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凶猛:这个家我败定了李长空李逐峰》 第1章:败家子 李长空看了看天边晚霞,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地契,有些惆怅。 今天已经是他穿越过来的第二天,穿越身份很不错,大乾王朝武陵侯府世子。 大乾这个王朝在华夏历史上并未出现过,所以大概是在平行世界。 本来对于穿越这件事,李长空是完全不慌的。 前世作为考古专业研究生毕业的他,虽然毕业即失业,狗屁工作找不着。 但这专业放在穿越人士身上,那可就是王牌专业。 凭借自己熟知的各种历史文化和后现代知识,在这么个平行世界的朝代活下来,那不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大乾王朝位于大陆正东方,依山傍水,边境地势险要,国力也算强盛。 只要当朝统治者不乱来,至少几十年内是没什么亡国危机的。 而这些年来,武陵侯府虽说相对落魄,比不上其他侯爵,甚至比不上显贵些的伯爵。 但不管怎么着,这侯爵的爵位在这摆着。 李长空还是世子,等他爹李逐峰百年之后,靠着这么个爵位坐吃山空也饿不死。 怎么看,都算得上黄金开局。 可偏偏,原身不是个东西! 号称大乾第一纨绔兼病秧子兼败家子。 这些年来,仗着武陵侯的溺爱,在乾都可谓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名声极其恶劣! 府里头的钱财,更是一散一大把,人称乾都散财童子是也。 最可恨的是,就在他穿越来的那一天,原身被都城伯哄骗,花了足足五万两白银,买下了西山一大片荒无人烟之地。 李长空特意研究过大乾的汇率,发现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后世七百块人民币的购买力。 五万两银子什么概念? 三千五百万啊! 这么多钱,李长空上辈子都没见过,就被这败家子一个眨眼的功夫败了个精光。 这大乾第一败家子的名头真是实至名归。 最最关键的是,五万两银子怕是只有那些个如日中天的显赫侯府才能拿的出来。 武陵侯府已经落魄,哪能拿的出来这么些银子? 所以,原身还在钱肆,也就是大乾的高利贷机构,借贷了足足两万两白银。 也就是说,短短一天之间,武陵侯府就从原本的小有资产,到倾家荡产,还欠了足足两万两银子的外债! 而原身在清醒过来之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捅了多大的娄子,再加上本就身体不好,患有脑疾。 第2章:慈父 “造孽啊!”武陵侯府内,传出来李逐峰声震瓦利的嚎叫。 “长风,你老实跟爹说,到底惹了什么祸事,爹…爹不怪你。” “这些都是祖宗家当,卖不得,得追回来。” 李长空见状,知道事已至此,怕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如实说道:“也没怎么,就是花了些银子,买了块地。” 李逐峰闻言,顿时缓了过来。 买地好啊!这年头最保值的东西,那不就是地吗? 甭管花多少钱,只要是买地,那就指定亏不了。 “花了多少银子,买了多少地?” “五万多两银子。” “五……五万多两!”李逐峰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声震瓦砾:“家里哪来这么多银子?” “还找钱肆贷了两万两。” 李逐峰面色有些难看,只能不断地在心中自我安慰。 买地而已,就算花的银子多了些,又能如何? 这年头地还能贬值不成?无非就是买得少了些,吃了些亏。 五万两银子听着吓人,其实损失也没那么大。 “买了多少亩?” “三千多亩!” 轰! 李逐峰闻言,只觉一股难言的欣喜自心底蔓延而出,传遍胸腔。 就连身子都轻快不少。 三千多亩地!五万两银子,这笔买卖不亏呀! 何止不亏,甚至还小有盈余。 好家伙,我儿还是个营商的天才不成?33qxs.m “好啊!做得好啊!是爹错怪你了,五万两银子就能买到三千多亩地,是你的本事。” “这地在何处,改日领爹去看看。” “西山……” 西山二字一经出口,李逐峰脸上的喜悦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语气颤颤巍巍地说:“儿啊,你没说错吧?” “没说错,就是西山。” 李逐峰脸上的惊恐变成了绝望。 西山是有三千多亩地不假,但那就是个荒山,三千多亩全是荒地。 杂草丛生,荆棘遍地,压根种不了粮食。 这种不了粮食的地,他再多也是废地! 全部的家当,再加上两万两银子的外债,只换回来三千亩废地。 第3章:豨莶草 李长空注意到了甄健的神色,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杂草,而是豨莶草。” “其根茎可以入药,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祛除风湿之效。” “而且生命力极强,即便在贫瘠之地,也能大量生长,就比如西山!” “刚才一路走来,我已经观察过,豨莶草的数量不在少数。” “这…能行吗?”甄健还是有点狐疑,少爷什么时候还懂医学了,而且豨莶草这玩意,他活了这么久,也没听过中药里头有这么一味药。 要不还是等老爷胁迫都城伯就范吧。 “只凭药草当然不行,我们还得做出来成药!” “成药?少爷你还会制药?” “略知一二。”实际上,只是恰好知道豨莶草怎么制药罢了。 李长空穿越前恰好读过《张氏医通》,其乃清朝张璐撰于康熙三十四年所著,是一部以杂病为主的综合性医书。 其中就明确记载了一味名为豨莶膏的药方。 主药材为豨莶草,当归,芍药,川乌,羌活,防风等。 如果李长空记得没错的话,除了豨莶草,其余药材在大乾都属于常见之物,并不难寻。 所以把豨莶膏做出来,应该不难。 而在《张氏医通》的记载中,豨莶膏对于治疗风湿麻痹,活血化瘀等症状有奇效。 在当时应用广泛。 所以,这味药要是制作出来,只要乾都的医馆识货,李长空觉得卖钱应该不难,难的是如何卖大钱。 这就要好好规划一番了。 “少爷,就算这药草真的那么有用,可万一别的地方也长着呢?” “人家不一定会买咱的呀,人家也可能上山挖。”甄健如是说道,他还是觉得这主意不怎么靠谱。 李长空闻言,顿时露出灿烂微笑,搭着甄健的肩膀道:“这就要你帮忙了。” 甄健对这样的少爷有些害怕,连忙表态:“只要少爷您开口,上刀山也好,下油锅也罢,小的绝不皱一下眉头。但您能不能别这样笑,小的害怕。” 李长空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心道自己笑得这么虚伪不成? “倒也不用上刀山下油锅,只是要你找人,把乾都城里里外外都走上一圈,看看哪里的地界还长着这种草药,如果有,统统都给我连根拔了。” “明白没?” 甄健一听,顿时点头如捣蒜。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就这,自己做起来绝不含糊! “很好,记得要连根拔,这种草药生命力很顽强,但凡留个根,说不定来年都能再长出来。” “好嘞,我办事,少爷你放心。” “还有一件事,在西山上多采些这样的草药回去,然后买上当归,芍药,川乌,羌活,防风。少爷我要制药!” “明…明白。”甄健虽然依旧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但还是应允下来,顶多等回府了向老爷禀报就是。 “好,打道回府!” 等两人回到武陵侯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一进门就见李逐峰坐在正堂的板凳上,背影萧瑟。 “爹,我回来了。” 李逐峰听见声音,顿时转过头来,掩饰住脸上落寞,挤出笑容道:“我儿回来了,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能做好。” “爹,我已经找到赚钱的法子了,西山上长着大片大片的草药,咱们的外债有着落了,您不必再为此忧心。”李长空没在乎吃饭的事,直接把自己在西山的发现说了出来。 谁承想李逐峰压根就没当回事,笑着点了点头,敷衍道:“好说好说,咱们先吃饭。”33qxs.m 李长空见状,无奈叹息一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能在李逐峰心中早已标定,自家儿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惹祸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又怎么会有能赚来五万两银子的本事。 事实上,李逐峰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西山那等荒芜之地,能长出漫山遍野的草药?这不扯淡嘛。 估计是这傻孩子没分清什么是草药,什么是杂草。 不过能有这份心,也是极好的。 长风虽说傻是傻了点,但想来是极孝顺的。 “好,吃饭吃饭。”李长空也不多做解释,等到时候真赚到了银子,老爹自然会相信他的本事。 吃完饭后,李长空把杨管家独自叫进屋里,询问道:“今天去都城伯府情况是不是不大理想?我爹怎么回来之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 杨管家闻言,顿时叹息一声,道出了实情。 “少爷你是不知道,那都城伯嚣张至极,口口声声称,自己凭本事赚的银子,凭什么还。” “说什么就是闹到圣上跟前,他也不见得有半点理亏。” “还特意在老爷面前用清水洗了脖子,说等着老爷的刀来砍杀。” “同为勋贵,老爷又不能真杀了那都城伯,自然是被气得一肚子气。” 李长空闻言,顿时了然。 都城伯他不算了解,但也知道,视钱如命! 平日里以吝啬著称,更是有大乾铁公鸡之称。 想要从他身上要到钱财,怕是比登天还难。 原身也是脑子有问题,偏偏和这等人厮混在一起,惹下这天大的祸患。 偏偏有一点人家说得没错,这花五万两买地的事儿,是当初原身白纸黑字签的契书,就算真得上达天听,闹到圣上跟前,也是人家有理。 钱是你儿子给我的,地我也卖了,白纸黑字的买卖,你提刀上门是几个意思? 说不定人家还能反手告李逐峰一个私闯都城伯府之罪。 这个亏,八成只能暂且忍下,以后再找机会,把面子里子都找回来。 至少武陵侯府和都城伯府的梁子是结下了。 “好,我知晓了,去看看甄健回来没有,回来了让他快些把药材送到我屋里来。” 杨管家闻言应允,心中却打起了鼓,难不成少爷真要制药? 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活计啊。 君不见那些个皓首白头的老医师,行医问药了大半辈子,也不见得能制出一款新药来。 少爷这年纪轻轻的,还从未接触过医学,想要制药,着实有些…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过…唉,算了,只要少爷安静在府里头待着,莫要出去祸害人,就已经是幸事了。 杨管家即刻退去,去找甄健。 第4章:纨绔出街 甄健很快就被杨管家找来,而且带来了李长空需要的药材。 李长空清点之后,发现当归,芍药,川乌,羌活,防风什么的都在,而且品相都还不错,当下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甄健看着自家少爷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却打起鼓来,这能行吗? 甭说少爷不会制药,就算会制药,又能如何? 乾都的医馆不在少数,能活血化瘀,治风湿骨痛的膏药更是常见得紧。 人家凭什么买咱们这一款? 李长空把甄健的模样看在心里,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便招了招手,道:“过来。” 甄健闻言,立刻小跑着走到李长空跟前。 李长空便压低声音,耳语几句:“你去找个人,先这样...,再那样...” “明白了吗?” 甄健闻言,眼眸陡然放大,瞳孔收缩,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能这样?” “我们只是做了合理的宣传,又不是拿刀架在百姓脖子上逼他们买,怎么就不能这样了?” 听见这话,甄健沉默了,良久之后,硬是憋出一句:“少爷说得有道理。” “知道就好,快些去办,切莫走漏了风声。” “少爷放心,小的办事一向稳妥。”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摆手。 甄健见状,立刻识趣地退出房门,心情亢奋。 这下子,说不定那五万两银子还真有点指望。 屋内,李长空看着在案牍上整齐摆放的药材,开始回忆起豨莶膏的做法。 当年写硕士论文的时候,这些典籍是看了一遍又一遍,被折磨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不过好处就是,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一些内容也像是印在脑海中一般,很难忘却。 即便有所忘却,稍作回忆,便能记忆起来。 毕竟,论背书,怕是没几个专业能比得过考古,医学生除外。 李长空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开始一点点处理各种药材。 ……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李长空就带着甄健上了街。 这乾都城的布局,分为内外两城。 内城便是皇宫,坐落于北方,被四方宫门环顾,进可攻退可守。 其余区域,则被划分为东、西、南三坊。 南方太平坊寓意着太平,医馆酒肆众多,各种产业更是不计其数。 虽说和东西两坊的经济水平有些差距,但中心区域依旧繁华。 太平坊,也正是李长空此行的目的地! 太平坊的中心区域名为南和巷,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走街串巷者,摆摊吆喝者,不计其数。 李长空直接走到整条街的最中心区域,租下一个摊子,放好躺椅,随后整个人便往上一躺,晒起了太阳。 一旁的甄健则扯开嗓子,卖力叫喊起来。 甄健谐音真贱,在家里头属老幺,生他那年,庄稼收成不好,又赶上闹饥荒。 所以取了这么个贱名,好养活。 但后来实在是养不活,再加上这孩子打小嗓门就大,而且还十分尖锐。 家里头就想着要不割了送进宫里头当个太监?好歹能混条活路,总比饿死强。 但甄健死活不肯割,便绝了做太监的念头,自己上街卖身。 被李逐峰瞧见,觉着不错,就买成了家奴,带回府里做事。 虽说这太监没做成,但甄健的大嗓门却保留了下来。 这么一喊,瞬间盖过周围的叫卖声,吸引了大半条街上的行人。 “南来的北往的,都来瞧一瞧,看一看!” “武陵侯府神药,专治活血化瘀,风湿骨痛!” “原价三两银子九百九十九枚铜钱,现在不要三两银子,不要二两银子,只要一吊钱!” “要是药不灵,我们全额退款!” “一吊钱,保管叫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新颖的广告词,再加上甄健的大嗓门,别说让行人驻足了,就连一些同样在摆摊的摊主,也是瞠目结舌。 心中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还能这样吆喝? 这一连串的吆喝过后,摊位前直接围了一大堆人。 见状,甄健急忙道:“诸位,家里头可有腿脚不便,一到下雨天便疼痛难耐,来试试我们家这灵药,只要一吊钱。” “这可是我们侯爷从陈国边境带回来的灵药,高人所制,保管有效。”彡彡訁凊 众人闻言,都有些意动。 这些年来,大乾和南边的陈国摩擦不断。家里头的男丁大多都上过战场,一身的伤病,谁家还没几个腿脚不便的? 一到下雨天,那真是哀嚎声连天,滋味真不好受。 要是真有效果,这一吊钱的价格,倒是也不算太贵,要不... 就在众人纷纷审视腰包,准备掏钱的时候,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看阁下身后那位公子有些面熟,莫不是武陵侯府家的那位世子?” 甄健听见这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扭头看向自家少爷,不知如何是好。 李长空则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身上灰尘,站起身来,大大方方承认:“不错,我就是武陵侯府世子,但这药是我爹从边疆战场上带回来的,对活血化瘀,风湿骨痛有奇效。我爹这个人呢,心善!” “想着把这方子传扬出去,惠及于民。你们若是信,那便买,不信,那便算了。” 说着又躺了回去,优哉游哉。 众人闻言,颇有些面面相觑。 要是别人这么说,他们铁定相信。 毕竟武陵侯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但他这个儿子...,作为乾都城里有名的纨绔,不但不学无术,而且脑子还不怎么好使。 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先前就听说他花了足足五万两银子买下西山的三千亩荒地。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这所谓的卖药...该不会是在拿假药寻我们开心吧? 就算真买到了假药,人家有武陵侯府撑腰,自己这些平头百姓,还真能把人家怎么样不成?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身后一道雄浑声音响起:“都让开!” 来人身高九尺,手持大刀,满脸横肉。 在整个乾都绿林圈子都算有些名声,是个好勇斗狠的好手。 人称大刀王五是也。 众人见状,也认出了王五,纷纷让出路来。 “这不是王五吗?他来干什么?年轻力壮的,难不成腿脚也不舒服?” “看不出来,莫要多说,有这王五做出头鸟也好,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第5章:卖药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五径直走到李长空身前,弯腰俯首,做出一副恭敬样子。 “家父年迈,腿脚素有顽疾,一到雨天,便阴寒至极,疼痛难忍。” “幸得公子垂怜,赐下灵药,家父用过之后。” “真神了,多年以来的顽疾,竟在短短几日之内恢复如初!” “王五虽于绿林厮混,但也晓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今日特来感谢公子。” “今后若有驱驰,公子招呼一声便是,王五绝不说个不字。” 王五语气诚恳,神情真挚,如是说道。 李长空见状急忙起身,扶起王五,故作大声道:“壮士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爹的功劳。药是他从陈国边境带回来的,我做的倒是无足挂齿,只要药灵便好,免得让别人说我李家卖假药。” 王五闻言,哪里还不知道李长空的言外之意,急忙点头如捣蒜道:“灵!短短数日,就治好了我爹十几年的顽疾,这药若是不灵,天底下怕是就没有灵的药了。” 一旁的甄健闻言,顿时嘴角微扬。 没错,这个大刀王五就是之前少爷让他找的托。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演得还挺像。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见人群中再次传来窃窃私语。 “这王五的爹不是王家老汉吗?也没听说他有十几年的腿脚顽疾啊。” “这...他们不会是在演戏,故意哄骗我等吧?” “荒谬!我王五行事,一生光明磊落,怎会背弃信义,哄骗你等?”王五闻言,直接甩开膀子说瞎话,毫无心理负担。 毕竟,谁让武陵侯府给了银子呢?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依旧不怎么相信。 这话要是什么有信义的读书人说也就罢了,那群人把自身信义看得比天还高,自然不会轻易说瞎话哄骗于人。 但你一个于绿林厮混的强人,信义又能值得了几钱银子? 想要让众人信服,明显不够。 气氛一时间就这么僵住,甄健心中暗暗发急。 现在的人不好骗呐,连托都哄不住了。 唯独李长空,依旧一副老神在在,成竹在胸的样子。 毕竟,谁说托只能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片刻后,又有人来了。 “让一让,给老婆子让一让。”嘶哑苍老的声音自人群后方传来,众人闻言,纷纷自觉让开道路。 而说话之人也映入李长空眼帘。 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叟,拄着拐杖,身上衣物洗的发白,有些破旧,却并不脏。 “老婆子来给恩公谢恩了。” 老叟走上前去,等认出眼前人是李长空无疑后,身躯便开始颤抖起来,眼看就要跪下。 李长空立刻起身,扶起老叟。 毕竟是长者,让她这么下跪,李长空觉得受之有愧。 人群见状,再度议论纷纷,而这一次,声浪明显要大上许多。 “这不是城南的陈阿婆吗?家里头丈夫和儿子都从军死在了战场上,自身又腿脚不好,一个人孤苦无依十几年,一到下雨天就疼得要命。” “现在...现在竟然能下地走路了!” “莫非,这就是那灵药的效果?” “真的假的啊?陈阿婆,你为何能下地走路了,可是用了这武陵侯府的灵药?”有人依旧不信,干脆当着陈阿婆面直接出声询问。 这老婆子孑然一身,眼看着也没几年活头了,武陵侯府就算威胁,只怕也没什么好威胁的。 所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八成是真话。 陈阿婆的耳朵好像不怎么灵光,那人又问了一遍,才点了点头,无比肯定道:“那是当然,我这样的糟老婆子,怕是也没几年活头了,也就恩公心善,还给我用这样好的灵药。” “短短几天工夫,这腿脚就再也不疼了。” “否则,老婆子我莫说来感谢恩公,怕是连床也下不了。” 众人闻言,纷纷咽了口唾沫。 这武陵侯府的灵药,竟然是真的! 而不是那个不靠谱的纨绔用来打趣众人的假药! 陈阿婆就住在太平坊,距离南和巷不远,平日里大多数人都见过,知道她腿脚有多不便。 若是晴天还好,尚可出街行走。 可若是阴雨天气,那便真的是下床都难。 有人甚至感慨,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临老了还要这样遭罪,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如今用了那灵药,多年的顽疾竟然真就好了! 这样的熟悉之人现身说法,最为打动人心。 若是刚才众人还在迟疑,揣测王五是不是托。那么在陈阿婆现身说法后,这样的迟疑便荡然无存! 陈阿婆那么重的腿伤都能治好,我家阿爹可没这么严重,那自然也能治好! “给我来一瓶!”有人想清楚之后,直接上前,甩出一吊钱,大声喊道。 