”张让。 “让父,传我旨意,责令皇甫嵩在本月之内攻下广宗,否则朕就罢免了他!”灵帝。 “老仆这就去办!”张让。 ………… 广宗城,随着朝阳初升,十月的秋寒里多了一丝暖意。 六万官军缓缓而至,军阵森严,人头攒动,旌旗林立,号角声响彻四野,军威浩大,震慑人心。 皇甫嵩骑在一匹高大的枣色骏马之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寒气凛冽,使人精神倍增。 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策马上前,打量着眼前这座阻挡官军数月之久的广宗城。 地上的泥土,呈暗红色,空气中夹杂着似有还无的血腥气,可见这广宗城外,不知填进去了多少条人命。 虽然皇甫嵩面上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实则内心已然感慨万千。 这几日,已有数封催战的书信送到了他的手里,有陛下的,有大将军何进的,也有太尉邓盛的,甚至连自己在洛阳城里的好友也给自己送来了书信。 这些书信有言辞婉转的,有责令的,也有暗示隐喻的,终归就是让他立刻拿下广宗城,身后有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广宗这里,他倍感压力。 按照皇甫嵩的思路,广宗城高墙厚,又有瓮城马面,甚至连城墙边角都设有角楼。 要攻下城防如此完善的城池,绝非一两日之功,天知道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啊。 宗员打马而来,禀报道:“将军,云梯车和冲车已经准备就绪了。” 皇甫嵩看向宗员,问道:“此番攻城,你有几分把握?” 宗员回头看向耸立在军阵中的十二架云梯车,自信道:“有这十二架云梯在,只要将士们用命,末将有八成把握攻下此城。” 皇甫嵩稳坐于马上,面沉如水道:“但愿如此吧。” 就在两人说话间,广宗城头弩弦声响,忽然射出两支巨箭,转瞬而至,其中一支射偏了,坠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另一支则射中了皇甫嵩身边的一名亲卫。 眼瞅这身旁亲卫与其座下之马,血肉模糊,当场毙命,就算是久经战阵的皇甫嵩和宗员,亦是面露骇然之色。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皇甫嵩的亲卫丝毫不敢犹豫,立刻将皇甫嵩和宗员护在中间,飞快后撤。 “直娘贼!算他命大!”站在城楼上的管亥怒骂一声,甚是叹惋。 管亥气得踢了一脚旁边的床弩,他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操持另一架床弩的张梁更是气得想把身边的这架床弩给砸了,刚才射偏的那支就是他射的………… 真的很丢人…… 两人一直在城楼上观望官军的军阵,见有一身着精甲的将军策马而来,两人猜测此人就算不是皇甫嵩本人,那也必然是其副将,若将此人当场射杀,说不定就能让对面官军陷入大乱。 张梁和管亥本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是差了一点点,这下好了,成功激怒了对方,接下来,就得玩儿命了…… 第六十四章 攻城 皇甫嵩和宗员在亲卫的护卫下,退至大军阵前,方才稍定。 刚才那名中箭身亡的亲卫尸身亦被同袍带了回来,皇甫嵩见到自己的亲卫被巨箭穿胸而过,浑身是血,不禁面露哀惋道: “此人跟随我多年,鞍前马后,乃我之忠仆,今日战死在这里,当真是可惜了。” 随后皇甫嵩便吩咐左右道:“让人打造一副棺材,将其送归故里吧,他的家人也要好好抚恤。” “诺!” 身为亲卫,拿着最好的待遇,自当以身护主,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在所难免,幸得遇见了皇甫嵩这样一位体恤下属的主人,众亲卫闻之,心里更是感动不已。 能追随这样的主人,试问谁不愿为其出生入死,肝脑涂地呢。 随着皇甫嵩的一声令下,攻城的号角声响起,官军军阵开始前压,随着擂鼓的鼓点声,官军的军威达到了顶点。 十二架云梯车和一架冲车开始缓慢的朝前移动着,攻势开始了。 广宗城墙之上,一队队辅兵开始将一捆捆的箭矢搬上城墙,各屯屯长开始大声指挥着麾下士卒。 “弓弩手准备!” “刀斧手就位!” 张梁昂首挺胸的坐在城楼主位上,俯视着城外的官军军阵,十二架云梯车如十二只巨兽一般缓缓而来,给城头上的黄巾军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之前官军攻城,也有云梯车,可都是打造得比较简陋,十人登梯,往往只有三四人才能杀上城头。 而眼前的十二架云梯车,不仅三面蒙有木板,还在木板上覆盖了一层铁皮以防火油,让官军在登梯的过程中极大的避免了来自箭矢和火油的伤害,可以做到十人登梯,十人能杀上城头。 “看来,这是一场硬仗啊……”张梁心道。 不过好在广宗城内原本还有四万老卒,前些日子,张宝又送来了两万新卒,黄巾军在人数上,还是占有优势的。 张梁将广宗视为屏障,自从官军退守曲梁的这两个多月,张梁便为今日之战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光是弓弩箭矢,就打造储存了数十万支,从各地搜罗来的床弩亦有十余架。 因此,当官军快要接近城墙时,便遭到了黄巾军万箭齐射。 官军这边,除了军阵前排的盾手持有盾牌能有效阻挡箭雨以外,其余人也只能依靠甲胄兜鍪来阻挡了,距离远一点还好,距离近的,非死即伤。 一时之间,城头上的弦声,利箭擦耳而过的尖啸之声,就像来自地狱的呼唤,不断撞击着每一名官军士卒的心理防线。 更让官军胆寒的,还是在那阵阵箭雨中,夹杂着床弩射出的巨箭,这些巨箭威力极强,除非是躲在云梯车的后面,否则就算是橹盾,面对这种巨箭,也是毫无抵御之力。 由于官军军阵较为密集,有些巨箭一连射穿了两人的胸膛,将两人死死的钉在地上,这画面,怎能不叫人为之恐惧。 眼看着自己麾下部曲一批批的上前,又一批批的倒下,位于中军的皇甫嵩,脸色铁青,神情凝重。 负责此次先登的宗员,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同袍被城上的黄巾蚁贼肆意屠戮,待前军触抵城墙后,躲在云梯车上面的弓弩手开始从木板上的孔洞里,向城上的弓箭手还击。彡彡訁凊 由于云梯车上面孔洞比较小,官军能随意射杀城上的黄巾军,但城上的黄巾军却很难射中云梯上面的官军。 一时间,城上的黄巾军开始逐渐被官军的弓箭手所压制,射向城下的箭矢也就少了很多,城下的官军得到了喘息,开始奋力的推动云梯车触城。 张梁麾下的两名渠帅,管亥和田涿冒着中箭的危险,来到床弩所在的地方,调转床弩的方向,朝着云梯车拉动扳机,一支巨箭离弦而出…… “轰隆——”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巨箭射穿了云梯车上的铁皮和木板,将后面的那名弓箭手和其身后的两名准备登城的刀斧手当场射杀。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云梯车的铁皮和木板也难以阻挡床弩射出的巨箭。 见此情景,管亥大喜道:“所有床弩,瞄准云梯车射!” 得到管亥的指令后,城上的二十余架床弩纷纷朝云梯车射去,霎时间,云梯车内传来官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城上的黄巾军还未来得及高兴,第一架云梯车已经来到了城墙边上,随着顶端的木板放下,官军从云梯车内杀出,扑向黄巾军,接着,便是第二架、第三架的云梯车开始触城…… 官军开始登城了。 这些官军在城下时,眼看着身边同袍一个个的倒下,心中早已积满了怒气,此时登城,无一不是双眼赤红,不惧生死。 城上的黄巾军见这些官军怒目圆瞪,双目赤红,有些胆小的黄巾军无不骇得肝胆俱裂,双腿发软,手足俱凉,一时间竟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官军的战刀砍在自己的身上,忘记了反抗。 有些人见此情景,一时慌神,也顾不得军阀森严,转身就逃。 “刀斧手就位!敢有后退者,斩!”田涿亲自带着亲卫营在后面督战,对于那些被吓破胆的同袍,督战队毫不留情,挥刀便砍。 另一边的管亥更是人狠话不多,面对那些犹豫不前的黄巾士卒,他懒得去废话,上去就是一刀砍翻,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登上了官军的云梯车,冲进去就是一阵乱砍。 要不是身边亲卫拉着他,他险些就从云梯车上杀了下去。 最后离开云梯车时,还不忘用斧头劈断了两根中柱,待官军杀上来时,管亥早已回到了城墙上,失去两根中柱的云梯车承载不了顶层的官兵,轰然塌陷了下去。 顶层的塌陷,意味着这架云梯车失去了登城的作用。 有管亥和田涿亲自督战,又有麾下精锐持续补充,黄巾士卒的骚动这才逐渐的被弹压住了。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眼瞅着自家将军都身先士卒,不顾生死的上前厮杀,一旁的黄巾军也逐渐被这股气势所感染,双方将士在城上,你来我往,喊杀震天。 城楼上的张梁,依然稳稳的坐在城楼主位之上,观察着城外官军的动向,张梁目光所及之处刚好便是皇甫嵩所在的中军之处………… 第六十五章 杨县来报 随着日头一点一点的西落,无论是城上的黄巾军还是城下的官军,都已经疲惫不堪,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双方兵卒大量的死伤,所有人都杀红了眼,越是在这个时候越看哪一方的韧性更强了,谁要是坚持下去,谁就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当然,黄巾军依城而守,占据着绝大的优势。 此时,皇甫嵩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了,从早上打到下午,十二架云梯车只剩下七架还算完好,源源不断的向城上运送着兵力。 这对于城上的黄巾军来说,原本十二个防守点,锐减至七个,大大减弱了防守的难度,若再这样下去,于官军不利。 虽然官军这边的冲车在一个时辰前撞毁了广宗的城门,但城门里面还有一个瓮城,官军冲进去后依然受到了黄巾军箭雨的洗礼,这让皇甫嵩深感肉痛。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的三万先登军可全部扔进去了,若再耗下去,咱们就该让中军上了。”宗员焦急道。 皇甫嵩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宗员再道:“要不让兄弟们都撤下来吧,等夜里咱们再攻?” 皇甫嵩眉头紧皱,宗员所说的夜袭,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个时候收兵,虽然己方得到了喘息,但对方也是一样,不仅如此,对方还能趁此时机将城门修补好,重新布置城防。 这样一来,下一次的进攻,自己又将面临与此时此刻一样的境地。 不过皇甫嵩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片刻过后,皇甫嵩朝身旁的令旗官挥手示意。 “当当当——” 随着急促的鸣金声响起,正蚁附攻城的官军立刻停止了进攻,转攻为守,徐徐撤退。 官军到底是官军,进退有序,丝毫不给黄巾军掩杀的机会。 城楼上的张梁听见官军鸣金收兵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地,长舒了一口气。 皇甫嵩不愧是当世名将,麾下的兵卒更是骁勇善战,今日的攻城强度,让张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若不是广宗城内有三万精锐老卒盯着,也许广宗城早就被攻破了。 官军撤了,十二架云梯车撤走了七架,剩下的五架破损的云梯车被黄巾军悉数焚毁。 接下来便是黄巾军这边让新卒打扫战场,回收城外的箭矢,兵器,扒下官军身上的甲胄兜鍪,将尸体统一堆在一起,用火焚之。 所缴获的兵器甲胄,也算是守城一方的福利,毕竟大半的黄巾军都没有甲胄。33qxs.m 官军回到军营休整,一边埋锅造饭,一边统计伤亡人数。 皇甫嵩的中军大帐中,宗员禀报道:“将军,今日一战,我军战死一万八千余人,重伤两千余人,轻伤七千余人,剩余云梯车七架,冲车一架……” 皇甫嵩听着宗员的禀报,脸色阴沉,默不作声。 今此一战,六万官军折损了差不多两万人,这样的伤亡,对于皇甫嵩来说犹如尖锥凿心,心痛至极,这是自围剿黄巾军以来,皇甫嵩遭受到的最大的伤亡。 待宗员禀报完毕后,皇甫嵩说道:“多派哨骑监视广宗城,若有异动立刻回报!” “将军,咱们伤亡如此之大,广宗城里的黄巾军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们今夜……”宗员询问道。 皇甫嵩摇头道:“今夜就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休息吧。” 宗员颔首道:“末将明白,今夜我带人值守,防止敌军夜袭。” “不用了,”皇甫嵩淡淡道:“今日一战,我军虽然折损了两万,但主力仍在,量那张梁也不敢夜袭我军大营。” 宗员皱了皱眉,应声道:“末将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直冲大营,高声呼喊道:“都亭急报!都亭急报!” 广宗城这边。 城楼议事厅内,张梁看着墙上的地图陷入了沉思,医师正为管亥包扎着伤口。 今日一战,管亥身先士卒,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去,是以肩膀上受了两处刀伤,好在他穿有甲胄,刀伤不深。 田涿统计完战损后,拿着简牍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包扎伤口的管亥,接着便向首座上的张梁禀报道:“将军,今日一战,咱们战损有点大啊……” 张梁转过身来,看向田涿说道“说吧,” 田涿展开简牍,大声念道:“今日一战,我军战死八千余人,重伤三千余人,外城城门损毁,二十余架床弩只剩下八架……” “官军伤亡如何?”管亥问道。 “我让人清点了一下,官军一共一万八千余具尸体……”田涿答道。 医师包扎完毕后,管亥强忍着疼痛活动了一下肩膀,诧异道:“他们是攻城一方,按理说伤亡不应该只有这么点人啊,咱们可是死了八千多人呢!” 田涿叹道:“官军精锐,久经战阵,论悍勇敢战,咱们不输官军,可论战阵配合,咱们确实不及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军……” 田涿的话,提醒了管亥,之前在城上与官军厮杀之时,那些官军或三人或五人,长短兵器互相协作,杀伤力极大,若不是黄巾军这边在城上有人数优势,又有管亥和田涿这样的猛将亲自带兵救火,广宗城坚守不到现在。 “皇甫嵩,岂是浪得虚名之辈啊!”张梁感叹道。 “主公,官军兵力不过六万,今日战损至少有两万,鏖战了整整一天,他们必然是人困马乏,给我一万精兵,我去夜袭皇甫嵩大营!”管亥起身请命道。 “管亥有伤在身,就算要夜袭也应该由我去!”田涿请命道。 管亥不屑道:“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主公让我去吧!” “你们都不用去,”张梁道:“官军损失颇大,以皇甫嵩的智谋,必然会有所准备,你们若是去了,岂不是正中了皇甫嵩的埋伏!” 管亥和田涿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如今咱们城内的可战之兵不到四万,还是依城而守更为妥当!”张梁沉思道。 “报——”一名亲卫跑进议事厅内,拜道:“杨县来报!” 杨县? 张梁眉头一挑,大哥张角在杨县养病,军务皆由自己的侄子张昊处理,张昊麾下的三万主力南下杨县的消息张梁早已得知,这个时候传来消息,必然是有什么大动作。 张梁接过简牍,展开一看,心情大悦,开怀大笑道:“好!好!好!” 管亥和田涿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但看自家主公的神情也知道必然是杨县那边传来的好消息。 张梁看完简牍后,情绪高涨,朗声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抓紧时间好好休息,然后三更造饭四更整军五更破敌营…………” 第六十六章 两军对垒 张梁之所以改变策略,从依城坚守变为出城主攻,皆是因为杨县那边传来的军报。 军报内容很简单,杨县的五万精锐将不日南下广宗与张梁合兵一处共击皇甫嵩大军,同时也将张硕的五千骑兵和屠兀骨的四千匈奴骑兵,兵寇司隶一事告知给了张梁。 按照张昊的想法,朝廷得知黄巾军兵寇司隶之后,必然会让皇甫嵩率军回援以保司隶无忧,皇甫嵩在接到朝廷回援诏令后必然不会坐视不管,就算不会将六万官军全部回撤,也会分兵至少两万回援司隶。 当皇甫嵩分兵之后,广宗城外的官军锐减至四万,到那时,便可在广宗与皇甫嵩大军展开决战,以己方近十万的优势兵力一口吃掉皇甫嵩的四万大军。 有沮授和田丰这样的谋士从旁协助,自己的兵力又两倍于官军,张昊有绝对的信心吃掉皇甫嵩大军,就算不能做到全歼,至少也能让皇甫嵩军伤筋动骨。 需要张梁做的便是时刻关注皇甫嵩军的动向,适当的做些牵制。 但在张梁看来,却是另外一套思路。 今日一战,皇甫嵩不顾伤亡,死磕广宗城,可见皇甫嵩心中焦急,想赶紧拿下广宗城后率军回援司隶。 但今日皇甫嵩并未拿下广宗城,反而折损了两万精锐。 那么今夜,皇甫嵩必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分兵回援,要么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对于张梁来说,这是一次击败皇甫嵩军的绝佳机会。 如若皇甫嵩选择在今夜分兵回援,那么军寨中的官军也就只有两万左右,毕竟在司隶为祸的黄巾骑军有近万骑,分兵一万是不够用的。 以己方四万战兵对阵官军两万,张梁在兵力上是占有绝对优势的。 就算皇甫嵩今夜不分兵回援,为了明日之战,今夜必然也会让将士们好好休息,那么便是张梁夜袭的好时机。 当然,官军的骁勇善战,训练有素,也是张梁比较顾忌的点,但打仗嘛,哪有绝对的把握。 张梁虽然不擅谋,但权衡再三,还是觉得此法可行。 三更时分,哨骑来报,官军军寨中有一支兵马悄然西撤,由于夜色暗沉,借着月光才将将估算出大概有两万兵马南撤。 张梁等人大喜。 五更时分,张梁军趁着夜色的掩护,在广宗城外完成了集结列阵,朝着五里开外的官军军寨缓缓而去。 由于张梁想给官军来个出其不意,并未点燃火把,是以行军缓慢,一路上为了保持军阵队列,走走停停,短短五里路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 当快靠近官军军寨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借着微弱的天光,张梁等人才惊讶的发现官军早已经在军寨前摆好了阵列。 十数架鼓车排列整齐,每个鼓车上都站着一名身材魁梧,光着膀子的粗犷大汉。 他们每人手持两把鼓槌,双臂有力的抡起手中鼓槌,朝着牛皮鼓面有力的砸去。 “咚……咚……咚……咚……”沉闷的鼓声随着整齐的节奏响起,让周遭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张梁挥手示意,黄巾军这边停止了前进,与对面的官军遥遥对峙。 望着军阵井然的官军,黄巾军这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对面官军的人数不及己方,但对面官军所迸发出的气势却震慑着每一个黄巾军士卒。 皇甫嵩料到了自己会来,所以他们早就有所准备了。 张梁的脸色阴沉,管亥和田涿也是一脸的凝重。 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一往无前的扑杀上去,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这些做将领的不能有丝毫的慌张,否则慌张的情绪会如狂风一般席卷每一名黄巾士卒的内心。 帅台上的皇甫嵩,脸色异常的平静,虽然对面的黄巾军在兵力上胜过他们,但这样的场面,过去的这几个月间,他早已经见惯不怪了。 “呜——” 随着黄巾军这边的号角声响起,黄巾军开始缓缓前压。 官军这边,帅台上的皇甫嵩依然毫无波澜的注视着对面的黄巾军,右手缓缓抬起,一旁的旗官,目不转睛的关注着皇甫嵩的右手,神情紧张,喉头微动。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皇甫嵩的心里,默默的计算着双方的距离,当他的右手举在高处之时,旗官手中的令旗随之高举。 弓弩方阵的屯长看见旗官高举的令旗,开始大声呼喊道:“弓弩手准备!弓弩手准备!” 一时间,进弩张弦声四起。 待皇甫嵩高举的右手朝着前方挥下时,旗官手中的令旗也一同朝着黄巾军阵的方向迅速挥下。 “射!射!射!” 刹那间,松弦之声响成一片,一支支箭矢激射而出,射入黄巾军的军阵之中。 由于前排的黄巾军士卒都有甲胄和橹盾在手,是以第一轮的箭雨落下后,黄巾士卒这边的伤亡并不大。 但很快,随着官军这边的第二轮第三轮箭雨的落下,黄巾军这边开始出现了一些伤亡,毕竟持有橹盾的士卒占少数。 当黄巾军这边开始逐渐抵近官军军阵时,黄巾军这边的弓弩手也开始了还击。 张梁朝管亥和田涿点了点头,两人会意后,手中长刀一挥,左右两翼的黄巾军开始了奔跑,朝着官军军阵扑杀上去。 黄巾军这边的兵力是四万,两万余精锐老卒,一万余新卒。 管亥和田涿分别率领麾下的一万精锐在左右两翼,而中军的前方则是一万余新卒,中军后方也就是张梁周围则是四千余精锐老卒压阵。 管亥身先士卒,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杀入敌阵,手中长刀挥舞间,便有数名官军士卒死在其手里。 官军士卒这边不敢近其身,只能用长枪去刺,怎料管亥身手了得,不仅躲过了刺来的长枪,反被其一把将长枪夺在手中,一手持枪一手持长刀,左右开弓,转瞬间便杀翻了三四名官军士卒。 “弟兄们,随我杀敌!” 管亥犹如狼入羊群一般,连斩数人,未逢一合之敌。 跟在管亥身后的黄巾士卒见自家将军勇猛过人,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士气大振,纷纷尾随管亥杀入敌阵。 皇甫嵩坐在帅台之上,前方战况皆收入眼中,无论是中军还是左翼都被己方将士给抵住了,唯独管亥所在的右翼那边渐有不稳之势,引起了皇甫嵩的注意…… 第六十七章 张郃 “嗯?此人是谁?竟如此勇猛!” 望着在右翼军阵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的管亥,皇甫嵩心里有些诧异。 他竟不知道在黄巾军中,还有这等猛将,其之骁勇就算是放在官军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皇甫嵩回过头,看向帅台后方的一名小将,正一脸兴奋的注视着远处的战况。 他姓张名郃,字儁乂,河间郡鄚县人,今年刚满十七,自今年二月黄巾起事之后,张郃便在河间郡应募入伍,因其勇武过人,博学多才,颇受军中同袍拥戴,被军中司马破格授为伯长,领一屯兵力。 然而,因其性子太过于稳重和审时度势,少了一些行伍之人的狠劲儿,不得司马看重。 皇甫嵩见张郃有勇有谋,为人稳重,颇有将才,便起了爱才之心,将张郃带在身边历练。 刚开始,张郃在皇甫嵩身边只是领了一个曲长的军职,但在长社一战中,他表现得尤为突出,不仅连斩波才麾下的数员大将,还亲率麾下步卒两百人偷袭了波才上千人的收粮队伍。 张郃屡立奇功,深得皇甫嵩的喜爱,年仅十七岁便积功为军司马,麾下兵力足有五百人。 “儁乂何在?”皇甫嵩朗声道。 张郃一听自家将军在叫自己,赶紧上前抱拳道:“末将张郃在此,将军有何吩咐?” 皇甫嵩没有看向张郃,而是抬手指了指管亥所在的方向,问道:“那贼将勇武过人,你可敢将其首级取来?” 张郃顺着皇甫嵩所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见管亥大杀四方的样子,不由眉头一挑,神情一凝。 “将军放心,末将此去必擒之!”张郃朗声答道。 皇甫嵩听到张郃如此有信心,不由一怔,他虽然也知道张郃的武艺不俗,但刀枪不长眼,稍不注意便会丢了性命。 “此去小心,若有不敌,退走便是!”皇甫嵩嘱咐道。 虽然皇甫嵩希望张郃能有股子狠劲儿,但他更喜爱张郃的稳重和博学,若张郃死在敌将手中,岂不可惜了。 张郃没带部曲,只身策马而去。 皇甫嵩心中的担忧,张郃自然不知,他的眼中只有管亥,纵观全局,官军训练有素,极擅战阵,虽然敌军兵力两倍于己,但敌军依然无法突破己方防线。 但管亥的出现却成了一个变数,此人在战阵中大杀四方还在其次,让人担忧的是长此以往,管亥所处的右翼便会成为黄巾军的一个突破口,要是这条口子被撕开了,要想再缝补回来,可就难了。 所以张郃衡量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在口子未撕开之前,尽快将其解决掉。 张郃手持一杆铁枪,朝着管亥所在的方向一路杀去,途中遇到的黄巾贼军,能够顺手解决的便顺手解决了,稍有麻烦的便挥枪躲开,丝毫不恋战。 管亥身边的亲卫发现官军中有一猛将直奔自家将军而来,赶紧上前阻截。 “来得好!”张郃森然一笑,手中长枪借着马势,朝前一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前来阻截的三名黄巾士卒只觉脖颈一凉,三颗头颅飞向空中,鲜血如柱。 张郃目光一寒,纵马越过三具无头尸体,一挺手中铁枪,直刺管亥面门。 管亥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张郃远在数丈开外时,管亥便注意到了他,毕竟敢只身前来,又身穿红袍儒铠,这样的甲胄兜鍪,可不是一般官军能够穿戴得起的,至少得是军司马以上的军官。 面对张郃刺来的一枪,管亥挥刀一拨,接着便是开山一劈,张郃挺枪格挡。 “铛!” 一时间,两人面红耳涨耳红,互不相让。 “这贼将好大的力气……”张郃双目一凝,双臂灌力,挡开对方长刀后,一连又拼了数招。彡彡訁凊 两人双臂酸麻,虎口生疼,皆为对方之力大感到震惊和诧异。 “贼将何人?我张郃不斩无名之辈!”张郃朗声喊道。 “人公将军麾下渠帅管亥,你这小将又是何人啊?”管亥反问道。 “记住小爷姓名,小爷叫张郃!”说完,张郃提枪便刺。 “找死!”管亥眼神一凛,口中怒喝一声,迎了上去。 管亥性格刚勇,臂力惊人,所用招式也都是在厮杀中磨砺出来的,所以出手便是杀招,招招致命。 然而张郃也绝非等闲之辈,幼年不仅习文断字,还跟着县里的游侠、武师习武,枪在其手中如臂所指,招式精妙,恰如游龙出海。 若论战场杀敌,张郃或许不如管亥,可若论捉对厮杀,管亥却是稍有不足。 面对管亥大开大合,一力降十会的招式,张郃大感吃力,好在其招式精妙,让管亥不能全力施展。 两人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依然不分伯仲。 “呜——”苍凉的号角声自西边传来。 众人纷纷西望,是援军到了。 谁的援军? 官军不是分兵南下了吗? 难道是从杨县南下的黄巾军到了? “呜——”随着第二声号响,西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是骑军! 看旗帜,是官军的骑军!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官军士气大振。 反观黄巾军这边,士气瞬间低落至谷底,位于中军的新卒,已有不稳之状。 官军的骑军来增援了,不管这支援军有多少,对张梁军来说都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管亥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今日一战,他们败了。 待官军的骑军一至,黄巾军士卒便会出现溃败,哪怕黄巾军这边有兵力的优势,但这就是战场,残酷的战场。 丢了士气,崩了心态,人数再多也不过是敌人的功勋。 管亥看向张梁所在的方向,张梁的帅旗已有北撤之意,而左翼的田涿那边,依然陷入苦战,看来田涿是打算为张梁争取撤退的时间。 如此严峻的形势,管亥不敢有丝毫拖延,当即虚晃一招骗过张郃后,在亲卫的掩护下,向东北方向撤去。 早在出城之前,张梁便和管亥田涿两人商讨过,一旦形势有变,张梁便会带着四千老卒精锐撤回广宗城,而管亥和田涿则分散突围。 官军兵力只有两万,一旦黄巾军分散突围,官军便会集中兵力追击一方,虽然大概率是会追击张梁所部,但张梁马快,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广宗,逃脱的概率也是最大的。 而此刻,管亥撤退的方向,便是广宗城的东边,界桥…… 第六十八章 张梁之死 随着张梁和管亥各自撤离,黄巾军的军阵也彻底的溃散了。 官军的左翼和中军将田涿所部团团围住,突围无望,如困兽犹斗。 而西来的官军骑军直接朝着张梁的帅旗冲锋而去,张梁回城无望。 唯有管亥带着剩余的五千残军前往界桥,试图通过界桥逃至清河郡,怎奈张郃带着右翼的五千官军在管亥身后紧咬不放,待追到界桥之时,还有三千黄巾军未过桥。 前有清江,后有追兵,三千黄巾军彻底丧失了斗志,纷纷跳入清江,试图游到对岸去。 十月的天气,河水冰凉刺骨,水流湍急,三千黄巾军游过岸者只有十不存一,其余人等全部溺死在了清江之中。 湍急的清江水依然流淌,只是江面上再难看到一个黄巾士卒的身影。 天色阴沉,寒风刺骨,一粒粒细小的雪花飘散在空中、撞在众人的脸颊上,冰寒如斯。 伫立在对岸的管亥和两千残卒呆愣在原地,眼眶红润,一脸悲戚。 他们坚守数月的广宗城,丢了。 人公将军张梁不知下落,不知生死…… 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又将何去何从呢。 张郃到了,抬手示意,官军令行禁止,排列在岸边,与对岸的黄巾军遥遥对望。 张郃看了一眼界桥,又看了一眼对岸情绪低落,神色木讷的黄巾士卒,皱了皱眉。 “司马,咱们过桥吗?”一名军侯上前询问道。 张郃摇了摇头,叹道:“穷寇莫追,撤吧。” 对岸的管亥和张郃隔江而望,一个是败军之将,一个是胜利者,张郃朝着管亥微微颔首后,调转马头,随军撤离了。 张郃从军以来,难逢敌手,今日与管亥一战,斗了三十回合,酣畅至极,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一决高下了。 十月十二,广宗城破,斩杀张梁及三万多人,朝野震动。 十月十五,张梁身死的消息传至杨县,张角听闻三弟被皇甫嵩斩杀,怒急攻心,病情加重。 十月十六,张宝得知此事后,悲愤交加,日日醉酒痛哭。 杨县,全城五万士卒身着孝服,挂白幡以奠人公将军张梁。 张昊在府中给三叔张梁设了灵堂,棺椁内存放着张梁的衣物用品,到时候在杨县周边寻一处宝地设个衣冠冢。 灵堂内,张昊跪坐在棺椁灵台前,往火盆里放着冥钱。 张昊呆呆的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苗,不悲不喜,脸色平静如水。 黎悦跪坐在张昊身后,垂首低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张昊的身边。 灵堂外,张昊麾下的核心骨干都来了,沮授田丰两人愁眉不展,皇甫嵩拿下了广宗,招安一事恐怕难以推行下去了,接下来,自家少主便要直面皇甫嵩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张昊和张梁合兵广宗,面对皇甫嵩率领的官军精锐可以说进可攻退可守,优势在张昊这一边。 但没想到的是,张梁竟然率军出击,至此大败,不仅丢了性命,还丢了广宗城,这意味着张昊这边又得重新布局筹谋了。 灵堂外的院子里,周仓和雷公两人面朝灵堂,跪立在地,面色肃然。 两人得知张梁被杀后,悲愤不已,待灵堂设好之后,赶紧过来向张昊请战,率军南下与皇甫嵩决战。彡彡訁凊 王孚知道此事所涉甚重,担心自家少主拗不过两位将军,只好去把沮授和田丰给请了过来。 “两位将军还是起来吧,南下之事,少主自有主张,你们如此这般,至少主于何地啊!”田丰劝慰道。 “没错,人公将军乃少主的三叔,少主一定会为人公将军报仇的!”沮授附和道。 “所以我等请战,率军南下与皇甫嵩决战,为人公将军报仇!”雷公朗声说道。 “雷将军啊,皇甫嵩乃当世名将,又是得胜之师,要想将其击败,还需从长计议啊!”沮授道。 “那就请军师和先生赶紧出谋划策吧!”周仓道。 “这……”沮授被周仓呛得一时语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元福性情直率,公与莫要往心里去啊。”田丰赶紧圆场道。 沮授知道周仓和雷公是黄巾军中的老人了,想为张梁报仇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一切还需以大局为重。 田丰见沮授陷入了苦思,不由问道:“公与可有良策?” 沮授叹道:“广宗一失,朝廷必然大受鼓舞,招安一事再难推行下去了,就怕坏了少主的谋划啊!” “哎,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亦是无用,”田丰沉声道:“如今之计还是得想法子击败皇甫嵩,促使朝廷招安!” 沮授瞟了一眼周仓和雷公后,颔首道:“我意让张硕和屠兀骨撤回来,有他们手中的近万骑军在,皇甫嵩便不会这么快的北上杨县,咱们才有时间布局啊。” 田丰眉头微皱,同样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周仓和雷公,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让张硕和屠兀骨撤回来。 “这十月的天气,真冷啊。”张昊站在门口,望着天空说道。 沮授和田丰见张昊出来了,赶紧上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跪立在侧的周仓和雷公也将目光放在了张昊的身上,他们在等待南下的命令。 “阿父在杨县,若我们率军南下了,谁来保护阿父?”张昊淡淡道。 周仓和雷公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错愕。 对呀,天公将军还在杨县呢,如今广宗这一道屏障没有了,如若他们率军南下,万一皇甫嵩派遣一支奇兵进攻杨县,那天公将军就危险了。 周仓和雷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被张昊这么一提醒,瞬间反应了过来,赶紧向张昊拜道: “我等思虑不周,差点铸成大错,还请少主恕罪。” 张昊摆了摆手后,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安抚好将士们的情绪,越是在关键时刻,越要冷静!” “末将明白了!”周仓和雷公躬身告退。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张昊和沮授田丰三人了,王孚和黎悦候在一旁准备着糕点和茶汤。 “想必两位先生早已料到广宗会失吧?”张昊淡淡道。 张昊之言,让沮授和田丰脸色大变,沮授躬身拜道:“少主明鉴,只是……没想到人公将军会……会……” 田丰皱眉道:“皇甫嵩的确分兵两万南下了,只是让其中的三千骑军临时折返,广宗一战,皇甫嵩身边的兵力不足两万,也只能龟缩在广宗城内,难以北上了。” “所以你们刚才说的让硕哥儿和屠兀骨撤回来,是说给元福他们听的?”张昊道。 沮授颔首道:“我的真实意图是让张硕和屠兀骨的近万骑军,吃掉皇甫嵩分兵南下的两万兵马,到那时,皇甫嵩也只能带着身边的两万兵马撤回至曲梁……” “分而食之……?”田丰沉思道“可张硕和屠兀骨分隔两地,不仅要面对司州军的围剿,还要自行解决粮草问题,又如何能一口吃掉南下的两万官军呢” 沮授看向张昊,恳请道:“少主,请允许我只身南下……” 第六十九章 官军之广宗 十月末。 广宗城内的官军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巩固城防,不仅将外城的城门修缮好了,还在城外挖掘了一条壕沟,在关键之处还布置了许多的障碍和陷阱。 到底是正规军。 相较于张梁守广宗时所布置的城防,皇甫嵩军在城防方面的经验,堪比教科书级别了。 何况,在广宗城内坐镇的是当世名将皇甫嵩了。 外人只知这皇甫嵩善于用兵,却很少有人知道皇甫嵩在治军和军事造诣方面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是以短短半个月,便将广宗城的城防,从上到下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别说杨县的黄巾军只有五万了,就算再来十万,想要攻下此时的广宗城,恐怕也得摇头晃脑,抓耳挠腮。 原本官军还有哨骑在广宗城外活动,但随着张昊亲率杨县的五万黄巾军南下,封锁了通向广宗的三处要道,皇甫嵩索性就不再派出哨骑了,紧闭城门,龟缩不出。 似乎就想安安心心的守城,你张昊不是率军南下了吗?你要来攻就攻吧,看你能不能攻得下来。 站在皇甫嵩的角度,两万官军据广宗而守,就像一根鱼刺卡在黄巾军的喉咙里,取又取不掉,又不能置之不理的南下司隶。 待朱儁大军剿灭了荆北的黄巾残兵后,必然北上寻找张昊决战,到那时,皇甫嵩在内据点待出,朱儁在外伺机而动。 双方一动一静之间,便能将张昊麾下的黄巾军牵制在中间,当张昊首尾不能相顾之时,必然会露出破绽,以皇甫嵩和朱儁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必然会看准时机,对张昊来一记绝杀。 “阿嚏!” 卢沛站在城头上,揉了揉鼻子,又耸了耸肩膀。 站在边上的张郃瞥了卢沛一眼,摇了摇头道:“身体不好就别上来。” “这才十月底,冀州的天气怎会如此寒冷!”卢沛埋怨道。 “冀州的天气向来如此,”说着,张昊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喃喃道:“不过今年是要比去年要冷一些。” 卢沛看向城外,忧虑道:“三天了,城外的黄巾军似乎没有要进攻的样子啊。” “你和那张昊交过手,你可知道他为何不来进攻?” “呵,交手?你来我往才叫交手,儁乂莫要调侃我了。” “也是,你中了人家的诡计,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好好一个折掳营,全折在南和县了。” “张郃!你如果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 “…………”张郃。 “你在想什么?”卢沛问道。 “我在想那张昊为什么要围而不攻。” “义真将军把广宗城打造得就像一座军堡一样,又是壕沟又是陷阱的,人家张昊又不傻,你还没看出来吗,人家这是要围困咱们,逼着咱们出城野战!” 张郃皱了皱眉,摇头道:“城内的粮草足够咱们吃上三个月的了,若那张昊真想在这里跟咱们耗上三个月,那张昊必败无疑。” “为何?” “你知道将军为何要坚守广宗城吗?” “不知。” “那是因为将军和公伟将军约定好了,只要将军拿下广宗后,公伟将军便会在十一月初率军北上。” “公伟将军?你说的是右中郎将朱儁?” “没错,义真将军和公伟将军皆是当世名将,有他二人联手,张昊必败无疑!” 卢沛撇嘴道:“我阿父也是当世名将!” “是,可惜被你这犬子坑进了大狱!” “张郃,你真的很欠揍!” “你想跟我切磋一下吗?” “算了,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卢沛扭头道。 卢植被押解回洛阳时,卢沛便留在了军中,虽然麾下的折虏营全部丧生,但卢植离开时却将亲卫营留给了卢沛,虽然只有两千人,但在如今的广宗城内,也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至少在明面上,卢沛还是挂着折虏校尉的头衔,无论是从军职品级上还是论麾下兵马,都不是张郃这个小小的军司马能够比的。 只是因为卢植被免去了职位,卢沛又在南和县折损了麾下兵马,是以军中很多将领都不怎么看得上卢沛,有时候还刻意的疏远于他。 也只有张郃这样起于微末,没什么朋友的人,能够与他说说话。 卢沛回过头,见张郃眉头紧皱,不由好奇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公伟将军被荆北的黄巾军给牵制住了,无法在三个月内北上冀州,那咱们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卢沛一愣,讶然道:“儁乂,你可别吓我啊!” “传闻那张昊用兵如神,身边又有冀州名士沮授和田丰相助,难道他们会看不出来其中的道道?” “那……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跟义真将军说一说?” 张郃沉思片刻后,摇头道:“晚了。” “咱们现在突围出去,或许还来得及!”卢沛提议道。 张郃摇了摇头,指了指城外,说道:“义真将军之所以将哨骑都撤了回来,就是因为张昊已经将通往广宗的要道都封锁住了,与其让那些哨骑被黄巾军围猎,还不如都撤回城里,保存实力。” “…………”卢沛。 卢沛从怀里缓缓掏出一张绣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兀自道:“奇怪,这么冷的天,我竟然出汗了……” 张郃忽然笑了,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他的笑不是那种前仰后翻的捧腹大笑,而是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你……你笑什么?” 张郃的笑,让卢沛不寒而栗,笑得让卢沛心里瘆得慌。 “你不觉得,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吗?” “什么意思?”卢沛疑惑道。 “如果公伟将军不能北上,你觉得朝廷会让都亭的守军前来驰援咱们吗?” “这…………” “义真将军错了,我……也错了!”张郃苦笑道。 说完,张郃转身离去,卢沛一头雾水,也跟了上去。 张郃和卢沛一起走进了城楼,过往的官军士卒纷纷朝二人颔首行礼。 当他们走进饭堂时,发现整个饭堂里只有皇甫嵩一人坐在一方小桌前啃着糙饼。 “见过将军!” “见过将军!” ………… 第七十章 高览 皇甫嵩神情淡然,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只是自顾自的啃着手中的面饼。 卢沛和张郃面面相觑,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将军?”张郃又低声叫道。 这时,皇甫嵩才抬头看了一眼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入座,一起用饭。 皇甫嵩的状态让两人颇为意外,但两人也没有说什么,等着侍从将他们两人的饭食给端了上来。 张郃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一张面饼和一碗肉汤,食指大动,摘下沉重的兜鍪,双臂一操,袖子后移,掰下一块面饼放入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卢沛瞥了一眼张郃,嫌弃的翻了一个白眼,看着自己面前的面饼和肉汤,迟迟没有动手进食,或许是因为先前在城头上听了张郃的一番话,让卢沛食欲全无了吧。 皇甫嵩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问道:“刚从城头过来?” 卢沛朝皇甫嵩行礼道:“回禀将军,我二人刚从城头巡视过来。” 皇甫嵩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大快朵颐的张郃,不由问道:“你很饿吗?” “不饿……”张郃答道。 皇甫嵩没有说话。 张郃接着道:“咱们在这广宗城里吃一顿少一顿,还不赶紧多吃点。” 皇甫嵩眉头微皱,看向张郃的眼神隐含杀机。 卢沛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张郃,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皇甫嵩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低着头,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肉汤,端起来,一口喝掉。 接着,又将盘子里的半块面饼放在了张郃的盘子里。 张郃看着皇甫嵩放在自己盘子里的半块面饼,愣住了。 “我年龄大了,食量小,你年轻,多吃点。”说完,皇甫嵩起身,走到一旁,整理着身上的甲胄。 “将军,公伟将军真的会来吗?”张郃淡淡道。 皇甫嵩没有回答张郃的问题,整理好甲胄之后,径直得朝外走去。 卢沛再看张郃时,发现张郃的眼眶已经红了。 …………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十一月初, 湟中胡人北宫伯玉,响应太平道首领张角的黄巾起义,联合西凉土豪宋杨等人发动叛乱,胁迫韩遂、边章等人入伙,推举边章、韩遂为帅,意图攻杀护羌校尉泠徵、金城太守陈懿。 十一月底,袁绍凭借大将军何进从属官员的身份担任了朝廷侍御史,统率两万司州兵由都亭北上河内郡与南下的两万官军合力围剿林虑和荡阴的黄巾骑军。 …………… 夜深,风雪交加。 界桥东,有一个村子,名为西村,村子里的农户多受太平道的恩惠,一个月前,接纳了管亥的两千残兵。 屋内,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正认真细心的擦拭着手中的甲胄,遇到有凹痕的地方,还用指尖细细的摩挲着,似乎是在感受长刀斩在此处时的力度。 “差不多行了,你都擦了一个时辰了,还睡不睡觉了!”管亥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榻上,调侃道。 汉子没有去看管亥,自顾自的说道:“我终于也有一副属于自己的甲胄了……” 管亥看了汉子一眼,好奇道:“你真是从平原郡过来的?” 汉子瞥了管亥一眼,不耐道:“你都问了我两遍了,我是从平原郡来的,是来投奔黄巾少主张昊的!” 三天前,这个粗犷的汉子,带着一帮山匪来到了西村,扬言要进村讨要吃食,与巡逻的黄巾士卒发生了争执,伤了好几个人,惊动了管亥。 于是,管亥便和这汉子交了手,大战了七十回合未分胜负,最后还是因为管亥牵动了肩上的伤势,汉子饿得实在是提不动斧子了,两人这才作罢言和。 原来,这汉子自称高览,来自平原郡,听闻黄巾少主大破数万官军,用兵如有神,便起了投奔的心思,于是便带着麾下的山匪赶来广宗投奔张昊。 由于一路上没有带多余的干粮,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到西村的时候,众人已经饿了两三天了。 “看你身手不错,为什么落草为寇了?”管亥问道。 “杀了人,被官府通缉了。” “那你是该从军,至少在这儿杀人,不算犯法,还会给你算军功。” 高览抬眼看向管亥,问道:“我来的这三日里,就见你们每日都吃面饼,都不吃肉的?” “村里的肉都留给伤兵了。” “清江里的有鱼蟹,也可以吃啊。” 一提起清江,管亥的神情便有些消沉,沉声道:“我们被官军追至界桥时,有三千同袍溺死在了江水里。” “…………”高览。 “这一个多月里,我每日都会做噩梦,梦见清江里,飘满了弟兄们的尸首,一闭上眼,就好像是能够看到他们在江里头挣扎着冲着我呼喊,他们好冷!他们好恨!他们不甘心!呐喊着让我替他们报仇。” 说道这里,管亥的眼角湿润了,他永远忘不了那三千个弟兄被官军驱赶下江的样子,他们是多么的绝望,是多么的想要活着……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高览正色道。 张昊亲率的黄巾军主力已经将广宗围困一个月了,张昊知道管亥在界桥东边的西村里,并未让他们前往广宗城外汇合,而是让他们就地休整。 这一个月以来,管亥一直在等待着张昊的命令,等待着为主公张梁复仇。 高览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和主力汇合呢?” “快了,快了。” 高览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将军,村口来了一个人……”一名亲卫进来禀报道。 “什么人?” “好像是一个卦师,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是清江里的三千英魂让他来这里的。” 村口,一个身着长衫的神秘人正坐在一辆木板车上吃着面饼,狼吞虎咽的样子,似乎好几天没吃饭了,之所以说他神秘,是因为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面具。 二十多个黄巾士卒远远的看着眼前的神秘人,议论纷纷,没有一个敢上前询问,因为他们面前的磨盘上放着一卷简牍,简牍上写着三个字,“太平经”。 ………… 第七十一章 张梁之子 神秘人看了一眼面前议论纷纷的众人,哼笑一声,又接着大快朵颐起来。 “将军来了!”有人招呼道。 “见过将军!”众人见管亥走来后,纷纷拱手拜道。 “什么事?”管亥朝众人摆了摆手,问向众人。 “禀将军,这个人自称卦师,说是感受到了清江里三千英魂的召唤,特来此处帮忙报仇的。”一名士卒指向神秘人,说道。 管亥看向前方坐在木板车上的面具男人,皱了皱眉,开口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以面具示人?” 神秘人抬头看了一眼管亥,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前边磨盘上的简牍。 管亥看了过去,一脸疑惑。 一名士卒走过去,双手将简牍拿了过来,管亥接过后,看到了简牍上书写的三个字“太平经”。 管亥一副骇然的表情看向神秘人,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神秘人将最后一块面饼咽下后,淡淡的问道:“想报仇吗?” 管亥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神秘人,听对方的声音,年岁不大,应该在二十岁左右。 “你们还有十天的时间在界桥设立陷阱和障碍,否则,等皇甫嵩向界桥这边突围的时候,仅凭你们这两千残兵,可拦不住他。” 管亥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张昊对你们不错,也算是把报仇的机会留给你们了,你们若是把握不住,可就丢了你们人公将军的脸咯!”神秘人自顾自的说着,并未回答管亥的问题。 神秘人的话,让众人一阵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甫嵩就算要突围也是往西南而去,为何还要走东边的界桥?”管亥问道。 “你能够想到的,张昊和皇甫嵩自然也能够想到,”说着,神秘人跳下木板车,舒展着腰身,继续说道:“广宗以北,乃黄巾军腹地,皇甫嵩绝不会去,而西面则是丘陵山林,张昊只需埋兵五千,便能轻松伏击皇甫嵩军,是以皇甫嵩绝不会往西突围的……” 没等神秘人说完,管亥便抢先道:“少主虽然聚兵五万,但官军精锐,若皇甫嵩亲率麾下两万官军与之决战、死战,鹿死谁手可不好说!” 官军的厉害,管亥深有体会,当时他们也是有五万兵马,皇甫嵩的官军也就两万余,虽然凭借官军的三千骑军一锤定音,但管亥心里也清楚,就算没有那官军三千骑军,官军也不见得会败。 何况如今皇甫嵩是率军突围,麾下官军必然也是抱着死志。 神秘人哈哈一笑道:“张昊麾下的五万精锐,其中有三万是其本部兵马,先是大败董卓的三万偏师,又陆续征战冀北四郡,将那些郡县招募而来的义勇全部歼灭,这半年多来可以说是久经战阵,乃得胜之师,岂是你们可以相比的?” 一语言毕,黄巾众人勃然大怒,纷纷怒斥眼前这个神秘人,若不是管亥在场,他们甚至就要冲上去将此人碎尸万段。 管亥没有反驳,只是问道:“你又不是皇甫嵩肚子里的虫子,又怎会断定皇甫嵩会向界桥这边突围呢!” 神秘人微微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开口道:“这有何难?本仙师掐指一算便知。” 管亥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太平经》,问道:“你既身怀《太平经》,想必也不是普通人,亮明你的身份吧!” 神秘人伸出双手,缓缓的将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副年轻的面庞,他的模样已经不能用俊俏来形容了,只能说是绝美。 黄巾众人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神秘人竟有如此绝世的容颜,就算是伎馆里的花魁在这人面前也会黯淡无光。 咦? 这人的眉宇怎么有点眼熟啊? “元才……你是元才?”管亥不由一怔。 神秘人微微一笑,颔首道:“管叔,四年不见,你憔悴了不少啊!” 一听“管叔”这两个字,管亥的泪水夺眶而出,积郁一个月的悲伤情绪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痛哭道:“元才,你终于回来了!” 管亥大步来到张尘身前,跪道:“元才啊,我对不起你阿父,没有保护好他啊……” 管亥的话让众人一愣,难道……眼前这个美男子竟是人公将军的儿子? 不是说人公将军的儿子游学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管叔快快请起,”张尘将管亥扶起后,颔首道:“虽然我与阿父不合,但是这个仇,我会替他报的,不仅是他,还有溺死在清江里的那三千将士,这笔账,是该和皇甫嵩算算了。” 张尘,字元才,人公将军张梁之子,因其身子羸弱,被张梁不喜,十五岁时离家游学,师从阴阳家之首空青子。 管亥重重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们,郑重说道:“主公死了,以后我们就奉元才为主了……” 管亥还未说完,便被张尘阻拦道:“不可!” 众将士刚刚跪下便被张尘给制止了,不由疑惑的看向张尘。 “诸位弟兄,我知你们的心意,但黄巾之主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天公将军张角!”说到这里,张尘看向众人,接着说道:“如今我大伯病重不能主事,那我等也应拜少主张昊,也就是我的阿弟为主。” 众人面面相觑,皆将目光放在了管亥的身上。 张尘见管亥迟疑不决,便知其意,劝慰道:“元才志不在此,还望管叔莫要为难。” 管亥深深的看了张尘一眼,想起四年前张梁正是因为逼迫张尘习武才使得张尘一走便是四年,如今主公张梁已不在了,他管亥又有什么理由再强迫张梁呢? 若再把张尘逼走,他岂不是更加对不起已故的张梁了。 念及于此,管亥也就不再逼迫张尘了,缓缓起身,朝张尘拱手道:“既然元才都这般说了,那我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元才回来了,少主那边,我还是得让人去通报一声。” 说完,管亥将手中的太平经递还给了张尘。 张尘接过太平经,放入怀中,含笑道:“不用这么麻烦,这些日子管叔就照我说的,在清江东岸设防,至于子楚那边,先不要让他知道我回来了。” 说完,张尘眼中的诡谲一闪而过…… 第七十二章 赵云的心思 十二月初,褚燕接到张昊的调令,命他亲率一万兵马南下广宗。 这几个月来,褚燕一直在常山郡招兵买马,麾下劲卒岂止万余,留下三四千兵马看家后,便率军南下了。 让张昊有些意外的是,张牛角带着两万兵马也随着褚燕一同南下了,说是来投奔张昊的。 如今整个冀州,谁不知道黄巾少主张昊之名,稍微有些志向和野心的匪首无不想来投奔,但奈何加入张昊麾下的门槛太高了。 先不说那三项规定和八项注意对他们这些山匪来说有多么的苛刻了,就是在兵马素质上,大多都不怎么合格,因为张昊的要求是,非青壮悍勇者不收。 换句话来说就是不要老弱病残的弱旅,张牛角为了能够来投奔张昊,不惜将麾下的三万兵马解散了一万人,还自个儿掏腰包给了一笔遣散费,可见张牛角投奔的决心。 如今有褚燕和张牛角的加入,张昊在广宗城外的大军已有八万之众,就算是强攻广宗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张昊并不会去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张昊虽然围而不攻,但在军务方面丝毫未有懈怠,这些日子以来,各部之间不断的军事调动和换防,不仅让这些聚集在一起的将士加深了磨合协作,也让各路兵马都习惯一下他张昊的治军习惯和指挥风格。 今天刚好是褚燕所部从西面的防区换防回营,刚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便看见赵云正在翻看自己的兵书。 褚燕将脑袋探出营帐,左右看了看,又回过头道:“子龙,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我营帐中看书,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赵云看兵书看得入迷,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你离开了五天,我就在你营帐里待了五天,除了你的亲卫进来清扫灰尘以外,再无他人了。” 褚燕撇嘴道:“我说你这样偷偷摸摸的跟我过来,到底是何意啊?以你和少主的关系,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去拜见他吗?” “你家少主麾下兵马近十万之众,身边又有你们这些勇将,现在向他效忠,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你说的时候?” “快了快了。” 褚燕瞥了赵云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的从怀里掏出一条风干了的肉干,放在嘴里咀嚼了起来。 自从张昊离开常山郡后,褚燕便一直在深山里剿匪收编,有时候还会去赵庄找赵云喝酒吃肉,每每遇到难啃的山寨时,赵云便会带着麾下义从来助拳帮忙。 是以两人的关系与日俱增,相处得也很融洽。 前些时候,褚燕接到张昊合兵广宗的军令后,便去了一趟赵庄和赵云告别,谁料赵云非要一起过来,还让自己为其保密,不要告诉张昊。 一想到自家少主对赵云的青睐,褚燕也就答应了下来。 赵云将简牍合上,看向一旁发呆的褚燕,开口道:“褚兄,没想到你外表看似粗犷,实则也有好学之心啊!” 褚燕瞥了一眼赵云,哼哼道:“少主离开常山郡的时候便让我多读点兵书,说是人要学会进步,所以我便去求向奴(沮芝)帮我收罗了这些兵书。” 赵云哈哈笑道:“那你可看得明白?” “是有些地方比较晦涩难懂,有时候我也会去善学斋请教向奴。” 赵云嘴角一扬,笑道:“向奴向奴,褚兄莫非是看上人家了?” 褚燕一愣,只觉脸颊红涨,赶紧解释道:“哪有……沮芝姑娘多才多艺,温柔贤惠,又生的如天仙般的漂亮,怎会看上我这个粗犷之人呢……” 赵云见褚燕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的样子,颇为好笑。 就在这时,鼓声响起。 听这鼓声所敲击的节奏,似乎是中军营帐要召集将领了。 由于褚燕部扎营的地方,距离中军营帐不是很远,所以依稀能辨别出鼓声的节奏。 很快,传令兵在军营中策马高喊道:“少主有令,各部渠帅前去中军营帐议事……” 按照黄巾军的编制,凡威望足够,兵马近万且能独立领军攻防的将领便能授予渠帅的称号,自从天公将军重病不理军政之后,少主张昊便隐然成为了黄巾之主。 而他麾下的各部将领,比如周仓、褚燕、张硕、屠兀骨等人也都成为了渠帅,只是因为张硕和屠兀骨麾下的兵马是纯粹的骑兵,以营为建制更为方便一些。 “这是……击鼓聚将?”赵云问道。 赵云这是第一次进入军营,所以也是第一次遇到击鼓聚将,心中多少有些兴奋和激动。 “看来,少主是要准备攻城了呀!”褚燕颔首道。 褚燕起身来到营帐外,看向中军营帐的方向,攥了攥拳头,眼中战意昂然。 因为军中的将士都知道,只要广宗被拿下,少主便能趁势拿下整个冀州,而朝廷要想再度派兵来剿,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无他,因为他们这边有八万劲卒,他们的少主又极擅用兵且从未打过败仗,此战一胜,朝廷必然投鼠忌器。 ………… 围困广宗快两个月了,今日擂鼓聚将必然是有大动作的,将士们都坚信,少主是要攻城了。 各部渠帅给各自部将交代完一些事情后,便骑上战马向中军大营飞奔而去。 而各渠部将被交代的事情都不约而同的差不多,那就是集合兵马,整军备战,有的渠帅更是让部曲将营帐都收了,说要是今晚不能睡在广宗城内,那就所有人都死在广宗城上好了。 可见大家不仅不怯战,反而心里渴望战斗,因为只有战斗才能让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卒获得军功,赢得赏赐。 总之,就一句话,反正都是赢,军功就摆在那里,为什么不去拿? 对于张昊麾下的老卒来说,这些军功是属于他们的,至于刚加入进来的那些新人,还得往后再靠靠。 而对于刚加入进来的新卒来说,他们急于得到少主的认可,向那些看不起他们的老卒去证明,他们这些新卒并不比他们这些老卒差! 一时间,各级军官开始召集各自的兵马,将士们各自帮忙着甲,马倌也开始拿出最好的马料喂给战马。 有些刚刚执勤回营休息的士卒,刚睡下,便又翻身起来重新着甲,他们没人去抱怨和谩骂,反而,大家都很兴奋。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 少主要攻广宗了! ………… 第七十三章 渠帅张牛角! 中军营帐外,雷公赤膊擂鼓。 雷公的年龄虽然已近四十,但其硬朗的身形,刚劲有力的手臂,浑身的腱子肉,极具视觉冲击。 虽然不知道雷公的武力如何,但在张昊的眼里,这可是活脱脱的猛将形象啊。 随着各部渠帅到位,他们很快便发现了今日中军帅帐的不同。 一条条供桌排列整齐,供桌上摆放着牛首和羊首等贡品,火苗在一排排白蜡上随风摇曳,张昊一身月白长袍背对着众人。 各部渠帅一脸肃然,他们知道,这一仗不仅是为了攻下广宗城,更是为了给人公将军和战死在广宗城外的弟兄们报仇雪耻。 鼓声停罢, 如此寒冷的天气里,雷公大汗淋漓,穿上甲胄,与众渠帅站在了一起。 众将军屏住着呼吸,静静的看着张昊。 他的身后,站着周仓、雷公、褚燕、张牛角四位渠帅以及他们各自的副将,还有谋士田丰和一众提调官、主簿、文书等人。 黎悦一身甲胄,长发高束脑后,打开手中的木匣,递向张昊。 张昊从木匣子里抽出三根细香,在火苗上点燃后,举过头顶,眼中望向广宗城的方向。 身后众人纷纷单膝跪地,神情肃然,等待着张昊的训话。 “今日,祭拜战死在广宗城外的人公将军和其麾下的数万弟兄!当日之耻,今日来报!” “当日之耻,今日来报!” “当日之耻,今日来报!” “当日之耻,今日来报!” 众人齐声山呼道。 张昊朝着广宗城的方向三拜后,将手中细香插入香炉。 “众将听令!” “末将在(属下在)!”众人拱手道。 一时间,寒冷的温度似乎随着这里荡涤开来的肃杀之气而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很清楚,接下来,便要攻伐广宗城了。 “此次攻伐,只有一条军令; 不惜一切代价, 拿下广宗城, 不留活口!” ……………… 广宗城城楼上,汉字旌旗和皇甫嵩的帅旗并排而立。 皇甫嵩并没有上城,坐在帅座上的是宗员,看着城外黄灿灿的黄巾军,神情凝重。 “诶,你有没有发觉宗将军有些紧张啊?”卢沛用胳膊肘捅了捅了身边的张郃,说道。 “城外的黄巾军可不止五万,我看着至少得有七万之众,算上藏在西面山里的伏兵,至少得有八万了吧。” “是吗?”卢沛看向城外,目之所及皆为黄色,打趣道:“这些黄巾军,看着像是麦子一样,你觉着呢?” 张郃瞥了卢沛一眼,好奇道:“你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卢沛讪笑道:“我紧张什么?连义真(皇甫嵩)将军都不在意,你我紧张有用吗?” “哼,你倒是心大。” “不是我心大,是时势所趋,”说着,卢沛双手扶在墙垛上,身子向前微探,说道:“你瞅瞅,人家哨骑尽出,把咱们广宗城围得严严实实,咱们现在啊,已经被人吃进肚子里去了。” “那也得看他们牙口好不好了,咱们可不是粟粥。” “是是是,你说的对,待会儿他们攻上来了,我就坐在后面看着,看着你崩人家的牙好了。”卢沛撇嘴道。 张郃没有说话。 一阵寒风吹过,卢沛浑身一颤,将领口的内衬往上提了提,埋怨道:“也不知道那张昊发什么疯,早不攻晚不攻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城,这天气,多冷啊,在营帐里烤烤火不好吗?” “是朝廷的援军快到了吗?”张郃揣测道。 “当真?”卢沛眼眸一亮,瞬间来了精神,思索道:“该不会是朝廷的援军快到了,所以张昊那臭小子着急了,想赶紧将广宗城拿下?嗯,一定是这样的。” “不对……”张郃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都说张昊精通兵事,他不会不知道广宗城在短时间内是攻不下来的,若强攻,黄巾军的战损会比咱们大很多。”张郃沉吟道:“或许张昊根本只是装装样子……” “装样子?”卢沛嘲讽道:“你的意思是城内城外十万人,这么冷的天,就为了陪那张昊在这儿演戏?” 张郃是以卢沛看向城外:“不信你瞧瞧,黄巾军可是带了冲车和云梯车来攻城?” 卢沛的目光在城外扫了一圈,的确没有看到有云梯车和冲车,只是看到黄巾军阵中有数十架简易的长梯。 “你若跟我说黄巾军意欲凭借那数十架简易的长梯就想攻下我们脚下这座坚城,我会一脚把你踹下去!”张郃沉声道。 卢沛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不是张郃对广宗城的城防太过自负,而是黄巾军的攻城属实有违常理了。 说句不好听的,太侮辱人了。 皇甫嵩数万官军,打造了十二架云梯车都没有将广宗城攻下,可见攻城之难,绝不是用人命去填就能将城池给攻下的,何况守城的一方还是久经沙场的老卒。 “你说张昊是怎么想的?就算真的用数万条性命来填城,又有什么意义呢?日子不过了?合着在城外围困咱们一个多月,就想出这么一招来?”卢沛不甚理解道。 张郃眯了眯眼睛,喃喃道:“朝廷那边一定是有什么动静了,所以张昊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佯攻广宗城……” “你说,那张昊该不会跟咱们上演一出避实就虚,围魏救赵吧?佯攻咱们,实则是为了伏击朝廷的援军?”卢沛诧异道。 张郃看了卢沛一眼,哼声道:“还行,兵书没少看。” “可是……张昊就不怕咱们和援军给他来一个前后夹击?” 卢沛从小熟读兵书,自然是知道避实就虚围城打援的用法,但相应的,皇甫嵩又不是傻子,若朝廷的援军真的来了,只要黄巾军敢分兵去打援军,广宗城内的官军必然会倾巢而出,与朝廷援军一起,对黄巾军进行前后夹击。 到那个时候,黄巾军两线作战,就会面临首尾不能兼顾的困局。 张郃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黄巾军阵中,策马而出一位身形魁梧,虎背熊腰的汉子,扯着嗓门儿,朝着广宗城上的众人朗声喊道: “吾乃黄巾渠帅张牛角,城上可有不怕死的,下来与我一战!” 卢沛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张郃。 “…………”张郃。 第七十四章 吾乃常山赵子龙! 虽说张昊选择在这个时候攻打广宗城,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妨碍各方势力对广宗战场的关注。 张昊大军一动,环伺在侧的绣衣使游枭、密探、哨骑纷纷将这里的战情通过各自渠道传回自家主子手里。 虽然各州郡还有黄巾余孽为祸,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各州郡自行招募的义勇便能处理,唯有凉州和冀州的乱军让朝廷寝食难安,尤其是冀州这边的黄巾军。 冀州与司州相邻,冀州张昊的八万黄巾军将皇甫嵩的两万官军围在广宗城内动弹不得,一旦广宗有失,张昊的八万黄巾军扭头便能挥师南下,兵寇洛阳。 至于都亭的十余万守军能否挡得住,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毕竟大将军何进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让他打家劫舍,屠猪卖肉是个好手,可让他领军御敌,属实是赶鸭子上架了。 何进的能力暂且不谈,就都亭的那十数万守军的质量,朝廷也是不抱希望的。 毕竟朝廷的精锐都在朱儁和皇甫嵩的手里,大半年的征战,十余万官军精锐还剩下多少,从太尉邓盛和卫尉钟常日渐憔悴的脸色上,就能猜出个大概来。 皇甫嵩乃当世名将不假,可黄巾少主张昊也不差啊,何况两方兵力悬殊,各方首脑无不心中焦急,神情凝重。 ………… 褚燕看着策马上前挑衅的张牛角,侧头赵云,低声说道:“你瞧瞧,皇甫嵩也不像传言的那么厉害嘛,躲在城里,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你可别小觑了皇甫嵩,小心崩了你们的牙。”赵云提醒道。 赵云是第一次参与攻城战,虽然心中有些兴奋和紧张,但当他看到广宗城的城防时,心中也是一惊,如此坚城得用多少条人命去填啊。 再看此次负责打头阵的张牛角部,虽然拥有两万人马,但大部分士卒并未着甲,攻城用的长梯还是简易的那种,赵云的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张昊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张牛角来打头阵,也不怕丢了黄巾军的锐气。 褚燕淡淡道:“我有什么办法,张牛角非要第一个攻城,说是要让少主见识一下他张牛角部的实力。” “人家攻城,你为什么来?” “张牛角私下跟我说,他这是第一次与官军精锐对阵,对面主帅又是皇甫嵩,他心里有些不踏实,所以才让我来给他压阵。” “所以你就把我叫来了?” 褚燕嘿嘿笑道:“对面可是皇甫嵩啊,我心里也有些不太踏实,知道子龙你武艺高强,万一遇到官军中的好手,有你在,还能给我搭把手。” 赵云抿嘴一笑,问道:“褚兄且放心,我为你掠阵!”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褚燕看向城门紧闭的广宗城,感慨道:“我听田先生说,今此一战,乃少主的立身之战,若广宗城破,冀州便是少主的了。” 听到褚燕如此说,赵云眼中尽是昂然的战意,心里倒是期盼广宗城内的官军中,能出来几员虎将,否则自己又如何能送给张昊足够分量的见面礼呢! 就在这时,广宗城楼上的战鼓雷动,接着城门大开,一名身着精甲的汉子策马而出,越过了吊桥。 赵云目光一凝,只见那汉将一手持着铁枪,一手勒住缰绳,看向前方的张牛角,朗声道: “你就是张牛角?渠帅?” 张牛角朗声答道:“没错,你又是何人?” 汉将冷笑一声,也不说话,一夹马腹,朝着张牛角冲杀了过来。 张牛角见对方连名号都不报,必然是看不起自己,当即大怒,呼喝着朝对方迎了上去。彡彡訁凊 远处的褚燕眉头微皱,开口道:“敌将不俗,张牛角危险了……” 张牛角乃草莽出身,论武艺,在山匪中还算拔尖,可与官军中的将校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两人斗了十来个回合,张牛角便已渐感不支,若再有个几回合,必被敌将挑落马下。 褚燕与张牛角认识多年,私下颇有交情,此次张牛角来投张昊,褚燕对张牛角更是有引荐之情,何况他们同属一个阵营,褚燕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 “子龙,张牛角危险了,我去去就来!”说完,褚燕一踢马腹,提着双斧朝着汉将而去。 “当心啊!”赵云朗声提醒道。 汉将这边长枪一拨,便将张牛角的长刀挑开,看向褚燕,喝问道:“你又是何人?” “小爷褚燕,来斩你的狗头!”褚燕大喝一声,挥起手中双斧便朝汉将砍去。 褚燕并非以力著称,在马上作战,他灵活的身法能发挥出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与汉将走了数个回合,便有些难以支撑了。 好在有张牛角的帮忙,两人这才堪堪抵住汉将的攻击。 赵云看得着急,有心上前帮忙,但以二战一已是不太磊落,若自己再去,岂不更让己方难堪! 也就在这时,广宗城门再度打开,另一名汉将提着长柄刀冲了出来,口中怒喝道:“以二打一算什么本事,冷校尉,我来助你!” 张牛角和褚燕一见城内又杀出一员汉将,心中一凛。 现在他们两人以二打一尚不敢言胜,此时对面又多了一个人,那还怎么打? 顿时,褚燕二人便生了退意,但此时退了,岂不有辱黄巾军的名声,将士们的士气必然受到影响。 先不说张昊会不会怪罪两人,就是他们自己,以后在军中又如何能抬起头来。 就在两人心中为难之时,背后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两位哥哥已贵为渠帅,可否将这阵前斩将的军功让给我?” 张牛角回头一看,这不是褚燕身边的小兄弟吗,他这是要以一敌二? 褚燕一听是赵云的声音,心中大定,想也不想便朗声应道:“子龙来得好!” 说完,褚燕连忙朝张牛角使了个眼色,两人调转马头,朝己阵退去。 汉将二人勒住缰绳,并排而立,看那少年小将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 汉将冷然手持铁枪指向前面的白袍小将,朗声问道: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我冷然不杀无名之辈!” 赵云一勒缰绳,胯下白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而起,手中的铁胆亮银枪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吾乃常山赵子龙!” 第七十五章 赵云斩宗员 常山赵子龙? 两名汉将面面相觑……没有听说过。 赵云看着眼前二人,朗声道:“你刚刚战罢,我不想占你便宜,你们俩一起上吧!” 两名汉将心中诧异,这白袍小将也太嚣张了,自己好歹也是禁军校尉,这人竟将自己当纸糊的不成。 “找死!”冷然怒喝道:“小子,拿命来!” 说完,冷然两人策马上前,朝着赵云掩杀过来。 身为禁军校尉,他们的武艺乃是军中所授,两人合力,一人主攻,一人协助,颇有章法。 赵云眼睛微眯,将手中的长枪调整至最佳位置。 就在冷然的铁枪径直刺来,直奔赵云面门之时,赵云突然后仰躲过冷然的铁枪,待另一名汉将的长柄刀将要朝他斩下之际,赵云手臂抡转,手中亮银枪直刺而去。 “噗呲——”长枪刺穿了汉将的胸腹。 马走人落,口中鲜血狂喷,显然是活不了了。 “啊?”冷然回过头来,见同伴被一枪刺落马下。 冷然虽心中惊疑,但他明白这个时候绝不能退缩,当即牙关一咬,持枪冲了上去。 他不敢托大,抡起长枪朝着赵云扫去,以探虚实。 赵云这次没有闪躲,知道这是对方的一记虚招,力道不会很大,便伸手一探,将铁枪稳稳的握在了手中。 冷然大惊,正欲将铁枪夺回,却见对方的银枪直刺而来,无奈之下,他只得两手一松,躲开刺来的一枪。 眼瞅着自己的兵器被对方夺去了,冷然心中仓惶,更是战意全无,心里只想着如何能逃回城去。m.33qxs.m 情急之下,他扭转马头,朝着城门落荒而逃。 赵云见对方要逃,本就打算给张昊送上见面礼的他又怎能放过这个机会,挑起对方的长枪,调整好握姿,朝着敌将的后背奋力一掷。 铁枪在空中划过,枪头扎入了敌将的后背,敌将喷出一口鲜血后,无力的摔落下马。 赵云以一敌二,不过两三招便将两名敌将斩落马下,不仅让城头上的官军惊讶得不敢置信,就连城外的黄巾军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赢了?咱们赢了? 黄巾军的将士们沸腾了,高声欢呼了起来。 张牛角和褚燕对视一眼,褚燕哈哈一笑,指着前方的赵云,介绍道:“赵云,赵子龙,我兄弟!” “此人厉害啊!”张牛角赞叹道。 位于中军帅台上的张昊,站在边缘,抬手观望,向旁边问道:“那人是谁?竟如此骁勇!” 一旁的王孚和雷公等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这一幕,着实是有些滑稽可笑。 “此番攻城的是张牛角部,按理来说,此人应该是张牛角麾下的吧。”雷公推测道。 “胡说!我看此人有些眼熟,应该是褚燕麾下的。”周仓揣测道。 “咦?”王孚皱眉道:“我瞅着那人怎么像是赵庄的赵云呢?” “赵云?”张昊一愣,诧异道:“赵云来了?” 周仓寻思道:“可能是跟着褚燕一起来的吧。” “可赵云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张昊心中疑惑。 “少主,城门开了,看那身甲胄有点眼熟……”雷公瞪着眼睛说道:“宗员?出来的是宗员!” 几个月前,宗员亲率本部五千步骑奇袭杨县,在城外挑衅了好几天,把雷公气得不行,所以一眼便认出了宗员。 “宗员?卢植的副将?你确定吗?”周仓发问道。 “哼哼,”雷公冷笑道:“宗员那厮,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诶?那宗员从马上摔下来了……”王孚道。 “死……死了?”周仓不由一愣。 “死了?不可能吧,我瞧瞧……”雷公不可思议道。 “真的死了……” “哎,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怎么就被赵云给挑落马下了?” “呜——”随着进攻的号角声响起,张牛角部开始攻城了。 ……………… “宗将军……死了……”张郃喃喃道。 “死了?怎么死的?刚才风把沙子吹我眼睛里了,我就揉眼睛的功夫,宗将军就死了?”卢沛惊疑的看向城外宗员的尸体。 “一回合,就一回合,被敌将挑落马下了……” “敌军攻城了……敌军攻城了……”卢沛看着城外奔涌过来的黄巾军,这才反应过来宗员死了,城楼上就他自己的官衔最高。 “直娘贼!”卢沛暗骂一声,转头朝着帅台跑去。 卢沛一边跑一边呼喊着:“弓弩手准备!” 宗员的死让城墙上的官军士兵惊疑不定,见到黄巾军攻城了,一时间也都忘了各自应该做什么了。 好在有卢沛来到帅座上,接管了指挥,让旗官赶紧挥旗示意,待战鼓声响起时,城墙上的官军才动了起来。 随着城楼上的弓弩手有条不紊的将弓弦上的箭矢一支支的射向城外,广宗城的城防才逐步的运转了起来,宛如一头巨兽,无情的吞噬着一条条的生命。 黄巾军这边,冒着头上的箭雨,好不容易抵近城墙,架起长梯,一枚枚滚石便砸了下来。 下面的黄巾士卒少有橹盾,大部分人又未着甲,他们不仅要躲着箭雨,还得躲着从天而降的滚石。 从攻城号角响起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城墙下的尸体便多到无法下脚。 位于后方的张牛角,脸色铁青,他没想到眼前这座城竟如此难啃。 之前在常山郡时,他手中的兵马不过万余,便能轻松攻下县城,没想到在这里栽了跟头。 今日,他才知道官军的厉害,绝非一般郡兵可比。 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弟兄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心在滴血。 “娘的,跟他们拼了!”张牛角怒骂一声,便要带着亲卫拔刀上前,却被一旁的褚燕伸手拉住了。 “你发什么疯!”褚燕怒斥道。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弟兄一个个的死去,我得跟他们站在一起!”张牛角眼中含泪道。 “广宗城坚,绝非一时能够攻下的,少主心中自有计较!”褚燕低声提醒道。 “什么意思……?”张牛角不解。 褚燕白了张牛角一眼,刚要向他解释。 却在这时, “铛铛铛——”后方鸣金收兵了。 第七十六章 张让的心思 司州,河内郡,林虑城。 “报——”哨骑探报道:“禀侍御史大人,蒋奇将军率军进入了荡阴城。” 袁绍挥了挥手,哨骑告退。 自从袁绍受大将军何进指派,亲率两万司州兵北上后,很快便与南下驰援的两万禁军合兵一处。 袁绍让麾下将领蒋奇带着两万禁军直扑荡阴,而他自己则是带着两万司州兵进攻林虑。 让人意外的是,这两座城池内并未有多少黄巾军,似乎张昊麾下的黄巾骑军并未有坚守这两座城池的打算。 谋士荀谌上前建言道:“主公,咱们虽然收复了林虑和荡阴两城,但黄巾骑军依然在侧,咱们还需小心谨慎一些啊。” 袁绍皱眉道:“虽然大将军只让我收复这两座城池,但义真(皇甫嵩)将军被困广宗城内快两个月了,咱们若不去驰援,广宗危矣啊。” 荀谌叹道:“如今那黄巾少主张昊拥兵八万围困广宗城,咱们这边的兵马不过四万,又有张硕和屠兀骨的近万敌骑环伺在侧,咱们可万万不能轻言北上啊!” 袁绍沉吟道:“咱们只需到达曲梁,便能从旁策应义真将军,待时机成熟,我与义真将军便能对张昊小儿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那时,黄巾必溃!” “主公所言,是抵达曲梁之后的事了,但咱们又如何能顺利抵达曲梁城呢?”荀谌发问道。 “这个……”袁绍迟疑了。 荀谌开口道:“冀州与司州之间有一条江,名为漳水,漳水水流湍急,咱们要渡江只能摆渡过去,一旦咱们渡江半途,张硕和屠兀骨率军杀出,我等休矣啊!” 袁绍发兵北上时,便和绣衣使在司州的史令见了一面,史令表示愿意派出游枭密探,为袁绍开路打探军情。 怎奈黄巾骑军行踪飘忽不定,绣衣使的游枭传回来的军情又有极大的延后性,袁绍每每准备聚兵围歼时,黄巾骑军早已溜之大吉了。 就说最近几日, 袁绍军和张硕屠兀骨部虽未正面交手,但双方哨骑和斥候之间的厮杀和较量,却是陷入了焦灼的境地。 几乎每天,双方都有大量的哨骑和斥候战死。 当然,对于袁绍一方来说,损失尤为惨重。 就在昨日,袁绍军收复林虑后才发现,林虑几乎成了一座空城,除了一些百姓闭门不出外,城内的粮秣兵械,就连布仓也都空空如也。 袁绍军的粮草供应全凭当地县镇的支持,本身所携带的粮草并不多,所以袁绍便派出了五屯兵马,总共五百人,前往周围的村镇收粮。 结果,五百个人全部死在了路上,而黄巾骑军却如微风掠过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为此,袁绍已是头疼不已。 “友若之言,我亦未尝不知,只是广宗那边被困已久,咱们是距离广宗最近的一支援军了,若咱们不去,又有何人会去啊!”袁绍无奈道。 荀谌思索道:“主公有所不知,咱们从都亭出发时,我从史令那里听说,右中郎将(朱儁)只身回到了洛阳面见了陛下……” “公伟将军回洛阳了?”袁绍寻思道:“也许是为了请求陛下驰援广宗吧。” ……………… 洛阳, 大雪连下了三日,屋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暖阁中,灵帝刘宏披着厚实的大氅,手中抱着暖炉,正享受着宫女的服侍。 一个黄门小侍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凑到中常侍张让的耳边,附耳了几句后,躬身告退。 张让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灵帝,走到他的旁边,悄声说道:“陛下,右中郎将朱儁求见。” 灵帝叹了口气,不耐烦道:“又是为了驰援广宗一事吧,不见不见。” 张让看了一眼窗外的鹅毛大雪,开口道:“陛下,外面下着雪呢,右中郎将有伤在身,可别让他冻坏了身子。” 灵帝睁开眼睛,瞟了一眼窗外,妥协道:“行吧,让他进来吧。” 张让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侍从,侍从会意,转身离去了。 “还是让父心软。”灵帝道。 张让微微一笑,低声道:“陛下,朱儁在军中颇有人望,陛下还需要用他平息乱军呢。” “嗯,还是让父所虑周全。”灵帝满意道。 就在这时,朱儁身着官服,踏步而入,拜道:“臣朱儁,拜见陛下……” “爱卿有伤在身,免礼吧,”灵帝摆手道。 张让朝服侍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会意后,躬身退下了。 “启禀陛下,张昊亲率八万黄巾军,围困广宗已有两月,还请陛下速派援军驰援。”朱儁摁住心中的焦急,朗声拜道。 “朱儁,现在各州牧都在问朕要兵,朕哪还有兵啊!”灵帝无奈道。 “陛下,大将军在都亭还有………” “放肆!”张让怒斥道:“都亭的十余万兵马是用来拱卫洛阳的,若让都亭的兵马北上了,陛下的安危谁来顾全!” “可是陛下,若广宗城破,张昊便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冀州全境,转而挥兵南下司州,到那时,洛阳才真的危险了呀!” 灵帝和张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忧虑。 朱儁所言不是不可能,一旦广宗有失,张昊便能拿下冀州,不出半年,便能拥兵数十万,到那时,何进麾下的十余万兵马是根本挡不住张昊的。 但如今,各州郡都在围剿乱军,国库空虚,哪还有银钱招募兵马。 朱儁见陛下陷入了犹豫,便趁热打铁道:“若义真将军没了,朝廷便痛失一柱石,到那时,就算陛下有了兵马,又有谁能够为陛下出征平乱呢……” 朱儁所言,直击要害,民间盛传,朝廷有三大柱石可安天下,分别是卢植、皇甫嵩、朱儁。 如今卢植老矣,又被罢免了官职,禁足在家。 若没了皇甫嵩,仅凭朱儁一人,难以为继啊。 张让皱了皱眉,开始权衡了起来。 朱儁并非何进一党,多年来一直保持着中立,若能卖他一个人情,将他拉入己方阵营,何进一党便不足为虑了。 “杂家有一计,不仅能挽救左中郎将和其麾下的两万官军,还能打消冀州的黄巾军对朝廷的威胁。”张让含笑道。 朱儁一愣,抬眼看向张让。 “让父,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吧。”灵帝催促道。 张让没有说话,只是眼含深意的看着朱儁。 朱儁眯了眯眼睛,心道这老阉货心里肯定又憋着坏,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这阉货跟自己玩儿心眼子,只要能救下皇甫嵩和广宗城内的两万官军,那也值得一试。 “还请中常侍指教。”朱儁朝着张让躬身拜道。 第七十七章 缺粮 翌日,朝堂之上。 离早朝还有一会儿,群臣却已来到了大殿之中,让众臣诧异的是右中郎将的出现,不过有个别的朝臣对此并不意外。 灵帝刘宏和中常侍张让还未到,是以众臣之间也得空互相攀谈,商议着什么。 “右中郎昨日可见过陛下了?”太尉邓盛上前问道。 朱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卫尉钟常问道:“朱将军,陛下可是同意驰援广宗了?” 朱儁看了一眼邓盛和钟常,颔首道:“或许还会有更好的办法……” “陛下驾到——” 邓盛和钟常面面相觑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众臣见灵帝来了,纷纷跪拜叩首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吧。” 待众臣起身后,张让上前一步,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张让话音一落,众臣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并没有要上奏的。 见群臣并无上奏之意,张让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在了朱儁的身上,见朱儁目视前方,不为所动的样子,张让便想宣布退朝。 可就在这时,朱儁从位列中走到了中间,朗声道:“臣,有奏!” 众臣纷纷将注意力放在了朱儁的身上,站在前排的太尉邓盛,更是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朱儁。 张让微微一笑,朗声道:“右中郎,何事启奏啊?” 朱儁面朝灵帝,拜道:“启奏陛下,自二月以来,黄巾乱军为祸四野,朝廷遂派大军围剿,可大半年来,黄巾未息,国力疲敝,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若再动兵戈,国不堪负,民不堪受,臣不才,愿请陛下招安黄巾,止兵戈,养民生,以还天下太平。” 此言一出,朝臣一片哗然。 之前不是没有人提出招安一事,可大多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御史所提,也就是走个过场。 可朱儁是何人?那是陛下亲封的右中郎将,率兵围剿黄巾军的主力啊,正儿八经的主战派。 今日,朱儁主动谏言招安,显然是主战派向主和派的妥协。 太尉邓盛,卫尉钟常皆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朱儁会在朝堂之上提出招安一事。 邓盛的脸色铁青,极为难看。 钟常喝问道:“朱将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朱儁没有去看钟常,而是自顾自的朗声说道:“如今广宗被围困已有两月,义真将军孤立无援,朝廷既无力派兵驰援,又无钱饷招募兵勇,若不用招安之策,诸位大臣可还有别的办法吗?” 众臣哑口无言,若他们有办法,还需朱儁只身回洛阳求援吗。 “那朝廷也不能向黄巾蚁贼妥协啊!”钟常气急道。 朱儁转头看向钟常,冷冷道:“听说钟大人在近郊置办了一处宅子,花了数十金,若钟大人愿用这数十金招兵买马,朝廷又怎会到无兵可用的地步?” “你……你……”钟常自知短处被揭,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心中慌乱。 “行了!”太尉邓盛叹道:“若此次招安能够平息冀州之乱,救下义真将军,我等也无话可说。” 邓盛代表何进一党,既然他都这般说了,同阵营的朝臣们也就不再反驳了。 治粟内史彭参是宦党的代表,昨晚早就和十常侍等人通过气了,此时,该他说话了。 “陛下,朱将军所言甚是,若顺利招安了黄巾军,不仅能够解广宗之围,还能平息冀州之乱,届时,天下可安。” 灵帝颔首道:“招安一事,诸位觉得呢?” “臣附议……”众朝臣纷纷颔首附议道。 朝堂上定了方向后,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商讨招安策略,在确定招安对象的时候,大家却犯了难。 黄巾军是由张角三兄弟领导的,但张角病重,张梁死了,唯有张宝能够理事,按理说黄巾军的领导人应该是张宝了,可冀州的八万黄巾军却听命于张角之子张昊。 有人建议,将张昊做为招安的对象,理由有二。 一来,张昊掌控着黄巾军主力,要想顺利的救下皇甫嵩和其麾下的两万官军,必然需要张昊的点头; 二来,招安了张昊,势必会引起张宝的不满,或能因此挑起他们叔侄俩的矛盾,对于朝廷来说,自然是乐于见此。 至于招安的条件嘛,张让私下与李巡密会了两次,商讨出了一个结果。 朝廷封张昊为冀州牧、平难中郎将,掌一州之军政大权,每年可向朝廷推荐茂才和孝廉,并派遣计吏到洛阳去汇报。 但做为条件,张昊需要放皇甫嵩以及其麾下的两万官军南撤。 站在李巡的角度和来洛阳之前张昊所交给他的任务来说,这样的条件是能够答应的。 毕竟张昊现在并未完全占领冀州全境,用皇甫嵩和两万官军的性命换一个冀州牧和平南中郎将的职位,也还是划算。 虽然李巡相信张昊能够完全吃下冀州全境,但要啃下皇甫嵩这块硬骨头,张昊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至于张昊的年龄问题,在绝对实力面前,自然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十二月中,灵帝派常侍赵忠为使,北上冀州负责招安一事。 ……………… 广宗城楼上,除了零零散散的有几队巡逻的士卒以外,也就只有一些被罚的兵士在城上扫雪了。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到了最为寒冷的时候,是以大部分的官军都窝在营房中烤火取暖。 自从上次黄巾军攻城未果后,便再也没有来攻城了。 一开始,官军将士们还纳闷儿,久了以后也就习惯了。 张郃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依稀可见的黄巾军军营,怔怔出神。 原本刚毅的脸庞,此时已憔悴不少,原本如炬的眼眸中也多了一丝浑浊。 “去营房里找你,没找到,我一猜你就在这里。”卢沛嘚嘚瑟瑟的匆匆走来。 张郃没有去搭理卢沛。 卢沛用肩膀撞了张郃一下,从怀里摸出半个窝头,低声道:“给你留的。” 张郃回头看了一眼卢沛手中的半个窝头,皱眉道:“你哪里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赶紧吃吧。” “军中缺粮,每人每日只分一张面饼,你这个窝头莫不是从百姓家里偷来的?”张郃厉声道。 卢沛没有说话。 张郃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扫雪的士卒,说道:“看到没,偷百姓家里的粮食就会被罚到城楼上扫雪,你还不赶紧还回去!” 卢沛瞥了张郃一眼道:“这是我用银子从一位大婶儿那里换来的!” “真的?” “你不吃我吃!” 张郃一把抢过窝头,两口便塞进了嘴里。 卢沛看了张郃一眼,低声道:“我听说有人打算开城请降…………” 第七十八章 张昊的担忧 开城请降? 张郃大惊,瞪着眼睛看向卢沛,沉声道:“你听谁说的!” 卢沛一看张郃一脸的紧张,赶紧摆手讪笑道:“我只是略有耳闻,你不用太紧张,再说了,咱们被困两月有余,城中粮食紧缺,下面有些怨言也很正常。” “义真将军可知晓此事?” “应该不知道,不过义真将军每日都会巡察城防粮仓,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张郃点了点头,开口道:“两个多月了,朝廷那边也该有所动作了。” “没错,义真将军乃国之柱石,又有两万条性命在这里,想来朝廷也不会不管咱们的。”卢沛赞同道。 说着,卢沛看了一眼张郃,犹豫道:“只是……朝廷会让谁领军北上驰援咱们呢?” “朝廷若有兵马北上驰援,早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卢沛眉头一挑,看向张郃道:“你什么意思?” “也许朝廷是打算招安了……” “招安?” …………………… “此次招安,思白老弟有几分把握啊?”常侍赵忠问道。 张让为了让招安一事能够顺利的达成,邀请了李巡和赵忠一同北上,毕竟李巡代表着张昊,到了张昊军中,也算有个人能够斡旋此事。 此次的招安队伍中,西园禁军派出了五百骑充当护卫,以彰显朝廷威仪。 李巡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此次招安不会很顺利,因为不想让招安一事顺利进行的大有人在。 以李巡对朝廷的了解,最不愿意看到招安成功的便是何进一党,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武将出身,若招安达成了,天下太平了,自然会有鸟尽弓藏的危机感。 就算陛下不会动他们,以张让为首的宦派也会打压他们,到那时,手中无兵的一些将领自然会遭受一轮清洗,贬官发配都算好的,若是运气不好还会下狱问斩。 而少主那边,很多黄巾老人,能否接受招安,还未可知,若激起了兵变,后果可不堪设想。 “思白?思白?” 赵忠见李巡兀自愣神,心中好奇道:“你在琢磨什么呢?”m.33qxs.m “哦,”李巡微笑道:“我在想,咱们经过林虑而不跟袁御史打个招呼,会不会有所不妥啊……” “哼哼,”赵忠冷哼一声道:“那袁本初不过是何进的一个门客,经推举才做到侍御史的位置上,何进一党的人,咱们不用理会。” “明白了。”李巡颔首道。 赵忠抬眼看向李巡,问道:“听说你出自赵郡李氏?” 李巡苦笑道:“我只是一个庶子,不受家族待见,若不然也不会加入太平道。” “哈哈哈,”赵忠笑道:“若招安一事能够顺利促成,杂家必会保举你在朝中做事,荣华富贵尽可享之,届时,赵郡李氏必然也会以你为荣的。” 李巡心里觉得好笑,自己本就是太平道的密探,若真被赵忠保举入朝做事,探查起情报来,岂不更加方便了。 不过转念一想,让自己待在洛阳,也方便了张让和少主之间的联系,若少主背叛了张让,那张让便会拿自己祭旗。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虽然此事很危险,但所获得的好处和方便也是极大的。 “那就多谢常侍大人了。”李巡朝着赵忠拱手道。 朝廷有意招安黄巾军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会传遍天下。 翌日傍晚,招安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曲梁城。 早就得到消息的一众官员早早的就在城门外候着了,如今在城中主事的是绣衣使新到任的史令孟俞。 孟俞这人颇有才华,但书生气过重,做个郡守可以,但要支棱起冀州的情报网,属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对于朝廷招安一事,孟俞当然是拍手叫好,只要这边没了战事,军情方面的事情便会少很多,就算有,也都是一些汇总呈报之类的事情。 按照张让的嘱咐,招安队伍会在曲梁城中暂歇一日,在了解了广宗那边最新的动态,做了权衡之后再行出发。 ……………… 次日,广宗城外,中军大帐中。 张昊正翻看着沮授差人送来的简牍,田丰坐在一旁静静的候着,黎悦和王孚守在帐外。 王孚看向黎悦,低声问道:“咱们围在这里已经两月有余了,你说少主是怎么打算的?” 黎悦目不斜视,并没有搭理王孚。 王孚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咱们该不会真的要等到广宗城内的官军都饿死了,咱们再攻城吧?” 黎悦依旧没有答话,王孚似乎也已经习惯了黎悦的冰冷。 “军中有传闻说,朝廷似乎有意招安咱们,该不会是真的吧……” 黎悦眉头微皱,问道:“你听谁说的?” “好些人都这么说。” “各位渠帅知道吗?” “应该都知道了吧,听说昨日雷公将自己关在营帐中,谁都不见,有巡逻的兄弟经过时还听到里面有哭声呢。” “周仓是什么反应?” “周将军倒没什么反应,每日照常操练呢。” “褚燕和张牛角呢?”黎悦追问道。 “也没什么反应,但似乎那个赵云挺开心的。”王孚嗫嚅道。 “赵云本就不是黄巾出身,此番有意来投,也是想着能够施展一身抱负,若朝廷招安了咱们,他自然是开心的。”黎悦淡淡道。 王孚寻思道:“也是,如果少主接受了招安,咱们也就不是乱贼了,说不定大家都有官可做呢。” 黎悦瞥了一眼王孚,没有说话。 军帐内,张昊放下简牍,沉吟道:“军师着人快马来报,此次招安的队伍以常侍赵忠为主,思白也在其中,他们并未与袁绍照面,而是直奔曲梁去了。” “哦?”田丰思索道:“思白可有将招安的条件传出?” 张昊颔首道:“朝廷欲封我为冀州牧,平难中郎将,掌冀州之军政大权。”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少主也算是有了立身之本了。”田丰颔首,显然对于朝廷开出的条件颇为满意。 “朝廷还让我放皇甫嵩和城内的两万官军南撤,此事……”张昊迟疑道。 田丰眉头微皱,试问道:“少主可是在担心军中的黄巾老人会阻扰此事?” “雷叔是最早跟着阿父成立太平道的,也是太平道意志的执行者,此次招安,我担心他接受不了啊……”张昊沉声道。 “少主是担心雷公会…………” “不会,雷叔乃忠义之人,更是我阿父的心腹,他绝不会叛我,我只是担心他会离我而去,只身返回杨县去寻我阿父,”张昊叹道:“军中有两万精锐都是黄巾老卒,若雷叔走了,谁又能执掌他们呢……” 田丰沉吟片刻后,低声道:“少主,我有一计可揽军心…………” 第七十九章 少主受寒了 由于连日大雪,招安队伍于十二月底才过了魏郡的地界,踏入了广宗辖地。 清晨,赵忠和李巡是被禁军的示警声吵醒的,待两人跑出营帐一看,才发现百丈外出现了黄巾哨骑。 那些哨骑正打马游弋在侧,没有上前询问,也没有退走,而是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赵忠这边,禁军五百骑早已穿戴整齐翻身上马,警惕的巡视着周围,他们没有上前去驱赶远处的黄巾哨骑,因为他们担心周围还有更多的黄巾骑军。 “思白贤弟,你看这……”赵忠知道李巡是张昊的人,这个时候也只能请他出面解决了。 李巡看了一眼远处的黄巾哨骑,又看了看周围,嘴角一咧,笑道:“常侍大人勿虑,咱们距离少主的军寨已经不远了,咱们赶紧动身吧。” 赵忠点了点头,说道:“后面的路,还请思白贤弟多多照应着。” 午时,招安队伍在近千黄巾骑军的“护卫”下,来到了军寨外。 赵忠和李巡看着绵延近十里的黄巾军寨,除了深感震撼以外,心境却大不相同,心里谁喜谁悲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原本八万人的军寨其实也没有这么大,主要还是他们在这里驻扎的太久了,索性便开拓了几处校场用来操练兵士,所以看起来颇为震撼。 靠近军寨后,隐约能听见士卒操练时的喊杀声,不仅赵忠心里打着鼓,旁边的五百禁军骑士,脸色也是难看得很,这就像是家犬来到了狼窝里的感觉一样。 军寨门口,站着一位身着儒袍的中年儒士,身旁站着两列人高马大的刀斧手。 李巡打量了一下那位中年儒士,猜测应该是少主拜的先生,田丰,田元皓了。 “这位是?”赵忠不认识田丰,只能低声询问身边的李巡。 李巡笑道:“他应该是少主身边的谋士田丰了。” 赵忠点了点头,接着又疑惑道:“你家少主怎么没有来迎接咱们呢?” 李巡心想,你个阉货也配让我家少主亲自来迎接? “我亦不知……”李巡故作无奈道:“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招安队伍来到军寨门口,田丰一眼便看到了身着宦服的赵忠,身着蓝袍,腰扎玉带,想来便是十常侍之一的赵忠了。 当即,田丰赶紧迎了上去。 没等田丰先开口,赵忠便向田丰拱手一礼道:“足下可是田丰?” 田丰一愣,这阉货怎识得我? “草民田丰见过常侍大人。”田丰躬身一礼道。 赵忠毕竟是朝廷官员,田丰不过布衣草民,读书人最讲究纲常礼仪,虽然自己所处的阵营是黄巾军,但明面上,礼节不能丢。 向赵忠行完礼后,田丰又看向一旁的俊朗公子…… “在下李巡,见过田先生。”李巡向田丰躬身行礼道。 田丰一愣,这就是少主口中的李巡,李思白?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面容俊朗的翩翩公子。 田丰躬身一礼以示回敬,虽然大家是自己人,但李巡高低也有个县尉的官职在身,读书人,礼仪不能废。33qxs.m 这时,赵忠左右扫了一眼,拔高了音调,问道:“黄巾少主张昊怎么不出来迎接啊?” 田丰躬身回禀道:“这几日大雪,天寒地冻的,我家少主受了寒,不能见风,未能远迎常侍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病了?赵忠心中有疑,但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田丰将赵忠和李巡二人带入了军寨,四名黄门小侍端举着一应物件紧随其后,至于那禁军五百骑,则是被领到了一处偏远的营区。 当田丰将赵忠和李巡等人领到张昊所在的中军大帐门口时,被王孚等一众亲卫拦住了去路。 田丰上前招呼道:“快去通禀少主,朝廷的招安使官来了。” 王孚面色冷素,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赵忠后,转身进入了帐中。 赵忠自觉自己被挡在了大营外,面色阴沉,一脸的不爽。 不消片刻,王孚出来了,朗声道:“少主有请。” 田丰赶紧伸手示意道:“常侍大人请。” 赵忠昂着脑袋,大步走了进去。 当众人进入营帐后,便看见张昊披着大氅,手里拿着暖炉,一脸憔悴的迎了上来…… 赵忠一见黄巾少主这般模样,心道:这黄巾少主还真是个半大的孩子…… “尊下可是黄巾少主张昊,张子楚?” 眼前这少年郎虽然还未及冠,但好歹手握八万黄巾军,长年混迹官场的赵忠自然懂得说话的艺术。 张昊一愣,对赵忠称自己尊下,略感诧异“是我,还请问……” “杂家是宫中常侍赵忠,受陛下指派,特此负责招安一事。” “哦,有劳了。” “…………”赵忠。 “…………”李巡。 “…………”田丰。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了。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不太合乎礼数,张昊赶紧拱手一礼,找补道:“幸会,幸会。” 赵忠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只能拱手回礼道:“幸会,幸会。” “这……”田丰杵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按照礼数,张昊连儒生都算不上,见到朝中官员应该行跪拜礼的,但张昊毕竟是黄巾少主,若对赵忠行跪拜礼,又有些不太妥当。 一旁的李巡,心思活络,知道张昊不懂这些礼数,便想着上前打个圆场。 “属下李巡,见过少主。” “李巡啊,自家人,不用多礼。”张昊哈哈一笑道。 “…………”赵忠心中难受,很难受。 他难受的原因不是张昊在这里给他一个下马威,而是好像张昊是真的不懂礼数,就算身旁的李巡和田丰看出了端倪,但人家是张昊的下属,内伙子人,总不能提醒自家主子给自己行礼吧。 而赵忠自己,也不可能指着张昊怒斥道:“你这贱民还不赶紧磕头认错!” 如果他真这样怒斥张昊,恐怕大帐外的护卫便会冲进来将自己剁成肉泥,可若不提醒对方,又怎能彰显朝廷威仪呢? 无奈,赵忠只得故作微笑的提醒道:“杂家是陛下身边的常侍,官居四品。” “呃……”张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给赵忠行跪拜礼。 张昊心中也是苦笑连连,自己当少主当惯了,竟忘了在朝廷官员面前要行跪拜礼了。 “常侍大人恕罪,小子我这就给您磕一个。” 说着, 张昊就要作势下跪。 众人见张昊要下跪,皆是心中一紧,赵忠更是感觉到自己的后脊背发凉,哪里还敢真让人家少主向自己下跪啊。 赵忠赶紧上前扶住张昊的胳膊,赶紧笑道:“尊下身体抱恙,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 第八十章 皇甫嵩的祈盼 按理来说,赵忠在宣读陛下招安旨意之前,应该与张昊寒暄一阵的。33qxs.m 一是看张昊在黄巾军中的地位是否真如朝廷所掌握的那般有足够的威望;二是看张昊对此次招安的态度如何,是否能够接受朝廷提出的条件。 毕竟李巡只是张昊的代表,并不是张昊本人,很多事情还是要看张昊本人的意思。 待一切确定好了之后,再当众宣读招安的旨意,这样才算是比较严谨。 大家寒暄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赵忠有好几次将话题引到放皇甫嵩等两万官军南撤的事情上,张昊的回答却都模棱两可,要不就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赵忠有些尴尬,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太好发火,但是从张昊等人的言语中,他知道广宗城内已经缺粮有近半个月了,若再耽搁下去,恐怕城内的官军都饿死了。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说话。 张昊眉头微皱,朗声道:“帐外何人喧哗!” 王孚走进来,看了一眼赵忠等人,朝张昊拜道:“禀少主,是……雷公。” “雷叔?他在吵什么?不知道我这里有贵客吗!”张昊沉声道。 王孚再次将目光转向赵忠,欲言又止的样子。 田丰会意后,看向张昊,提议道:“常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让大人先行休息吧,咱们明日再聊。” 赵忠也是人精,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便主动起身向众人告退。 当赵忠走出帐外时,恰好看见一位彪形壮汉,正怒目圆瞪的看着自己,赵忠眼角微眯,并未上前搭理,跟着领路的士卒离开了。 雷公见这宦官离开后,怒哼一声,进入了大帐。 雷公前脚刚进去,褚燕和张牛角便来到了帐前,两人还探着脑袋通过帐门的缝隙朝里瞅了两眼。 褚燕看向王孚,问道:“雷公进去了?” 王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褚燕转过身,朝着广宗城的方向叹了口气,道:“看来朝廷是真的打算和谈招安了。” 张牛角皱了皱眉,不满道:“这就和谈了?我麾下那三千多个弟兄不是白死了嘛!” 褚燕瞥了张牛角一眼,淡淡道:“放心吧,你死去的那些弟兄不会白死的。” “怎么说?” “你没看雷公进去了吗?” “雷公进去了又怎样?难道他敢违抗少主的命令当着招安使的面强行攻城?” 褚燕转过身,拍了拍张牛角的肩膀,说道:“用少主经常对我讲的话送给你:你的格局小了,你的想法可以再大胆一点。” 张牛角皱了皱眉,细细的品味着其中的深意。 ……………… 广宗城楼上,零星有几名官军士卒还在值守,谁又能想到这座广宗城内还有两万官军呢,不知情的还会以为是座空城呢。 但实际上,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城楼内还藏着不少带甲之士,一旦敌军来袭,这些甲士便会第一时间回到岗位上去。 只是从他们面黄肌瘦的形态上,却能看出城中的真实情况,那就是缺粮,太严重了。 两天前,大家每人每日还能分得一块面饼,这两日,大家却只能分得半块面饼了,而且还是很薄的那种。 虽然皇甫嵩下令不能强抢百姓的粮食,但城内的流浪犬、老鼠、只要是街上跑的动物,都被官军煮来吃了。 广宗城经历了半年的攻守战,方圆五里内的树木早就被砍伐一空,可以说是一马平川,一旦城中的官军意图突围,便会被周围游弋的黄巾哨骑发现示警。 在无援军驰援的前提下,出城突围无疑是送死。 这些日子以来,官军军心涣散,更有传言说要开城请降,那些个散布言论者,皆被皇甫嵩的亲卫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了。 无奈,皇甫嵩只好每日亲至城墙上巡察,以安军心,至于这军心是否真的能安,皇甫嵩心里也没有底,至于城内的官军还能坚持多久,皇甫嵩更是不得而知。 坚守广宗两月有余,如果朝廷要派援军来,早就到了,也不至于让他们等到现在。 皇甫嵩心里清楚,现在朝廷对他、对广宗城内的两万官军,无非只剩下两个态度了,要么弃之不管,任他们自生自灭,要么对城外的黄巾军进行招安,解广宗之围。 从他内心出发,他宁愿与城外的黄巾军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意朝廷向乱贼妥协。 但他不能这么自私,城内的两万官军,他们或许是家里的儿子、丈夫、父亲,如果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他不忍心,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他也想将这两万跟随他征战四方的将士们带回去。 当然,作为陛下亲封的左中郎将,他深知朝廷所面临的困局,天下纷乱,民不聊生,国库空虚,兵员枯竭,这仗,打了快一年了,原本以为剿灭了广宗的黄巾主力,天下很快便能太平。 结果呢,张梁虽然死了,却冒出一个黄巾少主张昊,这个张昊不仅拥兵八万,还极擅兵略,远非坚守广宗的张梁可比。 不仅如此,听说西凉那边也发生了叛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仗打成这样,也难怪陛下会有招安之意了。 皇甫嵩回到城楼内,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虚弱不堪的士兵, 他不由苦笑一声, 或许, 应该祈盼朝廷派出的招安使官能够快一点到来, 不然, 来了也是无用。 “呜——”瞭望塔上的号角声响起,声音短促,有些中气不足…… 皇甫嵩眉头微皱,赶紧冲出城楼,来到墙垛边,举目眺望,眼睛微眯。 城楼内的官军,听到号角声后,大部分人都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走出城楼,来到城垛边上向城外看去。 也有一些官军,并未爬起来,而是靠在柱头上,双眼浑浊怔怔出神,似乎已经不想抵抗了。 众人看见一骑快马自黄巾军寨中向他们而来,看那马上之人,一身灰衣,未着甲,手中举着一杆大旗,旗上竖着一个大大的“汉”字。 “是朝廷的旗帜!”有眼尖的赶紧开口说道。 皇甫嵩看来人的衣着,是宫中的黄门内侍,皱起的眉头松开了,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 朝廷的招安使官到了………… 第八十一章 表态 翌日清晨,黄巾军中军大营外。 “杂家乃宫中常侍,官居四品,你们还不速速退开,杂家要见你们少主!”赵忠在营帐外高呼道。 王孚右手按刀,低声怒斥道:“少主受了风寒,正在静养,赶紧将他叉出去!” 驻扎在中军营帐附近的是力士营,乃张昊的亲卫,王孚下令后,毫不迟疑的将赵忠给叉了出去。 昨夜,黄门小侍从广宗城归来,将城中的情况和皇甫嵩的意见都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赵忠。 赵忠很清楚皇甫嵩的重要性,若皇甫嵩平安南归,朱儁便会倒向十常侍这一边,届时,他们手中便有了与何进一党斗的资本,可若皇甫嵩在广宗城内出了意外,朱儁势必会与他们反目成仇。 城中缺粮日久,彻底断粮只在朝夕之间,若皇甫嵩出现了意外,他赵忠必会难辞其咎。 兹事体大,赵忠不敢怠慢,是以一大早便赶来面见张昊,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与张昊理出一个章程来。 赵忠,拖不起。 广宗城,拖不起。 “常侍大人,常侍大人何事如此焦急啊?”田丰挥着手,一路小跑赶来。 赵忠一看是张昊身边的谋士来了,赶紧迎了上去,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哎哟,田先生啊,你可来了,快快快,让杂家进去面见你家少主吧!”赵忠焦急道。 “哦?”田丰皱眉道:“常侍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您且跟我说说。” 赵忠将广宗城内的状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恳请田丰帮忙理出一个章程来。 田丰颔首听完赵忠所言后,沉吟道:“昨夜,我家少主病情突然加重了,现在还在静养,等我家少主好些了,咱们再商议章程如何?” “真的?”赵忠心中存疑道。 “千真万确,我等怎敢欺骗常侍大人啊!”田丰信誓旦旦道。 赵忠深吸一口气后,追问道:“那你家少主什么时候能好些?” “军中医师说了,快则三两日,慢则五六日便能好转。”田丰答道。 “什么!”赵忠一惊,焦急道:“三两日?广宗城内已经断粮了,别说三两日了,就是一日都撑不了啊!” “这……” “田先生啊,您可是您家少主身边的谋士,如今你家少主病重,您得站出来主事啊!”赵忠恳请道。 “这……不合适,不合适……”田丰摆手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先生深受器重,听说您家少主还尊您为师呢,”赵忠劝道:“如今您家少主病了,除了先生以外,还有谁能出来主事!” 田丰长叹了一口气后,看向赵忠,拱手道:“那常侍大人可信得过我?” 赵忠一听有戏,赶紧称赞道:“先生乃冀州名士,岂是那些兵痞…………” 话说到一半,便看到王孚握着刀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面露凶光,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话锋一转道:“杂家自然是信得过先生的。” “好!”田丰颔首道:“那今日我便做一回主,若出了事,我自会向我家少主交代!” “那就有劳先生了!”赵忠眼里的感激之情,不胜言表。 “来人呐!让诸位将军速来此处见我!”田丰吩咐左右道。 周围力士营的士卒没有动,只是将目光纷纷看向守在中军大帐门口的王孚。 王孚皱眉道:“田先生,少主还在静养,您这般做……不好吧……” “招安一事,事关重大,有任何问题,我自会向少主交代!”田丰沉声道。 王孚看了赵忠一眼,叹了口气,朝左右点了点头。 力士营的士卒见自家营主点头了,便不再迟疑,各自传达军令去了。m.33qxs.m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周仓、雷公、褚燕、张牛角,甚至是赵云和李巡都到了。 诸将来了以后,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田丰看向众将,朗声道:“少主病了,正在静养,但招安一事,兹事体大,不能再拖着了。” 说完,田丰朝赵忠点了点头,赵忠会意后,按照刚才两人商量的,赵忠拿出了灵帝招安旨意,准备当众宣读,但一看众人没一个跪下接旨的,赵忠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索性举着圣旨朝着众人朗声道: “奉陛下意旨,封黄巾少主张昊为冀州牧、平难中郎将,掌冀州之军政大权!” 话音一落,最为高兴的是褚燕和赵云了,褚燕本就与朝廷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响应黄巾起事不过也是为了一口饭吃,如今能归降朝廷,在张昊麾下混个一官半职的,他自然是开心了。 至于赵云,虽然已经决定投奔张昊了,但他对做乱臣贼子还是有所芥蒂,这些日子始终陷入忠义难两全的心里挣扎中,现在好了,张昊接受了招安,便不再是乱臣贼子了,自己也能在张昊麾下施展一身抱负,帮助张昊成就一番事业了。 至于周仓、李巡和张牛角则是没什么表情,周仓和李巡是因为早就知道招安一事,也明白少主想法,作为张昊的属下和心腹,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张牛角心里还想着“格局”两个字,又是刚投效过来不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雷公怒视田丰道:“少主接受招安了?” “若少主没有答应招安,我怎会行今日之事!”田丰正色道。 雷公看向身旁的众人,问道:“你们也接受?” 众人沉默,不敢迎向雷公的目光…… “好!好!好!”雷公心中愤慨,指着众人,怒极而笑道:“少主年幼不懂太平道之意志,你们都不懂吗!” 说着,雷公指着周仓,怒斥道:“周仓,你也算是太平道的老人了,还曾是地公将军亲卫营的队率,他们不懂,你也不懂吗?他日我看你怎么面对地公将军!” 周仓看向雷公,面沉如水,冷冷道:“我周仓,只效忠少主张昊一人,至死不渝!” 雷公一窒,愣住了。 接着,褚燕朗声道:“我褚燕,也只效忠少主张昊一人,少主指哪儿,我就打哪儿!” “我张牛角是奔着少主张昊来的,自然是唯少主之命是从!”张牛角坦言道。 李巡看了一眼雷公,淡淡道:“我听少主的。” 周仓和褚燕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赵云…… “你们看我作甚?”赵云说道:“子楚是我兄弟,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的!” 雷公没有再说什么,兀自转身离去,背影形单影只,好生凄凉…… 第八十二章 鱼汤 黄巾军这边唯一的反对声音没有了,推进官军南撤的章程自然是没有了阻力。 经过一上午的唇枪舌战,心中焦急的赵忠不得不做了很大的妥协。 广宗城楼,议事厅内。 皇甫嵩一身儒铠,坐在首座之上,花白的头发略显凌乱,显得他更加的憔悴。 张郃、卢沛等一干军中将校安静的伫立在厅堂中,他们虽然面容憔悴,已成虚弱之态,但现在,他们站得笔直,目光注视着首座之上的皇甫嵩。 皇甫嵩看着手中的章程,脸色逐渐阴沉。 “交出兵戈弩箭等器刃我能理解,可交出身上的甲胄和军中的战马,绝不可能!” 皇甫嵩的话隐含怒气,眼睛微眯着看向赵忠,质问道:“这就是赵常侍你辛苦这些天的结果吗!” 赵忠心中苦涩,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差事,谁知道这几日如此艰难,他真想哭着大喊一声:你们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左中郎这是什么话!”赵忠正色道:“杂家一路从洛阳赶到这里,就是为了忙活你们南撤之事,现在好不容易拟出一个章程来,你们还想如何?” “将军,交出兵器咱们就成了俎上鱼肉,还不任他们宰割!” “对呀,将军,不能交出兵器!” “对,不能交出兵器!” “哼哼,”赵忠冷哼道:“诸位将军好大的口气,就算不交出兵器,你们又能如何?”彡彡訁凊 “…………”众将低头不语。 赵忠看向皇甫嵩,继续说道:“城中官军的情况,左中郎比杂家清楚,兵器在不在手里,又有何区别呢!” 皇甫嵩放下手中的章程,开口道:“兵器可以交出,但甲胄和战马不能给他们!” 赵忠微微一笑,嘲问道:“战马?如今广宗城中可还有战马?” 皇甫嵩眉头微皱,看向堂下诸将,见诸将垂首不语,心中了然。 缺粮半月有余,昨晚便彻底断粮了,军中的战马或许早就被将士们杀来吃了,也许自己的那匹马便是军中最后一匹了吧。 皇甫嵩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堵得慌,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口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赵忠看了一眼周围的诸将,淡淡道:“至于甲胄,给他们有何妨,那些个贼兵身无片甲,就当施舍给他们了。” “将军,咱们又不是降卒,交出兵器就算了,连战甲都交出去,真是欺人太甚了!”一名都尉愤然道。 “哟,这位将军好大的脾性啊!”赵忠冷笑道:“早知今日,当初干嘛去了!” 众将沉默不语。 赵忠怒斥道:“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这些当兵的,朝廷花银子养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为国平乱的,打仗打了快一年了,到头来,朝廷还得出面来救你们回去,你们还有何颜面面对陛下!” 其实大家的心里也是憋屈得很,但仗打成这样,他们这些做将领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赵忠说的也是实话,食君之禄却不能忠君之事。 一些将领更是羞愤难当,眼角噙泪。 “将军,咱们出城跟他们拼了吧!” “是呀,与其这样屈辱的回去,还不如战死沙场呢!” “跟他们拼了!” 众将士群情激奋,眼含热泪。 “够了!”皇甫嵩怒喝一声,怒视着众将。 众将不敢与其直视,只得将脑袋别到一边,不再言语了。 “弓弩兵戈算什么,甲胄战马又算什么,这些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有,”说着,皇甫嵩叹道:“可性命,却只有一条,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重新来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完,诸将不再说话了,既然自家将军已经决定了,他们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了。 皇甫嵩看向赵忠,问道:“那张昊如何保证咱们能够顺利南归呢?” 赵忠朝着洛阳的方向拱了拱手,朗声答道:“朝廷为了将左中郎和两万官军将士救回去,不惜将冀州许给了张昊,还封他为平难中郎将,如今张昊已是朝廷命官,自然不会为难你们的。” 皇甫嵩皱了皱眉,问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赵忠看了一眼皇甫嵩,淡淡道:“那还有假?” “就算张昊不会为难我们,可他又如何能保证其麾下的那些黄巾渠帅不会在暗中阻截咱们呢!” “左中郎放心,张昊小儿虽然年龄不大,可甚得军心,他身边的谋士田丰已经答应杂家了,会让那张昊的心腹爱将周仓,亲率三万大军,护送你们南归。” 皇甫嵩眯了眯眼睛,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杀机……“张昊此子,能在如此年纪便能统驭数万黄巾军,不仅知兵擅谋,身边还有谋士为其谋划,若再给他几年,必成朝廷的心腹大患!” 赵忠不耐道:“左中郎还是下令出城吧!” 巳时三刻,今日之吉时,太阳从云层中钻出, 刹那间,绚烂的阳光照射在广宗城外的大地之上。 “吱呀…………” 紧闭数月的广宗城门,终于在今天,从里面缓缓的打开了。 皇甫嵩一身红色的内衬,披着大氅,骑着一匹瘦弱的黑马,缓缓的走了出来。 黑马不停的打着响鼻,瘦骨嶙峋的身体,似乎已经支撑不了皇甫嵩的重量,马蹄渐乱不支。 原本还想保持着一丝威仪的皇甫嵩,长叹了一口气后,翻身下马。 “老伙计,辛苦你了。”皇甫嵩拍了拍黑马的脖子,歉然道。 黑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用脑袋蹭了蹭皇甫嵩的身体。 皇甫嵩抬眼看向空中的太阳,感受着冬日暖阳的温度,心中唏嘘不已。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皇甫嵩的身后,一队队的官军士卒,脚步踉跄着走了出来,有的还被同袍搀扶着。 若仔细去看,便能看见他们面黄肌瘦的模样,他们的眼神中无一不是浑浊无神,毫无三个月前在广宗城外攻杀黄巾军时的意气风发。 甲胄被留在了瓮城内,他们的兵器,在走出城门时,便扔在了城门旁,不消片刻,便已堆砌如山。 此时,一队两千余人的黄巾军队伍拖着板车,大包小包的来到了城外两里处,快速建起临时营地,准备埋锅造饭。 赵忠来到皇甫嵩的身边,解释道:“左中郎赶紧收整队伍吧,田先生答应杂家给咱们准备了一些吃食,让将士们果腹。” 闻言,皇甫嵩的心中苦涩不已, 北上之时,他想过这仗可能会很难打,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仗,打成了如今的局面,竟然还要靠这些乱贼施舍食物给他们。 皇甫嵩吩咐下去后,自有军中将校收拢队伍,待所有的官军都出城以后,才缓缓的向临时营地走去。 待走近之后,肉汤的香味飘来,勾人食指。 皇甫嵩鼻头微动,皱了皱眉…… “鱼汤?” 第八十三章 三千同袍的哭诉 黄巾军军寨, 营帐中,雷公擦拭着手中的长刀,脸色阴郁。 他知道,官军已经出城了,他一个人的反对也没那么重要了。 张昊的选择,一定有其选择的理由,但他的心里却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太平道的意志,是推翻朝廷,建立一个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世界,接受朝廷招安算怎么回事儿? 皇甫嵩和他麾下的两万官军,屠戮了多少黄巾义士,不仅如此,还在广宗城外斩杀了人公将军张梁,这样的血海深仇,说放过就放过了? 雷公不解。 他记得主公在临行前嘱咐过他,张昊继承了太平道的意志,让他竭尽全力,要像效忠自己一样去效忠张昊。 雷公答应了。 这小半年下来,他跟在张昊身边,看到的听到的,让他觉得张昊虽然年纪尚小,但其才华、远见却是胜过众多自诩名士的有识之士,甚至比其父张角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雷公以为,并且坚信,少主张昊一定会带着他们实现太平道的意志,让天下百姓能够有饭吃,有衣穿,有地种,也一定会给众人带来一个朗朗乾坤。 可是现在, 雷公动摇了。 张昊真的继承了太平道的意志吗?他所为的,真的是为天下黎民百姓谋求福祉吗? 如果是,那又为何要接受招安,归降朝廷? 就在这时,营帐外的亲卫禀报道:“禀将军,管亥将军差人送来一个锦囊。” 雷公皱了皱眉, 管亥?他不是守在界桥以东吗? 这个时候差人送来密信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拿进来吧。”雷公道。 亲卫将一个锦囊放在了雷公的桌前,然后便躬身告退了。 雷公拿过锦囊,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布条,上面写着:“故人归来,速来界桥西岸一见” 故人? 雷公眉头微皱,这个管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来人,备马!” ……………… 界桥西岸, 张尘一袭长衫,负手而立。 江畔,寒风习习,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后,脸颊旁的发丝在风中飘舞,时不时的轻触着这一张绝世容颜。 一桥,一江,一人,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见之,无不令人神往。 管亥安静的伫立在侧,眼睛看着湍急的江水,怔怔出神。 少顷,一骑快马绝尘而来。 管亥寻声看去,来人正是雷公。 “管亥,你叫我来此做什么?”雷公朗声问道。 管亥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身前的张尘。 随着管亥的目光,雷公也注意到了这一袭长衫的男子,长发披散,黑色的发带束在额前,看其打扮似乎不像是军中之人。 张尘转过身来,看向雷公,微笑道:“雷叔,可还认得我?” “你……你是……”雷公诧异的看着张尘,愣了片刻后,惊觉道:“元才?你是元才!” 张尘颔首道:“雷叔,别来无恙,近来可好啊?” 一时间,雷公心绪复杂,百感万千。 张尘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知道其父已死的消息了,做儿子的就算再与父亲不合,那也是自家事,可如今杀父之仇就在广宗城外,若不报了这杀父之仇,还怎为人子呢! 难道张尘特意把自己叫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帮他报仇的? 雷公心中一惊,赶紧按捺住杂乱的心绪,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少主接受了招安,势必要保皇甫嵩和那两万官军南归, 难道…… 张尘是想袭杀皇甫嵩? 不行,绝对不行! 张尘刚回来,他绝不能看到张昊和张尘两兄弟因此成仇。 “你父亲的事…………” 张尘见雷公眼神闪躲,心中便已经知道其心中所想了。 “雷叔,二叔和大伯还好吗?” “你二叔在下曲阳,你大伯他……病得很重,在杨县静养。”雷公答道。 张尘转过身,面向清江,问道:“他们三哥俩,感情一向很好,如果大伯知道我阿父死了,大伯会为我阿父报仇吗?” 雷公皱了皱眉,毫不迟疑道:“会!” 张尘点了点头,说道:“那一日,我正研习卦象,忽然间,一只鸿鹄从天而落,就在我的面前,白日雁落,我虽心中诧异,但我却未曾在意。” 雷公抬眼看向一旁的管亥,见管亥肃然而立,安静的听着。 “晚上,我入塌而眠,在梦里,我看见了父亲,他浑身是血,冲着我笑,然后他的脑袋被一刀砍落,最后,我便看到了我眼前的这一幕。” “界桥?”雷公皱眉道。 “不错,”张尘颔首道:“我梦里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幕,一样的桥,一样的江水,只是在梦里,我看到的江水是红色的,似乎江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血。” 雷公长叹一声,垂首不语。 张尘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们说奇不奇怪,这么久了,我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可是子楚已经接受招安了……”雷公叹道。 “你知道阿弟为什么要让田丰给那些官军准备吃食吗?” “不知……” “因为吃饱了,好上路。” 雷公眉头紧蹙,沉声道:“兴许,少主不是那个意思……”彡彡訁凊 “那为何阿弟给官军准备的吃食是鱼汤呢?” “什么!”雷公双眼圆睁,看向湍流的江水,“这……” 自从他们得知三千同袍被官军逼迫入江,尽皆溺死在江中后,哪怕八万将士再想吃肉,他们也没有在江中捞鱼而食。 雷公不敢置信,双眸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张尘,喃喃道:“不可能,少主已经答应朝廷的招安使官,放皇甫嵩和那两万官军南归了。” 张尘没有说话,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静静的感受着寒风的吹拂。 雷公见张尘闭着双眼没有说话,心中疑惑,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管亥,发现管亥同样如此。 看着湍流不息的清江水,感受着寒风微微,听着水流声,雷公紧绷的心绪也随之舒缓了下来。 渐渐的,雷公闭上了双眼,安静的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良久,张尘伸手拂去了眼角流下的泪水,双眼缓缓睁开,微笑道:“你们说奇不奇怪,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站在这江畔,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那三千同袍在向我哭诉…… 他们告诉我,他们很冷,这江水冰凉刺骨,他们想家了,家中妻儿还在等着他们凯旋,他们在问,敌人束手投降了,我们为什么不帮他们报此血仇?” 张尘回头看向两人,管亥和雷公的脸上都挂着清晰的泪痕。 “你们说……我能听到他们在哭诉,阿弟每晚入梦,应该也能听到的吧……” 第八十四章 少主之军令 广宗城外,临时营地。 面饼、鱼肉、鱼羹管够。 尽管如此,在唾手可得的食物面前,官军,无论是士卒还是将领尽皆爆发出了人性的贪婪。 许是饿久了,饿怕了, 什么汉家军威,什么朝廷威仪全都抛置于脑后,这些东西远没有手中的面饼扎实,更没有碗中的鱼羹来得香。 不少官军将士因为吃得太急,被鱼刺卡住了喉咙,被面饼噎得捶胸顿足,甚至有的因为肠胃不适应,反而将吃进胃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总之,将偌大一片的临时营地,弄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张郃和卢沛席地而坐,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面饼,时不时的还往嘴里送一口鱼汤,方便下咽。 “儁乂啊,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面饼这么好吃,这么香!”卢沛嗫嚅道。 张郃没有搭理卢沛,伸着脑袋四处张望,当他看到皇甫嵩正盘坐在地上,擦拭着自己的配刀时,不由一怔。 因为皇甫嵩的身边只放了半张饼,显然皇甫嵩只吃了一半。 他还记得皇甫嵩说过,自己年龄大了,吃不了那么多…… “义真将军不吃鱼吗?光吃面饼,连鱼汤都不喝,也咽的下去?”卢沛吐槽道。 “鱼?鱼汤?”张郃一愣,怔怔的看着碗中的鱼汤。 接着,张郃只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涌,趴在地上狂吐不止。 卢沛见状,不由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了?吃太急了?” 张郃伸手想要说什么,却被胃里的东西占据了口鼻。 卢沛看着张郃的呕吐物,有些嫌弃的将自己的屁股往边上挪了挪,开口道:“一看你就是没经验,饿久了,突然吃东西,一定要细嚼慢咽,就像我这样,吃一口面饼,喝一口鱼汤,人间美味啊!” “鱼……鱼……”张郃指着清江的方向,艰难道。 “鱼?这鱼挺好吃的啊!”卢沛道。 “这鱼是清江的鱼……” “你脑子糊涂了吧,鱼不是清江里的鱼难道是地上…………”说到这里,卢沛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卢沛抬起手中的碗,看着碗里的鱼头……“呕……呕………呕…………” 皇甫嵩将擦拭好的刀收回刀鞘中,这把刀是陛下亲赐的,自然不会缴械出去,况且以他的身份,将刀留在身边,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长年征战的警觉,让他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起身南望,果然,守在黄巾军寨外的三万黄巾士卒缓缓的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当其中一个方阵移动到了他们的北面,也就是广宗城的南城门时,便不再移动了,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 一些官军将士也察觉到了黄巾军将他们一北一南的围在了中间,心中虽然惊疑,但他们却不为所动。 他们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兵刃都交出去了,又片甲不沾身,若黄巾军真的要对他们下手,他们赤手空拳的,也是无力抵抗。 再说了,就算真的要对他们下手,何必又要给他们吃食呢? 两万官军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其中便有张郃和卢沛。m.33qxs.m 两人很快的来到了皇甫嵩的身边,将皇甫嵩隐隐的护在了身后。 “将军,这些黄巾军来者不善啊!”张郃提醒道。 “赵常侍不是都已经谈好了吗,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卢沛心中苦涩。 刚刚建立起活下去的希望,在这一刻竟又有些飘忽不定了。 皇甫嵩没有说话,神情淡然的看向黄巾军中为首的那名将领…… “那人应该就是皇甫嵩了吧,他正看着你呢。”褚燕说道。 周仓面沉如水,眼中尽显杀机,毫不示弱的迎视着皇甫嵩的目光。 “他想看就让他看吧,反正待他们吃饱喝足了,就送他们上路!”周仓寒声道。 褚燕一愣,看了一眼毫不掩藏杀机的周仓,又回身看了看身后的两万严阵以待的黄巾将士,心中悻悻,低声问道:“元福啊,你该不会真的要对他们下杀手吧?” “啊?”周仓一怔,转头看向褚燕,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褚燕叹了口气,答道:“我要杀人这四个字都差写你脸上了!” 周仓问道:“赵云那小子呢?” “在给张牛角讲长平之战呢……” “…………”周仓心中一凛,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那阉货呢?” “在和田先生讨论南下的路线呢……” “雷公呢?” “没见着。” “正正好,”周仓颔首道。 褚燕喉头微动,低声道:“元福啊,你先冷静一下,少主常跟我说,为将者,格局要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显然少主没有给你说另外一句话。”周仓淡淡道。 “另一句话?”褚燕一愣,不由问道:“另一句是什么?” “人不狠,站不稳!” “………………”褚燕。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策马而来,眼中尽是惊慌之意。 “禀报将军,雷公……雷公所部两万精锐出军寨了!” 周仓和褚燕皆是一惊,这………什么情况? 虽然他们都是自领一军的将领,但没有少主的兵符,擅自调动兵马便有抗命之罪,严重者,或许会以叛逆之罪论处。 “雷公所部朝什么地方去了?”周仓皱眉道。 “朝咱们这里来了……”这就是哨骑惊慌的地方。 昨日雷公与众将军闹得不欢而散,很多士卒都听说了,雷公不满少主接受招安,更不满少主放过杀害人公将军的两万官军。 这个时候带着本部的两万兵马过来,难道是要在周将军的眼皮底下动手杀人? 军中谋士田先生责令周将军务必看护好这两万官军,若雷公真要来截杀,岂不就要和周将军发生冲突吗…… 行伍之人都知道,在营寨中,兵马无法聚集,就算发生争执械斗,也就百十人的规模。 可现在, 周仓麾下三万精锐全数在这里,雷公所部两万,若在这里发生争执,动了刀兵,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军阵移动的铿锵声传来,雷公所部的两万精锐出现在西面,开赴到了周仓的军阵左侧。 周仓抬眼看向雷公,此时,雷公也看向了周仓,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 这一幕,不仅让两边的黄巾军摸不着头脑,更是让临时营地中的官军也傻眼了,纷纷起身朝西南面观望。 “雷公,你可有少主的兵符?”周仓朗声喝问道。 雷公面如寒铁,眼中杀机昂然道:“没有!” “没有少主的兵符,擅自调动兵马,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雷公身后的两万黄巾军一听自家将军没有少主的兵符,不由一愣,不由面面相觑,心中更是疑惑自家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反叛? 绝对不可能! 雷公在黄巾军中向来以忠义著称,又是天公将军的心腹爱将, 张昊是什么人? 天公将军张角之子,黄巾军的少主! 雷公绝不会反叛的! 雷公朗声笑道:“我当然知道,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周仓眼睛微眯,朗声问道:“何事!” 雷公没有回答周仓的话,而是调转马头,拔出腰间的长刀,朝着身后的两万将士,朗声问道: “将士们,你们可还记得少主在祭奠人公将军和数万战死的袍泽时所下达的军令吗!” 雷公的话,让他身后的两万黄巾将士浑身一颤,清澈的眼眸逐渐被浓郁的杀机所代替。 众将士振臂高呼道: “不留活口!” 第八十五章 名将陨落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很多变故,这些变故都是始料未及的。 就比如吃饭,有的人就是吃着吃着,人就没了。 再比如,广宗城外的这些官军,招安的程序已经走完了,城外的敌军也变成友军了。 他们打开了城门,主动出来了,为表示诚意,兵器缴了,甲胄卸了,这下大家伙可以安安心心的吃顿饱饭了吧。 天气不错,冬日暖阳,风和日丽,一张面饼,一碗鱼汤, 仗打到现在,上一刻还是你死我活的仇人,下一刻人家却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这种变故虽然难以想象,但又有谁真的会去细究呢,因为一切都是上面安排好的,细究也没用。 可随着那雷公所部振臂高呼“不留活口”的时候, 官军士卒慌了, 各级将领也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玩的哪一出啊? 将军呢?常侍大人呢? 现在大家不都是自己人了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再和对方解释沟通一下? 官军将士们心中还存有极大的希望,希望大家能够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是, 当西边的两万黄巾军挥舞着兵器朝着他们冲杀过来的时候,他们才明白,他们心中的希望只不过是幻想而已。 官军这边饿得久了,无论是警觉性还是身体,都已经虚弱不堪了,他们身上既没有兵器也没有甲胄,士兵找不到长官,长官找不到士兵。 此时面对冲杀过来的黄巾军,他们甚至连平头老百姓都不如。 由于雷公早前便将骑兵给了张硕的硕字营,所以麾下的兵马便以步卒为主,骑马的,算上哨骑斥候在内,不过两百余骑。 但是冲杀这些手无寸铁,身体虚弱的官军士卒,已经足够了。 两百余骑硬生生的撞进了面前的人堆里,一条条人命,在长刀面前,在铁蹄面前,显得脆弱不堪。 慌了, 官军这下是真的慌了, 恐惧的阴霾笼罩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头顶,他们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跑!” 两万官军如同两脚羊一样,仓惶而逃,北面、西面、南面皆是黄巾军,他们只能向东面逃跑。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管受伤的袍泽,他们恨不得把前面的人往后扯,将那些拉住自己寻求帮助的同袍一脚踹开。 军纪、袍泽之情,在毫无斗志的溃军面前,没有丝毫用处。 这里的每一幕画面,尽皆被周仓等人看在眼里。 周仓所部的将士们,看着他们的同袍在屠杀官军,心里虽然匪夷所思,但没有人去同情这些官军,甚至,他们也想冲上去一起砍杀,为他们逝去的战友报仇。 “雷公是不是疯了?”褚燕呐呐道。 周仓摇了摇头,叹道:“他疯没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什么意思?”褚燕看向周仓问道:“难道少主会……” 说着,褚燕比划了一个手斩的动作。 “雷公是天公将军的心腹爱将,又是少主最信得过的人,少主会留他一命的。” “那你的意思是?” “先秦的武安君……” 说完,周仓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的太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报时官上前禀报道:“禀将军,现在是午时三刻。” “倒是个好时辰……” 说完,周仓吩咐左右道:“传令下去,回营!” “诺!” 中军大营内,张昊盘膝坐在软塌上,双眸紧闭。 黎悦走了进来,在张昊身边附耳了几句。 张昊颔首不语。 黎悦眉头微蹙,低声道:“奴家可替少主将此人除掉。” 张昊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黎悦没有说话。 黎悦疑惑道:“少主可是下不了手?” 张昊微微摇了摇头,叹道:“黎悦,我不想让你的手上再沾血了。” 黎悦的心中不由一愣,淡淡道:“奴家是太平道培养的死士,死士不就应该为主人去做一些沾血的事情吗。” “在我心里,你不是死士,你是我的同伴,更是我的亲人。” 黎悦垂首,没有说话。 “此事……作罢。”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怒骂之声,王孚进来禀报道: “少主,那阉货来了。” “听到了。” “雷公命人将自己绑了,此刻正跪在帐外呢。” 张昊皱了皱眉,问道:“那些官军…………” “都死了,有一小半官军在过清江时,被埋伏在东岸的管亥部尽数射杀了。” “皇甫嵩呢?” “赵云带着八百义从赶去救人的时候,才得知雷公并未打算杀他。” “他还活着?” “死了,兴许是看见自己麾下将士被咱们屠杀后,无颜独自求生,所以用身上的佩刀自刎而亡,尸首落入了清江之中,身边数十个亲兵,随其赴死了。” 张昊面沉如水,长叹一声。 一代名将皇甫嵩,竟然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张昊不甚唏嘘。 用自杀的方式,为自己保全了一份尊严,倒也没有坠了他这国之柱石的名声。 其实广宗这一战,打了小半年,皇甫嵩只参与了这最后的阶段,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皇甫嵩应该能顺利的剿灭黄巾军主力,从而获得属于他的荣耀。 皇甫嵩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因为他在战略上的失误,而是他太想平息这场战乱了。 当初在剿灭张梁部的黄巾军后,皇甫嵩明明可以选择退回曲梁城,不仅能补充粮草军械,还能补充一部分兵员,就算等不到朝廷的援军,也能依托曲梁这座郡城,背靠朝廷掌控的魏郡与张昊进行周旋。 但皇甫嵩并没有这样选择。 他想坚守广宗城,引来张昊的主力,届时,朝廷援军一到,便能对张昊部进行两面夹击,将黄巾军最后的主力尽皆歼之。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朱儁率领的官军被汝南的黄巾军给拖住了,唯一的一支能北上驰援的官军,也就是袁绍部,却被张硕和屠兀骨的近万骑兵给阻拦在了漳水以南。 战争,从来不是一城一地的攻杀,而是要纵览全局,往往一子下错,全盘皆输。m.33qxs.m 若张昊不是凭借对历史的熟悉,他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王孚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道:“少主,其实官军里还有两个人没死……” “嗯,将他们转交给朝廷吧。” 王孚犹豫了一下,说道:“其中有一个,少主您认识…………” 第八十六章 公子尘 残阳西落,夕阳的余晖洒在了清江西岸。 秃鹫在天空盘旋,俯视着地面上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 胆子大的黑鸦已经落在尸体上啄食了起来,一边进食,一边侧着脑袋观察着周围打扫战场的活人。 西岸江畔,一身白盔白甲的赵云持枪而立,神色泰然的看着东岸的张尘和管亥。 尽管对面的黄巾军有两千人,而他的身边只有两百义从。 “看到那个身穿甲胄的粗犷汉子了吗,他叫管亥,听说他是人公将军麾下的头号猛将。”褚燕在赵云的身边低声道:“真想和他过过招啊。” “你不是他的对手。”赵云道。 褚燕撇了撇嘴,嫌弃道:“我本以为周仓说话呛人,没想到你说话也这么呛。” “黄巾军不都尊子楚为少主吗,那个管亥怎么不驻扎在军寨中?” “人公将军死了,可他还有一子尚在,”说着,褚燕看向管亥身旁的张尘,说道:“看见那个一袭黑色长衫的人了吗,他叫张尘,便是人公将军之子。” “所以张尘打算带着他父亲的余部独自离开?” 褚燕点头道:“我打听过了,他们准备去青州,接收那边的黄巾军。” 赵云皱眉道:“这张尘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但愿不要与子楚为敌,否则,我必取他首级!” 东岸的张尘朝着西岸的赵云挥了挥手后,转身离去了。 管亥看了一眼西岸的赵云等人后,随即转身跟上了张尘的脚步。 “主公,咱们真的要去青州吗?”管亥问道。 “你不愿往?” “不是,天公将军和地公将军都在冀州,咱们就算不愿与那张昊为伍,也可投到地公将军麾下啊。” 张尘脸色一沉,看向身侧的管亥,正色道:“我大伯是黄巾之主,子楚便是黄巾少主,此事永远不会变。” 管亥不由一窒。 张尘接着说道:“以后管叔也莫要叫我主公了,叫我尘公子即可。” 管亥朝张尘抱拳道:“属下知道了。” 两人翻身上马,管亥吩咐左右道:“传我军令,即刻收拾行装,随尘公子前往青州!” “诺!” “呜——”伴随行军号角声的响起,一支两千人的兵马,迎着余晖,向东而去。 ……………… 当晚,张昊麾下的八万兵马进驻了广宗城。 常侍赵忠将皇甫嵩与两万官军受戮之事,遣人秘密传往洛阳。 五日后,张让接到了赵忠的密报,愤慨之下,招来另一位常侍毕岚商讨对策。 所谓十常侍不过是外界对于他们这些宦派的一个统称,宦派的核心是十二名宦官,而在这十二名宦官中,又以张让、赵忠、毕岚为首。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晓此事,张让便只招来了毕岚一人。 “何事如此着急,竟深夜招我过来。”毕岚进门后,皱着眉头问向张让。 “贤弟,出大事了!”张让焦急道。 还未等毕岚入座,张让便开口道:“皇甫嵩和他麾下的两万将士……死了!” “什么!” 接着,张让便将赵忠送来的密报递给了毕岚,毕岚看后脸色铁青,神情凝重,久久不语。 “贤弟,你可是咱们之中最有才华之人,你可得帮为兄出出主意啊。”张让愤然道:“张昊小儿不守信诺,如此,招安一事恐无法达成,陛下必会怪罪我等啊! 不仅如此,右中郎(朱儁)那边也必会迁怒咱们,届时,何进一党亦会在朝堂上弹劾咱们。” “大哥勿虑,我看赵忠送来的密保上说,屠戮一事,张昊并不知情,是他手下一名渠帅自作主张的。” “哼!”张让怒道:“张昊堂堂少主,若非有他首肯,他麾下的渠帅又如何敢做出屠戮一事。” 毕岚摇头道:“就算这张昊真的知情,现在也得当他不知情!” “贤弟这是何意啊?”张让不解道。 “大哥且仔细想想,现如今皇甫嵩已死,得罪朱儁便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若这个时候咱们依然能成功招安张昊,有张昊做外援,何进一党想必也不会翻了天; 况且朝廷疲敝,陛下又想尽快结束战乱,若成功招安张昊,冀州便会转危为安,朝廷还能多出一支强劲的兵马为陛下戡平战乱” 毕岚见张让眉头紧锁,不由发问道:“可若咱们就因为皇甫嵩的死终止招安,大哥觉得,那张昊会如何?” 张让答道:“张昊必会挥师南下,兵寇司隶,那时,咱们没了皇甫嵩这一良将御敌,陛下也只能再次重用何进一党的武将了……” 毕岚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大哥明鉴,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促成招安,这样一来,就算得罪了朱儁,咱们还有张昊这支兵马作为外援,就算何进一党的那些人在朝堂上发难,咱们亦不惧之。” 张让长舒了一口气,开怀道:“贤弟大才,为兄亦是敬佩不已。” “大哥过奖了,能为大哥出谋划策,亦是我的本分。”毕岚朝张让拱手一礼道。 张让点了点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张昊这人不好控制,如若掌控不好,反受其害。 毕岚见张让愁眉不展,便问道:“大哥可还有什么担心的?” “为兄担心,那张昊小儿不会听咱们的话啊……” 毕岚沉思片刻道:“大哥勿虑,张昊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小儿,咱们暂且哄着他,待天下平定,朝廷缓过气了,咱们也就不用哄了…………” 张让瞬间明白了毕岚的意思。 先哄着张昊,只要张昊不再作乱,朝廷便能腾出手来平定其他地方的叛乱,再过个一两年,各地的叛乱平息了,朝廷也就不惧张昊了。 届时,若张昊不听话,朝廷便有一百种办法去惩治他。 “明白了,为兄这就给赵忠回信,既然是那个渠帅擅自动的手,那就让赵忠将那个叫雷公的首级带回来吧!这样也算给朝廷和朱儁他们一个交代了。”张让沉吟道。 翌日清晨,一骑快马自洛阳东城门而出,向冀州的方向绝尘而去。 而张让,则是匆匆赶往灵帝的寝殿,将皇甫嵩和两万官军受戮一事先与灵帝通个气。 也就在这时,绣衣使在青州的密探,探查到了公子尘在青州召集黄巾余部一事……… 第八十七章 冀州牧张昊 中平二年(公元185年)一月。 经过数日的争论,朝廷终于决定,继续促成对张昊的招安事宜,并且责令冀州牧张昊,即刻捉拿雷公等参与屠戮官军的相关人员,由招安使队,押解回京。 同时,撤回朝廷驻扎在冀南五郡的兵马、粮草以及军械。 从这一点来看,显然朝廷已经放弃了冀州,何况,还将粮草兵械一并带走,显然是不想将这些战略物资留给张昊。 冀州的州府在常山郡南边的高邑,但高邑在沮授和田丰看来,并非是最理想的长治之所。 经过商议,张昊决定采纳沮授和田丰建议,将州府迁移至安平郡的信都。 自汉高后吕雉六年,封赵王张耳之孙张侈为信都侯,改信都郡为信都国之后,信都这个地方便成了历任王侯的分封之地。 这些王侯有钱有人,自然会好好的将自己的封地经营起来,不仅先后数次扩宽了信都城的面积,加高了长墙的高度,就连方圆百里内的村镇,也都人丁兴旺了起来。 自古以来,人口密集的地方,便会引来大量的商客、文人,长此以往,信都的繁荣远非高邑可比。 如今张昊从黄巾少主,翻身成为冀州牧,也就是冀州真正的主人,境内再无兵事,张昊要做的,便是发展冀州的经济、促使人口增长、广积粮秣,以待时变。 因为张昊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董卓入洛阳这个期间,各州郡还是会有揭竿而起的义军,而朝廷不仅不励精图治,反而会在党争中加速腐化。 以至于各州州牧、刺史会在这期间迅速崛起,会逐渐形成军阀势力,割据一方。 在张昊的记忆中,刘表、韩馥、公孙瓒等,便是在这期间迅速成长起来的。 而他们这些人里,韩馥自不必再说,只是那公孙瓒,难免不会成为张昊之敌,是以张昊不敢有半点懈怠,稍有差池,自己便会万劫不复。 广宗城内, 一队队的士卒从北城门而出,旌旗招展,战马嘶鸣,他们的目的地正是信都城。 张昊披着大氅,站在城头上驻足观看,黎悦在其身侧,半步不离。彡彡訁凊 “少主,您让赵云带着一万先锋军去信都,他……能行吗?”王孚担忧道。 迁移州府是个大事,其中涉及甚广,赵云虽然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但到底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也就比张昊大一岁。 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给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王孚不太能理解。 张昊淡淡道:“子龙与我情同手足,他的能力我清楚,如若不多给他一点机会,将来重用他的时候,我担心会有人说他威望不足啊。” “属下明白了。” “军师带着褚燕所部去高邑已经有三天了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要管理冀州,必须要拿到冀州的赋税账本,以及各级官员的归档册本等相关的记录。 兹事体大,所以沮授带着几个文书前去接收。 “少主放心,有褚燕在,军师定当无虞,再说了,高邑的府军不过两千余,翻不起大浪的。”王孚答道。 张昊回过头,看向王孚,问道:“硕哥儿呢?按道理,他不是应该早就和屠兀骨回来了吗?” 王孚心中一紧,垂首不语。 “快说,他和屠兀骨去哪里了?” 王孚心虚道:“他们留在魏郡了……” “啊?”张昊疑惑道:“他们留在魏郡干什么?” 王孚低头不语,不敢说话。 一旁的黎悦微笑道:“他们在魏郡还能干什么,打劫呗。” “…………”张昊。 朝廷下令,撤回冀南五郡的兵马、粮草以及军械,这些南撤的队伍势必会经魏郡南下司隶。 张硕和屠兀骨选择在这个时候留在魏郡,他们的目的肯定是那些粮草和军械, 人可以走,但粮草军械,以及值钱的东西不能带走。 为什么? 因为粮草军械和银钱都是冀州的,冀州的东西都是他们少主张昊的,怎能随意带走呢。 张昊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现在的他,已经是冀州牧了,想来朝廷也不会因为一些军械粮饷来和张昊翻脸。 张昊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向王孚问道:“对了,卢沛醒了吗?” 卢沛和张郃没有死,在反抗的时候身中数刀后,并未死去,而是被负责打扫战场的褚燕麾下士卒发现,因两人身上穿的内衬与普通官军士卒不同,所以便被上报给了褚燕。 褚燕得知此事后,担心招安一事因此夭折,便想着能救几个当官的便救几个当官的吧。 于是,卢沛和张郃便被抬回了褚燕的驻地,让军中医师前来救治。 也是两人的运气好,否则,也就不治身亡,与这两万官军一样,死在广宗城外了。 两人伤势过重,处理好伤口之后,便一直处在昏迷之中,期间张昊来看过两次,还吩咐医师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他俩。 其实从阵营的角度来说,卢沛和张昊是敌人,但张昊从未将卢沛当做自己的对手。 两人交手也是因为沮授的缘故,所以张昊对卢沛并没有深仇大恨,毕竟两人还坐在一起吃过早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况且卢沛是卢植的长子,若卢沛死在了自己的手里,那卢植必定会跟自己拼命的。 卢植是谁?国之柱石之一,就算现在被罢免了官职,收押在牢狱中,但又怎能保证在朝廷需要的时候,卢植不会复出呢。 对于像卢植这样的人,张昊秉承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心思,所以卢沛活着,对张昊才最有利。 ……………… 城内医馆, 平躺在软塌上的张郃,眼皮微动,接着,面部扭曲,似乎是感觉到了身上剧烈的疼痛。 他缓缓的撑开沉重的眼皮,发现一个蒙着白布的男人正在自己的身上涂抹着什么,那涂抹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 张郃心中骇然,下意识的便要起身反抗,奈何身上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张郃只得无力的躺了回去。 只听那蒙着白布的男人,语气平和道:“不要乱动,不然崩裂了伤口,神仙难救。” 张郃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正在救自己。 医师瞥了一眼张郃,见张郃不再反抗了,便说道:“我是军中医师,现在在给你换药,会有些疼,你得忍着点儿啊。” 剧烈的疼痛,让张郃牙关紧咬,额头见汗。 医师见状,想着和他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便继续说道:“你也是命大,身上有三处刀伤,深可见骨,好在这三处刀伤都避开了要害,否则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你也活不了。” 张郃张了张嘴,虚弱的问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广宗城。” “…………”张郃。 第八十八章 收卢沛 广宗城? 张郃闻言,不由一愣,脑海中迅速闪过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西边的黄巾军突然向他们扑杀而来,大家都慌了,不,应该说是吓得肝胆俱裂。 手边没有兵器,身上没有甲胄兜鍪,他们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是官军。 跑, 所有人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张郃想组织大家抵抗,奈何危难之际,没有一个人去听他的指挥,唯有他身边的十几个部曲聚在了他的身旁。33qxs.m 卢沛眼瞅着大势已去,赶紧来到张郃的身边,跟他说道:“这是屠杀,要想活命只能往东边去!” 张郃无奈,只得听从卢沛的建议,带着身边的部曲朝着东边溃逃。 两人一路东逃,在路上还是聚集了一些亲卫营的袍泽,总共数十人。 正当他们赶到清江西岸时,正好看到了被七八个将校簇拥在中间的皇甫嵩。 这些将校,手里拿着木棍、甚至是石头,神情慌张,嘴唇泛白。 此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界桥虽宽,但短时间内也过不了数千人,何况东岸又有管亥设下的陷阱、障碍,以及守株待兔的两千余黄巾精锐。 至于向清江的上游和下游突围,更是不太可能,因为这两个方向皆是一马平川,黄巾骑军早就包抄到那了。 身后的黄巾军越来越近,张郃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心中一横,捡起地上的石块儿便朝着黄巾军冲去。 周围数十名袍泽,眼瞅着没有了活路,反而激起了一股子狠劲儿,有的学着张郃捡石头,有的甚至赤手空拳的扑上去,用牙齿去咬敌人的喉咙。 张郃只记得自己被敌人砍了一刀,似乎敌人的刀有些卷刃了,是以卡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他一脚踹翻敌人,将对方的刀夺了过来,在砍翻三名敌人后,张郃身边的袍泽已被尽数屠尽。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寒光一闪,划在了他的胸前。 张郃吃痛,踉跄后退几步后,对方又是一刀劈来,他无力闪躲,挨了这一刀后,他只觉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医师给张郃上完药后,便吩咐学徒来给张郃喂食一些清粥,清粥里面加了一些粗盐,热气腾腾的。 张郃的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在学徒的喂食下,很快便将一碗清粥给喝完了。 医师见张郃意犹未尽,笑道:“你刚醒,不宜吃太多,等晚上,我让人在清粥里加一些肉沫,这样你恢复得会更快一些。” “肉沫?”张郃一愣,思索着不会又是清江里的鱼吧。 医师解释道:“军中剩下的的腌肉,本就没有几块儿了,少主特意带来,说给你们留着补充营养。” “营养?”张郃皱了皱眉,不知所以。 “你也不知道吧?”医师嘿嘿笑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少主给我解释了,说营养是个好东西,可以让受伤的人尽快好起来。” 张郃沉默了。 医师眼含深意的看向张郃,说道:“少主好像挺在意你们的安危,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救治好你们。” “我们?”张郃皱眉道:“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活着?” “好像叫卢沛,他比你好点,已经醒了,少主正跟他在隔壁说话呢。” …………… “令尊大人的事,我听说了,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令尊大人乃国之柱石,再被启用只是时间问题。”张昊说道。 卢沛坐在床榻上,颔首道:“多谢尊下宽慰。” 张昊看了一眼窗外,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卢沛沉默不语。 今后?自己还有今后吗? 自己的折掳营五千禁军没了,父亲留下的两千亲卫营的兵马也没了,独留一个折掳校尉的名头,或许在兵部的兵册里,自己已经殉国了吧。 至于回卢家……他更是没有脸回去。 族里的那些人,他很清楚,父亲在位时,族人都来巴结他们,如今父亲被收押入狱,族里的亲戚必定是避而远之。 越是在这个时候,卢沛心里就越是憋着一股劲,如今父亲倒下了,若他再一蹶不振,家中母亲和弟弟的日子岂不是就更难了。 卢沛抬起头,看向站在窗边的张昊,坦言道:“如今,我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若尊下看得上,我愿效命于尊下。” 他身上有伤,不便下跪,也只能用炙热的眼神表达自己的真诚。 张昊回过身,看向卢沛。 他从卢沛的眼睛里,看到了强烈的求生欲,这种求生欲就像是身处在地狱,看见了一根绳子落下,就会毫不犹豫且不顾一切的拼命往上爬。 在张昊的眼里,卢沛不是那种奸诈的小人,也不是为了活着可以苟且偷生之人。 之前张硕跟他说过卢沛这个人,一颗大树底下成长起来的树苗,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所以造就了卢沛很多性格上的缺点。 比如好强、易受情绪影响。 至于才华,张昊不太了解,但至少在兵事上,多少有些纸上谈兵了。 不过这也正常, 以卢沛的家世,他在禁军之中的仕途也算是平步青云,一帆风顺了,是以没有遭受过太多的挫折。 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捧着他,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难免会错估了自己的真实实力。 不管怎么说,卢沛这人可以用,但用之前还是得磨砺一下。 “你真的想在我麾下做事?”张昊问道。 “是。” 张昊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那你暂时先在我身边做个门客吧,你可愿意?” “多谢使君”卢沛颔首道。 张昊点了点头,使君这个称呼,是人们对刺史和州牧这样的州郡长官的尊称。 自己现在是冀州牧了,会有更多有才能的人投效自己,这些人不一定是太平道徒众,也不一定是其他地方的黄巾军。 他们很可能是当地名士、大族子弟,亦或者是颇有威名的游侠,若让他们称呼自己为少主,岂不有失体统。 使君这个称呼就不错,只是黄巾老人都叫自己少主,新加入的人只能以使君或者张冀州来称呼自己。 久而久之,恐怕会出现结党之事,当然,这些都是后事了。 如今,也只能等自己及冠之后,少主这个称呼,才能变成主公。 就在这时,卢沛问道:“使君,我还有一个同伴,就在隔壁,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 “哦,”张昊说道:“我已经拜托医师尽力救治了,放心吧。” 卢沛道:“他叫张郃,字儁乂,此人有勇有谋,武艺不俗,备受义真将军青睐,若使君能得他相助,日后必会成为使君的一大助力。” 张昊微微笑道:“能被义真将军看重,想来他一定有过人之处,等他醒来再说吧。” 说着,张昊便向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他却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 看向床榻上的卢沛,试问道: “你刚说他叫什么?” 卢沛如实道:“他叫张郃……” 张昊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双拳,极力的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张郃,曹操的五子良将啊………… 第八十九章南匈奴来犯 张郃能够位列五子良将之一,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不然在猛将如云的曹魏阵营中,张郃也不会被如此看重了。 张昊当然希望将张郃收入帐中,但越是厉害的人,心气儿就越高,如若一上去就礼贤下士的抛出橄榄枝,人家反而会对你敬而远之。 就像当初的赵云,一开始赵云还想斩杀张昊,但通过张昊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击之下,终于劝退了赵云。 在得知赵云住所和需求后,张昊隔三差五的便会给赵庄送去粮草、美酒和肉食,期间还亲自前去拜访,在赵云面前表达自己的救世之志。 做人做到这种份儿上,就算是块石头,那也得给他融化了。 在离开常山郡时,张昊依然没有抛出橄榄枝,反而表现出一副前路漫漫,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做则必成的壮志凌云。 赵云是什么人? 郡中威名赫赫的游侠,不仅武艺高强,还才智双全,这样的人,一定不会甘心守在一个小小的赵庄。 而张昊对于他来说,不仅才识过人,志向远大,还能在如此年纪用仅有的万余兵马击败了董卓的三万偏师,因此,威名远扬。 这一战,让赵云彻底的服了。 原来还是平等,甚至还不怎么看得上对方的赵云,从此开始仰起了头,他的心里开始有了向往。 再之后,张昊本部北上冀北,只身率领五千精骑驰援广宗,开始正式介入朝廷与黄巾主力的战斗。 短短半年时间,朝廷损兵折将,而张昊这边却已坐拥冀北四郡,麾下号称十万兵马。 这个时候,赵云终于是坐不住了,他知道,若此时不去投效,待以后两人差距越来越大的时候,自己想要获得重用,就会愈发的困难了。 当然,赵云的这些心路历程,张昊并不知情,张昊也不可能会去精心设计。 对于张昊来说,在三国里,赵云本就是他喜欢的人物,如今见到本人了,他自然会真心相待。 简单点来说,我用真心待你,是我自愿,至于你如何选择,不重要。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所以当张昊得知张郃在隔壁的时候,张昊并没有着急去看望,毕竟现在是一州之主了,有的时候不能意气用事,招揽人才的时候,适当的绷一会儿,摆出点姿态来,别人才不会恃宠而骄。 离开医馆后,张昊漫步在街上,街上的百姓稀稀拉拉,就连街边的商贩也都无精打采,身形憔悴。 广宗之战打了半年多,城内的百姓十不存一,大多都是被饿死的。 如果不是皇甫嵩下令不能劫掠百姓,恐怕此时的广宗城内已经看不到百姓的身影了。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士兵在距离张昊数丈远的地方便勒停了战马,翻身下马,跑到张昊的身前,躬身拜道: “禀报少主,田先生已经和赵常侍完成了交接,半个时辰后,赵常侍便会押解雷公离开广宗,南下洛阳。” 张昊神情淡然,没有说话,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 士兵犹豫片刻后,再道:“田先生问,硕营主那边,该如何去说?” “让硕哥儿和屠兀骨放行,就说是我说的。” “诺!”说完,士兵便打马离开了。 王孚没有去问为什么不救雷公,因为他知道,自家少主是不会对雷公弃而不管的,哪怕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彡彡訁凊 两日过后,信都传来了消息,赵云所部进入了信都城。 第二天,张昊便带着麾下兵马,浩浩荡荡的往信都而去。 而也在同一天,沮授那边也从高邑启程,赶往信都与张昊汇合。 ……………… 一月底,冀州牧张昊上奏朝廷迁府一事,同时,为麾下众人谋得了官职。 在张让等宦派的操作下,朝廷很快便应允了此事,毕竟新的州牧上任,第一件事情便会任用自己的心腹,朝廷大多数时候是会选择默许的。 至此,张昊这支黄巾军,至少在明面上,彻底的洗白了。 二月初,冀州新的人事任命出炉,如下: 封周仓为司卫中郎将,统领中军三万步卒;封张硕为骁骑校尉,统领中军五千精骑;封屠兀骨为胡骑校尉,统领中军四千匈奴骑;封王孚为护军都尉,统领中军力士营两千步骑;封赵云为留营司马,统领中军八百义从。 封褚燕为怀义中郎将,统领右军一万步骑;封张牛角为右军校尉,统领右军一万五千步卒。 至于沮授和田丰,分别是军师和别驾。 当然,以上都是朝廷的封赏,除此以外,张昊本人,还对一些有杰出贡献之人做了人事上的调动, 像田右和花善,张昊授予他们都尉一职,各率五千本部兵马分别驻守中山郡和河间郡,以防止公孙瓒南下。 虽然这个时候的公孙瓒正忙着和乌桓开战,无暇南顾,但公孙瓒这个人,张昊不太了解,只知道他很厉害,算是一方厉害的军阀,不得不防。 ……………… 二月中,京师洛阳发生火灾,南宫被毁,全城混乱之际,廷尉府的牢狱被劫,大量刑徒被救走,其中便有黄巾渠帅雷公。 朝廷知晓此事后,将矛头指向了青州的黄巾军。 朝廷责令冀州牧张昊,率军前往青州,剿灭贼军。 张昊遂向朝廷讨要粮草和军饷,朝廷默然,后来在张让的干预下,此事不了了之。 就在张昊准备在冀州励精图治,大力发展民生时,中山郡郡治卢奴遭到了南匈奴王羌渠单于部的攻击。 军情传回信都,张昊震怒,遂亲自率领张硕和屠兀骨部北上中山郡,驰援卢奴。 冀州北部的中山郡,多有匈奴人在这里聚居,有的是在先汉时南迁至此的,也有最近这几年被乌桓驱赶至此的。 这些匈奴人一少部分与汉民混居在一起,但绝大多数还是以部落为单位聚集一处,这些部族不仅跟当地的官府常发生冲突和矛盾,各部族之间也是争斗不息。 张昊之所以亲至中山郡,也是因为希望这一次能够彻底解决中山郡内各部族之间的矛盾,为冀州的发展创造有利的条件。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沮授和田丰几乎承担了州内大部分的军政事务,分身乏术。 对于张昊此行……唯有屠兀骨不怎么看好…… 第九十章 图拉部遇袭 中山郡, 广昌以北三十里,这里是图拉部聚居的地方。 图拉部原本是南迁的匈奴部落中最弱小的一支部落,总人口不过一千多人,能上马作战的汉子不到三百,这点兵力,恐怕就连势力大一点的马匪都比他们人多。 但就在几个月前,他们的少族长屠兀骨回来了,不仅带来了百石的粮食,还带来了一支兵马,虽然这支兵马不过几百人,且都是汉人。 但这无疑让图拉部的实力得到了质的提升。 短短一个月内,屠兀骨便整合出一支千人的兵马,不仅收编了周边的几伙马匪,还将周围一些小部族也吞并了。33qxs.m 两三个月的时间,图拉部俨然成为了一支万余人口的部落,能作战的骑兵已达五千余骑。 当田丰和周仓带着本部兵马来到中山郡时,图拉部得到了最好的照顾,俨然成为了这一带最大的部落,就连广昌城里的县令也对图拉部尊敬有加。 有了屠兀骨这层关系,图拉部的族人自行组成商队,前往广昌城内贩卖皮毛和牛羊马匹,而相应的,也从城内购买大量的粮食、草药等一些生活用品。 原本以为好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南匈奴王羌渠单于,带着兵马南下了,率先遭到劫掠的是幽州和并州两地。 很快,战火便蔓延至冀北的中山郡。 此刻,一支三千人的匈奴骑兵,出现在了图拉部的北边,图拉部族长乌力罕带着族内所有的战士,拿着武器,迎了上去。 “右贤王,听说图拉部的人口都快两万了,怎么只有这么一点战士。”阿木尔问道。 呼厨泉看着远处迎过来的千余骑,微微一笑道:“这下好了,咱们三千人,抢一个两万人的部落,回去以后阿达会奖赏我的。” 就在这时,乌力罕脱离了队伍,径直的朝呼厨泉这边策马而来,呼厨泉也不诧,拍马迎了上去。 “呼厨泉,你这是干什么!”乌力罕厉声道。 呼厨泉朗声道:“原来是乌力罕叔叔,咱们有好些年没有见了吧!” 乌力罕冷哼一声道:“呼厨泉,你还认我这个叔叔的话,就带着你的儿郎离开这里,这里是我图拉部的地方。” 呼厨泉侧过头看了看左右,淡淡道:“我阿达率兵南下,抢了汉人好多东西,叔叔何不带着儿郎回到单于的身边,一起抢汉人呢。” 乌力罕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们要抢汉人的东西,我不管,可你带着兵马来我图拉部,想干什么?” 呼厨泉哈哈一笑道:“冀州以北的地方都抢完了,听说图拉部在跟汉人做生意,想必一定赚了不少金银吧,大家都是匈奴人,叔叔应该不会吝啬的吧。” “图拉部的日子,是比以前好过一些了,但并不富裕,你走吧,去别的地方拿东西吧!” 呼厨泉寒声道:“叔叔,既然你不愿意给,那我可就动手抢了!” 乌力罕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我图拉部有数千儿郎,在冀州与大汉官军作战,你若敢对图拉部动手,他日,我图拉部儿郎必会找你寻仇!” “数千儿郎?”呼厨泉不屑道:“我现在可是右贤王,麾下战士万余,你觉得我会怕你们来寻仇?” 乌力罕面色铁青,没有说话,调转马头回去了。 呼厨泉看着乌力罕离去的背影,他嘴角上扬,拔出腰间的弯刀,向前一挥。 霎时间,他身后的三千匈奴骑兵犹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图拉部的兵马扑杀了过去。 一时间,马蹄雷动,弦声四起,混合着尖锐的呼啸声,响彻四野。 乌力罕奋力厮杀,奈何对方的兵力远胜他们,身上挨了一刀后,险些落下马。 好在身边的亲兵眼疾手快,将乌力罕扶住,招呼周围的几名亲兵,带着乌力罕向部落逃去。 刚一回到部落,一名身形矫捷的女子大步跑了过来,看着浑身是血的阿达,眼泪如珍珠般落下。 “阿达!阿达!”女子抱着乌力罕,哭喊道。 乌力罕虚弱的张开眼睛,用手抓住女儿的胳膊,沉声道:“风怜,图拉部决不能落到羌渠的手里……” “阿达,阿达放心,图拉部的女人也是战士,咱们跟他们拼了,就算是死,也要保住图拉部!”风怜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愤然道。 “没用的,他们兵强马壮,咱们是打不过他们的……” “那我去广昌,不,去卢奴,汉人在那里有三千兵马,前些时候有一支匈奴骑兵想去劫掠,就是被他们给杀退的。”风怜焦急道。 乌力罕摇了摇头道:“风怜……你听我说……去南边……去南边找你哥哥,只有他能从呼厨泉的手里夺回……夺回咱们的草原……牛羊……子民……” 说着,乌力罕从怀中摸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说道:“记住,把这个交给屠兀骨,他会明白的………” 说完,乌力罕缓缓闭上了眼睛,抓着风怜胳膊的手,也无力的落了下来。 “阿达!阿达!”风怜哭喊道。 就在这时,敌人解决完图拉部的战士后,朝着图拉部的部落冲了过来。 “风怜,你拿着东西赶紧走吧,敌人杀过来了!” “对,风怜,你快走,我们帮你拦住他们!” 风怜回过头,刚好看到敌人挥舞着弯刀,带着胜利的呼喝声冲了过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意气用事,骑上阿达的战马,朝着南边疾驰而去……… ……………… 二月底,张昊所部万骑,渡过虚沱河,踏入了中山郡界,朝着卢奴而去。 地公将军张宝,亲率两万黄巾军,离开了下曲阳,朝着并州的太原郡而去。 马车内,张昊放下了巨鹿郡传来的密报,眉头微蹙,脸色阴沉,指尖敲击着自己的膝盖。 黎悦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就代表着张昊的心情极差。 “二叔走了,离开冀州了。”张昊喃喃道。 黎悦没有说话。 “就在下曲阳安心过日子不好吗?非得去拼杀,三叔没了,我不想二叔也没了!” 黎悦看了一眼张昊,见其眼眶红润,眉头紧皱,她依然没有说话。 “太平道的意志不是推翻朝廷,而是让百姓安居乐业,我现在是冀州之主,只要冀州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了,天下才会知道咱们,理解咱们!” 黎悦握住了张昊的手, 张昊呆呆的看向黎悦, 黎悦眼神温柔的看着张昊,微微的摇了摇头。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将胸中浊气缓缓吐出,对黎悦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报——”一骑快马,朝着张昊所在的马车,疾驰而来。 第九十一章 百姓难 “报——”哨骑策马来到张昊的车驾前,拱手禀报道:“禀少主,前方三里外发现大批的难民,看人数,不下五千人。” 难民? 张昊他们刚过安国县,距离卢奴至少还有百余里,难道卢奴又遭到匈奴人袭击了? “那些难民从何处来?”张昊问道。 “卢奴。” 张昊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王孚,厉声道:“派两队哨骑去卢奴打探,若在卢奴周围发现匈奴骑兵,即刻来报!” “诺!”王孚应声答道。 北行的队伍中,张硕的硕字营为前队,屠兀骨的胡骑兵在后队。 当张硕得知卢奴恐有匈奴骑兵后,立刻放出哨骑前探二十里,同时,让麾下士卒在马上食用干粮,准备随时应战。 当北行队伍走了一阵后,与南行的难民遇上了。 这些难民看到了汉人军队,尽皆欢呼雀跃,咱们的军队终于来了…… 一些难民索性站在原地,驻足观看,看见自家军队军容昂扬,旌旗猎猎,心里终于是有了一些安全感。 只是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这支军队并未打着“汉”字旗,而是打着“张”字旗和“冀”字旗。 显然,这支队伍是冀州的兵,这支兵马的主将姓张。 张昊撩开车帘,看着路边驻足观望的难民,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古代的百姓当真是苦啊,遇到天灾,地里就收不出粮食来,若是朝廷体恤,还能给他们一口吃的,若是朝廷不体恤,那就只能饿殍遍野甚至易子而食。 若是遇到了当地的战乱,能够有机会逃难的就已经不错了,要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屠城或者是烧杀劫掠,连小命都没了。 退一万步来说,各方势力之间的争斗,关这些老百姓什么事? 打赢了,能给这些老百姓半点好处吗?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儿出现在了张昊的视野里,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小女孩儿的穿着,不像是贫苦百姓,倒像是城里的世家子弟。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儿,拖着一个木板车,艰难的走着,因为用力过度,小女孩儿的表情都已经有些扭曲了。 裤子上满是泥土,一看就知道没少摔跤。 当女孩儿走近一些了,张昊才发现木板车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儿,看那小男孩儿的脸,白中发紫,似乎已经死了…… 张昊喉头一动,目光发直…… “靠边!”张昊的声音有些嘶哑。 黎悦诧异的看向张昊,眉头微蹙。 王孚收到命令后,赶紧招呼左右,来到张昊的车驾旁。 张昊跳下了车,左右看了看,示意车驾后的队伍,继续行军。 王孚翻身下马,带着两三名护卫,来到张昊身边。 此时,黎悦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她看着张昊脚步匆匆的朝着前方拉板车的女孩儿走去,王孚等人紧随其后。 张昊来到板车旁,身后拽住木板车,女孩儿手一滑,摔倒在地。 “他是你弟弟?”张昊问道。 女孩儿站起身来,疑惑的看向张昊,点了点头。 “你弟弟死了,赶紧埋了吧。” 女孩儿牙关紧咬,眼眶红润,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字一句道:“阿爷让我带弟弟去南边,我就要带弟弟去南边。” 张昊看了一眼木板车上的小男孩儿,问道:“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被蛇咬了。” 张昊看了一眼小男孩的脚踝,果然看见一处青紫色的蛇咬印。 “埋了吧,”张昊看向王孚。 王孚会意后,朝左右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侍卫便将小男孩抱了起来,朝林子里走去。 “放开我弟弟!放开我弟弟!” 女孩儿的眼泪水夺眶而出,正要扑向那名护卫时,王孚挡在了女孩儿的面前,将女孩儿的胳膊拉住。 “还我弟弟,你们还我弟弟。”女孩儿大力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摆脱王孚的控制。 张昊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女孩儿兴许是哭累了,瘫坐在地上,怔怔出神。 张昊走过去,伸手将女孩儿抱到了木板车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将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鸡腿。 “吃吧。” 女孩儿看到张昊手里的鸡腿后,剧烈的饥饿感让女孩儿一把抢过鸡腿,放在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待女孩儿吃完了鸡腿,张昊又递过去一个装满清水的竹筒。 女孩儿将竹筒的水喝掉后,用袖子抹了一下嘴,看向张昊,开口道:“谢谢你,可我身上没有钱。” “你家大人呢?”张昊问道。 “在城里。” “他们为什么不带着你们一起南行?” “我阿爷是卢奴的护城校尉,我阿父是城里的军司马,他们要留下来守城。”彡彡訁凊 听到女孩儿的回答后,众人一怔,心里咯噔一下。 张昊喉头微动,问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 女孩儿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阿父就放心让你一个小女孩儿独自带着弟弟南行?”张昊问道。 “还有一个府里的管家,今早一起来,他就不见了,阿爷留给我们的盘缠也都被他拿走了。”女孩儿的神情很平静,他似乎对管家的背叛并不在意。 黎悦看了向张昊,本想提醒他的,但有觉得这女孩儿太过可怜,话到嘴边,又只好咽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张昊问道。 “招娣,李招娣。” “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卢奴,找你阿爷,找你阿父。” “可是我阿爷让我带着弟弟往南走,阿爷说卢奴不安全,留下来是会死的。”李招娣迟疑道。 张昊微微一笑,开口道:“你放心,有我在,卢奴不会再死人的。” “报——”一名哨骑快马来报道:“禀少主,北十五里外发现匈奴哨骑。” “再探!”张昊面色凝重,皱眉道。 王孚建议道:“少主,匈奴哨骑离咱们如此之近,恐怕卢奴那边的情况不太乐观,咱们不如先去汉昌休整?” 李招娣眼眶一红,哭道:“你骗人,卢奴不会有事的,卢奴肯定不会有事的。” 张昊瞪了王孚一眼,用手擦掉李招娣脸上的泪水,安慰道:“你说的对,卢奴不会有事的,你的阿爷和阿父也绝不会有事的。” 李招娣抽泣道:“我阿爷说了,我们李家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人,匈奴人见到他都会望风而逃的!” 不知为何,张昊只觉鼻头一酸,眼眶内竟起了雾气………… 第九十二章 卢奴城 卢奴北城门下,全副武装的边军正催促着从北面而来的难民进城。 前段时间卢奴遭到了一支匈奴骑兵的袭击,对面虽有五千人,但在城高墙厚的卢奴城面前,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当然,这支匈奴骑兵并不是匈奴人的大部队,应该是先锋军,想着来卢奴劫掠一番,但攻打了半个时辰,丢了三百多具尸体后,便也撤了。 卢奴县令赶紧将此事快马传至信都,让新任的冀州牧驰援卢奴。 县令也不傻,在这支匈奴骑兵撤走了之后,便赶紧遣人去打探,这才知道是南匈奴王羌渠单于的部队。 随着这支匈奴骑兵的南下,北边的县城村镇,皆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劫掠,百姓为了寻求活路,不得已举家南迁。 中山郡的郡治卢奴,便是他们的选择。 这大晚上的,风中刮着雪,落在脸上刺骨的寒,大批的难民聚集在北城门处,为了防止有百姓冻伤,县令让人弄了几个火堆,让这些难民取暖。 按照战时条例,太阳落山之后,四座城门将会关闭,待到次日天亮,城门才会重新打开。 但北城门这边聚集了这么多难民,若不让他们进城,恐怕今晚就会冻死不少人。 所以守城的士卒就辛苦了,一队人马在四周警戒,另一队人马则负责维持难民的秩序。 “弟兄们辛苦了!”李承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走了过来。 众军士一看是李承,又见其手里拎着一坛酒,便笑着答道:“李司马,弟兄们可都盼着您来呢。” 李承笑骂道:“你们哪是盼着我呐,我看你们是盼着我手里的这坛酒吧!” 众军士哈哈大笑。 李承冲身后招了招手,身后五名亲兵抱着布包便走了过来,打开布包,将布包里的热腾腾的油饼递给每一个士兵。 “弟兄们辛苦了,我特地来给你带口热乎的,油饼里加了点儿肉末,香得很呐!”李承笑道。 一名士卒盯着李承手里的酒,发问道:“李司马,那您手里的酒呢?” 李承瞪了那名士卒一眼,笑骂道:“崔老三,你就知道喝酒,你这些年的喝酒钱,都够娶一个媳妇儿了吧!” 众军士一阵大笑,就连旁边的一些难民,也都咧着嘴嘿嘿笑着。 那个叫崔老三的士卒见自己被李司马拿来开涮,也不恼,挠着头,站在一旁傻乐。 “崔老三,接着!”说着,李承便将手中的酒坛扔向崔老三,嘱咐道:“每人喝一口,暖暖身子,谁都不许多喝啊!”m.33qxs.m 崔老三抱着沉甸甸的酒坛,心中开怀道:“多谢李司马了!” “多谢李司马!”众军士起身喊道。 李承摆了摆手后,翻身下马,朝着城楼上走去。 他刚来到城楼上,便看到一名发须花白的老者用披风包着身上的甲胄,缩在角落里烤着火,火焰被风吹得摇曳起舞,也使得映照在老者脸上的火光,也是忽明忽暗。 “爹,天这么凉,你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城楼里待着。” 李承嗔怪着上前,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递了过去。 老者瞥了一眼李承手里的葫芦,嘴角一咧,便将葫芦给抢了过来。 “哼,还算你有些良心!” 老者叫李汉,是城中的护城校尉,年轻的时候跟随同样是护城校尉的父亲调到了卢奴县,这一待便是四十年,城里的人都喜欢叫他李老汉 李老汉晃了晃肩膀,将肩上的落雪抖落下来,拔开葫芦嘴,鼻子凑上去嗅了嗅,皱眉道:“咦,是老孟头家里藏的老酒!” 说着,李老汉不禁感慨一声,回忆道: “上回喝他家的老酒还是七年前他儿子娶婆姨的时候呢,七年,我问他要了整整七年啊,这孙子连闻都不让我闻一下的,你知道我这七年是怎么过的吗!” 说着,李老汉眼眸一凝,瞪向自己的儿子,喝问道:“那孙子可把这酒当宝贝,你怎么从他手里骗来的?” 李承苦笑道:“你不是说老孟叔要举家南迁吗,你还让我把家里的两条腌肉给他们送过去,说是路上好吃。” “所以你就问他要来了老酒?” 李承解释道:“老孟叔得知咱们要留下守城,他便将老酒灌到您的葫芦里让我给您送过来了,他说这酒烈着呢,让您慢点喝……” 李老汉心中一凛,脸色有些不自然,他们这个年龄的人,经此一别,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自己担心他路上缺吃的,便将家里的腌肉都送他了,他担心自己的安危,便将珍藏的老酒拿出来留给自己。 李老汉小抿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后,龇牙咧嘴的甚是享受。 “这个老孟头啊……”李老汉长叹一声,又喝了一口。 李承看了一眼自己的爹,摇了摇头道:“老孟叔让我给你带句话。” “哦?你孟叔又说什么了?” 李承抿嘴笑道:“老孟叔让我提醒你少喝一点,说你酒量不好,别到时候匈奴骑兵来了,你这个飞将军提不动刀了。” “这孙子……”李老汉别过头去,眼里泛起了些许的泪花,让他的眼眸显得更加的浑浊了。 李承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皮纸,从里面摸出一个油饼递给李老汉,说道:“里面放了些肉末,赶紧趁热吃吧。” 李老汉没有接,抬手指了指火堆旁的红薯。 李承撇了撇嘴,将油饼重新放回油皮纸,包好之后揣进了怀里,伸手拿起火堆旁的红薯,也不剥皮,大口的吃了起来。 李老汉见此,揣了他一脚,骂道:“瞧你那怂样,你这辈子都当不了将军!” 李承嘿嘿一笑,道:“我不想当将军,我就像爹一样,做个护城校尉,守护一城平安。” “没出息!”李老汉又踹出一脚,只是这一脚却被李承躲开了。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在路上怎么样了。”李老汉担忧道。 李承眉头微皱,但很快便舒展开来了,宽慰道:“爹你就放心吧,王管家不是跟着呢嘛,咱们这么多年待他不薄,他肯定会照顾好招娣和飞儿的。” 李老汉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吧,想咱们祖上可出了一位飞将军,可不能让咱们这一支绝后啊!” 李承应和道:“爹说的是,咱们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人,有咱们在这里,匈奴人休想再往南踏一步!” 忽然间,李老汉的神情有了些许的落寞。 “是爹没出息,在卢奴待了四十年,只当了这么一个护城校尉,委屈你了。” “爹,您是我亲爹,我是您亲儿子,咱们爷俩谈什么委屈。” “听你的语气,似乎对爹有些怨气?” “………………” 第九十三章 左贤王,於夫罗 “爹,既然您今天把话说开了,那儿子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怨气,多少是有点儿,您说您这些年,在护城校尉这个位置上待了多少年了,有二十五年了吧; 二十年前刺史大人北巡,知道您是飞将军的后人,特地来拜访您,您说您不巴结就算了,好歹装装样子跟人客套一下吧,凭借您在军中的资历,屁股往上挪一挪也就是刺史大人一句话的事儿,结果您呢,一身酒气,见到刺史大人就是一顿骂; 好在人家刺史大人心胸宽广,要换做一个心胸狭窄的,说不定就把你降成司马了。” 说着,李承从李老汉的手里夺过葫芦,仰头便闷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后,继续说道:“您不求上进就算了,但您这把年龄了,本该卸甲归田,享受天伦之乐的,结果呢? 非得守在这城头上,不是儿子我说话难听,就凭您这身板儿,匈奴人来了,您能杀几个?” 说完,李承长舒一口气,终于,把心里要说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所以,你是让我脱了这身甲胄,带着招娣和飞儿去南边躲避战乱?” 李承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李老汉面色铁青,沉声道:“你知道那个刺史是什么人吗?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你以为他来拜访我是安了什么好心?还不是想着与咱们李家拉拉关系,蹭咱祖上飞将军的光; 你这是要让你老子,去给那个狗官当儿子?” 李承心中有气,心中一横,便附和道:“爹,您要这般说,那也没错,咱这个军司马在人家州刺史面前不就是个当孙子的嘛,按这辈分来算,您啊,刚刚好。” 李老汉怒目圆瞪,心中愤然,气得浑身发抖。 但当他看着这几日忙着巡察城防,一脸憔悴的儿子时,心中的怒火怎么都发不出来。 李老汉深深的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将胸腹中的酒气缓缓吐了出来,眼神中满是落寞。 “是,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招娣和飞儿,让你们受苦了。” 李承眉头微皱,不耐烦道:“爹啊,您要真为我们好,您就卸甲吧,离开卢奴,去南边找招娣和飞儿去,过您这个年纪该过的日子。” “不成,不成,我要是走了,卢奴怎么办?” 李承气急,转过头来,怒视着李老汉,开口道:“卢奴、卢奴,你的心里只有卢奴,卢奴没了你,这座城就会塌了还是怎么的。” 李老汉低下头,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的长刀,将刀拿在手里,用满是褶皱的、粗糙的手,温柔的摩挲着。 李承瞥了一眼李老汉手里的刀,叹道:“我知道,您又要说身为飞将军的后人,就得为国戎边,马革裹尸; 可您睁开眼睛看看,这朝廷值得咱们守护吗?这大汉还是飞将军那个时候的大汉吗?” “呵呵,”李老汉含笑道:“我要守护的大汉,是汉人的汉。” “…………”李承。 李老汉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注视良久, 神情认真的,缓缓说道:“爹,老了,这辈子只会舞刀弄枪,卸了身上的甲胄,就等于要了爹的命啊; 你说的不错,咱脚下的这座城,没了爹,它不会塌; 可若是人人都这样想,还有谁会去坚守这座城呢?还有谁会去守护咱们的大好河山呢?” 李承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李老汉接着道:“你刚才在下面,也看到了,北边的百姓都往咱们卢奴这里来,为什么?因为知道卢奴在咱们汉人手里,卢奴城里有朝廷的军队,百姓知道咱们会护着他们; 百姓相信咱们,咱们身上就有责任,若百姓都不相信咱们了,那说明大汉的江山也就完了。” 李承没有再反驳李老汉,其实他已经预料到了,要劝说父亲离开卢奴没有那么容易。 他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长叹了一口气后,宽慰道:“爹,您就放心吧,太守大人已经着人去信都求援了,听说咱们这个新上任的冀州牧,是黄巾军的少主,是个狠人,他不会不管咱们的。” “求人,不如求己,来不来是他的事儿,咱们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 “匈奴人南下劫掠,也就一阵风的事情,知道咱们卢奴盘子硬,肯定不会再来了,除非他们真的是不要命了!” ……………… “左贤王,咱们夜里攻城,汉人一定会以为咱们不要命了。” 乌日格策马来到於夫罗的身旁,低声说道。 以不擅攻城战的五千骑兵去攻一座有三千汉朝边军驻守的郡城,不是送命是什么。 背后这五千骑,是乌日格一手带出来的,皆是部落中的精壮汉子,让他与敌人马战,乌日格不会怵,可让他麾下的战士下马攻城,乌日格心里就犯嘀咕了。 “乌日格,你知道这几日,咱们劫掠了这么多个村镇,为什么不杀那些汉民吗?”於夫罗淡淡道。 “请左贤王明示。”乌日格不解道。 “汉人大多注重同胞之情,卢奴城里的护城校尉自诩李广后裔,对从北边逃难来的百姓,必然不会坐视不管,等这些难民将他们城门拥堵得水泄不通时,咱们便可趁着黑夜的掩护,冲进城去。” 乌日格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担心道:“左贤王,白日哨骑来报,在卢奴以南七十里处碰到了汉军哨骑,似乎是汉人的援军啊。” 於夫罗冷哼一声,不屑道:“汉人最怕与咱们野战,他们距离咱们越近,他们就会越发谨慎,行军速度也会越慢,待汉人援军到达卢奴的时候,卢奴早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乌日格恍然道:“我明白了,所以左贤王是故意让汉人援军发现咱们的哨骑,以此拖慢汉人援军的行军速度!” “乌日格,你终于是聪明了一回。” 乌日格嘿嘿笑道:“头狼身边的狼,自然也是最骁勇的!” “乌日格,带兵打仗,咱们得多向汉人学习,学会了就可以打败他们。” “对,汉人就是两脚羊,就应该臣服在咱们匈奴人的脚下!” 就在这时,一名匈奴哨骑来报:“左贤王,很多汉人难民正从北城门进城,难民队伍已经排到三里外了。” 於夫罗看向乌日格,淡淡道:“乌日格,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乌日格狞笑道:“左贤王放心,我这就去把卢奴城拿过来献给您。” 说完,乌日格将两根手指含在嘴里,使劲一吹,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 随着哨声响起,身后的五千骑匈奴骑兵,开始动了。 轰隆的马蹄声,皮甲相碰的铿锵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第九十四章 卢奴攻防战 卢奴城, 太守府外,两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走到府衙的门边,用门环轻叩两声。 在等待的过程中,中年男人还不忘左看右看,似乎生怕周围有什么人瞧见。 过了一会儿,府衙的门开了,一个老仆举着灯笼探出脑袋一看。 “长史大人?”老仆纳闷儿道:“这么晚了还来府衙?” 长史恒越笑道:“我来给太守大人送点东西,方便开一下侧门,让马车进去吗?” 老仆伸着脖子,目光越过恒越的肩膀,果然看见府衙外停着两辆马车。 “等着啊。”说完,老仆转身关上了门。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个老仆跟着太守几十年了,听说太守还是儒生的时候,这个老仆就是他的书童,这人一不爱才二不贪色,就是性子有些执拗,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恒越好歹是卢奴城里的长史,虽然早就被李老汉这一家子架空了,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哪怕你是太守府的下人,看见恒越这样的官员,虽说不至于点头哈腰的讨好,但也得客客气气不敢怠慢。 很快,正门旁边的小门打开了,老仆探出脑袋,招呼道:“赶紧的吧,这个时辰,老爷快歇息了。” “这就来,这就来!” 说着,恒越赶紧招呼后面的那辆马车,绕过自己所乘的马车驶进了侧门。 “老爷,长史恒越求见。”书房外,老仆的声音响起。 “这么晚了?让他进来吧。”太守冯珲开口道。 “老爷,长史大人请您去后堂相见。” “后堂?”冯珲沉吟片刻后,说道:“行吧,我这就过去。” 当冯珲来到后堂后,果然看见长史恒越坐在侧座上, 恒越见冯珲到了,赶紧起身相迎道:“下官不知道太守大人还忙着公务,深夜打扰,还望太守大人恕罪。” 冯珲摆了摆手,一边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一边问道:“恒大人这么晚来找本官可是有紧急之事?” 恒越低声道:“昨天园子里来了两名胡姬,不仅琴声独特,舞姿更是曼妙,下官想着带来让太守大人掌掌眼。” 冯珲皱眉道:“恒长史,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做这些。” “哎,”恒越叹道:“大人啊,下官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苦?” “大人啊,我恒越好歹是一郡长史,掌管郡内兵马事宜,可那李老汉,仗着自己在军中的资历,公然违抗我的军令,下面的将士还都听的,您给咱评评理。”恒越倒着苦水。 冯珲皱了皱眉,叹道:“现如今郡内不太平,若不仰仗李老校尉镇场面,民心不稳啊,此事你多担待点。” 恒越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我就再让一步。” 说着,恒越看向冯珲,正色道:“待匈奴人走了,大人可否将李老汉调走啊?让他去广昌盯着那些匈奴部落。” “这个…………”冯珲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有些为难。 恒越嘴角一扬,赶紧说道:“大人,此事先不急,咱们先瞧瞧胡姬的舞姿和琴技吧。” “啊?这……” 不等冯珲拒绝,恒越赶紧拍了拍手。 在冯珲诧异的目光中,两名穿着短袄皮裙的胡姬,扭动着腰肢,弹奏着胡琴,从屏风后面款款走来。 恒越看着冯珲直勾勾的眼神,嘴角一扬,这些胡姬所穿甚少,不仅是舞姿,就连那眼神都是勾人的。 冯珲这人虽然有些才华,治理一个郡也算是手拿把捏,但唯独有一个癖好,那就是喜欢纳小妾,自从发妻病故后,这个癖好便一发不可收拾,一连纳了七八房。 你要说他好色呢,倒也算是个正人君子,这些小妾也都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可要说不好色呢,大家都是男人,懂的都懂。 恒越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想着冯珲见过不少女子,唯独胡姬没怎么见过,所以边想着用胡姬来讨好冯珲,现在看来,他是猜对了。 对于那个李老汉,恒越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李老汉不图名不图利,有事儿是真上。 就说前些时候的匈奴袭城,恒越当时吓得都慌了神,还是李老汉亲自在城楼上坐镇,指挥将士防守,才将匈奴人打退,而恒越这个长史则躲在自己的府衙内门都不敢出。 有李老汉这么一个人在,恒越这个长史可以省很多事儿。 但恨又是真的恨,没有一个当官的,喜欢被架空的感觉,好像有没有自己根本都不重要。 他有心打压李老汉,可李老汉根本不接招,依旧我行我素,而下面的将士也都服他。 打压得轻了,不管用,打压重了呢,恒越又担心激起哗变。 毕竟现在的冀州不再是朝廷说了算,而是那个新上任的冀州牧张昊, 张昊是什么人?那可是黄巾军的头子,人家连朝廷都敢反,你这区区长史,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就说前几个月,黄巾军来卢奴的时候,自己想给那个田丰送点儿礼,结果却被人赶出来了,自己还受到了一阵训斥。 如今能帮他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太守冯珲了。 酒过三巡后,恒越知道差不多了,便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了,至于两名胡姬,当然是留在太守府了。 出了太守府后,恒越看左右无人,便解开裤腰带,在侧门旁倾泻了一番,完事儿后,抖了两抖,便走到马车旁。 看见车夫正在打盹儿,恒越带着醉意,朗声道:“回家,回家。” 刚被搀扶着上了马车,北城门那边忽然传来一阵颇为嘈杂的声响。 “怎么回事儿啊?”恒越皱了皱眉,朝北城门的方向看去。 隐隐约约间,便看到好多人正撒丫子往太守府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喊,虽然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但看得出他们很惊慌。 一旁的车夫仔细一听,脸色骤变,转过头,看向马车上的自家老爷, 脸色仓惶,带着哭腔道: “老爷,他们在喊,在喊,匈奴人来了,匈奴人来了!” 恒越突然一激灵,醉意全无,当他亲耳听到远处的那些人在喊什么的时候,恒越的脸色已经毫无血色了。 “快,快,去南城门,去南城门,现在出城兴许还来得及!” “诺!” 车夫应声后,赶紧跳上马车,一边扯着缰绳,一边狠抽骡马。 骡马啥时候被这样抽过,顿时便受了惊,马蹄一蹬,便来了个急转弯。 恒越早就被吓得四肢无力,此时被马车这样一甩,手臂哪还撑得住。 “噗通!” 恒越便被马车甩了出去, 脑袋磕地, 竟然两眼一黑,直接磕晕了过去…… ……………… 北城门外, 大队的匈奴骑兵已经杀了过来,正等着入城的难民被吓得哭爹喊娘的一窝蜂的朝城门拥挤了过来。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秩序,哪里还能听到边军士卒的叫骂声。 跑得慢的难民被匈奴骑兵无情的斩杀,甚至被战马撞倒,死在马蹄之下;跑得快的,却又被堵在了城门口,惊慌得惨叫:“匈奴人杀过来了!” 城楼上,李老汉和李承扶着墙垛朝城外看去,城外早已混乱不堪,零星的几处火光忽明忽暗,只听得到百姓的惨叫声,轰隆的马蹄声。 “爹,匈奴人还真不要命了?这个时候来攻城?”李承不敢置信道。 李老汉看着城外拥挤的难民,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脸色铁青,眉头紧锁。 “是匈奴人,现在城门口全是难民,城门根本关不上……” 李承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已经凉了半截了,呆滞道:“爹,咱们……怎么办?” 李老汉一脚揣在儿子的腿上,叫骂道:“还不赶紧带人去瓮城疏导难民,想尽一切办法将内城门给关上,只要内城门能顺利关闭,咱们还有希望!” 李承吃痛,脑子瞬间也就清醒了过来,赶紧带着身边的亲兵朝着城下跑去。 李老汉脸色凝重,拔出手中长刀,扔掉皮鞘,大声呼喊道: “敌袭!弟兄们随我迎敌!” 很快,值守的守军开始敲响了警钟,号手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呜——” 随着示警声响起,城内营房的守军开始匆忙的朝着北城门这边集结, 李老汉一边关注这城外的动静,一边看着瓮城内拥挤着大量的难民,李老汉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不知道匈奴人来了多少兵马,卢奴城内虽有三千边军老卒,但北城门这边却只有两千余人,一旦城门被匈奴骑兵给夺了去,卢奴就完了。 很快,匈奴骑兵已经杀到城下了,留在城外的两队边军士卒倒也悍勇,见到匈奴骑兵后,没有一个退缩,纷纷挥刀迎了上去。 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匈奴骑兵, 这些边军士兵刚冲到一半,便被匈奴人的弓箭射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冲到匈奴骑兵面前,又纷纷倒在了匈奴骑兵的弯刀之下。 两队边军老卒全灭,而匈奴骑兵那边,伤亡不过寥寥数人。 李老汉心中一紧,一丝绝望,开始弥漫在他的心间。 他取下墙上的火把,朝着城外用力的扔去,伴随着火光照耀的地方,尽是黑压压的匈奴骑兵,这些骑兵都望着脑袋,脸色森然的看向他。 显然,城外的这支匈奴骑兵绝不是偶然来袭,而是早有预谋,否则这么多兵马来袭,不可能不燃火把的。 李老汉知道,这个时候守在城墙上已是无用,只能和敌人比速度,看谁能先控制内城门。 “城楼上的弟兄都跟我来!” 李老汉振臂一呼,城楼上的数百士卒尽皆跟着李老汉朝瓮城城墙跑去。 “弓箭手,只要看到匈奴人进瓮城,进来一个射死一个!” “诺!” 瓮城的设计,给守城一方带来了诸多的便利,最为直接的便是当外城门失守,敌军冲入了瓮城,瓮城内的敌军便会遭到四面八方的箭矢攻击。 除非敌军有盾手掩护,否则,敌军进来多少便会倒下多少。 李老汉清楚,眼前的这些匈奴骑兵并没有盾牌,现在,也只能依靠瓮城上的弓弩手来延缓敌人的速度了。 “王司马,城楼上就交给你了!”说完,李老汉便朝着内城门的方向跑去。 “诺!” 王司马是众多司马中最年长的,也是跟着李老汉最久的老卒,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他也知道李老汉要做什么。 “来人,去把城楼内的箭矢弓弩全都给老子搬过来,咱们的任务便是守住瓮城,进来一个匈奴狗,咱们便射杀一个,不要节约箭矢!” “诺!”众将士齐声应道。 “匈奴狗杀进瓮城了!”一名眼尖的士卒惊呼道。 下一刻,这名士卒便松开弓弦,一支利箭呼啸而去,正中一名匈奴骑兵的胸膛。 内城门这里,瓮城里的难民惊慌着冲进城中,原本想着四散而逃的他们,很快便发现他们逃亡的道路只有主街一个选择,因为主街两旁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边军士卒。 李承手持着一支长柄大刀,立在城门旁,坚定的目光牢牢锁定着瓮城内,待瓮城里的难民都进了城,他便会带着身边的千余名士卒杀入瓮城,然后再让最后面的士卒将城门关上。33qxs.m 他,已经做好了战死在瓮城内的打算了。 不得不说,匈奴骑兵对于征战杀伐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当大量的匈奴骑兵涌入瓮城后,一部分人开始张弓搭箭对城墙上的汉军弓弩手还击,另一部分人继续绞杀着汉人难民。 瓮城上的弓弩手不是没有擅射的,但也就那么一小部分,但瓮城内的匈奴骑兵,不敢说百步穿杨,但准头却比大部分汉军要高出一大截。 很快,瓮城上的汉军弓弩手便死伤过半了,就连王司马的肩头也中了一箭,一时间,汉军弓弩手便被匈奴骑兵射出的箭矢压着不敢抬头了。 而内城门这里,当一名匈奴骑兵将最后一个难民斩杀后,一道寒光斩来,匈奴骑兵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便被李承一刀斩落马下。 “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随着李承一声高呼,身后的汉军士卒蜂拥而至,竟将匈奴骑兵堵在了内城门外不得寸进………… 第九十五章 汉将遗风 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开始涌进瓮城,瓮城上射下的箭矢越来越少,对于瓮城内的近千匈奴骑兵来说,汉军射下来的箭矢,甚至可以说是忽略不计了。 再看内城门处,前排的匈奴骑兵肆意收割着汉军士兵的性命,后排的匈奴骑兵则是弯弓搭箭,朝着城门处的汉军射去。 “关城门!”李承朝着身后大声吼道。 无奈,李承只能下令关上内城门,他麾下的四百劲卒一个个的倒在他的身边,尸体堆起来如山一般的高,他站在尸骸上,甚至能够俯视着眼前的匈奴骑兵。 长柄大刀已经拿不动了,他只能拔出腰间的佩刀苦苦支撑着。 李承浑身是血,左肩插着一支箭簇,握刀的右手已经麻木了,不停的颤抖着。 头上的兜鍪早已不知所踪,披头散发的伫立在前,用刀指着眼前的匈奴骑兵,嘶声吼道:“来啊!” 对面的匈奴骑兵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慑住了,他们南下多日,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猛人,他们很难想象,在汉人的军中竟有这样不畏死之人。 城门处的汉军士卒,眼眶早已红润,用力的推动着城门,想要将城门关上。 可就在这时,匈奴骑兵中,有一人策马而出,胯下黑色骏马踏着汉军尸体一跃而上。 李承的瞳孔中映射着这一马一人,忽然寒光一闪而过, “噗呲!” 李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皮忽然变得异常的沉重, 他似乎飞了起来,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砰!” 李承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司马……死了…… 他们的司马……死了…… 周围所剩无几的麾下士卒发了疯似的扑向那名匈奴骑兵,但他们还未来得及靠近,便被一阵箭矢射成了刺猬。 乌日格冷笑一声,弯刀前指,朗声道:“冲进去,屠城!” 话音一落,身边的匈奴骑兵发出一声声尖啸,策马而动,朝着卢奴最后一道城门杀去。 内城门外的汉军士卒,见到自家司马被敌将一刀削掉了脑袋,还没缓过神来,就看着大批的匈奴骑兵开始向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司马死了,快逃啊!” 不知谁喊了一句,周围的汉军立刻失去了先前的勇气,转身朝着身后的城门逃去。 而城门这边的士卒好不容易快要将沉重的内城门关上时,却被自家袍泽从外向里给又推开了。 “放我进去!” “放我们进去啊!” 眼瞅着内城门就要被自己人给重新推开了,城内的汉军士兵也都吓破了胆,一些人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一些人更是转身便逃。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从城内掷出,穿过门缝,直接插在一名汉军的胸前。 李老汉将插在地上的长刀拔了起来,调整着呼吸,主动向前走去, 同时,口中还朝着周围的汉军士卒喊道: “跑什么跑,随本校尉杀敌!” 一些汉军士卒哪里管你是谁,肝胆俱裂的他们只顾着逃跑了。 但是,还有一些士兵,一看是李老汉,又纷纷站在了他的身后,随着他一起朝城门走去。 可随着内城门被匈奴骑兵撞开后,越来越多的汉军士兵开始往回逃,甚至连一些李老汉身后的士兵也开始转身逃走了。 到最后,竟然只剩下李老汉一人了。 “你们是军人,怎能逃跑!” “吾乃飞将军李广的后人,随我杀敌啊!” 然而,周围的汉军士卒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很快,城门这边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李老汉并未因为袍泽的逃跑而惊慌,反而神色泰然,步伐坚定的走向冲将过来的匈奴骑兵。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匈奴骑兵,李老汉无惧无畏,孤身逆行而上,他单薄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孤独,可又是那么的万般无奈。 虽然那些逃跑的汉军都是他的袍泽,但在死亡和绝望面前,他们都做出了本能的选择, 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在绝望的时候面对死亡。 此时,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匈奴骑兵挥舞高举着手中弯刀,面露狰狞的朝着李老汉砍来。 正当弯刀快要砍在李老汉的肩膀上时,李老汉眼神一凛,忽地大步跨出,躲过弯刀的同时,手中长刀也骤然刺出,在这名匈奴骑兵的腰腹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李老汉收刀的同时,匈奴骑兵在他的身后摔落下马。 而就在这个时候,更多的匈奴骑兵开始围了上来,李老汉再度向前,朝着前方一个翻滚,躲过一名骑兵的挥砍,从地上捡起一杆长枪,扫向面前两匹马的前蹄。 战马吃痛,嘶鸣着摔倒在地,骑在马上的匈奴骑兵自然也掉落下来,可还未等他们起身,便被李老汉用手中长枪刺中要害,当场刺死。 眼瞅着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扑杀上来,李老汉低吼一声,正要上前,却被一支冷箭,射中了胸膛。 这支箭矢所带来的巨大劲道,让李老汉堪堪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用手中长枪挑开两道挥斩后,李老汉手里的长枪脱手了,掉在了地上。 “你就是那个自称飞将军李广后人的那个护城校尉?”乌日格好奇的问道。 李老汉双手颤抖,嘴角溢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来。 乌日格抬眼看向城内的街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二郎们,屠城!” 随着乌日格的一声令下,一队队匈奴骑兵兴奋得发出阵阵哨音,伴随着他们欢呼声的,是汉人百姓的声声惨叫。 李老汉依然怒视着眼前的匈奴将军,嘴唇微动。 乌日格正要上前去听他在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於夫罗给叫住了。 一见是於夫罗来了,乌日格赶紧转身向於夫罗行礼道:“左贤王,这座城献给您。” 李老汉的目光缓缓看向眼前被称为左贤王的匈奴人,眼皮微颤。 此时,於夫罗眼打眼看向李老汉,脸上毫无波澜的,说道:“你想杀我?” 李老汉不由一愣。 “你的眼神,骗不了我。” “………………”李老汉。 於夫罗看向一旁的乌日格,淡淡道:“将他的尸体挂在城墙上,让其他汉人好好看看,这就是抵抗者的下场。” 就在这时,李老汉突然暴起,拔出胸前的利箭,朝着於夫罗的面门刺去……… 第九十六章 死城卢奴 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开始涌进瓮城,瓮城上射下的箭矢越来越少,对于瓮城内的近千匈奴骑兵来说,汉军射下来的箭矢,甚至可以说是忽略不计了。 再看内城门处,前排的匈奴骑兵肆意收割着汉军士兵的性命,后排的匈奴骑兵则是弯弓搭箭,朝着城门处的汉军射去。 “关城门!”李承朝着身后大声吼道。 无奈,李承只能下令关上内城门,他麾下的四百劲卒一个个的倒在他的身边,尸体堆起来如山一般的高,他站在尸骸上,甚至能够俯视着眼前的匈奴骑兵。 长柄大刀已经拿不动了,他只能拔出腰间的佩刀苦苦支撑着。 李承浑身是血,左肩插着一支箭簇,握刀的右手已经麻木了,不停的颤抖着。 头上的兜鍪早已不知所踪,披头散发的伫立在前,用刀指着眼前的匈奴骑兵,嘶声吼道:“来啊!” 对面的匈奴骑兵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慑住了,他们南下多日,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猛人,他们很难想象,在汉人的军中竟有这样不畏死之人。 城门处的汉军士卒,眼眶早已红润,用力的推动着城门,想要将城门关上。 可就在这时,匈奴骑兵中,有一人策马而出,胯下黑色骏马踏着汉军尸体一跃而上。 李承的瞳孔中映射着这一马一人,忽然寒光一闪而过, “噗呲!” 李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皮忽然变得异常的沉重, 他似乎飞了起来,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砰!” 李承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司马……死了…… 他们的司马……死了…… 周围所剩无几的麾下士卒发了疯似的扑向那名匈奴骑兵,但他们还未来得及靠近,便被一阵箭矢射成了刺猬。 乌日格冷笑一声,弯刀前指,朗声道:“冲进去,屠城!” 话音一落,身边的匈奴骑兵发出一声声尖啸,策马而动,朝着卢奴最后一道城门杀去。 内城门外的汉军士卒,见到自家司马被敌将一刀削掉了脑袋,还没缓过神来,就看着大批的匈奴骑兵开始向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司马死了,快逃啊!” 不知谁喊了一句,周围的汉军立刻失去了先前的勇气,转身朝着身后的城门逃去。 而城门这边的士卒好不容易快要将沉重的内城门关上时,却被自家袍泽从外向里给又推开了。 “放我进去!” “放我们进去啊!” 眼瞅着内城门就要被自己人给重新推开了,城内的汉军士兵也都吓破了胆,一些人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一些人更是转身便逃。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从城内掷出,穿过门缝,直接插在一名汉军的胸前。 李老汉将插在地上的长刀拔了起来,调整着呼吸,主动向前走去, 同时,口中还朝着周围的汉军士卒喊道: “跑什么跑,随本校尉杀敌!” 一些汉军士卒哪里管你是谁,肝胆俱裂的他们只顾着逃跑了。 但是,还有一些士兵,一看是李老汉,又纷纷站在了他的身后,随着他一起朝城门走去。 可随着内城门被匈奴骑兵撞开后,越来越多的汉军士兵开始往回逃,甚至连一些李老汉身后的士兵也开始转身逃走了。 到最后,竟然只剩下李老汉一人了。 “你们是军人,怎能逃跑!” “吾乃飞将军李广的后人,随我杀敌啊!” 然而,周围的汉军士卒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很快,城门这边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李老汉并未因为袍泽的逃跑而惊慌,反而神色泰然,步伐坚定的走向冲将过来的匈奴骑兵。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匈奴骑兵,李老汉无惧无畏,孤身逆行而上,他单薄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孤独,可又是那么的万般无奈。 虽然那些逃跑的汉军都是他的袍泽,但在死亡和绝望面前,他们都做出了本能的选择, 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在绝望的时候面对死亡。 此时,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匈奴骑兵挥舞高举着手中弯刀,面露狰狞的朝着李老汉砍来。 正当弯刀快要砍在李老汉的肩膀上时,李老汉眼神一凛,忽地大步跨出,躲过弯刀的同时,手中长刀也骤然刺出,在这名匈奴骑兵的腰腹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彡彡訁凊 李老汉收刀的同时,匈奴骑兵在他的身后摔落下马。 而就在这个时候,更多的匈奴骑兵开始围了上来,李老汉再度向前,朝着前方一个翻滚,躲过一名骑兵的挥砍,从地上捡起一杆长枪,扫向面前两匹马的前蹄。 战马吃痛,嘶鸣着摔倒在地,骑在马上的匈奴骑兵自然也掉落下来,可还未等他们起身,便被李老汉用手中长枪刺中要害,当场刺死。 眼瞅着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扑杀上来,李老汉低吼一声,正要上前,却被一支冷箭,射中了胸膛。 这支箭矢所带来的巨大劲道,让李老汉堪堪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用手中长枪挑开两道挥斩后,李老汉手里的长枪脱手了,掉在了地上。 “你就是那个自称飞将军李广后人的那个护城校尉?”乌日格好奇的问道。 李老汉双手颤抖,嘴角溢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来。 乌日格抬眼看向城内的街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二郎们,屠城!” 随着乌日格的一声令下,一队队匈奴骑兵兴奋得发出阵阵哨音,伴随着他们欢呼声的,是汉人百姓的声声惨叫。 李老汉依然怒视着眼前的匈奴将军,嘴唇微动。 乌日格正要上前去听他在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於夫罗给叫住了。 一见是於夫罗来了,乌日格赶紧转身向於夫罗行礼道:“左贤王,这座城献给您。” 李老汉的目光缓缓看向眼前被称为左贤王的匈奴人,眼皮微颤。 此时,於夫罗眼打眼看向李老汉,脸上毫无波澜的,说道:“你想杀我?” 李老汉不由一愣。 “你的眼神,骗不了我。” “………………”李老汉。 於夫罗看向一旁的乌日格,淡淡道:“将他的尸体挂在城墙上,让其他汉人好好看看,这就是抵抗者的下场。” 就在这时,李老汉突然暴起,拔出胸前的利箭,朝着於夫罗的面门刺去……… 第九十七章 热巴的颜 张昊睁开了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黎悦心思细腻,该不会发现了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就在张昊正想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黎悦继续开口道:“谁又能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击败三万朝廷偏师,又有谁能够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成为州牧呢。” “我能走到现在,靠的绝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说着,张昊的眼前便浮现出过往的画面来:“若不是周仓,我也不可能在九门招来那一营兵马,若不是褚燕驻守石邑,替我牵扯住了董卓一部分兵力,我也无法与其抗衡; 还有田先生,沮先生,硕哥儿,雷公,若没有他们,我是万万走不到今天的。” 说到这里,张昊将脑袋放平,看向眼前的黎悦,温柔道:“还有你,若没有你,我恐怕在去下曲阳的路上,便被贼人杀死了。” 黎悦抬起头,不去看张昊的眼睛。 “黎悦,是你救了我,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公子,我是……” 黎悦的“死士”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张昊用捂住了。 “黎悦,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将来我若遇到了不可挽救的危险,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黎悦没有说话。 张昊收回手,长叹道:“我现在是冀州牧,朝廷的平难中郎将,麾下兵马近十万,我以后的敌人会很多……” 一想到几年以后群雄并起,他们的眼中又怎会容得下自己这个黄巾出身的冀州牧呢。 黎悦揉了揉张昊的脑袋,柔声道:“身为一州之主,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如果公子觉得累了,大不了不做这个州牧了。” “不做州牧?” “嗯,公子可以有很多选择的,浪迹天涯游历世间,或者隐居一隅开个客栈做点买卖,也可以占山为王逍遥快活,”说着,黎悦的眼眸里满是憧憬,低声道:“无论公子如何选择,奴家都会不离不弃的跟在公子身边。” 黎悦的话听着暖心,张昊不由笑道:“到时候等本公子长大了,你就可以给我生孩子了。” “…………”黎悦俏脸一红,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好在屋子里光线弱,只有窗外照射进来的微弱月光,否则张昊便能看到黎悦的窘迫了。 良久,黎悦才将杂乱的思绪抚平,淡淡道: “公子说笑了,天下间,只有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世家之女才配得上公子,奴家还是做好侍女就好了。” 张昊没有说话。 黎悦正期待自家公子会如何说的时候,却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她不由一愣,紧接着莞尔一笑,伸手将被子扯过来给张昊盖上,然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 翌日清晨, 王孚急匆匆的往张昊的寝卧走来,却被黎悦伸手拦在屋外。 “黎悦,你这是干什么,我有要事禀报少主!”王孚诧异道。 王孚知道黎悦跟少主之间的关系,更是知道黎悦的身手,所以在黎悦面前,王孚自然不敢拿大。 “公子昨晚丑时才睡下,别惊扰了他。”黎悦的语气不容拒绝。 王孚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低声道:“北边来了一个姑娘,是屠兀骨的妹妹……” “屠兀骨的妹妹?那她去找屠兀骨就是了,你来找公子干什么。” “屠兀骨的部族,图拉部,被匈奴人给血洗了,他的父亲,也就是图拉部的族长被杀死了。” 黎悦皱了皱眉,知道此事有些大,不是她能决断的,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公子醒了没有。” 说完,黎悦便往屋内走去,而床榻上的张昊也刚刚坐了起来,开口道:“让王孚进来吧。” 王孚一听自家少主醒了,赶紧走了进去。 “少主,屠兀骨的部族被匈奴人灭了,子民、牛羊、财物全被抢走了,只有屠兀骨的妹妹活着逃了出来。”王孚禀报道。 张昊皱着眉头,捏了捏鼻梁,开口道:“屠兀骨是什么意思?” 王孚低声道:“屠兀骨知道此事后,带着他妹妹第一时间就来到府衙候着了,我说少主应该还没起来,他说等少主起来了再让我来通禀。” 张昊眯了眯眼睛,问道:“他一点都不着急?” 王孚沉吟道:“表面上看不出来很急的样子,但自家部族被袭击了,自己的父亲又被杀了,想来心里应该是急的吧。” 张昊颔首道:“去伙房拿些吃的过来,我饿了,记得多拿点。” 王孚一愣,难道自家少主不先去处理屠兀骨的事情吗?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王孚对张昊的命令,还是会坚决的去执行的。 “我这就去。” 王孚走后,张昊开始穿衣服,黎悦端着一盆热水来,伺候张昊洗漱。 黎悦看了一眼神情淡定的张昊,好奇道:“公子好像一点也不急。” “急也没用,难道咱还能一路追过去?” 黎悦没有说话。 张昊回忆道:“我之前听田先生提起过,屠兀骨似乎有王族血统,他的父亲好像是先单于呼微的次子。” “公子的意思是……匈奴人是故意攻击图拉部的?” 张昊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匈奴部族之间的事情,我又不懂。” 三国的历史他大致还在课本上学过,可匈奴的历史,课本上也没教啊,三国演义里也没有写啊…… 张昊心里的吐槽,黎悦自然是不知道的。 很快,王孚便将早食给端了过来,张昊让王孚将早食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他要在外面用餐。 然后,张昊又让黎悦将招娣叫来一起用早食,昨天他们到卢奴城的时候,张昊等人故意不让招娣看到那副惨状,只得在晚上进了城以后,才告诉招娣,城里的人都死了。 奇怪的是招娣并没有哭,而是平静的接受了,那一幕,一度让张昊怀疑黎悦是怎么带孩子的…… “王孚,你去叫屠兀骨和他妹妹一起进来吧。” “诺。” 院子里, 张昊和李招娣围坐在石桌旁,开始用食。 李招娣懂礼,待张昊先动了筷子以后,她才开始去拿筷子。 张昊喝了一口热粥,夹起一块儿腌肉条放进嘴里咀嚼着。 这种腌肉,类似与后世的腊肉,只是在味道上却差了很多,但在这个时代,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张昊又夹起一块腌肉,放在了李招娣的碗里。 没过一会儿, 王孚便带着屠兀骨和一个个子高挑的匈奴女子走了进来。 远远的,张昊便被屠兀骨身后的那个匈奴女子给吸引住了目光, 待这匈奴女子走近了,张昊不由一惊。 这颜,也太热巴了吧………… 第九十八章 仇人 “属下拜见少主!”屠兀骨单膝跪地道。 风怜见自己哥哥朝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行了一个主仆礼,心里不由一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风怜,还不赶紧拜见少主。”屠兀骨低声提醒道。 风怜有样学样的跪拜道:“风怜拜见……拜见少主。” “我家阿妹不懂礼数,还望少主恕罪。”屠兀骨。 张昊收回目光,淡淡道:“都起来吧。” 屠兀骨和风怜起来以后,屠兀骨再次拱手拜道:“少主,我的部族被呼厨泉带兵劫掠了,我阿达……我阿达也命丧其手。” 说着,屠兀骨看了张昊一眼,低声道:“请少主允带兵北上报仇。” 张昊没有立刻回应屠兀骨的话,而是脸色平静的问道:“你们用过早食了吗?” “这……”屠兀骨皱了皱眉,不知所以。 张昊用筷子指了指面前的两个座位,开口道:“想你们都没有吃,坐下吃饭。” 屠兀骨和风怜面面相觑。 屠兀骨从风怜的脸上看出了对张昊的不满,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少主让咱们吃饭,咱们就先吃饭吧。” 风怜无奈,只能按照哥哥的意思坐了下来,但她没什么胃口,所以也没有动手。 而屠兀骨则没有客气,伸手拿起一张面饼,就往嘴里送去。 “等等,”张昊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腌肉,说道:“别光吃面饼啊,也得吃肉。” 说着,张昊便夹了一块腌肉放在了屠兀骨的碗里,屠兀骨赶紧将碗里的腌肉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好吃吗?”张昊。 屠兀骨点头。 张昊的饭量不大,吃的慢,也吃得很斯文。 屠兀骨饭量大,狼吞虎咽。 原本还有些矜持的李招娣,见屠兀骨如此这般的风卷残云,当即也不装了,也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唯有一旁的风怜,瞧着这三人还有闲心在这里吃饭,心中窝火道:“哥,阿达临终前让我来寻你,不是让我在这里看着你吃饭的,你赶紧带兵北上为阿达报仇,夺回部族的牛羊和子民啊!” 屠兀骨一听风怜如此说话,当即眉头紧蹙道:“你胡说什么,没有少主的兵符和军令,我怎敢擅自带兵北上!” 第九十九章 追击 张昊回屋了,黎悦紧随其后。 王孚守在门边,一众护卫也都将目光从屠兀骨的身上收了回来,目视前方,认真值守。 屠兀骨的脸色有些颓败,拉着风怜站了起来。 “哥,少主是不是允你北上了?”风怜雀跃道。 屠兀骨摇了摇头:“少主说的没错,仅凭我胡骑营的四千骑兵,根本不是那呼厨泉的对手。” “那部族的仇?” 屠兀骨看了一眼张昊的寝卧,叹道:“阿达和部族的仇,迟早是会报的,但,不是现在。” 说完,屠兀骨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等等!”李招娣阻拦道。 屠兀骨转过身,看向李招娣,皱眉道:“想通了?” 李招娣走到屠兀骨的身前,咬了咬牙,双膝跪地,拜道:“请您教我杀敌的本领!” 屠兀骨丝毫没有诧异,开口问道:“打仗不是女人该干的事!” “请您教我杀敌的本领!”李招娣执着道。 屠兀骨再次看了一眼张昊的屋子,沉吟片刻后,说道:“那你先跟我阿妹学骑马吧!” 说完,屠兀骨转身离开了,身后跟着风怜,还有李招娣。 ……………… 卢奴以北百里外,有一个名为左人的村子, 传闻在先秦时,这里曾是蒙恬关押匈奴人的地方,这些被关押的匈奴人亦被称为左人。 左贤王於夫罗正在屋子里烤着火,火堆上架着一只滋滋冒油的兔子。 “左贤王,五天了,卢奴城里的汉军还是没有动静。” 乌日格大步走了进来,摘下头上的毡帽,掸了掸身上的雪。 於夫罗眉头微蹙,不过很快,便饶有兴趣的笑了:“看来这支汉军的主将不傻啊。” 乌日格沉吟道:“听说是汉人的冀州牧亲自带兵来的,好像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汉人朝廷是真的没有人了吗,竟让一个孩子来领军。” 乌日格的语气有些不屑。 於夫罗淡淡道:“不要小觑了汉人,当年冠军侯年仅十八岁便被任命为剽姚校尉,如果卢奴城里的汉军主将真的是他们的那个冀州牧,那咱们就得小心一些了。” “他很厉害吗?” “他叫张昊,黄巾首领张角之子,曾以万余兵马击败了朝廷三万官军精锐,不仅如此,他还击败了汉人将军皇甫嵩,在广宗城外屠戮了两万官军。” “这……这么狠!” 於夫罗用小刀割下兔子的背脊肉,放在嘴里咀嚼道:“既然是张昊带兵来了,那咱们应该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了,明日咱们就回草原吧。” 乌日格皱眉道:“左贤王,我可听说呼厨泉已经将图拉部洗劫了一空,若咱们就这么回去,单于那边…………” “东边的乌桓人在公孙瓒手里吃了败仗,他们急于让阿达去援手,阿达这个时候应该很需要我。” “左贤王,公孙瓒可不好对付啊……” “公孙瓒的确不好对付,可本王只需要阻截公孙瓒对乌桓人的追击,乌桓人必会记得这个情分,”说着,於夫罗看向乌日格,沉声道:“他日争夺单于的位置,本王需要乌桓人的支持。” 乌日格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咱们明日就动身。” “等等,”於夫罗沉吟道:“咱们走了,那个张昊势必会重新整合汉地的这些小部族,你派人去给他们提提醒,让他们别忘了自己是日月神的子民!” 乌日格狞笑道:“属下这就去办!保证让汉人一个部族都笼络不到!” ……………… “什么!一个部族都不愿意来吗?” 厅堂内,张硕和屠兀骨负手而立,面色凝重。 “少主,这些部族一定是忌惮於夫罗那厮,他们害怕自己的部族会是下一个图拉部。”屠兀骨道。 张昊眉头微蹙,脸色阴沉道:“看来这些部族不太相信咱们啊。” “少主,既然他们不来,那我就带人去请,我就不信请不来他们!”张硕朗声道。 “硕营主说的没错,匈奴人以强者为尊,咱们的兵马多,刀子硬,不怕他们不来!”屠兀骨附和道。 张昊摇了摇头:“不可,若以强势逼迫他们,那咱们跟於夫罗不就成了一丘之貉了吗。” “那怎么办?”张硕问道。 “於夫罗的兵马在哪里?”张昊问道。 “哨骑在城北五十里外遇到过匈奴人的哨骑。”说着,张硕来到桌案旁,指了指地图上的标记:“不排除他们会在左人村和中人村一代,甚至是望都和唐县……” 张昊沉吟片刻后,对屠兀骨说道:“你胡骑营里大多都是匈奴人,对这一代比较熟悉,挑几个机灵点的,让他们去望都和唐县摸摸情况。” “诺!”屠兀骨。 “此次来中山郡的匈奴兵马不会太多,否则也不会在知道咱们驰援卢奴时放着咱们不管,反而撤出了卢奴。” 屠兀骨眼前一亮,询问道:“少主是想吃掉百里外的这支匈奴人,让其他部族看看咱们的实力?” 张昊颔首道:“不错,得让那些部族知道,在冀州,谁才是老大,他们该听谁的话!” 三月初, 张昊在得知唐县和望都并没有被匈奴人攻陷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左人村和中人村一带, 随即,张昊和张硕一同率领硕字营的五千精骑北上,打算在左人和中人一带寻求与匈奴人一战。 同时,张昊还让屠兀骨带着胡骑营从西面走上曲阳的方向,对目标进行包抄,以备万全。 由于三月开春,上游的冰雪融化,河流上涨,致使於夫罗部不能渡河北上,只能沿河往唐县的方向绕行。 ……………… “左贤王,哨骑来报,汉人的骑兵已经出现在左人村一带,距离咱们不到五十里,要不我带三千儿郎去把这支汉人骑兵给吃掉?”乌日格请战道。 於夫罗部之所以行军不快,一来是碍于河水上涨,只能绕行;二来是他们所携带的粮草本就不多,这一路上不仅得赶路,还得派人去周边村镇劫掠,是以大大延缓了他们的行军速度。 反观张昊这边,从卢奴出来之前,每名士兵都携带了五天的干粮,所以行军速度比匈奴人快了两倍不止。 “汉军那边来了多少兵马?”於夫罗问道。 “五千骑,全是汉人骑兵。” 於夫罗皱了皱眉,寻思道:“我记得汉军里还有一个胡骑营,有四千胡骑,难道这支兵马被留在了卢奴?”m.33qxs.m “一定是这样的,胡骑营里大半都是匈奴人,一定是张昊不敢用他们,所以才没有把胡骑营待在身边!” 於夫罗眯了眯眼睛,寒声道:“你领三千人做前军,我带两千人为后军给你压阵!” 第一百章 冲锋 滱水河畔,硕字营下马取水,埋锅造饭。 夜幕降临,河风带着些许的寒意摇曳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除了散布在周围的斥候和哨骑以外,绝大多数的士卒相互依靠在篝火旁,沉沉入睡。 一马平川的荒野里,除了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外,也只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声。 荒野多灌木,用来充当柴火,燃烧后会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正是这种气味使得一些蚊虫避而远之,也让士兵能够得到很好的休息,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几声梦呓声。 张昊靠在一棵枯树下,望着漫天星辰,睡意全无。 从卢奴赶至此地,用了两天的时间,白天大家都是在马上吃着干粮,也就到了晚上,才能吃口热乎的。 这两天,张昊和张硕两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因为敌人是擅长弓马的匈奴骑兵,同样是骑兵,匈奴人的素质各方面都要优于他们,所以两人都很谨慎。33qxs.m “阿弟,其实你不用跟来的。”张硕走了过来。 张硕的脸色有些疲惫,他的心理压力很大,不仅是敌人的强悍,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要保护张昊。 “我是冀州牧,在於夫罗的眼里,我就是军功。” “硕字营虽然可称之为精骑,但在匈奴人的眼里,也就是骑在马上的步卒而已,就算前面那支匈奴骑兵只有三千骑,硕字营尚不敢言胜,万一更多…………” “来都来了,再说这些也是无用。” “力士营的一千骑兵就跟在后面,你若愿意回去,还来得及。” 张昊含着深意看了一眼张硕,道:“是不是有匈奴人的消息了?” “东北方向三十里,大概三千人,双方哨骑已经碰上了,我方死伤惨重。”张硕的脸色有些凝重。 张昊颔首道:“这么看来,明早便有一战了。” 张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硕哥儿,你好像有心事。”张昊笑道。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你是说尘哥儿?”张昊心里清楚,张尘的事情,张硕一直憋在心里。 张昊见张硕没有说话,便知道被自己说中了,淡淡道:“他有他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如果他是因为我接受招安而离开,那我亦无话可说。” 张硕皱了皱眉,解释道:“皇甫嵩毕竟杀了三叔……” “朝廷也差点杀了我阿父!” 张硕沉默了。 张昊望着这漫天星辰,感慨道:“太平道的意志,是让天下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耕者有其田,屋者有其屋,这件事要想实现,绝不是一蹴而就的; 你觉得,就凭咱们麾下的这几万人马,手里的武器,就可以实现的吗?” 张硕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张昊接着说道:“这天下已经这样了,要想彻底改变,太难了。” 说着,张昊看向漫天星辰,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坚定的走下去,决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知道,下面有很多黄巾老人都不太能接受被招安的事实,但又能怎么办呢? 各州郡自行招募兵勇围剿黄巾军,兵马已有百万之众,朝廷有朱儁,虽然兵力不多,但都是朝廷的禁军精锐,手下猛将如云,孙坚、曹操没一个是好惹的,还有何进麾下的袁绍,身边的谋士将领绝非咱们可比; 再说各州,远的有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焉父子,近一点的幽州公孙瓒;若咱们真的成为了众矢之的,咱们撑不到明年,那时,又何谈太平之志?” 张硕长叹一声,望着星空,怔怔出神:“所以阿弟你选择接受招安……” “我们需要时间发展壮大,我们需要远交近攻,我们需要合纵连横,接受招安,就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 “阿父(张宝)真应该听一听你说的话。”张硕叹道。 张昊摇了摇头,含笑道:“你太小看二叔了。” “什么意思?” “或许二叔在以自己的方式,为咱们争取时间呢。” “……”张硕不解, 张昊也没有想要去跟张硕去解释,因为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也许,二哥张尘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 击鼓, “咚——咚——咚——” 吹号, “呜———” 滱水河畔,硕字营军列整齐,五千兵马为前军,力士营一千兵马为后军,将张硕所在的马车环护在中间。 对面的三千匈奴骑兵也已经列好了阵型,霎时间,号角声,战鼓声响成一片。 周遭的空气骤然间变得凝重了起来,两股肃杀之意在两军阵前开始碰撞着。 随着兵器的碰撞声,铠甲的摩擦声,马蹄的踩踏声,两方军阵缓缓的进入到了各自认为最好的攻击位置。 硕字营这边,原本背负着马槊的前排骑兵,在各自队率的呵斥下迅速将马槊握在了手中,中排的弓弩骑开始有条不紊的检查箭袋里的箭支,或给弓弩上好弩箭。 “虎!虎!虎!” 硕字营的五千骑兵齐声怒吼。 这时,对面的三千名匈奴骑兵在乌日格的命令下,控制着战马迈着整齐的步伐,马蹄踩踏着大地,缓缓向前。 这是匈奴骑兵在冲锋前的举动。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战争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敌人的冷静和沉着,匈奴人此举,无疑会给敌人造成莫大的心理压力。 乌日格是懂战术的,至少张硕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了。 张硕很清楚,在气势上,虽然对面只有三千骑,在兵力上不如己方这五千骑,但在气势上,对面三千骑竟爆发出了三万骑的优势。 两军对垒,气势是至关重要的,气势足,哪怕战损达到了三成以上,亦能死战不退,可若是在交战前输了气势,很可能在对方冲锋的时候,己方就会呈溃败之势。 张硕清楚,不能再等了。 当即,张硕将手中的长朔指向前方,朗声呐喊道:“杀!” 张硕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身后的五千骑兵紧随其后。 乌日格看着汉军骑兵开始冲锋了,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弯刀,带着麾下三千儿郎迎了上去。 三千匈奴骑兵在提升马速的同时,迅速的完成了张弓搭箭的动作,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已经瞄准了汉军的方向。 北方五里外的密林深处,於夫罗缓缓上前,神情凝霜,身后两千匈奴骑兵隐伏于此………… 第一百零一章 力士营冲锋! 张昊站在马车上,遥遥看着两里外的战场,神情凝重,心里紧张到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与匈奴人交战,更是成为冀州牧后,第一次代表大汉与外族的交战,此战关乎于自己的声望,更关乎于冀州军民对自己的认可。 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一开始,匈奴人的箭雨率先落在硕字营这边,硕字营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当硕字营射出的箭矢落在匈奴人一方时,匈奴骑兵的伤亡显然要低很多。 总共五轮箭雨,匈奴一方射出了三轮,而硕字营这边却只射出了两轮,而且准头却不及对方。 待两方骑兵碰撞在一起后,硕字营前排的骑兵的确凭借着长朔给对方带来了不少的伤亡,但在交锋中,匈奴骑兵依旧仗着其娴熟的马战,让硕字营尝到了苦头。 硕字营创立至今不过一年多,但匈奴人可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孰强孰弱一试便知。 一轮交锋过后,硕字营的士兵锐减了一小半,战损接近两千,反观匈奴这边,战损不过千人。 照这样下去,硕字营再与对方冲锋一次,大概率就会伤亡过半了,彡彡訁凊 虽然张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现实却更加的残酷。 “少主,我让人带你撤吧,硕营主那边,我去支援!”王孚肃然道。 尽管王孚也看出来了硕字营和匈奴骑兵之间的差距,自己就算带着不到千人的力士营骑兵补上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若能为少主赢得逃离的时间,那也是值了。 张昊脸色苍白,咬牙切齿道:“再等一轮,再等一轮……” 张硕拔掉胸前的两根箭矢,双眼赤红的盯着前方的匈奴骑兵,鲜血从衣袖内流出,顺着手中的长朔缓缓滴落。 胯下的黑色骏马,晃动着脑袋,打着响鼻,前蹄刨地。 他身后的三千将士,大多都负了伤,此时还能坚持在马上,全凭着一股狠劲儿和过人的毅力。 “大汉男儿!”张硕朗声呐喊道。 “虎!虎!虎!”身后三千将士奋力嘶吼回应。 “杀!”张硕大喝一声后,率先冲了出去。 “杀!”三千将士紧随其后。 远处的乌日格,看着眼前这群不要命的汉人,眼角微眯,掩饰着内心的震撼。 多久了? 多久没有遇到如此血性且不要命的汉人骑军了。 匈奴的人口与汉人没得比,每死一个,乌日格都很心疼,此次带出来的五千儿郎,几乎囊括了部族内大半的男丁,若身后的两千儿郎再去一半…… 乌日格的心在滴血。 但同时,乌日格也知道,此战决不能退,先不说左贤王在看着,若是他下令撤退,日后在王庭,他便会被其他部族所耻笑。 “儿郎们,砍下汉人的脑袋,回去换酒喝!” 随着乌日格一声激励,身后两千名匈奴骑兵发出一声尖锐的欢呼声,挥舞着手中弯刀,迎向朝他们冲将过来的汉人骑兵。 远处的张昊,眼中布满了血丝,喉头微动。 “屠兀骨的胡骑营呢!” 张昊的声音有些嘶哑。 王孚皱眉道:“清晨的时候已经派出了斥候,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最好能够赶上,否则……” 张昊后面的话没有说,但王孚能感觉到张昊字里行间的杀意。 当匈奴骑兵和硕字营的骑兵再次撞在一起的时候,张昊眼皮一颤,大声吼道: “快,顶上去!” 早就准备好的王孚和力士营的九百名骑兵如离弦的利箭一般朝着战场扑杀而去。 力士营是黄巾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身上的甲胄是全军中最精良的,战斗意志也是全军里最为强横的,他们无惧生死,只效忠于张昊。 哪怕前方是收割生命的阎罗,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扑杀上去。 “少主,赶紧撤吧!”力士营的屯长焦急道。 “闭嘴!”张昊瞪向这名屯长。 屯长看到了张昊眼神中的决绝,心里反而有那么一丝释然和畅快,毕竟能选入力士营的士兵,皆不是畏战之人。 眼瞅着袍泽上阵厮杀,自己又如何能够独自求生呢。 从另一方面来说,王孚自知顶上去是个什么结局,所以留下的这名屯长,显然也是打算让其接替自己的位置,守护张昊的安全。 王孚跟着张昊这么久,自然也是成长了不少,能被他看重的人,必然也不会是普通人。 张昊看了一眼身旁的黎悦,见黎悦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便知道黎悦的心思。 也是,自己经历了多少危机,黎悦可曾半步离开过自己? 当硕字营与匈奴骑兵交错之后,硕字营的伤亡已经过半了,剩下还坐在马上的已经只有两千余骑了,其中还有一些身负重伤,随时能掉落马下的。 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面对死亡,这个过程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煎熬和折磨。 就在他们的意志开始涣散,快要放弃时,身后马蹄雷动。 众人回头望去,是力士营的弟兄,为首的王孚身旁,一名旗手高举着黄色的“张”字旗。 那是代表张昊的旗帜,代表着他们的少主没有丢下他们独自逃生,而是选择了与他们并肩作战。 在距离硕字营的将士不到五十丈的距离时,王孚朗声喊道:“咱们替硕字营的兄弟冲阵!” “杀!杀!杀!”力士营的骑兵高声呐喊道。 硕字营剩下的两千将士无不动容,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异样的滋味。 张硕看着力士营的骑兵丝毫未减马速,便知道王孚要做什么了,嘴角一咧,眼眶红润着摇了摇头。 “你们可是全军最精锐的骑兵,有脸让力士营的弟兄冲在你们前面吗!还有胆的,跟我冲!” 说完,张硕提起长朔再次冲了出去。 “杀——” 袍泽的加入,给硕字营的将士带来了希望,自家营主的话,让他们又重新燃起了战意。 反观乌日格这边,却开始有些慌乱了,刚才一轮冲锋下来,他们也只剩下千余骑了,伤亡已经过半了。 此时汉人的援军来了,哪怕只有不到千骑,但这种情况无疑会提升对方的士气,而削弱己方的战斗意志。 看着对面差不多三千名骑兵朝着自己这边扑杀而来,自己这边剩下的千余骑必然处于绝对的劣势,乌日格仓惶回头,看向背后。 正当乌日格恼怒左贤王为何还不来的时候,北方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竟是左贤王率领的两千匈奴骑兵。 此刻,左贤王的嘴角绽开一丝冷笑,高举着右手的弯刀,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汉军中的那面黄色的“张”字旗………… 第一百零二章 和於夫罗的交易 “呜——” 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引起了战场双方的注意。 “吁”张硕勒住缰绳,控制着胯下马儿减速,身后的硕字营将士,以及王孚率领的力士营骑兵纷纷勒住了缰绳。 西北方向出现的骑兵,看不清人数,但从旗号上看,应该是匈奴人的援军。 此时,於夫罗和乌日格在看清那面旗帜时,面色一沉,也停止了冲锋, 原因很简单,因为西北方向的匈奴骑兵打的是右贤王的旗号。 “呼厨泉……”於夫罗眼眸微虚,脸色阴沉,显然极力的抑制着内心的恨意。 西北方向竟然出现了匈奴人的骑兵,骇然之下,张硕立刻策马来到王孚身边,喝问道:“少主呢?离开了没有!” 原本於夫罗的那两千骑兵出现的时候张硕心里就已经凉了半截了,可当西北方向又出现了一支匈奴骑兵时,张硕顿觉连逃跑的机会也没了。 但他需要确定的是张昊离开了没有,若张昊离开了,就算自己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王孚也不知道自家少主离开了没有,被张硕这么一问,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也就在这时,南边传来马蹄的轰隆声。 张硕和王孚惊惧之下赶紧回头望去…… 是张昊的马车,还有力士营的百名骑兵。 张昊没有离开! 张硕大怒,用长朔指向王孚,呵斥道:“王孚,你怎么没有让阿弟离开!” “这……我……”王孚也是心中焦急,恨不得拔刀自刎,面对北方和西北方向的数千匈奴骑兵,他们生还的希望几乎没有,如今少主没有走,恐怕也很难走掉了。 “硕营主,快看,是咱们的人!” 得到身边亲卫提醒后,张硕和王孚寻声看去, 果然, 伴随着张昊马车的出现,一支穿着汉军甲胄的匈奴骑兵出现在了张昊马车的后面。 看样子,是屠兀骨的胡骑营。 之所以能够从外貌上辨别出这是胡骑营,是因为他们都穿着汉军甲胄,但他们并未戴兜鍪,而是披头散发,有的在额头上还绑了一条束带。 胡骑营有四千骑,加上张硕和王孚这边的兵马,总共有七千; 而於夫罗这边仅仅只有三千余人,加上呼厨泉那边的两千余骑,总共也就五千余骑。 虽然匈奴这边的兵马处于劣势,但若真的以死相拼,不见得不能胜, 但是, 於夫罗和呼厨泉都没有动。 匈奴那边没有动,张硕和王孚这边自然也就不敢擅动,只能谨慎的关注着前方包括乌日格在内的三支匈奴骑兵。 山坡上,张昊站立在马车上,淡淡道:“屠兀骨,我有那么一瞬间在想,如果你没有赶到,我会是个什么下场。” 屠兀骨赶紧翻身下马,朝张昊单膝跪地道:“如若少主有任何闪失,屠兀骨必会以死谢罪。” “那倒不用,你可以带着胡骑营里的族人重建你的图拉部。” “属下不敢。” 张昊瞥了屠兀骨一眼,开口道:“起来吧,” 说着,张昊指了指西北方向的那支匈奴骑兵,问道:“看样子,他们和於夫罗不像是一伙的啊。”彡彡訁凊 屠兀骨脸色铁青,眼里充斥着怒火,答道:“那是呼厨泉的部众,他是匈奴的右贤王,也是於夫罗的弟弟。” “哦,”张昊恍然道:“一个左贤王,一个右贤王,哥哥和弟弟要争单于的位置啊。” “少主明鉴。” “一个想坐收渔翁之利,另一个则想保存实力,”说着,张昊冷哼一声道:“看来今儿这场仗,打不下去咯。” 说完,张昊便令人鸣金收兵,另外,他让左右给自己准备了一匹马,带着屠兀骨和黎悦朝着於夫罗的方向策马而去。 听到鸣金的声音后,硕字营和力士营的骑兵徐徐撤回,张硕和王孚则迎向了张昊。 於夫罗这边,见汉人这边出来了五人,朝他这边策马而来,当下便明白了汉人的意思。 当即,於夫罗招呼乌日格一起上前。 双方主要人物隔着三十余步的距离,勒马而立。 “你就是左贤王於夫罗?”张昊问道。 屠兀骨充当翻译,但於夫罗并没有说匈奴话,而是用中原话反问道:“你就是新任的冀州牧,黄巾少主张昊?” 张昊一愣,接着,两人相视而笑。 “还打吗?”张昊问道。 “明知故问。” “中原话说的不错。”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张昊呵呵一笑,指了指西北方向的呼厨泉部,说道:“我帮你灭了他,这样就没有人能和你争单于的位置了。” 於夫罗一愣,哈哈哈大笑道:“你就不怕我从背后偷袭你?” “你会吗?”张昊盯着於夫罗的眼睛,反问道。 “他可是我弟弟!” 张昊笑道:“那我就帮他灭了你,你觉得他会拒绝吗?” 於夫罗微笑的看着张昊,说道:“你不用再试探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昊脸上的笑容不见,沉着脸,厉声道:“十年内,匈奴人不可再进入冀州境内!” 於夫罗眯了眯眼睛,沉吟道:“凭什么?” “凭我是冀州的主人,凭我麾下有十数万敢战之士!” “我能有什么好处?” “我会在广昌建立互市,你的商队可以来广昌与我们汉人做生意。” 於夫罗一愣, 匈奴一直有和汉人朝廷互市的需求,若互市能掌握在他的手里,势必会增加他笼络其他部族首领的筹码。 毕竟匈奴人迫切的想要从汉人手里得到铁器、铜器、陶器、金银、粮食。 “我要铁器、粮食,你能给我吗?”於夫罗问道。 “当然,只要你能出得起价,或者用良马来换!”张昊笑道。 於夫罗看了一眼乌日格,他从乌日格的眼中看到了炙热的光芒,毕竟互市对于匈奴人来说,算是一个无法抵挡的诱惑。 “开设互市可没有那么简单,需要朝廷的文书,你……有吗?”於夫罗不相信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有这样的能力。 “我说了,冀州是我说了算,至于朝廷文书,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先斩后奏即可。”张昊说道。 於夫罗嘴角一扬,没有说话,调转马头,离开了。 很快,双方各自撤军…… 第一百零三章 召开部族会议 滱水河畔一战,双方本来已经杀红了眼,但却因为非战术以外的原因,让这一仗草草收场。 对于张昊来说,这一仗他败了,但从结果导向来看,他却是赚了。 战争往往就是这样,因利益而打得你死我活,最后又能因为利益而握手言和甚至称兄道弟。 当然,对于左贤王於夫罗来说,南下打草谷本就是为了劫掠汉地的物资和财富,至于是否一定要和汉军一战,那就得看回报率有多少了。 俗话说风险越大,回报也就越大。 原本能通过五千兵马俘虏一个冀州牧,再通过敲诈勒索换回一笔丰厚的赎金,这在於夫罗的眼里,这个买卖是划算的。 可若是不太一定能够活捉这个冀州牧,反而会消耗自身的实力,从而让自己的政敌有机可乘,那这个买卖就大可不必了,风险太大,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所以,这一仗,打得很坚决,和得也顺畅。 至少对于张昊来说,十年内,匈奴人不会再出现在冀州境内,这对冀州的发展创造了一个优越的环境; 同时,张昊也明白,冀州对于匈奴人来说风险还是太大,因为他们完全可以去抢幽州和并州,若非不得已,他们轻易是不会来到冀州的。33qxs.m 另外,张昊还可以通过与匈奴互市,从草原上获得大量的战马和财富。 要知道战马在这个时代,可是极为稀缺的战略资源,有了战马,便能组建骑兵,骑兵在战场上所展现出来的优势,不言而喻。 而财富对于现在的张昊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要发展冀州的经济、民生,这都需要银钱,招兵买马扩充军备更需要海量的银钱。 所以张昊才会果断的提出互市的需求,哪怕暂时放下匈奴人对卢奴的屠城之仇,暂且搁置匈奴人对图拉部的劫掠和残杀。 张昊等人回到卢奴后,张硕忙着处理硕字营的善后事宜,譬如死伤的战士登记造册,报往信都,由州府出钱抚恤等等。 而屠兀骨则是按照张昊的要求,邀请冀州境内的匈奴部族,还有羌人、鲜卑人的部族族长来卢奴议事。 滱水河畔的一战,在张昊刻意的加工下,成为了:汉军在滱水河畔击退匈奴左贤王和右贤王部。 虽然有些强行引导的成分在里面,但张昊以后世的思维,对舆论和标题如何偷换概念的事情上,他也算是手拿把捏。 三月中旬, 聚居在中山郡和常山郡北部的五大部族首领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卢奴城,之所以是五大部族,是因为这次邀请的部落都是人口超过五千人的大部族,简单来说就是居住在冀州境内的大部族。 当然除了这五大部族以外,还有很多小部族,这些小部族的实力太过弱小,大多都依附于这五大部族,所以不在此次的邀请名单里。 这五大部族里有三个部族都是匈奴部族,分别是兰部、呼延部、和提部,还有羌族的草坡部和鲜卑族的拓跋部分支。 这五个部族的首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一些礼物,毕竟张昊现在是冀州之主,又有实力击退匈奴人,对待张昊,他们会用礼物来展现对张昊的尊重。 清晨,卢奴城内,不仅重现了往日的繁华,甚至比之前还过之而无不及。 一队队的胡人从北城门而入,一个个返乡的难民从东城门和南城门进入,张硕的硕字营负责此次的维稳工作。 至于屠兀骨的胡骑营,张昊则是另有安排。 张昊照常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用早食,粟米粥、面饼、腌肉和一小碟腌菜。 而李招娣则是独自抱着一盆粟米粥和两张面饼在大口咀嚼着。 “招娣,你怎么光吃面饼不吃肉啊,你现在正在长身体,得多吃点肉”张昊问道。 李招娣摇了摇头。 “招娣,这些日子跟风怜学得怎么样了?”张昊问道。 “骑马有什么难的,学了两天,我就会骑了。”李招娣得意道。 “哦?”张昊笑问道:“那现在风怜在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给马儿治病,怎么通过马粪的颜色和气味来辨别马粪的时间……”说着,李招娣指了指张昊面前的腌肉:“如果马粪呈这样的颜色,表明马粪已经被拉出来两天了。” “…………”张昊。 瞬间,张昊就觉得眼前的腌肉不香了。 就在这时,风怜一路小跑的来到了院子里,朝招娣喊道:“招娣,快跟我去看火流星!” “火流星?”李招娣疑惑不解。 张昊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空,白日流星? “哎呀,火流星是一匹马的名字,是呼延部一年前捕获的一匹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风怜解释道。 李招娣皱了皱眉,开口道:“没兴趣……” “我有兴趣!”张昊朗声道。 风怜瞥了一眼张昊,并没有搭理他,转身便走了。 张昊知道风怜是在埋怨自己没有替图拉部报仇,所以心里有气,张昊也不恼,谁让风怜长了一副热巴颜呢,颜好破万物,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每次看到风怜,就能让张昊回忆起后世的世界,这种感情,不是穿越人感觉不到。 午时过后,五大部族的首领都来到了太守府内。 新上任的太守和主簿等官员,都是从信都直接派过来的,是由田丰亲自挑选的。 此时,太守时苗正在前厅接待五大部族的首领,并且让侍从去后院禀告张昊,询问张昊什么时候过来。 按理来说,像这种接待的事情,时苗本可以安排下面的人去做,向张昊汇报情况因由他本人去,一来当然是可以多和张昊这个冀州牧多多接触,二来也可以在张昊面前表现一番。 但时苗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在他看来,他可以借此机会和五大部族的首领熟络一下,毕竟自己是中山太守,中山郡以后是否能够稳定发展,需要他和五大部族共同维护。 五大部族的首领也不傻,在得知时苗是新上任的太守后,纷纷上前与其寒暄,毕竟在汉地居住,以后还是需要时苗这个太守多给他们行方便的。 就在这时,王孚带着护卫走了进来,朗声道: “使君到!” 堂中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负手而来…… 第一百零四章 胡汉合营 五大部族的首领第一次见到张昊,有些诧异,虽然大家都听说过如今的冀州牧是一个叫张昊的少年,但此刻人家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还不快拜见州牧大人!”时苗提醒道。 “呼延部吉达,拜见州牧大人!” “兰部蒙克,拜见州牧大人!” “提部巴音(巴图),拜见州牧大人!” “草坡部那日松,拜见州牧大人!” “拓跋部拓跋瀚,拜见州牧大人!” 五大部族的首领躬身拜道,提部的首领是两兄弟,今天都来了。 “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不用如此多礼,”说着,张昊坐在首座之上,朝众人挥手道:“大家都坐吧。” 待大家就坐之后,张昊率先说道:“前些日子,我与匈奴左贤王於夫罗达成了一个约定,以后匈奴王庭的兵马不会再来冀州了。”33qxs.m 众人一听此话,众首领纷纷叫好,唯独一旁的时苗觉着,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我也答应了他们一个要求,那就是在广昌设立互市,允许於夫罗的商队来广昌与咱们汉地的商人做买卖。”说着,张昊看向一旁的时苗,说道:“互市之事就交由你来负责了。” 时苗皱了皱眉,互市之事,兹事体大,若没有朝廷下发的文书,私自开设互市,是会以通敌罪论处的。 “这……”时苗有些为难。 “你放心去做,朝廷的文书,我会想办法的。”张昊道。 “诺。”时苗答道。 就在时苗应声之后,部族众首领不答应了。 “此事不可!”兰部首领蒙克起身说道:“州牧大人,如今我们五大部族都有商队与汉人通商,若王庭的商队来了,咱们的毛皮、牛羊就没人买了!” 显然他们担心匈奴王庭的商队来抢他们的生意。 “对呀,一旦王庭的商队来收购粮草、草药和铁器,必然会将这些东西的价格抬上去,咱们五大部族不就吃亏了嘛!”呼延部首领吉达附和道。 “没错,”拓跋部首领拓跋瀚冷哼道:“州牧大人该不会为了讨好匈奴王廷,就牺牲咱们五大部族的利益吧!” “放肆!”王孚上前一步,手按腰刀,眼眸深寒的扫视着众人。 众首领被王孚这么一喝止,心里也清楚这里是汉人的地盘,当下也都不再说话了,只是从大家愤怒的脸色来看,众人并不接受张昊在广昌开设互市。 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张昊才缓缓的说道:“在广昌开设互市,是我的决定,告诉你们是尊重你们,并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既然如此,州牧大人何必要招我等前来呢!”巴音哼声道。 张昊笑了笑,开口道:“我张昊虽然年龄小,但我喜欢广交朋友,我愿意和你们交朋友,自然也愿意带着朋友一起做生意,大家一起赚钱可好?” 话音一落,众首领眉头微皱,听出了张昊话里的意思, 这是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做买卖? 草坡部首领那日松急切道:“州牧大人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听听吧,这买卖怎么做?” 张昊哈哈一笑道:“开了互市,就会有关税,在互市完成的每一笔交易都会收两成的关税,所得关税咱们五五开,你们五大部族每个部族分得一成!” “那我们五大部族也需要缴纳关税吗?”呼延部首领吉达问道。 “当然,一视同仁!”张昊道。 “那不成,”提部首领巴音摆手道:“以前咱们做买卖都不用缴纳关税的,现在还得缴纳两成关税,不成!” 巴音的态度得到了众首领的附和。 一旁的时苗皱了皱眉,看向张昊,也是不解张昊为何会这样做。 张昊开口道:“我了解了一下你们每个部族每月与汉人所交易的量,总共加起来,一个月也就不到一百金,匈奴王庭的商队来了,每月交易量何止千金,算下来,每月你们能分得至少二十金!” 张昊的话,让众首领一阵沉默,心中都在默默的盘算着。 饶是时苗,此时也不免瞪大了眼睛,如此来算的话,五大部族铁定是稳赚不赔的。 但这时,拓跋部首领拓跋瀚却想到了一个问题,质疑道:“那若是匈奴王庭每月交易的量不足千金呢?” 张昊淡淡一笑,问道:“敢问现在一匹战马能卖多少钱?” “上月末,我部卖了十匹战马,收了近十金。”兰部首领蒙克回忆道。 “好,就按一匹战马一金来算,我欲从匈奴王庭购买战马至少三万匹,你们说说你们是赚还是赔?” 三万匹战马肯定不会在一个月内完成交易,就算每月购买一千匹,也得花费三年的时间,如若匈奴王庭刻意限制出售战马的数量,每月仅售五百匹,那也得是六年才能完成交易。 如此算来,每月五百金的交易额,每个部族每月也能获得十金的关税收益。 能当上部族首领的人,自然不会是傻子,仔细一盘算,便知道其中的利益。 当即,众首领面面相觑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但接下来,张昊的话便让他们心中一紧。 “既然是做买卖,那大家就得投入,投得越多,收益也就越大嘛!”说完,张昊将目光扫向众人。 拓跋部首领拓跋瀚皱眉道:“州牧大人有话直说,需要咱们怎么投入?” 张昊微微一笑,接下来,便是自己召集五大部族的目的了,也是此次北上卢奴的重头戏。 “我需要组建一支胡骑军,深入北方草原,为咱们获取财富!” 此言一出,不仅五大部族的首领一愣,就连一旁的时苗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张昊所说的获取财富,在众人的耳朵里,就相当于打草谷,去草原上打草谷。 打草谷这种事儿,五大部族当然熟悉,这是发家致富最便捷,也是最快,最粗暴的手段。 以前他们也打过其他小部落的草谷,甚至也打过汉人的草谷,只是后来匈奴王庭南下了,他们没有了生存空间,这才迫不得已的入了关,来到汉地生活。 呼延部首领吉达眯了眯眼睛,问道:“这支胡骑军需要多少兵马?” “万余就行,但我只要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壮,老弱不要!”张昊道。 “行!抢来的东西,咱们怎么分?”拓跋部首领拓跋瀚问道。 “根据你们各部所投入的兵马数量来定,我会投入四千骑,且这支胡骑军的甲胄军械皆由我来提供,你们只需出人出马即可,我占五成利,这支胡骑军的指挥权归我!” 众人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零五章 宝马火流星 对于胡骑军的建立,五大部族并没有当场给出答复, 对此,张昊也表示理解,毕竟这件事很大,涉及到很多部族的利益与安全,不过张昊也不怕他们不答应,毕竟此间利益之大,仅凭他们自身是无法实现的。 接着,各部族都献上了给张昊这个新任冀州牧的礼物。 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珍稀动物的皮毛,什么虎皮啊、熊皮之类的,也有一些宝石和玉器,但更让张昊感兴趣的是呼延部吉达敬献的汗血宝马,火流星。 当张昊等人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高大神骏的火流星。 它的背部很长,胸廓很窄,四肢虽然细长,但从其肌肉的线条上来看,也知其爆发力和耐力远非一般战马可比。 特别是它通体呈兔褐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带着些许的金属光泽,一看便知其绝非凡马。 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四个蹄子呈赤褐色,奔跑起来或许真如火流星一般吧。 五大部族的首领皆是爱马之人,此刻见到火流星后,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纷纷赞不绝口。 呼延部首领吉达看向张昊,见张昊眼中满是喜爱,心里得意道: “州牧大人,此马是一年前出现在我族领地之中的,我派了百名勇士围捕它,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将其捕获。” 说着,吉达长叹一声道:“可惜此马性子倔,我部落里最厉害的勇士也无法将其降服,我又舍不得打它,所以至今都未认主。” “吉达,所以你是打算将此马献给州牧大人了?”兰部首领蒙克妒忌道。 “州牧大人是个少年英雄,或许能得到它的认可。”吉达说道。 草坡部首领那日松嘲讽道:“烈马只能被驯服,哪有马儿自己认主的?” “火流星是有灵性的神马!”吉达哼声道。 就在这时,众人看到张昊缓缓走向了火流星,他们也不再吵嘴了,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马。 而周围的王孚和黎悦等人更是极为紧张,生怕火流星伤到自家少主, 王孚和一众力士营的护卫下意识的将手握住了腰间的长刀,而黎悦更是将双手放在了腰间的短刃之上。 一旦此马有伤人的动作,他们不介意第一时间对它挥刀相向救下自家少主。 火流星眨了眨眼睛,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当它看到眼前的这个少年慢慢伸手向自己探来时,它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打了两个响鼻,心里有些焦躁不安。 此刻躲在长廊一侧的风怜和李招娣更是紧张得捂住了嘴巴,但同时,她们眼里却满是期待。彡彡訁凊 张昊感觉到了火流星的焦躁和不安,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的盯着火流星的眼睛。 也不管这匹马能不能听懂,张昊的嘴里开始低声细语道:“乖马儿,交个朋友,成为我的坐骑少不了你的好处,军中的母马随你上,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跟了我,不会让你冲锋陷阵的,保你安全,可你若是不识抬举,今晚咱就宰了你做个全马宴,犒劳全军!” 不知道火流星是否被张昊的话给吓住了,还是被张昊的诚意给打动了,焦虑不安的火流星开始逐渐的安静了下来,试探性的,主动将脑袋靠向了张昊。 当摸到火流星热乎乎的脑袋后,入手舒适,手感极佳,张昊忍不住又摩挲了几下,见火流星没有反抗,便缓缓来到火流星的旁边。 火流星将脑袋放进张昊的怀里蹭了蹭,表示着亲近。 由于火流星并没有上马鞍和缰绳,张昊也不方便直接骑上去,但以目前的状态,显然火流星已经认可了张昊。 “难以置信!”吉达赞叹道。 紧接着,其他四大部族的首领纷纷对张昊表达了祝贺和羡慕,周围的王孚黎悦等人也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而不远处的李招娣微微一笑,道:“大人果然厉害,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降服这等烈马!” 一旁的风怜则是愣在了原地,眼中的惊讶和疑惑交织在了一起,心里更是莫名复杂。 因为从她的角度,是可以看见张昊在试探火流星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的,此时想来,心里就更加的疑惑了。 他到底跟火流星说了什么,竟能让其如此顺从听话。 似乎是急于求证自己心里的疑惑,风怜赶紧跑了过去。 “风怜?”兰部首领蒙克惊讶的看向风怜。 兰部和图拉部都是匈奴部落,蒙克和乌力罕在草原上的时候便是好友,此时见到风怜还活着,心中更是惊喜不已。 “蒙克阿叔,”风怜朝蒙克行了一礼。 蒙克颔首示意,图拉部被王庭军队袭击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他有心为乌力罕报仇,可他自己的部族还不如图拉部,又如何能为图拉部出头呢。 一时间,蒙克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只能以后有时间,多照顾一下风怜这妮子吧。 风怜看向一旁的火流星,眼里满是喜爱,对张昊问道:“你是怎么降服火流星的?” “用真心。” “你骗人,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在跟它说话,你跟它说什么了?”风怜不信道。 张昊没有回答风怜的问题,只是微笑说道:“放心吧,以后火流星就是我兄弟,我会好好对它的。” 风怜一时语塞,看了看火流星,又看了看张昊, “火流星是刚成年的小母马,可不是你兄弟!” 说完,风怜叉腰蹬腿,愤然离去。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好了,多谢各位首领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也为你们准备了一个节目,请大家随我移步北城门吧。”说完,张昊率先朝院外走去。 众人紧随其后。 当众人来到北城城楼上的时候,却被城外的喊杀声吸引住了。 汉军的甲胄,但看打扮却是胡人…… 早就听闻张昊麾下有一支数千人的胡骑营,难道就是眼前这支? 张昊介绍道:“这便是我麾下的胡骑营,统帅是我的胡骑校尉屠兀骨,想必你们应该都知晓此人吧。” 屠兀骨是图拉部族长乌力罕的儿子,五大部族的首领都知道他。 此刻见到胡骑营正在操练,一部分在训练列队,一部分在训练策马砍杀,看他们令行禁止的模样,众部族首领好生羡慕。 五大部族中,只有兰部和呼延部的实力最强,麾下各有两千战士,平时的训练大多都很简单,以骑射跑马为主,却不像眼前的胡骑营,如此井然有序。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匆匆跑来,禀报道:“禀报少主,信都来信。” 说完,士卒将一个封蜡的竹筒双手呈上………… 第一百零六章 三人 是信都传来的密信, 张昊眉头微皱,当即嘱咐时苗继续陪同观演,而他自己则是向五大部族首领告辞返回了府衙。 密信中只说了一件事,天公将军张角正带着雷公和其麾下的两万黄巾军朝信都而来。 自从太平道的暗探在洛阳救下雷公后,便将雷公秘密转移至冀州杨县,在张角身前侍奉。 此事虽然瞒过了朝廷,但在以张昊为首的领导班子里,这件事也不是秘密,就算绣衣使的密探查探出了什么, 只要张昊咬死不承认,朝廷也是拿张昊没有办法的,毕竟青州的黄巾军闹得厉害,朱儁又在洛阳集结兵马准备去凉州平叛。 此时的朝廷还不想得罪张昊,毕竟只要稳住了张昊,青州的黄巾军再闹腾,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因为青州的黄巾军要想兵寇司隶,要么走西线过冀州,要么就走南线过兖州,兖州刺史刘岱,乃汉室宗亲,自中平元年黄巾起事后,刘岱便招募义勇抵御兖州的黄巾蚁贼。 这一年下来,手握兖州兵十余万,虽然无力征讨青州的黄巾军,但成为司隶的一道屏障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昊的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虽然沮授在信里没有明言,但张昊也理解大家的顾虑,毕竟现在在信都的人都是张昊一手带出来的,虽然称张昊为少主,但他们心里早就视其为主了。 此时张角这个“太上皇”来了,那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若张角下令让大家举兵南下司隶,那大家是听还是不听,听了就有违张昊和沮授等人的谋划,若不听,岂不就有以下犯上之嫌。 但如今中山郡的事情虽然趋于平稳,但还有诸多事宜未决,此时返回信都,恐怕中山郡会生出乱子来。 黎悦看张昊思而不决,必定是为密信之事烦恼,不由关切问道:“公子,信都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昊将锦布递给了黎悦,黎悦展开一看,不由一愣。 “公子是为此事烦恼?”黎悦诧异道。 张昊叹道:“阿父带着雷公和两万兵马往信都而去,沮先生和田先生自然有所担心,若是他们之间产生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黎悦微微一笑,道:“天公将军虽然不知公子之谋,但做父亲的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难做的。” 张昊摇了摇头,此事并没有黎悦说的这么简单,不是他不相信他爹,而是他担心下面的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田右的五千步卒是不是在汉昌?”张昊问道。 之前为了防备幽州的公孙瓒南下,张昊特意将田右的五千步卒安排在中山郡,花善的五千步卒安排在河间郡。 按理来说田右所部应该进驻卢奴的,但田丰考虑到卢奴城内已有了三千兵马,且都是隶属于朝廷的边军,带兵的又是李老汉这样一个执拗的人。 田丰担心田右所部进驻卢奴后会与当地的边军产生摩擦,所以便让田右进驻汉昌,也算是给了卢奴城内的边军一个面子。 这也是为什么张昊北上时,在得知匈奴人可能围攻卢奴后,王孚建议张昊先去汉昌落脚的原因。 王孚答道:“是的,田都尉一直在汉昌。” 张昊思索了片刻后,沉吟道:“传我命令,让田右所部进驻卢奴,以卫卢奴的安全,另外,让硕哥儿整备兵马,明日一早随我回信都。” “诺!” 张昊回信都,势必要带着硕字营一起回的,卢奴城内光靠屠兀骨的胡骑营,是震慑不住五大部族的,毕竟胡骑营只有四千骑, 一旦有事,这四千骑兵根本不够用,但将田右所部的五千步卒放在卢奴城后,卢奴便能进可攻,退可守。 当晚, 张昊将时苗叫来,好生嘱咐了一番,并且让他着手准备广昌互市一事。 反正开设互市并没有那么简单,光是筹备也需要一两月的时间,再派人去与於夫罗协商,一来二去的拉扯,再快也得等到年下旬去了。 而这期间,张昊便会着手去向朝廷要批文。 至于屠兀骨这边,自然是以训练和围剿周边马匪练兵为主,就算五大部族将兵马给到屠兀骨,成立胡骑军,也需要一些时间去整合训练。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 张昊骑着火流星与张硕走在前面,他们的身后是力士营的千骑和硕字营的两千余骑。 在屠兀骨的强烈要求下,将李招娣留在了他的身边,而风怜则是跟随张昊一同返回信都。 其实张昊也明白屠兀骨为什么要让风怜跟在自己身边,显然是想以风怜为质,让张昊对他放心。 其实张昊发自内心是信任屠兀骨的,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其他方面的考虑,屠兀骨在这个时候背叛张昊,都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既然屠兀骨有这个表明心迹的心,那张昊自然是不会拒绝, 这就像是穷小子和富家千金之间的相处,穷小子要给富家千金送礼物,就算这个礼物再寒酸,但也是穷小子的心意,如果富家千金拒绝了, 那穷小子必然会多想, 什么意思? 难道她不爱我了吗? 她是嫌弃我了吗? 为了避免屠兀骨多想,张昊微笑着答应,让热巴颜跟在自己身边,尽管这个热巴颜不曾给过自己好脸色, 但,不重要,谁又会嫌手里的玫瑰扎手呢。 队伍一路南下,张昊骑着火流星,时不时的纵马狂奔,吓得张硕等人赶紧拍马紧随。 不得不说火流星是真的强横,策马狂奔三四里地,便能将张硕等人甩得老远,远得就连吃灰都赶不上。 三月底的天气渐暖,阳光明媚。 前方又一马平川,为了彻底释放火流星的马力,张昊索性也就不再去等大部队了,一路狂奔了不知多少里路,直到双腿酸软,屁股颠疼了,这才勒住缰绳。 反观胯下火流星,似乎并不满足,还想再继续跑下去,但被主人勒住了缰绳,这才悻悻的停了下来。 自从风怜告诉他,火流星是一匹刚成年的小母马后,不知为何,张昊对火流星更加喜爱了,凡是公马,一律不让靠近。 张昊拍了拍火流星的脖子,长叹道:“对不起啊,是我满足不了你!” 就在这时,远处官道上有三人策马而来,张昊抬眼望去,不由一愣………… 第一百零七章 刘关张三兄弟 山林小道上,三人骑在马上,悠悠走着。 为首的一人,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凃脂,自有一番英武,此人正是中山靖王之后,刘备,刘玄德。 其身侧两人,一人面如重枣丹凤眼,五绺长须飘前胸,身披绿色英雄氅,内套箭衣绣团龙,一顶风帽头上戴,牛皮战靴二足蹬,此人姓关名羽,字云长。 另外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人称猛张飞是也。 此时,张飞怒极道:“奶奶的狗朝廷,大哥在幽州围剿黄巾蚁贼,大小三十余战,立下了多少功劳,却只给大哥一个县尉,俺不服!” “三弟,少说两句吧。”关羽安慰道。 “为何不能说,那什么黄巾少主张昊不仅在广宗城外逼得皇甫嵩自刎,还将剩下的两万官军屠戮了个干净,可朝廷做了什么,竟将冀州牧给了张昊那小儿,真是欺人太甚!”张飞抱怨道。 “更可气的是,朝廷却让俺大哥在那张昊小儿手下做事,这不是羞辱俺们吗!”张飞哼声道。 刘备走在前面皱眉不语,关羽也是心中气愤,面色阴沉。 张飞丝毫没有要住嘴的意思,继续喷道:“就说那老贼董卓,屡战屡败,朝廷不仅不问罪于他,还给他加官进爵,为何?还不是给上面的人塞了大把的钱财。” “三弟休要胡言,”刘备叹道:“现如今,我等虽辞官了,但也是大汉的子民,日后说话还需慎言啊。” “哼,朝廷没有公道,还不让俺说了!” “三弟,大哥说的没错,听大哥的!”关羽提醒道:“咱们暂且忍下,来日方长。” 说完,关羽看向刘备,问道:“如今中山郡太守发文缉拿我等,看来冀州咱们是待不下去了,大哥有何打算啊?” 刘备沉吟道:“听闻大将军何进派毋丘毅到丹阳募兵,之前我与毋都尉有过几面之缘,或许会接纳我等。” “如此甚好,咱们去丹阳,说不定在那里能够得到重用呢。”关羽颔首道。 “二哥说的没错,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张飞哈哈笑道。 “说的好,只要我们三兄弟在一起,天下何处去不得!”刘备朗声道。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豪气干云。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人一马, 令人惊奇的是那马儿身形高大,通体兔褐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竟隐隐泛出金属光泽,一看便知其绝非凡马。 按理说能驾驭此等良驹之人应是威风凛凛的将军,或是英武不凡的豪杰, 但马上之人竟是一个世家公子打扮的少年郎君,这一幕让三人不由一愣。 很快,刘关张三人便迎了上去,离得近了,三人才瞧见这位少年郎君的模样, 让人诧异的是,这位少年郎君虽然年少,但其眉宇间竟透露着一股只有久居上位者才独有的英武气息,再看其眼眸,深邃中竟有着一丝沧桑。 但此刻,这位少年看向他们的眼神中竟带着一丝激动,和炙热…… 刘备并未因对方是个少年郎而去轻视,反而朝对方拱手一礼道:“这位小友,可是要往南而去?” 张昊笑了,笑得开怀舒畅,也笑得意味深长。 刘备三人见此,不由一愣,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张昊赶紧抑制住内心激动的情绪,朝着面前的三位偶像颔首一拜道:“敢问三位可是刘备、关羽、张飞?” 此言一出,刘关张三人皆是一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飞, 只听张飞大喝一声,提起丈八蛇矛就往张昊身上刺去, “不可!”关羽见状,赶紧伸手将蛇矛的长杆禁锢于手中。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这小子明显是看过俺们的缉拿画像,若将此子放跑,引来了官兵可就麻烦了!”张飞焦急道。 “三弟休要胡言,”说着,刘备看了一眼张昊,说道:“待咱们问清楚再说。” “…………”张昊欲哭无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偶像,话没说两句,人家就要动手杀人, 这汉末,这三国,要活下去真难啊…… 不过张昊还是比较了解这三人的,张飞不好说,就对刘备和关羽而言,他们是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 “三位误会了,小子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缉拿画像,更是没有见到过。”张昊解释道。彡彡訁凊 一听这位少年的解释,刘备和关羽纷纷看向一旁的张飞, 张飞自知错怪了对方,也不遮遮掩掩的,当即朝着张昊抱拳说道:“是俺张飞错怪你了,以后有需要,只管报上你张爷爷的姓名,好使!” “三弟,少说两句!”关羽提醒道。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后,朝张昊抱拳还礼道:“我三弟就这性子,并无恶意,还请小友勿怪。” 张昊讪笑着摆了摆手,张飞这性子,果然和演义里一样啊。 “三位英雄准备往里去啊?”张昊好奇道。 毕竟黄巾之乱过后,刘关张三兄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我等准备前往丹阳投奔一位好友。”刘备答道。 “丹阳?”张昊皱了皱眉,他不知道丹阳在哪里,只能说道:“小子我往南去,我看你们也是往南,不如咱们同路可好?” “好啊,”刘备欣然同意。 刘备混迹江湖多年,自然喜欢结交友人。 于是乎,四人四骑一同往南而去。 “不知小友为何知晓我等三兄弟的姓名?”刘备问道。 “…………”张昊脑子一转,搪塞道:“刘关张三兄弟重情重义,武艺高强,乃世间少有的英雄豪杰,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刘备。 “…………”关羽。 “说得好!”张飞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说话真好听,要是有酒就好了,俺张飞一定和你一醉方休。” 张昊抿嘴笑笑,没有说话。 刘备道:“我看小友所骑之马绝非凡马,可有来历啊?” 直接问别人家世来历,有所不妥,所以刘备打算通过张昊的坐骑来猜测张昊的来历。 “它叫火流星,一个朋友送的。” 刘备微笑着点了点头,毫无头绪…… “对了,听翼德兄说你们三人被官府缉拿了?”张昊问道。 “没错,”刘备长叹一声,便将他们是如何遭到安熹县督邮责难,张飞如何出手鞭笞督邮,三人又是怎么辞官离去的,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张昊, 当然, 其中也包括督邮上报中山太守,太守发布缉拿文书捉拿三人之事。 “哈?卢奴?”张昊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第一百零八章 围炉煮茶 自己刚从卢奴南下,没想到刘关张竟然在中山郡的安熹县当县尉,按照从属关系,刘关张是自己下属的下属。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现在把人家气走了,真是遗憾啊。 不过张昊也觉得自己发家太快了,自己在冀州的根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稳固。 首先,张昊根本不知道冀州有多少的县城和村镇,难免不会被一些像安熹县督邮这样的无良官吏钻了空子。 至于中山太守时苗,张昊知道时苗的品行,刚上任便接到下面官吏的控诉,正常人都会严惩行凶之人,这个没什么好说的。 张昊也没有去细究时苗为什么不了解清楚就下令缉拿,开玩笑,时苗可是太守,光是一郡的政务就已经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了,哪还有精力去调查每一个县城发生的事情啊。 看来是时候成立一个纪律部门,来监督州内各级官员的纪律问题了,有没有贪污腐败,有没有欺压百姓,有没有不作为的。 当然, 在军队中,也需要有纪律部门的监督,否则仅凭张昊一个人的精力是无法全盘掌控军政事务的。 刘备见张昊沉默不语,便问道:“还没有请教小友的名讳。” “在三位哥哥面前,小子哪敢提名讳啊,你们叫我子楚即可。”张昊哪还有脸自报家门啊,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冀州州牧张昊,那得多尴尬啊。 刘备见张昊并不想自报家门,便也不再追问了。 “大哥,看这天色好像快下雨了,咱们还是找一个地方避避雨吧。”关羽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 刘备颔首道:“咱们去前面看看吧,也不知道前面有没有避雨的地方。” 于是乎,四人策马而行,在山中飘雨渐急之前,终于在林中发现了一个院子。 “大哥,前面好像有个院子!”张飞指了指前面说道。 很快,四人便来到了院子门口,翻身下马,刘备上前叩门道:“有人吗?我等路过贵地,想借贵地避避雨。” 不多时,一位披着蓑衣中年男人打开了房门,看向门口的四人,不由一愣。 “这位先生,我等路经贵地,忽遇山中飘雨,想借贵地避避雨,先生可否行个方便?”刘备见对方像是一个隐居山林的儒士,便躬身拜道。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颔首道:“诸位贵人请进吧。” 说完,中年男人让开了身子,请众人进入院子。 茅屋内虽然简陋,但一应物品俱全,最让众人惊讶的便是茅屋内摆满了书架,书简堆积如山。 本就不大的屋子,却被书简占据了一小半地方,五个大男人挤在一个火炉周围,显得极为拥挤。 “大哥,屋子太小,我去门口透透气。”说完,关羽便起身离去了。 “俺也去!”张飞也跟关羽去了门口。 此时,屋内只剩下屋主人和刘备以及张昊三人了。 “我等多有打扰,还望阁下多多包涵。”刘备客气道。 “不打扰不打扰,我在这山林里住了一年有余,很少有人前来,没想到今日却迎来了你们四位贵人,幸甚幸甚啊。” 茅屋外,关羽守在屋门口,看着雨滴自屋檐流下,怔怔出神。 “二哥,那小子是什么人啊?他那马儿好生神骏,若是在战场上,那还了得!”张飞看着院子里的火流星,垂涎欲滴。 关羽点了点头,叹道:“迟早有一天,咱们也会有良驹相伴的!” 屋内, 炉火摇曳,茶汤蒸腾。 “自去年二月始,黄巾乱世,九州战火烽起,官民士子无不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四百年汉室日渐衰亡啊……” 刘备看着眼前的火苗怔怔出神,不由感慨万分。 “我身为刘氏宗人,上不能重振朝纲,下不能治世安民,何以面对先皇在天之灵啊,痛哉惜哉。” 屋主人自顾自的烹煮着茶汤,待刘备说完,他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昊。 张昊用木棍拨弄着火炉里的柴火,微微一笑道:“玄德兄既有匡扶汉室之志,他日定能大展宏图。” 刘备摇了摇头,叹道:“我在幽州与黄巾蚁贼作战,大小三十余战,立功无数,到头来还是只有我兄弟三人,哎。” 张昊看了刘备一眼,说道:“玄德兄何不择一明主投奔,也好过自己单打独斗啊。” “明主?”刘备无奈笑道:“如今朝堂官宦当道,外戚专权,何来明主?” “我听说冀州牧张昊,礼贤下士,深受百姓爱戴,玄德兄何不……” 张昊话还没说完,刘备便冷哼一声道:“那张昊是黄巾出身,更是黄巾蚁贼之首张角之子,不过是仗着兵强马壮,又欺朝廷无兵围剿,才窃取了这一州之地!” 张昊悻悻然,撇了撇嘴。 屋主再次将目光看向张昊,见张昊脸色有些尴尬,不由问道:“这位小友对那张昊是何评价啊?” 张昊看了一眼屋主,又看了一眼刘备,见两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便坦言道: “张昊此人虽然是黄巾出身,但他治军严明,爱戴百姓,更有冀州名士沮授、田丰辅佐,我认为他是真心想将冀州治理好的。” 说着,张昊眉头微蹙,认真道:“我并不觉得太平道的主张违背天理,前些时候我有幸见过太平道之道义,他们提倡平等,兼爱,反对剥削; 如若真的能够实现耕者有其田,屋者有其屋,百姓安居乐业,试问天下还会有人造反吗。” 刘备眉头微皱,垂首不语。 屋主轻抚长须,凝神思索。 张昊接着说道:“张昊虽然是黄巾出身,但他明白一个道理,天子牧民,若将百姓真的当做牛马,置百姓于水深火热而不顾,那百姓早晚会造反,就算没有张角也会有其他人去带这个头; 试问,如若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了,谁又会跟随张角去反抗朝廷呢?” 屋主问道:“小友之言好生犀利,那你且说说当今天下纷乱之根本是什么?” 张昊思索片刻后,沉吟道:“主要原因便是,君王昏聩,疏贤臣,近小人,不以天下为己任,致使奸臣当道,官场混乱,卖官鬻爵,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 屋主又问道:“那如何才能扭转乾坤呢?” 张昊看向自己面前的茶碗,将火炉边上的灰烬撒在了茶碗之中,原本清亮的茶汤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茶汤脏了,不能喝了”说着,张昊便端起茶碗,将茶碗里的茶汤全部倒进了火炉内。 “倒入新的茶汤,不就能喝了!” 第一百零九章 神秘的屋主 张昊所言,让在座的二人皆是一愣,刘备看向张昊的眼神微眯,道:“莫非小友暗怀君王之志吗?” 张昊一愣,顿觉刚才所言在这个时代属实太过大逆不道了,特别是在以匡扶汉室为己任的刘备面前。 “若他日小友能够成为一方豪杰,莫非还想取汉自立吗?”刘备的眼神极为犀利,盯着张昊的眼睛,似乎要从张昊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来。 一旁的屋主,也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昊,似乎也想知道张昊心中所想。 张昊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小子我还是个孩子,先不说能否成为一方豪杰了,就算真有那个命,又岂敢有这等非分之想。” 说到这里,张昊又补充了一句道:“夏,五百年止于商,商,五百年止于周,周三百年而骤起春秋战国,是时天下大乱; 纵观历史,由此可见王朝更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意,如若大汉国运止于此,挽救一个病入膏肓的朝廷,还不如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刘备正色道:“大汉国祚四百年,岂是你我能够评说的!” 张昊目光肃然,迎向刘备犀利的眼神,开口道:“大汉之国运,玄德兄上可看朝廷,下可看百姓,小子我可以断言,五年以后,群雄并起,天下大乱!” 刘备正要反驳,却被屋主抢先说道:“小友可有凭据?” 张昊微微一笑,道:“自去年黄巾起事后,朝廷无力围剿,不得不下诏各地严防,命各州郡自行招募义军、训练士兵、整点武器。” 说着,张昊看向屋主,继续说道:“各州刺史州牧不仅掌握一州政务,现在又掌握了军权,如今的朝廷更是无法对其有效的制约,不出五年,这些刺史州牧便会拥兵自重称霸一方。” 屋主蹙眉不语,显然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 一旁的刘备更是心绪纠结,一脸的惆怅。 “小友如此年纪,便有这等见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屋主叹道。 “闲言碎语罢了,”张昊摆了摆手,朝屋主拱了拱手,询问道:“小子我一进来,便被一屋子的书简所吸引,想必先生自是博览群书,学富五车,小子在先生面前岂敢班门弄斧啊。” 刘备眼眸一亮,这才恍然后觉,赶紧坐直了身子,向屋主拱手拜道:“还未请教先生名号。” “在下胡昭,字孔明,平时就喜欢看看书,研究一些学问,为了躲避战乱才隐居于此。”胡昭拱手回礼道。 胡昭?字孔明? 张昊心中一惊,心中默念胡昭两个字,属实没有听说过此人啊,三国演义里有这号人物? 而且字和诸葛亮的字怎么是一样的呢? 刘备不由询问道:“以先生之才,何不出仕,也好造福一方百姓啊。” “岂敢岂敢,”胡昭连连摆手道:“在下不过一个在野的书生,对军国大事并无半点兴趣,更没有丝毫用处。” 刘备见此,也不好再劝,只好岔开话题,寒暄着,交流着学问。 而一旁的张昊却没有再说话,表面上做出一副倾听好学的样子,实则心里却在思索胡昭这个人。 从其言谈举止来看,胡昭的学问之深,眼光见解之独到,绝非等闲。 或许刘备还不怎么能够完全理解胡昭的观点,但拥有后世知识的张昊却能从其字里行间中品味出不一样的东西。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大哥,有一支骑兵来了。”关羽朗声示警道。 屋内三人一愣,刘备惊觉而起,皱眉道:“难道是来捉拿我的官军?” 胡昭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张昊。 “玄德兄稍后,我去看看。”张昊说道。 就在张昊快要走到门边时,便听见张飞一声暴喝道:“小子,看矛!” 张昊一惊,张飞动手了,外面的官军千万别是自己的部下啊,否则…… 就在张昊通过门缝看向屋外时,心中一紧,因为跟张飞交手的正是张硕。 “……”张昊。 只见张飞手持着丈八蛇矛与张硕已经交上手了,丈八蛇矛和张硕手中的盘龙朔交织在一起,宛如蛇龙相斗一般,互相撕咬着。 他知道硕哥儿师从冀州枪王韩典,一身武艺在黄巾军中无人能出左右,真正实力有多强,张昊并不知道。 如今能和张飞交手,倒是一个能验证硕哥儿实力的好机会,不过张昊也很紧张,万一硕哥儿不敌那猛张飞,被其一矛当场斩杀,那可就搞笑了。 这时,刘备也来到张昊旁边,从门缝中看向窗外,凝神道:“我三弟武艺高强,很少有人能在其手中坚持十个回合的,此人好生厉害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张硕和张飞已经交手三十个回合,不分伯仲。 但张飞很快便察觉出对方身上带着伤,攻势渐弱,最后这几个回合,更是转攻为守。 “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你身上有伤不是俺对手,快滚吧!”张飞哈哈笑道。 张硕咧了咧嘴,显然刚才的打斗牵扯到了他胸前的箭伤,此刻胸前传来一阵剧痛,似乎伤口被崩裂了。 但张硕并没有离去,因为他在院子里看到了张昊的火流星,想必阿弟就在屋内。 他本想进去看看,便被门口的两名壮汉给拦住了,其中一人更是直接朝他动手。 不交手还好,这一交手,让张硕极为心惊,眼前这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壮汉竟如此了得,乃他生平罕见。 原本以为子龙的枪法已经神乎其技了,没想到眼前这人也能如此厉害。 此时,黎悦双手入袖,款款上前,抬眼看向张飞,淡淡道:“我家公子的马在这里,我家公子可在屋内?” 张飞回过头与关羽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眼前这队人马可能是子楚那小子的人。 当即张飞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是子楚那小子的人,误会了误会了!” 关羽上前,朝黎悦等人抱了抱拳,开口道:“你家公子正与我家大哥在屋内饮茶,请诸位稍后,我这就去通禀。” 屋门打开,张昊嘿嘿一笑,朝众人挥手道:“你们来啦……” 第一百一十章 请大佬出山! “阿弟!” “公子!” “少主!” 王孚身后百骑尽皆翻身下马垂首拜道。 为了追赶张昊,他们脱离了大部队,只率领了力士营百骑快马而来。 此时见到自家少主安然无恙,众人也是放下心来,只是张硕和黎悦的脸色有些难看,眼里满是责怪之意。 “都是火流星跑太快了,哈哈哈”张昊讪笑道。 刘备三人面面相觑,一脸诧异, 少主? 在这冀州能被一众兵马称为少主的,除了那个黄巾少主张昊还能有谁! “你就是张昊小儿?”张飞喝道。 “放肆!”王孚怒喝一声,身后百骑纷纷拔出腰间长刀,死死的盯着张飞。 尽管知道眼前这汉子武艺超群,但他们丝毫不憷,俗话说主辱臣死,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不要,也不能任凭此人在他们少主面前放肆。 “行了行了,”张昊摆了摆手,向众人说道:“这三位英雄是我的朋友,你们不得放肆。” 王孚这才朝后面挥了挥手,众人随即将长刀收了起来。 见众人收刀后,张昊回过身向刘备三人拱了拱手道:“抱歉啊,下面的人不懂礼数,三位哥哥别见怪。” 张飞冷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关羽泰然自若,没有说话。 刘备上前一步,朝张昊拱了拱手道:“原来小友便是冀州牧,我三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使君恕罪。” 不得不说,刘备还是懂礼数的,虽然张昊是黄巾出身,但如今,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冀州牧,平难中郎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既然如此,当时何必要掩饰身份呢!”张飞气恼道。 张昊苦笑一声,无奈道:“你们也知道我是黄巾出身,三位哥哥又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若一开始便自报家门,又怎能与玄德兄在这茅庐中围炉煮茶,畅所欲言呢。” 刘备尴尬一笑,又朝张昊拱了拱手。 张昊朝刘关张三人说道:“三位哥哥放心,缉拿文书的事情,我自会支会中山郡太守的,待我回到信都后,我便会大力整顿本州郡县的官吏,凡是欺压百姓,不作为的恶吏必将受到应有的惩戒。” “使君勤恳为民,是冀州百姓的福分啊。”刘备欣然道。 张昊颔首道:“我知三位哥哥去意已决,我若强行挽留反而不美,若是哪天三位哥哥有用得着愚弟的地方,三位哥哥只管开口,愚弟必将竭力帮忙。” 张昊在三人面前,以愚弟相称,一来是拉近自己和刘关张三人的关系,二来也是摆出一个谦逊姿态,在三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同时也是告诉三人,自己走后,他麾下的将士不会为难他们的。 张飞自然是不会明白张昊的用意,但刘备和关羽并不傻,一眼便看出了张昊的心意。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朝张昊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之前他们三人在张昊面前说了一些不太中听的话,但人家丝毫不在意,反而以谦逊平和的姿态礼遇他们,刘备心里多少有些惭愧。 况且从刚才一席话听来,张昊是真正想经营好冀州,冀州能有这样的父母官,也是百姓的福分。 “愚弟先告辞了,”说完,张昊骑上了火流星,朝众人再次颔首一礼后,调转马头,拍马离去了。 张硕黎悦等人自然听出了自家少主对眼前三人的尊敬,便也有礼数的朝三人拱了拱手后,随张昊离开了。 刘关张默默的站在原地,目送着张昊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 此刻的刘备心里并不平静,虽然和张昊认识不久,但他从张昊的言谈举止里,也看出了张昊是胸怀大志之人,不仅如此,张昊还手握一州的实力。 这样的人,是有能力去实现心中之志的。 但是刘备心里又有些矛盾,因为张昊给他的感觉,并不是一个以匡扶汉室为己任之人,他的心里装着天下和百姓,却唯独没有汉室和朝廷。 “但愿咱们以后不会成为敌人吧。” 一旁的关羽见刘备心思沉重,不由问道:“大哥,雨停了,咱们也赶紧动身吧。” 刘备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点了点头。 三人告别屋主胡昭之后,走上了一条小道,往南而去。 “二弟,你觉得张昊此子如何?”刘备询问道。 关羽沉吟道:“此子虽是黄巾出身,但其言谈举止更像是世家子弟,纵使贵为州牧,对待咱们也是谦虚有礼,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张飞哈哈一笑道:“当初在常山郡,就是他将董卓老贼打得丢盔弃甲,也算是替俺们出了一口恶气!”m.33qxs.m 刘备问道:“三弟,你与他麾下的那员将领交过手,你觉得如何?” 张飞沉吟道:“虽使长朔,但用的却是枪法,招数精妙应该是师从大家。” 说完,张飞哈哈一笑道:“就算他身上没有伤,五十个回合内,俺张飞必取其首级!” 刘备仰天长叹道:“张昊此子,身边既有沮授,田丰等谋士相助,还有这样的猛将替他冲锋陷阵,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 “硕哥儿,你身上的伤……” “不打紧,待回到信都以后,重新包扎一下就是了。” “你与那张飞交手,你觉得他如何?” “很强!”张硕如实说道。 “你若与他在战场相遇,你在他手里能走多少个回合?” 张硕沉吟道:“我若无伤在身,五十个回合内,我不会败!” 张昊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我见那三人都不是寻常之人,若阿弟能将他们三人收于麾下,定当是如虎添翼。” 张昊苦笑道:“和你交手的叫张飞,那个面如重枣丹凤眼的叫关羽,这二人武艺高强,乃忠肝义胆豪气冲天之辈,我亦想将他二人收于麾下,但他俩并不属于我。” “因为那个长耳之人?” “他叫刘备,是关张二人的大哥,此人既非囊中物,也非池中鱼,他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岂能为我所用,但愿日后不要成为我的大敌才好。” 说完,张昊看了看天色,问道:“咱们走了有多远了?” “大概五里地了吧。”张硕答道。 “差不多了,”说着,张昊调转马头,朝着原路策马而去。 张硕等人不明所以,也只能紧随其后,张硕疑惑道:“阿弟可是要去截杀那刘关张三人?” 张昊心中苦笑,就他们这百来骑去杀刘关张?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张昊朗声说道:“去请大佬出山!” 第一百一十一章 捡到宝了 胡昭,字孔明。 张昊发誓,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人,之所以他觉得这个人是大佬,主要还是因为他和刘备聊天的时候,言语中所透露出的一些观点。 张昊虽然不敢说识人无数吧,但有时候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并没有说一些惊世之言,但就是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至少胡昭这人在张昊的眼里便是这样的人,再加上此人字孔明,与诸葛孔明的字一样,这就太过巧合了。 他当然不会觉得胡昭就是诸葛亮,因为从年龄上来说对不上。 张昊这个人就是不太喜欢让自己陷入纠结,特别是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张昊不返回去看一眼,哪怕胡昭并不为所动,张昊也得去求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很快,张昊便来到了院子门口,一眼便看见胡昭正在屋子外面搬着一堆堆的书简,而院子门口正停着一辆不知从哪里拉出来的骡板车。 胡昭要走? 院子外面的动静,立刻引起了胡昭的注意。 一看是张昊带人折返,不由皱了皱眉,随即放下手中的书简迎了上去。 “使君去而复返,可是为何?”胡昭躬身拜道。 张昊左右看了看,问道:“我那三位哥哥可走了?” 胡昭扫视了一眼张昊身后的百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冷声道:“使君莫不是起了歹念?” 歹念? 张昊不由一愣,难道这个胡昭以为自己要加害刘关张三人? 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要杀刘关张,自己是有这个动机的,毕竟自己是黄巾出身,而刘关张又以匡扶汉室为己任,两方难免不会在观念和志向上有所冲突。 若张昊心狠手辣一点,在刘关张三人还未发迹之前,将他们杀掉,那以后自己就会少一方大敌。 但是, 张昊对刘关张是有情怀在的,哪怕知道他们三人以后或许会成为他的敌人,他也不忍心。 张昊噗呲一笑,摇头道:“刘关张三人乃当世罕有之豪杰,我怎会加害他们呢。” 胡昭轻抚长须,试问道:“你就不担心他们以后会成为你的敌人?” “哈哈哈,”张昊爽朗一笑道:“如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无妨,能与当世豪杰为对手,岂不畅快,若没了这样的对手,此生岂不寂寞。” 胡昭眉头微挑:“你就不怕有那么一天被他们三人所擒杀?” 张昊笑容渐收,正色道:“他日真有这么一天,那也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胡昭笑了,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还回来作甚?” “自然是为了先生您了。” “哦?”胡昭哈哈一笑道:“在下不过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为我作甚?” 张昊并没有下马,而是坐在马上,直言道:“先生大才,在这山野间岂不浪费了先生毕生所学?” “在下之前已经说过了,并无出仕之意。” “小子我并未打算请先生出仕。” “哦?”胡昭疑惑道:“那使君是何意啊?” “自去年二月,冀州多战事,致使生灵涂炭,留下了很多失去亲人的幼童,我曾在真定开设善学斋收容将士遗孤和一些失去亲人的孤儿; 如今冀州平定无战事,一切百废待兴,我意将善学斋迁至信都,让更多的孩童能够识文断字。” “使君由此善举,乃冀州百姓之福,”说着,胡昭故作不解道:“可此事于在下何干?” 张昊并没有直接回答胡昭的问题,而是看向一旁的骡车,反问道:“先生这是要走?” 胡昭皱了皱眉,点头道:“在下正欲去访友。” “恐怕先生是打算要离开吧这里吧,”张昊笑了笑,继续说道:“以先生之才,必然是算到小子我会折而复返,所以先生才打算搬走吧。” “你……”胡昭一时语塞。 “那先生是否算到了今日有这么一劫呢?”张昊哈哈笑道。 胡昭沉声问道:“使君意欲何为?” “我想请先生出山,在善学斋教书育人,将一生学识广授天下学子。” 胡昭皱眉道:“在下要是不愿呢?” “先生若是不愿,那我便让人在先生的茅庐边上修一座庄子,作为善学斋办学之所,让孩子们每日过来拜谒先生,沾沾先生的才气也是好的。” “无耻……”胡昭气恼道。 张昊怅然叹道:“如今天下纷乱,更需要治世之才为黎民百姓做些实事,既然先生不愿出仕,那先生就帮忙培养一些人才吧。” “使君不必麻烦了,在下这就离开冀州!” “先生既然心系百姓民生,却不愿为民生出力,难不成先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古代儒士最注重名声,张昊不得不以此相胁。 其实一开始张昊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请胡昭的,但当他看到胡昭算准了自己会折返,张昊这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胡昭为自己做事。 如此可怕之人,就算成为不了自己的谋士,也不能放任其离开。 胡昭肃然道:“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使君。” “先生请问。” “若有朝一日,使君真的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了,是否会篡汉自立?” 胡昭此话一出,不仅张昊一愣,周围的张硕等人也是一愣,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哈哈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胡昭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若真的走到那一步了,自立与否还有区别吗?” 面对张昊的反问,胡昭恍然一笑,也是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了。 “在下还有一个要求,若是使君答应了,在下便随使君走。” “先生请说。” “在下只教书育人,绝不出仕,更不会为使君出谋划策。” 张昊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道:“行,我答应先生了。” 胡昭怅然一叹,走到骡车旁,一屁股坐在了板车上,黯然神伤。 张昊微微一笑,吩咐左右道:“还不赶紧将先生屋子里的书简搬上骡车!” 左右会意后,赶紧去屋子里搬书简去了。 一旁的张硕不解道:“这位先生比沮先生和田先生还厉害?” 张昊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我觉得自己好像捡到宝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平内卫 四月中,张昊一行人进入了冀州州府信都。 沮授和田丰第一时间便来拜见了,至于周仓等一众武将却被安排到第二天。 自二月中张昊离开信都至今返回已经有两个月了,在此期间,沮授和田丰两人为了经营冀州发布了众多政令,冀州各郡已经逐步从战乱的泥沼中走出,开始稳步发展。 至于真定的善学斋也被迁至信都城内,各州郡的孤儿、遗孤也都由专人去接,总共有三千多个儿童。 一开始沮授和田丰并不理解这样的行为,但看到张昊对此尤为执着,便也就不好说什么,毕竟从各郡县送儿童来,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依照沮授的安排,推举了一位颇有学识之人担任山长,刘劭,字孔才,举孝廉出身,乃沮授故友。 张昊对沮授的安排很是满意,毕竟刘劭比沮芝更加胜任山长这份工作。 另外还有一件大事,也是张昊临走之前特意嘱咐沮授代办的,那便是组建太平内卫,作为张昊直属的情报部门。 太平内卫也就是内卫府,由长史李巡为主,曹掾由沮授推荐的董昭担任,为副; 下设三司一室,分别是密侦司、卫戍司、军纪司和主记室。 密侦司司尉由李巡兼领,负责对境外派遣密谍、游枭,刺探各种政治和军事情报,同时还负责相关人员的训练、潜伏和联络。 卫戍司由司尉王孚统领,下设力士营两千步骑,负责重要人物的保卫工作。 军纪司由司尉季尚统领,负责境内的反间和治安工作,当然也负责官吏和将领的纠察工作。 主记室从事由董昭兼领,负责内卫府内部的总务和后勤。 张昊深知情报机构对于统治阶级的重要性,特别是在汉末这样的群雄并起的时代,料敌以先机,就显得尤为重要。 当然,太平内卫也能更好的帮助张昊管理和统治所属辖区,也能极大的避免官吏和将领的不作为,欺压百姓,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 太平内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张昊和沮授对于内卫府的人事任命就会比较严谨,主要部门必须是黄巾军的老人,次要部门则要求非士族子弟担任,这样也能极大的避免利益群体对于内卫府的渗透。 待沮授和田丰将一应事物都汇报完了之后,接下来便是他们所不能处理的事情了。 “禀使君,令尊大人三月底到的信都,雷公所部的两万兵马驻扎在扶柳,令尊大人进入府院后,属下与元皓便想着去拜会,可令尊大人说了,在使君回来之前他谁也不见。”沮授说道。 张昊眉头微皱,指尖敲击着桌案,问道:“阿父有见过其他人吗?” 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后,摇了摇头:“这半月以来,令尊大人足不出户,并未见过其他人。” “行,我知道了,”说着,张昊问道:“朝廷那边可有什么指示?” “之前朝廷让咱们出兵青州围剿黄巾军,被使君搪塞之后,中常侍张让便遣人送来密信,想请使君赴洛阳密谈,属下与元皓商量之后,便以使君北上与匈奴交战为由给婉拒了。” 沮授说完,田丰补充道:“虽然使君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冀州牧,但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依旧视咱们为眼中钉肉中刺,特别是皇甫嵩和两万官军被屠戮一事,更是得罪了何进一党; 使君若真去了洛阳,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张昊沉吟片刻后说道:“匈奴之事已了,朝廷必然也会知晓,若我一直拒而不去,反而会落下话柄,待冀州的事情安排妥当以后,再去吧。” 沮授颔首道:“使君说的是,如若不去,势必会落人口实。” “这……”田丰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沮授会同意张昊去洛阳,不禁讶然的看向沮授。 “好了,你们先去忙吧,我得回府院看看阿父去。”张昊道。 待沮授和田丰并肩出来后,田丰神情凝重,不满道:“公与,使君要去洛阳,你为何不劝阻?” “使君是朝廷亲封的冀州牧,朝廷命官,若抗旨不去,那使君成什么了?”沮授肃然道。 “这我知道,”田丰焦急道:“可朝堂之上想要使君性命的大有人在,就说那何进一党,对咱们使君可是恨之入骨啊,使君若去,必定是凶多吉少!” 沮授仰头看天,缓缓道:“使君此行,必然会逢凶化吉的。” 田丰随着沮授的目光看向天空,皱眉道:“白天也能观星象?” “…………”沮授白了田丰一眼道:“白天有星星吗?” 田丰瞥了沮授一眼不快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逢凶化吉啊?” 沮授叹了一口气后,径直朝前走去。 “你干什么去啊?” “写信!” ……………… 张昊府邸,后院。 开春之后,天气回暖,树枝上也冒出了嫩芽。 还未走进院子,张昊便听到了锄头犁地的声音,张昊和黎悦面面相觑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待两人走进院子后,便被院子里的一幕震惊了。 原本好好的花园此刻已经变成了纵横交错的田圃,有两处篱笆围起来的田圃上已经长出了新芽。 院子里,张角正挥舞着锄头开垦着新地…… “阿父!”张昊惊呼道。 张昊抬眼看向院子门口的张昊,笑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月底才会回来呢。” “您这是……”张昊讶然道。 “种地!” “你种地干什么?” “现在冀州无战事了,沮先生和田先生也派了田倌去各郡县分量田地去了,百姓的日子要好过了,咱也不能闲着。” “咱家缺您这点儿粮食?” 张角指了指旁边的一处田圃,得意道:“那是夫余商人带来的麦种,麦粒饱满,麦穗二尺有余,而咱们冀州的麦种,麦粒瘪小,麦穗不到两尺; 若能将夫余麦种大量种植在冀州,那咱们冀州便能成为天下粮仓!” 张昊见张角一脸的得意,不由皱眉道:“既然夫余的麦种好,那咱们何不向他们购买麦种,也好过您在这里慢慢收获麦种来得快啊。” 张角摇头道:“夫余的麦种虽好,但只适合夫余的黑土地,可若是直接在冀州土地上种植,便长得不好,所以为父打算在咱们的麦子进入花期的时候,授上夫余麦种的花粉,试试看能否种出适合在冀州生长的夫余麦种。” 张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父亲,心道:“杂交小麦?” 第一百一十三章 父与子 张角和张昊父子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看着王孚锄地,黎悦浇水。 “黎悦这孩子不错,以后要善待人家。” 张昊嘴角一咧道:“你培养出来的死士,你怎么不善待人家?” “那个时候,活下去很难,若没有一技之长傍身,日子会更苦。”张角叹道。 “所以您就培养她杀人技?” “毕竟谁能想到黄巾军在你小子手里能有个善终呢。”张角微微一笑道。 “…………”张昊。 “你比为父要强,太平道之意志在你身上会有出头之日的。” “去年初,我在巨鹿城外碰到过水镜先生,您认识他吧?” 张角眉头微蹙,眼眸中的讶色一闪而逝,开口道:“他曾指点过你阿姊。” “张宁?”张昊惊讶的看向身旁的父亲。 “他是有通神之能的贤者,估计连他也没想到你能凭一己之力立足于冀州吧。”张角怅然道。 张昊眼睛微眯,沉声道:“是他让你起事的?” 张角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黄巾之乱只是一个开端,水镜先生是想让你把天下搅浑,待群雄并起之后,彻底覆灭朝廷吧!”张昊低声问道。彡彡訁凊 张角看着地上的蚂蚁,沉默不语。 “哼哼,”张昊冷笑道:“当真是好算计,虽然我不知道他司马徽为何如此做,但他利用了咱们,险些让咱们全都死在广宗城内。” 张昊明白,如若不是自己这个变数,自己的父亲还有三叔,以及十数万黄巾将士都会死在广宗城,二叔张宝也会死在下曲阳。 张角开口道:“你明知前路是深渊,为何还要跳?” “为了百姓。” “愚蠢!”张昊低声骂道。 张角转眼看向张昊,说道:“那你既然知道前面是深渊,又为何要跳?” “为了活着,为了让你们都活着!” 张角垂首一叹,眼里满是愧疚。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将胸中浊气吐出,道:“司马徽的计划是什么?” 张角摇了摇头,说道:“他只让我在提前在二月起事,其他的,他并未告知我。” 张昊身子微仰,双手撑在台阶上,看着天上的阴云,他不知道司马徽在谋划着什么。 现在是中平二年,距离灵帝病故和董卓进京还有几年,这几年里,张昊不相信司马徽会闲着。 按照张昊的设想,在董卓进入洛阳之前,他必须要经营好冀州,广积粮食,扩军备战,一旦十八路诸侯与董卓开战,他张昊就得站在十八路诸侯这边; 趁机夺取天子,然后再挟天子以令诸侯,走曹操的路让曹操无路可走! 但既然出现了自己这个变数,司马徽能否会让自己顺利的夺取天子呢? 张昊不敢确定。 张角见自己的儿子神情凝重,思索不决,不由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从司马徽挖的坑里爬出来!”张昊没好气道。 一家人掉坑里了,只有张昊想着爬出来,以前只听说过坑爹的,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坑儿的爹。 “是爹对不起你和阿宁啊!”张角愧疚道。 一提起阿姊,张昊便问道:“阿姊去了荆襄一年多了,有给您来过信吗?” 张角摇头。 “她可是您的亲闺女啊,您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张昊诧异道。 张角低声道:“有绿珠、蓝玉、红晶三人护着阿宁,应该无碍。” “!!!”张昊转过头,盯着父亲张角,沉声问道:“绿珠,蓝玉,红晶又是谁?” 张角咽了咽唾沫,咧嘴讪笑道:“和黎悦一样,都是死士。” “………………”张昊眼神落寞,问道:“爹,我是您亲儿子吗?” “那还有假!”张角信誓旦旦道。 “您给阿姊派了三名死士护其周全,给您儿子就派一个!”张昊怒斥道。 张昊的声音有些大,引起了黎悦和王孚的注意,两人纷纷看了过来。 “咳咳……”张角掩饰着心中尴尬,解释道:“阿宁毕竟是女孩儿,又远赴荆襄……” “哦,那我在冀州带兵和官军厮杀就安全了?”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无奈道:“阿父,您这心偏得有些过分了啊!” “可为父将你雷叔和两万劲卒都留给你了啊!”张角皱眉道。 张昊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张角用胳膊肘捅了捅张昊,语重心长道:“为父知道信都城里都是你的人,为了怕引起误会,为父就让你雷叔带着两万劲卒留在扶柳待命。” “真的?” “你是我儿子,为父还能骗你不成!”张角正色道。 “除了雷叔和那两万劲卒,你还有什么家底儿,一股脑的都拿出来吧!” “没有了!”张角摇头道。 “真没了?” “真没了!”张角信誓旦旦道。 “行吧,那我再信你一次!” 张角欣慰的点了点头。 张昊看向张角,正色道:“二叔带着余部去太原郡的事,您知道吧?” 张角点了点头。 “听说并州刺史张懿正带兵在关外与胡人交战,此人颇有才略,我担心二叔在他手上讨不得什么好处啊。”张昊担忧道。 张角神情复杂,叹道:“你二叔这人执拗,三弟死在朝廷的手里,他自然不会踏踏实实的待在冀州受你这个晚辈的庇护,这是他的选择,你且由他去吧。” “那尘哥儿在青州闹得那么凶,朝廷下旨让我去围剿,我已经搪塞一次了,下一次,可就不好再搪塞了。”张昊说道。 二叔张宝在太原郡搞事情,麾下兵马也就两万来人,翻不起什么大风浪,可尘哥儿可不同,虽然只带了两千余部过去,这还不到半年时间,就折腾出了数十万人。 若不是兖州刺史刘岱率军驰援,恐怕青州刺史赵琰早就被尘哥儿给杀了。 张昊心里清楚,尘哥儿之所以离开冀州去青州,也是在生自己的气,毕竟三叔被皇甫嵩杀了,而自己却要接受朝廷招安,放过皇甫嵩和那两万官军。 虽然张昊私下让田丰暗示周仓伺机动手,但周仓还未来得及动手,便被雷公给抢先了。 张昊后来也知道,雷公是受了尘哥儿的暗示,但毕竟不是自己动的手,尘哥儿心里有气,张昊也理解。 但这并不代表,张昊愿意接受朝廷的旨意,带兵去和尘哥儿搏命。 依照他的想法,最好是让父亲出面给尘哥儿去一封信,让尘哥儿能够回来。 “你们兄弟俩的事,你自己解决。”说完,张角走向田圃,准备干活儿了。 张昊怅然一叹后,起身朝院外走去,黎悦放下盛水的木桶,紧随其后。 “黎悦,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张角朗声喊道。 “…………”张昊回过头白了张角一眼,冲王孚喊道:“王孚,咱们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冀州士族 自今年一月,朝廷正式册封张昊为冀州牧后,冀州各郡县均从战火中走了出来,避祸的难民开始陆续返乡回归生产。 五月初时,经过各郡县的统计,冀州的农田复耕已经达到了七成,虽未恢复到战前水平,但已实属不易,这都归功于沮授和田丰等一众官员的努力。 除此以外,在田丰的督促下,铁官重启了邯郸的矿井,且在襄城附近发现了新的铁矿。 铁矿一事受到了张昊等人的重视,毕竟掌握了铁矿便就掌握了重要的战略资源,铁矿是兵器铸造的基础,同时也能将铁矿当做贸易品销往草原或者是其他州郡。 为此,张昊下令让雷公所部两万黄巾军进驻赵郡治所邯郸,一来是守卫赵郡的两处铁矿,二来也可以在邯郸和襄城两地,协助建立兵器铸造的工坊。 “邯郸的矿井这个月就能复产,襄城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建立新的矿井了,预计八九月能产出第一批铁锭。”田丰汇报道。 张昊点了点头,询问道:“兵器工坊建立得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够打造一批甲胄?” “光靠咱们冀州的工匠,仅够邯郸的工坊正常运转,襄城那边若要再设一处工坊的话,仅凭现有的工匠,只能打造农具……”田丰的神情有些为难。 “冀州缺工匠,就从其他州郡请来,只要愿意来,可以给他们修建屋舍,”说着,张昊转头对一旁的李巡说道:“这件事就由内卫府去办吧,不仅是铁匠,只要是能工巧匠都可以花重金请来。” 人才,在任何时代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源,如今冀州百废待兴,更是急需大量的能工巧匠。 “诺!”李巡应声道。 “使君,建矿井和工坊已经花费甚巨了,若再花重金去其他州郡招募工匠过来,府库里的银钱恐怕会捉襟见肘啊。”田丰一脸苦涩道。 张昊眉头微皱,现如今广昌那边的互市还没有开起来,五大部族虽然都将兵马给了屠兀骨建立胡骑军,但还处在训练的阶段,要北上草原去劫掠还需要一些时日,因此从外部获取银钱这条路暂时还无法打通。 至于本州的税收,依照沮授和田丰的意思,给百姓免税两年以促进生产的恢复,府库内现有的银钱大半都是这一年来搜刮豪强地主得来的。 像这种劫富济贫的事情,他们以前是黄巾军的时候可以做,但现在却不能做了,毕竟他们现在都洗白了,若还是一如既往的劫富济贫, 势必会造成州内商人大量逃离的现象,没有了商人经商,会严重影响发展的,这杀鸡取卵之事绝不能做。 张昊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看向沮授和田丰,沉吟道:“诸位可有营收之良策啊?” 沮授思索道:“世祖皇帝复汉时,便是得到了众多士族的支持,这些士族不仅传承了数百年,旗下产业更是多不胜数,若使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便如虎添翼。” 沮授也是士族出身,沮家在冀州虽然算不上大族,但也传承了两百余年,若不是在举家逃亡时被山匪所杀,说不定还能成为张昊的一大助力。 但是, 事情都有其两面性,在获得士族支持的同时,相应的,也得给予这些士族一定的好处,要么是特权,要么是任用其族中子弟在麾下为官等等。 用好了,那的确是如虎添翼,就譬如沮授所说的光武帝复汉,可若是用不好,士族将会成为寄生在身上的毒瘤,譬如老蒋。 此时此刻,张昊也终于体会到了历代统治者的难处。 现如今,张昊似乎没得选,只有获得士族的支持,才能顺利的度过眼前的难关。 “两位先生对冀州的士族比我熟悉,若有机会,咱倒是可以和这些士族谈上一谈。”张昊说道。 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后,面露难色。 张昊不由问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沮授道:“使君可知道三互法?” “三互法?” 张昊不解,沮授便将三互法解释了一番。 三互法是桓帝时制定的回避规定,也就是本地人不能当本地的行政长官,像县令、太守、州牧都不行。 按照朝廷的制度,凡州牧者,必须是朝廷外派出去的重臣亦或者是皇亲国戚,且不可是本地人。 张昊即不是朝廷外派的重臣亦不是皇亲国戚,且又是冀州本地人,所以张昊这个冀州牧是有违法理的。 之所以张昊能成为冀州牧,一来是张昊对接受招安的要求,二来是在冀州拥兵自重; 若朝廷不允,势必会延续冀州的战火,以至于将战火烧到司隶,对洛阳产生威胁。 所以朝廷是在迫于无奈之下才答应册封张昊为冀州牧的。 可即便如此,向来习惯于三互法的冀州士族却是并不认可张昊这个草莽出身的州牧身份,若不是张昊手中有兵,又在冀州施以仁政,冀州士族早就联合起来反抗,甚至是派死士刺杀了。 若在以往,新的州牧上任,本州士族都会前来拜访,以图将族中子弟安排进州府做事,也算是间接的对新任州牧的支持。 可张昊受封州牧已有四五个月了,却不见任何一家士族来访,沮授和田丰所任用的一些官员,要么是出身微末,要么就是一些快活不下去的落魄士族子弟。 张昊麾下唯一能称得上士族子弟的三人,其一便是赵云所代表的常山赵氏,再就是李巡所代表的赵郡李氏和沮授代表的巨鹿沮氏,但李巡只是一个庶子,严格来说并不能代表李氏; 而沮授所代表的沮氏先不说家族惨遭山匪杀害,只剩下沮授和沮芝两人,以及在外游学的弟弟沮宗之外再无他人了,就说沮氏在巨鹿也不算什么大族,更别说放眼冀州了。 “如此说来,冀州士族并不认可我这个州牧?”张昊侧着身子,托腮道。 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后,寻思道:“冀州士族林立,却以四大士族为首,分别是赵郡邯郸李氏、清河郡东武城崔氏、安平郡信都邳氏以及河间郡鄚县的张氏。” 说着,沮授看了一眼李巡,继续说道:“思白便是邯郸李氏出身。” 李巡抱拳道:“使君,属下虽是庶出,但在族里也还算说得上话,若使君需要,属下可回邯郸与家父说说。” 张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沮授接着说道:“清河郡崔氏,虽已势衰,但这年轻一代中倒是出了一个才略俱佳之人。” “哦?”张昊好奇道:“能被公与称赞之人,定是不凡,不知是何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见卢沛 “此人名叫崔琰,字季珪,乃崔家嫡子,师从于大儒郑玄。”沮授介绍道。 “此人我亦有所耳闻,”田丰颔首道:“此人不仅才华横溢,且一身正气,为人更是刚正不阿,是个德才兼备之人。” 张昊微微一笑道:“听你们二人如此夸赞,我还真想见上一见。” “此人与我有旧,我可去一封书信邀他来信都一叙,届时便可将此人引荐给使君。”沮授应声道。 “如此甚好,那邳氏和张氏呢?”张昊问道。 沮授看向一旁的田丰,田丰拱手答道:“属下初来信都时便与邳氏有过接触,可邳氏……” 说着,田丰的神情有些苦涩,张昊不用想也知道田丰一定是在邳氏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显然人家是不待见自己这个草莽出身的州牧了。 “我明白了,改日我便去登门拜访,我倒想看看这个邳家有多了不起!”张昊寒声道。 对于冀州内的这些个士族,张昊虽然不甚了解,但他却也知道该怎么去对待他们。 士族之间有合作,当然也有竞争,说到底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不认可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草莽的这个身份,所以不屑与自己为伍。 属于那种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对于这种人,张昊能想到的办法那就是杀一批,哄一批。 说好听点叫杀鸡给猴看,说难听点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连朝廷都向自己服软了,这些个连兵权都没有的士族还想在自己面前摆谱,可不能惯着他们。 “李巡,让你的人去摸一摸邳家的底,我倒想知道他邳氏到底有何倚仗!” “诺!” 沮授和田丰都察觉出了张昊言语中的森寒之意,显然自家使君是要拿邳氏开刀了。 虽说,这样做势必会引起州内其他士族的不满甚至是抵触,但如今他俩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或许这也印证了那句话,非常之时应用非常之手段。 或许,手段是极端了一点,但这无疑也会震慑住那些还在观望的中小士族。 “元皓啊,说说河间张氏,张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鄚县张氏,乃留侯张良之后,族中有一人名为张超,是右中郎将(朱儁)的别部司马,擅著诗赋颂文……” 如田丰所述,这个张氏传承至今倒也没落了,鼎盛时期,族中出过一个司空。 总之,冀州四大士族,赵郡李氏就先让李巡去说说看,若能获得李氏支持最好,若不然,到时候再听听李巡是什么意思吧; 毕竟李巡也算是黄巾老人了,多少还是要卖他一个面子的。 安平邳氏,张昊想拿其开刀,震慑其他氏族。 至于清河崔氏和河间张氏,就先试着接触一下,若能为己所用自然最好,如若不行,张昊不介意扶持两三个听话的士族起来代替崔氏和张氏。 当然,求人不如求己,有士族的支持固然好,但张昊自己却还是得想办法赚钱才行。 现在自己手里有权势,又有铁矿,要想敛财其实也很容易,只要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商号,将赵郡的铁矿和从五大部族那里收购的毛皮销往其他州郡,那这钱财必然如流水一般涌来。 至于经营商号的人选,张昊心里想到了一个人。 “公与啊,令妹最近在忙什么呢?” “啊?”沮授诧异的看向张昊,接着如实回答道:“自从善学斋由刘劭接手之后,向奴(沮芝)一直在家里待着。” “向奴虽是女子,但其才华却不输你公与哟,”张昊笑道:“我打算成立一个商号,想让向奴过来主事。” 沮授眉头微蹙,为难道:“向奴一介女流,恐怕不能胜任,还望使君三思啊。” “公与啊,向奴是否愿意还得由向奴自己决定,你虽是做兄长的,还是得多征询向奴自己的意愿。” 沮授叹道:“属下知道了。”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王孚进来禀报道:“禀使君,卢沛求见。” 卢沛?是哦,自己答应留他在身边做事的,去了一趟卢奴便将这事儿给忘了,除了卢沛以外,还有张郃,不知道张郃的伤势好些了没。 “让他进来吧。” 沮授等人见张昊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便拜辞离去了。 时隔小半年,张昊再次见到了卢沛,将养的这些日子倒是让其显得圆润了一些,不像刚从尸体堆里救出来的时候那般憔悴消瘦。 “拜见使君。”卢沛上前拜道。 “元聪无需多礼,”说着,张昊离开了座位,来到卢沛身旁,拍了拍卢沛的胳膊,关切道:“小半年不见了,伤势都将养好了吗?” “拖使君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卢沛颔首道。 张昊点了点头,道:“如今州内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之前也答应过将你留在身边,也是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你啊。” 卢沛躬身拜道:“属下惶恐,能被使君收留接纳已是万幸,怎敢谈委屈。” “对了,张郃的身体如何了?”张昊问道。 卢沛颔首道:“儁乂的伤势比我要重一些,医师也说儁乂也是运气好,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修养了小半年,上个月就已经能下榻走路了,医师嘱咐说一年之内最好不要动武。” 卢沛知道张昊对张郃比较青睐,有心想将张郃收于麾下,但这半年来,卢沛也曾试探过几次,但似乎张郃并不为之所动。 虽然张郃知道是张昊救了他的性命,也是张昊让医师竭尽全力治好了他的,但他依然感念皇甫嵩对他的知遇之恩,心里的这个坎儿始终是迈不过去。彡彡訁凊 “儁乂他心思重,义真(皇甫嵩)将军待他不薄……” “无妨,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此事不着急,慢慢来吧。”张昊叹道。 卢沛似乎也听出了张昊略带惋惜的语气,建议道:“或许也是因为这半年来一直养病的缘故,所以儁乂想得比较多,若有可能,可以让他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或许能有所好转呢。” 张昊想了想,卢沛的话也不无道理,若一直闲着,难免会想得多一些,张郃熟读兵书,又博学多才,若是任其闲着倒是可惜了。 “我有个主意,我带你和张郃去一个地方……” 第一百一十六章 恐怖的女人 信都城,历经数代封地王侯的经营扩建,俨然成为了冀州最大的一座城池,不仅如此,信都的繁荣也不是其他郡县能够比肩,这也是为何沮授和田丰强烈建议将州府迁至信都的原因了。 刚至午时,日头正盛,城内各处车马辚辚,人流如织。 各色商铺临街而立,贩夫走卒穿梭不息,谁又能想到一年前,这里还接受过战火的洗礼。 张昊东看看西瞅瞅,时不时的还上前询个价,也不买东西,商贩看张昊一行人多,也知道不好惹,索性待他们走过之后,才甩出一个白眼。 卢沛和张郃跟在后面,黎悦和王孚等一众护卫尾随其后。 “老板,你这饴糖怎么卖的?”张昊走到一个贩卖饴糖的摊位前问道。 摊主皱了皱眉,扫了一眼张昊众人后,低声道:“十钱一包。” “十钱一包?前两天不是才三钱吗?”卢沛讶然道。 “哦,抱歉,我记错了,那就三钱,三钱一包。”摊主讪笑道。 “老板,您这做买卖的可不地道啊,该不会看咱们穿着华贵就故意抬高价钱吧!”卢沛没好气道。 摊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赶紧拱手告歉道:“小的岂敢岂敢啊,要不我两钱一包卖给你们吧。” 张昊摆了摆手,开口道:“不用,还是三钱一包。” 说完,张昊便招呼黎悦来付银子,将这摊主所卖的饴糖全部买下。 摊主见眼前这位少年郎君要将自己所卖的饴糖全部买下,心中一喜,赶紧将饴糖一包一包的捆在一起。 卢沛和张郃不知道为何张昊要将全部饴糖买下,却也没问,自顾自的在一旁候着。 “儁乂啊,你有没有发现这条街上的人比昨日多了很多,还多了很多摊位,你说奇不奇怪?”卢沛扫了一眼周围,奇怪道。 卢沛的话,让张郃也好奇的看向周围。 按理来说摊贩摆摊的位置向来都较为固定,轻易不会去别处,可今日不仅多了很多摊位,就连之前在这里摆摊卖面饼的老翁,此刻也变成了一个年轻人。 张郃眉头微蹙,转头问向卖饴糖的摊主,问道:“我记得昨日在这里卖饴糖的不是你吧?” 摊主一愣,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笑着解释道:“他闹肚子了,今天没能来,所以让我来替他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横窜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张昊身旁,手里寒光一闪,就在张昊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一柄锋利的短刀,直刺张昊的腰腹。彡彡訁凊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迅速探出,将刀刃牢牢的握在手中,鲜血自其指缝中滴落而下。 “保护使君!” “有刺客!” 站在后面的王孚怒喝一声后,带着身边六个护卫拔刀的同时跨步上前,就要将张昊和卢沛等人护在身后。 刺客见手中短刀被一只手牢牢握住,不得寸进,不由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脸色略显苍白但眉宇间不怒自威的年轻人。 还没等刺客出手反击,年轻人的拳头便砸了过来。 “砰!”一声闷响,刺客如受重击,身子向后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道血线,身体重重的落在地上,眼神暗淡无光,头颅也拉搭了下来,已然不活了。 “儁乂!”卢沛看向张郃正自滴血的左手,惊呼道。 亦就在这时,路上的行人,摆摊的摊主,纷纷掏出藏匿在身上或是摊位下的长刀短刃,朝着张昊等人扑杀过来。 王孚目光一扫,面前的刺客竟不下二十人。 “保护使君!”王孚大喝一声,带着身旁的六名护卫纵身一跃便迎了上去。 卢沛和张郃并未携带兵器,此刻也只能用身体挡在张昊身前,警惕的看向周围。 张郃面露痛苦之色,右手捂着胸前的旧伤,额头冷汗淋漓。 “儁乂,你的伤……”张昊关切道。 张昊清楚,若刚才不是张郃眼疾手快的挡住刺客刺来的短刃,说不定张昊现在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了。 张昊伤势未愈,医师嘱咐不能动武,刚才击杀刺客时,显然牵扯到了胸前的旧伤。 卢沛见张郃面露痛楚,便也将张郃护在了身后,低声道:“儁乂,保护好使君!” 说完,卢沛迈步上前,夺下一名刺客挥来的长刀,反手在其颈脖间抹出一道血痕。 刺客捂住血如泉涌的脖颈,无力的瘫倒在地。 卢沛自小习武,虽然比不上张硕和张郃这样的虎将,但杀几个漏网之鱼还是不在话下的。 张昊看着眼前的厮杀,稳如老狗,不为别的,因为这里是在信都,是在自己的地盘,只要王孚等人能拖住刺客,援军转眼即到。 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人并未出手。 黎悦身后,抱头蜷缩在台阶上的饴糖摊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伸手在摊位下方一摸,便抽出一把长刀,纵身一跃,朝着张昊的后背劈砍而去。 “不好!” 身后的变故让张郃不由一惊,他早该想到这个摊主是有问题的,就在他转头之际,刚好看见那瘦弱的摊主凌空跃起,手中长刀朝着张昊的后背直落而下。 但此时,张郃已经来不及救援张昊了,何况自己旧伤复发,强烈的疼痛感更是严重的影响了他的反应速度。 就在张郃心念电转之间,张昊身后的女人,这个叫黎悦的侍女,目光一凝,眼眸中迸发出临近冰点的森寒之意。 只见她霍然转身,藏在袖中的手竟多了一柄锋锐细长的短刃,骤然后刺,短刃没入摊主的小腹, 接着,短刃横向划过,刃身在空中划过,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摊主面部扭曲,强忍着小腹传来的剧痛,将所有力量灌注在长刀之上,朝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郎君狠狠劈下…… “噗呲” 张昊回过头来,刚好看见摊主手中的长刀正停在自己头顶上方,长刀的锋锐,竟将张昊的一缕发丝给削断了。 当张昊看着自己那一缕发丝在眼前缓缓掉落而下时,张昊的嘴角不由一抽。 一旁的张郃,将口中的唾沫咽下,眼神怔怔的看向眼前面如止水的黎悦。 这个女人,恐怖如斯……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讲武堂和民生堂 邳宅,后花园。 一个头发花白,一身白色儒袍的老翁正躺在躺椅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眼睛微闭,一只木麒麟在老翁的手里不知道盘了多少年了,已然包浆了。 老翁名叫邳元,乃安平郡邳氏家主。 自从张昊等人进驻信都之后,城中的富商豪强整日惊惶不安,知道黄巾军尿性的他们总感觉脑袋上有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黄巾军就会拿他们开刀。 有人慌张,就会有人稳如老狗,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显然,邳元这个老翁属于后者。 “爹,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在这里午眠?”说话的是老翁的儿子邳庸, 此时邳庸正焦急的在园子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的碎碎念着什么。 见父亲没有说话,邳庸实在是忍不住了,躬着腰蹲在老翁的膝前,压低声音道:“爹,您说柴武他们能行吗?” “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老翁不耐烦道:“慌什么!柴武他们都是老夫从渤海郡招来的刀客,在城外的庄子里豢养多年,忠勇自不必说; 这些日子为父已经差人打探清楚了,张昊小儿身边的护卫长叫王孚,身边的护卫不到十人,柴武等二十余众,骤然偷袭之下,不会失手的。” 听见父亲的话,邳庸心里也稍稍平复了一些,转而问道:“爹,咱们如此费劲的将张昊杀死,朝廷那边……?” 邳元淡淡道:“放心,邓太尉已经答应我了,若张昊真的死了,袁绍便会带兵进入冀州剿灭张昊余部,再让御史中丞韩馥领冀州刺史,主掌冀州军政; 到时候,少不得你一个冀州别驾。” “那感情好啊”说着,邳庸有疑惑道:“那个韩馥可靠吗?” “为父早年有恩于他,若他主掌冀州,届时我们邳氏便会成为冀州最大的士族,什么李氏、崔氏、张氏,在我们邳氏面前如同猪狗!” 邳庸眼角微眯,双拳紧握,欣喜道:“若真能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邳元淡淡道:“老夫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日这个机会! 你就等着瞧吧,只要张昊小儿一死,那些个黄巾军头子势必会因为权力和财富大打出手的,那些个兵痞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抢就让他们抢吧。” “那咱们这里……”邳庸担忧道。 “南城守备秦午阳收了老夫的银子,一旦城内的黄巾军开始劫掠财物,秦午阳便会带兵来咱们邳宅保护咱们。”33qxs.m “听说那张昊成立了内卫府以纠察各级将领和官吏,这个秦午阳竟能冒着这样的风险答应为咱们做事?”邳庸不解道。 老爷子摩挲着手中的木麒麟,冷哼道:“这些个兵痞蚁贼,为什么跟着黄巾军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图个荣华富贵; 要想让人为你做事,就得投其所好,拿住他的把柄!” “所以他才……” “你还不算蠢,为父将秦午阳绑在咱们这条船上,要想下去可不容易,待袁绍大军兵临信都时,秦午阳还得靠咱们帮他给上面递话。” 邳庸眼眸一亮,喃喃道:“届时,咱们上面有韩馥照应着,下面还有秦午阳的一支兵马,以咱们邳氏的财力…………” 说到这里邳庸赶紧将嘴捂住,瞪大了双眼看向自己的父亲。 老爷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泰然道:“邳氏传到老夫的手里,也是时候一飞冲天了!” 就在这时,一名门客走进了花园,面露喜色,躬身道:“家主,事成了!” 老爷子双眼圆睁,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 一旁的邳庸闻之大喜,神情激动的抓住门客的胳膊,求证道:“张昊当真死了!” 老爷子也将目光看向了这个门客,皱眉道:“秦午阳他们现在何处?” 门客神色黯淡道:“秦午阳他们全部就义了,只有我一人回来了。” 老爷子轻抚长须,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疑惑道:“既然张昊遇刺,为何城内不曾有动静?” 依照常理,张昊做为一军统帅,如遭到刺杀,其麾下兵马应该第一时间戒严全城,缉拿凶手,可为何院墙外不曾有兵马调动的声音。 门客答道:“或许是州府秘不发丧?” 邳庸颔首道:“爹,以沮授和田丰的才智,必然也会选择秘不发丧的!” 老爷子眼睛微眯,点了点头,对门客说道:“你先下去好生休息,咱们先静观其变!” “是!”门客躬身告退。 目送门客离去后,邳庸正想欢呼雀跃,却被邳元一个眼神跟制止了。 “你赶紧去找你二弟,赶紧换上仆人的衣服从后门出去,天黑之前赶紧出城!” ……………… 善学斋内, 张昊正坐在首座上,听着山长刘劭的汇报。 善学斋的孩童,从四岁到十五岁不等,总共三千一百余人,其中十二岁以下的孩童有一千六百人,其中男童和女童各占一半。 在善学斋内由夫子教授四艺,分别是:礼、乐、书、数。 至于年满十二岁的男孩和女孩,则是被分配在布坊、染坊等一些工坊内学习做工。 这些安排,都是沮芝和刘劭共同商议后决定的,一来能够让这些孩子掌握一门谋生的技能,二来也能为冀州的发展做出一定贡献。 自从张昊回到信都后,便深感能用的人才太少, 并不是冀州没人才,而是冀州大部分的人才都是士族子弟,这些士族子弟对自己这个州牧,少有支持的。 原本张昊以为自己接受了招安,自己黄巾少主的身份也能够被洗白,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当地士族的支持,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别说冀州的四大士族,就连一些中小士族,也是持着观望的态度, 接触,没问题, 但若是要让这些士族真正出人出力,这些士族却是避之不及。 所以, 张昊思来想去,还是打算从善学斋里挑选一些孩子来培养,毕竟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失去双亲的孤儿,或是将士的遗孤。 经过几年的培养,忠诚度自然是不必说,而且还能脱离士族的掌控,成为张昊麾下的中坚力量。 所以张昊打算成立……讲武堂和民生堂!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使君何意? 讲武堂,顾名思义是培养将领的学校。 三国时期,优秀的将领多如牛毛,但又有多少能够为张昊所用呢? 特别是张昊身上始终有个黄巾军的标签,就算他再得民心,但那些士族和汉臣皆很难效忠于他。 张昊现在已经是冀州牧了,掌握一州军政,可他麾下能在历史留名的不过寥寥数人,广为人知的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好在目前董卓还未进京,袁绍、曹操、孙坚这样的群雄并未发迹,他张昊才能靠着麾下数万兵马坐拥冀州,若等到袁绍、曹操等人发迹了,他又有何资本去参与这样的高端局呢? 光靠一个赵云?还是靠沮授和田丰?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昊正是明白自己的短处,所以才想着凭借自己所掌握的认知来改变现状。 讲武堂,便是张昊用来弥补军事短板最有效的一个办法; 也许他没有多少优秀的武将和统帅,但他能让麾下士兵的素质和韧性成为最好的。 一支精锐的军队,战损达到三成便会动摇士气,达到五成便会溃败; 而张昊想要的是,战损就算达到五成,依然能死战不退,以中下级将领的素质来弥补统帅的不足。 年满十二岁的男孩进入讲武堂学习武艺和骑射,十四岁开始增加兵法课程,十六岁进入讲武营历练,年满十八岁则被分配到军中担任伍长,之后根据表现进行晋升。 张昊将讲武堂的章程书写完毕后,交给了张郃,开口道:“儁乂啊,我打算让你和子龙一起担任讲武堂的教官,不知你可否愿意啊?” 张昊展开简牍,将讲武堂的章程看完以后,眉头紧蹙道:“在下不过是败军之将,怎能担得如此重任,还请使君三思。” 一旁的卢沛看了一眼张昊,又看向张郃,说道:“使君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如今又对你委以重任,你就别再拒绝了。” 张郃的确感念张昊对他的救命之恩,但他心里始终还是有些东西难以放下。 张昊也看出了张郃的为难,便解释道:“以儁乂之才,当个将军绰绰有余,让你在讲武堂做个教官的确是委屈你了; 但我心知你对义真(皇甫嵩)将军的忠义,若让你直接在我麾下带兵,你是不会愿意的,所以我才想着让你在讲武堂做个教官, 一来可以让你有事情做,免得胡思乱想;二来可以和孩子们多多接触,也能让你走出阴霾; 我知你熟读兵书,博学多才,教教孩子们,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若三年以后,你有其他去处,我亦可任你离去,绝不强留。” 张郃见张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推辞,毕竟张昊对他有救命之恩,不如就答应下来,帮他三年,也好还了这份人情。 “既然如此,在下应了便是。”说着,张郃朝着张昊躬身一拜。 此间事了,彡彡訁凊 张昊回到府邸后,立刻招来了沮授田丰和李巡三人。 讲武堂之事,由田丰督办,在信都城外寻一处空旷之地,修建营房校场; 至于培养官吏的民生堂,张昊和沮授田丰二人交换了意见,两人在感叹张昊想法大胆之外,也是欣然接受了。 毕竟少了朝廷和士族的支持,官吏方面的确捉襟见肘,很多县城村镇的官吏都是一人担两职,若由民生堂培养出来的吏生去协助当地官吏处理政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关于张昊在街上遇到刺杀之事,李巡在事发后第一时间便开始了相关的布置和安排。 “使君,刺杀一事,属下已经做了布置,还请使君一阅”说着,李巡便将早已书写好的简牍双手递上。 “这么快便有定论了?”张昊略感诧异道。 自从张昊让李巡着手成立太平内卫后,李巡便在第一时间联络分布在各州郡县的原太平道暗线。 信都作为冀州首府,又是张昊所在的地方,李巡自然是高度重视,第一时间便从暗线处收集到了信都城内各士族、富商豪强的情报。 “内卫府的暗线早就将信都城内的情况摸透了,对于此次刺杀,内卫府已有所感,但没想到会是今天,让使君陷入危机,属下有罪。”李巡躬身道。 “无妨,”张昊笑着摆了摆手,宽慰道:“内卫府刚成立不久,能做到现在这样已属不易,思白之才,我果然没有看错。” 李巡没有说话,本就躬着的腰,弯得更低了。 前两日,张昊与李巡就太平内卫的章程有过一次深聊,李巡知道张昊成立太平内卫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冀州一隅之地,更是着眼与其他各州郡。 如此一来,李巡算是明白了张昊的志向,以及真切感受到了张昊对太平内卫的重视,也更加清楚张昊对自己有多么的信任。 正是因为这样,李巡做事才会如此的小心谨慎,甚至是如履薄冰。 张昊看完简牍上的内容后,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淡淡道:“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只要使君下令,内卫府随时可以动手。” “刀抵在脖子上的感觉不会好受,既然老爷子想要玩,那就让他玩久一点吧,毕竟死太快了就没有游戏体验了。”张昊沉吟道。 “诺!” 李巡眉头微蹙,张昊的话让他似懂非懂,特别是最后那一句,但是他又不好问,这样会显得自己没什么文化。 他低着头,瞥了沮授和田丰一眼,见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默不作声,心道使君麾下就属这两人最有学识,待会儿可以问问他俩,使君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黎悦走到张昊的身边,附耳了几句后,便匆匆结束了这次的会议,因为他请的人来了。 沮授和田丰并肩向外走去,脚步匆匆。 “沮先生!田先生!”李巡在两人身后叫道。 沮授和田丰充耳不闻,脚下步子迈得更大更快了。 李巡见两人脚步不停,丝毫不搭理自己,赶紧快步上前,将两人给拦下了,没好气道:“两位先生为何不搭理我啊?” 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后,皆沉默不语。 李巡朝两人拱了拱手,问道:“使君最后一句话是何意啊,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 李巡话音刚落,沮授立刻闪身,逃也似的跑走了, 田丰也准备逃跑时,却被李巡一把拉住了:“还请田先生解惑!” 看着狼狈而逃的沮授,田丰暗骂一句不讲义气后,这才看向李巡,低声问道:“你真不知?” 李巡放开田丰,后退一步,躬身拜道:“还请先生教我!” 田丰深吸一口气,面露愁容,仰天长叹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愫 “思白,你且想想,现如今使君与冀州士族之间的关系如何?” 李巡沉吟道:“虽算不上势如水火,但士族对使君的抗拒和敌视却是难以消除的。” 田丰再问道:“若使君在这个时候对邳氏动手,又当如何?” 李巡眉头紧蹙,眯了眯眼睛,喃喃道:“会让其他士族人人自危,甚至还会让他们群情激愤……” “思白果然是一点即通,”田丰颔首道:“邳氏既然忍不住先动了手,若使君不予以雷霆回击,不仅会让其他士族觉得咱们好欺负,还会促使他们变本加厉。” “既要拿邳氏开刀,又不能引起其他士族的愤慨……” 田丰看了李巡一眼后,叹道:“朝廷传来旨意,让使君尽快赴京述职,待使君离开后,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方便多了。” 说完,田丰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李巡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田丰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拿邳氏开刀不是张昊的意思,而是内卫府的决定。 若有朝一日,使君为了缓和与士族之间的关系,势必会让内卫府出来做替罪羊,而这个替罪羊,除了自己又能是谁呢…… 念及于此,李巡的额头已然见汗, 但很快,他又将这个念头给强行摁下。 太平内卫本就是使君手中的一把刀,刀子可以向外,自然也可以向内。 李巡怅然一叹,看着头顶上方镶着金边的残云,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刚到房城的少年,一身雪白的袍服,骑在马上颇像是哪家士族的公子。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一脸稚嫩的少年,如今却成为了心思缜密,杀伐果断的一州之主。 想到这里,李巡忽然笑了,他缓缓的闭上眼睛。 自己这是怎么了? 刚成为内卫府的长史才多久啊,竟然已经开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了。 一年前,自己可是太平道密探白泽,让堂堂绣衣使史令都颇为头疼的存在,如今怎的没了当初的那股狠劲了呢。 没错, 我是白泽, 一年前我是他手里的刀, 如今,我依然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当李巡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眼神再无半点犹豫,有的是那一往无前的锋锐。 既然使君说让那老匹夫再多活一些日子,那就再留他几日吧,不过这几日,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 “妾身见过使君。”沮芝欠身一礼道。 张昊嘿嘿一笑道:“沮芝阿姊,咱们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吧?” 沮芝一愣,这还是张昊第一次叫自己沮芝阿姊,但很快,沮芝便颔首道:“以前的少主成了如今的使君,自然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沮芝阿姊将善学斋打理得很好,我一直琢磨着怎么感谢你呢,”说着,张昊走到沮芝跟前,低声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出来,我一定满足你!” 一旁的黎悦抬眼看向沮芝,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好奇和忐忑。 沮芝的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嘴唇微张,似乎想说却又不敢说。 见状,张昊皱眉道:“怎么?不相信我能满足你?” “不是……”沮芝的神情稍显慌乱。 沮芝抬眼看向张昊,淡淡道:“使君当日替妾身报了血仇,妾身曾发誓,此生永远效忠使君。” “…………”张昊见沮芝信誓旦旦的看着自己,不由一愣。 沮芝长得本就绝美,其眉宇间的妩媚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此时又如此言语,张昊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很多。 “额……”张昊抿了抿嘴,说道:“沮芝阿姊,当初帮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时刻将此事挂在心上。” 沮芝点了点头。 “今日请你过来,主要是很久没见了,想与你说说话,这些日子在信都住的还习惯吗?” “使君给阿兄置办了宅子,妾身和阿兄都很感念使君的恩德。” “你阿兄是我的军师,给他置办一套宅子也是应该的。”张昊点头道。 沮芝看着张昊,柔声问道:“这些日子,使君过得还好吗?” 嗯? 张昊一愣,这话问得,似乎有那么一点小暧昧和小哀怨啊,这是在怪自己回信都这么久,都没去看她吗? 沮芝似乎也察觉出自己所言有所不妥,当即耳根一红,低下了头,低声道:“妾身过来的时候带了琵琶,若使君愿意,妾身可以给使君弹奏一曲……” “…………”张昊。 这时,黎悦款款上前,来到张昊的身旁,看了一眼张昊,最后将目光看向了沮芝,淡淡道:“沮芝姑娘,我家公子实则有事相求。” 沮芝不由一怔,看向张昊。 张昊眉头微蹙,一时竟有些无语凝噎…… 有求于人,不得先寒暄一下,哪有一上来就求人办事的? 黎悦什么都好,就是情商略低,经常搞得自己很方。 “使君是为何事,大可直言相告。”沮芝柔声道。 张昊瞥了一眼身旁的黎悦,转而看向沮芝,微笑道:“我确实有一事,不知沮芝阿姊有没有兴趣。” 说着,张昊便将自己打算成立一个商号的事情告知给了沮芝,并且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打算都说了出来。 沮芝到底是世家出身,虽然是个大家闺秀,但对生意买卖也是有所了解的,当即也给出了自己对于此事的理解。 毕竟张昊所说的商号业务,对于现在这个时代太过超前,就比如垄断和控制市场等词汇,更是让沮芝眉头紧蹙。 不过好在沮芝本就聪慧,经过张昊的一翻解释,便也就很快的理解了个大概。 “使君,开设商号需要本钱,这本钱如何筹集呢?”沮芝问道。 张昊嘴角一咧,笑道:“沮芝阿姊勿虑,到时候自会有人送上本钱的。” 沮芝心中疑惑,但见张昊信誓旦旦的表情,她也不好刨根问底,于是便道:“使君,您给这个商号取个名字吧。” “太平商号怎么样?” “太平商号……”沮芝沉吟道:“这名字不错,寓意很好,也秉承着使君的志向。”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后,天色渐暗,沮芝欠身告退了。 看着沮芝离去的背影,黎悦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张昊,淡淡道:“她似乎对你有了情愫……” “…………” 第一百二十章 对邳氏动刀 五月底, 张昊一行离开了信都,奉旨前往洛阳。 王孚和黎悦带着力士营百骑相随,除此以外还有赵云。 张昊之所以带着赵云,也是怕自己身边没有一个武艺高强且能够主事之人,赵云刚好合适。 在张昊离开信都的第三天,李巡亲自带着力士营的三百甲士,将邳宅团团围住,并且在全城以及各郡县发布公告: “安平郡邳氏勾结恶徒,刺杀朝廷命官,现已查明,由内卫府督导缉拿。” 邳宅门外, 李巡和季尚坐于马上,百名持刀甲士列于周围,待季尚将公告朗声念出后,邳宅的大门依然紧闭不开。 李巡朝季尚点了点头后,季尚伸手一挥, 顷刻间,站在前排的二十名甲士,将刀含在口中,身手矫捷的攀上围墙,翻越而过。 只听得门内传来几声惨叫和惊呼后,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百名带甲士卒立刻冲了进去,不到片刻功夫,邳家一众老幼妇孺全部押在院子里,求饶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李巡和季尚骑马而入,当他看到一头白发,面露憔悴的邳家家主邳元站在台阶上时,淡淡道: “邳元,你可知罪!” 半个月前,张昊遇刺当日,邳元就感觉到了刺杀失败,而那个回来报信的门客显然也被内卫府的人给收买了。 所以邳元才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邳庸和邳方连夜出城,为了探查城内的风声,邳元先后派了两个仆人出去打探消息,结果一个都没有回来。 那个时候邳元就知道邳氏完了。 好在邳宅内存有粮食和腌肉,这才不至于被饿死,但软禁的这半个月里,邳氏族人整日人心惶惶,从邳元憔悴苍老的样子便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好在两个儿子应该已经逃出去了,邳氏除了明面上的产业以外,在其他郡县也有一些暗地里的产业。 就算两个儿子不能恢复邳氏的荣光,但将家族传承下去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邳元看着马上的李巡,冷哼道:“张昊小儿不过黄巾蚁贼,仗着兵强马壮才胁迫朝廷屈服,这等欺君罔上祸乱天下的贼人,人人得而诛之,竟也配做一州之牧? 我呸!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鹰犬,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李巡神情漠然,淡淡道:“刺杀州牧,当诛全族。” 此话一出,邳氏族人的哭喊声和求饶声更大了。 “你们这些没出息的,死有什么好怕的,别哭了!”邳元怒斥族人道。 被族长一声怒斥,邳氏族人果然都闭上了嘴,只有一些女眷嘤嘤啜泣。 李巡冷笑一声,说道:“你个老匹夫本就没几年可活了,自然不畏死,可他们却还年轻,想活!” 邳元眼角微眯,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你是活不了了,但他们还是有活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了。”李巡道。 “哼哼,”邳元的眼神里满是嘲讽, 果然这些个黄巾蚁贼贪图的是荣华富贵,对方如此说,显然是想从自己手里谋得一些好处。 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了,确实也没几年可活了,若是用自己的性命和大半家财能换取族人的性命,也算是不错。 “你想要什么?”邳元问道。 “我要邳氏所有的产业和积攒的银钱!” 此话一出,邳氏族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他们的家主,他们的生死全掌握在老爷子的手里了。 邳元眉头微蹙,眼眸死死的盯着李巡。 邳氏传承数百年,累积的产业和财富不敢说富甲一方,但在冀州也算是能够排进前五了。 这么多产业,明面上的,私底下的,也只有自己和长子邳庸知晓,若能给出大半,留下一小部分,内卫府的人想必也并不会知晓。 “我可以答应你,交出邳氏经营的所有产业,但你又怎能保证不伤害我邳氏族人呢?”邳元喝问道。 李巡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两枚玉佩,让身边的甲士递向邳元。 邳元接过玉佩后,神情一凛,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神色仓惶的看向李巡:“你把庸儿和方儿怎么样了?” 季尚回答道:“那日,两位公子刚从邳宅后门出来,便被我内卫府带走了,这半月以来,我们内卫府可是好吃好喝的将他们供着呢。” 邳元绝望的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怅然叹道:“只要你们能放过我邳氏族人,邳氏的产业和银库全数奉上。” 此刻,邳元只觉心力交瘁,再也无力强撑着了,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清楚的。 邳庸虽然是长子,但性子怯懦,被带进了内卫府,恐怕早就将邳氏有多少产业和银钱全数交代了,而次子邳方虽然不曾接手族中产业,但他一个书呆子,自然也是挺不过内卫府的严刑拷问的。 邳氏,彻底的完了。 邳元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们如此对待士族,就不怕其他士族联手相抗吗?” 李巡嘴角一咧,笑道:“联手?你邳氏想成为冀州最大的士族,其他士族……也有这个想法!” “…………”邳元颓然跪倒在地。 按照张昊临行前的吩咐,邳氏的所有银钱将全部填充府库,而其产业将全部移交给沮芝创立的太平商号。 至于邳氏在城外豢养门客的庄子,也成了民生堂办学之处。 次日, 邳氏一族的族长邳元被斩首示众,族中男丁发配至邯郸矿井做苦力,女子则充入官营艺馆。 李巡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没有杀一名邳氏族人,他只是让这些人去了更需要他们的地方,让他们为冀州的发展,发光发热。 其实张昊本想以更加怀柔一点的方式去拿邳氏开刀的,但谁想张昊这边还没动手,邳氏这边就已经坐不住先发制人了。 既然你把脑袋伸过来让我砍,我岂有拒绝的道理。 自去年黄巾起事后,黄巾军对冀州各郡县的很多富户豪强都是直接烧杀劫掠的,对邳氏反而还算是比较温柔了。 之所以邳氏一案震惊了州内各个士族,还是因为邳氏在冀州拥有足够分量的影响力,就是这样一个大士族,在张昊面前,说砍就给砍了。 历任刺史州牧,哪一个敢得罪他们这些大士族啊,顶了天了也就是明争暗斗,极限拉扯一翻,闹到最后一定会有中间人出面协调,分好利益后,大家还都是朋友。 这一套在张昊这里没用,冀州的话事人只能是他张昊,其他的,甭管你是传承千年的士族还是在洛阳有关系,在冀州,只能伏低做小! 33qxs.m 第一百二十一章 袁绍 六月中旬,一辆插有汉字官旗的马车,在一众甲士的护卫下,走黑山小道,悄然的来到了荡阴城。 荡阴是司州河内郡最东边的一座城池,城池不大,但由于紧临冀州魏郡郡府邺城,所以荡阴的商贸较之西边的林虑更为发达。 不仅如此,荡阴城内的驿馆,也较之林虑更为宽敞舒适,是以很多往返司州和冀州的外派官员都会选择在荡阴落脚歇息。 马车停在了驿馆门口,一名中年男人身着官袍,在侍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孟大人,一路辛苦了!” 孟俞抬眼一看,却是故友荀谌,诧异道:“友若?你为何在此啊。” 荀谌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孟俞的问题,而是伸手做邀道:“孟大人快快请进吧。” 孟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早前听闻荀谌拜在袁绍的门下做事,此刻出现在这里,莫非…… 当即,孟俞朝荀谌拱了拱手后,径直朝驿馆内走去。 就在孟俞刚下台阶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便看见前方厅堂内正迎来一位身长貌伟,行步有威的年轻将军。 此人正是司徒袁安之孙,袁逢之子,名绍,字本初。 孟俞赶紧加快脚步迎了上去,神情欣喜道:“我就说这荡阴城的驿馆怎地与以往有所不同,早早就感觉到了驿馆内有一股英雄之气,原来是袁御史在这里啊!” “哈哈哈,”袁绍爽朗笑着,上前握住孟俞的手,亲切道:“孟大人一路辛苦,赶紧入座吧!” “多谢袁御史。” 袁绍入上座,孟俞和荀谌分坐两侧,侍从将茶汤端上来后,躬身告退了。 “我前些日子刚好来荡阴巡视城防,一个时辰前便有哨骑来报说有一队打着官旗的人马往荡阴而来,我便带着荀谌来瞧瞧,没想到是孟大人啊。”33qxs.m 说着,袁绍抬眼看向一脸难色的孟俞,故作诧异道:“孟大人不好好的在曲梁待着,为何突然南下了?” “哎,”孟俞怅然一叹道:“还不是拜那张昊所赐。” “哦?”袁绍寻思道:“那张昊小儿现在也是陛下亲封的冀州牧了,怎地,他故意刁难孟大人了?” “袁御史有所不知,三月初时,张昊在信都组建了一个内卫府,号称太平内卫,职能较之咱们绣衣使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些日子,太平内卫对我绣衣使分布在各郡县的密谍和游枭大肆追捕缉拿,我绣衣使损失惨重啊!” 荀谌皱眉道:“绣衣使乃国之利器,这太平内卫怎敢对你们动手?各郡县府衙难道不管?” “哎,我就是为此南下的,”孟俞哀怨道:“自从张昊当上冀州牧以后,对州内各郡县的官员都做了调整,这些新提拔上来的官员和张昊穿一条裤子; 一听是太平内卫拿人,唯恐遭到牵连,避之不及,有的甚至还主动协助太平内卫追捕我绣衣使密谍。” 说到这里,孟俞眼含辛酸泪,不停的抬袖抹泪。 “张昊小儿欺人太甚,简直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袁绍一拍桌案,大声怒斥道。 孟俞见袁绍声援自己,心里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附和道: “可不是嘛,绣衣使乃朝廷直属官衙,岂是张昊这个州牧能够欺辱的,”说着,孟俞愤然道:“我此次回洛阳,便是要面见陛下,怒斥张昊的罪行!” 袁绍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杀机昂然道:“我早就说过,张昊此等黄巾蚁贼,身怀反骨,就算朝廷招安于他,他也不会感念陛下的恩德; 如今敢对绣衣使动手,可见其不臣之心,早晚都会再度反叛!” “袁御史所言不错,张昊小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次回到洛阳,我一定要把张昊那伪善的面具撕扯下来!”孟俞附和道。 “咳咳……”荀谌捂嘴咳嗽了两声。 袁绍看向荀谌,见其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后,叹道:“孟大人真是辛苦了,我大汉能有孟大人这样的众臣,乃天下之幸啊!” “袁御史过誉了。”孟俞朝袁绍拱手一礼道。 袁绍眼眸一转,看向孟俞问道:“张昊区区一个黄巾出身的小儿,你们冀州当地的士族为何不联手相抗呢,若孟大人能联合冀州士族与张昊相抗,想必那张昊也不至于如此猖狂啊。” 一提起士族,孟俞的眼神瞬间就黯淡无光了,惋惜道:“冀州有大小士族数十个,其中以四大士族为首,可这四大士族……哎!” 荀谌见孟俞神情苦涩,不由问道:“难道这四大士族都屈服于张昊的淫威之下了?” “你们也知道,各家士族都是以本族利益至上,这张昊一手拉拢一手打压,让这四大士族还没联合起来,便被逐一分化了。” “嘶,”袁绍皱眉道:“看来这张昊背后,确有高人指点啊。” 荀谌沉声道:“张昊身边有两大谋士,沮授和田丰二人皆乃不世之材,有此二人辅佐,张昊想要立身冀州,并非难事。” “这……”孟俞诧异的看向荀谌。 “孟大人休虑”说着,袁绍抬眼看向荀谌,不屑道:“我袁绍账下有许攸、逢纪还有荀先生,区区张昊小儿,不足挂齿。” 荀谌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孟俞一听袁绍如此自信,心中也踏实了一些,连连称赞道:“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张昊小儿怎能与袁御史相提并论。” 袁绍笑着摆了摆手,询问道:“之前安平邳氏的邳元世伯曾给我来过一封信,不知邳氏现在如何了?” 孟俞一愣,看向袁绍,低声道:“袁御史还不知道?” 袁绍诧异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邳氏蓄谋刺杀张昊未果,被太平内卫软禁在邳宅内,待张昊离开信都后,太平内卫便抄了邳氏的家,家中男丁发配邯郸为奴,女眷送入官营艺馆了。” 袁绍神情一凝,追问道:“邳元世伯怎样了?” “邳老先生被太平内卫砍去了脑袋,在菜市口悬挂了三日呢……”孟俞怅然道。 袁绍沉默不语…… “孟大人,您刚才说张昊离开信都了?”荀谌问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袁绍的选择 “张昊离开信都了?” 孟俞颔首道:“确有此事,应该是朝廷下旨,让张昊回洛阳述职。” 荀谌皱眉道:“张昊何时离开的?” 孟俞思索片刻后,喃喃道:“算算时日,差不多再过个一两日,张昊便会到达河内郡吧。” “如此说来,那张昊肯定会从林虑或者荡阴经过了?”袁绍的眼眸精芒一闪,难掩内心的欣喜和激动。 孟俞不解的看向袁绍,点头道:“应是如此。” 荀谌太了解自家主公了,一见袁绍的神情,便知袁绍心里在想什么,可此事牵扯太大,绝不能在此处让孟俞看出端倪来。 “主公,孟大人一路辛苦,还是让孟大人早些歇息吧。”荀谌起身朝袁绍拱手说道。 “啊对,”袁绍也明白了荀谌的提醒,便起身朝孟俞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不耽搁孟大人休息了。” 孟俞起身向袁绍和荀谌拜辞,袁绍和荀谌起身相送。 这时,一名驿馆侍从来到门前,躬身道:“三位大人,晚膳已备好,是否在正厅上用?” 袁绍看向孟俞,说道:“孟大人,袁某还有军务要处理,晚膳就不便作陪了。” 孟俞拱手道:“袁御史军务繁忙,请便。” 袁绍点了点头后,径直朝外走去,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侍从突然从袖口抽出一把利刃,刺向袁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袁绍大惊,骇然之下连忙向一旁躲去。 “主公小心!”荀谌朗声惊呼道。 就在化身侍从的刺客再次挥刀刺向袁绍时,袁绍身旁立刻出现了一位膀大腰圆的武将,一脚踹向刺客的腰腹。 刺客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捂着胸膛,呕出一口血后,自知此次刺杀失败,就要起身逃命。 可那武将怎会放过这名刺客,拔出腰间长刀,朝着刺客的后背猛得掷去。 “噗呲!”长刀刺穿刺客的身体,刺客双眼圆瞪,倒在地上,眼看是没气了。 就在这时,驿馆外面的护卫蜂拥而入,将已气绝身亡的刺客团团围住。 “快,封锁驿馆,看看驿馆内还有没有刺客的同党!”孟俞大声呼喊道:“查,一定要查出刺客的身份和幕后的主使!” 袁绍冷哼一声:“罢了,不查也知道是谁主使的。” “这……”孟俞疑惑的看向袁绍。 荀谌还没说话,一旁的那名武将便不屑道:“除了宫里的那些个阉货,还能有谁!” 孟俞骇然,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荀谌。 荀谌点头道:“这已经是半年来的第三次刺杀了。” 孟俞眉头紧蹙,此事牵扯到朝堂党争,他身为绣衣使史令,自然也不好插嘴,拜辞袁绍等人后,便独自离去了。 袁绍看向那名武将,开口道:“蒋奇,你可是又救了我一命啊!” 蒋奇抱拳道:“这是末将分内之事。” 当晚,袁绍一行便离开了荡阴,快马返回了林虑。 次日一早,袁绍召集账下谋士,许攸、逢纪、荀谌三人前来议事。 荀谌将昨日从孟俞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众人脸色阴沉,久久不语。 袁绍看向三人,说道:“昨日我已派出哨骑查探张昊一行的踪迹,一旦查明,我欲派兵前去截杀!” “不可,”许攸沉吟道:“张昊现在已经不是黄巾蚁贼了,是陛下亲封的冀州牧,若主公此次率军截杀,岂不是有谋害朝廷命官之罪!” “主公,我倒觉得截杀张昊一事可行,”逢纪拱手道:“其一,张昊组建太平内卫本就僭越,若朝廷真要问罪,张昊必死无疑,何况他还敢对绣衣使动手,不仅触犯了律法还触碰到了陛下的逆鳞; 其二,招安一事,是由十常侍负责的,张昊必定依附了十常侍一党,以前十常侍手中没有兵权,对咱们多少还有些忌惮,可如今十常侍有了张昊这支兵马,咱们的日子已是愈发难过了; 主公可还记得两月以前,朝廷拨来的四万石粟米吗?其中有一半都掺有砂石,实际可食用的粟米不足三万石; 当时主公上报给朝廷,那彭参竟然让主公遣散兵马以削减朝廷开销。” 逢纪的话,听得袁绍频频点头,眼中杀意昂然,心里更是愤慨。 逢纪说到这里,见袁绍认可了自己,便继续说道:“若主公能率军截杀了张昊,那十常侍一党如同失去了刀子,再想为难咱们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了; 除此之外,张昊一死,冀州必然大乱,届时主公便可挥师北上平定冀州,如此天大功劳,就算是封将拜候也不无可能啊。” “好!”袁绍拍案而起道:“传我军令……” “主公不可!”许攸赶紧阻止道:“逢纪误主,主公切莫听信逢纪的胡言乱语啊!” “许攸,你说我胡言乱语,我看你才是误导主公!”逢纪怒目呵斥道。 许攸横了逢纪一眼,朝袁绍拱手拜道:“主公细想,张昊死了,就真的能斗倒十常侍一党吗?” 袁绍一愣,许攸说的是啊, 何进一党和十常侍斗了这么多年,别说将其斗倒了,反而一直被其打压着。 “若张昊死了,十常侍必然会以主公谋害朝廷命官之罪缉拿主公,试问到那时,大将军可会为主公说情?”许攸问道。 袁绍眼睛微眯,自己不过是何进的门客,受其举荐才成了侍御史,若十常侍一心要杀自己,就凭何进的为人,不把自己交出去以平息十常侍的怒火他就已经烧高香了,还想让其为自己说话,绝无可能。 许攸再道:“主公若杀了张昊,张昊在冀州的十万带甲之士必然会同仇敌忾来找主公报仇,试问主公手里的这四万战兵可是那十万冀州兵的对手?” 袁绍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先不说张昊麾下的十万冀州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劲卒,就凭其麾下的谋士武将,可并不比自己差。 若人家真的要为张昊报仇,自己这两万精锐还行,可另外两万司州兵可还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新卒,敌强我弱,打不赢的。 许攸见自家主公被自己说动了,嘴角一咧,得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逢纪, 见逢纪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许攸心里更是高兴了,于是再次向袁绍问道:“主公,此次张昊南下,必然也是预料到了可能发生的变数,所以身边必然带了猛将悍卒; 听闻张昊身边有一白袍小将,曾一枪刺死护乌桓中郎将宗员,若主公率军截杀未果反被其逃走,主公可想过后果?” 袁绍:“………………”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方势力 袁绍眉头紧蹙,指尖在下颌来回摩挲着,逢纪和许攸的建议都很中肯,孰优孰劣还不好说,但无疑让他陷入了纠结。 此时,袁绍抬眼看向荀谌,转而问道:“荀谌,此事你怎么看?” 荀谌拱手上前,沉吟道:“在下觉得,以目前的局势,主公不易与张昊为敌,反而可以与其多加来往,抛出善意。” “哦?”袁绍眉头一挑,询问道:“这是为何啊?” “禀主公,现如今,咱们势弱,张昊势强,若交恶与他,对咱们不利,如若与他交好,倒是利大于弊; 在下觉得有三利,其一,张昊虽是通过十常侍达成的招安一事,可张昊此子颇有雄心壮志,绝不会甘心屈居于阉党麾下,而主公这边,袁氏一族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孰轻孰重,张昊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其二,张昊乃黄巾出身,在朝堂内树敌颇多,若主公从中斡旋,张昊必对主公感恩戴德; 其三,若主公能与张昊交好,虽不至于获得张昊助力,但也能消除咱们北方的威胁,主公可以河内郡为根基,招兵买马积蓄实力,以静观天下变局。” 袁绍不是愚蠢之人,听着荀谌的所言,眼眸中多了一丝明悟,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如今张昊坐拥冀州之地,麾下劲卒十万,已有称雄一方之根本,若此时与其为敌,正如许攸所言,有着较大的风险, 而荀谌则帮他梳理出了三条利处,不仅有希望让张昊投效自己,就算不能,至少也能搏得张昊的好感,从而消除北边的危险,无论是在河内郡安心发展还是在朝堂上少一方大敌, 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是有绝对的好处的。 “荀谌所言不错,”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下也不再纠结了,看向众人朗声道:“我意已决,一旦打探到张昊一行的踪迹,我便开城相迎!”彡彡訁凊 荀谌垂首,默默的退了回去, 许攸得意的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逢纪,冷哼一声, 没被采纳建议的逢纪,则是郁闷至极,当下也不便多说什么了。 ……………… 洹水南岸,一支骑队伫立在河畔,遥遥望向北岸。 “常侍大人,斥候来报,张冀州一行,应该会在这里渡河。”一身甲胄的潘肃策马上前拱手道。 一身锦袍的毕岚点了点头后,开口道:“潘校尉,咱们的行踪……” “常侍大人放心,我已命人沿途清理了行迹,饶是那袁绍再精明,怕是也料不到咱们会出现在这里。” “做得不错,张冀州南下一事,中常侍极为重视,咱们一定得把事情办好。”毕岚淡淡道。 潘肃心里有些疑惑,自己一直都是十常侍秘密安插在禁军中的暗线,几日前,毕岚忽然来到禁军说是要启用自己这条暗线,让他颇为诧异。 他实在想不明白,中常侍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启用自己,现在自己的身份由暗转明,不仅自己在军中的前途不能再进一步,恐怕还会遭到卫尉钟常的打压。 毕岚见潘肃神情有异,便明白了潘肃心中的疑虑:“潘校尉可是在疑惑,中常侍为何会选择在此时启用你这条暗线?” 潘肃神情一凛,犹豫片刻后,拱手答道:“请常侍大人解惑。” 毕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淡道:“张冀州接受了招安,不仅让冀州免于战火,还消除了黄巾蚁贼对司隶的威胁,这些都是中常侍的功劳。” “此事,属下明白。” 毕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经此一事,何进一党自然会认为张冀州更偏向于咱们常侍一党,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说到这里,毕岚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忧愁, 张昊此人知兵擅谋,绝非池中鱼也非囊中物,此次回京述职,必然会遭到何进一党的觊觎,因为他们也知道,一旦中常侍手中握有十万兵马,那何进一党再难与他们匹敌。 所以何进一党必然会做出选择,要么将张冀州杀掉以绝后患,要么拉拢张冀州,让常侍一党失去一大助力的同时还能增强自身羽翼。 中常侍张让再三思虑,终于在毕岚的建议下,不惜启用潘肃这枚棋子,一路马不停蹄的北上,势必要先行与张昊接触, 一来断绝何进一党的官员与张昊接触,二来也可以保护张昊不受何进一党的威胁。 “是以中常侍才让咱们快马至此,先行迎接张冀州,断绝何进一党与其接触。” 这下,潘肃明白了。 原本以为自己是十常侍手里的一把刀,但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 跟张昊比起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毕岚见潘肃一脸的落寞,微微一笑,安抚道:“潘校尉勿虑,咱们若得到了张冀州的助力,何进一党再难翻身,届时,钟卫尉也不敢轻易动你。” “末将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来报:“禀校尉,探马来报,张冀州一行改变了路线,走了隆虑道。” “隆虑道?”毕岚对河内郡不熟,不由看向一旁的潘肃。 “不好,隆虑道在林虑以北!”潘肃讶然道:“按照他们行进的速度,日落前应该会到林虑!” 毕岚大惊失色,怒斥道:“潘肃,若此次不能率先迎上张冀州,中常侍会要了你我的脑袋!” “常侍大人休虑,就算出了隆虑道,距离林虑也还有五十里路,以咱们的马速,一定会赶在他们出隆虑道前追上张冀州等人的。”潘肃眉头紧蹙,肃然道。 “赶紧的吧!”毕岚调转马头,率先朝西边狂奔而去,潘肃等三百余骑紧随其后。 毕岚等人迎着逐渐西落的太阳策马狂奔,潘肃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一丝寒意自脊背而上。 此前探马来报,按照张冀州等人的行驶路线,明明会在刚才那里渡河,为何突然会改变路线走隆虑道呢。 可就算如此,自己派了一百余骑出去打探,也总会有人回来禀报改变路线一事啊。 潘肃毕竟行伍多年,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萌生了出来。 难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咱们现在也是官军 林虑北城门外, 四千带甲之士林立于城门两边,袁绍身披甲胄,稳坐于马上,举目远眺。 身后,许攸、逢纪、荀谌也骑在马上,并列而立。 许攸瞥了一眼右边的逢纪,转而看向左边的荀谌,低声道:“荀先生所谋也是许某所谋,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荀谌微微一笑,朝许攸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也是受许先生点拨,还是许先生的智略高在下一筹啊。” “咱们彼此彼此,”许攸笑道。 “快看,有一骑快马而来,”荀谌遥指北方道。 许攸举目眺望,寻思道:“看衣甲,应该是咱们的哨骑。” “咦?”逢纪皱眉道:“看那样子,怎么有伤在身?” 许攸和荀谌神情一凛,两人心头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哼哼,”逢纪看向一旁的许攸,嘲笑道:“该不会是被张昊小儿的兵马所伤吧!” “…………”许攸和荀谌沉默不语,两人的眼眸中竟多了一丝诧异。 位于最前面的袁绍,看着一身血迹的探马,神情凝重,眉宇间不怒自威。 很快,那名探马来到了跟前,还未勒停胯下战马,自己便先摔落在地,一旁的亲卫赶紧上前,将其搀扶到袁绍面前。 “将军……”探马喘着粗气。 “给他水喝!”袁绍吩咐左右道。 亲卫递上一个竹筒,探马将竹筒内的水一饮而尽后,慌张道:“将军,不好了,咱们的哨骑遇上了另外一队哨骑,咱们的人刚想上前询问,便被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 袁绍大惊,喝问道:“可看清他们是哪方人马?” 探马答道:“见他们衣甲,是禁军。” “禁军?”袁绍惊疑道。 此时,许攸三人来到了袁绍身旁,许攸疑惑道:“难道是咱们在荡阴的兵马?” 逢纪冷哼一声,开口道:“主公,该不会是张昊小儿的兵马吧!” 一听逢纪所言,袁绍心中大怒,哼声道:“张昊那无耻小儿,我袁绍以礼相待,他却杀我兵卒,士可忍孰不可忍!” “主公息怒!”荀谌上前劝道:“此前探马来报,张昊一行不过百骑,此番走隆虑道南下,势必要经过咱们林虑的,以张昊之智,断不可做出此事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 荀谌之言,让袁绍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既然张昊选择走隆虑道,自然是打算进林虑的,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得罪自己啊。 此事,必有蹊跷。 “难道还有一方人马也在等着张昊前来?”许攸沉吟道。 “该不会是大将军(何进)的人吧?”逢纪揣测道:“若张昊死了,十常侍一党便失去了一大助力……” “绝无可能!”许攸否定道:“若大将军真有意截杀张昊,势必会告知我家主公,甚至还会让主公出兵截杀。”彡彡訁凊 “子远所言甚是,”荀谌颔首道:“属下觉得,这一方人马或许是十常侍一党。” “十常侍?”逢纪冷哼道:“西园禁军一直掌控在钟卫尉手里,难道钟卫尉投效阉宦了不成?” “非也,”荀谌摇头道:“十常侍经营朝堂多年,要想掌控一些禁军,也并非难事。” “荀先生所言在理,”许攸瞥了逢纪一眼,开口道:“试想,除了那些个阉宦,还有谁最不想那张昊与咱们接触?” “哼,”袁绍冷哼一声,说道:“那些个阉宦一定是看张昊走隆虑道,意欲来咱林虑,便坐不住想抢人了。” “主公明鉴”说完,许攸侧过头白了逢纪一眼。 逢纪恶狠狠的盯着许攸,脸色铁青,却也不好在此时发作。 “来人,随我前去迎接张冀州!”说完,袁绍大手一挥,纵马向前疾驰而去。 外侧的五百骑兵,紧随其后。 ……………… 洹河河畔,毕岚遥遥望向西方,神情凝重。 他们已经纵马狂奔了三十里路,此刻马儿正在饮水休息。 “常侍大人,您也喝点水吧。”潘肃递来一个竹筒。 毕岚摆了摆手,沉声道:“你派出去的哨骑是怎么回事,张冀州一行改变了路线,咱们一无所知!” “此事末将也很纳闷儿,”潘肃汗颜道:“末将派出了两百骑快马当做哨骑,张冀州一行改变路线,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一定是事出有因。” 毕岚眉头紧蹙,叹道:“希望不要出现什么岔子吧。”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东边而来。 “哨骑回来了!”有人高呼道。 毕岚一惊,赶紧和潘肃迎了上去。 “禀告校尉,咱们的哨骑和袁绍的哨骑撞上了,咱们双方死伤惨重。” “什么!”潘肃诧异道:“袁绍怎么知道咱们来了?” 毕岚摆了摆手,神情凝重道:“袁绍或许并不知道咱们来了。” “那他这是……” “袁绍派出哨骑探查张冀州的踪迹,似乎也是想与其接触。” 潘肃神情一凛,沉声提醒道:“常侍大人,袁绍在林虑可有两万兵马啊!” 毕岚重重的点了点头,忧虑道:“所以咱们必须要赶在袁绍之前与张冀州接触,否则……” “…!”毕岚虽然并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但潘肃也明白毕岚的意思, 如果袁绍先接触到了张冀州,那么接下来,便会暗中派一支兵马来围剿自己,到时候,自己这三百骑就别想活着回到洛阳了。 “潘校尉,下令赶路吧,希望咱们还来得及!” ……………… 张昊悠哉悠哉的骑着火流星,自打上次试探火流星的马力遇上刘关张三人后,他再也敢不轻易放任火流星肆意狂奔了。 当时在冀州境内还好,没有什么敌对兵马,可此次不一样了,前方五十余里的林虑,可是有袁绍的两万兵马,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风怜,你帮我把火流星照顾得这么好,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张昊笑问道。 风怜白了张昊一眼,哼声道:“如果使君大人真想感谢我,那就带兵北上,替我阿父和图拉族报仇吧!” “……”张昊嘿嘿一笑,抿嘴道:“你放心,这个仇,我早晚替你们报!” “那是什么时候?”风怜一脸期待的看向张昊。 “早晚!” “……” 赵云看向张昊,不由问道:“使君,咱们为何突然改变路线走隆虑道呢?” “咱们一路风餐露宿,到了司州地界,总该去林虑享受一番了。” “享受?”赵云皱了皱眉,疑惑道:“林虑可是袁绍的地盘,城内有两万官军呢。” 张昊瞥了赵云一眼,哼声道:“咱们现在不也是官军吗!” “…………”赵云。 “…………”王孚。 “…………”黎悦。 “…………”风怜。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今晚跟你睡 其实张昊之所以临时改变路线走隆虑道去林虑也是因为有他自己的考量。 首先一点,便是他不想给自己身上打上阉党的标签。 以张昊对历史的了解,凡是阉党,到了最后都没有好下场的,况且十常侍之所以能够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也是倚仗着灵帝的宠幸,只要灵帝一死,失去倚仗的十常侍便会如同猪狗一般被各方针对。 至于灵帝多久死,张昊也不记得了,反正灵帝也没几年可活了。 若不想给自己打上阉党的标签,那么他就必须要和何进一党的人接触,至少让何进一党的人认为,他张昊是可以被他们争取过去的。 可何进一党中,谁有这个能力,且愿意为自己洗白呢? 张昊这一路上思来想去,或许也就只有袁绍有这个能力了,至于他是否愿意,他相信袁绍身边的谋士会说服他的。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袁绍会杀自己,张昊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所以张昊等人在发现不远处有官军哨骑徘徊游弋的时候,才刻意的让赵云等人不予理睬,且放慢行进的速度,一边走一边观望袁绍所部的举动。 隆虑道,因旁边的隆虑山得名, 山的东边,有一条盘山小道,就是隆虑道,传闻是先秦时所修建的驰道。 隆虑道并非山谷小道,所以周围藏不住伏兵,因为道窄,袁绍也不可能率大军至此,最多派遣骑军来截杀。 一旦遇到危险,力士营的百骑便可牺牲自己堵住窄道,而让张昊等人有充足的时间向北而逃。 但张昊还是相信袁绍不会这么愚蠢的来截杀自己,至少他身边的谋士不会如此愚蠢。 当然,也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张昊等人出了隆虑道后,袁绍再对自己动手,到时候,他就只能凭借火流星的马速逃亡了。 “使君,前方发现了十八具尸体……”王孚禀报道。 “走,去看看。”张昊道。 赵云走在前面,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王孚等人则是把张昊护在了中间。 “停,”赵云伸手阻止了众人的前进。 张昊看着前方的尸体,一边是穿着禁军甲胄的士卒,另一边似乎是地方军。 “使君,似乎是禁军和司州兵……”赵云皱眉道。 “禁军怎么和司州兵打起来了?”王孚疑惑道。 张昊看向黎悦,问道:“你记不记得之前沮先生说过,袁绍带了两万司州兵意欲北上,却被硕哥儿的硕字营给拦在了漳水南岸。” 黎悦点了点头:“沮先生的确提起过此事。” 张昊点了点头,寻思着,如果这些司州兵是袁绍的人,那这些穿禁军甲胄的又是哪一方的兵马呢? 看来自己南下,引起了两方人马的关注, 既然这两方人马互相厮杀了起来,显然他们的目的并不一样,如果有一方是来杀自己的,那么另外一方一定是来接应的。 可接应自己的是袁绍还是…… “使君,若不然我去前方打探一下,若我半个时辰内没有返回,说明前方危险,使君速速北归!”赵云抱拳道。 “如今也只好这样了,”说着,张昊翻身下马,拍了拍火流星的脖子,朝赵云说道:“子龙,你骑火流星去,一旦有危险,速回!” 一听张昊要将火流星交给赵云,黎悦等人均是一愣,他们都明白火流星的马速,一旦有危险,他们的使君便可凭借火流星逃出生天。 “使君不可!”赵云皱眉道:“如果一旦遇到危险,以火流星的马速必能将使君带到安全的地方,可若是给了我,使君你……” 张昊将火流星让给自己,着实让赵云吓了一跳,当然,心里也是万分感动。 “子龙切莫推辞,你是我张昊的兄弟,若你遇到危险,有火流星陪着你,我也能放心!” “这……”赵云见张昊如此执着,心情复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黎悦看了张昊一眼,叹了口气,淡淡道:“赵将军别再推辞了,快去快回!” 赵云抬眼看向张昊,见张昊对自己坚定的点了点头后,便不再犹豫了,接过火流星的缰绳,翻身上马,对张昊说道:“使君放心,我去去就回!” 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张昊朗声喊道:“子龙小心啊!” 待赵云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张昊则在路边找了一块石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警戒!”王孚吩咐左右道。 很快,力士营的骑兵四散开来,警惕的巡视着四周。 黎悦走到张昊的身边,淡淡道:“这是第几次了?” “什么第几次?”张昊故作不知道。 黎悦白了张昊一眼,幽怨道:“这是你第几次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了!” 张昊知道黎悦指的是自己将火流星交给了赵云,这样一旦遇到危险,以普通战马的马速,似乎很难在追兵的手中逃脱。 张昊看着黎悦嘿嘿一笑,开口道:“放心吧,子龙会安然返回的。” 赵云是什么人? 那可是在曹操军阵中七进七出的狠角色,他还是五虎上将里最后一个死的,如此命大之人,还能死在这里了? 当然,张昊也不可能将这些事情说给黎悦听。 “下不为例!”黎悦沉声道。 “黎悦姐姐,你这下不为例说了很多次了,也没见他听过啊!”风怜在一旁冷嘲热讽道。 “…………”黎悦。 张昊瞥向风怜:“风怜,你似乎对我有意见啊!” “当然有意见了”风怜白了张昊一眼:“等你什么时候允许我阿兄替我阿父和图拉部报了仇,我就对你没意见了。” 张昊咧嘴一笑,起身走向风怜, 风怜见状,立刻下意识的后退,紧张道:“你要干什么?” “这一路,你阴阳了我几次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张昊厉声道。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乱来,”风怜被逼到了一颗树的旁边,见后背抵着树,退无可退了,不禁大声喊道:“你再这样我可喊了啊!” 张昊耸了耸肩,开口道:“这里都是我的人,你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风怜见王孚等一众护卫,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边,自顾自的巡视着周围,而一旁的黎悦更是充耳不闻,默默的饮水。 她知道没有人会帮自己,而她又不敢对张昊动手,毕竟自己的阿兄还在他手下做事,一旦惹怒了他,别说为阿父和图拉部报仇了,可能还会牵连阿兄。 一想到这里,风怜不由的心里委屈,眼眶弥漫着水雾……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方聚齐 张昊盯着风怜,神情肃然,正色道:“风怜,你记住,战争不是儿戏,如果你心里只有仇恨,你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你阿兄!” 张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怅然道:“要说仇恨,卢奴城的百姓和将士的仇不比你图拉部的深?几百年来我大汉子民死在你们匈奴弯刀下的何止百万,这个仇深不深?” 风怜愣住了,张昊所说的让他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 “羌渠那老小子杀我冀州百姓,屠你图拉部的仇,我张昊早晚要找他们算清楚,他所带给咱们的伤痛,我早晚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但不是现在! 我之所以联合中山郡的五大部族,之所以让你阿兄统驭胡骑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那些可恶的匈奴人从我们手里夺走的东西抢回来!” 说着,张昊眉头一挑,沉声问道:“听懂了吗?” 此刻的风怜早已泪流满面,被张昊所迸发出的气势所慑,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昊咧嘴一笑,心想,也不知道这傻妮子是真的听懂了还是假的听懂了,忍不住伸手为其拂去了眼泪。 待张昊转身离开后,风怜这才倚靠着树干,无力的坐了下去,双手抱膝,呜呜的哭了起来。 而张昊反而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屁股坐在黎悦的身旁,拿过黎悦手中的竹筒仰头喝了起来。 黎悦看了一眼呜呜哭泣的风怜,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张昊,摇头道:“这又是何必呢……” “她心里一直装着仇恨,会出问题的,我也是为她好!” “你是怕她一直提报仇的事情,会让你想起惨死在卢奴城的汉军将士和手无寸铁的百姓吧。” 张昊抿了抿嘴,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惨状,恐怕地狱也没有那么惨吧,每每想起来,我都觉得身上阴冷阴冷的。” 说着,张昊抬起屁股朝黎悦这边挪了挪,凑在黎悦的耳边,低声道:“今晚还得跟你睡,不然睡不着……” 黎悦俏脸一红,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前方放哨的士卒赶紧朝张昊这边高声喊道:“赵将军回来了!” 赵云回来了! 张昊和黎悦赶紧起身迎了上去,而一旁警戒的士卒也都围了过来。 赵云策马来到张昊的跟前,翻身下马,朝张昊拱手道:“使君,探查清楚了,司州兵正如使君猜测的那样是袁绍的兵马,而那些穿着禁军甲胄的是西园的禁军。” “西园的禁军?”张昊皱眉道。 “没错,听那哨骑交代,他们一行五百骑,隐匿踪迹悄然北上,他们的队伍里还有一个宦官,他们校尉对那个宦官还挺尊敬的。” “是十常侍的人马!”张昊恍然道。 接着,张昊追问道:“袁绍和十常侍的目的是什么,哪方是来截杀我的?” “都不是,”赵云摇头道:“两方人马都是来接应使君的,但似乎两方人马都不想让对方接触使君。” 原来是这样,张昊终于想明白了。 袁绍代表的是何进一党,虽然之前与自己互相敌视,但如今自己已是冀州牧,手握重兵,所以便想着来拉拢自己。 若成功将自己拉入何进的阵营,那十常侍这边便会失去一大助力,何进一党或许能在朝堂上对十常侍进行压制。 而十常侍这边也怕自己投效在何进的阵营中,所以赶紧派人来与自己接触。 明白了,这就能解释为何袁绍的哨骑和十常侍这边的哨骑互相厮杀了。 “使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赵云问道。 张昊单手拖着下巴,沉吟道:“你是不是抓了两方的探马?” 赵云点头道:“没错,这些都是从他们口里得知的。” “他们人呢?” “被我杀了……” “杀了?” “杀了!” “你杀他们干什么?”张昊疑惑道。 赵云为难道:“我不知道使君要选择哪一边,也不知道该放哪边的探马回去,索性都给杀了……” “…………”张昊深吸一口气,给赵云竖起一个大拇哥,赞道:“干得漂亮!” 赵云笑了。m.33qxs.m 张昊翻身上了火流星,朝着众人朗声道:“今晚,咱们在林虑过夜!” “诺!” ……………… 隆虑道口,袁绍率领这五百骑兵已然伫立在此,目光看向前方的道口。 许攸看了看西边的残阳,思虑道:“按理说,张昊一行也该出来了啊。” 说着,许攸对袁绍说道:“主公,若不然派一支哨骑进去打探一下?” “不可,”荀谌阻止道:“咱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若冒然进去,万一被张昊等人误会,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啊。” 许攸点了点头,荀谌所言也是有理。 袁绍看向许攸等人,皱眉道:“若是张昊出来不跟咱们回林虑,又该如何?” 