这一喊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围观的众人纷纷上前,直接甩出银钱,抢购起来。 甄健闻言,咽了口唾沫,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立刻上前招呼起来。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 片刻之后,李长空今天带来的五十瓶豨莶膏直接被抢购一空。 无奈之下,他只好站起身来,保证道:“诸位放心,这灵药我们武陵侯府有的是,没抢到的不用担心。” “明天还是这个点,同样的地方,我会带来更多的灵药供大家抢购!” 听见明天还有,没抢到的群众这才作罢,颇为遗憾地离去。 同时心中默默打定主意,明儿个一定要赶早。 最好天亮前就等在这,等那纨绔一到,就出高价买下他所有的灵药。 毕竟这样好的东西,以后怕是不好抢,提前囤一些在手中,才能有备无患。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李长空这才伸了伸懒腰,先把陈阿婆送回了家,这才打道回府。 没错,陈阿婆也是托。 不过和王五不同的是,陈阿婆是豨莶膏的切实体验者。 是真的能证明豨莶膏效果的托儿,算是半个用户。 再加上和民众熟识,这才能迅速取得广大民众的信任,成功把药卖出去。 最难的永远是第一步,现在第一步已经成功走了出去,接下来就要简单的多了。 若是操作的好,把五万两银子连本带利赚回来,应该问题不大。 第6章:都城伯 第二天,李长空和甄健直接带了一百瓶豨莶膏上街。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直接被哄抢一空。 这样的情况,甚至比李长空预想中的还要火爆一些。 问了一下才知道,豨莶膏的效果确实好! 其实,这豨莶膏本就是在《张氏医通》中记载的药方。 而《张氏医通》是什么朝代的医书? 清朝的! 其中的一些医学成果,起码领先大乾医学界上百年! 风湿骨痛也算得上老毛病了,而乾人的应对之策,要么硬抗,要么针灸按摩。 专门用来治疗风湿骨痛的药物,不能说没有,但绝对称得上是稀少,而且效果堪忧。 所以豨莶膏之所以能火,一方面是自身素质确实过硬,另一方面,就是全靠同行衬托了。 就这样,豨莶膏连续爆火了七天。 除了第二天将每日的售卖量增长到一百瓶外,之后几天,则始终维持在一百瓶,纹丝不动。 看得甄健是干着急,心说少爷好不容易想出来个能挣钱的法子,怎么就不好好卖呢? 这一天卖一百瓶,一瓶一吊钱,也就是一两银子,那一天下来就是一百两银子。 看似不少,但如果刨去支出,净利润也就五十两银子左右。 武陵侯府足足亏欠了钱肆两万两银子,这钱可是要在中秋之前还清的,这可没剩多少日子了。 甄健急,李长空却丝毫不急。 因为他就从未想过只凭卖药在短时间内挣回这五万两银子。 他想卖的,是药方! 而药方想要卖出一个好价钱,就必须得让人看到这药的效果! 现在效果就很好! 豨莶膏在药市上可谓一药难求,李长空是每瓶药只卖一两银子不错。 但架不住物以稀为贵呀! 在某些人有意无意的炒作之下,豨莶膏的市价足足上涨了五倍,来到了五两银子一瓶! 什么概念? 已经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三口之家半个月的开支了。 就为买一瓶药? 着实是有些奢侈了。 但当一个东西越是稀少,越是奢侈,人们就越是追捧。 豨莶膏便是如此。 亦或者说,这也算一种饥饿营销? 总之不论什么手段,李长空的目的达到了。 豨莶膏彻底火遍了太平坊。 每家每户,就算没用过,但多多少少也听说过。 …… 太平坊医馆繁多,不胜枚举。 但若论规模,则以两家为最。 悬壶居和济世堂! 这两家的来头都不小,悬壶居是当朝伯爵都城伯名下的产业,背后有王侯撑腰。 寻常医馆,不敢招惹。 至于济世堂,其背后的东家究竟是谁,这么些年来,倒也没个准信。 不过至少背景不比都城伯差就是,否则也不至于和悬壶居针锋相对如此多年。 某日正午,都城伯府。 都城伯正吃着三菜一汤,心里头美滋滋的。 于他这等吝啬之人而言,这已经是难得的盛宴了。 若非前些日子从武陵侯那蠢笨如猪的儿子身上活生生坑骗了五万两银子来,心里实在欢喜得紧,他是绝不会这般奢侈的。 然而吃到一半,穿着寒酸,衣服上甚至打着补丁的管家进来了。 都城伯府的管家,按理来说是个肥差。 就算不能富得流油,但也绝不至于穿打了补丁的衣物。 但...依照都城伯这吝啬的性子,要是府里管家当真穿上上好的丝绸,怕是少不得要被克扣例钱。 能让你在伯府里做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还想要例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总之,在都城伯府,里里外外的下人,就不能过得比他这个当主子的好。 至少明面上不能。 看着管家一脸苦相,都城伯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骂道:“看你这副穷酸相,老爷我就知道准没好事,莫不是来找我借银子?” 管家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于心中腹诽:“来找你借银子?我莫不是脑袋坏掉了?” “前些日子人家武陵侯提着刀上门,不也没能从你这要走半个铜板?” 见都城伯的目光越发锐利起来,管家急忙收敛心中想法,毕恭毕敬道:“老爷,小的怎么敢贪图您的银子。” “是悬壶居那边,出了问题。” “这些天以来,客人少得可怜。” “若是长此以往,这个月怕是要少上上千两银子。” “上千两银子?”都城伯一听见这话,顿时心疼的厉害。 仿佛那不是上千两银子,而是他的命! “老爷我是天生的富贵命,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莫不是你中饱私囊,欺上瞒下,在这哄骗于我?”都城伯小眼睛滴溜一转,射出凶光。 管家闻言,吓了一跳,急忙道出实情。 “老爷,真不是我的错。就在前几日,太平坊的药市上冒出来一种新药,说是治骨痛有奇效,足足值五两银子一瓶。” “大家伙都去买这新药了,对咱们悬壶居针灸按摩的大夫似是不怎么感冒。” 都城伯一听,懵了。 他就有骨痛的老毛病,一到下雨天就疼得满床打滚。 后来请来会针灸推拿的大夫,每月做上那么两三次,便要舒畅得多。 他嗅到了这里头的巨大商机,于是心一狠,花了大把的银子,开了悬壶居。 除了卖药材之外,主打的就是请来清一色会针灸会推拿的大夫,给客人按摩。 旁人买药也不过是一锤子买卖,他这个却是长年累月的买卖,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 可现在...这什么新药不是断他财路吗? 这是要他的命啊! “算命的说老爷我天生的富贵面相,怎地也会遭此一劫。”都城伯两条眉如蚯蚓般皱起,脸上写满了纠结。 “你且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管家闻言,也不含糊,直接道:“老爷,既然这新药这么好用,咱们给它的方子买下来不就是了?” 都城伯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倒是个好主意。 只是转眼间便又纠结起来,道:“这要花不少银子吧?” “我的老爷哟,这银子花得再多,也是一锤子买卖。悬壶居的生意要是没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买卖。” 都城伯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这些年来悬壶居给他赚的银子可不少,要是真没了,那可就要夭寿了。 于是便肉痛道:“那便买吧。” “这药,是何人所卖?” “武陵侯府世子,李长空。” 都城伯闻言,顿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7章:都城伯登门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都城伯的脸上,迅速爬满了惊喜! 好啊! 真是好啊! 这李家的傻儿子真是自己的福星。 这药方若是在别人手里,少不得要花个几万两银子买回来。 可偏偏落在这么个傻子手里。 上次自己可是空手套白狼,只略施小计,就从对方手中赚来了五万两白银。 这一回,再把那方子也赚来,应当不难。 大不了,给他几百两银子,让他乐呵乐呵。 “福星啊福星,原来老爷我的富贵命应在你这!”都城伯喜上眉梢,迅速道:“备马,立刻去武陵侯府。” 管家闻言一愣,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要不还是等武陵侯不在府中的时候再去?” 都城伯被这么一说,瞬间清醒过来,想起上次武陵侯那厮提刀威胁他还钱来着。 这是个狠人,不宜过度激怒,否则…万一惹急了人家,当真提刀给你砍了怎么办? 老爷我这么大的家业,可万万不能就这么去了。 “你说得有理,那就…再等几天。” 都城伯选择了从心。 之前他虽说也能和武陵侯硬刚,但那是人家要让他还钱。 可...凭本事坑来的银子,凭什么要还? 你这跟抢钱何异? 而于都城伯而言,抢其钱财,无异于害其性命。 人家都要害自己性命了,自然不能再认怂。 现在情况便又有所不同,是自己去坑人家的银子,害人家的性命,自然要小心为妙。 ……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 这一天,武陵侯李逐峰突然被传旨唤入宫中,大抵是有要事相商。 看这架势,没数个时辰,怕是轻易不会回来。 消息传到都城伯耳中,一连忍耐了数日之久的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 急匆匆地备马往武陵侯府赶。 这些天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煎熬。 毕竟,多拖一天,悬壶居就多损失一天的银钱。 这不是在害他的性命吗? …… 武陵侯府,甄健准备好了行囊,放入约莫一百瓶的豨莶膏,就要出门买药。 卖药是个体力活儿,起早贪黑。 少爷是金枝玉叶,怎能受得了这般的苦? 自然是由他甄健来代劳。 然而还没等他出门,就听见门外传来阵阵喧嚣。 “我是都城伯,来找你们家少爷有大事。” “莫要阻拦,让我速速进去。否则若是误了大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甄健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都城伯这个名字,这些日子以来,差点成了武陵侯府的梦魇。 但凡是武陵侯府的下人,听到这三个字,无不愤恨。 用三千亩荒地,足足骗了他们家少爷五万两白银!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现在倒好,还敢来? 甄健颇有些义愤填膺,但人家毕竟是伯爵,自己一介奴仆,就算再怎么愤怒,又能怎么样呢? 恶仆欺客,放在哪,可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和他一样,杨管家虽说同样愤慨。 但只是一介管家,阻拦不了都城伯入府。 在对方的一再要求兼恐吓下,只得开门。 就这样,都城伯喜上眉梢地进了门。 大喊道:“大侄子?大侄子你在何处啊?你钱叔来看你了。” 都城伯本名钱自来,倒也称得上是名副其实。 正在庭院中午休的李长空闻言,顿时眉头紧皱,爬下自制吊床,怒道:“那个不长眼的,打扰本少爷午休?” 都城伯一听,立刻腆着脸上前,道:“大侄子,是你钱叔我呀!” “我有发财的大买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 李长空闻言,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哪里还不知道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 于是做出一副好奇模样,道:“大买卖?什么样的大买卖?” “药方啊!我听说贤侄这些时日以来得了个药方,名为豨莶膏,治骨痛屡有奇效。” “这方子不知从何而来呀?” 都城伯是打心眼里不相信这神乎其神的药方是这二傻子捣鼓出来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 李长空心知肚明,装作一副老实巴交模样,道:“我爹从边疆战场上带回来的,据说是灵药,自然屡有奇效。” 都城伯一听,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 是李逐峰弄来的就好! 李逐峰的名声可比他这个不着调的儿子靠谱多了。 “那贤侄有没有兴趣,把这药方卖给我。”都城伯搓了搓手,眼里险些冒出绿光来。 甄健和杨管家一听,顿时就急了。 豨莶膏虽说没有大规模售卖,一天只卖一百瓶,但好歹也有一百两银子的收入啊! 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千两白银! 这对于如今的武陵侯府而言,称得上是救命稻草了。 总不能全府上下几十号人,就指着老爷那点例钱过活吧? 这方子要是买了,他们以后要怎么活? “少爷!三思啊!”杨管家苦口婆心。 甄健就直接得多了,不再顾忌自己的奴仆身份,张口便道:“少爷,这姓钱的没安好心,他就是来谋夺咱们方子的!” 都城伯一听,顿时便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险些原地起跳:“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我钱某在乾都城素有贤名,岂会为了区区几两碎银去坑骗贤侄,夺他的方子?” “你若是再如此诽谤,可要小心我报官抓你!” 都城伯言辞俱厉,指着甄健,状似威胁。 甄健闻言,缩了缩脖子,似乎真被他吓到了,可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这属黄鼠狼的,给鸡拜年,岂能安了什么好心。” 都城伯却全然不在乎他的嘀咕,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武陵侯府,李逐峰不在家,那李长空就是一家之主。 只要获取了他的同意,那这方子,便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最好是能签个字画个押什么的,否则等那李逐峰回到家来,怕不是又要做那耍赖的泼皮。 好歹也是个侯爷,当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贤侄,你想想,这方子现在是卖得不错。但咱们做生意不能只顾眼前利,目光得放长远些。” “要是过些日子,大家伙的病都好了,不买你这方子了,你该当如何是好啊?” “依我看,倒不如把这方子做一锤子买卖,卖给我。” “这样一来,贤侄既得了一笔银钱,今后又再不必为这等烦心事操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都城伯越说越起劲,觉得自己这一番话很有说服力。 李长空听了,果然点了点头,脱口而出:“此计甚妙!” 第8章:戏耍 都城伯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好似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一般。 甄健和杨管家闻言,则是心如死灰。 完了,少爷又犯病了。 不行,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都城伯带走这方子。 否则等老爷回来,该如何交代? 少爷不懂事,他们也跟着不懂事不成?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言劝谏,就听李长空不紧不慢地道: “但是我这个人只做大买卖,都城伯的诚意要是不够,那便不用谈了。” 都城伯闻言,微微一愣。 他怎么感觉这傻子有些不一样了,这是在跟他...要价? 虽说对于这种变化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药方就在眼前,都城伯也就不去细想,而是直接道:“好说好说,我为人向来公正,还会亏待了贤侄不成?” “这方子,我出三千两,如何?” 甄健和杨管家闻言,顿时怒火中烧,看着都城伯的眼神中凶光满满,简直恨不得吃了他。 三千两,也不过就是三千瓶豨莶膏罢了。 若是按照市价上五两银子一瓶豨莶膏来算,则顶多只值当六百瓶而已。 这是他们不过五六天的工夫就能赚到的银钱,现在对方却想用这笔银子直接把药方给买下来。 欺人太甚,当真是欺人太甚! 难怪他要挑着老爷不在的时候上门,要是老爷还在,听见这话,不得活劈了这厮? 少爷可不能犯傻,这价钱可千万不能卖。 霎时间,两人的心便悬了起来。 反观都城伯,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对李长空也算是了解,觉得三千两差不多能行,这才报的价。 谁承想,李长空故作姿态,思索一阵后,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都城伯闻言,顿时愣住,颇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故作轻松道:“贤侄啊,三千两已经不少了。” “你真当你这药能卖上一个月不成?” “若是等这股风头过了,这方子怕是半个铜板都不值。” “也就我心善,见不得贤侄你吃亏,这才出这样高的价钱。” “这样好了,我再加五百两,三千五百两!如何?” 李长空闻言,依旧摇了摇头,道:“不行。” 甄健和杨管家见状,颇有些喜出望外。 没承想,这一次少爷意外地给力,竟能坚持如此之久。 反观都城伯,脸色却是难看了起来。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方子,没承想这傻小子油盐不进。 “那贤侄开个价,只要不过分,就都有的商量。”都城伯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来。 李长空闻言,倒是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反问道:“前些日子,我花了五万两银子从世叔这买了足足三千亩地。世叔觉得,这可算是大买卖?” 都城伯一听,本能地就想说当然是。若是五万两银子还不算是大买卖,那什么才是大买卖? 但转念一想,今儿个这傻小子意外地聪明,这里头怕是有坑。 于是便果断摇了摇头,道:“算不得算不得,区区五万两银子而已,算得了什么?” “武陵侯府家大业大,莫说是五万两银子,便是五十万两银子,怕是都能一声不吭地拿出来,那才叫做大买卖。” 甄健和杨管家一听,吓得冷汗直流。 五万两银子已经是府里头的极限了,但听都城伯这意思,他还想坑骗五十万两不成?33qxs.m 那老爷可能就真要砍他的脑袋了。 谁承想,李长空闻言,却是嘴角微扬,竟鼓起掌来:“有道理,我就说我世叔和我一样,是要做大买卖的人,说的话就是有道理。” “区区五十万两,于我武陵侯府而言,确实算不了什么。世叔虽说只是伯爵,但想来三十万两应当是能拿得出来的。念在我们两家的情分上,这方子便三十万两便宜卖给世叔。” 听见这话,都城伯前一秒还喜上眉梢。 下一秒,那份喜悦便彻底僵住。花了良久,才理解李长空话里的意思。 倏地一声大叫起来,一蹦三尺高:“三十万两!三十万两!”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你莫不是要害我性命?” 这一刻的都城伯,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 就连甄健和杨管家也是面面相觑,三十万两,自己少爷也是真敢要价。 李长空闻言,顿作失望状,道:“看来世叔不是做大买卖的人,没这份魄力。” “那我便吃些亏,二十万两卖给世叔。” “世叔莫要再做小家子气,你看看我,一下子便给你减去了足足十万两。” 都城伯闻言,嘴角止不住地抽搐,脸上甚至已经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李长空一下子便宜了十万两,和他先前加价的五百两相比,确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生意不是这么做的,这方子就是算到顶,也不过几万两银子。 这混小子倒好,张口就是三十万。 也怪自己,刚才逞什么能,非要说五十万。 这一刻都城伯简直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冷静下来之后,他尴尬地咳嗽两声,道:“贤侄啊,刚才是世叔说错了。” “你知道三十万两有多少银子吗?怕是能堆成小山,得用房屋来装。” “世叔我过得向来清贫,怎么会有这般多的银子。” “三千五百里,不,四千两!我出整整四千两买下这方子!这已经是顶天的大买卖了!” “贤侄,你考虑一下?” 在都城伯满怀希冀的目光中,李长空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世叔,看在我们两家的面子上,我已经给你足足便宜了十万两。” “这样,我再做一回主,再给你便宜五万两。” “十五万两,不二价!” “若是世叔没有这个魄力,那就权当是我看错了人!” 都城伯闻言,只觉得胸口憋得慌,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十五万两,就买这么个方子,你当我跟你一样败家不成? 他铁青着脸开口:“你莫不是一直在耍我?” 李长空也乐了,讥讽道:“看来世叔也不聪明啊,怎么才发现?” 看见这般模样的李长空,都城伯是真的愣住了。 曾几何时,那样一个傻小子能做出这般讥讽的模样? 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第9章:定国公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都城伯脸色通红,整个人拔地而起,做怒吼状。 好似要用这副姿态震慑武陵侯府众人一般。 然而李长空却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甄健,没看见吗?世叔出不起银子,现在急着回府,还不快送世叔一程?” 甄健闻言,顿时会意,走到都城伯身前,伸出手来,不咸不淡地道:“伯爷,请吧。” 然而这副姿态落到都城伯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他紧咬牙关,恶狠狠道:“李长空,你莫不是当真以为这方子能给你们李家赚一辈子的银钱?” “等你走投无路的那一天,莫要来求我。” 放完狠话,都城伯转身就走。 他着实不愿意再在武陵侯府待上哪怕那么一刻钟,丢不起这人! 虽说同为勋贵,不好做得太过分。 但事已至此,李家和钱家怕是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面,今后再无缓和可能。 目睹着都城伯的离开,李长空却是冷笑一声。 他自然是未曾指望过能靠豨莶膏赚一辈子的银钱,但赚来五万两,想来是足够了。 悬壶居不行,还有济世堂。 亦或者说,李长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济世堂。 悬壶居背后的撑腰之人是都城伯,和这等有过间隙的人合作,李长空心里头不痛快。 而且据他所知,此人本就是个吝啬之人,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着实不是什么可靠的商业伙伴。 若是有一天,为了足够的银钱,暗地里捅你一刀,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济世堂... 别人不知道它背后的东家是谁,身为武陵侯府世子的李长空,心中却是门儿清。 而且,这东家和他爹还有几分交情,与此人合作,于情于理,都是当前的最佳选择。 不过,那位身份崇高,哪怕是李长空,等闲时候也求见不得,所以,还是得徐徐图之。 都城伯走后,没过多久。 李逐峰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好似是在路上听说了此事,所以回来的时候浑身煞气,大有一言不合就砍杀了都城伯泄愤的架势。 而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人。 五十来岁,身高九尺,浑身肌肉虬结,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尊铁塔一般,叫人心生畏惧。 正是大乾定国公——张勋! 大乾国公数量稀少,就那么几个。 而大多数都是世袭,唯独定国公张勋,是从死人堆里活生生杀出来的。 唯一一个凭借军功获封的国公,其含金量可见一斑。 而他,也是李长空的寻找之人。 济世堂的背后东家! 至于李逐峰是怎么和张勋搭上线的,也很简单。 两人是老乡,打小光屁股长大的玩伴。 后来一同参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 而张勋一直以来,都是李逐峰的顶头上司。 直到两人封了爵,这层关系才逐渐淡化,但感情还是留在心中的。 张勋隔三差五就要来武陵侯府找李逐峰喝酒,李长空本来准备在那个时候和张勋提议,将豨莶膏卖给济世堂。 但现在...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逐峰一回家,听完事情原委之后,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对着李长空道:“我儿总算是聪慧了一回,没有被都城伯那混账哄骗。” 这话说的跟我以前很蠢似的,好吧,原身确实很蠢。 李逐峰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张勋对李长空却无半点好脸色。 自家孩子虽说也有些不靠谱,但和这么个败家子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李也是家门不幸,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儿子。 李逐峰注意到张勋的脸色,顿时咳嗽两声,颇有些尴尬道:“长空,我和你张世伯还有些事要谈,你看是不是……” “我也有事要和张世伯谈。”李长空如是说道。 然而,还没等李逐峰说话,张勋便怒道:“这个混小子能有什么正事?等我和你爹谈完再说。” 好嘛,由于前身名声过于“响亮”,导致李长空在李逐峰的一众老兄弟面前也颇有些不受待见。 不过好在没有直接忽视自己的要求,李长空便道了一声好,随后回房。 “长空,近日来已经改了很多,你莫要这样说话。” “我不这样说话怎么说话?老李啊老李,不是我说你,你知不知道慈父多败儿的道理?” “依我看,长空本性倒是未必有多坏,如今这般不成器,就是你惯的!” “那能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就体弱多病,他娘怎么没的你又不是不清楚?还要我对他苛责有加不成?” 听见这话,张勋不说话了。 李逐峰之妻名唤范欣,乃是老卫国公之次女,称得上是将门虎女。 是在战场上能上马杀敌的存在。 在家里,又是秀外慧中,贤良淑德的主母,将偌大的武陵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世人无不夸赞。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范欣生李长空的时候,发生了些许意外。 人...没了。 李长空也因此受到影响,自小便体弱多病,且动不动就能做出些匪夷所思之举。 大致是出生时伤到了脑子。 这件事,是李逐峰心里永远的痛。 此时话题扯到这上面,哪怕是张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张勋的沉默让现场一时间陷入尴尬,良久之后,李逐峰才叹息一声,语气中透露着无奈与辛酸:“长空能长这么大,本就不容易。” “我也不指望他能光耀门楣,将来袭了我的爵,能无忧无虑过完这辈子便好。” 张勋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声。 李家,实属不易。 …… 李长空在自己厢房中左等右等,也不见张勋和李逐峰谈完,逐渐有些不耐烦。 干脆便出了房门,直奔正堂而去。 准备好好和张勋说道说道。 然而等到了正堂,还没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张勋的声音。 “今日面圣,你觉得如何?” “还行,阳城侯不曾与陈国交战,战绩也不如我,南下之人,应当是我了。”这是他爹李逐峰的声音。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好像还真是在商谈正事。 便也不急着进去,就在门外这么听了起来。 第10章:七万两 听见这话,张勋没有多说,只是嗤笑一声。 李逐峰闻言,顿时就不乐意了,道:“什么意思?难不成阳城侯那厮带兵打仗还能比我强不成?” 张勋闻言,摇了摇头,道:“你小子带兵打仗有一手,阳城侯自然是比不过你。” “但南下一行,能不能带兵打仗,重要吗?” 李逐峰闻言,沉默了。 大乾位于整片大陆的正东方,北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其上生活着身为游牧民族的蒙元人。 东方靠海。 西方则是一望无际的苍岚山脉,跨过山脉之后便是晋国。 而南方,则是陈国。 两者以湘江为天然屏障,划江而治。 不过近些年来,大乾和陈国在江域划分上起了冲突。 这才有了这次的南下之行。 不过,陈国的情况有些特殊。 陆军倒是还行,水军却是长年未曾训练,只会吃空饷,战斗力不足一提。 想要在湘江上和大乾硬碰硬,着实有些异想天开。 只怕就是陈国自己,也只是象征性地争一争,等战败之后,便顺其自然地让出一部分江域。 这样一来,既保存了实力,又让大乾看到了自身强硬的态度,避免了被进一步索取的结局。 可谓两全其美。 所以,所谓的南下之行,看似是行军打仗,实则,就是个收割战功的机会。 会不会打仗,还真不是那么重要。 而且人家阳城侯也不是真不会打仗,只是指挥军队,正儿八经地厮杀起来,没有李逐峰这般勇猛而已。 “就算如此,那凭什么不选我?”李逐峰有些想不通,虽说打仗厉害不是关键性因素,但至少也算是优点吧。 这么看下来,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优势的,怎地在张勋眼中,就这般希望渺茫? “呵,前些日子,长空是不是花了五万两银子买下西山的三千亩荒地?”张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李逐峰闻言,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你还提着刀,去了都城伯府,要人家把钱还回来?” “自然,总不能让他平白无故坑了我儿的银钱。” “钱要回来了?” “没有…”李逐峰瓮声瓮气,道:“说这些作甚,与南下之事有何干系?” “呵,你可知此事已经上达天听?” “上…上达天听?陛下日理万机,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当朝侯爵,提刀闯入伯爵府,没出什么事还好。你若是真把都城伯杀了,岂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看笑话?陛下又岂能不关注。” “知道了此事,自然也就知道了事情缘由,知道了长空往日里那些个荒唐行径。” “陛下当场大怒,直言子不教父之过。” “虽说未有后续,但只此一句,我便不看好你。” 李逐峰闻言,沉默了。 良久之后,猛灌一口酒,怒道:“罢了罢了,捡个军功而已,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喝酒喝酒!” 张勋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满满的酸意,若是平日里,他还能仗着国公之位帮衬一二。 可现在事情都闹到了陛下跟前,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只能无奈道:“出了这等事,谁叫你不早点与我言说,现在倒好,为时已晚。” “说那么多作甚,喝酒便是,你莫不是怕了?” “我能怕你?老子喝酒的时候,你怕不是还在喝奶。” …… 听到这里,李长空眉头微皱,微微叹息一声。 原身闯的祸事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大,这都上达天听了。 是真该死啊!哦,你已经死了,那没事儿了。 李长空不再隐藏身心,敲了敲门,大步踏入其中。 “长空?你怎么来了?”李逐峰有些错愕,急忙调整状态,避免在儿子面前显露出颓废之态。 李长空道:“我说了与张世伯有要事相谈,但父亲与世伯饮酒多时,却始终不曾传唤孩儿。” “孩儿怕世伯与父亲忘了此事,便只好自己前来。” “原来如此,长空你有何事,直说便是。”李逐峰道。 “快些说来,莫要耽误我与你爹饮酒。”张勋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李长空却毫不在乎,娓娓道来:“世伯可曾听说近日里太平坊出现一种新药,于风湿骨痛之症屡有奇效?” 定国公府毕竟是济世堂的背后东家,而张勋作为定国公,对于医药市场,自然是略有了解。 此时不禁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听说此药名唤豨莶膏,短短时间内,便火遍整个太平坊。在此药的影响下,我济世堂的生意也难做了不少。” 闻言,李长空嘴角微扬,道:“世伯明鉴,此药正是侄儿所制。” 此言一出,整个正堂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张勋一双眼眸瞪得好似铜铃般大小,怒道:“你这混账,平日里不学无术便罢了,现在竟是哄骗到我头上了。” “真当你爹不揍你,我便不敢揍你不成?” 眼看张勋就要动手,李长空急忙道:“世伯若是不信,大可询问我爹,何故要行那动手之事?” 张勋闻言,倒是真的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李逐峰,其意味不言而喻。 李逐峰此刻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长空制药一事,他确实知晓。 但,听他们说来,这豨莶膏好似非比寻常。是否真是长空所制之物,倒是有待商榷。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甄健每日都能带回来百两纹银,说是卖药所得。 银子总做不得假,此事应当是真。 于是便点了点头,道:“应当是有此事的。” 闻言,张勋的脸色顿时就精彩起来。 重新打量起了李长空,颇有些难以置信。 “这药当真是你所制?” “自然。” “那你与世伯说,是想……?” “自然是想把药方卖给世伯。” 听见这话,张勋彻底惊喜起来。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一方面自然是惊喜这药物,另一方面,就是惊喜这孩子总算是有了些出息。 “好,好!你这方子,世伯以七万两银子买了,如何?” 张勋也不是胡乱出价,而是有所考虑。 一方面是这药物的名声确实响亮,用过的人大多都赞不绝口,买来是绝对亏不了的。 另一方面,则是知道李家刚刚被坑骗了五万两银子,现在捉襟见肘得紧。 也是存了几分救济老兄弟的心思。 第11章:交易达成 闻言,李长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这个世伯是懂行情的,给的价格倒也算公道。 刚想应承下来,谁承想却被李逐峰直接打断: “不可!区区一个方子,岂能值得了这般多的银子?” “老张你若是变着法子接济我,大可不必!” “我武陵侯府,还没到那一天。” 李长空闻言,嘴角略微有些抽搐。 爹啊爹,你是懂坑儿子的。 在他看来,豨莶膏的出场完全可以帮济世堂打开局面,对以推拿针灸服务为主的悬壶居展开碾压性的商业攻势。 一旦成功,济世堂怕是可以占据整个太平坊接近百分之七八十的医馆生意。 这绝对是一笔巨大的利润。 更遑论豨莶膏本身也能值当不少银钱,这一来二去,七万两真的不算贵,只能说是公道罢了。 只可惜这话不能由自己来说,否则就成了自己这个当子侄的贪图世伯钱财了。 于情于理,李逐峰都不会同意。 所以李长空心念电转之下,出声道:“小侄也觉得这价格有些高了,五万两倒是差不多。” 果不其然,李逐峰一听这话,先是诧异,随后眼眸中便涌现出满意之色。 虽然他觉得五万两买个药方也有些贵了,但至少儿子有这份心思,不曾见钱眼开,就足以让他欣慰了。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反倒是让张勋有些难办了。 他虽说是武将出身,但对于医馆市场确实是有所了解,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豨莶膏的火爆。 七万两固然是有些救济老兄弟的意思,但五万两,却有些占便宜了。 李家本就被都城伯那孙子坑骗了五万两,并不富裕,他若是占这便宜,心里头过意不去。 钱什么时候都能赚,但兄弟感情,没了可就真没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就听李长空道:“世伯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小侄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世伯成全。” 张勋一听,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不太过分,势必要满足李长空这个要求。 “但说无妨。” “这些时日以来,小侄在府中整日无所事事,颇感无聊。恰巧对医药之学又有了几分钻研,颇感兴趣。” “希望能帮世伯管理济世堂。” 此言一出,李逐峰和张勋对视一眼,均是感觉有些怪异。 一个勋贵的孩子跑去经营医馆,这怎么看怎么奇怪。 张勋虽说开医馆,但他可从未自己去经营,只是出本钱做东家而已。 不过,李逐峰转念一想,李长空难得对某些事情有些兴趣,还能扼杀了他这份兴趣不成? 再者说了,这医药之学虽说比不上读书打仗,但好歹也是一门手艺,钻研一番倒也不错,总比…总比整日不务正业,上街与那些个三教九流厮混得好。 于是便给了张勋一个眼色,张勋闻言,顿时会意,点了点头道:“好说,你能有此心,世伯甚是欣慰。” “我吩咐下去,你明日只管去济世堂找掌柜便是。” 李长空闻言,嘴角微扬。 到这里,他的计划几乎快要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 “世伯,小侄还有一事不明。” “说来。” “这济世堂是世伯的营生,每月大概能赚多少银子?若是小侄能帮世伯赚上更多,那这银钱…..” 李长空没有往下细说,但张勋已经心领神会,笑骂道:“你这滑头,济世堂收入不甚稳定,好些的时候,能有五千两银子,不好的时候,也有三千两。”m.33qxs.m “便按四千两来算,若是多出来,世伯一分不取,统统归你。” 李长空闻言,眼眸顿时亮起,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若是亏了银子…” “若是亏了,就算世伯的。”张勋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都白占两万两白银了,几千两银子他还是出得起的。 反倒是李长空一听,有些愣住。 他本想说若是亏了,就由他补齐。谁承想自己这便宜世伯,分外地给力。 “那小侄就谢过世伯了。” 张勋闻言,摆了摆手,道:“平日里少做些荒唐事,莫要惹你爹生气,便算是谢过我了。” “还有事没事?没事赶紧走,莫要打搅我们喝酒。” 李长空拱手:“小侄告退。” …… 张勋是个讲信义的,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这两个特点靠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做事特别靠谱。 只第二天就差人把五万两银子送到武陵侯府。 李长空拿到银子之后,先是把钱肆的两万两还了。 虽说自己是王侯之家,但这种高利贷组织,还是不要过分拖欠的好。 剩下的三万两,给府里留了一万两作为日常开支,分了五千两给他爹做零花钱。 剩下的一千五百两,统统装进自己口袋。 这人一有钱,便有底气了许多,就连走起路来,也步步生风。 甄健跟在李长空后头,只感觉自家少爷长大了。 竟真凭借一个方子,卖出去数万两白银。 这…怕是别家勋贵的子嗣,也不见得能做到吧? 这么看起来,少爷距离光耀门楣,也就差那么亿点距离嘛。 “少爷,咱们真去经营济世堂?” “嗯?你什么意思?我既然答应了张世伯,自然要说到做到,你难不成要我做那出尔反尔之人?你将少爷的信义置于何地?你不知道本少爷最重信义吗?” 甄健闻言,嘴角顿时一阵抽搐,险些说不出话来。 少爷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信义…,您有那玩意吗。 “少爷,可是咱都不会经商啊。”甄健知道,自家少爷向来是千金富贵命,经商这等事,大抵是不会亲自来的,约莫是要他来代劳。 可经商和摆摊做买卖不同,摆摊只要会吆喝就行,但经商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可就多了。 他甄健空有一副好嗓子,摆摊自是没什么问题,但经商,着实做不来。 担心自己坏了李长空的大事,这才出言提醒。 李长空闻言却诧异地反问:“谁说咱要亲自经商了?” 甄健一愣:“少爷您不是答应了定国公...?” “你这话说的,我只是答应世伯要替他多赚银子,可没说要亲自经商。经商这等脏活累活,交给掌柜的便好,本少爷自是要歇着的。” 甄健闻言,点了点头,这很符合少爷的作风。 只是…这样要怎么多赚银子?他着实是想不出。 第12章:碾压 等到了济世堂,很快便有人迎上来。 是个四十来岁,八字胡,小眼睛,处处透着精明的中年瘦小男子。 “世子,您来了,小的就是这济世堂的掌柜。” 李长空闻言,打量他一眼,不急不徐地问道:“什么出身?跟着我世伯多久了?” “小的是扬州金安府仁华县生人,跟着国公爷做事,已二十年有余。” 李长空点了点头,道:“叫什么名字?” “小的张全。” 二十来年,称得上是定国公府的老人了。 而且能做到济世堂掌柜的位置,说明能力也不错,倒是值得信赖。 “知道本世子此次前来是做什么吗?” “知道知道,国公爷早有交代,让我等尽力配合世子。” “好,那我要悬壶居一月之内彻底消失,能做到吗?” “啊.....,世子爷,您莫不是在跟小人开玩笑?”张全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李长空言辞俱厉,音调陡然高涨。 张全闻言,顿时愣住,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扑通一声,直接跪下。 “世子爷,是不是小的何时不开眼,得罪了您?” “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的一般计较,小的在这给您赔罪了。” 说完便咚咚磕起头来,一点不含糊。 李长空见状,则是摆了摆手,道:“此事没你想的那么难,可有静室与本世子细谈?” “有的有的,世子爷这边请。”张全见事情好似有了转机,立刻爬起身来,领着李长空往里走。 静室内,李长空拿出豨莶膏的方子,道:“凭借此物,能不能让悬壶居一月之内消失?” 张全见状,立马上前拿起方子查看,半响之后,大惊失色。 这竟是这些时日以来火遍整个太平坊的豨莶膏的方子。 没承想此物竟是出自武陵侯世子之手,着实是有些出乎其意料了。 有了此物,倒是确实有几分把握,只是张全却依旧面露难色。 “世子,一月的时间有些紧凑了,三月可否?” 李长空一言不发,再度拿出数个方子。 张全见状,眼睛都直了。 一张张拿起来细看。 桂枝汤、吴茱萸汤、止嗽散、苏子降气汤、归芍地黄丸…… “这...这些莫不都是和豨莶膏一般有奇效的方子?” 李长空点了点头,道:“够不够?” 他给的这些方子,都是《张氏医通》中小有名气的方子,在历史上已经证明过自己的价值。 被列为中医传统经典方剂,被广泛应用于中医临床实践。 和大乾现在的一些中药方子相比,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要是有了这些还不能用商战让悬壶居一月之内从太平坊消失,那张全这个掌柜也就干到头了。 “够了够了,绝对够了。” “世子放心,小的把话放这。一月之内,绝对按您的意思,让悬壶居在太平坊彻底消失!” 李长空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做,这等小事,莫要让世子我操心。” “等事情做成了,本世子自然会向世伯为你请功。” “多谢世子爷!” 张全心里乐开了花,起先他还以为李长空是个来要他命的活阎王。 现在来看,哪里是什么活阎王,分明是财神爷。 要是这几张方子统统是真的,一旦赶制出来,别说区区悬壶居了,怕是整个太平坊,都得是他们济世堂的天下。 交代完事情之后,李长空便回了府邸,再次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悠闲日子。 