许攸答道:“主公多虑了,张昊此人多智,他既然选择走隆虑道,必然也是打算进林虑的。” “哦?”袁绍寻思道:“你是说张昊此子有意与我接触?” “主公明鉴,”许攸颔首道:“请主公试想,张昊此番去回洛阳述职,必然担心大将军等一众朝臣针对于他,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出于对自身安危考虑,他也会向主公求助。” “此话怎讲?” “天下谁人不知袁氏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袁氏门生遍布天下,若能得主公从中帮衬,朝中众臣自然也不会驳了主公的情面,这样一来,张昊自然也不用为自身安危犯愁了。” “哈哈哈!”袁绍得意道:“如此,陛下身边的那些阉宦就再也翻不起风浪了!” 荀谌颔首道:“若主公能得张昊相助除掉十常侍,主公必将扬名天下,中兴汉室有望啊!” “哼哼,”许攸得意道:“届时,我家主公便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听许攸之言,袁绍的眼中绽放出一抹精芒。 这时,只听有人指着前方隆虑道口的方向喊道:“前方有骑队出现!” 袁绍抬眼一看,果然看到远处的骑队打着“张”字旗。 “是张昊!”许攸眼尖,遥遥看到了一个少年郎君骑在一匹身形高大的骏马上。 就在袁绍准备策马迎上去时,右边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袁绍等人侧头望去,来的竟是数百名身着禁军甲胄的骑兵…………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进林虑 看着前方出现的两队人马,赵云皱了皱眉,伸手示意,整支队伍令行禁止。 “使君,看来袁绍的人马和阉宦的人马都来了,咱们还去林虑吗?”赵云问道。 赵云清楚,张昊是经十常侍这边接受的招安,如今十常侍一党在朝堂中风头正盛,如果得罪了他们,此次进洛阳,恐怕是凶多吉少。 张昊看了一眼袁绍那边的队伍,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西园禁军,心中也是有些尴尬。 毕竟这两方势力在朝堂上都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己在朝堂上又毫无根基,甚至连个熟人都没有,若想此次洛阳行能够顺利,两边都不能得罪。 但话又说回来,自己虽然尴尬,但面前的两方人马恐怕比自己还要尴尬。 俗话的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很快,两边队伍里很快走出几骑,朝着自己这边迎了过来。 “子龙,随我走一趟吧。” “诺!” 接着,三方势力便在中间的空地上会面了。 张昊看向袁绍,身长貌伟,一脸英雄气,想必此人就是袁绍,袁本初了; 而他身后跟着一位儒士,应该是其麾下的谋士了,不知道是许攸还是荀谌。 而另一边,则是一身锦袍的中年男人,玉面无须,仪表堂堂,一身贵气,举手投足间和赵忠很像,应该是个宦官; 而他身后则跟着一个身着禁军甲胄的校尉将军,看其脸色,似乎不太好。 “杂家毕岚,受中常侍委派,特意来此迎候张冀州,”说着,毕岚朝张昊躬身一拜。 毕岚?张昊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一听自称杂家,又能让一个禁军校尉随侍左右,必然是十二个常侍中的一个了。 “原来是常侍大人,子楚这厢有礼了。”说着,张昊朝毕岚拱了拱手,以示回礼。 而另一边的袁绍,则是瞥了毕岚一眼,朝着张昊微笑着拱了拱手,笑道:“在下侍御史袁绍,特来此处迎候使君,还请使君去我林虑休整,在下已安排好了酒菜为使君接风洗尘。” 袁绍虽已到了而立之年,但在面对张昊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时依然保持着下臣的礼仪; 一来是张昊的官职比袁绍高了很多,在这个官品等级森严的时代,礼节不分年龄, 二来,以张昊如今的实力,就算张昊再小个两岁,依然能得到袁绍的尊敬, 毕竟,人家可不是仅仅尊敬你这个人,而是更加尊敬你背后的十万劲卒。 何况袁绍有意拉拢张昊,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一点,也很正常,这种人情世故,袁绍门儿清。 “袁御史在林虑城内不仅准备了接风洗尘的酒宴,恐怕还有两万刀斧手吧!”毕岚冷笑一声后,对张昊拱手道:“张冀州还是随杂家直接前往朝歌吧,杂家已让朝歌县令准备好了一切。” 袁绍还未说话,他身后的许攸便向张昊拱手道:“日头西落,天光渐暗,使君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说着,许攸瞥了一眼毕岚,又道:“常侍大人所说的两万刀斧手,的确不假,可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使君不受奸人所害。” “哼哼,”毕岚脸色一沉,哼声道:“早就听闻袁御史身边人才辈出,没想到今日一见,也不过是牙尖嘴利之辈。” 就在许攸准备张嘴开骂时,张昊说话了: “诸位不用再争了,”张昊看了看西边的残阳,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去林虑落脚休整一晚吧。” “那……”毕岚。 “常侍大人随我们一道进林虑吧,”说着,张昊看向袁绍,拱手道:“想必袁御史也不会厚此薄彼吧。” 袁绍一听张昊要随自己回林虑,心中欣喜,笑道:“那是自然,我袁绍可不像某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毕岚眉头紧蹙。 如果进了林虑,万一袁绍要对自己动手,那自己等人可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张昊看出了毕岚的担忧,毕竟张昊自己也不是百分百的信任袁绍,所以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常侍大人,你随我进城,”说着,张昊便朝毕岚身后的禁军将领说道:“就劳烦这位将军和我麾下的骑兵在城外驻扎了。” 袁绍一愣,疑惑道:“何故要在城外驻扎,林虑虽不是大城,但装下你们几百人还是没问题的。” 张昊笑道:“袁御史误会了,我麾下的这些骁勇,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粘有官军将士的血,若是都进城了,万一与袁御史的部下产生了摩擦,可就不好了。” 毕岚也不傻,很快便明白了张昊的用意,将兵马驻扎在城外,一旦城内有事,城外的兵马便能回去报信。 就算袁绍手握四万兵马,也不敢与十常侍和整个冀州的十万劲卒为敌。 “张冀州所言甚是,”毕岚笑着点头道:“此前潘校尉的部下和袁御史的人也有过一些误会,杂家还是觉得让禁军和张冀州的部曲一起驻扎在城外好了。” 说着,毕岚转过头看向潘肃,问道:“潘校尉意下如何?” “就按常侍大人说的办。”潘肃答道。 袁绍似乎也明白了过来,当即也只好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也好,晚点我让人给送去一些吃的,也让将士们吃口热乎的。” “那就多谢袁御史了!”张昊和毕岚齐声道。 当晚, 王孚带着力士营百骑,潘肃带着四百余骑一同驻扎在林虑城北五里外,两方皆派出哨骑在周围警戒,以防万一。 而张昊则带着赵云、黎悦、毕岚三人共赴袁绍所摆的接风宴。 应酬嘛,无非就是那一套,只是张昊等人都不喝酒,作陪的袁绍以及一干将领也都心知肚明,也不去劝,自顾自的推杯换盏起来。 直到夜深,张昊等人才告辞回屋休息。 他们都住在驿馆,为了保护张昊等人的安全,袁绍特意让自己的亲卫营前来守卫。 由于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张昊和毕岚虽然同住驿馆,两人也没有着急密谈,这一路回洛阳,有的是时间。 待张昊等人回到驿馆后,袁绍遣退众将和乐师舞女,只留下了许攸、荀谌、逢纪三人。 而袁绍也一改醉态,眼眸凌厉有神,看向三人,问道: “你们觉着张昊这人如何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拉扯 许攸撇嘴一笑道:“主公,张昊此子,性子沉稳,心思缜密,绝非一般人可比,这样的人,若不能为友,将来必成主公大敌!” 袁绍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那依你之见,明日我该如何结交于他呢?” 许攸神情一窒,一时间竟有些拿捏不了张昊的喜好了, 说到底,张昊只不过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郎,从晚上的晚宴来看,张昊此人并不嗜酒,如此年纪,也不好用女色引诱,这样的人用寻常办法是不能带着一起堕落的。 可若是用钱财,以袁绍如今的家底,自身招兵买马尚且不足,给少了拿不上台面,给多了,张昊也觉着肉疼。 “主公,”荀谌上前拱手道:“张昊不会在林虑久留,或许明日便会离开林虑,是以主公最好是和张昊一同返回洛阳。” “一同返回洛阳?”袁绍诧异道。 “不可!”逢纪瞪了荀谌一眼,开口道:“主公手握四万大军,若无调令返回洛阳,必会被人扣上一个擅离职守的罪责。” 说着,逢纪看向袁绍,拱手道:“主公万万不可擅自回洛阳啊!” 许攸眼眸一动,冷哼一声道:“这有何难!” “主公,”许攸拜道:“可遣一匹快马连夜赶往洛阳通禀邓太尉,让邓太尉下一道军令,让主公您回洛阳述职即可。” “许先生说的不错,”荀谌道:“若快马不停,沿途至驿站换马,便可在明日抵达洛阳,只要邓太尉能在主公抵达洛阳之前下达军令即可。” 袁绍眉头紧蹙,沉吟道:“可如此一来,若有心人刻意深究,此事也瞒不住啊。” 许攸道:“主公勿虑,如今朝廷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凉州的战事和青州的黄巾余孽的身上,就算有人刻意深究,到时候邓太尉和大将军也会替主公按下来的。” 袁绍重重的点了点头,当即便让荀谌手书一封,让快马连夜送往洛阳。 ……………… 次日清晨, 张昊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黎悦像往常一样为他端来清水洗漱。 赵云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后,知道张昊醒了,便在门外禀报道:“使君,毕常侍已在前厅候着了,说是等使君一起用早膳。” “知道了。”张昊答道。 什么等我一起用早膳,无非是打着一起用早膳的名义和自己密谈,至于密谈内容,张昊用脚也能想到,无非就是代表十常侍一党招揽自己。 虽然张昊不屑与阉宦为伍,但十常侍一党在灵帝的青睐下,已经到了举足轻重的地步了。 冀州要发展,离不开朝廷的支持, 毕竟自己将身份洗白了,不能像以前黄巾军一样到处去抢地盘了。 所以, 张昊还是需要十常侍一党的支持。 很快,张昊便来到了前厅,在和毕岚寒暄一阵后,两人各自落座,享用早膳。 不得不说,袁氏一族乃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在这个时代,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贵族。 从两人吃的早膳,便可见一斑。 一碗粟米粥和一碗粳米粥,腌菜两种,新鲜青菜一碟,酱牛肉一斤,白面馍馍两个,油饼一个,鸡蛋一个。 品种多样,菜品丰富,让张昊这个黄巾出身的穷小子可谓是大开眼界, 原来, 在这个时代, 早饭还可以这样丰盛…… “张冀州,此番去洛阳述职,可有什么打算啊?” 早饭吃得差不多了,毕岚便开始放下筷子,开始说正事了。 张昊笑笑,抬眼说道:“常侍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山野小子,在洛阳一个熟人都没有,能有什么打算啊。” 说着,张昊问道:“常侍大人久居宫中,一定认识很多达官显贵,可否给小子我指条明路啊?” 毕岚微微一笑,开口道:“张冀州虽是黄巾出身,但英雄才气过人,中常侍可是一直很欣赏您呢。” 张昊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这冀州州牧的位置,还是中常侍大人从中斡旋的吧。” 毕岚颔首, “此番回洛阳述职,必然是要拜会中常侍大人的,届时,还请常侍大人代为引荐啊。”张昊朝毕岚拱手道。 “哈哈哈,”毕岚开怀一笑道:“那是自然。” 说着,毕岚看了看左右,见只有黎悦一人在张昊身侧服侍后,便低声说道:“张冀州应该也知道,朝堂之上有不少大臣与皇甫嵩有旧,待您到了洛阳,势必会找您的麻烦; 如今,或许也只有中常侍大人能够保您的平安了。” 张昊微微一笑,看向一脸神秘的毕岚,笑道:“多谢常侍大人提点,不过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中常侍大人心中所想,我自然是明白的; 不过呢, 要想让我成为一把刀子,也得看这握刀的手有没有这股子力气,别,人没吓着反倒伤了自己。” 张昊的话隐含深意,毕岚自然也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张昊话里的意思。 毕岚眼睛微眯,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皮笑肉不笑道:“您的意思杂家明白了,只要使君认真做事,中常侍那边自然不会亏待您的。” 毕岚换了称呼, 使君的称呼比张冀州显得更为尊敬了一些,也是毕岚在向张昊传达:我当你是自己人,才会叫你使君。 张昊摇了摇头,咧嘴道:“我想常侍大人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毕岚眉头微皱,眼睛直直的盯着张昊。 “我的意思是,如果中常侍大人开出的条件足够好,那我自然会为他做事。”张昊淡淡道。 张昊的态度很简单,先给好处,我再替你办事,拒绝白嫖和空头支票。 听完张昊所言,毕岚嘴角一抽,心里不由的有些复杂和奇怪,眼前这个少年郎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原本以为对方身上或许有些匪气,但现在看来,张昊更像一个商人,一个奸商。 就在这时,袁绍一行人走进了驿馆。 “早膳用得还习惯吗?”袁绍朗声笑道。 张昊和毕岚见袁绍来了,赶紧起身相迎,三人寒暄一阵后,袁绍开口道:“久闻张使君治军严苛,可否到我司州军营中指点一二啊。” 袁绍的意思很明显,想让张昊多在林虑停留一两天,一来为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二来也是想等邓太尉让他回洛阳述职的军令。 毕岚笑着朝袁绍拱手道:“袁御史,陛下期盼张使君早日回去述职,所以杂家与张使君会即刻动身南下。” 这时,袁绍等人看向了张昊。 张昊看了毕岚一眼,嘿嘿笑道:“既然袁御史盛情相邀,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毕岚。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入洛阳 张昊之所以答应袁绍的邀请,一来是做样子给毕岚看, 如今不仅你们十常侍一党在拉拢我,还有袁绍代表的何进一党,我如今可是香饽饽,待价而沽,价高者得的道理,你们得懂! 二来,张昊也是想了解一下袁绍现在的实力,身边有哪些谋士,武将,兵力状况如何。 毕竟在董卓乱京后,十八路诸侯中,唯有袁绍的实力最为雄厚,而且一直到官渡大战之前,袁绍的实力可是最强的。 何况冀州周围的诸多势力中,也就两股势力让张昊颇为忌惮,一个是东北方向的公孙瓒,另一个便是西南边的袁绍。 这两人可都是当世英豪,绝不是董卓可以比的。 虽然自己手中有近十万劲卒,但能统率一军独立作战的良将,他手里也就只有一个赵云了。 如若自己和公孙瓒打起来,西南边的袁绍必然趁火打劫,一旦自己面临两线作战,他的身边便无良将可用了。 整整一天, 袁绍带张昊参观了军营,也将自己身边的谋士武将也对张昊做了介绍,张昊也终于对袁绍现在的实力做了初步的了解。 首先,袁绍麾下的战将十数人,其中让张昊印象最深的,便是一个叫蒋奇的将军,虽然张昊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却给人一种不俗之感。 其次,便是袁绍身边的三个谋士,许攸、荀谌、逢纪。 许攸之名,如雷贯耳,至于荀谌和逢纪,张昊也没什么印象,可单从他们的言谈举止来看,荀谌和逢纪之才绝不会输给田丰。 自己身边就两个谋士,袁绍区区一个侍御史,身边就有三个,张昊在羡慕嫉妒恨的同时,也不禁感慨士族的影响力。 看来自己洗白身份是对的,不然就靠着黄巾军的名号,鬼都不会来一个。 再回想当时连哄带骗的将田丰和沮授骗来当谋士,自己的运气是真的好。 张昊等人在林虑待了整整一天,这一天毕岚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比黎悦跟得都紧,袁绍自然也没有与张昊独处的机会。 第二天清晨,袁绍便以回洛阳述职的名义,带着许攸荀谌两人和一队骑兵与张昊他们一同南下了。 六月中旬, 他们终于走到了洛阳城外,这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每到一城便会休整一番,享受当地官员的热情接待。 张昊也是体会到了在前世体会不到的满足感,这就是权势的魅力啊。m.33qxs.m 洛阳城外,茶摊凉棚,商贩走卒好不热闹。 不愧是帝都洛阳,就连城外都如此繁荣,甚至比一些县城的主街都还热闹。 而洛阳城的雄伟更是让张昊叹为观止,左右望去,竟然都看不到城边,可见洛阳城有多大了。 “张使君是第一次来洛阳吧,”毕岚笑道。 张昊点了点头。 “有时间,一定要好好逛一逛,洛阳城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毕岚说道。 “没错,待使君安顿好之后,可来袁府寻我,到时候一定带使君好好领略一下洛阳的风情。”袁绍朗声笑道。 不得不说,袁绍还是有人格魅力的, 这一路下来,张昊与袁绍接触颇多,给人的感觉颇为豪爽且仗义直言,出手阔绰,俨然一副带头大哥的模样。 不过想来也是,若没有两把刷子,何以在乱世聚集如此之多的英豪。 就在即将进城时,另外一队车马与张昊等人相遇了。 众人看向对方旗号的同时,对面之人也在打量着他们。 王字旗和豫字旗……张昊皱了皱眉,是从豫州来的? “来人可是豫州刺史王允,王世伯?”袁绍策马向前,朗声喊道。 马车门帘掀起,露出了一张消瘦的脸,此人一看是袁绍,当即笑道:“原来是本初贤侄啊,你也回洛阳了?” 袁绍朝王允拱了拱手,道:“受邓太尉军令,回洛阳述职。” 王允点了点头后,越过袁绍看向了张昊等人。 “你怎与阉宦一路?”王允诧异的看向袁绍。 袁绍颔首解释道:“冀州牧张昊来洛阳述职,刚好顺路,便一同南下了。” 说着,袁绍回头看了一眼毕岚,冷哼道:“至于那阉货嘛,自然是闻着味道护食来的。” 王允一听袁绍对毕岚的讥讽,心中稍定,却不由的多看了张昊一眼,皱眉道:“你说他是张昊,就是那个击败义真(皇甫嵩)将军的那个黄巾小儿?” 袁绍脸色一尬,也不好解释什么,便点了点头。 “哼,来得正好!”说着,王允便放下了车帘,让队伍抓紧入城。 “那人叫王允?”张昊问道。 毕岚点了点头,答道:“豫州刺史王允,剿灭了豫州的黄巾军,此次回洛阳也是来述职的。” 其实毕岚根本不用提王允剿灭黄巾军这一茬的,他故意这样说,也是在告诉张昊,这个王允是何进一党的,是他们的政敌,也是你张昊的敌人。 “王允是不是有个义女啊?”张昊好奇道。 “什么?”毕岚疑惑的看向张昊。 “…………”黎悦。 “…………”赵云。 张昊嘿然一笑,摆了摆手后,说道:“咱们还是抓紧进城吧。” 洛阳的驿馆不止一个,而是有四个,城东的驿馆最为豪华宽敞,专门为三品以上的官员提供临时住所。 以张昊冀州牧二品的官职,自然便是住城东的驿馆。 但张昊却发现一个怪事,那就是城东的驿馆内并没有官员居住,唯独只有张昊住在这里。 一问才知道,三品以上的官员,大多都是朝中官员,他们在洛阳城里都有各自的住处,而一般外派出去的州牧、刺史这样的官员,几乎都是朝廷重臣外派出去的, 他们在外派之前,在城内都是有住宅的,至于皇室宗族子弟,他们回到洛阳后,也不会住驿馆,他们会住 在宗正府。 至于张昊和袁绍带来的护卫兵马,则是住在城外的营房。 进入驿馆之后,黎悦在拾掇好屋子,便独自离去了,因为她需要和潜伏在洛阳的太平内卫建立联络,以便不时之需。 而赵云则是一身白袍伫立在屋外守候,风怜则照看火流星去了。 这时,一名侍从来到了张昊的屋外,看向守在门外的赵云,拱手道:“我家主人请张使君红袖招一叙……” 第一百三十章 邀约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红袖招,顾名思义是古代青楼的代名词,但在这东汉末年,却有一家艺馆取名叫红袖招,这的确是让张昊没有想到。 难道红袖招一词在这个时代就出现了? 侍从驾着马车停在了红袖招门口,从城东的驿馆走到此处竟是走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见洛阳城之大。 赵云一身白袍,英武不凡,骑在马上打量着四周。 “使君,咱们来这里合适吗?”赵云的心里有些担忧。 赵云只比张昊大一岁,张昊十五,赵云十六,说起来两人都未及冠,还是少年郎君,以如此年纪来艺馆这种地方,还是稍有不妥的。 当然,洛阳城内的士族子弟,十五六岁来艺馆找乐子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对于赵云这样只在常山郡活动的乡巴佬来说,这世面属实过于前卫了一些。 “无妨,”张昊咧嘴笑道:“既然有人请咱们,那咱们就来瞧瞧。” 其实张昊心里想的是,这古代艺馆算什么,我在前世见识过的娱乐场所,比这里的尺度可是大很多呢。 既然张昊都点头了,赵云也不再说什么,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门口的小厮后,便跟着张昊向红袖招内走去。33qxs.m 只是刚走到门口时,赵云眉头微蹙,似有所感的抬眼看向三楼的窗户, 见窗户旁并没有什么人后,这才迈步踏进了红袖招。 张昊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扮,身后又有赵云这样的英武之人做为护卫,这样的阵容,无不受到老鸨龟公的注意。 毕竟时辰尚早,红袖招内的客人还不是很多,张昊又仪表堂堂,俨然一副年少多金的模样。 “哟,这是哪家公子啊,奴家瞧着有些面生呢。”浓妆艳抹的老鸨摇晃着手中的美人扇,扭动着腰肢款款迎了上来。 张昊笑了,嗅了嗅空气中的胭脂味儿, 嗯,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仿若回到了前世那种纸醉金迷的声色场所。 就在老鸨就要伸手去拉张昊时,之前那名侍从来到了张昊跟前,朝张昊拱手道:“我家主人在二楼,请公子随我上楼。” 老鸨一愣,原本伸出去的手不由的僵在了半空中,接着又尴尬的收了回来。 她知道,眼前这个侍从口中的主人是谁,当即也不再说话,只是多看了张昊一眼,抱以微笑。 张昊朝侍从点了点头后,又看向了老鸨,低声说道:“改日我再来照顾你家生意。” 说完,张昊便带着赵云跟着侍从上楼了。 张昊的话让老鸨不由一怔,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接着转身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二楼,走廊尽头, 侍从隔着木门,躬身道:“主人,贵人带到。” “请贵人进来吧。”隔间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木门推开,侍从做出请的手势。 张昊向里面望了一眼,见里面只有一个中年男人正起身相迎,便侧过头嘱咐一旁的赵云在门口候着。 “张使君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啊。”中年男人拱手道。 对方知道自己是州牧,初次见面对自己只是行了拱手礼,显然对方是以平级与自己相交。 州牧刺史一级差不多算二品,而对方若跟自己是平级,显然在朝中也算是高官了。 张昊拱手回礼道:“我初来洛阳,不懂朝堂礼数,还未请教阁下是……?” “在下太仆张延,字公威,使君初来洛阳不认识在下也属正常。”张延说完,邀请张昊入座。 “太仆?阁下贵为九卿之列,你我并无交集,何故邀我来此啊?”张昊疑惑道。 张延给张昊舀入一杯茶汤后,笑道:“我河内张氏与鄚县张氏同属一脉,当年王莽篡汉时,我族为避战乱,这才离开祖地,一些人去了河间鄚县,一些人来到了河内; 如今使君领冀州牧,还望使君多多照顾我鄚县同族啊。” 嘶——,张昊深吸一口气。 就因为让我照顾鄚县张氏,特意邀请我来此,张昊绝不会相信。 先不说这样的缘由太过牵强,就说自己刚进洛阳入住城东驿馆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个张延便得知了消息前来邀约,显然是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有如此能力,这个张延绝不简单,至少不会只是一个太仆能够做出来的。 张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眼看向张延,笑道:“太仆大人邀我至此,想必另有缘由吧。” 张延颔首一笑道:“如今使君掌管冀州之地,又坐拥十万劲卒,朝廷对此可是极为忌惮啊。” 说着,张延肃然道:“现在朝堂上,何进一党和十常侍斗得如火如荼,一方手握兵权,一方独得陛下恩宠,两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使君起于微末,又手握重兵,乃双方拉拢的对象,不知使君看好哪一方呢?” 张昊眼睛微眯,寻思着这个张延莫不是来试探自己的? 张延是代表何进一党还是十常侍呢? “不知太仆大人是哪一方呢?”张昊反问道。 张延抿嘴一笑,给张昊的杯里续上一瓢茶汤后,并没有直接回答张昊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何进一党手里掌握着太尉、光禄勋、卫尉、廷尉和大鸿胪,而宗正、大司农(治粟内史)、少府却被十常侍牢牢把控着; 看似何进一党占据着优势,实则不然,因为司徒和司空以及太常、太仆虽为帝党,不屑参与党争,但陛下的决断往往会被中常侍张让所左右,是以十常侍便会对帝党官员加以利用。” 张昊颔首道:“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何进一党虽手握兵权却屡屡遭到十常侍压制的缘故。” “使君果然聪慧过人,一点就透。”张延点头道。 “所以太仆大人是代表帝党来探我口风的?” “非也,”张延淡淡道:“帝党之中并无领袖统揽全局,不仅各自为营反而还会被十常侍所利用; 在下邀约使君前来,就是想问问,如果使君有意,何不在朝堂上自成一派,痛击外戚和阉宦,匡扶汉室,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呢。” “…………”张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红袖招 让我自成一派,张昊党? 张昊不由一怔,脑海中开始迅速的衡量了起来。 说实话,张昊压根儿就没想过在洛阳久待,他只想把广昌互市的文书搞定,然后给十常侍和何进一党那边示个好,有利于他回到冀州安心发展经营。 可张延的话却让张昊陷入了深思,先不说参与党争有多么危险和艰难,就说冀州那边一堆事情还等着自己定夺呢。 张延见张昊神思未决,也不催促,只是微微一笑道:“使君不用现在给出答案,兹事体大,是得好好考虑考虑,无论结果如何,在下必会站在使君这一边的。” 张昊眉头微挑,好奇道:“我很好奇,咱俩今日才认识,你为何会跟我说这些,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张延似乎早就料到张昊会有此一问,不假思索道:“外戚专权,宦官当道,当今天下民不聊生,作为汉臣只不过想做些实事罢了; 使君虽出身黄巾,但治军严格,爱戴百姓,我大汉正缺使君这样的治世能臣!” 说完,张延朝张昊拱了拱手。 “得了吧,”张昊不屑道:“这些拍马屁的话说给别人听还行,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张延哈哈一笑道:“使君年龄虽小,但却是极有主见和抱负之人,我张延必不会看错的。” 就在这时,门口的侍从禀报道:“主人,浮生姑娘来了。” 张延一听浮生来了,神情一凛,但很快便笑着开口道:“赶紧请浮香姑娘进来吧。” 张昊一脸疑惑,张延解释道:“浮香姑娘可是红袖招的头牌,很多富家子弟一掷千金都未尝一见啊。” 见张昊似乎没什么反应,张延接着解释道: “使君初来洛阳,不知洛阳风情,”张延笑道:“原先洛阳城内有两处风月之所最为知名,一为雅苑,二为香阁; 直到今年年初时,红袖招在此落馆,一时间红袖招之名响彻整个洛阳,成为了能与雅苑香阁媲美的存在。” 张昊点了点头,问道:“这红袖招因何知名啊?” “雅苑的曲,香阁的诗,这红袖招嘛,则是以舞冠绝,其中尤以浮香姑娘的涤荡舞最为有名,不过能让浮香姑娘一展舞技的寥寥无几,也就是红袖招落馆之日,浮香姑娘才跳了一曲。” 一说到这里,张延的眼眸中尽是迷醉神往:“落馆当日,几乎全洛阳的世家子弟都来了,那场面,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呢。” 就在这时, 木门推开,浮香身穿大红色的衣裙款款而入,香肩半露,脖颈修长,胸前沟壑若隐若现。 当她看向张昊时,张昊顿觉一丝电流席卷全身,看其面色含春,目光绮彩的样子,张昊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倾国倾城的妩媚女子。 其实妩媚一词还不能诠释浮香的美,如果说沮芝是妩媚的类型,那浮香简直可以说是妖媚了。 张延瞟了一眼张昊,见张昊的目光已经呆了,不由抿嘴一笑。 “浮香见过太仆大人……”当浮香的目光再次看向张昊时,眼眸中的狡黠一闪而逝:“不知这位小哥是……” “这位是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张昊,张使君。”张延介绍道。 “浮香见过使君。”浮香微一欠身道。 张昊没有说话,极力调整着自己起伏的呼吸。 张延含笑道:“浮香姑娘怎么得空来我这里见礼啊,之前邀约数次皆无缘见到姑娘。” “太仆大人莫要折煞了奴家,奴家一听太仆大人来了,这不赶紧过来向太仆大人问安嘛。”浮香颔首道。 “来人,拿张软垫过来”张延招呼侍从道。 浮香入座后,将目光看向了张昊,柔声道:“久闻冀州州牧张使君乃少年英豪,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张昊淡淡一笑,迎向浮香的目光,说道:“浮香姑娘能在洛阳这样一个暗藏风云的地方支撑起红袖招,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吧。” 张延神情一凛,将目光看向了浮香。 浮香微微一笑,说道:“使君说笑了,奴家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支撑起红袖招这样的地方,全仰仗着太仆大人这样的贵人支持,否则,偌大的洛阳城怎会有红袖招一席之地呢。”彡彡訁凊 浮香的声音软糯,听在张昊的耳中仿若天籁,或许这就是身为头牌的修为吧。 但不知怎么的,张昊总觉得浮香这个人绝非红袖招头牌这么简单, 洛阳是什么地方? 先不说寸土寸金,就说洛阳城内的官绅富商之多,若没有一点手段或是倚仗,怎会得到他们的支持在这里开馆。 但现在还不是纠结红袖招底蕴的时候,就张延的那席话就够他去想的了。 当即,张昊也不愿在红袖招久留,起身向张延拱手告辞后,便带着赵云离去了。 浮香缓缓起身,来到窗边,目送着张昊上了马车,渐渐消失在街角处。 “浮香姑娘,张昊一非士族子弟,二在朝堂之上毫无根基,咱们为何要扶持这样的人呢?”张延疑惑道。 “太仆大人觉得此子如何?”浮香的声音之清冷,一改刚才的软糯温柔。 张延似乎早就习惯了浮香的态度,沉吟片刻后说道:“能统驭十万劲卒之人岂是一般人,不过……” 说到这里,张延皱了皱眉,继续道:“很难想象,以他如此年纪便有今日这般的成就,他日,咱们可不太好控制他啊。” 浮香嘴角微扬,淡淡道:“我可没有想要去控制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张延皱眉道。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不太踏实,他麾下的太平内卫绝非绣衣使的那些酒囊饭袋可比,我担心他会将注意力放在红袖招上面。” “不能把,”张延神情凝重道:“咱们第一次见面,他就能想到红袖招?若真是这样,此子当真是恐怖如斯啊。” “哼哼”浮香冷哼道:“能将皇甫嵩逼得自刎坠江之人,又怎会简单呢。” 张延点了点头,问道:“可若是张昊不答应与我们联手呢?” “他……会答应的!”浮香嘴角一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张让的怒火 张昊回到驿馆后,黎悦已经候着了。 “你去哪里了?”黎悦看向张昊,问道。 “红袖招。” 黎悦眉头一挑,讶然道:“又是红袖招……” “你知道红袖招?” “年初时在洛阳落馆,像这样的销金窟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但结果红袖招依然好好的。” 张昊点了点头,红袖招能在洛阳城落馆,先不说是否动了某些人的蛋糕,就说雅苑和香阁背后的人也会出手针对红袖招的, 但红袖招依然能够立足于此,显然它的背后一定有足够分量的人为其撑腰。 黎悦继续说道:“红袖招很神秘,太平内卫的密谍并未专门对其展开调查,但也能从雅苑和香阁的身上初窥红袖招。” “哦?”张昊看向黎悦:“说说看。” “太平内卫在洛阳的密谍主要探查方向是十常侍一党和何进一党的官员,经密谍探查得知,雅苑和香阁则是他们的钱袋子。” “你是说雅苑背后是十常侍,香阁背后是何进一党?” 黎悦颔首道:“他们两方每年从雅苑和香阁获取到的钱财甚巨,除此以外,何进一党还控制着洛阳城内的两个大型商号,所获取的钱财,大半都进了何进本人的口袋。” “原来何进在都亭养的那十数万司州兵是这样供养出来的。”张昊笑道。 接着,黎悦便将朝堂上两方的势力划分告知给了张昊,大体上和张延所说的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陛下命臣下在西园造万金堂,将司农所藏国家财物金钱,移入堂中以为私贮,此事受到了何进一党的强烈反对,甚至连帝党都开始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目前十常侍还在竭力的为陛下争取促成此事,是以这几日朝堂上争执的厉害,陛下已经打算重启卖官鬻爵之事。 北方外族犯边,西边韩遂边章之乱还未平息,东边尘哥儿数十万黄巾军在青州闹得那么凶,南边的黄巾残部还在作乱, 天下都这么乱了,灵帝还想着攒私房钱,甚至卖官鬻爵。 这大汉的气数也快到头了。 “传消息给李巡,让他加派人手来洛阳,咱们得把洛阳的水再搅浑一点。”张昊说道。m.33qxs.m “奴家这就去办。” “对了,让咱们的人查一下太仆张延和红袖招的浮香。” “明白了。” ……………… 深夜,皇宫内院。 屋内,烛火昏暗,张让等一干常侍齐聚一堂。 “毕常侍,如你所言,这个张昊并非一心向着咱们。”赵忠皱眉道。 “没错,”毕岚点了点头:“张昊此人虽然才智卓群,但也滑溜得很,若不见着好处,恐怕难以让其归附啊。” “张昊小儿,竟然待价而沽,他难道不怕咱们在洛阳城里杀了他吗!”赵忠阴狠道。 之前在广宗城外,他没能将皇甫嵩和两万官军带回,不仅遭到了张让的斥责,还被朝中大臣连番弹劾,要不是陛下袒护,恐怕他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是以,他对张昊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反而心里还有怨念。 “赵常侍,慎言!” 众人皆看向首座上的张让。 张让叹道:“如今咱们手里没有兵马,才被何进等人以此要挟,张昊手里的十万劲卒对咱们极为重要,杂家的意思是尽力争取张昊的归附。” 说着,张让看向毕岚,问道:“毕常侍的意思呢?” 毕岚沉吟道:“杂家也赞同中常侍的意思,张昊此子虽然滑溜了一些,但他也是一个聪明人,何进一党手里不缺兵马,他就算站在了何进一党那边,他能够得到的好处也远没有咱们给的多; 既然咱们对张昊志在必得,那咱们只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张昊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咱们就允他好了。” 赵忠沉声道:“如今青州的黄巾军已有数十万,若要让张昊带兵去围剿,他肯去吗? 杂家可听说青州黄巾军的头头名叫张尘,是张梁之子,说起来也算是张昊的堂兄了。” “之前中常侍让张昊带兵去剿,他却问咱们要粮要钱,当时咱们手里也没有,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按理来说,此事也怪不得张昊。”毕岚说道。 “没错,要知道当初皇甫嵩和朱儁带兵出征时,朝廷也是拨了粮草和银钱给他们的,更别提张昊了。”张让颔首道。 这时,一名小黄门躬身走了进来,在张让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张让的脸色瞬间大变。 “中常侍,出什么事了?”毕岚担忧道。 张让眼睛微眯,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厉声道:“豫州刺史王允,他手里似乎掌握着杂家与张昊之间的密信。” “什么!”赵忠骇然道:“他怎么得到的。” “难道是张昊刻意透露给他的?”蹇硕惊疑道。 “不会的,”毕岚摇头道:“若张昊将这些密信透露给王允,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中常侍遭了罪,张昊势必会被牵连。” “毕常侍说的没错,”张让愤怒道:“明日一早,王允必会当众发难,到时候何进一党的官员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众人陷入了沉思。 张让看向毕岚,问道:“张昊进入驿馆后,有什么举动吗?” “杂家的人回禀说,张昊晚上去了红袖招。” “红袖招?”张让沉吟道:“谁发出的邀约?” 毕岚摇头道:“红袖招不是咱们的地方,之前安插进去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个红袖招,很多帝党的官员倒是喜欢去那里。”赵忠说道。 “张昊那边,是否需要支会一声?”毕岚问道。 “嗯,你也顺道问问,张昊想要些什么好处,”张让淡淡道:“之前他带兵击退了犯边的南匈奴,朝廷还未嘉奖,就当做是对他的赏赐吧。”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王允,待此事过后,杂家必然不会放过他的!”张让狠声道。 ……………… 次日清晨, 宫里的小黄门来城东驿馆传旨,让张让进宫述职。 张昊穿上官服后,坐进了宫里的马车,马车里,毕岚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对簿朝堂 未央宫,宣室殿外。 大将军何进与豫州刺史王允并肩而行,何进脸色阴沉,似乎压制着满腔怒火,而一旁的王允则是泰然自若,神色坚韧。 宣室殿内,灵帝耷拉着脸,不愉道:“不是让人去通知王允了吗,怎么还没有到。” 邓盛走到中间,朝灵帝拱手拜道:“陛下,王豫州住的远,赶来怕是要费些时辰。” 灵帝瞥了一眼邓盛,哼声道:“是他要弹劾中常侍,结果现在自己没到,他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邓盛皱了皱眉,躬身道:“陛下息怒……” “陛下,”大司农彭参走到中间,躬身拜道:“王允身为豫州刺史,目无朝廷,更是让陛下和诸位朝臣在这里等他,如此托大,臣请将豫州刺史王允即刻问罪,以儆效尤!” 灵帝瞥了一眼一旁的邓盛等人,见其并没有说话,心里一时觉得闷得慌,就在他想要离开时,殿外的小黄门朗声喊道: “大将军何进,豫州刺史王允觐见——” 大将军何进来了? 朝中诸臣除了邓盛、钟常等人以外,尽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灵帝身旁的张让,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很快,何进和王允走了进来,躬身拜见道: “臣何进(王允),拜见陛下。” 灵帝眉头微皱,开口道:“国舅也回来了?” “回禀陛下,如今朝堂上乌烟瘴气,臣若再不回来,恐怕陛下就分不清忠奸了。”何进道。 灵帝神情一凛,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沉声道:“国舅何出此言啊?” 何进没有说话, 灵帝不耐烦道:“行了,有什么就快说,说完好退朝了!” 王允躬身一礼道:“陛下,臣有本奏,臣要弹劾中常侍张让,勾结黄巾蚁贼,出卖朝廷利益。” 说着,王允从袖口中摸出一道简牍,将其举过头顶。 灵帝看了一眼一旁的张让,叹道:“呈上来吧。” 中常侍张让走到王允的身边,缓缓接过简牍,当他的目光和王允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时,两人皆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杀意。 在灵帝翻阅简牍的同时,王允便将此案的详情,大声的说了出来。 年初时,王允率领豫州兵北上抗击青州的黄巾军时,从一名黄巾将领的身上搜查到一封中常侍张让的宾客所写的书信。 信中涉及一些与黄巾有关的内容,王允对那黄巾将领严加审问后,才得知张让有意招安青州的黄巾军首领张尘,在来往的书信中,提到了张让与当时黄巾少主张昊之间的勾当。 王允知道此事牵扯甚重,不敢打草惊蛇,便向大将军何进汇报了此事。 何进了然后,不敢声张,转而将此事快马送至太尉府邓盛处,邓盛找到了身兼绣衣御史和廷尉之职的杨赐,杨赐便通过绣衣使,对张让展开了秘密的调查。 直到所有罪证都都搜集齐备后,王允这才趁着回洛阳述职之时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向张让发难。 此刻,张让见到脸色逐渐铁青的灵帝,他的额头已经见汗了。 张昊在接受招安之前的确与他有过一些书信往来,其中不乏一些利益交换的内容,如若他和张昊的书信真被王允所掌握,那自己必然是死罪。 他与张昊之间的密信,皆由自己的心腹亲自传递,他坚信,自己的心腹不可能出卖自己,那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张昊故意将密信透露了出去。 张让的心里打鼓,他不确定此事是否与张昊有关。 “张让,你可知罪!”灵帝看完后勃然大怒道。 “陛下……”张让大惊失色,吓得赶紧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 “你好好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灵帝愤慨之下,将手中的简牍砸向张让。 张让的脑袋被简牍砸中,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脑袋上的疼痛,他倒要看看,弹劾自己的简牍里到底是怎么写的。 嗯? 张让不由一怔,简牍里只提及了自己的门客和张尘之间的书信往来,以及具体的内容,却没有说得到了自己和张让之间的密信。 此时的张让,虽然已经被吓得近乎半死,但他不愧在朝堂倾轧多年,不消片刻便想到了翻身的法子。33qxs.m “陛下恕罪,”说着,张让抬头看向灵帝,信誓旦旦道:“老奴奉陛下旨意招安张昊,自然会与其有书信往来,只是老奴并未说过简牍中的内容啊!” 王允冷哼一声,嘲弄道:“你这该死的阉宦竟还在狡辩,桑仕可是你身边的门客?” 张让带着哭腔,一脸委屈道:“王豫州,桑仕的确是老奴门客,但他与黄巾蚁贼之间说了什么,老奴并不知情啊!” 王允厉声问道:“可是你让桑仕与青州黄巾军勾结?” “勾结?”张让解释道:“黄巾乱军祸害青州日久,朝廷国库空虚,无兵无粮,老奴想着替陛下招安青州的黄巾军,便让门客桑仕代为执笔。” 说着,张让转身看向灵帝,委屈道:“陛下,您为这天下日夜操劳,老奴担心您的身体,想着为您分忧,这才让王豫州误会了啊。” 灵帝一听张让所言,心头一软,紧皱的眉头也都舒缓了下来,侧目道:“张让,你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老奴不敢欺瞒陛下啊!” 这时,矛头风向一变,压力给到了王允这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信心满满的王允不由一愣。 明明是张让与黄巾蚁贼勾结,出卖了朝廷利益,怎么变成为陛下分忧了? 王允和何进面面相觑后,王允指着张让,怒斥道:“张让,我且问你,当日在招安张昊时,你是否答应了张昊,在朝堂上为其撑腰!” 张让瞥了王允一眼,转而对灵帝拜道:“陛下,老奴对朝廷忠心耿耿,对陛下更是一片赤诚,老奴承诺给张昊的条件,也是陛下答应的啊。” “张让,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些!”王允怒道。 “够了!”灵帝的脸色极为难看,盯着王允,问道:“王允,你手中可有张让与张昊勾结的密信?” “陛下,臣手中并无他们两人的密信,可是……”说着,王允看向一旁的张让,朗声道:“张让,可敢与张昊当面对质?” 张让眉头微蹙道:“有何不敢!” 就在这时,殿外的小黄门高声道:“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张昊觐见——” “让他进来!”灵帝沉声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面见陛下 张昊第一次踏入洛阳,更是第一次来到大汉王朝的权力中心,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他心里更多是新奇。 其实在来的路上,张昊已经通过毕岚,对灵帝了解了一个大概。 从三国历史中了解的灵帝和毕岚口中了解的灵帝其实并不完全相同。 虽然大体方向是一样的,但从毕岚的口中,灵帝似乎是一个颇有威仪的皇帝,虽然是怠政昏庸了一点,但灵帝毕竟是君王,伴君如伴虎啊。 所以张昊还是打算在灵帝面前低调一点,哪怕当初自己的十万劲卒是真的吓到对方了,可此时此刻,自己在灵帝的地盘上。 就算自己是条龙也得盘着,是条虎也得卧着。 宣室殿并没有张昊想象中的那般宏伟宽大,此刻,朝臣分列两旁,所有人都侧目看向自己,这让他有一种颇为奇怪的感觉。 前方尽头处,有一个高台,高台前面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宦官,此时也正侧着脑袋看向自己, 他……该不会就是张让吧。 高台的后面,有一个头戴冕旒,身穿墨色红边的袍子,显然就是灵帝了。 嗯,和自己想象的一样消瘦憔悴,看那病恹恹的样子,应该也活不了几年了吧。 “臣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张昊,参见陛下!” 自从穿越到现在,征战沙场,运筹帷幄,一直在底层打转的他,终于见到了大汉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了。 “…………”朝堂众人。 站在官列中的彭参,知道张昊是中常侍看重之人,有极大可能是常侍一党中唯一掌握兵权之人,不由低声提醒道:“张使君,还不快跪下……” 张昊一惊, “砰!”双膝跪地,波棱盖传来一阵剧痛,但张昊还是忍住了。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张昊的确没有跪过,刚才光顾着看灵帝了,一时间竟忘了行跪拜礼。 此时,张延走出官列,朝灵帝拱手拜道:“陛下,张使君出身微末,不懂朝堂礼仪,还请陛下宽宏。” 说完,张延看向跪在地上的张昊,投来善意的目光。 灵帝朝张延挥了挥手,显然是不打算追究张昊不敬之罪。 何进一党和十常侍一党的官员都想着拉拢张昊,自然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去弹劾张昊,而帝党的官员们知道张昊手里有十万劲卒,也不会不开眼的去拉这个仇恨。 “张昊?” 灵帝饶有兴趣的看向张昊,似乎是在想,原来和朝廷官军斗了大半年的黄巾少主竟然真的是一个少年郎。 “起来说话吧。” 跪在地上的张昊,缓缓站了起来,心里也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和激动,反而内心如水般的平静。 这就像是肚子疼的时候着急忙慌的去找厕所,当你真正脱了裤子蹲下的时候,不管拉不拉得出来,你已经不慌了。 “爱卿是第一次来洛阳吧?” 灵帝说话的语气,有点过于平易近人了,这就像是村头大爷跟自己唠家常一样。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手里可是握有十万劲卒,至少明面上,你得对我客气一点。 “回禀陛下,这也是臣第一次离开冀州。” 在来的路上,张昊还在紧张君臣奏对应该是怎样一个章程,可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就像是过年吃团圆饭, 亲戚问你‘工作如何?’你回答说‘还行’一样。 你问我答,你不问,我也不会多嘴。 此时,王允看向张昊,问道:“张使君,我且问你,在你接受招安之前,中常侍张让有无承诺给你什么好处?” 此话一出,朝堂众人,甚至是灵帝和张让,都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大殿中的空气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张昊看向王允,眉头微蹙道:“您……哪位啊?” 话音一落,朝堂一片哗然,甚至一些常侍党的官员竟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你……”33qxs.m 王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这么多年还未有人敢如此羞辱他,不过王允好歹是饱读经书的儒士,又将纲常伦理看得很重,就算心中恼怒,也不会在朝堂上对张昊破口大骂。 一旁的何进看不过去了,强忍着怒气,沉声道:“他是豫州刺史王允,王子师!” “哦,原来是王豫州,”说着,张昊朝着王允拱了拱手,笑道:“久仰久仰!” 说是久仰,可众人在张昊身上可瞧不出半点仰慕的意思,甚至说不上尊敬。 王允一甩袖袍,转而对灵帝躬身拜道:“陛下,张让与张昊之间必然有过密约,还请陛下明鉴。” 不等灵帝说话,张昊抢先问道:“敢问王豫州,我与中常侍之间有何等见不得光的密约,还请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这……” “王豫州,你无凭无据就敢在朝堂上污蔑我与中常侍,你好大的胆子啊!”说着,张昊咧嘴一笑道:“我张昊虽是黄巾出身,却也由不得你这样的无耻之徒肆意污蔑; 你若真的看不惯我,大可带兵北上,咱俩在战场上较量一番,看看是你的豫州兵厉害还是我冀州十万劲卒厉害啊。” 张昊的话,让整个大殿鸦雀无声,甚至一些胆小的官员,连气都不敢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高台上的陛下。 灵帝见气势汹汹的王允此刻被张昊说得哑口无言,不知怎地,心中多了一丝爽快,对张昊的印象不由好了几分。 历代君王都在和朝臣争夺着天下的掌舵权,君弱则臣强,君强则臣弱。 自己在位这十几年来,一直被群臣压制着,心里对这些沽名钓誉的朝臣早就不耐烦了,今日张昊也算是帮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 自己毕竟是君王,不能让张昊在朝堂上肆意妄为,多少还是要给这些朝臣留几分颜面。 “张昊,这一年来,你在冀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就连义真(皇甫嵩)将军都败于你手,因为你的事情,朕可没少烦恼啊。” “臣惶恐……” “朕初闻你名,是你以少胜多击败董卓之时,紧接着又逼退数万官军解广宗之围,清江河畔屠戮了朕两万精锐,逼得义真将军自刎坠江,在中山郡以万骑逼退南匈奴左贤王部。 唉,以后这大汉的江山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替朕守着啊!” “陛下风华正茂,我大汉的未来还需要陛下指引方向呢。”张昊躬身拜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妙人 “指引方向?” 灵帝笑了笑,开口说道:“爱卿如此年纪,不仅胸怀韬略,怎么也跟张让似的这般油嘴滑舌的。” 一看陛下对张昊的印象不错,张让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张昊是他为朝廷招安得来的,能让陛下喜欢,他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而王允的那通弹劾,显然陛下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堂下的王允脸色极为难看,本来是自己弹劾张让的,怎么张昊一来,没几句话就把陛下的注意力转移开了。 此时,王允不由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何进,可何进也是一脸犹豫的看向了邓盛。 邓盛寻思片刻,知道这个时候再把风向拉回王允对张让的弹劾不仅会惹得陛下不快,还有可能将张昊彻底的推向十常侍那边。 思虑再三后,邓盛朝何进微微的摇了摇头。 何进毕竟是倚仗妹妹的恩宠才得来大将军的位置,对于朝堂上的争斗自然是不如邓盛这样的老臣,见邓盛都摇头了,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王允而成为众矢之的。彡彡訁凊 灵帝扫了一眼堂下的王允和何进等人,不由朝张昊问道:“爱卿是由张让招安而来,天下都说爱卿是常侍一党的人,朕也是有些好奇,倒想当面问问爱卿到底是不是常侍一党的人呢?” 此言一出,一旁的张让大惊失色,额头已然冷汗淋漓,呆呆的看向张昊。 堂中的大臣们也都将目光放在了张昊的身上,他们很是好奇,面对陛下颇有深意的一问,这个如今风头正盛的小子到底会如何作答。 “臣,是汉人,臣,是陛下的臣子!” “……”在场众人。 “哈哈哈,”灵帝开怀大笑道:“爱卿真是一个妙人啊!” 灵帝之所以有此一问,也是想试探一下这个张昊,毕竟能平定青州的黄巾军,或许也只能依靠张昊在冀州的十万劲卒了。 “呼——”张让长舒一口气,像是个被掏空身体的皮囊一般,匍匐在地上。 灵帝看了一眼旁边的张让,笑道:“张让,起来吧,瞧把你吓得。” “谢陛下……”张让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朝灵帝拜道。 “陛下,今日,老仆也是第一次见张冀州,也是没想到张冀州不仅是个将才,还是个如此伶俐之人。”张让说道。 灵帝点了点头,道:“可惜了,不然你张让又能多一个干儿子了。” “!!!”张昊。 “嘿嘿,”张让嘿然一笑道:“老仆哪敢啊,张冀州可是难得的将才,他日还得为陛下荡涤天下呢。” 灵帝和张让在朝堂上聊着天儿,堂下的诸多大臣也不好插话,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朝堂。 只是张昊听在耳朵里,不由菊花一紧,额头见汗…… 就在这时,灵帝起身道:“朕乏了,退朝吧。” “起驾——”张让扯着嗓子喊道。 “……”张昊一愣,这就退朝了? 如此庄严肃穆的朝堂,一半的时间用来吵架,一半的时间用来插科打诨,一件政事都不处理,难怪大汉国祚四百年会亡在灵帝手中呢。 原本张昊还想在朝堂上提一提开设广昌互市一事呢,现在看来,得之后再想想办法了。 从毕岚的口中,张昊了解到,像他们这样的封疆大吏,一般来说是不会参与朝会的,除非陛下需要或者传唤; 如果自己有事情需要上奏陛下,则需要提前写好奏章递上去,看陛下什么时候有空了,才会视情况召见。 换句话说就是,奏章递上去了,就算陛下看了,召见与否全凭心情。 至于述职一事,本就是张让叫他来洛阳找的借口,也不是真的要让他面见陛下汇报工作, 当然,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样一个形式,前提是陛下愿意见你。 原本以为来到洛阳后,会很快办完事情的,结果来了两三天了,一件正经事没办…… 看来还得在洛阳待一段时间了。 张昊回到驿馆后,收到了很多大臣的拜帖,其中不乏常侍一党的官员和何进的人,甚至是帝党的官员也都来向其示好。 应付了两日,张昊终于是坚持不下去了,这才以身体不适,谢绝了拜访。 这一日,太仆张延独自一人走进了驿馆,将自己的拜帖交给了赵云。 赵云知道自家使君对张延的重视,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将拜帖送到了张昊的手里。 其他朝臣,张昊可以不见,也懒得去见,但张延他得见, 一来张延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二来张延是第一个向他表达效忠的朝臣,张昊寻思着可以通过张延来探听一些朝堂之事。 张延进入厅堂后,朝首座上的张昊拱手拜道:“使君这两日辛苦啊。” “太仆大人这是在看我笑话吧,”张昊没好气道。 原本张延可以提醒他不用接受这些朝臣的拜访,可是张延并未提醒,反而等自己尝到苦头之后,才登门而来。 “哈哈哈,”张延哈哈一笑道:“使君初来洛阳,也该体会体会咱们洛阳的风情的。” 张昊白了张延一眼,没有说话。 张延入座后,说道:“这两日来拜访使君的都是一些小喽啰,他们不过是来探听使君的口风,想必过些日子,他们背后之人便会向使君发出邀请了。” 张昊颔首道:“我来洛阳的确是有一事需要面见陛下,也是不知道陛下何时能召见于我啊。” 张延笑着说道:“可是开设广昌互市一事?” “这你都知道?”张昊神情一凝,看向张延。 “我张延想要依附于使君,自然会谋使君之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延不由一窒,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使君果然是个妙人啊。” 接着,张延继续说道:“这几日,陛下恐怕没有那个心思召见使君了。” “哦?” “虽然西北的战事有些僵持不下,但边章韩遂的叛军落败是早晚的,陛下虽然忧虑,但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陛下是担忧青州的黄巾军?” 张延颔首,肃然道:“青州的黄巾军有数十万之众,除了齐国郡以外,其他五郡皆被黄巾军掌控,若不是兖州刺史刘岱和豫州刺史王允率军驰援,朝廷早就失去青州了; 不仅如此,徐州境内的黄巾残余也有死灰复燃之迹象,这才是陛下近日所忧虑的。” 张昊略微有些诧异, 没想到尘哥儿在青州闹出的动静这般大,以一己之力,竟将青、兖、豫、徐四州之地拖入了泥潭,若朝廷想要对青州用兵,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自己率兵东进…… “陛下是想让我去平定青州的黄巾军?”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兄弟相称 “陛下是想让我去平定青州的黄巾军?”张昊寻思道。 此言一出,张昊身边的黎悦,也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延。 张延笑问道:“如若陛下给足了使君粮饷,使君是否会对青州用兵?” “……”张昊微笑道:“那是自然,我岂敢抗旨?” “当真?”张延不信。 张昊白了对方一眼,冷冷道:“太仆大人明知故问。” 张延抿嘴一笑,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沉吟道:“使君放心,陛下虽然忧虑青州之事,但我们这个陛下可是个财迷,要让他将私库中的钱财拿出来,可不容易啊。” 张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延接着说道:“使君想要在广昌设立互市,陛下大概是不会反对的,不外乎是陛下能从其中得几分的利。” 我……我开设互市还不是为了保境安民,这灵帝竟然还要从我的碗里分一杯羹? 恶心, 真他娘的恶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至少目前,这天下还是灵帝的,下面的人想赚点钱,势必要带着上面分润。 换个角度来想,其实这也不是坏事, 既然有陛下的背书,那自己这个生意就可以肆意做大一些,也就不担心朝廷知道了卡脖子。 没想到这张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两日,张昊也在思考之前在红袖招,张延提出的建议,让他自成一派。 其中虽有风险,但能获得的利益自然也不少,以张昊目前的实力,要想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极难。 “太仆大人,之前在红袖招所言,我细细想了想,我觉得此事还有诸多蹊跷之处,我与大人您之前并不相识,初次相见,大人便表明投效之意; 我张昊虽有些本事,但还未到让一个官居二品的朝廷重臣俯首投效的地步,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吧。” 张延神色淡然,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开口道:“其中的确是有隐情,张某也是受人之托前来帮助使君,让使君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 “此人是谁?” “恕在下还不能言明,但在下保证,此人必不会加害使君,他日时机到时,此人也必会现身。” 果然是这样, 张延的背后必然是有人的,这个人极有可能也是红袖招背后的人,但这个人会是谁呢? 按张延所说,这个人不会加害自己,那么这个人一定与自己有关,可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可没有如此厉害的啊。 “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做?” 换句话说就是,你打算如何扶我上位…… “哈?”张延眉头一挑,诧异道:“那人只让我来协助使君,至于如何做,全凭使君吩咐。” “……?”张昊。 意思是让我自己筹谋? 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就在这时,赵云在屋外通禀道:“使君,袁御史来访。” 张昊不由看向张延, 张延眉头一挑,开口道:“袁绍这人胸怀远志,绝不会甘居人下,况且袁氏一门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使君不妨与此人结交,他日或有用得上的地方。” 张昊点了点头,从这一点来看,张延这人倒是有些远见,说话也算中肯。 “我来此处不宜让袁绍看到,我还是从后门走吧,”说着,张延朝张昊拱手告辞。 待张延从后堂离去后,张昊才打开屋门去院子外面迎接袁绍。 院外, 袁绍正伫立等候,身后的许攸负手而立。 “大将军和邓太尉所求之事,张昊能办到吗?”袁绍疑问道。 许攸略一思索后,沉吟道:“主公勿虑,以目前那些阉党对张昊的态度,多少会卖他一个面子的,况且偷梁换柱之事,那些阉宦也没少干。” “可是……”袁绍皱眉道:“张昊为何会帮咱们呢?” “青州的黄巾军已有数十万之众,陛下正为此头疼,早晚会向青州动兵,最好的人选便是张昊,可张昊必然不会愿意与自己的堂兄为敌,所以主公可以此与张昊做个交换。” 袁绍点了点头。 “袁御史来了,在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张昊笑着迎了上来。 “哈哈哈,袁某知道张使君这几日繁忙,今日叨扰,还望勿怪啊!”袁绍哈哈一笑,立刻迎了上去。 “咱们就别用尊称了,显得有些生分,”说着,张昊笑道:“若袁御史不嫌弃,子楚就以兄长相称了。” “好啊!”袁绍欣喜道:“贤弟官居二品可是货真价实的封疆大吏,倒是哥哥我不过一个侍御史,真要说起来,还是哥哥我沾了贤弟的光呢。” “大哥说得哪里话,”说着,张昊便拉着袁绍往前厅走去:“大哥乃当世英雄,他日之成就远非子楚可比啊。” 两人进入前厅后,张昊也没有上座,反而让人将桌案移到了袁绍的边上,两人对案而坐。 “贤弟在洛阳的这几日,可还习惯?”袁绍问道。 “洛阳之繁华,远非信都可比,不过来的这几日,有不少朝臣拜访,倒是把我折腾得够呛啊。” “如今何进一党和十常侍斗得势如水火,贤弟夹在两方之间要想独善其身,恐怕也不容易啊。”袁绍叹道。 张昊点了点头,怅然道:“大哥说的是啊,我此次进京原本是为在广昌开设互市一事的,没想到此事还未上奏,便被一些繁琐之事束缚住了手脚,哎。” 袁绍皱眉道:“贤弟在中山郡逼退南匈奴左贤王一事,愚兄有所耳闻,贤弟要想在广昌开设互市其实也不难,愚兄在朝堂上倒是有些人脉,届时给他们打声招呼即可。” “那就先谢过大哥了!”张昊坐直身子,拜谢道。 “不妨事不妨事,”袁绍笑着摆了摆手后,接着说道:“贤弟最近可曾听说陛下意欲在西园建造万金堂,聚钱私藏?” “有所耳闻,”说着,张昊看向袁绍,问道:“大哥何故问起此事啊?” “贤弟有所不知,”袁绍叹道:“如今国库空虚,原来西园的那些禁军更是所剩无几,现在朝廷所掌握的官军除了公伟(朱儁)将军手中的那几万兵马,就只有大将军豢养的那十数万司州兵了; 南方黄巾残余未尽,且有再度起势之苗头,光靠各州郡招募的义勇恐难以平定,若陛下能将内库的钱财拿出一些来招兵买马,也能尽快平息各地的黄巾乱军啊。”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去问陛下要钱?”张昊惊讶道:“我这做臣子的,何德何能让陛下拿钱出来,此事愚弟可办不到啊。” “贤弟误会愚兄之意了,”袁绍赶紧解释道:“建造万金堂一事皆由十常侍一党督办,贤弟颇受中常侍的青睐,若贤弟能与中常侍那边说一说,稍微开个口子,大将军和邓太尉这边领了这份情,他日必有所报。” “这个嘛…………”张昊凝神思索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使君可是想奴家了? 袁绍见张昊面露犹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侧的许攸, 许攸双眼微眯,微微点了点头。 “贤弟啊,愚兄知道此事对你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了,但若真将此事办成,他日若陛下有意让贤弟率军平定青州乱局,大将军和邓太尉必会全力阻拦的。”袁绍低声道。 张昊抬眼看向袁绍, 原来是想以此来与自己做交易,看来张延所言不差,灵帝的确打算对青州用兵了,前两日在朝堂上,显然也是在试探自己。 对青州用兵,与尘哥儿兵戎相见,绝对不行,这是张昊的底线。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算自己拿着朝廷拨付下来的粮饷平定了青州,可自己也会元气大伤; 届时, 无论是公孙瓒南下,还是袁绍北上,以至于兖州刺史刘岱北上,自己也将难以抵挡。 十万劲卒,就算摆在那里不用,也是能震慑人心的,可一旦用起来了,牵一发则动全身,自己便会非常被动。 如此来看,自己的确需要在朝堂上组建一支自己的班底,为自己争取利益。 一个张延不够,光靠与何进一党做交易,他的心里也是有些不踏实; 至于十常侍那边,暂且能用,但却不能长久。 “此事,愚弟尽力而为吧!”张昊重重的点了点头。 袁绍一听张昊答应了,和许攸相视一笑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此事就拜托贤弟了。” 两人寒暄一阵后,袁绍便告辞了。 送走袁绍后,张昊一时间竟有些心绪不宁,一来是灵帝对青州用兵的迫切,二来是自己以此被胁迫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公子在想什么?”黎悦揉捏着张昊的肩膀,问道。 “我呀,夹在何进一党和十常侍的中间,两边都不能得罪,真难。”张昊叹道。 “所以那个张延说的,公子可是心动了?” “的确有些心动,”张昊把脚放在桌案上,左腿搭在右腿上晃悠着,脑袋枕着黎悦的腿,悠悠道:“只是这朝堂倾轧的水,很深呐,稍有不慎恐怕万劫不复。” “如若公子真打算去做,那咱们或许该在洛阳城内置办一处宅子了。” “嗯,”张昊沉吟道:“看来短时间内,咱们是回不去了,不过好在家里有沮先生和田先生,倒是不用我去操心。” “奴家这几日就去看宅子,只是咱们带的银钱不多,恐怕……” “没事,你只管去看宅子,银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对了公子,昨日晚上,太平内卫送来了李巡对邳氏一族的处置,你要看一下吗?”黎悦问道。 “有啥可看的,也就是那些个事情,等空了再看吧” 黎悦点了点头,道:“只是没想到邳氏竟然和太尉邓盛有过密约,这个邳氏不简单呐……” 张昊眉头一挑:“你说邳氏对我的刺杀和太尉邓盛有关系?” “李巡在密信中提过一嘴。” 张昊骤然起身,看向黎悦,迫切道:“李巡的密信在哪里,赶紧给我看看!” ……………… 晚上,红袖招门口。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赵云跳下马车,伸手将张昊扶了下来。 张昊抬眼看向红袖招,微微一笑道:“红袖招生意这么好,真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啊。” 说着,张昊迈步走了进去, 赵云将马车交给小厮后,紧随其后。 “哟,这不是使君大人嘛!”花枝招展的老鸨扭动着腰肢,款款而来。 “你认识我?”张昊好奇道。 老鸨媚了张昊一眼,娇笑道:“现在这偌大的洛阳城里,谁不知道张使君之名啊!” 说着,老鸨凑到张昊的耳边低声道:“我们红袖招里好些个姑娘都惦记着什么时候能一睹使君的风采呢。” 洛阳城作为一国之都城,来自各州的游商掮客汇聚于此,不仅带来了各地的商货,还将各地轶事也带了过来,有好事者将其记录下来,写成话本卖给茶楼说书的先生。 而那些说书先生经过二次创作后,再将这些脍炙人口的故事讲给茶客酒客们听,好的故事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 当下洛阳城里,百姓们最喜欢听的便是冀州张昊的故事,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喜欢去听。33qxs.m 或许张昊出身微末,又是黄巾少主,以少年之身运筹帷幄,征战沙场; 有传言说张昊年龄虽小,但身高八尺,天生神力,一拳能将一头牛打死,更有甚者,还说张昊乃魔王转世,生的三头六臂等等。 像红袖招这样的风月场所,除了谈论风花雪月以外,也会谈论一些各地轶事,其中让人最感兴趣的话题便是张使君进入洛阳,在朝堂上获得陛下盛赞之事了。 张昊看向老鸨,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本公子就是张使君的?” 老鸨讪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回答张昊的问题,只是问道:“公子今日莅临红袖招是为了哪家姑娘啊?” 张昊嘿嘿一笑道:“我想见见在红袖招说话算数的人。” 老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色,笑道:“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与我说,我一定尽力满足公子的。” 说着,还不忘给张昊抛了一个媚眼。 “你知道我说的谁,”说完,张昊便带着赵云往楼上去了。 老鸨神色一凛,但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媚笑,对着楼上的小厮喊道:“带这位公子去婉房!” 说完,老鸨目送这张昊往婉房而去后,嘴角微扬,也不继续站在门口迎客了,而是转身朝内堂走去。 婉房不大,但布局精美且不失素雅。 一名侍女将茶汤和鲜果送来以后,便离开了。 见侍女走后,赵云看着桌案上的茶汤,不由好奇道:“这些下人倒是心细,专程把酒换成了茶汤。” 张昊咬了一口青梨,淡淡道:“不是下人心细,是专程有人吩咐过的。” 赵云皱了皱眉,不解道:“使君专程来红袖招,是为了见之前的浮香姑娘?” 张昊点了点头。 “使君的意思是,这红袖招不是那个老鸨说了算,而是浮香姑娘?” 张昊再次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木门推开,浮香穿着一身月白华袍走了进来。 赵云见浮香来了,很知趣的起身往门口走去。 浮香也很有礼数的朝赵云欠了欠身,待赵云离开屋子合上房门后,浮香才跪坐在张昊身旁,凑到张昊的耳边,声音软糯轻柔道: “使君可是想奴家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浮香请使君过夜 听着浮香软糯的声音,犹如一道天籁摩挲着自己的耳朵,让人如痴如醉。 “咳咳……”张昊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浮香姑娘请自重,我还是个孩子……” 浮香媚眼娇嗔,嘴角带着羞涩的笑意。 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相挨……张昊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诗。 之前有张延在的时候,浮香还如小家碧玉一般矜持着,此刻就他们两人独处一室,仿若挣脱了枷锁一般,妩媚勾人风情万种。 张昊的身体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放在后世那也是在青春期, 下面那个头,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召唤,缓缓的抬了起来。 “……”张昊默默的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下意识的看向了下面。 “使君……真的还是个孩子吗?”浮香将下巴放在张昊的肩头,委屈道:“可是使君在奴家心里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 张昊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躁动的内心,叹道: “浮香姑娘,你好会啊……” 浮香咬着下嘴唇,凑到张昊的耳边亲昵道:“只要使君喜欢,奴家还会别的……” 看着张昊的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浮香这才满意的坐了回去,眉眼间闪过一丝得逞之意,显然是很开心的。 张昊端起杯中凉茶,一饮而尽, 一丝冰凉自喉头而下,虽未浇灭内心的躁动,但也能得一丝清明。 “浮香姑娘能让太仆张延俯首贴耳,果然是有些手段的。”张昊淡淡道。 “使君说笑了,”浮香伸手托腮,含情脉脉的看着张昊,柔声道:“奴家不过是一风尘女子,怎能让位列九卿之一的太仆大人唯命是从呢。” 张昊不想和浮香争辩这个,只言道:“我不知道你们背后的那人是谁,目的是什么,请帮我给那人带个话。” 说着,张昊转过头,看着浮香,寒声道:“如若他是真心助我,那我自当承他这份情,可他若是心怀不轨,视我为鱼肉,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使君的话,奴家自会带到,”浮香神色不变,微微点了点头道:“使君还有什么吩咐吗?” “既然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自成一派,那有些人的位置也该挪一挪了。” 浮香的眼眸闪过一丝精芒,浅笑道:“使君心里可是有人选了?” “当朝太尉,邓盛!” “邓太尉?”浮香眉头一挑,好奇道:“使君打算如何做?” 邓盛虽不比何进,但他却是何进一党在朝堂上的主心骨,就连何进本人也得对他礼敬三分,要动他可不容易。 浮香也是有些好奇,被主人看上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刚来洛阳没几天便想着动当朝太尉。 “此事,我自有安排,”说着,张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我需要廷尉主官以下,掌有实权之人的名单。” 浮香黛眉微蹙:“如今廷尉一职由杨赐兼任,陛下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担任此职,使君是想……” 张昊没有说话。 浮香沉吟道:“廷尉府掌有实权的官员有很多,可里面并没有咱们的人……” “无需一定是咱们的人,只要刚正秉直,未曾参与党争之人即可。”张昊提醒道。 “奴家明白了,”浮香颔首道:“明日午时,名单便会送去驿馆。” 张昊颔首道:“还有一事,也需要浮香姑娘帮忙。” “如今咱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使君无需见外。” “既然要常驻洛阳,我得有一处自己的宅院……” 浮香浅笑道:“使君在洛阳城中的一切开销皆由红袖招一应承担。” “我需要的银钱,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购买一处宅院。” “使君放心,红袖招每月进账颇丰,但有所需,红袖招自会将所需银钱尽数奉上。” 张昊略微有些诧异,这浮香也不问自己用钱去做什么,就如此言语,显然红袖招背后之人是拿整个红袖招来支持自己…… 如此一来, 红袖招不就成了我的钱袋子了吗。 雅苑的背后是十常侍,香阁的背后是何进一党,而红袖招的背后则是我…… 这更让张昊好奇,红袖招背后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了。 浮香见张昊没有说话,柔声提醒道:“太平内卫的注意力不该在红袖招和张延身上。” “!!!”张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骇然。 这红袖招到底是什么来头,自己前两日才吩咐太平内卫细查红袖招和张延,今日便被红袖招察觉了。 看来红袖招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张昊微微一笑道:“我对太平内卫抱有很大的期待,如果他们连红袖招的底细都摸不清楚,我又如何将他们当做窥视天下的耳目呢。” 浮香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昊,缓缓靠了过去,浅笑道:“原来使君所谋的不仅仅是冀州一隅啊。” 张昊转过身,伸手放在浮香的后颈处,将嘴凑到浮香的耳边,低声道:“难道你背后的主子不是这般想的吗?” 浮香嘴角一勾,声音软糯道:“主子怎么想的奴家不知道,奴家只知道自打奴家进了红袖招,还是第一次离男人这么近。” “……”张昊心道,这女人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要不得,绝对要不得! “听闻使君家里有一个叫黎悦的姑娘,模样也属上等,不知是不是令尊给使君找的通房丫鬟呢?”浮香轻声问道。 “有机会,浮香姑娘可以当面问问她,只是不知道问完以后,浮想姑娘还能否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张昊低声道:“毕竟她的性子清冷,可不会懂得怜香惜玉哟。” 浮香眯了眯眼睛,笑道:“既然她的性子清冷,使君何不换一个柔情似水,会心疼人的呢?” “如果你敢打黎悦的主意,我定叫你不得好死!”张昊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中带着杀意。 浮香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身影,抿嘴一笑。 张昊松开了浮香的脖子,起身整理着衣服,淡淡道:“记住我交代你做的事。” “奴家自会牢记于心。” 浮香见张昊要准备走,眼神里带着幽怨和凄楚道:“时辰不早了,使君何不留下歇息一晚,奴家也好伺候使君休息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可不必 留下过夜? 张昊心中一凛,脚步匆匆,逃也似的推门而出,留下一脸狡黠的浮香,托腮浅笑。 张昊前脚刚走不久,老鸨便走了进来。 “主人要是知道你这样欺负昊公子,看不扒你一层皮。”老鸨白了浮香一眼。 浮香嘴角一弯,痴痴笑道:“反正主人也不在洛阳,只要幽姨您不说,主人又怎会知道呢。” 老鸨走到窗户前,看了一眼窗外离去的马车,正色道:“昊公子答应了?” “他呀,胸怀韬略,志在天下呢。” “慎言!” “反正此处又没别人。” “你怎知没人来爬窗户?” 浮香浅浅一笑,端起张昊饮过的茶杯,放在手里把玩着:“应该是他府上的那名叫黎悦的死士吧。” “你想动她?”老鸨皱眉道:“你忘记主人的交代了?” “奴家知道,昊公子身边之人不能动嘛!”浮香撇嘴道:“可是他并未打算让太平内卫停止对红袖招的调查,太平内卫可不是绣衣使,红袖招的事情,早晚会被太平内卫查出来的。” 老鸨皱了皱眉,凝神道:“既然太平内卫要想查,那就给他们一些线索,此事我来做吧。” 浮香抬眼看向老鸨,笑道:“那就劳烦幽姨了。” “豫州刺史王允在朝堂上公然向张让发难,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张让必然会报复王允,恐怕王允这豫州刺史是做不成了。” 老鸨颔首道:“你是想让张延顶替王允去豫州做刺史?” 浮香摇头道:“张延这人滑溜得很,在洛阳,咱们还能对他稍加控制,可他若去了豫州,恐怕就没有这么听话了。” 说着,浮香给自己舀了一勺茶汤,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道:“况且张延这人也算聪明,昊公子在朝堂上也用得着他。” “那你提起豫州刺史是何意?”老鸨疑惑道。 “王允一倒,张让势必会让亲信去豫州做刺史,一旦得逞,十常侍麾下的掌兵之人可就不止昊公子了。” “你的意思是,豫州刺史不能是十常侍的人?” 浮香颔首道:“是以豫州刺史之位就算是空着,或者让何进一党之人顶替,也绝不能是十常侍的人。” 说着,浮香将杯子放在桌案上后,缓缓起身,开口道:“昊公子似乎要动当朝太尉,届时何进一党必然会势弱,而那个时候,咱们就应该对十常侍下手了。” 老鸨沉吟道:“没错,何进一党先是失去了豫州刺史王允,又没了太尉邓盛,十常侍那边必然会对何进一党紧咬不放,咱们是应该早做准备了; 否则,若十常侍一家独大了,昊公子要想再起势,可就难了。” 浮香浅浅一笑道:“我倒是好奇,昊公子会如何扳倒邓太尉。” ………… 张昊上了马车后,便看见黎悦正坐在里面。 “公子,”黎悦微微颔首,见礼道。 “你怎么来了?” “奴家不放心公子,便跟了过来。” 张昊见黎悦嘴角微扬,眉宇间笑盈盈的,似乎心情不错,便问道:“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黎悦颔首道:“冀州传来消息,赵郡李氏、清河崔氏、河间张氏纷纷派人前往信都商议合作一事。” “看来三大士族是打算投效我了,他们也算是识时务。” “沮先生打算任用崔氏的崔琰和崔林两兄弟,有意让崔琰担任州府主簿,崔林去赵郡负责兵器工坊,若公子同意,奴家便让人回复沮先生。” 张昊点了点头,沉吟道:“就按沮先生的意思来办吧。” “至于河间张氏,年轻一代里倒是没有什么杰出之人,也就庶出的张郃在讲武堂任教,张氏便派了一些族中聪慧的子弟去讲武堂和民生堂学习; 不仅如此,张氏还将信都的产业尽数割让给了太平商号,以示诚意。” “这张氏倒是聪明,”张昊笑道:“赵郡李氏呢?” “李氏同样将信都的产业全部割让给了太平商号,此外,李巡还从李氏子弟之中挑选了一些人进入内卫府,名单一并送来了,李巡这是在征求公子的同意呢。” “内卫府初建,正是用人之际,思白(李巡)在内卫府里安插一些心腹以便更好的掌控也是合理的,”张昊淡淡道:“你就说名单我看了,让他去办吧。” 说着,张昊忧虑道:“太平内卫在洛阳的势力还是太过单薄,思白是怎么打算的?”m.33qxs.m “李巡派了一个人过来,说此人或能在洛阳成为公子的得力帮手。” “哦?”张昊好奇道:“是谁?” “此人叫李历,是李氏族人,因为其父在族中犯了一些过错,所以李历在族中不受待见,一直以来都是李巡在接济他。” “能让思白看重之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黎悦颔首道:“此人或真有不凡之处,若不然,李巡也不会让其来洛阳帮助公子。” “希望如此吧。” 张昊撩开窗帘,看向热闹的街道, 也是不知道张让什么时候召见自己,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要想上位,十常侍的助力必不可少。 “公子,”黎悦低声问道:“此番去红袖招,想来一定是有所收获吧。” “还行,”张昊点头道:“红袖招的水,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深啊。” 说着,张昊倚靠在车壁旁,慵懒道:“以后咱们需要钱财,尽可到红袖招来支取。” 黎悦诧异道:“红袖招竟这般支持公子,他们到底是何图谋?” 张昊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不管怎样,有红袖招在钱财上的支持,咱们在洛阳城里做起事来也会方便许多。” 黎悦抬眼看向张昊,低声问道:“公子觉得浮香姑娘如何?” “磨人的小妖精……” “什么?”黎悦眉头微皱,不太明白张昊的意思。 “呃……”张昊挠了挠脑壳,喃喃道:“浮香明面上是红袖招的头牌花魁,但实际上是红袖招的主事之人,其背后是谁还不清楚。” 黎悦担忧道:“浮香能以一己之力掌控这样一个地方,绝不简单,公子与其接触,一定要小心。” 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下次公子再来红袖招,奴家可以跟着公子一起来。” “大可不必……” 第一百四十章 灵帝的意图 七月初, 盛夏的天气,太阳正毒,河里的水烫手,地里的土冒烟,晒得人汗珠往下滚。 也许是天气太热,人心容易浮躁, 朝堂上,以何进和邓盛为首的何进一党的官员与十常侍等宦官斗得是如火如荼,就差当着灵帝的面骂脏话了; 当然,党争之事这么多年,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唯独此次修建万金堂一事,不仅何进一党的官员极力阻拦,就连以往站在灵帝这边的帝党官员也都极力的反对。 灵帝大怒,一连罢免了两位御史官员。 未央宫后殿, 张让刚走到门口,便听见灵帝在里面大发雷霆,伴随着怒骂声,还有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 门口的小黄门跪一地,噤若寒蝉。 张让眉头微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服后,躬着腰板,脚步匆匆的走了进去。 见到一地残碎后,便吩咐门口的小黄门进来清理。 “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咳咳……”灵帝怒急攻心,一阵猛烈的咳嗽。 张让赶紧来到灵帝的身边,给灵帝按揉着胸膛,为其顺气。 “让父,万金堂一事还得你替朕来办啊!”灵帝叹道。 张让也是个聪明人,前些时候因为王允的弹劾,已经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虽然仗着王允证据不足和陛下的宠爱,得以侥幸过关。 但何进一党和帝党似乎已有联手之势,特别是在万金堂一事上,两方俨然已经达成了统一战线,仅凭十常侍和灵帝的力量自然是难以应付。 如今万金堂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说不得什么时候,灵帝妥协了,这口挖国家墙角的锅就得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张让不傻。33qxs.m “陛下,虽然大司农彭参站在陛下这一边,但要绕开朝中众臣私建万金堂,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让父,此事你有什么办法吗?” 张让来之前,便已经和毕岚、赵忠等人商量好了对策,那就是祸水东引,将私建万金堂一事交出去,让非朝中之人来做。 这样一来,既能让张让等人将自己摘出去,又能称了陛下的心意。 就算何进一党和那些帝党官员知道了,也不会将矛头指向自己和陛下。 “陛下,老仆倒是有个法子。”张让低声道。 “哦?”灵帝一听张让有法子,眼眸一亮,问道:“让父有什么办法,赶紧与朕说说。” 张让看向一旁正在打扫残碎的小黄门,朝他们挥了挥手。 小黄门躬身告退后,张让这才微笑着在灵帝的耳旁说道:“既然朝堂上的那些个大臣不愿意咱们建造万金堂,那陛下可以遣一个非朝中之人私下来做; 就算那些大臣们知道了,陛下也可以否认此事……” 灵帝眯了眯眼睛,沉吟道:“这倒是一个办法,不知让父可有人选了?” 这种事情,张让哪里敢推荐自己人去做,一旦被朝中那些大臣查出来了,这不等于自己给自己下套,自己钻嘛。 “陛下,老仆身边的得力之人都被朝中的那些个大臣盯得死死的,若将此事交给他们去做,这不就露馅儿了嘛。” “让父说的是,”灵帝点了点头,叹道:“看来此事还得再等等了。” 张让微微颔首。 灵帝瞥了一眼张让,忧思道:“兖州刺史刘岱和徐州刺史宫明连番上书,请求朕发兵青州,剿灭青州的黄巾贼军,朕思来想去,还是让张昊率军前往更为妥当,让父觉着呢。” 张让面露难色道:“陛下,之前老仆也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了张昊,可那张昊张口就问朝廷要钱要粮,可咱们……” 平定青州的黄巾乱军,让张昊去,对于朝廷来说最为有利。 其一,张昊属于招安之人,其麾下的十万劲卒只听张昊之军令,不遵皇命,此为大忌,朝廷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人出现; 哪怕你只有个三四万人马,朝廷这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张昊手里有十万劲卒,还都是久经战阵的骁勇,这对朝廷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其二,洛阳附近,灵帝手中能掌握的兵马几乎没有,就驻守在都亭附近的十数万司州兵也是用来拱卫洛阳的,况且还是掌握在何进的手中; 就算灵帝真下令让这十数万司州兵东进,朝中大臣也会极力反对,何进本人也不会同意的。 “他……要多少钱粮?”灵帝叹道。 张让皱眉道:“张昊倒没有详说,但恐怕不会比西园禁军要得少……” “什么!”灵帝怒道:“张昊那十万冀州兵不过是些泥腿子,怎能与朕西园的禁军相提并论,他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嘛!” 张让颔首,没有说话。 灵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青州的形势不能再拖了,若不能及时的剿灭青州的黄巾军,恐怕会祸及徐州,若徐州的黄巾军再起势,仅凭兖州和豫州的官军是抵挡不住的。 “十万金,粮草五十万石,朕能给出去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张让沉默无语。 先不说银钱的多少,就说五十万石的粮草,算上路途损耗,也就够十万兵马一两个月的用度,恐怕张昊是不会同意的。 张让也知道自家陛下对于钱财的痴迷,这一两年靠着卖官鬻爵敛了不少银子,能从内库中一下拿出十万金,也是不容易。 灵帝见张让没有吭声,脸色一沉,厉声道:“让父,虽然是朕让你招安张昊的,但朕心里明白,张昊是你的人,他会承你这份情的。” 张让一听灵帝意有所指,赶紧跪伏在灵帝身边,慌张道:“陛下,老仆与张昊之间真的没有私交啊……” 灵帝伸手拍了拍张让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让父,如果为难,就算了吧!” 张让神情一凛,他跟着灵帝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灵帝的脾气的,每次灵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中必然是起了杀意。 “老仆就算卖了这张老脸,也定会说服张昊率军前往青州的。” 灵帝嘴角一扬,眼眸中的寒意一闪即逝,赶紧扶起张让,笑道:“朕就知道让父会有办法的。” 张让心里委屈,自己又该怎么去说服张昊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可是我兄弟! 大将军府邸, 何进坐于首座之上,左右两边分别是太尉邓盛、卫尉钟常、光禄勋李鑫、大鸿胪苏恒以及豫州刺史王允、侍御史袁绍等。 “这几日大将军和太尉大人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也算让十常侍一党知道了咱们的厉害,就连陛下也不敢再提建造万金堂一事了。”光禄勋李鑫端起酒杯遥敬大将军道。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附和李鑫之言,在一片欢笑声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哼哼,”何进冷笑道:“那些个阉宦不就仗着陛下宠溺嘛,真要斗起狠来,他们可堪一用?” 话音一落,邓盛放下酒杯,正色道:“诸位也莫高兴得太早; 咱们陛下的心思,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咱们在朝堂上算是胜了一筹,那些阉党明面上不敢怎样,但私底下恐怕也不会闲着。”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何进看向末尾的袁绍,朗声道:“本初贤弟,前些日子让你与那张昊小儿说的事情,可有回响?” 袁绍朝何进拱手道:“大将军,张昊本人已经同意了,只不过他有一个要求。”彡彡訁凊 “哦?”何进眉头一挑,问道:“他有什么要求?” “张昊担心陛下执意让他率领冀州兵去青州围剿黄巾军,所以他希望咱们能够让陛下另择他人。” 邓盛点了点头道:“此事我知道,现如今青州的黄巾首领叫张尘,是张梁之子,也算是张昊的堂兄了,张昊不愿意与其兵戎相见倒也符合常理。” “邓太尉说的是。”袁绍点头道。 何进面露难色道:“青州的黄巾军是陛下的一块心病,剿灭青州之黄巾军迫在眉睫,可如今能够驰援青州的也就只有张昊在冀州的十万兵马,张昊所求,很难办到啊。”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袁绍见众人都面露难色,便主动请缨道:“大将军,下官在林虑有四万劲卒,其中两万乃义真(皇甫嵩)将军余部,皆是骁勇善战之辈,下官愿去青州剿灭黄巾乱军。” “你?”何进沉吟道:“你麾下不过四万兵马,青州的黄巾军可是有数十万啊。” 袁绍沉声道:“兵贵精不贵多,况且还有刘兖州和王豫州的二十余万精兵在正面与黄巾军交战,下官麾下这四万兵马刚好可为一支奇兵深入青州腹地,搅乱黄巾军的后方; 一旦黄巾军发现后方被袭,必然军心大乱,届时刘兖州和王豫州便可趁势出击,黄巾军必败!” 袁绍的声音中气十足,再加上他的骨子里本就透露着一股子英雄气,一阵豪言壮语,极具感染力,说的在场众人热血沸腾。 何进听得连连点头,将目光看向一直在青州作战的王允,开口道:“王豫州,你觉得呢?” 王允看了一眼袁绍,思索片刻后,颔首道:“本初之言倒是符合兵略,若真有一支奇兵袭扰黄巾军的后方,让前线的黄巾主力军心大乱,大事可成!” “好!”何进哈哈大笑道:“一旦事成,我必保举贤弟一个中郎将!” 袁绍心中暗喜,赶紧躬身拜道:“谢过大将军!” 这时,一名侍从来到了邓盛的身边,躬身附耳了几句,邓盛的神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何进见一旁的邓盛愁眉不展,不由问道:“邓太尉,何事忧虑啊?” 邓盛开口道:“张让去雅苑了。” “雅苑本就是那些阉宦的钱袋子,张让去雅苑找乐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何进笑道。 邓盛见何进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怅然,叹道:“张让去雅苑的目的是为了见张昊……” ………… 雅苑,一处单独的隔间内。 “八万金?五十万石粮草?”张昊诧异道。 张昊在冀州的十万兵马几乎都是黄巾旧部,每月只需按时按量提供粮食,安置好他们的家人,不需要额外发放饷钱,除非士卒战死了,才会给其家里人发放一些银钱作为抚恤。 这个年代,土地兼并严重,大部分农户没有自己的地,要想吃饭只能去给地主家里当佃户,可就是给人当佃户,要是遇上不好的主人家,自己糊口都难更别说养家了。 所以很多人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当兵,好歹能够吃饱,每月还能得些余粮给家里,要是能在战场上立个功,得些赏钱,那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 所以,也就有了有粮就等于有兵一说。 如今的冀州,几乎每个农户都能分得田地,在未收获之前,官府还会提供一些救济粮以做贴补,不过这些救济粮也不白给,待收获之后,都得还上。 这不仅能保证了农户们不被饿死,也大大的提高了农户们的积极性。 当然,各郡县的官府也会鼓励各家男丁积极参军,只要有男丁参军的家庭便会成为军户。 至于军户,福利待遇是最好的,每月可以从当地官府领取一些军户补贴粮,除此以外,军户家里的小孩还能够免费在县城里念书,食宿全由县里承担,如若学得好,还可以去信都善学斋学习; 在善学斋学到十三岁便可以选择在讲武堂和民生堂继续学习,待十八岁学成毕业后,由州府统一分配工作。 如果家里有两个男丁,一个在家务农,一个参军,那这种半农半军的家庭,日子是最好过的,不仅自家有田种,每月还有补贴粮可以领取,家中的孩童还能受到很好的教育。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掀起了一阵参军热潮。 虽然这些政策都是在张昊离开信都之前与沮授田丰等人商定的,但张昊相信,经过这一两个月的发酵,冀州的兵马恐怕已经不止十万了。 八万金,一半可以用来置办甲胄兵器,一半则可以放入府库用以民生。 至于那五十万石的粮食嘛,说真的,不怎么够,让张昊提不起动力来。 “五十万石粮食,”张昊撇嘴道:“不怎么够啊……” 张让眼帘微垂,淡淡道:“这是陛下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没有更多的了。” “中常侍大人,您知道青州的黄巾首领是谁吗?那可是我堂兄,比亲兄弟还亲啊!” 张让眼睛微眯,看着张昊,寒声道:“那张使君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张昊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后,目光看向窗外, 淡淡道: “得加钱!”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与张让合谋 至于张昊为什么一开始对袁绍说不想去青州,转过头又答应十常侍愿意去青州,其实也是张昊的一个小心机, 那就是让两方为此事在朝堂上争一争,这不仅会加剧两方的冲突,还能有效的避免自己得罪其中一方。 张昊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馒头,何进一党想通过青州一事胁迫张昊为其牟利,先不说此事的风险有多大,就说要完成此事,必然要经过张让的点头,为了让张让点头,自己势必要付出更多的东西。 为此,值不值得,先打个问号,主要是张昊不喜欢被人所胁迫的感觉。 之所以答应张让出兵青州,一来是陛下执意如此,自己又是不二人选,如果自己不去,势必会得罪灵帝,一旦得罪了灵帝,先不说广昌互市能否顺利推行,以后在朝堂上,恐怕无人再敢帮自己说话了。 二来,也算是向张让示好,纳个投名状,为扳倒邓盛这个太尉做好铺垫。 “加钱?”张让眉头一挑,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张昊。 张昊微微一笑,看了张让一眼,兀自给张让的茶杯中舀了一瓢茶汤,笑道:“中常侍大人也知道,我张子楚是黄巾出身,别的没有,就一个字,穷; 我那十万冀州兵,别看久经战阵,骁勇善战,可他们大多数却连皮甲都没有,更缺攻城楼车; 青州的黄巾军数十万,我拿什么跟他们拼呀?” 张让没有说话,眼神凌厉,脸色不太好看。 张昊也不着急,端起茶杯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看向张让,笑道:“朝廷该不会是想让我与青州的黄巾军同归于尽,从而坐收渔翁之利吧。” 张让眼皮一跳,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眼眸里没有了刚才那般凌厉。 “我与中常侍之间的关系,何进一党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若中常侍失去了我在冀州的十万兵马,朝局恐怕对中常侍大人不利啊。” 张让眉头微皱,张昊之言不无道理,陛下给的银钱和粮食虽然不少,但的确也不多,但他不可能自掏腰包给张昊补贴。 “这几年天灾不断,各州郡的税收微薄,自去年开始,朝廷兴兵不断,早就将国库掏得一干二净,就那八万金和五十万石粮食,都是陛下从内库里省出来的。”张让道。 张昊看着桌上的茶杯,嘴角微抿,笑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事相求,若陛下能够答应,哪怕只有八万金和五十万石粮食,我亦可以发兵。” “哦?”张让好奇道:“张使君不妨说来听听。” “如若朝廷允我在广昌开设互市与南匈奴王庭通商,那我便有银钱投入到战场上去。” “这个……”张让陷入了沉思。 “离开冀州之前,我曾让人创立了一个商号,如若陛下应允,商号每年的盈利中,我可以拿出两成孝敬陛下。” “可是叫太平商号?”张让的眼眸一亮。 “中常侍大人知道?”张昊诧异道。 “哈哈哈,”张让哈哈一笑道:“洛阳城里有实力的商号就那么几家,前段时间突然冒出一个太平商号,杂家自然是要查一查的,只是没想到太平商号的背后是张使君啊。” 张昊咧嘴一笑道:“以后太平商号的背后可不仅仅只有我,还有陛下和中常侍大人呢。” “哦?”张让心中欣喜,但表面上却故作诧异道:“这太平商号还与杂家有关?” “以后太平商号每年的盈利中,两成归陛下,两成归中常侍。” “这……”张让为难道:“不太妥当吧。” “妥当妥当,”张昊咧嘴笑道:“洛阳城太大了,小子我就如一叶扁舟一般,心里总是不踏实,若能得陛下和中常侍大人垂青,可是我的荣幸啊。” 张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陛下说的没错,张使君果然是个妙人啊。” 张昊微微颔首,显得毕恭毕敬。 “对了,”张让沉吟道:“张使君方才所说的广昌互市……” ……张昊心里恨不得在张让的脸上吐一口唾沫,这个阉人还真是贪得无厌啊,但此时有求于人,还得放低姿态。33qxs.m “广昌互市自然也是由太平商号代为经营,届时定然少不了中常侍大人的好处。” 张让点了点头,也算是默许了。 张昊心里滴血,但他知道,要想赚取更大的利益,少不得灵帝和十常侍在背后支持。 “小子我还有一事相求,”张昊低声说道。 张让眉头一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朝廷可没有多余的银钱和粮草给张使君了。” “小子所求不为银钱和粮草。” “那张使君说与杂家听听,只要不是银钱和粮草,其他的都好说。” 张昊嘿嘿一笑道:“此次围剿青州的黄巾军,少不得要攻城拔寨,冀州急缺能工巧匠,若不能建造足够的云梯楼车,恐怕……” “你要多少人?” “五百名巧匠,两百名铁匠。” “嘶——”张让倒吸一口凉气,凝神道:“朝廷的工坊都归韩少府管,可这数目可不小啊……” 张昊知道少府韩重是张让的人,但要从朝廷工坊里抽调七百名匠人去冀州,先不说陛下能否同意,就连何进一党那关就过不了。 张昊起身,朝张让躬身一拜,低声道:“如若在下能扳倒当朝太尉邓盛,那这七百名匠人……” 张让一听张昊能扳倒邓盛,心里咯噔一下,当即心中大喜道:“如若张使君真能扳倒太尉邓盛,这七百名匠人给你又何妨!” 张昊嘴角一咧,当即便将邳氏如何与太尉邓盛合谋刺杀自己一事说给了张让听。 张让大惊,虽然早就料到何进一党会对张昊出手,可没想到竟然在张昊还没离开冀州时便让邳氏对其下死手。 根据朝廷律法,刺杀朝廷二品官员,是诛九族的大罪, 虽然邓盛并非主谋,但其也算是知情不报,算是帮凶,虽然不至于被处死,但也免不了牢狱之灾,太尉的位置肯定是做不了了。 邓盛在何进一党中也算是最为核心的人物,何进不在洛阳时,何进一党的官员唯邓盛马首是瞻,若此次扳倒了邓盛,何进一党必会大伤元气。 “此事,你打算如何做?”张让问道。 “您看咱们这样如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手 三日后, 未央宫后殿, 灵帝一脸不悦的从偏室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太尉邓盛、绣衣御史杨赐、冀州牧张昊候在这里时,不由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了,如此着急让朕过来。” 邓盛神情呆滞,面如死灰,绣衣御史杨赐面沉如水,眉头紧蹙。 “到底出了什么事?”灵帝不由看向一旁的张让。 张让垂首在旁,闭口不言。 灵帝看向张昊,见张昊面露愤慨,不由问道:“爱卿,谁惹你不高兴了?” 昨日,张让才禀告灵帝说张昊已经同意亲率冀州十万劲卒出兵青州围剿黄巾乱军,不仅如此,张让还提起了广昌互市和太平商号一事。 灵帝听后大为欣喜,对张昊更是大加赞赏。 张昊不仅答应出兵青州,还答应将太平商号的两成盈利给灵帝,既解决了他心头之患,还能替他敛财。 灵帝对张昊的好感度直线上升,他正想着要不要给张昊封个侯爵以图嘉奖,没想到今日却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他。 张昊双膝跪地,对灵帝叩首道:“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灵帝眉头一皱,诧异道:“爱卿,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何以如此啊!” 说着,灵帝扫了邓盛和杨赐一眼后,对张昊说道:“爱卿快快起来,有事慢慢说。” 张昊并未起身,只是直起身子,拱手拜道:“臣受陛下诏命回洛阳述职,离开信都之前,遭到了邳氏豢养的死士刺杀。”33qxs.m 灵帝点了点头,沉吟道:“此事朕听说了,爱卿不是已经惩处了邳氏全族了吗?” “陛下,邳氏不过冀州的一个士族,如何敢刺杀二品重臣,臣猜测其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或是合谋,便让人对邳氏一族展开了严查。” 说到这里,张昊侧过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邓盛,沉声道:“不查还好,这一查可真是吓到臣了,与邳氏合谋之人正是当朝太尉邓盛,邓大人!” “邓盛?”灵帝将目光看向邓盛。 邓盛深吸一口气后,跪在地上拜道:“陛下,臣冤枉啊。” 灵帝皱了皱眉头,邓盛不仅是朝廷重臣,更是何进一党在朝堂上的代表,以张让为首的宦官与何进一党争斗多年,要说此事与党争无关,灵帝自然也是不信的。 但如今的张昊,灵帝自然也是不能忽视,先不说他马上要发兵青州替自己平乱,就说他能替自己赚银子,自己也得多加照顾于他。 “爱卿啊,邓盛可是当朝太尉,官居一品,若没有实证,可不能诬陷啊!”灵帝沉声道。 张昊朗声道:“陛下,臣已将邳氏族长邳元与邓太尉之间的书信呈交给了杨御史,杨御史身兼廷尉之职,想来是不会偏袒邓太尉的吧。” 灵帝看向杨赐,问道:“杨赐,可有此事。” 杨赐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虽说杨赐手中握着绣衣使,算是正儿八经的帝党,但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比较偏向于邓盛的。 昨日张昊带着杨赐去了一趟京兆尹府,见到了邳元和邓盛之间的书信,以及邳元的长子邳庸,人证物证都已齐全,邓盛的罪名已经坐实了。 他情急之下赶紧差人传信于邓盛,好让邓盛有个准备。 杨赐怅然叹道:“回陛下,昨日臣在京兆尹府见到了邳元与邓太尉之间的书信,还有邳元的长子邳庸,人证物证都齐了。” 一听杨赐之言,邓盛脸色大变,仓惶中还是一个劲儿的直呼冤枉,大骂张昊这是在诬蔑。 灵帝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一旁的张让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灵帝后,看向邓盛说道:“邓太尉,你好大的胆子啊,张使君乃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算起来也是官居二品的朝廷重臣; 你为了替皇甫嵩报仇,勾结邳氏刺杀朝廷二品官员,你可想到若张使君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后果是什么吗?” 张让朝灵帝躬身拜道:“陛下,还好张使君福大命大,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冀州那十万劲卒必会挥师南下替张使君报仇啊!” 邓盛见灵帝眉头紧蹙,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说道:“陛下,中常侍一直视臣为眼中钉肉中刺,臣就算知道邳氏有意刺杀张冀州,但臣并没有直接参与谋划啊!” 说着,邓盛转而看向张昊,恳请道:“如若张冀州心中怨恨在下,在下愿向张冀州负荆请罪!” 张昊没有搭理邓盛,沉声道:“陛下,臣虽是黄巾出身,又背着义真将军和两万官军的性命,若人人都想找臣寻仇,臣又如何能一心一意的为朝廷、为陛下去平定青州呢!” 邓盛一愣,心里知道张昊这厮是以出兵青州为要挟,让陛下处置自己。 “陛下,侍御史袁绍在林虑有兵马四万,若陛下能让袁御史出兵青州,自然也能平定青州之乱。”邓盛开口道。 灵帝凝神思索,并没有说话。 张让冷笑一声,说道:“陛下,袁御史手中不过四万兵马,其中两万是司州兵,未经战事,怎能与十万冀州劲卒相比。” “行了,”灵帝怒斥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想什么。” 说着,灵帝看向邓盛,叹道:“邓盛,邳氏刺杀一事,你虽不是主谋,但也难逃干系,现免去你太尉一职,收押廷尉府。” “陛下!”邓盛。 “都退下吧!”灵帝挥了挥手。 张昊等人告退。 待众人走后,灵帝怅然一叹,脸色极为难看。 “陛下保重龙体啊,”张让担忧道。 灵帝瞥了张让一眼,没好气道:“让父,平时你和邓盛争一争也就算了,可这邓盛到底是太尉,位列三公,此事牵扯甚广,你这不是在给朕添麻烦吗。” 张让一脸委屈道:“陛下明鉴,老仆也是今日才知道此事的。” “当真?”灵帝看向张让。 “老仆不敢欺瞒陛下。” 说着,张让站在灵帝身后,为其揉捏着肩膀,眼眸一动,建议道:“邓太尉毕竟位列三公,权高位重,此案光凭杨御史审理恐怕也难以周全。” 灵帝眉头一挑,笑道:“让父打算让谁来审理呢?” “司徒崔烈,司空张溫,两人皆位列三公,又是陛下近臣,此案若交予他们其中一人主持,也能周全一些。”张让低声道。 灵帝略微有些诧异,原本以为张让会推荐一个自己人出来,没想到却有意让崔烈和张溫来主持。 这两人,灵帝倒是知道, 张溫自不必说,虽然刚正,但为人太过执拗,人缘并不好,就连灵帝自己也不是很喜欢他。 至于崔烈嘛,虽说他这个司徒是花钱买来的,但此人对自己也算忠心,何况廷尉府也属他的管辖范围,让他主理此案倒也合适。 “来人,传司徒崔烈!”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得给我留些把柄 城东,张宅 张昊从驿馆搬到张宅已有数日,诸多朝臣皆送来了贺礼,不仅如此, 何进一党的袁绍,代表十常侍的毕岚,也都亲自登门祝贺。 只是自己才让邓盛栽了一个大跟头,何进一党痛失一大助力,袁绍的亲自登门倒是让张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只不过袁绍并未提及邓盛一事,反而在张昊面前畅谈洛阳的风土人情,倒也不错,省得张昊心里尴尬。 “黎悦,快来尝尝红袖招送来的冰镇酸梅汤,甚是解暑。”张昊招呼黎悦道。 黎悦微微欠身,端起汤碗,浅抿了一口,眉宇间满是清爽之意。 张昊微微一笑,黎悦到底是女人,对这种酸甜口的饮品自然是不会抗拒。 “公子搬进来已有数日,奴家还没问过公子,对这座宅子可还满意?” “这座宅子,一共五进院落,外加一个小园子,四周树林环植,无论是景致还是轮廓也都是上等,在洛阳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可要花费不少吧。” 黎悦微微一笑道:“只要公子满意就行,至于花费嘛,反正红袖招有的是银钱,这座宅子对他们来说如同九牛一毛了。” 张昊抿了抿嘴,笑而不语。 黎悦接着说道:“宅子里的护院三十人,皆是力士营中的好手,下人八个,丫鬟五个,厨娘三个,皆是从太平内卫中筛选出来的忠心可靠之人。” 张昊点了点头,看向黎悦笑道:“那你就是我的大管家了?” 黎悦微微颔首,低声道:“李历来洛阳已经有些日子了,今日特来拜见公子,此刻正在院子外面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我也一直想见一见能被思白看重之人。” 片刻过后, 一个身着青衫,面容消瘦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朝着张昊躬身拜道:“李历拜见使君大人。” “起来吧,”张昊抬了抬手,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属下进入洛阳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咱们太平内卫在洛阳城里的据点,整肃公务,未来得及拜见使君大人,还望大人见谅。”李历说道。 张昊见李历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进入洛阳后第一件事情不是来拜见自己而是忙于公务,便知道李巡为什么选择此人来洛阳了。 太平内卫在洛阳城的任务繁重,又极为重要,的确是需要一个工作狂来主事。 “无妨,”张昊点头道:“洛阳城中诸事繁多,任务重,辛苦李先生了。” “按照使君的吩咐,太平内卫对红袖招和张延展开了调查,目前已有了一些线索。” “哦?”张昊瞬间来了兴趣。 “红袖招是年初二月时来的洛阳,经探查,荆州襄阳也有一个红袖招,背景极深,若要探查清楚,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荆州襄阳?张宁阿姊不是在荆州襄阳吗? 张昊沉吟道:“红袖招对咱们很重要,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吧,另外,让人在襄阳打听一个叫张宁的女子,她是我阿姊,我需要知道她的下落。” “诺。” “你说说张延吧。” “张延此人原本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在太仆府中的一个从事,今年三月时,原太仆孙合不知因何缘由辞官归乡,临行前向陛下推举了张延继任太仆一职; 而这个张延当上太仆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短短两个月便将太仆府的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甚得陛下赞誉。” 张昊颔首道:“看来张延能够当上太仆一职,也是红袖招推波助澜的吧。” “使君,属下还发现张延的一件趣事,” “趣事?” 李历点头道:“张延此人惧内。” “…………”张昊。 就在这时,一名下人进来禀报道:“大人,太仆张延请见。” “让他进来吧。”张昊道。 李历躬身告退。 张延是当朝太仆,官居二品,从官职上来说,与张昊同级,张昊理应起身相迎。 张昊带着张延在宅院里逛了一圈,两人一阵寒暄之后,才回到院子里的凉亭中,围炉煮茶。 “听闻司徒崔烈颇有才干,刺杀一案查了这么久,准备什么时候结案啊?”张昊给张延续上茶水后,说道。 张延开口道:“那日陛下下旨让崔司徒审理此案,可崔司徒一直没怎么碰廷尉府的事情,杨御史为了避嫌,自然不能参与此案,是以崔司徒把我叫过去询问了一番。” “哦?那你怎么说?” 张延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是按照使君教我的那样去说了,向崔司徒推荐了几名廷尉府中秉性刚正,不畏权贵之人,崔司徒果然用了他们。” 说着,张延低声说道:“听浮香姑娘说,这些人的名单是使君让她拟定的?” 张昊笑笑没有回答,只说道:“人证物证俱全,按理来说应当结案了,可崔司徒拖延到现在还未结案,可是何进一党的官员在阻扰?” “使君猜对了,”张延颔首,拿起桌上一个橘子,边剥橘子,边说道:“大将军何进几次找崔司徒施压,陛下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显然也默许了何进的做法。” 张昊笑着摇了摇头道:“咱们这个陛下啊,心软,如果邓太尉真的入狱了,以十常侍的手段,必然会在牢狱中谋害邓太尉的。” “谁说不是呢,”张延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咀嚼着,说道:“不过朝廷着急对青州用兵,太尉一职不能一直空缺着,何进一党想让邓盛起复,而十常侍呢则想推举大司农彭参继任太尉一职,这几日陛下正苦恼呢。” 张昊看向张延,问道:“太仆大人觉得,太尉一职会花落谁家呢?” 张延沉吟道:“太常卞诏,卞大人在太常一职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忠于陛下,陛下或许会让他来继任太尉一职。” “太常乃九卿之首,无论是讲资历还是忠心,卞诏的确是不二人选,”张昊拿过一个橘子,便剥边说道:“可太尉一职主掌兵事,若无战事,还好,可陛下又迫切的要对青州用兵,那太尉的位置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可不光是勤勤恳恳就能胜任的。” 张延眉头微皱,好奇道:“那依使君的意思……” “我已经答应陛下率领十万冀州劲卒东进青州了,此番一战不会很快结束,陛下答应给的粮草和银钱是远远不够的,届时,则需要朝廷另外拨付粮草至青州,所以太尉一职最好能够是咱们的人。” 张昊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要想保住冀州这个立身之地,一定不能让天下太平,否则朝廷必然会对自己动手。 现如今朝廷的官军都被朱儁带去了西北,面对青州的黄巾军也只有张昊麾下的十万冀州兵能够破局,他自然不会傻不愣登的权利围剿乱军; 鸟尽弓藏,卸磨杀驴的事情他懂。 所以张昊本来就打算在青州玩一手养寇自重的把戏,时不时的演一演,向朝廷索要粮草和银钱。 吸干朝廷,养肥自己, 当自己足够壮硕的时候,朝廷也就不敢对自己动手了。 “使君可有人选?”张延问道。 张昊盯着张延,笑而不语。 “我?”张延不由一愣。 张延可不会认为自己向其投效就能换得对方的信任,况且他受制于红袖招,从根本上来说,他是红袖招的人,这一点,张昊不会不知道。 “我知你是红袖招的人,红袖招的水很深,我信,但不敢全信。” “那使君是何意?” “你总得给我留些把柄,我才能够信任你啊。”张昊笑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病 “……”张延。 张昊见张延面露难色,不由笑道:“我记得你有一个独子已经十岁了吧。” 张延神情一凝,脸色一沉,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我在冀州置办了一个善学斋,贵公子可在此学习,等到十三岁了,便可以进入民生堂或者讲武堂学习,以贵公子之天资,必能成为栋梁之才。” “你是想拿犬子做质子?”张延微眯着眼睛,沉声道。 张昊微微一笑,开口道:“你是聪明人,只要有我张昊在,保你全家荣华富贵,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自己还能够独善其身吗?” 张延没有说话,细细的品味着张昊所言。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从接受了红袖招开出的条件后,他就回不了头了,自己已经被绑在红袖招的船上了,虽然不知道红袖招和张昊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但是以他的感觉,红袖招是驾驭不了张昊的。 如果将全家的未来托付在张昊身上,或许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张昊剥完橘子,将橘子递向张延。 张延看了一眼橘子,又看了一眼张昊,犹豫片刻后,还是伸手接过了橘子。 张昊嘴角微扬,笑道:“明日,我会让人去府上接走贵公子的。” “此事瞒不过红袖招。” “我本来也没想瞒着红袖招,”说着,张昊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景物,淡淡道:“红袖招可是我的钱袋子呢。” 张延不由一窒,眼神平静的随着张昊的目光打量起院子里的景物。 但此刻,张延的内心并不平静。 雅苑的背后是十常侍,香阁的背后是何进一党, 红袖招,看来已经全部押注在张昊的身上了。 ……………… 七月底, 朝廷拨付的银钱和粮草通过张让之手运往冀州,灵帝催促张昊即刻动身回冀州整顿兵马。 张昊以身体不适为由,不为所动。 八月初, 八万金和五十万石粮草运至信都,灵帝再次催促张昊动身回冀州发兵,张昊依然不为所动,称病不出。 ……………… 张宅门口,一辆马车刚停,毕岚便跳下了马车,急匆匆的叩门拜见。 下人通禀后,这才带着毕岚来到前厅见到了张昊。 毕岚一见张昊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摆弄着盆栽,不焦急道:“张使君,你不是病了吗?” 张昊并没有去招呼毕岚,反而一门心思的替盆中的植物换着土,淡淡道:“我的确是病了。” “你哪里病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毕岚也不见礼,自顾自的坐在张昊的对面,没好气道:“还有闲心摆弄花草。” 张昊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说道:“我这是心病。” “心病?” “没错。” 毕岚寻思道:“张使君该不会因为刺杀一案迟迟没有结案吧?” “陛下没有替在下主持公道,邓盛的职务虽然被免了,可我若前脚离开洛阳,陛下后脚便会将邓盛官复原职,你若是我,你会如何做?” “…………”毕岚叹道:“只要结了案,你就动身回冀州?” “太尉一职,必须是咱们的人,否则,我不放心。” “使君在前线征战,后勤粮秣兵械的调配皆由太尉府主导,我明白使君的意思,”毕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道:“可中常侍大人和何进争破了脑袋,也没让陛下同意让彭参继任太尉一职啊。” 张昊将弄好的盆栽放于一边,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泥渍,淡淡道:“陛下一心想建万金堂,正想用太尉一职换取何进一党的同意,可又不想寒了中常侍大人的心,所以陛下为难也是正常的。” 毕岚眉头微皱,低声问道:“使君有什么良策吗?” 张昊不动声色道:“若推举一位帝党的官员,不就成了吗。”33qxs.m 毕岚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询问道:“使君心中可有人选?” “太仆张延,有把柄在我手中,若他能够当上太尉,那我自然是安心的。” 张昊说完,毕岚哈哈大笑道:“张使君好生厉害,刚到洛阳城不到三月,便在朝中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若假以时日,恐怕就连杂家也得仰着使君鼻息了吧。” 张昊听出了毕岚话语中的尖酸刻薄之意,但他并不气恼,只是淡淡的说道:“常侍大人是聪明人,洛阳并非在下的栖息之地,培植一两个自己人也都是为了自保而已。” 毕岚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我们两方极力的拉拢使君,没想到使君皆不为所动啊。” 张昊看向毕岚,淡淡道:“中常侍于我有恩,否则,我也不会答应出兵青州。” 毕岚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如若张延真能继任太尉一职,使君就真的会动身回到冀州整顿兵马?”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毕岚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昊,叹道:“杂家会请太后出面推举太仆张延,至于陛下能否应允,就看天意了。” 张昊对毕岚颇有好感,虽然他是一个阉人,但毕岚这个人颇有才华, 一想到几年以后十常侍的下场,张昊突然有些惋惜了, “今日得常侍大人相助,这份情,我记下了,他日,我也必会保全常侍大人的。” 毕岚一愣, 张昊的话有些模棱两可,前言不搭后语,但毕岚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矢,显然是意有所指。 当即,毕岚深深的看了张昊一眼, 起身朝张昊深深一鞠后,转身离去了。 待毕岚离去后,李历从偏室走了出来。 “使君,家里传来消息,七百名匠人已经抵达了,太仆张延的公子已经进入善学斋,太平内卫的人日夜盯着。”李历躬身道。 “沮先生那边怎么说?” “沮先生说,青州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张昊笑了,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李历见张昊一脸欣喜,皱了皱眉,但也不敢多问。 “使君,还有一事,属下觉着咱们可以利用一下。”李历道。 “说来听听。” “最近黑市上出现了一批制式短弩,看工艺,应该是出自官营的兵器工坊。” “兵器工坊归少府韩重管辖,此事定然与其脱不了干系,”说着,张昊抿嘴一笑道:“李历,你若能将韩重拿下,待我回洛阳后,必为你请功。” “属下一定不负使君所托!”李历躬身拜道。 就在这时,侍从上前通禀道:“使君,红袖招的浮香姑娘来访……”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刺杀袁绍? 一听是浮香姑娘来访,张昊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 李历躬身告退后,张昊才吩咐下人请浮香进来。 “公子这些日子没去红袖招,这个浮香竟然自己找过来了,倒是有趣。”黎悦从偏室走了进来。 “咦?”张昊看见黎悦后略感诧异道:“你不是去城外营房找王孚了吗,事情办妥了?” 黎悦颔首道:“回冀州的路线已经安排妥当了。” 说着,黎悦坐在张昊的身侧,淡淡道:“奴家刚回来,便听下人说红袖招的浮香姑娘来了,奴家想瞧瞧这个浮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儿,能让全城的男人为之倾倒。” “……”张昊摇了摇头,无奈道:“黎悦啊,你还真是一棍子打死一片人啊。” “哦?”黎悦转过头看向张昊,轻声问道:“公子不是说浮香姑娘是磨人的小妖精吗?” “…………”张昊看着略施粉黛的模样,倒是比往日的清丽更显风情了一些。 心道这黎悦平时不是不打扮的吗,怎么今日突然打扮了起来。 许是被张昊略显摄人的眼神盯久了,黎悦的心中不觉有了一丝慌乱和羞涩,低声问道:“奴家脸上可是有东西?” 张昊抿嘴一笑,摇头道:“只是突然见你打扮,有些诧异罢了。” 就在这时,一席红裙的浮香款款走来,香肩外露,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 玉足点地,步步生莲,那一双优美浑圆的修长玉腿,凝脂如玉,在红色长裙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红色的长裙,白色修长的玉腿,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张昊不由的将目光移开了。 “浮香姑娘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张昊笑了笑,并未起身相迎,反而示意浮香坐在自己的对面。 面对张昊的冷淡,浮香也不气恼,只是有意无意的看了黎悦一眼后,娇笑道:“原来使君大人有佳人相伴,奴家来的可不是时候啊。” 虽然嘴上说来的不是时候,但浮香毫不迟疑的坐在了张昊的对面,妩媚的眼眸直直的看向张昊,眼神中的柔情还带着一丝撩拨。 还未等张昊说话,一旁的黎悦就先开口道:“浮香姑娘名动洛阳,今日一见,果然是天资绝色啊。” 浮香看向黎悦,似乎并未被黎悦眼眸中的冰寒所影响,浅浅一笑道:“奴家也没想到,使君大人身边的死士,竟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儿啊。” 死士? 看来真如公子所言,红袖招已经探查清楚了自己的身份,红袖招在情报探查方面可见一斑。 黎悦眯了眯眼睛,淡淡道:“浮香姑娘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可要当心了。” 浮香没有说话,依然保持着浅浅的笑容,只是看向黎悦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寒意。 张昊心中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都还没吭声,这俩祖宗就已经对上线了。 “咳咳……”张昊清了清嗓子,刷一下存在感,表示自己不是空气。 “浮香姑娘怎么得空来我这里啊?”张昊问道。 既然张昊说话了,浮香自然收回了目光,看向张昊的眼神,带着一丝幽怨,声音软糯道:“买这座宅子可是红袖招花的银子,难道奴家还不能来看看吗?” ……也是, 这座宅子毕竟是人家花的钱,人家来看看倒也合乎情理。 不过看浮香那幽怨的眼神,张昊有一种花着老婆的钱在外面偷腥的感觉。 张昊哈哈一笑道:“浮香姑娘所言甚是,是在下失言了。” 说着,张昊亲手将茶杯放在浮香的桌前,一边给浮香舀着茶汤,一边说道:“如今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分彼此,以后浮香姑娘可以常来。” 浮香嘴角一扬,娇躯前倾,双肘扶在桌案上,胸前的小白兔呼之欲出,深深的沟壑让张昊两个头,一个大…… 黎悦见浮香如此做派,又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她心里突然觉得堵得慌。 她不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张昊,见张昊眼神闪躲,不敢与浮香直视,她心里更加来气了。 “浮香姑娘突然造访,想必是有要事吧!”黎悦的语气有些冰冷,显然已是不悦。 浮香也是知进退的人,黎悦在这里,她也不好太过火,当即坐直了身子,颔首道: “奴家此次前来是想提醒使君,陛下有意让侍御史袁绍领本部四万兵马前往青州,望使君莫要大意。” 张昊眉头一挑,诧异道:“陛下让袁绍去青州?” 浮香颔首道:“陛下似乎对使君还是不太放心,是以让袁绍也一同去青州,一来嘛,是担心使君围而不剿,养寇自重; 二来,也是不想平定青州之功被使君一人独享。” 张昊眉头微蹙,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沉吟道:“袁绍的手中虽然只有四万战兵,但其身边的谋士武将绝非等闲,若真由着他在青州施展,恐怕……” “虽然袁绍身边人才济济,但毕竟只有四万兵马,青州的黄巾军可是有数十万,袁绍还能翻了天不成?”浮香诧异道。 浮香查过袁绍这个人,此人虽然家世显赫,身边谋士武将不少,但并未成气候,张昊为何如此重视此人呢? 张昊摇了摇头,淡淡道:“袁绍此人虽然一身英雄气,但却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他身边的谋士,许攸、荀谌皆是擅长筹谋之人,决不能小觑。” “若使君担心这两位谋士,”说着,浮香寒声道:“在他们离开洛阳之前,杀了便是。” “…………”张昊不由一愣。彡彡訁凊 浮香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现如今袁绍并未起势,在洛阳城内也就几名护卫相随,要杀许攸和荀谌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倒也不难。 按照袁绍起势的路线,董卓带着西凉军进入洛阳不久,他便逃亡并州,随后接手冀州逐步成为汉末势力最强的一方诸侯。 既然冀州已经在自己的手里,待袁绍拿下并州后,或许会成为自己的大敌。 若袁绍联合公孙瓒一起夹击自己,张昊可没有信心能够守住冀州,就算最后守住了,自己也会元气大伤。 如此看来,趁着这个机会除掉袁绍,也许是最优的选择。 张昊抬眼看向浮香,低声问道:“你红袖招有多少死士?” 第一百四十七章 活阎王张尘 八月中旬, 灵帝下旨,将太仆张延擢升为太尉。 免去杨赐廷尉一职,擢升为司空,兼绣衣御史。 太仆一职由中常侍张让推举的范毅担任,廷尉一职由大将军何进推荐的田泽担任。 另外,将广昌作为互市的文书已经下发,由鸿胪寺着专人前往广昌督办。 待洛阳的事务都安排妥当之后,张昊等人离开了洛阳,朝冀州而去。 次日夜,三十余名死士潜入袁绍府邸行凶,荀谌被刺身亡,袁绍和许攸受伤,三十余名死士尽皆毙命,未有活口,京师震动。 ……………… 青州,州府临淄以东二十里,东安平县城。 张尘正站在城楼上仰望着天色,渠帅张饶走了过来,拱手拜道:“尘公子,济南郡传来消息,兖州刺史刘岱从历城撤围了,退至祝阿,管将军问是否乘胜追击拿下祝阿?” 张饶见张尘没有说话,接着说道:“管将军在历城虽然只有五万兵马,若加上平原郡和济南郡的义军,总共有兵二十万,祝阿城内的刘岱军不过十万,属下觉得尚可一战。” 张尘摇了摇头,淡淡道:“那些个义军衣不着甲,手中的兵器大多残破,打顺风仗还算唬人,可若是让他们攻城,无异于以卵击石。” 说着,张尘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墙垛,说道:“传令给管亥,让他好好在历城待着,将刘岱军盯好了。” “是!”张饶颔首领命后,躬身告退。 就在张饶离开后不久,一身儒袍的薛易走了过来,低声拜道:“尘公子,校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了。” 张尘点了点头后,转身随薛易下了城楼。 校场内,人头攒动,里面聚集着不少扒了甲胄的官军俘虏,有的俘虏的双手被绳索束缚着,有的则随意的坐在地上,整个校场被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域,中间都有手持弓弩的甲士负责警戒。 其中,有不少黄巾军头子和一些身着布衣的农妇在给俘虏们分发面饼。 眼前的一切,在张尘的眼里,像极了牲口市场,不过倒也管理得井然有序。 “薛易,做得不错。”张尘满意的点了点头。 薛易没有说话,只是向张尘拱了拱手,脸上流露出欣喜之色。 按照尘公子以往的做派,每打一仗,便会将俘虏屠戮个干净,这样做的后果不外乎有两个, 一个是让官军奋力厮杀,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被俘虏; 另一个后果就是,一旦官军这边出现了劣势,那么就极容易造成溃败之势。33qxs.m 自从去年黄巾起事后,朝廷下旨,允许各州郡府自行招募义勇,这些义勇经过一些简单的训练后便被拉上了战场,哪里有多强的战斗素质,作战能力更是与禁军差的很远。 这也是为什么,张尘来到青州后,不到一年,便拿下了青州全境的原因。 在官军眼里,张尘之名堪比活阎王。 张尘的打法很简单,集中优势兵力,围歼官军。 你两万官军与我野战,那我就用六万甚至是八万来打你,你官军若是五万,那我就用十五万甚至二十万来围歼你。 当官军这边看见漫山遍野的黄巾军如洪水般朝着自己这边席卷而来时,没有人不心惊不胆怯的,再加上张尘活阎王之名,更多的官军士卒想的不是如何抵抗,而是如何能逃脱。 打到后面,基本上就是官军占着一座城池死守,守不住了,再趁着夜色逃走。 像刘岱军只有五万兵马,之所以敢围历城,也是因为知道驻守历城的黄巾军只有五万,其他地方的黄巾义军不知是何缘故撤走了,他刘岱才有这个心思。 否则,借刘岱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围历城。 “尘公子,这边请。” 薛易领着张尘朝前走着,不时有俘虏朝他们这边看来。 到底是受过训练的官军,你可以清晰的看出他们身上自带的那种秩序,几人围在一起,颇具行伍之风。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刀疤脸站了起来,缓缓的朝张尘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一开始是在薛易的身上,最后,目光却落在了张尘的身上。 张尘见这个刀疤脸朝自己走来,心里有一丝好奇,便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刀疤脸。 刀疤脸正要走近时,却被一旁警戒的弓弩手呵斥住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刀疤脸,只要刀疤脸再上前一步,弩箭便会射在刀疤脸的身上。 刀疤脸站住了,看着张尘,用一种很桀骜的语气,朝张尘喊道: “嚯,没想到你们这些黄巾军中还有如此清丽脱俗的美娘子啊,若放在以前,老子就算花一个月的饷银,也要睡了你!” 说完,刀疤脸哈哈大笑,一旁的俘虏也是一阵哄笑,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 “放肆!” 薛易大声呵斥道。 张尘抬了抬手,薛易躬身退到了他的身后。 张尘的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丝毫因其不敬而动怒的意思,因为眼前的这些俘虏,在他的眼里不过只是一具具还在呼吸的尸体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张尘问道。 男的?刀疤脸略感诧异,虽然张尘的声音有些阴柔,但这无疑是男子的声音。 刀疤脸皱了皱眉,朗声道:“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梁甫章野!” “章野?”张尘默念了一遍,淡淡道:“本公子记下了。” 章野哈哈一笑,朗声道:“你又是谁?看你娘兮兮的,难不成是哪位贼将的断袖?” 说着,章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和厌恶。 周围的俘虏更是轰然大笑。 张尘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章野,嘴角微微一扬,没有说话。 与张尘的泰然自若不同,一旁的薛易则是一脸惊恐,吓得腿肚子都在转筋,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黄巾军数十万,无一人敢如此在张尘面前放肆,就连在私底下,也不敢议论张尘的容貌,活阎王之称不是白叫的。 章野的话,让旁边的黄巾军甲士不由一愣,放在弓弩扳机上的食指都在颤抖。 他的心里在纠结,眼前这个死人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尘公子,您快下命令吧,我已经坚持不住了,这感觉太煎熬了。 张尘的神色淡然,一直没有说话。 身侧的薛易实在是绷不住了,低声提醒道:“尘公子?” 尘公子? 他竟然就是青州数十万黄巾军的首领张尘? 活阎王? 章野不由一窒,整个人愣住了,双腿一软,双膝跪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 俘虏兵 眼前这个容貌绝美的男人竟然就是号称活阎王的尘公子? 周围的俘虏也顾不得其他的了,不管是刚才参与哄笑的还是只听不笑的纷纷朝着张尘死命的磕头,求饶声此起彼伏。 他们都知道黄巾军的规矩,战场上绝不留活口,就算有大量失去斗志的官军跪地乞降,也逃不过被屠戮的命运。 但这一次, 黄巾军没有杀他们,不仅让他们好端端的待在这校场之内,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面饼充饥。 断头饭? 战场上哪有断头饭一说,两军交战,粮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就算是打富裕仗也不会给将死之人送口断头饭的,何况校场上的俘虏有五千之众。 所以,他们心里知道,这一次,黄巾军不会杀他们,多半是要招降他们,至少也是让他们充当奴役或者是炮灰。 只要不被屠戮,哪怕是当炮灰,他们也是愿意的,因为炮灰也是有希望活下来的。 但是, 他们好巧不巧的招惹到了活阎王,当炮灰都成奢望了。 原本当了俘虏以为自己要被屠戮,结果发现人家并没有动手,反而有希望活下去,他们心中正自庆幸呢,没想到被这个叫章野的傻狗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大家又面临着被屠戮的境地。 他们心中那个气啊,恨不得生吞了章野。 这就好比他们这些俘虏正在奈何桥排队,结果孟婆说汤凉了,大家都回去吧,这个时候有个兄弟挽起袖子对孟婆说了一句:“别啊,来都来了,让大家高低整两口啊!” 众俘虏见张尘没有说话,不由得抬眼看向张尘,彡彡訁凊 只见张尘微微一笑,淡然道:“你们自己动手杀了他吧,不然你们就和他一起死吧。” 接着,张尘又补充了一句: “他如果是自杀的,我就让人把你们做成人彘丢在山上,让野兽啃食你们的身体。” “…………” 章野全身僵硬,冷汗直流,眼眸中尽是惊恐,缓缓的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袍泽。 一旁的俘虏在短暂的愣神后,纷纷龇牙咧嘴的扑向章野,生怕章野咬舌自尽或者冲撞一旁的黄巾士卒遭至弩箭。 薛易看着眼前的章野被几十个官军俘虏扑倒,一阵拳打脚踢,鲜血直流。 一开始章野还在哀嚎,不消片刻,便听不见章野的声音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薛易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走吧。”张尘淡淡道。 反应过来的薛易赶紧在前面带路,走向不远处的将台。 当张尘走上将台上时,轻风拂过其披肩的长发,脸颊旁的发梢微微扬起,本就清新脱俗的容貌显得更加俊美了,这种美不似女人的俏媚,而是属于男人的另一种魅力。 将台两边的黄巾甲士纷纷转向将台,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甲胄摩擦出的铿锵声,瞬间吸引了俘虏们的注意。 若此刻,他们还不知道将台上的这个绝美男子是谁,那他们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俘虏们起身聚集在一起,眼神纷纷看向将台上的张尘,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四周除了风吹旌旗的猎猎声以外,没有其他杂音。 因为这些俘虏都知道,他们能否活下去,全凭张尘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手势。 张尘见校场上的这些俘虏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看了看天上飘浮的白云。 开口道: “如你们所想的一样,本公子留你们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让你们去当炮灰的。” “………………”全场! 张尘的话,已经不能用单纯的直白来形容了,简直就是赤裸裸,校场内的所有俘虏都有些愕然,愕然之后也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能活到现在,最终的归宿不就是炮灰嘛,大家的心里已经有所预料了。 炮灰还有活下去的可能,若是直接被屠戮坑杀,那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不过张尘的话,也还是让周围的黄巾士卒给惊呆了,他们也没想到,自家首领竟然如此语出惊人,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弓弩和腰刀, 生怕这些俘虏听后奋起反抗,不过他们的担心实属多余,因为他们都发现身边的这些俘虏脸上都挂着劫后余生的表情。 将台旁边的薛易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了。 “只要攻破临淄,本公子便还你们自由身,你们可愿意?”张尘淡淡道。 俗话说越是绝望的时候,人就越是渴望希望。 校场中的俘虏面面相觑,没有人吭声,此时风也停了,校场上更是寂静得可怕。 站在将台旁的薛易也是一脸尴尬的看看众俘虏,又看看将台上的张尘。 薛易是文人,虽然在军中已有三四个月了,但他并未上过战场,平时就帮张尘统筹一下粮草等事务; 之前只是听说军中的军头们提起过尘公子下令坑杀屠戮俘虏的事情,光是听听就令他毛骨悚然,更别提亲眼所见了。 薛易怕血腥,更怕这些俘虏惹怒张尘,张尘一怒之下让周围的甲士一股脑的将校场变成屠戮现场。 见这些俘虏没一个答话应声的,薛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多谢尘公子不杀之恩!” 最前排的一名俘虏单膝跪地喊道。 有一个起了头,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俘虏单膝跪地,朗声喊道: “多谢尘公子不杀之恩!” 当所有的俘虏都跪地谢恩时,一旁的薛易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不用杀人了。 不过,当薛易再次看向将台上的张尘时,心中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年轻人。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便能让五千官军俘虏甘愿做炮灰,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薛易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一幕,是多少具白骨堆砌出来的。 ……………… 次日, 临淄城外,十五万黄巾军如一片铺天盖地的黄云缓缓而至。 青州刺史赵琰站在城楼上,神色凝重,城墙上的官军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黄巾军。 临淄城内,只有不到三万官军,其余的数千辅兵都是从城内拉来的壮丁,面对如此阵仗,赵琰心里没有半点底气。 随着城外的战鼓声响彻四野,五千名手持长刀,扛着简易云梯的官军俘虏开始蚁附攻城了。 白衣红裤,赵琰一眼便认出这些士卒是脱去甲胄的官军士卒。 赵琰面色一沉,拔出腰间长刀,朗声道:“放箭!” 对于这些昔日袍泽,临淄的守军们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一阵阵箭雨朝着那五千名俘虏兵的头上覆盖过去。 “使君,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一旁的副将提醒赵琰道。 此时,赵琰也看出了端倪。 按道理来说,这些炮灰在受到两轮箭雨后便会四散而逃,可这些炮灰怎么都跟不要命似的? 之前他们进攻黄巾军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如此骁勇啊…… 很快,毫无防御手段的俘虏兵在丢下一千余具尸体后,抵达了城墙下。 赵琰神色一凛,大叫道: “不好!”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备战 冀州,信都以东五十里, 官道两旁沃野连绵,稻粟初熟,农人正挥动着镰刀,埋头收割。 从他们洋溢的脸上可以看出,今年的收成还不错,也不枉这几个月的辛苦。 家里的孩童闲来无事,奔跑在官道上打闹嬉戏。 “吾乃黄巾少主张昊,你们这些贼人还不赶紧跪地求饶!” 一名稚子挥舞着手中的木刀,指着眼前的三五个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孩童朗声呵斥道。 “为什么又是你扮张使君?”头上扎着小辫的男孩儿委屈道:“昨日不是说好了,今天该我扮张使君的吗?” 高个子男孩儿双手叉腰,哼声道:“张使君可是征战沙场的英雄,岂是你这般矮小?” 旁边的女童用手指着高个子男孩,质疑道:“我爹跟我说,张使君现在已经不是黄巾少主了,他现在可是咱们的冀州州牧!” “那又怎样,就算他现在是冀州州牧,但也还是黄巾少主!”高个子男孩不服气道。 远处官道上, 一名身着黄巾甲胄的骑兵正策马扬鞭,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七八个身着劲装的追兵。 “放箭!绝不能让他进信都城!”七八个汉子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咻——”一支箭擦着黄巾士卒的右肩而过,在其肩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黄巾士卒吃痛,不由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手中的马鞭朝着马屁股狠狠一抽。 但长时间的奔跑,胯下战马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哪里还能再快半分,恐怕不消片刻,马儿就得口吐白沫累倒在地。 追兵与他的距离逐渐拉近,一支支箭矢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 为了躲避箭矢,他只能将身体趴在马背上。 就在这名黄巾士卒快要跑出山林时,突然发现官道旁冲出一名手拿木刀的孩童。 轰隆的马蹄声,让这名孩童不由的转身看去, 只见狂奔的战马已经来到了近前,距离已经不到二十步了。 孩童整个人都已经吓傻了,哪里知道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巾士卒猛的一扯缰绳,想要躲过这名孩童,可是胯下战马已经力竭,被主人猛得一扯缰绳,战马的前蹄一软,竟朝着孩童跌撞而去。 孩童受惊,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孩童只觉得一双大手抱住了他的腰腹,朝着官道旁翻滚而去。 好在官道旁都是黄灿灿的麦子,减缓了一些冲击力,当孩童睁眼时,却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粗犷的汉子抱在怀里。 只见这名汉子彪形虎体,容貌雄伟,背上背着一个包袱,显然是一个刚刚路过此处的赶路人。 粗犷汉子放下孩童后,看向官道上的那名跌落在地的黄巾甲士,皱了皱眉。 黄巾甲士忍着剧痛,拄着长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战马,最后将目光看向了紧随而至的追兵。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追了我一路!”黄巾甲士朗声喝问道。 为首的一名追兵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是要去信都报信,你必须死!” “兄弟们,杀了他!” 话音一落,就在他们准备提刀冲杀上去时,一枚脑袋大的石头砸在了为首那人的脑袋上。 巨大的力道,将那人砸落马下,头上鲜血直流,显然是不活了。 众人一脸讶然的看向麦地里的粗犷汉子,怒喝一声,剩下的六人分为两队,分别向黄巾甲士和粗犷汉子冲杀过去。 不远处的那名孩童躲在麦田中,透过麦秆之间的缝隙,看着两方的厮杀。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杀人,浑身僵硬,止不住的颤抖,虽然心里害怕,但是他却目不转睛的看着。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粗犷汉子已经解决完身边的三人,同时也将围攻黄巾甲士的三人尽数解决了。 黄巾甲士浑身是血,身上多处刀伤,要不是用刀拄着,他早就倒下了。 “多谢……壮士相救!” 粗犷汉子没有说话,扶着身受重伤的黄巾士卒倚靠在倒地不起的战马身上。 黄巾士卒看了一眼身旁死去的战马,苦涩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用蜡封好的竹碟,递给了身旁的汉子,虚弱的说道:“请壮士务必帮我送到信都府衙沮先生手中!” 粗犷汉子皱了皱眉,刚要拒绝,黄巾士卒的手便垂落了下去,脖子一歪,没了呼吸。 ……………… 信都城,府衙。 前厅之中,沮授、田丰、崔琰、李巡、周仓、张硕、褚燕、张牛角,张昊麾下的核心班底齐聚于此。 “王孚传来消息,使君一行已经到经县了,快的话,明日晚上就能到信都。”李巡开口道。 沮授点了点头,沉吟道:“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使君已经答应朝廷发兵青州了,诸位可准备妥当了?” 周仓率先拱手说道:“这半年来,我在河间、渤海两郡新招募了两万青壮,其中一万已经编练成军,加上本部的三万老卒,总共四万已经往广川集结了。” 褚燕与张牛角对视一眼后,朗声道:“这半年,我与张牛角在冀南招兵买马,加上之前的老卒,也有四万兵马,按照沮先生的安排,正往东武城集结。” 由于这大半年来,冀州以发展民生为主,是以并未加大征兵的力度; 就算此次对青州用兵,带走了八万主力, 但在赵郡还有雷公的三万兵马留守,不仅如此,田右和花善的两万兵马依旧驻守在冀北四郡,提防幽州的公孙瓒。 当然在信都,还有周仓新招募的一万青壮正在编练。 算起来,就算张昊真带着八万主力去青州了,整个冀州依然有六万兵马驻守。 沮授看向一旁的张硕,见张硕神情郁郁,不由问道:“张将军麾下的一万飞虎骑可集结完毕了?” 青州的黄巾军首领毕竟是自己的堂弟张尘,此次对青州用兵,张硕自然是极不情愿的。 但是军令如山,既然这是张昊的决定,那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得无条件的去执行,只是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 张硕朝沮授拱了拱手,淡淡道:“飞虎骑已经在灵县待命了。” 沮授颔首,深深的看了张硕一眼,也不多说什么。 接着,田丰便将粮草调运之事也向大家交代了一下,冀州府库中的粮食本就不少,再加上朝廷又送来了近五十万石粮草, 此次运往广川、东武城和灵县的粮草够九万大军两月之用了。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在厅外朗声禀报道:“沮先生,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有东西要亲手交给沮先生。” 众人面面相觑后,沮授来到厅堂门口,道: “让他进来吧。” 第一百五十章 高顺 很快,在护卫的引领下, 一名彪形虎体,容貌雄伟的粗犷汉子被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众人见他身着布衣,背着包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一愣,面面相觑。 沮授更是皱了皱眉,疑惑道:“这位壮士,是你找我?” 汉子点了点头,看向为首的一名身穿官袍的男人,抱了抱拳,见礼道:“阁下可是沮先生?” 沮授颔首道:“本官沮授,你找我有何事?” 汉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沾有血渍的竹碟,双手呈上,开口道:“在下受人之托,将这竹碟转交给府衙的沮先生。” 沮授没有立刻去接竹碟,而是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李巡。 看这竹碟的模样,似乎是黄巾军中传递情报之物。 李巡走上前,接过竹碟,拿在手中仔细的看了看,看向眼前的壮士,皱眉道:“此物是从何得来。” 壮士看了一眼沮授,又看了一眼李巡,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解释道: “东城门外五十里,有一名身着黄巾服饰的甲士被一群追兵杀了,这是他临死前让我务必送到府衙沮先生手中。” 李巡凝神问道:“你可看清楚追兵的装束?” “身着劲装,不知是什么人,但那七八个人身手不错。”壮士答道。 “那些追兵何处?” “被在下杀了。” 众人一惊,眼前这名壮汉竟然以一己之力杀了七八个身手不错的追兵,再看其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可见此人的身手必然不俗。 李巡不由看向一旁的沮授, 沮授朝壮士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壮士出手相助,敢问壮士尊姓大名啊?” 壮士瞥了众人一眼,并未报上姓名,而是朝众人抱了抱拳后,开口道:“在下不过是个赶路人,既然信送到了,那在下就告辞了。” 说完,壮士头也不回的向院外走去。 众人见这壮士神神秘秘的,又有如此身手,属实有些可疑。 “站住!”张硕本就心中有气,又见这人行事可疑,便迈步上前,伸手向其肩膀按去。 其实张硕只是想试试此人身手,看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当他的手刚碰到对方肩膀的时候,这名壮汉却是朝一旁闪身躲过,身手之矫健,就连张硕也是略感诧异。 当下,张硕也是起了好胜之心,伸出的右手握紧成拳,朝着壮汉的面门砸去。 壮汉眉头一皱,提起手臂便挡住了张硕挥来的重拳。 “砰!”两人的手臂撞在了一起。 张硕神情一凝,他的拳力,自己自然是最清楚的,见这壮士毫不费力的便硬挡了自己一拳,可见这人的力道绝不在自己之下。 沮授等人就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打斗,一时间竟斗得不分高下。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周仓等武将自然是知道张硕的武艺,就算他没有使用兵器,但一身外家功夫也算了得。 两人斗了二十个回合,那名壮士却未显败迹,可见这人的实力绝不在周仓等人之下。 沮授等一众文官更是惊奇,信都城内何事多了这么一名高手。 “快快住手!”沮授朗声喊道。 话音一落,张硕和壮汉同时退后了两步,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沮授迈步上前,将张硕挡在了身后,朝眼前的壮汉拱了拱手,一脸歉意道:“是我们鲁莽了,还请阁下勿要见怪。” 张硕嘴角一咧,笑道:“阁下好身手啊,敢问尊姓大名啊。” 壮汉看向张硕,眼里也是钦佩之意。 俗话说英雄惜英雄,面前这位将军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一招一式也颇具章法,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钦佩,开口道:“我叫高顺。” 高顺? 众人心中默念着高顺的名字,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沮授笑道:“高兄弟特意过来送信,我等甚是感激。” 说着,沮授向左右吩咐道:“来人,拿十两银子给这位壮士,以做感谢。” 没等一旁的护卫应声,高顺便抢先说道:“不用了,只不过送个信而已,既然信已送到,那我就告辞了!” 说完,高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众人却没有再去阻拦。 待高顺离开后,李巡这才将手中的竹碟拿了出来,交给了沮授。 沮授打开拆去蜡封,打开竹碟,看着竹碟上书写的内容,眉头微蹙。 “难道是青州传来的消息?”田丰走上前,问道。 沮授颔首道:“尘公子攻下了临淄……” “哈哈哈,”张硕朗声笑道:“元才真是好样的!” 沮授继续说道:“刘岱亲率五万兖州兵在驻守在祝阿,与历城的管亥高览所部遥相对峙,刘岱麾下的程昱率领十万兖州兵和王允的十万豫州兵已经向临淄进发了,应该是要夺回临淄。” “什么!”张硕焦急道:“元才手里有多少兵马?能否挡得住这二十万兖豫联军?” 沮授摇了摇头,叹道:“密信上并未言明,只是让咱们先去平原郡,以解历城之困。” “那咱们还等什么?沮先生赶紧安排吧!”张硕急迫道。 张尘毕竟是张硕的堂弟,三叔张梁死后,张硕这个做兄长的更是担心张尘的安危。 沮授凝神不语,细细思索着什么。 田丰来到张硕的身旁,提醒道:“使君大人还未来,咱们可不能擅自发兵青州。” 张昊心里一阵寻思, 田丰所言在理,张昊做为冀州州牧,他还未下令,若他们就擅自出兵青州,说起来的确是有逾越之嫌。 “思白兄,使君何时到信都?” 李巡对沮授在青州的安排甚是了解,自然是知道其中诸多隐秘之事,此时自然是最不着急的那一个。 转身朝张昊拱了拱手,说道:“张将军,使君大人邀明晚才能到呢。” “哎!”张硕转身朝院外走去,朝着身后众人摆手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再过来!” 张硕走后,周仓等武将也都一一告辞离开了。 沮授看向一旁的李巡,问道:“刚才那个叫高顺的人,留意一下吧,此人身手不错,来历必然不凡。” “明白了。”李巡答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牵马执鞭 信都西城门外,凉棚茶摊内, 一头发花白的说书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凉茶,清了清嗓子。 凉棚内的客人也都停止了交谈,纷纷将目光看向说书先生,周围的孩童也都围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老先生,今儿讲什么故事啊?” “先生,我想听黄巾少主大战董卓那一段。” “这一段昨天不是讲过了吗?先生可以说说广宗城外屠戮皇甫嵩和两万官军的故事。” 面对孩童们的争执,老先生并未理睬。 “啪!”老先生手中的醒目一拍,孩童们也都停止了争执,聚精会神的看向老先生。 只听老先生开口讲道: “广宗城外,只见那黄巾少主张昊一袭白袍银甲,一马当先,手持铁枪杀入官军之中,而那皇甫嵩周围的亲兵,四面环立,眼睛死死的盯着冲杀过来的白袍小将……” 老先生讲得绘声绘色,嘴唇翻飞; 周围听客,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听得亦是津津有味,每每到精彩之处,无不拍手叫好。 “老先生所讲,也太不属实了吧,”一壮汉嘲讽道:“那张昊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怎会冲锋陷阵呢!” 壮汉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来, 说书先生正说到精彩之处,却突然被人打搅了,心中顿时不快,凝神看向壮汉,问道:“你是什么人,竟在这里胡言乱语。” 壮汉虎背熊腰,长得粗犷,不是高顺又是何人。 昨日高顺去府衙送完信后便在城内待了一日,正打算今日出城,往并州而去。 这不刚一出城,便觉口干舌燥,想着就在这凉棚茶摊内,喝上两碗凉茶解解渴,听了这说书先生所讲,心中觉得太过不实,便直言指了出来。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那张昊本就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又不会武功,什么时候亲自上阵杀过敌?”高顺直言道。33qxs.m “你……”老先生心中气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说书的话本,本就是创作出来的东西,其中加入一些夸大之处,也是让话本更有可听性,才能调动听客的情绪。 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有谁会去真的深究话本中的真实性,毕竟话本又不是官府发的邸报,大家听了不外乎就是图一乐。 周围的大人和孩童对高顺颇为不满,但看其体壮如牛的样子,也不敢真的大声呵斥,但人们脸上的嫌弃和不满却是真真切切的。 “这位壮士,老先生所讲的话本,原本就是供听客一乐,何必要当真呢。” 高顺寻声看去,说话的是邻桌的一位身着白袍的少年郎君,这位少年郎君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像极了那种世家公子。 而他旁边一左一右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女的身形消瘦,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点而翠,竟是一个淑雅的美人。 高顺皱眉道:“就算是话本,也不能捏造事实,何况战阵厮杀,刀剑不长眼,哪有人能以一敌万的。” 张昊着急回信都,便骑着火流星,带着赵云和黎悦两人脱离大部队,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走到城门外,着实有些饥渴,便在凉棚内喝点凉茶,吃点儿面饼充饥,正准备离去时,就听到说书先生在讲有关自己的话本,心里好奇,便多听了几句。 张昊笑着说道:“以一敌万或许不可能,但一人一骑杀入万军从中七进七出还是有可能的。” 虽然现在的赵云还未达到武力的巅峰状态,但张昊相信,凭借赵云的武艺,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也是有可能的。 高顺放下茶杯,看向张昊,嘴角一扬,不屑道:“小友莫不是话本听多了,还真的以为谁能以一敌万了?” 张昊与赵云对视一眼后,笑道:“阁下做不到的,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哦?”高顺瞬间来了兴趣,发问道:“何人能做到?” 张昊用大拇指指向身旁的赵云,朗声道:“我身边这位就能做到。” “他?”高顺眉头一挑,打量了赵云一眼,一脸的不信。 张昊转头看向赵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嘿笑道:“子龙,他瞧不起你。” 赵云知道这是张昊拿自己开玩笑,瞥了高顺一眼,只是笑笑不说话。 高顺被那少年一瞥,知道对方似乎有些瞧自己不上,心中有些不快,哼声道:“若你身旁这人打得过我,我高顺以后甘愿为你牵马执鞭!” “高顺?你是高顺?”张昊一听高顺之名,不由一脸诧异。 “你认识我?”高顺讶然道。 “你是吕布的人?” “吕布是何人?” 张昊一拍脑门儿,对啊,这才中平二年,吕布还未发迹,高顺自然还没有投靠吕布。 高顺作为吕布麾下第一猛将,不仅武艺高强还善于统兵作战,著名的‘陷阵营’便是高顺组建的。 有言道:“所将八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 张昊的眼神逐渐的炙热了起来,自己手中正缺人才,这一刚回信都,便在路上捡了一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你说只要打不过我身旁这人,你就为我牵马执鞭,此话当真?” 黎悦抬眼看向张昊,又看了一眼那身形魁梧的高顺,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她是最早跟随张昊的,她知道张昊身上有一个特别神奇的能力,那就是只要对方报出自己的名字,张昊就知道对方是不是人才。 之前遇到周仓、田丰、赵云、沮授等都是如此,至少在以名识人这方面,自家公子还没有出过差错。 此时见自家公子如此猴急,显然这个叫高顺的汉子,定有不凡之处。 高顺见对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心里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大丈夫说出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哪有不作数的道理。 “当真,如若你身旁的少年真的打败了我,那我为你牵马执鞭又有何妨,只是我饭量大,你们可负担得起?”高顺硬着头皮说道。 “养得起,养得起,”张昊哈哈一笑道:“就算你一天吃十斤肉,我也养得起!” 说着,张昊看向一旁的赵云,低声问道:“子龙,看你的了。” 赵云见高顺活动着臂膀,走出了凉棚,他便起身,朝张昊拱了拱手,淡淡道:“使君放心,子龙必不负所托。” 黎悦看向赵云,出言提醒道:“那人并非凡俗,赵将军小心。” 赵云朝黎悦颔首致谢后,转身朝凉棚外走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陷阵营 见有热闹可以看,周围的人也都聚集了过来,凉棚内的听客也对说书先生所讲的内容失去了兴趣。 毕竟耳朵听到的,哪有眼睛里看到的来的刺激啊。 “你们……”说书先生见大家都走了,也是无奈一叹。 赵云年仅十六岁,身高已有八尺,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高个子了,可与高顺相比,还是矮了一头。 再说体型,与体壮如牛的高顺相比,赵云就显得苗条多了。 单从视觉上来看,一个高顺可以打两三个赵云了。 一旁的看客,也都看好高顺而不看好赵云。 两人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先出手,高顺皱眉道:“你年纪小,我让你先出手。” 赵云神情淡然,也不与其废话,身子一躬,脚尖点地,整个人如利箭一般朝高顺扑去。 高顺见对方来势凶猛,并不打算闪躲,而是双手挡在身前,打算硬接对方一两招,来试探对方的力道。 赵云师出枪王童渊,虽未使枪,但一身赤手空拳的功夫也是了得,再加上这一年多在战场上积累了不少拼杀的经验,一身功夫也是大有进益。 “砰砰!”两拳,一拳打在高顺的手臂上,一拳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打在了高顺的胸膛上。 高顺只觉手臂生疼,胸膛更是如受重击,巨大的力道更是让他不禁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定住了身形。 赵云打出两拳后,并未继续进攻,而是笑着看向高顺,问道:“我的力道如何啊?” 高顺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脸色凝重的看向赵云。 他承认,自己小瞧了眼前这个少年,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有如此力道,这还不是最让高顺心惊的, 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的招式暗含枪术,那第二拳竟然从自己阻挡的缝隙中打了进来。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对方用的是枪,自己若赤手空拳,在其手中绝不会撑过五个回合。 尽管如此,高顺的斗志丝毫未减,好在两人都是赤手空拳,自己凭借着身体优势,倒是可以和对方较量一番。 当下,高顺也不再小觑对方了,开始全力应对。 “黎悦,你觉得子龙能打得过高顺吗?”张昊问道。 黎悦看着凉棚外打得正酣的两人,淡淡道:“赵将军师出名门,又在战场上厮杀过,无论是招式还是搏杀经验,远非高顺能比; 那高顺能够在赵将军手中坚持三十个回合,不过是仗着皮糙肉厚的优势罢了。” 得到黎悦的肯定后,张昊淡然一笑,心里也是放心了。 很快,在赵云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高顺终于是坚持不住了,当赵云一脚踢在高顺的小腹上时,巨大的力道,让高顺跌落在地。 高顺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迹,再看赵云泰然自若的站在那里时,他知道,自己输了。 “我输了!”高顺看向赵云朗声道:“是我小瞧了你。” 说完,朝赵云抱了抱拳。 赵云微微一笑,朝高顺拱手道:“高大哥承让了。” 就在这时,西城门内冲出一队骑兵,朝着凉棚这里疾驰而来。 张硕身着甲胄,提着长朔一马当先,身后三十余飞虎骑骑兵皆是长枪在手,高举着张字号旗和飞虎军旗,紧随其后。 “是飞虎骑!” 有眼尖之人立刻认出了飞虎军旗,高声喊道。 冀州兵的军纪严明,从不欺压百姓,深得百姓敬仰,特别是衣甲鲜明的飞虎骑,更是广受信都百姓瞩目。 当张硕等人来到凉棚这里后,一眼便看到了凉棚内的张昊,脸上一喜,翻身下马。 看到一旁的赵云,与其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便径直得走向张硕。 而张昊见硕哥儿来了,自然也起身迎了上去。 “阿弟,你可回来了!”张硕抱住张昊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低声道:“在洛阳没受欺负吧。” 张昊抿嘴一笑道:“放心吧,有黎悦和子龙在,谁敢欺负我。” 张硕朝黎悦点头示意后,又转身朝赵云拱了拱手,笑道:“这一路辛苦子龙护佑了。” 赵云笑着拱手回应道:“这都是子龙分内之事。” 张昊看向骑在马上衣甲鲜明的飞虎骑兵,满意道:“这就是沮先生提到飞虎骑?” “拜见使君!”飞虎骑兵朝着张昊拱手拜道。 “看来硕哥儿这几个月没闲着啊。” “愚兄别的不会,带兵还是手拿把捏的。”张硕笑道。 “你就是使君张昊?”高顺皱眉道。 张硕看向高顺,诧异道:“是你?” “你们认识?” 当即,几人重新坐进凉棚内,张硕便将高顺来府衙送信一事说了出来,而高顺也将怎么在路上遇到黄巾士卒遇袭一事重新复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高兄是从青州过来的?”张昊问道。 高顺点了点头,叹道:“我本是兖州军中的一名营主,奈何黄巾军的兵力占优,我们主将怯懦,两军交战时,主将眼看形势不对,便临阵脱逃了,以至于我们两万人马被打得溃不成军,无奈之下我只能躲进山林,逃了出来。 此次死里逃生,我也是心灰意冷,我便打算去并州投奔一位故交,他在并州军中做都尉。” “高兄何必舍近求远去并州呢,”说着,张昊哈哈一笑道:“我冀州军中正缺高兄这样的将领,若高兄不弃,可在我军中自领一营。” 张硕等人见张昊直接出言招揽,他们并未反对,因为冀州军中确实缺乏能够带兵的将领,何况张硕和赵云都跟高顺交过手,也是认可其实力的。 高顺这边心里也是明白,输给了赵云,按照约定自己就该给张昊牵马执鞭的,现在人家不仅不让自己牵马执鞭,还给自己一个营主当,这种好事自然是可遇不可求的。 “在下愿为使君效死!”高顺起身,朝张昊郑重一拜道。 “高营主无需多礼,以后还要多多仰仗高营主呢。”张昊笑道。 见高顺坐下后,张昊直言道:“我打算从军中挑选出身强力壮且骁勇善战之士,给他们配备精炼重甲,组建陷阵营,高兄可愿做陷阵营的第一任营官?” “陷阵营?”高顺疑惑道:“何意啊?” 张昊淡淡道:“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彡彡訁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谋划 信都府衙内, 张昊位于首座之上,堂下左列站着沮授、田丰、崔琰等一众文官,而右列则依次站着周仓、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卢沛。 如此一来,张昊一手带出来的班底几近全部于此。 当然,屠兀骨率领的胡骑军还在卢奴整编训练,待邯郸那边打造的第一批精甲、短弩送至后,便可北上作战;m.33qxs.m 至于新加入的高顺,则被张昊安排在城外的校场,督练那一万新卒,陷阵营的组建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但具体的实施还需要高顺自行去做。 此次发兵青州,沮授已经拟出了一个大致的章程。 按照沮授的意思,将大军集结在清河郡,中军四万由周仓统率在清河郡北的广川集结,右军四万由褚燕为主将,张牛角为副将在郡中东武城集结; 至于张硕麾下的一万飞虎骑则部署在清河郡东南边的灵县,灵县位于冀、青、兖三州的交界处,一旦局势有变,飞虎骑便能第一时间介入。 沮授指向地图上的广川城,说道:“我等抵达广川之后,便可从广川出发,先取鬲县再南下平原郡郡治平原城。” 说着,沮授看向褚燕和张牛角说道:“褚将军和张将军的右军可先拿下高唐,再看祝阿的刘岱军有何动向。” “诺!”褚燕和张牛角看了张昊一眼,见张昊颔首同意,便朝沮授应声答道。 其实从沮授的安排中,不难看出此次对青州用兵是徐徐图之,以攻城略地为主,一点一点的蚕食青州的城池领土。 张昊也是明白沮授的用意。 一来,是顾忌青州黄巾军与他们的关系,如若打得太狠太快,似乎有点不念及本出同源的情意了。 二来,他们还不知道刘岱的兖州军以及其他有可能介入的势力会如何看待他们发兵青州的动作,虽然他们是奉旨出兵,但刘岱和豫州的王允却依旧对他们抱有敌视之意; 会不会趁着张昊等人攻入青州腹地后,派兵抄了张昊等人的后路或者阻断了他们的粮道还未可知,所以此番稳健一点才最为妥当。 张昊不禁感慨,自从有了沮授和田丰以后,很多军务和政务已经不用他去操心了,他只需要最后拍板就行了。 这就像是初创型企业,当老板的比员工还累,可一旦公司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就算没有老板天天盯着,公司照样在中高层的管理下,照常运转。 接下来的两天,张昊分批次见了周仓、褚燕等一众武将,询问军中情况; 接着又见了沮授田丰等文官,了解冀州政务,今年的收成如何,邯郸和襄城的铁矿产量,以及兵器工坊等。 当然,张昊还抽空去了一趟太平商号和沮芝见了一面,毕竟太平商号是自己的钱袋子,今年的业务营收,自己这个当老板的应该要知道的。 至于民生堂和讲武堂,张昊也是没有放过,毕竟关系到未来人才的培养,特别是讲武堂出来的学生兵,可都是未来张昊军中的中坚力量。 张昊建立讲武堂的初衷也是想要效仿后世的黄埔军校,那可是为国家培养出了众多优秀的军官啊。 毕竟张昊他们秉承着太平道的意志,为广大黎民百姓谋取利益,这无疑会动那些世家大族的蛋糕,要知道历朝历代,士族对于皇权的支持都是必不可少的。 无论是经济上的支持或是人才上的支持,都是帝王维持统治的必要基础。 而讲武堂和民生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当士族不再支持他张昊的时候,他依然能够拥有大量的人才为自己效力。 从东汉末年一直到三国鼎立,这期间涌现出了众多的贤臣良佐和有勇有谋的名将, 但是,他们不一定会效忠于自己啊。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袁绍,区区一个侍御史,就凭借着四世三公的家世就囊括了许攸、逢纪、荀谌等一众谋士。 而自己为了削弱袁绍的实力,不得不让太平内卫协助红袖招对袁绍等人进行了刺杀,虽然未能成功杀死袁绍和许攸,但好歹也将荀谌给除掉了。 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张昊从内心是抗拒的,但没办法,人家袁绍就是厉害,如若任其发展,几年以后说不得袁绍就会成为自己的大敌。 ……………… 三日后,也就是九月初。 暑气还是比较重的,但好在北方的风儿带着一丝凉意,张昊躺在马车里也不至于很闷。 此次乘坐的马车比以往的要大,四匹马儿拉着,车厢里垫得厚,张昊就算是躺着也不难受。 像这样的四驾马车,按照汉礼,张昊身为一州州牧也是用得的,只是除了洛阳城里的那些个儿主子,谁又会把银子花在这上面呢。 此次前往广川,安保由力士营的两千骑兵负责, 力士营作为张昊的亲卫,无论是选拔还是训练都是极为严苛的,上马能冲锋,下马能步战。 他们的装备自然也是最好的,精铁锻造的锁子甲,腰间配长刀和短弩,其中有五百人的背上还背有圆形橹盾,盾牌表面还蒙着一层铁皮。 更有意思的是每一名士卒都戴有虎面盔,只露出一个嘴巴。 这一身装备算下来,得花费不少银子,但这一切都是卢沛和沮芝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要按照宫里御林军的样子来弄。 一开始还受到了沮授等人的反对,原因是太烧钱了,两千套这样的装备所花费的银子都可以装备一万人了。 但是花钱的是太平商号,又没有从府库里划拉银子,沮授等人虽然愤慨沮芝太过败家,但当这两千力士营的骑兵被拉出来的时候,沮授等人心中的震撼终究是让他们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 对甲胄的审美,无论是哪个朝代,都崇尚力量、防御、威武,从力士营穿戴的甲胄来看,这三点皆满足。 当张昊第一次见到焕然一新的力士营骑兵时,也是愣住了。 有一说一,卢沛这人在军事上顶多算个白银,可要是让他混迹官场,就算不是个王者,也得算是星耀级别了。 这不, 四驾的马车和堪比御林军的力士营亲卫,活脱脱的给自己整了一个仪仗队出来。 这一路走到广川,也是足够拉风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火光 一路上,张昊本以为枕着黎悦的大腿,可以香甜的睡到广川,就像秋游一样。 但事实证明,张昊还是没法当甩手掌柜的。 虽然张昊在一定程度上对沮授和田丰足够的信赖,也将一些权力下放给两人,先不提沮授运筹帷幄的能力本就不输诸葛亮,就是田丰,在处理政务方面的效率也堪称治世良佐。 但是, 不仅来自青州的消息不断地汇总过来,就连洛阳那边的太平内卫和红袖招也是有消息递过来。 虽然张昊离开了洛阳,开始筹谋对青州用兵,但红袖招似乎比之前在洛阳的时候还要殷勤了,就像是担心自己甘心在外面做一方诸侯,乐不思朝堂一般。 时不时的传来一些朝堂之上的消息,以及张延当上太尉之后,如何替自己培植班底,又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事情。 至于李历,更是传来了两个让张昊欣喜不已的好消息, 一个是掌握了少府韩重私下贩卖军械的证据,将其发展成了太平内卫的密谍; 第二个就是将官营工坊内的军械图纸复刻后秘密送回冀州。 但还有一个消息,就有点让人心悸了,那就是八月底的时候,袁绍离开了洛阳,大概率是回林虑整顿兵马,意图出兵青州了。 情报网络就是这样,各州郡,以及重要的县城都有太平内卫的情报站,一旦有事便会向上级汇报,上级整理好情报之后,将重要的情报统一发往冀州信都内卫府。 所有的情报经由李巡和董昭分析汇总之后,再交由游枭送到张昊或者沮授的手中。 一般洛阳的情报,沮授看过之后都会全部交给张昊,毕竟张昊已经参与了党争,朝堂上的事情,掌握得越多越好。 如今,不仅是朝廷,天下大半的目光都盯着冀州,就连幽州的刘虞和公孙瓒也都时刻关注着冀州和青州的动向。 张昊出兵十万前往青州边境,冀州这边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各方势力,早在张昊离开信都之时,各方潜藏在信都的探子就已经陆续将消息传回去了。 当然, 各方潜伏在信都的探子,有八成已被内卫府掌握,他们将消息传出去,内卫府也是默许的; 毕竟,你们能看到的,就是我想让你们知道的。 接下来的两天, 先有青州本地士族的人找到了张昊的队伍,并且求见了张昊,后面陆陆续续的有兖州刺史刘岱的人过来,也有徐州刺史宫明的人,就连豫州刺史王允也派了人过来。 无一例外,都是想了解张昊出兵青州的章程,先打哪里?怎么打?需不需要协助? 一开始他们求见张昊,被张昊所拒绝,他们又开始将目标转移到沮授的身上,试图从沮授的嘴里获取一些信息。 但沮授是什么人,那可是比张昊还有官场经验的人啊,不管是谁来拜见,沮授皆不拒绝。 聊了一通,虚虚实实的,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各方势力的人私底下还要聚在一起开小会,讨论沮授所说的是怎么个意思。 但讨论来讨论去,依然不得解,无奈之下,只得跟着队伍一起往广川而去。 等队伍到达广川时, 周仓已经整顿好兵马,开始陆续出城,往东而去。 各方势力的人都傻眼了,张昊这边刚到广川,广川城内的兵马已经开始往东进发了,难道张使君就打算在广川城内坐镇? 如此说来,此次带兵的主将只有周仓一人? 周仓是谁?各方势力的人一边传消息回去,一边私下打听周仓的履历。 接下来的日子,张昊带着各方势力的人开始纵情享乐, 第一日,勾栏听曲,晚宴,勾栏听曲。 第二日,城外打猎,晚上火盆烧烤。 第三日,去校场观看力士营操练。 第四日,勾栏听曲…… 一连七天,张昊和沮授尽显地主之谊,每天换着花样的招待各方代表,各方代表玩儿得一头雾水,心里焦急,但表面上还是得陪着笑脸, 万一呢,万一在玩的时候,张昊和沮授将出兵青州的章程给说出来了呢。 “嘶——”张昊趴在床榻上,表情既痛苦又舒爽,喃喃道:“对对对,就这个地方,太酸爽了。” 黎悦跪坐在一旁替张昊揉捏着腰背。 “公子,你这里有些郁结,你忍着点儿,奴家给你揉开。” 张昊眉头微蹙,哼哼唧唧道:“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八天了。” “今天休息一天吧,连续七天带他们堕落,我这身子骨遭不住啊。” “奴家待会儿就让人去支会他们,”说着,黎悦浅笑道:“早就让公子打磨一下身子骨,就算不为上阵厮杀,也好强身健体啊。” “得了吧,”张昊叹道:“习武太累了,我可吃不了那苦。” 黎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张昊侧过头,看向黎悦,问道:“这都第八天了,周仓那边应该传来消息了吧?” 鬲县离广川有五日的脚程,就算周将军那边一切顺利,使快马来报,最快也得今晚才能带回消息。 “嗯,说的也是,”张昊寻思道:“我和沮先生将各方代表拖延在这里这么些日子,他们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吧?” “就算他们要遣人去鬲县或是高唐查探,也会被咱们的哨骑发现而斩杀,至于广川到鬲县的管道和小道,皆有太平内卫的人看着,只要他们敢派人去鬲县,也会被咱们的人就地诛杀的。” “灯下黑的手段,虽然瞒不了多久,但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 晚上,广川东城楼上, 卢沛走到赵云的身旁,看着黑漆漆的城外。 良久, 卢沛侧过头,见赵云目不转睛的看向城外,卢沛有些好奇的问道:“赵将军,在看什么呢?” “火光。” 火光? 卢沛再次看向黑漆漆的城外,眉头一挑,细细品味着赵云的话。 片刻过后,卢沛似乎心有所觉,淡然一笑道:“使君说过,希望就像是黑暗中的一丝火光,只要心中有希望,眼前自会有火光。” 赵云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蹙。 卢沛看向城外的眼神突然深沉了起来,怅然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如今咱们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你我身处黑暗,更应该相信光。” “我在迷茫的时候,使君问我相信光吗”说着,卢沛低声问道:“赵将军,你相信光吗?” 赵云眉头紧蹙,缓缓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卢沛。 卢沛迎着赵云的目光,微微一笑,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没关系,我会一直站在你身旁的。” 说着,卢沛朝赵云露齿一笑,还比了一个大拇哥。 他记得,张昊将他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在自己陷入迷茫的时候,张昊正是用这样的方式开导了自己,让他重获新生。 卢沛相信,他同样能用这样的办法去开导赵云。 “…………”赵云抬脚向左跨出一步,将身子挪了过去,拉开了与卢沛的距离。 “!?”卢沛。 就在这时,黑漆漆的城外,出现了一个小光点,这个光点越来越大,待得近了,便能看清是一名举着火把的斥候骑兵。 赵云嘴角一咧,大声喊道:“打开城门,放他进来!” 说完,赵云头也不回的向城楼下走去。 “…………”卢沛。 他看了一眼城外骑兵手中的火把,恍然若觉,恨不得就从这里跳下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平原郡 “报——” 府院外,风尘仆仆的斥候翻身下马,由于长时间的骑马,导致斥候跳下来的时候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一旁的力士营亲卫赶紧上前将这名斥候扶住。 “快,快通禀使君,鬲县大捷,鬲县大捷!” ………… “什么!鬲县大捷?” 驿馆内,各方势力代表齐聚于此,纷纷看向首座上的徐登。 徐登是兖州刺史刘岱账下的门客,此次也是代表着刘岱前来打探张昊出兵青州之事。 “徐先生,您说鬲县大捷?什么意思?”钟繇皱眉问道。 徐登看向钟繇,知道其是袁绍的人,此次袁绍领兵四万驻扎在兖州泰山郡最西边的茌县,与刘岱所在的祝阿南北相望。 徐登不敢怠慢,向众人解释道:“就在刚才,一名斥候从东城门而入,前往广川府衙禀报,被我安排在府衙外的探子发现,那名斥候提到了鬲县大捷……” “鬲县?”钟繇沉吟道:“鬲县在平原郡,距离广川有五日的脚程,如此算来,周仓率领的四万冀州军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攻下了鬲县!” “什么!难道黄巾军并未在鬲县驻军?” “不可能啊,如若青州的黄巾军如此好打,咱们的官军何故一败再败?” “诸位莫急,”徐登凝神道:“青州的黄巾军虽然号称百万,但作战骁勇的精锐也就十数万,大多都在历城和齐郡,恐怕驻扎在鬲县的都是黄巾弱旅。” 钟繇点了点头,寻思道:“鬲县已被冀州军攻克,已成事实,只是接下来,张冀州又该如何做呢……” 众人议论纷纷,皆无定言。 徐登看向地图,沉吟道:“我道那周仓拿下鬲县后,会继续东进,趁势拿下西平昌、般县、乐陵等地。” “非也,”钟繇摇头否定道:“西平昌、般县、乐陵等地的情形或与鬲县相同,驻守的黄巾军都是弱旅,不足为虑。” “那……元常的意思是?”徐登看向钟繇,不解道。 钟繇指向地图上的平原城,沉声道:“平原城乃平原郡郡治,城高墙厚,冀州军要想东进青州,势必会拿下平原城。” 钟繇之言,让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徐登颔首道:“元常所言甚是,拿下了平原城,也就如同拿下了整个平原郡。” 说着,徐登眉头一皱,沉吟道:“只是以周仓的四万冀州军要想拿下平原城谈何容易啊,若是久攻不下,势必会被黄巾大军合围啊。” 徐登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青州的官军是怎么被打败的,兖州军为何难以攻入青州,豫州军为何攻取一城后并不驻守反而撤退。 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因为黄巾军的战法太让人无可奈何了。 青州的黄巾军,无处不在,各县城驻守的黄巾军少则三千,多则五千; 各村镇的黄巾军也有个三五百,不仅如此,山上有军寨,山下有军堡。 只要有官军进入青州境内,久攻不下或是攻下后驻守,不出两三日,方圆两三百里内的黄巾军便会像小流汇聚成江海一般,一下子便能聚集数万大军,对官军围而歼之。 就算这些官军再骁勇善战,黄巾军一时间难以下口,他们也会不停的袭扰,阻截官军的粮道。 让这些官军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哪怕军中缺粮不得不撤退,也只能徐徐撤退,原本三五日的回程,不得不走个八九日。 待官军粮草耗尽,人困马乏之时,黄巾军便会展开疯狂的攻击,就算做不到全歼,也得让官军损失惨重,能逃回去的也只有三四成。 至于援军?33qxs.m 若手中兵马没有个四五万,谁敢去驰援,围点打援的苦头又不是没吃过。 钟繇沉吟道:“张冀州极擅兵略,沮授擅谋,就算他们没有与青州的黄巾军交过手,但以他们对黄巾军的了解,不会不知道周仓所部要想攻取平原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在众人还在探究张昊会如何攻取平原城时,一名侍从走了进来,向诸位禀报道: “府衙传信过来,使君大人明日清晨会离开广川向青州去,诸位若愿意,可以跟着一同前往。” 钟繇和徐登面面相觑后,钟繇发问道:“张使君有说去青州哪里吗?” “嗯……”侍从想了想,答道:“来人并未明言,只是听来人提了一句平原城的冬枣不错。” “…………”众人。 ……………… 祝阿城内 “什么!”刘岱惊呼道:“褚燕和张牛角率领的四万冀州军已经攻取高唐了?” 别驾王彧颔首拜道:“没错,属下还收到了徐登的飞鸽传书,前些日子,周仓率领的四万冀州军不仅拿下了鬲县,还南下朝平原城去了。” “这……这……”刘岱骇然道:“平原郡的黄巾军可有异动?” 王彧眉头微蹙,摇了摇头。 刘岱眼睛微眯,沉声道:“历城的五万黄巾军主力可有异动?” 王彧再次摇了摇头。 “不对呀,”刘岱沉吟道:“黄巾军不可能眼瞅着张昊顺利拿下平原郡的。” “大人,就算冀州军顺利的拿下了鬲县和高唐两城,但仅凭周仓那四万兵马想要攻陷平原城,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哦?”刘岱看向王彧问道:“先生何意啊?” “平原城乃平原郡郡治,城高墙厚,城内的黄巾军哪怕只有万余弱旅依城坚守,冀州军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平原郡势必会有所损伤; 尽管鬲县和高唐失守,但平原城东北边的安德和东南边的漯阴,加上周边村镇的黄巾军,少说也有一两万人,一旦冀州军久攻不下,黄巾军必然反攻。” 说着,王彧低声道:“咱们可是在黄巾军手里吃了不少这样的亏啊。” 刘岱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道:“先生觉得,历城的黄巾军下一步会如何?” 王彧沉吟道:“大人仔细想想,历城的黄巾主力之所以未有异动,一定是因为褚燕和张牛角在高唐的那四万兵马,一旦历城的管亥、高览所部意欲驰援平原城,势必会遭到褚燕和张牛角的阻截; 届时,四万冀州军与五万黄巾主力在野外作战,管亥高览两人的胜算不多,何况还有咱们在一旁虎视眈眈,历城的黄巾军自然不敢有所异动。”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刘岱不甘心道。 “大人,属下有一计,可破历城内的管亥高览所部!”王彧笑道。 “哦?”刘岱瞬间来了兴趣,一脸期待的看向王彧。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最大的受益者 王彧走到地图跟前,用手指向茌县。 “茌县?”刘岱沉吟道:“袁绍的四万兵马不就是在茌县吗?” 王彧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刘岱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欣喜道:“先生的意思……可是邀请袁绍一起进攻历城?” 虽然刘岱在祝阿的兵马只有五万,但若加上袁绍的四万兵马,要想拿下历城不难。 毕竟黄巾军虽然骁勇,但大多穿的是竹甲布甲,穿皮甲的都少,更别说铁甲了;彡彡訁凊 反观刘岱麾下的兖州军,几乎都是皮甲,穿铁甲的也不少,只要先登军登上城头与黄巾军展开鏖战, 刘岱相信,黄巾军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大人明鉴,”王彧拱手道:“只要咱们拿下了历城,便能威胁到青州腹地,贼首张尘被仲德(程昱)和王豫州总共二十万大军围困在临淄动弹不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一点一点的收回失地。” 刘岱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先生辛苦走一趟茌县。” 王彧微微一笑,拱手拜道:“诺!” ……………… 茌县,城楼内。 许攸和逢纪并肩朝议事厅走去,自从他们在洛阳遭遇刺杀,荀谌被刺身亡后,许攸和逢纪的关系倒不再像以往那样水火不容了。 当两人来到厅堂外时,正好看见一脸愁容的韩猛。 “韩将军。”许攸和逢纪朝韩猛拱手道。 “是许先生和逢先生啊”韩猛抱拳还礼道。 许攸看了一眼厅堂内,低声问道:“韩将军,主公今日心情如何?” “哎,”韩猛叹道:“主公还是闷闷不乐的。” 许攸和逢纪对视一眼后,抬脚向厅堂内走去。 袁绍正背对着门口看着木架上的地图,似乎没有听见有人进来了。 “许攸(逢纪)拜见主公!” “张昊出兵青州了,你们可知道?”袁绍淡淡道。 “听说了,”许攸道。 “刘岱军和黄巾军已经对峙半月了,兖州军主力和王豫州部已经将临淄围死了,如今黄巾主力皆被牵制住了,若我还在茌县等着,难道把好处都让给那张子楚吗?”袁绍温怒道。 许攸皱眉道:“青州黄巾军号称百万,管亥高览所部不过五万,贼首张尘身边也就十五万,敢问主公,余下那几十万的黄巾军哪里去了?” 袁绍沉默不语。 许攸继续说道:“黄巾军号称百万,虽说有些夸大,但难保不会有一两支兵马潜藏在暗处,一旦咱们贸然进入青州境内,贼众我寡,我等又如何匹敌呢。” 袁绍凝神道:“正是因为敌强我弱,如若咱们不咬住战机,攻其不备的话,我又如何能在青州获得一些好处呢。” “好处自然是要拿的,但是这四万兵马可是咱们的本钱,若是折在了青州,岂不得不偿失?” 袁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许攸,那你的意思呢?” “正所谓,强者攻弱者守,现在咱们势弱,也只能韬光养晦,静观其变,”说着,许攸走到袁绍身旁,指了指地图上的平原城,开口道: “主公且看,那张昊想要染指青州,势必要拿下平原郡,以平原郡为支点,徐徐东进方位上策; 黄巾军明面上虽然有二十万兵马,但暗地里还有多少兵力,这些兵马在哪里,咱们无从得知,现在整个青州就如同一个马蜂窝一般,只要谁先对青州动手,必会遭到反噬; 而咱们,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看清形势后,再行出兵,必然能够旗开得胜!” 袁绍长叹道:“在这茌县待了这么久,真是憋屈!” “这便是弱者守的代价,虽然难受,但又不得不受,如此才能于火中取栗,蛰伏图强!”逢纪淡淡道。 逢纪的话让袁绍不由一愣,看了看一旁的许攸,有看了看逢纪。 “逢纪啊,以往你都和许攸对着干,如今这是怎么了,难得见你们意见一致啊。”袁绍不由笑道。 许攸和逢纪相视一笑后,逢纪答道:“自从荀谌被刺身亡后,属下反思许久,才发现咱们周围危机四伏,若再内耗下去,咱们又如何能助主公成就大业呢。” 许攸点头称是。 袁绍见两人如此这般,心中大喜道:“没错,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方可成就大事!” 说着,袁绍脸色一沉,低声道:“那些个刺客查得怎么样了?” 许攸开口道:“禀主公,此案由廷尉府督导查办,廷尉田大人是大将军的人,对此案极为上心,但此案有太多诡谲之处,是以到现在还未能破案。” “废物!”袁绍大骂道。 许攸沉吟道:“主公,虽然未能查出幕后真凶,但此案也是有迹可循的。” “哦?”袁绍眉头一挑,问道:“你可是寻到一些线索了?” 许攸颔首道:“我事后问过义渠(蒋奇)将军,这三十名刺客皆为训练有素的死士,但他们的身手却是有些问题。” “身手有什么问题?” “其中一些死士,他们的身手都是江湖路数,或为游侠。”许攸说道。 袁绍疑惑道:“招揽江湖游侠为死士,并不奇怪啊。” 许攸颔首道:“可另外一些死士,皆是训练有素之辈,招式大开大合,皆是战场杀招。” 袁绍不由一窒,惊呼道:“西园禁军?” 能在洛阳周围掌兵的,除了何进掌握的司州兵和一部分禁军以外,也就西园禁军,因为西园禁军乃陛下亲军,十常侍要想染指西园禁军,不难。 首先何进是不可能对自己下杀手的,那就只剩下西园禁军了。 许攸摇头道:“如若十常侍真的要杀主公,主公哪还有命活着,恐怕早就在袁府周围安排弓弩手万箭齐发了。” 袁绍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可不是十常侍,还会有谁呢?” 许攸摇了摇头,叹道:“我一开始怀疑是青州的黄巾军派来的杀手,可主公麾下只有四万兵马,那些黄巾死士怎能放着坐拥十万兵马的张昊不杀,反而来杀主公呢。” 袁绍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 一旁的逢纪开口道:“试问,如若主公真的被刺身亡了,那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卢沛的忠心 “阿嚏!” 张昊揉了揉鼻子,暗道是谁在想我了?该不会是浮香姑娘吧。 别说,有些日子不见浮香姑娘了,心里甚是想念啊…… “公子在想什么?”黎悦低声问道。 “呃……我在想周仓应该到平原城外了吧。”张昊挠头说道。 “是吗?”黎悦淡淡道:“那为何公子的表情就像狗看到骨头一样?” 张昊眉头一挑,哼声道:“好你个黎悦,竟然说我是狗!” 黎悦迎向张昊的目光,浅笑道:“奴家只是好奇,谁是那根骨头。” “…………”张昊。 “使君,周将军遣人来报,他们已经抵达平原城外了,平原城内的黄巾军头子吕凯还有太守楼敬才出城相迎,周将军问是否进去?”王孚骑在马上,靠近车厢低声问道。33qxs.m “什么?”张昊大惊,焦急道:“他们疯了吗!” “……那属下该怎么回复?”王孚迟疑道。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撩开窗帘,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只有王孚和力士营的亲卫以外,再无他人后,便沉声道:“告诉周仓,不准进城,摆好攻城的架势,等我过去!” 王孚皱了皱眉,迟疑道:“那平原城太守和黄巾军呢?” “让他们回城,把门给我关好了,让他们好好守城!”张昊开口道。 “啊?”王孚不由一愣:“这……这……” 张昊见王孚一脸的为难,没好气道:“你这榆木脑袋!说你蠢,你还真不动脑子啊?” 王孚一脸苦涩,低头道:“属下愚钝,使君恕罪。” 张昊白了王孚一眼,道:“去叫卢沛过来,快!” “诺!” 片刻后,卢沛从张昊马车内钻了出来,骑上了自己的马儿,朝着平原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队伍后方的钟繇和徐登看见一身甲胄的卢沛策马离去的背影,不由皱了皱眉, 两人对视一眼后,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那人应该是向平原城的方向去的吧。”徐登道。 钟繇点了点头,说道:“一定是平原城那边传来消息了,难道周仓部已经抵达平原城外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徐登沉吟道:“就是不知周仓部何时开始攻城,平原城内的城防如何。” 钟繇看了徐登一眼,不由问道:“徐兄是希望平原城被周仓部所攻下吗?” 徐登皱了皱眉,侧头看向钟繇,疑惑之下,反问道:“难道元常不希望如此?” 钟繇仰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怅然叹道:“我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愿闻其详。” 钟繇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也不知,但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但愿到了平原城后,应该能窥探一二了吧。” …………………… 平原城,西城门外。 “什么?”不仅是平原太守楼敬才还是黄巾军头吕凯,都是一愣。 周仓也不由得看向身旁的卢沛,也是不知道何故如此。 既然人家都已经大开城门请降了,使君还要让人家回到城里关上城门,好好守城。 卢沛神情泰然,抿嘴笑道:“楼太守,吕军头,你们只管照办,别的就不用管了。” 太守楼敬才皱了皱眉,转而看向身旁的吕凯,开口道:“吕军头,您看这……” 吕凯也是一脸疑惑,这怎么和上面安排的不太一样啊? 他接到的命令是,只要冀州军抵达平原城,他们无需抵抗,就地请降就是了,接下来自会有人将他们带出城外,放他们离去。 可这, 显然人家不接受自己投降啊。 吕凯麾下的五千兵马,本就不是精锐,打打顺风仗,跟在主力后面收割人头,打扫打扫战场还行,可若让他们坚守平原城,这属实是难为他们了。 反正上面的命令是让他们开城请降,自己这边已经开城请降了,那就按照对方的意思办呗。 “楼太守,既然他们让咱们回去,那咱们就回去吧。”吕凯叹道。 接着,吕凯便招呼兄弟们回城,楼敬才也翻身上马,带着城里的官吏朝城内走去。 见对方已经开始进城了,周仓这才疑惑的看向卢沛,不解道:“使君这是何意啊?” 卢沛嘴角一咧,凑到周仓的身旁,低声将张昊的意思说给了周仓。 周仓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疑惑,再到复杂,最后恍然大悟。 “周将军,我不放心吕凯可楼敬才,所以我得跟他们回城,城外之事就看你的了。”卢沛道。 周仓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由担忧道:“可你进城后,万一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卢沛哈哈大笑道:“既然使君和沮先生都安排妥当了,自然是不会有事的,周将军放心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若没有人督促着楼敬才和吕凯,我还担心他们坏了使君的筹谋呢。” 说完,卢沛朝周仓帅气的挥了挥手后,调转马头,朝平原城内去了。 周仓看着卢沛离去的背影,神情凝重。 按照使君的吩咐,周仓需要在城外摆出攻城的姿态,若因此激怒了城内的黄巾军,他们肯定是要拿卢沛来祭旗的。 拿官军的首级祭旗,是黄巾军中常用的做法,卢沛可能还不知道。 周仓本想提醒卢沛此事的,结果卢沛丝毫没有给他提醒的机会。 “卢沛此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他对使君是真的忠心啊!”周仓怅然叹道。 说完,调转马头,回到了军阵之中。 当晚,周仓所部四万兵马在平原城外安营扎寨,哨骑四出,俨然一副谨慎作战的意思。 平原城内,楼敬才和吕凯宴请卢沛,府衙内歌舞升平,醉生梦死,歌舞结束之后,楼敬才还不忘给卢沛的房间里塞了两位面容清秀,还未开苞的女子。 翌日清晨, 平原城外擂鼓震天响,号角声响彻四野。 周仓亲率四万兵马,军阵森严,朝着平原城缓缓压近。 平原城城楼上,一脸惊慌的吕凯带着手下赶紧跑了过来,探出脑袋朝着城外看去。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官军这是要攻城啊!”一名亲兵惊呼道。 吕凯左右看了看,见城墙上的弟兄们都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呆了,别说坚守反抗了,就是还能站在这里,腿肚子没有转筋,吕凯都得给对方比个大拇哥,赞一声‘好汉!’ “大哥,咱们怎么办啊?” 吕凯愁眉不展,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吩咐身边的弟兄说道: “你们赶紧去把卢沛给我带过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是个人才! 平原城以西十里, 张昊一行正不紧不慢的朝平原城而去,只是一路上,见到了诸多周仓部派出的哨骑。 “这是冀州军的哨骑斥候?”徐登皱眉道:“看来周仓的兵马已经抵达平原城了,也是不知道开始攻城了没有。” “徐兄你看!”钟繇指向远处的张昊车驾。 在徐登和钟繇的视野中,一骑哨骑飞奔向张昊的车驾,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张昊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骑在一匹高头骏马的背上,朝着平原城的方向,疾驰而去,最前方的两百余骑力士营骑兵紧随其后。 “这是……”徐登不由一愣,难道是平原城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就在徐登和钟繇正自疑惑时,一名力士营的骑兵向他们策马而来,朗声道:“我军主力已经准备攻城了,使君说了,如果你们愿意一同前往,便可跟上。” 说完,力士营的骑兵便策马离开了。 徐登和钟繇面面相觑后,毫不迟疑的策马跟了上去。 见两人都要去平原城,他们身后的各方势力的代表自然也不想落后,赶紧打马跟了上去。 ……………… 平原城城楼上,昨夜玩儿嗨了的卢沛还未来得及着甲,便被一群黄巾士卒给冲入房间带走了。 被窝里的俩姑娘衣不蔽体,尖叫连连。 “你们这是干什么!” “竟然对我如此无礼!” “我要见你们军头,我要见你们太守!” 卢沛不知所以,一边叫骂着,一边被黄巾士卒架上了城楼。 九月底的风儿已经有些寒凉了,卢沛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当他看到城头上的吕凯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军中哗变呢…… 可当卢沛见到吕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卢沛的心里不由一紧。 这是怎么了?不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吕凯大步迎了上来,眼神中含着杀意,咬牙切齿的质问道:“卢沛,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卢沛疑惑不解道。 吕凯强压住内心的怒气,指了指城外,沉声道:“你自个儿看看吧!” 卢沛这才看向城外, 只见城外黑压压的兵马,军阵森然,似乎随时都准备攻城的样子。 “嗯,周将军麾下的兵马不愧是冀州军中的精锐,军阵章法有度,滚滚而来,犹如黑云翻卷,大有摧枯拉朽之势。”卢沛大加赞赏道。 卢沛刚一说完,吕凯上前就是一耳光。 “啪!”卢沛挨了一耳光,顿时懵圈,眼角擒着泪花,看向吕凯的眼神,疑惑中带着一丝委屈。 只听吕凯大骂道:“我让你过来,是让展示才华的吗!” “…………”卢沛一脸不解的看向吕凯。 吕凯指了指城外的冀州军,气急败坏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攻城啊……”卢沛昨晚玩得太嗨了,还未彻底醒酒,脑袋里还是懵懵的状态。 “……”吕凯不由一窒,朗声道:“来人,把这厮拖下去砍了,用他的首级祭旗!” “!!!”卢沛震惊了。 一听对方要砍自己的脑袋,卢沛瞬间清醒了,大声喊道:“误会!误会啊!” 吕凯抬了抬手,黄巾士卒放开了卢沛。 “误会?”吕凯走到卢沛跟前,冷笑道:“那你说说,怎么个误会?” “这……我……”卢沛一愣,一时语塞。 他不能将使君和沮先生的计划全盘托出,若吕凯等人知道了实情,恐怕也就有恃无恐了,到时候让各方势力看出了端倪,发现自家使君玩儿得一手灯下黑,那可就全完了。 吕凯见卢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当他是为了活命故意拖延时间,吕凯的心里更是气急,连呼吸都但着一丝颤抖。 朝周围挥了挥手,淡淡道:“拖下去了砍了吧。” “诶!诶!”卢沛大声道:“你让我跟周仓说几句,我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攻城的!” “你相信我!我绝不会骗你们的!” 吕凯再次抬了抬手,眉头一挑,质疑道:“你是谁啊,那周仓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我是我家使君的心腹!”卢沛解释道。 “心腹?”吕凯呵呵一笑,道:“你若真是你家使君的心腹,那周仓知道你在城内,他还攻城,莫非是想借刀杀人?” “…………”卢沛。 就在这时,太守楼敬才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一脸的惊慌………… 城外, 周仓悠悠然的骑坐在战马上,等待着什么。 片刻过后,哨骑过来禀报道:“将军,使君离咱们不足十里,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周仓点了点头后,朝着身旁的旗官颔首示意。 旗官领命后,朝着身后挥舞着令旗。 “咚!咚!咚!”第一通鼓响。 城楼上, 众人听到第一通鼓开始敲响后,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卢沛。 “给我打!”吕凯气急,发现砍脑袋不足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楼敬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这都是怎么个事儿啊,昨日咱们开城门请降,他们不同意,让咱们回来关好城门,今日却要攻城!” 吕凯一脸肃然,没有说话。 楼敬才来到吕凯的身边,请求道:“吕军头,咱们赶紧打开城门请降吧!” 吕凯皱眉道:“咱们昨日请降,他们不接受,今日率军攻城,明显就是想要咱们的首级去领功!”彡彡訁凊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楼敬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是可忍孰不可忍!”说完,吕凯一把将蜷缩在地上的卢沛拖了起来,押到墙垛边,对城外的周仓大声喊道: “你们要是敢攻城,我就杀了他!” 城外, 周仓一脸疑惑的看向城楼上的吕凯和卢沛, 吕凯似乎正朝着自己喊着什么,鼓声太大,听不清。 咦? 卢沛怎么这副模样,难不成还真被打了? 就在周仓正暗自揣测时,一阵轰隆的马蹄声传来, 周仓转过头看去,只见自家使君带着两百力士营的骑兵,绕开军阵策马而来,他们身后好像还跟着几个身着华服的男人。 周仓立刻迎了上去,拱手拜道:“末将拜见使君。” “元福辛苦了!”张昊颔首道。 说完,张昊便朝平原城城楼上看去,只见吕凯用刀架在卢沛的脖子上,大声说着什么,鼓声太大,听不清; 再看卢沛,鼻青脸肿,满脸血污,身上穿得单薄,一副被虐待过的模样。 周仓凑到张昊的耳旁,低声道:“昨日,卢沛自己进去的。” 张昊咧嘴一笑,大加赞赏道:“卢沛是懂套路的,是个人才!” 第一百五十九章 劝降 听着自家使君对卢沛的一通表扬,周仓也是频频点头,还好是卢沛提前来了,否则这种事情自己可怎么做得好啊。 就在这时,鼓声停罢,令旗官禀报道:“禀使君、将军,三通鼓罢,是否攻城?” 张昊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徐登钟繇等人,见他们正看着平原城窃窃私语着什么。 “使君,咱们攻城吗?”周仓问道。 “咳咳……”张昊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咱们毕竟是黄巾出身,与青州的黄巾军也算是同源,让我这个以前的黄巾少主,去劝降一番,若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平原城,也好过徒生杀戮啊!” “…………”徐登众人。 “张使君这是要干什么?”钟繇诧异道。 “好像是要去劝降!”徐登惊疑道:“这张昊莫不是疯了不成!” 钟繇摇头道:“这张昊毕竟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可是货真价实的黄巾少主,若城内的黄巾军真能给他几分薄面,说不定能成。” “什么!”徐登不敢置信道:“这……这也行?” 钟繇冷笑道:“说到底,青州黄巾军的贼首张尘,也是张昊的堂兄。” 徐登感慨道:“如若张昊真能凭借自己黄巾少主的身份劝降了平原城内的黄巾军,那就太可怕了!” 接着,在徐登钟繇等人的注视下,张昊带着赵云缓缓朝城门纵马走去。 城楼上, 卢沛见到张昊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哗哗的往下落。 张昊,你这挨千刀的,终于来了! “使君!使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卢沛高声喊道。 一旁的吕凯和楼敬才一听冀州牧张昊亲至,不由一愣,赶紧扒着墙垛朝下看去。 赵云凝神戒备,身着白袍银甲,手持铁胆亮银枪。 张昊看到城楼上的卢沛痛哭流涕的呼喊着自己,嘴角一咧,右手隐晦的朝卢沛竖起大拇指。 “…………”卢沛看到大拇哥后,心中酸楚更甚。 “你就是冀州牧张昊?”吕凯朝着张昊朗声喊道。 张昊仰着头,大声答道:“没错,我就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黄巾少主张昊,张子楚!” 说着,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接着喊道:“我现在是朝廷亲封的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尔等与我出身同源,何必再生杀戮,还不快快打开城门,我接尔等回家可好!” 说完,张昊喘了喘,仰着脑袋大声喊话,太考验肺活量了,现在脑子有些缺氧了都。 城楼上,众人皆看向吕凯。 只听吕凯冷笑一声,高声喊道:“放你娘的屁,你该不会是想骗开城门将我们屠戮干净吧!” “…………”张昊一愣,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卢沛。 卢沛心中大急,看向一旁的吕凯,厉声道:“戏演完了,赶紧开城门请降吧,到时候我家使君自会放你们离开平原城的!” “哼哼!”吕凯冷冷的看向卢沛,狠声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说完,吕凯一拳打在卢沛的脸上。 张昊见卢沛挨了一拳,一脸的疑惑,但很快,张昊就明白了过来,冲着卢沛低声喊道:“卢沛,你他娘的别给自己加戏,赶紧打开城门了事儿,我还没吃早饭呢!” “呜呜呜呜……”卢沛心里苦,但却说不出。 一旁的楼敬才到底是个读书人,早就听闻张冀州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郎君,此时一见,多半不会有假,便对吕凯劝说道: “吕军头,反正咱们也守不住,我看还是打开城门吧,别将张使君惹怒了,不然咱们可都没有活路了。” 吕凯沉吟片刻后,朝着城下的张昊朗声问道:“您真是少主张昊?” “我他娘的还骗你不成?”张昊没好气道:“就是管亥来了,也得在老子面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少主,你他娘的还不赶紧把城门打开!” 吕凯与楼敬才面面相觑后,吕凯朝着左右挥手道:“来人呐,打开城门,随我出城迎接少主进城!” 没等吕凯说完,楼敬才屁颠屁颠的就往城楼下跑去。 吕凯见一旁正在抹眼泪的卢沛蜷缩在墙角,冻得浑身颤抖,不由吩咐左右道:“赶紧将我的大氅给卢将军披上!” 说着,吕凯拍了拍卢沛的肩膀,嘿嘿笑道:“卢将军,我先下去迎接少主了,刚才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啊,晚上我亲自给您赔罪,再给您送俩姑娘。” 卢沛将头撇向一边,他不想看到吕凯。 “呜——” 随着城楼上的号角声响起,平原城的城门打开了,吊桥也放下来了。 城内的黄巾士卒和官吏手无寸铁的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吕凯和楼敬才。 张昊回过头,朝周仓挥手示意。 周仓会意后,朝着左右大声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进城!” 紧接着,骑兵开道,步兵重新列队,朝着平原城缓缓走去。 “这就劝降成功了?”徐登大呼不可思议。 “看来张昊这个黄巾少主,在黄巾军中多少还是有些威望的,”说着,钟繇不由叹道:“咱们得赶紧将消息传回去,如若晚了,青州就是张昊的了。” 徐登诧异的看向钟繇,不解道:“元常所言何意啊?青州怎么就成张昊的了?” 钟繇淡淡道:“别人攻城,多少都会有损失,还会面临被围歼的危险,而那张昊,竟然就用一张嘴拿下了平原城,徐先生觉得,如此这般,还需要咱们收复失地吗?” “…………”徐登。 周仓部四万兵马进城后,与吕凯简单交接了一番,便让吕凯带着城内的黄巾军悄然离开了。 太守楼敬才特意在城中寻了一处不错的宅子提供给张昊居住,张昊等人在宅子里一边享用早餐,一边听取卢沛的汇报。 当然, 卢沛既挨了打又挨了骂,自然不会把吕凯对自己的误会直言相告,而是全都说成了自己故意使然。 因此,卢沛获得了与张昊共进早餐的待遇。 这时,外面有力士营的亲卫进来禀报,说太守楼敬才来了。 张使君看了一眼卢沛,卢沛会意,特意从盘子里拿起半块面饼去外面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没多久, 卢沛便回来了。 “使君,楼敬才求见,”说着,卢沛低声道:“还带来了两箱金银……” “不见。” “使君,楼敬才还带了六个模样清秀的女子,都是在艺馆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还未开过苞……” 张昊看了一眼身旁的黎悦,见黎悦脸色平静的咀嚼这面饼,没有说话。 “呃……”张昊沉吟片刻后,挥了挥手,开口道:“抽他几鞭子,丢出去吧。” 卢沛眉头微蹙,抬眼看了看张昊,又看了看一旁的黎悦,点头道: “诺!” “等等!”黎悦开口道。 张昊放下了面饼,转过头看向黎悦, 卢沛也抬起头看向黎悦。 “宅子里需要丫鬟伺候,留下吧,”黎悦淡淡道:“然后替使君谢谢楼太守的好意。” 卢沛眉头一挑,朝着张昊躬身道:“是,使君。” 应声后,卢沛告退,转身离去,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黎悦清冷的声音: “谢过之后,别忘了扒光他的衣服,挂在艺馆门口。” 第一百六十章 炭烤太守 楼敬才被扒光了衣服, 挂在了艺馆门口,来往行人大多认识他,但此时也不免驻足观望,私下议论着,难道这楼太守犯什么事儿了? 有一说一, 楼敬才虽然一堆坏毛病,但也算是一个称职的父母官,虽然谈不上深受百姓爱戴,但百姓们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反而还会做几件得民心的好事来。m.33qxs.m 自从灵帝为了敛财,不惜卖官鬻爵后,各州郡甚至是朝堂上的官职也都是明码标价。 楼敬才之所以能成为平原郡的太守,也是因为这官位是他花银子买来的。 楼家世代行商,到了他这一代,买卖已经做到平原郡首富了,若是再往上,就得打通官路。 他是一个商人,仔细一核算,发现打通官路所花费的银钱,还不如自己买个官来得实在呢。 于是,楼敬才就给自己买了一个太守的位置。 这官当了不到半年,就遇到了黄巾起事,颇有家财的他为了保住性命和官位,也是拿出了大半家产资助青州的黄巾军。 他之所以能从艺馆内挑出女子送人,其实也不算强迫,实则是因为去年青州兵祸,难民不断,这才从难民中挑了一些模样可人的女子放到艺馆之中。 这些女子能在艺馆中做事,不仅能得到庇护,还能有饭吃,有银子拿,他们当然是愿意的。 至于被楼敬才拿去送人,也是因为楼敬才会给他们一笔银子,她们心里也不会抗拒,毕竟这世道如此,她们还能如何呢。 因为天气日渐寒冷, 深谙人情世故的卢沛自然知道该如何收揽人心,在艺馆门口,也就是楼敬才的脚下放了一个大火盆,为其取暖。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炭烤太守呢。 虽说楼敬才是被扒光了,但好歹还是穿着一条裤子,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伤风化。 卢沛是知道楼敬才能力的,况且使君也没说要给他弄死, 平原郡好歹也是一个不小的郡,政务琐碎繁杂,若没了楼敬才,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顶替,况且使君他们也不会在平原郡久留,早晚是要走的。 若真给楼敬才整死了,反而显得卢沛这样的手下人不会做事了。 卢沛从艺馆内搬来一个木凳,放在火盆旁,坐在凳子上,身体前倾,将手放在火盆旁烤着。 这时,赵云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问道:“你凳子哪里来的?” 没等卢沛开口,被挂在艺馆门口的楼敬才,努力的转过头,朝候在一旁的小厮喊道:“还不赶紧给这位将军搬把椅子来!” 小厮吓得一激灵,赶紧跑向内堂搬椅子去了。 赵云抬头看向楼敬才,楼敬才抱以微笑。 赵云没有说话,待小厮搬来椅子后,他才坐在了卢沛的身旁,伸手烤火。 楼敬才眼睛下瞄,见两人没有说话,又对一旁的小厮喊道:“你这没眼力劲儿的蠢货,你是想让两位将军干聊啊,还不赶紧将炉架拿出来,奉上茶汤、糕点伺候着。” 小厮会意后,又回身进内堂搬炉架,准备茶汤糕点去了。 卢沛仰头,对楼敬才道:“楼太守,您有这眼力劲儿,怎会冒冒失失的给我家使君送美人呢?” 楼敬才哭丧道:“下官唐突了,唐突了。” “使君让吕凯带着黄巾士卒走了,吕凯临行前让我帮他给你带个话。”赵云淡淡道。 “他说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道歉的话,让你别记在心上,有机会他会补偿你的。” 卢沛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赵云看了卢沛一眼,开口道:“使君让我领五千兵马去平原郡东,拿下安德、西平昌、般县、乐陵、厌次五城。” 卢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笑着淡淡道:“按照使君和沮先生的谋划,拿下平原城后,郡东五城皆可传檄而定,使君这是给你机会建立军功呢。” 赵云点了点头,淡淡道:“使君说这次能顺利的拿下平原城,多亏了你。” 卢沛笑了笑,没有说话。 “所以,这次去收复郡东五城,我想带你一起去。” 卢沛转过头,眼神怔怔的看向赵云。 赵云笑道:“使君同意了。” 这时,艺馆内的侍从将炉架和桌案搬了过来,茶汤、糕点等一应俱全。 “原以为这次出兵青州,能好好的打几场仗的,结果……”说完,赵云苦笑着摇了摇头。 卢沛一边煮着茶汤,一边说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打仗有什么好的,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赵云听了卢沛的话略微有些诧异,开口道:“你不也是武人吗,怎会……” 其实赵云有些好奇,身为武人,谁不希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呢,卢沛如此言语,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去年广宗城外,无论是官军还是黄巾军,死得还少吗?”卢沛苦笑这摇了摇头:“要想平定天下,光靠武力是不行的。” 说着,卢沛给赵云的的茶杯中盛上一勺茶汤,缓缓道:“就说这青州,使君并不想对这里的黄巾军动手,你可知道为何?” “因为青州的黄巾首领是使君的堂兄?” “不全是,”卢沛淡淡道:“冀州以四大士族为首,使君可用分化、离间之策降服他们; 可青州不同,青州士族中,以北海孔氏一家独大,要想掌控青州,决不能与孔氏交恶。” 赵云眉头微蹙,疑惑道:“为何?” 卢沛解释道:“北海孔氏,乃儒圣孔子的后人,受天下读书人敬仰,就连朝廷也得对孔氏礼敬三分,若使君与孔氏交恶,势必会引起天下读书人对使君口诛笔伐; 此次使君出兵青州,轻易不开战事,一来表露使君的仁义之心,二来也避免了青州百姓因兵祸牵连,流离失所; 孔氏见到使君如此,便会心生好感,哪怕是想仰仗使君兵威,也会主动向咱们示好; 只要使君得到孔氏助力,要想掌握青州各郡,易如反掌。” 说完, 赵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卢沛笑了笑,从怀中摸出半个面饼,递给一旁的小厮,说道:“这是使君赏给楼太守的,你可拿好了。” 楼敬才一听使君赏了板块面饼给自己,心中不由一喜,开口道:“多谢使君。” 卢沛笑道:“楼太守可听说过太平商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张使君的目的 晚上, 气温下降,光靠火盆供暖也已经难以护住楼敬才了,再加上卢沛亲自去张使君所住的宅子里递了个话,楼太守才被解绑了下来。 好歹这九月的天还不算太寒冷,楼太守的年龄还算扛得住,但下来的时候也是浑身哆嗦,显然被冻得够呛。 按理说被当街这么一挂,楼敬才这个太守应该是没脸坐下去了,但歇息了两天后,楼敬才依然出现在了府衙,处理政务。 到底说是商人出身嘛,这脸皮也属实没得说,他才不管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呢,现在的他,精神头比以前还要好。 值得注意的是,凡是楼家的产业、商号,都换成了太平商号的名头了。 用张使君的话来说,这就叫太平商号之青州分号,这个青州分号的负责人嘛,自然是楼敬才了。 对此, 楼敬才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还挺兴奋的。 这就像是你自己单干,顶天了就是一个郡的首富,产业也就仅在这个郡内; 可是青州分号是什么概念? 就相当于太平商号在青州的产业都交给你来打理,就算每年盈利要拿走七成,可剩下这三成也是一笔巨额的财富,远非一个郡的产业能比的。 除此以外,楼敬才的地位,那可也是水涨船高。 至于抱上张使君的大腿可不可靠? 开什么玩笑,人家张使君坐拥整个冀州,此次出兵青州,要说只是为了给朝廷剿灭黄巾军不捞点好处,楼太守才不信呢。 ……………… 十月初,北风呼啸,天气更加寒冷了。 赵云领兵五千向东而去,是为收复郡东五城。 南边,刘岱亲率五万兖州军联合袁绍的四万兵马围攻历城,管亥和高览率军死守历城,血战不退。 青州州府临淄城外,程昱和王允的二十万大军与城内的张尘十五万黄巾军主力还在僵持。 似乎整个青州的突破点都在张使君这里了。 十月中, 济南郡内各地的黄巾军,无论是精锐还是弱旅,皆往历城方向汇聚,兵马之盛,已有十万之众。 刘岱和袁绍收到消息之后大惊失色,生怕自己这九万兵马被黄巾军围歼。 无奈, 刘岱和袁绍只得派快骑向驻扎在高唐的四万冀州军求援。 褚燕和张牛角接到刘岱、袁绍的求援后,立刻遣快马去平原城,将此事交由张使君定夺。 数日后,褚燕接到张使君的军令,让他们率军前往济南郡,任务简单明了,就三个字: “抢地盘!” 褚燕和张牛角看着这三个字,相视一笑,这个活计,他们太熟了,不仅熟,还很专业。 ………… “什么,张使君让驻扎在高唐的冀州军前往济南郡了?” 也是不知道是谁,将此事散布了出去,平原城内驿馆内住着的各方势力代表在得知此消息后,都发出了同样的惊疑。彡彡訁凊 众人赶紧前往驿馆前厅找徐登和钟繇二人商议对策。 徐登代表兖州刺史刘岱,钟繇代表袁绍,这两人背后都是军方势力,众人寄希望于刘岱和袁绍,自然是相信他们有能力剿灭青州的黄巾蚁贼。 当众人来到前厅后,徐登和钟繇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张使君的举动着实让他们难以理解, 明明驰援刘岱和袁绍,便能很快的解决历城困局; 明明平原城内还有三万余冀州军,为何放着不动; 明明张使君已经拿下了平原郡,为何不趁势东进? 在座的这些人,之所以被自家主子派来冀州军这边打探消息,无一不是聪慧得力之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做过张使君的功课。 按照张使君在招安之前的战例,仅凭一两万连甲胄都不全的黄巾士卒便能击溃董卓率领的三万禁军精锐,凭借三五万黄巾军,两度击退卢植和皇甫嵩率领的数万官军,最终还将皇甫嵩围死在广宗城内。 以他们对张使君的了解,其打法多变诡谲,哪怕敌军数量远胜于自身,他也会凭借其他方面的微弱优势大乱敌军的部署,最终击溃敌人。 如今张使君亲率八万冀州军东进青州,西靠清河郡,北靠渤海郡,所需的粮草可以源源不断的从两郡运送过来; 至于这八万冀州军的装备,显然也是甲胄齐全,虽然全都是缴获禁军得来的,但禁军的甲胄可是最精良的,远非各州州兵可比。 要说起来,冀州军的装备甚至比兖州军的装备还要好。 军饷粮草方面,陛下更是从私库中拨出了一部分给张使君,按理说,张使君从黄巾起事到现在,也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 既然如此, 张使君将平原城内的兵马按着不动,让高唐的四万兵马放着历城这边的战场不管,直接绕过去打济南郡, 如此操作, 其目的,到底是什么? 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徐登的身上,众人中,徐登最为年长,又是兖州刺史刘岱的幕僚,其身份地位也是众人中最高的。 徐登思索良久后,摇了摇头,叹道:“张使君擅出奇谋,在下实在是看不出来。” 接着,众人又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钟繇。 钟繇也是怅然一叹,无奈道:“当年义真(皇甫嵩)将军都败在了张子楚的手里,我又如何能看出端倪来呢。”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唉声叹气,不知所以。 “咳咳……”孔昱清了清嗓子后,开口道:“张使君此计该不会是围魏救赵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了孔昱。 孔昱,字世元,青州孔氏族人,家主孔融之弟。 “世元的意思是……”钟繇细细思索着孔昱的话。 孔昱开口解释道:“或许张使君之所以派兵绕过历城直攻济南郡,一来是想截断管亥高览二人的后路,二来使历城内的黄巾军不得不回防; 如若历城的黄巾军弃城回防,刘兖州和袁御史的兵马则可占下历城,与褚燕的冀州军形成夹击之势; 就算历城的黄巾军不回防,褚燕的冀州军也可攻下济南郡,截断黄巾军的后路,届时,黄巾军军心必然大乱。” “…………”钟繇和徐登面面相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僵持着 齐郡,临淄城内。 张尘率领的青州黄巾军主力攻下临淄已经两个月了,城外的兖州军和豫州军兵临城下也有一个来月了。 一开始来的时候,攻城还频繁一点,几乎每日来攻,越到后面,攻城的频率也就下来了。 “管承啊,距离上次攻城已有三天了吧?”薛易问道。 “军师,是四天了。”管承答道。 黄巾军拿下临淄之后,张尘便让薛易当了军师,负责城内一切政务和军务, 当然, 核心的地方还得张尘亲自拍板。 至于管承,他是管亥的弟弟,一身武艺虽然比不上其兄管亥,但也是不俗。 城中粮草兵械就那么一些,后续的粮草也还在路上,城防自有张饶和管承二人负责,薛易倒是得了个清闲,来到城楼上找管承聊天。 薛易所在的士族,在青州没什么名气,算是一个落魄的士族了,这一代也就薛易一个读书人。 黄巾军来了以后,薛易索性拿出一半并不算多的家产资助了黄巾军,张尘见这人倒是激灵,会算账,便留在身边做事了。 话说这薛易倒也用心,粮草筹运,军械调配倒也没出过错,得到了张尘的重用。 薛易的心思也简单,希望通过黄巾军在青州的势力,让薛家在他的手里崛起。 只是薛易有个缺点,那就是胆子小,看不得杀戮。 这一个月以来,但凡官军攻城,薛易就躲在城内,为了避免被张尘等人看不起,他学会了在紧张压抑的环境下怎么去装着风轻云淡,泰然自若。 “军师怎么有空来城墙上巡视了?”管承笑问道。 “尘公子让我做军师,巡视城防也是我职责所在。”说着,薛易望向城外一眼望不到边的官军营寨,担忧道:“管承啊,尘公子一直将你视作心腹爱将,你可知道尘公子打算在这临淄守多久啊?” 薛易拍了拍墙垛,叹道:“虽说咱们城内有兵马十五万,可一直在这里干耗着,粮草方面的压力是很重的。” 管承回过身,指着城内,说道:“你看看城内,尘公子下令拆除民屋用来守城,显然是打算长期坚守了。” 说着,管承又望向城外的官军营寨,淡淡道:“只要我们能守住这里,城外那二十万官军便不会离开,阿兄那边的压力也会轻一些。” “可是咱们的粮草只够大军吃一个月,一个月后,咱们可就断粮了!”薛易担忧道。 “军师,其实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什么?” “虽然尘公子没有明说,但在张冀州拿下济南郡和乐安郡之前,咱们是不能离开临淄的,”说完,管承凑在薛易的耳边低声道:“张冀州和咱们尘公子的关系,军师是清楚的吧。” 张昊和张尘的关系,虽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大家碍于面子,不会放到台面上来说罢了。m.33qxs.m 薛易也是聪明人,自然是明白张昊和张尘两人似乎不太愿意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否则,张尘也不会刻意回避张昊的冀州军,转而与兖州军和豫州军较劲。 “那张冀州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拿下济南郡和乐安郡啊,咱们的粮草若是等不到那时候可如何是好啊?”薛易焦急道。 管承嘿嘿一笑:“军中惯例,粮草耗尽,为了提振士气,便会杀粮官。” 说完,管承沉吟道:“我记得军中负责粮草的就是军师吧?” “!?”薛易。 薛易回到城楼前厅内,一脸颓然的坐在软垫上,喝着凉透了的茶汤,连带着他的心窝子都是凉的。 他知道,管承不是在吓唬他,如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有活阎王之称的张尘必然会毫不迟疑的杀掉自己,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来提振军心。 一想到张尘对平原郡和济南郡的安排,薛易并不怀疑张尘为了张昊这个阿弟死守临淄的决心。 甚至,他无法找出一个蹩脚的理由去说服张尘放弃坚守临淄。 临淄作为青州州府,城高墙坚,瓮城、塔楼、城防器械一应俱全,整个青州找不到第二座像临淄这样适合坚守的城池了。 就连他们当时攻打临淄时,也是因为临淄城内的兵少且士气低迷,他们又有五千俘虏兵作为炮灰,这才得以在两日内拿下了临淄。 现如今,张尘以自己和十五万黄巾主力做饵,将兖州军和豫州军的主力吸引至此,双方皆难以单方面的撤出了。 临淄如此,历城那边亦是如此,双方兵马已经僵持住了,谁都动弹不得, 这就好像是象棋里的黑红双方两车相对,要想破局只能由张昊这股势力来做。 只是, 张昊到底是一心为朝廷,还是与自家兄弟私下合谋,这个就不好说了。 至少,薛易想不出张冀州拿下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后,对自家主子有什么好处。 当然了, 张昊和张尘私底下是怎么合谋的,薛易管不着,毕竟这是人家两兄弟的家务事。 但你俩兄弟怎么玩儿都行,可不可以别拿我开刀啊,薛易心里着实是有些委屈的。 一想到这里,薛易气急,将杯子狠狠的放在桌子上。 怒骂道: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 这些日子,官军那边并未按照之前的频率来攻城, 城内的黄巾军也得空好好的休息了几天,该吃吃该睡睡, 只是薛易这几日比较忙,一方面是尘公子下令,将城内的百姓都发动起来,为守城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打算用忙碌迫使自己不要多想。 至于逃跑或者是投降,薛易想都不敢想,尘公子是什么人?那可是活阎王啊! 别说自己手底下没有兵马,就算是有兵马,他就真的能够起义? 薛易才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呢,左右是个死,能晚死当然选择晚死啦。 发动城内百姓协助守城,女人做饭,照顾伤兵,老人小孩儿负责送饭,青壮男子则配发了简单的武器,守城时拿来当辅兵用。 正所谓刀枪之下众生平等, 哪怕没有受过训练,没有杀过人,官军爬上城墙时,你上去给他一刀,对方就算不死也得受伤,或者举起石头往城下砸,或多或少也能砸中一两个。 就算你啥也不干,站在城墙上,也能当个肉盾,帮战兵挡挡刀,吃吃箭矢。 至于那些不愿意协助守城的百姓,一刀杀了就是。 在这一刻,尘公子也不装什么爱民如子,体恤百姓的大善人了,活阎王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 就在薛易督促着辅兵干活儿时,一骑快马而来,禀报道: “军师,尘公子有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偷家 临淄城外,官军大营。 中军帅帐内,一身甲胄的刘繇大怒道: “张昊小儿真是欺人太甚,朝廷令他出兵青州,他到底是来剿灭黄巾蚁贼的还是来抢地盘的!” 首座上的王允和一旁的程昱面色阴沉,眉头紧蹙。 当他们得到历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时,尽皆愤慨不已。 刘岱和袁绍的九万大军围困历城,等来的不是援军,而是十万黄巾军。 而他们迫切盼望着的,驻守在高唐的四万冀州军,却在褚燕和张牛角的带领下,绕过历城,去打济南郡各县城去了。 美其名曰是为了断管亥等人的后路,实则是抢占地盘,弃历城城外的九万官军于不顾,将刘岱和袁绍置于被十五万黄巾军合围的危机当中。 刘繇是刘岱的胞弟, 此刻,刘繇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了,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临淄这边的官军和历城那边的官军时刻通着气儿,两边都僵持不下,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冀州的援军驰援历城的刘岱军, 一旦攻下了历城,他们便可挥师东进,与临淄城外的兖豫联军汇合,张尘和他那十五万黄巾主力将插翅难逃,届时,青州可定! 但是冀州军那边的操作却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不仅如此,还将历城城外的九万官军陷于危机之中。 程昱和刘繇都是刘岱的部下,他们知道自家主公的如今有多么的危险。彡彡訁凊 虽然历城那边的事情与王允没啥关系,但是战场上,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王允咬着牙,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决不能因为情绪激动,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 换句话说,就是不能放这里的兖州军离开去驰援刘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程昱,给我五万兵马去驰援兄长!”刘繇朝着程昱抱拳道。 虽然程昱是这支兖州军的主将,刘繇是副将,但因为与刘岱是胞兄弟的关系,程昱对他自然不会真的像对副将那般如臂使指。 王允知晓程昱多谋,擅断大事,不会做出因小失大之事,便将目光看向程昱,期待程昱有什么好办法。 “正礼(刘繇)勿虑,刺史大人和袁御史手中有精兵九万,装备齐整,反观那来援的十万黄巾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战。”程昱淡然道。 一旁的王允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刘繇皱眉道:“可那历城内还有管亥高览的五万黄巾精锐,若那十五万黄巾军合兵一处,兄长怎能敌之?” 程昱皱了皱眉,说道:“袁御史帐下有许攸和逢纪,此二人知兵擅谋,必会出良策以解困局。” “许攸逢纪是袁绍麾下谋士,自然是为袁绍出谋划策,又怎会管我兄长?”说着,刘繇冷哼一声道:“程昱,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我只带三万本部兵马去驰援!” 程昱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刘繇见程昱没有说话,只当对方默许了,便朝着程昱抱了抱拳后,转身离开了。 首座上的王允看向一旁的程昱,无奈道:“你们兖州军到底谁是主将谁是副将啊。” 程昱摇了摇头,怅然一叹,默不作语。 王允敬重程昱的才华,见其为难,也只好安慰道:“不就三万兵马么,让他带走就是了,咱们这里还有劲卒十七万,想那张尘也不敢擅动。” “与临淄城内的十五万黄巾主力对峙,十七万兵马足矣,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这里。” “哦?”王允疑惑道:“仲德(程昱)何意啊?” 程昱叹道:“我担心的是张昊出兵青州的真正目的,恐怕不是剿灭黄巾军这么简单。” “嘶——”王允心中一惊,赶紧起身来到程昱的身边,低声问道:“还请仲德明言啊。” “张昊与张尘的关系,天下皆知,年初时,朝廷下令让张昊出兵青州,张昊拒不出兵,可如今又为何出兵,大人可曾想过为何?” “不是因为粮草和军饷吗?”王允沉吟道。 程昱摇了摇头,解释道:“张昊以冀州为立身之本,麾下沮授田丰皆是贤才良佐,在州内广施德政,这半年下来,可谓兵精粮足,哪里缺什么粮草军饷啊; 再说了,朝廷拨付的那些粮草军饷,也就十万冀州军两月之用,张昊不可能不清楚。” 王允眼睛微眯,迟疑道:“如此说来,张昊发兵青州一定是另有所图?” “没错,”程昱颔首道:“我猜张昊的目的一定是侵占青州!” “什么!”王允大惊。 接着,王允摇头不信道:“张昊是冀州牧,无缘无故侵占青州,他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程昱将桌案上的简牍重新卷好,握在手中,淡淡道:“就算陛下降罪又如何,朝廷还有兵马能够制约张昊的吗?” “各州兵马皆受陛下之令,你怎能说朝廷没有兵马呢?” 程昱看了王允一眼,说道:“大人对陛下自然是忠心耿耿,但天下又有多少州牧刺史如大人这般碧血丹心的?” 说完,程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 只留王允一人呆立在原地,心绪不宁。 ……………… 十一月初, 高览出历城,接手驰援而来的十万黄巾军,与城内的五万黄巾精锐,夹击刘岱和袁绍统领的九万官军。 双方在历城外鏖战半月,双方互有胜负。 刘岱军本部五万兵马遭到管亥军重创,余下兵马余退守祝阿。 袁绍军失去刘岱这道屏障后,独自面对十余万黄巾军,且战且退。 原本九万官军围困历城的场面,如今却成了十余万黄巾军围困祝阿了,好在祝阿城内粮草充足,让他们得以休整。 刘代军损失惨重,逃回祝阿的兖州军只剩下两万余,而袁绍军损失较小,退至祝阿的兵马还有三万,面对城外虎视眈眈的十一万黄巾军,他们只能坚守,不敢出击。 赵云和卢沛率领五千兵马将平原郡东五城收于囊中,收降平原郡境内的黄巾军五万余,剔除老弱病残后,留下万余青壮编入麾下, 总共一万五千兵马向乐安郡而去。 褚燕和张牛角率领的四万冀州军进入济南郡后,并未遭到抵抗,各城开门迎之。 而就在这时,张昊率领平原城内的三万冀州军向历城而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张昊带着三万冀州军南下,平原城则交给了田丰和五千冀州兵马驻守。 平原郡作为青州最西边的郡,西边和北边紧邻冀州,冀州的粮草辎重都会运至平原城进行储备,以便向东支援各路兵马。 张昊一行走了十日,终于抵达了济水河畔。 大军原地驻扎休整,周仓带着军士们沿着上游和下游寻找舟船,砍伐周围树木,准备打造浮桥。 行军打仗,渡河是避免不了的,但渡河的方法却有很多。 如果河水较浅,行军又很赶的话,可以直接踏马而过,而一般的步卒,则只有撑着长枪,牵着绳子慢慢趟过去,虽然危险,但贵在速度快。 可如果河水比较深,那就只有乘渡船过去,但如果士兵太多,加上马匹辎重什么的,渡船就显得很鸡肋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搭桥,如果能搜罗来一些渔船,便能搭设浮桥,就是用舟船代替桥墩,在上面铺设木板,方便车马行走,也称舟桥。33qxs.m 另外一种就是吊桥,首先得派善水者携带军中粗大的绳索游到对岸,然后两岸把绳索立起固定,接着士兵们砍伐竹木,制作成木筏摆放固定在绳索上,便成了吊桥。 这种体力活计,自有周仓去安排,而张使君则躺卧在中军大帐中,喝着姜汤,吃着糕点。 十一月的天气,干燥,寒冷,行军在外,风吹雨淋的极易生病。 离开信都的时候,张昊便让田丰多准备一些生姜,以备冬季之需。 “使君,沮先生来了。”王孚在帐外朗声道。 “请他进来吧。” 沮授进入帐中后,朝张昊拱手拜道:“使君,浮桥明日便能造好,周将军会带着先锋营先行渡河。” “沮先生不用多礼,赶紧入坐吧。”说着,张昊对黎悦道:“给沮先生端一碗姜汤过去暖暖身子。” “多谢使君,”说着,沮授对张昊又是一拜。 不得不说,像沮授这样饱读圣贤书的儒士,是非常讲究尊卑礼仪的,哪怕张昊只有十五岁,沮授依然把该有的礼数做到位了。 “虽说军中粮草一直都是由田先生负责调拨的,我也没有细问,但随着天气愈发寒冷了,将士们对粮食的需求也增多了,田先生那边是否能充足供应呢。” “粮草军械方面,元皓那边从未出现过差池。” 张昊坐起身子,身体前倾,低声问道:“沮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沮授一愣,眉头微蹙道:“还请使君明示。” 张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暗示道:“咱们出兵青州,已经快三个月了吧,朝廷给的五十万石粮食,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伸手问朝廷再要些粮食和银钱呢?” “嘶——”沮授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可是朝廷那边不是已经拿不出多余的粮食了吗?” “诶~”张昊伸出食指,晃了晃,说道:“如今青州六郡,咱们差不多快占了一半了,这都是我等殚精竭虑,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朝廷不过就施舍一点粮食给咱们,难道不应该吗?” “……”沮授有些为难道:“这……不好吧……” 冀州军是怎么拿下平原郡和济南郡,沮授自然是最清楚的。 虽然明面上替朝廷收复了两郡之地,但实际上冀州军从出兵到现在,可以说是一仗未打,唯一的战损,还是有几个士卒吃坏了肚子,窜了几天稀。 若因此向朝廷邀功,索要粮钱,沮授心里着实是有些过意不去。 张昊知道沮授心里的那道坎儿,提醒道:“沮先生,你且想想,朝廷的粮食存放在洛阳,要么喂耗子,要么喂那些贪官污吏; 可若是将粮食给咱们,咱们就有更多的粮食用来接济百姓,现在冀州的日子好过一些了,可青州呢?青州的百姓可还饿着肚子呢。” “这……”沮授的眼神有些闪烁,显然是被张昊给说动了。 按照他和张昊所筹谋的,青州势必也会成为张使君的囊中之物,届时发展青州的民生、经济,少不了要花很多的银钱和粮食。 自去年初,黄巾起事之后,冀州大半郡县都陷入了战火之中,黄巾军的确收缴了官府的府库、粮仓以及富商豪强的家产,不仅如此,还缴获了官军的粮草、军饷。 张昊他们不仅获得了巨额的财富,各地粮仓囤积的粮草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三五年了。 可是, 这大半年来,为了鼓励农人回乡耕种,发展冀州的经济、民生, 沮授他们不惜将粮仓内的两百万石粮食全部当做补贴粮下发到农人手里,还耗费了重金从其他州郡购入大量的耕牛、农具,雇请工匠打造水车,引水入渠,这才有了九十月份的大丰收。 而青州,受到战火侵袭快两年了,受灾程度之深,较冀州更是过之而无不及,否则青州的黄巾军也不会有百万之众。 届时,张使君要恢复青州的经济、民生,所花费的必不会少,而钱粮从何而来呢。 再说了,他们冀州军也的确是收复了青州三郡之地,不管怎么说,朝廷多少都得意思一下的。 沮授想通之后,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张昊淡然一笑道:“先将捷报呈上去,再将咱们的难处说出来,要注意拿捏好尺度,别让朝堂上那些个大臣觉得咱们在前线打仗很容易似的。” 沮授颔首,咀嚼着张使君话里的深意。 青州不小,到处都是黄巾军,兖州军十五万,豫州军十万,总共二十五万大军和青州的黄巾军打了大半年,硬是没打进去,而冀州军一来,不到三个月,就收复了两三个郡。 这样的战功,足以说道说道。 再说了,冀州军收复平原郡和济南郡甚至是乐安郡的时候,并未有旁人在场,我说是死战数日攻下的,谁敢说不是? 就算朝堂上有人质疑,那又怎样,难不成还能派人来青州实地走访确认一下? 退一万步来说,夸大战功上报,本就是军中常态, 只要你打的胜仗不是那种打输了谎称捷报,就算你把战功夸大一下,大家心知肚明也不会去深究,毕竟这也是在为朝廷而战,为陛下分忧。 打赢了就是大爷,你要是看不惯我,你让别人去打啊,你看别人能不能打赢! 这时,王孚的声音再次在帐外响起:“禀使君,徐登、钟繇、孔昱三人求见。” “那使君若无别的事,属下就告退了。”沮授起身拜道。 “沮先生,你要明白,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说着,张昊起身相送道:“你先写奏报吧,写完了拿给我看一眼。” “是。”沮授躬身告退。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说的比唱的好听 沮授是士族出身,骨子里有着一份读书人的傲气,对于吹牛报功,夹杂着私心向朝廷索要粮饷之事,他是不屑去做的。 读书人嘛,讲究的是风骨。 但沮授遇到了张使君,张使君是彻彻底底的实用主义者。 就是那种, 给我钱,我帮你做事, 既然你找了我,做不做都要给,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如果事情扎手的话,还得额外加钱! 可如果我事情做了,你不给钱, 对不起, 我绝不会放过你! 以前,张昊身边就那么一些人,钱多钱少够用就行,但现在不一样了,麾下十多万如狼似虎的将士要养,你不把他们喂饱了试试! 如今家大业大,说话自然是有底气的,就是走在路上,那也得比别人更拽一些。彡彡訁凊 徐登、钟繇、孔昱三人进入营帐后,纷纷朝张使君行礼。 三人都是读书人,在他面前自然不用行跪礼。 张使君在平原城的时候就见过三人,知道这三人背后代表着哪一方的势力,对他们,张使君自然是以礼相待。 “三位先生跟着我一路南下,甚是辛苦,军中汉子粗鄙,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多多海涵。”张昊朝三人拱手道。 三人心中虽然多少对张使君有些怨念,但人家毕竟是一州州牧,麾下十万带甲之士,此次出兵青州,冀州军又是众多势力中举足轻重的方。 徐登是三人中官职最高的,与张使君寒暄几句后,便张口问道:“我等三人前来是想问问使君,大军渡河之后是否直接南下祝阿?” 张使君眉头一挑,诧异道:“祝阿?” “使君此次南下不是为了去驰援祝阿的吗?”钟繇皱眉道。 “哎!”张昊垂头跺脚道:“我也想驰援祝阿,可是……可是……” “使君有何难处?”徐登问道。 张使君抬眼看向三人,一脸愁容道:“三位先生有所不知啊,祝阿城外的黄巾军有十余万,而随我南下的冀州军不过三万,你们叫我如何与之匹敌啊!” 钟繇皱眉道:“褚燕和张牛角部的四万冀州军不是在济南郡吗?使君为何不让此二人率军回援,凭借七万冀州军之骁勇必定能击溃祝阿城外的十万乌合之众!” 张昊拿起桌案上的一卷简牍,怅然道:“你们心中一定疑惑,为何我会让褚燕部攻取济南郡。” “还请使君解惑。”徐登拱手道。 “因为我军中缺粮,我让褚燕部去济南郡也是为了为大军筹备粮草啊!” “缺粮?”徐登惊疑道:“朝廷不是拨付给使君五十万石粮草吗?足够十万大军两三月之用了吧!” “徐先生所言不错,五十万石粮草的确够十万大军两三月之用了,但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入冬之后,天气骤冷,将士们对粮秣的需求会更多啊!” 张使君见三人一脸疑惑,不由解释道:“天气暖时,一名士兵一天至少要吃掉两斤粮食,寒时则需要吃掉三斤粮食; 而战马在寒时每日所吃的干草粮食,也要比暖时吃的更多; 所以朝廷拨付的五十万石粮食早就吃完了,为此,我还特地让人从冀州运粮过来呢。” 说着,张使君扬了扬手中的简牍,焦虑道:“这不,前两日平原城送来的消息,冀州那边的难民回乡后已经错过了春耕,今年一年都得靠州府的救济粮度日,府库内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调拨过来了。” 说着,张使君看向三人,反问道:“我这做州牧的,总不能从那些难民的嘴里抢粮食吧,三位都是心怀天下的贤达,应知吾心啊!”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为难了。 钟繇看着张使君拿在手中晃悠的简牍,不由得伸手去拿,想看看冀州那边是否真的调不出粮食来。 可他刚一伸手,张使君便将简牍收了回去。 黎悦见状,赶紧走了过来,劝慰道:“使君莫要再看这简牍了,这两日因为这件事,您一直长吁短叹,若您病倒了,在青州的这几万冀州军可就没了主心骨了。” 说着,黎悦拿过张使君手里的简牍,淡淡道:“还是奴家替您放着吧。” 徐登深吸一口气后,怅然道:“那使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先进历城!” “进历城?”三人面面相觑道。 “没错,”张使君淡淡道:“进入历城后,一来可断祝阿城外十数万黄巾军的后路,二来也可以截下历城内的粮草为己用。” 三人点了点头。 张使君所言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祝阿城外那十数万黄巾军,每日人吃马嚼,所需之粮草甚巨,光靠他们携带的,必然是不够的; 由此可断定,历城内必定囤积着大量的粮草,至少足够十万黄巾军吃一两个月的。 “敢问使君,拿下历城之后,又当如何呢?” 发问的是钟繇,张昊说冀州军缺粮,他心里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先不说朝廷拨付的五十万石粮食是否已经吃完,就说张昊占下平原郡后,也收缴了大批的粮草,再加上济南郡和历城的粮草,恐怕足够八万冀州军吃到明年了。 如今刘岱的兖州兵和袁绍的司州兵被十余万黄巾军围困在祝阿是事实,如若张昊拿下历城后持观望态度,不去驰援,那张昊此次出兵青州必然是另有目的。 钟繇的问题,也是徐登和孔昱心里的疑惑。 一旁的黎悦不由的也将目光看向了张昊,她也想知道张昊打算如何应付如今这局面。 张昊毕竟是朝廷敕封的冀州牧,说起来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此次奉旨出兵青州剿灭黄巾军,如若对友军见死不救,放任敌军不管, 必然会引起天下之人的非议,到时候,张昊必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张昊见三人都看向自己,不由淡淡一笑道:“诸位放心,拿下历城之后,我便会即刻召唤张牛角部两万兵马,南下驰援祝阿!” “当真?”钟繇迟疑道。 见张昊如此爽快的答应驰援祝阿,钟繇心中自然是不敢相信的。 “我与刘兖州虽不相识,但好歹同朝为官,互相之间施以援手也是应当的,”说着,张昊看向钟繇道:“我与袁绍有旧,又视其为兄长,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啊。” “…………”三人一时无语。 心道这张昊太过奸猾,哪里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君啊。 没等三人拱手拜谢,张昊便抢先开口道:“只是我还有一事需要三位先生帮忙…………” 第一百六十六章 管亥的抉择 待徐登三人从张使君的营帐中走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三人一路无话,直到回营帐后,徐登实在是憋不住了,低声怒骂道:“张昊问咱们要粮要钱,这是在要挟咱们啊!” 钟繇眉头微皱,面沉如水,走到桌案旁,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孔昱沉吟道:“如今能破青州困局的,也只有冀州军了,他问咱们要钱要粮,咱们多少凑一些给他便是。” “钱粮倒是小事,我就是担心他张昊是那喂不饱的狼!”说着,徐登瞥了孔昱一眼,弯酸道:“你们孔家倒是家大业大,传承这么多年,积累的财富甚巨,而我们兖州则是捉襟见肘。” 察觉出徐登在针对自己,孔昱也不与其辩解,而是看向一旁的钟繇,询问道:“元常意下如何?” “此事我可做不了主!” 钟繇只不过是袁绍的门客,资助张昊银钱、粮草之事,哪里是他能够拍板的,此事还需快马赶至祝阿报信才行,彡彡訁凊 只是祝阿被十余万黄巾军围困,消息能否顺利传递进去还未可知。 徐登见钟繇如此言语,也是颔首道:“元常所言不错,资助张昊银钱、粮草一事,我们是无法替主公做主的,此间之事还需禀报主公定夺。” 孔昱皱眉道:“如今刘兖州和袁御史都被围困于祝阿,就算消息能传递进去,可粮饷的筹集还需要时间,兵贵神速啊!” 无论是刘岱还是袁绍,都与孔氏没什么牵扯,孔昱之所以着急,是担心刘岱和袁绍放弃祝阿撤回兖州,那十余万黄巾军必然会回到济南郡。 一旦十余万黄巾军回到济南郡,仅凭八万冀州军,恐怕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其剿灭。 青州战乱已经快两年了,若再拖下去,青州必然疲敝不堪, 届时, 找不到吃食的数十万黄巾军,必然会将目光放在孔氏这头肥羊身上。 相较于朝廷而言,孔氏更希望青州能从战乱中走出来。 面对孔昱所言,徐登和钟繇皆未说话, 说到底,收复青州之后,对他们背后的势力又能有多少好处呢。 刘岱是皇室宗亲,兖州刺史,就算他损兵折将的将青州收复了,难不成他还能将青州的郡县收入囊中? 届时,最多收刮一些好处,原路返回。 至于袁绍,的确也是盘算着拿下青州后,跟朝廷谋一个青州刺史的官职,将青州作为立身之本。 但他麾下也就只有三四万兵马,就怕折损了本就不多的兵马,又付出一些粮饷后,得不到青州刺史的位置, 可就算得到了,仅凭他所剩无几的实力,恐怕也压不住孔氏。 按照许攸给袁绍的筹谋,出兵青州,能拿下青州刺史的位置当然最好,就算拿不到,也能捞点好处和军功,封个一郡太守也是不难。 孔昱见徐钟二人皆未言语,也知道此事他二人是做不了主的,不由叹道: “此事,我也会派人禀告家兄,如若能让青州早日安定,我孔氏资助一些粮饷又有何妨!” ……………… 祝阿城外, 黄巾军营寨外,一名骑兵匆忙而至,翻身下马后,在帐外朗声禀报道:“历城传来紧急军情!” “进来!” 黄巾士卒进入营帐后,将张昊率领三万兵马直逼历城之事讲了出来。 “少主这是何意啊?”管亥眉头紧蹙,一脸疑惑。 管亥和高览作为黄巾军中的核心人物,自然知道很多隐秘之事的,包括张尘让他们尽量避免与冀州军交战。 无论是平原郡还是济南郡,甚至是乐安郡,都秉承着尘公子的意思, 但凡冀州军前来,要么提前撤走,要么开城请降。 这些日子,双方都还算默契,两个月来,大家也都没有产生什么冲突。 只是张昊亲率三万冀州军直逼历城一事,倒是让他们没有想到,一来太平内卫的人并未提前过来支会,二来历城内存放着足够十万大军两三月用度的粮草; 一旦冀州军占了历城,那么他们这里的十一万黄巾军可就断粮了啊。 届时,他管亥总不可能派人去历城问张昊要粮吧,先不说张昊与他们的关系本就敏感,各方势力都盯着呢,张昊就算想给,也不能给啊; 就是管亥自己,也不想让自己的命脉握在别人手中。 “管亥,若不然先把历城内的粮食运出来?”高览提议道。 “历城内的粮草多达百万石,运粮的车架短时间内根本运不完。”管亥摇头道。 “那该如何是好?”高览皱眉道。 管亥正一筹莫展之际,高览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道:“管亥,我记得咱们临走前,尘公子给了你一个锦囊,你可以打开看看。” 管亥一愣,迟疑道:“可尘公子是让我在两难之时打开……” “这还不是两难之时?” 管亥点了点头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白色锦布。 “尘公子的意思,是让咱们转战泰山郡!”管亥喃喃道。 说着,管亥将锦布递给了高览,高览凝神看完后,颔首道: “尘公子的意思,是想让咱们放弃青州,攻入兖州……” 尘公子的意图太过明显了,显然是想将黄巾军占领的青州白送给张昊。 这一切,对管亥和高览来说,皆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毕竟尘公子和张昊是兄弟俩,张昊又是黄巾少主,继承了太平道的意志。 当年人公将军张梁为了保全太平道,死守广宗,最后战死在广宗城外; 焉知张梁之子张尘,不会因为继承了太平道意志的黄巾少主张昊,而放弃青州,南下兖州和徐州。 那么,问题来了。 尘公子为了太平道,为了自家弟弟甘愿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青州,也都说得过去。 那他们呢? 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但凡跟着黄巾军起事的人,无不是将脑袋撇在裤腰带上,为了杀出个荣华富贵来,可如今,他们却要放弃已经到手的青州…… 管亥还好,当初本就随着人公将军一同起事,所为的也都是推翻朝廷,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随着人公将军战死沙场,地公将军张宝出走并州,天公将军张角卧病在床不理事,唯一秉承着太平道意志的黄巾少主又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要说管亥没有动摇过,那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旁的高览说道:“如果你带着兵马投奔少主,他会收留你的。” “…………”管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封赏(1) 祝阿城外,鼓声雷动,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四野, 高览一骑当先,身后数万黄巾士卒,军阵森然,缓缓前压。 城楼上,一身甲胄的刘岱和袁绍举目远望,神情阴沉。 “本初老弟,”刘岱侧目看向身旁的袁绍,淡淡道:“你说城外的黄巾军是不是疯了,咱们都退到祝阿来了,他们还咬着咱们不放,平原郡和济南郡不要了?” 袁绍这几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虽说兖州军和豫州军是最先与青州黄巾军交战的,双方可以说结下了死仇, 但是这半年多来,无论是兖州军和豫州军根本就没有打进青州,就算攻下了几座城池,最后也被驰援而来的黄巾大军给赶了出来。 可那后来的冀州军,似乎很轻易的就拿下了平原郡和济南郡,几乎没有遭到黄巾军的抵抗和反扑,属实有点诡异。 要说那张昊与青州的黄巾军没有私下勾连,袁绍等人是不会相信的, 可就算要以此弹劾张昊,他们手上又没有证据, 眼瞅着自己麾下将士被黄巾军不断的消耗,而那张昊轻而易举的连下两郡,袁绍心里属实的憋屈的。 “刺史大人,此事定有猫腻,只是咱们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将张冀州暗通黄巾军一事昭然于天下。”袁绍愤恨道。 刘岱点了点头,说道:“我倒不担心祝阿的城防,咱们城内有六万战兵,城外的黄巾军不过十万,且大多都是一些弱旅,不足为惧。” 就在此时,许攸看着城外的黄巾军,皱起了眉头,开口道:“主公且看,城外的黄巾军似乎不太对劲啊。”33qxs.m 得到许攸的提醒之后,刘岱和袁绍这才仔细的打量起城外的黄巾军。 “是不太对,看他们的兵力,似乎也就七万余人……”刘岱喃喃道。 “不好!”许攸惊呼道。 “何事惊慌?”袁绍也被许攸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由转身看去。 “主公且看,”说着,许攸解释道:“此番追着咱们退守祝阿的黄巾军本有十余万,可眼前的黄巾军只有七万余人,看他们的举动,似乎并未着急攻城,必定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刘岱惊疑道。 “刺史大人明鉴,”许攸继续说道:“管亥和高览虽是草莽出身,但却并不愚蠢,他们不会不知道以七万弱旅攻咱们六万官军,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他们为何还要来攻,必然是另有所谋!” “另有所谋?”袁绍眉头一挑,焦急的看向许攸,问道:“许攸,你快说说,黄巾军到底是何打算?” 许攸眉头紧蹙,思索片刻后沉吟道:“敢问刺史大人,泰山郡的兵力守备如何?” “也就奉高城内有五六千兵马驻守,其他县城也就城防营的几百士卒,几无什么战力可言。”刘岱答道。 许攸一听,怅然叹道:“城外的黄巾军一定是分兵去泰山郡了。” “什么!”刘岱惊呼道:“若真有数万黄巾军去了泰山郡,仅凭奉高城内的那几千守军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啊!” 说着,刘岱看向许攸,他知道许攸是袁绍麾下的谋士,便对其拱了拱手,问道:“许先生可有良策?” 许攸与身旁的逢纪对视一眼后,神情凝重道:“为今之计,咱们也只能分兵去泰山郡了。” “分兵?”刘岱不由一愣。 一旁的袁绍皱了皱眉,见许攸朝自己使了一个隐晦的眼色后,朝刘岱抱拳道:“刺史大人,黄巾军既然有意攻取泰山郡,势必会派军中精锐前去; 下官愿率本部兵马,驰援奉高,虽不敢言胜,但也能保住奉高不落入黄巾蚁贼之手!” 刘岱眉头紧锁,他本想问问王彧,但王彧此刻不在祝阿,南下筹集粮草去了。 袁绍见刘岱犹豫不决,再次恳请道:“刺史大人,快快决定吧,若去晚了,恐怕泰山郡就会尽入敌手啊!” 刘岱看了看城外的七万黄巾军,心中也是一番计较。 以祝阿的城防,和三万余战兵,守祝阿倒是没什么问题,反而泰山郡不能有失。 “行吧,泰山郡就拜托本初老弟了!”说完,刘岱还朝袁绍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 十一月中旬, 张使君率领冀州军三万顺利拿下历城,赵云部一万五千兵马拿下了乐安郡郡治临济,郡内县城、村镇传檄而定。 同一时间,褚燕和张牛角部拿下济南郡后,褚燕率军两万驻守济南郡郡治东平陵,张牛角率部两万回到历城。 再说兖州泰山郡这边,袁绍三万司州兵与管亥的四万黄巾精锐在野外相遇,双方鏖战数日,管亥军不敌,带着数千残余逃至泰山郡北部城池莱芜。 而莱芜正是王允和程昱二十万大军的屯粮之地,管亥误打误撞的攻下莱芜后,王允和程昱大惊,情急之下,只得退兵至北海郡。 张使君在青州的捷报送达洛阳后,朝野震动,洛阳城内更是张灯结彩,欢呼庆祝。 灵帝对张昊也是大加赞赏,按理来说,以张昊短短两三月间便收复了青州三郡,这样的军功,是该有实质性的封赏。 但是张昊已经是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了,单从官品上来说,张昊已经是官居二品了,已经算是天花板了,在网上,就得位列三公了。 以张昊现在的身份、名望,还有年龄,断不可能位列三公的。 毕竟能得到冀州州牧的官位,也是因为他已经对冀州有了实质性的掌控,且手握十万雄兵,朝廷做出这样的抉择实则是出于无奈。 可现在升职是不可能的了,封赏金银,灵帝又舍不得,是以这两日的朝会,朝臣都是争论不休。 对于是否给张昊进行封赏,何进一党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帝党却站在了十常侍这边,同意对张昊进行封赏。 当然,帝党能在此事上站在十常侍这一边,张延出了不少力。 后殿中, 灵帝轻柔着太阳穴,没有说话。 堂中站着的是太尉张延、司徒崔烈、司空许相。 因为杨赐在十月时便因病去世了,所以司空便由名士许相担任。 良久, 灵帝淡淡道:“许司空,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封赏张昊啊?” 许司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封赏(2) 许相神情一凝,自己本就不想掺和党争,对于如何封赏张昊一事上,何进一党和十常侍这边都已经快掐起来了。 现在问我的意见,陛下要是采纳了,传出去是自己提议的,不就得罪何进一党了吗。 但既然陛下问了,许相又不能不回答。 “呃……”许相沉吟道:“张冀州在青州所向披靡,仅用两三月便收复了青州三郡,这是不争的事实,臣相信陛下自有圣断。” 灵帝睁开眼睛,瞥了许相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是会打马虎眼,说了等于没说。” 许相悻然一笑,朝灵帝拱了拱手,不再说话了。 灵帝扫了堂下三人一眼,喃喃道:“国库空虚,金银玉器这些东西,就免了吧,相信张昊也不会喜欢的。” 说着,灵帝见三人并未反对,便又道:“朕之前封了张昊一个平难中郎将,也算是四品武官了,此次就封他一个三品武官吧。” 堂下三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武官的品级并无实质性的作用,特别是像张昊这样招安而来的武将, 他就算没有武官头衔,只要手中依然握有十万劲卒,也没有人敢小觑他。 “朕封他为平北将军如何?”灵帝看向众人,问道。 一旁的张让,自然是知道张昊想要的是粮饷,并非什么官职,但此时当着三公的面,他也不好去提,此时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在一旁杵着。 张延作为站队张昊这边的人,自然也是得为自家主子争取利益,粮饷什么的,他不敢去提,因为要让灵帝从内库里划拨粮饷出来,无疑是从虎口夺食; 所以张延打算为张昊谋一个爵位。 对于现在的张昊来说,一州州牧已经是张昊现在能得到的最高的官职了,至于武官职位,三品四品的也不重要; 但是爵位则不同。 有了爵位,那就是贵族,脱离于庶民, 就算张昊是黄巾出身,可一旦有了爵位成了贵族,那么就会有士族主动靠过来,依附也好,联姻也好,将来士族子弟要想出仕, 有张昊这个爵位在身的贵族出面举孝廉、茂才,谋个一官半职的并不难。 “陛下,平北将军的官职固然好,但张冀州毕竟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若传言出去说咱们大汉的将军只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郎,恐有失朝廷威仪啊。”张延躬身拜道。 “哦?”灵帝不由看向太尉张延,问道:“那依爱卿的意思,当如何封赏呢?” 张延沉吟道:“臣以为,倒不如封张冀州一个爵位,更合适一些。” “爵位?”灵帝喃喃思索道。 不仅灵帝如此,一旁的崔烈和许相,甚至是一旁的张让都是一愣。 要说封爵的好处,倒也能说一箩筐,但是最为实质的好处,就是让一个庶民拥有了贵族的身份,至于食邑多少,反正又不用朝廷出。 崔烈在主理刺杀一案时,得到了张延不少的助力,此时见张延提出的封赏建议还算中肯,就算是何进一党的官员知道了,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陛下,臣觉着张太尉的提议甚好,反正有爵位的人也不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崔烈附议道。 一看有人提议了,许相也就想着顺势推一把,这种事情早定早了:“臣附议。” 灵帝将目光看向一旁皱眉不语的张让,询问道:“张让,你觉着呢?” 张让转过身,朝灵帝躬身拜道:“老仆也觉着封爵可行。” “那你们看,是封个什么爵位呢?”灵帝问道。 张延没有说话,他明白,这个时候不该他冒头。 一旁的崔烈和许相自然也不会去冒这个头,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灵帝身旁的张让。 “张让,你觉得呢?”灵帝问道。 “陛下,老仆觉着,封个信都亭候较为妥当。” 信都亭候?张延心中盘算着,亭候属于列候,列候是二十级军功爵位中最高的爵位了。 中常侍张让对张昊倒也不错,虽说信都本就是冀州首府,封地的意义凸显不出来,但从此以后,张昊也算是贵族了,以后少不得会有中小士族主动依附的。 除此以外,张延也能游说一些朝臣加入张昊一党,为张昊谋取更大的利益。 “好!那就依中常侍的意思办吧,封张昊为信都亭候!”灵帝朗声说道。 “陛下圣明!”众人跪拜齐呼道。 张让见灵帝作势就要起身离开,便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陛下,张冀州那边索要的粮草……” 张让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堂下的三人自然也是听见了, 其实他们心里也是明白,朝廷之前划拨去冀州的五十万石粮食,也就够十万大军两三月之用,如今已经十一月份了,如果朝廷不再继续供应粮草,恐怕冀州军那边会有变故。 毕竟,朝廷总不可能让前线的将士饿着肚子上阵拼杀吧。 对于张昊索要粮草一事,灵帝似乎早就有了对策,当即起身看向众人,朗声道: “此事便由张爱卿和许爱卿督办吧,”说着,灵帝面色一沉,厉声道:“若耽搁了前线战事,朕拿你二人是问!” 说完,灵帝转身离去了,张让正想追上去,却被灵帝伸手阻止了。 灵帝的话让张延和许相不由一窒,脑子里嗡嗡作响。 崔烈见自己逃过一劫,朝两人拱了拱手后便赶紧离开了,那脚步比平常还有快三分。 按理来说,给前线军队供应粮草,本来就应该有掌管天下兵马的太尉,和负责后勤事务的司空来统筹。 但是, 以如今的时局,太尉似乎只是一个半虚半实的职位,朝廷能直接调动的兵马,除了朱儁带到凉州平叛的西园禁军以外,就只有何进所掌握的司州兵了, 至于各州郡自行招募的义军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去戳破,毕竟朝廷和陛下都是要面子的。 张延这边,能够支持的部分,不外乎就是按个印,象征性的走个流程,最难的还是许司空这边。 司空所领的宗正、大司农、少府都不是他的人,他只是明面上的领导,实则早已经被架空了,他能够做的,也只剩下按个印走流程了。 许相将目光看向中常侍张让,他知道大司农彭参是十常侍一党,更是张让的心腹。 筹措粮草之事,还得张让出面协调。 “中常侍大人留步啊!”眼瞅着张让转身要走,许相赶紧追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桃花酿 十一月的洛阳,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 随着天气越发的寒冷,有些殷实一点的家庭索性就不怎么外出了,那些沿街摆摊的商贩也就隔三差五的出来露个脸,熟悉的老主顾自然也就踩着点去买点东西。 艺馆的生意还行,只要炭火足,客人也是蛮多的。 红袖招内,人气还是如往常一样满座,炭火烧得很旺,就算把窗户半开着透透气儿,屋子里也不会觉得冷。 老鸨提着一壶烫好的桃花酿,穿过大堂,向楼梯口走去。 “听说了吗,冀州牧张昊在青州打了胜仗,不到三个月,就收复了青州三郡!” “什么三个月,就两个月!” “不得不说,张冀州是真的厉害啊,得亏当年被朝廷招安了,否则……” 一旁的老鸨听着觉得有趣,便倚在柱子旁多听了几句。 “以前只知道咱们大汉有三柱石,卢植、皇甫嵩、朱儁,现在卢植卧病府中,朱儁去凉州平乱了,皇甫嵩死在了广宗城外,现在咱们大汉啊,也就张冀州可堪重用了!” “你可知道皇甫嵩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被黄巾军杀死的吗?” “皇甫嵩是被张冀州杀死的!” “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真的,张冀州在被招安之前,可是黄巾少主,围困广宗数月,最后不仅逼得皇甫嵩自刎而亡,还将广宗城内的两万官军全部屠戮干净了!” “慎言,此事是你我能谈及的吗!” “不管怎么说,张冀州在青州大败数十万黄巾军这可是事实,有他在,可保我大汉数十年安定!” 老鸨走上台阶,向楼上走去。 自从前些日子,青州的捷报传到洛阳后,洛阳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张冀州收复青州三郡之事。 朝廷怎样,陛下怎样,百姓们都不怎么关心,因为离他们太遥远了。 他们也知道天下不太平,各地黄巾余孽还在作乱,但是战火并未烧到洛阳,司隶,是以他们也就像旁观者一样看得乐呵,图个热闹。33qxs.m 去年黄巾起事,各州郡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战乱,很多百姓几乎都以为大汉朝要亡了, 结果, 朝廷又挺了过来。 大家的日子,本就不怎么好过,去年黄巾起事后,朝廷增加的税收,大家的日子更加艰难了, 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咬紧牙关,勒紧裤腰带,挺着呗。 今年稍微好点,也就凉州和青州的局势比较糟糕,大家咬咬牙,这不又挺了一年嘛。 青州的捷报传来,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期盼着青州平定后,朝廷能够缓一缓,也让他们缓一缓,不管怎么说,往后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的。 现在大家伙心里有了盼头,抱怨的人也就少了。 二楼暖房内, 浮香一身红裙,赤着脚,双腿弯曲在身侧,一头乌黑长发散落在肩后,一副慵懒之态。 木门推开,老鸨走了进来,见浮香一脸醉意的模样,没好气道:“青州那边是打了胜仗,可你也不该喝成这样啊。” 浮香没有去看老鸨,而是将目光看向朝东的窗户,窗门大开,一眼便能见到窗外的落雪。 老鸨看了一眼朝东打开的窗户,又看了看暖房中的三个炭盆,皱了皱眉。 “幽姨,你说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浮香喃喃道,眼眸看着东方的天空,怔怔出神。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在意,我只知道他是主人看重的人!”老鸨面无波澜,看不出一丝情绪。 说着,老鸨将桃花酿倒入樽中,接着一饮而尽。 “那主人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你忘了规矩了?” “我知道,不该问的不问!”浮香撇了撇嘴,伸手去拿桃花酿。 老鸨先一步将桃花酿拿入手中,眉目低垂,淡淡道:“你醉了。” 浮香也不恼,身子伏在小桌上,拖着腮,眼里满是柔情,回忆道:“第一次见到他,不过是一个略微有些青涩的少年郎,接触了两次,便觉者他有些奸猾,那种奸猾不似他这般年纪该有的。” “所以呢?”老鸨抬眼看向浮香。 浮香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眼眸中多了一丝落寞。 老鸨微微叹息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浮香咧嘴一笑,一如以往的柔媚,看向老鸨,低声道:“奴家记着呢,咱们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棋子,宿命已定。” 老鸨的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的侍女朗声通禀道:“张太尉来了。” 浮香神情一凝,眼眸中哪还有一丝醉意,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老鸨起身,将地上的大氅拾起,披在了浮香的身上,接着将自己的酒樽收入袖中,微微欠了欠身,脚步轻盈的从侧门离开了。 木门推开, 张延走了进来,朝浮香微微颔首后,坐在了浮香的对面。 浮香淡然一笑,打趣道:“张太尉是闻着桃花酿来的?” 说着,浮香重新拿了一个酒樽放在了张延的面前,给其倒上温热的桃花酿。 “我按照你说的,建议陛下给张使君封爵,陛下同意了。”张延道。 “什么爵位?” “信都亭候。” 浮香眼睛微眯,沉声道:“这个爵位可不低啊。” 张延点了点头,说道:“是张让提议的。” “张让?”浮香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张让得知使君拿下青州三郡后是个什么反应?” “脸色阴沉,不见喜怒。” “他是怕使君成为第二个何进……” “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何建议陛下封使君为亭候呢?”张延疑惑道。 “因为在明面上,十常侍一党是支持使君的,至少要让何进一党的人知道,使君是十常侍的人。” 张延皱了皱眉,将酒樽内的桃花酿一饮而尽后,无奈道:“昨日,许司空请张让帮忙凑一些粮饷,张让并未答应,这可如何是好?” 浮香冷笑道:“既然朝廷不愿意给那就不给吧。” “那使君那边……”张延诧异道。 浮香抿嘴一笑,看了一眼张延后,将目光再次看向东方,淡淡道:“也许使君也不想朝廷真的将粮饷送过去吧。” “这……”张延。 第一百七十章 高览来了 十二月初的历城,白雪皑皑。 一连数日的大雪,将整座城池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城内的五万冀州军并未因为天气的寒冷而停止操练,校场上,依然能看到冀州将士矫健的身影。 城楼上,张昊一身白袄,披着大氅,手中抱着暖手炉,眼眸望着城外的冰天雪地,怔怔出神,呼吸间自有一股水气。 “使君,朝廷的封赏……”沮授的声音从张使君的身后传来, 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说吧。” 沮授叹道:“陛下封使君为信都亭候,从爵位上来说,倒是不低,可是……” 听着沮授欲言又止的语气,张使君神情淡然,喃喃道:“可是并未调拨粮饷给咱们,是吗?” 沮授怅然一叹,没有说话。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 沮授抬眼看向张使君。 “国库空虚,咱们陛下又将内库中的奇珍异宝、粮饷兵械攥得很紧,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沮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使君继续说道:“至于张让和何进一党的官员,他们才不会管咱们的粮饷够不够用,他们心里害怕咱们做大。” 沮授凝神道:“前两日,孔昱送了二十万石粮草到历城,加上张牛角从济南郡搜罗来的粮草,总共三十万石,也够城内五万大军吃到明年开春了。” 孔氏是青州第一大族,产业遍布青州六郡,除了明面上的粮仓以外,在多地还有地窖储粮。 孔昱送来的这十万石粮食便是济南郡和平原郡内,藏在地窖中的粮食。 张使君颔首道:“孔氏挺上道的,孔昱也有些才干,咱们要掌握青州三郡,除了咱们手里的这几万冀州军以外,少不得孔氏的支持。” 其实对于士族的态度,张使君一直是比较犯难的。 只要是封建王朝,无论是哪个朝代,士族对于统治者来说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帝王要想维持自己的权利和统治,势必要获得士族的支持, 比如你朝廷颁布一条政令,如果得不到士族的支持,可能你的政令连都城都出不去。 毕竟国家大了,需要士族豪强阶级去帮朝廷治理, 若不然, 阳奉阴违都是小事, 事情闹大了,各地士族联合起来,他们有钱有粮,想要起兵造反或是支持某个上得了台面的亲王清君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治理冀州的时候,面对冀州的四大士族,张使君和沮授不得不拉拢一批,杀一批,哄一批; 利用他们之间的嫌隙,分化他们。 可是青州不一样,青州六郡,孔氏一家独大,对待孔氏,张使君也只能上点手段,拉拢过来。 就像现在的孔氏,迫切的想要朝廷派出大军剿灭青州的黄巾军,无论是刘岱的兖州军也好,王允的豫州军也好,袁绍的司州兵也好,别看架势挺足,但却打不进来。 而张使君麾下的冀州军,不管怎么说,短短两三月间便拿下了平原、济南、乐安三郡,这无疑给孔氏打了一针强心剂,让孔氏看到了希望。 所以当孔氏知道我们的张使君缺粮后,毫不犹豫的拿出了十万石粮食出来,至少够历城的五万冀州军吃上一个多月了。 虽然十万石粮食不多,但至少孔氏给出了一个态度。 张使君拿了孔氏的好处,看到了孔氏的态度,张使君自然也是要给出一个态度的。 “使君,那咱们接下来……”沮授询问道。 按照之前的谋划,他们从朝廷手里获得足够的粮饷后,便会继续东进, 但现在,朝廷是一两银子,一颗粮食都不给,若继续东进的话,这戏就演砸了。 以沮授的才智,他的心里早就有了良策,但做为谋士,如果事事都显得自己很能的话,迟早会引起自家使君的不爽。 何况张使君又不是一个庸才,说多了显得自己太张扬,说少了显得自己不动脑子,这中间的尺度,需要每个谋士自己去拿捏。 张使君淡淡道:“既然朝廷不着急,那咱们也没必要着急,有了三郡之地在手里,咱们就好好的经营着吧。” 沮授眉头一挑, 自家使君用了‘经营’这两个字,其中深意,沮授自然是能够明白的。 自家使君只是冀州牧,若将青州三郡之地收入囊中,在法理上是不被允许的,甚至还会招来朝廷的猜忌,会有御史弹劾张使君心存不臣之心。 按照沮授的想法,青州三郡虽然是要还出去,但也得换取同等价值的好处,比如粮草、军械、金银等。 “使君的意思是……”沮授心里已有猜测,但兹事体大,还得让使君明言。 “平原、济南、乐安三郡,虽已收复,但黄巾残余依然存在,随时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是以此三郡暂由我冀州军管控,他日天下安定后,我冀州军自会撤离。” 听到张使君所言后,沮授微微一笑。 自家使君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能在这样的明主身边谋事,何愁大事不成! 沮授颔首道:“如此一来,也就堵住天下人的嘴了。” “对这三郡之地进行军管,少不得孔氏的支持,孔昱这人不错,沮先生有何打算啊?” 沮授笑道:“冀州府中,还有一个长史的位置空缺着……” 张使君颔首道:“也好,此事沮先生去安排吧。” 就在这时,城外一骑快马踏雪而来。m.33qxs.m ……………… 哨骑在力士营亲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张使君跟前。 “禀报使君,城外二十里处发现两万余黄巾军!”哨骑禀报道。 张使君神情一凝,没有说话。 一旁的沮授出言问道:“可看清对方的旗号?” “高字旗!” “高?”沮授不由一愣,将目光看向了张使君。 张昊心里也是一阵懵圈,姓高的黄巾将领,他并不认识啊, 按道理来说,历城附近的黄巾军,也就祝阿城外的那十余万黄巾军了,可带头的是管亥啊。 这个姓高的黄巾将领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时, 一直站在张昊身后的黎悦,走了上来,低声提醒道:“青州黄巾军中,有两员虎将,一个是管亥,另一个则是高览,或许城外二十里的黄巾军就是这个高览!” “高览!?”张昊不由一窒。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出好戏 高览? 袁绍麾下的河北四庭一柱中的高览? 都知道袁绍麾下有五大名将,四庭分别是颜良、文丑、高览、张郃,一柱指的是鞠义。 若黎悦口中说的高览就是四庭中的高览,那就太好了。 如今张郃在讲武堂做教头,自己再得到高览,河北四庭柱中的两个便在自己麾下了。 就算之后与袁绍、公孙瓒争夺北方四州,张昊心里也有底气。 如今对于张昊来说,什么最重要? 人才最重要! 高览虽算不上是一位有勇有谋的帅才,但其凭借着不俗武力,能与许褚打个几百回合不落下风,足以称得上一员猛将了。 张使君麾下的武将不少,周仓、张硕、屠兀骨、赵云、褚燕、张牛角、雷公、张郃。 赵云自不必说,那可是张使君的大宝贝,有勇有谋不说,还忠义,也算是张使君麾下第一梯队的武将了。 至于第二梯队嘛,也就张硕和张郃还有高顺能够拿得出手,但张郃还在讲武堂,并未正式成为他的武将,而高顺还在信都编练新军,短时间内还形成不了战斗力。 再往下,就是第三梯队的周仓、屠兀骨、褚燕、张牛角、雷公了。 对于第三梯队的武将,虽然是冀州军中的中坚力量,但他们都是以忠义著称,若让他们独自领军作战,打顺风仗可以,可若是让他们啃硬骨头,就着实有些难为他们了。 除非给他们配上一位像沮授、田丰这样的谋士从旁协助,那还好说,可若遇到阵前单挑,风险也是极大的。 对于现在的张使君来说,若能将高览收入麾下,倒是能够补充第二梯队的武将序列了。 “王孚!”张昊朗声喊道。 “属下在!”守在不远处的王孚赶紧跑了过来。 张使君来回走了几步,沉吟片刻后,吩咐道:“赶紧派一队力士营的骑士去城外二十里处找到高览,问明情况。” “诺!”王孚应声后,转身欲走。 “等等。” “使君,还有何吩咐?”王孚又回来了,抬眼看向使君。 张昊伸出食指,指向王孚,肃然道:“兹事体大,你亲自去跑一趟吧!” “诺!”王孚眉头微蹙后,应声离去。 见到张使君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一旁的沮授不由皱了皱眉。 这高览是何人,怎会引起使君如此重视? 深知张昊脾性的黎悦,自然是知道张昊为何如此,显然这个叫高览的黄巾将领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才了。 半个时辰后, 王孚等人回来了…… “什么?”张使君诧异道:“请降?” 说着,张昊默默的看向一旁的沮授,那眼神中的意思是:咱们的谋划里有这个环节吗? 沮授也是一脸的惊疑,一脸懵圈的摇了摇头。 接着,王孚便将高览和管亥他们在祝阿城外是如何分兵的,为何分兵的情况讲了出来。 高览亲率七万黄巾军佯攻祝阿,为了给管亥进入泰山郡赢得先机, 怎料佯攻的第一日,便被官军识破,袁绍带着三万司州军迅速的离开了祝阿往泰山郡去了。 高览知道后,心中大惊,一方面派人赶紧去给管亥报信,另一方面,对祝阿由佯攻转为了强攻。 希望凭借兵力的优势,赶紧攻下只有两万余兖州军驻守的祝阿,也好驰援管亥。 可刘岱的兖州军凭借着完备的城防军械,一次又一次的将高览击退,双方交战三日,战损极大。 就在第四日时,眼瞅着兖州军快守不住了,官军的援军到了,是刘繇带着三万兖州军来了。 高览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攻城,率领余下的四万黄巾军迎击刘繇的三万兖州军,祝阿城内的刘岱军见援军来了,赶紧率领城内的兵马出城,与刘繇军展开夹击之势。 高览带着四万黄巾军与之展开血战,奈何四万黄巾军中仅有一万是精锐,其余三万皆是弱旅。 双方从午时战至黄昏, 最终高览不敌,丢下两万具尸体后,向北而逃。 刘岱和刘繇两兄弟在乱战中皆负伤了,见黄巾军被击溃后,也没有去追,便放其退走了。 高览带着残军,一边逃一边收拢溃军,没了粮草,他们也只能向历城而来。 他相信,黄巾少主张昊,不会不管他们的。 听完了王孚的讲述,张昊和沮授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十余万黄巾军,在管亥和高览的带领下,就这么败了…… 高览还好,还带着两万残军来投,而管亥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不过,被袁绍三万司州军咬住,管亥手里的那四五万黄巾军,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从袁绍军迅速离开祝阿,往泰山郡而去的反应来看, 袁绍一方的实力果然很强,无论是对战局的把控,还是对敌军动向的敏锐度,堪称一流。 张昊心惊的同时,也不由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毕竟几年以后,袁绍会成为自己的大敌! “呜——”城楼上,示警的号角声响起。 高览来了! 沮授看向张使君,张使君微微颔首。 “来人,击鼓聚将,准备迎敌!”沮授高声喊道。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校场上的冀州军将士停止了操练,被各级军官们紧急聚集在一起,朝着南城门这边集结。 南城门这里值守的两营步卒,队列整齐,全副武装的登上城墙,去到自己的岗位。 在军官们的呼喝下,三排弓弩手在前,三排刀斧手在后,军官们并未看向城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城楼处将台的方向,等待着主将的号令。 张使君在一众力士营亲卫的护卫下,来到将台上,坐在帅椅上。 周仓和张牛角一身甲胄,站在将台左右,凝神看向城外的两万黄巾军。 周仓的心里不免有些疑惑,怎么青州的黄巾军开始主动攻打历城了?他们难道不知道使君在历城? 张牛角则是一脸复杂,心中揣测着,这一局是真打还是假打,看使君这阵势,怎么有点像是要来真的? 城外的黄巾军,军阵森然,高览一马当先,神情肃然,看不出喜怒,没有出言挑衅,更没有下令攻城。 城楼上,弓弩手蓄势待发,神情戒备,城外的黄巾军已经在射程范围内了,可将军们怎么还不下令攻击? 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只有风吹旌旗的猎猎声。m.33qxs.m 大雪缓缓飘落,落在将士们的肩头上,将士们浑然不觉,双方的眼中皆是冰冷,和肃然。 张使君看向沮授, 沮授左右看了看,没见徐登、钟繇、孔昱三人。 戏台搭好了,唱戏的也都就位了,就差看客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攻泰山郡!? 攻方不攻,守方也不射出弩箭, 双方就这样互相干看着,看久了,不免有些尴尬。 良久, 当张使君再次将目光看向沮授的时候,沮授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客没来。 张使君撇了撇嘴,戏台都搭好了,唱戏的也都就位了,就算看客没来,这戏也得接着唱下去。 “开始吧。”张使君说完,起身朝城楼下走去。 瓮城内,赵云和二十余骑力士营骑兵已经全副武装的候着了。 当张使君骑着火流星缓缓来到赵云身边时,赵云朝张昊微微颔首,表示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开城门!”张使君朗声喊道。 “吱呀——”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张使君带着赵云等人,向城外缓缓而去。 ……………… 城内驿馆, 前厅内,徐登、钟繇、孔昱安静的坐着。 很快,一名侍从快步而入,朝孔昱躬身禀报道:“先生,张使君出城了!” “出城了?”孔昱大惊,不禁看向徐登和钟繇两人。 徐、钟二人面面相觑后,徐登看向侍从,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仅二十余骑。”侍从答道。 “二十余骑!?”徐登惊疑道。 钟繇皱眉不语。 孔昱不禁皱眉道:“张使君这是做什么?” 徐登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钟繇。 钟繇叹了口气,将酒樽内的酒水一饮而尽。 “元常何故叹息啊?”徐登问道。 钟繇看了徐登一眼,淡淡道:“看来咱们真的小觑这个张昊了。” “元常兄何出此言啊?”孔昱不解道。 钟繇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城外两万黄巾残军,必然是被祝阿城内的官军击败而至,他们明知道历城内有五万冀州军,为何还是要来。” “他们是来请降的?”徐登不由惊呼道。 “是也,”钟繇颔首道:“如此这般,在下终于知道为何青州的黄巾军不与冀州军交战了。” 孔昱眉头紧蹙,凝神不语。 徐登冷哼一声,怒道:“咱们都被这张使君骗了,好一个黄巾少主,好一个暗度陈仓!” 说着,徐登不由愤慨起身道:“二位可敢随我去找那张昊狗贼当面对质!” 孔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钟繇暗暗的看了孔昱一眼后,将目光看向了徐登,苦笑道:“没用的,事已至此,谁还会关心其中的猫腻。” “那咱们就眼瞅着,大家被张昊这样的无耻之徒所蒙骗?” “蒙骗?”钟繇反问道:“张昊蒙骗咱们什么了?” “他……”徐登一时语塞。 钟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张昊出身黄巾,黄巾少主的身份天下皆知,他蒙骗咱们什么了? 黄巾旧人不愿与张昊为敌,咱们手中可有张昊私通黄巾蚁贼的凭据? 就算咱们有张昊和黄巾蚁贼的来往书信,又能怎样? 张昊是冀州州牧,陛下亲封的信都亭候,不管怎么说,刘兖州和王豫州没能拿下的青州三郡,被张昊以一己之力拿下,赶走了境内黄巾军,这是事实,咱们又能说他什么?” 钟繇的话,让徐登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他只得不甘心的抱怨道:“难道咱们就任由着张昊侵吞了青州三郡?” 一说到侵吞青州三郡,一旁默不作声的孔昱不由抬起了头,看向徐登和钟繇。 “侵吞?”钟繇又给自己舀了一瓢酒,将酒樽内的酒一饮而尽后,淡淡道:“如今是战时,青州的黄巾主力还在临淄,青州另外的三郡还在黄巾军手中; 以张昊的能力,难道不会玩一手养寇自重? 就算朝廷责令冀州军回冀州,你信不信,今日冀州军一撤,明日黄巾军便来接管了。” 徐登眯了眯眼睛,厉声道:“张昊狼子野心,宁可让我家主公或是王豫州来接管青州三郡,也好过让张昊的冀州军占着。” “刘兖州?王豫州?”钟繇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元常,你这是什么意思?”徐登皱眉道。 没等钟繇开口,一旁的孔昱率先说道:“如果刘兖州和王豫州真能守住,当初也不会被黄巾军赶出青州了!” “你……”徐登气急,瞪着孔昱,半天说不出话来。 面对孔昱的嘲讽,徐登的确无法反驳。 去年中旬,刘岱亲率十五万兖州军和王豫州的十万豫州军,总共二十五万大军出兵青州,一开始倒还顺利,一东一西,接连攻下好几座黄巾军驻守的城池。 可是越到后面,阻力也就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黄巾军开始袭扰他们的粮道,以优势兵力合围少量官军驻守的城池,若不是刘岱和王允跑得快,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当时刘岱和王允撤离青州的速度,比他们攻进来的时候,快多了。 孔氏一族扎根青州多年,此间事情,孔昱自然是清楚的。 不然,孔昱也不会将平定青州的希望寄托在张使君的冀州军身上,也是因为看到了冀州军用了不到两三月的时间便夺回了青州三郡之地, 孔昱才会说服家族,拿出私藏的粮食支援冀州军。 虽然他明白,张使君和青州的黄巾军之间必然是有所勾连的,否则也不会如此顺利的拿下青州三郡,而未遭到黄巾军的反扑。 但是, 那又如何呢? 只要张使君能够平定青州,不让黄巾军祸乱此地,那么孔氏便能在这里安心过日子。 至于张使君会不会将青州收入囊中,孔氏并不担心,因为三互法的缘故,孔氏一族本就无法在青州担任刺史或是太守的职务, 就算张使君真要染指青州,对于孔氏一族的人来说,也没有关系, 因为不管是谁来主掌青州,都绕不开孔氏,没有孔氏的支持,谁来都不好使。 孔氏作为青州第一大士族,就算是放眼天下十三州,孔氏一族也能排进前五,若论底蕴,孔氏一族都能排进前三了。 事情发展道如今这个局面,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无论是刘岱还是王允,亦或者是袁绍,恐怕都难以染指青州了。 既然如此,孔昱也就没有理由和徐登、钟繇二人待在一起了, 此时的孔昱,更应该前往城楼,和张使君站在一起。 孔昱正准备起身离开时,一名侍从进来禀报道: “禀先生,张使君招降了城外的两万黄巾军……” 钟繇微微一笑,起身,准备离去。 徐登呆愣当场,闭目哀叹,仿佛全身失去了力气。 孔昱见侍从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问道:“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出来。” 侍从看了孔昱一眼后,皱眉道:“张使君从城外回来后,似乎很是气愤,扬言着要集结兵马去攻泰山郡……” “攻泰山郡!?”徐登、钟繇、孔昱三人惊呼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驰援管亥 “传我军令,整备兵马,明日清晨随我驰援管亥!”张昊大怒道。 城楼上,前厅中,张使君大发雷霆。 周仓和张牛角也是第一次见自家使君发如此大的火,不由面面相觑,躬身应命道: “诺!” “且慢!”沮授赶紧伸手阻拦二人。 沮授看向首座上来对踱步的张使君,躬身一拜,面露凝重之色,开口道: “使君息怒,泰山郡的情况,咱们并不清楚,可不能贸然前去啊!”沮授劝慰道:“况且泰山郡隶属于兖州,咱们没有朝廷意旨又没有兖州府的文书,若就这么带兵过去,恐遭天下之人的非议啊!” “非议?”张昊眯了眯眼睛,狠声道:“我身上的非议还少了吗!” 自从高览进城后,便将管亥在泰山郡遭遇袁军的情况告诉给了张昊,凭张昊对袁绍的了解,管亥是根本打不过袁绍的。 管亥是人公将军张梁的部将,更是黄巾军中威名赫赫的猛将,说起来也算是黄巾老人了。 他跟着尘哥儿在青州搅风搅雨,他张昊管不着,可如今袁绍去围剿管亥,管亥自然是凶多吉少,黄巾军中的那些渠帅,大多都战死了; 剩下的渠帅,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若管亥再出了事,一来无法向尘哥儿交代,二来更是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三叔。 去年,天地人三位将军, 天公将军张角麾下,也就是冀州军的前身,有雷公,有周仓,有自己,像褚燕、张牛角都是后来的。 地公将军张宝,麾下步卒大半都死在了广宗城,剩下的,一部分由硕哥儿带着在冀州,一部分被其带去了并州,虽然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但好在有一隅之地栖息。 而人公将军张梁,本人战死在广宗城外不说,余下的那两千余兵马被管亥带着跟随尘哥儿去了青州; 尘哥儿那里暂且不说,管亥是三叔所留下的最后火种了,若管亥没了,这对黄巾军来说如同一记重锤。彡彡訁凊 “使君三思啊!”沮授眉头紧蹙,心中焦急,但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救下管亥。 在他们决定出兵青州之时,沮授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毕竟他们冀州军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黄巾军了,他们代表的是朝廷,是官军。 若冀州军突然杀入泰山郡,为了救下管亥,不惜与袁绍的部队交战,那他们这一年多来的努力将瞬间化为泡影。 既然玩的是灯下黑,自然也会有各种不利的情况,牺牲在所难免,沮授疑惑的是张使君心里难道没有这样的准备吗? 一旁的高览看着众人不同的反应,他的心里也是焦急。 在场的这些人,高览一个都不认识,他只是从管亥的口中了解过这些人,是以一开始他也不敢乱发言。 但此时,眼瞅着张使君和沮授各抒己见僵持不下,他知道,这个时候该他说话了。 “少主,”高览朝张昊拱手拜道:“虽然我很想去救管将军,可以目前使少主的身份,属实不该贸然行动。” 堂中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了高览,眼中尽是诧异之色。 按理来说,高览和管亥是同袍,他最应该急于去救管亥的,但此刻,高览的冷静,倒是让大家颇为意外。 “高览,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有话直说!”张使君说道。 高览沉吟片刻后说道:“少主如今已是冀州州牧,为了救一位黄巾将领杀入泰山郡,势必会引起朝廷的猜忌,可若由我带着麾下的两万余黄巾军再次反叛去泰山郡,朝廷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高览的话让众人皆是一愣。 他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被张使君招降的两万黄巾军再次反叛离去,去泰山郡驰援管亥,这一切倒也说得通。 但高览还是低估了自己在张使君心里的分量。 “不可!”张使君拒绝道。 管亥已是凶多吉少,他又如何能放高览去送死,现如今麾下本就缺沙场猛将,丢一个管亥已是肉疼,再丢了高览,岂不是血亏。 “王孚,你带着两千力士营的骑兵随我去泰山郡!”张使君沉声道。 “诺!”王孚应声抱拳道。 “使君不可啊!”不仅沮授不同意,一旁的周仓和张牛角也表示不同意。 沮授不同意是因为他不同意去救管亥,而周仓和张牛角则是担心只带两千力士营亲卫去不安全。 “沮先生和高览说的没错,以我目前的身份,着实不能带着大军去泰山郡,”说着,张使君又道:“但若我带着两千亲卫去,行动迅速,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去支援袁绍的; 只要我能够见到管亥,我便能以招降他的名义保全他!” 说完,张使君将目光看向沮授,说道:“待我离开后,历城内的军政事务皆交由沮先生决断!” 沮授哀叹一声,无奈的朝张使君拱了拱手,拜道:“属下遵命便是了。” 他心里明白,一旦张昊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见自家使君已经做出了决断,周仓看向王孚,嘱咐道:“王孚,你一定保护好使君!” 王孚朝着众人拱手道:“诸位放心,王孚一定拼死护得使君周全!” “少主,我高览随你一同去!”高览朝着张使君抱拳道,他的眼中满是灼热。 ……………… 莱芜西南两侧的城墙,此时已是满目疮痍,西南角的一处塔楼和旁边的一段墙垣已经坍塌了, 城内的黄巾士卒正以木料和混合着干草的黄泥修补着,试图堵住这道缺口。 在管亥的带领下,他们又一次的将袁绍军击退。 城墙上面和城墙下面,死尸横七竖八的遍地都是,一些未被救回的重伤者,还在地上哀嚎着,哭喊声撕心裂肺,闻者无不悚然。 一队队黄巾士卒开始出城打扫战场,收回兵器箭矢、滚石檑木,扒下官军身上的甲胄和一些财物,至于那些将死未死的官军伤者,则会被黄巾士卒补上一刀。 管亥一身血污,身上的甲胄早已残破不堪。 他坐在城楼上,左边的医师正帮他包扎着伤口,右边的皮铁匠人正用线头将胳膊上的一块甲皮重新缝合上。 “将军,城内可战之士已不足五千,恐怕……”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战死(1) 说话的是管亥的亲卫营营主阿武,他是最早跟随管亥的,也算是黄巾军中的老人了。 自从管亥带着两千余冀州的黄巾老卒征战青州以来,大小战事百余场,冀州老卒也是越来越少,到后来只剩下五百人,被管亥编入了自己的亲卫营中。 “亲卫营的弟兄还剩下多少?”管亥淡淡道。 “…………”阿武神情落寞,眼角泛着泪水。 “说!” “连我在内,只剩下一百二十五个了。” 管亥面沉如水,眼眶泛红, 良久, 管亥仰起头,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泪水自其眼角流下,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泪痕。 深吸一口气后,吐出一口白气,开口道: “我恐怕不能带你们回家了……” 阿武抬眼看向管亥,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说道:“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管亥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张梁时的情景……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管亥!” “你为什么加入太平道?” “家里的人都死在逃难的路上了,我想谋一个活路。” “以后太平道就是你的家!” ………… “主公,我们为什么要起事?” “因为朝廷无道,百姓们没有饭吃,我们起事,就是为了让天下的百姓都有一口饱饭吃!” “就凭咱们?” “太平道徒已有百万之众,黄巾军数十万,咱们万众一心,何愁大事不成!” …………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敌将狂妄,诸位将军谁去斩了对方的首级?” “主公,我去!” “管亥,敌将勇武,你可有把握?” “主公放心,我管亥誓斩其首级!” ………… “主公,咱们为何要死守这广宗城?” “广宗不破,黄巾不灭!” “少主麾下还有数万劲卒,他为何不驰援咱们?” “子楚继承了太平道的意志,他有他要走的路。” “那咱们怎么办?” “也许,广宗城就是咱们的归宿。” ………… “管亥,若事不可为,你可自行突围离去!” “不,我管亥誓死追随主公!” “糊涂!你武艺不俗,黄巾军中可以没有我张梁,却不能没有你管亥。” “若主公不在了,我管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子楚继承了大哥的衣钵,他是黄巾少主,他比我更需要你!” ………… “呜——” 袁军进攻的号角声,将管亥拉回了现实。 管亥起身来到墙垛旁,看着城外军阵森然的袁绍大军,他的脸色阴沉,毫无波澜。 城墙上的黄巾军,甚至不需要管亥去指挥,便开始按部就班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弓弩手在前,刀斧手在后,严阵以待的看向城外的官军。 “咚!咚!咚”袁军的战鼓声响起,数千先登军扛着云梯开始蚁附攻城。 城墙上的黄巾军,在军头的指挥下,开始有序的朝城外射出弩箭。 ………… 一滴雨点落在了管亥的手背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管亥仰头看天,任凭雨水低落在脸上,冰凉刺骨。 人公将军将太平道的未来寄托在了张昊的身上,尘公子也曾向他们明言,黄巾少主是张昊,永远都是。 “少主……张昊……”管亥喃呢着。 一想起张昊为了接受朝廷的招安,不惜放过杀害人公将军和数万黄巾军的皇甫嵩,管亥心里就不是滋味。 张昊,真的继承了太平道的意志了吗? 直到此时,管亥的心里始终都有一个疑问,曾经的黄巾少主,现在的冀州牧张昊, 人公将军和尘公子所坚信的,真的是这样吗? ………… 袁军的先登军已经杀上了城墙,与城墙上的黄巾士卒互相厮杀成一团。 面对潮水般不断冲上城头的的袁军,黄巾军这边已经渐渐感到不支,不得不两三人或者三四人靠在一起,苦苦支撑着。 “将军,官军这次是孤注一掷了,咱们恐怕挡不了多久了!”阿武一刀砍翻一名袁军士卒后,来到管亥的身边焦急道。 管亥收回目光,怅然一叹,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三名袁军士卒。 “杀——”管亥虎躯一动,声如雷霆一吼。 提起长刀纵身杀入敌群之中,手中长刀翻飞,左劈右砍,周身的袁军士卒非死即伤,转眼间便将此处的袁军士卒清扫一空。33qxs.m 周围的黄巾士卒见自家将军如此勇猛,士气大振,赶紧跟随管亥左冲右突, 一时间,本来已经几欲崩溃的防线,再度变得稳固起来。 莱芜城外, 袁绍立于一辆战车之上,遥望城墙上的黄巾军愈战愈勇,己方的先登军损失惨重,焦急之下狠拍扶手,大怒道: “我就不信了,这个管亥当真的是天神下凡不成!” 也不能管袁绍大发雷霆,之前在野外交战时,他还可以凭借骑兵的优势,将两倍于己的黄巾军给击溃,可一到这里, 明明城内只有数千黄巾残军,自己手里的两万劲卒硬是强攻不下。 这个管亥属实太过骁勇,自己麾下多名校尉皆是死在其手,不仅如此,每次眼瞅着就要拿下这莱芜城时,只要这管亥出手,形势便会逆转而下。 如今围攻这莱芜已有五日,军中粮草已然不多,自己麾下的士卒更是越来越少,想到这里,袁绍心中就越发愤恨了。 “管亥不除,莱芜难下!” 说着,袁绍看向左右,问道:“你们有谁敢去斩杀那管亥,我赏千金!” 周围的校尉怎会不知管亥的厉害,那可是黄巾军中以骁勇著称的猛将,先后已有三名同袍校尉死于其刀下,他们自知不敌,又怎敢请战。 见无人请战,袁绍的脸色也是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开口道: “管亥已经负伤,如今更是久战不退,早已精疲力尽,尔等若率众冲上城头,必能一战将其斩杀,此人一死,城内的数千黄巾蚁贼便不足为虑,莱芜必克!” 袁绍说完,身旁的校尉无不低头认怂,无一人敢请战。 就在袁绍大怒,准备破口大骂时,韩猛朝着袁绍抱拳请战道: “末将韩猛,愿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战死(2) 韩猛,是袁绍麾下的骁将,统率着袁绍的亲卫营,其武力在袁军中仅次于蒋奇。 蒋奇有统率中军之责,不能擅自出战,此时韩猛站出来请战,倒也算是忠勇可嘉。 只是管亥乃黄巾军中出了名的悍勇,韩猛虽然武艺不俗,但袁绍还是担心韩猛在管亥手里讨不了好。 袁绍心里反复权衡了一下,若再耽搁下去,先不说徒增伤亡,就连己方的士气也会大大受挫。 最终,袁绍还是一咬牙,同意了韩猛的出战,只是叮嘱道: “管亥悍勇,你千万不要轻敌,还是小心为上!” 韩猛重重的点了点头后,抱拳道:“主公放心,末将一定取了那管亥的项上人头献给主公!” 说完,韩猛也不带随从,独自一人一马奔向远处的莱芜城。 韩猛能成为袁绍亲卫营营主,一身本事自然没得说,之前与管亥军交手,不费吹灰之力便斩了管亥麾下的几个军头。 对于以悍勇著称的管亥,韩猛虽然不敢轻视,但也无惧。 更何况,管亥经过这两三日的死战,早已精疲力尽,自己以逸待劳,哪有不胜的道理,若这样都斩杀不了管亥,那他韩猛又何以在军中立足呢。 韩猛来到城下后,手中长枪挑飞一块砸落而下的石块,面向周围的袁军士卒,朗声喊道: “吾乃主公亲卫营营主韩猛,领命前来斩杀贼首管亥,兄弟们随我攀上城头,大功就在眼前!” 说完,韩猛一脚踩在马背上,整个身子一跃而起,直接挂在了云梯之上,身上手矫健的朝城头上攀爬而去。 城头上的黄巾士卒早就注意到了韩猛这位官军将领,一枚枚巨石朝其当头砸下。 韩猛早已料到自己在攀爬时会遭到贼军的攻击,眼瞅着几块巨石砸了下来,他丝毫不慌,手中长枪挡在头顶,连番拨挑之下,巨石纷纷弹开。m.33qxs.m 他凭借着一身不俗的身手,在巨石的攻击下安然无事,可他身边的士卒却没有他这般的本事, 运气好的,见巨石砸来,侧过身子躲过了,但更多的官军士卒则直接被巨石砸中跌落云梯,就算没有当场毙命,也得身受重伤。 很快, 韩猛便来到了城头墙垛处,面对两名黄巾士卒劈砍而来的长刀,他单手横枪,用力一顶,便将砍在枪身上的长刀弹开,他趁势翻身上了城墙。 就在韩猛双脚刚刚落地,便有一名黄巾刀斧手扑杀了过来, 韩猛长枪一挺,迅疾的速度让这名刀斧手还来不及躲避,咽喉便被锋锐的枪头刺穿。 收枪, 刀斧手丢下兵器,双手捂着鲜血如柱的咽喉,无力的瘫倒在地。 “杀——”周围的黄巾士卒呼喊着朝韩猛杀来。 韩猛见周身围上来了三五名面目狰狞的黄巾士卒,韩猛眼中寒芒一闪,面不改色,手中长枪如海中蛟龙一般,在其手中飞舞。 转瞬间便将周围的黄巾士卒尽皆杀死。 随着韩猛在城头上大杀四方,源源不断的官军士卒攀上城头,聚集在了韩猛的身后。 韩猛这边的变故,很快吸引了管亥的注意。 “将军,敌将骁勇,待我等去将其斩杀了!”阿武开口道。 阿武见管亥的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连番厮杀下来,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若此时与那官军将领厮杀恐怕会落了下乘。 是以,阿武才想着自己带着几名身手好的弟兄前去,就算杀不了对方,也好拼死在其身上砍上一两刀。 “不可!”管亥用手中长刀拄地,大口大口的喘息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何故白白送了性命!” 此时的管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连站着都有些费劲, 但他长年厮杀,久经战阵,深知此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若自己倒下了,这座城池也就守不住了。 说到底,城头上的黄巾士卒,也已经精疲力竭了,此刻还在硬撑着,也是因为管亥在他们身边,有那么一口气吊着。 其实韩猛一上城墙的时候,管亥就已经关注到他了,见其身手不俗,若在自己全盛时期,要将其斩杀不难,可现在,先不说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在淌血,就说自己的体力,也已经难以维持了。 自己过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但是, 他管亥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在此时, 韩猛捅穿一名黄巾士卒后,刚好将目光看了过来,与管亥四目相对。 刹那间,两人目光如炬,眼神中皆充斥着强烈的杀机。 对于管亥来说,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宿命,可对于韩猛来说,强弩之末的管亥在他眼中就是他晋升的基石。 韩猛嘴角一咧,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管亥,大步朝管亥走来,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黄巾士卒,皆被其挥枪斩杀,至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管亥,似乎生怕管亥逃走了一般。 管亥见韩猛冲着他杀来,眯了眯眼睛,暗暗吞咽口水。 “将军,此人就是冲着您来的,您快走吧,此人由我们替您挡着!”阿武见敌将朝着这边杀来,心中一紧,赶紧劝道。 “走?”管亥冷笑一声道:“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他们这支队伍深入泰山郡,被围困在莱芜城中,犹如一支孤军, 就算弃城而逃,他们就算能够逃掉,丢了数万大军,还有何颜面回去? 自从人公将军战死之后,管亥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心想着寻仇,直到遇见了尘公子,他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可如今,他管亥已经穷途末路了,生死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太平道的意志,在此时此刻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他的脑海里,只有张梁,只有张梁对他的知遇之恩。 原本想把这样的恩情报在尘公子身上,可尘公子志不在此,他也无可奈何。 “昔日主公对我有一饭之恩,又有知遇之恩,此恩此德,只能以死报之,当年在广宗城外,我侥幸苟且,今日,便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管亥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坚定,神情肃然,似乎已萌生了死志! “可人公将军已死,您有是何苦呢!”阿武见自家将军已有了赴死之心,心中焦急,更是哭了出来。 管亥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的直起身子,将长刀扛在肩上,目光如利刃一般看向愈来愈近的韩猛,泰然道: “人公将军虽死,可恩情未还,你们随我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忠义之士,你们可以走,我不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战死(3) 这一刻, 管亥笑了,自去年二月黄巾起事以来,他管亥大小战事百余起,每天无不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虽然朝不保夕,可是很充实。 因为他不是为自己而战,而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天下无数穷苦人能够吃上饱饭而战。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憧憬着推翻朝廷以后,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娶个媳妇儿,生几个胖小子,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家,再有十几亩良田。 或许日子并不富裕,但应该也不算苦。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杀了那么多人,是否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别人杀死。 不过,就算自己被人杀死了,也没关系, 因为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想再去过逃难的日子, 逃难,不仅挨饿受冻,还会被人欺凌,他从心底里厌恶这样的生活。 见自家将军已经做出了决定,阿武和身边的十二个剩下的亲卫互相对视一眼,他们的眼眸中没有躲闪和畏惧,反而一如往常的坚定。 就像自家将军说的一样,他们是冀州人,周围都是官军的哨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与其死在逃亡的路上,还不如追随着将军,死在这城头上。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当年广宗城外那一役,人公将军死了,数万袍泽也都死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就如同孤魂野鬼一般,他们的心,也早就随着葬身清江的三千冤魂一样,留在了那里。 阿武朝周围的弟兄们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们似乎也都明白了阿武的意思,紧了紧手中的刀,回以坚定的眼神。 阿武看了一眼快要杀到跟前的敌将,转过头,朝着管亥咧嘴一笑, 他没有说话,眼眶中泛起的泪花似乎是在告别。 “杀——”阿武大声嘶吼着,转身,挥刀朝敌将韩猛扑杀而去, 身后十二个冀州老卒也都双目赤红,呐喊着,紧随其后。 此时此刻的管亥,神情淡然,面若寒霜,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声音了, 他只能看见阿武转身之际,那甩落的一滴泪水, 他只能看见最后剩下的十二个冀州老卒从他的身旁越过,扑向面前的敌将, 在他的眼里,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空中的毛毛细雨,骤然间宛如倾盆一般,滴落在甲胄上,铁盔上。 阿武等人,如同一群恶狼将韩猛这头猛虎围住,不停的上前撕咬,可在猛虎的利爪之下,恶狼碰之,非死即伤。 韩猛虽然诧异这十来个黄巾士卒的悍勇无畏,但他也仅仅只是略微感到诧异而已,因为这些黄巾士卒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头大一点的蝼蚁罢了,不足为虑。 他的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管亥,其余敢挡路者, 只有,死! “呲——”韩猛背后吃痛, 他终于将目光从管亥的身上挪开,看向背后那名黄巾士卒, 韩猛大怒,长枪回刺,长枪的尾尖刺入黄巾士卒的腰腹,黄巾士卒忍着剧烈的疼痛,还想再次挥刀劈砍,怎料韩猛一记后踹, 这名黄巾士卒被踹飞在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脖子一歪,含恨而死。 这一刻,韩猛终于开始正视起周围的这些黄巾悍卒, 当长枪自上而下,砸向最后一名黄巾悍卒时,只听“铛”的一声,阿武手中早已卷刃的长刀瞬间断成了两截,枪尖斩在阿武的肩头,卡在了他的锁骨上。 阿武疼得目眦欲裂,左手握住枪身,不等韩猛反应,便强忍着疼痛,迎面撞向对方,手中的短刃径直的朝着韩猛的腰腹捅去。 韩猛大惊失色,想要闪躲是来不及的,想要收枪,奈何枪身被对方死死握住,情急之下也挣脱不开。 “噗!” 断刃刺破韩猛腰间的甲胄,刃尖刺入了他的腰腹。 似乎的断刃太短,亦或者是阿武此时的力道不够,刃尖只刺入韩猛腰腹不到一寸。 这样的伤势,对于韩猛来说,也就是皮外伤,并不足以致命。 下一刻,回过神来的韩猛往后一退,让刃尖离开自己的腰腹,一脚踹向面前的这个黄巾悍卒,紧接着,长枪一刺一挑,阿武被当场刺死,身体瘫倒在地,已经没了呼吸。 韩猛左手捂住腰腹上的伤口,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管亥,这下,两人之间再无阻挡了。 管亥摘下头盔,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 泪水、汗水、血水、雨水已经混在了一起。 管亥的神色极其凝重,官军之中竟还有这等猛将,阿武等冀州老卒拼死才让其受了一些轻伤。 “你是何人!”管亥厉喝道。 韩猛嘴角一咧,朗声道:“吾乃袁御史麾下将领韩猛,今日特地来取你项上人头!” 说完,韩猛一踢枪尾,尾尖朝着管亥的面门刺去…… ……………… 莱芜城西十里, 张使君骑着火流星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两千力士营骑兵紧随其后。 “使君,前面就是莱芜城了!”王孚在身侧大声喊道。 马蹄声、下雨声能将人说话的声音所掩盖,所以王孚只能用喊的方式提醒张使君。 “再快一点!”张使君高声喊道。 ………………彡彡訁凊 莱芜城外,袁军军阵。 “报——”一名哨骑快马而来,朝着战车上的袁绍禀报道:“禀报将军,西边十里出现了大量骑兵!” 袁绍大惊,喝问道:“有多少人?” “大概两千骑,甲胄齐备,看旗号不似黄巾蚁贼的援军。”哨骑回禀道。 “可看清他们打着什么旗号了吗?”一旁的许攸焦急道。 “好像打着冀州的旗号,远远看去,旗面上有个‘张’字。” “张昊!?”袁绍惊疑道:“张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攸神情凝重,沉吟道:“难道是为了莱芜城内的管亥军?” 经过许攸和逢纪等人的分析,他们猜测张昊的冀州军之所以如此顺利的拿下了青州三郡,并未遭到青州黄巾军的反抗和围攻,极有可能是串通好了的。 这种灯下黑的诡计,不难实现,因为青州黄巾军的首领张尘正是张昊的堂兄,两人之间玩这一手倒也不足为奇。 张昊此时到莱芜,必定是知道他袁绍带兵围攻莱芜,管亥军危急,特地来此救人的。 “哼!”袁绍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哼声道:“大家都知道了张昊的诡计,奈何没有凭据,他此番前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从我手里救下管亥!” “没错!”逢纪点头道:“若张昊真敢在主公面前救人,咱们便可上奏朝廷,勾结黄巾蚁贼的罪名,就算是十常侍恐怕也不敢袒护他了!” 就在这时,西边传来轰隆的马蹄声, 是张昊到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值千金 “吁——”张昊勒住缰绳,火流星即刻停住了,身后的两千骑也都随之停了下来。 张使君看向北边,袁绍的军队正在攻城,在雨中,依稀能看见城头上的黄巾军还在反抗。 “少主……” 没等高览把话说完,张使君便挥手打断了高览的话。 此时的高览已经换上的冀州军的甲胄,身形魁梧的他,更显英武之气。 张昊明白,袁绍军就在眼前,此时此刻万万不能着急,不能给袁绍留下把柄。 就在这时,袁绍的战车向张昊这边驶来,张昊拍了拍火流星的脖子,火流星似有灵性一般,缓步上前,高览和一身戎装的黎悦紧随其后。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子楚贤弟啊!”袁绍见到张昊之后,哈哈大笑道。 “本初兄,别来无恙啊!”张昊朝袁绍拱了拱手。 袁绍拱手还礼,笑道:“子楚不是在历城吗,怎么大老远的来泰山郡了,可有刘兖州的文书?” 张昊神情一凛,这袁绍果真是笑里藏刀,不是易与之辈,一见面便问自己有没有刘兖州的文书。 毕竟自己是冀州牧,若没有兖州刺史的文书,自己擅自带兵离开冀州进入兖州,说小了,自己是擅离职守,往大了说,则是干扰他州军政,违背了朝廷法令。 面对袁绍的问题,张昊自然是早有准备,神色泰然道:“我奉陛下旨意出兵青州剿灭黄巾乱军,听闻有一伙黄巾贼人逃入泰山郡,我特意追赶至此,还未来得及找刘兖州要文书呢。” 袁绍眯了眯眼睛,心道这张昊偷换概念的本事倒也炉火纯青,借着追击黄巾军的名义进入泰山郡,就算上报到朝廷,张昊也可以说是军情紧急,只能便宜行事。 许攸看了一眼张使君身后两千衣甲鲜明的骑兵,调侃道:“张使君不会就带着两千骑兵追击数万黄巾军吧?” 这一问,许攸是想知道,除了这两千骑兵外,张昊还有没有带别的后手。 张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千骑兵,又看向许攸,抿嘴笑道:“我这两千骑兵乃我之亲卫,久经战阵,皆是军中精锐,许先生若不信,可敢一试?” “你……”许攸一时哑口, 张昊的话带着挑衅的意味,但又像是开玩笑的,难不成袁绍还真敢一试。 袁绍脸色一沉,看向张昊身边的高览,眼睛眯了眯,沉声道:“贤弟身边这位好生眼熟啊。” 张使君侧头看了一眼高览,高览会意后,朝袁绍抱拳道: “降将高览,见过袁御史、许先生!”高览的语气平淡无奇,但他的眼神却是极具侵略性。 “这……这……”袁绍大惊,指着高览,目光在张昊和高览的身上来回转换。 张昊伸手捋了捋火流星脊背上的鬃毛,淡淡道:“本初兄没有听错,高览是降将。” 袁绍和许攸面面相觑后,袁绍的脸色已然不愉,哼声道:“贤弟好本事啊,愚兄倒是忘了贤弟曾是黄巾少主了。” 张昊并未在乎袁绍的阴阳怪气,而是看了一眼莱芜城的方向,正色道:“本初兄既然知道愚弟曾是黄巾少主,自然有办法拿下莱芜城,还请本初兄鸣金收兵吧。” 袁绍眉头微蹙,心道这张昊果然是来救人的,当即看向一旁的许攸。 许攸冲袁绍微微摇了摇头,显然是让袁绍不要答应张昊的要求。 张昊见袁绍沉默不语,面色一沉,淡淡道:“本初兄就算拿下了莱芜也是毫无用处,何必徒增伤亡呢!” 袁绍皱了皱眉,张昊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之所以来这泰山郡,其实也是想着剿灭管亥所部之后,在泰山郡收刮一些财务和粮草,在此地招募一些兵马,恢复军力,静观其变。 张昊救下管亥之后势必会返回历城,泰山郡依然握在自己手中,又何苦再让将士去用命拿下莱芜呢。 “主公,不可啊!”许攸阻止道。 许攸知道管亥的骁勇,如今张昊已经收服高览了,若再让其收服管亥,将来或会成为他们的强敌。 就在袁绍还在犹豫之际,莱芜城的方向传来阵阵欢呼之声, 张昊和袁绍等人纷纷望去,只见莱芜城墙上,袁军士卒挥舞着‘袁’字旗号。 莱芜城被袁军攻破了。 那……管亥呢?城内的黄巾士卒呢? 此刻张使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高览的面色更是铁青,手中紧握长枪,因为用力过度,指尖已经泛白。 也就在这时,雨势渐小,阴云也缓缓的散开了一些了。 “看来,不用劳烦贤弟了。”袁绍哈哈大笑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张昊。 这时,莱芜城的方向,韩猛策马而来,他手里提着的,正是管亥的首级。 “主公,管亥的首级在此!”韩猛朗笑着喊道。 “…………”袁绍、许攸。 “!!!”张昊、高览。 当韩猛来到袁绍的战车旁时,不由看向脸色极为难看的张昊等人,还有其身后的两千衣甲鲜明的骑兵。 “韩猛,还不赶紧见过张使君!”袁绍神色淡然道。 韩猛一愣,目光再次看向张昊等人,难道这位少年郎就是冀州牧张昊? 当他的目光看向张昊身旁的高览时,不由一怔,这……这不是高览吗! 许攸见韩猛怔在原地,想来也是知道韩猛认出了高览,不由调侃道:“韩将军,你没看错,张使君身旁的,正是黄巾降将高览!” “主公……”韩猛提起手中的长枪指向高览,目光看向袁绍,似乎只要袁绍一声令下,他便扑杀上去。 袁绍皱了皱眉,怒斥道:“没规矩,还不赶紧退下!” 韩猛神色凛然,不甘心的看了高览一眼,调转马头,来到了袁绍的身侧。 “愚兄驭下不言,还望贤弟恕罪。”袁绍笑着向张昊拱了拱手,看其样子,哪有道歉的意思。 张昊看了一眼韩猛手中提着的人头,虽然脸上满是血污,但他一眼便看出,这颗人头就是管亥。 自己千里迢迢而来,一刻不敢耽搁,就是为了来救管亥,可刚到这里,管亥便被一无名之将取了首级,心中愤慨难当,恨不得将袁绍等人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一旁的高览,将目光看向张昊,只要张昊一身令下,他便率先冲上去,先斩了那韩猛的狗头。 张使君深吸一口气,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道:“管亥毕竟与我有旧,还请本初兄将管亥的尸首留下,让我给他们收尸!” 没等袁绍说话,一旁的韩猛率先说道:“那可不成,管亥的首级可是值千金!” 韩猛刚一说完, 张使君的手不受控制的立刻抬了起来。 “虎!”两千力士营的骑兵齐声低吼,手中长朔整齐划一的指向袁军,杀气凛然,周遭的空气中皆充斥着战意,只待他们的使君将手挥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冲杀上去,就算前方是天王老子,他们也得将其碾碎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剑拔弩张 两千甲胄齐备,戴着虎形面甲的力士营骑兵,已经摆好了冲锋的姿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袁绍等人心中一惊。 后方军阵中的主将蒋奇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对面两千骑兵已经摆开了架势,蒋奇这边的万余带甲之士自然无惧。 “准备迎敌!”蒋奇一声大吼。 “呜——”急促的号角声响起,袁军军阵开始迅速的变阵,左翼的五千劲卒率先完成了变阵,盾手在前,长戟兵在后,弓弩手也从中军的位置迅速的奔赴过来。 大战, 一触即发。 袁绍心中虽然诧异、紧张,但在此刻,也只能故作泰然的注视着眼前的张昊,厉声道: “子楚贤弟,你这是做什么,莫非要为了一颗贼首与我开战不成!” 张昊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抬起的右手,手指攥成拳头,只觉得自己不仅救不下管亥,连其尸首都无法带回,他何时尝过这样的屈辱。 “公子,切莫冲动行事!”一旁的黎悦低声劝诫道。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给我管亥的尸首,让我为莱芜城内的黄巾士卒收尸!” 袁绍嘴角一咧,阴狠道:“我要是不允呢!” 其实袁绍心里也是有些底气的,毕竟自己身后还有万余精锐,张昊那边虽然都是骑兵,但也只有两千骑,若真打起来,他是有优势的。 许攸眉头紧锁,此时此刻,自家主公已经和张昊撕破了脸,若不趁着此时己方还握有兵力上的优势除掉对方,将来张昊势必成为他们的大敌。 “主公,这可是除掉张昊的天赐良机啊!”许攸藏在袁绍的身后,低声提醒道。 袁绍眯了眯眼睛,心中也是赞同许攸的建议的, 但是,当袁绍再次看向张昊身后那两千骑兵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了,是以开战的命令,他是迟迟不敢轻易下达。 “公子,三思啊!”黎悦的眉头微蹙,再次提醒道:“切莫因小失大!” 一想到自己还有整个冀州和青州三郡之地,麾下将士十余万,也算是家大业大了, 而那袁绍不过是一个侍御史,连一个立身之地都没有,若因此头脑一热,为区区一个袁绍赌上自己的家业,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 比袁绍更厉害的人还大有人在。 张使君缓缓的放下了手,狠狠的看了袁绍一眼,狠声道:“今日之辱,他日,我张昊必将百倍奉还。” 说完,张使君调转马头,朝高览说道:“走吧!” 在袁绍等人的注视下,张昊带着两千骑兵策马离去了。 待张昊等人走远以后,袁绍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倚靠在战车内壁,闭目喘息。 “主公,咱们反正已经得罪了那张昊,何不趁此除掉他呢!”许攸哀叹一声,一脸的惋惜。 袁绍瞥了许攸一眼,不愉道:“咱们太过靠前,若张昊的两千骑兵冲锋起来,你我都得死在马蹄之下,就算咱们最后除掉了张昊,还有何意义!” “这……”许攸倒是忘了这一茬,望着天上的残云,怅然一叹道:“如今放虎归山,将来必成大患啊!” 听到许攸的话,袁绍也是一脸的无奈:“子远(许攸)之言,我又如何不知,不过这张昊现在是冀州州牧,只要咱们暂避其锋芒,他总不能直接带兵杀到司州来吧。” 许攸暗自摇头,不想说话了。 逢纪见气氛凝重,不由出言道:“主公无需多虑,那张子楚也不傻,若他真想下杀手,刚才便动手了,他之所以没有动手,也是有所顾忌的。” 袁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逢纪看了许攸一眼后,继续说道:“主公,为今之计,咱们需得尽快补充兵员,搜罗一些粮草金银,恢复实力。” ……………… 十二月中, 张使君返回历城,任命孔昱为冀州长史,协助管理青州三郡之政务,孔氏大喜,私下从多地运送粮饷至历城,以资冀州军。 同时,张使君上书朝廷,以青州三郡多有黄巾残部为由,对青州三郡施行军管。 沮授招揽青州名士为官吏,治理地方,并在平原、济南、乐安三郡招兵买马,收编黄巾残余,剔除老弱病残后,留下青壮编练成军。 赵云、卢沛,在乐安郡编练新卒,统驭兵马两万; 高览麾下的两万余黄巾军,经过补充青壮,减去老弱后,成军两万; 加上田丰在平原城的五千冀州军,周仓和张牛角驻扎在历城的五万兵马,褚燕驻扎在东平陵的两万; 张使君在青州的兵马,总共已有十二万之众。 像兖州军和豫州军,甚至是袁绍的司州兵,他们是越打越少,反而张使君是越大越多。 这不仅是因为张使君收编了青州三郡之地的黄巾军,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对三郡之地的军管所带来的好处。 军管,名义上是以军队节制地方, 实际上,就连政务,也都是张使君安排的官吏在做,其间好处,自然是紧着我们的张使君。 与此同时,刘岱的兖州军在祝阿一役中,损失了两万余兵马,好在有刘繇及时带着三万兖州军来援, 否则, 刘岱军恐怕难以为继。 既然青州西部三郡已归了朝廷,刘岱自然也就离开了祝阿,回到兖州州府昌邑休养,只留程昱独领七万兖州军和王允的十万豫州军在北海郡郡治北海城内,与临淄的张尘遥遥对峙。 至于袁绍, 则是带着剩余的两万兵马驻扎在泰山郡郡治奉高,招兵买马,补充兵员。 对此,刘岱虽有怨言,但碍于袁氏一族的威望,也不好说什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此一来,青州六郡, 西部的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归张使君管理; 中部的齐郡,还在黄巾军张尘的手里; 东部的北海郡和东莱郡则掌握在孔氏一族的手中,这两郡的黄巾军,也都被豫州军和兖州军给赶跑了。 说是赶跑,实则是两郡的黄巾军化整为零,脱去黄皮,换上百姓的装束隐藏了起来。 黄巾军本就是百姓组成的,势起,大家穿上黄皮裹上黄巾,势弱,大家换上民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算是官军来了,还能怎地。 齐郡的黄巾军主力未灭,大家也都没有心思去深挖北海郡和东莱郡潜伏的黄巾士卒。 只是,他们就像一枚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旗帜一立,瞬间能拉出来三四十万的黄巾士卒。 青州这边的战事稍停,各方势力也趁着这难得的安稳之时,过过人过的日子。 眼瞅着年关将至,无论是有些家底的世家富绅还是贫苦百姓,也都为过年坐着准备。 而帝都洛阳城内,则是风声鹤唳, 朝堂上更是就冀州州牧张昊暗中勾结黄巾蚁贼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第一百七十九章 弹劾张冀州 洛阳, 未央宫,宣室殿内。 “启奏陛下,张昊在青州勾结黄巾蚁贼,侵占三郡之地,可见其不臣之心,若朝廷不予以惩戒,恐难以服众啊!”何进朗声道。 灵帝面沉如水,脸色极其难看,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让。 张让一改往日之态,伫立在侧,眼观鼻鼻观心,对何进所言之事充耳不闻。 “大将军倒是说的简单,”太尉张延走了出来,来到大殿中央,朝灵帝拜了拜,接着转身看向何进,冷笑道:“大将军弹劾张冀州勾结黄巾蚁贼,侵占三郡之地,可有凭证?” 何进看了一眼太尉张延,眯了眯眼睛,哼声道:“张昊出兵青州以来,未费一兵一卒,便顺利的拿下了青州三郡,不仅如此,黄巾军并未对冀州军展开围攻,此间蹊跷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张昊通敌吗!” “那就是说,大将军无凭无据,就可以弹劾一州州牧通敌咯?”张延嘲笑道。 “你!” 未等何进反应,张延便正了正身子,朝灵帝拜道: “陛下明鉴,张冀州在接受招安之前,的确是黄巾少主,此事天下皆知,”说着,张延左右看了看身旁的朝臣。 身旁的朝臣,特别是十常侍一党,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心中知道,张冀州是中常侍张让招安的,在洛阳期间,也跟中常侍走的比较近,近日在朝堂上因此争执,虽然张让没有明确表态, 但是他们知道,十常侍这边隐隐有维护张冀州之意,是以有人为张冀州说话,他们高低也会附和一两句。 张延见有朝臣附和自己,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张冀州自出兵青州以来,或许凭借着黄巾少主的身份,亦或者念及黄巾旧人,是以招降为主,攻城为辅; 有道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说着,张延转过身子面向何进,笑问道:“张冀州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平定青州三郡,让青州免遭生灵涂炭,可见张冀州乃贤臣,大将军这是要让陛下开罪于贤臣吗?” 张延到底是读书人,言辞犀利, 将张使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青州三郡,说成是上兵伐谋,避免生灵涂炭,又将张使君比作贤臣,那何进想让灵帝开罪贤臣,岂不是把灵帝推向了昏君行列,把何进自己变成了诬陷贤臣的奸佞了吗。 何进在朝堂上多年,自然是明白张延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奈何自己不善言辞,面对张延的诛心之言,何进一时语塞,一腔愤慨更是难以发泄出来。 “张太尉,你如此袒护张冀州,可是得了张冀州的好处!?”何进指着张延怒骂道。 何进之言,不仅让张让一愣,就连龙椅上的灵帝也是眉头微挑,眼眸不愉的看向何进。 上个月底,太平商号分红,灵帝和张让各分得两成利,每人获利万金,珠宝玛瑙两车,两人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啊。 灵帝一高兴,将官营的盐铁生意,也分了一部分给太平商号,以后,太平商号也可以公开运售盐铁了; 而张让,则是对太平商号大开绿色通道,允许太平商号在十三州设立分号,各州府无权辖制。 朝中大臣,无论是十常侍一党还是帝党,甚至是何进一党的官员,大多都收了太平商号的好处,面对何进的指责,大家心中咯噔一下, 心里难免不会对号入座,这大将军肯定是指桑骂槐。 朝堂上的这些大臣,除了极个别的清官以外,没有不缺银子的,何况太平商号明面上只是一个商号,又不会让他们做一些僭越之事,不拿白不拿。 何况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太平商号的背后是冀州牧张昊,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手握重兵,还深得陛下和十常侍一党的喜爱。 这些朝臣们自然不会将张冀州的好意拒之门外,何况大家能站在朝堂上,谁不是精明之辈,深知多条后路多条保证的大道理。 何进此言一出,整个宣室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不仅引起了灵帝和张让不善的目光,就连周围朝臣,也都投来了不满。 俗话说,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张让偷偷看了一眼灵帝,见灵帝眼含怒意,知道该他说话了。 “大将军慎言啊,贿赂朝中大臣可是重罪,若没有真凭实据,怎可在大殿之上胡说八道呢。”张让寒声道。 此刻的张让,俨然成为了灵帝和朝中大臣的嘴替, 话音一落,众大臣纷纷附和,点头称是,甚至开始有人指责起何进来了。 何进见自己犯了众怒,怒哼一声后,闭嘴不言了。 卫尉钟常作为何进一党的官员,见形势不对,赶紧出言打圆场道:“大将军虽有言过,但大将军也是一心为了陛下和朝廷啊。” 说着,卫尉钟常朝灵帝拜道:“陛下,张冀州既然拿下了青州三郡,但为何又止军罢战,不趁此拿下另外三郡呢,此间之事,属实有些蹊跷啊。” “钟卫尉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张冀州出兵之时,朝廷只拨付了五十万石粮草,仅够十万大军两三月之用,如今已经四个月了,没有后续的粮草,难道要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拼杀吗!” 韩重是十常侍一党的官员,但实际上,早就被太平内卫给收买了,说起来,也算是张使君的人, 此时此刻,为在家主子说句中肯的话,也不会遭至各方的猜忌。 少府韩重的话,倒是引得不少帝党官员点头称是,就连太尉张延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将话题引到了粮饷上,大司农彭参就不能不说话了。 彭参没好气了瞥了韩重一眼,似乎是在怪韩重:你好端端的提什么粮饷,这不是在给我找事儿吗,朝廷的粮饷在谁手里,你难道不知道? 但韩重毕竟是他们一边的,他也知道中常侍有意袒护张冀州,所以也只能帮腔道: “韩少府所言极是,上个月初,张冀州就已经派人来催过粮饷,可奈何国库空虚,实在是拿不出粮饷来。” 说着,韩重面向灵帝拜道:“当时因为这事,还请示过陛下,陛下的旨意是让张冀州就地解决粮饷事宜,” 接着,韩重看向卫尉钟常,淡淡道:“或许是张冀州为了解决粮饷事宜耽搁了,况且年关将至,暂时罢战也能理解。” 卫尉钟常也是没想到,少府韩重竟然将自己的弹劾牵扯到了粮饷不济,为什么粮饷不济,还不是都被陛下囊进私库里了。 只要是在朝堂上提到粮饷,必然绕不开灵帝, 感受到陛下投来不善的目光后,卫尉钟常只得含恨闭嘴不言。 而此时,令史边让站了出来,朝灵帝拜道: “陛下,微臣要弹劾张冀州有不臣之心!” 第一百八十章 拔除羽翼 边让,字文礼,因其善于辩论,辞赋,被大将军何进征辟为朝中令史,参与朝政。 自从前太尉邓盛因罪下狱被罢免之后,何进一党痛失一大臂助, 再后来,杨赐病故,其属下孟俞接任了绣衣御史,绣衣使也显得不温不火。 朝堂上,能为何进一党说话的帝党之臣亦愈发的少了,不得已,何进才会推举一些新人入朝,为自己增加一些羽翼。 边让话音一落,众臣皆看了过来。 “启禀陛下,冀州牧张昊,不仅在冀州收刮世家豪绅之家产、田地归为己用,还在冀、青两州招兵买马,若如此下去,张昊早晚会成为拥兵自重的一方诸侯, 届时,朝廷恐无力约束他了!” 此言一出,众臣一片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连龙椅上的灵帝,也不免皱起了眉头。 当初灵帝之所以执意要让张昊率领冀州军出兵青州, 一来,的确是青州的黄巾军太过猖獗,急需一支作战骁勇的兵马前去平定; 二来嘛,灵帝多少还是抱着削弱张昊实力的想法,意图用青州的黄巾军消耗掉作战骁勇的冀州军。 可是结果并未如灵帝之愿。 一开始,灵帝只是沉浸在张昊为其敛财的喜悦之中,倒是没太在意当时的初衷有没有实现,不仅是他没有想到,周围的朝臣也没有去提醒这件事。 如今被边让给说了出来,灵帝仔细一想,也对。 若就这样放任张昊不管,他日可就不好约束了。 见到灵帝面露凝重之色,台下的张延,更是面色一沉,若陛下真就因此对张昊发难,何进一党必会推波助澜,届时,就算十常侍一党再想袒护,也只能作壁上观了。 此时,卫尉钟常找准时机,谏言道:“陛下,边令史所言极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张冀州从青州撤军吧,反正青州三郡已失而复得,剩下三郡,就交给兖州军和豫州军吧。” 说着,卫尉钟常赶紧朝何进使了个眼色, 何进会意后赶紧朝灵帝拜道:“陛下,刚好袁御史还有几万司州兵驻扎在泰山郡,清除掉盘亘在齐郡的黄巾军主力易如反掌。” 眼瞅着灵帝有些意动,张延心中一紧,知道此时再不说话,恐怕冀州军就真的得撤出青州了。 “陛下,大将军和钟卫尉所言甚是!” “!?”何进和钟常不由看向了张太尉,心中疑惑,这太尉张延何时开始向着自己这边说话了。 不等众人反应,张延接着说道:“只是青州的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刚刚平定,辖内的黄巾余孽还未完全清除,若此时让冀州军撤离,恐怕三郡之地的黄巾军会再度死灰复燃; 若兖州军和豫州军在围攻齐郡的黄巾军主力时,遭到了其他地方的黄巾军的袭扰,恐怕还得分兵布防; 臣建议,暂且让张冀州军管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待青州的黄巾军全部剿灭之后,再让冀州军撤离青州,如此,方为万全之策。” 灵帝思索片刻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其实张延的话倒也算中肯,不管怎么说,张昊拿下了青州三郡之地,若不让其搜刮一些好处就让其离开,难免不会让张昊心中不爽利。 要知道张昊可是黄巾少主,若在暗地里玩一些手段,离开青州后,支持青州三郡之地的黄巾军起复,那青州将再度陷入战乱之中。 反正不过就三郡之地,就让张昊先占着,待青州的黄巾军彻底覆灭之后,张昊该搜刮的也搜刮干净了,到时候再让他撤出青州,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若届时张昊还占着青州三郡不放,朝廷也能给张昊定下罪名,有兖州军和豫州军,再加上司州的军队,不怕张昊不俯首贴耳。 灵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下意识的还是看向一旁的中常侍张让。 张让的盘算就更简单了,既不让张昊失势,也不能让张昊做大,至于中间怎么拉扯,张让看着就好。 灵帝见张让微微点头后,朝着殿中众臣,朗声道:“张太尉之言较为妥当,就按张太尉的意思办吧。” 说完,灵帝也不等众臣反应,起身便走。 “退朝——”张让扯着嗓子喊道。 ……………… 红袖招内, 张延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尽皆告知给了浮香,浮香听后陷入了沉思。 如今朝中党争不断,各自有着自己的盘算,无论是十常侍还是何进一党,亦包括陛下,都不愿意看到张使君势大。 可张使君一度收复了青州三郡之地,风头正盛,要想不引起注意,实在是不可能。 “现在朝堂上的注意力都在青州,若张使君不低调一点,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啊!”张延担忧道。 浮香站在窗边,看着白雪皑皑的洛阳城,怔怔出神,颔首道:“使君那边我会遣人去提醒的。” 张延怅然一叹,将酒樽内的桃花酿一饮而尽,淡淡道:“那咱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浮香眯了眯眼睛,神色凛然道:“折去十常侍的羽翼,让十常侍只能仰仗使君!” “这……”张延不由一愣,迟疑道:“浮香姑娘可有目标了?” “前些日子,陛下任命刘虞为宗正,十常侍一脉里,就只剩下太仆范毅和大司农彭参了,范毅刚入朝不久,根基不深,彭参却是中常侍张让最为信任之人,更是十常侍的钱袋子。” “浮香姑娘是想动彭参?”张延眉头一皱,担忧道:“彭参可不好动,若无必胜的把握一击致命,则会被十常侍反噬啊。” “彭参在大司农的位置上多年,不仅帮十常侍赚得盆满钵满,就连他自己也是赚得腰缠万贯,在洛阳城内的宅邸都有好几处,若以此离间彭参与张让,只要张让心里起疑,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 “咱们从哪里开始?”张延问道。 “邓盛下狱之前,其府上有一个叫郭奎的曹掾,此人明面上是邓盛的人,实际上则是十常侍安插在邓盛身边的暗桩; 邓盛下狱后,郭奎便投靠了廷尉田泽,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田泽敛财, 两月前,彭参的公子彭谦在洛阳城外游山时,与京兆尹王敞的儿子发生了冲突,失手将其打残了,廷尉府当天便将彭谦捉拿归案了, 是郭奎暗中帮忙,才用了一名死囚顶替了彭谦,彭参将彭谦藏在了洛阳郊外的一处庄子里。” “竟有这等事?”张延大惊道:“彭参位列九卿,竟私下买通廷尉府的官吏,包庇凶犯,按律当革职看押受审!” “不错,”浮香颔首道:“此事除了彭参本人以外,也就只有郭奎知道了,彭参知道他是张让的人,若此事昭然天下,彭参这个大司农可就保不住了。”m.33qxs.m 张延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吟道:“我与京兆尹王敞有旧,他老年得子,若让他得知伤害他儿子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他必然会闹个天翻地覆。” 说着,张延立刻起身,看向浮香的背影,拱手道:“此事交给我吧,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斩获 中平三年(公元186年),一月。 张使君在历城接到太平内卫和红袖招送来的密信,了解了朝廷对青州的态度,与沮授商量过后,他决定带着三万冀州军和两万青州军返回冀州。 留田丰和褚燕率两万五千冀州军驻扎东平陵,东顾齐郡,与临济的赵云部互成犄角之势。 张牛角的两万冀州军驻扎在平原城,负责看护和押送冀州运往青州三郡的粮饷军械。 赵云和卢沛的两万兵马在临济,南可望齐郡,东可看北海郡。 这样一来,在青州三郡留下了六万五千兵马,足够应付一些变故了。 主要是有田丰和赵云在,张使君还是放心的。 至于高览,则被张使君一同带回了冀州。 一来是想多与高览亲近亲近,毕竟得一虎将不易,总得放在身边宝贝一段时间; 二来,担心高览一冲动,带着兵马去齐郡帮尘哥儿对付兖州军和豫州军。 张使君等人回到信都已经二月份了,卢奴太守时苗传来消息,南匈奴王庭的商队已经抵达广昌,不仅如此,一些鲜卑族、羯族、氐族以及羌族的商队也都汇聚在广昌,争相与广昌的太平商号做买卖。 太平商号从广昌收购来的货物则在卢奴进行分销,销售给一些并州、幽州和冀州本地的商号。 俗话说商人云集之地,便是最繁华的地方。 是以,整个中山郡有两个地方最为繁荣,第一是卢奴,第二就是广昌了。 许多冀州本地的商人掮客都来到卢奴和广昌做买卖,开设酒楼、茶肆、赌馆、艺馆、青楼的多不胜数,其中大多都是太平商号的产业。 至于屠兀骨编练的胡骑军,也没有辜负张使君的厚望,在开年时,便取得了一些成果。 ……………… 时苗为人清廉,是个干实事的。 今年一开年,整个冀州最忙碌的,恐怕除了内卫府的几个间谍头子和太平商号的沮芝以外,就属中山郡太守时苗了。 一个月里, 上半月在广昌,批阅外族商队的通关文书,视察互市情况和一些配套设施的建设。 下半月回卢奴,给关内各州郡商队开具通关路引以及处理本郡政务。 特别是太平商号在广昌和卢奴的产业发展迅速,摊子是越铺越大,光是雇佣匠人和苦力都有数千之众,这些人怎么安顿,怎么分配,都得时苗这个太守亲自把关。 按理来说,有些事情应该由下面的人去做,时苗也不会如此辛劳。33qxs.m 事实上,一些繁琐的杂务和一些跑腿的活计,的确都是下面的人来做,可开设互市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那么简单,其间不仅涉及到外事,还有纠纷等, 人一多,自然会乱,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所有的章程都得时苗亲自过问把控。 午时过后, 时苗刚用完饭,走在北城墙上,看着城内繁闹的景象,心中甚慰。 作为一郡的父母官,最开心,最有成就感的无非就是自己治下之地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了。 北城门外,络绎不绝的外族商队在兵卒的督促下,排着相对整齐的队伍,等候进城。 骆驼的铃铛声、马匹的响鼻声、外族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为了维护广昌城的稳定秩序,田右亲自带着五千冀州战兵驻扎在广昌城内,是以在城墙上,城内、城外都能看见甲胄齐备的战兵。 就在这时,一名小吏欣喜的爬上城墙,朝着时苗这边跑了过来。 “府君!府君!”小吏一边跑一边喊道。 时苗转过身看向小吏,见其一副欣喜的模样,应该是有什么好事了。 小吏来到时苗身前,躬身拜道:“禀府军,回来了!回来了!” 时苗眉头一挑,不由问道:“你说清楚,谁回来了?” 小吏歇了两口气后,咽了咽唾沫,伸手指向东城门的方向,开口道:“胡骑军,胡骑军回来了!” “胡骑军回来了?”时苗大喜, 去年底,也就是年关时,编练成军的一万余胡骑军正式北上……打外族人的草谷。 没想到快两个月过去了,今日回来了。 “快,快带我去看看!”时苗一边说着,一边往东城门的方向小跑而去。 东城门外,身着赤色衣甲披风,头戴鬼面红缨兜鍪的胡骑军,骑在高头战马之上,个个昂首挺胸。 他们此番北上,秉承着战士和老人杀掉,女人和儿童留下的原则,一路上烧杀劫掠,其中还有两个中小型的部落,一个是匈奴部落,一个是鲜卑部落。 此次收获颇丰,战士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是戴着鬼面,外人看不到罢了。 屠兀骨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走在最前面,他的身旁跟着李招娣,李招娣的身上则是小一号的甲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李招娣虽然是女儿家,但在胡骑军营中打熬了大半年,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 “你先进城去通知太平商号的李掌柜,让他带人来接收咱们此番的斩获。”屠兀骨吩咐道。 “诺”李招娣应声后,拍马向城内而去。 城门处的守卒早就得到了哨骑的回报,自然不会阻拦友军。 半个时辰过后,李掌柜带着十来个小厮跟着李招娣出了城门一看,尽皆傻眼了。 李东来看着眼前胡骑军缴获来的东西,一时语塞,不由苦涩一笑道:“我的个乖乖,你们这是把人家部落都搬过来了吧!” 不仅李东来傻眼了,他身后的十来个小厮更是目瞪口呆, 这些东西,就他们这十来个人,得搬多久才搬得完啊,就算能搬完,商号的库房又哪里装得下啊? 李招娣摘下面具,瞥了李东来一眼,调侃道: “李叔,我都跟您说了,让您多带点人,您还不信,怎么样,傻眼了吧!” 李东来斜眼看向李招娣,没好气道:“你这妮子,就知道拿我开涮!” 说完,李东来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厮,呵斥道:“都别愣着了,还不赶紧回去叫人,让他们把城东的两间库房都腾出来,不,三间库房都腾出来!” 一名小厮皱眉道:“那库房里的东西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往城南的库房里腾啊,不行就往城北的库房里腾!”说着,李东来没好气道:“对了,给卢奴城的王掌柜飞鸽传书,就说有大买卖了,让他赶紧带人带车来接货!” 说完,李东来再次看向眼前的景象,脸都笑烂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的兵不对劲 当时苗跟着小吏来到东城城墙上,看到城门外的一色鲜红的胡骑军和此次斩获的战利品时,不由得愣了半晌。 举目望去,女人、稚童、男丁、牛羊、马匹、一车车的财物被胡骑军的骑兵分隔开来,呈现在时苗的眼前。 女人和稚童骑在马上,马儿被绳索连在一起,杜绝了他们驭马逃离的可能。 男丁则是蓬头垢面的,身上还有血污,显然是一些降卒,他们的双手都被束缚着,每个男丁皆由麻绳连着,一眼看去,不下两千人。 至于牛羊马匹则更多了,牛羊被驱赶在一起,划分了五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皆由胡骑军的骑兵分隔开来。 至于马匹,则是在最后方,时苗一眼望去,尘土飞扬,不知其数目,但想来也不会少。 时苗赶紧下城楼,因为心情激动,差点在阶梯上摔下去,好在前面有小吏搀扶了一把,否则,就真的乐极生悲了。 当时苗来到城外时,屠兀骨也看到了时苗,赶紧策马而来,摘下头盔,翻身下马,向时苗抱拳行礼道: “屠兀骨见过太守大人。” “屠将军一路辛苦,此次斩获颇丰,使君大人若是知道了,必定少不了屠将军的奖赏,时某在这里就预先恭喜屠将军了。” 屠兀骨的官职是胡骑校尉,若论品级,的确要比时苗这个太守低很多。 只是如今天下纷乱,各地又急需将士围剿黄巾余孽,是以武将的地位要比太平的时候要高出不少。 以屠兀骨的官职,就算是放在其他州郡,太守还得客客气气的对待他,何况如今的屠兀骨更是领军万余, 在编制上,屠兀骨的胡骑军早就超过了一军校尉的编制,若是放在司隶,能领万余兵马的,再次都会封个六品护军,甚至是五品的偏将军或者裨将。 “此乃末将的分内之事,不敢言功。”屠兀骨颔首抱拳道。 自从卢奴城被南匈奴的兵马给屠戮了之后,屠兀骨在中山郡就特别的低调,或许是为了赎罪,亦或者是给张使君一个态度。33qxs.m 是以屠兀骨在面对时苗这个太守的时候,会表现得格外的尊敬, 当然, 这也少不了时苗个人能力的突出,这一两年来在太守这个位置上任劳任怨,将中山郡治理得比之前还要安定繁荣。 时苗看着屠兀骨,心中除了欣慰,更多的也是对他的尊敬。 两个月不见,屠兀骨的脸上尽显风霜之色,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也比之前多了,肤色呈现出一种暴晒过后的黑红色。 变化最大的还是屠兀骨的气质,如果说以前的屠兀骨就像一个普通的军头,那么现在的他,倒是足以称得上一军之将领了。 不得不说,战场,是男人最好的磨炼,能够完成如此蜕变,也是不知道屠兀骨在这两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时苗看向一旁的李招娣时,更是感慨她的变化之大。 之前在广昌城外训练的时候,李招娣也是经常去太平商号找李掌柜要些饴糖来吃,有时候也会跟在时苗这个太守身边,读书写字。 是以李招娣在广昌城内,甚至是郡治卢奴,都是很吃得开的。 时苗和屠兀骨寒暄了一阵后,太平商号的掌柜李东来一路小跑的过来了,脸上的笑容更是比花儿还要灿烂。 “府军!将军!”李东来朝二人拱手行礼道。 “李掌柜辛苦了,此次胡骑军斩获的人丁、财货可清点好了?”时苗问道。 “都清点好了,”李东来点了点头,盘算道:“胡骑军此番斩获牛羊一万两千三百余头,良马三千六百余匹,男丁两千五百余人,女人孩童三千八百余人,金银皮货等货物八十二车。” 时苗一边听着,一边笑着点头,此番胡骑军的斩获颇丰,若是使君知道了,必然高兴。 接着,时苗便和李东来盘算着这些东西该如何分配。 首先这些牛羊,按照约定,大半送去五大部族; 良马嘛,一半归胡骑军,另一半则送往卢奴城外的马场。 至于八十二车的金银皮货,拿出一部分给五大部族,剩下的全由太平商号拿去。 毕竟胡骑军这万余骑都是太平商号养着的,他们身上的甲胄兜鍪,长朔马刀,甚至包括长弓和短弩皆由太平商号从邯郸的兵器工坊定制的,这些装备所花费的钱财远超朝廷的西园禁军,甚至比力士营的装备还要多一些。 这样的安排是张使君亲自定下来的,因为组建胡骑军的目的就是为了去北方打草谷的,就算花费再多的银钱,张使君也相信,不出半年,就能把成本给赚回来。 “对了,”时苗对屠兀骨说道:“这些俘虏来的男丁可以解下套索了,城内还有很多外族商队,咱们这样子搞,让他们看到不合适。” “明白了。”说着,屠兀骨立刻吩咐李招娣去传命令。 时苗看向李东来,问道:“这些男丁,还有女人儿童,你们太平商号准备怎么办?” 李东来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一脸兴奋道:“襄城那边的铁矿井不是缺苦力吗,我把这两千五百个降卒送去襄城,崔坊主必然高兴!” “…………”时苗一时语塞, 感情李东来是打算将这两千五百个降卒送去襄城铁矿井当奴隶啊。 就在这时,远处的降卒们发出低沉的欢呼声,终于不用像畜生一样被绳索拴着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汉人会将他们送往矿井服苦役,恐怕这一生再也回不到草原了。 时苗虽是文官,此刻对于这些降卒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只是因为当年的卢奴城被这些外族人搞得如人间炼狱一般, 当年的他们,可曾对卢奴城内的百姓,和难民有过半点怜悯之心! 面对俘虏们的欢呼,胡骑军拔出马刀,用刀背砸向这些俘虏,大声的呵斥着。 一些俘虏被骑兵直接打得满脸血污,甚至有一个出手反抗的俘虏,还被砍翻在地,用马蹄将俘虏的头颅踩爆,红的白的溅射一地。 见到此情景,周围的骑兵竟在欢呼雀跃,像是在玩游戏一样。 俘虏们吓得赶紧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眼中的恐惧,似乎是看到了恶鬼一般。 这一幕,不仅惊呆了李东来,更是让时苗咽了咽口水。 “屠将军,”李东来低声问道:“你麾下的兵……有些不对劲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争端 “屠将军,你麾下的兵,有些不对劲啊!” 屠兀骨抬眼看去,淡淡的说道:“李掌柜何出此言啊?” “……”李东来看向屠兀骨,见屠兀骨面色沉静,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眼里就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再正常不过了。33qxs.m “感觉他们太过嗜杀了,不太像正经军人的样子。”李东来低声道。 不过李东来说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毕竟哪个正经军人专门去草原上烧杀抢掠,去打草谷啊。 屠兀骨淡淡道:“如果胡骑军没有这样的血性,何以震慑草原诸部,如果这样不算正经军人的话,那就不算好了。” 屠兀骨的话让时苗和李东来为之一震,看向屠兀骨的眼神中,又多了一分钦佩和崇敬。 这一刻,他们好像明白了张使君为何执意组建胡骑军,又为何执意要让胡骑军北上劫掠了。 对待草原上的匈奴人、鲜卑人,甚至是其他部族的人,如果不以铁腕对之,恐怕难以震慑住他们。 何况将来,张使君要对草原用兵的时候,眼前这支胡骑军将会是一把利剑。 其实草原上的战事,强度并没有那么的高,各部族之间的战斗也没有那么的频繁,除非一方过不下去了,或者说我发展的太快,你发展的太慢,但你的牧场又比我的好,那我肯定会打你。 但在打之前,还是会和和气气的谈一次,要么合并,要么开战。 如果实力太悬殊,那就合并, 就算开战了,只要你打输了,投降了,我也能接纳你。 但胡骑军就不一样了,没有和谈这一说,不仅屠戮了草原部落的战士,还将你整个部落的人口、财物、货物全部抢走,只留下空空如也的帐篷。 两个月的时间,在草原上一路杀,一路抢,再正经的军人也会变质的, 杀到后面,一些骑兵的心理就会有些病态,除了滥杀,还会奸淫部落里的女人。 对此,屠兀骨则会将这些滥杀、奸淫者斩首示众。 你可以坏,可以心黑,但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 胡骑军的前身本就是山贼和马匪,心狠手辣之辈更是不在少数,后来加入的五大部族的战士,慢慢的也被带偏了风气。 毕竟做好人难,但做坏人,做坏事,可就太简单了。 只要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所以胡骑军的军法还是比较严苛的,对他们来说还是无可违背的铁律,就算烧杀抢掠,也要在军令范围之内, 若是敢于违抗军令或者私掠、滥杀、奸淫至死者,必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胡骑军中的骑兵之所以不敢违抗军令,也是因为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有家庭在中山郡的,若是胆敢违反军规法令,轻则鞭刑,重则踢出军营,牵连家人,重则当场斩杀。 还有一个原因是,胡骑军的家属,郡府和太平商号也会进行优待,子女到了年龄会被送到郡城中得到较为良好的教育,若是聪慧的,更会被送到信都城内的善学斋学习。 也就是说,你只需要在军中好好效力,你的家人我帮你照顾了,饿不着冻不着,你的孩子我也帮你教育,将来成才了,整个家族都能蒙荫; 就算你战死了,我对你家的照顾也不会变,反而每月还会给予一些抚恤银。 也正是因为这样,胡骑军才会舍生忘死的去草原上拼命。 当然了,对于胡骑军的兵员补充,大部分则是汉人和五大部族的人,也会收编一些剽悍的马匪加入其中,但前提是得通过军纪考核以及严苛的训练。 对于这支胡骑军的成立,内卫府中也有不少人心存质疑,主要是质疑胡骑军的忠诚度,毕竟军中大半都是五大部族的人。 对此,在张使君的默许下,内卫府便在胡骑军中安插了一些密探,这些密探可能是汉人,也可能是五大部族的人。 时苗看向女人和孩童,不由皱眉道:“那这些女人和孩童……如何安置呢?” 要说这些女人和孩童是最难安置的,如若处理不好,将来这些孩童长大了难免不会为自己的部落报仇。 屠兀骨答道:“军中有不少还是光棍,这些女人就赏给他们吧。” 时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些孩童嘛,”李东来沉吟道:“就交给商号吧,送到各地的分号去做学徒,让他们有个谋生的手艺。” 屠兀骨朝李东来拱了拱手,开口道:“就有劳李掌柜了。” 毕竟都是一些孩童,屠兀骨的确下不了手,况且草原上有个说法,没有车轮高的孩童不能杀,这也是为什么,屠兀骨将小孩也带了回来。 待这些战利品都处理好了之后,胡骑军在各营营主的带领下回到了他们的营房。 而屠兀骨和李招娣则跟着时苗回到了广昌城内的县衙, 按照章程,此次北上的行动,是要记录在案的,同时也要给信都去一份军报。 屠兀骨不擅长笔墨,自然需要李招娣和时苗的协助。 相较于中山郡这边的上下欢庆,匈奴王庭那边,却因为胡骑军的北上而产生了争执。 ……………… 弹汗山,单于庭。 金帐中,羌渠单于一脸阴沉,看着眼前争执的两个儿子,心中更是烦闷。 就在五天前,右谷蠡王柯蛮,也就是右贤王呼厨泉的亲舅舅,在得知自己的部族被汉人打了草谷,劫掠一空后,便跪在金帐外两天两夜,祈求单于给予他五千骑兵,他要去向汉人复仇。 碍于匈奴人的主力在左谷蠡王的率领下,协助鲜卑人在东边和公孙瓒交战,王庭这边兵力不足, 是以羌渠单于没敢见他。 其实意思很明显了,柯蛮的部族本来也不是一个大部族,被灭了也就灭了,若是因为给柯蛮部报仇,而激怒了汉人,就凭王庭这边的五万骑兵,是应付不过来的。 毕竟汉人的并州刺史张懿也不是等闲之辈,其麾下的数万并州骑兵也算是骁勇,若真打起来,说不得王庭还得北迁。 柯蛮在金帐外跪了两天两夜后,晕倒了,被侍卫送回营帐,到现在都还没醒。 “阿达,袭击柯蛮部的汉人是冀州的胡骑军,若咱们不去报仇,汉人定会觉得咱们软弱了!”右贤王呼厨泉单膝跪地道。 见此,左贤王於夫罗也跪在地上,朗声道:“咱们王庭的商队还在广昌城内,眼瞅着就要开春了,咱们急需汉人的药材和粮食,况且咱们的主力不在身边,若与汉人轻起战事,对咱们不利啊!” “…………”羌渠单于。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开罪 羌渠单于神情凝重,不禁陷入了纠结之中。 去年,鲜卑人和汉人公孙瓒交手,处处落于下风,不得已才请他出兵驰援,为此,鲜卑人不仅划拉了一块水草充足茂盛的牧场给他,还送来了二十车金银珠宝,牛羊五万头。 面对这么大一笔财富,羌渠自然是难以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再加上於夫罗与汉人的冀州牧达成了广昌互市的约定,如此一来,开春后的粮食和药材,甚至是一些铁器,就不用愁了。 对于匈奴人来说,今年肯定是一个富裕的一年,谁能想到,柯蛮部却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正如於夫罗所说的,王庭这边的兵马只有五万,还不足以与汉人开战,况且自己的商队可是带着大量的财货去了广昌, 若一旦开战,自己的商队和财货可就拿不回来了。 但是, 柯蛮毕竟是自己的右谷蠡王,是自己妃子的亲弟弟,若是不管不顾,则有失王庭的威严。 “目前,咱们的确不宜与汉人开战,”说着,羌渠的眼神忽地犀利了起来,就像是一只草原上的雄鹰一般,带着一股子凌厉。 “但是,柯蛮部的仇,咱们不能不报!” 於夫罗眉头紧蹙的看向羌渠单于,焦急道:“可是阿达……” 话还没说完,便被羌渠单于伸手打断了,只听羌渠单于淡淡道:“查一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若真是冀州的胡骑军干的,那咱们也不必手下留情!” 呼厨泉见阿达决定深究后,心里一喜,拜道:“阿达,我已经命人调查清楚了!” 说着,呼厨泉冲帐外拍了拍手。 接着,两名外形粗犷的汉子走了进来,朝着羌渠单膝跪地,行礼道:“拜见单于!” 於夫罗打量了一下两人,眉头微蹙。 “这两人是谁啊?”羌渠问道。 其中一名粗犷汉子答道:“回单于的话,我们是柯蛮部的族人,部落遇袭时,我俩刚好在牧场放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那一日的情形给讲述了出来。 当众人听到汉人的胡骑军连女人和儿童都没有放过,尽皆掳走,整个部落就如同蝗虫过境一样,只剩下残破的营帐,连狗都带走了时,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们自己也打过草谷,也见过别人打草谷,可没见过心这么黑,下手这么狠辣的。 这哪里还是打草谷啊,这简直就是绝户! 一旁的於夫罗听完,也是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 脑海中回忆起那个一身白袍的少年郎君,很难想象,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汉人真是欺人太甚,这个仇必须得报!”羌渠单于大怒道。 呼厨泉一喜,赶紧请战道:“阿达,此事交给孩儿,孩儿只需三万骑兵,便能拿下广昌城!” 羌渠单于眯了眯眼睛,思索片刻后,沉吟道:“不可,如今不便与汉人开战,咱们只需要吃掉汉人的胡骑军即可!” 呼厨泉眼中闪过一抹精芒,颔首答道:“孩儿明白,孩儿会设下埋伏,一旦胡骑军再次北上,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羌渠单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 二月中旬,京师洛阳。 京兆尹王敞亲自带着京兆府的府兵在洛阳郊外的一处庄子里抓获了彭参的公子彭谦,将彭谦押入京兆府看押。 彭参得知此事后,大惊失色,赶紧让人前往皇宫,传信给中常侍张让。 深夜, 彭参在书房中焦急得来回踱步,跪在地上的是他的夫人,也就是彭谦的母亲。 “老爷,您赶紧救救谦儿吧……”夫人李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道。 “别哭了!”说着,彭参瞥了一眼李氏,怒斥道:“平日就让你管好这个逆子,可是呢,你就知道纵容他,现在出事了,知道后悔了吧!” “老爷,您赶紧想想办法吧,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哎,若谦儿打残的是一个平民也就算了,可他打残的是京兆尹王敞的儿子,那王敞老年得子,岂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管家来到了门口,朝彭参点了点头。 彭参大喜,他知道中常侍大人来了,如今能救下自己儿子的,恐怕也就只有他老人家了。 “你赶紧回去吧,我去想想办法!” 恕我按,彭参大步而去。 当彭参来到前厅时,正好看见张让一身斗篷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 “噗通”一声,彭参跪了下来,痛哭道:“中常侍大人,您救救犬子吧!” 张让伸手摘下头上的斗帽,转过身,看向彭参,淡淡道:“何事如此焦急,非得把杂家叫出宫来。” “大人,我彭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独苗啊,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张让眉头一挑,冷哼一声道:“你不是让郭奎都替你办好了吗!” “这……”彭参一惊,他没想到如此隐秘之事,张让竟然知道,不由一时语塞。 “彭大人好大的手笔啊,为了救儿子,竟花了千金。” 彭参瞬间面如死灰,将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没有说话。 他掌管着朝廷的钱袋子,一边掏空国库为中常侍敛财,一边又私下做假账,昧下一部分钱财,这么多年,彭参自己敛下的家产和银钱足够彭家挥霍几十年了。 张让冷哼一声,白了彭参一眼,走到椅子旁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行了,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杂家听听吧。” 张让虽然不满彭参暗中敛财,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彭参又是一个机敏之人,也算是自己在朝堂上的一大臂助,不能有事。 很快,彭参便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张让听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臣下自知教子无方,惹下了大祸,还请大人感念臣下这么多年的尽心竭力的效忠,救救犬子吧!” “救?怎么救?”张让没好气道:“本来你儿子应该关押在廷尉府的,现在却被京兆尹王敞带着府兵在郊外的庄子里抓获,不止是你,就连郭奎也得受到牵连! 廷尉天泽是何进一党的人,他若是知道郭奎私下放走了彭谦,必然大喜,不仅能让郭奎成为替罪羊,还会把你拉下水,何进等人不会放过这等良机的!” “这……这……”一听此事有可能牵连到自己身上,彭参顿时就慌了。 如果自己被拉下了马,恐怕张让不仅不会保自己,还会落井下石。 但此时,也只有张让能救自己了。 “请中常侍大人救救臣下吧……”彭参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第一百八十五章 芥蒂 翌日, 朝堂上,京兆尹王敞告发大司农彭参贿赂廷尉府,以死囚顶替自己获罪的儿子彭谦,朝野震动。 洛阳城内,大街小巷对此议论纷纷,对于朝中大臣的如此行径,城内的儒生纷纷口诛笔伐,再加上朝堂上,何进一党的官员煽风点火。 中常侍张让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彭参罔顾王法,被打入天牢,由廷尉府接管此案审理,一同获罪的还有郭奎。 至于大司农这一职位,张让与何进皆有所推荐,但两者又互相争执,直到两天后,太尉张延连同司徒崔烈向灵帝举荐了司农府长史沈同。 沈同出自青州平原郡沈家,沈家在先汉时出过一任丞相,这么多年后,沈家再也没有出过朝臣,家族也日渐衰落,人才凋零。 张让心里清楚,沈同既非何进一党也非宦党,如今的平原郡在张昊的手中,这个沈同或许会成为张昊的人,虽然沈同不太可能成为自己的人,但也好过成为何进一党的人。 再加上张昊与自己还是有些利益牵扯的,至少在明面上,张昊也算是自己人。 大司农这个位置,与其被何进一党抢去,还不如便宜了张昊。 虽说以后自己少了一条敛财的路子,但是太平商号也能给自己一些弥补。 何进这边也很无奈,沈同是什么人,不过是司农府的一个长史,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如今成了大司农,虽然让人意外,但是勉强也能接受。 只要不是十常侍的人,就行。 反正何进手里握有兵马,想那十常侍一党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彭参换囚一案刚过去没多久,西北方和北方皆传来了战报。 西北方的凉州羌乱,边章韩遂的叛军和朱儁的官军交战一年多了,朱儁和董卓并未占到什么便宜,若不是朝廷这边有何进等人的力挺,恐怕早就被十常侍弹劾其罪了。33qxs.m 为了平定凉州的乱局,本就空虚的国库再也拿不出粮饷了,朝廷不得不增加课税、征召劳力以应战。 司隶这边还好,但是凉州、并州还有益州的百姓可就苦了,一时间民怨沸腾,黄巾余孽再度蠢蠢欲动。 司徒崔烈建议放弃凉州,但议郎傅燮则发表了一篇激动人心的演说,谴责崔烈,并强调凉州地处前线的重要性。 “凉州官员失和,使整个凉州落入叛逆之手。 崔烈身为朝堂重臣,不想着为国家出谋划策,却想割弃一方万里的土地,臣窃以为疑惑。 如果让左衽的蛮夷占领此地,军力强盛并作乱,这将是天下最大的顾虑和社稷的深切忧患…… 如果崔司徒连这都不知道,可见其之愚蠢,如果他知道这些还这么说,那就是对国家的不忠,对陛下的不忠!” 傅燮的说辞打动了灵帝,灵帝当即拒绝了崔烈的建议,并且任命傅燮为汉阳太守,派往前线。 而北方的战事则是捷报, 并州刺史张懿与南匈奴停战了,张懿开始率军回太原郡,清理太原郡的黄巾军张宝部; 另外,冀州的胡骑军受州牧张昊之令,挥师北上,接连屠戮了两个外族部落,震慑了草原诸部,扬大汉军威。 幽州那边,骑督尉公孙瓒击退了鲜卑人,属国乌桓首领贪至王率众归降公孙瓒,公孙瓒进驻辽东属国 朝廷擢升公孙瓒为中郎将,封为都亭侯。 ……………… 三月,惊蛰。 冀州,信都府衙。 张使君正坐在首座上,斜躺着,翻阅洛阳传来的邸报以及内卫府送来的凉州、幽州、并州送来的密报。 堂下, 沮授、崔琰、陶丘洪、华歆站立在侧,等待着张使君的指示。 陶丘洪,字子林; 华歆,字子鱼。 两人都是青州名士,同为平原郡人,由田丰和孔昱举荐来冀州府做事。 经过沮授的考察,两人皆是才华横溢,秉性忠直之人,张使君便以谋士的身份待之,不仅如此,此二人还会分担一些冀州府的政务。 张使君将简牍看完后,放在了桌上,看向堂下四人,沉吟道:“凉州那边暂且不论,幽州和并州之事与咱们相关,需妥善对待。” 说着,张使君看向沮授等人,询问道:“公孙瓒将鲜卑人击退了,如今又得乌桓归附,麾下数万劲卒皆是骁勇敢战之士,若他稍微有些野心便会南下, 届时,少不了与咱们产生摩擦,诸位可有良策啊?” 沮授没有说话,显然是打算将谏言献策的机会让给身旁的三位。 “使君,”崔琰拱手拜道:“公孙瓒此人虽有野望,但其刚愎自用治军无方,就算他有心南下,亦不足为虑。” “季珪所言甚是,”陶丘洪颔首道:“幽州乃贫瘠之地,少有人杰,北患虽暂时平息,却未根除,公孙瓒虽然刚愎自用,却也不会愚蠢的以为可以在使君身上占得便宜。” 沮授点了点头,对于崔琰和陶丘洪的观点也表示赞同。 张使君将目光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华歆,不由问道:“华先生觉着呢?” 华歆抬眼看向张使君,拱了拱手,沉吟道:“幽州的公孙瓒虽是一位能征善战之人,但不过只是匹夫之勇,不足为虑,我担心的不是幽州,而是并州。” 话音一落,沮授等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他,就连首座上的张使君也都眉头一挑,来了兴致。 “为何是并州啊?”崔琰疑惑道。 华歆抬眼看向张使君,淡然道:“因为地公将军张宝在太原郡,并州刺史张懿与南匈奴停战之后,张懿便会率领十余万并州军回到晋阳,围剿太原郡内的黄巾军。”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皆看向首座上的张使君。 世人都知张使君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地公将军张宝便是张使君的二叔。 如今张使君虽为一州之牧,有国之柱石之风,但当初两次拒绝朝廷出兵青州,便是因为不愿意与其堂兄张尘兵戎相见。 可见张使君之重情重义,并州刺史张懿若要围剿太原郡的张宝,张使君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因此,这便是华歆所担忧的地方。 “咳咳……”张使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三叔已经战死在广宗城外了,只剩下这么一个二叔了,他不能有事,诸位可有良策应对啊?” 崔琰、陶丘洪、华歆皆是世家出身,虽然陶丘家和华家已经没落了,但让他们去想办法救一个黄巾贼首,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 张使君见三人不说话,不由的皱了皱眉。 沮授深知三人的为难之处,便开口圆场道:“兹事体大,若不筹谋好,恐会落下口实,此事可容后再议。” 就在这时,王孚在门口禀报道: “禀使君,内卫府李巡求见……” 第一百八十六章 自己人 李巡进来之后,看了一眼沮授和崔琰等人,向张使君拜道: “拜见使君。” “思白,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李巡看了一眼沮授等人,没有说话。 张使君瞬间就明白李巡的意思了,也将目光看向沮授等人。 沮授四人明白之后,躬身拜退。 “沮先生,你留下吧。”张使君淡然道。 沮授一愣,不由的皱了皱眉,一旁的崔琰、陶丘洪、华歆则是一脸的尴尬之色。 同为谋士,都说了是自己人,却唯独把沮授留下,将自己等人给支开了,显然张使君还是不信任自己等人的。 三人离开前厅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候在院子里的董昭看到三人脸色不对,身为内卫府曹掾的董昭,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赶紧上前道: “季珪先生这是……” 说着,董昭疑惑的看向崔琰身旁的陶丘洪和华歆二人。 崔琰是府中主簿,掌管州府财税、粮秣、军备等事务,董昭又是内卫府的二把手,两人自然是有些来往的。 崔琰见是董昭,不由问道:“李巡已经进去了,你在这里候着做什么?” 董昭笑道:“我是来找沮先生的,怎么,他没有跟你们一起出来吗?” 崔琰与陶丘洪二人面面相觑后,心中郁闷,便将刚才的事情说给了董昭。 “公仁,你说,使君还是不信任我等,我等身为谋士,却得不到使君的信任,那我等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如辞官回家钻研学问呢。”崔琰怅然叹道。 陶丘洪和华歆二人深以为意,脸色也是阴沉沉的。 董昭抿嘴一笑道:“敢情三位就是因为这事?” 崔琰三人面面相觑后,疑惑的看向董昭,不解道:“还请公仁明言。” 说着,三人皆向董昭拱手示礼。 董昭看向前厅,语重心长道:“使君是想将你们当自己人的,可是你们却没有把使君当做是自己人啊。” “这……公仁何出此言啊,我等并未如此啊!”陶丘洪皱眉道。 董昭淡淡道:“你们只知道张宝是黄巾贼首,但你们是不是忘了,张宝还是使君的二叔。” 说着,董昭靠近三人,低声道:“既为臣下,便应当为使君分忧,你们先是使君之臣,再是汉臣,若没有这样的觉悟,你们永远无法成为使君的自己人。” 说完,董昭走向一旁,负手伫立,仰头看天,安安静静的等候着沮授从里面出来。 崔琰三人怔在原地,细细的品味着董昭所言,品到后面,心中更是惊骇不已。 三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眸中都看出了心中的那一抹惊骇。 董昭所言,虽然过于大逆不道,但如今,天下纷乱,地方不遵朝廷旨意之事比比皆是,董昭的话,又何尝不是给他们提了一个醒呢。 如果要做汉臣,那就去洛阳,如果想要实现心中抱负,那就得认清现实,摆正自己的位置。 三人都是聪明人,被董昭一点拨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朝着董昭微微一拜后,各自离去了,相信他们的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前厅内, 张使君的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手指敲击在桌案上,沉吟道:“你是说匈奴王庭的商队从时苗手里拿了一份通关路引后朝着信都来了?” “是的,”李巡颔首道:“准确的说,这支南下的匈奴商队并不像是给使君送礼的,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倒像是匈奴王庭的使节。” “使节?”一旁的巨兽皱眉道:“匈奴王庭的使节应该去洛阳啊,跑来信都做什么?” “属下也是疑惑,便让沿途的线人盯着他们,内卫府还特地派了几名游枭过去,发现这支商队皆是行伍之人,他们带头的是一个年轻的人。” 说着,李巡抬眼看向使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使君思索片刻后,看向李巡,淡淡道:“你是想说会不会是匈奴的左贤王於夫罗?” 李巡点了点头,说道:“除了他,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会如此大胆。” “於夫罗来信都做什么?”沮授思索道:“难道是因为胡骑军北上劫掠之事?” 李巡看向沮授,颔首道:“密侦司的推测也是如此,胡骑军在草原上一路烧杀抢掠,其中有两个中等的部落,一个是匈奴的柯蛮部,一个是鲜卑的乌兰部。” “柯蛮部?”张使君疑惑道。 “禀使君,柯蛮部是匈奴右谷蠡王柯蛮的部族,或许於夫罗此次南下的目的正是为此。” 张使君点了点头后,问道:“於夫罗他们现在何处?” “两日前刚过安平,以他们的脚程,还有两日便可到信都。”李巡答道。 张使君思虑片刻后,说道:“信都城内有各方势力的耳目,让他们知道匈奴人来信都了,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张使君朝着门外朗声喊道:“王孚!” “末将在!”王孚进来拜道。 “点齐力士营两千骑兵,随我去趟下博。” “诺!” ……………… 下博城北五十里,漳水北岸渡口。 渡口处,力夫将一个个麻包背上渡船,工头站在船头叉着腰在监工。 “快点快点,别磨蹭了,还有五船的货物需要搬,得赶在晌午之前干完!” 工头大声的呵斥着岸上的力夫们,一脸的怒气。 自从张使君主掌冀州以来,冀州的百姓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一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豪绅们的田地则被分给了农户。 农人有地种,自然不会离开自家田地去外面谋生, 这也导致了脚行和力行的招工困难,不得不给这些做苦力的汉子增加月钱。 太平商号都招工困难,更别说其他的一些脚行和力行,基本都是被自家商号养着,一些没有背景的要么解散,要么选择被商号吞并。 “娘的,还是人手太少,要像几年前,这十船货物,两个时辰就搬完了!”一旁的万琛叹道。 工头李有田看向慢步走来的万琛,赶紧迎了上去,嘿嘿笑道:“万大哥,要在几年前,一个商号哪有十船货物,顶多也就两船。”33qxs.m “也是,也只有咱太平商号有这样的实力,每次渡河,少则五六船,多则七八船。”万琛颔首道。 李有田看了一眼船头上挂着的太平商号的商旗,问道:“万大哥,听说匈奴人的商队带来了不少皮货、牛羊,这回东家赚了不少吧?” 万琛是太平商号的人,商号在卢奴有分号,掌柜的叫王顺发,而万琛则是王顺发的长随,此次这些货物,便是由万琛押车送往信都的。 李有田负责的则是沱河南岸到漳水北岸这条线,只要货物全部上传,他的工作就结束了,只需要在这里等南岸渡船的渡船过来,把货物卸下后,他们装车北上。 万琛瞥了李有田一眼,笑道:“这批货物的确是匈奴人的,但不是咱们买来的……” 说到这里,万琛咧嘴一笑,笑容里透露着一股子自豪和得意。 就在这时,工头李有田看向远处,皱眉道:“咦,怎么在这里还能看到匈奴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品茶 五十余匈奴骑兵,带着两辆板车,朝渡口而来。 “殿下,前面就是渡口了,咱们去茶棚休息一下,我去找艘渡船接咱们渡河。”赫拉木恭敬道。 赫拉木是王庭的且渠,专门负责商队的钱粮皮货,此番随商队的且渠有两个,另一个留在了广昌城内。 於夫罗骑在白色的骏马上,神色泰然的点了点头。 “殿下,你看那几车的货物,上面的图腾好像是柯蛮部的。”坎达指着远处堆砌的皮货,疑惑道。 “看来胡骑军和太平商号的关系,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於夫罗淡淡道。 茶棚的老板见一伙匈奴人走了进来,也是一愣, 但秉承着来者是客的原则还是腾出了一些桌椅给这些远道而来的匈奴客人。 “客官要吃些什么,本店除了茶水以外,还有面饼和腌菜,腌肉也是有的。”店老板热情的招呼道。 只是店老板并未靠近对方,因为匈奴人身上的味道有些重。 “给我们上一些茶水就好,”於夫罗微笑道。 店老板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伙匈奴人,看模样也不像是没钱的啊,他不想放过这单大买卖,便开口道:“店里的腌肉都是牛羊肉,正儿八经的匈奴羊,匈奴牛哦!” 话音一落,坎达拍案而起,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店老板,怒喝道:“你说是什么!” 与此同时,周围的匈奴人尽皆拔刀指向店老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像是要把店老板生吞活剥了一般。 店老板也是吓得不轻,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赶紧求饶道:“诸位爷,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说着,店老板就要扇自己耳光。 “慢着!”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来,於夫罗等人尽皆抬眼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墨色衣袍的中年男人迈步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个穿着短褂的力夫,他们手上拿着扁担亦或者木棍。 於夫罗皱了皱眉,看向坎达,沉声道:“把刀收起来,这里是汉人的地方,别给我惹麻烦!” 坎达重重的哼了一声,朝左右挥了挥手,匈奴士兵便齐齐将刀收了起来,但他们的眼神还是恶狠狠的瞪向眼前的这群汉人。 万琛自然听不懂匈奴话,但见对方那个年轻人说了几句,匈奴士兵便收了刀,显然也没想在这里找茬。 店老板见此,也赶紧躲到了后面,招呼店里的伙计给这些匈奴人上茶。 於夫罗看向万琛,用汉话说道:“你是什么人?倒是有些胆识。” 万琛一听对方会说汉话,心中也不虚,朗声道:“我是太平商号卢奴分号的长随,你们这些匈奴人为何会到此地来。” “太平商号?”於夫罗笑了笑,说道:“张昊果然有些本事,竟将太平商号做到了如此地步。” 一个太平商号的长随竟敢如此跟匈奴人说话,不得不说,太平商号在冀州的地位恐怕比自己预计的还要高。 “你认识使君大人?”万琛一愣。 太平商号背后是冀州州牧张使君,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敢在冀州,上到官吏,下到黎民百姓,还没有人会直呼使君的名讳, 不是不敢,而是打心底里的尊敬他,是他的存在,才让冀州的百姓过上了好日子。 於夫罗微微一笑道:“我与张昊是朋友,此次南下便是去找他叙旧的。” 说到这里,於夫罗看向河边的船只,问道:“可否借我们一艘渡船,帮我们到南岸去?” 万琛皱了皱眉,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五十多个匈奴人,点了点头道:“若你真的是使君大人的朋友,我自然会帮你们渡河。” 这帮匈奴人只有五十余骑,在冀州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何况是去信都了。 万琛是王顺发的长随,更是心腹亲信,他自然是知道信都城内以及周边有数万兵马的驻军,而且都是冀州精锐。 别说眼前只有五十余骑,就是再来五千骑,也绝不会是自家使君大人的敌手。 “那就多谢阁下了,”於夫罗笑道。 接着,身旁的赫拉木则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递给万琛。 万琛看了一眼递过来的银锭,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围过来的力夫们也都各自散去了。 赫拉木愣住了,这汉人竟然不收银锭,疑惑中,他不禁将目光看向了於夫罗。 於夫罗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咱们还是小觑了太平商号了啊!” 赫拉木将银饼重新揣了回去,叹道:“之前就听殿下说,汉人的地界,遍地是黄金,看来果真如此啊。” 一旁的坎达面露凶光道:“我们早晚得杀入关内,将汉人的良田变成咱们的牧场!” 於夫罗瞥了坎达一眼,无奈道:“所以你只能做个屠夫!” 坎达一愣,不解的看向一旁的赫拉木,赫拉木嘿嘿一笑道:“良田可以种出粮食来,人和畜生都可以吃,还可以反复耕种,但是牧场,只能让畜生吃,还得吃一年休一年,你说哪个好!” 坎达尴尬的挠了挠头,苦笑道:“可我不会种粮食啊!” “你傻啊,我们占着汉人的土地,自然是让汉人给咱们种粮食啊!”赫拉木没好气道。 “对!”一听是要占汉人的土地,坎达便是一脸的兴奋,朗声道:“让汉人做咱们的奴隶,给咱们种粮食!” 一旁的於夫罗神色淡然,没有说话。 小厮将煮好的茶汤小心翼翼的端了上来,赫拉木先给於夫罗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接着将茶杯送到嘴边,闻了闻,浅尝了一小口。 草原上的贵族,对于汉人的茶汤可以说是趋之若鹜,虽然苦涩了一些,但是气味醇香,特别是在茶汤中加入几味药材后,不仅能驱寒暖身,还能解油腻。 毕竟草原上的人每天都会吃下大量的肉食,茶汤刚好可以缓解,也利于通便。 “汉人的茶,确实是好东西啊。”赫拉木赞叹道。 “确实,商队带回王庭的茶料,煮出来有股子土腥味,还不如这间茶棚里的茶汤好喝。”於夫罗感慨道。 不过这也能想通, 汉人的茶料从各地收购到商号,商号再运送到广昌城,可能都得一个多月,再从广昌城贩运到关外又得一两个月。 路途遥远,再加上存放得也不细致,路上日晒雨淋的,过了鲜气儿不说,味道也就没那么醇香了。 就是这样,草原上的贵族,依然会花重金购买汉人的茶料,一般的牧人也就是立了功才会被赏赐一些。 赫拉木不禁叹道:“最好的茶汤,最好的金银玉器,最好的布料,甚至是最美的女人,都在汉地,我有时候还真羡慕这些汉人啊。” 一旁的坎达眉头一挑,不解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咱们杀入汉地,这些东西不都有了嘛!” “…………”於夫罗。 第一百八十八章 商队 於夫罗嫌弃的看了坎达一眼,果然武夫都是粗鄙之人,张口闭口就是杀人占地盘,就跟自己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弟弟呼厨泉一样, 若是单于的位置给了他,这些年的积累早晚被他败光。 坎达见自己被殿下嫌弃,不由的看向赫拉木。 赫拉木笑了笑,说道:“殿下,汉人的皇帝昏庸不堪,汉人的朝廷更是无用,我看这汉人的江山早晚易主,咱们不是没有机会的。” 赫拉木早年随着自己的部族到关内躲避强敌,为了讨生计,便跟着一个汉人商队奔走行商,因为他会匈奴语,汉人商队有时候也会和关内的匈奴人做买卖。 在汉地待了十年,后来被於夫罗看重,推荐到王庭做且渠。 於夫罗一直很欣赏赫拉木,因为他不仅聪明会汉话,还懂汉人。 一听赫拉木所言,於夫罗瞬间就来了兴趣,问道:“赫拉木,你觉得咱们要是向汉人开战,应该从哪里入关呢?” “并州!” “并州?”於夫罗疑惑道:“并州刺史张懿拥兵十数万,咱们和他打了这么多年,可是没占得什么便宜啊。” 赫拉木笑了笑,低声道:“汉人有句话说的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什么意思?” “咱们经过卢奴的时候,我恰好遇见一个并州的老朋友,他告诉我太原郡北边有三座城被黄巾军攻占了,就连雁门郡南边的几座城池也有黄巾军的身影。” “黄巾军?”於夫罗惊疑道:“你是说并州的黄巾军与张昊有关?” 赫拉木颔首道:“并州的黄巾军首领被他们称为地公将军,而这个地公将军正是张昊的二叔张宝。” 此言一出,於夫罗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并州军与他们停战之后,必然会回到太原郡围剿黄巾军,到时候,张昊必然会出手相助, 而那时,匈奴铁骑便可挥师南下,并州军虽有十余万,但腹背受敌之下,必然不是匈奴铁骑的对手。 “这的确是个杀入关内的好机会,此番去信都,本殿下便去探探张昊的口风!” “可是……单于会答应么?毕竟左谷蠡王在幽州碰了一鼻子灰,若是再与汉人开战,恐怕……” “我们先跟张昊谈着,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待左谷蠡王带着十万余儿郎回到王庭,王庭要养的可不只是现在的五万兵马了,而是十几万人; 十几万人每天要吃下多少只羊,多少只头,仅凭王庭的储备,和各部落的进献,够吃几个月的? 到时候,可由不得阿达了,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呵呵,他就不担心儿郎们血洗王庭吗?” 一旁的坎达一听自家殿下所言,瞪大了眼睛,激动得双手颤抖,恨不得现在就跟随殿下杀到王庭。 而赫拉木则是一脸的凝重,沉吟道:“这件事可急不得,二殿下的手里还有一万精骑在王庭,西边的一些部族也都是他的人; 况且,这个张昊也不是寻常人,这些个汉人,自己内斗打得再狠,但却对我们这些外族人还是防范得紧,汉人中有一句话叫: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就在这时,李有田走了过来。 於夫罗等人也都将目光看了过去。 “你们的船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登船了。”李有田道。 赫拉木笑了笑,用标准的汉话说道:“多谢你们了。” 说完,赫拉木伸手在怀里掏出刚才那枚银锭,递给了对方。 李有田一见这银锭,眼眸一亮,这枚银锭少说也有七八两之重,足够自己一个月所挣的钱了。 没想到这些匈奴人如此大方,李有田伸手接过后,赶紧藏入袖子里,一脸笑意道:“诸位请吧。”彡彡訁凊 有万琛的帮忙,送这这五十多个人,和五十多匹马过岸,不是什么难事。 两艘渡船载着匈奴人和他们的马往南岸而去。 甲板上, 於夫罗站立在船首,身侧站着赫拉木,两人感受着汉地三月的春风,心旷神怡。 “不得不说,汉人的地方真的很好,本殿下都有点不想回去了。” 赫拉木笑了笑,说道:“或许这就是单于至今也没有让你成为下一任单于继任者的原因吧。” 按照匈奴王庭的继承制,是由上一任单于指定自己的继承人。 羌渠单于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於夫罗为人聪慧,即能带兵打仗,也能将王庭管辖的部落治理得井井有条,在处理各部族的纠纷上,也算是公正,赢得了不少部落的支持,是下一任单于最有利的竞争者。 二儿子呼厨泉,武艺不俗,擅长冲锋陷阵,南匈奴能在草原上有如今的地位,甚至有着和鲜卑人分庭抗礼的势头,呼厨泉的功劳最大。 有人说,如今南匈奴王庭所掌控的地盘,有一半都是呼厨泉打下来的,要论军功,呼厨泉当仁不让,支持他的部落也不少。 至于三儿子,还很小,恐怕羌渠单于到死的那一天,三儿子还未长大成人。 如今南匈奴的地盘已经扩无可扩了,西边和北边是北匈奴的地盘,实力强横,南匈奴不是对手; 往东是乌桓,乌桓人已经归附汉人了,若要去抢乌桓人的地盘,势必绕不开幽州; 至于东北边是鲜卑人的地盘,两方虽有分庭抗礼之势,但南匈奴这边依旧处于下风,再南边就是并州了。 其实说到底,南匈奴王庭现在栖息的地方,放在先汉,可是汉地。 也是现在的韩人朝廷不行了,才放弃了关外之地,由着南匈奴在这里聚居生活。 按照羌渠单于的想法,反正现在也不能再扩张了,单于的位置只能交给一个擅长治理的人,大儿子於夫罗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因为於夫罗太过钟爱向汉人学习了,营帐中最多的便是汉人的竹简,因此引得不少非议,这也是羌渠单于迟迟没有指定他为继承人的原因。 良久,赫拉木看向於夫罗,问道:“殿下,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一路南下,都没有遇到汉人的军队检查,只见到了太平商号的商队,和一些脚行、力行的苦工,”说着,於夫罗看向赫拉木,问道:“本殿下觉得,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本殿下的身份了?” “殿下的意思是,太平商号的商队和那些苦工是太平内卫的密探?” 於夫罗寻思片刻后,摇了摇头,笑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如果那些商队、苦工里都有太平内卫的密探,那这个张昊就太可怕了。” 赫拉木皱了皱眉,惊疑道:“那胡骑军又是如何准确的知道柯蛮部和乌兰部的具体方位的呢?” “…………”於夫罗。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汉地胡笳 下博城北十里外,漳水南岸渡口。 五十名力士营的骑兵整齐的伫立在茶肆屋棚外,几个孩童绕着这些骑兵来回打量着,眼眸中透露出好奇,还有一股子炙热。 另有十名力士营的亲卫守在屋棚外面,手按腰刀,面甲内的眼神凌厉,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有两个孩童缓缓的靠近这些亲卫,缓缓的伸手去摸这些亲卫的甲胄。 脏兮兮的小手在甲片上摩挲着,入手冰凉,有些地方还能感受到一些刀剑砍过的凹痕。 孩童们看一眼亲卫的面甲,又看一眼亲卫身上的甲胄,他们的眼睛里流露出火热的光芒, 也许在这一刻,他今天所感触到的一切,会在他的心里埋下一粒种子,祈盼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这些甲士中的一员。 屋棚内,黎悦穿着白色的布衣,高高挽起的发髻叉着一支古拙的木簪,这是使君送给她的,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饰物,但是黎悦很珍惜,时刻将这支木簪带在身边,只要不着甲,她都会将这支木簪戴上。 黎悦将煮好的茶汤舀在使君面前的茶杯中,淡淡道:“百姓不畏兵,也只能在冀州看到了。” 张使君端起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一咧,小抿了一口茶汤,细细品味着。 “听周将军说,公子打算让高顺编练的那万余新卒去巨鹿郡帮助农人春耕?” 张使君点了点头,淡淡道:“人民子弟兵嘛,源于百姓,当然也要用于百姓。” 说着,张使君放下茶杯,看向码头上正在卸货的力夫,淡淡道: “前年黄巾起事,军中大多都是巨鹿的百姓,这仗打了一年,郡里的青壮大多都没能回去,去年春耕时就是雷公他们帮的忙,今年就让高顺带的那一万新卒去吧。” 黎悦看了一眼屋棚外,正在照顾火流星的风怜,不由道:“风怜这妮子,自从上次被你教训了以后,倒是任劳任怨,不仅把火流星照顾得很好,就连力士营的三千多匹战马,她都有照顾。” 说到这里,黎悦转头看向张昊,问道:“公子对她有什么打算吗?” 张使君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其实,我并没有要将风怜做质,既然屠兀骨想让风怜留在我身边,那就先待着吧。” “这次屠兀骨在草原上劫掠了两个部落,抢了很多东西回来,沮芝说照这样下去,用不到半年,商号砸下去的成本就能回来。” 张使君看了黎悦一眼,笑道:“我觉得你变了。” “什么?”黎悦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变得有些可爱了。” “…………”黎悦脸颊一红,玉指拽着衣角,可见其内心并非是毫无波澜。 张使君侧过身子,靠向黎悦,笑着低声道:“我是说你不像以前那么冰冷了,现在也知道为别人考虑了。” 黎悦低着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琢磨张使君的话,也许她的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了。 张使君看向不远处的风怜,淡淡道:“屠兀骨很聪明,他将风怜留在我的身边,不愁吃不愁穿还很安全,他自然是放心的,另外,这也是他的态度,让我对他放心,放心的将胡骑军交给他。” 黎悦皱了皱眉,低声道:“奴家倒是没有想过这些。” “你不用想这些,”张使君看向黎悦,笑道:“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待着就好,有你在身边,我也安心。” “是,”黎悦微微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又多了一丝柔情。 “风怜!”张使君朗声叫道。 风怜转过头,见是张使君在叫自己,本来微笑着的神情顿时一沉,放下手中的马料,转身走了过来。彡彡訁凊 “风怜见过使君。”风怜朝张使君行了一个草原上的礼节。 “风怜,你对我就没有笑脸吗?”张使君打趣道。 “没有值得开心的事,为什么要笑?”风怜如实答道。 说完,风怜见一旁的黎悦瞪了自己一眼,有赶紧低下了头,撇着嘴,手里扯着衣角。 张使君苦笑着摇了摇头,面对风怜这个热巴颜,他实在是不忍去说她什么,只得问道: “你阿哥在草原上劫掠了两个部族,你可知道?” “知道了,”风怜点了点头。 “你就不高兴?” “杀害我阿达,屠戮我部族的是呼厨泉。” 张使君抿嘴一笑道:“我待会儿有个客人要来,我会让他帮忙杀呼厨泉的。” “真的?”风怜欣喜的看着张使君。 张使君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只要能杀了呼厨泉,你就是……你就是让我给生孩子都行!” “噗——”张使君将口中的茶汤尽数喷出,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黎悦看向风怜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寒,如果眼神能够打人的话,风怜此刻已经被拖出去打八百军棍了。 “生孩子倒不用,我不是让你把胡笳带上了吗,待会儿客人来了,你就吹胡笳,就吹你们匈奴人耳熟能详的曲子。” “明白了!”风怜点头道。 就在这时,王孚来到张使君的身旁,低声道:“客人靠岸了。” 张使君点了点头后,朝风怜说道:“客人来了,展示吧。” 悠扬的胡笳声响起,在整个码头上萦绕。 