只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有钱了,日子奢侈了不少。 每日早晨都有新鲜瓜果供应,午饭吃的必须是乾都名楼——醉仙楼的酒菜,晚上则要清淡些,吃的大抵是望海楼的晚宴。 这么一连十几天下来,李长空觉得自己好像都胖了不少。 不过外界大抵是不知道他这么清闲的,悬壶居和济世堂之间的商战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双方险些把脑浆子都打出来。 张全这个人,不懂后世的商战。但做了十几年的掌柜,多少是有些门道的。 他先是把桂枝汤、止嗽散、归芍地黄丸等药方都做出来,随后传扬出去,打响名声。 就和豨莶膏的发家路径一般无二。 这时候济世堂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针对悬壶居的架势,只是发展自身。 然而等到这些药的名声彻底起来,为之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的时候。 济世堂才彻底发难。 声称但凡是来济世堂买药的客人,便不能再去悬壶居。 否则,一经发现,将永不卖药。 这消息一出,无疑是一刀直接插在了悬壶居的大动脉上。 仅仅几个日夜,悬壶居的客流量就直线下降。 每日的营业额从近百两银子下降到几十两银子! 这还得了? 悬壶居当即展开反击,声称但凡是来悬壶居买过药的客人,便不得再去济世堂。 否则一经发现,将永不卖药。 然而...屁用没有。 客流量依旧少得可怜。 济世堂的数种新药已经彻底打开了太平坊的市场,悬壶居想要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与之对抗,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演变到今天,悬壶居除了一些多年的老客以外,太平坊的病患基本都去了济世堂。 都城伯府中,都城伯正来回踱步,脸色极其难看。 短短十几天,悬壶居的营收就下降了这般多。 济世堂这是想干什么? 谋财害命不成? 关键是,那是定国公的产业,他一个伯爵,能和身为落魄侯爵的武陵侯府掰扯掰扯。 但面对定国公这样的顶流勋贵,若是还敢上门挑衅,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这银子少了,他心疼啊! 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管家见状,试探性地提议道:“老爷,据说济世堂的新药,都是那李长空捣鼓出来的。” “要不,咱去给他认个错,求人家高抬贵手?” 都城伯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孽障,你在说什么?” “老爷离开武陵侯府时便放下豪言壮语,声称那李长空日后走投无路莫要来求我。” “现如今你反倒让老爷我去求他,是何居心?” “难不成老爷我不要脸面不成?” 第13章:防微杜渐 都城伯气得有些发晕。 自己好歹也是伯爵,这乾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做出昨日才放下狠话,今日便上门乞饶这等事? 若是传扬出去了,让那些个勋贵听了,自己还如何做人? 这不是借自己的名,给武陵侯府扬名? 他自问做不出这等蠢事来。 然而管家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改变了心思。 “老爷,这面子哪有银子重要。” 都城伯一听,顿如醍醐灌顶。 是啊! 自己着相了! 面子才能值几个钱?哪里有银子来得重要? 被人瞧不起便瞧不起,做不了人就做不了人,只要能赚银子就行。 都城伯震惊地看着管家,思绪万千。 他发觉这些年来自己当真是被奢靡的生活迷了眼,竟连这等简单的道理都要人来提醒。 “好啊,好!你说的不错,马上启程,去武陵侯府!” 武陵侯府。 这一次,都城伯是恭恭敬敬提着礼物上门的。 虽说那礼物只是些许普通瓜果,但对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而言,着实是破天荒来头一遭。 “贤侄,你吃吃这果子,都是刚从树上摘的,新鲜得紧。”都城伯觍着脸,对李长空笑道。 李长空则是看了看那品相着实不怎么好,怕是再放上个两三天就要腐烂的果子,有些无语。 这厮提着这样的瓜果上门,门房怎么没给他扔出去? “有事就说事,别来这一套。”李长空作刚正不阿状。 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贤侄啊,上回那个药方的事儿,是世叔不对。” “这样,世叔这回出五万两,你高抬贵手,把方子卖给世叔如何?” 李长空闻言,顿时面露诧异之色,惊讶道:“世叔前些日子临走前不是告诫小侄,走投无路时,莫要去找世叔吗?” “今儿个怎么反过来了,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伤人了,即便是以都城伯的脸皮,也不禁抽了抽,装作没听见一般。 “贤侄,方子,说说方子的事儿。” “唉,世叔啊,不是小侄不卖你。实在是这方子,已经卖给济世堂了,就算小侄想给你,也无济于事的。” 谁承想,都城伯闻言,非但不恼怒,反而道:“事情还是能做的,只看世侄想不想了。”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此言何解?” “世侄去找那济世堂,就说不卖了,将方子要回来即可。” “然后再卖给你?”李长空用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都城伯。 “我自然不会让世侄白折腾,这样,不论济世堂出了多少银钱,世叔都多加一万两银子,如何?” 都城伯信心满满地抛出了杀手锏。 在他看来,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没有人能拒绝白赚一万两的诱惑。 然而李长空的眼神却依旧像是在看傻子,摇了摇头,道:“世叔请回吧,小侄我无能为力。” 开玩笑,卖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若是传扬出去了,他李长空岂不是成了那人人唾弃的背信弃义之人? 再者说了,济世堂背后的东家是张勋! 要是他真去要,张勋估计不会说什么,大概率是能要到的。 但他和自家老爹之间的情分,怕是就要淡上许多了。 为了区区一万两银子,舍弃当朝国公的青睐和自身名声,这无疑是一笔极不划算的买卖,即便他本就没什么好名声。 也就都城伯这等嗜财如命之人,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一万两。 都城伯闻言,顿时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可是足足一万两白银!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赚不到的财富,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这小子竟然拒绝了! 真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不成是这小子嫌少? 念及至此,他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一万五千两!” “如何?只要能把方子卖给我,我多出一万五千两!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便白拿一万五千两。这样的好事儿,天底下可不常有。” 都城伯自以为自己这番说辞极具诱惑力,殊不知李长空连继续听他说下去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扭头就走。 “甄健,送客!” 甄健便拿了把笤帚站到都城伯眼前,努力做出一副恶仆模样,想以此吓退都城伯。 谁承想都城伯完全就不理会他,依旧大喊着:“两万两!两万两行了吧!这已经是都城伯府的极限了!” 甄健见自己被无视,也怒了。 便不再顾忌对方的伯爵身份,挥舞着笤帚就打了下去。 霎时间,李长空身后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你敢打我?你一个仆从竟然敢打我!” “姓李的,做买卖的门道多着呢,可不是谁有钱谁就是大爷。” “你总有求着我的一天,咱们走着瞧!” 都城伯灰头土脸地出了武陵侯府,愤愤吐了口唾沫。 不但方子没要到,还被人扫地出门,他都城伯什么时候吃过这等亏。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神色间不由地浮出狠意来。 “既然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随后便愤愤然地走远。 武陵侯府内,李长空则是眉头微皱。 听方才都城伯那厮最后几句话,显然是不服气。 八成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济世堂的东家是定国公府,来硬的他们自然也是不惧的。 怕就怕,这孙子耍阴招,下绊子。 “得防一手!” …… 翌日清晨,李长空便带着甄健,拿着一箩筐的东西,再次去了太平坊。 张全看见他,立马小跑着过来,眉眼间皆是谄媚。彡彡訁凊 这位可是金主。 若不是仗着世子爷的方子,济世堂想要在商战中把悬壶居打成这个样子,基本上是不可能! 李长空一个眼色,三人便到了静室。 “世子爷有何吩咐?”张全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些,讨人欢心些。 李长空没有说话,而是给了个眼色。 甄健立马会意,将昨日之事说了出来。 “世子爷是担心都城伯会使绊子?” “嗯,不得不防,拿出来吧。” 甄健闻言,把箩筐搬了出来,从中倒出一枚又一枚印章。 其上均印刻着济世堂三字。 “这是何意?”张全颇有些诧异。 李长空则是嘴角微扬:“自然是防微杜渐的手段。” 第14章:医疗事故 “自今日起,济世堂所有医师,与人治病所开药方,都需印下此章,以明出处。” 张全一听,瞬间就明白了李长空的意思。 点了点头,道:“此事不难,我即刻去办。” “嗯,还有一事。” “世子爷您说。” 李长空闻言,咳嗽一声,道:“此事不便明说,且附耳过来。” 张全闻言,顿时照做。 “先这样,再那样…,明白了吗?” 张全闻言,顿时愣在原地。 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起了李长空,这位世子爷,心挺脏啊。 他自问自己在这济世堂当了十几年掌柜,什么生意场上的蝇营狗苟没见过? 但这些和这位世子爷比起来,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 “怎么,你有意见?”李长空眼眸微眯。 “不敢,小的自是唯世子爷马首是瞻。” “我立刻差人去做。” “嗯,记得隐秘些,莫要让人猜到是我们所为。” 张全闻言,嘴角略有些抽搐。 现在就他们济世堂在和悬壶居针锋相对,悬壶居若是出了事,怕是很难不怀疑到他们头上吧? 李长空似是看穿了其所想,咳嗽两声,道:“至少不要留下明面上的把柄。” “小的知道。” 李长空见状,这才满意离去。 这波啊,这波叫先下手为强。 既然知道都城伯可能搞他,坐以待毙不是李长空的风格,还是主动出击好一些。 至于招式阴损些,那又如何? 生意场上阴损的事儿,还少吗? 翌日清晨,太平坊南和巷内,一家悬壶居中,只听扑通一声,一人便直挺挺地倒地。 只挣扎两下,便开始双眼泛白,口吐白沫,浑身痉挛,眼看就要不行了。 其身旁一人,见此不由得大惊失色。 急切道:“陈兄?陈兄你怎么了?” “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成了这般模样?” 那名被唤作陈兄的男子,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悬壶居深处,口中含糊不清道:“庸…庸医!” 随即双眼一合,彻底昏死过去。 旁边那人见状,顿时心领神会,大声道:“悬壶居的庸医将我兄弟治成这副模样,大家快来看啊!”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更何况这还是光天化日,堂堂闹市,出了这等状况,民众自然是趋之若鹜。 没一会儿,悬壶居前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人见状,不由地哭出了声。一边哭喊,一边控诉道:“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啊,我这兄弟,进去前还是好端端的,出来之后没走两步就不行了。” “这悬壶居哪里是医馆呐,分明害人性命的刽子手!” “可怜我这兄弟,家中尚有三岁孩童,七旬老母,如今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众人见状,颇有些于心不忍。 这汉子看起来三十出头,正是家里的顶梁柱。 这要是走了,莫说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是一家子都活不成。 突兀地,人群中不知何处响起一道声音,叫人精神一振。 “悬壶居杀人偿命!” 众人一听,脾气火爆的当即就跟着喊了起来:“悬壶居杀人偿命!” 心思细腻些的,察觉到其中可能有些不妥,并未出声,只是看热闹。 不过,这也足够了! 很快,悬壶居的掌柜就走了出来,正是都城伯府的管家。 看见门前聚集了这么一大批人,顿时板起脸来,怒斥道:“都聚在此处作甚?莫不是想打搅我们做生意?快些离开,否则休怪我们悬壶居不客气。” 众人一听,顿觉岂有此理。 你们悬壶居把人治出了问题,非但不赔礼道歉,反而愈发蛮横起来,要将人直接赶出去。彡彡訁凊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那哭喊之人见气氛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喊道:“今天悬壶居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不走了!” 管家一听,顿时意识到今天这事儿不简单,怕不是普通的闹事儿。 管家有理有据地道:“你那兄弟若是装的呢?可敢再让我家大夫号一号脉?” 谁承想,那人听了立刻便激动起来,骂道:“我家弟兄都这般模样了,还能是骗你的不成?” “还要号脉?我看号脉是假,借机害我兄弟才是真!” “害死了我兄弟,便是死无对证,还不是你们想怎么说怎么说?” 管家闻言,眉头顿时皱起。 不同意大夫检查,那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至少在群众看来是这样。 对方想怎么闹怎么闹,都无所谓。 但是悬壶居不行,每闹一天,悬壶居的名声就差一天,生意便要差上一分。 再加上济世堂那边的施压,要是多持续几天,怕不是得关门大吉。 于是管家叹息一声,道:“那你要如何?” “现在立刻把我兄弟送到济世堂去医治,药钱通通由你们出,若是能治好,那便算了,若是治不好,我跟你们没完。” 管家闻言,颇有些不乐意。 他们悬壶居治不好的人,送去济世堂医治。 若是没治好还好,若是治好了,岂不是给竞争对手扬名?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了。 “行!” “那你们快些动起来,莫要在待在我悬壶居门口,影响了我们做生意,你担待不起。” 那人见状,也知道悬壶居家大业大,闹大了不好收场,便顺坡下驴,将自家兄弟送去了济世堂。 结果…神了,刚才还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的人。 进了济世堂不到一刻钟,就生龙活虎地出来了。 真是……说一声神乎奇技都不为过。 这一幕被广大群众看在眼里,霎时间,悬壶居与济世堂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不过好在,悬壶居倒是没有爽约,果断赔偿了看病所需药钱,倒是挽回了些许形象。 不过身为一家医馆,病人患病却要送到对家去医治,本就是奇耻大辱! 此事过后,本就名声不好的悬壶居无异于雪上加霜,营收额度再度直线下降。 每日几两银子都有些困难。 这么下去,怕是离关门歇业真的不远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管家自然是不敢懈怠的,急忙将事情禀报给了都城伯。 第15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都城伯知道此事后,立刻大怒。 大家伙都不是傻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前不出事,后不出事,就在悬壶居和济世堂商战的时候出事。 而且整件事情的最大获利者,恰好就是济世堂。 要说这里头没点鬼,他是一百个不信。 “老爷,现在如何是好?” “悬壶居近来的生意本就不好,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怕是…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管家如是说道,忧心忡忡。 都城伯闻言,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阴招。 “愚蠢!他们既然能派人来搞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派人去搞他们?” “马上找个人去济世堂装病,就跟今天他们的人在我们店里做的一模一样,明白吗?” 管家闻言,眼眸一亮,只觉总算是有了些盼头,立刻点头称是。 等管家走后,都城伯才长长叹息一声。 这实属无奈之策,不过好在有用。 到时候,两家也算是回到了同一起跑线,只要自己再捣鼓出来些新药,怕是就足以和济世堂抗衡了。 而新药…,据说晋国那边的刀伤药很不错,有奇效。 要不要把方子买下来? 还有陈国的壮阳药,效果也很好,而且这玩意虽说不怎么见得了光,但销量肯定不会差。 不过不论如何,总得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都城伯看着窗外夕阳,眼眸中满是忧虑。 自己,还是下手晚了啊。 谁能想到李长空这孙子,下手竟这样快。 昨儿个晚上自己才撂的狠话,今儿个早上报应就来了。 便是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怕是也不及他这个速度。 …… 翌日清晨,济世堂。 随着一种又一种新药的问世,济世堂的生意好了不少,就连装潢也重新做了一遍,看上去大气了不少。 稍微有钱些的客人,都可以在单独的包间,等待预约医师治疗。 若是捉襟见肘些的客人,便只能在大堂号脉,再做诊断。 这也是李长空提出的建议之一,不得不说,卓有成效。 营业额上涨了不少。 这一天,有位身着青衫,脸色苍白的读书人,被人搀扶着踉跄着走了进来。 此人神情疲惫,面容憔悴,活脱脱一副病秧子模样。 他身旁的搀扶之人一进济世堂,便大声嚷嚷起来:“掌柜的,掌柜的出来!” “你们济世堂治坏了我兄弟,怎么着都得给个说法。” 张全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看来世子爷料想得不错,此人怕是来者不善。 “治坏了你兄弟?此话从何说起?”张全板起一张脸,拔高嗓门,如是说道。 不论怎么样,气势上不能先弱一筹。 而且他心底有数,自世子爷来了之后,就吩咐了众医师,若是无把握的病,宁可不治,也万万不可乱治。 所以这事八成是假的,对方找事儿的由头罢了。 那人见张全出来了,顿时嘴角扬起,环顾四周后,故意高声道:“前些日子我兄弟就是来你们这看的病。” “结果回去之后没多久,眼看就要不行了。” “幸得悬壶居神医救治,这才捡回半条命来。” “出了这档子事,你们济世堂于情于理,都得给个说法!” 张全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你确定你家兄弟是先在我们济世堂医治的,而非先去了悬壶居?” “自然,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兄弟就是先被你们治坏了,随后才被悬壶居的神医医治。” “当真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 “绝无其他可能?” “绝无其他可能!” 张全听见对方言之凿凿,顿时嘴角扬起,抛出杀手锏。 “既然如此,那便拿药方出来。” “早就知道你要借此推脱,药方,我一早便带在身上,且拿去看便是!”男子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并举起一张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药方,供四方民众传阅。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们济世堂开的!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男子神色嚣张,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肆无忌惮地谴责着济世堂。 在他看来,出了这档子事,民众肯定是会支持自己的。 因为昨天就是这样,民众对病患的支持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任凭悬壶居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今天,想来也不会意外。 然而,等了老半天,却发现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竟无任何一个群众出声帮自己说话。 这是什么情况? 男子环顾四周,却见围上来看热闹的病患们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像是,在看戏,又像是,在看耍猴。 这…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这些人都是铁石心肠? 男子尤不信邪,大声呼喊道:“大家来评评理啊,他们济世堂医坏了人,现在还抵死不认账!” 这番话说出口,周围依旧寂静无声。 民众依旧用看耍猴的眼神看着他。 反倒是济世堂后堂走出一人,伸了伸懒腰,颇有些百无聊赖地回了句:“你这药方上没有印章,说吧,是不是悬壶居派你来的?” 来人正是李长空,预料到都城伯可能会搞事,所以最近几天他白天都会来济世堂坐镇。 