音乐这个东西,最大的特性就是能够以无形的方式改变一个环境的氛围,感染每一个人的情绪。 胡笳,形似笛子,发音柔和、浑厚,音色圆润、深沉。 不知道风怜吹的曲子是什么,但是能感受到其中的情绪, 就像是一名女子在草原上等待着,思念着郎君的归来。 似乎是风怜吹奏得太过用情,不远处正忙碌的力夫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麻包和木箱,纷纷转头朝屋棚内看来。 就连屋棚内的张昊和黎悦也不由的一愣,没想到风怜在乐曲方面竟有如此造诣。 刚刚下船的於夫罗和赫拉木听见这动听的胡笳声,更是怔在了原地, 没想到在这汉地,还能听到如此美妙的草原乐曲,两人下意识的便向声源处寻去………… 第一百九十章 少年赫昭 风怜很享受这种感觉,这会让她想起自己骑着马儿上策马奔腾时,温暖的风儿在耳边拂过,她会想起每次玩耍回家,都能喝到阿达煮好的马奶。 可是如今,胡笳早已不是当年阿达为她亲手制作的胡笳了, 如今的她,身处汉地,阿达也已不在,唯一的亲人也不在身边。 念及于此,吹奏的乐曲也变得低沉了许多,夹杂着一丝丝的悲凉之意。 渡口的力夫听得入神,工头也没有去生气,只当是大家暂时歇息一会儿罢了。 於夫罗带着赫拉木和坎达,以及五十来个护卫,牵着马,来到了屋棚外,他们没有进去,生怕打扰了吹奏之人。 他们是匈奴人,自然对胡笳的声音极为熟悉, 有些匈奴汉子感受到乐曲中的悲凉,想到了自己草原上的家人,战死的袍泽。 这些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勇士,在这一刻,也不由的流下了泪水。 一曲奏罢,张使君拍手鼓掌。 於夫罗让护卫都留在屋棚外,只带着赫拉木和坎达走了进去。 张使君其实早就看到於夫罗了,但是风怜还没有演奏完,基于对演奏者的尊重,所以张使君并没有去招呼於夫罗。 但此时,风怜已经演奏完了,於夫罗等人已经来到了张使君的面前,张使君依然没有动,只是笑着看向於夫罗,没有说话。 於夫罗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眸深深的看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张昊。 一旁的赫拉木则是眉头微蹙, 从自家殿下的反应,可以猜测出,眼前这个少年郎君应该就是冀州州牧张昊了。 可是……面对自家殿下,竟不起身相迎,反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个张昊真是不懂礼数,这不是让自家殿下难堪吗。 “张使君,好久不见。”於夫罗率先开口了,并且朝张昊行了一个草原礼。 张使君没有起身,而是伸手指向桌前的凳子,淡淡的说了一声:“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坐下说话。” 於夫罗笑了笑,上前坐在了椅子上,与张使君相对而坐。 黎悦拿出一个茶杯,放在了於夫罗的面前,为其舀上一瓢茶汤。 “请,”张使君开口道。 於夫罗看了张昊一眼,端起茶杯,学着汉人的样子,放在鼻前闻了闻,笑道:“好茶。” “尝尝。” 於夫罗小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将茶汤咽下后,不由的看向面前的张昊。 “味道如何?” “很苦。” “苦就对了,我们汉人有句俗话,叫苦尽甘来。” 於夫罗咂了咂嘴,疑惑道:“可本殿下并未品出回甘的滋味啊。” 张使君伸手拿过一个杯子,放在了於夫罗的面前,舀了一瓢清水在茶杯里,说道:“尝尝。” 於夫罗看了一眼张昊,拿起茶杯,看了看,无色无味,小抿了一口,眉头微皱,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再次看向面前的张昊。 张使君笑了笑,问道:“好喝吗?” 於夫罗点了点头。 “这只不过是清水而已,”张使君笑着说道:“苦头吃多了,吃什么都好吃。” 於夫罗将杯子放下,没有说话。 一旁的坎达见赫拉木的脸色很难看,不由问向赫拉木, 赫拉木将刚才发生的全部复述给了坎达,坎达一听,随即大怒,这不是让自家殿下难堪嘛。 坎达这次倒是没有拔刀,而是指着眼前的张昊,用蹩脚的汉话,怒斥道:“张昊,你竟敢让我家殿下难堪,你就不怕我匈奴铁骑杀入汉地吗!” 於夫罗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平淡的看着张昊。 张使君看向於夫罗的这名护卫,咧嘴一笑道:“你什么档次,敢和我这么说话,要不是看你家殿下的面子,我就让你去小孩儿那一桌了!” 说着,张使君指了指旁边的那一桌。 坎达转头看去,刚好看见旁边那一桌都是小孩儿,他们正帮着大人翻晒茶料呢, 此时孩童们也正看向坎达,坎达刚才说的话自然也被他们听见了。 孩童们知道,这里坐着的都是他们一辈子都够不着的大人物,是以不敢靠近,也不敢去看。 只是当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大哥哥提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才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童,看样子似乎是十一二岁的样子,抄起桌旁的木剑指向那个凶神恶煞的匈奴人,怒斥道: “你们匈奴人敢来冀州撒野,等我长大了,我就带兵杀到你们草原上去,将你们的牧场变成万亩良田!” 一旁的孩童附和道:“没错,让你们匈奴人都给咱们犁地!” “小兔崽子……”坎达气急,就要抽出腰刀将眼前的这些小崽子尽数砍死。33qxs.m “够了!”於夫罗怒喝道:“你给我出去!” 坎达见於夫罗生气了,只得怒哼一声,转头离开了屋棚,独自生闷气去了。 张使君看了那孩童一眼,好奇道:“听你口音不像是冀州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童也不怵,朝张使君拍了拍胸脯,朗声道:“我叫赫昭,是并州太原人,年前随娘亲逃难,来下博投奔舅舅。” 张使君一惊,双眼圆瞪,盯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男孩儿,质问道:“你说你叫赫昭?” 赫昭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赫昭。” 这时,茶肆的老板赶紧从后面跑了过来,一把护住赫昭,神情紧张的看向张使君,解释道:“使君大人,这是我子侄,如果他有什么地方冒犯到各位大人了,小的在这里替他赔不是了。” 说着,店老板就要跪下磕头。 “等等!”张使君出言制止。 店老板一愣,见使君大人用炙热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侄儿,他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一旁的於夫罗也是不知所以,一会儿看看张昊,一会儿看看那孩童。 张使君心中欣喜,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少年时期的赫昭,赫昭可是曹魏名将啊。 他记得有人曾这样评价赫昭:孙仲谋之攻合肥,受创于张辽;诸葛武侯之攻陈仓,受创于郝昭;皆初气过锐,渐就衰竭之故。 看来自己捡到宝了! 难怪刚才这男孩儿一直摩挲着力士营亲卫的甲胄,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赫昭,之前见你很喜欢甲胄兵器,你可愿从军?”张使君问道。 赫昭看向张使君,用力的点了点头。 张使君笑道:“我推荐你去善学斋学习,你若真的有才,便去讲武堂,将来随我征战沙场可好?” 一听使君大人愿意推荐自己去善学斋,更有机会去讲武堂学习,将来还能披甲上阵,战场杀敌, 赫昭的眼神逐渐开始炙热了起来, 他的眼里, 有光。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里没有桃子 面对少年赫昭,张使君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 再说了,像赫昭这样出身微末的人,只要进入了善学斋、讲武堂,包吃包住,以后还管分配,长大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冀州体系,根正苗红的自己人。彡彡訁凊 在历史上,蜀汉为什么最后不行了? 地理环境当然是客观因素,但是最主要的便是蜀汉后继无人,五虎将不在了,蜀汉也就只有姜维、马岱等年轻将领。 反观曹魏,哪怕是曹睿时期,亦是猛将如云,还不乏智勇双全的良将。 这也是张使君当初成立善学斋和讲武堂、民生堂的初衷。 当即, 张使君便让店老板拿过竹简和笔墨,写了一封推荐信,并让黎悦来处理此事。 为了让赫昭在善学斋安心念书,张使君还让黎悦给赫昭的母亲安排一个能养活两人的差事,不让赫昭有后顾之忧。 店老板作为赫昭的舅舅,眼看自己的侄子受到了使君大人的青睐,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千恩万谢后,将赫昭带走了。 这一切尽在於夫罗和赫拉木的眼中。 虽然他们不明白张昊贵为一州州牧,为何偏偏对这名孩童如此看重,但是有一点,他们似乎看出了端倪, 那就是张使君在冀州的威望和民心已经到了不可动摇的地步了,这对匈奴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是坏事。 至少在於夫罗的心里,汉人朝廷应该比匈奴人更为忌惮才对。 不过,这就更加坚定了於夫罗想要与张使君合作的决心。 “处理完了?”於夫罗问道。 “处理完了。”张使君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道。 “那现在是不是该谈谈咱们之间的事了?” “殿下请讲。” “本殿下千里迢迢的来到汉地见阁下,是想找你谈一笔买卖。” “咱们不是已经在做买卖了吗?” “本殿下是来谈大买卖的。” “大买卖?”张使君微微一笑道:“想和我谈大买卖的人,很多,到底是哪方面的买卖?是杀人越货,还是雇凶杀人啊?” 於夫罗整个人愣了一下, 随即笑道:“呵呵,看来这两件事,张使君没少做啊。” 张使君抿嘴一笑道:“很多人都羡慕我这份家业,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每天都有十多万人张嘴吃饭,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於夫罗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於夫罗才不相信张昊的鬼话,在来之前,他就听说了,张昊拿下了青州三郡之地, 虽然养着十余万兵马耗费甚巨,但冀州本就是人口大州,哪怕打了一年的仗,死了不少人,但是底蕴还在,粮草虽然紧张,但也够吃; 至于银钱,看看太平商号在广昌和卢奴赚取的大把大把的金银,以及涉猎的产业,谁会相信张昊现在是揭不开锅的状态。 “大家都是聪明人,名人不说暗话,”说着,於夫罗眼眸一凝,厉声道:“你与本殿下联手,攻取并州!” 此言一出,於夫罗身后的赫拉木也紧张了起来,开始警惕的看向张昊。 而张使君身旁的黎悦倒是面无波澜,只是将目光放在了自家公子的身上。 张使君听完,抬眼看向於夫罗,见於夫罗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笑道: “殿下千里迢迢来寻我,竟然是让我帮你攻并州,不得不说,殿下很有勇气,也很有魄力,同时还有能让我为之钦佩的想象力, 但我还是想认真的问殿下一句, 你什么身份, 和我谈买卖?” 於夫罗就这样盯着张昊,良久,於夫罗淡淡道: “你二叔在并州,并州刺史张懿已经和匈奴人停战了,待他返回太原郡,第一件事情便是剿灭你二叔张宝和他麾下的黄巾军。” “所以呢?”张使君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 於夫罗皱了皱眉,疑惑道:“拿下并州,我只要朔方、五原、云中、雁门、定襄五郡,其余四郡归你。” 张使君冷哼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殿下是想吃桃子了。” “桃子?”於夫罗疑惑道:“桃子是什么?” 张使君没有回答於夫罗的问题,而是直言不讳道:“这桩买卖,做不了,不用谈。” 其实张使君心里很清楚,於夫罗所说的并州北方五郡之地,虽然名义上是归大汉所有,但实际上,已有大半的土地成了匈奴人的牧场。 如果合作,对于张使君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将汉地交给匈奴人,这道坎儿,张使君不想去迈,也不会去迈。 当然啦,若用后世的眼光,几十个民族一家亲, 但那也是后世,这一世可不能这样子玩儿,要是玩儿脱了,自己可就成汉奸了。 至于并州刺史张懿,从太平内卫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也算是一个尽忠职守的汉臣了, 他还是一个有抱负之人,一心想将这五郡之地夺回来,是以与南匈奴打了两三年,折损了不少兵马,依旧无果。 要不是粮草不继,雁门和太原两郡的黄巾军越来越多,张懿恐怕还会继续打下去。 对于张懿这样的人,张使君心里还是很敬佩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大汉有张懿这样的忠臣,去年南匈奴南下打草谷,也只能从幽州的代郡南下入关,最终杀到了冀州的中山郡。 “你就不想救你的二叔?”於夫罗神色凛然道。 “不劳殿下费心了。” “…………”於夫罗。 一旁的赫拉木见此,也是极为气恼,不由愤慨道:“殿下,既然汉人不识抬举,那咱们还是用手中的弯刀说话吧!” 於夫罗怅然叹道:“既然如此,那你想从本殿下这里得到什么?” 此言一出,赫拉木也是一愣,不由的看向张昊,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家殿下千里迢迢南下,难道不是为了南下并州的吗? 张使君笑了,看向於夫罗,问道:“殿下何出此言啊?” 於夫罗没好气道:“张使君不用在我面前藏着掖着了,本殿下一路南下,并未遇见任何官兵盘问,难道不是张使君刻意为之?” 张使君点了点头。 “说吧,张使君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代郡 张使君抿了一口茶汤,笑着看向於夫罗淡淡道: “我要你们匈奴人和鲜卑人联手,去攻幽州!” “攻幽州?”於夫罗皱了皱眉,沉吟道:“幽州的骑兵弓马娴熟,不比草原人差多少,那公孙瓒更是骁勇善战,如今得乌桓人归附,两万余乌桓骑兵尽为其调遣,攻幽州,不易啊。” “我是让你们攻幽州,不是让你们占幽州,你们只需将公孙瓒的幽州骑兵牵扯在北方两年,使其不得南下即可。” 於夫罗的眼睛眯了眯,冷笑道:“张使君莫非是打算对并州用兵,怕公孙瓒在背后偷袭?”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於夫罗嘴角一咧,笑道:“那本殿下能得到什么?” “你能得到单于之位。” 此言一出,於夫罗身后的赫拉木心中一惊,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单于之位是自家殿下求之不得的东西,这个汉人竟敢夸下如此海口,莫不是疯癫了不成。 於夫罗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涟漪,沉声道:“本殿下的确想得到单于之位,可你凭什么能助我成为下一任单于?” “呼厨泉死了,若你还得不到单于的位置,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只要呼厨泉死了,单于之位,本殿下唾手可得!”於夫罗寒声道。 说着,於夫罗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张使君,沉声道:“你到底打算如何杀死呼厨泉?” “胡骑军!” “胡骑军?” 张使君点了点头。 说完,张使君起身走到外面,风怜将火流星牵了过来,张使君翻身上马。 於夫罗和赫拉木站在屋棚外,看着骑在马上的张使君,质疑道:“胡骑军不过万余,呼厨泉麾下可有三万铁骑,如何杀得了?” 张使君看了於夫罗一眼,没有回答於夫罗的问题,只是淡淡道:“赶紧回王庭奔丧吧,兴许还来得及。” 说完,张使君朝南边策马而去,身后五十余骑紧随其后。 看着张昊等人扬尘而去,一旁的赫拉木疑惑道: “这张昊莫非的是疯了不成,万余胡骑军如何能敌得过呼厨泉的三万铁骑?” 於夫罗思索良久,摇了摇头,长叹道:“本殿下也不知道,既然这张昊如此自信,那咱们就等着瞧吧。” “那殿下是答应张昊与公孙瓒开战了?” “哼,”於夫罗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转身朝渡口走去。 ……………… 幽州,代郡北部,长城外。 呼厨泉骑在马上,看着眼前雄伟的长城,感慨道:“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汉人费尽心思的修长城,如今还不是任由咱们纵马而过。” 代郡和上谷郡虽属幽州,但大半地方的城池皆已破败失修,城内的汉民早已南迁。 主要是因为朝廷腐败,国库空虚, 早在十年之前,这两郡的边军因为军饷不足,粮草不够,都裁撤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从校尉到下面的营主、司马,无不靠吃空饷过日子,原本一队五十人的编制,在代郡和上谷郡这边,一队有个正常编制的一半就不错了,有的地方一队只有七八个人。 当边军本就危险,需要时刻提防匈奴人或者鲜卑人南下,特别是人家南下来打草谷,边军这边因为兵力不足,运气好的坚守不出; 若是运气不好,人家直接攻城,这些边军跑都跑不赢。 两郡太守也是很无奈,有心巩固防线,奈何幽州本就疲敝,府库中的银子和粮草,官吏们自己都不够贪的,又怎会拿来养边军。 自从两年前黄巾起事后,朝廷下旨各州郡可自行招募兵勇,幽州的官吏就算再舍不得,也得拿钱出来招募义勇保全自己。 那些个边军见到官吏这边招募义勇,按月发响,几乎都跑来参加义勇了,对于这些边军来说,反正都是当兵,在哪里当不是当。 是以代郡和上谷郡这边的边军体系几乎也只剩下空壳了,最后还是太守下令,让那些官吏不收的老弱边军给撤到郡城这里。 反正都是吃空饷,在长城上是吃,在城里也是吃, 在城里吃还有个好处,那就是遇到小股黄巾军,这些老弱边军至少在气势上还能装装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呼厨泉带着匈奴大军过长城时,连汉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二殿下,这里毕竟是汉地,咱们身边只带了万余骑兵,还是小心一些的好。”阿木尔在旁边提醒道。 呼厨泉轻蔑一笑,指着周围荒废的官道,戏谑道:“代郡的汉人,都躲在高柳城内,哪里还敢到马城这边来。”彡彡訁凊 呼厨泉善战,来之前,早就派哨骑来打探过了,马城内只有一些年迈的老人,别说汉军了,就是年轻一点的汉人都没有。 显然汉人朝廷已经放弃了马城。 “二殿下,我还是有些担心,单于让咱们围歼胡骑军,可咱们偷偷跑来代郡打草谷…………”阿木尔担忧道。 “怕什么!”呼厨泉瞥了阿木尔一眼,没好气道:“胡骑军什么时候北上,去哪里,咱们都不知道,与其干等着,倒不如来汉地打打草谷舒心; 再说了,有柯蛮叔叔带着两万铁骑在北边蹲守着,误不了事的。” “二殿下,听说那胡骑军来去如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草原上的部落都称其为赤鬼呢!” 呼厨泉皱了皱眉,看向阿木尔,怒斥道:“阿木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要不是你在我身边屡立战功,本殿下恨不得将你撵回去! 还赤鬼呢,堂堂草原汉子竟被汉人给吓破了胆,真该死!” 阿木尔被自家殿下这么一训斥,撇了撇嘴,只好闭口不言。 “对了,那汉人呢,把他给本殿下叫过来。” “是!” 片刻后,阿木尔牵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个汉人男子,蓬头垢面,走路东倒西歪的,显然是饥渴交加,他的双手被捆缚在前,有一条麻绳拴着,麻绳的另一头则在阿木尔的手里。 呼厨泉瞥了一眼这个汉人男子,朝身后的亲卫招了招手, 一名亲卫将半张馕饼和半袋清水放在了呼厨泉的手上,呼厨泉将馕饼和水袋扔向了汉人男子。 汉人男子一看地上的馕饼和水袋,立刻扑了上去,也顾不得馕饼上沾着泥土,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直到噎得出不了气了,才拿起水袋,一阵猛灌。 呼厨泉坐在马上,俯视着这个汉人男子,问道:“那座城里的人多啊?” 汉人男子抬起头,看向马上的呼厨泉,怯懦道:“往南百里的桑干城,城内有个富绅,整个桑干城都是他说了算。” 呼厨泉咧嘴一笑,看向左右,朗声道:“都听到了,传令下去,日落前赶到桑干城!” 说着,呼厨泉将手中的马鞭指向桑干城的放向………… 第一百九十三章 蹲守 关外, 夕阳西落,在半空的火烧云之下,到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地,甚至不用派出哨骑,就能见到方圆十里内有没有敌骑。 匈奴骑兵们渐渐放松下来,他们在这里已经蹲守了三五日了,除了东边二十里外的部落,周围再无人烟。 “杨,你确定胡骑军是从高柳北上的?”柯蛮用蹩脚的汉话问道。 杨奇原本是高柳城内一家商号的掌柜,为了牟取暴利,私下与草原上的部落做买卖,为了获得匈奴人的信任,还娶了匈奴女人做老婆。 上个月,杨奇带着心腹北上做买卖,被柯蛮的先锋军给截住了,扣押了杨奇的货物,让他回高柳打探胡骑军的行踪。 那批货物是杨奇的全部家当,若是没了,他这二十年的努力将会付之东流。 无奈,他只能乖乖的听匈奴人的话,回到高柳,打探胡骑军的下落。 高柳城内,有一个太平商号的分号,掌柜的姓钱,大家都是买卖人,杨奇自然与这位钱掌柜有些往来。 前些日子一起喝酒的时候,听那钱掌柜说胡骑军又要北上了,他们分号需要准备一些干粮和肉干,提供给胡骑军。 所以杨奇便猜到胡骑军会在高柳附近补充粮草后,才会北上。 万余人,三五日的口粮可不是小数目,钱掌柜提前十余日便雇佣了城内的闲妇做馕饼,凉肉干; 这无疑更加证明了胡骑军会从高柳北上,于是杨奇便火急火燎的跑到关外,向匈奴人报信,希望能将自己的货物和手下给赎回来。 “我确定,我亲眼见到太平商号的伙计将那些馕饼和肉干装车运往城外,一定是送给胡骑军的!”杨奇恳切道:“将军,可否将我的货物和手下还给我?” 柯蛮瞥了杨奇一眼,淡淡道:“等确定胡骑军的确切位置了,我会还给你的,” 说着,柯蛮眯了眯眼睛,厉声道:“可若是你欺骗了我,你们这些汉人都得死在这里。” “将军,我没有欺骗您,胡骑军真的是从高柳北上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杨奇哭丧道。 柯蛮挥了挥手,自有亲卫将杨奇带走。 匈奴人没有摆开战阵,而是分散成几百人、上千人的一群,零零落落的摆开在草原上。 虽然柯蛮这次带了两万铁骑,但在这样辽阔无际的草原上,依旧显得稀稀拉拉,丝毫没有万骑黑压压的那种威慑力。 要在草原上寻找另一支军队,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柯蛮也是故意将队伍分散,扩大搜索面积,一旦寻找到胡骑军的踪迹,便会吹响号角,聚集周边的分散的匈奴骑队。 这便是匈奴人惯用的战法,毕竟骑兵的机动性很高,就算被敌军发现了,也很难被敌军围歼。 “王,如果那个汉人说的是真的,那胡骑军应该离咱们不远了,是否将部队都召集回来?”一旁的恩克打马上前提醒道。 恩克是柯蛮的亲卫长,麾下千余亲卫都是出自柯蛮部的。 他们的部族被汉人劫掠了,连老人和妇孺都没有放过,此次跟随他们的王来找汉人报仇,更是憋红了眼。 “先不急,最优秀的猎人,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柯蛮脸色平静道。 “可是王,汉人的胡骑军可不是普通的骑兵,草原上的人都称之为赤鬼骑,他们的甲胄精良,所用的长弓射得更远,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人将二殿下给叫回来吧。”恩克担忧道。 柯蛮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亲卫长恩克,不满道:“呼厨泉那小子想去汉地打草谷,去便去吧,本王可不喜欢他在旁边指手画脚。” 说着,柯蛮冷笑道:“赤鬼骑,哼哼,在匈奴铁骑面前,不过就是一些小鬼罢了。” 柯蛮身边的匈奴骑兵有两千余,他们的后面是百车辎重,其中有五十车是杨奇的货物。 此时,杨奇和他手下的那十多个心腹伙计,以及雇佣的一百二十个脚夫则聚集在一起,坐在草地上。 “掌柜的,这些匈奴人该不会要将咱们全部处死吧!”长随韩勇焦急道。33qxs.m 杨奇瞥了韩勇一眼,不耐烦道:“别瞎说,他们那个将军说了,只要找到胡骑军的下落,就会放咱们离开!” 虽然杨奇嘴上说不会,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在打鼓,因为他也不敢断定胡骑军会到这里来,而且就算胡骑军来了,这些个匈奴人会不会直接杀掉他们,吞下自己的货物。 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杨奇的目光中,多少带着一些紧张,毕竟周围都是全副武装,专杀汉人的匈奴人。 他们如今手无寸铁,一些防身用的刀剑都被收缴了,此时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私下与外族展开贸易,按照大汉律令是要杀头的, 杨奇不是一个胆怯之人,否则也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走私了。 思索片刻后, “韩勇,”杨奇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吩咐道:“让大家做好准备,一旦形势有变,咱们就往外冲,就算要死,也得拉上几个匈奴人垫背!” “好!”韩勇躬着身子,朝外走去,将负责脚夫的工头叫到身边。 工头一听这些匈奴人有可能杀掉他们,顿时一惊。 能带着一百多号人给自己做事的工头,自然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主,赶紧招呼脚夫们聚拢了过来。 大家的手里,有的拿着扁担,有的则是将商号的旗杆取了下来,没有趁手棍棒的,甚至将用来垫轮子的砖块拿在了手里。 杨奇和韩勇看着身边的这一百多人,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决绝,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周围的匈奴人拼命一般,身上多了一丝剽悍的气息。 周围的匈奴人自然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见他们手持扁担和棍棒,警惕的打量着周围,却是觉得有些好笑。 站在匈奴人的立场,他们压根儿不会觉得这一百多个手无寸铁的汉人能够给他们两千余匈奴骑兵造成什么损失。 毕竟在狮虎面前,就算家猪再犟,也不过是嘴边的肉罢了。 就在这时,西边和南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匈奴人中开始出现了一些骚乱…………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赤潮! 天色还很亮,天上的晚霞更加的鲜红了。 随着地面上的震颤,可以看到西边和南边都是匈奴骑兵, 一群群的匈奴骑兵快速朝柯蛮这边汇聚而来,如同江流交汇一般,场面甚是壮观。 很快,一支千人左右的匈奴骑兵来到了近前,其中的千夫长更是快马来到柯蛮的跟前,行礼道: “王,赤鬼骑来了!西边!” 柯蛮眉头紧蹙,看向西边一群群匈奴骑兵正在向自己这边靠拢,但同时,柯蛮又看向了南边,依旧有一群群的匈奴骑兵向自己而来。 难道胡骑军分兵了? 柯蛮不由问道:“西边有多少胡骑军?” 千夫长摇头道:“我也是得到示警后才往这边赶的,想来应该不少。” 柯蛮点了点头,按照千夫长所言,应该没错,如果西边的胡骑军只有两三千人,当不足为虑,西边的匈奴骑兵少说也有四五千,完全能够将其吃下。 按照柯蛮得到消息,胡骑军不过万余骑,就算分兵,也就只能分成两股,西边和南边分别有五六千胡骑军。 当即,柯蛮便吩咐身边的亲卫,去北方和东方示警,让北边和东边的匈奴骑兵朝自己这边靠拢。 同时,柯蛮让麾下的千夫长和百夫长赶紧列好军阵,准备迎敌, 其实柯蛮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算其余的匈奴骑兵没有赶过来,哪怕只有西边和东边归来的万骑,他也敢与万余胡骑军正面硬刚。 其实也不算是柯蛮托大,主要还是因为这几百年来,草原骑兵一直是压着汉人骑兵打的,当然除了有那么一两个时期,汉人军队里出现了如同冠军侯一般的人物。 但那都是极个别的。 大多数的时候,汉人要和他们作战,无不是仗着兵力上的优势,若是兵力相同,汉人骑兵绝不会是匈奴骑兵的对手,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骑战指挥; 汉人都要弱于他们匈奴人。 就比如现在,两个方向汇聚而来的匈奴骑兵,就如同拼积木一般,井然有序的填补到匈奴军阵之中,没有丝毫混乱或者冲撞。 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绝不是简单的训练变阵就能够实现的,这也很考验匈奴人对战马的控制。 当稍后面的五六支骑队汇聚过来的时候,柯蛮发现了端倪,因为这五六支骑队,显然经历过交战,他们的皮甲上沾着血,他们的编制已不足原来的一半。 “是赤鬼骑!是赤鬼骑来了!” “他们不是汉人,他们是魔鬼,是赤鬼!” “我们中埋伏了,赤鬼骑将我们包围了,我们是好不容易才杀出来的!” “他们甲胄太硬了,我们远射根本射不穿!” “………” 逃回来的百夫长和千夫长在柯蛮的耳边大声诉说着他们的遭遇,突然间,柯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他即将面对的胡骑军和以往的汉人骑兵不一样。 他们的甲胄更精良,他们的长弓射程更远,他们的作战更骁勇,他们更懂得如何骑战。 就在这时,一个匈奴骑兵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叫喊起来。 接着,更多的匈奴骑兵开始发出惊呼。 柯蛮惊疑的看向周围的族人,他从未见过族人如此慌张。 他们匈奴人和鲜卑人打过,和乌桓人打过,也和汉人的精锐骑兵打过,从未出现过像现在这般惊慌的模样。 柯蛮的心里有些生气,因为匈奴人有匈奴人的骄傲! 也许匈奴人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好,但是唯有骑战,他们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这是匈奴人的底气,这种底气延续了几百年! 柯蛮赶紧打马来到军阵前方,当他举目眺望西南边时,他也惊呆了。 眼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啊…… 红色的火烧云之下,一大片骑兵穿着赤红色的甲胄军袍,如同赤红色的潮水一般,向他们这边席卷而来。 在赤色潮水的前方,还有两三队匈奴骑兵,他们在逃,很狼狈的逃。 赤鬼骑就如同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用密集的箭雨收割着匈奴骑兵的生命。 虽然相隔数里,但在柯蛮等人的眼中,他们只看到远处赤红色的潮水不停的吞噬着他们的同袍,箭矢似乎如雨点一般,周而复始的射出,弓马之娴熟,哪里像是之前遇见的汉人骑兵。 策马逃亡的匈奴骑兵,不停的跌落下马,有的匈奴骑兵甚至是放弃了抵抗,扔掉了弯刀和弓弩,大声喊叫着什么,似乎是要投降。 但是, 等待他们的却是马槊和长刀。 穿着赤色甲胄军袍的骑兵,丝毫没有停顿,他们戴着鬼面,没人能看到他们的神情,能感受到的只有对杀戮的渴望。 似乎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叫他们停止眼前的杀戮,杀戮的机器一旦开动,就停不下来了,除非将眼前的敌人全部屠戮干净。 此时的柯蛮,面色变得异常难看,紧紧握着手中的弯刀,似乎只有手中的弯刀,才能给他带来勇气。 “王,跟他们拼了!”恩克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心里也是没什么底气。 “准备作战!”柯蛮朗声大吼道。 终于,柯蛮还是下定了决心,和眼前的胡骑军硬碰硬,对方劫掠了自己的部族,此仇不共戴天!m.33qxs.m “胡骑军如何?赤鬼骑又如何!在我们匈奴铁骑面前犹如蝼蚁!” 说完,柯蛮拔出弯刀,指向前方的赤潮,朗声吼道:“儿郎们,随我杀汉狗!” 匈奴骑兵们闻声而动,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和弓箭朝着前方冲杀了过去。 “掌柜的,匈奴骑兵冲锋了!”韩勇惊疑道。 杨奇站在板车上,举目远眺,眼眸一怔,喃喃道:“是……是胡骑军,是咱们的胡骑军!” 接着,杨奇大声的吼叫了起来,看着身旁的众人,激动的喊道:“是咱们的胡骑军来了,咱们有救了!” 此时的杨奇,似乎已经忘记了半个时辰前,他才将胡骑军北上的消息出卖了给了匈奴人…… 一听是朝廷的骑兵,众人赶紧爬上板车,举目远眺。 “咦?咱们朝廷的骑兵什么时候穿着一身赤色甲胄军袍了?” “咱们朝廷的骑兵,什么时候已经厉害到如此地步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赤鬼骑 匈奴骑军和胡骑军迎头对冲,双方射出的箭矢不过三轮, 但由于胡骑军这边拥有甲胄的优势,匈奴人的第一轮的箭矢并未对其产生足够的杀伤力,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十骑的战马受了伤,导致马上的战士连同胯下战马摔落在地上。 而匈奴骑兵这边,在遭遇到胡骑军射来的箭矢时,前排的战士则大片大片的跌落在地,就算没被射死,也会被身后同伴的战马给冲撞踩踏致死。 在双方第一轮的攒射中,匈奴骑兵的伤亡要远远高于胡骑军,这就是甲胄所带来的的优势。 当然,在第二轮和第三轮的攒射中,双方的伤亡都差不多,各损失了一两千人。 就在双方的前排即将撞在一起时,胡骑军这边的甲士,右手将长朔前刺,左手拿着短弩射向近在咫尺的匈奴骑兵。 短弩虽然射程不远,威力不足,但胜在轻便可单手操作,在三十步内可对穿戴皮甲的敌人做到有效的杀伤,何况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也不存在精度的问题了,几乎一箭射出,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而胡骑军的骑兵,每人都配有一支短弩,就是为了在与敌人近身时使用。 当第一排的匈奴骑兵被短弩射出的弩箭给射杀后,第二排的匈奴骑兵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胡骑军手中的长朔给挑落下马。 长朔刺穿敌人的胸腹后,胡骑军的甲士便扔掉了长朔,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厚背长刀,与第三四排的敌骑厮杀在一起。 胡骑军这边的骑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以少量的代价换取了对方最大的伤亡。 不得不说,张使君不惜花重金砸在胡骑军的甲胄、长朔、短弩上是值得的。 胡骑军这边的打法,匈奴人也是第一次遇见,仓促间,还未与对方展开厮杀,自己这边就有了不小的战损。 匈奴人这边的拼杀还是按照老套路,攒射三轮后,弯刀开路,凭借单兵的骑战术收割敌方的性命; 但是胡骑军这边,却改变了匈奴人以往的拼杀路子,在张使君和屠兀骨的研讨之下,在拼杀战术上做出了创新,那就是依托于长短兵器和远程武器之间的配合,实现对敌人最大程度的有效杀伤。 为此,胡骑军在中山郡北部可是秘密训练了快一年的时间。 正所谓慢工出细活,能将胡骑军的骑战术磨炼得如此熟稔,屠兀骨是下了大功夫的。 这也是为何,当杨奇等人看到这些穿着赤色甲胄军袍的骑兵,拥有着娴熟的拼杀技巧,毫无滞碍的队列转换,犀利的攻击以及高昂的战斗意志时会如此惊讶。 这支军队,完全脱离了他们对于朝廷骑军的理解,在他们眼中,这支骑军竟然和同等数量的匈奴骑兵交战,不仅未显败迹,反而还占着绝对的上风,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当然, 这些胡骑军中,大部分是五大部族的人,也有收编过来的马匪,他们经过将近一年的严苛训练,又经过好几次的实战洗礼,再加上他们的性格本就剽悍勇武; 这样的人聚在一起,一旦血气上来了,那就是洪水猛兽,不可阻挡。 当一轮对冲过后,胡骑军这边的折损不过三成,但匈奴人那边,却已损失过半了,柯蛮浑身是血,身上有多处刀伤。 此刻,两军对垒,周遭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天光渐暗,血红的晚霞在渐渐消退,双方骑兵就这样死死对峙着,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彡彡訁凊 战场拼杀,对于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特别是对于胡骑军一方来说,本就是奔杀而来,又穿着厚重的甲胄,无论是人力还是马力,都已经往下走了。 对于匈奴人来说,他们现在非常的惊恐,仅一轮冲击,他们便损失过半了,这样的战况从未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双方之间的战场上,累累的尸体互相交叠,丢弃的长朔竖立在尸体上,受伤的甲士在尸体堆里蠕动哀嚎,重伤倒地的战马在地上挣扎嘶鸣。 与匈奴人惊恐的神情不同,胡骑军这边,由于戴着鬼面的缘故,则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 就是这种厮杀过后的平静,会给敌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和震慑。 一支漠视生命,无惧死亡,残忍冷酷的军队,又如何不让人为之胆寒呢。 “王,他们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我们是不可能战胜他们的……”此时的恩克已经胆怯了,他失去了勇气。 柯蛮面色铁青,回头看去,发现他身后被称之为勇士的儿郎们,神情悚然,嘴唇发抖,眼眸呆滞,哪里还有半点匈奴人的骄傲。 战争就是这样,当实力被对方完全碾压之时,也就只剩下坚毅的士气和斗志了, 可当士气和斗志也都化为乌有时,他们就已经败了。 柯蛮强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调转马头,面向他的儿郎们,朗声道: “你们是王庭的精锐,是单于手中最锋利的弯刀! 在你们眼前的是汉人的胡骑军,他们不是什么赤鬼,是连老人和妇孺都不放过的汉狗! 今日,在日月神的注视下,我们要让这些汉狗知道,谁才是草原上真正的霸主!” 说着,柯蛮不顾鲜血直流的伤口,举起手中的弯刀,高声呼喊道:“为了我们的部族不再受到汉狗的凌辱和屠戮,还有胆的便随我杀!” “我等愿随王赴死!” “我等愿随王赴死!” “我等愿随王赴死!” 柯蛮见儿郎们重新燃起了战斗意志,神情凛然,拨转马头,弯刀前指,一马当先,率先朝着胡骑军的方向冲杀了过去。 他身后的四五千匈奴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跟随他们的王,朝着前方的赤潮奔涌而去。 胡骑军这边,屠兀骨骑着战马,站在军阵前, 面盔后面的眼眸,早已布满了血丝,左手抬起,五指并拳。 “上弩箭!”军头们看到屠兀骨的手势后,开始大声的发出指令。 很快, 胡骑军将挂在战马上的短弩重新拿在了手中,开始拨弦给短弩上弩箭。 “杀!”随着屠兀骨一声怒喝,手中长刀前指。 胡骑军朝着冲杀过来的匈奴骑兵,迎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等着我 匈奴骑军以楔形阵冲杀向前,试图以楔形阵的凿穿力给胡骑军带来巨大的伤亡。 楔形阵,往往是己方不具备兵力优势的情况下,对敌的惯用招式,常用于骑兵冲锋。 柯蛮作为楔形阵最前方的那个尖,只要他不倒下,楔形阵的攻势便不会削弱; 与其说柯蛮这是对自己武力的自信,倒不如说柯蛮这是在以命搏命的无奈之举。 在骑战中,楔形阵是一把双刃剑,要么将敌阵凿穿给敌军造成巨大的伤亡,要么剑折而亡,陷入拼杀的泥沼中,被敌军重重包围。 柯蛮自知此次九死一生,他的心中并不后悔, 当他得知自己的部族被胡骑军劫掠,连老人和妇孺都没有放过之后,柯蛮便发誓,一定要为部族报仇雪恨,哪怕赌上自己的性命。 当一个人失去了部族,哪怕你贵为王庭的右谷蠡王,也如同无根浮游一般,失去了支撑。 在草原上,以实力说话,就算你是贵族,没有了部族的支撑,照样会被其他有实力的人取而代之。 柯蛮回头看去,紧随其后的,是他的亲卫长恩克,以及折损过半的亲卫营。 他们是柯蛮部最后的勇士,他们和族长柯蛮一样,抱着必死的决心。 妻儿、父母、姐妹,都不在了, 他们心中的怒火,只能用敌人的鲜血和死亡来平息。 他们这剩下的三四百人,是柯蛮最后的底气。 恩克等人,看向他们族长,他们的王, 此时,他们心中毫无畏惧, 因为他们的王,冲在他们的前面,带着他们为族人报仇。 此时此刻,作为柯蛮部的族人,他们是幸运的,哪怕今日有死无生, 但是,他们也是在王的带领下,死在战场上, 日月神是会庇佑它的子民的。 感受到柯蛮看来的目光,恩克面容坚定,微微点了点头, 他想告诉他的王,放心吧,柯蛮部的勇士没有懦夫,我们会紧紧跟在王的身后, 但凡你尖刀所指,便是我们冲锋的方向! “嗡——”弦声四起。 短弩射出的箭矢犹如死神的挥出的镰刀,凡有所沾染,尽皆殒命。 双方的骑兵再次撞在了一起,这次没有了之前花里胡哨的战术技巧,比拼的就是血性和悍不畏死的气势。 ……………… 远处的杨奇和韩勇等人,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撼得甚至忘记了呼吸。 胡骑军如赤潮般波浪滔天,匈奴骑兵如一叶扁舟,在滔天巨浪中摇曳沉浮。 每当你以为这一叶扁舟就要被赤潮所吞没时,他又奇迹般的冲破巨浪,昂扬向前。 此时此刻,在他们的眼中,不分胡汉,不分敌我,目之所及,心神震颤; 他们时而感慨赤潮的汹涌,时而紧张扁舟的沉浮。 汉人,沿袭着千年的农耕文明,他们的内心没有多少的侵略性,他们大多喜欢偏安一隅,守着自己的一方土地, 男耕女织,有口饱饭,有衣可穿,这日子便能过下去。 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可以为了生活弯腰,也可以为了屠刀折脊,无论压着他们的是朝廷、是君王、或者是外族, 只要这日子还能勉强的过下去,他们就能像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 也许会有人说,这是奴性,是劣根性, 但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善良,不是一种接纳万物的包容性呢。 汉人,见惯了同胞被匈奴人屠戮、欺凌,他们可以选择反抗,也可以选择忍耐。 可当受到屠戮、欺凌的是匈奴人的时候,他们的心又软了。 但此时,他们心里开始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原来,我们也是可以欺负匈奴人的,这些匈奴人,好可怜啊,就像他们当初欺负我们一样可怜。 ……………… 匈奴骑兵受到弩箭的洗礼过后,冲锋的势头大大减弱了。 这些匈奴人,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这一刻,柯蛮给他们打开的希望之门,再一次的被胡骑军给关上了。 面对训练有素,又有甲胄优势的胡骑军,匈奴人没有丝毫的优势可言。 柯蛮的胸甲上,插着五六支箭矢,这些箭矢虽然刺入的不深,但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撕裂伤口,给自己带来剧烈的疼痛。 但他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只知道此时此刻,唯有朝前拼杀,带着儿郎们凿穿胡骑军。 当柯蛮发现周围的胡骑军越来越多,而他自己的弯刀再难给敌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时,他知道,迎接他的就只有死亡了。 这一刻,他想再回头看一眼,告诉他的儿郎们,他只能将他们带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得由他们自己走了。 终于,当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名胡骑军骑兵砍落马下后,他才得以回望一眼, 在一片赤红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后自己十余步的恩克刚好将一名胡骑军的脑袋砍掉,溅射而出的鲜血喷在了他的脸上。 恩克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渍,此时刚好也看到柯蛮的回望。 两人就这么相隔十余步,目光越过眼前的赤红看向对方, 你还坚持得住吗? 恩克嘴角一咧,露出灿烂的笑脸,点头致意,让柯蛮不要担心自己,自己很快就能跟上来的。 柯蛮会心一笑,朝恩克微微点了点头后,转过头继续冲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运气好,还是恩克给了他力量, 柯蛮终于凿穿了胡骑军的军阵,胯下战马再也无力的支撑自己的主人,前蹄一软扑倒在地,柯蛮连续两个翻滚后,卸去了冲击力。 他用弯刀拄地,艰难的支撑起自己颤颤巍巍的身体,稍作喘息后,转身看向身后。 十余骑胡骑军的骑兵围了上来,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柯蛮,他们没有动,因为此时的柯蛮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或许都不用他们上前,眼前这个匈奴人就会因流血过多而倒下。 此时的柯蛮并没有在意眼前的敌人,他的目光则是越过前方,似乎想通过一些缝隙去寻找他所熟悉的那个身影。 他皱着眉头,伸长了脖子在寻找着, 他艰难的伫立在原地,等待着, 等待着恩克的身影,等待着恩克凿穿敌阵和他汇合。 但是, 直到所有的胡骑军都调转马头朝向他的时候,他也没有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也许,那道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此时, 柯蛮的眼眸逐渐浑浊,口中轻声喃呢道: “等着,本王很快跟上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祸水东引 当屠兀骨打马上前,面甲后面的双眸死死的注视着眼前的柯蛮。 柯蛮因失血过多,再也无力的支撑自己的身体,双膝一软,跪坐于地。 他缓缓的抬起头,看向眼前这名胡骑军的统帅。 屠兀骨伸手取下面盔,看着柯蛮,声音嘶哑的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柯蛮皱了皱眉,眼前的这个光头汉子,似乎有些眼熟。 “当年就是你带着王庭的骑兵攻击了我的部族,我阿达不得不带着剩下的族人逃往关内,你柯蛮部所拥有的牧场,当年便是我们图拉部的!” 柯蛮眉头舒展,眼神中带着一丝释然。 原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乌力罕的儿子,当年呼微单于被杀,羌渠和乌力罕争夺单于之位。 呼微单于本打算将单于之位传给乌力罕的,并将象征单于身份的日月神刃给了乌力罕, 但是,羌渠的实力太过强横,最终夺得了单于之位。 而当时的柯蛮,正是奉羌渠单于的密令,偷袭图拉部,意图从乌力罕的手里夺回日月神刃,最终被乌力罕带着余下部族逃往了关内。 而当年图拉部所在的地方,则被羌渠单于赐给了柯蛮。 这时,屠兀骨从怀里拿出了日月神刃,淡淡道:“灭你柯蛮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呼厨泉了。” 柯蛮无力的低下了头,停止了呼吸。 “满都!” “将军,”胡骑军的亲卫长上前应声道。 “我刚才看见那边有些汉人,像是商队的。” “是,属下刚才问过了,他们是高柳城里的商队,被柯蛮所部挟持了。” “你派十骑留在这里,让那些汉人将咱们人的尸体就地掩埋,甲胄兵器送回广昌,太平商号的李掌柜自会给他们酬劳的。” “是,”满都应声而去。 这时,一名胡骑军的千夫长跑了过来,肃然道:“将军,咱们的北边和东边有匈奴骑队,大概有三四千人,或许后面还有更多。” 屠兀骨颔首道:“是柯蛮的人,咱们继续朝北去。” 巴根皱了皱眉,疑惑道:“呼厨泉不是在马城那边吗,咱们不用南下?” “呼厨泉善战,他手里的万余铁骑是精锐,咱们不可硬碰。”屠兀骨道。 “可是使君那边……” 屠兀骨转过头看了巴根一眼,巴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低下了头。 不过屠兀骨并未在意,只是解释道: “幽州可是公孙瓒的地盘,鲜卑人北撤后,公孙瓒自会将精力放在代郡和上谷郡这边,咱们这万余骑兵从广昌北上进入代郡,怎可能瞒得过他;彡彡訁凊 万余骑军进入幽州境内,他势必会率军过来查探的,若是在关内发现了呼厨泉的万余匈奴骑兵,公孙瓒必然暴怒围剿。” “明白了!”巴根点头道。 “你的上线是谁?” 巴根一愣,突然被屠兀骨这么一问,他有些不知所措道:“将军,属下不明白。” “不用遮掩了,我知你是内卫府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上线是不是李东来。”屠兀骨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巴根的神情复杂,犹豫片刻后,低声道:“属下的上线的确是李掌柜,但李掌柜只是负责将消息传回内卫府,胡骑军中的事情他并不知晓。” “你怎会知道李东来不会偷看你传回去的情报?”屠兀骨疑惑道。 “胡骑军中的情报是用密语写的,只有属下和李长史(李巡)手中有密语雕版能解读。”巴根如实说道。 屠兀骨颔首道:“看来李巡还是知道轻重的。” 一直以来,屠兀骨都以为张使君组建胡骑军是为了在草原上劫掠财物,袭扰草原部族。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屠兀骨就发现了其中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日月神刃在自己的手里,胡骑军中知道的人不多,但不是没有,也许军中的汉人不知道日月神刃在草原上代表着什么,但军中的匈奴人不少,只要一问就知道。 内卫府在军中安插耳目,已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所以内卫府和使君是知道日月神刃在自己手里的,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不闻不问,显然是默许了他拥有日月神刃。 那么, 使君在知道自己拥有日月神刃的前提下,已然让自己带兵北上,显然其目的并不仅仅只是劫掠、袭扰这么简单了。 虽然屠兀骨还是想不明白,但是他能感觉到兹事体大,若是知道的人多了,肯定是不好的, 所以他听到胡骑军的事情直接由李巡掌握后,他才放心了。 “将军,您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来的?”巴根面如死灰道。 太平内卫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旦密探的身份暴露,要么及时撤离,要么服毒自尽。 虽然胡骑军是自己人,但是太平内卫的身份被屠兀骨知道了,按照规矩,他倒是不用服毒自尽,但是撤离是必须的。 “大家朝夕相处这么久,自然是能够感觉出来的,其实我一直知道军中有内卫府的密探,也许不止你一个,但这都不重要,我并未悖逆之心,就算知道你是内卫府的人,之前如何对你,之后也会如何对你。” “按照规矩,我暴露了,我应该离开的。” “这一战,我军损失近四成,正是用人之际,你走了,可没人能顶替你。” “属下知道了。”巴根应声后,转身离去了。 ……………… 上谷郡,沮阳城内。 一骑快马一边策马扬鞭,一边朗声喊道:“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郡治府衙内, 一身甲胄的严纲从偏室踏步而来,进入前厅,见一名斥候跪俯在地,便神情凝重道:“出什么事了?” “禀严将军,是匈奴骑兵,匈奴骑兵出现在了代郡桑干!”斥候慌张道。 “匈奴人?”严纲眉头紧蹙道:“来了多少人马?” “听桑干城内逃出来的溃兵说,至少有万余匈奴骑兵。” “桑干城如何了?” “被匈奴骑兵攻陷了!” 严纲不由一怔,仅仅万余骑就敢南下入关,莫非是来打草谷的? 但匈奴人不是已经和朝廷在冀州广昌城开设互市了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哪里来的汉人骑兵? 此时匈奴人南下入关,不管他们是打草谷也好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幽州地界上肆意妄为。 “来人,点齐兵马,两个时辰后随我去桑干!”严纲朗声道。 “诺!”左右应声离去。 就在这时,上谷郡太守俞季身着官袍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大声高呼道:“严将军不可,不可擅动啊!” “俞太守?”严纲皱眉道。 “严将军,老夫听说桑刚城的匈奴骑兵有万余,咱们沮阳城内只有三千府兵,守城尚且不足,何以言主动出击啊!”俞季担忧道。 “俞太守放心,本将军只带麾下三千白马义从去,绝不会动城内的府兵。” “严将军,白马义从虽然骁勇善战,但匈奴骑兵却有万余,还请严将军三思啊!”俞季朝严纲拱手恳请道。 严纲皱了皱眉,不愉道:“桑干离沮阳也就两百余里,若放任不管,本将军何以向中郎将(公孙瓒)交代!” “如今中郎将还在广阳郡视察兵马招募事宜,要不先派快马去禀报,让中郎将定夺?”俞季建议道。 严纲思索片刻后,沉吟道:“自从击溃鲜卑人后,中郎将有意整顿上谷郡和代郡的军政事务,他让我先率本部骑兵来沮阳就是这个目的; 如今匈奴骑兵来犯,若我畏战不出,岂不失了代郡百姓的民心, 何况我还得到消息,冀州的胡骑军也在代郡出现过,若此番能探查一下胡骑军的虚实,倒也不错。” “胡骑军……”俞季一脸愁容道:“听说胡骑军从代郡北上出关,在草原上劫掠草原部族,不仅抢财物还抢妇孺,简直比马匪还要凶恶!” “哼哼,”严纲哼声笑道:“我也听闻了此事,不过我倒是觉得这胡骑军有点意思,竟敢出关去打匈奴人的草谷; 我倒想认识认识,这位胡骑军的统帅了。” ……………… 幽州,代郡,桑干城内。 府衙中, 有三个汉人女子瘫软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处处淤青,最右边一个,应该是已经死了,另外两个,也是奄奄一息,且都是光着身子。 呼厨泉一脸满足的穿着衣袍,嘴里还时不时的冒出一些肮脏的言语。 阿木尔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汉人女子,笑道: “殿下,这些汉人女子太瘦弱了,还是咱们草原上的女人皮实,下次我从部族里挑几个好的给殿下送去。” 说着,阿木尔的眼里闪现出一抹邪欲。 呼厨泉白了阿木尔一眼,笑骂道: “行了吧,你部族里的女人,我可吃不消,皮肤糙得连汉人男子都比她们水润,听说洛阳城里的女子更水润,真想去见识见识。” 阿木尔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不明白汉人女子有什么好的,身子弱的还不如刚出生的小羊羔,一点儿也经不起折腾,还不如部族里的女人皮实,还抗揍。 一想到部族里的女人,阿木尔就有些想家了。 “阿木尔,抢到什么好东西了?”呼厨泉此时已经穿好了衣袍,问道。 “这桑干城穷得很,儿郎们搜刮了两天,只搜刮出了八百石粮秣,钱财大概五十余万白银,金银首饰珠宝二十箱,三十以下的女人五百多个。”阿木尔答道。 桑干城内,三十以下的女人实则不止五百多个,其余的都被儿郎们给折腾得半死不活了,自然不能算在里面。 “给你半天的时间装车,咱们该走了。” “走了?”阿木尔疑惑道:“听汉人县令说,东南方向五十里外的当城比这里富有,咱们不去抢一下?” 呼厨泉眉头微皱,肃然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咱们还是尽快回草原吧。” “明白了,我这就让儿郎们把东西装车。”说完,阿木尔便转身离去了。 晚上, 呼厨泉去视察了一下装车情况,便回到了府衙。 府衙内的百夫长和千夫长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呼厨泉没有喝酒,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 匈奴人没有守城的习惯,自然不会离开自己的战马,跑到城墙上去值守,四座城门洞开,方便外围的哨骑行动。m.33qxs.m 亲卫已经将烤好的肉食端了进来,呼厨泉吃了几口,就把割肉的刀子放下了。 他现在没什么胃口,索性命人将肉食端出去,一边喝着汉人的茶汤,一边伸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阿木尔倒是喝了酒,但不至于酩酊大醉,也就跟兄弟们乐呵乐呵,意思一下罢了。 此刻,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刚好看见亲卫将剩了很多的肉食端了出去,似乎自家殿下没怎么动啊。 “殿下,心里有事?” 呼厨泉摇了摇头,他心里始终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他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也懒得去跟阿木尔解释。 虽然派出去的哨骑和斥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是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他还是开口道: “吩咐下去,让兄弟们别喝太多,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出关!” “殿下放心,我刚才已经跟兄弟们说了,大家也不是第一次来汉地打草谷了,大家伙心里都有数的。” “你今天辛苦一下,带人去城门处多巡视一下。” “是。” 呼厨泉这才点了点头,可当他正要去拿桌上的茶杯时,却发现杯中的水正在起波纹。 紧接着,便听到府衙外传来的马蹄声。 匈奴人对马蹄声极为敏感,呼厨泉和阿木尔一愣,赶紧朝外面跑去。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直接纵马闯入府衙,朗声喊道:“殿下,不好了,东城外发现了汉人骑兵!” 一听有敌袭,府衙内正在吃酒的千夫长和百夫长赶紧往外跑,他们要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部队里去。 阿木尔惊疑道:“哪里来的汉人骑兵,你们看清楚了?” 哨骑摇头道:“对方甲胄齐全,不知是哪里来的。” 呼厨泉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胡骑军没有出关北上,而是追着自己来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白马义从 “敌袭!敌袭!” 府衙外的街道上,一队队的匈奴骑兵在集结,往城东而去。 呼厨泉麾下的这一万匈奴骑兵是精锐,在任何场合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投入战斗,这也是呼厨泉孤军入关打草谷的倚仗。 阿木尔第一时间翻身上马,带着周围数十骑朝城东而去。 而呼厨泉则带着一众亲卫策马向北,沿途在主街收拢分散的骑兵,准备从北城出门。 城内巷道狭窄,不适合匈奴骑兵作战,在敌方不明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战场从城内转移到城外。 “传令下去,各部从北城门出,在城外集结!” 呼厨泉也是征战沙场的猛将,深知夜袭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很快, 城内的匈奴骑兵们举着火把,像江水分流一般,一支朝北,一支朝东。 当呼厨泉部从北城门出来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看周围的部众,粗略一看,大概有个两三千骑,其余的要么往城东去了,要么还在城内没有出来。 等不了了,呼厨泉暗道一声后,高声喊道:“随我去城东杀敌!” 呼厨泉一夹马腹,率先向东边疾驰而去,大队的匈奴骑兵紧随其后。 ……………… 桑干城外, 严纲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前方不远处,一名匈奴哨骑直接被射中面门栽下了马背。33qxs.m 他并不知道桑干城内的情况,他本想摸近一点去探查一番,结果被匈奴人的哨骑发现了。 无奈,严纲只得下令进攻。 好在严纲对鲜卑人和匈奴人的习性比较了解,他知道,最好的试探便是进攻。 不管是鲜卑人还是匈奴人,都太依赖群骑战术了,一旦不能形成初具数量的群骑,他们的作战能力便会大打折扣。 自己这一攻,也算是彻底了捅到了马蜂窝,一边观察着城内的反应,一边对身边的亲卫喊道: “趁着匈奴骑兵还未摆开阵势,先将东城门外的敌骑歼灭!” 匈奴骑兵的厉害之处便是,只要众多分散的骑兵重新聚拢,便能很快的形成战斗力。 此时从东城门冲出来的匈奴骑兵,也就几百骑, 严纲这边的三千白马义从,只需两千,便能轻松吃掉这几百匈奴骑兵。 城外火光闪动,人影绰绰。 匈奴骑兵那边似乎也发现了城外的汉人骑兵,不由分说的冲了上来。 对于他们这几百匈奴骑兵来说,敌人势众,冲上去有死无生,但是他们并不畏惧,他们更知道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尽可能的争取时间,让更多的袍泽从城内出来。 眼瞅着数百匈奴骑兵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严纲不由一愣,暗道这支匈奴骑兵有些不对劲啊,竟然如此骁勇敢战。 “杀!”严纲大吼一声,带着麾下部众冲了上去。 为首的一名匈奴骑兵率先冲了过来,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他的目标自然是严纲这名汉人将领。 严纲提起长朔,猛的刺出,直接洞穿了对方的胸口,匈奴骑兵还未来得及挥舞弯刀便被严纲刺下了马背。 三千白马义从和这几百匈奴骑兵撞在了一起,这些匈奴骑兵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两军还在厮杀,严纲却来到刚才被他一朔刺下马的匈奴骑兵身旁,借着火光凝神看去。 严纲微微皱眉, 这皮甲乃是上好的牛皮缝制而成,不像是普通的匈奴骑兵。 这是…… 匈奴王庭的骑兵! “还真是捅了马蜂窝了!”严纲暗骂一句后,赶紧叫来号手,准备吹号撤退。 如此多的王庭骑兵在此,显然城内至少有个王庭的大人物, 自己此番过来只带了三千白马义从,若是城内的匈奴人只是普通的匈奴骑兵,哪怕有万余,自己尚可借助夜袭的优势与其一战。 可现在知道里面的匈奴骑兵全是王庭的精锐,那这就不一样了。 若不能及时撤退,恐怕自己和麾下的三千白马义从就得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呜——” 随着撤军的号角声响起,白马义从有序的往外围撤去。 匈奴人这边并没有去追,他们的任务本就是拖延时间,眼瞅着汉人骑兵退了,他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由疑惑着。 汉人怎么退了? 阿木尔策马来到东城门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将目光看向逐渐远去的火光,心中怒火升腾。 这些汉人真像是草原上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得不说,这支汉人骑兵,不简单! 但凡夜袭,慌乱的不仅仅是被偷袭的一方,其实还有袭击方, 因为夜色的原因,双方都不能第一时间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就看哪一方先崩溃。 按理说,这些汉人骑兵既然是夜袭,那就应该全部压上来,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消灭自己这边的兵力,从而占据主动。 可这些汉人骑兵似乎像是借着夜袭来试探,一旦发现形式不对,便有序撤离。 就在这时,从北边来的呼厨泉到了。 阿木尔主动的迎了上去。 “阿木尔,汉人骑兵呢?”呼厨泉扫了一眼周围,纳闷儿道。 “撤了。” “撤了?”呼厨泉惊疑道。 阿木尔点了点头道:“这些汉人骑兵应该是来试探咱们的,或许是觉得他们吃不下咱们,所以就退走了。” 呼厨泉皱眉道:“这些汉人骑兵什么来路?” 阿木尔摇头道:“这些汉人骑兵大多骑乘白马,配长朔马刀,擅射,似乎不像是胡骑军。” 呼厨泉神情一窒,惊呼道:“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阿木尔疑惑的看向呼厨泉。 “之前听阿达提起过,幽州公孙瓒的麾下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精锐骑兵,骁勇善战,让鲜卑人吃了不少苦头,称之为白马义从。” “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阿木尔不解道。 “你问我,我去问谁!”呼厨泉脸色阴沉道。 阿木尔吞咽了一下后,询问道:“殿下,那咱们……” “赶紧收拾东西,连夜北上出关!”说着,呼厨泉有问道:“右谷蠡王那边有消息吗?” 阿木尔摇了摇头。 呼厨泉担忧道:“希望他那边一切顺利吧!” 第二百章 卖人情 一支百余人的车队自北向南,行驶在草原上。 杨奇倚靠在板车上,双腿悬在板车外晃悠着,嘴里哼唱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歌谣,右手放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节拍。 韩勇则骑在驽马上,头上戴着胡骑军的兜鍪面甲,肩上扛着胡骑军的长朔,在马背上晃来晃去,不知是随着马儿在颠簸还是随着杨掌柜的哼唱在律动。 他们身后是百余力夫,押送着七十余车货物和胡骑军的甲胄兵器。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就好像他们才是凯旋归来的胜利者一般。 “掌柜的,前面就是长城了,过了长城,咱们也算是入关了,今晚咱们可以在马城歇脚。”韩勇开口道。 “嗯,就照你说的来。”杨奇慵懒的答道。 “也是不知道那始皇帝劳神修建这长城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被匈奴人闯了进来。” “你懂什么,当年蒙恬三十万大秦铁骑驻守边关,匈奴人闻之胆寒,不敢南下一步,那是何等的威武啊!” “可为啥到咱们这一代,却饱受匈奴人的欺辱呢?”韩勇不解道。 “朝廷无道呗,”杨奇停止了哼唱,看着西落的太阳,惆怅道:“咱们大汉国祚四百年,到了现在,也就如同那西落的残阳,不行咯!” 说着,杨奇解开麻包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个葫芦,放在耳边摇了摇,听见里面液体的晃荡声后,嘴角一咧, 满意的将葫芦上的尘土擦掉,小心翼翼的拔开木塞,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顿时一股酒香四溢,杨奇小心的浅酌一口, 佳酿入口丝滑,醇香中带着一丝甘甜,好不美味。 “如今官宦当道,百姓们的日子苦啊,这乱世,可叫人怎么活啊!”杨奇一边感慨着,一边咂吧着嘴,回味着嘴里的酒香。 “掌柜的,听说冀州那边的百姓都有地种,官府还发放救济粮。”韩勇回过头,将目光放在了杨奇手中的酒葫芦上,喉头微动。 “冀州州牧张使君,别看人家年龄小,但可是有王佐之才,将冀州治理得好着呢。” “听说那张使君以前就是黄巾蚁贼,好像还是什么黄巾少主,怎么黄巾蚁贼能将冀州治理得那么好,可朝廷里的那些个当官的却治理不好这天下呢?”韩勇疑惑道。 杨奇转过头,看向韩勇,好奇道:“你小子是不是想去冀州了?” 韩勇一愣,转过头,看向前方,撇嘴道:“我可不想去当黄巾贼。” “呵呵呵呵呵……” 杨奇整个人都笑了起来,指着韩勇头上的兜鍪笑道:“你夸了一路的胡骑军,就是那张使君麾下的部众,按你这么说,那胡骑军也是黄巾蚁贼咯?” “这……”韩勇一时语塞,低下了头。 杨奇又喝了一口酒,抬头望着天空出神道:“别的咱不说,就说那张使君能有胡骑军这样骁勇善战的骑军,这天下谁人不闻之胆寒啊,恐怕就连洛阳城里的那些官老爷们,也得在张使君面前点头哈腰。” “那又怎样,胡骑军那也算是朝廷的军队,也得听陛下的!”韩勇哼声道。 杨奇瞥了韩勇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道:“俗话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看咱们陛下可指挥不动胡骑军。” “掌柜的,你不是讨厌张冀州吗,怎么现在开始说张冀州的好话了?” 杨奇嘿笑道:“我讨厌的是太平商号,我可没说讨厌张冀州啊。” “太平商号不就是张冀州的吗,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杨奇朗声道:“我讨厌太平商号是因为太平商号的把生意做到了代郡,咱们商号比不过人家,迫于无奈,我只能铤而走险来草原做买卖,这是生意上的事情,和张冀州本人无关!” “就因为胡骑军把匈奴人打跑了,把您的货物全部抢回来了?”韩勇揶揄道。 杨奇白了韩勇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吗,咱不能吃着人家给的肉,还去骂人家的娘。” “得,您是掌柜的,您说的都对!”韩勇撇嘴道。 “这次咱们把胡骑军的甲胄兵器送去广昌,交给太平商号的李掌柜,咱们这也算卖了太平商号一个人情,”说着,杨奇看向韩勇,问道:“你说我用这个人情在太平商号里讨条路子,能讨到吗?” “能!”韩勇答道。 杨奇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在顺便把咱们手里的货都出给太平商号,哪怕价格低一点也没事。” “掌柜的,您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 “你懂什么,咱们是商人,在商言商!” 就在这时,大地震动,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掌柜的,不好了,有骑兵!”韩勇的眼神好,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骑队。 杨奇一听有骑兵,腾地一下就从板车上站了起来,站在板车上举目远眺。 “掌柜的,是不是咱们的骑兵?”韩勇询问道。 杨奇眯着眼睛,当他看到远处骑兵身上的灰褐色的皮甲时,整个人已经僵在那里了,只觉得脊背发凉。 “不是,不是咱们的骑兵,是匈奴人,是匈奴人的骑兵!” 随着匈奴骑兵的由远及近,轰隆的马蹄声传来,车队这边的力夫仓惶之下,赶紧向杨奇这边靠拢了过来。 胆小的人聚在一起,人一多,也就多一分安全感。 “掌柜的,怎么办啊?” “是匈奴人,他们会杀了我们的吧?” “…………” 众人聚在一起惊慌失措,杨奇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怒斥道:“都闭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掌柜的,咱们的板车上有胡骑军的甲胄和兵器,咱们跟他们拼了吧!”韩勇咬牙切齿道,但他的双手却忍不住的在颤抖。 “拼什么拼,人家乌泱泱那么多骑兵,咱们这边才百来个人,”说着,杨奇看到韩勇头上戴着的胡骑军兜鍪,不由怒斥道: “你以为戴着胡骑军的兜鍪,自己就是胡骑军了? 还不赶紧将这兜鍪取下来,要是让那些匈奴人看到了,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韩勇闻之,赶紧伸手将兜鍪取下,手中的长朔也从肩上拿了下来。 匈奴骑兵那边早就发现了杨奇这边的车队,远远的便从大部队中分出了百骑,围了上来……… 第二百零一章 商贾之道 阿木尔率领百余骑将眼前这支汉人商队给团团围住,在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骑着马儿扫视着板车上的货物。 除了前面的二十余车是些麻包货物和一些粮秣之外,后面的几十车都装载着沾有血渍的甲胄兜鍪和一些长短兵器,还有不少弓弩,粗步盘算了一下,大概是三四千人的装备。 阿木尔眯了眯眼睛,盯着为首的这名汉人,凝神道:“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韩勇将目光看向杨奇。 杨奇站在板车上,双手握于胸前,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紧张,一脸谄媚道:“军爷,我们是高柳城内的商队,本想北上与咱们匈奴部族做买卖的,结果遇到了汉人骑兵和咱们匈奴骑兵交战,所以……” 说着,杨奇示意了一下后面几十车的甲胄和兵器。 阿木尔眉头一挑,盯着杨奇问道:“那你们这是打算将这些甲胄带到什么地方去?” “高柳城,这些甲胄和兵器,一定会在黑市上卖出一个好价钱的!”说着,杨奇露出了只有商人才能拥有的奸笑,那眼眸中的光,透露着金子的光芒。 阿木尔审视了杨奇一眼,眼前这个商人,全身透露着一股铜臭味,根本不像是装的。 就在这时, 匈奴人的大部队到了,呼厨泉打马走来,扫了一眼这些汉人和板车上的货物。 阿木尔将他从汉人嘴里问出的话转述给了自家殿下,呼厨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为首的那名汉人,问道: “你会说匈奴话?” “会一些,都是为了方便和咱们匈奴人做买卖。” “你与哪个部落做买卖?” “塔拉部,塔拉部的族长穆尔瀚热情好客,都是朋友嘛!” “塔拉部?”呼厨泉皱了皱眉,似乎他并不知道这个部族。 呼厨泉喜欢带兵打仗,对王庭掌控下的部族并不了解,对各部族的族长更是认不完, 若此时换成於夫罗,定会如数家珍的将塔拉部的情况和穆尔瀚的性格习惯说得明明白白。 阿木尔开口道:“殿下,我知道塔拉部,穆尔瀚的确和汉人商队私下里做买卖,现在很多小部族都依附于塔拉部。” 呼厨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板车上的甲胄,疑惑道:“这些甲胄似乎是胡骑军的吧?” 阿木尔一愣,转头看向杨奇,喝问道:“看清楚那些汉人骑兵的旗号了吗?” 杨奇一愣,他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韩勇抢先道:“当时我们离得很远,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旗号,但他们身着赤色的甲胄军袍,奔跑起来犹如一片红云。” 阿木尔神情凝重道:“赤色甲胄军袍,那应该就是胡骑军了。” “结局如何?”呼厨泉问道。 “匈奴骑兵败了。”韩勇答道。 “什么!我们的人败了?”阿木尔不敢置信的看向韩勇,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道匈奴骑兵里那领头的逃掉了吗?” 阿木尔不敢相信,柯蛮带着两万王庭精锐,竟然被万余汉人骑兵给击败,难道胡骑军真如传说的那般,是赤鬼吗! 杨奇能与匈奴人做生意,最厉害的本事不是商贾之道,而是察言观色的能力。 见这些匈奴人一个个不敢置信,一脸愤慨的神情,他知道,如果自己但凡露出一点开心的神色,自己等人就会埋骨于此。 杨奇从袖口里摸出一条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面露苦涩道:“咱们匈奴骑兵人数不多,那些个汉人骑兵不过是仗着兵力优势才侥幸取胜,至于那位匈奴将领……” 说着,杨奇和韩勇对视一眼后,低声道:“我们也没看清,或许是逃掉了吧。” 呼厨泉不屑的看了杨奇一眼,质疑道:“你不也是汉人吗,你们汉人打赢了匈奴人,难道不该高兴吗?” “呵呵呵……”杨奇讪笑道:“我只不过是个走南闯北的买卖人,我们买卖人的眼里只有客人和银子,至于是匈奴人还是汉人,我们其实没那么在意。” 呼厨泉嘴角一咧,笑道:“难怪在你们汉人的地界,商人是最低贱的。” “可不是嘛,咱这身子板儿,种不了地,也就只能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了。”杨奇谄媚道。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策马而来,朝呼厨泉禀报道:“殿下,北方发现了咱们的骑队!是王庭的骑兵。” “是右谷蠡王的人!”阿木尔开口道。 呼厨泉寻思片刻后,当即下令大部队朝北而去,与北边的王庭骑兵汇合。 “那这些汉人怎么办?”阿木尔瞥了杨奇等人一眼后,问向呼厨泉。 呼厨泉没有说话,策马向北而去。 显然呼厨泉是让阿木尔自己拿主意,他对这些汉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阿木尔看向眼前的这些个汉人,冷哼一声,并没有处置他们,而是带着部众离开了。 待确定这些匈奴人真的走了以后,杨奇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韩勇这个时候却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杨奇,毕竟在遇见这些匈奴人之前,杨奇可是说了不少胡骑军的好话,可一遇到这些匈奴人,他又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这种行为,用首鼠两端都已经抬举杨奇了。 杨奇见韩勇鄙夷的盯着自己,怎会不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当即淡淡的说道:“送你一句话,这兵荒马乱的,能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韩勇没有搭理自家掌柜,而是将胡骑军的兜鍪面甲重新戴在头上,扛起胡骑军的长朔,看向南方,喃喃道: “真希望早点到广昌……” 杨奇怅然一叹,感慨道:“到了广昌,咱们交接完以后,咱们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韩勇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去信都看看。” “信都……”杨奇口中喃呢着,眼眸看向冀州的方向,怔怔出神。 ………… 冀州首府,信都府衙内, 张使君托着腮帮子,坐在首座上打着瞌睡。 厅堂内,沮授、陶丘洪、华歆、崔琰四人正对着并州地图商量着如何在妥当的救使君的二叔张宝。 华歆的想法是与并州刺史张懿商谈; 但陶丘洪和崔琰则是认为劝说张宝回冀州; 至于沮授嘛,想法很简单,暗中资助使君的二叔张宝,助其拿下雁门郡,以雁门郡做立身之本。 四人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得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正在打盹儿的使君…… 第二百零二章 卖惨 “使君,使君?”四人轻声喊道。 黎悦见自家公子并未被四人叫醒,不由靠近了一些,轻声喊道:“公子,沮先生他们叫您呢。” “啊?”张使君抬眼看向四人,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溢出的哈喇子。 “使君,并州一事,还需您来定夺。”华歆躬身拜道。 “定夺什么?” “如何将地公将军救下来啊。”沮授说道。 “如今咱们兵强马壮,直接打过去不就好了?”张使君揉了惺忪的眼睛,说道。m.33qxs.m “…………”沮授四人面面相觑。 直接打过去? 用什么理由?朝廷知道了,会不会降罪下来? 如今各州郡拥兵自重,若朝廷一声令下,冀州就会腹背受敌,届时,又该如何应对? 沮授眉头紧皱,看向张使君,恳请道:“使君三思啊……” 张使君接过黎悦递来的凉茶,一饮而尽后,淡淡道:“尘哥儿在青州那边牵制住了兖州军和豫州军,咱们的北方就只剩下一个公孙瓒,这可是出兵并州的天赐良机。” 沮授四人再次面面相觑后,华歆神色凝重道:“使君,张懿毕竟是并州刺史,若使君冒然进犯,朝廷必将降罪下来,届时,咱们又该如何应对啊?” “若是张懿主动挑衅咱们,咱们迫不得已反击呢?”张使君看向四人,哼声道:“等朝廷反应过来,咱们早就将张懿的并州军打疼了,到时候咱们撤回来便是了。” “使君的意思是……”沮授沉吟道:“找个借口攻打并州,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再撤回来,届时只需要笼络一些朝臣在朝堂上替使君周旋一下,此事也就揭过去了; 而损兵折将的张懿自然是无力围剿地公将军了,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张使君微微一笑,颔首道:“沮先生知我,不过其中还有一个环节,不能落下!” “还请使君明示。”沮授道。 “让咱们从并州撤军可以,但是得赔偿咱们的损失,银钱、粮草得给够!” “…………”沮授一时语塞。 崔琰则是气定神闲,眼观鼻观心,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他作为世家子弟,必然是不屑于去做的,但他现在身为冀州主簿,掌管一州财政、粮秣、军备等。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先不说去年发放的救济粮,今年能收回来多少,就是邯郸和襄城的两处兵器工坊,可是没日没夜的在赶造兵器甲胄,匠人们的月钱可是比洛阳城里的官营兵器坊给的还高。 更别说两地的铁矿井了,那炼铁炉可是昼夜不息,铁锭凝练出来之后,别说卖给太平商号了,就是本州对农具和兵器甲胄的需求,尚不能满足。 除此之外,使君的父亲张角带着一帮人在各郡挖渠建水车,这都是需要银子的。 再说军队这边,冀州十三万兵马,每日吃掉的粮草,可是以万石计,不仅如此,青州那边的六万余兵马,有一半的粮草还得从冀州这边运过去。 若是没有太平商号作为支撑,冀州哪里来的这么多粮草和银钱去维持这样的运营和开销。 所以,崔琰一听自家使君打算去讹并州刺史张懿,虽然明面上不表态,但是内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至于陶丘洪和华歆,则是一脸苦涩, 虽然知道自家使君是黄巾出身,但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抢劫,两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知味儿。 心道,自己怕不是来到土匪窝里了吧。 张使君见四人表情各异,不由笑道:“诸位都是名士,世家子弟,这种事情的确是有些摆不上台面, 但是呢,你们想想,咱们冀州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本使君作为这一州父母官,能不管他们吗? 都是自家孩子,就算咱们饿着,也不能叫百姓饿着啊!” 此言一出,四人更是愣在原地,不敢说话了。 心道,就咱们冀州百姓是百姓,并州百姓不是百姓了,咱们抢了冀州的钱粮,咱们冀州百姓是吃饱了,可人家并州百姓就要饿肚子了啊。 再说了,自去年到现在,州府拨出去了多少救济粮,只要肯在官府分配的土地上耕种,哪里会饿得着,至于衣不蔽体,就更是胡说八道了。 自从州府颁布多项仁政后,大街上的乞丐都少了,只要四肢健全,勤劳本分,吃饱穿暖不难。 张使君见四人默不作声,心中一虚,不由转头看向一旁的黎悦。 黎悦则在一旁捂嘴偷笑。 张使君撇了撇嘴,看向沮授,问道:“沮先生,您的意思呢?” “呃……”沮授眉头一皱,躬身道:“使君一心为冀州百姓谋福祉,乃冀州百姓之福啊!” 张使君又看向一旁的崔琰,问道:“崔先生,您可是我冀州的钱袋子,咱们现在有多穷,您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咳咳咳……”崔琰缓解了一下尴尬,一脸肃然的躬身拜道:“自去年到现在,府库里一直是比较拮据的,不仅要养兵马,还得救济百姓,去年的收上来的粮秣还不到拨出去的一半,也不知道今年的收成能否补齐……” 张使君一拍桌子,指着崔琰,朗声道: “你们瞅瞅!瞅瞅! 总算有个明白人,说了句明白话了! 如今咱们的日子困难,光靠太平商号赚的那点儿银子可不够咱们祸祸的,还得咱们自己个儿想法子赚钱啊!” 说着,张使君一脸正色的看向四人,肃然道:“出兵并州一事,就这么定了,两个月内结束战斗,撤军的条件就是赔偿咱们的军费开支和粮草用度,谁赞成,谁反对啊?” 四人面面相觑后,齐齐拜道:“谨遵使君之令!” 张使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问向四人道:“现在大家都想想,找个什么借口出兵合适。” 陶丘洪皱眉道:“就说并州刺史张懿私下非议使君?” “这个不行,换一个!” 华歆沉吟道:“并州刺史张懿,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民生?” “清剿本州黄巾军,不算是穷兵黩武,换一个!” 崔琰思索道:“就说并州军袭扰我冀州境内的百姓?” 张使君眼睛一亮,但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说服力,换一个!” 沮授脸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沮先生,你只管说,大胆一点!” 沮授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太平商号的商队在并州境内遇袭……” 第二百零三章 请使君出兵 “太平商号的商队在并州境内遇袭失踪,冀州军进入并州搜查,这个理由不错!”张使君甚为满意。 只是这个理由怎么这么熟悉呢……有点像七七事变。 崔琰三人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一旁的沮授,心道,这沮授心眼儿真黑,这种无中生有,欲加之罪都能想出来, 嗯, 一定是受到了使君的影响! 沮授也觉得自己想出的理由有违自己的处事之道,自己好歹也曾是世家子弟,如今却想出一个见不得光的计策, 当即,沮授只觉自己颜面无光,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张使君摩挲着下巴,预想着每一个环节,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就在这时,门口侍从禀报道:“使君大人,北海彭璆求见。” “彭璆?”张使君并不认识此人,转而将目光看向了陶丘洪和华歆两人, 他们两人是青州名士,想来应该识得此人。 陶丘洪寻思道:“彭璆是孔融门客,此番来求见使君,想必是为青州的黄巾一事。” 华歆点头道:“自今年开春以来,兖州军和豫州军先后数次围攻齐郡的黄巾军,不仅折损了不少兵将,收效也不大,此次孔融遣使来访,似乎是打算请使君出兵相助。” 虽说之前朝堂上有传闻冀州牧张昊和青州的黄巾军暗中勾结,侵占了青州三郡之地,但冀州军好歹也是朝廷的军队; 如今官军和黄巾军的鏖战再度陷入了僵局,放眼周边,唯有冀州军能够破局。 孔融也有着自己的盘算,不管张冀州和黄巾军是真勾结还是假勾结,只要能将青州的黄巾军赶走,让青州的百姓和士族们能够正常的过日子,就行。 至于青州的黄巾军是流窜到兖州还是徐州,孔融并不关心。 一开始, 孔融派彭璆去找孔昱,毕竟孔昱现在是冀州长史也算是张冀州的人,若能通过孔昱从中牵线搭桥,那此事则大概率能成。 但当彭璆见到孔昱,将请张冀州出兵齐郡的事情说完后,孔昱听完直摇头。 这些日子,孔昱虽然在青州协助田丰等人管理青州三郡的政务,但他也对整个冀州的军政体系做了充分的了解。 虽然在明面上,田丰、褚燕、赵云三人负责青州这边的军政事务,但真正能够拍板的还是信都那位。 所以,在孔昱的建议下,彭璆并没有去找田丰,而是直接来到了信都。 张使君皱眉不语,指尖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而沮授四人也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的张使君,对于青州的黄巾军,他们到底是外人,出不出兵皆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良久, 张使君看向侍从,张口道:“让他进来吧。” 以张昊对历史的了解,青州的黄巾军已经很难有所作为了,黄巾起义的势头已过,各州郡招募的义军已经形成了规模,远不是那些缺少甲胄兵器的黄巾军能够比肩的。 齐郡那边的黄巾军之所以还能坚持到现在,少不得冀州这边暗中输送过去的粮草和军械。 不管怎么说,青州之事也该画上句号了, 张使君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保全尘哥儿。 很快, 一身儒袍的彭璆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厅堂内的众人后,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少年郎君,躬身拜道: “下官彭璆,拜见张使君。” 张使君打量了一下对方,浓眉大眼,天庭饱满,一看便是秉性正直之人。 “我与孔公神交已久,你是孔公门客,也算是咱们自己人了。”张使君含笑道。 彭璆也是没想到,威名赫赫的张使君竟然如此自来熟,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好的开端。 受邀入座后,沮授陶丘洪和华歆作为青州人,自然要与彭璆寒暄一阵, 不过,寒暄中也掺杂着些许的试探。 从彭璆的口中得知,兖州刺史刘岱亲率十万兖州军攻打齐郡临朐,管承的五万黄巾军死守临朐,双方鏖战半月,临朐未下。 而豫州刺史王允则带着十万豫州军在临淄牵制张尘主力,显然是打算让兖州军扩大战果,但是由于管承的坚守不退,导致了兖州军未能实现战略目标。 其实张使君倒并不在乎兖州军和豫州军,他在意的是袁绍在干嘛。 “侍御史袁本初在何处,他没有带兵北上吗?”张使君问道。 “嘶——”彭璆沉吟道:“袁御史在泰山郡招募兵勇,纠集兵马四万驻守在莱芜; 之前刘兖州和王豫州曾给袁御史去过一封书信,祈盼袁御史能带兵北上,与刘兖州一起进攻临朐, 但是,袁御史以兵马不精为由婉拒了。” “也就是说,袁本初还在泰山郡?”张使君皱了皱眉。 当初管亥之死,便是袁绍一手造成的,不仅如此,就连尸首都没有留下,让那些黄巾军曝尸荒野。 这个仇,早晚要报的。 彭璆来此,是带着使命的,寒暄一阵后,自然该谈正事了。 “使君大人,下官千里迢迢来到信都,就是为了代表我家主公孔融,请使君大人出兵相助,驱逐青州的黄巾军。” 彭璆此言很有艺术, 他没有直接用围剿这个词,因为他也听说了张冀州和青州黄巾军之间灯下黑的事情。 不管真假,张冀州曾是黄巾少主,与青州黄巾匪首张尘是堂兄弟, 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彭璆用的是驱逐两个字,意思很明显了, 那就是只要将青州境内的黄巾军赶走,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行。 “阁下有所不知,”张使君一副苦大仇深道:“不是我不愿意出兵,实则是朝廷没有拨下粮饷,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彭璆似乎早就料到张冀州会如此言语,当即保证道:“使君大人放心,冀州军开拔所需粮饷,皆由我家主公承担。” 此言一出,不仅张使君一愣,就连一旁的沮授四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心道这孔氏果然是青州第一大族,数百年来积攒下的财富可不是说笑的。 “去年我家使君发兵十万奔赴青州,朝廷可是拨调了十万金,粮草五十万石啊!”沮授提醒道。 彭璆一脸不屑的笑道:“若是使君大人能保证在三月之内拿下临淄,驱离青州境内的黄巾军,我家主公可赠予使君大人十万金,粮草百万石!” “…………”张使君。 第二百零四章 利益交换 十万金,粮草百万石? 沮授等人为之一窒,其中崔琰更是双眸放光,激动的双手已经搓在了一起,俨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张使君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至于像崔琰那般没有见钱眼开。 “这个嘛……”张使君刚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答应, 彭璆以为张冀州觉得少了,便伸出了一根手指,淡淡道:“再加锦布万匹!” 锦布? 优质的锦布只有荆州和扬州才能出产,信都城内的市集,一匹上好的锦布可值万贯,若是卖到草原上去,草原上那些个贵族可是愿意花费重金求购的。 就算草原上的那些贵族消化不完这么多锦布,还可以卖到幽州和并州去,那些士族可不缺金银。 此时的崔琰,已经在合计这万匹锦布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卖出一个好价钱…… “孔公为了青州百姓,仗义疏财,我等好生佩服,”说着,张使君话风一转道:“只是这齐郡拿下之后,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又该如何处置呢……” 张使君的意思很明显, 我可以帮你们驱逐青州的黄巾军,也可以帮你们收复青州全境,但是我占着的三郡之地不太想吐出来。 彭璆眯了眯眼睛,戏谑道:“那使君大人是何意啊,莫非是想将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占着不还吧?” “非也非也,”张使君赶紧解释道:“我只是疑惑,若青州收复之后,这个青州刺史应该由谁来做呢?” 彭璆思索片刻后,淡淡道:“依大汉律法,刺史之位,应由朝廷委派,我家主公并无觊觎之心。” 根据三互法,孔氏是青州大族,青州一把手的位置,与孔氏无关。 当然, 以孔氏对青州的影响力,刺史之位是不是孔氏来做不重要,反正每任刺史都需要得到孔氏的协助才能治理好青州。 沮授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家使君是什么意思,当即说道:“田元皓天姿朅杰,权略多奇,若由他来主掌青州军政,不知孔氏这边能否支持?” 话音一落,一旁的崔琰和陶丘洪等人皆是心中一紧。 若张使君真的向朝廷推举田丰为青州刺史,青州这边又有孔氏支持,那整个青州都将在自家使君的掌控之中。 届时,张使君在朝堂上的威望将再上一个台阶,别说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王允了,就连陛下也得礼让三分。 作为下臣和谋士,崔琰等人自然是希望自家使君位高权重,这样一来,他们也能水涨船高,实现心中抱负。 念及于此,崔琰等人看向彭璆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灼热。 彭璆看了一眼沮授等人,最后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张冀州,若此时他还不明白对方的目的,那他就白活这些年了。 “使君大人的意思是想推举田丰做青州刺史,一举掌控冀青两州之地?” 张使君嘴角一扬,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彭璆,等待着他的回答。 彭璆也没有说话,直面张使君的目光, 兹事体大,不是他一个门客能定夺的,冀州军兵强马壮,固然骁勇善战,但如若自家主公答应了张冀州的要求,那就等同于将整个孔氏与张昊绑在了一起。 当然, 就算张昊倒了,朝廷也不会怎么牵连孔氏一族,但以张昊这人的强势,孔氏以后少不了要仰人鼻息。 见彭璆犹豫不决,沮授再度开口道:“孔昱是你们孔氏一族的人,虽然现在只是冀州长史,他日若有机会,成为一州刺史也未可知。” 彭璆的心咯噔一下,这是在交换利益吗? 今日推举田丰为州刺史,他日推举孔氏族人为他州刺史,这对孔氏来说的确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之事,自家主公必然会心动。 但话又说回来,张昊此人不仅有如此野望,麾下兵马众多,皆是骁勇善战之辈,他到底想干什么? 彭璆不由得往更深处去想,但他想得越深,心中越是恐慌,后脊更是传来一丝冰凉。33qxs.m 似乎是发现了彭璆的异样,张使君呵呵笑道:“阁下不用紧张,我张昊是汉臣,自然是效忠陛下的,如今官宦当道,外戚专权,我等不过是出于自保罢了。” 彭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张使君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此事你做不了主,阁下不妨回去与孔公说明一下,相信孔公自有决断。” 彭璆依然没有说话,依然只是点了点头。 ……………… 四月初, 内卫府潜伏在各处的密探传回情报, 胡骑军在关外与匈奴人交战,斩杀匈奴右谷蠡王柯蛮以及部众万余,随后返回广昌休整。 幽州军都尉严纲,亲率三千白马义从夜袭桑干城内的匈奴骑军,斩杀敌军近千,匈奴人连夜北逃。 韩遂边章的叛军击退朱儁军,紧接着,韩遂等人率领数万骑兵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入寇三辅,侵逼园陵,灵帝大怒,罢免了朱儁; 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假节,执金吾袁滂为副,拜董卓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都归张温统帅。连同诸郡兵步骑共十多万人,屯驻在美阳,来保卫皇家园陵。 洛阳方面,李历和红袖招都传来了消息。 在红袖招和太平内卫的协作下,大司农彭参被彻底扳倒,由沈同接替大司农之位, 沈同出自平原郡沈家,内卫府的人已经开始接触沈同和沈家,相信很快,沈同便会成为张昊的人。 另外,由于韩遂和边章拥兵十万,现已兵寇司隶,天下为之骚动。 在中常侍张让的谏言下,朝廷有意让张使君率领冀州军回援。 不仅如此,大将军何进还下令召回驻守在泰山郡的袁绍,以巩固司隶的防线。 厅堂内, 内卫府长史李巡,曹掾董昭站在右侧,沮授、崔琰、陶丘洪、华歆站在左侧。 待张使君看完最后一卷简牍后,他才看向李巡,沉吟道: “思白,并州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了,太平商号的商队,力夫两百人,货物八十车,在阳邑附近失踪的,当地府衙已经接手此案了,我们的密谍和游枭已经将消息散布出去了,两日后便会传遍并州首府晋阳的大街小巷。” 张使君颔首道:“很好,接下来,就该咱们出手了。” 沮授问道:“使君打算派何人带兵去并州?” 一丝阴冷的笑容,在张使君的嘴角一闪而逝…… 第二百零五章 黄羽封蜡 张使君心里的人选就是张硕,硕哥儿。 硕哥儿是二叔张宝的儿子,此次去并州找麻烦,硕哥儿的是最好的人选。 再说了,二叔和张硕哥儿已经快两年没有见面了,恰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父子俩见上面。 张使君来到地图旁,指着地图上的灵县,开口道: “硕哥儿的飞虎骑驻扎在灵县,原本是为了提防刘岱的兖州军,现在好了,兖州军和豫州军都在齐郡那边和尘哥儿周旋,飞虎骑再驻扎在灵县,意义不大。” 说着,张使君看向崔琰道:“飞虎骑从灵县到并州,差不多要十来日,期间粮草供应得跟上。” “是,军令一下,我便着手去准备。”崔琰应声道。 亦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直奔府衙门口,翻身下马后,也不管马儿,直接从怀里掏出密侦司的令牌出示给府衙门口的力士营的侍卫。 内卫府密侦司,负责对境外派遣密谍,刺探各种政治和军事情报。 在这个当口持密侦司令牌来府衙,显然是有紧急事务需要找长史李巡,哪怕此时李巡正在府衙内面见张使君。 “青州密信,李长史可在里面?”来人神色焦急道。 门口的力士营侍卫面面相觑后,点头道:“随我来!” 当即,侍卫朝周围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后,带着密侦司的人走进了府衙。 前厅内,张使君正与沮授等人讨论并州事宜,王孚走了进来,禀报道:“禀使君,密侦司的人求见李长史,说是有青州密信。” 密侦司?青州密信? 众人将目光都看向了长史李巡。 李巡皱眉道:“青州来的密信,找我找到府衙来了,必然是极为要紧的军情。” 说着,李巡对王孚说道:“快,让他进来吧。” 王孚看了张使君一眼,见张使君微微点了点头后,转身唤人去了。 当密侦司的人被王孚带进来后,一眼便看到了自家长史,赶紧将怀中的密信举过头顶,跪地禀报道:“青州密信,黄羽封蜡。” “!!!”李巡一惊,赶紧快步上前接过密信,待他看到密信上的黄羽封蜡后,眯了眯眼睛。 他知道着黄羽封蜡意味着什么,因为这封密信,就连他这个内卫府的长史都无权打开去看。 “使君,尘公子密信!”李巡快步来到张使君身边,将手中密信递了过去。 “尘哥的密信?”张使君诧异的接过密信。 “使君有所不知,当初为了区别青州黄巾军与咱们之间的情报往来,我们曾约定,如果使君和尘公子之间需要直接联系,便用黄羽封蜡作为标记,须在第一时间送到使君和尘公子的手中。”李巡解释道。 张使君抠掉封蜡,打开了密信。 众人好奇尘公子到底给自家使君写了什么,便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张使君,希望从张使君的神情中看出端倪。 张使君看着密信上的内容,神情一凝,脸色苍白,眼眶红润,就连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不远处的黎悦注意到了自家公子的神情,一丝诧异和惊疑在她的眼中一闪而逝。 她记得上一次看见自家公子这样,还是在他得知人公将军战死沙场的时候。 难道…… 张使君合上密信,四下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旁的众人从未见过自家使君如此这般,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发问了。 黎悦赶紧来到自家公子的身边,一把将张昊扶住。 张使君见是黎悦,将密信塞到了黎悦的手中,眼眸怔怔的看着窗外,眼眶中的泪水自其脸颊流下,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门外, 他的嘴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哽咽住了一般,只见其嘴唇微动,但并未发出任何的声音。 黎悦心中一沉,赶紧打开密信,一眼扫去,大惊失色,朝着王孚厉声吼道:“备马,去灵县,快!” ……………… 青州,北海郡郡治剧县。 刘岱和王允正坐在城门楼上喝着茶汤,吃着粳米做的米糕。 与青州的黄巾军交战一年多,能够闲情逸致的坐在城楼上享受着茶汤和米糕,还是头一回。 就好像是在城外打猎时,围坐在草地上晒太阳一般悠闲。 刘岱是皇室宗亲,王允也是世家出身,若不是这乱世,他们早就歌舞升平了。 “子师(王允)兄,您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城楼上吃茶了?”刘岱笑问道。 王允抚须道:“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哪有闲工夫吃茶啊。” 说着,王允瞥了刘岱一眼,冷哼道:“倒是你刘公山,贵为皇室宗亲,眼下黄巾未灭,倒是有这闲工夫在这里请我吃茶。” 刘岱也不在意王允的冷嘲热讽,只是点点头,自顾自道:“汉室天下姓刘,可姓刘的那么多,天塌下来,不是有个高的顶着呢嘛。” 王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刘岱接着说道:“前两日,我军营中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人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声称愿做我军先锋,击杀黄巾蚁贼。” “哦?”王允好奇道:“当真是中山靖王之后?” 刘岱冷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谁在乎呢。” 说着,刘岱抿了一口茶汤后,接着道:“那三人,英武不凡,身手不俗,倒是能用。” “那就恭喜公山老弟喜得三位猛将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上前禀报道: “将军,昧水西岸烽烟传信,黄巾军已至!” 刘岱点点头,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之前他的胳膊受了些伤,现在还没怎么好,天气一阴冷,就隐隐作痛。 王允抚须道:“看来正如你那谋士所料,黄巾军进口袋了。” “去看看?”刘岱问道。 “安全吗?上次跟着你去探查临淄城防,差点被流矢伤到,老夫这条命差点就留在临淄了。” “上次只是个意外,再说了,瓮中捉鳖这种事,得有人在旁边看着,不然就没意思了; 放心吧, 就算真出现了意外,咱们再跑回来就是了,多大点事儿啊!” “哎。” 王允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临走前,还将桌上的米糕揣在了袖兜里。 ………… 第二百零六章 避其锋芒 城楼下, 刘岱和王允骑在马上晃悠着,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各自带着一队骑兵朝着城外走去。 程昱骑着马,跟在刘岱和王允的身后。 “仲德(程昱)啊,你怎么知道黄巾军一定会来奇袭剧县呢?”刘岱笑问道。 之前与黄巾军在临朐交战,刘岱并未听取程昱的建议,接连几次损兵折将, 后来索性就依程昱的计策,诱敌以出,不仅击溃了管承的五万黄巾精锐,还拿下了临朐。 “十万黄巾军被困在临淄,就算城中粮草充足,但一味死守必然不是上策,贼首张尘必然会想办法破此困局,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派遣一支奇兵绕到咱们大军的身后焚毁咱们的粮草,困局即破。” 刘岱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咱们的粮草囤积在剧县和临朐,还有北边的益县,你怎就料到他们会来剧县而不是临朐和益县呢?” 程昱心中一紧,扫了一眼刘岱和王允后,低声道:“前些日子,我便将城中的兵马陆续调往了益县和临朐,剧县城内只留下了三千老弱驻守……” “什么!”王允大惊道:“老夫许你指挥豫州军,你竟将城内的所有兵马全都调出去了!?” 刘岱也是诧异的转过头看向程昱,不敢置信道:“这几日你让我与子师兄上城楼喝茶,竟是将我们做饵?” 程昱汗颜,尴尬的点头道:“城内有黄巾军的细作,若不如此,怎会让临淄城内的黄巾军知晓两位使君在剧县且城内只有三千老弱呢……” “……”王允瞥了刘岱一眼,没好气道:“刘公山,你可是有个好谋士啊!” “呵呵呵……”刘岱讪笑两声后,继续问道: “这支奇兵是何人率领?” 程昱答道:“带兵的是管承,麾下五千轻骑。” 对于程昱而言,与张尘交手数月,每日都在研究张尘是如何用兵,如何用将的。 久而久之,程昱便有了发现, 张尘用兵,有一个习惯,但凡是重要的地方,他都会用管承, 像一些不重要的地方,大多都会交给司马俱和徐和,至于中军则是由张饶统率。 此次管承带着一支骑兵直扑剧县,可见张尘是真的急了。 王允担忧道:“都说那张尘用兵不按常理,每次作战之前都会算上一卦以卜吉凶,难道他不会算出你布下的口袋阵?” 程昱道: “在下对易经八卦也是有所了解的,战场瞬息万变,风云莫测,就算一开始是吉卦,最后也可能会衍变成凶卦,那张尘可不是大罗神仙,怎能逆天改命。” 接着,程昱又解释道:“就算那张尘有神鬼之策,算到了咱们布下了口袋阵,但若是咱们站在张尘的位置上来看,要想破此困局,唯有出奇兵奇袭剧县,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如若那张尘继续龟缩不出,城内数万黄巾军,人吃马嚼,就算城内的粮草再多,也有吃完的那一天。” 刘岱皱眉道:“临淄城周边村镇繁多,难保那些黄巾军不会从那些地方筹集粮草啊。” 程昱笑道:“所以我早就调动兖州军和豫州军中的骑兵游弋在临淄周围,坚壁清野,方圆五十里内,保证黄巾军一粒粮食都找不到。” 王允不由多看了程昱一眼,对刘岱说道:“此人大才,为何公山不早用他,也省得咱们在这里耗费数月。” 刘岱老脸一红,一时哑口,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难道说自己一开始刚愎自用,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程昱见自家使君如此尴尬,便开口解围道:“若无之前数月的鏖战,也无今日天赐良机。” 刘岱哈哈一笑,赞赏道:“我刘公山有你程仲德相助,何愁黄巾不灭,汉室不兴啊!” 王允瞥了刘岱一眼,没有说话。 刘岱这人是个什么性子,王允自然是知道的,但在此时也不好去戳破,只是暗叹自己身边为何没有像程昱这样的谋士。 “仲德啊,昧水西岸那边可布置妥当了?这次一定要不能让那管承跑掉了!”刘岱嘱咐道。 程昱颔首道: “我已让刘繇率领三万兖州军精锐至北而行,绕到了浊水东岸,堵住管承的后路,同时还让六万豫州军分别驻守在北谷口和南边的沩山坡,定叫他管承插翅难逃。” 刘岱点了点头,问道:“那昧水西岸由谁来驻守,千万谨防管承做困兽之斗,不顾一切的朝剧县杀来。” “使君放心,昧水西岸和东岸,我交给了刘关张三兄弟,令他们各领一万兖州军精锐层层设防,剧县高枕无忧。” 一旁的王允皱了皱眉,一听是有三个无名之辈在剧县正面设防,不由担忧道:“刘关张是何人?没听说过啊。” 不等程昱答话,刘岱便率先解释道:“刚才在城楼上与子师兄提起的那三人,其中一个叫刘备的,便是另外两人的大哥,自称是中山靖王之后。” 王允没有说话。 刘岱转头看向程昱,问道:“你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这三人,靠得住吗?” 程昱颔首道:“这三人辗转各地与黄巾军交战数十场,鲜有败迹。” 说着,程昱谏言道:“我看那三人豪气干云,忠肝义胆,乃当世豪杰,若使君能得此三人相助……” “知道了,知道了,”刘岱打断了程昱的话,不耐道:“等他们三人在此战中立功后再说吧。” “是,”程昱皱了皱眉,应声道。 王允瞥了刘岱一眼,嘴角一扬,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接着,王允问向程昱,说道:“先生如此擅谋,竟能算到那贼首张尘会遣一支骑兵奇袭剧县,若今日在临淄的是那张昊,此役又当如何啊?” 王允是真的很赏识这个叫程昱的谋士,能够在张尘还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便提前预判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可以说是谋定而后动,实乃王佐之才。 当即便起了考较之心。 程昱被王允这么一问,不由苦涩一笑道:“在下也只能与贼首张尘较量一番,若对面是那张昊,城内是十万冀州军,我只能劝我家使君避其锋芒了……” 第二百零七章 口袋 王允一听程昱的话,瞬间就不高兴了。 张昊是黄巾出身,更是黄巾军的少主,虽说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朝廷那是无力清剿不得已而为之。 再说了, 张昊乃一介草莽,却成了一州州牧,与自己等人平起平坐,他张昊凭什么! 朝堂之上的大臣,特别是何进一党,甚至是一些帝党的官员,都不怎么能接受张昊这个州牧,要不是碍于他麾下那十数万冀州劲卒,早就将他骗进洛阳,将其绳之以法了。 若这张昊能够听话一些,归附帝党,好好做朝廷的一把刀也就算了,可这张昊偏偏与中常侍那些宦党走得近,将来一旦有变,张昊必将成为他们何进一党的大敌。 本来王允是很欣赏程昱的才华,想着青州事罢,举荐程昱去洛阳做事,将来也好成为对付张昊的一大臂助。 却没想到刚一试探,这程昱就先认怂了,这不由激起了王允心中的怒火。 “仲德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呢!”王允没好气道:“张昊小儿乃黄巾出身,乃乱党之首,虽说现在被朝廷招安了,难保之后不会再度反叛。” 说着,王允转头瞥了刘岱一眼,接着说道:“若将来形势有变,难道你们兖州军还畏战不成!” 刘岱只觉脸皮发烧,一脸尴尬之色。 之前在历城和祝阿与管亥率领的黄巾军交战,他们兖州军不说占上风了,要不是有袁绍帮场子,说不得兖州军早就被其击败了。 管亥的黄巾军都如此悍勇,更何况甲胄齐全,骁勇善战的冀州军了。 程昱见自家使君一时语塞,不由抿嘴道:“王使君,并非仲德怕了那张昊,只是现在的冀州军远非昔日的黄巾军; 如今的冀州军,不仅甲胄兵械齐全,将士骁勇敢战,就说那张昊帐下的谋士,沮授、田丰、崔琰、陶丘洪、华歆,这些可都是一州名士,皆有王佐之才; 再说张昊麾下的武将,周仓、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这些都是能够独领一军的猛将,况且又添了高览这一虎将; 王使君可放眼天下,哪一方势力能与之相比?” 说着,程昱将目光看向王允,哼声道:“就算兖州军和豫州军加起来,恐怕也不是冀州军的对手吧。” “你……”王允气急。 “仲德!”刘岱怒斥道:“怎可在王豫州面前如此放肆!” 程昱朝王允拱手致歉后,颔首不语。 这也不怪程昱如此说话,主要还是他们目前的敌人是张尘,不是张昊。 张尘麾下的谋士薛易,虽然有几分本事,可与沮授田丰相比,犹如米粒与日月。 其实程昱暗地里也设想过,如果今日面对的敌人是张昊,他可不会只派一支骑兵攻剧县,而是会派出多股奇兵四面开花。 周仓、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高览都是骁将,就算各领一万兵马出击,别说自己布下的是口袋阵了,恐怕自己的这个口袋便会被对方撕成粉碎。 特别是张硕率领的那一万飞虎骑,驰骋在战场上,就算你布下的是天罗地网,人家也能轻易的玩出一个迂回穿插来。 待外面的战斗打得差不多了,张昊自己再带着剩下的四万步卒缓缓地,一步一步压迫过来。 剧县都不用守了,粮草一焚,赶紧跑路吧。 这其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首先是名头不一样,一个是冀州州牧,一个是黄巾贼首,青州各郡县或许不会降黄巾蚁贼,但是降一个冀州州牧,从打开城门放下兵器,到跪地磕头,再到开仓劳军,整个一丝滑程度不亚于憋了几年的俏寡妇。 另一个则是,在张尘的角度这是突围战,让管承率领五千轻骑奇袭剧县,可以说是试探也可以说是佯攻,张尘的后面必然还是有后手的; 可要是站在张昊的角度,这就不是突围战了,而是歼灭战,派出五六支万人队,四面开花,没有佯攻,都他娘的是主攻,五六处战场,只要有一处被张昊得手了,剧县这边也就只能焚粮跑路了。 说到底,你要给敌人布口袋阵,首先你这口袋阵得结实,你能给管承准备好口袋,但却没办法准备出装下周仓、赵云或者褚燕的口袋。 很快, 刘岱和王允等人便来到了一处高坡之上,高坡西面便是昧水,一眼看去,昧水西岸百里的平原一览无余。 “哎,”王允看着眼前的景象,怅然一叹道:“青州之战打了快两年了,青、兖、豫三州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已经够多了,这一战若是打不赢,我也只能带着兵马回豫州了。” “子师兄勿虑,此战必胜!”刘岱信誓旦旦道。 “报!!!黄巾军已出安平道!”传令兵禀报道。 程昱心中一喜,看向自家使君道:“使君,是时候了,可以收口袋了。” 刘岱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依计行事吧。” “是!” “管承这厮,让我在临朐损兵折将,我要他的项上人头!” “使君勿急,管承只是前菜,我还得拿他当诱饵,呵呵呵……” ……………… 管承率领五千轻骑,长途奔袭一百余里,一路上连兖州军和豫州军的影子都没见着,更别提被阻拦了。 自从出临淄渡了淄水,便是北海郡最西边的城池东安平,东安平的守军都是一些老弱,见到黄巾旗帜后,便主动开城投降了。 管承并没有进城,而是继续向东,奔袭五十里,便是浊水,来到渡口,舟船都已经在摆好了,似乎就等着他们渡河一般。 渡过浊水后,便是安平道,出了安平道后,便是视野开阔的平原。 按理说,安平道是最好的伏击地点,若有两万官军在安平道设伏,管承部必然损失惨重,但是官军并没有这么做。 顺利的通过了安平道,此时管承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心思的想为什么官军没有在安平道设伏。 他只想赶紧渡过昧水,奇袭剧县,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焚毁了城内的粮草之后,便能杀入北海郡腹地,牵制官军,从而策应临淄城内的主力部队。 到那时,尘公子必然会像重用家兄管亥一样重用自己,而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也能如家兄管亥一样,威震青州各郡。 然而, 就在他们几乎都能闻到风中湿润的水气时,远处地平线上,却出现了一道黑线…… 第二百零八章 燕人张翼德在此 自从黄巾起义之后,朝廷便颁布法令,允许各州郡自行招募义军围剿各地的黄巾蚁贼。 因此,各州郡的兵马甲胄各有不同,富裕一点的州郡以铁甲为主皮甲为辅,穷一点的州郡则是以皮甲为主,竹甲为辅。 兖州军和豫州军的装束也是不同的,不仅体现在兜鍪甲胄上,还有甲胄里面的内衬。 管承驻守临朐时,便是与刘岱的兖州军交手,所以对兖州军的装束极为熟悉。 “吁——”管承勒住缰绳,身后五千轻骑也随之停了下来。 黄巾军这边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自然明白远处的黑线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停下来,一来是为了将息马力,二来可以提前饮水,吃些东西,为了待会儿的冲杀做准备。 没过多久, 兖州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开赴而来,盾牌兵和枪兵在前,弓弩手和刀盾手在后,两侧各五百骑。 虽然总共只有一万人,但军阵森严,气势如虹,一看便是兖州军中的精锐。 管承这边有五千轻骑,虽然是轻骑,但对于步兵来说,还是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若是往常,管承有着五千轻骑相随,别说对面只有一万人了,就是再来一万步卒,管承心里也是有底气的。 但此时,管承心里却是有些打鼓,似乎这支兖州军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这里一样,以逸待劳。 管承将右手摸向了腰间的长柄刀,将其扛在了肩上,一脸肃然的盯着愈来愈近的兖州军。 若是平日,管承也许就借着骑兵的机动性,绕开这支兖州军了, 但眼下, 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昧水渡口了,绕肯定是绕不过了,唯有强行冲杀过去。 管承朝身后的部将使了一个眼色,部将会意后,调转马头,向大部队的后方跑去。 没一会儿,十数支五人小队,向着四周快马散去。 管承这个时候放出哨骑,显然是想打探周围有没有潜藏的官军,由于此次是奇袭,所以这一路奔袭过来,他并没有派出哨骑。 久经战阵的管承,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带着五千骑兵奔袭百余里,一直没有遇到阻击,可却在这里遇到了兖州军,而且只有万人。 意识到危机的管承眯了眯眼睛,迅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他决不能慌,若此时他慌了,会严重的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他没有下令直接去冲阵,一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前有盾牌长枪,后有弓弩刀斧,此时若头铁一样的撞上去,自己这边的伤亡不会小; 二来,现在还不清楚周围的情况,若是周围还有别的敌军,那他就得做好分兵的打算了。 然而, 兖州军这边并没有给管承等待的机会,他们丝毫未做停歇,长枪前举,稳步上前,给黄巾军这边施加压力。 就在这时, 一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粗犷汉子骑着一匹高头黑马来到了兖州军军阵之前,手中丈八蛇矛指向远处的管承,张口大喝道: “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来决一死战?” 一声虎啸传来,黄巾军这边的战马瞬间焦躁了起来,引得骑士纷纷控马安抚。 管承一惊,这敌将好生凶猛,绝不可轻敌。 家兄管亥曾告诫与他,天下之大,英雄豪杰不胜枚数,轻易不要与敌将捉对厮杀。 管承自知长短,面对敌将的挑衅,他并未头脑一热上前厮杀,他在等。 张飞见对面的黄巾军,攻又不攻,退又不退,顿时心中焦急,不由大声怒骂,把自己所知道的脏话翻来覆去的骂着。 管承这边虽然心中恼怒,但他没有忘记尘公子交代他的任务。 一直到, 之前散出去的哨骑返回之后,他才得知方圆二十里内并无官军,可二十外则有官军哨骑活动。 身处口袋里的感觉,一下子袭来,之前的困惑也都说得通了。 如今之计,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就算自己被官军装在了口袋里,自己也得像刀子一样把这口袋捅出一个窟窿眼来。 当即, 管承下令,早就严阵以待的骑兵开始拔出腰间的长刀开始冲阵。 黄巾骑兵这边都是轻骑,身上甲胄不全,有皮甲也有竹甲,大部分都是连甲胄都没有布衣,而对面的官军,甲胄齐全,配置也是专门针对骑兵冲阵的配置。 两军相撞后,黄巾军这边倒是吃了不少苦头,最前端的管承也是刻意的避开与张飞交锋,这才得以保证自己作为尖刀的势头。 而兖州军这边,一开始还能抵住黄巾骑兵的冲锋,但随着前排的盾牌兵被冲溃之后,大批的黄巾骑兵冲入了军阵。 面对没有盾牌和长枪的兖州步卒,骑兵的优势开始发挥了出来。 随着一个个的口子被黄巾骑兵撕裂开后,原来越多的黄巾军杀入了军阵之中。 不消片刻功夫, 兖州军这边的枪盾防线开始崩溃,尽管张飞挥舞着丈八蛇矛在黄巾军中大杀四方,但个人的武力在成百上千的敌军面前,就宛如溪流中的顽石一般, 你可以不被溪水冲走,也可以让溪水自你绕行,但要想将溪流堵住,那是绝无可能的。 在冲杀的过程中, 管承算是瞧出来了,兖州军在这里摆开架势只是为了阻挡自己; 而张飞回过头看着冲出军阵的黄巾骑兵,也是能察觉到这支黄巾骑军并不恋战。 当黄巾骑兵丢下一千多具尸体后,也成功的穿透了官军军阵。 冲出官军军阵后,黄巾军并未停留,而是接着向东奔袭而去…… 张飞将丈八蛇矛扛在肩上,看着身后军阵中一地的狼藉,死尸遍地,咬了咬牙。 “奶奶的,竟然就这么让贼人顺利的冲了出去,看来生擒管承的功劳得让给二哥了!” 说着,张飞从怀里摸出酒囊,拔开木塞,大口的往嘴里灌着。 这时,副将走了过来,禀报道: “张将军,此战我军阵亡两千,有三千多个兄弟都受了伤……您看咱们是不是往北撤到益县去休整?” 张飞眼珠子一转,朗声道: “你带着步卒和受伤的弟兄撤去益县吧,俺带八百骑去追那些黄巾蚁贼!” 说完,不等副将阻拦,张飞便带着剩下的八百骑朝着黄巾骑军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二百零九章 绝境 管承率领三千余黄巾轻骑一路向东, 来到昧水西岸时,日头已经西落,于近黄昏了。 管承下令原地休整,派出哨骑沿着昧水上游和下游打探敌情,寻找渡船。 身后的追兵不到千骑,但是管承依然不敢大意,留下千余骑断后,大部队开始准备渡河。 入夜之后, 张飞的带着八百骑兖州骑军和管承留下的千余黄巾骑兵相遇了。 借着夜幕的掩护,张飞并不知道前面的黄巾骑兵有多少人, 当然, 张飞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带着身后的八百骑就莽了上去。 双方杀得欢畅,厮杀声此起彼伏。 ………… 昧水东岸,高坡之上,官军营帐内,光线昏暗。 程昱拿着西岸那边送来的军情,走进了中军营帐, 刘岱和王允坐在宽椅上,没有卸甲,只是闭着眼睛小憩。 程昱进来之后,两人才睁开了眼睛,看向程昱,刘岱问道:“西岸那边战况如何了?” “禀使君,管承与张飞相遇后并未恋战,带着三千余骑已经抵达西岸渡口了,这个时候应该在渡河。” 王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刘岱接着问道:“负责驻守东岸的刘备和那个叫关羽的准备得如何了?若是被管承冲杀了出去,哪怕只有千骑,咱们这里和剧县可就危险了啊。” “使君勿虑,刘备和关羽各带了一万兖州精锐,管承今日定是插翅难逃。”说着,程昱将手中的军情简牍递给了刘岱。 刘岱将简牍打开,虚了虚眼睛,撇嘴看向一旁的王允,苦笑道:“子师兄,咱们能不能再点几支火烛,这光线太暗了,字都看不清。” “不可!”王允正色道:“咱们这里离东岸渡口只有三十里,万一被黄巾军发现了,哪怕只来五百骑,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王允之前被刘岱坑了一次,前两日又被程昱摆了一道,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听他们的了。 再说了, 此次他们身边只带了不到两百骑护卫,若真有个什么闪失,这两百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刘岱无奈,只能放下简牍,朝程昱挥了挥手后,用手托着腮帮子,闭上了眼睛,继续小憩。 王允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刘岱,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程昱,皱了皱眉。 按照如今的进展,管承是没跑了,接下来就看临淄城内的张尘了。 不过让王允心中有些焦虑不安还并不是张尘,而是冀州的张昊,这张尘是张昊的堂兄,虽不知道这两兄弟的关系是怎样的, 但从张昊在青州的所作所为,张尘的各种配合来看, 张昊和张尘之间的关系绝不一般,如果此次张尘死在了他们的手里,难保张昊不会记恨在心,甚至为张尘报仇。 诚如程昱之前所言,当今天下,若论实力最强,除了大将军何进麾下的十余万司州兵和正抵挡韩遂边章的那十数万参差不齐的张溫军以外, 放眼天下其余的十三州,的确没有哪一方能与张昊的冀州军叫板。 何况张昊在朝堂上,又有张让为首的宦党支持,若真要对自己和刘岱不利,恐怕他们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里,王允再无困意,不由走出了营帐,感受着湿冷的河风吹拂, 抬起头,看着高挂的圆月,眼眸中满是惆怅。 ……… 与王允的惆怅不同,管承此时更是焦头烂额。 此时骑军大半已经度过了昧水,断后的那千余轻骑失去了音讯,显然是被身后的追兵跟吃掉了。 如今身边只剩下两千骑,若仅凭这点兵马攻打剧县,管承心里没有底,可若是沿昧水北上或者是南下其他城池,也没用。 一时间,管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已经完成渡河的骑兵正在进食,进行休整。 微弱的篝火被军士们围着,些许的微光在黑夜里并不显眼。 黄巾军士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嚼着手中干硬的面饼。 身前的篝火,发出干柴爆裂的噼啪声,跳跃的火光照在管承的脸上,忽明忽暗,似乎也印证着他此时此刻的内心。 兵马损失过半不说,随军所带的干粮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前路更是未见光明。 原本打算攻下剧县后,能借着剧县策应尘公子那边的主力部队,但现在却陷入了这般窘境。 现在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官军知道了自己的踪迹,那必然会派一支精锐部队堵住自己的后路,可若是继续向东去攻剧县,那更是死路一条了。 “将军,”亲卫递过来一个水囊, 管承接过水囊,猛得灌了两口甘甜的清水。 为今之计,只能先想办法保存实力,到时候再找机会回临淄。 自己身边的这些兄弟都是黄巾军中的精锐,他不能就这么带着这帮弟兄去送死。 这两年多来,他们这些黄巾军转战各地,最初那些精锐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特别是家兄管亥和高览带着的那支部队,若不是高览带着两万残军投奔了张昊, 恐怕他们带出去的那数万精锐,会全军覆没。 现在尘公子身边也就只剩下两万老卒,黄巾军已经不起折腾了。 “报!”哨骑打马而来,神情焦急道:“禀将军,北边发现了官军,不下万人!” “将军,南边,南边也发现了官军,也有近万人!” 管承虽然早就料到官军的主力会在这里等自己,但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将军,咱们跟他们拼了!” “对,也就碗口大个疤,咱们不怕死!” “将军,下命令吧,就算是死,咱们也不降!” 管承牵着战马来到河边,此时,周围聚拢了众多黄巾士卒,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火光,他们的目光全都放在了管承的身上。 看着湍急的昧水河,他不禁想起了家兄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那年深秋,数千黄巾溃卒被官军追赶至清江河畔,宽实的界桥,在数千人溃卒面前与独木无异。33qxs.m 最终,三千黄巾士卒被赶下清江,湍急的水流将他们尽数淹没。 家兄曾说过,只要他一回想起来,他的耳边都能听到清江水里那三千冤魂在哀嚎,在哭诉。 管承不想重蹈覆辙,他宁愿像家兄一样,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死在逃跑的路上。 翻身上马, “唰!”众人也都齐刷刷的踩镫上马。 管承看着周围的士卒,拔出挂在马鞍上的长柄刀,振臂高呼道:“众将士!可敢与我死战!” “愿为将军赴死!” “愿为将军赴死!” “愿为将军赴死!” 第二百一十章 南华老仙 清晨,临淄城,东城门楼之上。 张尘一席墨衣,黑色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后,额头上扎着黑色的束带。 看向远处的眼眸,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锐利,明眸中多了一丝浅浅的浑浊。 本就比女子还美的绝世容颜,此刻却多了几分苍白,略显憔悴。 瓮城内,一批一批的官军降卒被押送于此,瓮城城墙上,弓弩手已经准备就绪,他们的神情冷漠,显然对于杀俘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应该知道枉造杀戮是会耗损寿元的。”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都这个时候了,寿元于我已无用,您说呢?”说着,张尘转过头,看向老者,淡淡道:“师尊!” 老人神情淡然,面无波澜,看向阴郁的天空,淡淡道:“世人皆称老朽为南华老仙,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有的,只不过是假借仙人之名的凡人罢了。” “仙人?”张尘冷哼一声,不屑道:“恐怕世人都不知道,他们眼中的仙人,却比那些个厉鬼还要可恶。” 南华自然听出了张尘话里的隐射,但是他并未生气,只是说道:“以生灵祭天,强续黄天气运,好大的手笔啊!” “还不都是师尊教的好。” “为师可没有教你这些邪门歪道。” “呵呵呵呵……”张尘整个人都笑了起来,但很快,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彡彡訁凊 转过头看向南华,语气森然道:“当年可是你们四人截断了大汉龙脉,使得大汉气运衰败不堪,天下百姓苦不堪言,说到邪门歪道,谁还能比得过你们!” “自夏商周之后,国祚不得超过三百年,此乃天道,天道不可逆!”说着,南华怅然叹道:“当年新朝初始,光武帝逆天强续汉之气运,至此近两百年已是有违天和,若不加以阻止,世人必受天谴。” “所以你们就斩了大汉的龙脉,阻了国之气运。”张尘冷哼道:“荒唐,可笑!” “汉室将倾,天下纷乱,必有天选之人重聚六合,如同当年高祖皇帝一般,再度创立一个盛世王朝。” “谁是天选之人?” “我们一直在寻找。” “那就是说还没有找到咯?” “一开始,我们以为天选之人会是那张角,可后来发现,运之所指,只不过那一抹黄天尔,老朽与水镜商量之后,由水镜指点那张角顺利起事,由老朽收你为徒,助你吸收黄天气运。” “结果黄天气运并不在我的身上,而是在我阿弟身上是么?”张尘含笑道。 南华一惊,诧异的看着自己这个关门弟子,片刻后,他也随之释然了。 张尘是他众多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个,也是将他的本事学得最全的一个, 他能算出黄天气运在何处,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当年广宗城外,你原本可以借助那十数万黄巾英魂将张昊身上的气运拿走,你为何不拿!” “他是我阿弟!” “可你比他更合适。” “他是我阿弟!” 南华深吸一口气,怅然叹道:“张昊是个异数,绝非天选之人,他一死,天下数十万黄巾军皆会臣服于你,届时,为师便可助你……” 南华还没有说完,便被张尘伸手打断道:“师尊,这些个玄之又玄的东西,您不是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吗?” 南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尘接着说道:“气运之说本就虚无缥缈,我靠着占卜星象打仗,打到现在,打不动了。” “那是你杀戮太多,耗损了自身的气运!” 张尘努力扯出一抹笑,可他的眼底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淡淡道:“我以生灵祭天,就是为了强续黄天气运,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错了。” 南华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张尘淡淡道:“百姓拥戴你,不是因为你身负气运,而是你仁德贤明;将士用命,不是因为你天命所归,而是你能带给他们希望。” “弓弩手准备!”远处的军头朗声喊道。 一时间,瓮城内的俘虏哭天喊地,有求饶声,有怒骂声,此起彼伏,闻之胆寒。 “放箭!”军头一声令下。 “嗡——”随着弓弩的弦声四起,瓮城内的俘虏降卒一片一片的倒地。 城楼上,张尘看着瓮城内的一切,神情淡漠。 南华不忍去看城下的血腥,只得缓缓的闭上眼睛,怅然道:“既然如此,又为何再造杀戮?” 张尘凄然一笑,笑容里满是沧桑萧索,开口道: “我每杀一个敌人,将来阿弟进入青州的阻力便会少一分!” 这时,一滴雨点落在城头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南华一愣,诧异的看向天空,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今日不可能有雨的!” “呵呵呵呵……” 张尘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得很癫狂,只是眉宇间,透露着数不尽的悲意。 南华惊疑的看向张尘,喃喃道:“你知道今日会有雨,你算到了今日会有雨对不对,告诉为师,你是怎么算到的!” “师尊,您看到的就是对的吗?徒儿看到的和您不一样。” “告诉为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张尘没有回答南华的话,而是望着天空,任凭雨点低落在他的脸颊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雨水的冰冷,张尘微微一笑,伸手缓缓摸向天空。 “看来,我是对的。” ……………… “关将军,下雨了。” 关羽一抚长须,看着眼前的管承,眼里竟有一丝钦佩。 昨日夜里,管承率领两千骑兵朝着关羽驻守的方向展开冲杀,犹豫夜色太浓,轻骑兵的优势便发挥了出来,左冲右突,将兖州军这边的军阵冲得七零八落,首尾不能顾。 按理来说,对方全是骑兵,一旦捅穿了军阵,便可四散而逃,但他们没有。 捅穿之后,不管身边还有多少同袍,他们都会调转马头,再次冲杀回去,寻找他们的将军管承。 因此,昨夜一战,黄巾骑兵们悍不畏死的在寻找自家将军,而兖州军步卒们也是一遍又一遍的聚在一起抵挡敌骑的冲撞。 双方虽然混乱,但死伤却很惨烈。 直到今日清晨,天光见亮,他们才发现整个战场南移了好几里,沿途皆是死尸。 整个黄巾军中,无一人逃走,全部战死于此。 此时只剩下管承虚弱无力的骑在马背上,他的前胸插着两支箭矢,身上的刀伤更为致命。 他的脸色苍白,失去血色的嘴唇已经干瘪翻皮了。 管承用最后的力气看向天空,似乎是看到什么一般,嘴角一咧。 “哥哥……” 第二百一十一章 雨势未歇 在关羽的目光中,管承无力的摔落下马,失去了生机。 管承的战马低下了头,用鼻子靠近管承的脸,轻轻的拱了拱,似乎是想将自己的主人叫醒,可主人依旧不动。 战马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主人死了,眼角流下了泪水。 此时的关羽,也是一脸悲意,对一旁的副将嘱咐道:“厚葬此人吧……” “是。” 也就在这时,刘备和张飞两人骑马赶来,在看到关羽没事后,心中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 “二弟!” “二哥!” 关羽转身迎了上去, “大哥,三弟!” 三人寒暄一阵后,这才将目光看向了这一地的死尸。 “没想到黄巾军中也有这样的人物!”刘备感慨道:“若黄巾军中人人都如管承一般悍勇无畏,官军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啊。” “大哥勿虑,有俺张飞在,就算再来十个管承,又如何,照样在他们身上捅几个窟窿眼。”张飞拍着胸脯说道。 “大哥,依照那程昱所言,咱们在这里剿灭了管承这支奇兵,接下来就应该对付临淄城内的张尘了吧。”关羽说道。 刘备点了点头,开口道:“咱们先休整一下,半个时辰后,渡河西进吧……” ………… “渡河西进?” 程昱点了点头后,指着身后的地图,对刘岱和王允说道: “管承所率领的五千骑兵已经全部剿灭,接下来,咱们该和张尘决战了!” 刘岱和王允各自站在左右两边,下方站着的是兖州军和豫州军中的将领,众人意气勃发,恨不得立刻与张尘决战,打完了仗,他们也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将军也是人,出来征战快两年了,谁能不想家啊。 “若是张尘坚守不出,又如何?”一名豫州军将领问道。 “张尘一定会出来的!”程昱自信道:“临淄城内有近十万黄巾军,每日人吃马嚼,所消耗的粮草甚巨,自从一个月前,咱们断了临淄的粮道后,便再无一粒粮食进到城内; 这一个月,城内的粮草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们若是不出城寻求决战,他们便会被困死在临淄城内!” 王允还是有些担心,询问道:“就算如此,张尘明知道咱们在等着他出来决战,难道他就真的会乖乖的出来?” 刘岱开口道:“张尘此人不可以常人视之,其喜好杀戮,但凡破一城,必将城内的官军全部杀掉,就算有官军降卒,也是照杀不误。 咱们围歼了管承的五千轻骑兵,说不定张尘头脑一热,就会冲出来与咱们死战呢!” 说着,刘岱看向众人,朗声道: “诸位,吃掉一个管承,虽然是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对于大局而言,这还远远不够,唯有彻底剿灭张尘的数万黄巾军,咱们才算是真正的胜利,咱们与张尘在青州鏖战两年之久,此次终于等到一举歼灭对方的机会, 若咱们胜了,天下太平,咱们亦可早日拿着赏钱回家过安稳日子, 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咱们还得接着在青州熬着, 故, 此战不容有失!” 众将领齐声拜道:“诺!” 程昱给众将领安排完各自的任务后,众将领便纷纷告退了。 此时营帐内,又只剩下刘岱、王允和程昱三人。 候在营帐外的亲卫将茶水送了进来,三人喝着凉好的茶汤,润着喉咙。 “子师兄,此战若胜了,我必为子师兄在陛下面前请功!”刘岱笑道。 听刘岱的意思,是在告诉王允,此战的首功是他刘岱。 不过王允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个功劳,他带着豫州军出兵青州,本就不是为了来挣军功的。 王允和刘岱不同,他是文人,刘岱则是武人出身。 身为汉臣,王允有着文人的风骨,对于战场争功这事儿,他不屑与之。 “那就多谢公山了。”王允笑着朝刘岱拱了拱手。 见王允并未有和自己争功劳的意思,刘岱心中也是一阵欣喜,对王允是一阵吹捧。 一旁的程昱这是尴尬不已,他本就觉着刘岱算不上什么明主,要不是碍于对方三番五次的邀请,他才不会答应呢。 此时见到刘岱的嘴脸,程昱暗道,此战过后,还是请辞归乡好了。 刘岱口若悬河,越说越不着边, 接下来刘岱的一句话,让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让本就勉强营造出来的热闹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只听刘岱说道: “可惜了,那张昊不再临淄,若他在临淄,此战定然连同他一起收拾了!” 程昱默默的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似乎看不见,心里就不烦了。 “呵呵,”王允尬笑两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凉茶。 刘岱见气氛有些冷,不愉道:“世人都怕他张昊,我就不怕!” 王允深吸一口气后,直言不讳道: “我后来想了想,觉着那日仲德所言,言之有理,若是那张昊坐镇临淄,哪怕城内不是冀州军,还是那数万黄巾军,咱们现在想的就不是如何布下口袋,主动与其寻求决战,而是想着该如何撤军,避免被其拖入决战。” 刘岱见王允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心中温怒道:“子师兄所言,恕我不敢苟同,难不成以后碰到张昊和他的冀州军,咱们就只能逃了?” 王允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程昱,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心道,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是你自己的谋士程昱,你这话应该问他啊。 刘岱将目光看向程昱,没好气道:“程昱,你说,咱们以后是不是见着张昊就跑?” “……”程昱汗颜,心中已经将刘岱这个蠢货骂了千百遍了。 但他还是笑着开口道:“使君莫急,这饭还得一口一口的吃; 张昊与张尘的关系,天下谁人不知,剿灭了张尘,如断了张昊一大臂助,将来要对付张昊,咱们的心里也会有底气一些。” 程昱的话很委婉,期盼自家这个蠢货主公心里能有点儿数。 “报!!!” 传信兵策马而至,翻身下马后,直接来到营帐内,跪俯在地,禀报道: “哨骑来报,黄巾军主力出临淄城了!” 程昱一惊,兀自起身来到营帐外,看着外面雨势未歇,诧异道: “不好!!!” 第二百一十二章 怕吗? 张尘带着八万黄巾军渡过淄水后,一路向东挺进。 大雨滂沱,地面泥泞不堪,但是黄巾军丝毫未做停歇,一路急行军。 车驾内, 张尘慵懒的倚靠在车厢内,闭眼小憩。 薛易时不时的看一眼张尘,又时不时的撩开车帘,看向外面的雨势和行进的黄巾士卒。 “公子,咱们冒雨行进,就算再快,也得下午才能赶至浊水西岸,若是傍晚渡河,一旦遭到官军阻击,咱们……”薛易担忧道。 张尘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道:“谁说咱们晚上渡河了?” “那咱们这是……” “官军将管承吃掉之后,便会撒网来装咱们这条大鱼,我只是趁着他们还未来得及撒网之时,先钻进去罢了。” “那管将军他……” 张尘睁开了眼睛,淡淡道:“官军想将管承做饵,来钓我这条鱼,安知管承不是我放的饵,钓的是他们这条鱼。” 薛易没有说话。 如果真如张尘所言,那管将军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世人都说尘公子嗜杀,连降卒都不放过,可谁又知道他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无半点仁慈。 之前管亥死守莱芜时,尘公子这边明明可以出兵去驰援的,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至于为什么,薛易没有问,也不敢问,就算问了,尘公子也不一定会说。 当日管亥如此,今日管承亦是如此,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 从张尘刚才所说的话里,薛易大概也听明白了。 一开始,张尘在得知剧县城几乎是座空城,城内又屯有官军的粮草后,便让管承率领五千轻骑奇袭剧县。 说是奇袭,但却是让管承作为诱饵,将官军各部兵马全部调动了起来。 当官军一心对付管承之时,其兵马布置便会出现一些破绽,张尘便趁着雨势,在官军还未来得及重新布防之际主动出击。 如此一来,原本主动的官军便会成为被动的一方,原本处于困兽的黄巾军便可冲出牢笼大杀四方。彡彡訁凊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场大雨。 “公子,在大雨中寻敌作战,恐怕有所不利啊。”薛易担忧道。 首先,雨中作战,对战士体力的消耗特别大,其次便是主将对于各部的掌控力会降低,号角声和战鼓声,以及将领的指挥都会被雨声所阻碍。 张尘淡淡道:“雨中作战,对咱们不利,对官军也是不利的,既然如此,咱们攻其不备,便占据了优势。” 薛易一怔,心道,这张尘果然是个狠人! ………… “报!黄巾军主力向浊水西岸来了!” “来了多少人马?” “步骑八万!” 兖州军军营之中,刘繇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冷哼道:“这张尘果然是个狠人,竟冒着大雨急行于此!” 接着, 刘繇扫视着营中诸将,朗声道: “诸位,咱们等了这么久,是时候与张尘大军决一死战了!” 在一开始的布局中,刘繇作为先锋部队,带着麾下三万精锐驻守在浊水东岸,就是为了提防张尘大军驰援管承。 如今终于等到了张尘大军,刘繇心中欣喜,不言而喻。 “将军,北边和南边的援军还未至,咱们手中只有三万兵马,恐怕……”副将陈平担忧道:“咱们还是驻守在浊水东岸,等待各方援军前来吧。” 刘繇眯了眯眼睛,颔首道:“等待援军固然重要,但主动出击才能挫其锐气!” 副将陈平神情凝重,没有说话。 刘繇看向诸将,笑道: “张尘冒雨前来,必定疲敝,我料定他们抵达西岸之后必然不会冒然渡河,势必会在西岸安营扎寨,届时,咱们只要派遣一支奇兵从沩山口绕过浊水,直奔黄巾军营,则大事可成! 咱们与张尘在这青州打了快两年了,咱们兖州军,豫州军,总共二十余万大军,竟被张尘这些甲胄都不齐全的黄巾蚁贼占了上风,这是在践踏咱们的脸面啊! 诸位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难道还打不过那些手持钝刀,身无甲胄的贼匪? 你们知道朝廷那帮官老爷是怎么说咱们的吗? 说咱们吃着官粮,拿着官饷,却还不如冀州那些草莽出身的丘八。 现在机会就在诸位面前, 面子, 里子, 荣华富贵, 高官厚禄, 得靠咱们自己去挣! 这一战, 咱们要告诉朝廷,咱们兖州儿郎不孬; 咱们要告诉冀州那些丘八,咱们兖州军不必他们差; 咱们更要告诉那些个黄巾蚁贼,压着咱们打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此战,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 “公子,此战,咱们有无必胜的把握?” 浊水西岸,黄巾军中军大营里,薛易正一脸担忧的看向尘公子。 张饶、徐和、司马俱三位渠帅,则是神情淡然的看向张尘,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疑。 这一年多来,张尘带着他们转战青州各地,虽说不是百战百胜,但一直都是他们将兖州军和豫州军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儿, 哪怕最近这几场,黄巾军这边处于劣势,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但是他们相信,尘公子一定会带着他们走向胜利。 当然,他们之所以坚信这一点,也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尘公子的背后是冀州那位, 冀州牧张昊,乃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根正苗红的黄巾少主,也是尘公子的弟弟。 现在的冀州是个什么样子,麾下兵马十数万,皆是骁勇善战的精锐,张冀州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两年前便能击败皇甫嵩,更别提今时今日了。 这几个月来,冀州那边通过暗地里的渠道,私下送来不少粮草和精良的兵械,这些都被张饶三人看在眼里,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怎么,你是怕了?”张尘淡淡道。 “属下只是有些担忧罢了。”薛易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如今他们所面临的局面,张饶等人看不到,他薛易可是一清二楚。 他知道张饶三人之所以还如此淡定的站在这里,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家公子的背后有冀州那位撑腰,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冀州那位是不可能直接出兵相助的; 否则,他们被兖州军和豫州军逼迫至如此局面,驻守在临济的赵云和卢沛的两万兵马,还有驻守在东平陵的褚燕部,不可能见死不救。 张尘没有搭理薛易,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张饶三人,问道:“你们怕吗?” “愿为公子赴死!” 第二百一十三章 青州大局 安平道口,兖州军军营中。 刘关张三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刘备和张飞的脸上还有一些泥渍没有擦干净。 “大哥,这两日大雨,山上滚石频频,有好几处路口都被落下来的山石给挡住了,军士们连夜最快也得明日午时之后才能清理出一条路来。”关羽无奈道。 刘备深吸一口气,心中郁闷道:“浊水那边只有刘繇的三万兵马,北边和南边的豫州军虽然正往那边赶,但他们的路程是咱们的三倍不止,一旦浊水有失,刘繇能期盼的也就只有咱们这两万余兵马了。” “大哥,要不咱们绕过安平道吧!”张飞哼声道。 “不可,”刘备当即否定道:“要绕过安平道,得多出两日的路程。” “大哥,让我带着军中骑军绕过安平道,如果快的话,兴许明日便能赶至浊水东岸。”关羽建议道。 刘备眼眸一亮,赶紧拿来地形图,仔细看着。 “军中总共能凑出一千余骑,二弟你都带上,就算不能大用,但多少也能策应一下刘繇。”刘备握住关羽的手臂,欣喜道。 “大哥放心,云长定不辱使命!”关羽应声道。 “大哥,俺跟着二哥一起去!”张飞请战道。 “不可,大哥身边不能没有一个带兵之人,三弟你好好跟在大哥身边,待剿灭了张尘大军,咱们哥仨再一醉方休!” “哈哈哈哈,”张飞一听有酒喝,当即开怀道:“好,那俺就和大哥等你的好消息了!” “云长,此行你带的兵少,切记不可意气用事,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刘备握着关羽的手,语重心长道。 关羽心中一片暖意,重重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大哥放心,我会谨慎行事的。” 随即,刘备便将关羽拉到地图旁,指着地图上的浊水道: “如若程昱预料的没有错,那张尘的大军必然会在浊水西岸安营扎寨。” 张飞疑惑道:“那张尘为何不趁着夜色渡过浊水呢?” 刘备解释道:“刘繇的三万兖州兵此刻就驻扎在浊水东岸,若发现黄巾军连夜渡河,必然会半道攻之,张尘不会那么蠢。” 接着,刘备又指了指南边的广县和北边的益县,说道:“南边和北边各有三万豫州军,按照程昱的计策,他们也会从各自驻防的地方星夜赶往浊水东岸,与刘繇部汇合,届时兖、豫两州总共十余万兵马便会汇聚于此,与张尘的八万黄巾军展开决战。” “可黄巾军和咱们官军隔着一条浊水,如何展开决战呢?”关羽不解道。 “程昱对刘繇应该另有安排吧,”刘备猜测道:“我猜测,程昱是打算等各部兵马与刘繇汇合之后,大军便会主动后撤,放黄巾军过河,待黄巾军大部分兵马过河之后,十余万官军再一起压上去,将其歼灭; 至于剩下的黄巾军必然会逃回临淄,到时候大军再强攻临淄,临淄必克!” 说着,刘备又皱起了眉头,担忧道:“只是这场大雨,延缓了官军的汇合速度,而黄巾军却趁着雨势冒然东进,也许,其间会出现什么变故吧。” 关羽颔首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就看前方将士如何应对了。” 刘备点了点头,用指尖敲击在地图上浊水的位置,正色道:“只要刘繇不冒然出击,安然等待其他各部援军,此战咱们的胜面还是很大的。” ……………… “胜面,胜面大有什么用?”孔融心中气急,在厅堂内来回踱步道。 孔融为人谦和,少有发怒的时候,此时发这么大的脾气,厅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左承祖不知道是何缘故,为啥孔融会发这么大的火,按理来说,青州黄巾军覆灭,最大的获利者应该是孔氏,这样一来,青州便会重新回到青州的掌控之中。 一旁的彭璆,跟随孔融多年,他是很了解孔融的性格的。 孔融这人,自负于才气秉性,立志平定国家的危难,但因为才器粗略,思想空乏,每每在大方向的抉择上就会出现一些问题。 自从彭璆将张使君的意思传达给孔融之后,孔融大为意动,毕竟将青州交给张昊,总比交给别人的好。 毕竟北海郡和东莱郡的黄巾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意味着什么,孔融心里太清楚了。 刘岱和王允对此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能否将临淄的黄巾军主力剿灭,至于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孔融明白,唯有张使君掌控青州,蛰伏在青州的黄巾军才不会再度起势。 虽说张使君的手段,他早有耳闻,但张使君所许下的承诺,对孔融,甚至是对孔氏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抵御的诱惑。 先不说张使君所言是否是空话,就说孔融的弟弟孔昱,现在就是冀州长史,虽然被安排在青州,协助处理政务,但手里至少也是握有实权的。 此时听到前方传来的消息,孔融自然会生气,因为他太清楚张尘和张使君之间的关系了。 别人或许只能猜测,但是对于青州的地头蛇孔氏来说,孔融的心里门儿清。 自从冀州军出兵青州以来,暗中向临淄的张尘输送过多少粮草,多少军械,孔融是清楚的,如果一旦张尘被官军所灭,张昊必然大怒。 虽然之前在莱芜,张昊并未救下管亥,但管亥和张尘能一样吗,人家张尘可是张昊的堂兄,一旦张尘死在了青州,张昊必然会率军来报仇, 届时,恐怕还会牵连孔氏。 就在左承祖还不明白孔融为啥生气时,彭璆已经反应了过来。 不得不说,彭璆是懂孔融的,也更懂之后谁才是值得去抱的大腿。 “国相,刘兖州和王豫州已经在西去的路上了,各部兵马也在往浊水东岸集结,咱们现在就算想去阻止,恐怕已为时已晚了。” 阻止?为什么要阻止? 左承祖心中惊疑,但此刻,他也不敢多问,似乎孔融心里有其他的盘算。 “彭璆,你向来足智多谋,可有良策?”孔融问道。 彭璆寻思片刻后,沉吟道:“为今之计,只得将此事通知信都那位,主动请他出面定夺此间之事,就算张尘真的死在了青州,咱们也好摆脱干系。” 孔融点了点头,深以为意,当即便道: “派人速速去信都,请张使君出面主持大局!” 第二百一十四章 援军(1) 翌日午后, 浊水西岸,黄巾军中军营帐之中,张尘还在午睡。 营帐外,薛易来回踱步,神情凝重,时不时的怅然一叹。 “薛先生,您别晃悠了,晃得我头晕。”司马俱叹道。 “张将军和徐将军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 “昨晚官军差点就冲到中军营帐了,多危险啊,要不是你及时带兵过来,搞不好……”说到这里,薛易回头看了一眼张尘所在的中军营帐,怅然一叹。 “我也不知道这些个兖州军怎么跟疯狗一般,明明知道自己中计了,还一往无前的朝中军营帐这边杀过来。” 薛易抬头看向高高挂起的日头,无奈道:“也不知道张将军和徐将军那边如何了……” 就在这时,两骑快马而至。 薛易和司马俱寻声看去,正是张饶和徐和。 此时二人一脸的疲惫,甲胄上的血污还未来得及清理,便赶来中军大帐了。 “我二人有事禀报尘公子。” “两位将军先等等吧,昨夜尘公子一宿没睡,现在正补觉呢。” 张饶一愣,皱眉道:“是昨晚的拼杀惊扰到了尘公子?” 薛易摇头道:“昨晚尘公子先是夜观天象,然后用龟甲占卜,接着又写了一封密信。” “密信?”张饶奇怪道。 薛易点了点头,低声道:“听送信人的口音,像是荆州那边的人。” “荆州?”张饶和徐和、司马俱三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心道,自家公子还和荆州那边有联系,可是没听说荆州那边闹黄巾军啊。 薛易用食指放在嘴唇上,低声道:“此事不可张扬。” 三人颔首。 “你们都进来吧。”营帐中传来张尘的声音。 四人进入营帐后,便见到了脸色憔悴的张尘,见礼之后,张饶和徐和便将昨夜交战的情况禀报给了张尘。 昨夜子时, 两万兖州军自军寨南面强攻,遵照张尘的计划,张饶和徐和分别带领两万黄巾军潜伏在军寨的西南面,待兖州军的先锋部队杀入军寨之后, 张饶和徐和分别杀出,围歼这两万兖州军的主力, 接着,潜藏在军寨内的司马俱带着两万黄巾精锐在军寨内围杀兖州军的先锋骑兵。 梁军厮杀,从晚上打到清晨,才将这两万兖州军尽数击杀。 六万打两万,按理说应该碾压的局面,但不知道这支兖州军是怎么回事,骁勇敢战且甲胄齐全,在知道自己中计面临被合围之后,依然悍不畏死的拼杀,给黄巾军这边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另外,黄巾军这边连续两日的急行军,体力消耗很大,在冲杀过程中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好在黄巾军这边有兵力上的优势,否则孰胜孰败就不好说了。 经此一战,两万兖州军可以说是全军覆没,而黄巾军这边,也付出了近乎两万士卒的代价。 听完张饶和徐和的禀报后,张尘神色淡然,似乎对于这样的结局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通知下去,全军准备渡河!” “诺!” 浊水东岸,官军营帐内。 刘繇一夜未睡,一直在等着西岸的消息。 可一直等到现在,西岸那边的消息一点都没有传过来,刘繇的心里已经有些慌了。 营帐中的将领们看着自家主将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也是万分焦急。 “报!西岸有船过来了!” 刘繇一惊,赶紧走到传令兵的身前,一把将其提了起来,叱问道:“可是咱们的人?” 传令兵惊恐道:“不是,是黄巾军的渡船。” “什么!”刘繇不敢置信道:“你真的看清楚了?” “将军,小的看清了,的确是黄巾旗帜!” 此言一出,营帐内的诸将一片哗然,神情更是仓惶不已。 昨夜两万兖州军夜袭黄巾军大营,喊杀声,火光声,就连处在对岸的他们,也是能够听到感受到的。 可一夜过后,等来的竟然是黄巾军的渡船。 “将军,昨晚夜袭,咱们的人恐怕……”说着,这名将领提醒道:“咱们现在只有一万兵马,必然不会是黄巾军的对手,咱们还是东撤,等待各部援军汇合吧。” 刘繇眼眸急转,知道夜袭失败,等待自己的恐怕是数万黄巾军,自己这点儿人守在这里,还不够给对方塞牙缝的呢。 “传令全军,收拾行装,赶紧东撤,”说着,刘繇接着道:“另外,派出哨骑催促各路援军赶紧驰援咱们。” “诺!” ………… 青州济南郡,东平陵 校场上,步卒正在操练,骑兵正在练习冲杀,33qxs.m 褚燕坐在高台的帅椅上,一边看着手里的兵书,一边喝着煮好的茶汤。 副将孙轻正在帮褚燕擦拭双斧,问道:“将军,听说齐郡那边的黄巾军和官军打得厉害,那张尘毕竟是使君大人的堂兄,咱们真的不去搭把手,就是策应一下也好啊。” 褚燕瞥了一眼孙轻,笑道:“你小子,手痒了?” 孙轻嘿笑道:“不打仗,咱们哪里来的军功啊,再说了,您可是咱们冀州军里最早跟随使君大人的,若齐郡那边的黄巾军真出了什么事,使君大人不会怪罪下来吧。” 听到这里,褚燕也是无奈道:“我已经给平原城内的田先生去过两封请战信了,但都被回绝了,说是使君另有安排。” 说到这里,褚燕也没心思去看兵书了,将简牍放下,端起茶汤抿了一口,晒着温暖的太阳,美滋滋。 “报!!!”一名哨骑快马而来。 褚燕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使君有令,即刻点齐兵马去临淄!” 褚燕与孙轻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怎么好端端的要出兵临淄了。 “使君有说去临淄做什么吗?”褚燕问道。 “使君已过东平陵,现在正往临淄赶去。” “什么!?”褚燕大惊失色道:“使君亲自去临淄,他带了多少兵马?” “看旗号,应该是飞虎骑。” “……”褚燕不由一怔, 飞虎骑? 使君到了东平陵,却没有进城,而是直接过东平陵往临淄而去,如此着急,又带着全是骑兵的飞虎骑。 “不好,临淄一定出事了!”说着,褚燕一脚踹向正在帮他擦斧子的孙轻,怒骂道:“擦擦擦,这破斧子有什么好擦的,赶紧点齐兵马随我去临淄,我带骑兵先行,你带步卒跟上!”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援军(2) 青州乐安郡,临济。 南城城楼之上,卢沛穿着一身白袍坐在帅椅上小憩。 “好!”瓮城内,正在操练的士卒鼓掌叫好。 卢沛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耐烦的嘟囔道:“这个赵子龙,还真是一天也闲不住,整天操练军士,也不嫌累。” 一旁的亲卫长笑道:“赵将军忠肝义胆,将士们无不钦佩。” 卢沛瞥了一眼自己的亲卫长,没好气道:“他是忠肝义胆了,他是受人钦佩了,可苦了城内的百姓了。 临济好歹也是一座郡城,每日进城出城的商队络绎不绝,他赵子龙可好,非将这南城门封闭不说,还把这瓮城当做校场了,整天和将士们待在一起,主将的威严何在?” 亲卫长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卢沛接着说道:“要我说,咱们在这青州待得好好的,就应该好好过几天太平日子,白日里练练拳脚也就罢了,茶会、酒宴、歌舞,那是一样都不能少的,不然怎么能体现使君大人所提倡的军民鱼水情呢。” “将军,听说南边的齐郡可不太平,官军和黄巾军打得厉害,说不得哪天使君大人就让咱们南下了。” “呸呸呸!”卢沛不悦的看向亲卫长,开口道:“他们打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你别乌鸦嘴啊!” 亲卫长皱眉道:“可那张尘好歹也是咱们使君大人的堂兄,咱们在一旁干看着似乎也有些不妥啊。” “干你何事,人家使君大人都没发话,用你操心吗!” 亲卫长嘟囔道:“是将军您让咱们多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考虑问题的。” “有吗?” “您穿着白色的衣袍,不就是学使君大人的吗?” “嘿,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你给我下去,让赵子龙好好操练操练你!” 亲卫长讪笑着摆了摆手, 毕竟谁放着安逸的日子不过,下去找揍啊。 “报——,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卢沛看着神情焦急的传令兵,不耐道:“哪里来的军情?” “使君有令,让赵将军带着兵马急赴临淄驰援!” “咱们城内只有两万兵马,怎么驰援?”卢沛疑惑道。 “东平陵的褚燕将军已经动身了,使君大人带着飞虎骑也在往临淄赶。” “这……”卢沛心中一惊, 临淄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能让张使君亲自带着飞虎骑去驰援,连驻守在东平陵的褚燕都去了。 “不好!” 卢沛赶紧往城墙边跑去,正要对着瓮城内的赵子龙呼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呆愣在原地的亲卫长,怒骂道: “你这个乌鸦嘴,还不赶紧去把我的甲胄兜鍪取来!” 接着,卢沛转头朝着瓮城内的赵云高声喊道: “子龙,出事了!出大事了!” …………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特别是刚刚大雨过后的两三天,泥地里还是湿润的,阳光一晒,显得有些闷。 这种闷放在平时还好,可放在今日,放在今日两军士卒的身上,却如同一枚巨石压在心坎儿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浊水东岸是黄巾军的营帐,营帐以东是六万黄巾军的军阵, 黄巾军军阵对面,一千余步外则是兖州军和豫州军组成的官军军阵,总共十万兵马。 军阵中央,是刘岱和王允的车驾,各自车驾上竖着兖州的刘字旗和豫州的王字旗。 程昱没有在刘岱的车驾上,而是独自骑着一匹马。 “看来张尘是打算背水一战了,传闻张尘每每出战前都会给自己卜上一卦,不知今日他有没有给自己算上一卦啊。”王允抚须道。 对面六万,己方十万,又是野外作战,除非对面真的是天兵天将, 否则, 王允的确是想不出来己方输的可能性。 “算卦有什么用?”刘岱嘲讽道:“张尘孤军在此,兵微将寡,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一旁的程昱没有说话,布局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今日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什么阴谋阳谋,在这一刻也是无用了。 刘岱说的没错,张尘孤军在此,兵微将寡,的确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虽说前些日子,刘繇擅自出兵夜袭黄巾军,损失了两万兵马,但对于官军这边来说,也不算什么。 只是程昱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张尘早就渡过浊水在东岸站稳了,为何不趁着自己这边各路兵马还未到时分兵北上或者南下; 要知道黄巾军北上可至乐安郡,如今的乐安郡被张冀州所掌控,张尘带着黄巾军去了乐安郡,不仅能有一个栖息之地,还能得到冀州军的庇护,至少兖州军和豫州军是不会轻易闯入乐安郡的。 当然,张尘也可以选择南下,进入兖州的泰山郡,之前驻守在泰山郡的袁绍已经带兵回援司隶了,此刻进入泰山郡,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对于张尘来说都是很好机会, 可是, 张尘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在浊水东岸等着官军的到来。 这两日,程昱一直在思考,彡彡訁凊 这个张尘为何有这样的底气,敢凭借六万兵马与自己这边十万兵马相抗衡, 难道, 张尘还有后手? 每每想到这里,程昱都是摇头否定,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张尘的后手是什么。 难不成是驻扎在临济和东平陵的冀州军? 不可能,张昊不蠢,他既然选择接受朝廷的招安,便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帮助黄巾军对抗朝廷的官军。 就算是帮忙,那也是暗中运送一些粮草和军械,都是不能摆在台面上来的。 这件事情,刘岱王允等人心里也清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弹劾张昊亦是无用,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为此,程昱调动军中骑兵坚壁清野,再也没有商队敢偷偷的往临淄运送粮草了,就算黄巾军要从附近村镇搜罗粮食,那也是不够的。 毕竟当时临淄城内有近十万黄巾军,每日人吃马嚼,周边村镇的粮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就在这时,刘岱拔出腰间宝剑,指向前方的黄巾军阵,高声喊道: “全军前压!” ………… 第二百一十六章 缟素 青州齐郡,临淄。 东城门楼上,张使君一脸疲惫的站在墙垛旁,眺望远方。 力士营的两千骑兵跟随他从信都,一路狂奔到平原郡,两千骑跟到最后,不过五十余骑还在坚持,其他的亲卫虽还能坚持,但是马匹已经不行了。 好在抵达平原郡时,张硕的飞虎骑已经候在那里了。 张使君等人歇息一晚后,带着飞虎骑又马不停蹄的往临淄奔袭。 好在今日终于抵达了临淄,飞虎骑的战马跑废了一大半,最终到临淄的飞虎骑也只剩下了三千余骑。 加上褚燕从东平陵带来的三千骑兵,和赵云、卢沛从临济带来的两千骑兵,此时临淄城内的骑兵只有八千且大多人困马乏。 在张硕的强烈建议下,他们这才在临淄城内歇息了一日。 张硕、褚燕、赵云正忙着休整部众,卢沛则负责从各地将粮草转运至临淄。m.33qxs.m 好在临淄城内还有些粮草储备,够这八千骑兵连人带马吃上半个月的了,否则他们到了这里,别说来驰援了,就等着饿肚子好了。 “尘公子带着八万黄巾军渡过淄水朝东而去,已经离开五日了,咱们这次带的全是骑兵,脚程快,待硕哥儿他们休整好兵马,应该能赶得上。”黎悦安慰道。 此时的黎悦,一身束身皮甲,脸色也是多有疲惫,但是她并没有休息, 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家公子身边需要她陪在身边。 张昊神情凝重,心神不宁,他很担心尘哥儿的安危。 虽然自穿越来这里以后,基本上没有与尘哥儿见过面,但是从之前的记忆中,他知道,尘哥儿对他的关爱一点都不比硕哥儿少,反而尘哥儿和他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 他记得小的时候,硕哥儿一直忙于习武,时常陪在他身边的就是尘哥儿。 原本三叔也想让尘哥儿习武的,但是尘哥儿的身子骨和自己一样,从小就体弱多病,不爱舞刀弄剑,反而对一些奇门遁甲,周易卜卦之类的学问感兴趣。 每次父亲和两位叔叔出门去给百姓们传道,尘哥儿都会带着他去趴墙根儿偷听,有时候还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当然,每次挨揍,也是尘哥儿主动顶锅,直到尘哥儿告诉他,要去云游四海,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尘哥儿了,就是连尘哥儿的消息也是没有听到过。 其实张昊站在穿越者的角度,对这种兄弟情意一直是比较模糊的,毕竟亲身经历的不是他,他能够感受到的只是脑海中那断断续续的回忆。 但当他看到尘哥儿留给他的绝笔时,他的心在痛,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让他的情绪如泉涌一般,眼泪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这具身体的自我反应,但这种反应,让张昊感受颇为强烈。 就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失去张尘,这个血浓于水的哥哥。 念及于此,张昊又被泪水模糊了眼睛, 和那日一样,张昊没有选择擦去泪水,因为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只能任凭自己的感官去接受身体反应所带来的这股情绪。 “快看,远处是什么?” “看着好像是流民!” 东城门门楼上的黄巾士卒正指着远处的身影兀自疑惑着。 原本在临淄城内的黄巾军有近十万,张尘只带出去了八万,将一些老弱病残都留在了城内。 自从张尘带着黄巾主力离开临淄后,东面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一支八万人的大军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留守在临淄城内的黄巾将领叫许飞,这个许飞也算是青州这边的黄巾老卒了,打仗虽然不太行,但是性格稳重,所以张尘临走时便让他留守临淄。 也没有给他什么命令,反正临淄城内的大小军务都教由他去处理。 当然,许飞并没有什么处理军务的经验,只是凭借着平时看到的听到的样子,去处理, 别说,偌大一个临淄城,倒也被他管理得还不错。 昨晚,有三支骑兵陆续抵达临淄,一开始许飞一看对方穿着官军甲胄,他都有些慌神,但一听到是冀州的张使君亲临, 许飞毫不犹豫的便打开了城门,迎接冀州军进城。 原因无他,黄巾军中的老卒都知道冀州张使君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更是尘公子的弟弟,都是自家人,当然得开城迎接了。 很快, 临淄城的东城门打开,数队骑兵朝着远处的身影策马而去。 一队骑兵将来人带了回来,其他几队骑兵则是朝东面探查去了。 回报的消息不仅让城内的士卒惊讶不已,更是让城门楼上的张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出现在东城门以东的身影,不是什么流民,竟然是溃败下来的黄巾军。 张使君在听到几名溃卒的军情汇报后,多日以来的情绪积压,让他眼前一黑,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张硕在得知此消息后,更是直接从高台上摔了下来。 城楼内的许飞正协助卢沛筹算城中粮草,听到麾下士卒的禀报后,更是呆立当场,近乎魔怔了一般,口中不停地喃呢着: “败了……怎么会败呢……” ………… 深夜, 临淄城内白灯通明,缟素宛如一层厚实的白雪,压在城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晚,我入塌而眠,在梦里,我看见了父亲,他浑身是血,冲着我笑,然后他的脑袋被一刀砍落。”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站在这江畔,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那三千同袍在向我哭诉……你们说……我能听到他们在哭诉,阿弟每晚入梦,应该也能听到的吧。” “黄天气运在我阿弟身上,我不拿,是因为他是我阿弟!” “我每屠戮一个敌人,将来阿弟进入青州的阻力便会少一分!” 城内, 人影绰绰, 哀嚎声,痛哭声,悲鸣声,不绝于耳。 但在东城门楼上,却显得格外冷清,没有人敢来打扰。 桌子上放着一枚竹板,竹板上是张尘送往信都的绝笔: “黄天已逝,兄只能执干戈以卫太平,泯躯以祭黄天遗志;愿为吾弟扫平艰险,兄亦无愧阿父梦中所托。” 张使君坐在桌前,任凭微风吹乱了长发, 一盘豆, 一壶酒, 一个人, 喝了一宿。 第二百一十七章 惨胜 程昱行走在军寨中,闻着漫天的药草味,听着不绝于耳的哀嚎声, 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是的, 他们胜了,官军将最后一支黄巾军击败了。 但是,程昱并没有感受到一场大捷下来的欢庆气息 反而, 军营中的氛围,像是打了败仗一样压抑。 营帐外的伤兵,眼神呆滞,神情木讷,他们在等待军中医师的救治, 骑兵从周边城镇抓来了大量的医师,就连半灌水的江湖郎中也都被抓了过来,但依旧不够。 这场仗, 十万甲胄齐全的官军对阵六万甲胄不齐的黄巾军,竟然只拼得一个惨胜。 整个交战过程,异常惨烈,六万黄巾军将士尽数阵亡,突围出去的寥寥无几。 中军营帐中, 刘岱和王允都在里面,刘繇则是跪在地上。 一名医师正在给刘岱清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刘岱龇牙咧嘴。 程昱看了一眼自家使君,又看向一旁一脸沉重的王允,不由开口道: “此战,咱们……惨胜。” 刘岱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繇,强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咬牙道:“说吧,这一战咱们折损了多少兵马。” 程昱皱了皱眉,轻叹道: “此番咱们总共十万兵马,阵亡……过半,余下能战的不到三万,且大多都有伤在身。” 刘岱怒骂道: “这些黄巾贼人都他娘的是疯子!疯子!” 战后,兖豫联军索性也没有再分开,而是都挤在一个军寨里,各自舔舐着伤口。 有的兖州士卒在偷偷抹眼泪,豫州士卒看见了也没有去嘲笑,毕竟他们现在连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情都没有了。 哭?谁还没哭过呢。 有的一营兵马,屯长、曲长、军候、军司马都阵亡了,队率为了去问什么时候开饭,只能直接跑到营主的营帐中。 结果进入营帐一看,营主正趴在桌案上抹着眼泪。 大家伙跟青州的黄巾军打了两年,大小战数十场,就算是败了,也没有如此惨烈。彡彡訁凊 按照往常,打到战损及半的时候他们就会溃败,明面上会说这是战略性撤退,以保存实力。 但这一仗,上到将领,下到兵卒,都没有退,不是他们不想退,是因为他们没脸退。 十万打六万,还是正面厮杀,这要是退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关键是人家领头的都往上冲,下面这些当兵总不好转头就跑吧。 再说了,大家都在军阵中,怎么跑?可能你刚一转身,后面的兵卒就先给你一刀。 官军这场惨胜,上面那些将领也是有些说辞的,他们这次可都是拼了命了,要怪就怪那刘繇。 都说了让刘繇守好浊水东岸,结果非不听,偏要派一支奇兵去夜袭黄巾军大营,结果损失了两万兵马,若是在正面厮杀时,有这两万兵马在,他们也不至于落得个惨胜。 那刘繇也有自己的说辞,尽管损失了两万兖州精锐,但同样的,也耗掉了近两万的黄巾军。 这也是为什么程昱一进中军营帐,就看见刘繇跪在那里的原因了。 按道理来说,刘繇有自己的判断,尽管判断失误,但是若论战损比,人家刘繇毕竟还是耗掉了对方两万人马的,也只能说打了个平手。 但是刘岱和王允不这样想, 十万打六万,在兵力有优势的情况下,结果还是一个惨胜,这个责任得有人来背,最合适的人便是刘繇。 不过刘繇毕竟是刘岱的弟弟,死罪不可能,活罪嘛,不外乎就是官降两级,打个二十军棍,对于刘繇来说也就只是受个皮肉之苦。 程昱从中军大帐中出来,走到东南角的一个营帐处,张飞正在擦拭自己的蛇矛。 “哈哈哈哈哈,程昱,这一仗打得过瘾,过瘾啊!”张飞爽朗笑道。 “…………”程昱没有说话,只得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朝张飞点了点头。 此时,刘备和关羽闻声迎了出来。 “原来是程先生,快,里面请。”刘备朝程昱拜道。 程昱看了一眼刘备和关羽两人,见两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刘关张三兄弟在厮杀中冲在最前面,就像三把锋锐的尖刀深深的刺入了黄巾军阵之中,所过之处,黄巾士卒非死即伤。 特别是关羽和张飞,这两人可谓是绝世悍将,有万夫难当之勇。 因此,程昱对这三兄弟也算是很尊敬了。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见你们三人无碍,我心里便踏实了。”程昱拱手回礼道。 “程昱,不是说打了胜仗,就有酒喝吗,酒呢!”张飞朗声道。 “三弟,不可胡言!”刘备出声制止道。 被自家大哥一凶,张飞哼了一声,独自走到一旁,没好气的继续擦拭心爱的蛇矛。 程昱也是一脸尴尬, 虽然是胜了,但这样的惨胜,从将领到下面的士卒,又如何开心得起来啊。 刘备见程昱面露难色,心里也知道这样的惨胜,对于官军来说就如同打了败仗一样,别说庆功酒了,就是一张笑脸,都是奢侈。 “程先生恕罪,我家三弟性子鲁莽,还请程先生不要往心里去。”刘备歉然道。 程昱摆了摆手,叹道:“如今青州的黄巾军已灭,我家使君定然会替三位将军向朝廷请功。” “剿灭黄巾乱贼,匡扶汉室,乃我等应做之事,怎敢言功呢。”刘备谦逊道。 程昱点了点头,对刘备不由高看了几分,诚然道:“此战之后,青州平定,我家使君便会带着兖州军回兖州,不知三位将军有何打算啊?” 其实刘备一开始也是想投效在刘岱麾下做事的,毕竟大家都是汉室宗亲,刘岱又是兖州刺史,投效在其麾下应该也能有一番作为。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发现刘岱对他们并没有那么重视,反而对刘备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嗤之以鼻,若不是程昱看好他们,将兵马交给他们且委以重任,说不定他们三人只能跟在大军后面吃灰。 是以,刘备并不打算留在兖州军中。 “我与都亭侯公孙瓒是同窗好友,明日我等便启程去幽州。” 程昱也只刘关张三人志不在此,也不好再去挽留,寒暄一阵后便向一处守卫森严的营帐走去。 这座营帐周围,皆有刘岱的亲卫值守,闲杂人等严禁靠近。 程昱神情凝重的看着眼前的营帐,犹豫片刻后,迈步向营帐走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黄巾少主张昊 程昱撩开营帐的门帘, 营帐中央的床榻上,躺着一位身着墨袍的青年男子,男子的额头绑着一条黑色的束带,显得脸颊更加的苍白无血色。 双手相握放于腹部,似乎是在熟睡,但毫无起伏的胸膛却表明了一切。 脖颈处有一条深深的伤口,但此时并无血迹,应该是被擦拭过了。 黄巾贼首,公子尘, 在浊水东岸与兖豫联军的决战中,战至最后,当身边所有的亲卫全部倒下,面对官军的弓弩和长枪,他面色平静,嘴角像往常一样带着笑意,拔刀自刎了。 程昱看向坐在床榻旁边,神情呆滞的徐登,问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徐登这才抬眼看了程昱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死了,你似乎很难过。” “你不是也没有笑脸嘛。” 程昱叹了口气,来到徐登的身旁坐了下来,两人一起沉默着。 良久,徐登开口道: “他似乎知道自己要死。” 程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徐登回忆起当时的惨烈的景象…… 六万黄巾军如野兽一般冲向了他们,似乎每一名黄巾士卒都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一般。 他们的身后是浊水,他们的面前是十万官军,他们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杀掉眼前的官军。 要说这些黄巾军,还真的有一股子狠劲儿,要不是官军这边有兵力上的优势,最后的结局还真不好说。 从中午杀到下午,再杀到黄昏。 张尘身边的将士,没有一个人离他而去或者放下兵器投降的。 特别是那个叫张饶和徐和的黄巾将领,不断的聚集着周边的士卒簇拥在张尘的身边,保护着他。 徐登虽然是刘岱的门客,但也习过一些武,在厮杀时,他穿戴着甲胄,一直跟在刘岱的身后。 他亲眼见到那名叫张饶的黄巾将领,身中数箭,依然坚挺的挡在张尘的身前,临死之前还咬破了一名官军士卒的喉咙,两人抱在一起倒在了地上。 而那名叫徐和的,更是被一杆长枪刺穿了胸腹,口中喷吐着鲜血,依然没有后退一步,最后一刻掷出长刀,伤到了五十步外的刘岱。 张尘死后,官军士卒并未上前将其尸体砍成肉泥,而是就这么看着,直到徐登来到张尘的尸体跟前,这才让士卒将张尘的尸体抬回去。 当徐登打眼望向整个战场时,心中似乎卡着一块石头,既闷得慌,又堵得慌。 整个浊水东岸,尸横遍野,地上的青草和野花都被染成了血色,双方士卒的尸首重叠在一起,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与这支黄巾军交手两年来,他们这才第一次发现,这支黄巾军很强, 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张尘这支黄巾军都如此强悍,那当年在广宗城外,皇甫嵩面对的黄巾老卒该有多么的厉害。 这也侧面的说明了, 朝廷最精锐的官军,西园禁军, 朝廷最优秀的将领,皇甫嵩,卢植, 他们当年在冀州,被冀州的黄巾军阻挡在广宗城外不得存进,这绝不是偶然。33qxs.m 很难想象, 要是当年的黄巾少主张昊没有接受朝廷的招安,率领着那数万骁勇善战的黄巾精锐兵寇洛阳时,朝廷又该如何应对呢。 好在这一切都因张昊接受招安,而没有发生。 程昱转过头,看向徐登,说道: “张尘死了,黄巾灭了,但是我的心里依旧不安。” “是因为冀州的张昊吧?” 程昱皱了皱眉,惊疑道:“难道张冀州真敢替张尘报仇?” “你知道张尘在临死前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程昱心里咯噔一下,眼睛微眯,沉声道:“他说了什么?” 他笑着说道: “阿弟,此战之后,青州再无阻碍,真想看到你身披黄天气运的那一天!” ………… 两日前, 也就是张使君酒醒之后,活跃在青州各郡的太平内卫纷纷收到了密令,不惜一切代价捣毁绣衣使在青州各郡县的据点,凡绣衣使的密探,格杀勿论! 同时,数百名力士营亲卫手持黄巾少主张昊亲手所书军令,自临淄一路向东, 前往北海郡、东莱郡,在当地太平内卫的协助下,召集分散、隐匿在各处的黄巾军,之前追随张尘的黄巾旧部时隔数月后,再度接到了召集令, 只是召集他们的人不是张尘,而是天公将军之子,黄巾少主张昊。 “奉黄巾少主张昊之令,凡我太平道徒,黄巾旧部,即可前往益县,以卫太平之志!” “我等领命!” 又有数百名力士营亲卫手持着冀州牧张使君亲手所书加印的军令,自临淄一路向西, 前往济南、乐安两郡,筹集粮草。 “奉冀州牧张使君之令,命你府即刻筹措粮草,运往益县,胆敢失期缺额,格杀勿论!” “下官领命!” 当然,也有一些当地官吏对军令发出质疑的, 你一个冀州牧怎能命令青州官吏,况且你印的还是冀州牧的官印,这不是乱来嘛。 只要有半句怨言或是不遵军令者,当场斩杀。 剩下的郡丞、主簿即不敢怒,也不敢言,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尸体。 一时间,青州各郡县乡镇的官吏都忙碌了起来。 虽然一些自诩风骨的儒士们不满于张冀州在青州呼风唤雨,不遵朝廷法令,却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张使君这人大奸似忠,狼子野心。” 但实际上,他们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因为那些敢怒敢言的,早就被太平内卫提前给清理掉了。 这些日子,对于青州的百姓来说,倒是热闹的紧, 不是河上漂浮着数十具尸首,就是哪家大户一夜之间被盗匪屠戮了全家,然后来到城门口,看着一车一车的粮食往外面运。 城内的茶肆酒馆都聚集着不少闲来无事喜欢吃瓜的人民群众,各自分享着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 如今, 张使君只带着黎悦和王孚,以及十余骑力士营的亲卫。 但等到了益县, 他就不是冀州的张使君了,而是黄巾少主张昊。 等待他的,是誓死效忠于他的千军万马。 第二百一十九章 恍然如梦 冀州,信都。 府衙内,沮授坐在侧座上,神色泰然,奋笔疾书。 陶丘洪和华歆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得来回踱步,一脸的愁色。 坐在沮授旁边的是李巡,一堆堆的简牍由内卫府送到这里,交给李巡审阅,有重要的地方,再由李巡交由沮授拿主意。 张使君不在信都,内卫府里有重要的情报都会送到沮授这里,由沮授全权定夺。 就像是一家公司,董事长出差了,只要有总经理在,公司一样的运转。 久而久之,冀州的军政事务,已经形成了一种体系,哪怕张昊不在的情况下,冀州也不会乱。 内卫府的人和州府官吏都候在门口,有人送简牍进来,也有人端着几卷简牍出来。 当张使君带着力士营的护卫离开信都后,沮授便让人持着张使君的亲笔手书前往城外的中军大营见周仓。 周仓见到张使君的手书之后,毫不迟疑,带着自己的亲卫营,总共两千兵马开进了信都城,负责府衙的防卫工作。 免得张使君不在信都,有宵小作乱。 毕竟信都是冀州州府,官吏之多并不都是信奉太平道的徒众以及张使君的人,大部分还是各地选拔上来的能臣干吏。 这些能臣干吏说白了,都是汉臣,也有一些出身士族的,对张使君不一定有多么的忠心,甚至希望张使君倒台的大有人在。 只是冀州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还不到清算的时候。 是以内卫府的人也就只是盯着他们,并未对他们动手。 “公与啊,青州那边有消息了吗?”陶丘洪问道。 沮授抬眼看向陶丘洪,淡淡道:“你想听到什么消息?” 华歆来到沮授跟前,担忧道:“使君大人他该不会真的带着冀州军去和刘岱王允拼命吧? 先不说他们麾下的兖州军和豫州军如何,就说他们贵为一州刺史,在身份地位上和使君大人可是平级啊,若真的……真的……” “对啊,”陶丘洪焦急道:“若朝廷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啊!” 沮授含笑道:“咱们使君大人是个什么性子,你们不会不知道,他认定的事情,谁也阻拦不了,就算是朝廷,又能奈他何。” “哎,”陶丘洪怅然叹道:“那咱们总不能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李巡抬眼看向陶丘洪,微笑道:“陶丘先生有何良策啊?” 陶丘洪和华歆互视一眼后,陶丘洪沉吟道:“如今韩遂边章的叛军兵寇司隶,朝廷能调动的各地郡兵以及何进麾下的司州兵自顾不暇,真正能对咱们造成威胁的也只有并州的张懿和幽州的公孙瓒了。” “没错,”华歆颔首道:“高览从青州带来的两万青州军还在信都附近,但高览已经随使君大人去了青州,我意让高顺带着两万青州军北上,已防幽州军南下。” “子鱼(华歆)所言甚是,信都这边有周仓和三万中军坐镇,必然无虞。”陶丘洪赞同道。 沮授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向一旁的李巡。 李巡微微一笑道:“并州那边,有数万黄巾军在,张懿无暇东顾,至于幽州的公孙瓒嘛,外有匈奴觊觎,内有幽州刺史刘虞掣肘, 虽说幽州军号称十万,可有一半得防备草原上的鲜卑人和匈奴人,就算幽州军要南下,也就五万人,公孙瓒仅凭五万人可不敢打冀州的主意。” 李巡这话倒不是托大, 一来田右和花善各有一万兵马驻守在中山郡和河间郡,屠兀骨的胡骑军也还在中山郡休整。 就算公孙瓒兵略过人,没个一两个月是打不进来的。 当然,这些情报消息以目前陶丘洪和华歆在冀州军中的资历是没有资格知晓的。 毕竟这两人都是从青州那边过来的,再没有真正成为自己人之前,有些东西还是不能给外人知晓的。彡彡訁凊 当然,此次张使君去青州搞事情,也是对此二人的一种考验,考验他们在关键时刻,是站在朝廷的一边还是站在张使君这一边。 李巡的话,让二人不由一窒。 华歆眉头一皱,沉吟道:“既然如此,可趁此时机向朝廷举荐田丰为青州牧,执掌青州军政。” 州牧和刺史是有区别的, 州牧负责地方军事行政工作的一切大笑事物,而刺史只是由朝廷委派过去负责巡察地方官员,起监督作用的。 一开始张使君还想着给朝廷留一些体面,只举荐田丰为青州刺史。 可华歆倒好,连体面都不给朝廷,趁着朝廷的心思都在西凉叛军身上,狮子大张口,干脆一步到位,要个青州州牧。 虽说田丰就算只是一个青州刺史,他也不会听命于朝廷,做的都是州牧的活计, 但若真要在青州招募兵勇,加大对青州的掌控,州牧的身份的确是要名正言顺一些。 华歆心里清楚,到了这个时候,若自己再不站队,很可能以后就再也进不了核心圈子了。 此言一出,不仅一旁的陶丘洪愣住了,就连沮授和李巡也是讶然的盯着华歆。 “身为使君的谋士,自然要为使君考虑。”华歆诚然道。 陶丘洪也不傻,自然明白了华歆的意思,开口道:“子鱼所言甚是,既然选择奉使君为主,自然该替使君分忧。” 沮授和李巡面面相觑后,沮授颔首道:“既然如此,上书朝廷的奏疏就由二位代劳吧。” 说完,沮授从怀中掏出一卷精巧的简牍,递向了华歆。 “这是?”华歆结果简牍,没有打开。 “这是青州孔融,代表孔氏送来的一封手书,孔氏接受田丰主掌青州军政。” ……………… 青州齐郡,东安平。 当张使君的车驾行至东安平时,张硕带着飞虎骑已经候在城外了。 只是如今的飞虎骑已经脱去了甲胄,换上了黄衣,裹上了黄色头巾,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器,胯下的战马,以及军中建制。 张昊站在车驾上,看着前方整装待发的飞虎骑和一脸憔悴的张硕,心中不由感慨, 就好像自己还是以前的黄巾少主一样,自己麾下的士卒,都是身穿黄衣,头裹黄巾。 恍然如梦,一觉醒来,仿佛这一切都变了,又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变…… 第二百二十章 黄巾旗帜 张硕拍马上前,来到张昊身边,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 “给阿尘报仇怎么能少了我,”说着,张硕回头看向自己的飞虎骑,开口道:“你可知搜罗这些黄色布料有多么不容吗。” “看出来了。” “他们之中有不少是黄巾老卒,也有很多是后来招募的,但他们都是志愿卸甲裹上黄巾的。” 张昊抬眼望去,见这些飞虎骑士卒一个个面色坚毅,战意昂然。 他点了点头,看向张硕,沉声道:“冲锋的时候别太靠前了,我已经没了一个哥哥,不想两个都没了。” 张硕咧嘴一笑,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着头,微眯的眼眶中,夹着水雾。 “你,过来。”张昊指着一名手持黄巾旗帜的飞虎骑士卒,朗声道。 士卒一夹马腹,走了过来。 “把旗帜给我。” 张昊接过旗帜后,看了一眼黄色旗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过身便插在了自己的车驾上。 “报!赵将军和卢将军带着八百骑兵从北边而来,身着黄衣头裹黄巾,打着黄巾旗号!” “报!褚将军和张将军带着五千骑兵从南边过来了,身着黄衣头裹黄巾,打着黄巾旗号!” 骑兵,怎么都是带着骑兵来的? 张昊不由诧异的看向张硕,却见到张硕躲避着张昊的目光,转而去指挥飞虎骑行军去了。 很快, 赵云、卢沛、褚燕、张牛角策马而来。 其实他们在收到张使君的军令后,心中就有了猜测,一定是青州黄巾军出事了,至于什么样的事能让自家使君不远千里的从信都奔赴而来,大家心知肚明。 自家使君和张尘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最清楚了,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搞事情的。 但这个事情怎么搞,却是有大学问的。 张尘是黄巾贼首,自家使君是冀州州牧,两者的身份天差地别。 所以在得知自家使君遣出力士营亲卫去北海、东莱两郡召集黄巾旧部时,他们这些将领就明白了。 张使君之所以让他们带着兵马到临淄,只不过是为了做个样子给外人看,吸引各方势力的注意力。 只要冀州军待在临淄城内,各方势力的注意力便会一直关注临淄,从而忽视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旧部的集结。 俗话说主辱臣死, 自家使君的哥哥被杀了,要报仇,他们这些做将领的又怎会放过这样一个既能表忠心,又能挣资历军功的机会呢。 当然, 一开始四人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名正言顺的帮自家使君报仇,直到张硕的飞虎骑卸去甲胄,化整为零的出了临淄,可当飞虎骑重新化零为整的出现在淄水西岸准备渡河时, 四人才发现,飞虎骑士卒个个身穿黄衣,头裹黄巾,就连黄巾旗帜都打了好几面。 反应过来的四人大骂张硕这人不地道,不仗义,竟然偷偷的去搜罗黄色布料。 可当他们四人开始让人去搜罗黄色布料时,才发现,方圆两百里内的黄色布料都被搜罗一空了。 无奈之下, 他们只能各施手段,要么在百姓手里高价回收,要么直接在街上看到有穿黄衣服的人,直接塞了铜钱直接现扒,更有甚的,直接冲进百姓家里,将人家的黄色被套、床单直接取下来,找来裁缝现做。 一时间,搞得临淄城内鸡飞狗跳,百姓们感觉自己被抢了,但掂量着手中银钱,又好像觉得是自己赚了,整得百姓们哭笑不得。 就这, 赵云和卢沛就只凑齐了八百套,全部给麾下最精锐的八百义从穿上; 而褚燕和张牛角则是运气好,搜罗来了差不多两千套,给自己的亲卫营穿上,不够的,干脆换上了丧服,反正之前全城缟素,丧服很多, 一片黄云有几处白色,想来也不怎么起眼,反正放在后边就是了。 也不知道张昊等人的路线是怎么被那些个黄巾旧部知道的,当张昊等人渡过浊水,往益县去的路上。 插着黄巾旗帜的车驾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周围不断的有各路黄巾军汇聚而来,从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宛如溪流汇入江河一般,逐渐壮大着这股洪流。 马车内, 张昊倚靠在侧,翻阅着太平内卫送来的简牍。 高览已经在益县了,正在整编各地汇聚而来的黄巾旧部; 兖豫联军察觉到了各地黄巾残部的异动,回到了剧县等待援军; 至于北海相孔融则是送来的亲笔信,信中主要是阐述了三个关键点,一个是兖豫联军与张尘之间的大战情况,其次是请张使君来青州主持大局,孔氏永远坚定不移的站在张使君这一边,最后一个是孔氏已经拿出所有的粮草通过各种渠道运往益县,以示诚意。 不得不说,孔氏能够延续数百年且屹立不倒,靠的不仅仅是孔圣人的余荫,更主要的还是孔氏一族权衡利弊的本事。 无论是信中的表态,还是自身摆正的位置,亦或者是拿出的诚意。 张昊都没什么可以挑剔的,找不出毛病。 要么说人家是青州第一大族呢,该人家兴盛。 马车内,除了张昊以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卢沛。 此次参与报仇的六位将领,分别是张硕、赵云、卢沛、褚燕、张牛角、高览,其中只有卢沛较为擅长处理粮草辎重的调配。 此番冀州军这边来了一万余人,且都是骑兵,而益县那边的黄巾旧部,虽然还不清楚确切的数目,但想来也不会少。 无论是数万还是十数万,每天人吃马嚼的,对粮草的损耗是巨大的。 之前已经勒令乐安、济南两郡筹措粮草至益县,但是具体的数额,以及调配则需要一个自己人来统筹。 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卢沛。 卢沛之前在南和县时,也就带过五千余兵马,此时要他调配数万,乃至十数万兵马的粮草辎重,这件工作对卢沛很有挑战性。 毕竟是世家子弟,就算后来弃文从武,底子还是有的。 “你这身衣服,看起来怎么有些别扭啊。”张昊打趣道。 卢沛讪笑道: “床单改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退兵之策 床单改的?张昊不由啼笑皆非道:“穿着舒服吗?” “舒服。” “我是问你心里舒服吗?” 卢沛不由一愣, 也是, 自己是卢植之子,从小锦衣玉食,到了年龄便被父亲安排进了西园禁军,年纪轻轻便顺风顺水的做到了校尉的位置,麾下掌握一营兵马。 校尉一职在军中也不算低级军官了,若是外放,麾下带个五六千兵马也是常事, 只是在西园禁军中,都尉、校尉级的军官很多,兵马不多,所以一名校尉的编制也就差不多一营兵马。 但是禁军可是大汉军队体系中最精锐的一支,先不说选拔较为苛刻,就说那一身甲胄和配备的兵械,也不是地方州兵和郡兵可以媲美的。 供养一名禁军士卒的花费,都够养五六个州兵,十个郡兵的了。 卢沛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官军体系,虽然自广宗一战被张昊俘虏之后,不久便加入了冀州军体系, 但要论起来,卢沛可是一天黄巾军都没有当过。 此次跟随张昊出战的六位将领中,也就只有卢沛没有做过黄巾军,此时此刻穿着床单改来的黄衣,裹着发旧的黄巾,倒是让卢沛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卢沛看着脸色平静的张昊,咧嘴笑道:“只是有些担心卸了甲胄,挡不了刀剑。” 张昊抿嘴一笑,开口道: “听说你在临济,一直在研究兵略,你想带兵吗?” 卢沛笑着低下了头,晃了晃脑袋,道:“这些日子跟着赵将军,也挺好的。” “你想带兵吗?” “使君麾下猛将如云,个个都是带兵打仗的好手。” “你想带兵吗?” “想!”卢沛抬眼看向张昊,眼神不再像以往那般慵懒,而是带着一丝灼热。 张昊嘴角一扬,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翻阅简牍。 ………… 剧县,北城门楼议事厅内。 刘岱和王允坐在首座之上,兖豫两州的将领分别站列在左右两侧。 厅堂内气氛沉重,众人的表情也都很凝重,就像他们的头顶悬着一把利剑随时能落下一般。 因为一开始有消息说北海、东莱两郡出现了多支黄巾残余,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刘岱和王允等人并未放在心上,只想着张尘兵败之后,多少会有一些黄巾余孽开始搞事情,也很正常, 况且黄巾余孽并不多,就算汇总起来,可能也就数千人的规模,还是零零散散的,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黄巾余孽出现,程昱等人才开始关注他们,并且派出探子去侦查, 这不侦查还好,一侦查才发现,这些黄巾余孽并未大张旗鼓的搞事情,而是统一向西行,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所有黄巾余孽都汇聚在了益县。 更让众人毛骨悚然的是,益县的西边,出现了一支打着黄巾旗号黄巾军,这支黄巾军军容整肃,虽未着甲但兵械精良,更可怕的是这万余兵马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 “黄巾军竟然在青州还藏有一支如此精锐且数量庞大的骑兵,咱们竟然一点都不知情!”刘岱大怒道。 “更让我不解的是,张尘藏着这么一支黄巾骑军却没有在决战时启用,到底是为什么!”王允也是不解的摇了摇头。 “末将听到消息,临济的冀州军和东平陵的冀州军都抵达了临淄,难道是他们?”一名豫州将领询问道。 “不可能!”刘繇否定道:“我昨日收到消息,临淄城内的冀州军并未出动。” 程昱沉声道:“这支骑军军容素整,兵械齐备,绝不会是黄巾军,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冀州的飞虎骑。” “飞虎骑!?”众人惊疑道。 “没错,”程昱点了点头,沉吟道:“飞虎骑的领军之人叫张硕,是张尘的堂哥,飞虎骑的前身便是之前冀州黄巾军中的硕字营,麾下骑兵五千,乃黄巾军中的精锐; 后来张昊接受招安以后,硕字营衍变成了飞虎军,部众从五千增至万余,是张昊手中最为锋利的尖刀。 看来此番举动,是冲着咱们来的,目的就是为张尘报仇。” “哼哼,”王允冷哼道:“能召集如此之多的黄巾余孽,绝不是一个张硕能操控的,想必此事的背后定然与张昊那厮脱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众将士一片哗然。 什么!冀州军也参与进来了? 现在城中只有三万可战之士,援军还在路上,咱们打得过吗? 一时间,人心惶惶,首座上的刘岱和王允更是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m.33qxs.m 刘岱不忿道:“他张昊身为朝廷命官,一州州牧,怎敢为了黄巾贼首而行大逆不道之举,难道他就不怕陛下降罪于他吗!” “哼,”王允瞥了刘岱一眼,冷冷道:“人家打着黄巾旗帜,就连甲胄都卸了,你说他们是冀州军,可有凭证!” “这……”刘岱一时语塞,只得将目光看向程昱,问道:“仲德,你可有良策应对啊?” 程昱眉头紧皱,惆怅一叹道:“如今放在咱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守待援,要么赶紧撤军!” “撤军?”刘岱愤慨道:“咱们好不容易将贼首张尘的黄巾军剿灭,表功的奏疏还未递上去,咱们就这么撤了?” 程昱终于忍不住了,直视着刘岱,没好气道:“使君,这都什么时候了,若不撤军,咱们必然深陷黄巾军的围攻之中,届时,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援军呢,援军什么时候到?”刘岱仓惶道。 “请愿的快骑昨日才派出去,抵达兖州和豫州的州府怎么都得一两日,集结各郡兵马还需一些时日,最快也得六月初才能抵达剧县,”说着,程昱唉声叹气道:“如果咱们还能坚守到六月初。” “北海、东莱两郡的郡兵呢?”刘岱不甘道。 程昱摇了摇头,如实道:“孔氏不见得会帮咱们……” 刘岱神情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分开之下,将面前的桌案掀翻在地。 就在这时,一旁的徐登来到中间,朝首座上的刘岱和王允拱了拱手后,开口说道: “张尘的尸首已存放在棺椁之中,下臣愿带着棺椁去一趟益县,愿说服对方退兵……” 第二百二十二章 请命 益县是一座小县城,比不得临淄和剧县这样的州府和郡治, 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汇集于此,人数之多,一个小小的益县很快便容纳不下了,后来者只得驻扎在城外,营帐连绵一二十里,甚是壮观。 压力最大的还属后勤这块儿,粮草辎重无论是数量还是运送的速度都及不上益县这边所消耗的。 这个时候,深知其中利害的孔氏一族赶紧通过各种渠道,向益县输送粮草,这下子,也算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拿出来了。 其实一开始孔氏并不打算如此做的,虽说已经遣人给冀州那边甚至是内卫府的人递出了消息,也表明了立场和态度,孔氏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就该坐在椅子上,静看张使君如何主持青州大局了,是将冀州军开赴过来还是怎么滴, 总之这场戏,对于孔氏来说,就安静的做个看客就好了,其余的也不需要多想。 