以防万一发生什么张全搞不定的突发情况。 现在看来,似乎完全是他多虑了。 都城伯的手段,拙劣且幼稚,甚至有些可笑。 我李长空既然敢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你,又怎会没有防备? “印章?什么印章?”那男子懵了,觉得事情似乎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凡是济世堂开的药方,都有这么一个章子。”张全走了出来,拿出一张真正的药方,只见上面印有蝇头小楷写就的“济世堂”三字,彰显真假。 男子一看,咽了口唾沫,感觉脊背有些发寒。 “谁派你来的,老实交代。” “否则……,无缘无故坏我生意,你真当济世堂是泥捏的不成?”李长空道。 甄健会意,直接走上前去,狠狠一脚踹在男子胸膛,将其踹倒在地。 男子看了看从四周围过来的彪形大汉,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绝望。 完了! 第16章:谋财害命呐! 来看病的病患们和聚集而来的民众们看到这一幕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津津有味。 若是寻常时候济世堂敢这么打人,怕是少不得被人斥责,甚至有人偷偷去报官也说不定。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是这人上门诋毁在先。 而生意人,最要紧的便是名声。 名声若是没了,客人便也没了,银钱便也没了。 按大乾律例,平白无故诋毁生意人名声。 找不出证据倒还好,若是证据确凿,那也是能判罪的。 而现在,那张没有印章的药方,以及男子方才那言之凿凿的言论,便是最好的铁证。 现场百八十号人,人人都有眼睛耳朵,自是会看的,会听的。 事到如今,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没…没人指使,是我记错了。” “大抵是把别的医馆记成济世堂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那人迅速爬起身来,也不顾胸前的鞋印,搀起他那脸色苍白的兄弟就要夺门而逃。 只是,哪有那么容易? 李长空微微咳嗽一声,便有数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其去路。 “你可想好了,现在证据确凿,要是我等把你扭送到官府,怕是少不得要吃几年官司。” “吃…吃官司?”那人闻言,明显有些惧怕,却又色厉内荏,道:“去便去,我没让你济世堂损失半分钱财,如何能判得了几年官司?真当我不懂不成?” 见那人这副样子,李长空也笑了。 “你以为你身后的人会保你?” “实在是可笑至极!” “你可知这济世堂是谁的产业?” “当朝国公——定国公是也!” “你在国公开的医馆里闹事,且证据确凿,谁敢为你徇私枉法!”彡彡訁凊 那人闻言,彻底是怕了。 李长空猜的没错,他唯一的依仗就是期待都城伯能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 毕竟自己是为都城伯做事才关进去的,于情于理,人家都该把自己捞出来。 而且这对他一个伯爵而言,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否则长此以往,谁还敢为他做事? 可当听到这济世堂是定国公家的产业后,他慌了,真的慌了。 那都城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伯爵,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国公! 你一个伯爵敢和国公对着干?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要是自己真进去了,都城伯八成是不会为了自己得罪定国公府的。 那不就白进去了? 不行不行,岂能为了几两银子,白白遭受几年牢狱之灾。 “我说,我都说,是都城伯派我来的。” “他就是想借用此事搞垮济世堂的名声,好让悬壶居后来居上,抢走太平坊的医馆生意。” 李长空一听,顿作惊诧之色,道:“大胆!都城伯那是我世叔,向来是疾恶如仇的真君子,岂会做出这等事来?” “你莫不是畏罪,想栽赃嫁祸于我世叔?” 那人一听,立马摇头,痛哭流涕道:“信我,公子你一定要信我,我说的句句属实!” “就在昨晚,都城伯找的我,话里话外,说得再清楚不过,让我来带着我患病的兄弟来搅烂济世堂的名声。” “此事,我愿用信义担保。” 李长空撇了撇嘴,心说你的信义能值几个钱。 不过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这么说话。 “我观你信誓旦旦,说的应当不是假话。” “没承想我那世叔,竟能做出这等事来,怕是只能报官了。” 听见这话,那人这才松了口气,急忙道:“公子,若是报官,小的愿意出庭作证。” 他怕啊,要是这罪名不能推到都城伯身上,判罪的便是他了。 李长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嘴角抽搐。 这落井下石的速度,这小子是个人才。 “好说好说,不过在官府调查清楚之前,希望大家也莫要以讹传讹,坏了我那世叔和悬壶居的名声。” “今日之事,便到此结束,大家伙都散了吧。” 李长空摆了摆手,驱散人群。 围观人群见状,知晓没热闹可看,便作鸟兽散。 不过走是走了,议论之声却从未停息。 “诶,你们说这事儿能是都城伯干的吗?” “我觉得八成是他!除了他和悬壶居,还有谁能干出这等事来?于旁人而言,构陷济世堂,可是无半点好处。” “不错,济世堂若是倒了,唯一能获利的,便只有悬壶居,想来想去,除了都城伯,还能有何人?” “唉,没承想,堂堂伯爵老爷,竟也能干出这等事,当真是稀奇。”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今后我是不会再去悬壶居治病了。这家店治坏了人也就罢了,还偏偏喜欢将脏水泼到人家身上,当真是…没有医德。” “不错不错,仁兄说得极是,像这等没有医德的医馆,去之作甚?” “莫说是与我们治病了,怕是不害我等性命,便是好的。” 人呐,生来都是好奇的,都是喜欢八卦的。 若是李长空没说那句“在官府调查清楚之前,莫要以讹传讹。”议论之声尚且还不见得有这般大。 可事到如今,悬壶居的名声,便是彻彻底底地臭了。 便是没有济世堂,怕是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 关门歇业,近在咫尺! ……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都城伯听着管家带来的消息,勃然大怒,抄起一个青花瓷瓶,想要一掷以泄心中之怒。 却又猛然想起,这瓷瓶是个稀罕物件,当初买来时,足足花了三百两银子。 这要是摔了,三百两银子可就打水漂了。 想了想,便又放下瓷瓶,抄起砚台。 复又想了想,这个也值二百两银子,便又放下砚台。 最后举起一红木椅,想了想,多少也值当十两银子,依旧是有些舍不得,便又放了下来。 最终举目四望,却是无一物可砸,只能仰天长啸。 “关门歇业?悬壶居若是关门歇业,那得损失多少银钱?” “谋财害命!谋财害命呐!” “他们李家谋我的财,还害我的命啊!” “告御状,我要去面见圣上告御状,治李家小子的罪!” 管家看着都城伯歇斯底里,已然是失了神智,竟说些胡话了。 人家正儿八经做的生意,怎的就成谋财害命了? 若是真告到圣上跟前,怕是自家老爷少不得一顿训斥。 第17章:国子监 悬壶居与济世堂之事,李长空没有再管。 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悬壶居已经基本没有了翻盘的可能。 如果在新药和名声的双重加持下,张全还玩不死悬壶居,那这人怕是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悬壶居关门歇业,济世堂一家独大,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经过李长空的精密计算,在接收完悬壶居的所有医馆后,济世堂每月的营业额大概能翻上一番,达到七八千两! 而按照当初的约定,分到他手上的,足有三四千两! 这个数字,实为可观了。 换句话说,只要李长空不再作死,做出和前身一样不带脑子的行为。 武陵侯府短时间内是不会缺银子了。 而府里头的开支问题解决了,李逐峰便闲了下来,他一闲下来,便想着要给李长空找些事做。 何事? 读书! 李长空虽说是武陵侯府世子,正儿八经的勋贵子弟。 但,也是要读书的,甚至还能参加科举考试! 只不过,他这读书的法子和路径,与寻常读书人颇有些不一样。 依仗着勋贵子弟的身份,他是能直接以荫生的身份进国子监的! 进了国子监后,便是监生。 这对读书人来说,可是个了不得的名号。 直接等同于举人,是能仗之跳过乡试,直接参加会试的身份! 而对于寻常读书人来说,莫说举人,便是考上个秀才,也是千难万难,颇不容易。 可见监生身份的珍贵之处。 但…这对于寻常读书人来说珍贵无比的身份,勋贵子弟们却并不在意。 因为他们是勋贵呀! 这个身份注定了他们今后要么袭承父辈爵位,要么靠着自己的一身本事,上阵搏杀,杀出一个爵位来。 难不成,放着好好的爵位不继承。当真科举入仕,以文官身份自居? 别说他们自己同不同意,就算自己同意了,文官集团也不见得会接纳他们。 所以荫生身份虽能直接参加科举,但…行使这项权力的勋贵子弟,却是少之又少。 久而久之,勋贵们便对此不抱希望。 权当国子监是个大些的私塾。 让自家孩童蒙学读书,了解世间道理的途径。 李逐峰之所以让李长空去国子监读书,原因也在于此。 李长空平日里无所事事,尽结交些三教九流,狐朋狗友,频频惹出祸端。 最近因为济世堂和悬壶居的事儿,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不见惹出祸端。彡彡訁凊 叫李长空甚是欣慰。 但…现在这事儿过去了呀! 这混世魔王又闲了下来,岂不是要闹个鸡飞狗跳? 怎么办? 送孩子去读书啊! 不仅能为李长空找些事干,还能学些道理,岂不快哉? …… 一日清晨,李长空一边被丫鬟们服侍穿衣,一边哈欠连天。 正做着美梦与周公对弈呢,突然被叫喊起来,心情能好? 不过听说是去国子监,李长空倒来了几分兴趣。 他倒是也想看看这大乾王朝最高学府,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教导些什么学问,与华夏历史各个朝代中的国子监有何区别。 丫鬟们对伺候少爷穿衣这项活计显然是熟练得紧,很快李长空便穿戴完毕。 一袭青色丝绸长衫,腰佩锦绣编织而成,镶嵌着一枚枚美玉的玉带,头戴发髻,脚踏云履。 再加上眉宇间传承自李逐峰的三分英气,以及整体更为柔和俊俏的一张脸。 倒是有了几分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感觉。 和李长空一同去的,自然还是甄健。 这厮不仅是贴身小厮,偶尔还要扮演一番书童的角色。 两人乘上轿辇,悠哉游哉地便朝着国子监的方向出发。 约莫半个时辰后,轿辇停下,李长空带着甄健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虽说是叫国子监,却并不只是一座学府。 其占地面积十分广袤,其中不但有教学区域,更有生活区域。 供国子监祭酒,掌生司等官员生活居住。 国子监除了李长空这样的荫生以外,还有贡生和例生。 其中贡生是通过科举考试,正儿八经考上来的。 只等学业结束之后,便能入朝为官,算得上是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文官出身。 平日里与他们这些有勋贵子弟身份的荫生,最不对付。 例生就不得了了,属于家中贫寒,交不起学费,却因某项特长过于突出,引起国家重视,这才特批进入国子监的学生。 一般来说,这类人往往更加努力,一心埋头苦学,对贡生和荫生的争斗并不感兴趣。 李长空按照甄健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走入其中,发现讲师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眼眸半眯,看起来颇有些打不起精神。 这是自然,毕竟教导的是一群荫生。 这群勋贵子弟本就不把他的学问放在眼里,偶尔几个甚至嗤之以鼻,面对这样顽劣的学生,自然是提不起兴趣的。 反观学生,就更离谱了。 整个教室只有约莫十来个学生,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作儒生打扮,正听的津津有味的学生了。 此人名为张邯,定国公张勋独子! 其身旁还有一人,生得虎背熊腰,身高九尺有余。此刻正是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李长空眉头微皱,不曾认出这是谁家的子弟。 还有一人,正怒视着李长空,眼神似乎不怀好意。 李长空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乃是阳城侯朱温之子——朱犇。 这么看着我做甚? 就因为我爹跟他爹正在争此次南下的名额? 可定国公不是说自家老爹希望渺茫吗? 李长空对他的敌意置若罔闻,对着讲师作揖道:“学生李长空,前来聆听先生教诲。” 讲师胡彦一听,眼眸顿时亮起。 “似你这般懂礼的荫生,如今却是不多见了。” “快些入座吧。” 李长空点了点头,随后带着甄健,找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座位入座。 说是入座,其实是他入座,甄健站着。 在这国子监中,书童自是没有资格入座的。 李长空的到来,倒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胡彦继续讲课,学生们则瞌睡的瞌睡,闲谈的闲谈,可谓一片祥和。 第18章:公主与郡主 胡彦讲着讲着,李长空也有些犯瞌睡了。 着实不能怪他,因为他发现,胡彦讲的东西,着实有些乏善可陈,让他提不起兴趣。 其实也不能怪胡彦,毕竟这是给荫生讲课。 面对这样的一群勋贵子弟,你讲什么?圣人文章?还是仁义礼智? 莫要开玩笑了,本就没人听,若是再讲些晦涩难懂的文章,怕是这群荫生能直接摔门而去。 那不讲圣人文章,能讲些啥? 自然便是战争! 作为勋贵子弟,若是国家出了事,与人打仗,大抵是要上战场与人搏命的。 对于战争,想来是感兴趣的。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 他不会讲啊! 他胡彦不过是一介儒生,皓首穷经了大半辈子,若是让他讲什么圣人文章,仁义礼智信,自然是能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但…讲战争,讲兵法,讲韬略,便着实有些乏善可陈了。 他一个连边疆都从未去过的儒生,如何讲得好兵法韬略? 所以这兵法韬略自然也是不能讲的,那讲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边塞诗! 战争他是不会讲,也不曾见过。 但写诗他会啊!就算不会边塞诗也不打紧,讲别人的还不行吗? 所以胡彦便讲了起来,大谈特谈边塞诗。 用平日里讲圣人文章的那一套,套到边塞诗上。 侃侃而谈边疆战士如何英勇,敌寇如何不堪一击,我大乾实乃圣朝,终有一日,要以王者之师,打得四方臣服。 然而在李长空看来,这些不过都是空想。 不曾见过真正的战争,又如何能体会得了边塞诗的真意? 战争不仅是战士们的英勇奋战,更是对人民百姓的折磨。 不仅是屡战屡胜,势不可挡。更有可能失败,阵亡,流血,牺牲。 这般索然无味,李长空自是不想听了,索性也俯首于案牍之间,埋头大睡起来。 课堂内,学生呼呼大睡,讲师同样索然无味。 若是不互相追究,双方倒也算和谐。 只是,殊不知,此时此刻,国子监祭酒李善长正领着两位妙龄女子,向此处走来。 其中一名女子,约莫十六七岁,亭亭玉立,一身紫色衣裙,处处透着活泼,眼眸中藏着狡黠,却又透着几分对外界的警醒和机敏,就好似...一只好动的兔子。 另一位女子风格则迥然不同,一身鹅黄色衣裙,行为举止之间,仪态步履之间,尽显落落大方,天潢贵胄之气。 见了便给人一种威严十足,纳头便拜之感。 这样的气质,不是长时间身居高位,怕是万万培养不出来的。 相比于两名女子,身为国子监祭酒的李善长就要拘谨得多。 神色间对二人满是恭敬,倒是失了几分读书人的洒脱。 “李祭酒,总体看下来,国子监的监生大抵是不错的,用功得紧。”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如是点评道。 “是啊是啊,方才我们走过那么多的教舍,其中学子无一不在念诵圣人文章,诗书典故,实在是难得。”紫色衣裙女子同样称赞着,言语间似是对这些用功读书的监生们很是敬佩。 “两位殿下说的是,乡试秋闱已然不远,自是要努力些的。” “嗯,我记得前方便是荫生所在之教舍,不妨前去看看?” “啊……荫生教舍,可以的,自然是可以的。” 李善长额头略微有些沁汗,心中打鼓。 这监生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他这个国子监祭酒还能不清楚吗? 能有一个在好生上课就不错了。 可现在两位殿下却硬是要去看,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荫生莫要太过离谱,让国子监在两位殿下面前失了脸面,跌了印象。 不多时,三人便已经来到荫生教舍旁,透过窗户,将其中讲师与学生互不侵犯,怡然自得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 鹅黄衣裙女子脸色当即便拉了下来,紫色衣裙女子则是小嘴微张,眼眸中流露出诧异之色。 别的监生大多都在努力念书,以准备秋闱。 怎么到了荫生们这里,便闷头大睡起来,讲师也不管的吗? 见状,李善长已是冷汗淋漓,急忙咳嗽两声。 声音之大,叫胡彦立刻便发现了。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便陡然提高音量,讲了起来。 正在睡觉的学生们闻言,纷纷醒转,听见胡彦如此之大的讲课声,纷纷皱起眉头来。 然而等他们回头一看,便惊出一身冷汗,坐在座位上恭恭敬敬地听起讲来,不敢再有丝毫造次。 他们是不怕李善长的,一个读书人罢了,就算在乾都文坛素有名声,那又如何? 与他们这群监生何干? 他们怕的,是李善长身旁的两位女子。 紫色衣裙那位,看模样只有十六七岁,却能自由出入国子监,且由国子监祭酒随行,身份必然尊贵。 要知道,就算是张邯这位国公之子,都没这个待遇! 那紫衣女子必然是更高级别的勋贵之女。33qxs.m 郡主之尊,王侯之女! 而现如今还在乾都的郡主,便只有中山王之女——昭阳郡主! 她身旁那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大部分勋贵子弟都不认识,唯独张邯,跟随父亲张勋进宫面圣时曾有幸瞥过一眼。 正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深受陛下和皇后娘娘喜爱的怀庆公主! 在这两位面前,他这个国公之子,着实有些不够看。 不过好在,自己一向听得认真,倒也不必惊慌什么。 就这样,在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以及李善长的注视下,荫生们一个个昂首挺胸,认真听讲起来。 除了...角落中依旧在熟睡的李长空! 甄健拼了命地想提醒自家少爷,奈何李长空睡得太沉,竟无一丝一毫的察觉。 于是乎,处于偏僻座位的李长空,此时此刻反而成了全场的焦点。 李善长见状,神色愈发难看起来,给胡彦使了个眼色。 胡彦立刻会意,道:“此诗何解?那位学生且来回答一二。” 说罢,便指向了李长空。 第19章:评词 胡彦指着李长空,如是说道。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噜声。 这让他脸色颇为难看,急忙指着甄健说:“还不叫醒你家少爷?” 甄健闻言,这才敢堂而皇之地叫醒自家少爷。 “少爷,少爷,醒醒了,先生喊你回答问题。”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四周,颇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见他依旧有些茫然,胡彦干脆把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战败汉家营垒 匝地烽烟惊起 何处认归程 白草黄沙深里 悲泪 悲泪 此恨凭谁料理 ” “此乃大楚名士王扶摇所作边塞词,遣词造句,意境韵脚,皆是上上之选。” “老夫讲述之时,你却在酣睡,想必是别有一番见解,何不说来一听?” 李长空闻言,打量起了这首词,点了点头,道:“学生倒确有一些见解,还望先生指教。” 胡彦一听,倒是颇为诧异。 他方才那番话,多少有些捧杀的意味。 本以为这勋贵子弟会知难而退,殊不知,竟敢应承下来,莫不是当真有几分本事? 与此同时,国子监祭酒李善长,也来了几分兴趣。 国子监祭酒乃是整个国子监内官职最高者,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 寻常读书人,就算有朝廷的委派,怕是也压不住整个乾都的读书人。 唯独德高望重,学问渊博,受到整个乾都读书人敬仰之人担任此位置,方才不会被人诟病。 而李善长,便是这样的人。 不说乾都文坛第一人,但以他的名声和才气,排进前三却是绰绰有余的。 这首词,他自是清楚的,毕竟也算是传遍诸国的名篇之作。 此刻却是要被一平日里手不沾书的勋贵子弟点评,倒是颇有几分乐趣。 不仅是他,就连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闻言,眼眸也亮了几分,显然是来了几分兴致。 李长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 “这词大抵是讲两军交战,我汉家儿郎战败。” “烽火狼烟四起,败亡的将士四处逃窜,却不曾识得归家之路。” “只见白草黄沙深里,何其凄凉,何其悲叹。” “如此悲痛,直叫人涕泗横流,却又无可奈何,无法料理。” 此言一出,胡彦惊住了。 这...,这样的赏析虽说不曾有多么惊艳,只是原原本本地将诗词翻译了一遍。 但...对于一个平日里视书本如无物的勋贵子弟而言,怕是已经难能可贵了。 就连李善长也不禁点了点头,看来荫生们也不全是一无是处的纨绔。 也是有些当真在读书的。 可谁承想,李长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险些惊掉众人下巴。 “不过这词却是过于悲凉了些,学生不喜。” 胡彦直接皱起了眉头,夸赞之语卡在喉头,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李善长也有些愠怒。 大楚乃是天子之国,四方诸国皆是受其分封而成。 王扶摇又是有名的大楚名士,即便自己见了,怕是也要尊称一句先生的。 眼下其佳作竟被一毛头小子如此批判,着实叫人...有些恼火。 胡彦好似瞥见了李善长的脸色,立马道:“莫要胡说,快些坐下。” 李长空见状,却是皱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便准备坐下。 谁承想,身后却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你为何这般说?” 众人回头,却见是昭阳郡主发问。 此刻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颇有些慌乱,便朝着怀庆公主身后略退数步,眼神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 见李长空并未回答,便再次追问道:“你为何要这般说?莫不是还有见解?何不阐述一二?” 李善长闻言,脸上的不喜逐渐加重。 让一个不曾读多少书的勋贵子弟肆意评判大楚名士,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怕不是要耻笑他们乾都文坛不尊礼法。 只是……这既是昭阳郡主发文,他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中山王之名太过响亮。 李长空见众人神色间对这女子颇为恭敬,向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不过他却怡然不惧,坦言道:“你让我说,我便说了,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诸位权当戏言听之即可,莫要深究。” 这话显然是说给胡彦和李善长听的,两人闻言,脸色倒是稍微好看了些许。 这勋贵子弟倒也不曾无可救药,至少知道自己说的只是戏言。 “我为何不喜这首词?全因整篇词的基调,意境,遣词造句,完完全全都萦绕在一个悲字上!” “若是平时,写些伤春悲秋之文,倒也无可厚非。” “但这首词不一样!他写的是战争!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与北方蒙元之间的战争。” “而且,很不幸,战败了!” “假设这写诗之人是我大乾子民,战败之国是我大乾,那这首写尽悲怆的诗词流传出去会有何等效果?诸位可知?” “我大乾子民们会畏北元铁骑如虎!认为北元是不可战胜的铁血之军。” “长此以往,还有谁人敢投军报国?还有谁人敢怀揣着一腔热血北上,与北元决一死战?” “依在下看来,这首词虽说遣词造句不错,但在立意上,简直南辕北辙,说句不好听的,怕是投敌卖国之作!” 这等离经叛道的言论一说出来,整间教舍都陷入了寂静。 胡彦和李善长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你要说这番言论完全错了,那也不尽然。 现如今北元势大,各国畏之如虎,在这样的前提下,再散播这样的诗文,确实不太妥当。 可你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如此评判人家享誉各国的大楚名士,实在是...实在是有些离经叛道,胆大包天。 反倒是勋贵子弟们听了,欢呼喝彩起来。 那身材魁梧,足有九尺之高的少年直接站起身来,大声赞叹道:“好!说得好!” “面对蒙元这等狗贼,便是不能怕,越是惧怕,他们便越是变本加厉。” “照我说,就该打,狠狠地打!打他个头破血流,人仰马翻!” 第20章:《满江红》 勋贵是何等人? 那是上战场搏杀,杀出一个功名利禄的狠人,均是靠军功封的爵位。 而勋贵子弟们常年耳濡目染这些东西,对于战争的理解,虽说比不上什么名将,却也非胡彦这等士大夫可以理解的。 他们知道,面对异族入侵,怕是没用的,就是要打! 哪怕打到头破血流,人仰马翻,也要叫异族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这样,他们才会知道大乾人都是硬骨头,才会收敛恶行。 相反,若是一昧惧怕,那他们便是喂不饱的狼群,终有将人生吞活剥的一天。 所以李长空的言论获得了满堂喝彩,就连昭阳郡主,那宛如小鹿般的眸子中也是异彩连连。 她虽说天性懵懂,却也是中山王之女。而中山王近些年来,可是一直都活跃在抵御北元的第一线,身为他的女儿,昭阳郡主对北元自然是没什么好感的。 所以相比起王扶摇的诗词,她反倒更喜欢李长空的言论。 哪怕是怀庆公主,听到这番言论之后,也是暗暗点头。 她并非养在深宫中不谙世事的公主,反而极有才华,极有见解。 若非时代的制约,想必能开创出一番不逊于男儿的功绩。 以她的学识和阅历来看,竟也觉得李长空所言不差。 只是顾忌到李善长的脸面,并未直言罢了。 “好了好了,那王扶摇乃是人人敬仰的大楚名士,岂是你这等黄口稚童可以随意评价的?”胡彦摆了摆手,示意李长空坐下,便也算是给了台阶下。 李长空不置可否,便准备坐下。 谁承想背地里竟响起一道极不合时宜的声音:“张嘴说人家的诗词不好,谁人不会?” “若是你有能耐,何不自己做出一篇诗词来?” 众人闻言,纷纷转过头去,却见是一脸讥讽的朱犇。 李长空见状,微微皱眉。 看来在南下之事上,自家老爹也不是全无竞争力。 至少给了阳城侯很大压力,否则,这朱犇也不至于如此针对我。 那我倒是不能叫你得逞了。 闻言,李长空还没说什么,胡彦就皱起了眉头,怒斥道:“胡闹!” 李长空一个勋贵子弟,平日里手不沾书本的人,能说出方才那么一番见解,虽说有些离经叛道,但也殊为不易了。 叫他也去作诗词?那不是胡闹是什么? 然而,还没等胡彦继续制止,就听李长空扯开嗓子,朗声道: “那你且听好了!” “词名: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一词作毕,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岳飞的满江红,算得上是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佳作。 尤其是在抗击异族方面,更是实打实的代表作。 与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并称为“孤篇盖全唐,一词压两宋!” 这样的诗文,放在整个华夏五千年的历史文化中,都是相当炸裂的。 更遑论是在大乾文坛。 在场众人能理解诗词中那壮怀激烈意境的,怕是只有胡彦和李善长了。 之所以寂静无声,倒不是他们不想评论,而是沉浸在诗词意境中,一时间难以自拔,忘却了作评。 然而朱犇却并不这么认为,与李长空这等穿越人士不同,他是实打实的勋贵子弟,正儿八经双手不沾书本的人物。 自是看不出这诗词作的好与坏,但看全场无人说话,自以为是不怎么样的,再加上父辈间的竞争,便想也没想,直接开口道:“你这作的什么词?当真是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他张大了嘴,正搜肠刮肚,要想出更令人气愤的言语来辱骂。 最好能将李长空那厮活生生气晕过去。 谁承想,才说了没两句,便听见两声大喝。 “住口!” “住口!” 正是胡彦和李善长! 在短暂地回神过后,他们便听见了朱犇的一席话。 心中可谓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若这《满江红》是一派胡言,狗屁不通,那他们研究了半辈子学问所作的那些诗词,又称得上是什么? 岂不是连猪食都不如? 这……这厮好歹毒的心思,这是在戳他们的脊梁骨啊! “黄口竖子!安敢在此饶舌!” “如此佳作,对仗工整,韵脚天成,不论遣词造句,还是通篇意境,皆是上上之选。” “实乃,实乃……天赐之作!” “怎能叫你一竖子,如此诋毁!” 这话,是出自李善长之口。 若是出自胡彦之口,朱犇尚且有几分胆子与之辩驳一二。 李善长不但是受乾都读书人敬仰的大儒,更是朝廷钦封的国子监祭酒,属于朝廷命官。 而他,虽说有个勋贵子弟的头衔。 但说实在的,一无官职,二未曾袭爵,真要论起来,怕是只比一介布衣要强上那么些许。 真和朝廷命官驳斥,下场好不到哪去,当下便有些讪讪,不再说话。 他虽是不再说话了,但李善长和胡彦却彻底激动起来了。 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长空,询问道:“此诗,可是你自己所作?” 李长空自认自己向来是品德高尚之人,做不出窃据他人诗作为己有的事情,便老老实实回答道: “学生才疏学浅,哪里做得出这等诗词。” “实不相瞒两位先生,此乃一词道大家岳飞岳鹏举所作!” 胡彦闻言,顿时皱眉,倒是未曾第一时间回答李长空。 因为他在思索,在搜肠刮肚地想,诸国之中,可有一大儒名唤岳飞? 结果就是好半响过去了,依旧未曾想到这么一号人。 于是他便把目光移向了李善长。 李善长也摇了摇头,按理来说,能做出这等诗词的大儒,应当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可事实上却是,李善长学究天人,多年以来阅遍诸国典籍。 却始终未曾听说过有一名唤岳飞的词人。 说明,这小子在说谎! 第21章:满座皆惊 李善长的眼眸眯了起来,若有所思。 若这诗文不是他口中的岳飞所作,还能是何人所作呢?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便是李长空自己! 虽说一个勋贵子弟能作出这等诗词,颇有些不合常理。 但世事无绝对,如那定国公独子张邯,分明为勋贵子弟,却尤为好读,据说平日里每夜都要读书到深夜的。 一晚上下来,蜡烛都要点上好几根。 便是寻常读书人都不见得有这般用功,一个勋贵子弟却能数年如一日地坚持,不也称得上是异类? 相比起来,李长空小小年纪能作出这样的诗篇,倒也不见得有那么骇人听闻。 说不定人家本就是诗词一道的神童,且在背地里偷偷用功呢? 再者说了,他李善长与那些死读圣贤书的大儒不同,他的观念还是很开放的,不至于过于迂腐。 倒也不会以貌取人,见李长空是勋贵子弟,便给其戴上不学无术的帽子。 只是,这孩子为何要说谎呢? 仔细一想,李善长便明白了。 谦虚啊!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此子小小年纪,竟是也懂得这谦虚的道理,着实是难得。 李善长开怀大慰的同时,看向李长空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欣赏。 好孩子啊,小小年纪,不仅能做出这等的锦绣篇章,且懂得藏拙。 若是假以时日,岂还得了? 看来,我大乾文坛,是要再添一个文曲星了。 “好啊,好啊!” “这岳飞之词,不论是遣词造句,还是其中意境,皆是壮怀激烈。” “杀灭异族的拳拳报国之心,可谓跃然纸上。”m.33qxs.m “说句不客气的话,至少这首词在老夫眼中,比那王扶摇之词,强了不止一筹!” “老夫...已多年不曾见过这般好的词了。” “在此处,倒是要谢过李小友的传词之恩了。” “若无你,我等今生怕是要与这首足以名列边塞诗词魁首的佳作无缘了。” 李长空闻言,则是连忙摆手,道:“学生不敢。” 李善长见状,眼眸中的欣慰之色,不由得更加浓郁起来。 好啊! 竟还是个知礼懂礼的好孩子! 在《满江红》的影响下,李善长现在看李长空,可谓是越看越顺眼,哪怕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落到他眼中,却也成了难得的优点。 在他眼中,李长空在一众勋贵子弟之中,俨然已经成了鹤立鸡群的存在了。 听见他这样的夸赞,勋贵子弟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要知道,勋贵和文官集团可历来都是互相不对付的。 虽说这一届的内阁首辅贾平生性子温和,使得双方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那种根深蒂固的矛盾,却依然存在。 平日里这些个讲师虽说也教他们读书,却也是看在他们荫生的身份上不得不如此。 大抵是不怎么认真讲的。 至于夸赞,那更是天方夜谭。 可现在,他们脑海中的天方夜谭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了眼前,被他们亲眼所见。 而且夸赞李长空的还不是普通的讲师,而是国子监祭酒李善长,乾都文坛中论名望,论才华,皆可以排得进前三的儒道大家! 这等人的夸赞,说是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所以说,李长空的这首词到底是有多好? 竟能让一介大儒将其夸成这个模样。 他们都是勋贵子弟,除了张邯之外,对这词的理解大抵是不怎么深的,只觉读起来朗朗上口,应当是首好词才对。 可现在看来,岂止是好词,简直就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上上之作!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怀庆公主,此刻看向李长空的眸光,也不由得有些闪烁。 只有她知道,国子监祭酒李善长,在乾都文坛中,可历来都是以严苛著称的。 指教晚辈学问时,一有不对,便破口大骂。 言辞犀利,句句戳人心窝。 久而久之,便有了个李铁嘴的名号。 可如今,面对李长空,李铁嘴不仅没有破口大骂,反而言语中隐隐约约有将其捧起来的意思。 这一幕若是让寻常的乾都读书人见到了,怕不是要惊掉了下巴。 这少年,究竟有何等魔力? 竟能做到这一步! 怀庆眼眸中微光愈发明亮,透露出了几分好奇。 至于昭阳郡主,早已是将脑袋枕在其肩膀上,那一双小鹿般精灵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长空。 似是在说,世上怎的有这般奇怪的。 人家都在用功读书,唯独他在呼呼大睡。 可偏偏,就是这在呼呼大睡之人,竟能随手便拿出一首足以叫李善长都惊艳的边塞词来。 昭阳打小便跟着父亲中山王在关外生活,涉世不深。 至于乾都,也是最近才来的。 长这么大以来,她见的人本就不多,像李长空这般有趣的,更是破天荒来头一遭。 一时间,眸子中倒是充满了好奇。 倒是李善长见状,咳嗽两声,道:“两位殿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带二位到别处去看看?” “荫生们还要上课呐!” 话说这么说,实则是因为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女子。 跑出家门来本就不合礼法,此时更是与诸多勋贵子弟见面。 若是凑巧还好,可若是故意停留许久,被有心人瞧见了,怕是要做些文章的。 到时候若是连累了两位殿下的名声,反倒是他这个国子监祭酒思虑不周了。 怀庆公主自然知晓其中深意,轻点臻首,道:“李祭酒安排便是,本宫悉听尊便。” 昭阳郡主倒是还想留下,甚至想和李长空说些话,只是她向来是以怀庆马首是瞻的。 此刻见怀庆都这般说了,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跟着点头称是。 李善长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对着众多勋贵子弟叮嘱道:“校阅在即,尔等好生上课,准备妥当,莫要懈怠了。” 说罢,便带着两位殿下走了。 校阅?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却是不大清楚这是何物。 毕竟原身除了飞鹰走狗之外,便是忙着败家。即便是听过校阅一词,想来也是忘了的。 倒是要在下课后找甄健询问一番了。 第22章:校阅 李善长走后,课堂再度变得不温不火起来。 胡彦一门心思全吊在《满江红》,和那名不见经传却能写出如此佳作的词人岳飞身上。 倒是没了什么心思讲课,颇有些敷衍。 他倒是不曾认为李善长在哄骗于他,毕竟李铁嘴向来以公正著称,若是有人在其面前弄虚作假,怕是要被喷得狗血淋头。 这样刚正的读书人,又怎会诓骗其他人? 自是不可能的。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才疏学浅。 确有岳飞此人,只不过李善长见多识广,学富五车,识得此人名讳,自己却不曾识得。 这便是自己的过失了,是学问不曾做到家的体现。 看来往后还需多多用功。 很快,这百无聊赖的课堂便结束了。 勋贵子弟们成群结队地往外走,或有三五好友,聚在一起。 李长空本是独行的,只身后跟了个甄健。 只不过片刻之后,便有两人凑了上来。 “你好,俺叫贾太岁,你刚才那话,说得真带劲,说到俺心坎里了。”首先走上前来的,便是那九尺壮汉。 此人即便是穿衣,依旧能从宽松的衣物下隐约看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长相略有些粗犷,却也显得憨厚实在。 倒是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哪里哪里,不过是有感而发。” “大乾,晋国,陈国,便是东陲三国,再加上素来富裕的南梁和以兵马著称的西秦,以及天子国大楚,汉人国度足足六家!” “岂能怕了那在北边放牧的一群蛮子?”李长空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秉承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所以当知道当今天下北元势大,虎视眈眈,屡有南下劫掠之举时,还曾义愤填膺过好一阵子。 闻言,贾太岁用力地鼓了掌,道:“说得好,这话真是说到俺心坎里头去了。” 即便是浓重的豫州口音,也掩盖不住其言语间的兴奋之情与欣赏之意。 “俺们这么多汉人,还能给几个放羊的给欺负了不成?” “若是他们敢来侵犯大乾边疆,俺第一个上!”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说这话时,贾太岁浑身上下,竟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叫李长空暗暗心惊。 也叫人不由自主地相信,这人是真敢骑马上阵杀元狗的,绝非说说而已。 李长空不由地点了点头,道:“贾兄好志向。” 贾太岁挠了挠头,刚欲细说,却见不远处又走来一人。 此人作儒生打扮,步履之间,竟都暗含礼法,显然是个极有规矩的人。 正是定国公张勋独子:张邯! 张邯走倒两人面前后,先是对着李长空弯下腰来,行了一道标准的儒士礼节,随后道:“见过李兄,在下张邯。” “张邯兄,久仰大名。” “方才听李兄诵读《满江红》,邯只觉激动不已,心驰神往。” “只是邯有些才疏学浅,依旧有些不曾懂的地方,还想向李兄讨教一二,不如你我三人同行?” “自无不可!”李长空欣然应允。 张邯虽说脾气有些怪,喜好读书,不喜舞刀弄枪。 但张勋却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注定了是日后的小国公! 和他结交,对李长空而言,基本上是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贾太岁,虽说不曾知晓他是什么身份。 但方才见到张邯走来,神色之间,却不曾有丝毫露怯。 显然也是出身非凡之人。 三人便这般有说有笑,一道朝着国子监外走去。 先前便已说了,国子监甚大。 其中不仅有教舍,还有诸多树木花草。 桃花树,槐树,青松等,应有尽有。 树木花草之上,更有鸟雀嬉戏打闹,莺莺燕燕。 便是不来读书,只来观景,怕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李长空眼眸一瞥,却见到了一处马蜂窝,顿时有些惊诧。 这玩意也养在国子监内?莫不是不怕蜇人?还是有专门的人在打理? 这倒是不得而知了,不过这马蜂...说不得还真有几分用处。 三人走出国子监后,天色渐晚,倒也没有继续相聚的打算。 便各自登上回府的马车,分道扬镳。 车辇上,李长空打开车窗,对着甄健问道:“那校阅是何事?” 甄健见自家少爷不曾知晓这校阅一事,竟是丝毫不曾意外,甚至觉得本该如此。 “少爷,这校阅便是陛下自一众勋贵子弟中选拔人才的考校。” “分文试武试,其中文试最为杰出者,则由内阁赐下金砚台,并授予官职。” “武试最为杰出者,则由兵部颁发金腰带,同时授予官职。” “简而言之,这便是像少爷你这等勋贵,入朝为官的途径。” 甄健这么一说,李长空便明白了。 在大乾,爵位是爵位,官位是官位,各自的俸禄是不一样的。 就像李长空的老爹李逐峰,不仅有着武陵侯的爵位,还在兵部当差。 这样一来,便能拿着爵位和官位两份俸禄! 而寻常勋贵子弟,若是上进些的,便都会去参加这每年一次的校阅。 毕竟,这大抵是勋贵子弟们能为官的唯一途径。彡彡訁凊 当然,若是懒散些的,便干脆不去。 只在家混吃等死,等着袭承爵位。 就像李长空这样... 当然,还有一些人也不去,不过却是在暗暗积攒实力,以期一鸣惊人,一举斩获金腰带或是金砚台。 要知道,这金腰带和金砚台说是说由兵部和内阁颁发,但实际上,却是要过皇上的眼的! 也就是说,若是能在校阅中表现得当,便算是入了陛下的眼了。 这今后的前途,岂能差得了? 于勋贵子弟而言,这校阅便相当于是科举,甚至...比科举还要重要些许。 琢磨清楚校阅为何物后,李长空便琢磨了起来。 自己这副身子,先前尽干些荒唐事,亏空得有些厉害。 况且就算不亏空,他前世一个考古学生,顶多会两式军体拳,如何比得过那些自小习练武艺的勋贵子弟? 看来,若是不出意外,自己应当是要参加文试了。 至于武试.....,实在不行,还是直接放弃得好,免得上台挨揍。 想清楚之后,李长空便又将甄健喊了过来:“那阳城侯之子朱犇,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 第23章:朱犇 爱好? 勋贵子弟们不就那些个爱好?自家少爷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还能不清楚? 又何必来问自己? 不过既是少爷发问,尽管心中有些疑惑,甄健还是老实道:“自然是飞鹰走狗,勾栏听曲之流。” “飞鹰走狗,勾栏听取?”闻言,李长空眉头微皱,这几个爱好,可不好做文章啊。 “可还有别的?” 甄健闻言,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思索,半响后才道:“我记起来了,阳城侯府世子据说是尤爱蛐蛐,在家中养了数十只,让其整日相斗,以决出最为优胜者。” “蛐蛐?”李长空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略微上扬,勾勒出一丝笑意。 “你且附耳过来!” 甄健一听,顿时激灵起来。 上次少爷这么说,还是让他去找托儿的时候。 而事实证明,那确实是个好主意! 难不成,少爷这次又有了什么“妙计”?