可当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崛起之后,孔氏便感受到了压力。 黄巾军是什么人,什么习性,孔氏深有感触。 管你什么青州第一大士族,抢了也就抢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一句:抢的就是你们这些士族!彡彡訁凊 虽说孔融这人没啥大才,但是对于危机的敏锐度还是有的,当机立断便决定拿出族中所有的存粮全部送往益县,表示对黄巾英雄们的支持。 益县以西二十里, 城墙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张昊等人也就没有那么着急了。 车驾照常行驶着,益县的方向有十数骑快马奔袭而来。 王孚认得为首的一人,是高览,在自家使君离开临淄之前,便先来到益县这边整编兵马了。 “使君,高览他们来了。”王孚禀报道。 “让他们过来吧。” 高览一行十余骑策马来到张昊的车驾旁,齐声拜道: “末将拜见少主!” “末将拜见少主!” 车驾虽然停了,但是张昊没有撩起窗帘,甚至没有抬过眼,依旧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简牍, 只是一旁的卢沛则是将目光看向张昊。 高览等人,依旧垂头拱手, 张昊,依旧看着手中的简牍。 片刻后, 张昊走出车驾,站在车辕上,看向前方的益县,淡淡道:“来了多少兵马?” “剔除老弱之后,步卒十二万,骑兵三千。” “战力如何?” 高览皱了皱眉,犹豫两息后,坚定道:“愿为少主赴死!” “愿为少主赴死!”高览身后的众将领齐声道。 “尘哥儿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张昊的语气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高览等人都是张尘的旧部,自家公子死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依然活着,这是对他们的讽刺。 本就垂着的脑袋,此时压得更低了。 虽说将他们这些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化整为零蛰伏下来是张尘的决定,但主辱臣死,他们心底多少也是有些内疚的。 “我等奉尘公子之令,蛰伏下来,并不知道尘公子与官军决战……”一名黄巾将领顶着巨大的压力,解释道。 “你若是知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骑在马上跟我说话的机会吗?” “是。” “你等是尘哥儿的旧部,在知道尘哥儿死后并未第一时间召集部众为其报仇,却选择继续蛰伏,你们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就应该在南下剧县之时,将你们斩杀祭旗的。” “我等不怕死!” “对,我等不怕死!”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张昊舒展了一下胳膊,活动着肩膀,开口道:“你觉得,我冀州军中有怕死的吗?” 众人没有说话。 “咱们太平道自起事以来,已经两年多了,天下太大,光是星星之火亦不足以燎原。” 说到这里,张昊看向高览等人,口中喃喃道: “尘哥儿死后,再无黄巾,这最后一仗,一定得打出点儿动静来,让尘哥儿听个响儿。” “少主,末将陈虎跟着尘公子一年了,若能为他报仇,就算是死,我也值了,末将只求少主您一件事!” “当先锋?”张昊问道。 “没错!” “就凭你们?” “咱们就算是死也要为尘公子报仇,求少主成全!” 陈虎身旁一众黄巾将领,眼眶红润,齐声道:“求少主成全!” 此时的高览也是眼角湿润,攥紧了双拳,咬着后槽牙,艰难道:“他们都是尘公子的旧部,请少主成全他们吧!” 陈虎咧嘴一笑道:“少主,求您给我们一个恕罪的机会,若是死在城墙上也就罢了,若是侥幸活了下来,等替尘公子报完了仇,末将会自刎于尘公子坟前,绝不苟活! 至于我麾下的将士,少主您若看得上,就用他们,若看不上就打发他们回家,他们没有错,错的是末将。” “没错,此战之后,我王犇也愿自刎于尘公子坟前,绝不苟活!” “对,我李大富亦是如此!” 随着三人的表态,一众黄巾将领也都纷纷效仿。 张昊不为所动,将目光看向高览,沉声道:“剧县城内只有三万官军,你们十二万步卒几天能拿下?” 剧县是北海郡郡治,城高墙厚,远非益县这样的小城可比。 此番攻城也来不及打造楼车,只能制作一些简易的云梯,这无疑对攻城一方加大了难度。 “五日!”高览坚定道:“若五日未能攻下剧县,我高览提头来见!” 张昊见高览神情坚毅,心知五日时间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够,便道:“我给你十日,若十日未拿下剧县,你们就都下去向尘哥儿赔罪吧。” “是!” 张昊又嘱咐了他们几句后,除高览以外,其余十余黄巾将领纷纷打马而回,开始整顿兵马准备南下。 “使君,兖州刺史刘岱和豫州刺史王允皆在剧县城内,若城破之后,这两人该如何处置呢?”高览问道。 高览毕竟跟着张尘最久,也是张尘最为倚仗的将领,其见识自然不俗,再加上这几个月一直在信都,对如今的局势也知道一些。 明白自家使君冒然出兵青州,攻杀朝廷刺史,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的。 所以在刘岱和王允这两人的处置上,应该向使君请示一下,毕竟报完了仇,日子还得过下去。 张昊看向阴郁的天空,淡淡道: “听说尘哥儿喜欢杀戮,那就遵从尘哥儿的意愿吧,攻下剧县之后,城内除了百姓,不留活口!”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送礼 益县城楼之上, 张昊扶着墙垛,望着远去的黄巾军,怔怔出神。 黎悦来到张昊的身边,柔声道:“此战过后,咱们便没有退路了。” 张昊颔首道:“咱们一开始就注定只能往前走。” 虽说张硕等人已经卸去了甲胄,换上的黄衣,裹上了头巾,以黄巾军的身份为张尘报仇。 这样的举动,或许能瞒过一些人,但纸始终是包不了火的,尽管没有人去戳破这件事,但不代表朝廷不会知道。 有些事情,不是非得有证据才会去下定论。 就好比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若这个时候你再放个臭屁,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何况本来就是拉屎拉裤裆里了,抹些黄泥骗人说这不是屎,就算人家看到的是黄泥,但是那味道可是浓浓的屎味儿啊。 “硕哥儿来问,高览他们负责攻剧县,那硕字营呢?” “硕字营有更艰巨的任务。” 黎悦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别让硕哥儿闲着就行,他这两天一到晚上就哭,要么喝个大醉,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报!哨骑来报,徐登带着尘公子的棺椁朝益县来了。” 黎悦看向张昊,疑惑道:“他们有这么好心?” “应该是来寻求停战的。” “如今城内都是冀州军,此时见他恐有所不妥。” “来人是徐登,说明他们知道我在益县。” 王孚带着一百力士营的骑兵出了益县去接收棺椁,接收完棺椁之后,直接带着棺椁往信都去, 毕竟落叶归根,只有将尘哥儿的棺椁带回信都安葬,张昊才放心。 深夜, 徐登一行人进入了益县,随行人员被安排在驿馆内,至于徐登,则是被直接带上了城楼。 当徐登看见首座上一脸憔悴的张使君后,并不意外,直接躬身见礼道:彡彡訁凊 “兖州府徐登,见过张使君。” “大家都是熟人了,不必多礼,入座吧。” 待侍从端上茶汤后,张昊问道:“路上看见黄巾军了?” “看见了,旌旗招展,行军队伍连绵十数里,声势浩大,剧县危矣。”徐登如实道。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使君大人想听些什么?” “比如让我退军之类的。” “那使君会退吗?” “不会。” “既然使君不会退军,那在下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张昊身旁的黎悦不由多看了徐登一眼,皱了皱眉。 张昊端起茶杯,吹了吹,小抿了一口,说道:“难不成你是专程过来送棺椁的?” “令兄死时,在下就在旁边。” 张昊端着茶杯的手一僵,抬眼看向徐登,缓缓的放下茶杯,问道:“尘哥儿怎么死的?” “自刎而亡。” “有说过什么话吗?” “阿弟,此战之后,青州再无阻碍,真想看到你身披黄天气运的那一天!” 黎悦眉头一挑,看向身旁的张昊,眼眸中有疑惑,也有担忧。 “此事你还与何人说过?” “刘使君帐下谋士程昱。” “程昱?”张昊皱了皱眉,问道:“他是什么反应?” “释然。” “释然?” 徐登点了点头,叹道:“如今的青州已是使君大人的囊中之物,取之易如反掌。” “你有何所求,可明言。”张昊看向徐登道。 “此战过后,无论是谁逃过一劫,还请使君大人高抬贵手就此作罢。”说着,徐登起身,朝张昊躬身一拜。 徐登的意思很简单, 若是在黄巾军围攻剧县时,无论是谁突围出去了,就请张昊放过此人,不再追杀。 张昊皱了皱眉。 此时剧县城里,有王允和程昱,这二人将在未来改变天下局势, 若没有王允,就没有连环计杀死董卓,没有程昱,曹操也不会那么快的拿下北方四州。 如果天不绝于这二人,那张昊自然不会逆天而行。 毕竟张昊还是尊重历史的。 “我答应你,若真有人能从十二万黄巾军中突围出去,我便不去追杀他们。”张昊颔首道。 “那就多谢张使君了。” ………… 次日清晨,击鼓聚将。 城楼议事厅内, 张昊坐于首座之上,黎悦一身皮甲站在张昊的身侧,不管在哪里,张昊的身边都有这黎悦的身影。 堂下站着四位将领, 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 高览和卢沛带着黄巾军去攻剧县去了,剩下的这四人,都是冀州的班底,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跟随张昊征战了。 只是现在看着这四人,倒是让张昊有些感触,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从未接受招安一样,没有冀州牧张使君,只有黄巾少主张昊。 只是赵云依旧穿着那一身白袍,还是当年的那股味道,只是如今已经少了很多青涩。 “三叔战死在广宗城外时,是咱们替黄巾军找回了面子,如今尘哥儿战死了,这次依旧该有咱们来报仇。 鼓士气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也知道怎么跟下面的将士们说。 总之就一条,咱们披着这身皮,就不再是官军了,而是黄巾军,面对官军,不用废话,直接砍脑袋就是了, 杀人这件事儿,你们这些做将领的比我熟。 灭了兖州军和豫州军,五年内,北方这几个州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咱们的了。 剧县那边,有高览和卢沛盯着,问题不大,主要的战场还是在咱们这里,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可能会有些辛苦。” 张硕脸色狰狞道:“我早就等不及了!” 张昊寒声道:“兖州和豫州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我要你们带着本部兵马将那两州的援军全部屠戮干净,来一支灭一支。 兖豫两州的援军都会经过齐郡,由于事态紧急,援军从各郡县而来,还未来得及整顿便马不停蹄的北上了, 据密侦司送来的消息,最多的一支兵马有两万人,最少的一支只有千余。 你们四位都是我最倚重的将军,至于怎么分配,你们自行商量吧, 切记,我要你们四个都活着回来!” “诺!”四人齐声道。 “那使君你呢?”赵云问道。 张昊站起身,走到四人面前,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但是他声音和语气,却又透露着浓浓的悲意 “我这个尘哥儿啊,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一个噬杀的嗜好了,一直以来我这个做弟弟的都没有给他送过什么礼物。 我这个弟弟做得不好, 所以这次去剧县,一定要送下去一大片,一大片的脑袋; 让我尘哥儿, 在下面, 开坛祭天!” 第二百二十四章 泰山四寇 樵村,位于剧县以北五十里处, 由于最近几月官军和黄巾军交战频繁,这里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战乱的影响,整个村子十存二三,就是大白天,也是很难见到人影。 偶尔只见到一些妇孺和老人孤零零的在田间晃悠,至于家里的男人,都被官军强征去做辅兵了,协助运送一些辎重什么的。 一个光头汉子贴着墙边,脚步匆匆的在巷道中走着,眼睛环视着周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引起他的注意。 很快,光头汉子便来到一处院子旁,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后,伸手叩门,叩门的声音带着独有的节奏。 门开了,一个刀疤男子探出头来,一看是光头汉子,便放下心来,低声道:“有收获吗?” “进去说。”光头汉子道。 刀疤男子让开了身位,待光头汉子走进院子后,刀疤男子并未马上关门,而是探着脑袋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后,这才将院门合上。 “大哥,吴敦回来了!”刀疤男子带着光头汉子走向了屋子。 院子里有二十来个面露凶光的汉子,见到是吴敦回来了,纷纷向其点头示意。 屋子里有两人,身形魁梧的叫孙观,文弱一点的叫昌豨,连同光头汉子吴敦和刀疤男子尹礼,四人号称泰山四寇,一直活跃在泰山郡和青州一带,一直靠打家劫舍为生。 四人麾下聚集着百八十个贼匪,这些贼匪大多都是手中犯了人命以及一些犯了律法的逃卒,无奈之下才落草为寇。 “吴敦,探查得怎么样了?”孙观询问道。 “北十里外有一支运粮队,二十来车,大概一百余石粮秣,押送的只有八十多个黄巾士卒,是肥羊。”吴敦咧嘴笑道,眼眸中透露着贪婪。 “大哥,南边的黄巾军正在攻打剧县,若咱们抢了他们的粮草,恐怕……”昌豨担忧道。 “怕什么,咱们百八十个好手,抢了这二十车粮秣便回泰山郡去,等那些个黄巾军知道了,咱们早就没影儿了,”说着,尹礼看向孙观,劝说道:“大哥,咱们干吧!” “没错,咱们若是有了这一百余石粮秣,回到泰山郡之后,咱们便能招兵买马,扩充兵力!”吴敦颔首道。 孙观皱了皱眉,担忧道:“这二十车粮秣倒是好抢,招兵买马也不难,可就算咱们有个两三百的部众,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此话一出,吴敦和尹礼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昌豨。 昌豨身子文弱,之前做过东海郡的太守,中平元年黄巾起事时,昌豨便跟随东海郡的黄巾军一道揭竿而起,后来被徐州的府兵所剿灭, 无奈之下,昌豨只得带着几个黄巾士卒一路西逃,逃到泰山郡后便加入了孙观之流。 由于昌豨做过太守,文墨不俗,便成了他们的狗头军师。 昌豨颔首道:“一开始,我本想着坐观张尘与官军决战,待张尘击败官军之后咱们再去投奔的,结果张尘败了,死于乱军之中。” “那剧县城外的黄巾军又是哪里来的,乌泱泱的十余万人呢!”吴敦疑惑道。 “这些黄巾军都是蛰伏在北海、东莱两郡的,可能是听说张尘死了,为了给张尘报仇才汇聚而来的吧”昌豨沉声道:“带头的叫高览,曾是张尘麾下的渠帅,后来听说降了张冀州,可不知为何却出现在这里。” “这高览倒是不俗,若咱们去投奔了他,想来也是不错的。”吴敦道。 孙观点了点头,开口道:“如今高览麾下有十余万兵马,咱们身边不过百八十人,若此时去投,恐怕顶多也就做个军候,若咱们抢下这二十车粮秣再招揽个两百来号人; 到时候,说不定能换个司马当当。” “大哥说的对,”尹礼赞同道:“咱们先把那二十车粮秣抢了再说。” “砰朗!”窗外一声碎响。 屋内四人一惊,吴敦和尹礼率先冲出了屋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揪着一名老道回到了屋子。 “大哥,就是这老道在窗外偷听咱们说话。”吴敦一脚揣在老道的屁股上,老道当即被揣倒在地,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老朽只是从外面路过,并未听到你们所说的抢粮之事……”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后,老道赶紧捂住了嘴巴,一副懊恼的模样。 吴敦和尹礼作势要拔刀,却被孙观伸手阻止了。 孙观眯了眯眼睛,狞笑着蹲下身子,凑到老道的身边,轻声道:“你听到了咱们的谈话,便留你不得了,不过敬你年迈,你选择一个死法吧。” “如果有可能的话,老朽想老死……”老道低声道。 “……”孙观。 “老匹夫,我看你是成心戏耍我大哥!”说着,吴敦便要拔刀去砍。 “慢着!”老道出声制止道。 孙观挥了挥手,示意吴敦不要冲动,看这老道又要耍什么把戏。 只见老道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左手揉搓着腰背,显然刚才那一脚,让他闪到腰了。 老道回头扫了一眼孙观四人,见四人面露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没好气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嘛,就敢对老夫喊打喊杀的!” “老子管你是谁,一刀过去,看你死不死!”吴敦怒骂道。 “……”老道心中气恼,活了这么久,自己啥时候被如此对待过,但此时他也知道不是生气的时候,只得平息静气道: “黄巾军中的尘公子,是老夫的徒弟,世人称我为南华老仙。” 说着,南华老仙背负着双手,脸庞微扬,神态庄严肃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哪还有刚才的狼狈。 张尘的师父? 南华老仙? 四人心中惊疑,面面相觑后,昌豨皱眉道:“你说你是张尘的师父,我们凭什么信你?” 南华老仙看向昌豨,眉头一挑,掐指一算道:“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你一定是做过官,且官位不小,应该做到了一郡太守。” “……”昌豨心中一惊, 知道他做过东海太守的,只有孙观、吴敦、尹礼三人,就连跟随他们的部下也都不知道,看来这老道并非凡人。 在四人惊讶的目光中,南华老仙嘴角一咧,继续对昌豨说道:“可惜你性子乖张,断了官运,只得落草为寇,老夫可有说错?” 昌豨心中惊骇,赶紧朝南华老仙拜道:“刚才我等多有得罪,还请老神仙海涵……”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富贵险中求 这老道刚一见面,便将昌豨身上的隐秘说了出来,可见其是有点东西的。 孙观等人面面相觑后,看向南华老仙,拱了拱手道: “您说您是张尘的师父,可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张尘是青州黄巾军的首领,就算张尘死了,按理来说,他师父也应该出现在剧县城外的黄巾大军之中。 “老夫云游四海,怎会寄居在万军之中,”南华老仙神情淡然道:“况且张尘已死,老夫又何必留在黄巾军呢。” 孙观等人见这老道不像是说假话,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一旁的昌豨却起了心思,朝着南华老仙躬身拜道:“老神仙神机妙算,有神鬼莫测之能,” 说着,昌豨看了一眼孙观三人,诚然道:“我四人胸怀大志,怎奈时运不济才沦落至此,还请老神仙给我兄弟四人指出一条明路。” 此言一出,孙观三人皆是一愣, 紧接着,孙观便明白了昌豨的意思。 这南华老仙能教出张尘这样的徒弟,显然是有大智慧的,若是能给他们指点出一条明路,就算自己等人不能成为张尘那样的人,但也好过四处流窜,居无定所。 当即, 孙观便学着昌豨的样子,拱手朝南华老仙一拜,诚恳道: “还请老神仙指点。” 南华老仙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下这四人,从面相上来看,这四人中,只有孙观和吴敦两人能够取得一些成就,且能够余荫子孙。 或许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这样的将来已经很是不错了,但在南华老仙的眼中,这两人却入不了他的眼,更难以让他寄予厚望。 但如今自己落在了他们的手中,他们这些人都是凶悍之辈,若是自己不给他们一点甜头,似乎自己也难逃厄运。 虽说不至于有血光之灾,但是若被这股子厄运缠绕上了,亦会对自身的因果产生一定的影响。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给你们指出一条道道来,能不能走下去,就看你们自身的造化了。”南华老仙一捋胡须,泰然道。 孙观四人面露喜色,齐声拜道:“那就多谢老神仙了。” 南华老仙摆了摆手,坐在桌子旁边,轻咳了一声。 官场经验丰富,又有眼力劲儿的昌豨自然心领神会,赶紧招来水壶,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了南华老仙的桌前。 南华老仙端起水杯,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后,这才舒服了。 六月多雨,再加上天气燥热,特别是雨后的太阳,更是让空气都变得沉闷了。 喝下一杯清凉甘甜的井水之后,南华老仙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看向孙观四人,缓缓道:“如今天下纷乱,各地豪杰四起,你们四人皆是有志之士,何愁不能在这乱世有所作为呢。” 昌豨看了一眼孙观,孙观上前一步,说道:“老神仙有所不知,咱们兄弟四人带着百来号弟兄,本是想来青州投奔张尘的黄巾军,却恰巧遇上他们和官军决战; 我们想着待黄巾军和官军决出胜负之后再去投奔,可怎料黄巾军……败了; 无奈之下,我们就想着,要不就投奔兖州刺史刘岱,可我等刚来到这樵村,便发现十余万黄巾大军将剧县给围了。” 说着,孙观怅然一叹道:“所以……我们才想着抢了黄巾军的运粮队,回到泰山郡再招揽一些人手,再做打算。” 南华老仙寻思片刻后,看向孙观,沉吟道:“现在你们面前有一天赐良机,若你们把握住了,便可解你们当下的困境。” 孙观四人眼眸一亮,赶紧道:“还请老神仙明示。” 南华老仙抿嘴一笑道:“老夫料定那张昊必会经过此地,你们若是去投奔,或许会有一个不错的前途。” “张昊!?”孙观惊疑道:“冀州牧张昊为何会来这樵村?” 南华老仙哼声道:“你们以为,除了黄巾少主张昊,还有谁人有那个本事召集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旧部?” “这……”孙观四人一时语塞,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紧接着,南华老仙又道:“当然,除了投效张昊之外,还有一条路虽然风险很大,可若是成了,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就算是拜将封侯亦未可知。” 孙观眯了眯眼睛,问道:“愿闻其详。” “杀了张昊,用张昊的人头做礼,送给豫州刺史王允,此人视张昊为天下大患,若你们能拿张昊的首级去献礼,荣华富贵岂不唾手可得? 况且王允麾下并无良将,若你们四人去了,必会受到他的重用。” 南华老仙说的很平静,但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在孙观四人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刺杀张昊? 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可若真的成功了,那所获得的好处不仅能让他们衣食无忧,还可拜将封侯余荫子孙。 这样的诱惑,让四人难以自持。 当然, 丰厚的利益,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四人面面相觑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们都是作奸犯科之人,对于高风险高回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追求,换个角度来说,叫赌徒心理。 毕竟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来说,出了肩上扛的脑袋,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了。 “若张昊正的经过樵村,在这里落脚,他身边应该有不少兵马护卫吧。”孙观问道。 “张昊身边虽有一千余力士营的骑兵随行,但碍于军纪,大多都不会进村子惊扰百姓的,在探查村子没有危险之后,或许只有数十亲兵跟着张昊进入村子。” 听完南华老仙的话后,吴敦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看向孙观道:“大哥,咱们干吧!” “没错,富贵险中求!”尹礼也附和道。 孙观看向昌豨。 昌豨微微颔首。 见三人都同意搏一把,孙观虽然心中担忧,但也不好打退堂鼓,只得道:“吴敦,你盯着村外,若张昊真的只带着数十骑进村,那咱们就动手。” 说着孙观将目光看向尹礼道:“尹礼,你召集咱们的弟兄先撤出村子,潜伏在村子西边的密林之中待命。” “是。” “张昊这人能做到冀州州牧的位置,必然是一个谨慎之人,咱们也得好生应对。” “是。”三人应声道。33qxs.m 南华老仙微微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告辞了……” 昌豨眼睛微眯,眼含凶光道:“老神仙且慢,事成之后,咱们四人还需老神仙继续指点咱们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刺杀(二合一) 黄昏, 樵村内的几处屋院,炊烟寥寥。 吴敦走进了屋子,孙观、昌豨、南华老仙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来了,五十余骑,进村了。”吴敦颔首道。 “确定是力士营的穿着?”昌豨问道。 “甲胄兜鍪,还有虎形面甲,都与老神仙所描述的一样。” 一旁的南华老仙神色泰然,轻抚长须。 就在这时,外面的马蹄声一阵一阵的响起,应该是分为几队,巡察着村内的情况。 力士营的骑兵并未闯进百姓的院子,院子的土墙很矮,他们骑在马上,一眼便能看清院子里的景象。 毕竟这个村子不大,只要院子里面没有藏着什么刺客死士,屋子里又能藏多少人? 何况村外还有千余骑,一旦有危险,吹号示警,不到一刻钟,村外的千余骑便能策马而至。 很快, 力士营的骑兵便将整个村子给巡察了一遍,没有发现危机之后,张昊的车驾才慢悠悠的停在了村口的一处屋院外。 屋院内住着一个农妇和一儿一女,黎悦站在他们旁边,与他们说了一下情况, 农妇一听对方想借屋子歇个脚,并且能得到一袋粟米和几两银子作为酬谢,农妇自然是开心的。 毕竟连月的战乱,家中的丈夫早就被官军强征去做辅兵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能否回得来。 家里没了男人,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很是艰难。 每日,农妇都得去田里劳作,伺候伺候田里的庄稼,毕竟今年冬天,得靠着这些庄稼过冬。 好在儿子已经十岁了,不仅能帮他照顾六岁的女儿,还能给她搭把手。 家中余粮不多,每日他们只能吃一顿饭,还都是稀粥,三个人分一张饼,这日子虽然艰难,但勉强还能过下去。 所以这一袋粟米和几两银子,对于农妇来说,是何等的贵重,不容她拒绝。 其实以黎悦的身份,大可以给这农妇更多的粮食和银钱,但是她心里清楚,若是给多了,就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了。33qxs.m 乱世之中,大家都吃不饱饭,可若知道她家里有很多粮食和银钱,那还不过来抢啊,光抢也就罢了,万一伤了人,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农妇接过粟米和银钱后转身就往屋里跑,她得赶紧将这两样贵重的东西给收好,免得被外人看见而心生惦记。 黎悦给几个什长交代好护卫工作后,便去迎张昊了。 院子里有十个护卫站岗,院子外面有三十个护卫来回巡逻,另有十个潜藏在暗处,做暗哨。 张昊穿着白色的衣袍,跟着黎悦向屋内走去。 风怜拎着一袋白面和两挂腌肉跟在后面,找到农妇,开口道:“做成面饼和肉汤。” 农妇一见白面和腌肉,眼里冒着光,男孩儿和女孩儿看着眼前晃悠的腌肉,眼里满是渴望,咽着唾沫。 风怜见两个孩子这样,心生怜悯,便开口道:“做好之后,跟我们一起吃吧。” 农妇大喜,千恩万谢后,接过白面和腌肉,带着儿女去屋外的灶棚忙活去了。 “水缸里的水是刚打上来的井水,已经验过了,没有问题,待煮沸后,加入一些茶料便能饮用了。”黎悦一边说着,一边给火架上的铁壶舀着清水。 “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谨慎。”张昊笑道。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里是青州,不是咱们的地盘,各方势力交错其中,难免不会有人会对公子不利。”黎悦轻声道。 这时,风怜走了进来,找了一个角落坐着,解下腰间的水囊,灌了几口水。 “风怜,你阿兄在草原上打了胜仗,开心吗?”张昊转头问道。 “还是让呼厨泉跑了。”风怜的话不多。 “没事,你要相信你阿兄。” 风怜看向张昊,疑惑道:“这个村子有点奇怪,都没有什么人。” “应该都被官军强征走了,剧县一战后,估计不会有人回来了。”张昊的语气淡然,没有丝毫波澜。 “那村里的女人和孩子呢?他们怎么办?” “这就是战争。” “他们太可怜了。” “所以等拿下了青州,青州的百姓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风怜皱眉道:“你所为的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可为何你们汉人朝廷对你却并不友好?” “呵呵呵……”张昊笑了,抿着嘴摇着头。 风怜疑惑,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黎悦。 黎悦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笑着对风怜说道:“因为咱们曾经也是百姓,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朝廷又怎会让百姓自己当家做主呢。” 风怜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就像是羊群里出现了一个领头的,领头羊要带着羊群去水草丰润的牧场生活,可牧羊人不愿意,只想将羊群圈在身边,随时供自己宰杀。” 黎悦一愣,再次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风怜,忍俊不禁道:“风怜,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觉悟。” 风怜撇了撇嘴,嘟囔道:“可这样做,太危险了,你就不怕……” 说到这里,风怜看向张昊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担忧。 “这是一个豪杰辈出的时代,若不想作为一个棋子,只得去做下棋之人。”说着,张昊低下了头,无奈一笑道:“自己的命运,能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踏实。” 风怜皱了皱眉,她不是很明白张昊所说的话,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张昊话中的无奈。 “几位贵人,饭食做好了。”农妇端着一锅肉汤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女孩儿,端着面饼。 而男孩儿则是抱着厚厚一摞面饼,去分给院子里站岗的士卒。 面饼刚出锅,冒着热气,入口软糯,口感极佳。 张昊、黎悦、风怜围坐在小桌旁,一起用饭。 风怜拿过一个大碗,从锅中舀了一些腌肉和肉汤,递给了女孩儿。 女孩儿想要去接,但是又不敢,只得看向自己的娘亲。 农妇见状,不由得将目光看向桌旁的少年郎君,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少年郎君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张昊微微一笑,冲农妇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就一起吃吧。” 农妇心中欣喜,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女儿,低声催促道:“还不赶紧谢过贵人的赏赐。” “谢过三位贵人。”说完之后,女孩儿双手端着腌肉汤随着母亲进了里屋。 “咻——”随着一声示警的尖锐哨声响起。 院子内的士卒赶紧拔出佩刀分为两队,五人守在院门内,五人守在屋门口,张弓搭箭,凝神戒备。 紧接着,院子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呜——”院子内,号手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声。 号角声一响,留守在村子外面的千余力士营骑兵,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只要村子里的力士营士卒能够坚持一刻钟,村外的援军必至。 屋内, 听到外面动静的农妇从里屋跑了出来,仓惶的不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冲出屋子,农妇并没有找到自己的儿子,想必是去院子外面给巡逻值守的士卒送面饼去了。 念及于此,农妇想要去开院门,却被一名力士营士卒给拽了回来; 女孩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风怜见状赶紧将那农妇带进屋子,将女孩儿抱在身上,好生安抚着。 黎悦面露森然,眼神中带着一丝厉色。 没想到在这山野村子里,还有人胆敢来刺杀自家公子,也是不知道这些刺客是属于哪一方的死士。 反观刺杀目标张昊,这是平心静气的掰着小块儿的面饼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似乎外面的喊杀声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一样。 没过一会儿,便能听到猛烈的撞门声。 五名力士营的士卒堵在院门内,死死抵住院门,防止刺客将院门冲撞开。 ………… 院子外面, 孙观带着昌豨等二十多个汉子正在撞击这院门。 “尹礼和吴敦牵制住了院子外面的甲士,但应该抵挡不了多久,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想办法冲进去!”昌豨焦急道。 孙观等人带着八十个弟兄摸到了院子附近,还没来得及下令攻杀,竟被对方的暗哨给发现了。 眼见自己等人暴露了,索性下令强攻。 好在对面的甲士只有三十人,自己这边有八十人,尽管对方甲胄齐全,但孙观对自己人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这八十个弟兄都是凶悍之辈,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几条人命。 若单论骁勇程度,这些人不比那些个府兵差多少。 可很快,孙观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双方厮杀的过程中,尽管对面的甲士在兵力上不占优势,但在面对近乎三倍于己方的敌人他们依旧悍勇无畏; 不仅如此,他们个个身手矫健,攻防有序,互相之间的配合极为默契。 一个五人小队里,两人主攻,两人防守,一人躲在后面用弓箭点名,每射出一箭,非死即重伤。 他们背靠土墙,面向眼前的敌人,使得这些贼寇难以对他们进行有效的杀伤,就算他们的刀斧砍在了对方的身上,也会被其坚韧的甲胄给挡下来。 眼瞅着自己的弟兄一个个的倒下,对方愈战愈勇,情急之下,孙观只得让吴敦和尹礼守在两侧,阻止这些甲士聚集在一起,而自己则带着昌豨和二十个弟兄来到院子门口。 想着擒贼先擒王,先将张昊擒在手里,那些个甲士必然会投鼠忌器,放下兵器投降。 可这院子里的甲士将这院门死死的抵住了,这门又小,一时间难以撞开。 “这门撞不开,从矮墙翻进去!”孙观情急之下,下令道。 村子里的人都是靠种田为生,谁家都不富裕,也没有谁会去谁家里偷东西, 说不定你想着去人家家里偷东西,打开门一开,没准儿人家比你还穷呢。 所以村子里的矮墙,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一个成年男子,要想翻过这种土墙,并不困难。 何况这些个贼寇的身手都还不错,纵身一跃,便能将手搭在墙头,脚在墙面上一借力,便能轻松翻过去。 “嗡!嗡!嗡……”弦声响起。 刚翻过去的三名贼寇惨叫一声,纷纷中箭倒地。 “不好,里面有弓箭手!”昌豨惊惧道。 孙观眉头一皱,面露狰狞道:“进村的一共就五十骑,大部分都在院子外面,里面的甲士必然不会多。” 说着,孙观看向周围的部众,肃然道: “事已至此,不成功便成仁,反正都是死,大家拼一把才会有活路,随我一起翻进去!” 说完,孙观提着刀,纵身一跃翻上了墙头,身边十余个面露凶光的汉子紧随其后,就连身子文弱的昌豨也随着他们一起翻了过去。 孙观刚一落地,便觉得两支箭矢朝着他射了过来。 他一边躬身躲着箭矢,一边用刀抵挡,眼眸扫视着院内的情况,发现院子里只有十个甲士,不由心中大喜道:“院子里只有十个兵卒,赶紧解决了他们!” 说着,身形矫健的孙观,率先朝着守在屋外的弓箭手扑了过去。 五名弓箭手见贼首向他们扑杀过来,当即丢到手中的弓箭,拔出腰间长刀迎了上去。 而守在院门内的五名甲士,也都迎向了翻墙下来的贼人。 屋内, 院子里的喊杀声,让张昊忍不住像外看去, 当他看见袭杀他的人都是一些匪寇,不禁一愣。 他有想过是朝廷安排的刺客,无论是何进一党还是陛下,亦或者是十常侍都是有可能的,毕竟自己现在手中的兵马以及势力,已经超出了朝廷的掌控,朝廷想要除掉自己,无可厚非。 也有可能是袁绍,毕竟袁氏是天下士族之首,自己对士族的不敬,自然会引起一些士卒对于自己的敌视。 当然,也不排除潜藏在冀州和青州的势力,自己执掌冀州、军管青州,无形之中动了人家的蛋糕,人家要杀自己,也说得过去。 亦或者是兖州和豫州的势力,毕竟自己正在和兖豫联军开战,刘岱和王允这俩州刺史被困在剧县城内,只要自己死了,危机或可解除。 这么盘下来,张昊心中苦涩,自己是有多不招人待见啊,要杀自己的人这么多,几乎都跟天下为敌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驭下 院子内,十来个贼匪在孙观的带领下,愈战愈勇。 力士营甲士这边,也只剩下六名甲士还在苦苦支撑,尽管穿着甲胄,怎奈孙观武艺不俗,贼匪又有人数上的优势,他们的身上依旧挂了彩,尽数阵亡也是迟早的。 “少主快走,我等为您断后!”一名力士营什长朗声吼道。 屋内, 黎悦的眼中寒芒一闪,作势就要起身去杀敌,却被张昊伸手握住了胳膊。 “?”黎悦疑惑的看向自家公子。 张昊没有说话,右手握着黎悦的胳膊,左手端起茶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口。 “有些烫……” 此时,蹲在门口的风怜站起身,看向正在喝茶的张昊,开口道: “使君,别忘了您答应过我的事情。” 说完,她转身拔出腰间弯刀,冲了出去。 风怜佩戴的弯刀和匈奴骑兵所用的弯刀不太一样,她的弯刀比正常的弯刀要小一些,似乎是专门给女人使用的。 风怜自小在草原上长大,弓马自不必说,甚至比很多汉人骑兵还要娴熟, 至于战场拼杀,虽然风怜并未正儿八经的上过战场,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又被族里的长者教导过,身手还是有些底子,杀一两个悍匪还是不在话下的。 有了风怜的加入,力士营的六名甲士顿感压力一轻,士气大振。 毕竟风怜都来帮忙了,身为男人,又怎能被这一个匈奴女子给比下去, 一时间,六名力士营的亲卫一改颓势,开始主动攻杀了。 屋内, 张昊吹着杯中的茶汤,又小抿了一口,满意道:“温度刚刚好。” 说着,便松开了黎悦的胳膊。 心领神会的黎悦毫不犹豫的起身,朝着屋外纵身跃去。 张昊将茶杯放在了桌上,掰下一块面饼放在了嘴里,不动声色的慢慢咀嚼着。 就在这时, 锅中的肉汤,开始激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紧接着, 地面传来一阵震颤, 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张昊微微一笑,力士营的骑兵到了,这场刺杀也该结束了。 ………… 院子外, 一队队的骑兵举着火把,还在村子里搜寻着贼匪, 这次搜寻,可以说是细致入微,直接闯入百姓的家里,每个房间,每个箱子和柜子都没有放过,甚至是水井,都扔了一个火把下去,看看有没有藏人。 院子内, 在一众力士营甲士的看押下,二十多个贼匪跪俯在地,他们的身上大多都带着伤,脸上的神情各异,有麻木、有惊恐、有怯懦…… 孙观四人跪在最前面,除了昌豨以外,其余三人的身上都带着伤,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屋内, 黎悦和风怜正在清理手上和兵器上的血渍。 七名力士营的军候跪了一地,垂着头,脸色极为难看。 在一千余力士营甲士的护卫下,数十名贼匪竟然都杀到屋子外面了,这对力士营来说,是严重的失职。 虽说这一千余甲士暂由黎悦暂领,可人家黎悦是自家使君身边的近卫,哪有什么闲工夫去管他们这些丘八啊,况且王孚和黎悦早就给他们这些军候交代过了,让他们各司其职。 “王孚不在,你们就忘了自己的职责了?”张昊的语气淡然,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但是这句话,听在众军候的耳朵里,却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一来,力士营中的甲士都是黄巾老卒,这些军候大多都是最早在中山郡时就跟着张昊和周仓的旧部,是最为忠心之人。 二来,力士营虽然远离战阵,只负责护卫张昊的安全,但是他们所享受的待遇确实全军最高的,他们的家人几乎都住在信都,家人衣食无忧, 他们的孩子还能在善学斋得到培养,年岁大的孩子更是直接破格进入讲武堂学习,将来结业之后,则直接进入讲武营历练,待从讲武营出来以后,至少都会是一个屯长或者是曲长,可以说前途是一片光明。 三来,力士营是全军士卒都向往的地方,不仅是待遇吸引人,更吸引人的是力士营是张使君的亲卫,这是何等的殊荣; 就连一些军中的队率和屯长,甚至是曲长,都愿意自动降级来力士营做个大头兵或者是什长。 “我等有负使君信任,罪该万死!”众军候齐声道。 “你们的命怎能和使君相比,”黎悦怒斥道:“若是使君有个闪失,冀州基业将毁于一旦,你们以为你们在冀州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吗!” 众军候没有说话,却将脑袋磕在地上一动不动。 要说忠心,力士营中的每一个人,下至兵卒,上至军候,都会毫不犹豫为张使君赴死。 但护卫的职责,不是光有忠心就够的,更重要的是用心、用脑子。 张昊扫了众军候一眼,淡淡道:“李卫,我记得离开信都时,嫂子刚刚生产,听说是个儿子,我还让王孚给你家里送了万钱礼” 李卫身子一紧,答道:“是……使君大人的恩情,属下万不敢忘。” “苏义,听说你纳了一个妾室,是一个屠夫的女儿,我让人送去的一对珠钗可收到了?” “收到了,属下感念使君大人的恩情,自当以死为报!” “唐左,令堂的眼疾可有好转?” “幸有使君大人请来医师,现在家母已经能看清东西了,家母经常嘱咐属下,要好好在使君大人身边做事以报恩情。” “赖步,听说你儿子在讲武堂表现不错,深受张郃的青睐,你儿子以后肯定比你强。” “属下与犬子深受使君大人恩惠,必当为使君大人效死!” 张昊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站起身,看向眼前的众军候,沉声道: “所以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众军候浑身一颤,眼眶红润,恨不得立刻挖个坑把自己给活埋了。 “请使君大人恕罪!” 张昊深吸一口气,叹道:“这次的事情,暂且记下,若再有下一次,力士营不会再留你们了。” 说完,张昊迈步朝屋外走去, 他倒想看看,这次袭杀他的倒地是些什么货色。 33qxs.m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仙里面请 张昊刚走出门口,院子里的力士营甲士立刻紧张了起来。 弓弩手立刻将箭矢对准了贼匪,一旦这些贼匪有何异动,分分钟将其射成刺猬。 一队甲士将孙观四人押到自家使君跟前,由于用力过大,疼得四人龇牙咧嘴。 不得不说这些力士营甲士的心中是带着气的,这些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贼匪竟然敢刺杀自家使君,不仅如此,还好死不死的对使君造成了严重的威胁, 连黎悦都亲自下场了,这次回去少不了要挨一顿训,说不得还得惩处一些人来。 黎悦站在张昊的身旁,面带寒霜,低声道: “刚才已经审问过了,他们是来自泰山郡的贼寇,号称泰山四寇,之所以胆敢行刺于您,是听信了一名老道的话。” “老道?” “那老道自称南华老仙,是……尘哥儿的师父。” 张昊皱了皱眉,诧异道:“那老道人呢?” “已经遣人去捉拿了,想来跑不远。” 张昊点了点头, 南华老仙? 历史中还真有这号人物? 还是尘哥儿的师父…… 之前就听闻尘哥儿喜好奇门遁甲,八卦占卜之道,虽说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了,但张昊也不敢不去信。 毕竟自己就是穿越而来的,要说玄,自己的经历就挺玄之又玄的。 能教出尘哥儿这样的人,这南华老仙想必是有些东西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见上一见。 “你就是冀州牧张使君?”孙观龇着牙,抬头看向张昊,问道。 “我现在的身份是黄巾少主。” “州牧也好,少主也罢,世人都说你胸怀韬略,有经世之才,今日能死在你手里,也不枉我孙观以性命相搏!” 张昊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尽管脸上有些污泥,但也能看出其卓尔不凡的气质。 “你们在泰山郡做贼寇,就好好的做你们的贼寇,为何到青州来啊?”张昊问道。 “天下纷乱,我等四人皆乃有志之士,本想来青州投奔黄巾军,却不曾想到黄巾军被官军剿灭了,我等心灰意冷之际便打算回泰山郡,却不料遇到一个老道;m.33qxs.m 他说让我们拿着你的人头献给豫州刺史王允,可保我等荣华富贵……” 孙观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张昊听后有些啼笑皆非,谁能想到自己的项上人头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晋升阶石啊。 军侯李卫怒视着孙观,喝问道:“你又怎知我军驻防的?” 不止是李卫,其他几名力士营的军候也挺纳闷儿的,按照这贼寇所说,他们在自己等人进村之前便已经开始筹谋刺杀了,这些贼寇不过百八十人,自己这边有千余骑,他们又如何知道大部队驻守在村外,只有五十骑进村的。 况且这樵村通往官道只有一条路,皆被力士营所封锁,除此以外,只有一两条窄小崎岖的山道,连马都不好走,又怎能行军呢。 这也是为何当初力士营的军侯们带着大部队驻守在官道上,只让五十余骑跟随自家使君进村的缘故。 因为在他们认为, 就算官军方面知道了他们的踪迹,无论是派大军围剿或者是派一支奇兵来奇袭,都只能从官道进村,始终都绕不过力士营的驻防区域。 一旦有事,力士营千余骑便能挡在进村口与官军纠缠,再派传令兵通知自家使君从山道离开。 可谁曾想到,有一伙贼人早就在村子里等着了,并且提前将部众藏在了山上的密林之中,在夜色的掩护下,谁有能知道山里还藏着一伙贼寇呢。 昌豨抬眼看向这名力士营军候,心灰意冷道:“那老道告诉我们,张使君虽然带着千余骑护卫,但真正带进村子的,也就数十骑……” 众军候面面相觑,脸色惊疑。 张昊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没想到这南华老仙竟有如此神鬼莫测之能,还能提前预知力士营的驻防习惯。 他的心里,对这个南华老仙又高看了几分。 也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几名甲士便将一个满身污泥的老道士像拎小鸡儿似的给提了进来。 “你们就不能对我这个老人家温柔一点吗!” “疼疼疼,轻点儿……” 一名甲士上前禀报道:“禀使君,抓住这个妖道了!” “怎么抓住他的?” “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藏在牛棚里。” 张昊打量着眼前这个白发凌乱,一身泥渍,还臭烘烘的老道士,不由笑问道:“您就是南华老仙?” “没错,就是他,就是他这个妖道诓骗我等!”吴敦朝着南华老仙怒喝道。 南华老仙寻声看去,见是孙观四人,不由反驳道:“老夫哪里诓骗你们了,老夫给你们两条路,一条路是投奔陛下亲封的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黄巾少主张昊,第二条路是拿着张使君的首级献于豫州刺史王允换取荣华富贵,是你们自己选的第二条路。” 说着,南华老仙向那吴敦吐了一口唾沫,哼声道:“你们也不撒泡尿自己瞧瞧,你们这些贼寇能和那张冀州相比吗?人家可是人中龙凤,天下百年难出之奇才!”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昊。 张昊眉头一挑,问道:“您就是尘哥儿的师父,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转过头,看向张昊, 先是一愣,接着眉头一皱,最后眼睛微眯,惊奇道:“你就是冀州牧张昊,阿尘的弟弟?” “您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吗?” “只是没想到世人口中战无不胜,胸怀韬略的张使君竟是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俊俏后生!”南华老仙大加赞赏道。 “少跟我来这套,”张昊白了对方一眼,淡淡道:“你真的是尘哥儿的师父?” “正是老夫,”说着,南华老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背负双手,昂首挺胸,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淡淡道:“阿尘时长在老夫面前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有几分英雄气。” “呵呵,”张昊微笑道:“敢问老仙,黄天气运是何物啊?” 南华老仙眉头一挑,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看向张昊,笑道:“使君是想与老夫在这里说话吗?” 张昊嘴角一咧,让开身位,伸手道:“里面请……” 第二百二十九章 黄天气运 农妇找回了儿子,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但依旧胖揍了儿子一顿。 “娘,屋子里那个穿白衣服的大哥哥是谁啊,怎么有些人叫他使君,有些人又叫他少主啊,他是黄巾军吗?”大虎疑惑的问道。 农妇正在灶棚里给腌肉汤锅加热,面对儿子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说道:“你这兔崽子,甭管人家是什么人,总之是咱们的贵人,这些贵人可是大人物,咱们千万不能得罪他们,知道了吗?” 大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听儿子提到了丈夫,农妇的眼眶便红润了,尽管说是被强征去剧县做辅兵,但是她知道,这一去,多半就回不来了。 但她不能在儿子面前将此事说出来,她担心儿子受不住。 “你爹被官军征去做辅兵了,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农妇道。 “娘,我想我爹了……”大虎情绪有些低落。 农妇不敢看自己的儿子,只得埋头鼓捣着柴火,她怕看到儿子情绪低落的样子,自己绷不住哭出来。 此时,一众身穿甲胄兜鍪的军侯从屋子里出来了,并且将门关上了,似乎里面是在谈事。 “娘,我在外面听到他们说话,他们好像是冀州那边过来的。” “冀州?”农妇皱了皱眉,喃喃道:“好像是,听他们的口音的确有点像是冀州那边的。” “听说冀州兵很厉害。” “人家厉害不厉害关咱们什么事,等娘攒够了钱,便送你去县里的学堂念书识字,然后就留在县里找个作坊做学徒,将来再找个媳妇儿。” “为什么要去县里啊?” “难不成你还想回村子种地啊。”农妇没好气道:“别跟你爹一样,一辈子只会种地。” 二虎挠了挠头,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来…… 屋内, 张昊端着茶杯,吹着, 黎悦在张昊的身侧,盯着面前正埋头干饭的南华老仙。 风怜守在门口,时不时的将目光看向那个老道士。 南华老仙吃得很快,面饼就凉茶汤,待吃得再也塞不进去之后,这才放下了茶杯,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一脸的满足。 “您这个岁数,不宜吃太饱。”张昊淡淡道。 “哦?使君大人还懂得养生之道?” “我是担心待会儿腌肉汤上来了,您吃不下。” “…………” 张昊放下茶杯,看向南华老仙,说道:“是您自己说,还是把刀架在您的脖子上,您再说?” “不必麻烦了,使君大人问什么,老夫答什么。” “要不您先给自己算一卦,看看您今晚会不会有血光之灾?” “阿尘的死跟老夫可没有关系,那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南华老仙赶紧解释道。 “那您解释一下黄天气运是什么吧?”张昊问道。 “这个……”南华老仙有些犹豫。 “要不还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吧,这样咱们的对话或许能顺畅一点。” “大可不必”南华老仙摆了摆手后,眼睛微眯道:“历代王朝皆有自身的国运,国运昌盛,则国祚延绵,若国运凋敝,则天下大乱; 然则阴阳相克相生,在国运凋敝的情况下,新的气运便会伴随天选之子应运而生,气运越强盛,此人越有可能问鼎天下。” “所以黄天气运指的是黄巾军的气运?”张昊问道。 南华老仙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原本以为大汉国运凋敝之后,应运而生的是黄天气运,可是……” 说着,南华老仙的神情有些凝重。 “可是什么?” “可是黄天气运在壮大的过程中,不知何故,突然开始衰败下去了,” 张昊眉头一挑,看着南华老仙煞有介事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要说选择相信呢,自己好歹也是来自后世的唯物主义者; 要说不信呢,自己这穿越者又该如何解释? “所以……尘哥儿他……” 南华老仙颔首道:“所以阿尘用杀戮,以万千生灵为祭,强续黄天气运。” 说着,南华老仙凝神看向张昊,皱眉道:“老夫以为,自天公将军张角之后,张尘才是集黄天气运于一身的天选之子,可是…… 可是这黄天气运却被你所吸收!” “我?” 不仅张昊一脸的惊疑,就连身旁的黎悦也是一脸的讶然,目光不由的看向自家公子。 南华老仙点了点头,怅然道:“你……是一个异数。” “异数?”张昊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因为自己穿越而来,改变了张昊原本的命数? “没错,”南华老仙一捋长须道:“老夫曾看过你们三兄弟的命数,你的命数不应该活到现在,更不可能拥有今日这般的成就。” 张昊喉头微动,嘴唇微张,他的心里有些紧张, 如此说来,可不就是因为自己魂穿在张昊的身上,然后凭借自己后世的学识,对于这一时期的历史预判才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的么。 不得不说,这个南华老仙能够察觉出这些来,说明人家是有点东西的。 当然,张昊也不可能傻乎乎的去表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按照您的意思,是我抢走了尘哥儿的黄天气运?” “是,也不是,”南华老仙道:“原本黄天气运是该汇聚在阿尘的身上,可是你的出现,导致黄天气运选择了你,而阿尘后来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替你不断加持黄天气运,甚至为此付出了性命。” 说着,一丝狡黠在南华老仙的眼神中一闪而逝。 泰然道:“如今黄天气运虽然在你的身上,但是还不够凝实……” 南华老仙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余光时不时的瞄向张昊,期待张昊的下一句:还请老神仙助我! 但是,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等来这句话。 反观张昊,则是陷入了沉思。 先不提气运一说的真实性是否靠谱,以张昊对国运的理解,和气运没有半点关系。 关乎国运,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军事、民心以及民族凝聚力等等,所涉及的板块,方方面面。 “我明白了,多谢赐教。” 说着,张昊朝着门外,朗声道:“来人!” 门开,众军候走了进来,躬身拜道:“属下在!” “屋子外面那些个贼匪,全部砍了……”说到这里,张昊将目光看向了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不由一紧…… 第二百三十章 执棋人 张昊的眼神很是冷漠,似乎南华老仙是死是活在他的眼里已经不重要了一般。 门口的众军侯没有走,目光看向自家使君和南华老仙,似乎是在等最后的命令。 压力, 给到南华老仙这边了。 “你不会要杀我吧?”南华老仙后脊一凉,暗骂自己早上为啥不给自己算一卦。 “您非凡人,我怕您出去祸祸别人。” “老夫愿为使君大人效命……”南华老仙心中无奈,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使君大人怎知老夫没用,老夫可为使君大人凝实黄天气运,还能趋吉避凶,如今这世道纷乱,妖魔鬼怪横行人间,使君大人需要老夫。”33qxs.m “来点实际的。” “实际的……?”南华老仙不由一愣,苦着脸道:“使君大人莫要为难老夫了,您有什么需要,还请明示。” 张昊朝门口的众军侯摆了摆手,众军侯会意后,退出了屋子。 “您收尘哥儿为弟子的目的是什么?” “阿尘天赋异禀,入老夫门下,必能将老夫毕生所学传承下去。” 张昊眯了眯眼睛,他断定这南华老仙收尘哥儿为弟子应该另有原因,应该是一开始就知道尘哥儿将身负黄天气运。 “说实话。” “……”南华老仙皱了皱眉,肃然道:“因为老夫看到了阿辰的命数,他是集黄天气运之人。” 张昊回想起黄巾起事之前,他曾在巨鹿城外见到了水镜先生司马徽,后来从父亲张角的口中得知,太平道之所以发展迅速,少不得水镜先生的指点。 也就是说,水镜先生是黄巾之乱的始作俑者,虽然这有违历史,但他相信父亲不会骗他。 一个是黄巾之乱的始作俑者,一个是选择拥有黄天气运之人, 那么, 这个南华老仙和水镜先生之间似乎是有某种联系的。 张昊盯着眼前的南华老仙,沉声道:“所以您和水镜先生司马徽之间在谋划着什么?” 此言一出, 不仅南华老仙脸色大变为之一怔,就连身旁的黎悦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至于风怜压根儿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黎悦身为太平道培养出来的死士,多少听说过水镜先生的名号,也知道太平道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当张昊看到南华老仙的脸色大变之后,便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 “你知道司马徽?”南华老仙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子犀利。 张昊毫不示弱的迎向南华老仙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片刻后,南华老仙怅然一叹道:“虽然老夫不知道你为何知道司马徽,但你所说的没有错,太平道的确是老夫与水镜那老家伙所看重的一股势力; 大汉国运不济,急需新势力的崛起,老夫与水镜打算创造一方势力,于是老夫将《太平经》传给了你的父亲张角,由他布道传教。 水镜则指点你的父亲如何发展势力,积蓄实力。 但是…… 但是我们都被水镜那老家伙骗了。 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太平道是不可能长久的,他利用了太平道,利用了黄巾军。” 说到这里,张昊似乎也明白了。 水镜先生之所以扶持太平道,为的只不过是借黄巾军的手将这天下搅浑,让朝廷失去对地方的控制,待各方诸侯成势之后,便会衍变成群雄逐鹿的场面,最终获胜的一方,则会问鼎天下。 张昊舀了一勺茶汤入茶杯之后,淡淡道:“既然水镜先生放弃了太平道,那您老人家又是何打算啊?” 南华老仙低着头,沉吟道:“老夫原本是看好阿尘的,但后来……” 说着,南华老仙看向张昊,继续说道:“既然阿尘选择了你,那老夫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您觉得,水镜先生会扶持新的天选之人吗?” “会,”南华老仙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司马徽这人表面上是个不出世的隐士,实则野心勃勃,以天下为盘,苍生为棋,而他则以执棋人自居; 自巨鹿一别后,老夫与他再没见过,但老夫知道,他必然还在谋划着什么。” 张昊眯了眯眼睛,询问道:“您可听说过红袖招?” 南华老仙一愣,不由问道:“使君是怀疑司马徽是红袖招幕后之人?” 张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苦笑着摇了摇头,笑道:“老夫答应过对方,为其保守秘密,但老夫可以保证,红袖招会成为使君的一大臂助,使君无需担忧,待时机一到,红袖招幕后之人必然会现身的。” “既然是您将《太平经》传给了家父,那信都也该有您的一席之地。” 说着,张昊对身旁的黎悦说道:“让力士营的人护送老仙去信都吧,通知内卫府,替老仙择一福地开坛布道吧。” “是。” 南华老仙皱了皱眉,但随之,也就释然了,笑道:“也许阿辰选择你是对的。” 这时,叩门声响起。 “贵人,腌肉汤热好了。” “送进来吧。” 门开, 二虎端着一锅热气腾腾,肉香四溢的腌肉汤走了进来。 南华老仙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味儿,摸着已经鼓起老高的肚皮,哀怨的看了张昊一眼。 待二虎将腌肉汤放在桌子上后,他并没有离去,而是跪在了地上。 众人一脸疑惑,将目光看向了这个男孩儿。 “求贵人救救我爹吧。” 张昊、黎悦、风怜、南华老仙,四人面面相觑。 风怜来到二虎的身边,蹲下身子,轻声问道:“你爹怎么了?” 二虎没有抬头,依旧把脑袋磕在地上,说道:“我爹被官军强征去当辅兵了,求求贵人让我爹回来吧。” “…………”众人。 二虎只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儿,他不知道眼前这些贵人是什么人,但他现在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万一眼前这些贵人真的能救他爹呢。 “呵呵呵……” 张昊笑了,问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近墨者黑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面对贵人问出的问题,二虎也是一愣,因为他并不清楚贵人的身份,虽然他听心里有了一些猜测,但是他不敢说。 毕竟黄巾军可是被官府认定的贼匪,让贼匪去救被官军强征去的父亲,饶是二虎只有十岁,但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想试一试。 二虎抬起头,看向坐在上位的白袍大哥哥,摇了摇头。 风怜皱了皱眉,叹道:“对不起,可能我们帮不了你。” 风怜清楚,男孩儿口中的官军,大概率就是剧县兖州军和豫州军,而他们这一边却是代表的黄巾军。 剧县势必是要被拿下的,那个时候,谁还会在意一个辅兵的死活呢。 张昊看向这个男孩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虎,王大虎。” “你爹叫什么名字?” “我爹叫王水生……” …………… “王水生,带上你的人去武库将箭矢搬上城头,要是少了一支箭,我要你的脑袋!” “薛头,您放心,保证一支箭不少的送上城头。”王水生朗声应道。 说完,王水生便招呼身边二十多个汉子朝武库的方向而去。 这二十多个汉子都是官军从周边镇子、村子强征来的辅兵,说好听点叫辅兵,说难听点就是来做苦力的。 按理来说,辅兵虽然没有甲胄兜鍪,但好歹会给配发一些残破的兵刃,若主力部队出现了重大伤亡,便会将辅兵抽调过去补缺额。 但是官军却没有给他们配发兵刃,只是将他们当做苦力来指使。 不过对于王水生来说,这无疑是一件美差,因为他们不用真的去城墙上守城,与那些黄巾军搏杀。 “水生哥,薛头简直不将咱们当人,就连牲口干活儿也得吃饱吧,从上午干到下午,就给咱一块面饼,这面饼还没巴掌大呢。”李铁牛抱怨道。 王水生瞥了李铁牛一眼,李铁牛也是樵村的,是村子里的泥瓦匠,身体素质怎么比得上王水生这个庄稼汉,工作强度一上来,李铁牛就吃不消了, 若不是王水生帮着分担,李铁牛早就被薛头逮去挨鞭子了,是以李铁牛打心底感激王水生。 “别抱怨了,咱们在这里卖力气是累,总好过朱老大他们在城墙上协助官军守城的好,听说他们三十来号人,现在只剩十来个了。” 李铁牛叹道:“也是不知道城外那些黄巾军是发什么疯,从早到晚,连攻三日,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咱们啊。” “可不是嘛,我听我哥说,城外遍地都是死尸,血流成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朱老二哀声道:“也不知道我哥他们能坚持多久。” 王水生拍了拍朱老二的胳膊,宽慰道:“放心吧,你哥之前做过几年衙役,有些底子,那些个黄巾贼人可近不了你哥的身。” 朱老二一脸愁容道:“听说官军的伤亡很大,算上城墙上的辅兵,也就万把人了,咱们守不了多久的。” “水生哥,听说黄巾军有屠城的习惯,若是城破了,咱们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啊。”李铁牛担忧道。 王水生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李铁牛继续道:“水生哥,我一个单身汉倒是没啥牵挂,你家里还有嫂子和一双儿女,你不能死在这里啊。”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娶媳妇儿呢……”朱老二鼻子一酸,落了几滴眼泪下来。 “呜——”号角声响起。 三人脸色一变,脚步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水生哥,黄巾军开始进攻了!” …………… “进攻!” 陈虎将手中的长刀指向前方的剧县城墙,朗声喊道。 一万黄巾步卒扛着简易的云梯冲向前方的城墙,原本的护城河早就被尸体给填满了,能阻碍他们到达城墙的,也就只有官军射来的箭雨。 不过这些黄巾步卒的手上多少都持着简易的木盾,一些弓箭手冒死抵近城墙后,张弓搭箭向城墙上的官军射手还击。 黄巾军这边显然也是豁出去了,丝毫不在乎伤亡,连续三日的蚁附攻城,虽然死伤惨重,但是也给城内的官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压阵的中军这边,高览神情泰然,丝毫不慌。 今天是第四日, 虽然使君给他的军令是十日内攻下剧县,但是高览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五日。 十余万黄巾军,攻打只有三万余官军驻守的剧县,近乎四倍于敌,哪怕己方没有拿得出手的攻城器械,但是后方送来的弓弩和木盾已经够了。 这仗打到现在,所为的不是黄巾军的出路和前途,而是一口气。 用使君的话来说,这一仗是黄巾军在青州的收官之战,目的不仅仅只是拿下剧县,而是屠城。 反正都是杀人,在城墙上杀人和在城内杀人,在高览眼里是一样的。 至于同袍的性命,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此战之后,青州再无黄巾军。 高览的性格有些极端了,但他毕竟跟着张尘四处征战,不管是近墨者黑也好,耳濡目染也罢,对于生命,高览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在之前的攻城战中,黄巾军这边死了好几个渠帅,现在站在高览身边的,也只有李大富、王犇和被提拔上来的许飞了。 “将军,陈虎亲自带人攀城了,咱们要不再上一个万人队?”李大富询问道。 高览没有去看李大富,只是神情淡漠道:“再等等吧。” “咱们连攻三日,不分昼夜,官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之时,若咱们再加把劲儿,今日便能拿下剧县,”说着,王犇拱手请战道:“将军,让我带人上吧!”33qxs.m “将军,让我去吧!”许飞也请命道。 高览骑在战马上,粗糙的手指抚摸着马儿的鬃毛,眼眸凝视着前方的剧县城。 良久, 高览开口道:“李大富,” “末将在。” “你带两万人攻西门。” “是!” “王犇,” “末将在。” “你带两万人攻东门。” “是!” “许飞,” “末将在。” “你带两万人攻南门。” “是!” 待三人带着兵马离开之后,高览回过头,看着身后不到万人的兵马, 他嘴角一咧,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二章 突围 剧县城,北城门楼内。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厅堂内的刘岱和王允等人神情凝重,程昱和徐登更是一脸的愁容。 “程昱,这都三日了,为何援军迟迟未到!”刘岱看向程昱。 “原本应该两日前到的,如今未至,只会有一种可能……”程昱看向刘岱和王允,叹道:“只怕是到不了了。” 其实众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这次的对手是张昊。 尽管城外的的黄巾军还是青州的黄巾军,但是指挥这场战斗的却是极擅兵略的张昊,张使君。 以张昊的本事,绝不会傻傻的让黄巾军死磕剧县而不做其他的安排,恐怕早就料到他们会向本州叫来援军,而那些个援军零零散散的,大多都是从各郡抽调上来的郡兵; 先不说这些郡兵的战斗力如何,就是这些带领郡兵的校尉、都尉,哪里又能料到自己带着援军千里迢迢的过来,只不过是送人头的。 好不容易来到青州的地界,地头还没踩热,便遭到了黄巾骑军以逸待劳的冲锋。 当然,兖豫两州的援军有多么憋屈和无奈,刘岱和王允这两位刺史自然是不知道的。 “两位使君大人,还是准备突围吧!”程昱无奈道。 饶是擅长谋略的程昱,此时也是无可奈何了。 当初程昱本就不赞同留守剧县,可刘岱和王允不听,以为只是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旧部的反扑,凭借城高墙厚的剧县,便能将这些个黄巾残余一网打尽。 可是,谁又能想到,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竟有十余万之多。 按理来说, 十余万黄巾军虽然零散,但不可能瞒过当地的官府和世家大族,更不可能瞒过朝廷绣衣使在青州的耳目。 可好巧不巧的,竟没有一方势力给剧县的刘岱、王允二人传信。 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这些黄巾军动身之前,张昊便让潜伏在北海、东莱两郡的太平内卫袭击了绣衣使所在的据点,让绣衣使没有办法将情报传回去,就算有些漏网之鱼,他们也很难想到将消息传给剧县的官军。 如今的朝廷本就自身难保,又怎会在意绣衣使的运转是否正常,特别是杨赐去世之后,绣衣使便由孟俞掌管。 这个孟俞只是短暂的做过一段时间的冀州史令,别说有多少能力和经验了,这史令当了没多久,便被太平内卫赶出了冀州,灰溜溜的回到了洛阳。 经过一番操作,才谋得了绣衣御史的位置。 一开始这个孟俞还想着重振绣衣使,可奈何经费短缺,又忙着在朝堂上左右逢源,重振绣衣使的事情,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再后来,凉州的叛军打到了司隶,孟俞又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凉州这边,是以青州这边的绣衣使,一直处于半瘫痪的状态。 其实也不怪青州这边的绣衣使是窝囊废,一来上面的人不重视也不怎么管,二来经费短缺,一些人为了生计,只得另谋出路。 总不可能让人家一边打工维持生计,一边还帮你搞情报吧。 就算有这种人,但人家心里多少会不舒服吧,毕竟没有人喜欢被白嫖,更何况还是冒着被太平内卫暗杀的风险被白嫖。彡彡訁凊 至于北海、东莱两郡的地头蛇,那就更不会去给你兖州军和豫州军报信儿了。 这些个黄巾军沿途接收的辎重粮秣是哪里来的? 外人不知道,这些个地头蛇能不知道? 青州最大的士族,孔氏一族都在暗中帮忙,他们这些小人物还敢冒着得罪孔氏一族的风险去帮你们这些个外人么。 是,就算帮了你们这些外人,甭管仗打得赢打不赢,最后你们拍拍屁股走了,人家孔氏一族最后来清算,遭罪的还不都是自己。 况且你兖州军和豫州军也不是个好人,在青州地盘上作威作福,明里暗里抢了多少富户豪绅,毁坏了多少良田,青州百姓心里可是记着呢。 事已至此,剧县城内的兖豫联军,已然成为了一支孤军,即得不到当地士族百姓的支持,又等不来本州过来的援军。 就算程昱再足智多谋,这个时候也只能怅然一叹,建议大家突围。 “不好了!”刘繇满身血污的闯了进来,禀报道:“不好了,黄巾军开始围城了,很快便会对另外三座城门发起攻势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刘岱一脸焦急道。 “看来黄巾军想要在今日拿下剧县了。”王允怅然叹道。 “大哥,赶紧突围吧,咱们兖州军中还能勉强凑出两百余骑,城外的黄巾军都是步卒,只要凿穿了他们的军阵,咱们就能逃出去!” 这时,一直跟随在王允身边的亲卫营营主庾肃拱手道:“使君,突围吧,咱们亲卫营还有三百余骑,一定能护送使君冲出去的。” 刘岱和王允对视一眼后,也都瞧出了对方眼中的退意, 这仗打到现在这样,剧县城破只是早晚的事,若此时不突围,再耽搁下去,恐怕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从南城门突围吧!”刘岱下定决心道。 “不可!”程昱道:“剧县被四面围攻,张昊必然能料到咱们会从南城门突围,若在外围安排一支骑兵,我等岂不等于自投罗网!” “程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刘繇赞同道:“现在只有北城门外的黄巾军最少,只有不到万人,咱们五百余骑一起冲阵,说不定能成!” “北城门?”王允惊疑道:“北城门外可是黄巾军主帅高览之所在,咱们这是……” “正是如此,高览才料定咱们不敢从北城门突围,所以只留了不到万人压阵,”说着,刘繇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若咱们从北城门杀出,必然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刘岱心有所动,但还是朝程昱问了一句:“程昱,你意如何?” 程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也只能点了点头,不说话。 见程昱也赞同从北城门突围,刘岱心中也就燃起了希望,见王允朝自己点了点头后,便朗声道: “刘繇,你和庾肃准备一下,咱们就从北城门突围!” 此时,王允皱眉道:“咱们突围了,可这剧县城不能不留人啊。” 众人心中一紧, 的确, 主官们都突围了,这城又该由谁来继续守下去呢,只要城里的官军还在抵抗,黄巾军的注意力才会一直放在剧县城。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留下来等死……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朱老大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徐登走上前来,朝着刘岱拱手道:“使君大人,徐登愿留下守城。”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程昱眉头一皱,焦急道:“徐登,你……” 徐登没有去看程昱,而是朗声道:“我自幼习武,只是后来弃武从文,一直以来都想驰骋疆场,还请使君大人成全。” 刘岱心中意动,但还是有些不忍道:“徐登,你可知城破之后,黄巾军绝不会放过你。” “徐某愿与剧县共存亡!”徐登躬身一拜道。 王允看了刘岱一眼,叹道:“兖州真是多豪杰啊!” 说完,王允带着庾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刘岱赶紧上前将徐登托起,心中虽不愿,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徐登,待某回到兖州之后,定会保你一家妻儿老小荣华富贵!” 说完,带着刘繇阔步离开了。 程昱神情复杂的看着徐登,眼眶有些泛红。 徐登见程昱如此模样,不由咧嘴一笑道:“放心吧,张冀州承诺过,一旦你们突围出去,便不会派兵追杀你们。” 程昱没有说话。 “我知道,此番离去,你应该也不会回到刘岱的身边了,”说着,徐登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刘公山(刘岱)虽非明主,但他毕竟是汉室宗亲,对徐某又有知遇之恩,此番留守剧县,就当报恩了吧。”33qxs.m “当初,你带着张尘的棺椁去益县,就不应该回来的,张冀州虽是黄巾出身,但其胸怀韬略,甚得民心,青州早晚是他的。”程昱感慨道。 “张昊此人,极擅谋略,大奸似忠,若不能成为扶汉之贤臣,便会成为朝廷之敌,我大汉国祚四百年,或将毁于他手啊,呜呼哀哉!” 程昱没有再说话,只是朝着徐登躬身一拜后,转身离去了。 ………… “水生哥,水生哥,” 王水生寻声看去,是李铁牛。 李铁牛跑到王水生的跟前,喘了两口气后,焦急道:“我刚才看见城墙下面聚集了好多骑兵,大概有数百骑呢!” 王水生皱了皱眉,疑惑道:“难道官军是想冲锋了?” “我看像是突围!” “突围?”王水生一愣,将手中的两捆箭矢丢在了地上,诧异道:“那咱们怎么办?” “咱们?”李铁牛没好气道:“那些个当官的只顾着自己逃命,怎会顾咱们这些百姓啊。” 这时,王水生留意到有五个辅兵抱着五捆制式长刀,脚步匆匆的朝一个巷子走去。 王水生心生疑惑,他认得这五个人正是他带领的辅兵,只是他们去的方向却不是北城门。 “铁牛,你看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铁牛寻着王水生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他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走,跟上去看看。”王水生道。 他们这队辅兵,一直负责往北城门运送兵械,来来回回的路线是固定的,不可能会有走错路的情况。 王水生和李铁牛远远跟在那五人的身后,进入巷子后,左转右拐,很快来到了一处宅院门口。 门口站着两名持刀的汉子,神色警惕的打量着进入宅院的人。 王水生惊奇的发现,进入宅院的人基本上都是辅兵,也有一些他不认识,但看穿着和行为举止,绝不是官军。 “水生哥,你看!”说着,李铁牛指着其中一人道:“那人是不是朱老二?” 王水生凝神看去,果然是朱老二。 只是眼前的朱老二哪有往日的怯懦样子,如今的他,俨然一副辅兵头子,那架势,就连老是压榨他们的薛头都比不上。 王水生皱了皱眉,顿觉此事绝不简单,便带着李铁牛绕到宅院的侧边,找了一个隐蔽处,翻墙而进。 他和李铁牛自小在樵村长大,翻墙爬树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是以很轻松的便翻过了墙头。 两人猫着身子,贴着墙往里打探,渐渐的便听到有人在说话。 寻着声音摸了过去, 很快, 两人便来到一处墙角,探头看去,两人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水生哥,那人……那人是朱老大!” 院子里,朱老大把着腰间的长刀,站在一个台子上,看着下方聚集而来的一百来号人,朗声道: “弟兄们,咱们都是被官军抓来卖命的,现在官军要跑,却不管咱们了,待黄巾军一进城,咱们都得死!” 话音一落,众人一片哗然,神情无不惊恐仓惶。 “不过你们不必慌张,我朱正认识几个黄巾军中的军头,到时候我跟他们说说,他们必不会为难我等。” 众人一听朱老大在黄巾军里有熟人,眼中满是希冀的看向朱老大。 其中一人说道:“朱老大,你把我们聚集至此,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附和着。 朱老大点了点头,开口道:“咱们这么多人,我朱老大的面子就算再好使,也不可能把你们都保下吧。” 众人听完,一片哗然,为了活命,纷纷叫嚣着以后唯朱老大之命是从,生怕表忠心表晚了,朱老大不保自己。 “现在有个事情需要大家帮忙,若是成了,咱们都可以活,不仅能活着,黄巾军还能好吃好喝的招待咱们!”朱老大说道。 有人道:“朱老大,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弟兄们跟你干就是了!” 朱老大咧嘴一笑道:“待那些当官的突围之后,咱们便杀到北城门,将城门打开,迎黄巾军进城!” “…………”众人心中一紧,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见众人都低下了头,朱老大眼睛微眯,厉声道:“你们心里清楚,当官的都要突围了,这剧县是守不住的,城破是迟早的; 你们是愿意等着黄巾军杀入城内,将你们全部屠戮了,还是现在跟着我拼一把,放黄巾军进城,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我朱老大向来仗义,大家都是兄弟,我不会强迫你们,若你们不愿意,离开便是,只是待黄巾军进城杀人时,你们可别来求我!”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四周虎视眈眈的十来个持刀汉子,心中忐忑。 让他们去跟官军拼命,他们不敢,可让他们现在离开,先不说等黄巾军进城之后他们会被屠杀,恐怕自己前脚刚走,这些凶狠的汉子就会追上来砍他们两刀。 就在众人还在犹豫不决时,王水生跑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得活着回去 “朱老大,我跟你干!”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墙角处冲出来两个人,周围持刀的汉子,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正欲上前制住二人,却被朱老二给拦住了。 “王水生,李铁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朱老二惊讶道。 王水生看了朱老二一眼,没有去回答朱老二的问题,而是直接来到了高台下面,看向朱老大,正色道:“朱老大,我跟你干,我想活命!” 朱老大皱了皱眉,不由看向一旁的朱老二。 朱老二赶紧上前解释道:“大哥,他们两人都是被官军从樵村强征来的。” 一听不是官军的人,朱老大的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看向王水生,问道:“你不怕死?” “当然怕!”王水生坚定道:“帮官军是死,帮黄巾军或许能有一条活路,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呢,我得活着回去。” 王水生的话说得实在,瞬间点醒了高台下的众人。 是啊, 反正这城早晚都会被攻破,与其被黄巾军屠戮,还不如现在就反了,打开城门,放黄巾军进城,说不定还能搏出一条活路来。 恍然大悟过来的众人,纷纷振臂高呼道: “朱老大,我跟你干!” “反正都是个死,拼一把说不定能活,那就跟官军干!” “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我得活命,朱老大,我跟着你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眼瞅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在朱老大这边反抗官军,余下的人也都举起了拳头,支持朱老大。 见到众人纷纷加入到反抗官军的队伍中,朱老大心中欣喜,不由高看了王水生一眼。 “弟兄们,既然如此,那就拿着兵器,跟我冲出去吧!”说完,朱老大给一旁的朱老二使了个眼色。 朱老二会意后,朝着后面挥了挥手,几名辅兵,抱着十余捆制式兵器走了出来,给众人分发。 王水生和李铁牛拿过兵器后,放在手中仔细看着。 “水生哥,咱们能活着回樵村吗?”李铁牛担忧道。 王水生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一定会的,咱们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这时,朱老大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来到王水生的身边,笑道:“你叫王水生?” “是。” “好样的。” “只要咱们打开城门,放黄巾军进城,咱们就能活,对吗?”王水生再次确定道。 朱老大点了点头,肯定道:“放心吧,只要黄巾军进了城,咱们就都能活!” 王水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抚摸着手中的长刀,不知为何,这把刀比他想象中的要重。 不知不觉中,他握着刀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有些发白了。 “你是第一次拿刀吧?”朱老大笑道。 王水生依旧没有说话。 “看见官军,刀背朝上,刀刃朝下,对着官军的身体用力的砍下去就是了,”说着,朱老大拍了拍王水生的胳膊,正色道:“不要心软,因为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 王水生皱了皱眉。 “杀人的时候,想想你的媳妇儿和孩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活着见着他们。”说完,朱老大转身离开了。 见自家大哥走了以后,朱老二才凑了过来,笑着对王水生和李铁牛说道:“待会儿冲出去的时候,你们就跟着我!” 王水生和李铁牛面面相觑一眼,朝朱老二重重的点了点头。33qxs.m ……………… 北城门外, 黄巾军阵前,高览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城门,指尖在马儿的鬃毛上来回摩挲着,他的身旁插着一杆长枪。 陈虎还在城墙下面,指挥着部众蚁附攀城,有不少黄巾步卒已经登上了城头,与城墙上的官军展开了厮杀。 就在这时, “吱呀——”城门打开了, 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响起,城内的官军骑兵开始朝着外面奔涌而出。 此时的陈虎大惊失色,以为城内的官军是来清理他们这些城外蚁附攀城的黄巾步卒的。 “挡住他们!”陈虎大喝一声。 周边千余亲卫手持木盾长刀,便迎了上去。 怎料这些官军骑兵对他们这些攻城的步卒并未在意,砍翻几名拦路的黄巾士卒之后,直接朝着高览所在的军阵冲了过去。 千余黄巾步卒面对这些官军骑兵,只能望而兴叹,因为他们的手中没有长兵器去击打马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数百骑兵朝着中军军阵那边冲了过去。 “不好,官军这是要逃啊!”陈虎瞬间反应了过来,吃惊之余,只得将目光看向了高览所在的方向,希望高览能够将这些突围的官军给阻拦住。 数百骑兵冲出城门后,瓮城内的官军士卒赶紧去关门。 可是,开门容易,关门难,陈虎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 “弟兄们,随我冲进去!” 陈虎振臂一呼,率先朝着城门扑了过去,身后的千余亲卫紧随其后。 瓮城内的官军本就只有一两百人,尽管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关门,奈何城外的黄巾军比他们人多。 随着城门的缝隙越来越大,陈虎一侧身,便闪身而入,提着手中长刀,在城门内大杀四方。 有了陈虎在城门内的努力,城门轰然打开,越来越多的黄巾军冲入瓮城内,与瓮城内的官军拼杀在了一起。 瓮城城墙上,徐登身着甲胄,浑身是血,手持长刀指挥着城墙上的弓箭手朝着瓮城内的黄巾士卒射出箭矢。 “快!给我射!”徐登朗声呼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官军士卒跌跌撞撞的来到徐登跟前,惊慌道:“将军,不好了!” 徐登看向这名士卒,怒斥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将军,城内的辅兵……辅兵们都反了!” “什么!”徐登震惊的看向这名士卒,左手揪着士卒的衣领,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百多个辅兵手持长刀杀向内城城门了!” 徐登不由一怔,虽说这些反叛的辅兵只有百来个,可是现在城内的官军兵力吃紧,就连预备队和辅兵都派上了城墙,只能靠内城门的一曲甲士坚守城门了。 念及于此,徐登不由看向瓮城, 此时瓮城内的黄巾军越来越多,值守外城门的官军士卒已经所剩无几了。 若此时内城门再失守,这城也就不用再守了。 “希望使君他们能顺利的突围出去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刘岱 “前面的黄巾军不过数千,且都是步卒,咱们这边虽只有五百骑,凿穿他们不是难事,”说着,刘岱振臂高呼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杀!”五百官军骑兵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战刀,朝着前方的黄巾军阵扑了上去。 看着愈来愈近的官军骑兵,高览的嘴角一扬,冷笑着拿过插在地上的长枪,朗声道:“长戟准备!” 早已准备就绪的长戟手,跨步向前,形成弓马步,双手紧握长戟,向前方倾斜着。 他们并没有盾牌来防护,只凭借着血肉之躯来抵御官军骑兵的冲撞。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似乎早已无畏于死亡。 这是高览从十余万黄巾军中挑选出来最精锐的两千悍卒,手持长戟,站在军阵的前三排,他们的目的就是阻止官军骑兵的冲阵。 “弓箭手,射!”随着高览一声呼喝。 军阵中的两千弓箭手松开了紧绷的弓弦,一支支箭矢如雨点一般,落向官军骑兵的头顶。 两千弓箭手对五百骑兵,只有两轮射击。 由于箭矢的密度很大,在两轮箭雨的洗礼后,官军骑兵这边也只剩下了两百余骑,且大多都带着箭伤。 “大哥,没事吧!”刘繇看向中箭的刘岱,焦急道。 “还挺得住!”刘岱咬着牙,说道。 “轰!”官军骑兵撞在了长戟之上。 长戟捅穿了马腹,连带着马上的官军士卒也被贯穿了。 而黄巾步卒这边,更是被摔落的战马、士卒撞飞了出去。 一时间,前排的骑兵人仰马翻,长戟营这边更是伤亡过半,后排的刀斧手赶紧冲上来补位,就连弓箭手也都扔掉了弓箭,提着长刀扑了上来。 刘繇和庾肃冲在最前面,替自家使君开路。 王允和程昱穿着甲胄,被护卫在中间,刘岱虽然中了两箭,但好在胸甲够厚,箭头只入肉一寸,未伤及要害,拔出箭头后,依然挥舞着长刀将一个个黄巾士卒砍翻在地。 就在这时,高览提枪冲来,直奔刘岱所在的地方。 而刘岱丝毫没有注意到高览的靠近, 高览狰狞一笑,提枪刺去。 “铛!”刘繇的长柄刀将高览的铁枪拨到一旁。 吓得刘岱赶紧躲在了一边,惊魂未定的看向高览。 刘繇一直关注着自家兄长的情况,自然也发现了冲将过来的高览,替兄长刘岱解围之后,看向高览,喝问道:“你就是贼将高览?” 高览不屑一笑,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乃扬武中郎将刘繇,看我如何取你项上人头!”说万,刘繇一夹马腹,向高览杀去。 高览冷哼道:“虚名何足夸口,败吾休得再提!” 刘繇挥舞着手中的长柄刀,朝着高览当头劈下,高览眼眸一眯,将手中长枪一横。 “铛!” 高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弄,显然自己高估了刘繇的力道。 当即,高览不再试探了,长枪轮转,犹如一条脱缰的游龙刺向刘繇。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刘繇心中一惊,仓惶间悻悻躲过…… 刘岱也是没想到高览竟如此不俗,一招一式间竟将刘繇压制得死死的,恐怕不出十个回合,刘繇就得落败。 “正礼,大哥来助你!” 随着刘岱一声暴喝,手持长刀加入了两人的缠斗。 有了兄长的援手,刘繇压力一轻,挥舞着长柄刀斩向高览的腰腹。 三人又斗了几回合,高览依然处于上风,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决出胜负。 但庾肃这边的冲阵,因为刘繇的离开,顿时就像陷入了泥沼一般,被黄巾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每前进一步都相当吃力。 此时的官军骑兵这边,也只剩下百余骑还在苦苦支撑,若就这样拖延下去,恐怕他们皆会命丧于此。 王允看着周围士卒皆陷入苦战,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不由仰天长啸道: “难道天要亡我王允!?” 听见王允的悲鸣之声,刘岱回头看去,见王允那边陷入了黄巾军的重重包围,后脊一凉,难道今日自己就要死在这里吗? 刘岱不甘心, 他带着十数万兖州军来到青州攻打黄巾军,鏖战近两年,部众十不存一,虽说他们剿灭了张尘所部,但是这样的结果,着实也算不上胜。 如今,自己等人陷入如此绝境,若不奋力一搏,恐怕自己这两年的辛劳和付出,就真的化为乌有了。 随即, 刘岱心中一横,一咬牙,冲着刘繇朗声喊道: “阿弟,我来挡住这厮,你赶紧随着庾肃他们突围吧!” “大哥!”刘繇心中不愿,怎能弃大哥安危于不顾,自己独自逃生呢。 “别废话了,再不走,咱们一个都走不了!”刘岱几乎吼了出来。 刘繇心里清楚,只有兄长能暂时牵制住高览。 他只恨自己没有好好练武,若他能像兄长一样厉害,便能缠住高览,让兄长离开。 “大哥,保重!”说完,刘繇调转马头,含泪离开了。 高览见状,面色温怒,暴喝道:“凭你还想牵制住我,当真是狂妄!” “高览,我知你厉害,可要伤我阿弟,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杀你有何难!”说完,高览提枪刺去…… 庾肃这边,有了刘繇的协助,他们前进的步伐开始加快了。 剩下的数十名官军骑兵也深知此时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若奋力一搏,他们还有突围的可能,否则,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也许是求生欲望的强烈, 这一刻, 官军骑兵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就算是死,在临死之前也要跳下战马,抱住几名黄巾士卒,为同袍争取时间。 很快,刘繇和庾肃带着王允和十余骑凿穿了黄巾军阵, 后面的二十余骑官军骑兵被困在了军阵之中,等待他们的只有垂死挣扎了。 刘繇眼含热泪,咬着牙,看向兄长所在的方向,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怎么也不见兄长的身影,直到高览提着兄长的人头走了出来。 “正礼,快走吧!”王允催促道。 刘繇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狠狠的看了高览一眼, 转过头, 朝着东边的方向,策马而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剧县城破 六月底,剧县破。 城内五千余官军降卒被黄巾军赶往城外,让他们只做一件事情,就是挖坑。 这些官军与青州的黄巾军打了快两年了,他们知道挖坑意味着什么,他们没有反抗,因为这样的结局,就算反抗也是无用。 先不说这些黄巾军有数万人,看押他们的都有上万人,弓弩齐备,就算反抗成功了,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自家主将都已经突围而去,他们这些大头兵,不过只是弃子而已。 况且连日的征战,已经榨干了他们体力,再加上他们是被抛弃的,如今身心俱疲,哪里还有心思反抗呀。 至于城内的百姓, 在开战之前,大部分都已经逃难走了,剩下的,也都是一些老弱妇孺,黄巾军也没有去伤害他们。 毕竟上面的指示是为张尘报仇,城内官军不留活口,至于百姓嘛,自然也就放过了。 张昊原本还在来剧县的路上,听到哨骑来报,说剧县攻破了,他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看着满目疮痍的剧县城池,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死尸,可见这些日子,双方的厮杀有多么惨烈。 高览早早就站在城门口候着了,见自家使君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末将拜见使君大人,”高览抱拳道:“幸不辱命,四日攻下剧县,官军降卒五千余,明日午时,便将他们尽数活埋。” 张昊面色泰然,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去夸赞高览提前完成任务,而是直接问道:“刘岱和王允呢?” 高览面色一僵,惭愧道:“豫州刺史王允和兖州将领刘繇,程昱等人带着十余骑突围出去了,还请使君大人恕罪。” 张昊并没有多少意外,兖豫联军好歹也是有些底子的,哪怕与尘哥儿一战之后,官军这边只剩下三万余人,但凑够数百精骑作为突围之用,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个临时组建起来的黄巾军,本就没有什么甲胄、坚盾,兵械方面更是急缺,想要让他们这些步卒去阻截数百精骑,属实也是难为他们了。 “跑了就跑了吧,剧县一战,兖州和豫州元气大伤,就算再给他们五年时间,也不会给咱们造成威胁的。”说着,张昊看向高览,问道:“刘岱呢?刚才没听你提到啊。” “禀使君,正是因为刘岱拼死断后,这才让王允他们突围成功,所以,末将便将刘岱斩杀了,其首级已经挂在内城门上了。” 张昊皱了皱眉,没想到兖州刺史刘岱死在了自己的手里,看来那个刘繇多半不会就此罢休了。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豫州刺史王允已经视自己为大敌了,如今多一个刘繇,又何足挂齿呢。 “刘岱好歹也是汉室宗亲,兖州在他的治理下,百姓的日子倒也过得去,将他的首级取下来吧,放入棺椁,派人送去兖州。”张昊淡淡道。 之前徐登将尘哥儿的棺椁送了过来,如今再还回去一个,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是,”高览应声道。 张昊骑着马,在力士营骑兵的环护下,向城门内走去。 高览将张使君吩咐的事情,交代下去之后,骑在了马上,跟在张使君的身侧。 虽说高览也算是张昊麾下的将领了,但毕竟是从张尘那边过来的,若论亲疏,他算是外将,若论体系,他算是青州系的将领。 如今青州这边能拿得出手的将领,也就只有高览了, 至于陈虎、李大富、王犇、许飞这些,还需要再熬一熬。 “对了,王允他们突围时,是何人守城的?”张使君问道。 “是一个叫徐登的。” “…………”张使君不由一愣,皱眉道:“他人呢?” “城破之时,他在城墙上自刎了。” “此人也算是一个忠勇之人,我也算欠他一个人情,厚葬他吧。” “是。” 之前与尘哥儿在青州玩儿灯下黑的时候,没少利用这个徐登,后来他又主动将尘哥儿的棺椁送了回来,不得不说,还是前人家一个人情的。 若徐登没有死,张使君还是有想法将其收入麾下的, 可惜对方死了,看来也就没这个缘分了。 进入内城门后,张昊看到了旁边街边站着三十多个身着布衣的汉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黄巾士卒。 “他们是什么人?”张昊问道。 “是潜伏在剧县城内的太平内卫,那个带头的叫朱正,好像是密侦司的人,他煽动了数十名辅兵反水,替咱们打开了内城门。”高览解释道。 “辅兵?”张昊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风怜。 风怜赶紧提醒道:“二虎他爹就是被官军强征来剧县的辅兵,叫王水生。” 张昊侧头对高览说道:“将那个叫朱正的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高览点了点头,一夹马腹,走向朱正, 此时朱老大还在跟剩下的这三十多个辅兵讲述着什么,大概就是一些鼓励大家的话,然后有想回家的可以跟他说,他会给一些盘缠,让他们回家,若是愿意跟着他干的,就留下来。 毕竟朱老大是密侦司潜伏在剧县的密谍,原本的任务就是收集剧县城内官军的布防和情报。 如今仗打赢了,官军也跑了。 朱老大有预感,此战之后,自己或许会被司里提拔,至少也会主掌北海郡这条情报线,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会被派去兖州或是豫州,说不定还能去洛阳;33qxs.m 凡是外派的密谍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代号,和围绕自己的上下线。 要知道,凡被密侦司排往敌对区域的密谍,都是司里的精英,内卫府会对自己的家人有特殊的照顾,衣食无忧不说,每月还会发放赏钱,住的房子至少也是单进院的。 “朱正!” 朱老大回过头,见是高览在叫自己,他赶紧朝高览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高将军,找我何事啊?” 高览是军中将领,朱正是内卫府的,两人不是一个体系的。 但由于朱正是内卫府密侦司的人,哪怕高览已经是麾下数万的将军,对待朱正还是会保持着客气,毕竟内卫府的势力很大,其中又有一个军纪司,专门监督军政人员的,不管你是门前小吏,还是高高在上指挥十数万大军的将军。 都在军纪司的监督之下,若你一旦犯了错,恐怕过几天,你犯错的过程便会出现在内卫府李长史的桌案上。 若是传到张使君的耳朵里,别说影响前途了,就是在自家使君的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那也足以让他们痛哭流涕,暗自伤神的。 何况军队打仗,少不了这些密侦司密谍的支持, 就图这,高览在面对朱正时,也是一脸的客气和尊敬。 “使君大人有话要问你!” 第二百三十七章 青州战罢 “使君大人!?”朱正一怔,犹疑的看向高览。 高览见朱正一副不信的样子,不由笑道:“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紧随我去见使君大人!” “好,请高将军带路。”说完,朱正便跟着高览而去。 当朱正看见前方一众黑色衣甲披风,头戴虎面黑缨兜鍪,马上挂着短弩,腰间配着长刀,一些人的背上还背着圆盾。 这是力士营的骑兵。 有力士营出现的地方,预示着使君大人就在附近。 朱正心里莫名的激动,自从被选拔进入密侦司之后,这一年多来,他从未见过使君大人,今日使君大人指名点姓找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率众打开了内城门? “使君大人,密侦司密谍朱正,带到。”高览抱拳禀报道。 此时,高览让开了朱正的视线。 映入眼帘的,是赤褐色的马蹄,接着是通体呈兔褐色的高头大马,这马神骏异常,绝非一般战马可比。 而坐在马上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郎君,穿着白色袍子,风度翩翩,倒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大胆,见到使君大人还不见礼!”李卫见这人如此唐突,不由呵斥道。 朱正身子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无礼,赶紧躬身拜道:“内卫府密侦司密谍朱正,拜见使君大人。” 张使君看着下方的朱正,不由笑道:“不用拘谨,起来回话吧。” “是,”朱正这才直起了腰身,抬眼看向使君大人。 心中想着,原来使君大人如此年轻,跟自己的儿子一般大。 “朱正,听说你招揽了不少城中的辅兵抵抗官军,剧县能这么快攻破,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啊。”张使君笑道。 朱正拱手拜道:“属下职责所在,不敢贪功。” 张使君点了点头,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王水生的辅兵?” 朱正一愣,看向自家使君,点了点头,道:“属下认识……” “他在哪里?” “他……死了。”朱正的眼眸中多了一丝黯然。 当时, 朱正亲自带着一众招揽来的辅兵挥舞着长刀冲向了值守内城门的守军。 他们这边一百来号人,官军那边却也有百来号人。 同样的人数,人家官军好歹是正规军,虽说被淘汰下来值守城门,战斗力并不是很强,但是在面对身无甲胄,又无厮杀经验的辅兵时,这些官军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朱正对双方战力的差距是有数的,所以他将自己的手下安排在了前面,将辅兵放在后面,补补刀,凑个数,实在不行也能替他们挡刀子。 自己的手下人不多,只有二十来个,但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若不是人数太少,他才不会去招揽那些个辅兵呢。 在朱正等人的带领下,值守内城门的官军一时间竟被他们给压制住了。 因为这些官军也没想到,这些个辅兵,怎么会如此骁勇善战,手起刀落间,眉宇间的狠辣,竟比他们这些官军过之而无不及。 何况对方人数不少,若都是这样的凶悍之人,那他们怎么守得住呢。 很快,这百来个值守的官军便被朱正他们斩杀了一半,就在朱正以为就要得手之时,城墙上冲下来一队步卒,朝着他们掩杀了过来。 这些掩杀而来的步卒不多,也就二十来人,但他们个个身手了得,拼杀技巧娴熟,一时间杀得他们方寸大乱。 危急时刻,朱老二带着王水生和李铁牛他们拼死挡在了这些官军的前面,给朱正他们争取了时间。 趁此时机,朱正赶紧带着两三个手下冲了出去,跑到城门处,抬起城门栓,这才放瓮城内的黄巾同袍进了城。 当朱正带着黄巾军就要去支援朱老二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朱正讲述完事情经过后,他的眼眶已经泛红了,泪水在他的脸上流下了两道泪痕。 得知王水生死后,张使君和风怜深感惋惜。 虽说战场厮杀,伤及百姓再说难免,只是可惜了还在樵村盼着丈夫、父亲回来的妻儿。 张昊对风怜说道:“二虎他爹好歹也是为咱们死的,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冀州生活,青州刚刚平定,日子肯定没有冀州好过。”33qxs.m 风怜点了点头,看向张使君的眼神,多了一分温柔。 张昊转过头看向朱正,叹道:“你的弟弟战死了,内卫府会给他发放抚恤的,他的家人亦会衣食无忧。” 朱正拱手拜谢道:“属下替阿弟谢过使君大人。” 张昊点了点头,问道:“听你口音,是冀州人吧,如今青州事了,也是时候回家里看看了,你的家人也都盼着与你团聚呢。” 朱正强忍着泪水,颔首道:“属下是冀州清河人,承蒙使君大人照顾,上月家里传来消息,犬子已经被选入讲武营了,将来亦能为使君大人效力。” 一听讲武营,张昊便来了兴趣。 能被挑选进讲武营的,都是从讲武堂出来的孩子,十六岁进入讲武营后,历练两年,便能进入军队任职, 讲武营可以说是未来良将的摇篮,且都是对自己忠心不二之人。 “哦?”张昊好奇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犬子朱灵。” “朱灵!?”张使君惊疑道。 “使君大人知道犬子,犬子可是犯了什么事了吗?”朱正慌乱道。 高高在上的使君大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定是自己的儿子在讲武营中犯了什么事了,很可能犯的事情不小,否则怎么会惊动使君大人呢? “没有没有,”张昊赶紧解释道:“你儿子不错,将来一定比你强!” 夸赞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夸他的孩子,无论对方地位的高低,有钱没钱,都喜欢听人夸赞自己的孩子。 朱正心中一喜,自己的儿子能得到使君大人的夸赞,看来他一定表现得不错,将来或许能够得到重用。 张昊和朱正又寒暄了两句之后,带着高览等人上了城楼。 剧县一战后,青州全境将会被自己所掌控,而这剩下的几万黄巾军,留下青壮改旗换帜,老弱伤残就地解散,发放盘缠让其归家。 接下来便等着朝廷敕封田丰为青州牧,经营青州军政。 作为政治交换,张昊恐怕得率军驰援司隶了…… 第一章 张角着甲 八月初, 朝廷的敕封旨意下来了,不出所料,敕封田丰为青州牧,主掌青州军政。 当然, 作为政治交换,让张昊率兵入司隶平叛。 张昊在青州的这段时间,和田丰一起处理着青州事务, 北海相孔融带着一些士族族长来到了临淄,一来是拜会执掌冀、青两州的张使君,毕竟现在的张使君可是除了朝廷以外,势力最大的一方。 孔氏既然选择了张昊,那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官场嘛,有些事情是需要亲自出面的。 二来,孔融也想见一见田丰这个顶头上司。 早就听闻田丰这人颇有才干,但为人刚直,孔融这次来也想看看田丰这人到底如何,久闻不如一见嘛。 孔氏一族虽然是青州的地头蛇,但也还是需要跟田丰这个青州的一把手搞好关系,只有关系和睦了,大家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田丰寻求的和孔氏所求的并不冲突,是以两人见面之后,相谈甚欢。 政务方面,田丰自然是手拿把捏,毕竟在冀州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田丰亲力亲为,这次来青州搭建领导班子,自然也得到了张使君的支持。 从冀州调了一些干吏过来担任主要岗位, 除此以外, 田丰还特意提拔了一些没有任何背景,身世清白且有能力的本地官吏。 这样一来,也不怕那些士族子弟架空自己。 不得不说,田丰还是有些手段的。 在田丰的刻意经营之下,青州官场大体可以分为三个派系, 一个是本州士族派,皆为世家子弟, 一个是那些由田丰提拔起来的寒门官吏,这些官吏感念田丰的知遇之恩,背后又无大树,自然是站在田丰这边的。 至于冀州系的官吏,就更不用说了,那都是嫡系。 有这三个派系在,三者互相竞争,互相监督,田丰的位置才会坐得踏实。 至于军队那边, 由高览为主将,驻防在剧县,名义上负责青州东部的防务,实际上是盯着孔氏。 其麾下五万大军,几乎都是原来的黄巾军,要说孔氏会不会染指这支由黄巾军组成的青州军,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些黄巾军就是因为不满当地官吏、士族的压迫才起事的,这些仇恨,不是你用一些银钱就可以抹平的。 当然,事情没有绝对的, 但有内卫府军纪司的人在,这些事情就算会发生,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至于褚燕的两万步卒则驻守在平原郡,张牛角的两万步卒驻守在临淄附近。 这四万冀州军主要是为了防备兖州军和豫州军的北上,尽管兖豫两军的主力尽皆覆没,但也保不齐那刘繇会意气用事。 有这九万兵马在,青州无虞。彡彡訁凊 待田丰把领导班子搭建好了以后,张昊便带着张硕的飞虎骑和赵云卢沛的兵马一起返回冀州。 十月初, 冀州六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驻地向司隶进发,大军由四位将领统率,分别是周仓、赵云、高顺、卢沛, 沮授和华歆也一同随军前往。 而张使君并未随大军出发,因为并州那边,刺史张懿和二叔张宝打起来了。 如今冀州的兵力有所不足,只有六万兵马,且都有着各自的驻防任务,唯有张硕的飞虎骑还在休整中。 当时为了阻击兖豫两州的援军驰援剧县,飞虎骑频繁作战,损耗不小,要想恢复战力还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现在张昊也是头大,如今的冀州已经无兵可用了。 因为这一两年来,他对冀州的经营已经让百姓们过上了还不错的日子,至少不会因为一口饱饭而去当兵。 当然,若张昊硬要挖掘冀州潜力,强行征兵,短时间内,的确可以拉出十几二十万的兵马, 但是, 这种杀鸡取卵,并无半点好处的事情,张使君自然不会去做。 好不容易将冀州经营成今日这般,又何必要去毁掉它呢。 但并州的战事吃紧,二叔张宝那几万黄巾军在十万并州军的围剿下,不说垂死挣扎吧,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战败是迟早的事情。 厅堂内,崔琰和陶丘洪面露难色,李巡也是闭口不语。 毕竟带兵打仗,不是他们的强项,何况现在冀州也是无兵可用,就算从各地抽调一些兵马来,也没有足够资历的将领统率。 能带兵打仗且又有资历的将领,要不就在青州维稳,要么南下司隶了, 说到底, 现在地盘是大了,但是对于人才的需求也更大了。 “使君,雷公在邯郸还有三万兵马,若抽调一万出来,加上屠兀骨的胡骑军,或可策应并州的地公将军。”崔琰开口道。 张使君没有说话。 “使君,讲武营成军已有半年,在几次剿匪中表现亦是可圈可点,可堪重用。”陶丘洪说道。 “不可!”李巡皱眉道:“讲武营中都是一些十六七岁的娃娃兵,虽然作战骁勇,可他们都是未来的将军苗子,死一个都是咱们的损失,现在用他们等同于拔苗助长!” 陶丘洪看了一眼首座上眼眸微垂不语的张使君,接着看向李巡,哼声道:“李长史,那你有何高见呐?” 李巡无奈道:“若能派一使者去并州与那张懿交涉,或可让那张懿罢战。” “幼稚!”陶丘洪嘲笑道:“张懿这人性子执拗,岂是一张嘴皮子就能够说动的,就算要去交涉,那也得出兵策应,让张懿知难而退!” 崔琰叹道:“若不是青州初定,急需维稳,褚燕、张牛角、高览来一人便可解地公将军之危。”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来到王孚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孚听完,皱了皱眉,神情有些复杂,犹豫再三后,转身走进了前厅。 “禀使君,老主人……来了。”王孚禀报道。 话音一落,厅堂内的众人尽皆哑口,神情有异,面面相觑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张使君的身上。 张昊眉头一挑,开口道:“快请!” 说完,张昊起身走了下来,当他看见父亲张角穿着一身甲胄走了进来,不禁一愣。 张角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苦笑道: “许久不穿了,倒是有些膈得慌。” 第二章 讲武营 “父亲,您这是……” “二弟有危险,自当我这个做大哥的去救。” “父亲,孩儿正在与他们商量这件事呢,待有了结果,孩儿自当向您禀报。” “不用了,”张角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半年前我去了一趟邯郸,找你雷叔吃酒,你雷叔在邯郸日子过得不错,也挺清闲的,都胖了; 邯郸和襄城的兵器工坊有崔林在,乱不了。 我想和你雷叔带两万老弟兄去一趟并州,给你二叔搭把手,许久没见了,我们哥仨也得聚一聚了。” “可是……”张昊皱眉道。 “放心吧,”张角笑着说道:“青州那边的事情,虽然朝廷没有明说,但不代表人家不记在心里,若再为你二叔与并州军作战,恐怕朝廷是不会再容忍了。” 张昊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崔琰、陶丘洪和李巡更是闭口不言。 他们心里清楚, 如若张角和雷公带着两万黄巾军去驰援地公将军,就算朝廷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带兵的人可不是张昊。 就算朝廷要追究,他们也可以说是雷公得知旧主有难,私自带着两万兵马前去救主。 毕竟大家都知道,雷公是黄巾出身,手上又有皇甫嵩等两万官军的性命,朝廷巴不得找个由头处理雷公呢。 之前洛阳大火,许多死囚逃掉了,雷公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至于那场大火是否是人为的,廷尉府查了两个月,最后也就草草结案了,至于真相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最后陛下大赦天下, 雷公之名又从冀州冒出来了,还获封了虎威中郎将。 张昊也明白如今自己的处境,或许让父亲和雷公带两万黄巾老卒去并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张昊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张懿这人久经战阵,虽说不上用兵如神吧,但这些年一直在和匈奴、羌人作战,要说没有点本事那是不可能的。 见父亲如此坚决,张昊也就不劝了,只是说道:“那就辛苦父亲和雷叔走一趟了,若战事吃紧千万不要勉强,只要回到冀州,想那张懿也不敢妄动。” 张角笑道:“那就说定了,你军令一到,我便动身去邯郸。” 张昊点了点头。 待父亲离开之后,张昊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王孚,” “在,” “你亲自带一千力士营骑兵随父亲去并州,无论如何,也要护他周全!” “是,”接着,王孚看向一旁的黎悦,说道:“使君大人的安危就拜托黎姑娘了。” 黎悦颔首。 王孚朝张昊躬身一拜后,转身离去了。 黎悦走到张昊的身边,见自家公子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宽慰道:“公子放心,有王孚和力士营在,老主人一定会没事的。”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转身看向李巡,沉声道:“传信给屠兀骨,让他带着胡骑军去雁门郡跑跑马。” 说着,又低声补了一句:“你知道该怎么说。” “明白,一伙马匪抢了军粮,逃往雁门郡了,胡骑军奉命去雁门郡追回军粮!”李巡应声道。 张昊点了点头,再道:“眼下不宜与并州的张懿翻脸,你们内卫府要想办法斡旋一二。” 还未等李巡应声,陶丘洪便率先开口道:“使君大人,属下愿去一趟并州与那张懿交涉。” 张昊皱了皱眉,寻思片刻后,颔首道:“如此也好,” 说着,张昊看向陶丘洪,拱手道:“此事就拜托先生了。” 陶丘洪躬身应命。 身为张使君帐下谋士,为主分忧自然是理所应当的,特别是张使君让华歆跟着大军南下司隶, 这让与华歆一同投效张使君的陶丘洪有些慌了,眼瞅着张使君开始重用华歆,而把自己依旧留在信都,这无疑传递给陶丘洪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机会是要自己去争取的,若是不把握,那就留在信都吃闲饭好了。 所以,陶丘洪觉着,去并州与张懿斡旋以挽救并州的张宝等人,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若是办成了, 陶丘洪在冀州这边的名望将会达到顶峰,甚至能仅此于沮授、田丰之下。 “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为使君大人办成此事。” 次日, 张昊带着力士营的亲卫去讲武营视察,一入校场,便受到了一众讲武营学生兵的瞩目和欢呼。 朱灵摘下藤制护具,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远处的力士营亲卫,眼眸中透露着一股子灼热。 “文博,怎么不打了?”一名身材高挑的青年走向朱灵,疑惑道。 朱灵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远处的力士营亲卫努了努嘴。 青年朝着朱灵示意的方向,看去,皱了皱眉,诧异道:“这是谁的部队,竟如此威风!” 朱灵嘴角一咧,眼神更加炙热了,笑道:“黑甲披风,虎面黑缨兜鍪,除了力士营,还能有谁!” “力士营!?”青年眼神放光道:“是使君大人来了?” 朱灵嘿然一笑,看向身旁的青年,挑眉道:“文远,待咱们从讲武营结业以后,我就申请去力士营,你去吗?” 青年叫张辽,字文远,并州雁门郡人,自幼便经历过边塞战乱,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救下了一名潜伏在雁门郡的太平内卫,因其胆识过人,被这名太平内卫举荐至信都,加入讲武营学习。 “听说进力士营的门槛很高,你父亲是太平内卫的人,你要进力士营自然不难。”张辽神情有些落寞。 毕竟如朱灵和张辽这样的青年,谁不想将来穿上精良威武的甲胄,为使君驰骋疆场。 朱灵见张辽情绪有些低落,不由讪笑着宽慰道:“无妨,若将来你的政审不过关,进不了力士营,那我也不去了,咱们就去军队,以咱们的本事,不出两年,便能做个都尉,甚至是校尉。” “嗯!”张辽重重的点了点头。 “吁——”竹哨声响起。 朱灵和张辽一听是集合的哨声,两人赶紧朝集合的地方跑去…… m.33qxs.m 第三章 宣讲 校场帅台周围,力士营的亲卫昂首挺胸,按刀而立,虎形面甲下的眼神森然冷漠,直视着前方讲武营的一众娃娃兵。 这些娃娃兵,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都带着一些稚气,特别是他们的眼神,在看向力士营亲卫的时候,眼中的羡慕和炙热是掩藏不住的。 帅台上, 张使君一身白色衣袍,身后跟着一身皮甲的黎悦以及五位力士营军侯。 虽说张使君也就十六七岁,和帅台下的娃娃兵们差不多大,但他的眼神却是如瀚海一般深邃,肃冷倨傲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毕竟这两三年来,张使君一直身居要位,麾下兵马从几千到数万,再到如今的二十万大军,主掌两州军政要务,就连朝廷也得礼让他三分。 今时今日的张使君,虽然在年岁上与讲武营的娃娃兵不相上下,但是从气场上,却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张郃没有穿戴甲胄,来到帅台旁,躬身拜道:“讲武营,全营两千一百四十二人,全数到齐,请使君大人示下。” 张使君深深的看了一眼张郃, 这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的确让张郃有了很大的变化。 眉宇间已经不见之前那般苦大仇深的忧郁,现在则是多了几分沉稳。 其实张郃现在也就才二十岁,比讲武营的那些个娃娃兵大不了几岁,但是张郃的经历却比他们多太多了。 张郃自小习武,十六岁便入了行伍,在战场上表现出色,以至于被皇甫嵩看重,留在身边培养,不仅教授他兵法韬略,还让他带兵。 可谓是理论加实战,一样都没有落下, 张郃本就天赋凛然,又有名师栽培,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进步神速。 这也是张使君在当初力排众议,让张郃担任讲武堂教官和讲武营营主的原因。 毕竟在张使君麾下众将里,只有张郃是正儿八经的官军出身,且受到过名将栽培的人, 至于卢沛,比之张郃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张使君朝张郃点了点头后,看向台下的讲武营娃娃兵,朗声道: “如今天下纷乱,民不聊生,归根结底是宦官当道,外戚专权。 两年前,我们太平道揭竿而起,组建黄巾军,誓为穷苦百姓搏出一条活路来,让朝堂上那帮官老爷们看看,咱们是有勇气为了活命反抗朝廷压迫的; 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这些穷苦百姓,也是可以放下锄头,拿起刀枪与之搏命的! 但是,我们还是失败了,我们失败的原因不是我们所坚持的道路错了,而是我们的手中没有真正懂带兵打仗的人; 以至于我们每次与官军交战,都是凭借着心中的信仰和一腔之热血,我们的同袍倒下了,我们无可奈何。 是以,我张昊要开设善学斋,开设讲武堂,组建讲武营。 诸位, 待你们从讲武营结业以后,便是我军中之骨干,有了你们这样的优秀将领,我们才能真正的为天下百姓谋取福祉,保护我们的家人不受土豪劣绅之欺压,不受外族蛮夷之欺辱。 你们之中有很多人都是冀州人,你们应该知道,现在的冀州,已经做到了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将来我们还要实现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不仅要让冀州的百姓安居乐业,我们还要让天下的百姓都有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帅台下的一众娃娃兵们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眼眸中的憧憬和火热,代表着他们的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了。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冀州本地人,他们家里的日子好不好过,他们是最清楚的,两年前是个什么样,两年之后的现在又是什么样。 家里的田地、州府发放的救济粮,他们每一个都是受惠者,他们更知道自己家里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帅台上的这个人带给他们的。 人就是这样,一旦拥有了,就会想尽办法去守护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跟随帅台上的这个人,为其效命,他们的日子才会越来越好。 而像张辽这些非冀州人士,在看到冀州这边的日子如此好过,更加有了在这里出人头地的心思,只要自己能够被重用,他们就能将家人接到冀州来; 当然, 他们也希望帅台上的这个人,能够将安居乐业的日子带到他们的家乡,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帅台旁的张郃,一边听着张使君的宣讲,一边眉头紧锁。 他能领悟到,张使君所表达出的内容,更能感觉到张使君每一句话所展现出来的力量。 不得不说,张使君的话,让张郃心动了。 张郃并非世家出身,他和大部分人一样,都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如若张昊真的能够实现其所说的话,那张郃也会义无反顾的去追随。 见到众人的情绪已经被自己调动了起来,张昊的心中也就放心了,扫了一眼讲武营众人之后,他又接着说道: “诸位既然来到了讲武营,那我便要求你们从今天起,为百姓而战!为苍生而战!为天下太平而战! 与我张昊, 共创这太平盛世!” 说到这里,张使君双手平举,期待着众人的反应。 “…………” 两息过后,张使君见台下众人依旧毫无反应,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心道,难道我讲砸了? 就在张昊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的时候,站在最前排的两名穿着藤甲护具的青年,单膝跪地,朗声吼道: “愿为使君效死!” 随着这二人开了头,整个讲武营两千余人,尽皆单膝跪地,齐声喊道: “愿为使君效死!” “愿为使君效死!” “愿为使君效死!” 张使君嘴角微扬,闷在胸口的气儿顺了,心情也舒畅了。 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率先表态的那两名青年,心道,这俩人不错,路子走宽了。 宣讲完毕后, 张使君随着张郃来到了厅堂中,听着张郃讲述讲武营每日训练的章程。 由于讲武营创建之初,张使君便告知张郃讲武营创建的目的,是以除了日常的体能、战阵训练以外,还有兵法和武艺课程。 兵法课程由张郃主将,有时候沮授也会来,至于武艺方面,赵云和张硕都来指导过。 “儁乂啊,这讲武营中,可有好苗子啊?”张昊试着问道。33qxs.m “张辽和朱灵二人的成绩较为出众,在之前的两次剿匪中,颇有建树,有良将之才!” 第四章 张辽和朱灵 十月下旬, 张使君带着力士营千骑,离开信都南下,追赶大部队。 在路上,张使君收到了内卫府安插在洛阳的密谍,李历传来的密报。 五月初时,张溫所部十余万人在美阳与边章和韩遂的本部兵马作战,双方各有胜负,一时间官军难以取得优势。 六月中旬,边章和韩遂产生内讧,叛军军心动摇,董卓趁机突袭,击溃叛军,迫使边、韩向西退入金城郡的榆中。 此战得胜后,张温当即下令,兵分两路追击叛军, 周慎率军三万攻榆中,董卓率军三万追击湟中义从胡,但周、董都战败了。 周慎不顾部将孙坚切断敌军粮道的建议,结果自己的粮道反遭敌军切断,只得仓皇撤退; 另外,董卓在望垣被叛军包围,粮食耗尽,董卓不得不在河上筑堤坝,作捕鱼虾状,却秘密率军渡河,得以逃脱。 叛军想追击时,因被堤坝拦截的河水太深而无法渡河。 此次进攻,诸将中只有董卓全军而还。 张使君看着手中的战报,皱眉不语, 虽然美阳之战阻止了叛军向司隶心脏地带进军,可是最终还是以官军这边的失败而告终,叛军仍在凉州南部保有势力。 渭河上游河谷,则成为双方争夺的地区。 内卫府密侦司的游枭从凉州那边亦传来了消息,就在两个月前,叛首边章病亡,北宫伯玉、李文侯死于内讧。 新任凉州刺史耿鄙打算在凉州重建朝廷政权,此举不仅引起了凉州本地百姓的抵触,还引得一些归附汉地的胡人奋起反抗。 由此看来,司隶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了,但是凉州那边的隐患依旧存在,一旦韩遂掌控了边章等贼首的部众,必然会卷土重来的。 红袖招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朝堂上,何进一党和十常侍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特别是官军在凉州吃了几次败仗之后,十常侍对于何进一党的打压更甚,大有取缔何进大将军一职的势头。 袁绍的三万大军接到大将军何进的调令之后,已然从前线撤回至函谷关,名义上是巩固洛阳以西的防线,实际目的不言而喻。 而十常侍这边,在得知袁绍三万大军进驻函谷关后,瞬间慌了神,这才密令张昊带冀州军赶至司隶。 让张昊带着大军直接进驻河内郡郡治怀县,与黄河南岸的河南尹隔水相望,要知道如今的河南尹正是大将军何进的弟弟何苗,而何进麾下的十数万司州军正驻扎在河南尹境内。 中常侍张让此举,无疑是将张昊推到何进一党的对立面上,若张昊真的率领冀州军进驻了怀县,何进必然如鲠在喉。 不过张昊心里也明白,既然自己要插手朝堂党争,为了让自己在朝堂上更有话语权,势必要将大军带入司隶,而此举的先决条件便是站队。 如今在军权上,十常侍这边处于绝对的劣势,而自己正是十常侍所急需的一大臂助。 所以张昊在明知道张让打着什么算盘的情况下,依然遵照张让的吩咐,带兵进驻怀县。 马车内, 张使君的脑袋枕在黎悦的双腿之上,任由黎悦的纤纤玉指揉按着。 十月的天气渐寒,张使君抱着暖手炉,盖着貂皮大氅,闭着眼睛小憩着。 这些日子一直在看内卫府送来的消息,这些消息有的已经积压三四个月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有送到张使君的手上。 其实这也不能怪内卫府的办事效率, 毕竟这个时代,传信只能靠快马,唯有紧急军情或者是重要情报才会用飞鸽传书。 而张使君呢,行踪不定,一会儿去趟青州,一会儿又南下往司隶去。 传信快马得知张使君在青州临淄,便就去了临淄,可到了临淄,又听说张使君去了剧县,可到了剧县,又得知张使君回到了临淄。 这么一来二去,时间就耽搁了。 好在张使君这次南下司隶,走的不快,又都是在冀州境内,行程更是按照内卫府拟定的路线来走的,是以此次,内卫府便能将汇总来的情报第一时间送到张使君的手中。 “公子这几日一直在处理公务,车马劳顿,一直没有休息好,前面就是广宗城了,要不咱们进城休息一日再启程南下?”黎悦柔声道。 “也罢,反正凉州那边的叛军一时半会儿也威胁不了司隶,咱们这次去司隶也不是为了平叛的,早几日到和晚几日到并无差别。” “周将军和赵将军的兵马已经到魏郡了,他们会在邺县休整,同时沮先生已经让华歆去和河内郡太守冯珲联系去了,让他们提前备好大军所需的粮草辎重。” “嗯,”张使君喃喃道:“有沮先生和华歆在,这些个琐事的确无需咱们操心。” 片刻后,黎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让张辽和朱灵他们去并州历练,是否太过着急了一些。” 离开信都之前,张昊在讲武营见到了张辽和朱灵, 不得不说,这两位后世名将,在十六七岁的年龄已经展现出了和同龄人与众不同的气质。 他与张郃一合计,打算从讲武营中挑选出一批优秀的学员,提前让他们结业, 毕竟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军中缺少带兵的将领,或许张使君可以再等个一两年,让这些讲武营的学员能够顺利的结业。 但当张使君见到张辽和朱灵之后,却忽然觉得,让他们这些优秀的苗子提前适应实战的环境,对他们来说是更好的历练。 于是, 在张郃的挑选之下,五百名成绩优异的学员,作为讲武一期,提前完成了结业,被张使君委派至并州发展。 以张辽为主将,朱灵为副将,在并州自行招募、编练新卒,组建武威军; 一来是吸引张懿的并州官军,二来也可以间接性的策应并州的黄巾军,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给予张辽和朱灵最大的发展空间,让二人在实战中迅速成长。 武威军的粮饷、军械皆由太平商号在并州的分号提供。 面对黎悦的担忧,张使君不由叹道:“这两年多来,咱们从只有两千人的队伍,一下扩充到了二十余万大军,兵马虽多,可良将难寻; 跟随咱们最久的周仓、褚燕、张牛角等人,虽然忠心不二,但若让他们独当一面,则是有些勉强了,硕哥儿和屠兀骨擅长骑战,可当一支奇兵来用。 子龙有勇有谋,只是子龙年纪尚轻,若委以重任怕是不能服众,至于高览倒是不错,但青州初定,还需由他来坐镇; 是以,咱们手里可用之人并不多,只能期待张辽和朱灵快快成长起来吧。” 黎悦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担忧道: “张辽和朱灵毕竟太过年轻,此番让他们去并州发展,公子就不怕……” “怕什么,难不成他俩还能将张懿的十数万并州军全歼了不成?” ………… “文远,你是说校长让咱们全歼张懿的十数万并州军?”朱灵诧异的看向张辽。 “没错,”张辽沉吟道:“校长对咱们讲武营寄予厚望,若只是让咱们在并州袭扰并州军的粮道和后方,校长何必让咱们来,随便派几千兵马过来就能完成的袭扰敌军后方的任务。” 朱灵皱了皱眉,不解道:“可是咱们这里就只有五百人,就算给咱们一年的时间,也难以拉出数万人的队伍,咱们又拿什么和张懿的十数万大军抗衡呢。” 张辽嘿然一笑道:“你忘了校长说过,会让太平商号和内卫府的人协助我们了吗?” “可是……” “别可是了,”张辽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当初校长只凭借一万余黄巾军,连甲胄都没有,就能击溃董卓的三万甲胄齐全的官军精锐, 咱们现在不仅有太平商号给咱们提供粮饷辎重和兵械,还有内卫府密侦司的兄弟给咱们充当耳目,若咱们还不能在并州闯出一番天地来, 咱们又有何面目面对校长寄予的厚望!” 朱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文远,你是并州雁门郡人,对并州熟悉,你觉得咱们应该从何处开始?” 张辽叹道:“雁门郡北,早就成了胡人的地盘,郡南则是黄巾军聚集之处,非咱们立身之地; 而太原郡,大半掌握在张懿手中,剩下的地方则是官军和黄巾军的交战之处,与咱们不利,咱们只能去上党郡了。” “上党郡?”朱灵诧异道:“上党郡虽然是并州最富庶的地方,但南边靠着司隶,若咱们闹出动静来了,恐怕……” “无妨,”张辽信誓旦旦道:“如今朝廷可没工夫管咱们,况且校长此番去洛阳,有他在,咱们就更不用担心了。” 就在这时,远处官道上出现了两道身影,两人身穿劲装,腰间佩剑,骑着马儿朝着他们而来。 此番去并州,张辽和朱灵等众人并未着甲,而是穿着护卫的服侍,随着太平商号的商队一路西行,是以他们虽然人数众多,倒也不怕引人注意。 何况他们刚过上艾,此时还处于冀州常山郡的地界。 张辽示意队伍停下,众人手按刀柄,神情戒备的注视着远处的两人策马而来。 这两人也是机敏之辈,察觉出眼前这些人并非善类之后,在距离二三十步外,便嘞停了马儿。 张辽和朱灵对视一眼后,一夹马腹,便迎了上去。 为首的一名汉子,朝张辽和朱灵抱拳道:“我们是内卫府密侦司派往并州的游枭,我叫毛涿,他是我阿弟毛治,奉李长史之名特来协助二位。” 一听是内卫府密侦司的人,张辽和朱灵顿时心中一喜,赶紧朝二人拱手道: “张辽(朱灵)见过二位。” 毛涿朝两人点了点头后,正色道:“长史大人建议你们先去上党郡发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张辽和朱灵对视一眼后,笑道:“我们也正有此意。” “据密侦司掌握的情报,上党郡有两个地方适合立足,一个是隆虑山,一个是黎亭。”毛涿道。 张辽和朱灵面面相觑,他们对上党郡并不了解,对毛涿所说的这两个地方更是一头雾水。 一旁的毛治见状,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羊皮制成的地图,展开来一看,正是上党郡的地形图。 毛涿指着隆虑山所在的地方,介绍道: “隆虑山绵延数百里,山中盗匪无数,其中不乏黄巾旧部,你们此去,便可整合一部分山匪为己用,扩充势力,” 毛治在一旁补充道:“隆虑山处在并州和司隶的交界处,往东百里便是林虑,若遭到并州军的清剿,你们可进入司隶境内躲避锋芒。” 张辽点了点头,问道:“那黎亭呢?” “黎亭在这里,”毛涿指向黎亭的位置,介绍道:“黎亭在先汉时,是一座军镇,后来废弃了,这一百多年来,不少流民聚集在此,便在黎亭安了家; 黎亭往西两百里便是上党郡郡治长子城,西南边是羊头山,因为靠近郡治,所以一旦闹出动静来,便会面临郡兵的围剿。 不过在黎亭有一个好处,就是黎亭的百姓民风剽悍,对郡府尤为抵触,再加上黎亭的亭长是咱们的人,若在此立足,短时间内便能拉出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 若以黎亭为根基,囊括周边的村镇、流民,倒也不失为一处立身之地。”m.33qxs.m 听了毛涿的话,张辽和朱灵两人陷入了沉思,隆虑山和黎亭这两处地方的确是不错的立身之所,但也不是十全十美,其中利弊都很明显。 先说隆虑山,虽然距离郡治很远,就算闹出一些动静来,官府鞭长莫及,就算来了,往山里一躲就是了,但弊端就是周边的百姓不多,兵员基本上都得靠吞并其他山匪而来。 而黎亭,周边村镇很多,用粮饷招募青壮不难,很快便能拉起一支队伍出来,可弊端就是距离郡治长子城太近了,一旦他们在黎亭这边闹出动静来了,郡兵朝发夕至,就算能往羊头山躲,但也容易被官军骑兵所阻截。 张辽沉思良久后,看向一旁的朱灵,问道:“文博,你意如何?” “我意,去隆虑山,给我半年时间,我便能将山里的山匪全部整合了。”朱灵信誓旦旦道。 张辽点了点头,沉吟道:“那隆虑山就交给你了,我去黎亭!” 毛涿和毛治面面相觑后,惊疑的看向张辽和朱灵两人,惊呼道: “你们难道要分兵?” 第五章 曹操 在毛涿和毛治的目光中,张辽和朱灵相视一笑, 朱灵对张辽的选择并不奇怪,因为他知道张辽的性格,隆虑山虽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对于张辽来说,他更想去黎亭。 当然, 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张辽和朱灵都是有主见的人,两人的风格完全不同,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若两人都选择去一个地方,势必会造成一定的分歧,且两人都无法将自己的能力完全的发挥出来。 面对两人的选择,毛涿和毛治两兄弟也是无奈,不过两人也并未多说什么,毕竟他们两人只是来协助的,去哪里,如何做,皆由张辽和朱灵两人决定。 当即, 张辽带着毛涿和两百余讲武营一期的同袍向黎亭而去,剩下的人都跟着朱灵和毛治直接南下奔赴隆虑山。 ……………… 司隶,河内郡,荡阴城。 “哟呵,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孟德老弟嘛,阁下不是称病回归乡里了吗,怎么到这荡阴城来了?” 一身武服打扮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护卫走进了酒楼,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边闷头喝酒的曹操。 曹操抬起头,寻声看去。 这男人他认识,禁军校尉潘肃,之前他还是骑都尉时,便与这潘肃打过交道。 潘肃这人治军还行,不过后来得知潘肃是十常侍一党的人后,潘肃便受到了排挤,引起了诸多非议。 不过曹操也能够理解,毕竟宦官当道,下面的人也不过是谋条前程,只是这潘肃目光短浅,跟了十常侍以后,不仅没有得到提拔,反而在禁军中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但潘肃在外面的日子却好过太多了,毕竟搭上了十常侍这一条线,哪怕就是一郡太守见了他,也得尊敬的称一声潘将军。 不过,曹操倒也不在乎这些,见是潘肃这个熟人,倒也没拘着,大笑两声后,朗声招呼道: “原来是潘校尉,快来与我一同饮酒!” 潘肃笑了笑,坐在曹操的身旁, 曹操拿过杯子,给潘肃倒了一杯酒,两人对饮两盏之后,曹操开口道: “潘兄来这荡阴城……”说着,曹操扫了一眼潘肃身后的两名护卫,低声道:“可是有什么公务在身?” 潘肃左右看了看,这才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道:“孟德老弟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你来这荡阴城又是为何啊?” 曹操一愣,两人相视一笑。 “我曹某人既无官身,听闻张冀州亲率数万冀州精锐来了司隶,我当然要来瞧瞧热闹啊。” “哦?只是瞧瞧热闹?” “千真万确!” 潘肃看了曹操一眼,抿嘴一笑,没有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曹操看着潘肃,笑道:“潘兄来此,想必也是为了此事吧。” “没错,”潘肃颔首,正色道:“我也是随毕常侍前来的。” “毕常侍?”曹操沉吟道:“可是那毕岚?” 潘肃点了点头。 曹操皱眉道:“看来中常侍对张冀州很是看重啊。” “可不是么,一年前张冀州第一次来洛阳,也是我随毕常侍去隆虑道迎接的,只是当时袁绍那厮也在,折损了我不少兄弟呢!”潘肃没好气道。 “听说了,”曹操叹道:“如今袁御史深得大将军器重,咱们还是不提他为好。” 曹操见潘肃心里有气,便岔开话题,问道:“不过那张冀州,真的是张常侍的人?” 潘肃皱了皱眉,沉吟道:“应该是吧,不然张常侍也不会调张冀州的冀州军入河内郡。” 曹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寻常百姓或许不知道,但他们这些政治敏感度极强的人来说,已经感受到朝堂风向了。 河内郡太守冯珲是张常侍的人,河南尹则是大将军何进的弟弟何苗; 何进的十数万司州军就驻扎在洛阳城外的都亭,袁绍的三万大军驻扎在函谷关,可以说洛阳城的四周都是何进的人马。 张让在这个时候紧急调张昊的冀州军入河内郡,其真实目的就是让何进一党的人知道,他中常侍张让的手里也有兵马,且就在河内郡, 若你何进胆敢有什么异动,数万冀州军便能渡过黄河兵寇洛阳,驱逐外戚。 不过从军事的角度来看,数万冀州军驻扎在怀县,距离洛阳少说也有近两百里的路,何况中间还有一条黄河横梗中间。 一旦何进真的要带兵马攻入洛阳来一个清君侧,都亭的兵马朝发夕至,若祈盼怀县的冀州军驰援,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 张让调冀州军入河内郡,并不是真的打算对何进用兵,也就做做样子,让何进一党的人看看而已。 毕竟,手里有剑和有剑不用是两回事。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走了进来,在潘肃的耳边低语几句后,潘肃咧嘴一笑道: “孟德老弟,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我带你去喝杯茶去啊。” 说着,潘肃便握住了曹操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潘兄且慢,愚弟还没结账呢。” 潘肃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子放在桌上,拉着曹操便往外走去。 曹操也没有拒绝,他知道潘肃是要带他去见什么人,只是在酒楼不方便说而已。 自去年初,曹操继任济南相,本想招募义军抵抗青州的黄巾军的,结果才发现郡内各县长吏多依附贵势,贪赃枉法,还与黄巾军互相勾结; 曹操迫不得已,只得大力整顿郡内长吏,一时间虽有成效,但奈何当地士族与黄巾军相互勾结,济南郡被黄巾军侵占。 无奈之下,曹操只能连夜逃亡洛阳。 朝廷为了安抚曹操,征他为东郡太守,拜为议郎,而曹操早已心灰意冷,又不肯迎合权贵,遂托病回归乡里,春夏读书,秋冬弋猎,暂时隐居了。 虽然过着隐居的生活,但他时常与洛阳城里的故友书信来往,时刻关注着朝堂动向。 当他得知中常侍张让急调冀州军入驻河内郡后,他有预感,洛阳必有大事发生,随即便快马赶往荡阴,想看一看骁勇善战的冀州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同时,他也好奇,冀州牧张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黄巾少主,一跃成为坐拥两州之地,手握二十余万大军的一方诸侯。 第六章 看戏和演戏 茶肆的档次并不算高,至少与洛阳城内的那些雅致的茶肆相比,但在这荡阴城内,却是很好了。 潘肃拉着曹操直接上了二楼,包厢门口,站着几位衣着不同的武夫,看他们的神情和穿着,显然不是一边的。彡彡訁凊 这些武夫见到潘肃后,并未阻止,任由他们两人朝里面的包厢走去,至于潘肃带来的两名护卫也随着其他武夫一样,守在了门口。 潘肃将包厢门推开,里头已经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了。 其中一个男人眉清目秀,眼角的皱纹,说明他的年龄并不年轻,举手投足间,竟有一些阴柔。 另一个男人,则是穿着华贵的衣袍,眉宇间有些惆怅,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潘肃进来之后,先是朝着阴柔男人拘了一礼,接着又朝其对面的这个穿着华贵服饰的男人拱了拱手。 “孟德,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毕常侍,这位是孟御史。” 曹操一愣,诧异的看向两人,常侍毕岚在这里,他已经从潘肃的口中得知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绣衣御史孟俞竟然也在这里。 他虽然离开朝堂很久了,但他大概知道一些现在朝堂上的一些情况。 自从杨赐病故之后,绣衣御史便由这个孟俞继任了,对于这个孟俞,曹操打心底不是很看得上。 原因嘛,就是这个孟俞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之前在冀州做过一段时间的史令,结果没多久,便被人家给赶出冀州了。 得亏孟俞有些人脉,朝廷一时间也找不出人来继任绣衣御史一职,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将孟俞提拔了上来。 可这孟俞当上绣衣御史之后,并未对绣衣使内部进行整顿,或者派遣一些得力干将去冀州和青州刺探情报,却将精力用在了党争之上。 是, 在何进一党和十常侍之间左右逢源,的确让他绣衣使的位置坐稳了,但是对于朝廷、对于大局,孟俞是一点贡献都没有。 但是碍于情面,曹操也不得不向两人见礼,毕岚和孟俞颔首回礼后,潘肃带着曹操坐在了一旁。 毕岚到底是个活络的人,吩咐侍从搬来小桌,亲手为潘肃和曹操两人斟茶。 孟俞瞥了一眼毕岚,冷笑道:“没想到毕常侍这个伺候人的习惯,离开了洛阳,依然没有改变啊。” 一听此言,不仅潘肃一脸阴沉,就连一旁的曹操也是眉头一皱。 毕岚没有生气,微微一笑,回答道:“来者是客嘛。” 孟俞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毕岚没有搭理孟俞,而是看向一旁的曹操,笑问道:“早前就听说过曹都尉跟随义真(皇甫嵩)将军在颍川讨伐黄巾军,立下不少军功,今日一见,果然是英武不凡啊。” 曹操颔首道:“毕常侍过誉了,身为汉臣,自当为陛下效命。” 毕岚笑着点了点头,道:“朝廷有意敕封曹都尉为东郡太守,拜为议郎,可是曹都尉不愿受之?” 曹操眉头微皱,赶紧拱手解释道:“在下当时旧疾复发,恐不能胜任,便回乡修养去了。” “曹都尉的旧疾可好些了?” “承蒙毕常侍的关怀,已经好多了。” 毕岚点了点头,看向曹操,笑问道:“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可愿回洛阳领个差事,为陛下分忧啊?” “这……”曹操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曹操心里明白,若此时答应下来,那他必然会被划拨到十常侍那一边,可他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前程托付给这些个宦官,可若当面拒绝,岂不就此得罪了对方。 就在曹操迟疑,不知该如何作答之时,一旁的孟俞先开口了: “毕常侍对中常侍大人果然忠心耿耿啊,在这荡阴城内,还不忘为他老人家招揽人才。” 毕岚微微一笑,道:“御史大人见谅,如今何进一党对咱们可是步步紧逼,若咱们再不招揽一些有才之人,恐怕这朝堂就得姓何了。” 孟俞神情一凝,眼角一跳,没有说话。 绣衣使不涉党争,是历任绣衣御史的生存之道,可到了孟俞这里,却不得不左右逢源,这当然也是生存之道,但其中却是有着极大的风险。 如若真如毕岚所言,何进一党彻底打垮了十常侍,孟俞这个左右逢源之人,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他最好的结局就是下野回乡,可他知道,何进一党的官员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洛阳的。 因为之前为了讨好中常侍张让,他出卖了几个何进一党的官员,这让何进一党的官员对他是敢怒不敢言。 一旦孟俞被剥夺了御史之位,他的下场不会好看。 毕岚见孟俞吃瘪,不由笑道:“所以御史大人来到这荡阴城,是何意啊?” 孟俞没有说话。 毕岚看向孟俞,笑问道:“难不成御史大人打算在荡阴城刺杀张冀州?” 此言一出,一旁的曹操和潘肃皆是一惊,目光纷纷看向孟俞。 “刺杀?”孟俞冷哼道:“毕常侍可真是高看我孟俞,高看我绣衣使了。” 孟俞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后,继续说道:“如今的张冀州,坐拥冀、青两州之地,带甲士卒二十余万,其身边更有力士营亲卫日夜守护; 要想刺杀,至少需要两营兵马,且配备强弓劲弩!” 说着,孟俞转头看向毕岚,叹道:“何况如今的太平内卫遍布天下十四州,到处都是他们的密探和游枭,其势力已经不是今日的绣衣使可比了。” 毕岚抿嘴一笑道:“同样是情报组织,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孟俞嘴角一抽,没好气道:“人家内卫府的经费充裕,前段时间为了收买我绣衣使内的一名曹掾,不惜花费千金,良田千亩,我绣衣使要是有这样的财力,至于被太平内卫压得抬不起头来吗!” “呵呵呵……”毕岚笑了,笑得有些开心。 孟俞瞪了毕岚一眼,问道:“早就听闻毕常侍与张冀州相识,此番前来,想必是来迎接冀州军的吧。” 毕常侍点点头, 道: “没错,顺便来看一出戏,若是别人不演,那咱就替别人演……” 第七章 想结交认识 看一出戏? 曹操和潘肃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之色。 一旁的孟俞则是一怔,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孟俞虽然能力不强,但并不代表他傻,能在绝境之中想出左右逢源的生存之法,必然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不然也不可能一步步坐到绣衣御史的位置上。 虽然绣衣使大不如前,更是连太平内卫都不如,但绣衣使毕竟延续了三百余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还是有的, 他之所以来这荡阴城,明面上是出于绣衣御史的职责,看一看冀州军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以他的身份,必然有资格拜会张冀州,趁机打探一下冀州军进驻河内郡的虚实,是否会对洛阳产生威胁。 当然, 私底下,孟俞也是想来瞅一瞅,十常侍这边和何进一党对张冀州的一个真实态度。 有时候听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实际看一看,才知道两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而毕岚口中所说的看戏,根据绣衣使密探传来的消息,的确有人打算借着张冀州入城时,行刺杀之事。 至于是谁人想让张冀州死,绣衣使没有兴趣知道,因为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但谁会真的动手,绣衣使已经着手去查了。 只不过最后的真相指向哪一方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孟俞也不会上报,能利用则利用,不能利用也无所谓,只当是一场意外罢了。 毕竟只有张冀州死了,青州才会重新回到朝廷的掌控之中,至于冀州,必然大乱,而那时,朝廷才有机会将冀州拿回来,绣衣使的势力才会重新覆盖冀、青两州。 无论怎样,对他孟俞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毕岚是如何看出端倪的,既然毕岚能察觉,恐怕太平内卫潜伏在荡阴城内的密谍和游枭也能察觉出来。 孟俞心里一沉,看来此次,绣衣使不能袖手旁观了…… 曹操见孟俞和毕岚都沉默了下来,不由开口问道:“两位大人觉着,待冀州军进驻河内郡之后,何时才能出兵凉州平叛呢?” 毕岚看了曹操一眼,抿嘴一笑,摇头道:“曹都尉可是问错人了,杂家可不懂打仗啊。” 朝廷以巩固司隶防线和出兵凉州平叛为名,召冀州军入司隶,天下人皆知,曹操也是想以此为由试探一下 他想知道,待冀州军进入司隶之后,十常侍这边和何进一党下一步该怎么做。 毕岚虽然看重曹操的才华,但是在曹操还未真的依附他们之前,他是不会向曹操透露半点实情的,而一旁的孟俞更是看都没有看曹操一眼。 潘肃起身,给大家斟茶,然后又聊起了他听说来的凉州战事,将沉闷的话题给拉了回去。 只是聊着聊着,街面上过去了一队郡兵,看人数,还不少。 这话题,难免又被拽了回来。 毕岚看着街面上的郡兵,开口道:“看来冯珲倒是不傻。” 孟俞冷笑道:“能做到一郡太守的人,又能傻到哪里去。” 说着,孟俞瞥了一眼毕岚,试问道:“河内郡太守冯珲,不是你们的人吗?” “什么你们我们的人,咱们都是陛下的人!” 孟俞冷哼一声道:“也是不知道毕常侍口中的戏,还看不看得成。” 毕岚笑道:“这戏能不能看成,不是杂家说了算的,而是张冀州愿不愿意配合来演。” 孟俞面色一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淡淡道:“这茶太苦了,老夫喝不惯,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孟俞转身离去了。 此时包厢里,就只剩下毕岚、曹操和潘肃三人。 曹操朝毕岚拱了拱手,问道:“毕常侍觉着,那位张冀州,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毕岚看了曹操一眼,心道,这曹孟德竟对张冀州如此好奇,不过想来也是,毕竟曹孟德也是行伍之人,之前又与黄巾军打过仗,之前跟随的皇甫嵩就死在张冀州的手里,所以难免对张冀州比较好奇。 毕岚笑笑,淡淡道:“一个奸猾的真小人。” 曹操问道: “听说,张冀州年纪轻轻却能运筹帷幄,知兵事,擅谋略,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毕岚眉头一挑; 他的确与张昊有过几面之缘,从在隆虑道口见道张昊第一眼,到后来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又在洛阳城内有过几次交集。 说实在的, 张昊虽有过人之处,但他很难将“张昊”和“运筹帷幄、知兵事、擅谋略”联系到一起。 毕竟很多计策都出自沮授和田丰,仗也都是下面的将领去打的,甚至青州有一半的地盘都是张尘替他打下来的。 “不过知人善任罢了,事情都是别人做的,他只喜欢待在屋里喝茶汤。”毕岚淡淡道。 至于为何冀州军骁勇善战,毕岚也是不理解,就说在接受招安之前,张昊打的那几场仗, 靠的都是将士用命,否则,也实现不了沮授和田丰的计策, 而招安之后的那几场在青州的仗,跟冀州军有什么关系,压根儿就是人家黄巾军去打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坐拥两州之地,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 曹操又问道:“听说张冀州和袁御史相交莫逆,感情深厚,以兄弟相称?” 毕岚开口道:“不,他们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表面上称兄道弟,暗地里恐怕恨不得对方早点死了的好。” “…………”曹操、潘肃。 这一点,毕岚很有发言权, 因为, 袁绍和张昊的第一次见面,毕岚当时就在场。 他亲眼见识过张昊在和袁绍相谈甚欢背后,那恶心至极的表情, 再加上袁绍在洛阳遇刺,遇刺的时候,刚好是张昊离开洛阳后的几天里。 虽说他没有证据来证明张昊就是幕后的指使者,但仔细一想,也不难推测出来,毕竟袁绍是何进一党的人,袁氏四世三公,更是天下士族之领袖。 当今天下,能一下出动三十余名训练有素的死士,排除掉何进一党所代表的的军方,和士族豪强,也就只剩下十常侍这边和各州刺史了。 首先,十常侍这边并没有动手,而各州刺史大多与袁氏有旧,就算没有交集的,也不会去做行刺之事,袁绍死了对他们并没有好处。 所以推测下来,也就只剩下张昊了。 毕竟当时朝廷已经有意让袁绍出兵青州围剿青州的黄巾军了,张昊为了不让袁绍带兵去青州,行刺杀之事倒也说得过去。 何况后来,袁绍斩杀了黄巾将领管亥,张昊向其讨要尸首,袁绍并没有给。 所以这梁子,没那么容易解开。 曹操哈哈一笑,不由感慨道: “如此说来,这张昊还真是性情中人,若有机会,我还真想结交认识一下那位张使君啊。” 第八章 迎接 结识? 毕岚深深的看了曹操一眼,摇着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毕岚的亲随,进来后在毕岚的身旁耳语了几句。 毕岚的脸色顿时一怔,接着瞪大了眼睛,最后怅然一叹。 待亲随退下后, 毕岚看向曹操和潘肃,开口道:“看来咱们还真是低估了冀州那位啊。” 说着,在潘肃和曹操疑惑的目光中,毕岚起身,朝外走去。 毕岚离开后,潘肃和曹操面面相觑。 曹操起身来到窗边,向下看去,刚好看见毕岚从茶肆出来,意外的是毕岚并没有上马车,而是径直的去了对面的酒楼。 他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因为他料定潘肃也并不知情。 也就在这时,居高临下的曹操,忽然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尽管主街两边都站着郡兵,百姓们则被挡在了外侧,但是有不少行迹可疑之人在外侧徘徊,他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东城门的方向。 曹操当即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并没有声张,只是静静的观察着。 也就在这时,一辆辆马车走在主街上,往东城门而去。 潘肃来到曹操身旁,看向窗外的马车,淡淡道:“是太守冯珲的马车,后面跟着的应该是郡里的一些个士族。” 不得不说,能在司隶混的官吏和士族,政治嗅觉是相当敏锐的。 他们很清楚,冀州那位带着兵马一来,这河内郡的天,便姓了张。 虽说用一朝天子一朝臣来形容有些僭越了,但在此时此刻,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的天下,被朝堂上那些个老爷们搞得是乌烟瘴气,各地流匪山贼一茬一茬的,州府的兵马都去镇压黄巾余孽了,哪里顾得上剿匪, 光靠郡里的那些个郡兵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头,来来回回的奔波,山贼没剿灭多少,自己就先累够呛了。 特别是像河内郡这样的地方,郡里优质的兵员早就被征调去都亭了,剩下的老弱也就装装样子,让他们去剿匪,还不如将他们原地解散来得实在。 朝廷不管,都亭那边的官军不管,自身的郡兵又没那个实力,如今冀州军来了,郡内的流寇山贼总该消停消停了。 这些只是当地富绅、地主们的想法。 至于郡府里的官吏,以及郡里的士族,他们想的是如何巴结好这位坐拥两州之地,手握二十余万雄兵的张使君。 甭管朝廷请张使君过来干什么,只要冀州军在河内郡驻扎一天,他们就得看人家脸色做事,毕竟现在的张使君可是手握重兵,宛如一方诸侯了, 就连朝堂上的那些个老爷们,也都的哄着人家。 说不定哪天,人家张使君能够在朝堂之上谋取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这个时候,谁不想在张使君到来的第一天混个眼熟,刷一下存在感啊,所以才大老远的从怀县驱车赶来,就为了让张使君能在茫茫人海中多看自己一眼。 一时间,东城门外, 可谓是人山人海,车驾、马匹由专人指挥停放,人群站列两边,将中间的通道给让了出来。 那些个郡府以及周边县城的官吏们整理着自己的衣冠,太守冯珲大声呵斥着仪仗队伍没有排列整齐,该来的没有来的,或者是身子骨不太行的,自然不会给他们留位置,让来了的,到了现场的,有活力的,情绪亢奋的往前面站; 当然了,还是得论资排辈一下的。 这样的规模,是按照王师凯旋的礼节走的,先不说冀州军算不算是王师,反正人家平定了青州的黄巾军,收复了青州全境,论功绩,理当以凯旋论。 至于朝廷会不会追究这规模是否僭越,冯珲倒不在乎这些,先不说朝廷有没有这功夫,就算真的要来追究,那冯珲就该开心了。 为了迎接张使君和冀州军,他冯珲得罪了朝廷,这也算是间接的向张冀州表达了他的态度和忠心。 就在这时,一起快马绝尘而来,朝冯珲禀报道:“禀大人,冀州军已至三里外了。” 冯珲问道:“张使君的车驾可在其中?”m.33qxs.m “张使君的车驾在最前面。” “甚好甚好!” 冯珲看了一眼身后翘目以盼的众人,又问道:“张使君那边可有什么吩咐吗?” “说是大军驻扎在城外,张使君只携千骑护卫进城。” “是极是极,张使君果然仁爱,不愿惊扰城内的百姓”冯珲赶紧吩咐道:“去,让人准备一些酒肉,待冀州军扎营之后便送过去。” “诺!”传令兵应声告退了。 冯珲双手紧握与身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转过身子朗声道:“张使君将至,礼乐可以起了!” 一时间礼乐声起,周遭众人喝彩声不断,氛围可谓极其热烈。 没过多久,远处出现了一队骑兵,朝他们这里策马而来。 待得近了,众人才看得清楚,黑色衣甲披风,头戴虎面黑缨兜鍪,背圆盾,持短弩,配长刀,正是传闻中的力士营亲卫。 当众人看着眼前的这一队骑兵时,他们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威风凛凛的骑兵,有的见过西园的禁军,可就算是拿禁军与之相比,在卖相上也是大有不如。 这一队五十骑力士营亲卫,在扫视了一圈热闹的环境之后,并未站在通道两侧,而是面对着人群,举起了手中的短弩。 这一幕吓坏了众人,引起了一阵骚动,冯珲见状,不明所以,只得让周围负责维持秩序的郡兵去安抚大家。 这些亲卫并没有说话,只是将短弩对着众人,也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过了一会儿,众人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但是热闹欢呼的气氛却无法再现了,毕竟被人用弩箭对着,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冯珲也是一脸尴尬,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法子,只得期盼着张使君的车驾赶紧进城吧。 片刻后,众人终于等来了张使君的车驾, 按照礼节,张使君的车驾应该停在冯珲面前,张使君下车给众人挥手示意,并亲切的与太守冯珲寒暄一阵后,上车进城。 可是, 张使君的车驾并未停下,而是马不停蹄的直接朝城内走去…… 第九章 你留下 酒楼二楼, 整个二层已经坐满了人,但没有一个像是客人,虽然都穿着百姓的衣服,但是眼神中透露着的凌厉,倒像是征战沙场的老卒。 一共十张桌子,每个桌子坐了四个人,加上站在边上的和守在楼梯口的,算下来有五十来号人。33qxs.m 二楼的一个角落,有一处用屏风门帘隔出来的包厢, 一名身着白袍的翩翩公子正坐在主位上,吃着饭菜; 他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也是一身白袍,但从个头上,明显要高出许多,腰间配着一把剑,眉宇轩昂,英气逼人。 女的一身淡黄色的衣袍,长发梳于脑后,身形有些消瘦,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桌子的另一侧,则是一个中年男人,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子阴柔劲儿,正是从对面茶肆过来的毕岚。 “张使君,您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毕岚笑道。 “毕常侍可爱看戏?” 毕岚眉头一挑,看向张使君笑道:“张使君提前进城,就是为了叫杂家一起看戏的?” “还好你不是演戏的角儿,不然我就孤单了。” 毕岚抿嘴一笑,眼含深意道:“看来张使君提前得到了消息,才玩了一出金蝉脱壳啊。” 张使君咧嘴一笑道:“我可不想当角儿。” 毕岚笑笑没有说话。 守在窗边的李卫转身朝张使君拱手道:“使君,车驾往这边过来了。” 张使君哈哈一笑道:“毕常侍,好戏要开始了,可愿与我一同观看啊?” “乐意之至。” 张使君和毕岚来到窗前,向主街看去。 没过一会儿,远处便出现了力士营亲卫骑兵,大概两三百骑走在前面,后面便是张使君的车驾。 一旁的赵云看着主街两旁的百姓,皱了皱眉道:“看来有人是下血本了啊。” 以赵云的目力,自然能察觉出混迹在百姓中的死士,匆匆看去,不下百八十人。 黎悦看向旁边的李卫,问道:“力士营的弟兄可准备好了?” 李卫颔首道:“放心,早就交代过了。” 说着,李卫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沉声道:“这些个死士一个都跑不了!” 就在张使君的车驾快要经过酒楼时,弦声四起,二十余支弩箭朝着车厢射去。 “笃笃笃……”箭矢插在车厢外壁上,不得寸进,箭尾的尾羽还在震动。 毕岚眯了眯眼睛,这张昊的车驾显然是加固过的,劲弩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竟未能射穿。 张使君笑着解释道:“车厢的夹层中蒙了一层铁皮,见笑了。” “张使君思虑周全,杂家佩服。”毕岚笑道。 当弩箭射向使君车驾的同时,反应过来的力士营亲卫,第一时间便拿起短弩射向街道两边的刺客,射完一轮之后,又赶紧取下背上的圆盾,护在车驾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百姓震惊不已,尖叫着四散逃去。 百姓的逃离,顿时将百八十名死士暴露在了力士营亲卫的面前,双方又是一轮互射,死士这边当即死了二十来个,而力士营这边却只有几人受伤。 眼瞅着对方有圆盾防护,劲弩已经无用,扔下劲弩,抽出事先藏好的长刀向车驾扑杀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周围的力士营亲卫也赶到了,他们弃马而来,在车驾周围组成了一道道厚实的盾墙。 “砰!”街道两旁的商铺涌出了大量的死士,扑向力士营的甲士, 一时间,主街道顷刻间变成了战场,两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赵云神情凝重道:“这些死士数量众多,且训练有素,绝非士族能豢养的。” 张使君也是有些诧异,虽然料定了这场针对自己的刺杀非比寻常,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实力。 正寻思着,张使君的目光不由看向了一旁的毕岚。 毕岚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您可别这么看着杂家,杂家可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毕常侍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毕常侍觉着是什么人能有如此实力,豢养这两三百号训练有素的死士。” “想必使君大人心里已有猜测了吧。” 毕岚没有回答张使君的问题,不是他回答不上来,而是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当今天下,有如此实力的就那么几个。 何进一党的官员,掌握着军方,别说两三百号死士了,就是从军中挑选出一千名死士也是轻而易举。 袁绍手握三万兵马,挑选出两三百号训练有素的精锐,也是不难。 再说暂代兖州刺史一职的刘繇和豫州刺史王允都有这个实力,他们也有这个动机。 有时候, 你明明知道答案,但是你不说,这也是一种智慧,因为你不说,对方就猜不透你的态度,可你一旦说了,那么对方就知道你心里对谁的敌意最大。 张使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毕岚微微一笑道:“无论这些死士背后是谁,如果就只有这点手段,的确太小瞧使君大人了。” “哦?”张使君好奇道:“那如果是毕常侍,将如何做呢?” 毕岚答道:“如果是杂家,派遣两三百名死士进入荡阴城,就算能瞒过城守,定然也是瞒不过使君大人的太平内卫, 既如此,若使君大人的车驾还是光明正大的进城,想必使君大人并不在车驾之中,而是偷偷的藏在城内某处。” 张使君眉头一挑,问道:“我就不能不进城,随大军驻扎在城外?” “使君大人初来司隶,且带着大军前来,必然是要见一见太守冯珲的,而且还得在城中大张旗鼓的见,方能显现出使君大人的底气。” “就算我提前进城,那对方又如何知道我所在之处的?” “这有何难?”毕岚含笑道:“使君大人提前进城,为了安全起见必然会带着一众护卫,这些护卫哪怕身着便服,但一身行伍气息却是改变不了的,只要心细之人稍加留意,便能发现端倪……” 说到这里,毕岚察觉出了气氛不对。 张使君呆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又张,竟没有说出话来。 黎悦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双手已然入袖; 李卫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右手紧张的摸向刀柄,沉声道:“我去找其他出路。” 赵云神情一凝,面色阴沉,低声道:“我去调力士营过来……” 说完,赵云转身欲走, 张使君一把抓住了赵云的胳膊,开口道:“你留下……” 第十章好戏 赵云眉头一挑,瞬间就明白了张使君的意思, 当即面朝包厢外,手按腰间的佩剑,将张使君护在了身后。 “嗡!” “使君小心!” 赵云迈步上前,拔出腰间的佩剑,将射来的两支箭矢尽数挡下。 “有刺客!” “保护使君大人!” “砰!”数名蒙面死士破窗而入,杀了进来。 他们破窗的位置并不临街,而是从酒楼的后方进来的,显然这些刺客提前知道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除了破窗进来了数名死士以外,从一层楼梯处也冲上来了不少刺客。 好在二层的空间本就不大,五十个力士营亲卫皆是营中好手,早就占据了有利地形,只要堵住了后窗和楼梯口,就算刺客再多,一时间也占据不了二层。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力士营平时训练时的成果。 四十人上前与刺客厮杀,十人守在包厢门口,用短弩一个个的点名射杀。 此时的毕岚早就吓坏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张使君。 只见张使君气定神闲,面无波澜,仿佛包厢外面的厮杀对他来说只是小场面一样。 毕岚不由心道,这张使君果然是久经战阵之人,年纪虽轻,但这份胆识却是万中无一啊。 张使君的心里之所以如此坦然,主要还是赵云和黎悦在此,有他们两人在,张使君何惧之有。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毕岚,心思一转,当即道:“毕常侍,这戏可是越来越好看了啊。” 说着,张使君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舀了一瓢茶汤,抬头看向毕岚,笑道:“毕常侍,用茶?” “……”毕岚一时语塞。 酒楼外面的厮杀声; 包厢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这张使君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坐下来喝茶,当真是外面的刺客不是冲着他来的一样。 为了维持一个常侍的体面,毕岚强按住内心的惶恐,坐在了张使君的旁边,下意识的将屁股往张使君那边挪了挪。 很快, 酒楼二层的动静,吸引了主街上力士营甲士的注意。 一刀砍翻一名死士的苏义抬起头,望向酒楼的二层,透过窗户,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在厮杀。 他正疑惑时,却看到了黎悦的半张脸, 顿时,苏义脸色大变,高声呼喊道:“跟我来!” 周围的一众甲士立刻跟随自家军侯朝着酒楼冲了进去。 苏义等一众力士营军侯,其实是知道自家使君不在车驾内的,他们的任务就是以车驾做饵,吸引城内的刺客、死士现身,然后他们好一网打尽。 至于自家使君本人在哪里,他们只知道使君带着李卫进城了,具体位置并不知道。 但苏义清楚,黎悦姑娘与自家使君形影不离,就连自家使君睡觉,黎悦姑娘也都跟使君一个房间,贴身守护,是以有黎悦姑娘在的地方,使君必然也在。 当他看到黎悦姑娘在酒楼二层时,便明白了使君大人必然也在二层,此时二层出现了厮杀,显然刺客已经知道了自家使君所在的位置。 大惊之下的苏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带着身边的一众甲士就朝酒楼内冲去。 至于主街上的战斗,自然有唐左和赖步负责指挥。 有了力士营甲士的介入,二层的厮杀很快便平息了下来。 片刻后,主街上的刺客死士也被悉数斩杀。 张使君在三层力士营盾手的护持下,从酒楼内走了出来,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主街道,眉头微皱, 看向一旁的毕常侍,笑道:“看来这些死士背后的势力不简单呐。” 毕常侍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刚才的推演,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乌鸦嘴了,这个时候,还是少说话的好。 见到自家使君后,外围的甲士以张使君等人为中心,迅速结阵,前排持盾横刀,后排张弓搭箭上弩。 不远处,的曹操和潘肃见到毕常侍后,带着他们的护卫赶紧迎了过来,却被外围的甲士直接拦住了。 无奈之下, 潘肃只得站在外围,垫着脚呼喊道:“常侍大人!常侍大人!” 毕岚寻声看去,见是潘肃和曹操,赶紧朝张使君说明情况, 张使君一听那人是曹操,不由一怔,向曹操看去。 刚好,曹操也在这个时候看向了张使君,两人的目光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此时,苏义上前禀报道:“禀使君,他们自称是毕常侍的人,刚才刺客袭杀时,他们也带着人与刺客拼杀。” 张使君点了点头,示意苏义将他们放进来。 前面的甲士立刻让出一个口子,曹操和潘肃这才卸下兵器走了过来。 当赵云看见曹操时,不由皱了皱眉,此人他并不认识,但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对这人格外的警惕。 毕岚介绍道:“禁军校尉潘肃,之前在隆虑道时,使君见过。” “潘肃见过使君大人。”潘肃躬身拜道。 “潘将军也是自己人了,无需多礼。”张使君颔首道。 毕岚看向曹操,介绍道:“这位是曹操,字孟德,之前是义真(皇甫嵩)将军麾下的骑都尉,现在并无官身。” “曹操拜见使君大人。”曹操躬身行礼道。 张使君眉头一挑,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笑问道:“你就是曹操,曹孟德?” 曹操一愣,疑惑道:“使君大人听过在下之名?” “曹将军一身英雄气,将来必成大器!” 此言一出,毕岚和潘肃不由讶然, 张使君明显是第一次见曹操,却给予了如此高的评价,真是匪夷所思。 “多谢使君大人赏识。”曹操眉头微皱,将身子弯得更低了。 “我张昊不是一个拘礼之人,曹将军无需多礼。” 曹操应声后,直起身子,这才抬眼仔细的打量着张使君,果然气度非凡。 张使君拉着毕岚一起上了车驾,黎悦与赵云坐在前面驾车,曹操和潘肃则跟在侧后方。 队伍往驿馆的方向而去。 离主街不远处的阁楼上,孟俞脸色阴沉的看向主街上缓缓行进的队伍, 房间内,三名黑衣死士跪俯在地,一声不吭。 良久, 孟俞叹道:“行刺失败,你们就算回去,你们的主子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三名黑衣死士,对视一眼后,拔出腰间的短刃,好不犹如的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第十一章 陛下病了 张使君的车驾被行刺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后面。 冯珲等一众官吏还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一听张使君的车驾在主街遭遇了行刺,太守冯珲大惊失色,他身后的一众官吏们更是有人直接一屁股瘫倒在地。 手握重兵的张使君,在荡阴城遭遇到了刺杀,这是什么概念? 若张使君真要来问罪,乌纱帽丢了都是小事,弄不好直接就把你给处理掉了。 甭管你是一郡太守还是什么,就算你是皇亲国戚,在如今这世道上,谁手里有兵,谁就是爷。 若是企图想向朝廷弹劾张冀州, 那对不起, 朝廷也惹不起,说不定为了平息张使君的怒火,人家先把你给办了。 冯珲这个时候异常的冷静,长久以来养成的政治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而是要尽快的赶到张使君的身边,表达自己的态度。 “使君大人现在何处?”冯珲一把抓起小吏问道。 “使君大人的车驾已至驿馆……” 冯珲一把推开小吏,爬上一旁的马儿,朝着驿馆疾驰而去。 驿馆内, 力士营的甲士将整个驿馆从里到外都戒严了起来,就连驿馆内的侍从也都赶了到了前厅。 好在提前冯珲提前有所安排,整个驿馆内除了张使君以外,并没有安排其他的官吏居住。 当冯珲策马赶来时,张使君等人正在院子里与毕岚和曹操等人谈笑风生,似乎刚才遇袭的不是他一样。 力士营的甲士正在挨个摸排驿馆内的房间,看看有没有安全隐患。 赵云守在张使君的身旁,黎悦在奉茶。 很快,冯珲便在一队力士营甲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张使君的跟前。 张使君起身走向这个河内郡的太守冯珲, 刺杀事件压根儿就和这个冯珲没有关系,张使君心里也清楚,此时见到神情紧张的冯珲, 张使君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冯珲那一双已经无处安放的小手。 冯珲心中一紧,身体绷得笔直,就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鹿一样。 而张使君,就像一头猛虎,正用自己的前爪抚摸着这只小鹿。 “冯太守,来得挺快的嘛。” 冯珲噗通一下跪俯在地,仓惶道:“下官有罪,还请使君大人恕罪。” “哦?”张使君揶揄道:“冯太守何错之有啊,难不成冯太守提前就知道本使君会遇袭?” “是……啊不是,下官,下官并不知情,还请使君大人明察。”冯珲连忙叩首道。 张使君见冯珲堂堂一郡之太守,竟然说话都不利索了,不觉好笑。 “行了,本使君也就一州州牧,可当不得冯太守如此大礼啊,若是别人见着了,又该去陛下哪里弹劾本使君了。” 冯珲吓得赶紧起身,但是腰板始终是弯着的,表态道:“都是下官,是下官情急之下……与使君大人无关,如果有谁敢去陛下面前弹劾使君大人,下官……下官……” “行了,”张使君右手抓住冯珲的肩膀,左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的拍了拍,说道: “本使君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疲乏了,本使君带来的冀州军也疲乏了,还请冯太守能够体恤他们这些行伍之人的不易,能给他们一口饱饭吃; 将来,他们也会感念冯太守的恩情的。” 冯珲一愣,心知张使君并未责怪他遇袭一事,心中欣喜,赶紧拍着胸脯说道: “使君大人放心,下官早就安排人备好了酒肉,待冀州军的将士们扎好营寨之后,酒肉便会送过去。” 张使君笑着点了点头。 冯珲陪笑。 张使君依然笑看着冯珲, 冯珲依然陪笑。 “冯太守,您是准备留下来吃饭吗?” “啊?”冯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躬身告退道:“下官不打扰使君大人休息了……” 待冯珲离开之后,毕岚掩嘴一笑道: “使君大人不愧是坐拥两州之地的一方诸侯啊,一郡太守在您的面前,就像是羊见了老虎一样。” 一旁的曹操眉头微皱,低头不语。 张使君回到石桌旁,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笑道:“城也进了,戏也看了,毕常侍还有何指教啊?” 毕岚看向一旁的曹操,曹操知趣,起身就要告辞。 “孟德兄,”张使君叫住,曹操,笑问道:“孟德兄乃当世豪杰,不知之后有何打算啊?” 曹操一怔,回答道:“身子好些了,想着四处游历一番。” 张使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曹操躬身告退。 张昊心里知道,一年后大将军何进便会征曹操为都尉,两年后,朝廷初置西园八校尉,而曹操便会被任典军校尉。 对于曹操这个人,张昊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能在乱世之中以少量兵马击溃数十万的袁绍大军,一举平定北方数州, 这样的人物,张昊心里多少是有些敬畏的。 当然, 现在双方的身份是有很大差距的,若张使君想要弄死曹操易如反掌,但是张使君不愿这么做,他也不能这么做。 曹操是很重要的历史人物,若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自己的手里,或许会生出诸多不可控的因素出来。 况且,张昊也想试试,自己能否和曹操这样的枭雄掰掰手腕。 “张使君对曹孟德很是看重啊。”毕岚诧异道。 “有些眼缘罢了,”说着,张使君看向毕岚,低声问道:“中常侍大人如此焦急的调冀州军进驻河内郡,可是洛阳城里有什么变故?” 毕岚笑而不语。 张使君会意,看向一旁的赵云,说道:“子龙,你带潘校尉进屋饮茶吧。” 赵云应声后,带着潘肃朝前厅走去。 院子里只剩下黎悦一人,在一旁奉茶。 毕岚似乎也知道张使君身边这个女子的身份非同一般,便也没有去避讳,直言道: “西凉战事虽未平息,但司隶之危已解,如今司隶的兵马将近二十万,尽皆握在何进一党的手中,这些日子,何进之气焰愈发嚣张,几乎不把中常侍大人放在眼里; 在朝堂上,何进一党对咱们是步步紧逼,中常侍大人不得不与其针锋相对,可每次欲占上风时,何进一党便以洛阳城外的十数万司州兵相威胁,逼中常侍大人就范。 中常侍被逼无奈,只得请张使君带兵进驻河内郡,以与何进之司州军分庭抗礼。” 张使君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之前不都还有所克制吗,怎么如今闹成了这样?” 毕岚面露凝重,低声道:“陛下病了……” 第十二章 合作 灵帝病了? 张昊心中一惊,虽然他心里清楚灵帝撑不了几年了,没想到这么快,朝廷已经出现了动荡,看来朝堂上的那些个官老爷都是政治敏感度极强之人。 都想趁着这个时候,为自己获取更大的政治资本,一旦陛下倒下了,他们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灵帝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最着急的莫过于十常侍一党了,因为他们如今的地位和权势,都是灵帝给的,一旦灵帝驾崩了,他们的地位、权势,将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不仅如此,他们的下场会极惨。 “中常侍打算如何做?”张使君问道。 毕岚盯着张使君, 良久, 沉声道:“中常侍打算立王美人生的皇子刘协做太子……” 夺嫡? 张使君眉头一挑:“所以何进一党的官员打算立何皇后所生的皇子刘辨为太子?” 毕岚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陛下的意思呢?” “此事还未到与陛下说的时候,但咱们得未雨绸缪。” “那中常侍需要我做什么?” “张使君只需经营好冀、青两州,保证冀州军的主力在河内郡能够牵制住何进的十数万司州军即可。” 张使君抿嘴一笑,摇头道:“我此次带来的兵力只有六万,如何能牵制住何进的近二十万司州军?” “使君大人的冀州军,骁勇善战,久经战阵,岂是那些未经战事的司州军可比的?” “毕常侍,就算司州军未经战事,但好歹有二十万兵马,先不说我六万冀州军是否真的能牵制住对方,一旦洛阳有事,我也无法第一时间赶至洛阳啊。” 毕岚眉头一皱,怅然叹道:“使君大人所虑,又何尝不是中常侍大人所担心的,只是如今局势莫测,河南尹何苗又是何进那厮的弟弟, 中常侍请使君大人带兵进驻河内郡,也是想着能够给何进一党施加一些压力,让他们知道,若要起刀兵,最终的结果就是鱼死网破。” 张使君嘴角一咧,跟自己想的异样,张让急调自己的冀州军来河内郡,就是为了做做样子,震慑何进的。 但若仅仅只是震慑,那自己就相当于只是一枚张让手中的棋子,一旦局势平稳,恐怕就得让自己带着兵马回冀州了。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张昊自然是不愿意甘心做一枚棋子的,自己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光明正大的接受调令带兵进驻河内郡,若不在司隶立住了,自己又如何能搏得更多的政治资本呢。 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他曹操能做,为何自己做不得。 若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并州、兖州等地,又为何要去牺牲将士们的性命呢。 张使君笑道:“若我是那何进,只需暗中调五千司州军精锐入洛阳,便能完成清君侧,待将十常侍一党尽数诛杀之后,再一纸诏书送来河内郡,” 说着,张使君看向毕岚,低声道:“毕常侍觉着,本使君又该如何抉择呢?” 张昊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一旦何进一党发起清君侧,在洛阳城内,并无兵马的十常侍一党将如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事后, 他张昊又怎会为了已成尸首的十常侍一党,与何进的二十万司州军鱼死网破呢。 毕岚眯了眯眼睛,沉声道:“那张使君认为,咱们应该如何做呢?” 张使君微微一笑,淡淡道:“让朝廷供给我十万大军的粮饷,允我在河内郡自行招募兵马,冀州军在司隶的地位越重,何进越不敢轻举妄动; 其次,我随毕常侍入洛阳,若我在洛阳,何进一党更加不敢对咱们发难了,一旦我在洛阳出了事,别说河内郡的几万冀州军了,恐怕冀、青两州的兵马都得朝着洛阳城蜂拥而来。 届时,何进一党将面对我麾下二十余万骁勇善战,久经战阵的大军,疯狂的报复。” 毕岚眉头紧锁,怅然道:“国库空虚,可拿不出十万大军的粮饷……” “别闹了,陛下的私库里可是有粮草百万石,金银珍宝无数。” “若你在河内郡自行招募兵马,何进一党必会发难,甚至连陛下亦会猜忌于你。” “只要有中常侍大人从中斡旋,相信陛下是不会猜忌于我的,至于何进一党,我自会想办法对付他们。” “此事牵扯甚巨,杂家做不了主,得由中常侍大人定夺。” “毕常侍虽然做不了主,但以中常侍大人对毕常侍的信任,只要毕常侍这边能够为在下美言几句,想必此事亦能成。” 毕岚神情一凛,盯着张使君,厉色道:“张使君此举,到底意欲何为啊,莫不是以为杂家是你张使君的下臣?” “哼哼,”张使君冷笑道:“毕常侍又何必将话说得如此难听呢?” 张使君喝了一口茶汤后,接着说道:“如今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若是没有我手里的这二十余万兵马,何进一党早就对你们痛下杀手了; 我手里的兵马越多,势力越大,你们才越安全。 待陛下百年之后,无论是哪位皇子继位,宫里都是你们说了算,何虑只有?” “呵呵……”毕岚掩嘴一笑,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皮笑肉不笑道:“看来张使君是想做权臣呐,野心倒是不小呢。” “权不权臣的吴所谓,我就是想知道,待中常侍大人归天之后,伴君的位置,毕常侍就没有一点点想法?” “……”毕岚不由的怔住了,一时哑口无言。 宫里内侍之间的争斗,虽不比朝堂党争的激烈,但论阴暗、残酷、血腥,宫内的斗争更甚。 往往一个身位的差距,便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宫里内侍众多,为何只有十二位常侍能够站在塔尖,还不是因为他们都是踩着别人的肩膀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虽然做到了常侍的位置,但在他们的头顶上,依然还有一个人压着他们,这个人就是中常侍张让。彡彡訁凊 只要张让愿意,他们这些常侍随时能被下面的人顶替之,甚至他们的生死往往只是张让的一个决定。 大家都是少一个卵子的人,谁又比谁爷们儿呢,如果能踩别人,谁又愿意被人踩呢。 毕岚盯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人,他突然间开始有些畏惧了, 他畏惧的不是对方州牧的身份,也不是对方手里的兵马和权势,而是畏惧对方竟能在如此年纪,撩拨起自己尘封已久的野心,并让自己觉得,只有对方可以帮助自己。 张使君微微一笑道:“毕常侍不用着急答复我,你且先想一想,是选择愚忠,还是选择与本使君合作?” 第十三章 朝局 十一月底, 洛阳城内的雪,比往年要来得早一些。 红袖招内,浮香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裙,斜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飘雪。 幽姨皱着眉头,起身来到窗边,将半扇打开的窗户给合上了,嗔怪道:“初冬的寒气最是浸人,你可别着凉了。” 浮香托着腮,问道:“幽姨,河内郡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幽姨怅然一叹道:“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位啊?” “谁惦记他了,我只不过是关心如今的局势罢了。” 幽姨瞥了浮香一眼,开口道:“怀县那边传来消息,张使君的六万冀州军两日前已经进驻怀县了。” 浮香眼眸一亮,回头看向幽姨,按捺住心中的欣喜,问道:“那张使君什么时候来洛阳?” 幽姨盯着浮香,眼含深意,没有说话。 浮香娇嗔道:“幽姨,您是知道的,如今朝堂上党争得厉害,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了,若张使君再不来洛阳,恐怕会影响主人在洛阳的布局。” 幽姨白了浮香一眼,没好气道:“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浮香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幽姨叹道:“浮香,主人派来的人不日就会抵达洛阳,到时候,你可收敛着点儿,若是让人瞧出了你那点儿心思,主人不会饶了你的。” 浮香眉头一挑,凑到幽姨的身边,低声问道:“主人和张使君是什么关系啊?” 幽姨神情一凛,刮了浮香一眼,沉声道:“你忘了主人定下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叩门声。 “进来。”浮香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领,将身子坐正。 一名红袖招内院的侍女躬身走了进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封了蜡的精巧竹简,放在了桌案上,说道:“李掌柜差人送来的。” “知道了。” 侍女躬身出去了。 浮香和幽姨对视了一眼, 这个李掌柜便是太平内卫派驻在洛阳的密谍,李历, 李历在洛阳城内经营了两处酒楼,三处茶肆,其中一个叫开源酒楼,就在主街上,离红袖招不远。 浮香拿过竹简,打开来看。 片刻后,浮香将竹简交给了幽姨,脸色极为难看。 幽姨看完后,倒是看不出喜怒,顺手就将竹简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中。 “何进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派出死士袭杀张使君。”幽姨肃然道。 “卫尉钟常,侍御史袁绍皆有参与。”浮香哼声道。 “恐怕不仅如此,这么多死士前往荡阴城,太平内卫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幽姨的意思是……” “恐怕绣衣御史孟俞也有参与,否则不可能将这两三百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往荡阴,就算这些人是分批前往,但死士所用的刀斧,甚至还有弓弩,不可能那么轻易的送进荡阴城。” 浮香眉头一皱,诧异道:“绣衣使也倒向何进了?” 幽姨脸色阴沉的摇了摇头,寻思道:“绣衣使在冀州和青州的人马、据点全都被太平内卫捣毁了,绣衣使损失惨重,孟俞因此记恨张使君,倒也合乎情理。” 浮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对绣衣使动手!” “不可!”幽姨神色一凛,摇头道:“绣衣使传承数百年,底蕴深厚,绝不是咱们一个红袖招能够撼动的,况且红袖招以获取情报为首要,咱们带来的死士在刺杀袁绍时已经损失近半,剩下的绝不可妄动。” 浮香还想说什么,却被幽姨制止道:“我知道你想对孟俞动手,此事或许能成,但对如今的局势并无任何好处,切莫感情用事。” 幽姨心里清楚,以浮香的智谋,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因为遇袭的是张使君,浮香这才乱了方寸。 得到提醒的浮香,这才冷静了下来,但若就此放过这些人,是绝无可能的。 浮香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太平内卫那边已经知道了此事,咱们只需提醒他们留意孟俞和绣衣使即可,至于是否对他们展开报复行动,有他们自己决定即可。” 幽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浮香接着说道:“使君的六万冀州军进驻怀县之后,何进一党对十常侍的动作应该会有所收敛,一旦双方都消停了,使君所处的位置就会显得有些晃眼了。” “你想怎么做?” “给何进一党添把火,只有让朝堂上的党争越激烈,使君大人才会得到十常侍的重视。” 幽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里甚是满意。 浮香不愧是主人看重之人,虽然在情感上有些儿女之态,但其筹谋之能的确非常人所能及。 “幽姨,你且瞧着吧,明日这朝堂上的局面定会让人意想不到的!” ……………… “今日早朝,还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没想到那太尉张延竟然帮着何进那厮说话!” 赵忠眉头紧皱,疑惑道:“大人,这张延不是一直向着咱们调冀州军入司隶的吗,怎么今日突然改口了?” 张让一脸郁结之气,没有说话。 毕岚看了一眼赵忠,又看了一眼张让,思忖道:“张延这人,虽然心里向着张冀州,但到底是汉臣,陛下本就不愿动用私库中的粮饷给冀州军,张延这么一说,倒是让陛下舒坦不少。” “呵,”赵忠心中气急道:“这张延倒是会做人啊!” 张让看向毕岚,低声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凉州局势,虽然暂时稳定了,但叛军势力还在,若咱们无力清剿,待叛军缓过气来,必然再度南下,届时陛下又得仰仗何进一党,咱们只能伏低做小。” 说着,毕岚看向张让,正色道:“是以冀州军决不能离开司隶,冀州军在,咱们才有与何进一党叫板的底气,而陛下也不会再偏袒何进了。” “你说的不错,”张让点了点头,但接着又忧虑道:“只是张昊那厮提的条件也太过分了, 任其在河内郡招兵买马,还要让朝廷提供十万大军的粮饷给他们,这不明摆着是要让杂家从陛下的私库里抠出来嘛! 这张昊,坐拥冀、青两州之地,青州就不说了,那冀州如今是何等面貌别以为杂家不知道,两年的经营,再加上两个月前的大丰收,冀州囤积的粮草何止百万石; 还有那太平商号,上半年孝敬给咱的银子,是去年一年的两倍,杂家就不信他太平商号能少得了十万大军的饷钱?” 毕岚看了看左右,凑到张让身边,压低声音道:“大人,张冀州的实力越强,咱们……才越安全啊……” 张让不由一怔,惊疑的看向毕岚…… 第十四章 眼睛 “大人您想,张冀州和他那六万冀州军是受您的要求进驻河内郡的,至少在明面上,大家都会认为张冀州是大人您的人,有他在,何进一党便会投鼠忌器。”毕岚说道。 不等张让开口,一旁的赵忠率先说道:“可张昊那厮,是条喂不熟的狼,他如今坐拥两州之地,麾下带甲之士二十余万,可不见得会乖乖的听咱们的话啊。” “赵常侍多虑了,”毕岚笑道:“这张冀州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外臣,且又是黄巾出身,别说咱们洛阳城里的达官显贵们了,就连那些个士族都不屑与其为伍,何况支持他呢。 没有朝廷官员的支持,又没有士族的帮衬,这张冀州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兵头子, 若再没了咱们的提携,随便给他扣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这天下勤王之师何止百万,饶是张冀州用兵如神,恐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赵忠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张让。 张让微微点了点头,问道:“毕岚,你意欲如何做?” 毕岚沉吟道:“既然张冀州要钱要粮,咱就给他,也允他在河内郡自行招募兵马,但咱也有个条件,那就是让张冀州本人来洛阳。” “让他来洛阳?”赵忠诧异的看向毕岚。 毕岚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让张冀州来洛阳,原因有二。” “愿闻其详。”张让。 “一来,张冀州在洛阳,也就相当于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二来,张冀州在洛阳,冀州军在河内郡,何进如果要对咱们动手,就得顾忌北边的冀州军了。” 张让点了点头,看向毕岚,说道:“不错,此事就由你去办吧。” “那粮饷的事?” “此事杂家会与陛下说的。” 说着,张让又是一阵叹息,开口道:“最近陛下的身子不太爽利,太医院的人也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那协公子的事……?”毕岚询问道。 张让摇了摇头,道:“此事杂家也想过,但此时跟陛下提起,是有不妥。” 三人又寒暄了一阵后,毕岚和赵忠便躬身告退了。 两人走后,张让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他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眼眸低垂,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想什么。 良久, 一名内侍推门进来,躬身禀报道:“大人,潘校尉来了。” “让他进来吧。” 由于是在宫内,潘肃这样的外臣,若非皇命是不能擅自进宫的,况且现在是晚上,外臣留宿宫内,是要杀头的。 好在张让在宫中的势力,已经可以做到只手遮天了,哪怕是潘肃这样的外臣,也能悄无声息的带进来, “末将潘肃,拜见中常侍大人。” “起来吧,” “是,” 张让抿了一口茶汤后,看向身子微躬的潘肃,淡淡道:“听说你们在荡阴城见到张冀州了?” “是,” “张冀州和毕岚之间,有无不妥之处?” 潘肃眉头微皱,答道:“并无不妥之处。” “他们二人可有单独相处过?” “在驿馆时,张冀州和毕常侍有过单独谈话,但也不是两人,还有一个女人,似乎是张冀州身边的贴身侍女。” “他们说了什么?” “张冀州在询问洛阳城内的情况,似乎是疑惑大人为何调冀州军来司隶。” “毕岚是如何说的?” “末将不知,毕常侍回答的时候,末将已经被支开了。” 张让眯了眯眼睛,陷入了沉思。 等了许久,潘肃没见张让问话,便躬身拜道:“末将觉着,张冀州这人行事多变,但大人亦可利用之。” “哦?”张让好奇道:“潘校尉何出此言啊。” “禀大人,张冀州曾问过毕常侍,荡阴刺杀一案背后的主使是谁,当时毕常侍虽没有明言,但张冀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更何况之前他和袁绍之间并不怎么对付; 是以张冀州绝不可能站在何进一党那边,若大人能够加以利用,张冀州或可成为大人手里的一把尖刀。” 张让咧嘴一笑道:“你当这一个校尉,倒是委屈你了。” “末将不敢,若有言之不当之处,还请大人指正。”潘肃躬身道。 潘肃心里也是有些小心思的, 自从自己这颗埋在西园禁军中的暗棋被张让给启用之后,自己在禁军之中便受尽了排挤,不仅如此,往日一些交情还不错的同僚,也都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他。 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很是煎熬。 他原本指望着张让能够将他调走,或者让他带着麾下的一营兵马驻防在洛阳城外的关隘,哪怕日子清苦一点,也好过在西园受气。 但是张让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让他继续在西园待着。 当然, 他也知道, 他麾下的这一营兵马是十常侍在河南尹内唯一能够调动的,虽说真有什么事,他这一营兵马不过两三千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甚至一旦有异动,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 可对于张让来说,有,总比没有的好。 在得知张让调冀州军进驻河内郡时,其实潘肃心里是赞成的,最起码他现在是有友军了。 友军越强大,他这支孤军也就越踏实。 当然,一有机会能够在张让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他也不会放过, 毕竟……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得到张让的重用,那也是好的。 “行了,”张让淡淡道:“杂家知你的难处,也知道你的那些个心思。” 潘肃心中一紧,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张让接着说道:“待杂家除掉何进一党之后,卫尉的位置,便是你的了。” 潘肃一听张让有意将卫尉的位置给自己,心中欣喜,赶紧拜谢道:“谢大人赏识。” “有一事,杂家要交给你去办。” “请大人吩咐,末将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不负大人所托。” 张让颔首道:“不日,毕岚便会与你去怀县接张冀州来洛阳,杂家要你盯着毕岚,看他是否与张冀州之间有什么勾结。” 潘肃神情一凛,应声道:“是!” 第十五章 筹谋 函谷关,门楼内。 袁绍正研读着手中的经卷,许攸与逢纪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主公,洛阳那边传来消息,张昊带着六万冀州军已经抵达怀县了,看来荡阴的刺杀失败了。” 袁绍没有搭理许攸,没有说话。 许攸皱了皱眉,与逢纪面面相觑后,许攸又道:“主公,如今冀州军进驻河内郡已成定局,大将军那边若再想除掉阉宦党羽,就难了啊。” 