彡彡訁凊 “你且去寻一厚实些的布料,做成不见孔洞的衣裳,少爷我有大用。” 本以为是有什么妙计的甄健,此刻却是愣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厚实些的布料自然是好找的,但是...不见孔洞的衣裳为何物,他却是从未听说过。 “少爷,这...小人愚钝,何为不见孔洞的衣裳?” “啧,就是把袖子缝上,裤腿也缝上,再做个面罩,能将脸整个罩住便是了。” 甄健闻言,忍不住嘴角抽搐:“少爷,您说的这怕不是衣裳,而是麻袋。” 谁承想,李长空闻言非但不否认,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实在不行,便用麻袋照着人模子做件衣裳来也行。” “只是记住,眼睛和嘴巴要留有空洞,可曾明白了?” 这...甄健虽说依旧不曾理解自家少爷要这么一件奇形怪状的衣物做甚,但大抵是知道该怎么做出来了,于是便闷声闷气地点了点头。 “抓紧些,等回府了就开始张罗起来。下次去国子监之前,我要看到成品。” “少爷放心,我甄健做事向来稳健。” 李长空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时间,就这样平淡无奇地从指缝间溜走。 眨眼之间,便是一周。 这一周里,李长空未曾去过济世堂,不过根据张全传来的消息,一切都好。 几乎每日的收益都要比昨日高上些许。 而那件不见孔洞的衣裳,该说不说,甄健做事确实有一手,在李长空吩咐的第二天,便已赶制了出来。 只是...略显粗糙。 好吧,是相当粗糙。 几乎与麻袋改成的衣裳没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脑袋的部位多了三个洞。 恰好就是李长空先前交代的眼睛和鼻子。 面对这样的衣裳,虽说用也能用,但李长空却不是很满意,勒令再改。 就这样,一来二去,竟是改了足足十几次,耗时五天!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才勉强符合李长空的标准。 虽说穿起来不算舒适,但至少不会觉得刺挠。 至于密封性,也算不错。 终于,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李长空迎来了第二次前往国子监读书的日子。 这一次,没有人叫他。 而是他自己起了个大早,将那麻布衣裳塞进了包裹,随后扔给甄健。 一主一仆这才乘着车辇前往国子监。 到了国子监之后,讲师依旧是胡彦,他也依旧是心不在焉。 以至于课堂依旧是那么地索然无味。 除了张邯在认真听讲之外,其余人要么与周公对弈,要么神游物外,怕是全然不知胡彦在讲些什么。 李长空也不例外,找了个合适些的位置,开始睡觉。 荫生们上课,不是一直上的。 若是从早上到晚,近十个时辰,莫说荫生们吃不消,怕是连讲师也吃不消。 所以,这中间是有些许空挡可以休息的。 这样的空档有许多,时间最长的,便要数午膳了。 这时候,讲师自己也要去用膳,自然是没空管荫生的。 大家伙儿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了。 李长空不曾闲聊,只是吃着甄健从府里带来的午膳,看着这一幕,觉得颇为有趣,有些像前世时候的初高中课堂。 那时候也是这样,男女三五成群,各自聊着感兴趣的话题。 不过国子监内不曾有女眷罢了。 “诸位,快来看,快来看!” “我养的这只蛐蛐,在城西斗坊已经十五连胜!” “说句不好听的,全乾都的蛐蛐,怕是都不一定比得上我这只。”就在众人各自闲聊之际,朱犇站了起来,炫耀似的拿出一个竹筒,倒出一硕大的蛐蛐。 能来国子监读书的人,大抵都是少年郎。 对飞鹰走狗斗蛐蛐这些稀奇玩意儿,自然是感兴趣的。 朱犇这样一说,立马便有三五人凑上前来,细细观摩他这蛐蛐。 李长空也打量了起来,暗暗称奇。 因为他这蛐蛐,确实比一般的蛐蛐要大上不少。 且色泽光亮,口钳锐利,应当是斗蛐场上的好手。 能拿下十五连胜,倒也不足为奇。 被众星拱月的朱犇看见众人眼眸中若有若无的艳羡之色,顿觉飘飘然。 少年人,自是最喜欢同龄人的吹捧的。 而朱犇,则为其中的佼佼者。 这种人前显圣,万众瞩目的感觉,让他如痴如醉。 说实在话,这只蛐蛐确实是他养的,不过却也养了数年之久,上上下下,花的银子都有小一千两了。 要知道,在大乾,五两银子大概是一个三口之家一月的支出。 而他却能在一只蛐蛐身上足足花费一千两之多!可见其丧心病狂。 对于这只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蝈蝈王,朱犇是向来宝贝得紧。 平日里是生怕磕着碰着,就连下人有些许的怠慢,都要受到其责骂的。 这等珍贵之物,寻常时候朱犇自然是不会带出来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叫歹人抢走了,岂不是追悔莫及? 但今时不同往日! 上一次来国子监,李长空不但成了全场最耀眼的仔,而且驳了他的面子。 不过当时李善长在场,怀庆和昭阳两位殿下也在场,在这几位面前,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 所以当时只能忍耐,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要利用手中的蝈蝈王扳回一城! 叫乾都城的勋贵子弟们知道,谁才是执牛耳者! 第24章:马蜂 而现在,当看到众多勋贵子弟都聚集过来,眼眸中带着羡慕之色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就快要成功了。 很快,人们就会忘记李长空作的诗篇。 而记住他朱犇,是养出蝈蝈王的男人! 尤其是当看见李长空也靠过来的时候,他内心的飘飘欲仙之感,瞬间膨胀。 看看看看,会写诗又如何? 还不是照样看我蝈蝈王的脸色? “朱犇,你养这蝈蝈,花了不少钱吧?” 朱犇闻言,却是摆手,道:“小钱,小钱罢了。” “这样的蝈蝈,我家中有的是!” “若是你想要,送你一只,都未尝不可!”说着说着,朱犇便拿余光去瞥李长空,他更希望这句话是从李长空口中说出来的。 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终归是差了点意思。 方才那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道:“那怎么好意思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朱犇:“???”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他嘴角有些抽搐,似是未曾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为了维持颜面,依旧只是点头,大方道:“好说好说。” “不过就是一蝈蝈而已,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 话是这么说,但送什么样的蝈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就算自己送次一点的,这些人也未必能发现得了。 若是真发现了,自己便推脱说是他们自己不会养,上好的蝈蝈,竟给养成这病恹恹的样子。 朱犇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点头。 “能否...能否也送我一只?”又有人开口了,不过终究不是人人都有那般厚实的脸皮,此人便显得腼腆了数分。 朱犇闻言,当即大手一挥,豪爽道:“没问题!到时候你只管来我府上提蝈蝈便是。” “我也要!” “给我也来一只!” “这玩意倒是稀罕,我也有些兴趣。” 见开口的人越来越多,朱犇便愈加兴奋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虚荣感自胸腔上涌,直达脑海,让他飘然欲仙。 只不过,他的余光依旧盯着李长空,说到底,朱犇最希望的,还是李长空开口求他。 这样才能奠定他在一众勋贵子弟当中执牛耳者的地位! 等了半天,李长空嘴唇轻启,像是要说些什么。 朱犇兴奋极了,立刻竖起耳朵倾听,生怕错过了一字半句。 不承想,李长空开口说出的内容,却不是求蝈蝈,而是:“斗蝈蝈算什么本事?” 听见这略带讥讽的话语,朱犇当时便有些愠怒。 只是现场人太多,倒也不好过于失态,便问道:“那斗什么才算本事?” 李长空撇了撇嘴,指向教舍外的马蜂窝,道:“自然是马蜂!” “你这蝈蝈就算再能打,能飞吗?能蜇人吗?” “若是能养成马蜂来,带到那斗坊去,莫说十五连胜了,怕是百连胜,都不在话下。” 朱犇一听,怒气竟是消散少许。 因为他觉得,李长空说的竟有几分道理。 同样是虫子,蝈蝈就算再厉害,也不会飞,不会蜇人呐! 自己要是真能养出个马蜂来,哪个蝈蝈能打的赢这位会飞的爷? 到时候在那斗坊中,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只不过... 他看了看那马蜂窝,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据说马蜂蜇人可疼啊。 “你...不会是怕了吧?”就在这时,身侧却传来李长空狐疑的声音。 “若是怕了就说一声,没什么大不了,毕竟那是马蜂,不丢人。”李长空继续宽慰道。 然而这声宽慰落在朱犇耳中,却显得尤为刺耳。 他感觉四周的目光,在李长空这句话说完之后,都变了! 不再带着艳羡,反而有些许“你也不过如此”的意味在里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朱犇怒极攻心,胀红着脸,说道:“我怎么会怕?我怎么会怕?” “莫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堂堂武陵侯之子,连马蜂都怕。” 李长空一听,好似也生出了几分火气,不由得道:“那是马蜂,人自然是要怕的。” “你若是不怕,你便去抓了来,养在竹筒里,我便...我便算你厉害!” 算你厉害这四个字一出,朱犇好似受到了某种莫大的鼓舞。 立刻雄赳赳气昂昂起来,大步走出教舍,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嚷嚷道:“今儿个,便让你们瞧瞧何为铁血真汉子!” “只会写几首诗词,算不得真本事!” 看着好似打了鸡汤般,扬长而去的朱犇,李长空也略有些感慨。 大抵在勋贵子弟们看来,“算你厉害”四字便是天大的赞誉吧。 尤其是当这句话是从你的死对头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便更是如此。只怕圣旨的威力,也莫过于此了。 朱犇直奔马蜂窝而去,方才说的时候,自是壮怀激烈,怡然不惧。 可临了,走到马蜂窝跟前,看着一只只马蜂尾部尖锐无比的毒刺,却又有些忐忑。 简而言之,他怂了。 他不由得扭头回去看了看,却见一众勋贵子弟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那目光中,有希冀,有期盼,甚至,还有些许的敬佩。 还有李长空嘴角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笑,看起来说不出的讥讽。 若是我当真退却了,今日的所作所为,岂不统统成了无用功? 岂不正如了李长空的愿? 不可,绝对不可! 于朱犇而言,若是那些敬佩的目光变为鄙夷,那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比天塌下来还要大的事情! 所以,他咬了咬牙,朝着那马蜂窝,便那么扑了上去。 见状,李长空则早有准备,掏出那麻袋衣,有条不紊地套在了身上。 一旁的张邯和贾太岁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是早有预谋,忽悠朱犇去捅马蜂窝。 现在连麻袋衣都掏了出来,当真是...有备无患呐! …… 胡彦现在很难受,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午膳不太干净,吃完之后,他便感觉肚内阵阵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忍耐了许久,终于寻到一茅厕,正蹲下来,发泄到一半,却听见刺耳的嗡嗡声。 不由得有些诧异,这声音,怎么这么像马蜂? 第25章:李善长大怒 错觉,定然是错觉! 这茅房之中,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马蜂? 看来方才午膳确实吃的不好,这都出现幻听了。 胡彦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如厕。 但是紧接着,他便发现,好像不是幻听。 因为那嗡嗡声,竟越来越大了。m.33qxs.m 就好像...就好像马蜂在逐步逼近一般。 那声音,就像是从茅房下边传来一般。 他眉头紧皱,低头一看,确实骇然无比。 一只只硕大的马蜂,正从茅房下方飞来,锋利的尾刺看起来无比骇人。 噗噗噗! 紧接着,便是一道道尾刺入肉的声音。 他只感觉屁股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但是作为读书人,又要讲究礼节,面对如此不雅之事,若是大声呼喊,岂不是显得尤为失态? 于是胡彦也顾不上如厕了,直接提起裤子就跑,场面...颇有些不雅,甚至可以形容为抱头鼠窜! 只是,他又怎能跑得过马蜂? 直到被蛰得有些不省人事,胡彦这才放下读书人的清高,拼了命地大声呼喊起来。 “救...救命呐!” “这天杀的,何人把马蜂往茅房里放?” 那,究竟是谁把马蜂往茅房里放的呢?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 朱犇咬了咬牙,一跺脚,便红着眼睛捅了马蜂窝。 然后拿起手中竹筒,便要去捕捉一只。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便听见漫天的嗡嗡声,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马蜂自马蜂窝中飞出。 用寒光闪烁的尾刺直朝他招呼而来。 不仅如此,马蜂窝被捅落在地的那一刻,马蜂们好似被彻底激怒,开始前赴后继地蜇起人来。 但凡在他们视线之内的活物,皆不放过! 李长空一看,才一眨眼的工夫,朱犇就已经被蛰得如同猪头一般,怕是连他妈都不认识他,顿时心生感慨,忍不住道:“此乃真勇士也!” 不过一边感慨,一边却是招呼起了甄健,撒腿就跑。 旁边的一众勋贵子弟眼见大事不妙,也开始四处逃窜,寻找安全之所。 然而,这人的腿,又怎能跑得过会飞的马蜂? 所以大部分人,均是遭了毒手。 李长空则不然,因为跑得早,再加上身穿麻布衣,防护到位,身上竟没有一处伤痕,倒也是鹤立鸡群。 跑出来之后,李长空站在国子监外,听着里头依稀传来的朱犇的惨叫声,不由得向一旁的甄健感慨道:“老朱家的,都是个顶个的血性汉子啊!” 甄健闻言,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少爷,要不是您让我去做这衣服,我差点还真就信了。 “走了,打道回府,今日国子监大抵是没什么闲心思再上课了。” …… 约莫半个时辰后,发狂的马蜂被悉数清理完毕。 李善长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师生。 有些人的被蛰部位泛起大块大块的红肿,更有些恶心得紧,一直捂着嘴,做干呕之状。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李善长勃然大怒! “这是什么地方?国子监!我大乾的最高学府!” “尔等都是监生,将来要入仕,甚至入阁的存在,乃是清贵中的清贵。” “如今搞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让寻常人看了去,莫不是以为我国子监师生都是群混账?” “当真是半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 “查清楚没有,马蜂是谁搞出来的?” 李善长厉声质问道。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后将视线集中在了站在最前方的一道身影上。 这道身影,正是胡彦。 胡彦脸上倒是没什么大碍,没被蛰多少下,只是一直站立着,不敢坐下。 此时见众人看向自己,不由得开口道:“倒也查过,据说是朱犇那个混账,斗蛐蛐还不够,非要去捉马蜂。” “说是...说是要送到斗坊去,取得什么百连胜。” 李善长闻言,脸色顿时铁青起来。 斗坊他自然听说过,其中据说有个虫坊,据说只要是虫子,甭管什么类别,都能上擂台斗一斗。 只不过,蝈蝈依旧是主流。 “这些个勋贵子弟,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飞鹰走狗也就罢了,斗蝈蝈还不够,连这蜇人的马蜂都敢碰!” “当真是胆大包天!” “此事我已知晓,你等先行回去,好生休养。” “具体如何决断,等我禀明圣上再说。” 胡彦一听,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这件事已经严重到要上达天听了不成? 转念一想也是,国子监不论如何都是大乾最高学府,天下读书人和士子的脸面! 他们如今却被一个勋贵子弟搞成这副模样,说出去,岂不是给天下读书人抹黑? 这等事情,可大可小,但是站在读书人的角度上,自然是希望严惩朱犇以挽回名声的。 “对了,回去的时候记得都把脸遮住,莫要让人看了去。”李善长补充道。 胡彦嘴角抽了抽,颇有些无奈,却还是点头称是:“谨遵祭酒教诲。” 李善长这才点了点头,叹息道:“这些勋贵子弟,当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怎地也不知道向李长空多学学,人家小小年纪,便精通诗词一道,何等后生可畏!” “人与人之间,当真是...差距甚大也!” 李善长走了,身为国子监祭酒,而且是乾都文坛执牛耳者,他是有进宫面圣资格的。 当今大乾皇帝,名为刘景。 不过对于皇帝而言,姓名倒是无关紧要,因为...无人敢叫。 称呼的大抵都是年号。 而当今圣上,年号景行。 景行帝是大乾的第六位皇帝,虽说比不过太祖高皇帝开疆拓土,亦比不过太宗文皇帝大治天下。 但却是每日兢兢业业,治理国政,从无懈怠。 十数年如一日,这般有毅力的国君,放眼四方诸国,也是少有。 再加上自身能力不错,所以在他的治理下,大乾境内倒也算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安居乐业。 甘露殿乃是景行帝平日里批阅奏章所在之地,比不得开朝会所用的正德殿堂皇大气。 不过却也修缮得不错,并配有烧地龙,也就是地暖,在冬日时,甚是保暖。 故而也称暖阁! 此刻景行帝正在暖阁中批阅奏折,心神有些疲惫。 第26章:上达天听 这些奏折都是由内阁票拟好的,才送到景行帝手中。 内阁之中,汇聚着全天下最会读书的一小撮人,再加上在翰林院时的磨砺,对于处理政务,已然小有见解。 所以,他们虽无决策权,却有票拟权。 何为票拟权? 便是在奏折上写下各自看法,再进行投票,最后交给景行帝,进行决断。 这样一来,景行帝便不需要通篇翻阅奏章,而只需要看票拟即可。 极大提高了中央的工作效率和速度。 而这票拟的权力,也是内阁之所以称之为内阁的原因所在。 只有进了内阁,得了这票拟之权,才算得上真正的大学士,有资格帮天子治理江山的大学士! 可即便有着内阁和大学士的帮助,奏折的数量却并不会减少,依旧多如牛毛,在景行帝面前,堆积如山。 就在景行帝俯首于案牍之间的时候,大内总管兼景行帝起居太监的郑英却是快步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国子监祭酒李善长求见。” 景行帝闻言,略有些诧异,天色已晚,这李祭酒此时入宫,却是为何? 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不过他对李善长这等有能力之人,向来是宽厚的。 本想着在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上再多磨砺两年,便可入阁,拜为大学士! 所以此刻虽是诧异,却依旧摆手道:“宣。” 很快,李善长便带着一腔怒气进来了。 随后用自己扎实的语言功底,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今天在国子监的所见所闻。 怒斥朱犇此人,究竟是何等的不知羞耻,丧心病狂。 将读书人与士大夫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不过虽说气愤至此,李善长却也只是客观陈述,再加一点主观情绪,却是并未明示或是暗示景行帝严惩朱犇。 身为臣子,最重要的,便是知晓一个度。 他们终究只是臣子,最大的权力便是谏言。 是否采纳,那是皇帝的事情。 他们可以在谏言过程中掺杂自己的观点,这是人之常情。 可若是想替皇帝做事情,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属于是大逆不道之举。 这一点,不仅是李善长,内阁一众大学士,也向来拎得清。 所以,这也是景行帝为何仰仗士大夫治理天下,且并未有过多苛责的原因。 因为...,他们会审时度势啊! 不会审时度势的,也入不了内阁,进不了大乾的权力中心。 景行帝听完之后,一拍案牍,怒道:“当真是岂有此理!” “不日前还有人与我举荐阳城侯骁勇善战,能当大任。” “南下抗陈一事,非其莫属。” “如今看来,其子嗣竟这般胡闹,子不教,父之过也!” “卿家且先回去,此时朕自有决断,定会给国子监一个交代。” 李善长闻言,知道这是皇帝已经表态了,顿时见好就收,拱手作揖,道:“臣下告退。” 李善长走后,景行帝神色这才稍稍缓解。33qxs.m 不过依旧是怒愤,堂堂荫生,平日里飞鹰走狗也就罢了。 蛐蛐还不够他斗的,碰什么不好,非要去碰那马蜂。 那是会蜇人的呀! 这阳城侯家的孩子,莫不是脑子不好不成? 当真是岂有此理。 南下之事,事关重大,自然不能如此武断地做决定。 方才那番话,不过是说给李善长听,稳其心态罢了。 只是...何人南下,确实要有待商酌了。 起初本想是派武陵侯南下,毕竟人家刚从陈国边境回来,和陈国打交道为时已久,经验丰富。 但听说其世子行径恶劣,品行不端,遂绝了此念,改派阳城侯。 兵部甚至都开始着手准备了。 但现在看来,还是草率了。 那李长空行径就算再怎么恶劣,能恶劣得过这朱犇? 若是说武陵侯教子无方,那这阳城侯岂不是更胜一筹? 两人大哥别说二哥,谁也没比谁好。 南下之事虽是要暂且搁置,容后再议,但这对朱犇的处罚,却是不能拖了。 读书人最厉害的,莫过于一张嘴,亦或是手中的笔杆子。 现在蒙受如此屈辱,得亏李善长处理得好,没有让事情进一步发酵。 