袁绍依旧自顾自的研读经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逢纪也是有些好奇,纳闷儿道:“主公,您为何就不着急啊?” 袁绍抬眼看向许攸和逢纪两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经卷,开口道:“刺杀一事,咱们虽然参与了,但却不是主谋,若张昊那么好杀,又怎能坐大至此。” 说着,袁绍倚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额角,喃喃道:“冀州军进驻河内郡已成定局,又如何? 这天啊,塌不下来, 就算塌下来了,也有何进顶着,关我袁某人什么事?” 许攸皱眉道:“主公啊,话虽如此,但咱们与那张昊已然因为管亥之事结了仇,若不借助大将军之势除掉十常侍一党,咱们又如何去对付张昊啊。 如今的张昊,坐拥冀、青两州之地,兵马二十余万,皆是骁勇善战之辈,其麾下更是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恐怕再过两年,就算是除掉了十常侍,仅凭大将军手里的十余万司州军,甚至是兖州军、豫州军,也难以与之抗衡啊。” 袁绍皱了皱眉,颔首道:“你之所言,也不无道理,可事已至此,咱们又能如何啊。” 许攸也是一脸凝重,沉吟片刻后,厉声道:“好在洛阳城内的禁军和城外的司州军皆由大将军掌控,若大将军能让钟卫尉率领西园那支禁军以清君侧之名逼宫……” “逼宫!?”袁绍怒斥道:“许攸,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许攸眯了眯眼睛,沉声道:“陛下亲小人远贤臣,任阉党专权,非明君之道, 若主公能够说动大将军以清君侧之名带兵进宫,先诛杀黄门、中常侍等阉宦,再废掉陛下,立其子刘辨为帝,大将军必然应允……” “许攸,休要再胡言乱语!”袁绍斥责道:“我袁氏四世三公,皆是大汉之忠臣,怎可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主公!”一旁的逢纪躬身拜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说着,逢纪沉声道:“自中平元年二月,黄巾起事之时,那张昊不过数千兵马,便能与数万官军周旋,以微弱兵力击溃了董卓的三万官军精锐,仅仅不到三年时间,张昊便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坐拥两州之地,手握二十余万兵马。 现如今,又有十常侍一党在朝堂上为其摇旗呐喊,恐怕不出两年时间,张昊便能拿下并州,图谋幽州,从而虎视司州, 届时,天下还有谁人能抵挡得住张昊数十万大军南下?” 袁绍惊疑的看向逢纪,问道:“并州?” “没错,”许攸肃然道:“属下有一故友在并州刺史张懿麾下做事,今日收到他的来信,才得知有两万兵马从冀州而去,与并州的张宝并肩作战。” 许攸看向袁绍,淡淡道:“主公可知,这两万兵马是何人率领?” “是何人率领?” “正是当初的天公将军张角,和屠戮义真将军以及两万官军的黄巾渠帅雷公。” “此事当真!?” 许攸呵呵笑道:“如今并州军十二万兵马已经与七万黄巾军交上了手。” “哼哼,”袁绍笑道:“并州军长年征战,张懿也非庸人,以十二万兵马对七万黄巾军,岂有不胜的道理。” “主公,”许攸焦急道:“张角和张宝二人,一个是张昊的父亲,一个是张昊的二叔,张昊岂会让自己的亲人在并州出事!” 袁绍不由一怔,眼睛死死的盯着许攸。 许攸神情凝重道:“并州军虽然两倍于黄巾军,但并州北部有羌胡作乱,南边的上党郡亦出现了两股悍匪,劫掠粮道,并州战事已陷入了焦灼之态。” “朝廷可知道并州之事?”袁绍问道。 “并州刺史张懿早就向洛阳求援了,可朝廷的兵马还在凉州平叛,大将军的十余万司州军有拱卫京师之责,轻易不敢擅动,只能让张懿自行处置。 主公试想, 一旦并州的黄巾军处于绝境,冀州军必然打着驰援的名义出兵并州,届时,青州的戏码将会在并州重现。” 袁绍深吸一口气,叹道:“许攸,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许攸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开口道:“劝说大将军以清君侧之名,带兵入宫,诛杀阉宦,逼迫陛下让位于其子刘辨; 只要阉党一除,张昊亦不过是一个大点的诸侯罢了,届时,咱们便可劝说大将军亲率十余万司州军北上,连同兖州军和豫州军以及幽州的公孙瓒,对冀、青两州进行南北夹击。 除此之外,主公还可联系冀、青两州的士族同时发难,咱们里应外合,张昊的大军必然土崩瓦解。” 袁绍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一旁的逢纪,问道:“元图,你怎么看?” 逢纪沉吟道:“许攸之计虽然诡谲,是一步险棋,但若事成,主公则可获得天大的好处。” 袁绍点了点头,没有表态。 许攸和逢纪将目光看向袁绍,他们在等待袁绍的选择。 良久, 袁绍看向两人,神色凛然,沉声道: “正所谓,富贵…………” ……… “只能险中求了!” 周旌用剑指着地图上标识的洛阳城,对一旁的大将军何进和卫尉钟常道: “剿灭阉党,立皇子刘辨为帝,收复冀、青两州,唯有此举!” 何进和钟常神情凝重,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火星子。 如今, 负责皇宫守卫的光禄勋李卫是何进一党的人,洛阳城内的西园禁军掌握在钟常的手里,洛阳城外驻扎的十余万司州军也都为何进马首是瞻。 以清君侧之名,带兵进宫,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甚至可以做到兵不血刃。 当然, 西园禁军中的那一营潘肃的兵马,钟常根本不放在眼里,一旦起事,他有信心将潘肃的那一营兵马围堵在西园之内,一个都跑不出去。 “大将军,一旦事成,您便是第一功臣,国之柱石!”钟常称赞道。 何进也不傻,陛下退位之后,自己的侄子刘辨继位,刘辨不过十三岁,就算自己的妹妹垂帘听政,整个朝堂也是自己说了算, 到那时,自己真的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念及于此,何进的嘴角微微扬起…… 第十六章 北芒道 中平四年(公元187年)一月, 年关将至,各州郡官吏送往洛阳的财物,络绎不绝。 大多都是一些颇有家产的士族官吏,和一些从京师外派出去的官吏准备的一些年货。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这样,目的就是联络一下洛阳城内的人脉,若有可能,在人事上做一些调动。 那些个在外面的官吏都想被调回洛阳,就算不能调回洛阳,在河南尹、京兆尹,哪怕是右扶风、左冯翊谋取一个官职,就算是平调,他们也是愿意的。 毕竟人往高处走,那也是一步一步的来,先调到司隶,方便去洛阳走动,待到时机成熟,再往洛阳调。 “谁说朝廷一穷二白,朝廷的财富都在这里呢。”张昊戏谑道。 毕岚微微一笑,道:“此次张使君进洛阳,做何感想啊?” “呵呵,我可不敢想,不敢想啊!” 毕岚不由一窒,撇了撇嘴,嗫嚅道:“张使君莫要打趣杂家。” 张昊看着沿路的车队,皱了皱眉,问道:“每年年关将至时,各地的礼货都会往洛阳送,难道他们就不怕被山贼劫掠了?” “这些个车队把头聪明着呢,提前准备好了银钱打点,那些个贼匪拿了好处,自然也就放行了。” “哦?”张昊揶揄道:“你们司隶的山匪这么仗义?” “不是这些山匪仗义,而是这些山匪知道,这些个东西都是送往洛阳的,若是劫了,朝廷必然会派兵围剿,朝廷的颜面,不容有失。” “朝廷在乎的不是什么颜面,而是这些箱子里的财货吧。” 毕岚笑而不语。 跟在身后的潘肃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人,不由提醒道:“使君大人,毕常侍,前面就是北芒山口了,咱们还是赶紧通过为好。” 张昊回头看向潘肃,问道:“潘校尉,这北芒山可是有什么来头?” “这北芒山绵延数百里,群山峻岭中,大小山寨三十余座,山匪数千人,咱们……”说着,潘肃看了看周围五十余骑力士营甲士,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五十余骑禁军士卒,担忧道:“咱们可不像那些个车队,准备好了银两去打点; 万一遇上了山匪,咱们这些人难免会引起误会。” 张昊看向一旁的毕岚,皱眉道:“北芒山的南边就是洛阳城,这一带山匪横行,何进的司州兵不管,朝廷的西园禁军也不管吗?” 毕岚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张使君有所不知,这北芒山中的山匪,大多都和城内的一些达官显贵有些交集,有时候走私一些私盐什么的,那些个山匪也会搭把手; 况且,谁都有些不怎么干净的事情需要找人做,而那些山匪,只要给钱,便能做。” “不怎么干净的事情?”张昊咧嘴笑道:“比如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彡彡訁凊 “使君大人说笑了。”毕岚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毕岚有意岔开话题,便问道:“使君可知咱们走的这条北芒道,流传着一个故事吗?” “哦?”张昊笑道:“我喜欢听故事。” 毕岚讲述到: “这北芒山啊,山不高,也不险, 但是从平阴至平县再到洛阳,只有一条路,称之为北芒道。 光武帝攻洛阳时,曾派遣一支两万人的奇兵走北芒道,试图奇袭洛阳…………” ………… “……却没想到王莽的军队早就埋伏在北芒道两边的山头上,虽只有兵力五千,却将这支两万人的精锐甲士杀得大败而逃。” “大当家的,咱们这些人虽只有五六百号人,劫掠从此路过的车队,倒也是手到擒来啊!”罗三摇晃了一下手里的大砍刀,笑道。 “罗三,大当家的没有让咱们劫掠车队,只要给了咱们过路费,便可放他们离开。”赵四哼声道。 “赵四,你少跟我搁这儿放屁,你把你那对招子擦亮一点,他们给的那些过路费,还不够咱们买粮食的呢,他们板车上拉的大箱子,才是最值钱的。” 说着,罗三看向大当家,低声道:“大当家的,我听说黑鸦寨昨日便劫了一支车队,可是发大财了,整整两箱金银呢,其他的珠宝首饰,可不比洛阳城里太平商号卖得差啊。” 大当家的瞥了罗三一眼,温怒道:“三儿,咱们虽然是山匪,但也是盗亦有道,咱们也是有原则的,只要给了过路费,咱们便放他们离开,这是规矩!” “是,”罗三撇了撇嘴,悻悻的走到了一边儿。 赵四见罗三吃瘪了,心里一乐,凑到大当家的身边,谄媚道:“大当家的,最近咱们手里的确是有些紧,要不咱们这次多要点儿过路费?” 大当家的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颔首道:“行吧,能多要就多要,若是人家不给,咱们也不能用强!” “明白!”赵四嘿嘿一笑,应声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身影辗转腾挪,在这山林间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候老六回来了。”赵四笑道。 很快,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来到了众人面前,拱手道: “大当家的,车队来了!” “好!”大当家的大手一挥,朗声道:“弟兄们,准备做事!” “等等,”侯老六皱着眉头,说道:“大当家的,这支商队……有官军护持,点子有些硬啊。” 侯老六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 往年的车队,可没有官军护持,难不成这次要空手而回了? “侯老六,你看清楚了吗?”赵四问道。 “看清楚了,总共一百骑,有五十骑应该是西园的禁军,只是另外五十骑……” “另外五十骑怎么了?” “另外五十骑皆是黑衣黑甲,头戴虎面黑缨兜鍪,他们背着圆盾,马上挂着短弩,腰间配着长刀,看模样倒是挺唬人的……”侯老六担忧道。 罗三扛着大砍刀,嘲笑道:“侯老六,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会被人家的穿戴给唬住,你的胆子,不会忘在窑姐那里,忘带出来了吧。” “罗三,你行你去啊!”侯老六没好气道。 “够了!”大当家神情凝重道:“六儿,带我去看看!” 第十七章 打劫 “大当家的,这黑衣黑甲的,还真挺邪乎的……”罗三看着远处的山道口,悻悻道。 “哼!”侯老六翻了个白眼。 “大当家的,风紧扯呼?”赵四提议道。 大当家瞥了赵四等人一眼,没好气道:“你们就这么点儿出息,难怪这两年咱们清风寨越混越差。” 罗三嘟囔道:“还不是大哥交代的,说让咱们低调一点……” “我爹都死了两年了,咱们再低调,就被别的寨子给吞并了!”大当家没好气道。 赵四嘿笑道:“寨子没了就没了,只要大当家的安好,咱们哥仨也算是给大哥有了交代。” “是啊是啊,”侯老六附和道:“寨子哪有大当家的重要呢。” “你们……”大当家气急。 “大当家的消消气,”罗三建议道:“要不这一波,咱们就放过吧……” “对呀对呀,”侯老六附和道:“放过这一波,咱们在等后面的车队就是了,咱们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三儿和六儿说的没错,”赵四颔首道:“这柿子和奶馍馍一样,还是软的好捏。” 罗三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赵四,问道:“赵四,你捏过硬的奶馍馍?” “闭嘴!”大当家怒斥道:“咱们这是在打劫,你们能不能严肃一点!” “没错,你们严肃一点!”侯老六附和道。 大当家瞥了一眼侯老六,温怒道:“咱们是山匪,哪有遇到肥羊不打劫的,进了这北芒道,就得按照北芒道的规矩来,就是冀州的那个黄巾少主来了,也得给我奉上百八十两银子才能走!” 罗三等人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既然大当家的说要抢,那就抢呗,反正对方就百骑,他们这边五百多号人呢, 再说了, 这里是北芒山,此地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他们都极为熟悉,哪怕对面都是骑兵,那又如何,在这里,他们有很多种办法,对付这些骑兵。 …………… “咦?”张昊疑惑道:“这些车队怎么不走了?” 毕岚眉头微皱,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应该是在等山匪出来,”潘肃上前说道。 “哈?”张昊不由一愣,诧异道:“哪有人主动等山匪打劫的?” 潘肃解释道:“这北芒山有北芒山的规矩,来往的商队和车队,主动奉上过路费,也算是一个态度,若是直接过去,很有可能被以为是闯关。” “那咱们也在这里等候?”张昊问道。 潘肃一愣,没有说话。 毕岚苦笑道:“难不成咱们也要奉上过路费?” 就在这时, 前方山道两旁,突然冒出了数百人,这些人衣衫破旧,手中的兵器各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 再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没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吃一顿饿两顿一般。 用乌合之众形容他们已经算是夸奖了,与张昊这边的力士营甲士和西园禁军相比,这些山匪可称之为难民。 紧接着,一伙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女人, 若论五官来看,这个女人的模样倒也不错,只是皮肤有些粗糙,说像一个容貌不错的农妇,也算贴切。 只是让人有些诧异的是,这女人的双肩,扛着两扇门板大的斧头,给众人极强的视觉冲击。 她骑在一匹马上,这马骨瘦嶙峋,驼一个女人,和两扇门板大的斧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张昊真担心这马儿再多走几步,可能就倒下了。 “打劫!”女人朝着张昊他们朗声吼道。 张昊和毕岚等人不由眉头一皱,心道,这女人的嗓门儿倒是不小,中气十足的。 力士营的甲士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隐隐间已经将他们的使君护在了中间。 “结阵!”潘肃一声大喝,策马上前。 五十骑禁军骑兵立刻来到了前方,以自家校尉为矛头,摆出了冲锋的楔形阵。 见这些官军摆出了战斗姿态,大当家也不怯, 只听罗三神情一凝,伸手捏住下嘴唇,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彡彡訁凊 听见哨声的山匪们,但凡手持长兵器的匪徒纷纷上前,以女人为中心,也组成了一个楔形阵,手中的兵器朝前举着。 见此, 张昊等人不由眉头一皱,这是步卒防备骑兵时所用的楔形军阵,若是对方手中的兵器都换成长戟,哪怕对方只有三百号人,也足以防备自己这边五十余骑的冲阵, 况且两边的山上,还有两百号人,他们手里拿的是飞流石。 这种飞流石,就是一根半丈长的绳子,末端绑着一枚石头, 使用时,先在手中抡几圈蓄力,接着再松开绳子,末端的石头便会带着巨大的惯性,飞向敌人。 虽然没有箭矢的杀伤力强,可若是两百枚石头朝着他们头上砸过来,恐怕非死即伤。 若是将末端的石头换成一罐火油,那张昊这边只能遛遛球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站在前面的潘肃,面露凝重,看着对面的防御阵型,又看了看两边山上蓄势待发的飞流石。 潘肃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唾沫,冲阵的指令,到了嘴边,怎么都发不出去。 “使君,让我带十名力士营甲士冲阵,保管将那贼首给擒住。”赵云开口道。 “还没到那一步。”张使君淡淡道。 就在这时,旁边车队领头的中年男人一路小跑过来,神情慌张的朗声喊道:“这位女英雄,过路的银两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中年男人将手里的包袱扔了过去。 候老六快步上前,捡起包裹后,又回到了女人的身边,打开包裹,看了看,又掂了掂,估摸着数目差不多,便对骑在马上的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朝着远处的中年男人抬了抬下巴,朗声道:“你们可以走了!” 中年男人回过头,朝着身后的车夫们挥了挥手,车夫们自然不会拖延,赶紧一扬马鞭,赶紧启程。 见车队重新启程后,中年男人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看向张昊等人,好心提醒道: “贵人,按照北芒山的规矩,只需白银百两即可通过……” 张使君朗声问道:“我们身上都没有带银子,可否暂借我等……” 不等张使君把话说完,中年男人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张使君。 第十八章 贼首郑姜 张昊等人眼巴巴的看着人家车队把头离开,众人心中皆是一凉,看来今日少不了要硬闯了。 “喂!”女人朗声道:“若你们没有带银子,就将你们携带的干粮、短弩、兵器留下。” 罗三一愣,不由低声提醒道:“大当家的,为何只留下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他们身上的甲胄才是宝贝呢。” “三儿,你糊涂啊!”赵四皱着眉头,提醒道:“私藏甲胄可是重罪,你就不怕朝廷派官军来围剿咱们,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没错儿!”侯老六点头道。 毕岚皱了皱眉,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张使君。 “使君,要不咱们……” “毕常侍,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将兵器留给他们吧?”张使君没好气道。 毕常侍一时语塞,没有说话。 张使君深吸一口气,看向那女人,大声说道:“这位姑娘,咱们的确没有带银子,若姑娘肯高抬贵手,待我进了洛阳城,定会让人奉上五百两银子,以做酬谢,如何?” “呵呵,本姑娘可不傻,万一你进了洛阳城,不认账了,姑奶奶我找谁去要银子!” “姑娘放心,我不缺这五百两银子,定然不会赖账的。” “不行,要么打,要么留下兵器、干粮滚蛋!”女人的语气强硬,掷地有声。 张使君皱了皱眉,朗声问道:“敢问姑娘是哪座山寨的,姓甚名谁啊?” “姑奶奶是清风寨大当家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郑姜!” “郑姜?”张使君诧异的看向远处的女人,皱眉道:“你说你叫郑姜?” “没错,可听过姑奶奶的名号?”女人朗声笑道。 张使君见这郑姜豪气肝肠,心道,没想到真有郑姜这人……也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穿越的缘故,改变历史,还是历史上真有这号人。 他所知道的郑姜,单挑极为厉害,也是不知道现实中,是否真的如此。 张使君眉头一挑,当即说道:“听闻郑大当家的武功盖世,身手不俗,可敢与我麾下之人一战,若你赢了,我等自会放下兵器、甲胄、干粮,赠与你们; 可若是郑大当家的输了,可否放我等离去啊?” 郑姜眉头一皱,有些迟疑。 反观罗三和赵四两人,则是一脸的忍俊不禁,他们可是知道大当家的厉害, 别看大当家的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实则力大无穷,手中所使的绯红双斧更是有开山裂石之威,就连罗三、赵四、侯老六加起来,也是不敌的。 但是侯老六却是有些担忧道:“大当家的,对面那些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哼!”郑姜冷哼一声,朝着对面喊道:“比就比,但是不能骑马!” 郑姜对自己的身手倒是有自信,这北芒山匪寨大大小小数十座,鲜有郑姜之敌手。 刚才郑姜之所以犹豫,还是因为自己胯下这匹老马,若不是为了图个体面,她才不会将寨子里唯一的一匹马给骑出来呢。 万一在交手中,这匹老马拖了后腿,自己输了阵是小事,将马儿累死了,以后可就没有体面了。 张使君微微一笑,侧头看向赵云,问道:“不骑马,与其交手,有把握吗?” 赵云看向远处的郑姜,嘴角一扬,笑道:“三招之内,必取其性命!” “别啊!”张使君急忙阻止道:“击败即可,且莫伤她性命!” 赵云疑惑的看向张使君,心道,难道使君大人又起了招揽之心? 黎悦斜眼看向张使君,眼神中多少带着一丝不快。 毕岚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子龙,你也要小心,别受伤了。”张使君关切道。 赵云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提着铁胆亮银枪向前走去。 郑姜看到对面走出一个提着长枪的白袍郎君,轻蔑一笑,下了马,嘱咐罗三道:“三儿,照看好我的体面,不是,马。” “大当家的小心!”罗三颔首道。 “大当家的,对面那人可不是善茬,若是不敌,赶紧回来!”赵四关切道。 “没错!”侯老六。 郑姜走上前,在距离赵云十步的地方,停下了,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轻笑道:“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就是不知道中不中用。” 赵云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郑姜本想与其聊上两句的,但见对方是个闷罐子,也没了聊下去的性质,便不耐烦道:“你是何人,姑奶奶斧下不收无名之辈。” “我乃常山赵子龙!” “赵子龙?”郑姜笑道:“名字不错……” “聒噪!”说完,赵子龙纵身一跃,一招蛟龙探海,朝着郑姜的面门刺去。 郑姜眼眸一凝,挥舞着手中双斧迎了上去。 毕岚见那赵子龙和贼首缠斗在一起,几个回合下来,竟然斗得旗鼓相当,心中担忧,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张使君。 却见张使君皱着眉头,伸长了脖子在观战,不由问道:“赵将军能行吗?” “我家子龙,一片赤胆可平乱世,一杆长枪可定江山呐!”张使君感慨道。 “那使君为何一脸担忧的模样?” “我是在为那郑姜担忧,担心子龙一枪将她斩杀了。” “…………”毕岚。 一旁的黎悦没好气的瞪了张使君一眼,嘴唇微嘟。 “黎悦,你觉着那郑姜的身手如何?”张使君问道。 他不懂武艺,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只能问身旁的黎悦。 而黎悦则会充当解说,替张使君分析战况。 就像是后世看球,女朋友不懂又爱问,男朋友为了顺利看球,只得在一旁耐心的解释和介绍。 “那个叫郑姜的,虽然力道很强,施展的也都是一些大开大合的招式。” “哦,主打的就是一个大力出奇迹……呃……一力降十会!” 黎悦瞥了张使君一眼,接着说道:“子龙的枪法自是没得说,若是全力施为,郑姜在其枪下走不了三十个回合。”m.33qxs.m 张使君点了点头,开口道:“能在子龙枪下走三十个回合,看来这郑姜战力不俗啊。” “使君大人又起了招揽之心?” 张使君颔首道:“若能将郑姜招揽过来,我麾下岂不又能添一员猛将。” 亦就在这时,赵云一枪挑飞了郑姜的左手斧,枪尖直抵郑姜的咽喉处…… 第十九章 只看戏,不上台 被枪尖抵住咽喉,郑姜惊骇不已,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从小到大,将周边山寨的好手都欺负了个遍,还没输过, 谁曾想今日,却输在了这个叫赵子龙的枪下。 远处的罗三等人不由一惊,眼瞅着自家当家的落败了,众人心中惊惧,一时间也不敢有所异动。 “你输了,还要再打下去吗?”赵云淡淡道。 “姑奶奶我只是一时大意,咱们再来过。”郑姜不服道。 “就算再来,结局也是一样,”赵云看着郑姜,宽慰道:“能在我的枪下走三十个回合,你已经很厉害了。” “…………”郑姜。 “我家使君有意留你性命,否则此时你早就成我枪下亡魂了。” 郑姜皱了皱眉,望向远处的张昊,眉头一挑,开口道:“留我性命,莫非你家使君看上姑奶奶我了?你家使君模样倒是不赖,但年纪太小了,姑奶奶可看不上他。” “…………”赵云一时无语,叹了口气,将枪收回,转头看向张昊。 张昊骑着火流星,走了过来, 为了安全起见,在距离赵云还有二十步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郑老大,用你的性命,换我等通过,可好?”张使君含笑道。 “不行,”郑姜将斧子扛在肩上,摇头道:“我的性命可不值钱。” “那你想要什么?” “要钱,要粮,要兵器!”郑姜朗声道。 “要钱要粮,我能理解,你们要兵器做什么,难道你们手里的兵器不称手?” 郑姜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依然没有说话。 张使君笑了笑,开口道:“郑老大,我看你麾下这几百号兄弟也是不容易,在这北芒山,有了上顿没有下顿的,不如归附我,你可自领一营兵马,也好过在这里做劫道的山匪。” “你是谁?想让姑奶奶帮你打仗?” “呵呵呵……”张使君微微一笑道:“我乃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张昊,你可听说过?” “你就是那个黄巾少主张昊?” “那是以前的称呼了,现在他们都叫我张使君。” 郑姜皱着眉头,回头看向罗三等人。 张使君继续说道:“当然,郑老大若是想继续过着这般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生活,也成, 只是我等手里并无银钱,待我等回到洛阳,自会让人奉上五百两银子于你。” 郑姜有些迟疑。 “郑老大,我这边可有百骑精锐,甲胄齐全,若咱们双方真要动手,你们可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啊,但凡有人逃回了洛阳,等待你们的便是大军围剿。 你可知本使君在怀县还有六万冀州军,就算荡平这北芒山,也是易如反掌。” 郑姜深吸一口气,怅然叹道:“我父亲就是被官军杀死的,要我投降朝廷,绝无可能。” “投降我,不是投降朝廷……”张使君苦笑道。 “……”郑姜。 “…………”潘肃和毕岚面面相觑。 “多说无益,既然我输了,按照约定,你们可以走了!”说完,郑姜转身往回走。 黎悦来到张昊的身边,微微一笑道:“吃瘪了?” “你好像很开心嘛?” “奴家可没有。” 张使君看着郑姜离去的背影,笑叹道:“郑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半点朱唇无人尝,三斧砍死情儿郎。” “谁是情儿郎?”黎悦脸色一沉,问道。 “比喻,比喻。” 黎悦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 “听说了吗,有一支送年礼的车队在经过北芒山时遇到了山匪。” “我知道,整个车队百来号人,只有几个人逃回来了。” “不是说只要给了过路银子,就能安然通过吗?” “对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些山匪不守规矩。” “要我说啊,朝廷就应该派大军去剿匪。” “哪有那么简单,北芒山绵延数百里,深山老林的,躲个几百号人,官军去了也是大海捞针。” “…………” 李历侧耳听着邻桌的交谈声,皱了皱眉。 坐在李历对面的,是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低声道:“李掌柜,您交代的事情,在下清楚了,若没有别的事情,在下就先告退了。” 李历点了点头,中年男人起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一个矮胖的男人来到李历的身边,低声道:“那人走了。” “算算时辰,东家应该也到北芒道了,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城门口已经安排了人手,若有消息,必然第一时间传回来。” “有车队在北芒山遇袭,往年都没有发生过这等事,我心里有些不踏实。”李历沉声道。 “也是,”矮胖男人颔首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东家回洛阳的时候出事,倒是有些蹊跷。” 男人见李历没有说话,不由问道:“掌柜的,要不我让人去查一下?” 李历缓缓的点了点头,开口道:“你遣人去打听一下即可,东家马上回洛阳了,咱们可不能乱。” “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安排了人手……”说到这里,男人有些迟疑道:“但是咱们的人手还是有些不足,要不……将都亭那边的人召回来?” “不可,”李历沉声道:“都亭那边极为重要,断不可有失。” 男人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李历伸手阻止道:“你且去吧,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是。” 见男人离去后,李历将一枚碎银子放在了桌上,起身朝后门走去。 ……………… 一辆马车停在了红袖招的门口。 侍从上前招呼道:“客官,咱们还没有营业,还请您晚上……” 当侍从见一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时,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赶紧将话口一转,说道:“原来是李掌柜,里面请。” 李历朝对方颔首道:“浮香姑娘可在?” 侍从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带着李历直接朝院内走去。 二楼包厢, 幽姨通过窗缝,刚好看见李历下了马车,笑道:“李掌柜来了。” 浮香眉头一挑,淡淡道:“他亲自过来,一定是有要事相商。” “不管商量什么,咱们红袖招决不能与太平内卫牵扯太深。”幽姨提醒道。 “主人是担心咱们与太平内卫走得太近,引起对方怀疑?” “你知道就好,如今这洛阳城内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其中,这个时候太冒头,对咱们不利。”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这是,外面传来叩门声:“李掌柜来了。” “请他进来吧。”说着,幽姨就往门口走去。 门开, 李历和老鸨打了个照面,老鸨朝李历微微欠身后,离开了。 李历眼眸微眯,待老鸨离开之后,他这才走了进去。 浮香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袍,坐在小桌后面,包厢内的火盆燃得正旺,李历将大氅脱下交给侍女后,将门口的软垫拿起,放在了距离浮香稍远一点的位置,屈膝坐下。 “李掌柜还是这么生分。”浮香笑道。 “男女有别。” “也是,李掌柜也不是寻花问柳之人。”浮香的声音软糯,但语气却有些冷。 李历并未在意浮香的语气,微微笑道:“许久没来红袖招了,浮香姑娘的风采依旧啊。” “托李掌柜的福,奴家这红袖招还撑得住。” 李历一愣,瞬间明白了浮香意有所指,赶紧朝浮香拱了拱手,说道:“上次承蒙浮香姑娘相助,一直没来得及当面致谢,还望姑娘海涵。” “李掌柜说的哪里话,”浮香不动声色道:“奴家心里知道,李掌柜在暗中也是帮红袖招解决了不少隐患的。” “东家吩咐过,浮香姑娘经营这红袖招不易,若能帮衬一下,就帮衬一下。” 红唇微扬,浮香淡淡道:“你们东家真的这么说?” 李历笑着点了点头,道:“姑娘若不信,待东家回了洛阳,姑娘自己去问就是了。” 浮香眉头微挑,忍不住问道:“你们东家何时来洛阳?” “明日便能到。” “这么快?”浮香略感诧异道。 李历眯了眯眼睛,细问道:“姑娘似乎很在意我们东家?” “什么?”浮香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慌张,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李掌柜此番前来,必有要事吧。”浮香按捺住心中起伏的情绪,故作镇定道。 李历重重的点了点头,脸色肃然,正色道:“此次来红袖招,实则是有事相求。” “说来听听。”浮香微笑道。 “如今这洛阳城,形势多变,各方势力皆蛰伏其中,我们太平内卫在洛阳城内的几处据点皆暴露了。” “谁干的?” “绣衣使。” 浮香皱了皱眉,接着微微一笑道:“你们太平内卫在冀州和青州可没少欺负人家,如今你们在绣衣使的地盘上,人家可不得找回场子吗。” “哎,”李历怅然一叹。 “人手都转移了吗?”浮香问道。 “大部分都转移了,但也有几个被绣衣使的差役抓住了。” 浮香神情一凝,放下了茶杯,注视着李历,沉声道:“你们太平内卫可有应对之法?” 这话虽然是问李历的应对之策,实则是在问此事是否牵扯到了红袖招。 毕竟之前刺杀袁绍,是太平内卫和红袖招一起行动的,此事虽然是秘密进行的,但是保不齐有知情之人被绣衣使抓住。 若有人将红袖招给供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自家主子在洛阳城的布局将毁于一旦,她浮香也难逃罪责。 “浮香姑娘放心,我密侦司的人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况且知道红袖招实情之人,洛阳城内只有三人,皆是我的心腹。”李历赶紧解释道。 浮香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淡淡道:“那李掌柜亲自来红袖招,是为何事?” 李历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东家马上就要来洛阳了,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我皆安排了人手去监视,但奈何我手里人手不够……” “你需要红袖招做什么?” “绣衣御史孟俞,是最大的隐患,”李历沉声道:“我本来安排了人手去监视孟俞的,结果被绣衣使发现了,他们这才对我太平内卫实施了报复。” “若只是监视孟俞,红袖招可以帮忙,”浮香颔首道。 “那就多谢浮香姑娘了。”李历拱手致谢道。 “不过,你们后面的计划得告知与我。”浮香的语气不容置疑。 “后面的计划?”李历皱了皱眉,开口道:“浮香姑娘想知道什么?” 浮香微微一笑,低声道:“你们东家此番来洛阳,必然是有所筹谋,我想知道你们东家在筹谋什么。” “这……” “毕竟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的局面,若不能开诚布公,互相猜忌,恐怕谁也笑不到最后。”浮香说道。 这个时候,对于红袖招来说,最安全的方式就是蛰伏, 毕竟红袖招所擅长的只是情报获取,并非暗战,可红袖招存在于洛阳的目的,其中之一便是协助张使君。 无论是于公于私,浮香都必须保证张昊在朝堂争斗中处于不败之地,可若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要知道张昊来洛阳的目的以及张昊的计划, 否则,红袖招将处在极为被动的局面。 李历深深的看了浮香一眼,叹道:“浮香姑娘高看在下了,东家的计划,在下知之甚少,很有可能只是东家所谋之一隅。” 浮香皱了皱眉,她并没有质疑李历所说的话, 筹谋者,在事成之前,必然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只会将所谋之事,拆分开来,让下面的人依计行事, 待下面的人将自己应做之事都做到了,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才算事成。 就像是在下棋,有些地方要赢,让对方陷入苦思,有些地方则要主动去输,好让对方放松警惕; 当对方被诸多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之后,布局者才能主攻一个方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最后一锤定音。 浮香微微一笑,淡然道:“那你们东家只是让你在城内盯住各方势力?” 李历颔首道:“东家说了,此番入洛阳,他只看戏,不上台……” 第二十章 箭已上弦 大将军何进府, 此时的何进,一身官服,在前厅焦急的来回踱步。 一旁的卫尉钟常和光禄勋李鑫也是一脸焦急,不过二人还是有些城府,倒不见慌乱。 而周旌则是一脸淡然的站立在侧,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 “都亭那边可有消息传来?”何进问道。 钟常和李鑫面面相觑后,摇了摇头。 “哎,”何进愁眉苦脸道:“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啊。” 见何进坐立不安的样子,周旌开口宽慰道:“大将军,都亭那边有很多十常侍一党的眼线,行事自然要谨慎一些,咱们可以再等一等。” “报,函谷关传来密信。” 一名士卒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将腰间绑着的信筒双手奉上。 何进赶紧接过信筒,打开其中的密信,看了之后,一脸欣喜之色。 “好!好!好!”何进哈哈一笑道:“袁本初果然不负本将军所托!” 两日前,袁绍派逢纪抵达洛阳,代表自己劝说何进带兵入洛阳,清君侧,诛杀宦官。 早就被周旌说动的何进,在逢纪面前,故意表现得忠君爱国,一副为难的模样, 且不知, 逢纪入洛阳之后,第一个见的便是周旌,在得知周旌已经说服何进兵变一事后,这才拜见何进,当面劝说。 何进按照周旌的建议,何进要求袁绍守住函谷关,谨防兵变之时,有人去凉州求援。 张溫毕竟是帝党成员,一旦得知何进在洛阳城内发动兵变,逼迫陛下退位, 说不得,张溫便会率军回援。 而那董卓,虽说左右逢源,并未明显站队,可保不齐会被张溫带着一起回洛阳。 张溫和董卓麾下的兵马虽不足十万,可论战力,不见得比他何进麾下的司州兵差,若真回援洛阳,何进将同时面对北边河内郡的六万冀州军和西边回援的数万官军。 何进自问,没有那个能力两面作战。 是以,何进只能让袁绍守住函谷关,不让关内的消息传递出去, 就算凉州的张溫军得知此事后回援,凭借袁绍的三万精锐驻守函谷关,饶是张溫所部的数万兵马,短时间内也无法拿下函谷关。 见袁绍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何进的心里自然是欣喜的,这样一来,西边的隐患就算是解决了。 “禀告大将军,北芒山传来消息,黑鸦宅的山匪劫掠了进京的送礼车队。”一名侍从禀报道。 何进眯了眯眼睛,看向一旁的钟常三人,眼神似有闪烁。 “大将军,事已至此,万万不能再犹豫了。”周旌拱手道。 “可是……”何进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大将军可是在担心都亭那边还未传信回来?”周旌问道。 何进重重的点了点头,犯愁道:“北芒山那边虽已事成,本将军上奏陛下调动都亭的兵马前去围剿,也不是难事,可若是得不到岚山军的支持,一切皆如水中月啊。” “大将军,这岚山军可不是左右羽林军五营士,他们可都是您亲自招募的司州军嫡系啊。”钟常沉吟道:“岚山军的两位副统领,张璋和吴匡皆是大将军的心腹爱将,他们必然会誓死效忠大将军的。” “没错,”李鑫颔首道:“如今,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啊!” “大将军!”周旌躬身拜道。 “还请大将军下令吧!”钟常、李鑫二人颔首拜道。 何进心有所动,点了点头,开口道:“若大事能成,诸位与我,当共享富贵!” 说完,何进朝门口走去,朗声喊道:“来人,备马!” 待何进带着李鑫离去之后,钟常这才回过头,看向周旌,脸色一沉,肃然道: “钟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指教。” 周旌眉头一皱,淡淡道:“钟大人请说。” “先生既然思虑周全,可为何偏偏落下了一个人?” “钟大人所说的这个人,可是冀州牧张昊?” “哦?”钟常冷哼一声,道:“既然先生知道此人,想必已经安排妥当了吧?” 周旌微微一笑,说道:“怀县来报,张冀州和毕常侍,五日前便带着百骑离开了怀县,正往洛阳而来,算算时间,明日便能到洛阳。” “什么!”钟常大惊,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周旌,温怒道:“如此重要之事,大将军可曾知道?” “以大将军的性子,若是知道张冀州明日便到洛阳,咱们所谋之事,恐怕就难成了。” “周旌,你好大的胆子!”钟常指着周旌,气急道:“你竟擅自瞒下此事,我现在就去追大将军!” 说着,钟常便欲转身去追何进。33qxs.m “钟大人且慢!”周旌快步上前,拦在了钟常的身前。 “莫非先生要阻止我去向大将军禀明实情吗?”钟常怒斥道。 “钟大人休虑,”周旌气定神闲道:“张冀州进了洛阳,反倒是一件好事,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大将军知道罢了。” “好事?”钟常疑惑的看着周旌,哼声道:“你莫要诓骗于我!” 周旌微微一笑道: “钟大人不妨想一想, 张冀州就算进了洛阳,他身边的兵马也不过五十骑而已,在这洛阳城内,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待大将军起事时,只需遣一营兵马,就能控制住张昊,届时,怀县的六万冀州军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异动; 待城内稳定之后,辨公子顺利继位,一切已成定局之时,这个张昊是生是死,还不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 钟常呆愣在原地,一时讶然。 周旌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直击他心底。 他知道,周旌所言非虚, 如今的洛阳城,乃至于整个河南尹,皆在大将军的掌控之中。 张昊只带五十余骑护卫进城,就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届时只要控制住了张昊,别说怀县的冀州军不敢异动,恐怕就连冀州和青州的兵马,也都会投鼠忌器。 甚至, 冀州和青州亦会因此大乱。 届时, 近二十万的司州兵,便可北上收复冀、青两州。 念及于此,钟常的眼中迸发出一道精芒。 再看向周旌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几分尊敬和钦佩,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此计若成,汉室可兴! 就在这时, 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道: “先生,都亭那边来信了!” 说完,侍卫将信筒奉上。 周旌和钟常相视一笑…… 第二十一章 身子好烫 深夜, 洛阳城内,一队一队的禁军甲士在街道上巡逻着。 今年的冬天,似乎也比往年要冷一些,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的,少了很多。 但与外面的寒冷不同,红袖招内,可是热火朝天, 不知是火盆够多,炭火烧得够旺,还是年关将至,大家的情绪高涨的原因。 今夜的红袖招,座无虚席,舞娘们也跳得更卖力了。 “今日这主街上的官兵,比往日多了许多啊。” “你还不知道吧,北芒山的山匪洗劫了送礼的车队,陛下大怒,让大将军调兵前往北芒山剿匪呢。” “剿匪?北芒山的山匪何时剿灭过?” “这次似乎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听我表兄说,这次是从都亭调兵,调的可是司州军的精锐呢。” “真的假的,竟然要调都亭的司州兵。” “骗你作甚,我表兄可是大将军府的人!” “…………” 赵云皱了皱眉,看向女扮男装的黎悦,说道:“之前听那郑姜提到过,劫掠送礼车队的是北芒山的黑鸦寨,没想到此事连朝廷都惊动了。” 黎悦眼眸低垂,面色阴郁,没有说话。 赵云眉头一挑,淡淡道:“放心吧,那个浮香姑娘不会伤害公子的。” “你又知道了?”黎悦没好气的看向赵云。 “我上次随公子见过她。” 黎悦眯了眯眼睛,低声问道:“她美吗?” “还行,”赵云沉吟道:“虽然妩媚妖娆,但眼眸清澈,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那你觉着,我与那浮香,谁更好看?”黎悦笑问道。 赵云不由看向黎悦,眉头微皱。 黎悦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赵云喃喃道:“浮香姑娘的美,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摄人心魄;而黎悦你嘛,则是清冷的那种,就像这冬天的飘雪,沁人心脾。” 黎悦眉头一挑,哼声道:“你倒是不得罪人。” 赵云微微一笑道:“这是公子说的。” “哦?”黎悦看向赵云,好奇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你不在的时候……” “……”黎悦眼眸一转,不禁再问道:“那以你之见,公子是喜欢燃烧的火焰还是喜欢清冷的飘雪呢?” 赵云不假思索道:“冷的时候喜欢火,热的时候喜欢雪。” 黎悦讶然的看向赵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云见黎悦一脸惊讶的样子,不由笑道:“这也是公子自己说的。” “……”黎悦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气,哼声道:“但愿公子别被火烫着……” ………… “你身子好烫……” 浮香的身子,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完全依附在了张昊的身上, 张昊感觉到了背后的两团柔软,饶是以他两世为人的定力,这个时候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奴家太思念公子了,自从公子走了以后,奴家是茶不思饭不想,今日见到公子,奴家就觉得浑身发热,就像心里有一团火似的。” 说着,浮香将红唇凑在张昊的耳边,轻吐道:“公子可以摸摸奴家的心口,看看是不是有一团火。” 听着浮香软糯了声音,甜腻的语气就像是勾了芡一样,再加上湿热温润的气息轻吐在耳边,就如同有个人在撩拨你身体上的每一根汗毛,让人欲仙欲死。 张昊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淡淡道:“兴许是屋里的炭火烧得太旺,浮香姑娘先喝口凉茶降降火。” 浮香轻笑一声,柔声揶揄道:“公子的耳根都红了呢。” 张昊眉头微皱,淡淡道:“我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便来红袖招找你,可不是来跟你打情骂俏的。” 浮香自然也是极有眼力劲儿的,懂得见好就收,两人在这里嬉闹了一炷香的时间,也该聊正事儿了。 意犹未尽的浮香缓缓离开张昊的身子,坐到了对面。 由于刚才在张昊的身上蹭来蹭去,本就宽松的袍裙,显得更加松散,香肩沟壑一览无余,若浮香的动作再大一点,恐怕胸前那一对肥墩墩的大白兔就要呼之欲出了。 “公子请说。”浮香露出甜蜜的笑容,眼弯如月。 张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中常侍张让火急火燎的将我召来洛阳,原本以为何进一党和十常侍之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可我听李历说,这些日子双方都很克制。” “之前亦是如此,他们两方针锋相对之后,便会冷静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在没有给对方一击致命的能力之前,保持克制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昊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浮香一边给张昊舀着茶汤,一边解释道:“或许是因为冀州军进驻河内郡的缘故吧。” 张昊摇了摇头,沉声道:“或许吧,但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种安静。” 浮香皱了皱眉,疑惑道:“公子觉得哪里不妥?” “我也说不上来,看似一切都很正常,可这本就是一种不正常,浮香姑娘可听说过物极必反?” 浮香摇了摇头,正色道:“从奴家获取的情报来看,没有任何不妥。” 张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长叹道:“我进城时,便听说陛下下了旨意,让何进调司州军围剿北芒山的贼匪。” “此事奴家也听说了,是因为有一伙山贼劫掠了送往洛阳的送礼车队。” “据我所知,这些山匪大多都和城内的一些高官有着或深或浅的联系,每到年关时,一些送礼车队便会走北芒道,只要给足了过路银两,那些山匪便会放他们通过,年年如此; 可此次,却有一伙山贼劫掠了送礼车队,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浮香思索片刻,沉吟道:“或许是那伙山贼太过贪婪,忍不住出手劫掠呢?” 张昊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若公子觉着不妥,红袖招可遣人去打探一下。”浮香柔声道。 张昊盯着浮香,没有说话。 浮香见张昊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怔,疑惑道:“公子怎么了?可是浮香说错话了?” 张昊肃然道: “一旦城中有变,你们红袖招可有退路?” 第二十二章 张昊是个聪明人 赵云和黎悦见到张昊从楼梯下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黎悦见自家公子眉头紧锁,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担忧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宅院吧。” 赵云驾车,黎悦和张昊坐在车厢里。 张昊问道:“北芒山那边,你准备让谁去送银子?” “李卫带着十骑力士营亲卫去的,一个时辰之前走的。” “一个时辰前?城门不是已经关闭你了吗?” “潘肃叫开的城门。” “为何如此着急?”张昊疑惑道。 “您刚上楼不久,李历便来过了,提到北芒山一事,他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了北芒山打探消息,可当他一听到清风寨的山匪让咱们留下兵器时,他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便让我们立刻派人去北芒山。” “他有说什么吗?”张昊皱眉道。 黎悦摇了摇头。 “李历人呢?”张昊问道。 “他说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便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先回宅院吧,明日一早,你派人去怀县,让沮先生调力士营亲卫到河阳渡口。”张昊沉声道。 黎悦不由惊疑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张昊怅然叹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接着,张昊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毕岚呢?” ……………… “毕岚,此事你意下如何?”张让看向毕岚问道。 毕岚脸色凝重,沉吟道:“若何进真要借着剿匪的名义,带兵进城诛杀咱们,那咱们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只是……” “只是什么?” 毕岚叹道:“如今这洛阳城内,西园禁军皆归钟常调遣,宫中侍卫也都是李鑫的人,就算咱们将何进骗进宫来杀掉,钟常、李鑫二人必然会控制洛阳城,为何进报仇; 届时,咱们可是一个都跑不了啊!” “哼哼,”赵忠冷哼道:“毕岚,你所忧虑的,中常侍大人早就预料到了,那何进还真当咱们没有后手吗?” 毕岚诧异的看向张让。 张让微微一笑道:“宫内和城内,杂家自有安排。” 毕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朝张让躬身拜道:“中常侍大人果然神机妙算。” 张让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犯愁道:“杂家现在担心的不是钟常和李鑫等人……” “大人可是担心何进的岚山军?”毕岚问道。 张让点了点头,凝神看向毕岚,开口道:“今日陛下已经答应何进,调岚山军去北芒山剿匪,若咱们在岚山军进入洛阳之前诛杀何进,控制住洛阳城; 岚山军得到消息之后,必然会攻打洛阳,仅凭西园那两万余新卒,是抵挡不住岚山军的。” “没错,”蹇硕点头道:“整个河南尹,皆被何进的司州军掌控,袁绍率军三万,驻扎在函谷关,要想传令给张溫,让其率军勤王几无可能。” 说着,蹇硕看向张让,正色道:“若张昊在怀县的冀州军能够渡河南下,从背后攻打岚山军,则可保洛阳无虞。” “可是都亭还有十万左右羽林军呢……”毕岚担忧道:“怀县的冀州军只有六万,整个河南尹的司州军可是有近二十万啊。” 张让眼含深意的盯着毕岚,淡淡道: “所以,杂家要你说动张昊,让怀县的冀州军驰援洛阳,只要能够牵制住岚山军和左右羽林军十五日,荆州刺史王睿便可率领荆州军北上勤王。” 荆州刺史王睿? 毕岚不由一愣,荆州刺史王睿是张让的人? 难道这个王睿,便是张让倚重的后手? 毕岚强压下心中的惊讶,就算王睿是张让的人,但是自己又如何说动张昊调冀州军南下呢? 以毕岚对张昊的了解, 他是断然不会为了张让,搭上六万冀州军的。 张让见毕岚面露难色,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道:“你可觉得为难?” 毕岚深吸一口气,朝张让躬身拜道:“大人,张昊的为人,您是知道的,若是顺水推舟之事,他可帮助咱们,可若是要让他搭上六万冀州军,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放肆!”赵忠怒道:“没有中常侍大人,他张昊哪有今日这般成就!” 说着,赵忠看向毕岚,厉声道:“此刻张昊就在城内,若他同意便罢,若是不同意,待岚山军攻打洛阳之时,便是他张昊身首异处之日!” 毕岚心中一惊,不由抬眼看向张让。 张让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许了赵忠的态度。 虽说毕岚私下与张昊之间达成了没有明言的约定,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先自保了。 “张昊那边,我去说说吧。” 张让见毕岚应承了下来,神色稍缓,颔首道:“张昊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如何选择。”33qxs.m ………… 次日清晨,清风寨。 郑姜面带阴郁,斜趟在虎皮椅上,翘着双腿,来回晃悠着。 罗三扛着砍刀走了进来,见到桌子上未曾动过的清粥咸菜,皱了皱眉,宽慰道:“大当家的,还在为昨日之事想不开呢。” 郑姜瞥了罗三一眼,没有说话。 罗三嬉笑着来到郑姜的身边,嘿笑道:“不就是打架打输了嘛,人们都说张昊麾下猛将如云,您就算输了,那也是虽败犹荣啊。” “哼!”郑姜冷哼一声,嘟囔着嘴。 “我可打听过了,那个叫赵云的,可不得了。 别看他年纪轻轻的样子,他可是在张昊还是黄巾少主时便跟着打仗了,也算是久经战阵之人, 听说那个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在那赵云的手里,连一招都没走过,变被其刺落下马。” “真的?”郑姜斜眼看向罗三。 “那还能有假?”罗三嘿笑道:“那护乌桓中郎将,可是统率数万官军的将领,却被那赵云一枪刺死,可见那赵云的确厉害。” 说着,罗三蹲下身子,凑到郑姜的身边,低声道:“您能与赵云走个三十回合,可见您比那个护乌桓中郎将厉害多了。” 罗三见郑姜嘴角一扬,心中一喜,赶紧添油加醋道:“可见,就算是三十个护乌桓中郎将来了,也不是大当家您的对手啊。” 就在这时,侯老六走了进来,欣喜道: “大当家的,那张昊派人送银子来了……” 第二十三章 背后之人 李卫骑在马上,打量着不远处的寨子,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矮胖矮胖的男人,他叫石白,是密侦司的人,此次跟着他来北芒山,是来打探消息的。 虽然李卫不知道山匪劫掠送礼车队有什么好打探的,但碍于同属内卫府的人,李卫也还是对他抱以尊重,毕竟各司其职嘛。 当然,李卫也是懂规矩的,在路上,石白只说洛阳城里的风土人情,对其他的事情,半个字都未透露。 “李军候,待交接完银两,您暂且稍后,待我打探清楚之后,咱们再一起返回可好?”石白朝李卫拱手说道。 “行,”李卫颔首道:“反正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那就有劳李军候了。” “客气了。” “对了,”石白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低声提醒道:“待会儿那郑姜出来了,咱们对人客气一些。” 李卫皱了皱眉,不屑的看向石白,道:“咱们用得着对山匪客气?” 石白苦笑道:“给了银子,您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可咱还得打探一些消息不是。” 李卫撇了撇嘴,淡淡道:“行吧,虽然不知道能从他们嘴里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很快,寨门打开了。 郑姜扛着一对门板大小的斧子一拽一拽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罗三和侯老六,还有一众山匪。 不过今日这些山匪倒是与昨日有些不同,凶神恶煞的,穿着的衣服虽多有布丁,但也还算正常,不像昨日那般,衣衫褴褛跟流民似的。 “是张昊让你们来送银子的?”郑姜的嗓门儿依然很大。 对方直呼自家使君的姓名,让李卫面色一沉,但一想到对方人多势众,又是些不懂礼数的山匪,他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快, 拱了拱手,冷声道:“奉使君之命,特此送来五百两白银,还请郑大当家的查收。” 在郑姜直呼自家使君之名时,石白便一直用余光留意着李卫的表情,生怕李卫一时冲动与对方争执起来。 见李卫还算理智,石白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也就落了下来。 郑姜微微一笑,朝身后挥了挥手,罗三带着一众山匪立刻跑了过来搬箱子。 “你们使君果真的信守诺言之人,以后他从北芒道过,报我清风寨的名字,不收他的过路费了。” 李卫心中冷笑,但表面上还是得应付道:“那就多谢郑大当家的了。” “好说,好说。”郑姜哈哈笑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主动过来送银子的,郑姜自然是心中开心了。 石白哈哈一笑道:“早就久仰郑大当家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我等走了一夜的路,多少有些疲乏了,可否向郑大当家的讨一碗水喝?” “好说好说,”说完,便吩咐侯老六道:“去给他们打几桶水来,让大家伙解解渴。” “是。”侯老六转身朝寨子里走去。 郑姜看向这个矮胖子,爽朗道:“北芒山的泉水,清凉甘冽,最是解乏,你们洛阳城里的那些个官老爷,都喜欢用北芒山的泉水煮茶汤咧; 待会儿我让手下给你们打几桶,带回去给你们使君尝尝。”33qxs.m “…………”石白的脸色刷的一下青了,这种青是尴尬到了一种境界之后,独有的铁青。 “噗——”李卫不由笑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看着石白的脸色。 石白气得心里直骂娘,自己本想着与对方套套近乎,进寨子里坐一坐,聊一聊, 好嘛, 你说要喝水,人家直接把水给你送出来让你喝。 要说客气,人家字里行间全是客气,可就是没有眼力劲儿。 不过石白好歹也是密侦司训练出来的精锐,强颜欢笑道:“那就多谢郑大当家的了。” “泉水有很多,反正又喝不完,不用客气,”郑姜笑着摆了摆手道。 “……”石白深吸一口气后,露出标准的笑容,开口道:“听说前些日子,有一伙山匪劫掠了送礼车队,郑大当家可知晓此事?” “知道,”郑姜朗声道:“就是黑鸦寨的那帮恶徒干的。” “北芒山不是有规矩嘛,只要给了过路钱,便会放任离去。”石白疑惑道。 “你说的没错,北芒山有北芒山的规矩,可不知黑鸦寨的人是怎么了,往年都还好好的,不知这次是为何会对送礼车队下手。”说到这里,郑姜也是纳闷儿。 “郑大当家的就没有派人去黑鸦寨问一问?” “北芒山的山寨,大大小小数十座,大家之间虽然认识,但来往并不多。”郑姜如实道。 “此事,我倒是有所耳闻,”罗三捧着一锭银子,笑呵呵的说道。 “哦?”石白心中一喜,追问道:“这位老哥可知晓实情?” “这黑鸦寨啊,实力很强,就算放在北芒山,那也是首屈一指……”说到这里,罗三忽然看到郑姜正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马上又改口道:“当然,比咱们清风寨还是稍逊一筹的。” “哼,”郑姜白了罗三一眼,冷哼一声。 罗三挠了挠头,接着说道:“这黑鸦寨之所以劫掠送礼车队,似乎是受洛阳城里的某个官员的指派,你们也知道,这北芒山中,稍微有点实力的山寨,背后都是有人支持的。” “这么说来,清风寨的背后,也是有人支持咯?”石白笑问道。 “呵呵呵,”罗三不屑道:“若咱们背后有人支持,也不至于混成如今这般……” 说到这里,罗三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下去了。 石白心中了然,此事果然如李掌柜所推测的一样,黑鸦寨劫掠送礼车队,绝非偶然,而是洛阳城里的一股势力刻意为之,所为的恐怕就是将岚山军调到北芒山来。 李卫想起了昨日,这些山贼所摆出的防骑兵冲阵的阵型,不由问道:“昨日我看你们摆出的阵型不错,可是有行伍之人指点过?” 此言一出,罗三心中一凛,看向李卫等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 郑姜倒是没有遮掩什么,直言道:“我爹曾是禁军校尉,得罪了卫尉钟常,被逼无奈,只得带着我和我娘,和一些心腹部下逃到了北芒山,官军数次围剿我们,我爹为了掩护我和我娘逃走,被官军杀死了。” 李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石白看向罗三,继续追问道:“听说你们急需兵器,不知是为何?” 罗三叹道:“黑鸦寨放出风声,要让各个山寨依附于他,但凡抗命不遵者,皆难逃一死……” 石白诧异道:“黑鸦寨有这个实力吗?” “还不是有人支持,听说黑鸦寨背后的人,手里掌着兵呢……” 第二十四章 但愿如此 在这一刻,石白陷入了深思。 首先, 黑鸦寨袭击送礼车队,并不是偶然,而是洛阳城内,某位权臣的指派,而这位权臣的手里还握着兵马。 试想这洛阳城内,能够手握兵马的官员,也就只有何进一党了。 至于这清风寨,为何需要兵器, 很显然,一定是何进一党的官员许诺过黑鸦寨,待事成之后,协助黑鸦寨一统北芒山大小数十座山寨。 可是……何进一党唆使黑鸦寨袭击送礼车队的目的何在呢。 这时,一旁的李卫看向郑姜,问道:“你们可知道,就因为黑鸦寨的山贼劫掠了送礼车队,朝廷正怒,已经下令都亭的司州兵来北芒山荡平匪患了吗?” “什么!”郑姜等一众山贼惊疑的看向李卫,诧异道:“此事当真!?” “那还有假?”李卫点头道:“陛下已经下旨了,整个洛阳大街小巷都在传此事。” 就在郑姜等人神情凝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时。m.33qxs.m “不好!”石白脸色大变,惊叫道:“何进这是要带司州兵假借剿匪之名,进兵洛阳!” “!!!”李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石白。 石白看向李卫,沉声道:“李军候,此事应当速速回禀使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洛阳吧!” 当即, 李卫就要拔转马头。 “等等!”石白叫住了李卫,沉吟道:“咱们就这么回去,能做的不多,万一进了洛阳城,传递不出消息,又该如何是好……” “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李卫焦急道。 石白思虑片刻后,眼眸一转,抬眼看向李卫,沉声道:“冀州军驻扎在怀县,你速速派人前往怀县,将何进假借剿匪之名,进兵洛阳的消息传递给沮先生,以沮先生的智谋,一定会有万全之策。” “行!”李卫应声道。 “另外,”石白沉思片刻后,接着说道:“你兵分两路,乔装入城,若是洛阳城门紧闭,即可返回清风寨。” “那你呢?”李卫问道。 “我留在清风寨,等待怀县那边的消息。” 送往怀县的消息是从清风寨发出去的,一旦沮先生那边有所安排,必会送往洛阳,一旦洛阳城门紧闭,按照密侦司的规矩,便会将消息传回发出地,也就是清风寨。 石白需要在清风寨,等待怀县的消息。 至于石白又如何将消息送往洛阳,石白自然是有手段的。 这时,郑姜走了过来,问道:“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对于郑姜来说,她自是不必蹚这浑水, 但是她心里清楚,若真的让黑鸦寨的那些恶徒得逞了,清风寨势必也会被卷入其中,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弃寨而逃。 可若是帮助眼前这些人渡过难关,起码清风寨的结局,不会狼狈到哪里去。 更何况,那个叫张昊的人,信守诺言,给她清风寨送来了五百两银子,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给了好处的。 父亲一直教导她,虽然是女儿家,但也要做一个忠义之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石白看向郑姜,眼眸中带着感激, 这个时候,需要将众多耳目散布出去,打探消息,而清风寨的山贼,对北芒山熟悉,再合适不过了。 “郑大当家的,若是方便,可否将寨子里的弟兄,散布出去打探消息?”石白也没有遮掩,直言了当道。 郑姜点了点头,问道:“去哪里打探消息?” “一个是洛阳城外,然后是北芒山上的各个寨子,打探一下各个寨子对黑鸦寨的态度,若是有不愿依附黑鸦寨的,咱们就将他们联合在一起,对抗黑鸦寨; 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去偃师和巩县,若司州兵要来北芒山,势必会经过这两个地方,咱们要时刻掌握司州兵的动向。” “明白了,”郑姜颔首道:“我自会安排人去的。” “多谢郑大当家的了,”石白朝郑姜拱了拱手后,接着说道:“若此次我家使君能安然无恙,必会重谢郑大当家的义举。” “呵呵……”郑姜撇嘴道:“我帮忙可不是为了救你家使君,而是单纯的看不惯黑鸦寨的那些个恶徒。” “呃……”石白一时语塞。 “事不宜迟,我就先动身了!”说完,李卫将事情交代给手下后,带着人朝洛阳城的方向策马而去。 石白看着李卫离去的背影,双眸出神,喃喃道: “但愿何进一党的人动作不要太快……” ………… “没想到何进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袁绍眉头紧皱,看着手中的竹碟,喃呢道。 “主公,箭已上弦,先下手为强啊!”许攸提醒道。 “哼,何进那厮不为人子,竟让我留守函谷关,抵挡张溫、董卓十数万官军。”袁绍不满道。 “主公莫慌,”许攸眼睛微眯道:“咱们可以将何进兵变之事告知给董卓,让董卓除掉张溫,届时,董卓自然不会与咱们为敌。” “嘶——”袁绍看向许攸,疑惑道:“可董卓为何会听咱们的?” “董卓不是听咱们的,而是听大将军的,主公可假借大将军的名义,招揽董卓。” “这……”袁绍有些犹豫。 “袁氏一族,四世三公,董卓并非士族出身,要想再进一步,少不得主公的帮衬,何况那董卓的弟弟董旻是左右羽林军的副统领,本就在何进麾下听命; 若董卓站在咱们的对立面,董旻必死,董卓没得选择。” 袁绍点了点头,三思之后,决断道:“许攸,你即刻手书一封,派一得力之人送到董卓的手上。” “是,”许攸嘴角一咧,躬身应命。 “对了,张昊那厮可在洛阳城内?”袁绍问道。 “洛阳那边并未传来确切的消息,不过想来也应该到洛阳城了。”许攸盘算道。 “好!”袁绍冷笑道:“周旌是你故交,你给周旌传信,让他务必捉拿住张昊,我要亲自砍了他的脑袋!” “主公,若杀了张昊,怀县的那六万冀州军……”许攸有些担忧道。 “区区六万兵马,何足挂齿,”袁绍不屑道:“董卓与那张昊可是有血海深仇,一旦事成,董卓必然会率军进攻怀县。” 许攸皱了皱眉,踌躇片刻后,叹道: “但愿如此吧……” 第二十五章 先下手为强 洛阳城, 连续三日的雪,今日终于是停了。 原先的张使君的宅邸,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侯府,信都亭侯府。 侯府门口,两名家丁正在扫雪,一边扫着,一边舒展着身体,眼睛扫向四周,看似随意之举,但周边有多少盯梢的人,尽收眼底。 没过多久,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家丁立刻迎了上去。 马车停好后,李历裹着棉袍,哆哆嗦嗦的走了下来。 “哟,李掌柜,怎劳您亲自送饭菜过来?”家丁眉开眼笑的打着招呼。 “听说使君大人来洛阳了,咱不得来拜会拜会嘛。”李历憨笑道:“使君大人可起了?” “看这时辰,应该是起了。” “知道使君大人喜欢吃我开源酒楼的鸭子汤,前两天特地收了一只三年的老鸭子,特意煲好了给送来。” “李掌柜有心了,快里面请吧。”家丁请道。 李历回过头,看向身后三个提着食盒的小厮,嘱咐道:“小心着点儿。” 说完,李历朝三人一挥手,带着三人走进了侯府。 后院内,张昊披着兔绒大氅,手里拿着暖手小炉,深深呼吸着,湿冷的空气。 不得不说,古时候的空气,是真的纯净,没有雾霾,没有污染。 黎悦款款走来,低声道:“公子,李历到了,还带来了您爱吃的饭菜。” “走吧,去前厅用饭吧。” 前厅内,黎悦将食盒内的饭菜,一一端上桌子。 张昊闻之,食指大动,赶紧拿起筷子,开始品尝起来。 “李历拜见使君大人。”李历进来之后,朝着张昊躬身拜道。 “这鸭子汤不错,年头不小吧。”张昊将一只鸭腿拿在手里,撕下一条肉,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着。 李历微微一笑,道:“三年的老鸭子。” 张昊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现在洛阳城内,是个什么情况啊?” “三日前,城防司的兵马便在四座城门设下路障,以防止匪患进城的名义,对进出洛阳城的人进行了严查,今日,卫尉钟常下令,西园禁军接管了城防,特别是在皇宫附近,增派了很多巡逻的队伍。” 张昊看向李历,问道:“宫里可有消息传来?” “就在刚才,陛下召何进入宫觐见。”李历如实道。 “只召了何进?”张昊皱眉道:“何进去了吗?” “去了,想必这个时候,何进的车驾已经进宫门了。” “十常侍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没有。” “卫尉钟常和光禄勋李鑫这些何进一党的官员呢?” “钟常倒是还在大将军府,李鑫一直在宫里,并未出来过。” “西园禁军中,有一个叫潘肃的校尉,他麾下有一营兵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李历皱了皱眉,沉吟道:“潘肃那一营兵马还在西园之内,只是不见潘肃。” 张昊一愣,拿筷子的手僵住了, 随即,张昊将筷子放下,拿过绸布擦了擦嘴,双手撑在后面,支起身子,陷入了沉思。 城防司的兵马在四座城门设下路障,对来往的人严查,倒是还说得过去。 但西园的禁军接管了城防,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一般禁军接管城防,要么有外敌入侵,要么是城内出现了或是即将出现重大变故。 再联想何进调岚山军去北芒山,陛下召何进入宫觐见。 这一幕有些熟悉啊,但现在还是中平四年,十常侍杀何进是中平六年的事啊,这也对不上啊。 若果诛杀何进的事情提前了,那只能说明历史已经因为自己而发生改变。 可是,十常侍为何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杀何进呢? 如今整个河南尹的军队,都掌握在何进手中,一旦何进出了事,司州军便会清君侧,为何进报仇,何况何进的岚山军已经开拔,正前往北芒山。 十常侍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并非明智之举啊。 就在这时,赵云走了进来,拱手禀报道:“使君,毕常侍来了。” 张昊看了一眼李历,李历意会后,躬身离去了。 片刻之后,赵云带着毕岚走了进来。 “毕常侍,几日没见,怎么消瘦了呢。”张昊打趣道。 毕岚脸色阴沉,似乎情绪有些不好,朝张昊拱了拱手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对毕岚如此无礼的举动,张昊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奇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赵云后,赵云转身走出了前厅。 赵云关上门后,并未走远,而是守在院子里,不让人靠近。 “毕常侍,出什么事了?”张昊一边喝着肉粥,一边问道。 “中常侍要对何进动手了。” 张昊心中一紧,看来自己担心的事情果然要发生了,但是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看来大将军进了宫门之后,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毕岚眉头一挑,诧异的看向张昊,惊疑道:“你知道?” “猜到了。” “你是如何猜到的?” “我只有一个问题,杀何进,是陛下的决定,还是中常侍的决定?” 毕岚皱了皱眉,叹道:“陛下病重,卧病在床已经半个月了。” “…………”张昊心中腹诽道,看来灵帝也要提前死了。 毕岚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陛下病重的事情,虽然极为隐秘,但是何进不会不知道,陛下驾崩之后,继位者只能从皇子协和皇子辨之间选择。” “若是皇子协继位,何进一党必会遭到咱们的清算,届时,何进的下场必然是五马分尸,是以何进不会坐以待毙的。”张昊沉声道:“所以中常侍打算先下手为强?” 毕岚长叹一口气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所以调岚山军去北芒山剿匪,也是何进刻意为之,意图假借剿匪之名,实则率军入洛阳,清君侧?”张昊追问道。 毕岚听后,继续点头。 张昊深吸一口气,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缓缓的将胸中的浊气呼出。彡彡訁凊 如此一来,就说通了。 灵帝病危,何进担心十常侍假借遗诏,让皇子协继承帝位,便刻意谋划了山匪袭击送礼车队,向陛下请命,掉岚山军去北芒山剿匪, 明面上是剿匪,实则是发动兵变,清君侧。 而十常侍这边也预料到了何进可能会先下手,所以打算先除掉何进。 张昊眯了眯眼睛,凝神看向毕岚,质问道: “何进一死,卫尉钟常必然会打开城门让岚山军入城为何进报仇,你们如何应付?” 第二十六章 捉拿叛逆张昊 如何应对卫尉钟常掌握的两三万西园禁军和即将到来的数万岚山军。 本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毕岚,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 毕岚依旧没有说话,眼神怔怔的盯着张昊。 张昊心有所感,将脑袋转向了别处。 “我拒绝。”张昊淡淡道。 “张使君,如今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啊,若是船翻了,咱们一个都跑不了。”毕岚半带威胁半带劝慰道。 “诶!”张昊看向毕岚,揶揄道:“我可没上你们的船啊,我自己的船可比你们的船大。” “可是,此时此刻,使君还是在洛阳啊。”毕岚低声提醒道。 “……”张昊皱了皱眉,摆出一副臭脸道:“怀县就六万兵马,如何敌得过近二十万司州军!” “使君大人只需对付何进的十万岚山军即可,至于都亭的左右羽林军,他们是不会动的。”毕岚说道。 “你们能掌控左右羽林军?” “左右羽林军的统领病体欠佳,军中事务皆由副统领董旻打理,这董旻是董卓之弟,其兄董卓还在凉州,有张溫军在侧,董旻自然不敢异动。”毕岚解释道。 张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沉吟道:“那洛阳城内呢?你们应该也留有后手吧。” 毕岚眉头微挑,没有说话。 “城防司……听命于你们?”说着,张昊将目光看向了毕岚。 “此事,杂家并不知情,中常侍大人在宫中根基深厚,自是有些人脉的。”毕岚如实道。 张昊沉声道:“还是那句话,我若牵制住了岚山军,于我有何好处?” “使君大人想要何好处?” “中常侍大人说了,事成之后,陛下便会亲封使君大人为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 “陛下?”张昊眼角微眯,质问道:“是哪个陛下?” 毕岚心中一紧,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毕常侍,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还不能坦诚相见吗?” “陛下已重病卧床多日,中常侍大人欲让皇子协继位。”毕岚如实道。 “……”张昊不由一怔。 端起茶杯,杯子里的茶汤一紧凉了,但张昊并未在意,还是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 看来整个历史的进程都提前了。 如此看来,自己再也无法通过对历史节点的掌握去做事情了, 按照他的计划,两年后,灵帝才会病故,何进被十常侍诛杀,董卓进入洛阳乱政。 这两年内,他本可以徐徐图之,拿下并州、甚至是幽州,再在天下各路诸侯讨董时,以三州或者四州兵马南下司隶,兵寇洛阳,接着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现在的情况,恐怕自己已经没有两年的时间了。 就是不知道何进死后,原本该带着凉州铁骑进驻洛阳的董卓是否能如约而至。 不过以目前凉州的局势,董卓恐怕有些悬了。 不管怎么说,事情发生到现在这般局面,能牵制住岚山军的,也只有在怀县的冀州军了。 其实,张昊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若不牵制住岚山军,待岚山军攻入洛阳后,自己必然会被何进一党的官员给控制住,仅凭侯府内四十名力士营亲卫和一些太平内卫,是不可能有所作为的。 “还请张使君速速决断。”毕岚起身,朝张昊拜道。 此时,赵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禀使君,信都来人了,有要事相告。” 信都来人了? 张昊不禁皱了皱眉,侧头看向黎悦, 黎悦会意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黎悦又推门而入,走到张昊的身边,俯身耳语了几句。 张昊闻之,面色大变,赶紧起身,向毕岚说道:“毕常侍,你去回禀中常侍大人,我即刻传令让怀县的冀州军南下。” 毕岚见张使君一反常态,猜测信都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但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反正张昊已经答应出兵牵制岚山军了,他也好赶紧回宫禀告中常侍。 “杂家代中常侍大人谢过张使君了,事成之后,中常侍大人必将兑现承诺。”说完,毕岚躬身告退。 待毕岚离开后, 张昊赶紧看向黎悦,面露凝重道:“快,带我去见她!” 黎悦也知道事不宜迟,带着张昊就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一道倩影背负着双手,四下打量着书房内的布置,眼里满是新奇。 不是因为她没见过书房,而是对张昊的书房很感兴趣。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张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寻声看去,见是张昊来了,不由浅浅一笑,正是红袖招的花魁浮香姑娘。 此时的浮香,倒是没有穿裙袍,而是一身束装,尝尝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一副干练的模样。 绝色的容颜并未因为这样的打扮而失色多少,虽说少了一些妩媚柔情,但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倒是别有风味。 见到浮香这回眸一笑,张昊不禁看得呆了, 再想到几天前的晚上,浮香将整个身体都压在自己的身上,那些香艳的画面,饶是现在想起来,张昊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的将屁股往后收了收。 “好看吗?”浮香展颜一笑道。 一旁的黎悦,眉头一挑,寒声道:“有事说事,这里可不是你们红袖招。” 张昊喉头微动,按捺住心中的悸动,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浮香姑娘亲自前来,一定是有要紧之事吧。” 浮香见黎悦冷冷的看着自己,小嘴一翘,嘟囔道:“的确是有要紧之事,但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黎悦眼睛微眯,眼中杀机顿显。 “这里没有外人,浮香姑娘有话可以直说。” 黎悦心中一暖,凌厉的眼神,也顿时柔和了许多。 浮香眉头微挑,虽然心中不快,但也知道孰轻孰重。 “红袖招收到消息,荆州刺史王睿,亲率荆州军北上,此刻或已度过了汝水,恐怕不到五日,即可抵达大谷关。” “荆州军!?”张昊神情一凛,骇然道:“来了多少兵马?” “步军五万。” “奉谁的调令?” “应该是接到了陛下的密旨。” “密旨?”张昊一愣,接着冷哼一声,笑道:“陛下已经卧病在床多日,怎会下密旨给荆州刺史王睿。” “难道是矫诏?”浮香诧异道。 “是不是矫诏,我不清楚,但我可以断定,荆州刺史王睿应该是张让那老阉狗的人。” “是张让调荆州军北上的?” 张昊点了点头,沉吟道:“张让派毕岚劝说于我,让我调怀县的冀州军南下,牵制住即将抵达北芒山的岚山军,私下,却暗中调荆州军北上。” 浮香面露疑色道:“张让此举,是为了提防使君你?” “这是在制衡于我,”张昊颔首道:“若冀州军击退了岚山军,荆州军便是来制衡我的,可若是冀州军与岚山军斗的两败俱伤,他张让便可顺利的让荆州军入洛阳城,坐收渔翁之利。” “没错,”浮香沉声道:“若冀州军败了,元气大伤的岚山军绝不会是荆州军的对手。” 黎悦提醒道:“公子,是否让硕哥儿带着飞虎骑驰援司隶?” 张昊摇了摇头,叹道:“冀州是咱们大本营,不容有失。” 思虑良久,张昊看向黎悦,说道:“你让李历传信给怀县的沮授,告诉他便宜行事吧。” 如今洛阳城已处于半封闭的状态,以张昊现在的处境,已经对冀州和青州那边的情况失去了掌控,因为太平内卫无法将消息送进来,就算用飞鸽传书,也只能传达紧急之事。 要想对局势的掌控,光靠一两条信息,是完全不够的,得从多方面的因素去考量。 就比如现在已经是一月底了,并州那边的战况如何,是否需要信都出兵去策应一下,兖州那边的情况如何,刘繇是否已经具备了率军北上的实力。 若张昊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擅自将冀州的兵马或者青州的兵马调来司隶,一旦并州或者兖州有事,他必将处于被动的局面。 至于司隶, 本就不是他张昊的地盘,只要自己等人是安全的,六万冀州军说走就能走,绝不会有半点留恋。 这时,院墙外面传来轰隆的马蹄声。 张昊等人一惊,赶紧向院子里跑去。 院墙外便是街道,此时能在街道上跑马的,毋庸置疑,不是城防司的人就是西园禁军。 “使君!”赵云提着长枪,跑了过来,一脸焦急道:“李历送来消息,何进死了!” “何进死了?”浮香一脸惊疑之色。 一旁的张昊和黎悦倒显得比较淡定,毕竟在前厅时,便从毕岚的口中得知了,张让假借陛下的名义召何进入宫,便是为了杀何进。 “使君早就知道了?”浮香诧异的看向张昊。 张昊点了点头,叹道:“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使君大人!”这时,一名侍从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开口道:“不好了,外面来了许多兵马,将咱们侯府围住了。” 张昊等人皆是一惊,这个时候带兵来这里,必然是冲着张昊来的。 “他们是城防司的人还是西园禁军?”赵云追问道。 “看甲胄,是西园禁军。”侍从回禀道。 “使君,来者不善,得赶紧突围出去!”浮香面露凝重,沉声道。 “使君,府内还有四十名力士营甲士,我带你冲出去!”赵云沉声道。 张昊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狠厉之色,对黎悦说道:“走地道吧。” 黎悦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就往张昊的寝卧走去。 “砰!”前院传来撞门的声音,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使君,你们先走,我带人挡住他们!”赵云肃然道。 “不可!”张昊紧紧的抓住赵云的胳膊,沉声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子楚!”赵云很久没有叫张昊子楚了,此时叫这一声,可见赵云对张昊并不仅仅是主公和臣子的关系,而是更加亲密的伙伴。彡彡訁凊 赵云焦急道:“力士营虽勇,若没有人统驭他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走了。”黎悦催促道。 张昊看向赵云,沉声道:“你一定要活着,若你死了,我会让整个洛阳城为你陪葬!” 一旁的浮香见此,不由一惊。 这张使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了身边的人竟要屠戮整个洛阳城。 要说他是个好人吧,他的狠辣可以屠尽万千生灵,要说他是个恶人吧,对待身边的人却如此有情有义。 此刻,最为感动的还是赵云,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张昊的心里,如此重要。 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赵云一脸坚定的看着张昊,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即,赵云转身便朝前院飞奔而去。 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张昊心里的那个疼啊,就好像自己心爱的宝贝就要从眼前被夺走了一样。 “轰!”随着侯府院门被撞开,一队队禁军步卒蜂拥而入。 紧接着,院内弦声四起,劲弩射出箭矢朝着闯入的禁军步卒攒射而去。 张昊的侯府,可不是一般的府邸, 侯府内的家丁,丫鬟,甚至是伙房的厨子,也都是内卫府从密侦司和军纪司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七名丫鬟站在前厅的台阶上,手中持着军中制式劲弩,丫鬟的前面,则是家丁、厨子二十余人,手中拿着的也都是军中劲弩。 最前端的,是力士营的四十名甲士,举着圆盾站成两排,他们的身后是侯府的护院, 虽然护院只有十人,但个个高大魁梧,他们身上穿戴着的甲胄有些怪异,比力士营的甲胄要臃肿许多,全身上下几乎都被锁子甲给包裹住了。 他们手中拿的武器,不是锤就是斧,看起来极具视觉冲击力。 “你们是什么人,竟擅闯侯府!”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朝着对方朗声喊道。 他是侯府的管家,内卫府军纪司的人,论起来,和李历是平级。 在损失十来个禁军士卒后,军这边也吸取了教训,一队盾牌兵,手持长盾列在前面,一排弓箭手立在盾后。 双方相隔十步的距离,就这么僵持着。 很快,一名身着鱼鳞甲胄的军官走到盾手后面,看着眼前的阵势,面露凝重。 谁能想到,一个洛阳城里的侯府,有四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士也就算了,竟然连男丁女眷的手里,都拿着军中劲弩。 不仅如此,看他们持弩的姿势和刚才射出的弩箭,就知道他们是经历过严苛训练过的,那准头,并不比军中的弓弩手差。 而且对方摆出的阵型,是很明显的变阵,退可防御,进可攻杀。 这种阵型,就算是在禁军之中,也需要一个月的训练,人数越多,训练的时间也就越长,所以一般这种变阵只适和五百人以下,且在巷战中使用。 “在下禁军都尉齐琅,奉廷尉府,钟大人之命,捉拿叛逆张昊,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这名营主朗声喊道。 “笑话!”管家不屑道:“钟常只是一个卫尉,虽在九卿之列,但也就官居三品,我家使君是陛下亲封的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官居二品,更有侯爵在身; 就算犯了罪,也该由宫中常侍带着陛下的旨意前来问罪,敢问阁下可是宫中常侍,可有陛下旨意啊?” ………… 第二十七章 被困洛阳 见对方牙尖嘴利,似乎是要顽抗到底的样子。 都尉这边心里一横,朗声喊道:“将士们,信都侯府公然拒捕,速速拿下!” “杀!!!” 随着自家都尉一声令下,周围的禁军甲士,举着长盾,提着长刀便向对面的扑杀了过去。 顷刻间,数十名禁军便和力士营的甲士们撞在了一起。 这些西园禁军是两年前组建的,一直留守在西园,护卫洛阳城,是以并未上过战场。 论战场拼杀和搏杀技巧,自然是比不上久经战阵的力士营甲士。 力士营这边虽只有四十人,但依仗着院门这边较窄的甬道,一时间竟顶住了一百多个禁军甲士的冲击,让更多的禁军步卒拥堵在大门口,一时间难以涌入。 由于军令来得仓促,又是在城内,禁军这边倒是没有携带弓弩,无法对侯府众人进行有效的杀伤。 反观侯府这边,军械齐备,近三十人操作着劲弩,对禁军这边,一个一个的点名射杀,给禁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管家的心态倒是比较稳,自从加入太平内卫之后,对于生死,早就已经看淡了。 何况还是为了使君而死,自己的家人必然也会得到内卫府妥善的安置,至少吃穿不愁; 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自己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能被内卫府筛选出来到侯府做事的人,觉悟自然不会低。 亦就在这时,赵云提着长枪跑了过来,见管家在这里指挥作战,让对方难以寸进,不禁心生敬佩,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能力啊…… “赵将军,使君大人那边……”见赵云跑了过来,管家不由一愣,赶紧询问使君大人的情况。 “黎悦已经带着使君走地道了。” 管家长舒一口气,心里也不再为使君担忧了,随即问道:“赵将军何不随使君大人一同离去啊?” “……”赵云也不好说担心你们抵挡不住禁军,只得道:“能为使君多争取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管家也没有想那么多,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云打量了一眼前面的战况,沉声道:“咱们不能在这里死扛,得杀出去。” “对面来的是一个都尉,兵马少说也有四五百人,咱们这点人……”管家已经有了死志,对赵云提的意见,并不怎么感兴趣。 “何进死在了宫里,整个洛阳城都会被封锁,使君就算逃出了侯府,也是出不了洛阳城的,”赵云忧心道:“放弃侯府,杀出去,与使君汇合。” “可是……”管家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使君身边只有黎悦一人,万一再遇到官军搜查,后果不堪设想!”赵云焦急道。彡彡訁凊 管家皱了皱眉,重重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赵将军,您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赵云神情一凝,提着铁胆亮银枪纵身一跃,一脚踩在一名护院的大腿上,借助着这一蹬之力,整个身子飞跃向前,另一脚踩在一名力士营甲士的肩头; 最后,整个身子出现在了禁军众人的上方。 随着手中银枪向下一搅,两名禁军步卒顷刻毙命,赵云落地之后,长枪横在腰腹,身体如飓风一般旋转了起来。 枪尖染血,周围的禁军步卒纷纷殒命当场,眨眼间便清理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 都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骇得连连后退,一时间竟忘了让身后的部众补齐缺口。 “力士营亲卫听命,随我杀出去与使君汇合!” 随着赵云一声令下,剩下的三十多个力士营甲士毫不犹豫的朝着前方的禁军扑杀了过去,以赵云为首,组成了楔形冲阵; 二十名家丁和七名女眷手持着劲弩紧随而上,他们被力士营甲士包裹在中间,后面则是十个被锁子甲全身包裹的护院。 楔形冲阵的阵眼,就是最前端的那人,若那人攻坚受阻,那整个楔形阵将陷入泥沼,难以发挥冲阵的优势; 好在最前端负责攻坚之人是赵云,放眼这数百禁军步卒,没有一人能在赵云的枪下走过一合的。 所以, 只要赵云能往前推进一步,整个楔形阵便能往前推进一步。 何况此刻的赵云,手中枪出如龙,大有撼动乾坤,啸破苍穹之势,前进的步伐从未停止过。 禁军都尉这边,见这白胖银枪之人如此勇猛难当,心生惧意,哪还有一开始的那般嚣张跋扈,更何况这白袍男子刚才喊了一句“随我杀出去与使君汇合”。 显然那张昊并不在侯府内,既然如此,自己等人就算拼了性命也无法在这信都侯府抓住张昊,何不将这些个杀神放走得了。 反正,他们又不是自己的目标。 念及于此,都尉这边的战意又削减了几分。 很快, 赵云等人便冲出了侯府,来到侯府门口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禁军更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放眼看去,少说也有三百多人。 面对禁军的重重包围,楔形冲阵也失去了作用,只能围成一个圈,力士营的甲士和护院家丁在外侧,七个丫鬟手持这劲弩在里侧。 “赵将军,你带着力士营的弟兄突围吧,若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里。”管家的胳膊鲜血直流,显然已经身受重伤了。 “你带着伤者突围,我带人给你们断后!”赵云一枪扫翻三名禁军步卒后,转过头对管家说道。 “赵将军,我等宿命便是于此,切莫辜负了使君大人对您的托付啊!”说完,管家用力将赵云推开,焦急道:“快走!” 管家最后看了一眼赵云,朝着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后,转过身,朗声道:“侯府众人听令,与我一道,为赵将军断后!” “是!”无论是家丁、丫鬟还是护院,皆是齐声喊道。 声音气势如虹,语气坚定不移。 “走!”赵云眼角擒泪,带着剩余的七个力士营甲士,朝着街角处跑去。 ………… 河内郡,怀县。 城门楼上,传令兵脚步匆匆,一道道军情送进去,又一道道军令送出来。 议事厅内,沮授背对着众将,看着眼前的地图,神色凝重; 华歆坐在桌子后面,批阅着一份份送进来的军情奏报; 堂中站着三名将领,周仓、卢沛、高顺。 ………… 第二十八章 沮授的筹谋 周仓神情焦虑,紧锁的眉头自他一进来就没有舒展过。 “沮先生,如今洛阳城门紧闭,使君大人的安危无从知晓,您得想个办法呀。” 卢沛淡淡道:“有子龙跟在使君的身边,想来不会有事的。” “子龙虽然厉害,可西园禁军和城防司的兵马有数万人,若朝廷真想对使君不利,就算有十个赵子龙,也无济于事啊。”周仓担忧道。 卢沛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一旁的高顺看了一眼周仓,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沮授和华歆,岔开话题道:“按照沮先生的吩咐,四万兵马已经整备完毕,三更造饭,是更出发,最快五日便可抵达北芒山。” “太慢了,”沮授转过身,看向高顺,问道:“若骑兵先行,最快多久能到?” 高顺皱了皱眉,迟疑道:“最快也得后日晚上……” 卢沛诧异的看向沮授,疑惑道:“沮先生,岚山军兵马近十万,咱们只派四万……恐怕杯水车薪啊。” “我部四万兵马不是去击退岚山军的,只要做到牵制,让岚山军不能全力攻打洛阳即可。”沮授解释道。 怀县的冀州军只有六万,就算全部去了北芒山,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也难以与岚山军正面作战。 况且, 怀县作为大本营,不能没有兵马驻守,若六万兵马全去了北芒山,司州军那边,只需派一支奇兵,哪怕只有五千精兵,便能拿下怀县,阻截冀州军的退路。 届时,冀州军前有岚山军,后无退路,粮草辎重更无保障, 恐怕等不到与岚山军决战,他们便会因为粮草短缺而军心大乱。 既然如此,在岚山军攻打洛阳之时,四万冀州军只需要在背后牵制住对方,腹背受敌,处于被动的便是岚山军了。 当然, 沮授也是考虑到了洛阳城,作为一国之都,自然是城高墙厚,城防器械一应俱全,纵使岚山军兵马十万,要想攻下洛阳城,恐怕也非易事。 还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洛阳城内的守军主动打开城门,让岚山军进城, 可若是这样,就说明洛阳城已经被何进一党给控制住了,冀州军的作用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至于城里的使君大人,只能依靠城里的太平内卫了。 “那使君大人怎么办?”周仓两眼死死盯着沮授,发问道:“难不成咱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吗?” 沮授眉头微皱,心知这个时候,冀州军内部一定不能出现分歧,否则非但不能救出使君大人,还会葬送着六万兵马。 “周仓,我知你救主心切,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想将使君救出来,”说到这里,沮授走上前,迎着周仓咄咄逼人的目光,沉声道: “内卫府密侦司的人在洛阳城内经营许久,自然有法子保护使君的安全。 咱们在河内郡就只有六万兵马,尚不能与岚山军正面相抗,还得提防都亭的数万左右羽林军; 如今洛阳城内的局势,尚且不明,使君的安危,我们更是无从知晓,若咱们这边再出现分歧,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周仓虽然心中焦急,但也知道沮授所言有理,随即怅然叹道:“敢问沮先生,如今可有良策?” 沮授在堂下来回踱着步,沉吟道:“收到北芒山传来的消息,我已飞鸽传书田丰,调褚燕和张牛角部,共四万兵马驰援司隶。” 华歆停下了手中的笔,抬眼看向沮授,担忧道:“青州初定,若强行抽调四万兵马南下,青州可就只有五万余兵马了……” “有田丰在青州,他自会与孔氏周旋,只要孔氏不生二心,青州内部便出不了乱子。” “可若兖州的刘繇率军北上又如何?”华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若那刘繇得知咱们将褚燕和张牛角的四万兵马调走了,恐怕……” 沮授眼眸一凝,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青州固然重要,但洛阳才是乾坤之所在,若使君大人能在洛阳城内占据一席之地,哪怕放弃整个青州,又如何!” “!!!”众人为之一怔。 只有华歆瞪大了双眼,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讶再到诧异,最后却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沮授看向周仓三人,泰然道:“北芒山那边,就劳烦周将军和高将军走一遭了。” 周仓眉头一挑,抱拳道:“遵命!” “切记,莫要与岚山军正面相抗。” “明白了!”说完,周仓和高顺转身朝外面走去。 卢沛有留意到,沮授在看向高顺时,给高顺使了一个眼色,显然对高顺另有安排,且未让周仓知晓。 “沮先生,那我呢?”卢沛问道。 “卢将军就留守在怀县吧。” “啊?” 卢沛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的,此次来司隶,使君一共就带了四名将领。 赵云跟着使君进了洛阳城, 周仓和后来的高顺都带着四万兵马去了北芒山牵制岚山军了, 可唯独自己,只能留守在怀县。 沮授似乎看穿了卢沛心中的哀怨,不由笑着解释道:“怀县作为使君在司隶的大本营,若怀县有失,使君要想再进司隶,就得付出巨大的代价了; 所以,守住怀县, 哪怕失去了对洛阳的掌控,使君都还有机会, 所以怀县决不能丢!” 卢沛撇了撇嘴,不信道:“岚山军都去北芒山了,左右羽林军驻扎在都亭,谁会来攻咱们怀县啊!” 沮授微微一笑道:“事无绝对,左右羽林军的副统领叫董旻,是董卓的弟弟, 当年使君的第一仗,便是和董卓打的, 那一仗,可是让使君威名远扬啊,若董卓站在了使君的对立面,卢将军觉得,董旻是否会来攻打怀县呢?” “这……”一听沮授的分析,卢沛大惊失色。 心中腹诽着,这张昊的仇家可真多啊,走到哪里,感觉都有仇家。 “怀县的安危,就拜托卢将军了!” 说完,沮授含笑着朝卢沛躬身一拜。 “……”卢沛赶紧扶起沮授,焦急道:“沮先生何故如此,我可受不起如此大礼, 沮先生放心,卢某一定不负使君大人和沮先生所托,死守怀县!” 说完,卢沛朝沮授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待卢沛走后,沮授这才松了一口气。 华歆开口问道: “沮先生明知周将军救主心切,为何还要让周将军率军去北芒山呢?” 第二十九章 使君去哪里了? 沮授深吸一口气,怅然一叹道:“此次率军前往北芒山,我又何尝不知周仓非最佳人选,若褚燕与张硕有一人在此,我又怎会以周仓为将啊!” 此次率军来司隶,只带了四位将领,其中以周仓、赵云的资历为最。 赵云被使君带去了洛阳,如今只有周仓有这个资历率军去北芒山。 卢沛虽然也跟着使君许久了,但卢沛到底是从官军那边被俘过来的,过来之后又很少在军中为将,而高顺,虽然为人忠勇,但刚加入不久,若带个万把人还行, 可若是带领四万大军,恐怕高顺难以服众。 这带兵打仗,非儿戏, 要让将士们为你冲锋陷阵,上阵厮杀,不是你有个聪明的脑瓜子,站在背后一顿指挥就可以的。 你没有与这些将士朝夕相处,下面的士卒别说认识你了,恐怕见到你,都不知道你是谁,若是打顺风仗还好,大家伙的士气在那里摆着,就算为将者是头猪,也能裹挟着这只猪往前冲。 可若是战场局势处于劣势,哪怕战斗进入了焦灼状态,士卒们的士气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你这个做将军的,平时与将士们朝夕相处,多少也是有些袍泽情分在里面的,士气不高时,你鼓舞一番,或许就能扭转败局; 亦或者,你带头拼杀,将士们见你这个将军都亲自冲锋了,念及你往日对待他们的情意,将士们也会随着你一同冲锋的。 如果将士们不认识你这个为将者,你说再多的话,给再多的赏钱,别人也不一定会搭理你。 当然,沮授不愿以周仓为将,并非是他看不上周仓。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就以周仓为例, 周仓为人忠义,战场上也算骁勇善战,让他守城或者冲锋,自然是没有问题,他能够做得很好。 可若是让他独领一军,分析战场局势,何时进攻,何时撤退,何时策应,周仓是做不到这些的,也就是说,周仓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可要让他独当一面,恐怕就有些勉强了。 这也是为什么,张昊喜欢带着周仓的原因, 不论你给他一万人还是五万人,甚至是十万人,他都可以给你带好,但也仅仅只是带好。 周仓跟随张昊最久,经历的战斗,也很多,但是决策者都是张昊以及沮授田丰等人。 这也是为什么,张昊经常抱怨,麾下没有几个能独当一面的将领。 “先生,既然如此,周将军那边……”华歆的心里有些担忧。 沮授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点点星光,叹道:“我给了高顺两个锦囊,但愿他们用不到吧。” 华歆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笔尖蘸墨后,继续埋头批阅着奏报。 沮授望着也狂,神情肃然,喃喃道: “但愿子龙能够护得使君周全吧……” ………… “赵将军,甲胄兜鍪已经藏好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一处民宅内,赵云用麻布将枪身包裹住,并用细绳绑好。 突围出来的七名力士营甲士,也都包扎好了伤口,换上了布衣,围了上来。 “老人家那里……” “赵将军放心,我们给了她银子,她会为咱们保守秘密的。” 赵云点了点头。 这家人只有一个老妪,她的儿子是跑船的,短时间内回不来。 赵云也不怕老妪会出卖他们,毕竟此时洛阳城内并不安宁,老妪就算要去报官,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咱们先去开源酒楼。”赵云思索道。 他并不知道开源酒楼是太平内卫的据点,只因为李历来的时候是带着开源酒楼的饭菜,想来李历和开源酒楼之间一定是有联系的。 待门外没有什么动静后, 赵云带着力士营士卒悄然出了门,贴着墙边,往主街走去。 洛阳城很大,主街、副街贯通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其间又有诸多巷道,穿梭其中自然是能够躲避夜间巡逻的禁军,但也延缓了他们行动的速度。 此时的开源酒楼二层包厢内, 李历神情焦急,眉头紧锁,时而在包厢内来回踱步,时而坐下唉声叹气。 一旁是三名骨干成员,不由面面相觑,自太平内卫打入洛阳以来,他们还从未见过李历如此坐立不安的样子。 “何进被宫里被十常侍诛杀的消息可传往信都了?”李历再次确认道。 “天黑之前就已经送往鸽坊了,快的话,明日便能被司里获取。”一高瘦汉子答道。 “信都可有怀县的飞鸽?”李历不由问道。 飞鸽传书,一只鸽子只能单程传信, 比如从信都飞往怀县的鸽子,得有专人将怀县的鸽子运往信都,待有需要时,便会将怀县的鸽子放飞,怀县的鸽子便会朝着怀县飞去。 是以飞鸽传书的成本是相当高的,每次运送的鸽子也就十到二十只,折去路上的损耗,最后送到目的地的鸽子也就十来只, 鸽子飞完之后,便会重新运送。 一般只有紧急之事时才会使用飞鸽传书。 高瘦汉子摇了摇头,说道:“冀州军进驻怀县,也就一个月,若征用怀县当地的鸽坊倒是来得及,可若是重新饲养信鸽,恐怕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卫尉府和廷尉府那边可有消息?”李历问道。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个地方我都安排了人,若晚上有情况,明日一早便会来报。” 现在整个洛阳城施行宵禁,街道巷尾都是城防司和禁军的巡逻队伍,一旦发现可疑人员,便会当场缉拿,若遇到反抗,甚至会就地斩杀。 是以最快,也得明早才能收到消息。 高瘦男子开口道:“侯府被围,有人看到咱们的人从侯府冲了出来,或许使君已经逃出了侯府。” “没错,”刀疤男子点头道:“侯府都是咱们的人,定会将使君大人护佑周全的。” 李历倒是知道使君不会在侯府被抓,从侯府突围出去的人里,也断然不会有使君,因为使君的寝卧里,便有一条密道通往外面。 知道侯府有密道的人,极少,除了黎悦和王孚这两个张使君贴身之人以外,整个洛阳城里也只有李历和侯府管家知道。 至于密道通往何处,就是李历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毕竟挖这条密道的,不是他们密侦司的人,而是由军纪司负责的。 现在大晚上的,街道上又都是巡逻的官军,李历担心自家使君从密道出来以后被巡逻的官军碰见。 “咚咚咚!”楼下传来叩门声…… 李历等人一惊,这个时候来敲门,要么是使君找过来了,要么就是撒出去的人有紧急事情回报,不管叩门的是谁,李历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很快,一名小厮便跑上楼来,神情紧张的摇了摇头。 显然,叩门的人并不知道密侦司的暗号, 如此看来,叩门的人并不是自己人,但事态紧急,也只能将门打开,看看来人到底是谁了。 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了李历, 李历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朝小厮抬了抬头,小厮会意后,转身朝楼下跑去。 包厢内的三人,都下意识的将手摸向了怀里的短刃。 “吱呀——”门开了。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上楼了。 李历眯了眯眼睛,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被麻布包裹的硬物,扯掉麻布,露出来的是一把精巧的短弩。 他将短弩拿在手里,将驽弦绷好,放上一支精巧的弩箭,对准楼梯口的方向。 “掌柜的,是赵将军!”小厮刻意压着嗓子,让声音刚好能被包厢的人听到,也不至于很大声。 紧接着,李历便看到一身沾有血污的白袍男人,不是赵云又是何人。 这名小厮白天还随李历去侯府送过食盒,显然是见过赵云的。 “子龙!”李历难掩心中的激动,赶紧放下短弩,迎了上去。 “李掌柜!”赵云见到李历之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终于找到组织的感觉。 李历看向赵云身后,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问道:“使君呢?” “使君没有来这里吗?”赵云也是有些诧异道。 李历这个时候在开源酒楼,说明开源酒楼便是太平内卫在洛阳城的据点, 按理来说,使君从密道出去之后,应该会第一时间来到开源酒楼和李历汇合,如果使君没有来,那必然是遇到麻烦了。 李历脸色一沉,紧咬着后槽牙,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子龙,你将侯府当时的情况与我说说!” “当时……” 很快,赵云便将禁军冲撞侯府大门到自己率众突围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讲了出来。 一旁的密侦司骨干一听眼前这人带着几十个人冲破了数百禁军的围堵,不由心生敬意。 “也就是说,黎悦姑娘带着使君顺利的从地道走的。” “没错,”说着,赵云问道:“这密道是通往何处啊?” 李历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只知道密道在什么地方,但是通往何处,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赵云诧异道。 李历点了点头,解释道:“侯府的密道属于内卫府的绝密,为了避免暴露,李长史让军纪司的人负责挖掘密道,负责之人便是侯府的管家,密道挖通之后,挖掘的人也都被第一时间召回了信都。” “那管家……就没有告诉过你吗?”赵云皱眉道。 “内卫府有法令,凡各司外派之密碟、游枭,决不能私下串联,所以,我只知道那管家是军纪司的人,至于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这……” “这法令其实是在保护我们这些外派之人,既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其他袍泽。” 说到这里,一旁的高瘦男子和刀疤男等人也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毕竟身为情报人员,不知道哪天就会因为自己的疏漏,暴露了身份, 他们很清楚军纪司审问绣衣使密谍的手段,可以说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相信绣衣府衙和廷尉府的那些个手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身为密谍、游枭,他们不怕死,但他们不敢保证自己落入敌人手里时,自己能扛下那些个手段。 毕竟他们的家人都在冀州,一旦他们叛变或者没有扛住审问导致袍泽被捕,不仅他们难逃密侦司的追杀,就连他们的家人也都会受到牵连。 “哎,”赵云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焦急道:“现如今使君下落不明,咱们首要任务便是找到使君。” 李历颔首道:“天黑之前,我已经将游枭都撒出去了,明日应该能有消息。” 说着,李历继续分析道:“如今整个洛阳城都是西园禁军和城防司兵马,显然何进一党的官员在得知何进身死之后,第一时间将洛阳城控制在了手中; 至于宫里是个什么情况,或许也只有明日一早才能知晓了。” “若是宫里也被何进一党控制住了,又该如何呢?”赵云问道。 李历抿了抿嘴,神情凝重道:“如若宫里也都被何进一党的人控制住了,那十常侍等人也就难逃一死了,如若真是这种情况,恐怕咱们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李历的推测不假, 若是宫里宫外都被卫尉钟常等人控制住了,那么十常侍一党的宦官便会尽数伏诛。 届时, 以卫尉钟常为首的武官派,便会独揽大权,放眼天下,最大的威胁便是坐拥冀、青两州之地,手握二十余万雄兵的张昊,张使君了。 一旦朝局稳定之后,朝廷便会给张昊扣上一定乱臣贼子的名头,号召各路兵马讨伐张昊。 就算张昊麾下的兵马再骁勇善战,也难以抗衡天下勤王之师。 赵云也是聪慧之人,自然能够想到张使君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一想到这里,赵云只觉的后脊发凉,头皮发麻。 李历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咬牙切齿道:“所以,咱们现在不仅要找到使君大人,还得做一些事情,让钟常等武官派不能就这么轻松的掌控朝局!” “也是不知道黎悦和浮香姑娘会带使君去哪里……”赵云怅然一叹道。 李历一惊,一把抓住赵云的胳膊,急切道:“你说什么?浮香姑娘也在其中?” “没错,黎悦带着使君和浮香姑娘一起进的密道。” 李历眼睛微眯,喃喃道:“红袖招……” 第三十章 绿珠! “红袖招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张昊斜靠在椅子上,左手端着温热的茶汤,右手拿着刚做好的茶干,一脸的满足。 黎悦站在张昊的身侧,眼睑低垂,面若寒霜。 浮香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裙袍,一边熬煮着锅里的茶汤,一边对张昊浅笑颔首。 “黎悦,你也来尝尝这红袖招的茶干,比咱们侯府做的还好吃呢。” 黎悦没有说话,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使君若是喜欢,以后每日都给您府上送些茶干过去。”浮香柔声道。 张昊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待这阵子过去了,我也让太平商号在洛阳城开一家,到时候请浮香姑娘过来做掌柜的,可好啊?” 说着,张昊朝浮香挤了挤眉毛。 浮香掩嘴一笑,没有搭话。 “公子,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还是早些休息吧。”黎悦提醒道。 “也是,洛阳城闹出这么大动静,使君这一路过来也该疲惫了,我让下人准备一下,使君就在这里休息吧。”浮香轻声道。 “那就有劳浮香姑娘了。”张昊笑道。 浮香起身,朝张昊微微欠了欠身,就要往门口走去, 刚走了两步,却见黎悦依旧跪坐在张昊的身旁,不由眉头一挑,笑问道:“奴家也为黎悦姑娘准备了房间……” “不劳烦浮香姑娘了。”黎悦冷声道。 浮香黛眉微皱,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笑道:“黎悦与我形影不离,没有她在,我可睡不踏实。” 浮香的眼眸闪过一丝异色,微微点了点头后,离开了包厢。 待浮香离开以后,张昊放下了茶杯和茶干,神情肃然的看向黎悦,低声道:“天亮之后,设法和咱们的人建立联系,打探一下侯府的情况,凭子龙的能力,那些禁军士卒应该奈何不了他的。” 黎悦皱了皱眉,担忧道:“可若是奴家离开了,公子您……” “放心吧,”张昊挪了挪屁股,躺下身子,将脑袋枕在黎悦的腿上,淡淡道:“虽然还不清楚红袖招背后的人是谁,但应该是自己人。” “可是……” “如果红袖招要对我下手,她们有太多的机会了。” 黎悦微微颔首,见自家公子闭上了眼睛,她的心里也随之静了下来, 将手指放在张昊的额头两侧,轻轻的揉捏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独处的方式,特别是黎悦,每当张昊将头枕在自己腿上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恬静。 而对于张昊来说,感受着黎悦双腿的柔软,嗅着黎悦身上的清香,紧张的情绪立刻便能得到缓解,再加上微凉的揉夷在他的头上轻柔,仿佛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呼吸一般,极为舒服。 亦就在这时,黎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眼帘微抬,将目光看向了门的方向,透过两扇门上的丝棉纸,仿佛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这边。 不过黎悦并未声张, 毕竟这里是红袖招,有人监视他们,也属正常, 何况自家公子已经睡熟,这个时候起身,恐怕会扰了公子休息。 张昊所在的包厢对面,有另一个包厢,包厢门口站着两名侍女。 包厢内,浮香和幽姨跪在地上,他们跪的方向,正是张昊所在的包厢,而他们所跪的人则是一个身穿绿色裙袍的女子。 只是这个女子背对着浮香和幽姨,她的目光却是看着张昊所在的包厢。 “尊使大人莅临,我等有失远迎,还望尊使大人恕罪。”幽姨叩首道。 女子转过身,看向跪俯在地上的浮香和幽姨,淡淡道:“这里不是荆州,我也不是小姐,这些礼数就免了吧。” “是,” 女子看向浮香,问道:“洛阳一直是你在筹谋,此次洛阳出现了变故,你可有何谋划?” “启禀尊使,”浮香低声道:“为今之计,得想办法将张使君送出洛阳城,只要张使君能回到怀县,一切皆还在掌控之中。” 女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幽姨,你先退下吧,我有事要与浮香说。” “是,”幽姨侧头看了一眼浮香后,起身,躬身告退。 “浮香,你好大的胆子!”女子面露阴沉,厉声道:“你可知错?” 浮香眉头紧锁,抿着嘴唇,将头埋得更低了,开口道:“浮香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请尊使明言。” “你离开荆州时,小姐是如何嘱咐你的?” 浮香心中一紧,开口道:“主人让奴家尽心竭力帮助张使君在洛阳城站稳脚跟……” “那你又是如何做的?” “奴家……”浮香一想到主人对待有过之人的处罚,心里就打怵,焦急道:“奴家一直尽心竭力的在做事啊……”彡彡訁凊 “你对张使君动了感情?” “奴家……奴家没有……”浮香的身子有些颤抖,眼角擒着泪花。 “你可知道张使君是谁吗?” 浮香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以小姐对张使君的重视,就算将整个红袖招都搭进去也是毫不犹豫的,你竟然敢对张使君动情,你是忘了红袖招的规矩了?” 浮香心中一横,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个女人,坚定的说道:“奴家……奴家就算对张使君动了情,却也没有违背主人所托, 主人为了张使君可以搭上整个红袖招,奴家为了他也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女子眉头轻挑,见浮香迎着自己的目光毫不退缩,心中倒是有些诧异。 良久, 女人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小姐都是知道的,你犯的错,暂且先记下,待小姐来了洛阳,你自己去小姐面前请罪吧。” “是,”浮香叩首道:“多谢尊使大人。” “送张使君出城之事,你可安排妥当了?” “禀尊使,如今驻守洛阳城的,是西园的禁军和城防司的兵马,要出城并不容易……” “那你有何计划?” “待天亮之后,奴家会派人联系宫中之人,弄清楚宫里的情况,再做筹谋。” “三日后,岚山军便会抵达北芒山,在岚山军入城之前,你务必要将张使君送出城去,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是,”浮香长舒一口气,躬身离开了。 女子见浮香离开之后,转过身,推开木门,径直朝张昊所在的包厢走去。 带她推开张昊的包厢门,目光直直的看向黎悦, 而此时,黎悦也正好看向了女子。 “绿珠!?”黎悦明显一怔,瞪大的双眸中,满是惊疑。 …… 第三十一章 我家使君 北芒山,清风寨。 院子里站满了衣着各异的山贼匪徒,他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放眼看去,竟有两三百号人。 他们虽然待在院子里,但他们的目光和注意力却在厅堂的方向。 厅堂内, 二十多个汉子分坐两侧,目光均停留在首座郑姜的身上。 “诸位当家的,今日邀约你们前来,想必你们心里也是清楚原因的,我就不再多说了,今日就想听听你们是个什么态度!” 郑姜斜靠在虎皮椅上,将腿翘在桌上,看向堂下众人,朗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冷哼一声,开口道:“郑当家的,咱们这些寨子,虽然比不上黑鸦寨,但与你们清风寨比起来,可不差,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等表态啊!” 郑姜嘴角一咧,嘿笑道:“彪叔,我敬您是长辈,在您面前,我自然是没什么资格,若黑鸦寨的人欺负到您头上了,您还能让那黑乌鸦尊您是长辈吗?” “你……”汉子一时语塞,本想出言反驳,可这郑丫头说的也是大实话, 那黑乌鸦可是远近闻名的凶恶之徒,让他跟自己论资排辈,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郑丫头,”一名独眼汉子开口道:“咱们这些人,虽然不满那黑鸦寨的作风,但咱们又如何相信你清风寨能带着咱们与黑鸦寨分庭抗礼啊。” “就凭我手中的斧子,敢问在座的诸位,有谁能打得过我?”郑姜朝众人昂头道。 北芒山清风寨的实力,虽然不弱,但也不足以震慑这些个经营多年的寨子, 但清风寨郑姜的名号却比单单一个清风寨响亮多了。 当初清风寨被官军围剿,寨中匪众死伤大半,就连寨主也死在了官军的屠刀之下。 那时的郑姜也就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凭借着手中的绯红双斧杀退了不少意图吞并清风寨的敌人。 待清风寨缓过劲来以后,郑姜更是主动出击,接连挑战了北芒山三十多个寨子,无一人是其对手,大有打得一拳开,省得百拳来的势头。 草莽中人,信奉的就是谁拳头硬,自那以后,清风寨郑姜的名头也算是立住了。 所以郑姜的话,倒是没有人再去反驳,毕竟他们都知道郑姜的厉害。 其实在座的这些人也不傻,心里也是清楚郑姜邀请他们来清风寨的目的是什么,毕竟没有人愿意被黑鸦寨所吞并。 之所以这个时候冒个头,一来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能够与清风寨平等相交,不想白白受人指使; 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清风寨的底气,看看这郑姜能否带着大家抵抗黑鸦寨。 待众人都无话可说后,郑姜微微一笑,开口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些日子,黑鸦寨仗着背后的势力,已经吞并了十余个寨子,聚众近四千人。” 说着,郑姜收起双腿,身子前倾,看着众人,沉声道:“若咱们再不团结起来,恐怕以后这北芒山,就是黑鸦寨的了。” 独眼汉子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郑姜,说道:“老子本来就看不惯那黑乌鸦,既然你郑丫头愿意牵这个头,那我狼寨这两百号弟兄就听你调遣了!” 这独眼汉子的狼寨,在这北芒山也是小有名号的,其人更是擅于结交,人脉颇广, 众人见这独眼汉子都表态了,大家也都陆陆续续的表了态。 当大部分人都决定站在清风寨这边后,剩下的三个寨子却没有吭声,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前排的那个络腮胡子刘彪的身上。 郑姜看向刘彪,笑问道:“彪叔可还有指教啊?” 刘彪放下酒碗,迎向郑姜的目光,问道: “郑大当家的,若咱们拿下了黑鸦寨,那银钱财货和地盘,又该怎么分啊?” 此言一出,包括独眼汉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郑姜,这个问题他们很在意。 “……”郑姜不由一愣。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想过。 毕竟这仗还没开始打,就想着瓜分财货和地盘,这属实不是郑姜的行事风格。 就在这时,站在角落的石白看不过去了,走到郑姜的身旁,看向堂下众人,悠悠道: “若是诸位能打败黑鸦寨,所劫掠的财货和抢下的地盘,自然是论功行赏,谁付出的最多,谁就得到的多。” 说着,石白回头看了一眼郑姜,朝郑姜微微颔首后,有转过头看向众人,不屑道:“至于清风寨,自当分文不取。” 话音一落,堂下一片哗然。 就连一旁的郑姜和站在角落的罗三赵四等人也是不由一愣,诧异的看向石白。 合着清风寨费了这么大劲,召集各寨子的老大一起抵抗黑鸦寨,到头来自己分文不取,就算再败家,也没见过这么败家的啊。 “石先生,你……” 郑姜虽然心中疑惑,但到底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质问石白。 因为这几日的相处,郑姜发现这石白并不简单,此番召集各山寨一起抵御黑鸦寨的主意就是石白想出来的,包括刚才郑姜面对各种质疑,应该如何应对,也是石白教她的。 她还打算此事之后,招揽石白做她清风寨的狗头军师呢。 “郑大当家莫急,待清剿完黑鸦寨,我家使君必有重谢,强弓劲弩、黄金白银,兵刃甲胄,少不了清风寨的!” “……”堂下一片安静,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使君? 能被称为使君的,那可都是一州刺史和州牧, 强弓劲弩,黄金白银,兵刃甲胄,无论是哪一样,都是这些山贼匪首最为看重且急需之物。 也没听说这清风寨的背后站着哪位大人物啊…… 难怪这郑姜如此有底气,敢联合各山寨一起抵抗黑鸦寨。 堂下的刘彪率先坐不住了,开口道:“这位是……” 此时的郑姜还没缓过来,没等她开口介绍,石白看向那刘彪,漫不经心道: “在下石白,隶属于太平内卫密侦司!” “太平内卫?” “密侦司?” 一些有所耳闻之人已经惊讶得目瞪口呆,大部分人还是一脸疑惑,四处张望,希望寻求知情者的解释。 “我家使君,正是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信都亭候,张昊!”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三十二章 不出去了 当今天下,或许有人不知道太平内卫,但冀州州牧张昊的名号,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坊间有言,张使君的名号,可止小儿夜啼。 刘彪站起身,朝着石白抱了抱拳,朗声道:“原来是张使君的人,久仰久仰。” 说着,刘彪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看向郑姜笑道:“侄女,你既然投靠了张使君,何不早点说出来呢,也省得引起大家误会不是。” “呵呵……”独眼汉子白了刘彪一眼,不屑道:“刘彪,你这趋炎附势的家伙,真恶心!” 说着,独眼汉子也站起身,朝石白抱了抱拳道:“既然石先生是张使君的人,那咱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 独眼汉子扫了一圈众人,朗声道:“众人皆知张使君乃当世英豪,又是黄巾出身,说到底,咱们与张使君也是一家人啊!” “耿年,你这厮好不要脸,”刘彪鄙夷道:“人家张使君是黄巾出身,跟你有何关系,难不成你也是黄巾出身?” “嘿嘿,”叫耿年的独眼汉子嘿笑道:“不妨给你交个实底儿,我兄长耿武便是太平道信徒,当年可是跟在马元义身边的,马元义就义之后,我兄长也死在了官军的屠刀之下。” 说着,耿年直视着刘彪,得意道:“你说,我与张使君算不算自家人!”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刘彪讥讽道:“照你这么说,我表弟还随着人公将军战死在广宗呢!” “…………” 见刘彪和耿年两人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石白一脸的忍俊不禁, 一旁的郑姜更是一脸大写的尴尬,本来是自己组的局,没曾想却被那张昊的名头给抢了风头。 “够了!”郑姜没好气道。 郑姜的嗓门儿本来就大,这一张口,更是带着些许的怒气,整个厅堂内,一下子便安静了。 看了一眼刘彪和耿年,叹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了,接下来就该商量怎么抵抗黑鸦寨了吧。” 刘彪看了一眼耿年,朝郑姜抱拳道:“这个自然,咱们还是说说怎么对付黑鸦寨吧。” 耿年提议道:“既然大家联合在一起,自然得有一个带头之人,既如此,咱们都以郑大当家的为首吧。” 说着,耿年看向众人,问道:“诸位觉得呢?” “郑大当家的英明神武,自然以郑大当家的为尊。” “没错,清风寨实力强横,我等自然以郑大当家的马首是瞻。” “是极是极,除了郑大当家的,恐怕也没人有这个实力和威信了吧。” 石白微微一笑,转过身,朝郑姜拱了拱手后,便退到了一旁。 不得不说,郑姜的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觉自己狗仗……不,狐假虎威了一把。 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按下心中的不快,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当这个家了!” 见众人皆点头同意,郑姜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石白的身上。 因为关于如何对付黑鸦寨,她还没来得及问石白呢。 石白朝郑姜微微颔首后,又走回来,看向众人道:“不瞒诸位,咱们要对付的不仅仅只是黑鸦寨的那帮人,更要提防的是即将到来的岚山军!” “岚山军?”刘彪不由一愣,硬着头皮问道:“可是大将军何进麾下的岚山军?” “没错,”石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黑鸦寨背后的势力便是大将军何进,此番吞并北芒山的各个寨子,也是得到了何进和岚山军的支持。” “岚山军可是官军,咱们如何与之匹敌啊?” “对呀,听说那岚山军有十数万人,甲胄精良,咱们打家劫舍可以,但要与岚山军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没错,咱们就算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人,对付黑鸦寨都不敢言胜,何况十数万岚山军了。” “…………” 郑姜见众人七嘴八舌的乱成了一锅粥,说的全是丧气话,她心中虽然担忧,却又有些好笑,想看这石白如何收拾局面。 “诸位请听我一言!” 待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石白微微一笑,傲然道:“黄河以北,有我冀州军十万精锐,纵使岚山军有十数万,在我十万冀州军面前,也不过枯木草芥罢了。” 十万? 早就听闻冀州军进驻河内怀县,没想到竟有十万大军。 石白一言,让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了。 见众人又开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表态,郑姜皱眉不语,暗道这石白真是厉害,仅一句话便让众人又重拾信心了。 “待咱们灭了黑鸦寨,便可在北芒山与岚山军周旋,待我冀州大军一到,咱们再从中策应,”说到这里,石白微微一笑道:“待事成之后,我家使君大人必有重赏!” 一听自己等人只需与岚山军周旋,众人心中大定。 在座之人都心知肚明,所谓周旋,那就是骚扰对方,反正这北芒山山高林密,一见势头不对,往山里一躲就是了,大家又不是没干过。 接下来,便是石白向众人布置任务, 这个时候,反倒没有郑姜什么事了,走出厅堂,来到院子里,舒展着身子。 “大当家的,聊得如何了?”一直守在外面的侯老六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放心吧,石先生正在给他们布置任务呢。”郑姜随口道。 侯老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道:“大当家的,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离开北芒山的机会。” “什么意思?” “咱们在这北芒山一待都好几年了,大哥若是还在,定会……” 侯老六话还没说完,便被郑姜打断道:“六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爹娘都死在官军手里,要让我投降朝廷,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他们。” “张冀州是黄巾出身,他和朝廷那些个狗官不一样……”侯老六解释道。 “你想让我去投靠张昊?” “若那张使君能对咱们以礼待之,又何尝不可呢?” 郑姜微微颔首,占山为王或许潇洒,但弟兄们的日子也都是紧巴巴的, 也许, 是该考虑一下未来的路了。 郑姜深吸一口气,望向洛阳的方向,听说洛阳城城门紧闭,也不知道那个张使君在洛阳城咋样了。 ………… “阿嚏!阿嚏!阿嚏!” 张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睁开惺忪的眼睛,窗外日头高挂,冷风呼呼往里灌, 旁边的火盆将息未息,微弱的火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张昊起身,走到窗边,向窗外看去。 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走着行人,一些冻得哆哆嗦嗦的商贩为了生计,依旧在摆着摊儿。 穿着城防司皮甲的士卒还在街上巡逻。 木门推开,黎悦端着饭食走了进来, “公子何时醒的?”黎悦问道。 “你何时走的?”张昊反问道。 黎悦一愣,微微一笑道:“公子睡熟之后,黎悦便离开了。” 这时,侍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放下吧,待公子梳洗完以后,再叫你。”黎悦轻声道。 张昊眉头微皱,心道这黎悦的态度怎么跟使唤侯府丫鬟一样,往日来这红袖招,黎悦可是对这里的人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不知今日为何转变了态度。 张昊坐下,洗漱完之后,开始用饭。 黎悦则在一旁替张昊整理衣服,毕竟睡了一晚上,衣袍有些乱了。 “公子,奴家已经让人去准备热水了,待会儿公子可以沐浴更衣了。” “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今早,李掌柜派人过来了,赵将军带着七名力士营甲士从侯府突围了出来,其余的……”说到这里,黎悦并未往下说。 张昊也知道,侯府的人恐怕都已经牺牲了。 “这些仇暂且记下,早晚得让他们加倍的还回来!”张昊沉声道。 “李掌柜说,现在全城都在缉拿公子,让公子待在红袖招不要外出。” 张昊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宫里的情况如何了,禁军可攻入皇宫了?” “宫门紧闭,光禄勋李鑫带着省殿卫军驻守宫门,似乎有对峙之意。”黎悦答道。 省殿卫军,汉初时由郎中令统领的郎官充任,大多由新入仕途而非服兵役的高官子弟,以及品学出众之士和有某种特长之人组成。 主要侍从护卫皇帝,听候皇帝差遣。 武帝时,改郎中令为光禄勋,为加强宿卫与侍从,先后置期门、羽林、和羽林孤儿充任省殿宿卫和执兵侍从的主力。 期门、羽林选自西北六郡能骑善射的良家子弟,而羽林孤儿则由作战死亡将士遗孤组成,皆长期服役,在省殿卫军中地位较高。 后来期门、羽林和羽林孤儿的称谓逐渐淡化,统称为省殿卫军。 中平元年,黄巾起事时,灵帝为了巩固京师防线,抽调了部分省殿卫军中的羽林卫以及西园的禁军给大将军何进,让其驻防在都亭。 现如今宫中的省殿卫军由于国库空虚,经费紧张,只剩下不到五千人, 而西园禁军这边,虽有两万余人,但又要划拉三千兵马提防潘肃的人,又得分驻四座城门,还得负责城内治安,所以皇宫外的禁军,也就只有不到五千人。 至于城防司的人,因为军饷不足,军官又吃空饷,原本两万人的编制,实际上只有不到一万人,且大多都是老弱。 若不然,卫尉钟常也不至于抽调一半的禁军去协助城防司的人驻守城门了。 “禁军和省殿卫军对峙?”张昊不由诧异道:“难道这李鑫也是张让的人,这潜伏得够深的啊!” 如今洛阳城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城内,何进一党的官员,在何进死后,以卫尉钟常为首,控制了整个洛阳城, 但是皇宫, 却被跳狼的光禄勋李鑫掌控,也就是说皇宫实际掌控在十常侍手中。 而洛阳城外, 岚山军还不知道何进死了,正拼命的往北芒山赶, 钟常在已经知道李鑫反水的情况下,还未对皇宫展开进攻,显然是在等待岚山军入城, 只要岚山军入城,哪怕只有两三万兵马进城,只有五千省殿卫军驻守的皇宫自然是守不住的。 现如今, 唯一能够阻拦岚山军入城的,也就只有怀县的六万冀州军了。 只要岚山军被冀州军给拖延住,王睿率领的五万荆州军便能强攻洛阳,仅凭两万禁军和数千城防司的老弱,是不可能守住偌大一个洛阳城的。 恐怕只需两日,洛阳城必破。 到那时,十常侍一党便能掌控洛阳。 所以, 重点不在洛阳城内,而是岚山军和荆州军谁先入城。 能够决定谁先入城的,只有冀州军, 若冀州军成功牵制住岚山军,荆州军入城,十常侍胜; 反之,冀州军未能成功牵制住岚山军,岚山军先荆州军入城,则钟常胜。 分析完之后,张昊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关键节点全在冀州军这边,而冀州军的领导者张昊却被困在洛阳城内,不仅出不去,还被全城通缉…… 所以,胜负的关键和压力,给到了沮授这边了, 毕竟现在的冀州军,指挥权在沮授手里,而不在张昊手里。 念及于此, 张昊捧起粟米粥,和着咸菜,大口的吃着。 如今这局势,看似和他张昊有关,实则也没多少关系,他自己也乐得个清闲。 恐怕现在最不着急的就是他张昊了吧。 “公子,现如今咱们被困在城内,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应对呢?”黎悦担忧道。 “能想办法出城吗?” 说着,张昊挑了一块儿酱肉,放在嘴里咀嚼着。 黎悦如实道:“现如今四座城门皆在禁军的掌控之下,要想出城,难于登天。” 张昊将最后一口粟米粥咽了下去,放下粥碗,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鼓胀的肚子,一脸的满足。 “既然出不去,那咱就不出去了。” 黎悦不由一愣,疑惑道:“不出去了?” 张昊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对,不出去了。” “…………”黎悦。 “听说洛阳城有三绝,雅苑的曲,香阁的诗,红袖招的舞,传闻浮香姑娘的涤荡舞最是摄人心魄”说着,张昊向后一躺,倚靠在椅背上, 悠悠道: “让浮香姑娘准备一下吧……” 第三十三章 北芒山 北芒山,黑鸦寨附近。 侯老六走在前面,石白跟在后面,两人走了一路,都没有说话。 眼瞅着穿过这片林子就要到黑鸦寨了,侯老六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石白。 “石先生……”侯老六欲言又止。 “侯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侯老六眉头一抬,怔怔的看向石白。 石白停下了脚步,双手叉腰,喘着气,说道:“我看您憋了一路了,应该是为了你们郑大当家的事吧。” 侯老六没有说话。 石白继续说道:“我听罗三哥说过,当时我家使君有意招揽你们,可你们郑大当家的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是她……” “我知道,”不待侯老六解释,石白便开口道:“我家使君向来求贤若渴,郑大当家武艺不俗,也是个性情中人,若郑大当家的愿意带着清风寨跟随我家使君,我家使君定然以诚相待。” 侯老六听后,点了点头,开口道:“自从大哥走后,清风寨全靠郑大当家的撑着,我们这些做叔伯的看在眼里也是心疼的紧,奈何我们能力有限,否则……” 说到这里,侯老六的眼眶就有些泛红。 “侯大哥放心,待此番事了,石某必禀明使君大人,郑大当家的和清风寨的兄弟,定然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如此,就拜托石先生了。”说着,侯老六朝石白抱了抱拳。 歇息片刻后,两人接着赶路, 没走多久,就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林子深处飘来,越往里走,血腥气越重。 侯老六和石白并未感到诧异,因为今日便是他们攻打黑鸦寨的日子, 两三千人先他们一步去了黑鸦寨,这个时候,想必战斗已经结束了。 林子里, 横七竖八的躺着血糊糊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要么头破额裂,要么肢残体破。 血水横流,渗入泥土之中,沾在草叶之上,越往里走,尸体越多。 显然, 这片林子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厮杀,这些躺在地上的尸体,不下千具,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了。 侯老六见惯了这等场面,虽然脸色铁青,但好歹不像石白那样,扶着树干,一阵呕吐。 石白虽然是密侦司培养出来的密谍,见过尸体,也杀过人,但这样的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到。 侯老六站在原地,等候着,他没有回头去看石白。 石白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之后,才扯下围脖将口鼻捂住,伸手示意侯老六,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 两人终于走出了林子,一座破败的山寨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寨子的大门已经不见了,两侧的木墙上有灼烧过的痕迹,罗三正骂骂咧咧的指挥着部下清理尸体。 空气中有血腥气,也有火烧过后的焦臭味。 天上盘旋着几只秃鹰和一群乌鸦,发出阵阵嘶哑难听的叫声,令人心烦。 “侯老六,你怎么才来啊!”罗三看到侯老六后,便迎了上来,当他看到侯老六身后石白时,嘴角一咧,招呼道:“哟,石先生也来了啊?” 石白扯下遮掩口鼻的围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颔首道:“罗三哥。” 罗三见石白脸色苍白,瞬间便知道是怎么个事儿,不由哈哈大笑道:“还是石先生神机妙算,趁着黑鸦寨去攻打别的寨子时,咱们一举就拿下了黑乌鸦的老窝; 此番咱们两千余人,打对方一千多人,也算是打了个大胜仗呢!” “咱们伤亡如何?”石白关切道。 “咱们死了五百多个弟兄,还能提刀的,差不多一千八百多人吧。”罗三得意道。 石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径直的朝里走去。 见石白似乎有些不高兴,纳闷儿的罗三不由看向一旁的侯老六,蹙眉道:“他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他了?” 侯老六瞥了罗三一眼,没好气道:“咱们近三千人,打人家一千多人,咱们的人数是对方的两倍,伤亡都快到一半了,这算哪门子的大胜仗!” 说完,侯老六便跟着石白往寨子里走去。 “……”留下罗三委屈的小声嘟囔道:“人家依寨而守,本来就有优势……”33qxs.m 寨子里的尸体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院子的左边,是黑鸦寨的俘虏,被看押了起来。 屋子门口,赵四正帮郑姜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郑姜疼得龇牙咧嘴, 待见到石白走来时,这才要紧牙关,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这时,穿着一身力士营军候甲胄的李卫走了过来,向石白打着招呼道:“你倒是聪明,仗打完了才来。” 石白见李卫的甲胄上满是刀斧劈砍过的痕迹,不由心生敬佩,朝李卫拱手道:“辛苦李军侯了” 李卫摆了摆手,说道:“要不是我带着几个力士营的弟兄拼死往里冲,恐怕还得多死百来号人呢。” 这话听在郑姜等人的耳朵里,虽然有些刺耳,但他们并不否认李卫所说的。 当时的战况的确是有些混乱,郑姜他们正带着人在正面攻打黑鸦寨,却没想到寨子里的山贼从后门冲出三百多人,扑向他们。 当时在左边的是刘彪的人,一时间被这三百多个黑鸦寨匪众杀得落荒而逃,无奈之下,郑姜只得带着赵四顶了上去。 攻打正面的人见郑姜都走了,士气更是一落千丈,刚刚撞开的寨门眼瞅着就要被黑鸦寨的人重新关上时,李卫带着几个力士营的甲士手持圆盾,生生的将寨门给卡住了。 经过李卫等人的拼死搏杀,这才又将寨门打开了一个口子, 李卫等人趁着这个机会,更是冲了进去,在里面一顿砍杀,这才让更多的清风寨弟兄冲了进来,从而扩大战果,拿下了黑鸦寨。 郑姜等人也不得不承认李卫几人的功劳,尽管他们身着甲胄,手持圆盾,但人家就几个人,面对数十倍与他们的贼众,人家丝毫不惧,攻守有度,配合默契。 就这么生生的杀了进去。 可见, 正规军和他们这些山贼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郑姜就在想,若自己能有一百个,不,五十个像力士营甲士这样的部下,那还不横扫北芒山啊。 石白看向一旁的郑姜,肃然道:“郑大当家的,咱们虽然攻下了黑鸦寨,但那黑乌鸦还有两千余人,咱们接下来,恐怕有场硬仗要打了……” 第三十四章 岚山军到了 平县,东城门 逢纪带着平县县令,正在东城门外迎候岚山军进城。 张璋骑在马上,远远的便看到了候在城门口的逢纪和身着官袍的县令。 打马上前,来到两人跟前,笑着向两人拱手道:“敢问哪位是逢纪逢先生啊?” “在下逢纪,拜见张将军。”逢纪颔首,朝张璋行礼道。 “本将军早早就收到大将军和袁御史的密信,此番就有劳逢先生了。”张璋并未下马,只是在马上朝逢纪象征性的抱了抱拳。 数日前,张璋便收到了大将军何进亲笔信,说有一名叫逢纪的谋士在平县等他们,之后的事情,可与之相商。 而袁绍的信则是说逢纪是自己的人,让张璋多加照顾。 袁绍本就是大将军何进的人,两人在都亭时有过一些交情,后来袁绍领了侍御史一衔,带兵北上荡阴和林虑了。 袁氏四世三公,张璋虽是武将,但也有结交之意,是以对待逢纪,张璋也是颇为重视。 只是逢纪毕竟没有官身,让自己这个一军统帅亲自下马与其见礼,张璋还是做不到。 “大家皆为大将军效命,在下自当竭心尽力。”逢纪拱手道。 紧接着,逢纪便继续说道:“此番张将军亲率十万岚山军至平县,县令已经划拉了一处地方供大军安营扎寨。” “哼,”张璋不满的哼了一声,开口道:“此番本将军只率五万前军至平县,吴将军的中军五万还在偃师呢。” “什么!”逢纪大惊道:“为何分兵啊?” “本将军也不想分兵,”说到这里,张璋更是一脸怨气道:“还不是那偃师县令,本应筹措我十万大军一月之粮草,结果只筹措了半月之用; 是以,本将军只能先带五万前军先至,吴将军的五万中军还在偃师筹措粮草呢。” “这……”逢纪一时语塞,不禁哭笑不得道:“哨骑来报,周仓亲率四万冀州军已至河阳城,两日内便能渡河南下,张将军此番只带来了五万前军,恐怕会误了大将军的谋划啊!” 张璋眉头一皱,沉声道:“那能如何,将士们不可能饿着肚子打仗吧。” “哎!”逢纪怅然一叹,心中已是凉了半截。 张璋瞥了一眼逢纪身旁的老县令,喝问道:“县令,城中有多少粮草可用?” “啊?”老县令不由一愣,见对方一来就问粮草,不由苦涩道:“城中只有粮秣五百石……” “五百石?”张璋温怒道:“五百石还不够我这五万将士一天之用,县里的粮食去哪里了?” “禀张将军,”老县令拱手解释道:“县里的粮食都送去偃师了,我平县哪还有粮食啊。” “哼哼,”张璋眼睛微眯,寒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人去富商、佃主家里去取!” “这……这……”老县令被吓得手足无措起来了。 他干了一辈子的县令,对城中百姓广施德政,若放纵这些兵卒在城内收刮粮秣,必将导致城内百姓民怨沸腾。 老县令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逢纪。 逢纪只是怅然叹息,不为所动。 大局面前,牺牲这一城百姓,在所难免。 当晚, 张璋放纵兵卒在城内抢劫粮食,但有反抗者,皆乱刀砍死。 一时间,整个平县是鸡飞狗跳,百姓怨声载道,死伤之百姓成百上千。 老县令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在家中上吊了。 次日清晨, 张璋让麾下校尉于洪率军一万前往北芒山与黑鸦寨联络。 而张璋本人则和逢纪留守平县,守住北芒道,阻止周仓的冀州军南下,同时派传令兵前往偃师,催促吴匡尽快与前军汇合。 府衙厅堂内, 张璋脸色阴沉,不快道:“逢先生,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咱们不能率大军直接走北芒道去洛阳呢?” “张将军且看,”逢纪伸手指向地图,说道:“若张将军亲率大军走北芒道前往洛阳,待明日冀州军渡河之后,必将追击将军,北芒道乃山道,会极大延缓行军速度; 一旦被冀州军咬住了尾巴,将军便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届时,将军的五万大军收尾不能相顾,一旦洛阳城有变,咱们可就被堵在北芒道中了。” 张璋思索片刻后,沉吟道:“若我在北芒道两侧设伏,或能将追击的冀州军一举歼灭!” “将军,若要在山道设伏,需提前两日筹备,若将军早两日抵达平县,咱们或可一试,现在咱们已经错失良机了。”逢纪坦言道。 按照原计划, 岚山军应该在三日前抵达平县的,可这岚山军行军缓慢,错失了伏击冀州军的大好机会。 “逢先生,”张璋脸色阴沉道:“我岚山军从都亭一路过来,半刻都不敢耽误,若是沿途准备好了粮草,本将军又怎会误了时间。” 对于张璋的解释,逢纪自然是不信的。 从都亭开拔之时,大军必然携带了至少三日的粮草,就算沿途没有准备充足,坚持到平县也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偃师那边可是准备了十万大军半月用度的粮食,就算到了平县,所携带的粮草也够和冀州军纠缠几天的了。 只是这张璋非得等到粮草充足了才动身,熟知战机一旦错过了,就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但事已至此,争论出谁对谁错已是毫无意义。 逢纪之所以让于洪率兵一万先行至北芒山联络黑鸦寨,一来是为了以黑鸦寨为据点,打造营盘,为后续大军到来做好准备;二来,也能先派斥候去洛阳城打探情况。 而固守平县,也是防止冀州军南下。 这战场布局,就像是围棋下子一样,只要他们占着平县,冀州军就不敢贸然南下。 张璋见逢纪一脸的惆怅,不由问道:“逢先生为何还是愁眉苦脸的,可是在担心什么?” 逢纪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 张璋探过脑袋,见逢纪所指的是平阴县,不由纳闷儿道:“平阴?” 逢纪颔首道:“若冀州军遣一支轻骑,绕道走平阴县至北芒道,倒能在咱们眼皮底下溜过去。” 这北芒道,有两个三个道口,一个是平阴县南十里处,一个是平县西二十里处,再就是洛阳城北。 当时的张使君,便是从平阴县入的北芒道。 若有一支骑兵,从平阴县入北芒道,平县这边倒是不好发现,毕竟北芒道距离平县最近的地方也有二十里,就算他们派遣哨骑和斥候盯着,也是无济于事。 因为以骑兵的机动性,就算哨骑发现了,回来禀报到派兵去拦截,人家骑兵早就过去了。 至于能否派兵卒去道口驻防,那就更不现实了。 你在道口安营扎寨,人家在山头上几轮火箭下来,趁你仓惶之际,只需数百骑兵冲营,便能将你驻防的兵马杀得片甲不留。 一听原来是这个原因,张璋漫不经心道:“逢先生休虑,于洪已率一万精锐去了北芒山,就算有一支冀州骑军进了北芒道,必然也会被于洪阻截住的,毕竟是山道,骑兵可施展不开。” 逢纪凝神不语。 张璋笑着宽慰道:“再说了,也不见得那冀州军会派遣一支骑兵绕道平阴进北芒道啊!” ……………… “禀军候,前面就是北芒道了!” 苏义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唐左,担忧道:“李卫传来消息,他们已经联合二十多个寨子的匪众对付那个什么黑鸦寨了,李卫身边只有几个弟兄,不知道能否成事啊。” “沮先生让咱们绕道平阴入北芒道,本就不是去帮李卫对付那什么黑鸦寨的,”说到这里,唐左神情一凝,沉声道:“咱们的任务可是打探洛阳城的情况,如今使君被困在城内,情况不明,若使君出现什么差池,你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辞其咎。” 苏义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千名力士营骑兵,伸手一挥。 一时间,马蹄雷动,一支黑甲骑兵,井然有序的朝着北芒道策马而去。 ………… “郑姜!你敢对付我,你知道我是在为谁做事吗!” 黑鸦寨首领戚猛被捆缚住了手脚,扯着嗓子大声呵斥道。 一旁的郑姜不为所动,她的目光一支停留在眼前的两具尸体上,一个是赵四的,一个是侯老六的。 罗三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脚踢在了戚猛的小腹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着凉气。 李卫站在角落没有吭声,他手下的六个弟兄,死了三个。 这一战,很是惨烈,他们这边一共一千八百人,如今还能拿刀的只有不到五百人,整个清风寨三五百号人,如今只剩下几十个人了。 当然,黑鸦寨那边,死的更多。 七百多个俘虏蹲在地上,他们都是愿意归顺郑姜的,因为死硬份子早就被斩杀了。 独眼汉子和刘彪也战死了。 石白来到戚猛跟前,沉声道:“我知道你是何进的人。” 戚猛一愣,怔怔的看着石白。 “告诉我,何进让你帮他做什么事。” 戚猛眼中带着一丝迟疑,没有说话。 “说了,我饶你一命,不说,你现在就死。”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戚猛深吸一口气,叹道:“如果我说了,你真的肯放过我?” 石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站起身,又缓缓的转身迈步…… “我说!”戚猛大声喊道。 石白停下了脚步。 戚猛坦白道:“大将军让我袭击送礼车队,说只要袭击了送礼车队便帮我扫平北芒山,接着再攻入洛阳城,引岚山军入城。” “让你们攻入洛阳城?”石白转过身,看向戚猛,质疑道:“就凭你们?” 戚猛点了点头,如实道:“大将军说了,他会调走北城门的守军,还会让人给我们打开城门。” “还有呢?” “没了……” “岚山军的人如何跟你联系?” “对口令。” “什么口令?” “清君侧,诛佞臣!” 石白嘴角微扬,看了一眼旁边的罗三。 罗三会意,扛着大砍刀,对着戚猛狰狞的笑道:“现在该送戚大当家的上路了!” 戚猛心中一惊,惊呼道:“你答应我的,只要我说了就饶我性命!” 石白转过头,看向戚猛,淡淡道:“我答应饶你性命,可罗三哥没有答应你啊。” 戚猛这才发现自己被对方耍了,愤慨之下,大骂道:“北芒山的人最重守诺……罗三,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接着,戚猛又对着石白扯着嗓子怒骂道:“还有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噗呲!”手起刀落。 戚猛的人头滚落在地。 石白来到郑姜的身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侯老六的尸体,低声道:“郑大当家的请节哀。” 郑姜开口道:“四叔和六叔一直都很疼我……” 石白继续说道:“算算时间,岚山军已经在来北芒山的路上了,还请郑大当家的振作起来!” 郑姜仰着头,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泪水自其眼角流下。 “石先生有何良策?” 就在这时,一名清风寨的探子仓惶跑来, “大当家的不好了,山下来了好多官军,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 山下, 于洪骑在马上,望向前方的山林,皱了皱眉。 他朝身后挥了挥手,两名甲士押着一名浑身血污的山贼走过来。 于洪侧过头,看向山贼,问道:“你刚才说,有其他寨子的人攻打你们黑鸦寨?” 山贼怯懦的点了点头。 “对方有多少人?” “一千多,啊不,两三千人!”山贼低着头,心虚道。 于洪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我们有……有……三千多人。”山贼答道。 “谁赢了?” “……小的……小的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是临阵脱逃咯?”于洪脸色一沉,冷声道。 山贼低着头,没有吭声。 “呵呵……”于洪淡淡道:“我最恨临阵脱逃之人,拖下去打他十个军棍!”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于洪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部众,朗声道: “准备作战!” 第三十五章 偷梁换柱 “咻——” 尖锐的哨声响起,黑鸦寨内的人迅速的来到寨墙之上。 郑姜和石白站在高处,放眼看去,寨子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身着甲胄的官军。 为首的一人缓缓抬手,身后的步卒尽皆停下了脚步。 “唰!”前排的盾手将长盾齐齐的立在地上, 中间的弓弩手,张弓搭箭,对准了寨墙上的郑姜等人。 寨子里的山贼,哪里见过如此场面,有几个胆子小的,腿肚子转筋,只能扶住旁边的栏杆,才能勉强站稳。 郑姜和石白对视一眼,石白朝其微微颔首。 “你们可是岚山军?”郑姜上前一步,扶着墙垛,朝着对面喊道。 于洪眉头一挑,抬眼看向寨墙上的郑姜,暗道这黑鸦寨的大当家的竟然是女的? “岚山军校尉于洪在此,你是何人!”于洪朗声道。 “原来是于将军啊!”郑姜故作开怀道:“在下黑鸦寨大当家郑姜,人送诨号黑乌鸦!” 于洪皱了皱眉,眼眸一凝,质问道:“郑姜?黑鸦寨的大当家不是戚猛吗!” “……”郑姜不由一紧,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的看向一旁的石白。 石白眉头一皱,他也没想到这于洪竟然知道黑乌鸦的本名,当即心中一横,扬声道:“戚猛那厮太过张狂,到处惹是生非,我们二当家的怕他坏了大将军的事,所以将戚猛那厮一刀砍了; 如今,我们二当家的就成了大当家了,这黑乌鸦的诨号嘛,自然就落到咱们二当家的头上了。” 听着石白的解释,郑姜也是喉头微动,紧张得握紧了手中的绯红双斧。 一旁的罗三也是心虚得狂咽口水,本就不大的眼睛,警惕的望向寨外的官军。 于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一旁的都尉上前说道:“将军,这些山贼本就是穷凶极恶之辈,为了利益互相猜忌杀戮实属正常,反正张将军是让咱们与黑鸦寨的人联络,至于谁当黑鸦寨的家,与咱们何干。” 于洪微微颔首,低声道:“为了以防万一,将咱们抓的那个山贼带上来,让他认认人。” “呃……”都尉一脸尴尬道:“将军不是让人打他十个军棍嘛,兄弟们手里没个轻重,给他打死了……” “!!!”于洪转过头,没好气的瞪了都尉一眼, 都尉将头埋得更低了。 “如今敌我不明,可不能他们说是就是,可惜那山贼死了,现在又如何分辨对方身份啊!”于洪不禁犯愁道。 “将军可与他们对口令,若口令对上了,那便是黑鸦寨的人,若对不上……” 都尉没有将话说完,但他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若是对不上口令,那就将整个寨子屠戮掉。 于洪点了点头,朗声道:“口令!” “清君侧,诛佞臣!”郑姜心里一急,将口令脱口而出。 “???”石白一脸疑惑的看向郑姜, 让你对口令,那你得跟人对啊,你说上半句,下半句可是人家说的,你这一口气将口令全部说完了,你让人家怎么对啊! 郑姜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有些唐突和冲动了,心中一虚,抿了抿嘴,将目光看向了于洪。 突如其来的口令,让于洪也是一愣, 他当然知道口令是什么,可对方一下子就把口令全部说出来了,自己怎么跟人对啊…… 随即,于洪看向了一旁的都尉。 都尉眉头一挑,询问道:“将军,口令不对?” “口令倒是没错,可她把我的那句也说了……” 都尉皱了皱眉,喃喃道:“既然口令没错,那应该就是黑鸦寨的人了吧。” 于洪点了点头,细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当即开口道:“口令没错,打开寨门吧!” 说完,于洪朝身后的甲士挥了挥手,弓弩手这才将弓弩放下,把箭矢放进了箭袋之中。 见对方打消了顾虑,石白心中一喜,赶紧招呼寨子里的山贼将寨门打开。 “呼——”郑姜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拍了拍胸脯。 厅堂中,于洪坐在首座之上,郑姜和石白站在堂中。 “既然戚猛被你们杀了,大将军交代的事儿,自然就落在你们的头上了,若是办事不利,本将军定斩不饶!”于洪昂首道。 “请将军恕罪,戚猛那厮只顾着攻打别的寨子,并未交代咱们什么事情,敢问将军,大将军让咱们黑鸦寨做些什么?”石白学着山贼的模样,朝于洪抱拳道。 其实说辞,石白早就准备好了,虽然戚猛将何进交代的事情说了出来,但石白还是担心戚猛留了一手,所以干脆大大方方的说不知道,更为妥当一些。 毕竟何进交代戚猛的事情,极为隐秘,戚猛没有告诉他们这些部众,也是正常的。 于洪皱了皱眉,不耐道:“纠集你的部下,攻打洛阳城,本将军在后面随你们一起入城。” 说到这里,于洪摸了摸下巴,继续道:“既然本将军来了,那就帮你们一起扫平这北芒山吧。” “将军有所不知,”石白愤慨道:“戚猛那厮不为人子,没等将军来北芒山,便先带着咱们去攻打别的寨子,一开始倒还顺利,可慢慢的,其他寨子联合起来对付咱们; 咱们虽然将他们一一斩杀,可咱们自己也是元气大伤,如今算上归顺过来的人,咱们现在也就一千余人……” 说到这里,石白看了一眼于洪的表情,为难道:“仅凭咱们手里这一千余人,攻打洛阳城,恐怕……” 于洪皱了皱眉,温怒道:“事关大将军筹谋,别说你们现在只有一千余人,就是只有一百余人,也得去攻洛阳城!” “这……” 于洪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郑姜,不由纳闷儿道:“你不是大当家的吗,为何她不说话,就你说话?” “………”郑姜看向于洪,朝其抱了抱拳,硬着头皮道:“石先生是寨子里的军师,知道的事情比我多。” 石白尴尬一笑,朝于洪微微颔首。 “军师?”于洪眉头一挑,看向石白,玩味道:“恐怕杀戚猛的事,是你撺掇她干的吧!” “这……”石白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罢了,”于洪挥了挥手道:“攻洛阳一事,待本将军回报给张将军之后再行定夺。” “是,”郑姜和石白颔首抱拳道。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匆匆而来,禀报道: “将军,山下发现一支千人骑军,黑衣黑甲…………” 第三十六章 动手! “报——”哨骑回禀道:“禀军侯,对方上山了!” “继续打探!” “是!” 待哨骑离开之后,苏义看向一旁的唐左,问道:“这支岚山军为何要上山,是有意引咱们过去?” 唐左神情凝重,摇了摇头道:“这支岚山军足有万人,不可小觑。” 接着,唐左看了看逐渐西落的日头,沉吟道:“为今之计,得先派两队哨骑前往洛阳城打探消息,其余人在这里与那一万岚山军周旋,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山上林密,咱们又都是骑兵,施展不开,若非必要,还是尽量避免与其交战吧。”苏义说道。 唐左对苏义的建议也是颇为赞同,毕竟他们来这北芒山并不是为了与岚山军交战的。 是夜, 力士营千骑寻了一处开阔地休息,由于是在山里,苏义向周围派出几队斥候,警戒。 其他人则围坐在一起,互相依靠着休息。 三月份的天气还未转暖,更何况是在山里,为了提防被岚山军发现,他们只生了十余处篝火,火势不旺,有树林的遮掩,哪怕在一两百步开外也难以发现,好在披风足够保暖,否则就算不冻伤,也得生病。 “唐左,明日咱们便派两队斥候去洛阳城打探消息吧,若北城门真的有重兵把守,咱们还得将消息传回给周将军。” 唐左点了点头,叹道:“也不知道使君在城内可还安全,若是使君出了什么差池,我等……” 说到这里,唐左又是一阵叹息。 “咕咕——咕咕——”林子里传来啼叫声。 苏义和唐左立刻站了起来,循声看去。 这啼叫声是斥候发出的信号,虽然不是敌袭,但也足够引起两人的重视了。 很快, 一斥候便带着一名身着布衣的汉子走了过来, 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火光,两人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李卫!?”苏义两人诧异的看向来人。 “还真是你们啊!”李卫看着两人,嘴角一咧,欣喜道。 “你怎会在此?”苏义惊疑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第三十七章 兵法 洛阳城,红袖招。 张昊打着哈欠,推开了包厢的木门, 赵云正端坐在桌案后,拿着一卷兵法仔细研读着,眉头紧皱。 “子龙啊,你在这红袖招待了两日了,怎么不去看姑娘们跳舞啊,这红袖招的涤荡舞还真是不错。”张昊用难道。 “使君不是让我多钻研兵法吗。”赵云见张昊进来以后,赶紧起身见礼道。 “劳逸结合嘛,”说着,张昊朝赵云摆了摆手,示意赵云坐下,开口道:“晚上,晚上随我继续看节目。” 赵云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张昊瞅了一眼赵云所看的兵书,好奇道:“方才见你眉头紧锁,可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赵云颔首道:“兵法中有乘胜追击的说法,却也有穷寇勿迫的禁忌,其中分寸属实难以琢磨……” 张昊思索片刻后,说道:“当敌人即将被歼灭,失去根基的时候,就应该乘胜追击,可若是敌人的有生力量还没有被打量歼灭,却进入了陌生的地域,就应该是穷寇勿迫了。” 赵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张昊接着说道: “兵法之精髓,在于统揽全局,多计并用。” 赵云询问道:“若敌军的兵马远胜于咱们,要想以少胜多,又该如何呢?” “噗呲,”张昊笑道:“哪有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打法,所有以少胜多的战斗都是弱势一方被逼无奈之下的奋力一搏。” “那当年使君在常山郡与董卓交战时,却为何能以少胜多击败对方呢?” 张昊微微一笑道:“外人以为的以少胜多,在我看来,却是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找准对方的弱点,以己方的优势兵力攻而破之罢了。” 赵云皱了皱眉,拱手道:“还请使君明示。” 张昊伸手拿起一个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指着茶杯,说道:“就比如这是一支敌军,若他依城而守,那咱们那他自然是没有办法; 可若是这支兵马出城追击,而咱们的人佯装败退,将敌军引入他们不熟悉的地域,一旦敌军追击的队伍拖得太长,咱们则可以分段阻击,或者在沿途设下埋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个时候,我军则可派遣一支奇兵,趁着敌军出城追击之时,趁着城中兵力空虚,一举拿下此城,若这支敌军得知家里被偷了,敌军会如何?” 赵云沉吟道:“军心大乱,士气低落,敌将必会陷入犹豫不决的境地!” “对咯!”张昊笑道:“当敌军失去了立身之地,纵使兵马再多也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这个时候,敌军将领就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撤军,要么背水一战夺回城池。” 赵云点了点头,开口道:“没了立身之地,敌军便没有了粮草供给,若是选择夺回城池,就会是一场豪赌,两日之内拿下了城池还好说,若是拿不下,就只能败逃了。” “那若是咱们这支奇兵将城内的粮草全部焚毁了呢?”张昊问道。 “这……”赵云不由一窒,喃喃道:“那就只能撤军了。” 张昊舀了一勺茶汤到杯中,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后,继续说道:“敌军被夺了立身之地,粮草也没了,士气必然低落,撤退的队伍必然松散不堪…………” ………… “只要这些岚山军北撤,咱们就可以依托地形,袭扰他们,趁其病,要其命!”郑姜恍然惊呼道。 石白笑着颔首道:“郑大当家的果然聪慧,一点即透。” 郑姜的眼神,杀意昂然,赵四和侯老六的仇,就让这些岚山军来还吧。 “报——,禀大当家的,黑鸦寨那边燃起了大火,官军停止了追击,开始撤退了!” 一听黑鸦寨那边起火了,显然石白所说的援军已经拿下了黑鸦寨,并且点燃了粮草, 如石白所言,一旦黑鸦寨火光四起,官军必然撤退。 “石先生果真是神机妙算!”郑姜心中大喜,对来报之人,吩咐道:“去告诉罗三,让他依计行事!” “是!” 这北芒山,哪里有断崖,哪里有密林,哪里能藏人,哪里又能打埋伏,郑姜这些在这里生活多年的山贼,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但初来乍到的岚山军却是一点也不清楚。 于洪带着数千兵马为了追击郑姜等人,那是爬山过坎,穿林趟河,弄得麾下步卒身心俱疲不说,人也没追到。 当他得知黑鸦寨被山下那支黑甲骑兵所攻占时,大惊失色,当他看到黑鸦寨的方向火光冲天时,更是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要不是有身旁的亲兵扶着,他险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都是行伍之人,黑鸦寨的起火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是清楚的, 粮草被焚,被药倒的两千多弟兄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如今,这北芒山是待不下去了,就算夺回了黑鸦寨又如何,没了粮草,难道他们还能学这些山贼靠山吃山啊, 要是千八百人也就算了,他麾下可还有数千人,这几千人每天都是要吃饭的,饿一天还不打紧,若是饿个两三天,恐怕就引起哗变了。 无奈之下,于洪心中已生退意。 看着周围的将士,一个个面露仓惶,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知道,撤回平县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 都亭,羽林军驻地。 副统领丁原脚步匆匆的来到前厅,还未走近,便听见厅堂内传来丝竹弦乐之声。 丁原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犹豫片刻后,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厅堂内, 董旻一脸醉意的坐于首座之上,美女围绕,左拥右抱。 丁原大怒,朗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舞女歌姬们尽皆退走。 董旻眼角微眯,脸上带着一丝怒意,蹙眉道:“丁原,你发什么疯!” “董旻,洛阳出事了,岚山军都被大将军调走了,你却在这里歌舞升平,合适嘛!” 董旻一脸不耐道:“洛阳那边自有大将军张罗,何须你丁原操心!” “老夫得到消息,洛阳城已闭城十余日,而岚山军却在偃师筹措粮草,你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丁原沉声道。 “那你意如何?” “羽林军乃陛下亲军,洛阳有变,咱们怎能坐视不管,老夫建议即可出兵洛阳,以探虚实!” “丁原你放肆!”董旻大怒道:“咱们手里既没有虎符也没有陛下和大将军的军令,擅自调动大军可是要掉脑袋的!”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陛下和大将军怪罪下来,老夫一人承担就是了!”丁原昂首道。 “疯了,你真是疯了!”董旻气急之下,朗声道:“来人呐,将丁原给我绑了!” “我看谁敢!” 就在这时,吕布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方天画戟,踏步而入,紧随其后的是数十名甲士。 彡彡訁凊 第三十八章 鸣钟 看见吕布带着一众甲士冲了进来,厅堂内的董旻顿时慌了神。 吕布的厉害,全军谁人不知,此时带兵而入,显然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吕布!”董旻指着吕布,厉声道:“你这是要造反吗!” 没等吕布答话,丁原也是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的义子吕布,皱眉道: “奉先,你这是……” “义父,董旻这厮只顾享乐,哪有半点一军之将的样子,”说着,吕布眼眸一凝,寒声道:“倒不如将他绑了,义父也好带兵去洛阳!” “这……”丁原一时又有些犹豫,虽然自己和董旻都是副统领,但是董旻在军中的权利比自己要大,手里的兵马也比自己多,如果将董旻绑了,恐怕会引起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义父勿虑,”说着,吕布转身看向首座上的董旻,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董旻麾下的校尉营主早就看不惯他的嚣张跋扈,他们都跟孩儿说了,愿意带着部众追随义父。” 一听此话,董旻再也坐不住了,大怒之下,抽出身边的宝剑,纵身一跃,刺向吕布的面门。 吕布眼中寒芒一闪,提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便向前猛的一刺。 “噗!”方天画戟刺入了董旻的腹部。 董旻瞪大了双眼,口中鲜血如柱,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丁原见吕布一戟刺死了董旻,也是大吃一惊, 他原本想来劝说董旻出兵洛阳的,没想到吕布带着一众甲士进来,竟然将董旻当场刺死, 董旻已死,想再多也是无用,为今之计,也只能让吕布带着张扬去收整董旻麾下的部众,让他们一道随自己开赴洛阳了。 好在丁原在军中颇有威望,对待麾下将士也是极好,再加上吕布勇冠三军,收整董旻的部众倒也没费什么力。 当然, 那些死忠于董旻的心腹将领,则被吕布和张扬等人一并处理掉了。 如今, 无论是洛阳城里的钟常等人还是躲在宫里的张让等宦官,甚至是张昊,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北芒山的方向。 他们在等,也在期盼。 等待岚山军走北芒道入洛阳城,期盼冀州军能牵制住岚山军,不让岚山军入洛阳城。 当然,张让这边真正等待的,是王睿的五万荆州军。 第三十九章 情意 张昊撩开车帘,寻着钟声,望向皇宫的方向,眉头微皱。 “公子,这钟声……”黎悦诧异道。 张昊放下车帘,拍了拍车厢,赵云会意,一抖缰绳,马车朝着东城门缓缓驶去。 “灵帝驾崩了……”张昊唏嘘道。 黎悦不由一愣,眼眸看向张昊,没有说话。 十常侍一党尽数伏诛,灵帝也驾崩了,整个洛阳城内,几乎都在钟常等人的掌控之中。 虽然自家公子说了,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但黎悦心中清楚,这一局,是自家公子输了,将来要想再赢回来,恐怕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见张昊眼眸低垂,没有说话。 黎悦伸手放在了张昊的膝盖上,柔声道:“公子,咱们还会回来的,对吗?” 张昊不由一怔,抬眼看向黎悦,见黎悦一脸的关切,心中不由苦笑,但又有些温暖。 其实在张昊的心里,这一次最多只能算作一个小插曲,毕竟张昊几乎没有付出什么,原本还妄图利用十常侍斗败何进一党,趁着岚山军还被牵制在北芒山的时候,等荆州军入城。 以张昊的判断,自然知道就算荆州军入了城,也只是十常侍暂时的胜利,要想真正的掌控洛阳,张让还得需要张昊的冀州军。 有了五万荆州军和六万冀州军,岚山军就兴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届时,只需软刀子割肉,一点点的将岚山军消化掉即可。 可谁曾想,大家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丁原能带着都亭的五万羽林军先一步进了洛阳。 虽然张昊的谋划没有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没有机会。 尽管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 但是, 董卓的狼子野心,依旧还在。 洛阳城解封之后,张昊便得到了外面汇集而来的情报。 董卓和张溫正率大军驰援洛阳,而在行军的过程中,董卓已经杀掉了张溫,收编了张溫麾下的军队,整合在一起后,亦有数万大军。 而且张昊还知道,董卓和韩遂已经有了勾结,想来应该是会许诺韩遂,以凉州为筹码获取韩遂在政治上的支持。 所以, 对于张昊来说,他只需要回到怀县之后,一边招兵买马,一边看董卓的举动。 看着黎悦安柔和的目光,张昊微微一笑,握住了黎悦的手,颔首道:“放心吧,你家公子心中已有筹谋了。” 黎悦展颜一笑,颔首道:“沮先生说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奴家倒是杞人忧天了。” 张昊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笑意的看着黎悦。 黎悦被自家公子这么一看,一时间眼神有些慌乱,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手被张昊牢牢的握着,更是羞得面红耳赤,眼眸迷离,似乎能滴出水来。 “黎悦,我已经十七岁了,若是一般的世家公子,这个年龄也该婚配了。” 张昊的声音如温玉,听在黎悦的耳朵里,更是如久酿的美酒一般,让人迷醉。 “公子可是看上哪家姑娘了?”黎悦的声音如蚊蝇一般,眼睛更是看向了别处。 “你跟了我多久了?” “奴家跟着公子已有三年了。” “那你可中意于我?” “……”黎悦脸色绯红,内心悸动如小鹿一般乱撞,甚至连正常的呼吸都忘记了一般。 看到杀人如麻的黎悦,如今竟羞涩得像个世家女一般,不由的有些好笑。 “这三年来,你每时每刻都跟在我的身旁,几乎半步不离,咱们朝夕相处这么久,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情意吗?”张昊一脸认真的问道。 其实张昊能够感觉到黎悦对自己的心意,只是感情这东西,不是单方面能够去要求的。 在感情方面,他想和黎悦平等沟通,而不是公子和侍女的身份。 “自然是有的……”黎悦声如蚊蝇道。 “有,但不多是吗?”张昊试探道。 “啊?不是!”黎悦赶紧看向张昊,解释道。 “那是什么?”张昊步步紧逼。 黎悦低着头,轻声道:“公子是天之骄子,奴家只是侍女,是死士。” “可在我心里,我从未将你当做侍女和死士。” “可是……”黎悦的手摆弄着衣角,语气有些犹豫。 “这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你的陪伴了,很多时候,也只有你才能让我睡得安稳……”张昊靠在车厢壁上,一脸认真的看着黎悦,淡淡道:“如果你对我没有情意,那以后,咱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有的!”没等张昊说完,黎悦便焦急道:“奴家对公子是有情意的!” 张昊咧嘴一笑,眼睛痴痴的看着黎悦。 黎悦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便低下了头,贝齿咬住了下唇。 张昊一把将黎悦拽进了怀里,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黎悦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拽,顿时慌了神,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自家公子搂在了怀里。 她的身子整个的僵住了,但当她感受到自家公子温暖的体温时,她的整个身子就像丢进烈火里的冰雪一般,融化了。 黎悦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而且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 张昊的心里也是满心欢喜, 对于黎悦,他自然也是极喜欢的。 先不说两人这三年来的朝夕相处,就说有很多次遇到危险时,都是黎悦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俗话说英雄救美能俘获女人的芳心,可谁说美女救英雄不能得到男人的心呢。 一个美丽的女人,能为了你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去爱吗? 马车出了洛阳城后,一直往东而行, 行驶了十数里路之后,在一个山脚处,出现了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 为首的三人,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单膝跪地,朗声拜道: “我等拜见使君大人,未能及时环护在使君身侧,还请使君大人降罪!” 张昊撩开车帘,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卫、苏义和唐左三人,淡淡道: “此事不怪你们,起来吧。” “多谢使君大人!” 三人起身后,李卫朝张昊拱手行礼道:“禀使君大人,沮先生已调周仓和高顺两位将军以及其麾下步骑四万进驻河阳,另调褚燕和张牛角两位将军带领本部兵马驰援怀县,不日便能抵达怀县。” 说着,李卫抬眼看向张昊,继续说道:“沮先生让我等在此等候使君大人,护送使君大人回怀县主持大局!” ………… 第四十章 三仙献鼎局 洛阳城,到底是一国之都,自洛阳城解封之后,不到月余,一切都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商贩走卒依旧在街道旁吆喝叫卖着,进出的商队络绎不绝,尽显帝都之繁荣景象。 红袖招如往常一样,彡彡訁凊 小厮们开始打扫卫生,擦拭桌椅,舞娘们正在梳妆打扮,丫鬟们提前将茶果子装盘摆好,等待一个时辰后开门营业。 二楼包厢内, 绿珠穿着一身绿衣,将头上戴的斗笠取下,放在了桌上。 老鸨幽姨赶紧上前给绿珠倒上一杯茶水,浮香穿着白色裙袍,款款而来,朝绿珠微微欠身道:“浮香见过尊使。” 绿珠挥了挥手,淡淡道:“张使君已经渡河北上了,算算时间,差不多昨日就到怀县了。” 说着,绿珠抬眼看向浮香,继续说道:“张使君虽然离开了洛阳,但咱们红袖招不能闲着。” 幽姨皱眉道:“如今先帝驾崩,少帝继位,朝堂上,皆由钟常等人把持朝政,咱们和使君大人的人……也只能低调行事,不敢露头。” 说着,幽姨又将目光看向了浮香,低声询问道:“咱们在这个时候,恐怕还是低调行事为好吧。” 绿珠没有搭理幽姨,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浮香,目光中带着询问,又带着一丝拭目以待。 浮香微微颔首,开口道:“先帝驾崩,朝廷似乎并未有大办的意思,国丧仅数日便结束了,虽然对外说是国库空虚,国丧一切从简; 但是朝臣心里都很清楚,先帝驾崩以后,原本打算将先帝的内库尽归国库,而大司农沈同传来消息,先帝内库中的财货、粮秣并未全部送往国库, 有一半都被钟常等人充作了军辎,至于运往了何处,沈同也并不知晓……” 从暗线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虽然洛阳城表面上一片繁荣,可是朝堂之上却是动荡不安,朝臣人人自危。 陛下年少,尊母亲何皇后为皇太后,由其临朝称制。 新帝继位,宣布大赦天下,改元为光熹,封六岁的皇帝刘协为渤海王,封卫尉钟常为同录尚书事,权柄与三位辅政大臣相当。 虽说如今的朝堂,少了之前的党争风气,但大家心中依旧不是很安稳,放在他们面前的有诸多要事急需处理。 比如驻扎在新城的五万荆州军,这支军队是当初张让假借先帝的名义调动的,如今这五万荆州军该如何处理,则成了大家头疼之事。 三辅这边当然希望与荆州刺史王睿和谈,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不用动兵戈就能将王睿的五万荆州军赶回荆州,那是最好不过了。 可钟常不这样想,他觉得王睿是十常侍的人,宦官一党必须要斩草除根,打算让驻扎在函谷关的袁绍率军南下新城,砍了王睿的首级。 除了这件事以外,驻扎在河内郡的六万冀州军也让朝廷坐立难安, 毕竟冀州军进驻河内郡,也是张让安排的,张冀州的身上也多少带着一些宦党的影子。 好在数万岚山军还在,回到都亭之后,也能与怀县的冀州军隔岸对峙,待朝廷解决完荆州军之后,再着手解决河内郡的冀州军。 对荆州军动手,在钟常的推动之下,或已成定局,但对付冀州军一事上,虽未下定论,但是稍有政治敏感度的势力和士族已经心里有数了。 经过浮香的一阵分析,绿珠听后,心里更是心急如焚。 浮香时刻留意着绿珠的神情,每当自己一提起朝廷似要对张使君动手时,绿珠的眼眸中就会透露出一丝焦急和忧虑之色。 她当然不会认为绿珠跟张使君之间有什么交集,更大的可能是,主人和张使君之间的关系恐怕远超自己想象。 “浮香,你有什么计划?”绿珠发问道。 “做一局!” “做什么局?” “此局名为三仙献鼎……” ……………… “三仙献鼎局?”沮授一脸惊疑的看向自家使君。 “没错!”张昊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后,淡淡道:“如今十常侍一党尽数伏诛,新帝继位,朝堂之上,更有钟常等人把持着朝政; 都亭有近十万岚山军,洛阳有羽林军和禁军数万,且还有扩军之势,仅以目前朝廷所掌握的兵力情况来看,咱们还是处于劣势,就更别提函谷关还有袁绍的三万兵马,关外还有董卓的数万精兵了。” 沮授眼睛微眯,沉吟道:“使君打算以何人做傀儡?” 张昊微微一笑,看着沮授说道:“以沮先生之才智,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沮授抿嘴一笑道:“属下是担心,若属下想的和使君想的不一样,那属下岂不就在使君面前露怯了吗。” 张昊明白沮授的意思,沮授是担心抢了自己的风头, 做臣子的,尽管再聪明,也得在主公面前留有余地,尽可能的让主公多发挥发挥。 “这样可好?”张昊笑道:“那你我二人皆将此人的姓写在掌心之处,然后再一同打开可好?” “这……”沮授有些迟疑。 “就这样定了,”说着,便让抿嘴含笑的黎悦去准备笔墨。 张昊和沮授都写完放笔之后,两人凑到了一起,将握拳的手伸了出来。 沮授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展开手掌的速度要比张昊慢上一两分, 当沮授看到自家使君掌中所写之字时,他才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黎悦抬眼看去, 只见沮授和自家公子的掌中都写着同样的一个字……“董” 张昊和沮授相视一笑…… ……………… 四月底, 朝廷任丁原为执金吾,统率左右羽林军,负责洛阳城防。 擢升侍御史袁绍为前将军,率本部兵马三万,连同张璋的五万岚山军南下新城,攻打驻守在新城的五万荆州军,斩下荆州刺史王睿的首级。 五月初, 董卓大军进入弘农郡郡治弘农。 弘农府衙门口,一辆马车缓缓而至。 候在府衙门口多时的李儒见到马车停好之后,赶紧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 只见一位面不带须,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李儒微微一笑,朝来人拱了拱手,笑道: “原来是毕常侍亲至,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 第四十一章 拜会董卓 府衙前厅, 毕岚坐于软垫之上,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 李儒笑道:“这里的茶料,自然比不上宫里的,还望毕常侍莫要怪罪。” 毕岚微微一笑,摆手道:“先生莫要打趣咱家了,洛阳之变,卫尉钟常率军杀入宫中将中常侍等人尽数诛杀,咱家只不过是漏网之鱼罢了。” “哦?”李儒惊奇道:“既然如此,那毕常侍特意前来,所为何事啊?” 洛阳之变,董卓这边也早有耳闻。 也正是因此,李儒才建议董卓驻扎在弘农,等候宫里的旨意。 毕竟他董卓暗中除掉了张溫,又带着数万兵马来了弘农,若搞不清楚朝廷和陛下对他的态度,他贸然前往,恐怕百害而无一利。 至于毕岚的到来,董卓是收到拜帖的。 只不过董卓对毕岚这个宦官实在是没有兴趣,要么抓住送往洛阳,要么随便打发了事。 但李儒却觉得,毕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访,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毕岚抿嘴一笑,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向坐在对面的李儒,悠悠道:“咱家此番前来拜访,自然是受咱家使君所托。” “使君?”李儒诧异道:“哪位使君?” “自然是冀州张使君!” 李儒眼睛微眯,沉声道:“毕常侍投靠张冀州了?”彡彡訁凊 毕岚颔首笑道:“承蒙使君大人不弃,咱家才得以在使君大人麾下做事。” 当日,钟常和丁原率领禁军和羽林军攻入皇宫时,早有准备的毕岚在心腹的帮助下,躲进了后宫花园假山之中,躲避了数日后,才乔装打扮混出了宫,找到了太尉府,被张延收留。 毕岚早就察觉到张延或许是张昊的人,所以才找了过来,想让张延把他送到张昊身边去。 张延不敢擅自决断,只能让家丁看护好毕岚之后,找到了红袖招,询问浮香的意思。 浮香知道毕岚这人对张昊有过一些帮助,且毕岚这人也还算有些才华,便想着留下毕岚的性命。 但最终的决断还是得看张昊的意思,于是第二天便将毕岚的事情通知了李历,李历又派司中游枭快马赶去怀县禀报。 这才有了今日毕岚代表张昊来到弘农拜访董卓的事情。 李儒眼中闪烁,如今谁人不知冀州牧张昊的实力,不仅坐拥两州之地,麾下兵马二十余万,如今更是率军进驻河内郡,离帝都洛阳也就一河之隔。 若要说这天下最有实力的两方势力,除了朝廷,便是他冀州牧张昊了。 如果这毕岚真是代表张冀州前来,那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张冀州与我家主公可是有过节的,不知张冀州让毕常侍前来,是何目的啊?”李儒好奇道。 尽管当年董卓败在了张昊的手里,但人家现在今非昔比,往日的梁子在今日也可以当做不打不相识的情义, 当然,这一切都还要看毕岚此次到来的目的。 毕岚微微一笑,开口道: “咱家使君说了,若你家主公愿意带兵进入洛阳,咱家使君必会支持你家主公成为大将军,统驭天下兵马!” 李儒不由一愣,呵呵一笑道:“毕常侍莫要调侃在下了,你家使君也不过是一州州牧,又如何能支持我家主公成为大将军呢。” 面对李儒的质疑,毕岚也不恼,淡淡道:“咱家使君麾下有兵马近三十万,放眼天下谁敢与之争锋,如今你家主公麾下又有精兵强将数万,咱们两家联手,何愁大事不成啊!” “……”李儒一时语塞,张冀州的实力,天下谁人不知,当初就连十常侍一党都巴不得将张冀州收入麾下,以对抗何进一党。 换句话来说,当今天下,无论是谁得到了张冀州的支持,恐怕就连朝廷也得忌惮三分。 毕岚瞥了李儒一眼,继续说道:“如今陛下年少,又初登帝位,钟常那厮都能把持朝政,行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事,难道你家主公还不如那钟常吗?” 被此话一激,李儒不由反问道:“既然你家使君有如此实力,为何你家使君不做,反而让我家主公去做呢?” 对李儒提出的问题,毕岚早有准备,故作怅然一叹道:“咱家使君自知出身草莽,又曾是黄巾少主,如今能做到一州州牧,受封个侯爵也就到头了,若要再进一步,必然会受到天下士族的反对, 届时,咱家使君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得不偿失啊。” 李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毕岚所言倒也不假,要想位列三公,或至九卿,若没有士族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那何进,也是因为自己的妹妹成了皇后,才以外戚的身份一步步做到大将军的,尽管如此,也还饱受了诸多非议。 更何况那张昊是黄巾出身,能做到州牧的位置,已经算是走了大运了,除非行谋逆之举,否则,很难再进一步了。 “这天上可不会掉馅饼,你家使君想要什么回报?”李儒问道。 “咱家使君仇敌不少,若能得到你家主公的庇佑,咱家使君必然感激不尽。” “你家使君既有如此实力,又怎会惧怕那些个仇敌,当今天下,谁敢与张冀州为敌啊!”李儒调侃道。 “洛阳城内,钟常等何进一党的官员,皆对咱家使君有敌意,除此以外,还有前将军袁绍,暂代兖州刺史的刘繇,豫州刺史王允。 这些人手里都有着不少兵马,若单一而论,没有谁是咱家使君的敌手,可若是联合起来,咱家使君必然也是难以招架的。” 李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此事我已知晓,待今晚我家主公回府之后,我自会向他禀报的。” 说着,李儒起身,朝毕岚拱了拱手,说道:“毕常侍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去驿馆休息吧,待明日,在下再去拜访常侍大人。” 毕岚起身行礼后,转身离去了。 李儒站在门口,面带笑容的看着毕岚离去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走远之后,这才将厅门关上。 此时,董卓从屏风后面缓缓的走了出来。 李儒赶紧走了过去,躬身拜道: “主公,此乃天赐良机,咱们这次决不能再错过了啊!” …… 第四十二章 给袁将军送礼 董卓靠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李儒眉头一挑,问道:“主公可是有所顾虑?” “咱家手里虽然有七八万兵马,但要争这洛阳,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啊,”董卓深吸一口气后,叹道:“先不说洛阳城内有禁军和羽林军总共七万兵马,都亭亦有岚山军五万,袁绍带着本部兵马和张璋的五万岚山军南下新城。 新城的五万荆州军那里是袁绍的对手,何况袁绍此番带着八万大军进攻新城,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能听到新城传来的捷报。 张昊小儿,莫不是诓骗于我,可恶,当真是可恶!” 李儒皱了皱眉,解释道:“主公,张昊在河内郡有兵马六万,我听到消息,张昊的军师沮授,又从青州调了四万兵马过来, 现如今,张昊在河内郡的兵马,总共十万有余,仅凭都亭的五万岚山军,犹如螳臂当车啊。” “没错!”董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张昊小儿虽然可恶,但是极擅用兵,当年……算了,当年之事不提也罢。 就算都亭的五万岚山军不是张昊的对手,可那袁绍的八万兵马又当如何应对?” 面对董卓抛出的问题,李儒思虑片刻后,沉吟道:“袁绍这人胸有大志,咱们不妨与其联络联络,若他能成为咱们的一大臂助,岂不更好!” 董卓看向李儒,问道:“李儒,你打算如何说服袁绍?” “我听说袁绍和张昊之间有些恩怨,若以联手攻打张昊为筹码,或可让袁绍站在咱们这一边。” “嗯!”董卓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告诉袁绍,只需他在新城按兵不动,待老夫进入洛阳之后,不仅与他联手攻打张昊,咱家还让他位列三公!”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李儒心中欣喜,躬身告退了。 ………… 五月初, 袁绍亲率八万大军,攻打新城。 连攻五日,新城破,王睿自刎而亡,荆州军残部数千人往南而逃。 新城门楼之上,一身甲胄的袁绍正在巡视,将士们还在打扫战场。 此役虽然大胜,但是他们依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战损一万余人,大部分还是本部精锐。 “主公,听说张将军在攻城时被箭矢射中胸腹,恐怕……”许攸禀报道。 袁绍眯了眯眼睛,哼声道:“这个张璋,前三日强攻时他不出兵,最后这两天见荆州军软了下来,才带兵往前冲,他心里想的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主公,那张璋恐怕没几日可活了,咱们何不趁此时机……”说着,许攸给了袁绍一个眼神。 袁绍自然知道许攸的意思,嘴角一咧道:“也好,就当张璋那厮给咱的补偿吧。” “只是朝廷那边……” “朝廷那边无需多虑,咱们在新城打了胜仗,就说荆州残军难逃了,为了防止荆州军报复,咱们得在新城驻守,拱卫京师!” 许攸颔首道:“主公妙计,如此一来,咱们就能顺势将这几万岚山军收入囊中了,就算朝廷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咱们也是为了提防荆州军反扑。”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垛,忧心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张昊那厮……” “主公休虑!”许攸冷哼道:“张昊那厮就算拥有再多的兵马,没了阉宦在朝堂上为其斡旋,终究不过是一方诸侯罢了。 如今阉宦已除,新帝继位,朝廷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张昊了,届时,朝廷还得倚仗主公才是。” “如今朝廷可用之兵不多,丁原的五万羽林军留守洛阳,剩下的也就只有董卓的八万大军在弘农,吴匡的五万岚山军在都亭,仅凭这两支兵马是对付不了张昊的。” “主公说的是,”许攸肃然道:“北边传来消息,沮授将驻扎在青州的褚燕部和张牛角部,总共四万步骑调至河内郡,加上河内郡原本驻扎的六万冀州军,以及最近新招募的兵勇,粗略算来,也有近十万兵马了。” 说着,许攸不禁感慨道:“张昊这厮,胸有韬略,短短数年间便成长至如此地步,当真是恐怖如斯啊!若再有士族的支持……” “哼!”袁绍鄙夷道:“张昊虽有大志,但出身微末,天下士族不屑与之!” 许攸眉头微皱,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知道自家主公出身袁氏这样的名门望族,对于那些个出身寒门的人,打心底里是瞧不上的。 只是许攸心里明白, 所谓的名门望族,有多少是能为风骨而舍弃性命的, 有,但不多。 就比如冀州的崔氏、李氏; 青州的孔氏。 他们在张昊的统治之下,不一样的出人出力出钱吗? 一些士族固然注重风骨和声誉,但绝大部分的士族,特别是那些处于中游和下游的士族,他们更加注重眼前的利益,更关心能否将家族延续下去。 平时,他们被一些大家族所排挤、打压, 如今能够倚靠一方豪强重新立起来,他们也是愿意来一场豪赌的, 赌对了,家族兴旺,一跃成为大家族, 赌输了,株连九族,一无所用。 反正家族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不下场去赌是个死,下场去赌或许还能搏得一个美好的明天,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后者。 就在这时, 逢纪脚步匆匆的来到城楼上,朝着袁绍这边跑了过来。 “主公,董卓帐下谋士李儒求见!”逢纪气喘吁吁道。 “董卓?”袁绍目光闪动道:“他派人来找我做什么?” “莫不是为了咱们当初假借何进之手给他的调令而来?”许攸幽幽道。 “我看那李儒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应该不是来问罪的。”逢纪道。 “去瞧瞧!”袁绍哼声道。 袁绍带着许攸和逢纪进入前厅时,李儒已经坐在椅子上喝茶了。 见道袁绍等人进来之后,李儒也没有起身相迎,而是端起茶杯,细细品茗。 袁绍见这李儒如此无礼,面色一沉,直奔首座之位而去。 许攸和逢纪自然懂得如何圆场,两人面面相觑后,许攸率先开口问道: “李先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李儒嘿然一笑道:“在下代表我家主公前来拜会袁将军,是来给袁将军送礼的!” 袁绍眉头一皱,发问道:“何礼?” 李儒起身,朝袁绍拱了拱手后,眼含深意道: “三公之位,还有那张昊的项上人头……” ………… 第四十三章隔岸对峙 三公之位? 张昊的项上人头? 不仅袁绍颇为惊疑,就连一旁的许攸和逢纪,亦是惊诧不已。 袁绍盯着李儒,疑惑道:“李儒,董卓到底想干什么?” 李儒咧嘴一笑,朝袁绍拱了拱手后,昂首道: “袁将军,我家主公说了, 钟常等人,不过宵小尔,怎能辅佐少帝,当今天下,唯有袁将军这样的贤才当得如此大任。 我家主公愿意助袁将军一臂之力!” 袁绍皱了皱眉,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许攸。 许攸眼神闪烁,思虑片刻后,开口道:“李儒,当着我家主公的面,少来这些客套话,有什么可以直说。” 李儒颔首道: “如今袁将军将破了新城,荆州军亦不成气候,可咱们的北边,还有张冀州的数十万大军,” 说着,李儒看了袁绍一眼,继续说道:“有张冀州在,朝廷寝食难安,届时,钟常必定命我等率军北上与那张昊交战; 敢问诸君,有几分胜算啊?” 许攸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张冀州乃先帝亲封的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又封了信都亭候,陛下初登大宝,怎会轻易去动张冀州呢!” “哈哈哈——”李儒狂笑道:“许攸啊许攸,你好歹也算是个善于筹谋之辈,怎会看不破朝堂上的那些个把戏!” 李儒看向首座上的袁绍,拱了拱手,道: “袁将军明鉴,如今的朝堂,陛下年幼,表面上是何太后临朝称制,实则权柄都落在了钟常等一些官员手上。 一直以来,天下皆认为张昊是十常侍一党的人,而钟常率兵进宫诛杀了宦官以及其党羽,唯独张昊还在。 就算现在张昊不会替十常侍报仇,安知以后不会再来一个清君侧? 袁将军可知,张昊已从青州急调褚燕和张牛角部,总共四万兵马进驻司隶,不日便可抵达怀县。” 袁绍沉吟道:“也许是张昊为了自保呢!” “自保又如何?清君侧又如何?朝廷还不是会让袁将军和我家主公前往讨伐,届时,咱们损兵折将不说,恐怕在朝廷那边还讨不到个好!” “董卓想怎么做?”袁绍问道。 李儒目光闪动,直言道:“若朝廷下旨,让我家主公带兵北上,那我家主公便会率军直扑洛阳,清君侧!” “清君侧!?”袁绍不由一愣,诧异道:“怎么又来一个清君侧?” “陛下初登帝位,应先安抚各地强藩,潜心治国方为大道,钟常等佞臣,妖言惑众,蛊惑陛下对河内郡和冀州用兵,此乃撅社稷之根本,若不除掉这些奸臣,大汉国祚四百年将会毁在他们的手里!” “嘶——”袁绍疑虑道:“那董卓所言之礼物,又怎么说?” 李儒微微一笑道:“待除掉钟常等一众佞臣之后,我家主公自然会奏请陛下封将军为当朝太尉,位列三公!” “那张昊的首级?” “待朝堂安稳之后,我家主公自会上奏陛下,号令天下兵马讨伐张昊,尽管张昊麾下兵马二十余万,可双拳难敌四手,兵败只是早晚的事!” “好!”袁绍朗声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主公……”许攸见袁绍答应了李儒,心中焦急,赶紧阻止道:“此事牵扯甚多,主公还需三思啊!” “无妨!”袁绍施施然道:“只要能将张昊那厮的首级斩下,冒些风险又如何!” 其实袁绍心里清楚, 清君侧的事情,只是董卓单方面的行动,与自己无关, 如今洛阳城外的官军,也就两支,一支是董卓从西凉带回来的西凉军,一支便是自己麾下的七万大军,董卓要想成事,必然需要自己的支持。 事成之后,袁绍也不怕董卓赖账,毕竟董卓急需自己的助力。 当然, 对于袁绍来说,若董卓没有将洛阳攻下来,或者没有兑现承诺,那自己就可以联络各地豪强讨伐董卓这个逆贼。 “袁将军果然豪爽,”李儒朝袁绍躬身一拜道:“那在下这就返回弘农回禀我家主公。” 说完,李儒躬身告退了。 待李儒走后,许攸赶紧上前拜道:“主公,您为何要答应董卓啊!” 袁绍笑着解释道:“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事情是他董卓在做,咱们白捡好处而已。” 许攸焦急道:“主公啊,董卓那厮一旦进了洛阳城,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届时咱们就只能听命于董卓了啊!” “董卓粗鄙无知,怎会是朝堂上那些奸臣的对手,届时,董卓还得求助与我!” “主公……” “许攸,此事我自有决断,你无需再说了!” 说完,袁绍一挥衣袖,起身朝偏室走去。 “这……这……”许攸一脸焦急,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子远兄啊,咱们主公决定的事情,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啊!”一旁的逢纪苦笑着摇头道。 “逢纪,你既知道主公的性子,刚才为何不与我一同劝诫主公啊?”许攸不满道。 “你许攸都劝不住,何况我逢纪了!”说着,逢纪转身朝门外走去。 许攸赶紧追了上去,一边扯着逢纪的衣袖,一边焦急道:“逢纪,你随我一同去劝主公收回成命!” “不去!”逢纪拒绝道。 “为何?” “难道你没看出来,主公对朝廷的不满吗?” 许攸一愣,不解的看向逢纪。 逢纪左右看了看,见此处就只有他和许攸两人,这才低声解释道:“自陛下登基之后,钟常自己倒是捞得了不少的好处,与其交情的官员都得到了提拔,可唯独对咱们主公,只是不痛不痒的给了一个前将军的职位; 这个职位,名头虽不小,可依旧是个冲锋陷阵的活计,咱们主公想要的,是在那朝堂上一呼百应啊!” 许攸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逢纪见许攸陷入了沉思,不由笑道:“咱们主公的野心,可是一点都不比董卓的小啊!” 说完,逢纪朝着院外走去。 许攸呆愣在原地,看着逢纪的背影,怔怔出神…… ……………… 五月中旬, 褚燕和张牛角部,总共四万兵马进驻怀县,朝野震动。 钟常担心张昊挥师南下,当即下令让董卓率军进驻洛阳以西两百里的谷城驻防,另调袁绍率军北上荥阳,与都亭的吴匡部,成掎角之势,与黄河北岸的张昊军隔岸对峙。 一时间,各方势力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司隶的河内郡和河南尹,两岸兵马哨骑频出,但双方都很克制,并未发生冲突。 当然, 这种克制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朝廷这边的绣衣使和冀州军这边的太平内卫则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为了获悉对方的兵力布防和粮草辎重等情况,双方的密谍、游枭皆通过各种渠道渡河到对岸去刺探军情。 绣衣御史孟俞亲自坐镇荥阳,负责刺探冀州军在河内郡的军情事务。 北岸这边,则由密侦司司马李历,以及军纪司司马班恒协同指挥, 军纪司本就负责境内的反间和治安工作,被军纪司司尉季尚调到河内郡充当李历的副手,也好各自发挥所长。 隰城,是一座很小的城镇, 位于怀县以南五十里处,在黄河北岸,有好几个渡口。 由于渡口规模较小,鲜有商队至此,大多都是一些渔人自用,当然也有一些商人走私粗盐什么的也会走这里。 此时的隰城内,驻扎着一支两千人的轻骑,皆由哨骑斥候组成, 主要负责方圆百里内的巡逻、警戒之要务。 当然,这里也是太平内卫在河内郡的前线指挥所。 卢沛穿着一身白色衣袍,悠哉悠哉的朝府衙走去,四名甲士紧随其后。 如今的卢沛,在张昊麾下,也算是一名带兵的将领了, 可自从赵云随着张使君回到怀县之后,练兵的工作就到了赵云的身上,而卢沛嘛,反而成了一个闲散人员。 兴许是张使君看他太闲了,便让他去隰城帮帮忙。 于是,卢沛便带着四名甲士来到了隰城,直接走进了府衙。 “你们李司马呢?”卢沛问府衙内一个侍从。 “司马正在里面呢,”说着,侍从便带着卢沛往前厅走去。 一听是怀县那边来的,李历赶紧迎了出来,看到一身白衣的卢沛,略微有些诧异,赶紧拱手道:“原来是卢将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呵呵呵……”卢沛摆了摆手,含笑道:“使君大人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所以在下就只能来劳烦李司马了。” 说完,便朝李历拱了拱手。 虽说卢沛在军中的职务要比李历高出不少,但李历好歹是密侦司的司马,之前在洛阳立下了不少功劳。 圆滑如卢沛,自然不会在对方面前托大, 深谙官场之道的卢沛自然知道该如何与这些人相处。 “不敢当不敢当,”李历笑着拱手还礼道:“卢将军里面请。” 两人在软垫上入座后,自有侍从奉上茶汤和茶果子。 “卢将军一路辛劳,使君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啊?”李历询问道。 “吩咐倒是没有,只不过……”说到这里,卢沛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拿起茶杯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李历在洛阳待了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炉火纯青了,赶紧朝周围挥了挥手。 待侍从都躬身告退之后,卢沛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南岸的兵力部署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谷城那边的情况……使君大人那边有些担忧啊。” 自从朝廷将董卓军调道谷城之后,谷城那边便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怀县和荥阳这边,但怀县和荥阳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谷城那里。 无论是张昊还是袁绍,都极为默契的保持着克制,也极有默契的放任双方的细作互相争斗,似乎是在故意营造出一种表面克制,私下较量的氛围。 目的嘛,就是做给洛阳方面看的。 “前些日子收到了毕常侍的来信,董卓那厮表面上同意了使君大人的建议,但却以粮草不继,军饷不足为由迟迟拖延。”说到这里,李历也是一脸的不忿。 毕竟太平内卫和绣衣御史之间的较量,损失了不少密侦司的好手,让李历这个密侦司司马颇为心疼。 “以李司马之见,那董卓老贼意欲何为啊?” 李历摇了摇头,道:“不好说,董卓老贼虽然粗鄙无知,但却是个奸诈之徒,或许他还盼望着咱们这边打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呢!” 卢沛询问道:“洛阳那边,朝廷是个什么态度?” “朝堂上,三辅大臣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与咱们开战,可那钟常却是主战的,是战是和,还得由陛下决断。” 李历所说的由陛下决断,实则是指何太后。 毕竟河内郡距离洛阳不远,一旦开战,洛阳多少会受到波及,何况冀州军之善战,天下皆知。 真打起来,仅凭袁绍的七万兵马和吴匡的五万岚山军,防守有余,进攻就有点儿痴心妄想了, 若把冀州军惹急了,人家再从冀州和青州调几万兵马过来, 届时, 先不说袁绍等人能否抵挡得住,恐怕就连洛阳城也难以幸免。 卢沛思虑片刻后,沉吟道:“李司马,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此事还得呈报使君或是沮先生。” 李历心中一紧,疑惑道:“你指的是?” “董卓犹豫不决就算了,就连朝廷也是瞻前顾后难以决断,恐怕……” “卢将军的意思是,他们在拖延时间?”李历诧异道。 卢沛点了点头,神情凝重道:“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啊!” 说着,卢沛站起身,来到地图旁,指着地图上怀县和荥阳的位置,开口道: “李司马且看, 咱们在这里,袁绍和吴匡所部在这里,咱们双方兵力相当,隔岸对峙, 对方的兵力部署,咱们已知七八,咱们的兵力部署,想必对方也掌握了不少。 袁绍不傻,他肯定知道若咱们双方开战势必会两败俱伤,所以他们不会主动渡河北上,而使君也没有要南下的意思!” “你是说……”李历将目光看向了谷城的位置。 “声东击西!” ………… 第四十四章 河阳攻防战(一) 五月末, 连续三日的阴雨绵绵,在今天终于换来了晴空万里。 天空上,几只秃鹫展翅盘旋,时而缠斗,时而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原野上,几只鼹鼠啃食着草根,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鼹鼠停止了进食,警惕的立了起来,耳朵竖立,探听着周围的异动。 片刻之后,鼹鼠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四散而逃。 很快,地上的石粒开始微微震动,雨后的积水也开始荡涤起细微的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只马蹄踏在了这摊积水上时,地上的石粒停止了震动。 前方二里开外的河阳城城楼上,战鼓与号角齐鸣。 凝重的杀伐之气,瞬间席卷城池内外。 一身精甲的周仓和高顺阔步来到城楼之上,脸色阴沉的望向城外黑压压的大军,放眼望去,敌军军阵森然,旌旗猎猎,极具压迫感。 敌阵中军大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董”字。 “是董卓的西凉军!”高顺神情凝重,咬牙道:“真是没想到啊!” 周仓眼睛微眯,寒声道:“董卓的西凉军虽然骁勇善战,可咱们冀州军也不是纸糊泥捏的!” “此事蹊跷,应速速禀报怀县让使君大人和沮先生知晓!” 周仓颔首道:“袁绍和吴匡的兵马在荥阳与咱们的主力对峙,密侦司与绣衣使的注意力也全在那边,原来咱们这里才是朝廷的目标啊!” “哼!”高顺狞笑道:“咱们城内的四万兵马可是冀州老卒,董卓不会以为就凭眼前的这些兵马就能攻下咱们,那他得先有一副好牙口!” “虽然不知道董贼的底气在哪里,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周仓沉声道。 不知为何,周仓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河阳城内有四万冀州老卒,朝廷不会不知道,但董卓依然敢率军前来,恐怕是有所倚仗的。 尽管周仓不知道董卓倚仗所在,但依旧将城中的弓弩手调了上来。 高顺编练的陷阵营,两千重甲已经部署在城门口,一旦敌军攻入瓮城,这两千重甲将会将敌军堵在内城门外,让敌军不得寸进。 其实打心底里,周仓并未将董卓放在眼里,因为几年前,他们就有过交手,最后以董卓的三万官军精锐溃败收场。 ……………… 河阳城外,董卓大军,董字旗下, 体态臃肿的董卓骑在战马之上,遥望着远处的城高墙厚的河阳城,脸色肃然,心中更是有些慌乱没底。 打了这么多仗,也攻下了不少城池,可攻打眼前这座坚城,倒是头一遭。33qxs.m 况且城内还有四万冀州老卒,仅凭自己带来的七万兵马,恐怕难以攻克, 但事到如今,却是开弓的箭,难以回头了。 董卓转头看向一旁的车驾,低声询问道:“乌角先生,这河阳城该如何攻破啊?” 车驾内传来一老者的嘶哑的声音,淡淡道:“老夫交代将军办的事情可办好了?” “办好了,可是……” “将军无需多问,只需依计行事则可!” 董卓皱了皱眉,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李儒,见李儒朝他微微点头后,这才开口道: “那咱家就不多问了,就按先生的计策办吧!” 说完,董卓神情一凛,朝一旁的徐荣点了点头,徐荣会意后,举起手中令旗,朗声高喊道: “进攻!” 随着徐荣一声高呼,身后八面战鼓骤响,雷鸣般的鼓声响彻四野。 二十余架投石机从军阵中缓缓推出,在一队队甲士的护卫下,朝着河阳城而去。 当投石机被推送至河阳城三百步外时,停了下来,辅兵开始架设投石机, 一万甲士排在投石机前,用长盾铁戟保护着投石机。 半个时辰之后,随着令旗官的一声“发射!”二十余枚巨石朝着河阳城砸去。 巨石砸在城墙上,将城墙砸出一个大坑,砸在墙垛上,连带着墙垛和躲在墙垛后面的几名弓弩手砸成了肉泥。 一时间, 河阳城墙上,哀嚎四起,一些飞溅的碎石,也能将甲士们砸得头破血流,尽管你有盾牌在手,在这一枚枚巨石的轰砸之下,也是无用。 “继续发射!” 随着令旗官的朗声高呼,一枚枚巨石不停的落向河阳城,在十投六中的准度之下,经过数十轮的轰击, 城墙上的冀州弓弩手,已损失了四五成之多,这还是在俯身躲避的情况下。 周仓和高顺伫立在城楼之上,面对城外毫不停歇的投石机,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城中以步卒为主,骑兵不过两三千,若此时下令让骑兵冲出城去捣毁投石机,在对方一万甲士和弓弩手的护卫之下,就算拼光了这两三千的骑兵,恐怕也是收效甚微。 还不如将这两三千骑兵用在刀刃上。 打了这么多仗,周仓还是第一次打得如此憋屈,敌军还未攻上城来,自己已经损失了两三千的弓弩手了。 奈何有不能让这些弓弩手撤下去,一旦撤下去,万一对方全军进攻,便会失去对敌军的压制。 这四万冀州老卒,可都是从黄巾起事时便跟着他们的,死一个就少一个。 周仓和高顺面色铁青,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 城外, 当最后一轮巨石落在城头上后,辅兵开始拆卸投石机,将投石机往后移动,撤出战场。 徐荣站在战车之上,拔出腰间长刀,高声呐喊道: “全军出击!” “呜——”进攻的号角声响起。 两万前军肩扛云梯,开始冲向面前的河阳城。 河阳城没有护城河,董军将士又有甲胄在身,三百步开外,自是不用担心箭矢和弓弩的伤害。 城楼上, 周仓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士兵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不得不说,这样的画面带给守城将士的视觉冲击是极为震撼的。 饶是高顺在此,也不由得有些愣神了。 说起来,这还是高顺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敌军攻城,神情不由一阵恍惚。 “弓弩手,给我射!” 随着周仓一声大喝,城墙上幸存的弓弩手开始张弓搭箭,无差别的朝着敌军射去。 由于敌军数量众多,黑压压的一片,城墙上的弓弩手也省了瞄准的动作。 一阵阵箭雨被抛向天空,最后又落向敌军。 大部分的敌军士卒被射倒在地,一些手持盾牌的士卒将盾牌举过头顶这才得以幸免。 很快, 在丢下两三千具尸体之后,董卓军已经抵近了城墙,盾牌手站在前排,弓弩手举弓搭箭,开始朝着城墙上的冀州军还击。 由于一些地方失去了墙垛的掩护,不少冀州弓弩手中箭身亡,甚至掉下城墙摔在了地上,成了一滩肉泥。 “快!架梯子!” “弓箭手掩护!” 城墙下,各级军官开始指挥部下蚁附攻城。 城头上的冀州军分为两拨,一拨为弓弩手朝着城下射击,一拨为步卒向城下扔着滚石檑木。 董卓麾下的两名先锋将军,樊稠和李蒙来到云梯之下,两人对视一眼后,攀附在云梯上纵身一跃,躲过几枚砸下的滚石之后,翻身跃上了城头。 两人一左一右,将周围的冀州士族尽数砍翻,掩护后面的亲卫登上城头,很快便在城墙上杀出了一片开阔地。 附近的冀州甲士见敌将凶猛,便举持着盾牌,挥舞着战刀围了过来, 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依旧无法压制住这两名敌将。 这边的变故立刻吸引了周仓和高顺的注意,周仓拿过铁枪,就要前去阻敌,却不想被一旁的高顺一把拦住了去路。 “你且在此地坐镇,那边交给我!” 不等周仓说话,高顺提着铁枪便冲了过去。 面对两名敌将的骁勇,冀州老卒们一个个冲上去,挥舞着手中战刀悍不畏死的扑杀过去,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就替上去,一个老卒浑身是血,死死抱住一名敌将的脚踝,妄图给身后的袍泽带来机会, 却不想被敌将一刀砍掉了透露,尸体还被其一脚踹飞。 就在樊稠将尸体踹飞之后,眼前闪过一抹寒芒, 樊稠大惊,当即侧身躲过,回头看去,才知道刚才那抹寒芒是一杆长枪,此刻长枪贯穿了身后两名亲卫的身体和甲胄,可见掷枪之人的力道之强,远在自己之上。 此时,一道劲风袭来,樊稠下意识的就用刀身去格挡。 高顺一拳砸在刀身之上,巨大的力道将樊稠击退数步,右手虎口崩裂,刀身已呈弯曲状。 樊稠抬眼看向面前之人,却见对方的体型如山熊一般魁梧壮硕,没想到敌军之中还有这等猛人。 高顺神情冷然,将自己的铁枪从敌人的身上拔出,双手一抖,枪身上的鲜血被甩落在地。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犯愁大喝道。 高顺的性子本就寡言少语,面对敌将的喝问,自然是懒得去答话。 就在这时,数支冷箭越过高顺的身体,射向樊稠,樊稠双目圆瞪,哪里会想到对方竟纵人对自己放冷箭。 惊骇之下赶紧闪躲,但却有两支利箭射中了樊稠的胸腹, 身中两箭的樊稠没有倒下,反而大怒的咆哮一声,捡起一旁的长刀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朝高顺扑了过来。 高顺心中也是一惊,对方身中两箭,竟像个没事人一样扑杀过来,当即提枪朝前猛得刺去。 两人很快便缠斗在了一起。 斗了十来个回合后,樊稠后继乏力,被高顺用枪尖划破了胸甲,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锁子内甲。 “你竟然穿着内甲!”高顺诧异道。 “李蒙,还不快来助我!”樊稠一声高呼,声音中带着一丝慌张。 不远处的李蒙早就注意到了樊稠这边,原以为樊稠能牵制住对面的将领,没想到只斗了十来个回合便不行了。 “樊稠,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李蒙笑骂着大步上前,长刀指向高顺,喝问道: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我李蒙不斩无名之辈!” “聒噪!”高顺不想与对方废话,提枪便刺。 面对两名敌将,高顺心中丝毫不慌, 这世上或许有人能杀他高顺,但绝不是眼前二人,哪怕二人联手,高顺也有信心将这二人一一斩杀。 “杀!”李蒙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高顺对樊稠的攻杀,双手持刀朝着高顺面门,猛力劈斩。 高顺见李蒙来势凶猛,是以稍作抵挡,侧身撞向旁边的樊稠。 樊稠只觉自己被一头牛撞了一般,脚下一踉跄,便摔倒在地,浑身上下生疼无比,似乎骨头都散架了一般。 高顺见樊稠倒地,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站不起来,当即便将注意力放在李蒙的身上,手中长枪如猛龙出海一般向李蒙扫去。 面对高顺大开大合的招式,李蒙不能闪躲,只能硬抗, 却没想到这高顺的力道如此之大,饶是自己横刀格挡,依旧被这巨大的力道震退数步,直到自己的后背撞在墙垛之上。 李蒙这才明白,樊稠不敌不是因为樊稠武艺不济,而是因为这敌将太过强悍, 所谓一力降十会,在这敌将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蒙见对方一脸狰狞的朝自己扑来,心中砰砰狂跳。 此时樊稠也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见李蒙被对方压制得狼狈不堪,便要挥刀上前帮忙。 却没想到,高顺一把握住樊稠的手腕,用力一拽,甩向一旁的扑来的樊稠,樊稠见撞来的是李蒙,赶紧收刀去接。 可凭樊稠的力气,又怎能顺利接下李蒙呢。 高顺的力道加上李蒙的重量,堪比千钧之力,撞得樊稠七荤八素,眼冒金花。 随后,高顺趁其不备,一枪挑断了樊稠的左腿跟腱。 樊稠吃痛,左腿一软,再难保持平衡,跌倒在地。 李蒙刚缓过劲来,就只觉眼前寒芒一闪,一颗头颅落在了自己的胸前, 他下意识的接住头颅,定睛一看,正是樊稠的脑袋,樊稠的眼睛还保持着惊骇之色,眼皮子还眨了眨。 此时的李蒙,被吓得战意全无,惊叫着就要转身逃下城头。 高顺怎能放过斩杀敌将的机会,提着长枪,朝着李蒙的后背猛得刺去。 李蒙后背和前胸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看向胸前,只见自己的胸膛竟冒出一个枪尖。 高顺神色冷漠,一抖枪尖,将李蒙的甩下了城墙。 城墙下的董军士卒一见自家将领被甩了下来,顿时大惊,胆子小的撒腿就往回跑, 随着一个两个三个董军士卒回逃,越来越多的士卒开始溃逃。 城头上,解决完攀上城头的董军士卒后,董卓神情桀骜的看了一眼城下溃逃的董军,转身来到樊稠的尸体旁,将目光看向了其身上那套做工精良的锁子内甲。 ………… 第四十五章 河阳攻防战(二) 董卓军的第二轮进攻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 无果,在丢下几千具尸体后,董卓只能下令鸣金收兵。 随着夜幕降临,外出打扫战场的冀州军在焚烧了几堆尸体后,草草返回城内。 经过白日的两场恶战,周仓和高顺虽然打退了董军的数次强攻,但城内的冀州军依然损失不小, 当然,这都得益于董军的投石机的轰击,将多处城垛砸塌,让城内的弓弩手失去了掩体,暴露在了敌军的箭矢之下。 此时的城墙上灯火通明,巡逻的队伍举着火把警惕的关注着城外的动静。 由于高顺在白日里身先士卒,带头拼杀,体力消耗极大,被周仓强行叫去休息了, 现在城门楼上,只有周仓坐镇,检查着城防。 董卓军在进攻之前,他便派数骑快马赶往怀县通报,将董卓大军奇袭河阳的军情呈报给使君和沮先生。 在未得到具体军令时,他也只能死守河阳, 毕竟河阳一旦失守,河内郡将失去西边的屏障,董卓军便可一路东进,直至怀县城下。 退一万步来说,周仓手握四万冀州老卒,坚守这河阳城,他还是有信心的。 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周仓心中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哪怕白日里将董军击退,可他的心里依然有一些忐忑。 “周将军,今夜月黑风高,目力可及仅有百步,倒是有些邪乎!”一名校尉上前禀报道。 从这名校尉的语气里,周仓也能感受到将士们心中的担忧。 毕竟大家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对于战场的敏锐度是极高的,特别的对危机的预感是极为强烈的。 “让将士们打起精神来,再增派一营弓弩手上城墙,就算董军敢夜袭,咱们也得叫他们有来无回!”周仓沉声道。 “明白了!”校尉应声道。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的响声越来越明显,城头上的冀州军将士也都察觉到了城外的异样,不由凝神朝城外看去。 但是夜色太暗,城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没过多久,城外便传来一阵阵轰隆之声,一名眼尖的士卒指着黑夜中的高大身影,不由惊疑道: “那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支箭矢射了过来,将这名士卒射翻在地。 “敌袭!敌袭!”城楼上,巡逻队伍敲击的响锣,朝着周围的袍泽高声示警。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卒,一听敌军夜袭,第一时间便进入到了作战状态,取下弓弩,拉弦搭箭,朝着城外就是一轮无差别射击。 隐隐间,能听到城外的漆黑中传来的哀嚎声。 周仓手提长枪,侧身在墙垛后,探着脑袋向城外看去。 只见黑夜之中,数架高耸的攻城塔车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前进。 周仓不由瞪大了眼睛, 说实在的,周仓从未见过这样的工程利器,当初在坚守广宗城时,那些官军也只是打造了十数架攻城云梯车, 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比城墙还要高的塔车。 眨眼间,董军的攻城塔车已然抵近了城墙,塔车上开了数十个方形小孔,一支支弩箭从这些孔洞中射出,给城墙上的弓弩手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刀斧手!”周仓高声怒喝道:“将刀斧手全部调上城墙!” 这一刻,周仓终于知道自己所担心的是什么了。 董军白日里的进攻,只不过是个开胃菜,就是为了今晚这几道主菜。 周仓有一种预感,董军今晚就要拿下河阳! “砰!”塔车上的跳板放下,搭在了城墙之上,塔楼内的西凉军手持圆盾和战刀如恶狼一般冲上了城墙,双方士卒转眼间便展开了厮杀。 高耸的攻城塔,要高出城墙丈许,董军的弓弩手站在攻城塔的塔顶之上朝着下方城墙上的冀州军进行着点名似的射杀,并且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不少城墙上的冀州老卒纷纷中箭倒地,一时间竟未能对跳下城墙的董军展开有效的抵挡。 随着一个个攻城塔的跳板轰然放下,越来越多的董军士卒涌上了城墙。 一名满脸胡渣,身形粗犷的汉子手拿长斧嚎叫着就跳了下来,落在了城墙之上,起身后的精锐士卒紧随左右。 这名汉子异常勇猛,一杆长斧在其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长斧所到之处,盾碎甲破,冀州守军竟无一合之敌,很快便被杀得节节败退。 另外一座攻城塔下,董军将士还在呼喝着奋力爬上云梯,向上攀登,在重金的赏赐面前,他们毫无畏惧。 有了数架攻城塔的帮助,无数董军将士顺利的登上了城墙。 敌众我寡,失去城墙为依托的冀州军,似乎失守只在转瞬之间。 ……………… 董军大营中, 董卓坐在首座之上,帐中战将十余位,分别是上将徐荣、牛辅、胡轸、董越,以及骠骑将军李榷、郭汜、张济、李蒙、华雄。 原本樊稠也是骠骑将之一,白日里被高顺斩杀了。 “前方战况如何?”董卓沉声问道。 “禀将军,段煨将军亲自带人上了,有这八座攻城塔车在,今夜河阳必破!”徐荣欣喜道。 董卓嘴角一咧,面露喜色,看向身旁的白发老者,赞叹道:“乌角先生过真乃神人也,有先生相助,咱家何愁大事不成啊!” 老者轻抚白须,神色淡然道:“河阳一破,怀县以西便再无阻碍,将军自是进可攻退可守。” “那依先生之见拿下河阳之后,咱家当如何啊?”董卓虚心求教道。 在谷城时,眼前这名自称乌角先生的老者主动找上门来说是可以助他完成大业。 董卓一开始是不信的,但乌角先生以自己性命做堵住,若不能在一日之内拿下河阳城,便任凭自己处置。 于是在谷城时,董卓便按照老者的要求,花重金打造投石机和攻城塔车的零部件,在白日攻打河阳城时,完成了对攻城塔车的组装。 当董卓看到投石机对河阳城墙造成的轰击时,也算是开了眼界,心知军中有了投石机这样的大杀器,恐怕就是强攻洛阳,也不在话下。 在夜幕降临时,他第一次看到组装完成的攻城塔车后,整个人瞬间被折服,对老者更是惊为天人。 是以,董卓对老者可谓是言听计从,凡军中之事都要与之相商。 面对董卓的询问,老者轻蔑一笑,淡淡道:“若袁绍挥师北上与冀州军主力交战,将军便可率兵东进,一举击溃河内郡的冀州军; 若袁绍军按兵不动,继续与怀县的冀州军主力对峙,那将军这可挥师南下,兵寇洛阳!” “兵寇洛阳!?” 不仅董卓一脸的惊疑,帐中一干将领更是一片哗然。 兵寇洛阳意味着什么,他们当然知道,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董卓和老者的身上徘徊着。 老者抬眼看向帐中诸将,傲然道: “以诸位之实力,又有两大攻城利器在手,三日内,洛阳必克! 待董将军拿下洛阳之后,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行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事,在座的诸位,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一听老者之言,在场的众将领眼神灼热,连呼吸都比往日粗重了一些。 老者的话听在董卓的耳朵里,就如同天籁之音一般,仿佛这大汉的天下,都将牢牢的握在他的手里一般。 ……………… 待副将高顺赶到城墙之上时,望着眼前的景象,一脸惊骇之色,口中喃喃道: “攻城塔?” 悍勇无畏的董军士卒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向城墙,城内的冀州将士也在不断的向城墙上增兵。 双方将士已经杀红了眼,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枪。 但董军士卒这边不仅有兵力上的优势,又有士气的加持,可谓是愈战愈勇。 反观冀州军这边,虽然个个骁勇,竭尽全力的抵抗,但逐渐有了颓势,不过还在苦苦支撑罢了。 周仓在城楼上,更是杀疯了,头盔不知去了哪里,头上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了,手里的长枪击杀着一名又一名的董军士卒, 但是,不管他怎么杀,依旧杀不完! 看着身边的亲卫一个又一个的惨死在身旁,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 这种冰冷,就如同夏日里的寒霜一般,无比瘆人。 这时,一名悍勇的董军将领出现在了周仓的视野中,此人满脸胡渣,身着皮袄,虎背熊腰,甚是粗犷,在其手中不知死了多少冀州儿郎。 周仓面色一沉,随即奔跑向前,提起手中铁枪,一脚踏空,手举长枪,朝着眼前一名董军校尉当头砸下。 这名董军校尉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只觉一道阴影遮挡住了火光,当他抬头看去,铁枪带着风声砸在了他的头盔上。 “砰!”头骨碎裂,红白四溅。 周仓在乱军中左右横突,手中铁枪如猛龙过江一般,收割着一名又一名的董军士卒。 这时,一名亲卫抱着两坛火油在袍泽的掩护下冲到了周仓的身边,焦急道:“将军,火油!” 周仓瞥了一眼亲卫手中的两坛火油,又看向不远处的攻城塔车。 当即, 周仓接过一坛火油,朝着攻城塔车奋力一扔! “砰!”坛子撞击在塔车之上轰然碎裂,火油四溅。 接着,又是一坛砸在了塔车之上。 “不好,是火油!”塔车之上的董军士卒闻到火油的气味之后,大为震惊,不由大惊失色,高声喊道。 紧接着,在一众董军士卒的惊呼声中,一支火把朝着塔车扔了过来…… “哗——” 霎时,猛烈的火焰瞬间席卷了整座塔车顶部。 随着火油的流淌,火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塔车的下方蔓延而去。 片刻之后,整座攻城塔车便被火焰所吞噬,塔车内的董军士卒被火焰灼烧、炙烤,发出惨烈的哀嚎声。 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就连城墙上的双方士卒都不由得放眼看去。 不知是谁,又扔了一坛火油过来,不知是力道太小还是故意而为,这坛火油并未落在塔车上,反而落在了塔车的跳板上面。 坛碎油溅。 火势很快便席卷到了城墙之上,最先遭殃的自然是董军士卒。 十数名来不及躲避的董军士卒在熊熊烈火之中翻滚嚎叫,有的跌下城墙,有的发疯似的扑向袍泽,将袍泽也拖入了火海之中。 一时间, 无论是董军士卒还是冀州老卒尽皆避而远之。 周仓见事有可为,随即接过一坛火油,提着长枪跑向下一处。 一路上,董军士卒挡道,周仓并不恋战,挥枪挡开敌军之后,便继续朝前奔跑,周仓身后,跟着二十余名亲卫,一些人手里抱着火油,一些人持刀护卫。 很快,便杀出了一条血路出来。 有周仓冲刺在前,众亲卫紧随其后,董军士卒竟未能阻挡半分。 周仓再次斩杀一名董军士卒后,将手中火油抛向不远处的攻城塔车,赶到的亲卫,也有样学样的将手里的两三坛火油扔了过去。 就在周仓想伸手去拿火把时,一名虎背熊腰的敌军将领,抢先一步将火把打落在地。 周仓眉头一皱,眼眸微眯,毫不迟疑的提枪刺去,却被敌将一杆长斧给轻松挑开。 “我乃上将段煨,报上名来,留你全尸!” 周仓被对方这一阻,本就焦急的他更是气急,不由怒骂道: “直娘贼!” 话音未落,周仓便与这段煨缠斗在了一起。 后面的一名亲卫,见自家将军被敌将所阻,又见不远处的塔车源源不断的涌出敌人, 他一咬牙,高举着一坛火油朝着两丈外的火把狠狠了砸了过去。 这一举动,落入了段煨的眼中…… 段煨龇牙欲裂,双目圆瞪,暗道不好,当即便要伸手去接。 周仓同样看到了飞来的火油罐,他又怎会让段煨如愿,冒着被其长斧所伤之危险,用肩膀朝着段煨的胸腹顶去。 段煨吃痛,伸出的手微微一僵,火油罐贴着他的指尖飞向了地上的火把。 “啪!”火油罐落在了地上,碎裂开来。33qxs.m 火油四散开来,油星穿过火焰,落在地上,火势顺着地上的火油席卷开来。 好在火油距离塔车尚有一定距离,并未对塔车造成影响,只是苦了周围的董军将士,被火焰笼罩着四散而逃。 段煨见此,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咧嘴一笑。 但很快,段煨笑容便僵在了他的脸上,因为他看到了刚才的那名冀州甲士正抱着一坛火油冲进了火海之中。 惊骇之下的段煨惊惧道: “拦住他!” ……………… 第四十六章 董卓入京 这名跟随周仓多年的亲卫,似乎早就下定了决心一般, 身子一躬,怀抱着一坛火油在火海中翻滚了一圈后,又重新站了起来,朝着塔车奔跑而去。 由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亲卫的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周围的董军士卒见此,皆避之不及,哪里还敢上前阻拦。 亲卫面容扭曲,强忍着浑身剧痛,不顾一切的朝着塔车狂奔而去。 “咻!咻!……” 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肩膀,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胸膛,尽管有甲胄在身,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这名亲卫口中鲜血喷涌。 但他依然咬着牙,纵身一跃,在失去意识之前,扑向了塔车。 周仓凝视着自己这名亲卫,满是血丝的眼眸中,映射出一团火苗,那是亲卫的身影,也是他心中的怒火。 亲卫倒地,火油罐破碎, 塔车燃起了熊熊大火,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河阳城的城墙上火光冲天,被烈火笼罩的攻城塔车异常醒目,几乎将照亮了半边天。 城墙上,两军依然在厮杀中,后方的援兵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墙, 死士叠了一层又一层,已无下脚之处。 喊杀声、哀嚎声、烈火灼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焦臭味、火油味,血腥味充斥着这一方天地。 高顺横枪在手,左右横扫,好似杀神一般,一人独挡在一架攻城塔车前面,截杀着一名又一名跳下城头的董军士卒。 直到塔车上的董军士卒被这一杀神所震慑,再也不敢冲将上来, 高顺这才拄着长枪,喘着粗气,扫视着周围的战况。 他很清楚,只要还有攻城塔车在,河阳便守不住,就算可以用火油去烧, 可是, 你能烧一座两座,还能将这些个塔车全部烧毁吗? 高顺自知守城无望,为今之计,只能找到周仓,带着剩余兵马撤出河阳城。 与其将这四万冀州老卒全部葬送在河阳城内,还不如壮士断臂,能带回多少兵马就带回多少兵马。 ……………… 五月末, 董卓亲率七万大军攻打河阳城,周仓和高顺与其死战一昼夜, 不敌, 遂率残兵万余撤离河阳东逃,两万余冀州老卒战死在河阳城内,无一人投降。 董卓占领河阳城,休整数日之后,并未继续东进,反而撤回谷城。 听闻董卓大军在河阳城大破四万冀州军精锐,朝野震动! 六月初, 并州刺史张懿,在与黄巾交战中因伤势过重身亡。 钟常请旨少帝,下诏拜董卓为并州牧,总揽并州军政。 一来,是对董卓击败冀州军的封赏, 二来,也是想将董卓这支虎狼之师调离司隶,让其在并州继续讨伐黄巾军。 董卓接受任命,但却以身体抱恙为由,拖延北上的时间,反而滞留在谷城厉兵秣马。 太尉张延进言何太后,称董卓无心北上是因为朝廷对其封赏不够,便建议招董卓进京述职的同时对其追加封赏。 何太后应允,董卓得知后立即动身,带着麾下五千西凉精锐向洛阳而来。 六月中, 在钟常的劝说下,何太后公然反悔,派谏议大夫种劭劝阻董卓进京,种劭在澜水河畔见到董卓,要求董卓北上并州,去太原郡讨伐黄巾军。 董卓不从,上书辩解,并率军驻留在洛阳城二十里外的夕阳亭。 朝廷迫于董卓大军的压力,让丁原派重兵驻防洛阳西城门。 由于丁原麾下的左右羽林军大半都是董旻的旧部,董旻被吕布杀死之后,董旻的旧部便受到了吕布张扬等人的排挤,待遇大不如前, 得知董卓的五千西凉精锐就在城外二十里处,董旻的旧部便派人联系董卓,打算里应外合,为董旻报仇。 次日, 董卓望见洛阳南城门浓烟滚滚,见内应果然按照约定率先起事,早已整装待发的五千西凉精锐,当即奔赴洛阳城。 董卓以镇压叛乱唯由率军入城,将董旻的旧部尽数收编,占据南城门,以万余兵马与丁原和钟常的五万兵马对峙。 钟常建议攻杀董卓,被张延以董卓在谷城还有六万余兵马唯由所驳斥。 六月底, 董卓在乌角先生的建议下,引诱吕布杀害执金吾丁原,吞并了丁原麾下的三万左右羽林军。 司空许相,向钟常提出诱杀董卓的建议,钟常不敢。 两日后,张延私下联络董卓,并向何太后进言,以许相和钟常祸乱朝纲唯有将其罢免,拜董卓为司空,参与朝政。 短短一个多月,洛阳城便发生了如此变故。 各方势力在洛阳城内的眼线耳目,纷纷将洛阳的情况送了出去。 荥阳城,府衙前厅, “啪!”袁绍将洛阳城送来的密信狠狠的拍在了桌上,面带怒气,咬牙道: “好一个董卓,竟然如此下作!” 许攸和逢纪面面相觑后,皱眉道:“主公勿虑,此事倒不是一件坏事。” “哦?”袁绍侧目道:“许攸,何出此言啊?” 许攸凝神道:“董卓以兵马相胁,才得以登上朝堂,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定会被天下所不容,敢问朝堂之上,谁敢与这样的人为伍?m.33qxs.m 且那董卓名不正言不顺,觊觎朝堂,以至洛阳人心惶惶,主公可私下与一些关系尚好的朝臣联系,只要能得陛下一封密旨诏令, 主公便可檄文天下,进京勤王, 届时, 诏令檄文发往天下十三州,各路勤王兵马何止百万,董贼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许攸此言,让袁绍眼眸一亮, 一旦事成,他袁绍便是勤王首功,到那时,自己必然拜将封侯,以至于位列三公。 随即, 袁绍点了点头,吩咐逢纪即可去办。 忽然,袁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许攸,问道: “北岸那边是个什么状况,自从董卓攻破河阳城之后,张昊那小子至今都未曾有过动静,还真沉得住气啊!” 许攸思索良久后,叹道:“经河阳一役,张昊损失了不少兵马,且都是冀州精锐,虽算不上元气大伤,但必然也没那么好受。 有主公和吴匡的十二万兵马在此,怀县那边的六七万兵马也不敢有所异动。” 袁绍寻思道:“那张昊可不是一个吃亏的人!” “没错,”许攸颔首道:“洛阳的变故,怀县那边必然也已知悉,张昊恐怕比咱们还要着急吧!” “哼哼,”袁绍冷哼道:“那就看他张昊如何做了!” ……………… 第四十七章 张使君生气了 河内郡,怀县府衙内。 周仓和高顺一大早就候在府院内,求见张使君。 这一个月来,两人每日一大早便过来求见,张使君不见,直到正午时分两人才落寞离去。 整个怀县的文臣武将,都知道两人在河阳打了败仗,这冀州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战败,也是他们的张使君第一次吃败仗, 打了败仗就算了,但被曾经的手下败将打败,对冀州军来说,那是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 冀州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传闻被打破了。 全军上下心中都憋着气,赵云、褚燕、张牛角,甚至是卢沛都不止一次来府院向张使君请战,誓要夺回河阳,为战死的两万余冀州老卒报仇。 但是, 除了沮授和华歆能够见到张使君以外,所有的军中将领都被张使君拒之门外了。 李卫和苏义带着百名力士营黑甲亲卫,更是全天候的守在后院门口,军中将领,未召禁止入内。 这一次,大家都能够感受到自家使君是真的生气了。 若使君对周仓和高顺大发雷霆就算了,但是像这种闭门不见的态度,还波及到了其他将领,这就让大家有些慌了。 一开始,大家对周仓和高顺两人还是有些宽慰,后面对他二人的态度,也都有些冷漠了。 俗话说,主辱臣死,做臣子的让主公受到了蒙羞,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若不是周仓和高顺心中憋着一股气,两人早就自刎谢罪了。 沮授脚步匆匆的来到府院中,看了一眼候在前院的周仓和高顺两人,又看了一眼守在后院门口的李卫,走上前去,朝李卫问道: “使君可起来了?” 李卫朝沮授拱了拱手后,答道:“使君大人正在用早饭,沮先生若无要紧事,还是稍等片刻吧。” 沮授点了点头, 接着,沮授回过头看了周高二人一眼,低声问向李卫,道: “使君还是没有见他们?” 李卫看向两人,微微摇了摇头。 沮授转身走到周仓和高顺面前,叹道:“你们先回去吧,使君今日恐怕也不会见你们的。” 周仓和高顺的脸色有些苍白,自从丢了河阳之后,二人的明显的瘦了两圈了,再加上这一个月来,使君还未原谅他们,他二人更是有些萎靡。 “待等到午时,若使君还未召见我们,我们再离去。”周仓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旁的高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沮授叹道。 见两人执意如此,沮授心中一软,左右看了看,凑近周仓和高顺,低声道: “使君生气,气的不是你们丢了河阳,而是你们败给了董卓。” “我们明白……”周仓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周仓是最早跟随张使君的,当年在常山郡击败董卓,他周仓便是主力。 河阳一役败给了董卓,他周仓心里的憋屈,恐怕不会比任何人少。 “使君和董卓之间,早晚有一战,这是你二人雪耻的机会……”沮授低声道。 “何时!?”周仓和高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沮授,落寞的眼眸中,有了一丝光亮和希冀,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支漂浮的稻草。彡彡訁凊 “快了!”沮授肃然道。 周仓和高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昂扬的战意。 沮授继续说道:“在此之前,你二人得打起精神来,我会说服使君,将新招募的万余步卒交给你们训练,要想报仇,没有足够的兵马可不行啊!” 周仓和高顺眉宇间闪过一抹喜色,朝着沮授躬身拜道:“多谢沮先生了。” 沮授赶紧侧身让过,含笑道:“你们要谢的不是我沮公与,你们真正该谢的是使君大人!” “使君大人……”周仓和高顺不由将目光看向了后院。 ………… “使君大人,沮先生求见!”亲卫禀报道。 用完早饭的张使君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慵懒道:“让他在书房等我吧。” 说完,张使君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问道:“周仓和高顺还在后院外面候着呢?” “沮先生与周高两位将军说了些什么,两位将军便离开了,走的时候,似乎精神头蛮好的。” “哼哼,”张使君笑骂道:“这个沮授,还真是心软,刚过了两日便将消息透露给了他们。” 亲兵躬身离开后,黎悦走到张使君的身边,柔声道:“公子晾了人家一个月了,连带着其他将军也都拒而不见,此事也只有公子才做得出来了。” “有些时候,就得摆出一副姿态来,不然他们会仗着自己是老人,在军中有恃无恐。” “你就不怕周仓和高顺两位将军在营中自刎谢罪?” “有军纪司的人盯着,我怎会让他们自刎,再说了,这点儿挫折都受不了,怎能但当大任!” 说着,张使君一把将黎悦搂入怀中,在其耳边低语道:“昨夜……你真的来了两次?” 黎悦一想起昨夜的那番激荡,只觉脸颊发烫,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自家公子,低声嗫嚅道: “公子该去见沮先生了……” 张使君嘴角一扬,继续说道:“今夜咱们变个花样可好?” 黎悦一愣,一想到这几日自家公子所施展的那些个花样,让她好不羞耻,不由难为情道: “公子未曾大熬过体魄,这些事情还是有些节制的好……” “怎么,你不喜欢吗?”张使君故作失望道。 “不是……” 黎悦以为自家公子生气了,不由张口解释道, 但当她见自家公子正一脸坏坏的盯着自己,心知被捉弄了,不由小声嘟囔道: “公子勿要打趣奴家了,还是快些去见沮先生吧……” 张使君微微一笑,用弯曲的食指在黎悦的鼻梁上轻轻一刮,悠然道: “咱们在河阳吃了这么一大亏,也是时候该讨些本钱回来了。” ………… 第四十八章 如何选择 书房内, 沮授坐在侧座,自有侍从奉上茶汤和茶果子。 只是今日这茶汤,与往日有些不同,似乎在里面加了一些酸梅,极为生津爽口,沮授忍不住连喝了三杯。 对于自家使君,别的不说,但凡是进入嘴巴的东西,张使君都有一些独特的要求。 就譬如在这茶汤里放入酸梅,沮授还未在其他地方品尝过。 除了这酸梅茶汤以外,里面还放有菊花,芬芳四溢,着实不错。 尽管在这书房里久等了一会儿,沮授也没有不耐烦的感觉,因为他这些日子察觉到了使君的异样。 特别是使君和黎悦姑娘之间,或许已经突破了那层窗户纸。 沮授也曾年少轻狂过,怎会不知男女之事,再说黎悦姑娘本就生的美貌,又对使君忠心耿耿,每日朝夕相处,形影不离,难免不会日久生情。 对于使君和黎悦之间的事情,沮授还是很支持的,毕竟使君已经十七岁了,就算放在门阀世家之中,这个年龄倒也能娶妻生子了。 况且对于张使君来说,早一点诞下后代,对于他们这些臣属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他们也是家大业大了,万一有个好歹,他们也能辅佐新主继续走下去。 片刻之后,张使君和黎悦走进了书房。 沮授起身相迎,在与张使君见礼之后,也朝黎悦微微颔首。 虽然张使君和黎悦之间的关系并未正式公布,黎悦也没有正式成为他们的主母,但是沮授还是下意识的向黎悦行了半礼。 沮授的举动,让黎悦大为诧异,就连一旁的张使君也是不由侧目。 虽然张使君和黎悦察觉出了一些异样,但两人皆未说破,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河阳一役的仇未报,这个时候公布两人的关系,着实有些不合时宜了。 “先生一大早便跑过来,可是有进展了?” 张使君坐在首座上,示意沮授入座。 沮授入座后,颔首道:“昨日得报,袁绍已从京中获得少帝密诏,已让逢纪执笔,发布讨董檄文,号召各地诸侯举兵勤王!” “董卓入局之后,袁绍到底是忍不住的。” “至此,三仙献鼎局已成,接下来,就该看袁绍下一步该如何做了!”说着,沮授朝张使君拱了拱手后,开口道:“使君大人布下此局,当真是神鬼难测啊!” “先生莫要捧杀我了,就算没有我这三仙献鼎局,先生不也能将天下的矛头指向董卓吗。” 沮授颔首,没有说话。 张使君将茶杯放在眼前把玩着,一边寻思道:“董贼本部兵马有五万之众,吞并丁原的羽林军后,麾下兵马已扩充至十万,帐下更有吕布、徐荣、华雄等猛将; 先不说凉州的韩遂已与董贼结盟,就以董贼在洛阳的实力,袁绍那厮都不一定敢兵寇洛阳啊!” 若袁绍畏惧董卓的实力,不敢有所举动,时间久了,恐怕会产生一些变故。 就比如袁绍认怂了,安安心心的听命于董卓,那他张昊,又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自己是靠着阉宦一步一步成势的,在大部分人的眼里,自己依旧是十常侍的残党, 只要是当初对十常侍下过手或者与十常侍有过仇怨的人,都巴不得自己死呢。 是以,决不能再让朝廷将矛头指向自己。 “使君的意思是……再给袁绍加把火?” 张使君颔首道:“我记得当朝太傅袁隗是那袁绍的叔叔,在袁氏一族中颇有地位,若董卓得知袁绍以天子诏令发布檄文,号召天下各路诸侯讨伐于他,董卓该是什么反应。” 沮授眼睛微眯,凝神道:“必会诛杀袁隗全家,以儆效尤!” 张使君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沮授接着说道:“如此一来,袁绍就算不敢出兵,也不得不出兵了!” 当朝太傅袁隗是因袁绍而死,于公于私,袁绍都应出兵讨董,若不然,必会被天下所耻笑。 如今袁绍发布檄文一事并未传到洛阳,只是派使者送往各州府。 以快马传递信息,等待洛阳知道的时候,恐怕已经是半月或者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以目前董卓在洛阳城内的举动来看,还远远未到人神共愤的时候,若不趁着现在给袁绍加一把火,万一各路兵马不愿前来,袁绍大概率就会认怂。 “此事,让密侦司的人去办吧,将袁绍所谋划之事告诉洛阳城内的毕岚,让他去跟董卓说。” “是,”应声后,沮授又道:“还有一事,属下建议将新招募的万余新卒交给周高两位将军,不知使君意下如何啊?” “此事你看着办吧。” “是,” ……………… 七月, 袁绍的信使到了荆州襄阳,拜会新任荆州牧刘表,劝说汉室宗亲刘表出兵讨董。 刘表在王睿死后,刚刚受封荆州牧,还未来得及将荆州军政捋顺,便以荆州未定为由拒绝了。 除了刘表以外,各方势力都婉拒了袁绍,唯有暂代兖州刺史的刘繇在曹操的劝说下,答应了下来,让曹操率兵两万前往荥阳。 月底, 董卓得知袁绍以少帝密诏的名义号召各路诸侯讨伐自己,大为震怒! 下令诛杀了袁隗全家。 在李儒的建议下,董卓为了安抚各路诸侯,便上奏少帝,敕封豫州刺史王允为司徒,拜崔烈为司空,而董卓自己则继任太傅一职。 至于其他州的州牧、刺史均得到了董卓的安抚,并未出兵响应袁绍。 虽然大部分的诸侯并未响应袁绍,但袁绍却以少帝的名义,掌控了吴匡的五万岚山军, 至此,袁绍所执掌的兵力已有十二万,加上曹操的两万兖州兵,荥阳的讨董大军已有十四万之多,在兵力上胜过了董卓。 八月初时, 董卓派遣李儒为使,渡河北上,抵达了怀县,与李儒一同到达的,还有袁绍派出的使者逢纪,两人的目的不言而喻,皆是为拉拢张昊而来。 虽然张昊在怀县的兵马只有八万,但这八万兵马足以左右董卓和袁绍之间的胜败。 联合董卓,共击袁绍,以报数万黄巾军的血海深仇,还是联合袁绍讨伐董卓,以图洛阳。 如今,天下各方势力的目光,都望向了怀县, 就看张昊如何选择了………… 第四十九章 承诺 怀县城西十里, 一支插着官旗的车队行驶在通往怀县的官道上,放眼望去,二十余车装载着满登登的箱子。 “禀先生,前方十里处便是怀县了,”一名身着甲胄的都尉来到为首的马车旁禀报道。 李儒撩开车帘,看向前方的怀县城池,颔首道:“让车队们再快一点!” 就在这时,一名快骑从前方策马而来,向禁军都尉禀报道: “禀都尉,前方出现了冀州军的哨骑!” 李儒和都尉不由一愣,皆望向前方, 果然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两队徘徊不前的骑兵正向他们这里打望。 “先生,要不要派人上前通禀一下?”都尉提议道。 李儒点了点头,笑道:“派人告诉对方,就说朝廷派我等来面见张使君,并带来了厚礼!” “诺!” 怀县府衙内, 张使君正坐在书房里,看着从并州送来的军报。 自从并州刺史张懿死后,并州军便停止了对太原郡境内黄巾军的进攻,反而龟缩在晋阳城内, 至于朝廷新封的并州牧董卓,可谓是一天都没有到任,并州军政不说处于瘫痪吧,但也并没有什么作为。 阿父他们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休整休整,毕竟与并州军打了快一年了,双方并未占得半点好处。 反而游荡在上党郡的张辽和朱灵两部,倒是发展得极好,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便占了上党郡的大半地盘,要不是张使君不想在并州闹得太厉害, 说不定张辽和朱灵早就拿下上党郡了。 如今张朱二人已扩军至两万,号称武威军, 以两三百名讲武营优秀学员为骨干的武威军,作战骁勇,军纪森严,在并州打出了名气。 看到这里,张使君不觉莞尔,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报,洛阳李儒求见!”李卫在书房门口拱手禀报道。 “沮先生了?” “沮先生正在前厅接待李儒,特让人来通禀使君。” 张使君不屑道:“有沮先生应付,我就不去了。” “沮先生说,李儒带来了不少礼物。” “礼物?” “黄金万两,锦布千匹。” “贵客来访,我这个做主人的,怎能怠慢!”张使君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军报,笑道:“走,去瞧瞧!” 府衙前厅, 沮授正与李儒寒暄,见到张使君进来后,李儒率先起身相迎,并躬身见礼。 待张使君含笑入座之后,李儒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字迹的锦布,双手奉上道:“这是董太傅口述,在下手书,还请张使君过目。” 沮授接过锦布,递给了张使君, 锦布上写道: “子楚世侄啊,你我深受先皇恩典,才有今日之成就,如今少帝继位,百废待兴,正需世侄这样的肱股之臣的辅佐; 奈何有袁绍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人,意图谋反,大汉国祚四百年,恐毁于他手。 望世侄与咱家不计前嫌,共讨逆贼! 咱家盟誓,待袁绍伏诛之时,咱家必向陛下为世侄请功,请奏陛下封世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管天下兵马,中兴汉室!” 见张使君合上锦布后,李儒躬身拜道:“我家主公为显诚意,特命在下送来黄金万两,锦布千匹以做见面礼; 至于河阳一役,我家主公也是受袁绍那厮的怂恿,若张使君能不计前嫌,我家主公愿拿出十万金,五十万石粮草以做补偿。” 这董卓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必定是接手了灵帝的内库, 用别人的钱来做人情,董卓这算盘打的,我在怀县都听到响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儒是带着厚礼来的,自己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去拆人主子的底。 见李儒和沮授都将目光看向自己,张使君哈哈一笑道: “同为汉臣,自当为陛下效命,至于河阳一役的补偿,就不劳烦董太傅挂心了。” 话音一落,李儒顿觉诧异,前面半句说得甚好,可后面半句,让李儒刚放下的心有提到了嗓子眼儿。 都说这张使君从不吃亏,河阳一役,张昊不仅丢了城,还折损了两万多冀州老卒,这么大的亏,难道他就这样咽下去了? 李儒不信。 见李儒面有疑虑,张使君笑着开口道: “我知道董公是想要我张昊的态度,那今日,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一说!” “还请张使君明示。” “天下之人,都知道我张昊在河内郡坐拥八万劲卒,夹在朝廷和袁绍之间,不过是在待机而动,以求一逞,如果袁绍取胜,我张昊将挥兵西进,攻打洛阳; 如果朝廷取胜,我便挥兵南下,讨伐袁绍。 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也正是我的盘算!” “这……”李儒不由一脸苦涩,心道这张昊还真是直言不讳,竟将这事摆在了台面上来。 “无论我张昊帮哪一边,都不是我张昊能决断的!” “哦?”李儒疑虑道:“使君这是何意啊?” “说得直白一点,我冀州军要帮,也是帮胜利的一方,若朝廷能击败袁绍主力,那我便亲率八万冀州军挥师南下,为朝廷讨平叛贼!” 李儒恍然大悟,这张昊果然是一个奸诈之人,这是要先看朝廷和袁绍打几仗,若是朝廷在战场上取得了优势,那张昊便会帮朝廷痛打落水狗。 可若是袁绍在战场上取得了优势,那张昊便会兵寇洛阳。 “我明白了!”李儒怅然一叹道:“世人都说张使君擅于筹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昊此举,无异于明牌了,就是告诉朝廷,我张昊只会锦上添花,想让我雪中送炭,绝不可能! 说到底,董卓与他并无恩情,反而在河阳还交了恶, 再加上张昊深知董卓此人的粗鄙奸诈,残暴自私,与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况且,以袁绍如今的实力,再加上曹操的两万兖州军,在兵力上,董卓是处于劣势的,董卓要想战胜袁绍和曹操的联手,胜率极低。 就在这时,李卫走了进来,在张昊身边耳语了几句, 张昊哈哈一笑道:“看来我张昊也成香饽饽了!” 说着,张昊看向沮授,说道:“袁绍派逢纪来了,先生替我去迎一下吧。” 一听袁绍派使者前来,李儒心中一紧,当即对张使君拱手道:“张使君方才所言,在下记下了,叛贼就是叛贼,在朝廷的官军面前,必如草木枯槁一般,届时,还望张使君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 ……………… 第五十章 以逸待劳 李儒离开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沮授便将逢纪给领了进来。 “逢纪,拜见张使君!”逢纪躬身拜道。 张使君坐在首座之上,用手掌托着下巴,慵懒道:“董卓让李儒给我送了黄金万两,锦布千匹,我大哥袁绍送了什么啊?” 逢纪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我家主公让在下送来了诚意!” “诚意?”张使君噗呲笑道:“什么诚意?” 逢纪抿嘴答道:“张使君只需作壁上观,我家主公自有办法击败董军,届时,我家主公便会上奏少帝,为张使君请功,拜张使君为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 张使君不由揶揄道:“就是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一旁观战,待我大哥袁绍胜利之后,便拜我为大将军?” “正是!”逢纪信誓旦旦道。 不等张使君开口,一旁的沮授则是抿嘴笑道:“元图啊,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家使君,” 说着,沮授看向张使君,朝张使君拱了拱手,含笑道: “我家使君常跟我们说,无功不受禄,无事相求却来献殷勤,非奸即盗也!” 逢纪脸色一变,蹙眉道:“这正是我家主公的诚意,张使君莫要误会了。” “不误会!”张使君笑道:“我这人,向来不受嗟来之食,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会自己去取!” “张使君,你这是何意啊?”逢纪看向张使君,肃然道:“难道张使君打算助纣为虐吗!” “非也!”张使君淡淡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公,我张昊只帮胜利的一方!” “…………”逢纪眼神闪动,似乎在揣测张使君话里的含义。 府院外, 李儒并未离去,而是看着冀州军士卒搬运着他带来的厚礼。 不久,逢纪一脸凝重的从前院走了出来。 李儒见逢纪的脸色不好,猜测他必然是在张使君面前吃了瘪,不由欣喜的迎了上去。 “哟,这不是元图老弟吗!” 逢纪抬眼一看,见是李儒,他又看了一眼李儒身后的几车礼箱,不由冷笑道:“董贼好大的手笔啊,恐怕是用陛下的内库来贿赂张冀州吧!” 面对逢纪的嘲讽,李儒并未生气,反而嬉笑道:“我家主公是奉旨讨伐叛贼,只要能剿灭尔等叛贼,花费再多的银钱,我家主公也是舍得的。” “哼!”逢纪冷哼一声,将脑袋撇向了一边。 李儒神色一动,低声问道:“张使君可答应你们出兵洛阳了?” 逢纪眉头微皱,眯了眯眼睛,侧目道:“想必他也没有答应你们吧!” 李儒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你觉着呢?” 说着,李儒看了一眼身后的几车礼箱,转身便离去了。 看着李儒离去的背影,逢纪眉头一挑,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 荥阳府衙, “主公,逢纪回来了!” 许攸带着逢纪,脚步匆匆的往前厅走去。 “元图!”袁绍一听逢纪回来了,带着曹操一起迎了出来。 “拜见主公!”逢纪躬身向袁绍拜道。 袁绍赶紧扶起逢纪的胳膊,欣喜若狂道:“元图,你可算回来了,张昊那厮没有为难你吧!” 感受到自家主公对自己的关切,深感事情没有办好的逢纪,一脸惭愧道:“在下辜负了主公所托,真是无脸见您啊!” 袁绍脸色一沉,眉头微皱道:“元图啊,你能完好的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切莫自责!” 曹操忙碌凝重,提醒道:“本初兄,咱们进去细说吧!” 众人入座后,逢纪才将怀县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期间提到了李儒带着厚礼贿赂张昊,并将李儒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了出来。 说完之后,袁绍等人陷入了沉默。 袁绍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曹操,见曹操双目低垂,不见喜怒, 接着又将目光看向了许攸,询问道:“许攸,你觉得这张昊是何意啊?” “主公,张昊此人胸怀韬略,擅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依他所言,定是要看咱们与董卓之间分出个胜负,他才会坐收渔翁之利!” 听了许攸的话,袁绍的脸色一沉,大怒道:“张昊小儿,竟如此奸诈,可恨!可恨呐!” “本初兄勿虑!”一旁的曹操悠悠道:“张昊虽然奸诈,但却不傻!” “哦?”袁绍不由侧目道:“孟德何出此言啊?” “我与张昊有过一面之缘,此人骨子里是个不愿吃亏的主,河阳一役,张昊损失了两三万冀州老卒,他怎会不心疼,又怎会不记恨董卓! 尽管张昊想做那渔翁,可在心底里,还是对董卓抱有敌意的,况且董卓心胸狭隘,又怎能容得下张昊。 是以,张昊和董卓之间绝不可能联手!” “可是,那张昊收了董卓送去的厚礼!”逢纪忧心道。 “哈哈哈哈……”曹操哈哈大笑道:“张昊爱财,有人送来礼物,当然会收下了,至于最后帮不帮忙,那就再说了好了!” “这……”逢纪不由看向一旁的许攸。 许攸点了点头道:“孟德说的有理,但主公与张昊之间可是有过一些仇怨的,是以咱们不得不防啊!” 袁绍颔首道:“没错,张昊这人睚眦必报,若张昊趁着我们与董卓交战之际,挥师南下,咱们便会陷入两面夹击的艰难境地!” 说完,袁绍起身走向旁边的地形图,凝神说道:“为防止张昊南下,我意派韩猛率军一万驻守敖仓,再留下两万兵马由逢纪和张璋统驭,驻守荥阳,其余的兵马皆随我向洛阳进发!” “主公不妥!”许攸焦急道:“留下三万兵马在敖仓和荥阳,主公麾下兵马可就只剩下九万,就算加上孟德的两万兵马,亦不过十一万。 洛阳城高墙厚,城防严密,城内又有数万兵马,再加上董卓在谷城的那六万兵马,兵力上可不见得比咱们少啊!” 袁绍思索片刻后,颔首道:“没错,咱们出兵洛阳,已成劳师,董贼在洛阳以逸待劳,与咱们不利啊!” 说着,袁绍转头看向许攸,问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应对?” 许攸沉声道:“主公可继续派使者邀请各路诸侯联手讨董,若能再请来数万兵马,那是最好,若请不来,咱们就在荥阳等着董卓派大军前来,皆是,就是咱们以逸待劳了!” “可若是董卓不来呢?”袁绍问道。 “董贼不会不来的!”曹操笑道:“现在咱们双方还算势均力敌,若咱们再邀请个几万兵马助阵,董卓必败无疑!” ………… 第五十一章 袁董之战 虎牢关, 袁绍正与曹操商议虎牢关布防一事,忽闻一骑哨骑惊慌来报: “启禀将军,徐荣率大军八万绕过偃师和巩县,直奔成皋城下,于昨夜子时,成皋已然失守!” 袁绍与曹操闻言,悚然一惊。 曹操不由看向哨骑,喝问道:“胡说!成皋有张璋率兵三万驻守,就算徐荣有大军八万,怎会在一日之内拿下成皋!” 哨骑急忙解释道:“徐荣大军在城门外挑战,其麾下华雄仅一人便连斩张将军麾下三名战将,天黑之后,大军攻城,不到两个时辰,敌军便攻入城中。” “不可能!”曹操不可置信道:“成皋城内有三万大军驻守,岂是那么容易攻下的!” “敌军打造了六座攻城塔车,塔车比城墙还高,张将军奋力厮杀,最后被敌将华雄斩下了首级!” “攻城塔车……”曹操眼睛微眯,没有说话。 一旁的袁绍则是仓惶道:“成皋一失,荥阳以西,也就虎牢关一处屏障了!” 说着,袁绍看向旁边的许攸,焦急道:“许攸,这可如何是好啊!” 徐荣的大军拿下成皋之后,兵锋正强,仅凭虎牢关内的四万大军,恐怕也是难以抵挡。 届时,作壁上观的张昊,必然挥师南下,他袁绍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兵马将付之一炬,大事休矣! 许攸蹙眉道:“主公勿虑!” 说着,许攸来到地图面前,指着洛阳和成皋的位置,悠悠道:“主公且看! 洛阳到成皋足有三四百里,徐荣之所以绕过偃师与巩县,本就想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是以军中所携带的粮草自然不会很多。 咱们只需派遣一支奇兵,绕过成皋,直取巩县,便可截断徐荣大军的粮草,只要咱们死守虎牢关,不出三日,徐荣大军必退!” “巩县?”袁绍诧异道。 “许攸此计不错!”曹操赞叹道:“徐荣大军远道而来,必会在巩县囤积粮草,若咱们拿下巩县,徐荣大军则不足为虑!” 袁绍看着地图上的贡献,眯了眯眼睛,接着侧目道:“此番奇袭巩县,应派一有勇有谋之人为将,否则,不足以应对此局面。” 许攸将目光看向曹操,笑着拱手道:“孟德可愿走这一遭?” 曹操看了许攸一眼,哈哈一笑道:“我麾下刚好有两千轻骑,但愿巩县没有重兵把守吧!” 袁绍眉头一挑,似乎听出了曹操话语中的深意,不由将余光扫向一旁的许攸。 见许攸朝自己微微点头后,袁绍咧嘴笑道:“孟德老弟,你麾下两千轻骑着实少了点,我借你三千轻骑,如此,孟德可有信心拿下巩县啊?” 曹操心中欣喜, 巩县作为徐荣大军的后方屯粮之地,守城兵马自然不会很多,哪怕有个三五千,也不会是军中精锐。 自己麾下这两千兖州轻骑,可是军中精锐,拿下巩县虽说吃力了一些,但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再加上袁绍借给自己的三千轻骑,拿下巩县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 八月中旬, 在许攸的建议下,袁绍军在虎牢关外挖壕沟,设路障。 两日后,徐荣率军八万兵临虎牢关,华雄阵前挑战,虎牢关闭门不应。 第四日,华雄率军攻打虎牢关,未破。 第五日,曹操亲率轻骑五千,夜袭巩县,将巩县城内的粮草付之一炬,紧接着,又率军向偃师进发。 徐荣得知巩县被曹操攻破后大惊,匆忙之下,撤军。 袁绍站在虎牢关城楼之上,目视着仓惶撤军的徐荣大军,不由冷笑道: “看来曹孟德成功拿下了巩县啊!” “主公,如今徐荣大军仓惶撤退,军心涣散,咱们何不乘胜追击,为战死在成皋的袍泽报仇雪恨呢!”韩猛提议道。 听了韩猛的建议,袁绍略微有些犹豫。 虽然徐荣撤军了,但是主力还在,若不趁此多消耗一些对方的兵马,待对方缓过来了,虎牢关一样会面临兵临城下的窘境。33qxs.m 深知战机稍纵即逝的袁绍,此刻已经有些意动了。 韩猛见袁绍犹豫不决,便躬身请战道:“主公,末将愿率五千骁骑追击敌军!” 袁绍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开口道:“小心一些,别追得太深!” “末将领命!”韩猛一听自家主公同意自己率军追击,心中便是一阵欣喜。 毕竟昨日被敌军打得有些憋屈,今日终于能率军出城,好好的干一仗了。 很快, 虎牢关城门打开,韩猛提着长枪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五千骁骑紧随其后。 正在城内协调粮草调运的许攸,一听韩猛率五千骁骑出城追击,不由大惊失色,赶紧朝着城门楼跑去。 “主公!主公啊!”许攸一边跑一边焦急的喊道:“你为何让韩猛出城追击啊!” 袁绍寻声看去,见是许攸来了,不禁眉头一皱,不耐道:“许攸,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许攸也不顾袁绍的训斥,焦急道:“主公,是您让韩猛出城追击的?” “是我的命令!” “主公啊,徐荣大军虽仓惶撤退,但乱中有序,颇有章法,韩猛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胡说!”袁绍温怒道:“你看看,徐荣大军丢盔弃甲,仓皇而逃,若不趁此扩大战果,待徐荣大军缓过劲来,必然再次攻来!” 见袁绍执意,许攸不由哀求道:“主公,可否让蒋奇亲率两千骑兵前去接应韩猛?” 袁绍皱了皱眉, 被许攸这么一说,袁绍也开始担心了起来,若万一徐荣杀个回马枪,那韩猛的五千骁骑必将陷入绝境。 “也好,你去安排吧!”袁绍不耐道。 说完,袁绍扭头朝门楼走去。 傍晚, 蒋奇和韩猛浑身是血,带着剩下的两千余残军黯然而归。 门楼内, 韩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主公,末将中了那徐荣的埋伏,五千骁骑尽损……” 袁绍神色惨然,并未言语。 毕竟下达军令的是他自己,面对如此结局,袁绍不由瞥向一旁的许攸。 许攸见状,只能咬牙劝道:“经此一战,我军虽败,却未伤及根本,徐荣虽胜,但却死伤不少,再加上军心涣散,巩县丢失,短时间内已无法再对咱们造成威胁,主公可趁机从荥阳调兵,率大军攻打成皋!” “攻打成皋!?”袁绍不由惊疑道。 ……………… 第五十二章 曹军 偃师以南二十里,草木稀疏的原野上,一片马嘶人沸。 从偃师逃出的数千溃卒,在澜水河畔拥挤在一起,前有宽阔湍急的河流,后有追兵。 一时间,这些溃卒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乱跳。 偃师守将王方身死,其麾下亲兵皆死于城头之上。 在曹操围三缺一的策略下,侥幸身免的李蒙率领着剩余的溃卒不得不从城内逃出,奔向了曹操为其所设下的葬身之地。 李蒙看着眼前湍急的澜水,心中悲凉不已。 昨日听闻曹军夜袭巩县,惊慌之余的王方和李蒙正忙着收拢从巩县逃回来了残军,还未来得及调整城防,今日便遭到了曹军的攻袭。 曹军不过四千余骑,偃师城内的兵马近万,若是依城而守,王方和李蒙有信心守住城池。 怎奈何昨日逃回来的残军中竟混入了曹军,今日曹军冲城时,数十名曹军内应竟生生的将城门给打开了。 由于偃师城小,并无瓮城,所以城门打开后,曹军骑兵得以顺利入城。 原本王方和李蒙打算仗着兵力的优势,与曹军在城内展开巷战的,奈何曹军骑兵极为骁勇,王方带着麾下的亲兵营竭力抵挡,却被曹军的一员猛将一刀斩落马下。 李蒙迫不得已,只得且战且退,直到逃出偃师。 “完了,全完了!”李蒙望着眼前的河流,不禁眼前阵阵发黑。 在这荒野之上,他这数千惊慌失措,斗志全无的溃卒,又如何与曹操的骑兵去抗衡。 “难道我李蒙,就将死在这里吗!” 李蒙这边还在唉声叹气,远处却传来急促的军号声,他骑在马上,回身眺望。 西面、北面、东面,皆出现了大量的骑兵。 “是曹军!” “曹军杀过来了!” 慌乱中,周遭的溃卒不由连声惊呼着。 紧接着,哀嚎声、惶恐声响成一片,越来越多的溃卒涌向河畔,一些士卒竟生生的被挤入河中,有的还被湍急的河流给卷走了。 面对如此绝境,李蒙心中一横,自知怎么都是个死,还不如和曹军拼了! 晃眼间,李蒙看到了自己的一名亲兵正扛着军旗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四处张望。 第五十三章 三姓家奴 李蒙手持长枪,伫立在一片尸海之上。 他的头盔不知何时掉落的,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嘴唇因为干裂而翻起了白皮,身上的甲胄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鲜血从甲胄上滴落,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他昂着头,看向面前骑在战马上的夏侯惇,没有说话。 周围,皆是曹军骑兵,长刀相向,将他团团围住。 他没有回头去看,用耳朵听,也知道曹军骑兵正在屠戮自己的袍泽。 “哼哼……”李蒙低下头,眼神空洞。 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了。 夏侯惇看着下方的李蒙,不由皱眉道:“你若愿归降我家主公,我便饶你不死!”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 在如此绝境之下,李蒙依然悍不畏死的带头冲杀,哪怕周围的袍泽尽皆殒命,他也未曾放弃过。 夏侯惇与其交战十数个回合,李蒙败了,因为他已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 其实李蒙的身手不差,若是正常交手,李蒙能在夏侯惇手中走个三四十回合。 夏侯惇之所以没有立即将其斩杀,也是抱着招降的心思,谁让自家主公爱才呢。 面对夏侯惇的招揽,李蒙选择了沉默,因为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夏侯惇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厚葬了吧!” 话音一落,一名都尉从李蒙身后走来,手中长刀一挥,血溅当场,李蒙的人头落地。 曹操在程昱、曹仁、曹洪的陪伴下,肃立在后阵, 遥望前方的惨烈屠杀,听着不绝于耳的哀嚎声,程昱这样的文臣到底是有些不太习惯,只得低垂着眼眸,不去看。 曹操看向程昱,随口道:“程昱,以后这种场面得习惯。” 程昱皱了皱眉,应声道:“是!” “你得庆幸,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董卓,被屠戮的不是咱们!” 就在这时,西面传来一阵诡异的号角声传入了曹操等人的耳中。 “呜——” “何人吹号!?”曹操神情一凝,惊疑的向西望去。 西面原本是乐进和李典的兵马,可此时,乐进和李典正带着麾下骑兵在河畔屠戮,那西边的号角声又是从何而来呢! 曹操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程昱。 程昱也是一脸诧异,朝着曹操微微摇头。 “不是我们的人!”曹仁惊呼道。 曹仁的话让曹操等人心中一紧,目之所及,只见一杆血色大旗诡异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空旷的原野上,这样一杆大旗尤为醒目。 风起, 血色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吕”字! “吕布!?”曹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威名,曹操如雷贯耳。 尽管曹操未与吕布交战过,但吕布的威名,屹立至今未倒,显然并非浪得虚名。 望着数百余骑跟随着吕字军旗自西边骤然杀出,曹操等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就连正在河畔屠戮的曹军骑兵也不由得回头打望。 “是吕布!?”夏侯惇眼睛微眯,握着长枪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典, 由于距离西边较近,李典赶紧招呼身边的部众,朝着夏侯惇和夏侯渊的方向靠拢。 面对骤然杀出的吕布,曹军将领这边不敢大意,放弃正在进行的屠杀,赶紧汇聚在一起,准备列阵营地。 就算你吕布再厉害又如何,你只带了数百骑,而自己这边却有数千骑! 夏侯惇和夏侯渊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的眼眸中同时闪过一抹忧色。 吕布带着数百骑在这个时候杀出到底是何目的? 若是来救袍泽的,仅凭数百骑如何能在数千骑手中救人,若是来虚晃一枪,其用意又是什么呢? 远处的曹操,看着吕布鲜衣怒马的飞驰向河畔,不由眉头蹙起, 一旁的程昱似乎察觉出了什么,顿时惊呼:“不好!” 河畔,惨遭屠戮的官军士卒,如今只剩下两三千人,个个惊魂未定。 西边的动静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一杆血色大旗竖立在前,后面黑压压一片的骑兵身上,周身铁甲映照着夕阳的余晖,在官军眼中,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是吕将军……” “是吕布将军!” “吕将军来救咱们了!” “兄弟们,咱们的援军到了!” 西边,数百铁骑在吕布的率领下,战意昂扬,悍勇无畏;河畔,援军的到来,燃起了他们的希望! 原本这些官军士卒,会成为曹军将士的军功葬身在此,可没想到吕布的到来,让曹操等人心存疑虑,后脊发凉。 曹操看向程昱,他从程昱的眼眸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m.33qxs.m 是的, 吕布疾驰的方向,不是曹操这边,也不是夏侯渊那边的骑阵,而是河畔的官军溃卒。 他是要将那两千余溃卒重新凝聚起来,然后带着这些溃卒突围出去。 曹操不由讶然。 先不说将这些溃卒救回去有什么用,为了这些溃卒以身犯险,是否值得! 曹操理解不了,程昱也理解不了。 很快, 河畔的官军溃卒与吕布的数百骑汇聚在了一起,并在自家骑兵的掩护下朝着西边撤退。 从汇合到撤退,夏侯渊等人并未出手干预,更未率军冲锋。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吕布这数百骑的后面是否还带这大军前来,若他们冒然出击,要想再脱离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或许是见到曹军这边犹豫不前,身着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布,骑在赤兔马上,打量着夏侯惇等四名曹军将领。 “哼,”吕布不由轻蔑一笑,用方天画戟指向夏侯惇四人,朗声挑衅道: “尔等鼠辈,可敢与我一战!” 面对吕布如此挑衅,性子刚烈强悍的夏侯惇自然是忍不了,早就听闻吕布勇武绝伦,今日得见果然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这也让夏侯惇生出了一较高下的冲动。 “三姓家奴,看枪!” 话音未落,夏侯惇一夹马腹,提着手中长枪,策马而出。 吕布最听不得别人称他为三姓家奴,被触了逆鳞的吕布,脸色一沉,眼中杀机骤现,一抖缰绳,胯下赤兔马如离弦的利箭一般迎了上去。 ………… 第五十四章 吕布战四将 “铛!” 方天画戟与铁枪碰撞在了一起,人马交错间,两人心中皆是一惊。 吕布惊讶于对方绝非等闲之人,而夏侯惇则是诧异于吕布的力道,远非自己可比。 夏侯惇眼眸微眯,虎口处传来的酸痛感,让其脸色不由凝重了起来。 吕布调转马头,昂首看向对方,凶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将其视为待宰之羔羊。 “你是何人,能接我一戟,倒是有些本事!”吕布咧嘴笑道。 接你一戟,就算有些本事? 夏侯惇本就是个莽撞之人,被这吕布一激,心中更是气急,怒喝道:“我乃谯县夏侯惇,看枪!” 话音未落,夏侯惇再次纵马上前。 看着策马而来的夏侯惇,吕布轻笑一声,手中方天画戟挥舞间,胯下赤兔马似乎与吕布心有灵犀,不等主人催动,赤兔马便一跃而起。 夏侯惇只觉被一片阴影笼罩,惊疑中抬眼看去,只见吕布骑着赤兔马已高高跃起,其手中的方天画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自己劈砸而来。 夏侯双眼圆瞪,暗道不好,吕布的力道,他刚才已经领教过了,这一下,他自问是接不住的。 当即, 夏侯惇一扯缰绳,使出全身力气,才将将把胯下马儿硬生生的拽到了一旁,堪堪躲过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 吕布一招未得手,也不奇怪,单手将方天画戟又拉了回来,打算借助余势扫向夏侯惇。 “铛!”方天画戟被夏侯惇的铁枪所挡,枪声传来的剧烈震颤,险些让夏侯惇脱手。 看来自己绝不是吕布的对手! 这是夏侯惇心里所产生的一个念头。 亦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夏侯渊的一声暴喝:“大哥,我来助你!” 不仅夏侯渊,一旁的乐进和李典纷纷策马而来。 这三人一开始便关注着吕布和夏侯惇的打斗,夏侯惇的劣势太过明显,面对吕布那两招,三人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担心下一刻,夏侯惇便会被吕布挑落马下。 好在这两招,夏侯惇堪堪挡住了,反应过来的夏侯渊赶紧上前相助。 夏侯渊的本事,不及其兄夏侯惇,此时上去也是无济于事,同为袍泽,乐进和李典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夏侯两兄弟去送死。 乐进和李典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后,提着大刀和铁戟便冲了上去。 见敌军阵中又来了三名将领,吕布的眼神中没有一丝诧异,似乎以一敌多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 “来得好!”吕布高声道。 说完,吕布抡起手中的方天画戟,朝着夏侯惇扫去, 这一扫,吕布用了八分力,留了两分力, 但这一击,在夏侯惇四人眼里,却是有着千钧之力。 “哐铛!” 乐进的大刀,李典的虎贲方天戟,夏侯惇的长铁枪,夏侯渊的长柄大刀,合四人之力,才稳稳的将吕布的方天画戟给抵挡住。 乐进、李典、夏侯渊三人皆是一惊。 在远处看时,三人已经看出了吕布的厉害,可想着有他们四人合力,应该也能将吕布斩于马下,但当他们亲自上前对阵时,才发现吕布果真是恐怖如斯。 可想之前夏侯惇独自面对吕布时,其承受的压力何其之大。 吕布这边,倒不管对面是几人,反正在他眼里,都是入蝼蚁一般的存在,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此次就好好跟这四人耍耍! 一时间,戟影乱舞,四人的身上被方天画戟划出了好几处血痕。 “小心!” 夏侯惇冲李典大喝一声,一招釜底抽薪,手中长枪自下而上,扫向劈斩下来的方天画戟。 “铛!” 面对劈斩下来的方天画戟,李典自知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举起手中的虎贲方天戟去格挡,可李典的力道又如何能挡得住方天画戟的威力。 感受到方天画戟如山岳一般重压而下后,李典的胳膊一阵酸软,就在方天画戟的锋锐快要斩到李典的肩颈处时,夏侯惇的长枪自下而上,用力一挑,才将方天画戟挑离李典。 刚才那一下,吕布誓要当场斩杀对方,却不想被这个夏侯惇给坏了事。 随即,吕布腰身一扭,手中方天画戟带着呼啸声,直扫夏侯惇的面门。 趁着吕布专攻夏侯惇,夏侯渊的长柄大刀直斩吕布的腰腹,而乐进的大刀却是直奔吕布的面门。 两人的攻击,出其不意,疾若闪电。 吕布虽然身形高大,躯体粗壮,但其身手极为敏捷。 面对夏侯渊的长柄大刀,吕布直接用脚去踹刀身,而乐进斩来的大刀,吕布身子后仰,便轻松的躲过了。 远处的曹操脸色阴沉,看着吕布这边的战斗,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才将这些官军溃卒赶至澜水河畔,这些溃卒心无斗志,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 在夏侯惇、夏侯渊、乐进、李典的三路骑兵杀得片甲不留,眼瞅着就要将这数千溃卒尽数屠戮,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吕布带着数百西凉铁骑,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 曹操不禁揣测,这只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 从他获得的消息来看,董卓对吕布尤为倚重,绝不会只派数百西凉铁骑随着吕布来这偃师,恐怕董卓的大军就在后面,而吕布等数百骑不过是先行驰援罢了。 一想到这里,曹操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环顾左右,程昱眉头紧锁,曹仁曹洪二人只顾着观战。 “传令,鸣金收兵!” 一听曹操要鸣金收兵,一旁的曹洪不由一愣,疑惑道:“主公,这吕布就数百铁骑,咱们还有四千余起,何不一举将其吃下,将董贼所倚重的吕布就此斩杀!?” 曹操肃然道:“子廉啊!吕布区区数百骑便敢从咱们数千骑的手中救人,要么,吕布是逞匹夫之勇,要么,其后面还有董卓的大军!” 随着曹操的一声令下,清脆的鸣金声响彻云霄。 曹操虽然心中有些不甘心,但这四千余骑兵是他的倚仗,若就为了吃掉吕布等数百骑,而搭上自己的数千骑,那可就太愚蠢了。 这个险,曹操不想冒,也不值得他去冒。 若不能在董卓大军到来之前撤出战斗,那自己等人就危险了。 毕竟董卓军中,亦有万余西凉铁骑,无论是骑战还是战马皆远胜与自己, 届时,溃乱的就该是自己,数千轻骑就会变成河畔的那些官军溃卒一般,成为西凉铁骑手中任人宰割的羔羊。 曹操别无选择,只能下令鸣金收兵。 ………… 第五十五章 开始吧! 夏侯渊、李典、乐进,刚将方天画戟给牵制住,夏侯惇正欲提枪直刺吕布面门,耳畔忽然响起了远处传来的鸣金声。 四人不禁讶然,赶紧收起兵器,回头观望。 曹军那边的鸣金声,让吕布也是一愣,刚才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就等夏侯惇上钩,没想到四人听见鸣金声后,立刻收了手。 “鸣金收兵了?”夏侯惇不由看向乐进和李典三人。 乐进看了一眼吕布,最后将目光看向夏侯惇,提醒道:“撤吧!” 夏侯惇回头狠了吕布一眼,带着三人朝军阵而去,高声喊道:“全军撤退!” 虽然四人不解为何要撤军,但是面对军令,他们还是毫不迟疑的选择去执行。 经过刚才一战,四人对吕布的本事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就算他们再打下去,也不会是吕布的对手,若是拖久了,自己等人难免会有所折损。 一想到刚开始,自己独自一人去挑战吕布时,他的心底都有些后怕。 面对吕布的那两招试探,自己已经很是吃力了,若再走个两招,恐怕自己就算不死,也会重伤落地。 想起刚才惊险之处,他的背后不禁冷汗直流。 很快, 曹军开始有序的撤退,撤退的方向,自然是巩县…… 八月底, 徐荣大军退守成皋,大军所需之粮草,从洛阳发水路送至,以解徐荣大军粮草之需。 同时,曹操率领的四千余骑在巩县经过短暂休整之后,再度返回了虎牢关。 九月, 南匈奴王羌渠单于亲率五万铁骑与乌桓人共击幽州,在代郡与公孙瓒交战。 屠兀骨亲率万余胡骑军奉张昊之令北上草原。 十月, 吕布和华雄率军三万驰援成皋的徐荣部,合军九万,再攻虎牢关。 公孙瓒击退乌桓和南匈奴之联军,羌渠单于和右贤王呼厨泉带着残余兵马西逃。 十一月, 留守王庭的左贤王於夫罗与屠兀骨在大青山伏击羌渠单于和右贤王呼厨泉,羌渠单于和呼厨泉死于乱军之中,左贤王於夫罗继任单于之位。 怀县, 府衙前厅。 张昊坐于首座之上,身旁是黎悦。 堂下左列,依次是沮授、华歆、李历、班恒等人; 右列是赵云、周仓、褚燕、张牛角、卢沛、高顺。 沮授将董卓军与袁绍军之间的战况悉数汇报了一番,堂下诸将皆已摩拳擦掌,等候着张昊的军令。 这几个月,驻扎在怀县的八万余兵马并未闲着,一直苦练战阵。 如今, 董卓的九万大军驻扎在成皋,袁绍和曹操的七万大军驻扎在虎牢关,一攻一守,已成胶着之态。 “董卓的九万大军已成疲敝之势,而袁绍和曹操的军队以逸待劳,已具备反攻之条件,想必再有个十来天,战场局势便会发生逆转。” 说到这里,沮授扫了一眼面前的诸将,含笑道:“诸位可准备好了?” “使君只管下令,我褚燕闲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这次该让褚某做先锋将了!”褚燕哈哈一笑道。 “还有我,末将也愿做先锋将!”张牛角拍着胸脯,朗声道。 周仓和高顺互视一眼后,周仓站了出来,朝着首座上的张昊,拱手拜道:“使君,只管将硬骨头交予我和高顺,河阳之败,也该我等雪耻了!” 说完,高顺也站了出来,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周仓的身后,朝张昊拱手一拜,以示其雪耻之决心。 赵云等将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周仓和高顺两人,最后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的张使君。 河阳之耻,不仅是周高两位将军的耻辱,也是他们整个冀州军的耻辱。 他们心底也知道,周仓和高顺等这一天等了几个月了,大家都是袍泽,不介意将首功的机会让给周仓和高顺。 张昊看着堂下众人,沉默片刻后,看向一旁的华歆,问道:“军中粮草辎重筹备得如何了?” 华歆出列,朝张昊行了一礼后,开口道:“城中粮草三十万石,箭矢十万支,足够八万大军两月之用度。 现以征调周边之民夫,将粮草分别运往平皋、温县,以保障大军所过之处,皆有粮草可用!” 华歆的话,让在场的将领,神情一凛。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根据粮草所运往的方向……这是要直奔洛阳而去啊! 诸将再看向自家使君时,眼里满是灼热。 张昊将目光看向班恒,问道:“军纪司准备得如何了?” 班恒出列,拱手禀报道:“禀使君大人,各方势力在河内郡所安插的细作暗探之据点,皆已被我军纪司掌控,只待使君一声令下,军纪司便可收网!” 张昊颔首道:“我大军之调动,决不能让各方势力所察觉,你可知道!” “属下明白,”说着,班恒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历,继续说道:“此间之事,由军纪司和密侦司一同行动,军纪司负责河内郡境内的暗探、密谍的抓捕; 密侦司潜伏在河南尹和洛阳城内的密谍、游枭也将一同行动,阻截一切从咱们这里流出去的情报。” 李历出列,补充道:“不仅如此,为了配合咱们的行动,李长史还在青州与兖州交界处策划了两起军事冲突,意图转移各方势力的注意力,并且散布消息,使君欲从怀县调兵青州以防止兖州军北上。” 听完班恒和李历的禀报,不仅堂下诸将为之一惊,就连沮授和华歆也是一脸震惊。 华歆不由的看向沮授,眼眸中透露着疑惑和询问,似乎是在说:你不知道此事? 沮授皱了皱眉,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这一刻,沮授和华歆才知道,自家使君这些日子所表露出来的懈怠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实际上却谋划了许多事情。 同时,沮授心里也意识到了,内卫府的太平内卫之强大所在,所谓的强大,是因为有李巡、李历、班恒这样的能人执掌, 而这些能人,尽皆听命于张昊。 原本很多密侦司送来的军情谍报都会交由沮授过目,然后由沮授挑重点向张昊汇报, 可是,自己却对密侦司和军纪司所做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 由此看来,自己第一时间所掌握的情报,只不过是张昊有意让自己看到而已,彡彡訁凊 换个角度来说,若自己一旦行了不轨之事,甚至是刻意隐瞒一些事情,自家使君全都会知道。 想到这里,沮授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是对张昊的。 自己所面对的,哪里是一个十七岁的青年郎君啊,这等城府、心性,倒像是那些极擅筹谋的老狐狸。 就在沮授正自出神之际,张昊的声音悠悠传来: “既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那就开始吧!” 第五十六章 洛阳急报! 光熹元年(公元187年),十一月底, 冀州牧,平难中郎将张昊,以周仓高顺所部两万五千兵马为前军,赵云所部一万兵马为中军,褚燕和张牛角部四万兵马为后军,总共近八万大军,出怀县,一路向西,直奔平皋而去。 卢沛和华歆率军一万留守怀县。 黄河北岸, 张昊站在高处,握着暖手炉,俯瞰着下方奔涌的黄河,怔怔出神。 黎悦走上前,将雪白的大氅披在了张昊的身上,柔声道:“河风透骨,别站太久。” 张昊抬眼俯瞰眼前的山河,感慨道:“这山,这河,现在是什么样子,一千多年后或许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可这王朝更替,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黎悦和张昊相处久了,对张昊偶尔说一些这样奇怪的话,也已经习惯了,低声道:“这山这河,在奴家眼里都不重要。” 说着,黎悦抬眼看向张昊,眼里满是浓情。 张昊微微一笑,握住了黎悦的手,入手冰凉。 随即,张昊将黎悦的手放到了嘴边,哈了一口热气,然后又将她的手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黎悦颔首,脸颊上顿生两抹红霞,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一众力士营甲士。 李卫和苏义抿嘴一笑,默默的转过身子,背对着使君和黎悦。 随着李卫和苏义的转身,后面的数十名力士营甲士也都整齐划一的转过了身去。 张使君和黎悦之间的关系,虽没有正式公开,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身后的动静,让张昊和黎悦不由一愣,张昊咧嘴一笑,黎悦更是一脸的羞涩。 “待时局安稳一些了,我便派人将阿父接过来,然后咱俩成婚。”m.33qxs.m “嗯。”黎悦嘟着嘴,轻声应道。 “到时候,咱们生个女儿,一定会像你一样漂亮的。” “你不想要儿子吗?” “那就生俩!” “嗯,”黎悦面色羞红,将头靠在了张昊的肩膀上。 “草原上的战事,风怜知道了吗?”张昊问道。 “早就告诉她了,但她的反应有些奇怪。” “怎么了?” “呼厨泉死在了她阿兄屠兀骨的手里,大仇得报,原本应该高兴才是,可她的反应很平淡。” 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叹道:“也许,在她心里,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东西了吧。” “乌桓人逃到了北部草原,与鲜卑人争牧场去了,於夫罗成了新一任的南匈奴单于,十年内,草原上再无战事。 时苗来信说,很多草原部族都打算南迁,沮先生让屠兀骨协助时苗整合好这些部族……” 说到这里,黎悦的神情有些许的别扭。 “沮授是不是跟你说,整合好这些部族之后,咱们便能拥有一支数万人的草原骑兵,若要控制住这支外族兵马,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 乌桓人被公孙瓒赶走之后,汉域北部就只有南匈奴和一些鲜卑、羯族、氐族、羌族的小部落了。 势力最大的南匈奴如今已是元气大伤,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休养,是缓不过来的。 再加上於夫罗本就受汉人的儒家思想所影响,对待汉人也较为亲近,再加上与张昊开通了互市,解决了匈奴人生存的问题,南下的欲望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何况如今的张昊兵强马壮,不仅坐拥冀、青两州之地,还将手伸到了并州, 面对如此强悍的张昊,於夫罗就更不愿意轻启战端了。 对于打草谷这件事情,於夫罗就更不敢想了,他还担心那赤鬼骑北上打他们匈奴人的草谷呢。 於夫罗之听说过赤鬼骑的厉害,并未亲眼所见, 可当他带着匈奴骑兵和屠兀骨的赤鬼骑在大青山伏击自己老爹和兄弟的时候,他才见识到赤鬼骑的厉害,不,赤鬼骑就像是噩梦一样, 万余红衣红甲的赤鬼骑在草原上奔跑起来,就如同血色潮水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在赤鬼骑眼里,似乎没有降卒,只有敌人和同伴。 若不是於夫罗在屠兀骨面前,扬言自己和张昊关系有多么多么的好,他都担心赤鬼骑捎带手把自己也给横扫了。 现如今,赤鬼骑在草原上的威望,甚至比南匈奴王庭,比於夫罗这个新任单于都还要高。 众多草原部族都打算南迁关内,归附汉地。 一来是可以和汉人做生意,二来也是担心被赤鬼骑打了草谷。 秉持着一颗,打不过你,就加入你的心态。 草原上的局势一片大好,但这其中也蕴藏着风险,那就是草原部族南迁,外族人一多,便会抱团取暖, 他们最优的选择就是抱紧屠兀骨的赤鬼骑,这样一来,屠兀骨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拉出一支数万人的骑兵,而且这些骑兵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控弦战士。 若屠兀骨有了二心,转瞬间便能横扫中山郡和常山郡,从而挥师南下兵寇信都,仅凭在灵县的张硕那一万飞虎骑,恐怕也是难以抵挡的。 是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联姻,让张昊娶风怜,风怜是屠兀骨的亲妹子,如此一来,便能在极大的程度上保证屠兀骨的忠诚度。 沮授向张昊禀报过这个事情,也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虽然风怜是匈奴人,但论身段,不输浮香,论姿色,也不必黎悦差,毕竟长着一副热巴的颜,张昊对她尽管没有男女之情,但也是颇有好感的。 毕竟之前热巴,不,风怜也保护过他,谁能拒绝一个舍命保护自己的美丽女人呢。 对于沮授的提议,张昊没有答应,也没有驳斥, 因为他认为,屠兀骨绝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更何况,张昊也有足够的信心让屠兀骨不敢反叛自己。 他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不怕任何人的反叛。 张昊搂住了黎悦,温声道:“放心吧,我的心没有那么大,只能装下你一人!” 感受到张昊的态度后,黎悦心底一暖,柔声道:“风怜那妮子不错的,而且她对公子也是有些情意的,若公子同意,奴家便替你去说说……” “我相信屠兀骨。” 黎悦皱了皱,说道:“沮先生说的没错,若能将危机提前扼杀在摇篮之中,对于使君来说会省很多麻烦。” “此事,容后再议吧!”张昊不耐道。 黎悦还想再劝说,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给打断了。 “禀使君,洛阳急报!” ………… 第五十七章 亏不能我一个人吃 张昊看着手中的密报,不由骇然。 这封密报是太尉张延所书,交由红袖招转至密侦司石白送出的。 密报上书内容,是韩遂和马腾受董卓所邀,领西凉兵十五万入函谷关北上,兵锋直指河内郡! 让张昊震惊的不是韩遂和马腾听令于董卓,而是董卓竟然料到自己会对其下手,并提前从凉州调兵对付自己。 不可能啊! 就算历史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发生了改变,但是董卓不可能变得如此机敏啊! 难道董卓背后是有高人指点? 一想到董卓大军利用攻城塔车,一举攻破河阳城,再到入洛阳,对袁绍和曹操的大军主动出击,最后提前调凉州兵马来对付自己。 这一连番的操作,一点都不像是董卓本人所为。 董卓身边的谋士,张昊只知道有李儒一人,难道除了李儒还有别人? 凉州大军一来,自己突袭洛阳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让沮先生过来!”张昊朗声道。 一旁的黎悦见自家公子脸色骤变,便意识到洛阳出事了,接过张昊手中的密报一看,黎悦的眉头也不由得紧蹙了起来。 张昊神情凝重,脑海中开始盘算着应对之策。 如今自己的数万兵马已经来到了平皋,往西便是温县和河阳。 河阳被董卓军攻陷以后,只留了三千老弱驻守,攻之不难。 但经河阳一役,城墙已经有所损毁,绝非坚守良地,而平皋和温县都是小城,也不堪久守。 张昊所能想到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命令部队急行军,在马腾和韩遂的兵马进入河内郡之前,先渡河南下,拿下平阴, 以平阴为坚守之地,与凉州军周旋,等待袁绍和曹操击溃成皋的徐荣、吕布的大军后,再静观其变。 第二个选择,就是率大军返回怀县,沿途阻截马腾和韩遂,消耗其兵力。 两个选择,都是有利有弊,第一个风险大一些,第二个保守一些。 但如何决断,张昊还是有些拿不准。 就在这时,沮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黎悦将密报递了过去,沮授看后,也是一脸凝重,但不像张昊那般惊讶。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沮授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并非是装出来的。 “使君,咱们现在有上中下三个选择,使君可愿一听?”沮授开口道。 “先生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听听啊!” “使君亲书一封,遣人送往洛阳,以表对董卓、对朝廷的忠心,接着,使君便挥师南下,奇袭荥阳以做投名状,此乃下策!” 依附董卓,对袁绍和曹操下手,这无异于自寻死路啊! 张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赌上自己全部身家的。 “中策呢?”张昊问道。 “坚守怀县,沿途布下兵马,层层阻击凉州军!” “此策保守有余,但进取不足,从长远来看,弊大于利!”张昊沉声道。 张昊的话,一语中的。 沮授听了张昊对中策的评价后,不由赞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上策便是拿下平阴,利用北芒山的地形,与凉州军交战!” 张昊皱了皱眉,沮授所说,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他并不认为,选平阴是一条上策。 毕竟凉州军有十五万,马腾和韩遂也绝非庸人,战端一开,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当然, 风浪越大,鱼越贵, 最大的好处就是,平阴离洛阳很近,一旦自己和凉州军这边陷入了僵持阶段,必然会影响董卓在成皋的大军。 若马腾和韩遂显露颓势,董卓必然会将成皋的兵马调回来一些,如此便减轻了袁绍和曹操的压力,届时他们便可寻机击溃徐荣大军。 一旦袁绍和曹操的兵马西进,董卓只能收拢残兵死守洛阳,成为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久之必败。 沮授见张昊的脸色犹疑不定,随即说道:“使君,在下这里还有一步棋,就是不知使君愿不愿意走。” “请先生直言!” “使君即刻挥师南下,奇袭成皋!” “攻成皋!?”张昊不由惊疑道。 沮授颔首道:“在下昨日得报,徐荣与吕布亲率大军八万出成皋,往虎牢关方向去了,此时留守成皋的兵马不足一万,且大多都是一些伤残老弱。 使君只需让周仓和高顺二将率前军两万余,三日内拿下成皋,徐荣和吕布的大军必然全线溃败! 董卓在成皋的大军兵败之后,必然会让马腾和韩遂的凉州军来攻打咱们,而咱们便可放弃成皋,率军南下京县, 京县与虎牢关可成掎角之势,就算西凉军有兵马十五万,也不敢轻易出击!” 沮授之言,张昊听明白了。 沮授的这步棋,极为高明,不仅能击溃董卓在成皋的七八万大军,还能拉着袁绍曹操一起分担西凉军的兵锋,沮授之所以没有一开始提出来,应该是担心我不愿意与袁绍合谋。 毕竟自己和袁绍之间的恩怨,沮授他们都是知道的。 可是,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解这危局,至于和袁绍之间的恩怨,在生死存亡面前,也就微不足道了。 黎悦和沮授的目光都聚焦在张昊的脸上,在等张昊做出选择。 张昊微微一笑,朗声道: “传我军令,命周仓、高顺二将,率前军两万余即刻渡河南下,三日内拿不下成皋,提头来见!” “是!”李卫应声后,转身传令去了。 见自家使君做出了选择,沮授和黎悦都是松了一口气。 沮授朝张昊躬身一拜道:“使君为顾全大局,舍下与袁绍的恩怨,属下佩服!” “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说了,我可没打算放过袁绍!” 说完,张昊朝自己的车驾走去,留下黎悦和沮授在原地面面相觑。 沮授眼睛微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一僵,但很快,就释然了。 “先生,公子他……”黎悦看着张昊的背影,不由的有些担心。 沮授含笑道:“黎悦姑娘无需担忧,咱们这个使君啊,可是半点亏都不会吃的!” ………… 第五十八章 攻守 成皋, 府衙内,琴瑟悠扬,随着鼓点的节奏,舞姬挥舞着云袖,摇曳着曼妙的舞姿。 首座之上,段煨脸颊红润,左拥右抱,粗糙的大手在女姬的身上游走。 “来人,再拿两坛美酒来!”段煨带着醉意,朗声道。 此时,一名年轻的校尉走了进来,见段煨一脸醉态,不由蹙眉道:“段将军,您已经醉了,要不还是别喝了吧。” 段煨抬眼看向校尉,眉头一挑,不满道:“本将军让你去拿酒!” 校尉见段煨的语气不容置疑,好意提醒道:“段将军,徐将军临走时特地交代过,不许您饮酒……” “徐荣!?”段煨一脸不屑道:“他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说着,段煨面色一沉,一丝黯然之色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李蒙、樊稠都死了,我的好兄弟啊!”说着,段煨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后,喃喃道:“要不是徐荣那厮,我的兄弟怎会离我而去……” 说到这里,段煨的眼眶泛红,愤慨道:“酒,给我拿酒来!” 话音一落,段煨便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向这名校尉。 校尉并未闪躲,任由酒杯砸在自己的身上,正色道:“将军,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段煨见对方违逆自己的命令,一腔怒火涌了上来, 随即,段煨将身边的两名女姬一把推开,然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向校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意。 紧接着,段煨从身后的刀架上,拔出了长刀,指向校尉,沉声道:“本将军再给你一次机会,不拿酒来,便将你斩杀于此!” 校尉心中骇然,但他还是牢记徐荣对他的嘱咐。 “找死!”段煨见这校尉不为所动,眼睛微眯,提着长刀直扑校尉而去。 校尉依然保持着抱拳的姿势,面对段煨提刀过来,他岿然不动。彡彡訁凊 就在长刀斩向校尉的脖颈时,城楼上响起了示警的号角。 “呜——” 劈斩而下的长刀,最终停在了校尉的脖颈处, 此时的校尉双眼紧闭,眉头紧锁,等待着死亡。 “报,成皋以北十里,发现大批敌军!” 段煨神情一凝,转头看向传令兵。 而传令兵见到段煨正将刀抵在自家校尉的脖颈处时,也是吓了一跳。 段煨一脚将校尉踹倒在地,摇晃了一下身子,将长刀移向传令兵,皱眉道:“你再说一遍!” 传令兵看了一眼自家校尉,然后朝段煨禀报道:“禀段将军,北边十里处,发现了大批敌军!” “北边十里!?”段煨稳了稳身子,喝问道:“可看清旗号?” “咱们的哨骑不敢靠太近,只是远远看到旗帜上有周和高两个字!” “周?高?”段煨思索片刻后,不由一怔,喃呢道:“周仓和高顺,是冀州军!” 顿时,段煨只觉得后脊发凉,醉意全无。 “快,拿我甲胄来!”段煨朗声喊道,紧接着,他用长刀指着被自己踹倒在地的校尉,焦急道:“你速速派几骑快马赶往前线大营,禀报徐荣,就说冀州军奇袭成皋,让他速速回援!” 校尉一愣,赶紧起身朝外跑去…… 北城门外, 周仓和高顺望着城墙上的董字旗,眼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战意。 此次奇袭,使君限他们三日内拿下成皋,但周仓和高顺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一日。 当初在河阳,董卓七万大军,仅一日便攻下了河阳城,而今日,他周仓也要在一日内拿下成皋。 为此, 他们连安营扎寨都省了,就是要告诉大家,要么死在城下,要么进城吃饭睡觉。 周仓看向一旁的高顺,高顺朝周仓点了点头后,策马离开了军阵。 待高顺走后,周仓看向令旗官,吩咐道:“擂鼓挑战。” “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响,周仓提着铁枪,纵马上前,停在了城外三百步的位置。 城楼上, 段煨身着甲胄,看向城外的周仓大军,神情凝重的问向一旁的校尉:“冀州军不过两万人,咱们城中可战之士有多少?” “算上伤兵,算起来有七千余人,但大部分都是老弱,青壮不足一成。”校尉禀报道。 “冀州军骁勇善战,周仓所部又都是冀州老卒,战力远胜于咱们,只要咱们能坚守三日,援军必至。” “将军放心,冀州老卒虽然善战,但咱们依城而守占据地利,坚守三日应该没有问题!” 段煨瞥了一眼身边的校尉,哼声道:“最好是这样,否则你我都得死在这里。” 周仓在城下挑战,半个时辰过去了,成皋的城门依然紧闭。 不过周仓也不气恼,看了看逐渐黯淡的天色,然后又瞥了站在城楼上的段煨一眼,转身回到了军阵之中。 周仓朝令旗官吩咐道:“传我将令,全军攻城,以雪河阳之耻!” “是!” “呜——”随着攻城的号角声响起,两万冀州军朝着城墙缓缓推进。 周仓和高顺自河阳一败后,每日操练兵卒,就是为了今日的攻城战。 由于周仓所部皆为冀州老卒,甲胄、兵械自然不会短缺。 先锋军五千步卒,皆配备有长盾,此时将盾牌举起,城楼上的箭矢便起步了太大的作用。 当五千先锋军带着云梯和数百擅射的弓弩手触城时,他们的伤亡还不足百人。 这番操作,让城楼上的段煨等人大为惊讶! 当初在河阳时,他们仗着八架攻城塔车,顺利的登上了城头, 今日冀州军,用五千面盾牌,不费吹灰之力的抵达了城下,不仅如此,这些盾牌下面,还掩藏着数百名精锐的弓弩手。 这些弓弩手极为擅射,准头更是远胜城墙上的董军,仅数百名,便将城头上的弓弩手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紧接着, 冀州军这边开始架设云梯,在己方弓弩手的掩护下,先锋军口衔战刀,一手举盾,一手攀爬,通过五十余架简易的云梯,不断的朝城头上输送着兵力。 敌军从推进到蚁附攻城,可以说是训练有素,一气呵成,若无成百上千遍的严苛操练,恐怕是难以达到眼前的效果的。 毕竟这不是一两千人,而是五千人啊! 此时的段煨,心中已经凉了半截,照这般下去,别说三日了,就是坚守一日,已实属不易了。 “传我军令,将城中的刀斧手,全部调上来,三日内,决不能让冀州军拿下成皋!” ………… 第五十九章 一己私利 成皋在这半年内,经历过两次大战,城中所储备的城防器具,像什么滚石檑木,火油床弩早已用尽, 再加上董卓大军本就是进攻一方,又怎会随军携带城防之物,是以成皋城内,除了弓弩手以外,并没有其他用来防守的器物。 这才让周仓军能够较为顺利的登上城头。 “杀!”一个又一个悍勇无畏的冀州步卒翻上了城头,朝着董军士卒扑杀而去。 由于周仓军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卒,河阳一役后,更是卯足了劲儿要为死去的袍泽报仇,是以在单兵作战上,董军这些老弱伤残根本不是冀州老卒的对手。 往往三五个冀州老卒,便能利用盾牌的优势,抵挡住七八个董军士卒的围攻,从而为后面登城的袍泽创造有利的条件和空间。 随着越来越多的冀州老卒登上城头与成皋守军杀成一团,段煨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 迫不得已,他只能将预备的刀斧手调上城墙,与之作战。 这些刀斧手,虽然只有五百人,但都是他段煨的亲兵,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贝。 随着这五百刀斧手的加入,成皋城头原本处处险情,风雨飘摇的状况,虽然得到了缓解,但也难掩颓势。m.33qxs.m ………… 成皋北城城墙,喊杀声震耳欲聋, 周仓在城外一直关注着城墙上的战事,从开始到现在,成皋守军的防守一直显得有些软弱无力。 眼下成皋城头,到处都是己方士卒的身影,说明成皋守军正在节节败退。 看来沮先生所言不虚,留守在成皋的董军,皆是一些老弱伤残,如此说来,就算没有高顺声东击西,天黑之前也能拿下成皋。 就在周仓思忖间,哨骑快马来报。 使君的大部队已全部渡河,往旋门关而去,为了保证主力部队的安全,令周仓拿下成皋之后,依城坚守五日。 听完哨骑的禀报,周仓不禁皱了皱眉。 自己奇袭成皋必然瞒不过董军主力,三日后,董军的援军便会到来,届时,他周仓将面对数万董军,这无异于是一场硬仗。 “呜——”又是一阵号角声响起, 高顺率领的五千步卒,从山林中钻出,扛着简易云梯,朝着西城门掩杀而去。 城楼上, 段煨浑身浴血,仓惶看向西方,眼神中尽显绝望。 面对周仓军凌厉的正面强攻,段煨本就抵御得极为艰难,现在西边也出现了敌军, 无论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是精神上的绝望,成皋守军终于到达了极限,本就强弩之末的军心士气,西方吹响号角的那一刻,轰然崩溃。 周仓望着成皋城头上掀起的阵阵欢呼声,不禁喃喃道:“胜了……” ………… 沮授微微一笑道:“成皋一下,董卓军颓势已定,接下来,使君只需在马腾韩遂和袁绍曹操之间周旋即可。” 按照沮授的布局, 拿下成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关键之所在。 以周仓高顺为饵,引徐荣和吕布来攻, 沮授料定袁绍和曹操绝不会放过乘胜追击的良机,只要周仓和高顺能够坚守成皋五日,待徐荣和吕布的大军士气受挫,缺少粮草之际,便是袁绍曹操大军与其决战之时。 这一步棋,沮授一点都不担心袁绍曹操不上套, 毕竟,袁绍和董卓已然撕破了脸,若不趁此歼灭董卓之主力,难道等人家缓过劲来重新打过来吗。 毫不夸张的说,沮授这一步棋,不仅将整个战局搅成了一锅粥,更是将张昊所面临的危机给分散开了。 张昊坐在马车内,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摇晃着。 “若袁绍和曹操知道马腾和韩遂的十五万西凉军已过函谷关,恐怕会吓得屁滚尿流吧。”张昊哼声道。 沮授骑马在旁,笑道:“所以使君不就南下了吗……” ………… “什么!张昊军渡河南下了!?”袁绍大惊失色道。 此时,曹操也是面露凝色,接过袁绍手中的密信,看着。 “主公勿虑,张昊军或许不是冲着咱们来的!”许攸提醒道。 “那是……”袁绍疑惑的看向许攸。 “哈哈哈哈!”不等许攸解释,一旁的曹操则哈哈大笑道:“袁公放心,张昊军是奔着成皋去的!” “成皋?” “若张昊军是冲着咱们来的,大可直接从怀县南下,又何必绕远从平皋南下渡河呢!”曹操笑着解释道:“看来张昊是要拿下成皋,以截断徐荣大军的退路!” 说完,曹操朝袁绍拱手道:“以张昊军之骁勇,拿下成皋易如反掌,一旦徐荣大军得知成皋被张昊军所攻克,必然撤军回援,到那时,咱们便可以乘胜追击,与张昊军两面夹击,大破徐荣大军!” 袁绍皱了皱眉,曹操的建议着实是不错,一旦击溃了徐荣大军,董卓必然元气大伤,洛阳以东再无兵马能够阻挡他们了,可是…… 可是张昊与自己结怨已久,未必会配合自己夹击徐荣, 若只有自己加上曹操麾下的这八万兵马,又如何能与徐荣、吕布的十万大军相抗衡呢。 就在袁绍还在犹豫之际,许攸开口道: “主公,张昊军一旦拿下了成皋,便再无可能站在董卓那一边,如今,张昊只有与咱们联手,方能击溃徐荣!” 袁绍眯了眯眼睛,狠厉道:“出兵可以,但得先让徐荣和张昊鏖战一番,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咱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袁绍的意思很明显了, 就是要让徐荣掉转头去打张昊,张昊的兵马不过七万,就算依城坚守,以成皋的城防情况,恐怕也得两败俱伤。 许攸明白了袁绍的盘算,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但一旁的曹操却是心中不愉,自己和袁绍的兵马本就少于徐荣和吕布的大军,在这虎牢关守了快小半年了,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开始消磨对方的兵力。 这仗打到现在,之所以如此被动和艰难,就是因为自己有很多想法,袁绍都不支持, 毕竟曹操自己只有不到两万的兵马,就算想要有所施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敌当前,张昊好不容易站在他们这一边,可这袁绍心胸狭隘,要做那借刀杀人之事。 袁绍如此不顾全大局,只为私利,曹操心里对袁绍可以说是失望至极。 曹操心道,看来得想办法离开袁绍了! ………… 第六十章 最佳时机 十二月初, 徐荣和吕布得知成皋被张昊军攻克之后,立刻下令撤军,准备夺回成皋。 为了避免袁绍军的追击, 徐荣让吕布率本部三万兵马断后,沿途设下埋伏。 等了两日,吕布才发现袁绍军并没有追击他们的意思,随即便撤了埋伏,向主力部队靠拢。 同一时间, 曹操向袁绍请愿,愿意带着本部万余兵马绕路虢亭,策应张昊军。 袁绍虽心有不愿,但也不好强留曹操,便放任其离开。 ………… “这是第几日了?”周仓看着城外如潮水般退去的敌军,问向身旁的高顺。 “第七日了……”高顺答道。 自从拿下成皋之后,周仓便下令拆掉城中无人居住的民房,用石料和木料制成滚石檑木还有狼牙拍和拒马,除此以外,还命人在城门外挖了数条沟壑,用来阻挡敌军的攻城塔车。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河阳一役后,周仓和高顺便在研究如何对付董卓军的攻城塔车,在城外挖掘沟壑便是一个最有效的办法。 在拿下成皋的第三日,徐荣军的两万前军便到了,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攻城,而是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第四日,徐荣的主力部队来了,总共七万大军,当天傍晚便试探性的攻了两轮。 在付出了两千步卒的性命后,外侧的两条沟壑被沙土填平了。 第五日,徐荣开始全力攻城,由于攻城塔车在攻虎牢关时被损毁,他们只能架设投石机轰砸城墙和城墙上的周仓军士卒。 成皋的城墙,无论是厚度还是高度,都不及河阳城,从第五日砸到第六日,城墙上出现了很多缺口,最大的缺口,离地面不到两丈高。 为了避免敌军从缺口处攻入城内,周仓不得不调派更多的兵力去守缺口。 使君要求他们至少坚守五日,虽然已经完成了使君所交代的任务,但他们现在却是难以撤离了。 徐荣军的攻城强度很大,无论是白日还是晚上,轮番进攻, 不仅如此, 在成皋的四周,遍布敌军的哨骑和斥候,一旦他们意图撤离成皋,便会被敌军知晓。 周仓和高顺麾下,大半都是步卒,骑兵只有两三千,一旦被西凉铁骑咬住,他们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是以, 周仓和高顺决定,继续在成皋坚守待援。 至于会不会有援军来,周仓和高顺并不知道,传令兵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唯有使君大人主动来援,否则,周仓和高顺便会被困死在成皋。 虽说成皋城里囤积着二十万石粮草,够他们吃很久的了,可他们的兵力却在日益减少。 形势,不容乐观。 周仓看着城墙上,倚墙而坐的将士们正自啃着热腾腾的面饼,不由道: “吩咐伙房,多做一些面饼,让将士们吃饱!” “是!”身旁的校尉领命道。 接着,周仓又询问了一下伤兵的安置情况以及滚石檑木的消耗。 待一切都处理完了以后,周仓才在高顺的陪同下,走进了城楼的厅堂内。 走进厅堂后,高顺赶紧朝周围的亲兵使了一个眼色,亲兵会意,在外面将门关上,并且守在门口。 关门之后,周仓终于支撑不住,将整个身子倚靠在高顺的身上,龇牙咧嘴的强忍腰腹传来的疼痛。 “快,让医师过来!”高顺朝偏厅喊道。 早就候在偏厅的两名头发花白的医师赶紧跑了过来。 在刚才的战斗中,周仓被敌将张济划伤了腰腹,好在高顺及时赶到,否则周仓就要交代在那了。 但为了不让将士们担心,周仓一直强忍着伤痛,直到处理完军务之后,才回到城楼内处理伤势。 高顺帮周仓卸甲,医师用剪子剪开伤口处的衣服,才发现这伤口极深,若不是周仓第一时间用腰带缠住伤口,恐怕周仓早就因失血过多而亡了。 好在这寒冬腊月,滴水都能成冰,被血水浸湿的腰带凝固得快,从而加速了伤口的结痂。 因为麻散已经用完了,医师只能直接上药,剧烈的疼痛感,让周仓晕厥了过去。 “周将军伤势严重,急需静养,否则……” 医师的话并未说完,但高顺已然明白了医师想表达的意思。 “有劳两位了!”说着,高顺朝两位医师躬身拜道。 处理完周仓的伤势后,高顺将两位医师送了出去。 高顺看向守在门口的周仓亲兵,沉声道:“周将军需要静养,晚上叫几个信得过的人过来,将周将军送入城内的府衙中养伤吧。” 两个亲兵面面相觑,眼中满是诧异,周将军受伤了? “此事决不能向他人提及,否则军法从事!” “是!”两人应声拜道。 高顺走出城楼来到墙垛旁,凝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敌军连营,朝左右朗声道: “传我命令,将陷阵营全部调上城墙!” 高顺有预感,今晚,敌军还会来攻。 念及于此,高顺不由祈盼道:“希望援军能快一点到来吧!” ………… 京县, 张昊站在地图跟前,凝神思索着,沮授在一旁摆弄着桌上的铜钱。 昨日他们便到达了京县,京县城内只有千余城防兵马,且都是老弱,编制不全。 见到数万大军开赴而来,京县县令和城防校尉没有丝毫犹豫,便打开了城门,迎接张昊大军进城。 由于京县城中的粮草储备不足,张昊便让褚燕配合县官在周边村镇筹措粮秣。 从密侦司送来的情报来看,徐荣军的撤退异常顺利,袁绍军并未出城追击,反倒是曹操在两日后率领本部兵马进驻了虢亭。 虽说曹操此举,成功的吸引了徐荣的注意力,并且谨慎的让吕布驻扎在虢亭通往成皋的官道上。 但是徐荣的主力仍旧将成皋围困住了,并且轮番进攻,迫使周仓和高顺只能坚守待援。 成皋这个蝉已经放出去了,徐荣这只螳螂正在蝉上啃食,就看袁绍这只黄雀什么时候出手了, 若袁绍出手晚了,恐怕就再难击溃徐荣大军了。 况且,吕布的三万兵马被曹操牵制在虢亭那边,徐荣手里只有六七万兵马,这是歼灭徐荣大军的最佳时机! ………… 第六十一章 武威军南下 十二月的虎牢关, 雪花纷飞,荒原上,城关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静谧怡人。 难以想象,就在半月前,这里还发生过十数万人的交战。 许攸站在城关上,一边欣赏着关外的雪景,一边与蒋奇、逢纪两人漫谈。 虎牢关虽是兵家必争之地,关隘雄伟,易守难攻, 但坐落在群山之间,无论是哪个季节,都有一番别样的美景。 “禀报军师,前线军情!” 许攸等人正在说笑间,一名哨骑手拿简牍匆匆跑了过来。 许攸接过哨骑手中的简牍,立刻展开来看,逢纪和蒋奇站在左右,探着脑袋看向简牍中的内容。 待许攸看完之后,不禁对身旁的两人笑道:“战机已至,战机已至啊!” 逢纪接过简牍,仔细看着。 正如许攸所言,此时出兵,便可大破徐荣的六万大军。 简牍中着重的描述了徐荣亲率六万大军强攻成皋五日不克,而吕布的三万兵马,被曹操牵制在虢亭附近。 此时的徐荣大军,兵锋受挫,军中粮草必然所剩无多, 面对后路被断,徐荣所面临的压力骤然增加,此乃击溃徐荣大军的天赐良机。 “逢纪,可愿随我一同面见主公,请主公即刻发兵啊?”许攸笑道。 “逢纪悉听尊便!”逢纪也是一脸欣喜的应声道。 一旁的蒋奇更是难掩内心的激动,朗声道:“终于不用死守这虎牢关了!” 许攸看向蒋奇,含笑道:“还请蒋将军速速整顿兵马,一旦主公应允,便可派两千轻骑先行探路,大军随后出发!” “明白了!” 袁绍大营, 正在闭目小憩的袁绍,忽闻营外传来的脚步声,不由睁开了眼睛。 “主公,咱们的机会到了!”许攸快步进来,高声笑道。 袁绍皱了皱眉,看了许攸和逢纪一眼,问道:“什么机会?” “自然是大破徐荣军的天赐良机啊!” 袁绍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许攸赶紧将前方传来的军情复述了一遍,接着解释道:“若咱们一举击溃徐荣大军,董卓的主力便葬送在了咱们的手里,届时还在观望的各路诸侯,必然会高举义旗响应主公!” 这些日子,袁绍的情绪不怎么高涨,就是因为那些个关系交好的诸侯,都持着观望的心态,不愿带兵前来。 这不仅有损他袁氏的声望,更让他自己脸面无光。 正如许攸所言,如若自己能一举击溃徐荣大军,自己的威名必然远播,那些个还在观望的诸侯,必然会随之响应自己。 当然, 袁绍不傻,虽说徐荣在成皋城下受了挫,但是依然还有六万大军,虢亭那边亦还有吕布的三万大军,而自己手里的六万兵马并不占优势。 这也是为什么,袁绍一开始不愿出兵的理由。 似乎是看出了自家主公的担忧,许攸赶紧解释道:“主公放心,咱们可派轻骑两千去虢亭策应曹操,迫使吕布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徐荣的六万大军,此时必然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对这六万疲敝之师,咱们定能一击而溃!” “虽说如此,可咱们在兵力上并未占有优势,就算能击溃徐荣军,咱们的损失可不会小啊!”袁绍担忧道。 “主公勿虑,”许攸笑道:“只要咱们出现在了徐荣军的身后,咱们便能与成皋的张昊对其两面夹击!” 袁绍思虑片刻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朗声道:“传我军令,一个时辰后,即可出兵!”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 “禀将军,并州飞鸽传书!” “并州!?”许攸疑惑的看向袁绍。 袁绍接过密信,向许攸解释道:“上党郡太守是我叔父的门人,叔父被董贼诛杀后,他便投效于我了。” 说着,袁绍将密信展开来看,眉头紧蹙道:“一直活动在上党郡的贼军,率众南下了……” ……………… “校长这个时候让咱们南下……是何意啊?”朱灵疑惑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张辽嘴角一瞥道。 “沮先生不是让密侦司的人送来两个锦囊吗,你打开看看啊!” “密侦司的人说了,让咱们拿下箕关后再打开锦囊!” 见张辽不愿打开锦囊,朱灵便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毛涿,问道:“你们密侦司可知道些什么?” 毛涿微微一笑道:“朱将军就别难为在下了。” 毛涿和毛治都是密侦司的人,先不说他们本就不能随意将情报说出去,就说密侦司内部的规矩也是非常严苛的,不是这条线上的人,根本不可能知晓相关情报。 就说毛涿和毛治,他们的任务是协助张辽和朱灵在并州上党郡站稳脚跟,他们能掌握的情报也都是并州相关的,至于司隶的事情, 他们更多的,都是听来往商客说的。 张辽见朱灵吃瘪,不由笑出了声,开口道:“你就别难为毛涿了,人家不都说了吗,让我们先前往箕关,等咱们拿下箕关之后,说不定就能知道校长让咱们南下的意图了。” 说到这里,张辽看向毛涿,问道:“咱们这两万兵马南下,很难避人耳目,校长那边……” “张将军放心,既然送信的游枭并未让咱们分兵南下,就说明咱们无需担心被各方势力察觉。”毛涿答道。 朱灵看向毛涿,问道:“听说毛治被派往河南尹了,他不是负责并州这条线的吗?” 毛涿神情一凝,蹙眉道:“只是听说咱们在河南尹折损了不少好手,司里迫不得已才从各地抽调了一些人手去河南尹。” “什么!”朱灵诧异道:“这天下还有谁能与咱们内卫府交锋,难道是……” 说到这里,朱灵不由一窒,就连旁边的张辽也是心中一凛。 身为冀州系的人,张辽和朱灵自小又在善学斋和讲武营中成长,对内卫府的情况多少都了解一些。 特别是内卫府里的密侦司,号称耳目遍布天下十三州,恐怕也就朝廷的绣衣使能够比拟。 按照毛涿的说法,能在河南尹让密侦司的人铩羽的,也就只有绣衣使了。 “校长这是……”念及于此,朱灵的眼眸中不乏闪过一丝灼热。 如果校长真的和朝廷打起来了,那校长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如若校长功成,作为校长的学生,他们这些讲武堂毕业的优秀结业生,必然能得到重用。 一旁的张辽怎会看不出朱灵的心思,当即冷声道:“朱灵,校长所筹谋之事,岂是我等能窥探的,咱们只需做好校长交代的事情即可!” “知道了……”朱灵低声道。 张辽在讲武堂,不仅最年长,成绩也是最好的,所以在整个讲武堂,乃至讲武营中,张辽的威望是最高的,仅次于他们的教官张郃。 自从张辽、朱灵带着五百讲武营的优秀结业生来到并州上党郡打拼,仅仅一年,他们便闯出了名头,不仅将武威军的威名打响,麾下兵马更是有两万之众。 虽说钱粮甲胄皆是靠着太平商号在暗中支持,但这丝毫掩饰不了张辽、朱灵等一众讲武营结业生的能力。 就在一个月之前,讲武堂二期结业的三百名学生有一百名来到了武威军之中。 整个武威军中,队率及以上的军官,大半都是讲武堂的学生。 有了他们作为军中骨干,哪怕这两万武威军以佰为单位分散作战,同样具有极大的威胁性。 这,便是武威军的优势所在。 ……………… 第六十二章 谁去斩华雄? 十二月初, 袁绍调吴匡在荥阳的两万兵马至虎牢关,接着挥兵七万余向成皋进发。 同时,袁绍命韩猛率轻骑两千至虢亭附近策应虢亭的曹操,迫使吕布生疑,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让华雄率领一万凉州铁骑趁着夜色,星夜驰援徐荣。 成皋以东三十里, 天空放晴,徐荣亲率六万大军迎击袁绍军。 徐荣策马来到军阵前,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袁绍大军,憔悴的脸颊更显阴郁。 攻成皋十日,徐荣折损了两万余兵马不说,军中粮草也所剩无几, 本打算率军南撤的徐荣,又得知袁绍亲率大军前来, 不得已, 徐荣只得硬着头皮迎击。 还好军中有三万凉州铁骑,尽管袁绍兵马多于自己,但若正面相碰,不见得会输给对方。 毕竟这是在原野之上,骑兵的优势能得到最好的发挥。 徐荣看向身旁的胡轸,问道:“董越那边如何了?” “董越带着五千铁骑守在成皋城外,城内的冀州守军不会冒然出击的!”胡轸答道。 徐荣点了点头,颔首道:“周仓和高顺在成皋的兵马本就不多,这些日子也损失了不少,必然不会冒然出击的,只要咱们能击溃眼前的袁军,就算回到洛阳,董太傅也不会怪罪咱们的!” “我等明白!”胡轸应声道。 徐荣看了看天色,神色一凛,朗声道:“传我军令,让华雄率本部兵马出阵,待军号一响即刻出击!” “诺!” 袁绍军阵, 袁绍站在战车之上,双手撑在栏杆之上,凝视着前方的徐荣大军。 不知何时, 一片阴云自成皋的方向翻涌而来,阴云之中可见闷雷闪烁。 袁绍身后,蒋奇、吴匡两人按剑伫立,眉目阴沉。 晴空阴云的天象极为罕见,没想到却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袁绍眉头一挑,看着远处阴云,以及阴云下黑压压的敌军,他的心中竟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阵湿润的风扫过,带着刺骨的冰寒吹在袁绍的脸颊上,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最后的决战,终于要开始了吗…… “呜——呜——” 天地间,骤然响起嘹亮且浑厚的号角声。 一直注视着敌军军阵的袁绍,脸色异常难看,因为远方扑杀过来的是凉州铁骑。 万余铁骑,带着轰隆的马蹄声,朝着袁军奔涌而来。 轰隆的马蹄声传至袁军军阵,上至袁绍诸将,下至披甲士卒,尽皆被地面的颤抖和轰隆的马蹄声所震慑,这种让人几欲窒息的感觉,悄然间影响着每一名袁军士卒的心神。 “盾阵迎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蒋奇。 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令旗官赶紧挥舞着手中的令旗,紧接着,战鼓声响起。 “咚!咚!咚!” 鼓声雷动,每一次敲击,似乎都给袁军士卒的心里灌注着勇气。 很快,位于前排的盾牌兵跑步上前,将坚实的长盾固定在湿润的泥地中,执戟兵上前,将长戟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 当三排长戟如钢铁森林般指向敌军时,盾阵已成, 而此时,三百步开外的凉州铁骑开始全速冲阵。 “弓弩手准备!” 二百五十步……二百步…… “射!” 随着各弓弩营的军官一声暴喝,数以万支的箭矢朝着凉州铁骑攒射而去。 华雄冲杀在最前方,当他看到一片黑云自敌军军阵中升起时,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片黑云转瞬间,就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朝着他们的头顶落下。 箭雨很密集,靠闪躲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华雄仗着甲胄精良,索性也不去躲了,只将手中的开山长斧在头顶抡圆,阻挡射向要害部位的箭矢。 当箭矢如雨点般砸落而下后,冲杀在前的凉州铁骑,纷纷中箭而亡,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无一幸免。 一时间,人仰马翻,马嘶人嚎,好不惨烈,万余骑兵转瞬间便折损了近两成。 尽管如此, 后面的凉州铁骑依然悍不畏死的朝着袁军军阵冲杀而来,他们坚信,只要能够杀入敌军军阵,对方便是待宰的羔羊。 “射!” 随着袁军弓弩手的第二轮箭矢的射出,凉州铁骑已经冲入了百步之内。 华雄骑着一匹高头黑马,直冲袁军盾阵。 “铛!铛!” 华雄挥舞着手中长斧,左挑右拨,将前方的长戟挡开, 他一勒缰绳,黑马前蹄高高抬起,接着轰然踏在了袁军盾牌之上。 “砰!” 盾牌碎裂,周围的三名袁军士卒,一名被黑马撞飞,两名死在了华雄的长斧之下。 见敌将来势凶猛,袁绍大惊,心知若不挡住那名敌将,任其在己方军阵中大杀四方,后果不堪设想,便回身问道: “敌将凶猛,你们谁去将其斩杀!” 袁绍的目光没有去看蒋奇和吴匡,因为这两人更擅治军,而非先锋将。 所以,袁绍将目光看向了蒋奇身后的一众偏将身上。 “主公,末将愿往!”一名目露精光,方颐大口,形貌奇伟异于常人的汉子朗声道。 袁绍眉头一挑, 此人名叫颜良,本是兖州人,因兖州大旱,才举家北迁至泰山郡。 当时袁绍被青州的黄巾军所阻,不得已在泰山郡休养生息,在当地招募兵马时,无意间看到颜良在田间练刀,一身武艺让袁绍颇为欣赏,便上前询问颜良的情况。 当袁绍报上自己的姓名时,颜良大为震惊。 毕竟袁绍的军队就在泰山郡,大家也都听说袁绍的家族,可是四世三公,颇为显贵。 就这样,颜良便接受了袁绍的招揽,在其军中任校尉一职,后来在河南尹新城击溃王睿的荆州军,立下赫赫战功,袁绍便擢升颜良为偏将军。 “好!”袁绍大喜道:“颜良,你若能取了敌将首级,我便升你为上将军!” 上将军并非具体的官职,而是对高阶将领的统称, 如今各地诸侯并起,各地军阀各自招募兵马,这些军官的军衔品级并未上报朝廷,也不需要朝廷敕封。 几乎都是各军阀诸侯们自行封赏,一些夸张的名号,大多也都成了美称。 “主公放心,末将必取敌将首级来献给主公!” 说完,颜良提起手中大刀,向华雄所在的地方快步而去…… 第六十三章 颜良斩华雄 华雄一斧挥去,眼前的袁军士卒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拦腰劈成了两截。 眼见这敌将虎背熊腰,一柄开山长斧所过之处无一人生还,周遭的袁军士卒哪里见过这等猛人,一时间竟畏惧不前。 华雄的眼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战意,虎目圆瞪,扫视着周围。 “砰!”手中开山长斧竖立在身旁, 鲜血自其斧尖滴落,此刻的华雄,宛如一尊万夫难挡的战神一般。 “速速斩杀此人!”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周围的士卒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足了勇气,提着手中战刀向华雄杀去。 “杀!” “来得好!”华雄见周围的袁军士卒齐齐扑杀上来,不由咧嘴一笑。 话音未落,华雄一脚踢向长斧下端,将整个长斧踢得横了过来, 随即, 他腰腹一扭,顺势将整个身子旋转了起来。 “噗呲——” 抡圆的开山长斧,在华雄手中犹如一轮满月一般,所过之处,无不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 不远处的颜良看着这边大展神威的华雄,不禁眉头一皱。 心道,这敌将好生了得,一柄开山长斧在手,身在敌阵,竟如无人之境一般,就像是在兵海血水中洗澡。 颜良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华雄,就在他身前的一名袁军士卒因为胆怯不断后退之时, 只见颜良双眼一凝,眼眸中迸发出一抹凌厉之色, 正自后退的这名士卒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手中的长枪竟骤然脱手,朝着前方的敌将猛然而去。 华雄这边正杀得畅快,忽觉眼前一抹寒光疾掠而来,惊骇之下,华雄赶紧侧身躲过。 “砰!”长枪径直的插入泥土之中。 华雄凝神看去,才发现这杆长枪,竟有很长一截尽没于泥地之中,可见这长枪掷来的力道有多么的惊人。 他转过头,一眼便看见了二十步外,站着一名身长八尺有余,浓眉大眼的青年将军。 周围的袁军士卒看见颜良来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是颜良将军!” “颜将军来了!” 一些知道颜良的袁军士卒纷纷激动的叫好。彡彡訁凊 “颜良!?”华雄不禁眼睛微眯,脑海中搜索着颜良这个名字。 “你很厉害?”华雄不屑道。 颜良迈步上前,寒声道:“你是何人,我颜良也好取你首级献给我家主公!” “哈哈哈!”华雄不禁大笑三声,厉声道:“你若能接我三斧,我便告诉你!” 话音未落, 华雄助跑几步,接着单脚在地上用力一踏,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顺带着将手中的开山长斧朝着颜良的头顶力劈而下。 颜良长这么大,与其交手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从未有人凭借力道力压于他的。 随即, 颜良不由生出较量的心思。 华雄见这颜良也不闪躲,不由冷笑一声,原本使出的八分力气,不由得再加了两分。 “铛!” 开山长斧与颜良手中的宽背长刀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不禁激起了耀眼的火花。 华雄这一劈,力道之大,使得颜良的双臂不由一屈,斧刃险险的停在了颜良肩上两寸的地方。 这厮好大的力道! 不仅颜良心中惊诧,面前的华雄更是震惊不已。 没想到,这厮的力气竟胜过自己一筹,华雄虽然心中惊疑,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斧刃一偏,朝着颜良的脑袋猛得削去。 颜良对此早有预料,刀身顺势一斜,在卸掉对方力道的同时,身子也随之向侧后方挪移而去。 “一斧了!”颜良厉声道。 “再来!” 随着华雄一声暴喝,开山长斧再度挥舞了起来,高昂的战意直冲云霄。 开山斧带着巨大的力道,朝着颜良的腰腹斩去,誓要将颜良的身子拦腰劈成两半。 颜良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身子顺着斧头挥斩的方向一仰,右脚朝着斧杆用力一踢。 “砰!” 斧头弹开,颜良也不禁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两斧了!”颜良朗声道。 华雄只觉握斧的双手被巨大的力道震得酥麻,虎口处更是传来一阵酸疼。 “你倒是有些本事!”华雄语气凝重道。 “颜将军威武!”周围的袁军士卒见敌将在自家将军手中讨不得好,不由激动的高呼了起来。 华雄怒目圆瞪,扫视着周围的袁军士卒,最后将目光看向了后面的己方铁骑。 最初的万余凉州铁骑,随他冲入敌阵的有个七八千,此时在袁军枪阵中挣扎的已不足三成,若再不撤离,恐怕自己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看刀!”随着颜良的一声暴喝。 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华雄的肩头劈斩而来。 “铛!”斧刃和刀刃再次撞击在了一起。 颜良厉声道:“今日你可走不了了!” “想取我华雄的首级,可没那么容易!” “原来你叫华雄!” 两人交错而开,颜良用刀指着华雄,开口道:“不知为何,今日与你这一战,似乎是命中注定一般!” 华雄的额头已经见汗,早已没了一开始时的游刃有余。 颜良注意到华雄握斧的双手有些许的颤抖,虎口处已然泛紫,不由笑道: “今日,我颜良便用你华雄的首级做晋升之阶石!” “聒噪!” 随着华雄的一声暴喝,他一个跨步,来到颜良的身前,手中的开山长斧自下而上,向颜良的胯下挑去…… “咚!咚!咚!” 伴随这袁军这边的战鼓声再次响起,位于中间的刀斧手开始朝着扑杀而来的徐荣军扑杀而去。 终于, 两军士卒撞在了一起,鲜血如鹅毛般四处飞溅。 一时间,刀兵相撞声,喊杀声,哀嚎声,众多纷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人间炼狱。 “喀呲——” 天空上黑云翻滚,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狂暴的飓风不知从哪里而来,席卷了整个战场, 很快,暴雨骤降,清晰的视野如浓墨侵染一般,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颜良和华雄这边的战斗,也随之结束。 长刀没入华雄的胸膛,刀尖滴落着血水, 颜良仰头望向满是阴云的天空,雨水落在他的脸颊上,透骨的冰凉。 ………… 第六十四章 陷阵之志 不知与华雄战了多少个回合,颜良并没有去细数,只是觉得华雄是他交战过的敌将中,最厉害的。 不知道是不是英雄相惜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杀了华雄之后,颜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呼出一口雾气后, 颜良将长刀缓缓的从华雄的胸膛上抽出,然后提着华雄的发髻,将其首级给割了下来。 在一众袁军士卒的注视下,朝着袁绍所在的方向,迈步而去。 ………… 成皋城楼上, 周仓憔悴的面容下,似有一种大病未愈的病态和失去血色的苍白。 高顺站在周仓的身旁,举目远眺,关注着城外的五千西凉铁骑。 “现在徐荣大军和袁绍军激战正酣,咱们若不趁此时机撤离成皋,无论是徐荣胜还是袁绍胜,对咱们来说都是一桩麻烦事。” 周仓点了点头,担忧道:“咱们在城内所剩的兵马不多,还有很多伤兵,恐怕走不出几里地,便会被这五千西凉铁骑给追上,届时,咱们只能任其屠宰。” “袁绍兵马不弱,徐荣的大军疲敝,若能将眼前这五千骑兵劝走,咱们……” 未等高顺说完,周仓便伸手阻止道:“他们与咱们交战这么久,又岂会白白放咱们离开!” 高顺皱了皱眉,沉声道:“或者,我带陷阵营出城迎敌,你带着其余兵马从西城门撤离!” 周仓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依照使君所交代的,他们早在十日前就应该自汜水南下去京县与使君汇合,可碍于徐荣大军的围攻,直到现在也无法撤退。 事已至此,让高顺带陷阵营的两千重甲断后,或许能将余下的将士带走。 可是, 向来以忠义立身的周仓,又如何能丢下高顺独自逃命呢。 若不是自己的伤势太重,他恨不得自己留下来断后。 高顺与周仓相处日久,自然明白周仓犹豫的原因,不由道:“周仓,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局势对咱们使君非常不利,你应以大局为重!” 说着,高顺的语气忽的软了下来,淡然道:“自从投效使君之后,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马革裹尸便是我高顺的宿命,你也不用为难!” 周仓咧嘴一笑,开口道:“自中平元年跟随使君起事到现在,经历的大小战事数十场,我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啊,用战死沙场做归宿实在是太容易了,反而活下去才更为艰难! 别的不说,就说当初在九门起家时的那一营弟兄,如今还活着的已经没多少人了,命好的,被王孚带进了力士营,命不好的进了我的亲兵营。 可是我亲兵营中的亲兵,换了一茬又一茬,当年在九门的老兄弟,也就只剩下那么几个了。 当初说好的,要带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可是……” 说到这里,周仓哽咽了,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高顺转头看向周仓,抿嘴笑道:“在这乱世,那些个丘八们的命不值钱,咱们的命又能金贵到哪里去呢……” 说着,高顺将墙垛上的积雪抓在手中,感受着冰雪刺骨的寒冷,淡淡道:“你带着弟兄们走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说完,高顺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他还将手掌中的积雪抹在了脸上,又用手使劲的搓了搓,试图用雪的冰凉来给自己提神。 周仓看着高顺离去的背影,泛红的眼眶,终于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来。 身后站立的三名校尉至始至终都低着头,直到高顺离开时,他们才抬眼看向高顺的背影,他们的眼眸中有挣扎,有悲凉,亦有对高顺的尊敬。 “传我军令,让弟兄们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随我从西城门出城!” ………… 东城门内, 高顺扛着长枪,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陷阵营的两千重甲步卒。 陷阵营,是张昊专门让高顺组建,每一名陷阵营的步卒,皆从冀州老卒中选拔出来,身高七尺以上,身强力壮之人。 他们所穿戴的重甲,皆由邯郸的兵器工坊锻造,由张昊参照鱼鳞扎甲设计而出。 防护力之强,让人叹为观止。 由于锻造工艺非常的复杂,每副重甲所用铁料是寻常甲胄的三倍之多,是以就算有人能模仿,也没有那个财力去大规模的装备。 每一名陷阵营的重甲步卒,皆配备有长短兵器各一种,分别的长枪和手锤。 之所以没有配备战刀,是因为战刀的杀伤力没有手锤的杀伤力大,毕竟敌军也是身披甲胄的,往往一刀不能将对方致命,若是对面也穿戴着铁甲,甚至两三刀都不一定能够对敌人展开有效的伤害。 但是手锤不一样, 无论对方是穿戴的铁甲还是皮甲,一锤抡过去,就算对方没有被砸成重伤,短时间内也会失去战斗力,若朝着敌兵的脑袋狠狠一砸, 轻则晕厥,重则当场毙命。 “吱呀——”城门打开。 高顺昂首挺胸的向城外走去,两千陷阵营的重甲步卒,井然有序的紧随其后,整个过程不紧不慢,就像是闲庭若步一般。 城门五百步外, 董越双手扶在马上,见一队队造型奇怪的甲士从成里缓缓走出,不由心中诧异。 “将军,他们身上穿戴的甲胄好生奇怪啊!”一旁的都尉不由好奇道。33qxs.m “全是步卒,难道是出城投降的?”另一名都尉疑惑道。 “哼!”董越见对方全是步卒,不屑道:“咱们等等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 陷阵营的重甲步卒全部出城之后,分为四个方阵,长枪朝前,指向董越这边的凉州铁骑。 “将军,对面不过两千步卒,他们想干什么?”都尉纳闷儿道。 董越抬眼看了看成皋的城头,只见一些零散的旌旗,却不见一个守军士卒,不由心生疑惑。 于是,他向身后挥了挥手,五千凉州铁骑缓步前压,直到距离城墙还有三百余部时才勒马停止。 此时的董越,距离前方的高顺,也就百余步, 他策马上前走了几步,朗声道:“来将何人!” 高顺并未回答对方将领的询问,只是将肩上的长枪,用力的插在身旁的雪地上,高声暴喝道: “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陷阵营的两千重甲步卒高声回应道。 不远处的董越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他胯下的战马,不安的用前蹄踩踏着地面。 ………… 第六十五章 董卓之怒 董越身为董卓麾下的虎将,虽然军中威望不如徐荣和牛辅,但平时也是备受尊崇。 此时被眼前的两千步卒给吓了一跳,惊怒不已的董越赶紧下令本部骑兵冲阵。 百余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就眨几次眼的功夫,转瞬即至。 面对数千骑兵的冲锋,高顺和他身后的陷阵营丝毫不慌。 “掷!” 随着高顺的一声暴喝,一排排的陷阵营士卒,陆续的将手中的长枪掷向奔涌而来的凉州铁骑。 由于距离很近,投掷而出的长枪对骑兵和战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前排的骑兵和战马中枪身亡,后排的骑兵战马躲闪不及,只能被绊倒。 当前面的骑兵战马被刺死的刺死,绊倒的绊倒,中间的骑兵迫不得已只得勒住的缰绳,后面的骑兵甚至还没来得及跑起来。 董越刚准备重新组织冲锋,却不想对面的重甲步卒已然冲到了眼前。 能成为陷阵营的士卒,无一不是身强力壮之人,他们平日里的伙食也是极好的,可谓是顿顿有肉吃,且顿顿管饱。 此时倚仗着身上的重甲,朝着对面的骑军军阵就是一番野蛮冲撞。 凉州骑兵射出的箭矢落在陷阵营步卒的重甲之上,发出“叮叮叮”的响声,哪怕偶有几支箭矢刺穿了甲片,对于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皮肉伤而已。 见箭矢对敌军步卒无效,凉州骑兵只能拔出腰间的弯刀向陷阵营的步卒劈砍而去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下刀的地方。 按照往常,哪怕面对身着铁甲的敌军步卒,他们也能找到甲胄之间的空隙,比如咽喉,腋下,甚至是腿部。 可眼前的这些重甲步卒,全身上下也只有手是露出来的,就连脸都只露出半张来。 弯刀的劈砍,对陷阵营的步卒难以造成有效的伤害,可陷阵营对这些骑在战马上的凉州骑兵,可谓是招招致命。 手锤朝着骑兵的膝盖、腿部砸去,甚至连战马也没有放过。 一锤砸在战马的脑袋上,战马当场毙命倒地,摔落下来的凉州骑兵,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一拥而上的敌军步卒当场锤死。 我能伤敌,可敌不能伤我! 哪怕己方只有两千人,对面是五千骑兵,这在战况上,也是一边倒的局面。 董越和一些都尉营主,仗着自己武力过人,倒是能杀死一些陷阵营的重甲步卒,可五千铁骑中又有多少都尉营主。 很快, 董越便意识到不对,仓促之下,边战边退。 陷阵营的重甲步卒,防护力惊人,战力尚可,但行动能力却极为缓慢,只要骑兵有心要逃,陷阵营这边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丢下千余具尸体之后,董越带着剩余的三千余骑退散开来,与敌军重步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惊骇未定的凉州骑兵,只能将陷阵营的重步团团围住,用手中的弓弩射向对方。 如此一来,戏剧性的一幕便出现了。 三千余骑兵围着两千重步不停的射箭,而被围在中间的重步则保持着防御阵型,凭借着身上的重甲抵御外围骑兵的箭雨。 直到凉州铁骑将箭袋中的箭矢尽皆射完之后,两方人马就只能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峙起来,双方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就在董越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闻东边一骑快马来报: “报,徐将军请董将军速速驰援我军右翼!” 董越不由一愣,徐荣在这个时候招自己去驰援,恐怕战局不容乐观啊。 一旁的都尉见自家将军游移不定,便提醒道:“将军,咱们还是快走吧……” “撤!” 随着董越一声令下,三千余凉州铁骑绝尘而去。 见对方突然撤走,高顺不由一愣,摘下了脑袋上的重盔,吩咐左右道:“让弟兄们原地休整!” 陷阵营的步卒得到原地休整的命令后,也都将头上的重盔给取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汗水浸湿,盘起的发髻也都湿漉漉的,就像刚沐浴完一样。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几乎每个人的脑袋上都蒸腾出缕缕热气,头上都在冒烟。 一名军候来到高顺的身旁,寻声道:“将军,敌军都撤走了,咱们要不也撤吧!” 高顺皱了皱眉, 负责看住他们的敌骑突然撤走,肯定是因为前面的战事吃紧,急需这支敌军骑兵去驰援。 若是如此,自己等人再无坚守下去的意义了。 “回城卸甲,咱们该撤了!”高顺朗声道。 说完,高顺再次将目光看向了东边,喃喃道:“看来徐荣军应该是要败了啊!” ……………… “败了!?”董卓大怒道:“徐荣怎么会败了呢!” “禀太傅,骠骑将军华雄被一个名叫颜良的贼将斩了,导致我军士气低落,我六万将士全军溃败,而袁绍和曹操的联军号称十万劲卒,声势浩大, 徐荣和吕布二位将军迫不得已,只得带着三万溃卒退守旋门关,以图再战!” 李儒顿了顿,接着说道:“张昊麾下部将周仓和高顺趁着我军与袁绍军交战之际,撤离了成皋,自汜水南下,估计是去了京县与张昊汇合了。” 董卓面色阴沉,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韩遂和马腾的十五万凉州铁骑在何处?” “臣刚刚得报,韩遂和马腾的十五万凉州铁骑已至巩县。” “巩县?”董卓皱眉道:“速速着令韩遂和马腾二人,让他们趁着袁绍与曹操立足未稳,赶紧出兵!”33qxs.m “可是……”李儒不由面露难色。 “可是怎么了?”董卓喝问道。 “可是韩遂和马腾在得知徐荣兵败之后,便驻留在巩县,向咱们索要粮草、钱饷,若是……” “若是杂家不给,他们二人便不出兵?”董卓眼角微眯,压制着满腔怒火道。 李儒不敢看董卓,只得闭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董卓气得胸膛一阵起伏,厉声道:“给他!给他!他要多少,都给他!” 说着,董卓指着李儒,沉声道:“你让人告诉韩遂和马腾,他们想要的,杂家都可以给他,但他们必须将袁绍和曹操的首级看来给我!”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脚步匆匆的来到门口,朗声禀报道: “禀太傅,王司徒得知袁绍和曹操在前线击败徐荣将军后,带着一众朝臣进宫贺喜去了!” “什么!!!” 董卓不由气急暴喝,一怒之下将身前的桌子一脚踢翻。 “反了!反了!” ………… 第六十六章 大汉气运 “太傅息怒,如今这朝堂上,本就不是一条心,太傅何必与他们动怒呢……”李儒幽幽道。 董卓皱了皱眉,看向李儒,沉声道:“李儒,你有话直说!” “太傅明鉴,现在的朝中大臣,大半都是前朝旧臣,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对太傅您虚以委蛇,又有多少人是心向袁绍的。 要知道袁氏一族,四世三公,这么多年来,有多少朝臣都是他袁家的门生。 就说那袁隗替袁绍拿到的密诏,能够如此顺利的送到袁绍的手中,这个洛阳城里,恐怕还有不少袁氏党羽吧,这些人表面恭顺,其心叵测啊!” 董卓听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哼声道:“咱们这个陛下啊,真是伤透了杂家的心啊,难道杂家对他不好吗!” 李儒怅然一叹,沉声道:“如若袁绍大军兵寇洛阳,一旦陛下知晓,势必会联络帝党官员与袁绍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让袁绍大军进城!” 董卓一惊,指着李儒,焦急道:“李儒啊,你快替杂家想个法子啊!” 李儒眉头微皱,眼眸一凝,低声道:“陛下虽然年幼,但深得前朝旧臣的拥戴,若太傅能将更小一些的渤海王刘协扶上帝位,太傅便能更好的将其掌控在手中……” 董卓一听李儒之言,不由一愣, 一想到陛下背着自己亲书了一封密诏给袁绍,这才导致朝野反对自己,连自己麾下的主力大军也都被袁绍击溃。 念及于此,董卓当即心中一横,朗声道: “郭汜!” “在!”郭汜抱拳道。 “令你带着本部兵马即刻冲进皇宫,以德行缺失,造成天下大乱为由,逼迫陛下发罪己诏,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末将领命!” 董卓颔首道:“这次,定要让那些个前朝旧臣们看看,只要敢与杂家暗中为敌,就算是当朝天子,杂家也有办法治他的罪!” “遵命!”众将听令后,陆续告退。 董卓见堂中只剩下李儒一人,不由问道:“李儒,你还有何事啊?” 李儒向门外瞥了一眼,见诸将都走远后,李儒才上前了两步,低声道: “太傅,徐荣大军溃败之后,咱们手中的兵马损失大半,仅靠韩遂和马腾两人,恐怕未必能成事啊!” “嗯,”董卓叹道:“你之所言,也正是杂家所担心的,可如今杂家手中实无兵马可用啊!” 李儒眼睛微眯,开口笑道: “若只有袁绍和曹操的两支兵马,以咱们手中的兵马,虽不能与之匹敌,但尚能自保,咱们所担心的是袁绍和张昊联手……” “李儒,此言何意啊,难道张昊那厮与袁绍不是一条心?” “张昊与袁绍之间的积怨颇深,我亦有所耳闻,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和好如初的,如今又怎么可能同心同德,一齐对付太傅呢。” 李儒见董卓陷入了沉思,便接着说道:“若太傅对他们使用离间计,便可让他们互相猜疑,彼此防备,届时就算韩遂和马腾无所作为,也能让咱们立于不败之地啊!” 董卓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重重的点了点头。 ………… 光熹二年(公元188年),一月。 太傅董卓以少帝德行有失为由,以太傅的身份召集百官朝议,提出改立陈留王刘协为皇帝。 百官大惊失色,但慑于董卓的淫威,谁也不敢表示反对。 就在董卓让司徒王允准备另立新君的典礼时,被乌角先生派人前来阻止。 董卓向来敬重乌角先生,并视其为神人。33qxs.m 若没有乌角先生的投石机和攻城塔车,他也不能在河阳击败张昊的四万冀州军,以此威震天下,让天下诸侯望而生畏。 这也是为何,袁绍在公开陛下密诏时,那些个诸侯犹疑观望的原因所在。 后山祭台下, 乌角先生一席黑衣,端坐在法阵中间,周围是一众身穿灰衣道袍的弟子,他们围坐在法阵周围,口中默念着什么。 董卓的车驾远远的停了下来。 在侍从搀扶下,董卓下了马车,举目向乌角先生这边望来。 “我家先生请太傅在屋中歇息,待他老人家布道完成后,便来见您。”一名身着道袍的童子上前行礼道。 “好,杂家去屋里等先生。” 董卓在前厅自顾自的饮茶,安静的等候乌角先生。 片刻过后,乌角先生缓缓走了进来,见到董卓后,微微欠了欠身,开口道: “太傅驾临,贫道有失远迎,还望太傅恕罪。” 董卓哈哈一笑,赶紧上前抬起乌角先生的胳膊,笑道:“先生啊,你这地方太过偏僻,杂家早就说过,要在城里寻一处宝地,为你建一方祭台,可你却拒绝了杂家。” “洛阳城内凝聚着王朝气运,贫道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乌角笑道。 两人寒暄一阵后,相邀入座。 “先生啊,另立新君之事,您为何要阻止杂家啊?”董卓问道。 “时机不对。” “时机不对?”董卓诧异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乌角叹道:“当初贫道与三位友人算出了这天下将乱,便想趁着大乱之前将汉室龙脉斩断,扶持天选之人建立新朝,可我们在斩断龙脉之后,天地异象,超出了我们预料……” 说到这里,乌角不由怅然一叹。 “难道这天选之人……不是汉室血脉?”董卓惊疑的看向乌角。 “是,也不是!” “哎呀,先生啊,您就别跟杂家打哑谜了,您倒是把话说清楚啊!”董卓不耐道。 乌角微微一笑道:“自从龙脉斩断之后,大汉之气运,并没有按照我们预想中的那样汇聚在天选之人的身上,而是分成了四个部分,其中三道气运消失在了洛阳城,不知所踪。 贫道与那三位好友为了寻找那三道遗失的气运,便各自离开了洛阳。 后来,其中的一道气运便落在了太平道,太平道以此气运揭竿而起,造成了天下纷乱。” “太平道!?”董卓惊疑道:“太平道的那道气运……该不会落在了张昊的身上吧?” “正是!” “那先生所说时机未倒……指的是?” “谁能杀了张昊,他身上的那道气运便会依附在谁的身上,若不将他身上的气运夺回,你就算另立新君,这天下依然纷乱,这洛阳城,也早晚会旁落他人之手!” 董卓皱了皱眉,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杂家杀了张昊,夺回他身上的气运,届时便能延续大汉国祚?” “可以这么说,”乌角颔首道:“如今大汉的气运散落于天下,若能获得张昊身上的气运,便能为大汉续命,届时,有气运加持,太傅便能匡扶汉室,平定天下之乱!” “这……”董卓不由的皱了皱眉,眼神飘忽,有些将信将疑。 乌角似乎看穿了董卓的心思,便解释道: “太傅以为,仅凭张昊之能,何以坐拥冀、青两州之地,麾下谋士武将尽皆为其效命!” “这都是张昊身负气运的缘故?” 乌角颔首笑道:“若太傅能替大汉朝斩杀了张昊,冀、青二州便能归附朝廷,天下各路诸侯无不俯首称臣。 若太傅能寻到其他两道气运,便可威震天下,将国祚四百年的大汉朝继续延续下去, 届时太傅大人,必将名垂千古,青史留名!” 听到这里,董卓的眼眸不由的灼热了起来,当即起身朝乌角躬身一拜道: “如今张昊的六万大军屯兵于京县,如何斩杀,还请先生教教杂家!” 乌角喝了一口茶汤,抿了抿嘴,笑问道:“太傅打算如何做啊?” “李儒建议使用离间之计,让张昊与袁绍之间互相猜疑,使他们不能联手,届时再让韩遂和马腾将他们各个击破!”董卓如实答道。 乌角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金光,微微一笑道:“太傅是打算拉拢和稳住张昊,让韩遂和马腾先攻袁绍吧!” 董卓不由一惊, 乌角所言,正是自己在来的路上所想出来的,没想到却被乌角一语道破。 董卓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心里感慨,这乌角先生果真是神人啊! 乌角伸出左手,掐指一算后,开口道:“离间之计虽好,但并非有效, 袁绍虽然心胸狭窄,优柔寡断,但他身边的谋士许攸、逢纪却有一双慧眼,必然能够识破李儒的离间之计; 至于那张昊嘛,身负黄天气运,雕虫小技岂能入其法眼!” 董卓心中一惊,再次躬身拜道:“还请先生教教杂家!” 乌角悠然道:“太傅勿虑,贫道已在这后山之中布下法阵,一旦阵成,只需三日,张昊便会在睡梦中暴毙而亡!” “什么!”董卓惊骇的看向乌角,不可置信道:“先生所言当真!?” 虽然董卓觉得这等玄之又玄的法子不太可信,但说这话的人是乌角先生,他的心中便不由得多信了几分。 “若要运转此法阵,还需要几个条件,不知太傅能否做到?” “什么条件?” “一为真龙之血,二为苍生之魄,三为忠良之骨!” 乌角见董卓一脸疑惑,便从袖口处摸出了一张写满字迹的锦布递给了董卓。 董卓展开一看,不由一愣。 真龙之血,指的是当今天子的鲜血; 苍生之魄,指的是以童男童女各一千人为祭品; 忠良之骨,则是忠心大汉之良臣的尸体。 董卓看完之后,眼眸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如今的少帝掌握在自己手中,是废是立都是自己说了算,取他一点血,易如反掌。 童男童女各一千人,整个洛阳城之大,人口众多,抓来两千童男童女也不是难事。 至于忠良的尸体,反正自己也打算拿一些朝臣开刀,让他们这些自诩忠良的朝臣为大汉尽忠殒命,想来他们也不会抗拒的。 “先生,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要?” “在龙抬头之日送来即可!” ……………… 成皋,西城门楼之上。 袁绍站在城墙上,摸着尽是划痕凹槽的墙垛,不由一阵感慨。 这成皋城池不大,也非兵家必争之地,可这里却经历了数场大战,整座城池竟被摧残至如此模样, 袁绍不由唏嘘着。 “主公,如今徐荣和吕布的三万溃军驻守在旋门关,此关易守难攻,恐怕短时间内,咱们难以拿下啊!”许攸面露忧色道。 一旁的逢纪附和道:“没错,一旦董卓派兵驰援旋门关,对咱们驻守的成皋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袁绍寻思片刻后,沉吟道:“张昊军呢?” “张昊驻军五万在京县,之前驻守在成皋的周仓军趁着徐荣和咱们交战之时,带着残部趁机南下回到了京县,此时的京县,有张昊军六万余人,不容小觑啊!”逢纪答道。 袁绍皱了皱眉,将手拍在墙垛上,温怒道:“这个张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许攸和逢纪面面相觑后,许攸叹道:“表面上,张昊似乎站在了咱们这一边,可我派了两名使者去拜见张昊,皆被张昊拒之门外……” 逢纪不由侧目道:“那这张昊到底打算做什么,难道想看着咱们与徐荣大军斗个两败俱伤,他再坐收渔翁之利嘛!” “张昊小儿!当真是可恨,可恨啊!”袁绍咬牙切齿道。 “主公勿虑,”许攸皱了皱眉,寻思道:“现如今,咱们与徐荣军刚刚战罢,对方又据旋门关死守,咱们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冒然去攻…… 我猜测那张昊,似乎是在等!” “等?”袁绍不由一愣,一脸疑惑的看向许攸,沉声道:“他在等什么?” 许攸也是想不出张昊在京县按兵不动的理由,面对袁绍的询问,他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为今之计,咱们最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吧!” 袁绍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反正麾下将士也需要休整,不如就先看看张昊下一步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脚步匆匆的登上城头,朝着袁绍这边跑来。 “将军,不好了,巩县那边传来消息,韩遂和马腾带着十五万凉州军进驻了巩县!” “什么!”袁绍大惊失色的看向来报的士卒。 此时的许攸才堪堪反应了过来,骇然道: “张昊原来是在等这十五万凉州军!” ………… 第六十七章 迎荀彧 张延遣人往京县送了一封书信, 书信的上半部分,将朝堂之上的局势分析了一遍,提到了董卓打算废掉少帝,立陈留王刘协为帝,但却被一名自称乌角先生的道士所阻止。 后半部分,张延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而张昊就是因为这个人,冒着风雪出京县去迎。 张昊和赵云骑着马,带着五百力士营的黑甲骑兵出了京县之后,一路向西,来到了然水河渡口。 从京县到然水东岸渡口,大概三十余里的样子。 虽然距离不远,但让自家使君顶着风雪亲自来迎,倒是让赵云有些诧异。 “使君,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您亲自来迎?”赵云不禁问道。 张昊微微一笑,悠悠道:“此人名叫荀彧,若能得此人相助,天下可安!” “天下竟有这等奇人?” “你觉得沮先生如何?” “人都说沮先生凝眸知阵法,仰面识天文,”说着,赵云不由的看了自家使君一眼,低声道:“使君能有今日之成就,沮先生占了一半功劳。” “你说的没错,”张昊颔首道:“我能有今日之局面,沮先生和田先生功不可没,若咱们只甘心做一方诸侯,有沮授和田丰二人相助足矣。” 说到这里,张昊望向西边洛阳城的方向,喃喃道:“可若是要平定天下,则需要这个荀彧的帮助!” 虽说汉室气数尚存,天下各路诸侯也都奉天子为尊,但大家心里也都知道,天子之威也就只存在于表面,暗地里各地诸侯豪强自行其事,又怎会将天子放在眼中。 天下人皆是如此,更何况张昊麾下的将领谋士了。 毕竟张昊是黄巾出身,军中大半也都是黄巾旧部,其余的也都是出身寒微之人,他们就更不会将所谓的朝廷放在眼中了。 若张昊哪天真的反了,要将朝廷推翻,自己去坐那个位置,麾下将士只会拍手叫好,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大部分人是懂的。 有从龙之功的机会,谁又会放弃呢。 饶是向来正直忠义的赵云,若得知张昊打算篡汉自立,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 俗话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他长年跟随张昊,不仅受到了张昊的影响,也与张昊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赵云本就不是汉臣,是跟随张昊以后,才有了今日这般的地位和成就,就算是忠,那也是忠于张昊,而不是那个远在天边的大汉朝廷。 其次, 赵云在冀州待过,也在青州待过, 在张昊治理这两州之前是个什么情况,张昊来了以后又是个什么情况,不仅当地百姓感受得真切,像赵云这样的将领感触也颇为深刻。 其中道理其实不难理解,最直白的感受就是军中的将士们,以前家里没地没粮更没钱,只能参军入伍混口饭吃,得了饷钱拿回家中艰难度日; 而现在,家里有地、有房、有粮,日子不仅能安稳的过下去,剩下的余粮还能给家人置办一些衣物,这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好日子了, 他们参军入伍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好日子,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心里有期盼,眼里有希望。 入伍以后,他们的饷钱会由当地官衙直接发放给他们家里,不仅如此,每月还会给他们家里补贴一些粮食,就算是战死了,家里也会得到一笔抚恤,家中的孩童还能免费送入各郡府开办的善学斋学习, 成绩优异者会优先选入讲武堂和民生堂学习,学成之后,还管分配,将来取得的成就不会比他们这些当爹的差。 其实百姓是很好满足的,只要他们的日子能过得下去,不挨饿受冻,给他们一些希望,他们就愿意为你卖命。 百姓们明白,这些东西,朝廷给不了,只有张昊能给。 只要为统帅不孬,将士用命,哪有打不赢的仗,就算指挥失误了,也能让敌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卫去找渡船了,咱们随便找家店,吃口热乎的吧。”张昊说道。 “好。” 一月份的天气,正是寒冷的时候,河面上虽然已经结了冰,但是不能走人,所以要渡河只能用渡船。 又因为北边的成皋和荥阳,连番大战,大部分的渡船都被征用了。 所以此地的渡船不多,渡河的人只能排队等船。 张昊他们自然不会强征这里的渡船,只能让李卫带着人沿着河畔去上下游找船。 渡口里的店铺不多,只有一间茶肆和一间面馆。 这面就是很普通的汤面,里面放了几片菜叶子,谈不上好吃,只为果腹而已, 条件好一些的商客,会点上一盘酱肉,就算吃的好了。 张昊让店家上了一盆菜叶子汤,要了几个热乎乎的面饼,就着酱肉吃着。 赵云就很简单了,直接要了一碗汤面吃。 张昊手里不差钱,给了店家一点赏钱,让馆子里的小伙计给身后的五百甲士,一人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 “待会儿过河的时候,你带和李卫带几个甲士跟着就行了,其余人就在这里等着咱们吧。”张昊一边咀嚼这面饼,一边说道。 “不可!”赵云肃然道:“河对岸可不是咱们控制的地方,万一……” 未等赵云把话说完,张昊便解释道:“荀彧只身前来拜见我,我带着一众兵甲去迎,不合礼数。” 张延在信中提到,荀彧被举孝廉后,朝廷本打算任他为守宫令的,但自董卓自为太傅之后,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后来董卓又意图废少帝。 荀彧不愿与董卓这样的奸臣同朝为官,便打算离开洛阳回归乡里。 张延得知此事后,爱惜荀彧之才,便建议荀彧去投奔冀州牧张昊,或可让其宗族之人迁至冀州避难。 荀彧对张昊只是有所耳闻,并未真正见过,是以才会先来京县拜会一下张昊,看看张昊是否接受荀氏一族北迁冀州。彡彡訁凊 毕竟冀州是张昊的地盘,若要举族前往,少不得当地官府的支持和安置。 见自家使君心意已决,赵云也只能妥协道:“如此,那咱们就不下船了,接上人之后,咱们便返回!” 张昊抿嘴一笑道: “你就是太谨慎了,在这河水之上难不成还能有人行刺咱们?” ………… 第六十八章 水鬼袭杀 两人吃的不快,不是说这店里的东西不好吃,主要还是张昊对吃食比较挑剔,这里的面饼,吃起来,口感不太细腻, 面汤喝起来,也总有一股子异味。 其实也不怪店家的手艺,因为在这渡口开店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吃饱,他们可不会想着是否会有回头客。 反正方圆一二十里就我这么一家店,你爱吃不吃,不吃滚。 赵云也只吃了个半饱,主要还是被张昊府里的厨子养刁了口味。 远远的便看到从上游的方向驶来一条单桅帆船,船首站着一个人,正是力士营军侯李卫。 见李卫正朝他们招手,张昊和赵云便迎了上去。 按照张昊的意思,只有赵云和李卫以及十五名甲士上了船,由于风向问题,风帆并未放下,是由船两侧的船桨划动,才让帆船向西岸驶去。 张昊和赵云站在船首,望着西岸的方向。 河面上有些地方已经结冰了,船只驶过撞碎了薄冰,传来“沙沙”的响声。 “若是黎悦姑娘在此,她断然不会允许你如此胡闹的!”赵云还在为张昊没有带足护卫而不快。 张昊微微一笑道:“我故意没有带她来的。” “为何?” “男人嘛,总得给自己留点私人空间不是,若是一直黏糊在一起,反而不美。” 赵云斜眼看向张昊,笑道:“使君打算什么时候公布这一喜讯啊?” “等进了洛阳再说吧,到时候把动静搞大一点。” “其实……您和黎悦姑娘的事情,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就算不公布,大家伙也会将她视作主母的。”赵云笑道。 “此言差矣!”张昊挥了挥手道:“女人,心里对于名分和仪式感是很看重的,你别看黎悦动手杀人时那么狠辣,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小女人。” 说着,张昊不禁看向一旁的赵云,笑问道:“子龙,你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有,一定告诉我,我要当你的证婚人,将来你有了孩子,我还要做你孩子的干爹……” 就在张昊喋喋不休的解释干爹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赵云面色一沉,将腰间的佩刀拿到了身前,右手缓缓的握住了刀柄。 张昊察觉到赵云的举动,不由一窒。 “怎么了?”张昊问道。 “你知道临行前,黎悦是怎么嘱咐我的吗?”赵云说道。 “怎么嘱咐你的?” “她说想杀你的人太多了,朝廷、袁绍、刘瑶、哪怕是冀、青两州的世家门阀都想要你的命,她让我一定保护好你。” “呵呵,想杀我的人多了,可不止你说的那些人。” “使君之所以能安然的站在这里,都是倚仗护卫得力。” “没错,大军是第一道防线,力士营是第二道防线,再不济还有你和黎悦在我身边呢!” “所以我犯了个错……” “什么错?” “我刚才就不该听你的,只带李卫和十五名甲士上船。” 张昊缓缓将脑袋回正,目视前方的同时,用余光疯狂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喉头微动,舔了舔被寒风吹得有些发干的嘴唇,弱弱道: “子龙,这玩笑开得,让我有些害怕了……” “待会儿刺客出现后,你要以最快的速度躲进楼仓内,李卫他们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呢?”张昊不想知道过程,他只想知道结果! “然后,外面交给我!” 张昊咽了咽口水,又问道:“若是刺客杀入楼仓了呢?” “到时候你可能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习武。” “你少来,我若是从小习武,我现在只会说一句话!” “什么话?” “我有些期待了。” “那现在呢?” “我很慌!” 赵云没有再说话了,右手将配刀缓缓的从刀鞘中一点一点的往外拔。 张昊回过头看向楼仓门口, 李卫也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朝周围的力士营甲士轻轻比划了几个手势。 甲士会意后,小心翼翼的朝楼仓这边移动着, 五名站在楼仓顶上的甲士缓缓蹲下身子,将弓弩拿在手中,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楼仓门口,五名甲士手持圆盾和长刀站在前排,后排是五名张弓搭箭的快弓手。 这五名快弓手的射速相当快,且精准度极高。 李卫站在最前方,朝张昊微微点头,示意张昊慢慢向楼仓这边靠过来。 就在这时,河面上涌起了一串水泡,吸引了张昊的注意力。 张昊下意识的将脑袋探出船舷,向河面上看去。 河水清澈,张昊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正在慢慢的从河里浮了上来。 张昊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 随着黑影的上浮, 他看见了一张脸,一张人的脸。 这脸上的眼睛是闭着的,似乎是一个被溺死的男人。 就在张昊正在寻思这个河里为什么会飘上来一具尸体时,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 张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踉跄,不由向后退了几步,若不是赵云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此刻他应该腿肚子转筋,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咻!咻!咻!” 就在张昊退后的一瞬间,三支弩箭从张昊的头顶掠过,直射河里的三道黑影。 利箭穿透河面上飘浮的薄冰,直接射入了刺客的身上。 一时间,血雾在河水里弥漫开来。 “哗啦……”伴随着破水而出的声音。 众多潜藏在河底的刺客跃出水面,手里的短弩朝着船舷射去。 短弩上的弩箭箭尾链接着绳索,在弩箭射入船舷后,刺客便能通过绳索攀爬上船。 “咻!咻!咻……”数道弩箭朝着攀爬上来的刺客射去。 虽然每一支弩箭都能击杀一名刺客,但奈何刺客众多,已经将整个楼船都围了起来。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很快便有刺客爬上了楼船,朝着力士营甲士扑杀过去。 “这些是水鬼,一直活跃在扬州和荆州,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赵云惊疑道。 此时的张昊已然转身向楼仓跑去,力士营的持盾甲士打开盾阵迎了上来。 也就在这时,河面上跃出一道黑影,朝着张昊的后背掷出了数道飞刃。 离得最近的赵云大惊失色,刺出的长刀已无法收回去替张昊格挡飞刃了。 “噗呲!”赵云的长刀刺入刺客的胸膛。 六道飞刃飞向张昊时,有五道被圆盾挡掉了,但却有一道飞刃刺入了张昊的后肩。 张昊吃痛,摔倒在地。 一旁的李卫见张昊受伤,赶紧跑了过来,当他看到飞刃上那泛绿的色泽时,不由脸色大变,惊呼道: “飞刃上有毒!” 第六十九章 阴风 一听飞刃上有毒,赵云大惊失色,赶忙抽刀跑向楼仓。 李卫和赵云扶着张昊躲进楼仓后,赵云赶紧将张昊后背的衣服撕开,露出了张昊背上的伤势。 此时的张昊因为背后的剧痛,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李卫见飞刃刺入的不深,赶紧将飞刃拔出,黑色的血从张昊的伤口处喷溅了出来。 “好在伤口不深,得赶紧将毒素吸出来!” 李卫身为力士营的军侯,自然学习过怎么紧急处理伤势。 随即, 李卫也顾不上其他的,直接用嘴贴着张昊背部的伤口猛的吸去。 一口两口的黑血被李卫吐在一旁,直到血液变成红色。 赵云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双眼泛红,表情扭曲,心中的懊恼和惭愧被一腔怒火所替代,他的手禁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楼仓内,李卫的嘴唇已经泛黑,头脑一阵眩晕。 这是血液中的毒素带来的影响,但李卫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赶紧将张昊的内衬撕下一大片,然后将伤口处简单的包扎着。 楼仓外,力士营的甲士还在和刺客厮杀。 虽然刺客已经用带毒的飞刃击中了他们的目标,但他们依然悍不畏死的想要冲进来,或许是想亲眼看到目标毙命,亦或是再对目标补上一刀。 赵云双拳紧握,丢掉手中的配刀,将靠在仓壁的铁胆亮银枪拿在手中,骤然转身间,将手中的长枪朝着楼仓外掷去。 甲板上,两名刺客刚联手杀掉了一名持盾甲士,正准备继续扑杀上来时, 一根长枪穿透木门疾掠而来。 “噗呲——” 铁胆亮银枪将为首的一人穿透后又刺入了另一个人的腰腹,最后枪尖直没于甲板。 两名刺客惊骇的低下头,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枪杆,想要挣扎,但奈何长枪已被固定住了,他们的挣扎竟未撼动长枪半分。 一身白袍被鲜血染红的赵云,向长枪走来, 单手握住长枪,用力一抽,两名刺客的尸体颓然倒地。 紧接着,赵云一抖枪杆,枪身上残留的血水被甩了出去。 此时的赵云,头发有点蓬乱,眼眸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目光如剑。 赵云是真的动怒了! 周围的黑衣刺客感受到赵云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后,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他们知道,要想进入楼仓,必先诛杀此人。 作为刺客,他们拥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特别是对于杀气,他们尤为敏感。 赵云持枪指向周围的刺客,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 然水西岸渡口, 荀彧、荀衍、荀悦三兄弟站在渡口处,朝河面望去。 “文若(荀彧)啊,你看河面上的那艘船上,怎么有人在厮杀?”荀衍疑惑道。 荀彧寻声望去,不由骇然道:“不好,有刺客袭杀张使君!” “什么!”荀悦惊疑道:“怎会如此!” 荀彧双眼微眯,沉吟道:“一定是刺客得知张使君会在此处迎接咱们,才会在此地设伏!” “这……”荀衍的脸色极为难看道:“我等三人来这里,知道的人极少,难道是谁泄露了消息!?” 荀彧的脸色阴沉,怅然道:“我担心的是张使君的安危,若张使君因为咱们而出了什么意外,那我荀氏一族定然脱不了干系,甚至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荀悦眉头微皱,看向荀彧和荀衍,低声道:“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不可!”荀彧正色道:“张使君是因为咱们遇袭,若我们就此离开,还有何颜面立于这世上!” 话音刚落,荀悦便指着河面上的帆船,惊呼道:“你们看,那帆船调头了!” “看来……张使君出事了!”荀衍道。 “阿兄,你怎么知道张使君出事了?”荀悦问道。 荀彧沉声道:“我虽没有见过张使君,但以他的诸多事迹中,可知这位张使君必然是一位不拘小节的豪杰,若是顺利剿灭这些刺客,他必然会来迎咱们,以彰显他的无惧无畏的豪情;33qxs.m 可现在调转船头返回,张使君必然是出了意外!” 荀衍转头看向荀彧,淡淡道:“文若啊,事已至此,你当如何?” “寻船渡河,拜会张使君!”荀彧的语气异常坚定。 “若是张使君出了意外呢……”荀悦焦急道。 “如若张使君真的出现了意外,咱们也得前往,哪怕刀斧加身,亦要自正清白!” ……………… 一月的最后一天, 冀州牧张昊在然水遇刺,重伤不醒。 在赵云和李卫以及五百力士营甲士的护卫下,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县。 当晚, 城门封闭,全城戒严。 府衙外,力士营一千甲士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高顺、张牛角两位将军披甲上城,巡视城防, 赵云、褚燕、周仓还有沮授一脸焦急的候在张昊的寝卧门口。 周仓看着城中的郎中和军中的医师背着药箱陆续的进入寝卧,又见着侍女将一盆一盆被鲜血染红的血水端出来后,终于是忍不住了。 “赵云!”周仓眼眶泛红,愤怒的揪起赵云的领口,怒骂道:“使君如此信任于你,你就是这么保护使君的!” 赵云的眼眸里眼泛着泪,面对周仓的指责,赵云只是默不作声的承受着。 褚燕面色森然,从身旁的力士营甲士腰间抽出了长刀,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寒声道:“若子楚真有个好歹,我褚燕便也随他去了!” 沮授仰天长叹,朝着张昊的寝卧双膝跪地道:“苍天不公啊!” ………… 冀州,信都城以北五十里的北山上。 南华老仙立于观星台上,望着信都城的方向感慨连连。 道童笑问道:“师尊,您今日的心情不错嘛。” 南华颔首道:“这天下都乱成这样了,这信都城还这般灯火通明,一片繁荣昌盛之景象,当真是不易啊!” “师尊是想说,这都是张使君的功劳吧!”道童奶声奶气道。 “子楚也算是门中之人,他日你若是见了他,还得称他一声师兄呢!” 道童将手中的拂尘倒过来,伸到背后挠了挠痒痒,撇嘴道:“我的师兄不是张尘吗……” “张尘虽然是你的师兄,但真正继承黄天气运的是张子楚!”南华强行纠正道。 “黄天气运只是四道气运中的一道,有什么可说的。”道童小嘴一撅,不屑道。 南华白了道童一眼,笑骂道:“你这孽徒,你当为师每日在这观星台施法是做什么,还不是为张昊那厮凝聚黄天气运,让咱们的张使君能够再进一步!” “师尊,尘师兄说过,气运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别太看重!” “孽徒!”南华气呼呼的呵斥道:“你那尘师兄口口声声说不信,却还是以苍天生灵为祭,为黄天续命,如此逆天之事他都做得出来,你还敢说他不信!” “哼!”小道童白了南华一眼,用手枕在脑后,躺在观星台上,看向夜空。 南华见小道童被自己反驳得哑口无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喃喃道:“你还小,别学你那个不争气的尘师兄,好好跟着为师研习道法,待为师仙逝以后,张使君还得由你辅佐。” “师尊……”小道童伸出小手,扯了扯南华的衣角。 “怎么,打算跟为师认错了?” “您守护的是不是天罡星啊?” “是啊,天罡星越亮,就代表黄天气运越强……” “那为什么这天罡星忽然变暗了呢?”小道童疑惑道。 “胡说……”南华仰头望向天罡星的方位, 但见那颗天罡星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变得黯淡无光,就像是将息未息的烛火一般,一闪一闪的。 “不好!” 南华惊骇之下,赶紧掐指算着,可算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乌角,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跟我玩儿阴的!” 南华一边怒骂着,一边将小道童拎了起来,焦急道: “去,赶紧去找人!” “找谁啊?” “把你那些不争气的师兄全部给我叫上来,”说着,南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还有那个你特别喜欢的厨娘,也给为师叫上来!” 小道童脸颊一红,嗫嚅道:“叫百灵阿姊来做什么?” “什么百灵阿姊,她是密侦司的密谍,赶紧去啊!” ……………… 洛阳城,后山祭台下, 两千童男童女在一众甲士的呵斥下聚拢在一起。 这些童男童女皆不超过十岁,哭了一路,此时已经没了力气。 一名都尉脸色阴沉的来到他们面前,脸色极为难看,因为他得到的命令是在今晚子时,将这两千名童男童女尽数射杀。 都尉心中不忍,但太傅之命难违, 若他下不了手,自有其他人下手,而他自己则会被军法从事。 都尉的左边,站着一名内侍,内侍的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个玉瓶。 而他的右边则放着一口棺材,听说这口棺材里是公伟(朱儁)将军的尸体。 祭台上,八十一名身着黑色道袍的道士,依照阴阳八卦的卦位席地而坐,口中诵经,显得庄严肃穆。 祭台不远处的楼阁内,董卓和乌角站在栏杆旁,看着祭台这边。 “先生啊,您要的东西,杂家都给您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啊?” “明日,明日就是龙抬头之日!”乌角答道。 “明日……张昊那厮真的会暴毙而亡吗?”董卓低声问道。 乌角看了一眼董卓,没有说话。 董卓抿了抿嘴,无奈道:“少帝的血,朱儁的尸体,还有这两千童男童女, 这些日子为了弄到这些东西,朝野内外被杂家弄得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不仅是那些个朝臣,还有洛阳城内的百姓,都对杂家心生怨念啊! 若不是杂家还有两万多兵马在城内镇压,恐怕城内的百姓就要暴动了!” 乌角波澜不惊的看着董卓,沉声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自当不拘小节,若能平定天下,就算是屠尽洛阳城中的百姓又如何! 将来史官笔下,只会有太傅大人匡扶汉室的丰功伟绩,又怎会留下这些污迹,就算留下了,世人也不会相信的!” 董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有劳先生了,只要张昊一死,冀、青两州必然生乱,届时咱们就有机会将这两州收复。” “昨夜,贫道夜观天象,天罡星暗弱无光,预示着那张昊已处在死亡的边缘,待到明日张昊暴毙,那道黄天气运便会汇聚于此,届时整个洛阳城都能看到天降祥瑞。” 说着,乌角狞笑道:“天降祥瑞,应该能堵住朝中大臣和百姓的悠悠之口了吧。” “天降祥瑞?”董卓不由一怔,欣喜道:“若明日真能看到天降祥瑞,想必那些个前朝旧臣也不会再对杂家口诛笔伐了!” “时辰到了,贫道要去准备了,太傅请自便吧。”说完,乌角转身朝祭台走去。 ……………… 京县城外, 荀彧三人站在城门口,看着紧闭的城门,面色凝重。 数十名甲士守在城门口,张弓搭箭,长刀出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来,张使君一定是出了意外!”荀衍沉声道。 说完,荀衍和荀悦便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荀彧。 荀彧上前,来到守卒面前,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军爷,城内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何紧闭城门啊?” 队率看了一眼荀彧,又看向荀彧身后的两人,见他们一副儒生扮相,开口询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京县?” 荀彧颔首道:“我们兄弟三人,是从洛阳来的,特来拜会张使君。” 队率眉头一挑,退后了两步,朝周围挥了挥手,朗声喝道: “兄弟们,将这三人拿下!” 随着这名队率的一声令下,周围的十名守卒持刀上前,将荀彧三人给围了起来。 “将军有令,凡是从洛阳来的,亦或者是来拜会我家使君大人的,尽皆看押起来!” 就在这时, 一阵狂风夹带着沙尘,向京县席卷而来。 无论是守卒还是一些等候在旁的行人纷纷抬起胳膊护住脸颊,不让沙尘进入眼睛。 城外的屋棚被狂风掀翻,驽马嘶鸣,桌椅倾倒,待风沙过后,城外已是一片狼藉。 荀彧看向西北方,眉头紧锁,惊疑道: “这股阴风,好大的凶气啊……” ………… 第七十章 请张使君赴死! 京县府衙后院, 赵云、褚燕、周仓、沮授四人早早的便来到庭院中候着。 一阵阴风掠过,四人眉头微皱,浑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沮授仰头看天,神情凝重。 赵云三人察觉到了异样,不由向天上看去, 只见一片黑云,夹杂着闪烁的闷雷朝着他们这边翻涌而来, 三人惊骇,清晨时分,天气还算晴朗,怎么突然之间生出如此异象。 “今天是什么日子?”沮授沉声问道。 “今天……好像是龙抬头之日!”赵云答道。 “不好!” 听见沮授大呼不好,赵云三人纷纷投去担忧的目光。 早就听闻沮先生仰面识天文,恐怕也就他能解释一下这天上为何会骤然出现这等异象了。 沮授眉头紧锁,喃喃道:“使君在然水遇刺后,至今昏迷不醒,这几日京县全城戒严以防宵小作祟,没想到却有人以这等法子来加害使君,好大的手笔啊!” “先生,何出此言啊!”赵云赶紧问道。 “先秦时,始皇帝为求长生,天下方士大兴,前汉时,武帝对长生之术尤为痴迷,招揽天下方士问道,有传闻说,一些大能者具有移山填海,呼风唤雨之法。” 周仓嗤笑道:“先生怎会信这些旁门左道,若真有人能移山填海,呼风唤雨,这平定天下还要我等这些将士作甚,找那些能撒豆成兵的方士就好啦!” 身为太平道徒,周仓最明白那些个点石成金、撒豆成兵之法,全都是谣言,不可信。 当年随黄巾起事时,有外界传闻天公将军张角有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之法,这些个不实传闻只不过是那些吃了败仗的官军为兵败寻找的理由罢了。 若天公将军真有撒豆成兵之法,当年在广宗城,人公将军又怎会战死。 沮授看了周仓一眼,颔首道:“周将军所言不错,我们所听到的一些传闻,大多都是好事之人杜撰出来的,但天下之大芸芸众生,难保不会有真正精通神鬼之术的大能者,我们不知道,但不代表不存在。” 三人闻之,不由一窒。 褚燕沉吟道:“依先生之言,难道这异象是冲着咱们使君来的?” 不等沮授回答,赵云便抢先开口道:“几日前在然水遇袭,使君中毒昏迷,今日便出现这等异象,显然是有人精心谋划的!” “使君虽然中毒昏迷不醒,但整个京县有咱们六万兵马,府衙外更是有力士营的黑甲日夜值守,就算是来十万大军也别想伤到使君分毫啊!”说着,周仓看了看天上的黑云,疑惑道:“难道就凭这天上的黑云还能伤害咱们使君?” 周仓问出的话,也正是赵云和褚燕的疑惑。 沮授摇了摇头,怅然道:“这些神鬼之术,我有所耳闻,但却并未真正见识过,你们的问题,也正是我心中的疑惑啊!” 就在这时,一名医师踉跄着从张昊的寝卧中跑了出来。 “快,打些井水来!”医师站在门外,朝着不远处候着的侍从高声喊道。 侍从领命后赶紧撒丫子打井水去了。 医师刚准备转身回去,却被赵云等人给拦下道:“医师,使君大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二月的天气,冰雪未融,寒气未消,但医师的脑门上却是大汗淋漓。 “使君大人虽然中了毒,但好在李军侯及时将毒血吸出,尽管余毒未除,但好在被药力给控制住了,但不知为何,毒势复发,使君大人浑身发热,已有惊厥之状……” 周仓一把拽过医师的衣领,质问道:“我就问你,我家使君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师沉默不语,但从其为难的脸色可以看出使君必然已处在生死的边缘了。 “周仓,不得无礼!”沮授开口道。 “周仓,事已至此,为难医师已是无用,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怎么救治使君大人吧!”褚燕拉着周仓的胳膊提醒道。 周仓放开了医师的衣领,转身一把将褚燕推开,眼眶泛红道:“救治?咱们怎么救治!” 沮授朝医师示意,医师这才仓惶的转身朝寝卧内跑去。 “之前使君大人不是给一个自称是南华老仙的老道士在信都北山建了一座观星台嘛,说不定那个南华老仙有法子!”沮授喃喃道。 因为当初建观星台的选址还是沮授批复的,所以沮授才知道南华老仙的存在。 张昊之所以愿意给南华老仙建立一座观星台,一来是为了校准历法,方便耕种,二来也是找个由头将南华老仙监视起来,否则一旦让他在外面搞事情,给自己添麻烦。 沮授的话刚让周仓三人燃起希望,却又被他接下来的话给一盆水剿灭了。 “可信都到京县有近千里,就算用飞鸽传书去通知,这一路舟车,最快也得二十余日才能到!” 说着,沮授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天上的沉重的黑云,怅然一叹道: “能否渡过此劫,就看使君自己了……” ……………… 洛阳城,后山祭台之上。 乌角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站在八卦阵的正中间,手中拂尘一扬,朗声道: “苍生献魄!” 话音一落,祭台之下的弓弩手纷纷将手中的劲弩对准了前方的两千名童男童女。 都尉执剑在旁,眼角微眯,高声道:“射!” “咻!咻!咻……” 随着一支支弩箭的射出,两千名童男童女纷纷中箭倒地。 杀俘,这些甲士们也都经历过,并不会手软, 但今日,他们面对的是两千名孩童,见到这些一个个稚嫩的面孔哭喊着中箭倒下,饶是这些久经沙场的甲士也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 一些孩童在惊惧中挣脱了绳索,向四周逃去,可他们又怎能逃得过周围甲士的屠刀。 这场屠戮持续了整整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这段不长的时间,让在场的甲士最为煎熬,他们都是血性男儿,攻城略地他们从未退缩过, 将屠刀砍向百姓,他们也没有迟疑过, 但今日,他们心中产生了质疑, 难道杀了这些孩童,就能平定天下,匡扶汉室吗? 祭台上的乌角见两千名孩童尽皆身死之后,朝下方接着朗声道: “忠良献骨!” 随着乌角的一声令下,朱儁的棺椁被打开。 乌角看到了棺椁内的朱儁,朱儁一身甲胄,双手握剑放于胸前,紧闭的双目和苍白的脸色,昭示着众人, 这位大汉的将军,为了大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乌角从怀中将玉瓶拿了出来,拔掉瓶口的木塞,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乌角神情肃穆,高喊道: “以真龙之血为引,延续我大汉国祚,请张使君赴死!” ………… 第七十一章 给使君大人陪葬 京县上空,滚滚黑云伴随着阵阵闷雷之声,如此天威压得城中的每一个人喘不过气来。 城中百姓纷纷回到家中闭门不出,孩童被雷声吓得啼哭不止。 街道上,来回巡逻的骑兵,不由得仰头望天,脸上尽是惊骇之色, 胯下战马似乎也被阵阵闷雷所惊,马蹄慌乱,嘶鸣不止,若不是骑兵骑术了得,恐怕早就被马儿甩落在地了。 府衙后院中,沮授等人面露沉重之色,不时的看看天上,又不时的将目光看向寝卧门口,心里祈祷着自家使君能够顺利度过此劫。 然而,就在这时, 东北方向的天空,骤然出现一朵浅黄色的云朵,云朵越聚越多,很快便连成了一片。33qxs.m 突如其来的景象,瞬间吸引了沮授等人的目光, 太阳的光芒照射在这片云朵之上,绽放出金黄色的光芒,正朝着京县上空的黑云席卷而来。 “天生祥云……”周仓口中喃喃道。 沮授眉头微微展舒,看着东北方向的祥云不由一愣。 一时间,祥云的云层开始加厚,逐渐扩大,大有与这片黑云分庭抗礼之势。 “祥云出自东北,似乎是信都的方向啊!”沮授眼中泛着激动的泪花,颤抖的双手难掩起内心的欣喜。 “难道是……那个南华老仙?”周仓诧异道。 “一定是了,是那南华老仙出手了!”褚燕振奋道。 此时的赵云,已然泪流满面,转过身,遥望信都的方向, 俯身一拜。 ………… 信都, 信都作为张昊势力首府之所在, 太平商号总号,民生堂、讲武堂、内卫府等核心机构全部在这里。 是以信都无论是城防、兵力、繁荣度、人口,在整个黄河以北,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观星台能够建在信都的北山,说明观星台的建造与信都府脱不了干系。 观星台上, 南华老仙手持拂尘,站在高台之上,神情肃穆,白色道袍随风摆动,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乖徒儿,密侦司那边可部署妥当了?” 小道童看着自己的师尊,双眸放光, 他从未想过,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老顽童,今时今日,却是像极了话本中所描绘的仙人模样。 “内卫府的李长史亲自坐镇北山,不仅调动了两千城防营的甲士驻守在进山口,观星台周围更是遍布密侦司的游枭,就算是只鸟儿也休想进入到观星台!”小道童开口道。 南华点了点头,颔首道: “乌角老贼欺我冀州无人,今日,便让他看看,什么是黄天当立!” 小道童似有所感,望向西南方,皱了皱眉,担忧道:“师尊,您就别喊口号了,西南方龙气已聚,您有什么家底就赶紧使出来吧,不然,张使君就得上奈何桥了!” 南华眉头一挑,眼神有些闪烁,没好气道:“你这孽徒休得胡言,你道行甚浅,怎能察觉出西南方向上的气机变化,你还是乖乖退下吧!” “师尊,徒儿真的能看得见……”说到这里,小道童不由一怔,感慨道:“哇,好大的一条黑龙啊!” 南华不由一愣,随即抬眼望向西南方向,当他看到那股蓬勃而出的黑龙气息时,不由心中一紧。 南华老仙咽了咽口水,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当他看到观星台下遍布密侦司的人手,李长史正径直的望向这里时,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哎!”南华老仙怅然一叹,将拂尘插在后腰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卷手臂大小的经卷,缓缓展开。 当南华老仙再次看向西南方向时,他的神情一凝,眼眸中迸发出熠熠的金光,口中高声吟诵唱着…… 随着南华老仙在观星台上高声吟诵,观星台下的一众道士,也在此时高举着黄色令旗,齐声吟唱。 在外人看来,这些道士神神叨叨的,似乎是在举行着某种仪式,但在他们这些道士的心里,却是隔着千里之遥,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救他们的张使君。 观星台外围, 长史李巡负手而立,神情凝重的望着高台上的南华老仙。 主簿崔琰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朝着李巡低声道:“李巡,你私调两千城防营的甲士来这北山,就是为了看这些臭道士在这里唱大戏吗!” 李巡没有说话。 崔琰见李巡没有搭理自己,不由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愤怒,继续说道:“现在整个信都城内,只有你我知道使君遇刺的事情,按照你的建议,信都守军全部集结完毕,你到底要干什么!” 自从李巡收到使君遇刺飞鸽传书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主簿崔琰。 张昊带着沮授南下了,田丰又在青州主理军政,信都城中只有主簿崔琰和陶丘洪主政,由于陶丘洪并没有官职且不是冀州系的人,所以李巡只将使君遇刺的事情告知给了崔琰。 崔琰得知张昊遇刺后,自然是大惊失色。 李巡提议,为了不引起城内的恐慌,必须将使君遇刺的消息按下来,除此以外,将信都守军集结起来静观其变。 崔琰到底是被使君和沮、田两位先生所看重之人,其能力和才华的确也是可堪重用,短短一日,信都城便成了外松内紧的状态。 李巡看向崔琰,淡然道:“飞鸽传书中只提到了使君大人遇刺,说明使君大人在遇刺中受到了重伤,且有性命之危,在确切的消息传来之前,信都不能乱!” 崔琰感叹道:“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旦使君大人出了意外,好不容易平定的冀、青两州势必会再度乱起来。” 说到这里,崔琰不由喃喃道:“可惜使君没有子嗣,哎……” 李巡不动声色道:“我已派游枭前往并州,一旦京县那边传来噩耗,只能请天公将军回来主持大局了。” 崔琰眉头一挑,神色一凛,但很快便叹道:“随你们吧,反正你们都是黄巾出身,兵权也大多在你们这些黄巾旧部手中捏着,只要能让冀州和青州的百姓继续过着安慰日子,这天下便随你们去闹好了。” 感受到崔琰话语中的无奈,李巡不由一笑道:“放心吧,使君大人不会有事的!” “你为何会如此断定?”崔琰疑惑道。 李巡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高台上的南华老仙。 崔琰多少知道一些南华老仙的事情,毕竟修筑观星台和道观的费用都是从州府府库里出的,作为信都主簿,崔琰得批条子。 李巡和崔琰得知使君遇刺的事情没多久,南华老仙便通过密侦司安插在道观的密谍找到了李巡,说张使君有难,若要救张使君速调护卫来观星台,保证他们顺利施救。 崔琰是知道这件事的,也知道李巡亲自来北山坐镇,所以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便来找李巡打探消息,毕竟京县那边若有飞鸽传书过来,也都会先到内卫府,然后再由专人直接送到长史李巡的手中。 崔琰看了一眼观星台上正在诵经的南华老仙,不由怀疑道:“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真能救使君大人?” 李巡淡淡道:“要护卫这些道士施法,有我密侦司的百八十人足矣,你可知我为何要调城防营的两千甲士至此。” “为何?” 李巡嘴角一咧道: “我要让南华老仙知道,若使君大人真出了意外,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给使君大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