否则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郑伴伴,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为好?”景行帝对着郑英开口道。 在大乾,身居高位的太监,才能获得伴伴二字的称谓,取陪伴之意。 平日里,郑英身为大内总管,也是要涉及一些事务的,以为景行帝分忧。 此刻景行帝问策于他,倒也不算唐突。 郑英闻言,先是沉吟少顷,思虑稳妥过后,才缓缓道:“陛下,这朱犇犯下大错,自是要罚的。” “只是校阅在即,这对勋贵子弟而言,乃是头等大事。” “若是此时重罚了他,影响了其校阅。” “难免会显得陛下不够宽厚,不如等校阅过后,看其成绩,再做处罚?” 景行帝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个法子倒也算是稳妥。 校阅算得上是勋贵子弟的科举,校阅前处罚这朱犇,无异于坏人前程,景行帝对待臣子也算宽厚,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那便等校阅之后,再做处罚。” “你去拟一道旨意,告诉李善长,宽他的心。” “再拟一道旨意去阳城侯府,告诉那朱犇,若是校阅成绩尚可,便可从轻处罚。若是成绩不佳,哼,遂重罚之!” “陛下英明,老奴这便去。” …… 七日之后,李长空也是啧啧称奇,朱犇犯了那么大的事,除了平日里稍微愁眉苦脸一些,竟跟没事人一样。 这...,难不成这国子监的师生竟这样大度? 而且经此一役,竟还真有不少人觉得朱犇有胆气,有魄力,唯其马首是瞻。 又过了三天,满头包的朱犇再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国子监荫生教舍。 而这一次,他腰间则别着一个竹筒。 午休时候,他将竹筒打开一半,却见是一只硕大的马蜂。 众人见状,被尾刺支配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连连后退。 朱犇却是连连摆手,表示并无大碍。 “诸位莫怕,这只已经被本少爷驯化过了,轻易绝不会蜇人。” 说着便将马蜂彻底放了出来,说来也是神奇,那马蜂从竹筒中飞出来之后,竟当真不曾再蜇人,而是围绕着朱犇,左右盘旋。 这...,众人顿时被这一幕惊到了,连连称奇。 就连李长空,也有些意外。 驯养马蜂在现代自是常有的,但是在大乾,在没有先辈经验的前提下能在短短时间做到这一步,算得上是非比寻常了。 朱犇这厮,莫不是在这等事情上有些莫名的天赋? 第27章:校阅将起 感受到众人的吹捧后,朱犇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随即余光不小心瞥到李长空,顿时脸色一变,朝着李长空径直走去。 李长空见状,微微皱眉。 这厮是来找麻烦的不成? 然而事情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只见朱犇径直走到李长空面前,非但没有任何不敬之色,反而激动地一把握住了李长空的手! “兄弟!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了!” 李长空闻言,顿时有些愣住:“这...阁下何出此言呐?” 朱犇听见这话,顿时道:“兄弟你说的没错,这马蜂,确实要比蝈蝈厉害不少,我拿着它去斗坊,那是轻轻松松便取得五十连胜,赢了大笔的银子,现在看来,百连胜只怕也是探囊取物,翻手之间。” 李长空一听,嘴角都有些抽搐。 这...我当初也就那么一说,谁承想你当真去捅马蜂窝了,捅了也就算了,竟还真驯化了马蜂,还真拿着马蜂去虫市斗虫了。 这...这找谁说理去? 朱犇见李长空不言,还以为他是在生气,便急忙道:“先前是我做的不对,起初我还以为兄弟在坑骗于我,心中对兄弟多有怨言。” “现在看来,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样,我把这只驯化后的上好马蜂送给兄弟,就当是赔罪了!” “至于南下抗陈一事,那是父辈们的竞争,还是莫要影响到我等小辈之间的感情才是。” 说着就把装有马蜂的竹筒往李长空怀里塞。 李长空见状,也是有些无语。 只觉朱犇是个...很奇特的人。 你说他聪明吧,他有时候确实是脑子不大灵光,经常能做出些匪夷所思之事。 可你若是说他笨吧,这化解矛盾的市侩手法,却又是一流。 至少为人处事上,是丝毫不差。 这人...还真是... 李长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对马蜂不感兴趣,当初也全是玩笑之言。” “能捉住并驯化马蜂,全是你自己的功劳。” “我无寸功傍身,岂能受此恩惠?” 朱犇一听,顿时激动起来:“高风亮节!兄弟你是高风亮节啊!” “不过我朱犇也不是那不讲义气的人,若无你当初的玩笑之举,我是怎么也想不到马蜂这等凶物也能拿去斗虫。” “这样,若是兄弟不喜这马蜂,那我便把斗虫赢来的银子分给兄弟一半?兄弟觉得如何?” 李长空闻言,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让他始料不及。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之所以忽悠朱犇去捅马蜂窝,是存着让他闹事,上达天听,好为李逐峰在南下抗陈一事上,增加些许筹码的心思。 确实是有些不怀好意,毕竟当初他和朱犇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敌对关系的。 可现在,这厮不但笑脸相迎,还要争着抢着给自己送银子,这找谁说理去? “不必不必,无功不受禄,我李长空不是这样的人,若是这银子你非要送,以后兄弟没得做。” 朱犇一听这话,顿觉李长空浑身都冒出光来,整个人的形象都高大了不少,于心底深处涌出两个想法来: 世上竟还有这等奇男子? 这等奇男子竟是我朱犇的兄弟! “李家兄弟,今后什么都别说了,但凡有事,招呼我朱犇一声,绝不推辞!” 朱犇用力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一副被他的为人所折服的模样。 李长空则是一脸无奈地愣在原地,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也算得上是他始料未及。 不过,恩怨总该算是化解了的。 也将父亲和阳城侯重新拉到了同一起跑线,接下来就要看父亲自己的了。 儿子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一定要努力啊!莫要给我这个做儿子的丢脸!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很快,便到了校阅的日子。 据说这一次校阅,圣上尤为重视,特意下旨,但凡乾都内适龄的勋贵子弟,都必须参加,不得推脱。 圣上亲自下的旨意,这下哪怕是一些勋贵子弟想要积攒实力,等待一下次校阅,也不行了,必须参加! 武陵侯府内,李长空和甄健出府之后,李逐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当初他与张勋说的都是心里话,他这个儿子,自小便身体不好。 当初他娘生他的时候,正值战乱,最终难产而死。 而自己,也因为赶着回去,贪功冒进,不仅在战场上险些丢掉半条命,且打了败仗。 至此失去陛下信任,武陵侯府也因此没落。 而李长空也因为难产,先天不足,导致体弱多病且脑有顽疾。 这么些年下来,李逐峰唯一的心愿,便是将李长空抚养成人,让其平平安安地长大。 以前的时候,这个孩子虽说胡闹了些,纨绔了些,荒唐了些。 但终究是没本事的,且心性也算单纯,惹不出什么大祸。 只是最近,在经历了五万两银子一事之后,儿子便像是变了个人,开始知道上进了。 这让李逐峰欣慰的同时,又不由得有些忧虑。 希望这次校阅,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 与此同时,贾府。 此乃内阁首辅,大学士之首,贾平生的府邸! 贾平生称得上是天下读书人与大乾士子中的执牛耳者,正儿八经的领头人。 便是李善长这等大儒见了,也少不得要称一句贾公。 虽说两人在学问上差不了多少,但官职以及在翰林中的威望,却是天差地别。 只不过,身为内阁首辅的贾平生,却是向来低调,贾府也不过是比寻常人家的宅子大上一些罢了,并无什么稀奇。 而让贾平生之所以这么低调的原因,则完全是因为他的儿子——贾太岁! 贾平生身为内阁首辅,天下读书人的魁首,他的儿子,理应子承父业,做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科举入仕,随后一气呵成,入翰林院,再入内阁才是。 可偏偏,事实并非如此。 若说贾太岁是个平平无奇的庸才也就罢了。 他不是!反而资质卓绝,大智若愚,有时在处理一些事时,让贾平生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但是!这份天赋,却并未用在正途上! 第28章:朱犇的高光时刻 为何这么说? 因为贾平生从不读书!甚至一看到书本,一听到之乎者也,便睡眼惺忪,作摇头晃脑瞌睡之状。 唯独喜欢练武! 喜好舞枪弄棒,平日没事就拿着一杆方天画戟,在自家院子中舞动地虎虎生风。 当真是...当真是叫人一言难尽。 想他贾平生,怎么说也是清流中的清流,自己的儿子,即便不能入翰林院,不能入内阁,但多少也得是个读书人吧!33qxs.m 结果这混账玩意,整天就想着上战场以手中刀剑建功立业。 那是你该想的吗? 那是武将们,勋贵们的活儿! 贾平生对这个儿子一开始还是饱含期待的,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让儿子回心转意,投入仕林。 结果却发现,这孩子倔起来,当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久而久之,饱含期待变成了麻木,变成了绝望,变成了听之任之。 最终,索性向陛下求了个情,将其送到国子监去,叫其与一众勋贵子弟厮混。 希望经过这件事,他能看清楚勋贵和清流的差距,从而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好生读书。 所以贾太岁虽为内阁首辅之子,却同样享受荫生待遇,此次的校阅,他也是有资格参加的。 临行前,他无比兴奋,无比激动,眼眸中充斥着一鸣惊人的渴望。 此次,他一定要博得头筹,取得金腰带! 爹,你就瞧好吧! “取俺的戟来!”贾太岁大喝一声,接过银戟,便出了门。 …… 同一时间,张邯也穿着一袭儒衫,踏上了前往校阅场的路。 除却几个王爵外,张勋这唯一一个因战功获封的国公,几乎称得上是勋贵魁首了。 而他作为勋贵魁首,却独爱读书。 这等事,已经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了。 平日里人家虽说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当面说,但背地里,却是少不得要指指点点的。 张邯表面上不甚在乎,实际上,却忍受了这种指指点点数年之久,又怎能当真不在乎? 不过今时今日,便是他证明自己的最好时机! 读书十二载,成名只在今朝。 他要一鸣惊人,夺下金砚台,告诉世人,即便是勋贵子弟,也能读得好书! 张邯眼眸之中,满是锐利锋芒。 这一次,他要峥嵘尽显! …… 朱犇看了看身后的阳城侯府,有些惆怅。 校阅的时间,这就到了。 这一次,陛下可是亲自下了旨意,要是他成绩不好,怕是要被重重惩罚一番。 惩罚是小,无非是受些皮肉之苦。 他朱犇皮糙肉厚的,这些痛楚,倒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是让别家的勋贵子弟知道,他们一直有所敬佩的朱犇,竟被陛下点名责罚,那还得了? 那岂不是要他的命? 这是他万万难以忍受的,所以这一次校阅,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博得头筹! 朱犇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想着校阅场走去。 金砚台,金腰带,我朱犇来了! …… “此次校阅,圣上尤为看重,特遣我与贾公负责此事,尔等也万万不可懈怠,可曾知晓?”张勋大马金刀地坐在校阅场主位之上,对着一众官员训话。 其身旁坐着的,则是一袭绯红官服的贾平生。 大乾的官服是很有讲究的,寻常官员,只能穿戴青色官服。 翰林院翰林,穿戴蓝色官服。 唯独内阁大学士,才能穿戴绯红官服。 而贾平生的这一件,又有所不同,其上秀刻着花草树木,飞鸟鱼虫,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正是内阁首辅的标志! 只怕在读书人眼中,这样一件官服,比之某些亲王的蟒龙袍还要来得珍贵。 贾平生身材也算高大,面相慈善,平日里为人处事,不但有理有据,章法十足,且中正平和。 再加上资历足够,被天下人所信服,这才被景行帝委以重任,担任内阁首辅之职。 此次校阅,本应全权由定国公张勋负责。 只是张勋也为勋贵,主持这场勋贵子弟之间的选拔性考试,颇为不妥。 为了避嫌,这才把他找来,而且由他来主持武试,张勋则主持文试。 这样一来,不论校阅的成绩如何,传扬出去了,天下人都说不得半个不字。 此时,贾平生在校阅场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自家儿子。 毕竟手持那么大一杆银戟,能不显眼吗? “好,若是诸位没有异议,校阅便正式开始!”定国公环视四周,如是说道:“先行举行武试,由贾公主持!” 贾平生闻言,也站起身来,道:“武试开始,诸君且尽力而为!” 随着武试开始,一个个勋贵子弟被喊上擂台。 开始展示彼此的拳脚功夫和兵器造诣。 勋贵子弟之所以为勋贵子弟,自然是凭借武艺吃饭的。 大家伙的爹都是给皇帝老子打天下的存在,多多少少,都是存在着些许家传绝学的。 此时一经施展开来,却是蔚为壮观,颇有些神仙打架的局面。 尤其是朱犇,一手朱家七十二路拳法,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深得阳城侯朱温真传! 一连在擂台上击败十几位挑战者,放眼望去,一时间竟无人是其对手。 朱犇见此情此景,不由得有些飘飘然,顿时雄赳赳气昂昂起来,大喝一声:“还有谁?”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有些勋贵见状,却是微微皱眉,道:“此子未免有些太过张狂!” 张勋却是摇头一笑,道:“既是年少,何人不曾轻狂过?” “你我当初,怕是也好不到何处去。” 那勋贵一听,顿时哑然。 也是,人不轻狂枉少年,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 便也听之任之,不再过问。 只是贾平生看着,心中有些打鼓,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这混小子定然是要上擂台打擂的。 只是...这朱犇如此勇猛,又有家传绝学,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只凭自己瞎练一气的武学,又如何能敌得过? 罢了罢了,只希望他吃了这次的亏,便能收敛那些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心读书吧。 贾平生叹息一声的同时,朱犇见依旧无人上场,更膨胀了,人前显圣的欲望熊熊高涨,怒吼一声:“我不是针对谁,只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怂包,竟无人是我一合之敌!” 第29章:银戟太岁! 众人见朱犇如此嚣张,自然是心有不忿,不过却又无可奈何。 朱犇这个人呢,很特殊! 他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毅力,只要是对人前显圣有利的事情,便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便像这朱家七十二路拳法,数月之前,他还所练不精。 可当圣旨传到阳城侯府之后,便开始日夜苦练。 短短几个月的工夫,竟然就到了这般如火纯青的地步,可见是下了苦功的。 而现在,看着台下众多勋贵子弟的眼神,朱犇觉得,就是死也值得了。 我朱犇这辈子,不曾白活! 然而,还不等他多享受一阵子台下众人的目光,便听见一个平淡的声音传来:“俺来试试!” 听见这话,朱犇扭头看去,却见一身高九尺,身材魁梧的壮汉自人群之中走出,手中提着一由布条包裹的长杆状物体。 约莫是什么兵器。 高台上的贾平生一看,顿觉气血攻心。 这逆子,还真敢上擂台。 若是被人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这众目睽睽之下,老夫还能偏袒他不成?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对一旁候命的下属道:“你去找几个大夫来,要快!” 贾太岁站出身来后,也不含糊,纵身一跃,便上了擂台。 其目光炯炯,整个人充斥着高昂的战意。 刚一上擂台,朱犇便意识到此人乃是劲敌,于是便用全身气机锁定了对方。彡彡訁凊 可贾太岁却置若罔闻一般,直接拆开手中长杆状物体的布条。 霎时间,一杆霸气十足,足有两米五之长的银戟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阳光的照耀下,银戟熠熠生辉,戟刃闪烁着骇人的寒芒。 银戟在手的贾太岁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渊渟岳峙,竟自成一番气度! “你且去挑选兵器,俺不占你的便宜。” 朱犇闻言,也不敢再托大,急忙挑选了一两米三之长的长枪。 朱温当年在战场上厮杀,凭借的自然不是拳脚功夫。 而是朱家枪! 此枪法刚猛霸道,迅疾无比! 其中杀招霸王点卯更是讲究精气神合一,一枪刺出,不留后手,有去无回! 敌若不死,便是己亡! 而朱犇,则深得朱温真传,将这朱家枪,练得与七十二路拳法一般炉火纯青。 此刻长枪在手,竟也来了几分底气,怒吼一声,便朝着贾太岁杀去! 贾太岁见状,却是屹然不动,好似没有看到朱犇的攻势一般。 这一幕落在贾平生眼中,却是自家傻儿子已经被对方吓得不敢动弹。 这一枪若是刺中,可该如何是好?还有命活吗? 若非他是当朝首辅,此刻又是在校场之上,他势必是要下场阻止这场比试的。 朱犇的这一枪,迅疾如电,却又裹挟着劲风,呼啸而来。 光是那架势,一般人见了,怕是便要两股战战,丢盔弃甲而逃。 更遑论迎击。 只是在贾太岁这儿,却远远不够看。 只见那长枪已经到了眼前时,他才有了动作。 怒吼一声,上身衣衫凭空爆碎开来,银戟在手,斜向上撩动,狠狠一击,打在了长枪中段。 朱犇当即便是面色一变,这个部位是他这一招中力道最为薄弱之处,对方是对他们朱家枪有所研究,还是单凭眼力看出? 若是后者,那就有些太过可怕了! 然而,还没等他细想,便有一股磅礴巨力自长枪之上传来,将其整个人挑飞出去。 砰! 朱犇被这一击足足挑飞了十余米之远,直接便落下擂台。 这一刻,全场寂静。 朱犇挣扎着起身,揉了揉剧痛的胸口,看向擂台上的贾太岁,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这怎么可能呢? 此时的贾太岁,上半身衣衫爆裂,裸露出精壮而又流畅的肌肉线条。 手中银戟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似一尊战神一般。 不仅仅是朱犇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一众勋贵子弟皆是瞠目结舌。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上过擂台的。 也就是说,是被朱犇打服过的。 七十二路拳法也好,朱家枪也罢,皆是一等一的武学,在朱犇手中,更是造诣精深,杀伤力惊人。 所以他们深知朱犇的恐怖,可现在...,在他们眼中恐怖的朱犇,却被人一招击飞数米之远,甚至直接跌落擂台。 贾太岁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就连高台之上的诸多勋贵,也开始感慨起来。 “老张,刚才那一招?你看清没有?” “自然是看清了的,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招式,单纯就是找到朱犇攻击中最为薄弱的点,随后以纯粹的力量与速度取胜。” “此子一身勇武,已然远在朱犇之上。” 张勋看向贾太岁的目光中,可谓满是欣慰之色。 “如此勇武之将,若是加以锤炼,今后定是我大乾武将的扛鼎之人!” 周围的勋贵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要知道张勋是谁? 作为唯一一位因战功而封国公之位的勋贵,基本可以称得上是勋贵中的领头人了。 毕竟再往上的王爵,便是皇室中人。 此子能得到张勋的如此夸赞,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于是众人纷纷跟着补充道:“是啊,能得如此人才,实乃我大乾之幸也!”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不外如是!”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夸赞贾太岁时,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哼!只会舞刀弄棒,算个什么本事?”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正儿八经的本事,才是这个年轻人该学的本事!” 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勋贵,包括张勋,无一不皱眉,甚至有些愠怒。 只会舞刀弄棒算不得什么本事?那他们这些个爵位是如何来的? 大乾的千里江山,百年社稷,又是如何来的? 还不是他们这群人和他们的祖辈,一个个上到战场去,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 现在难得有几年安稳日子,便说舞刀弄棒算不得什么本事了? 众人闻言,纷纷怒视开口之人。 发现却是内阁首辅——贾平生! 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熄了火。 这位,寻常勋贵可得罪不起。 第30章:弃权 众勋贵愠怒的同时,又有些诧异。 要知道,在贾公上任内阁首辅之前,文官和勋贵之间可谓势如水火。 平日里在正德殿的朝会上,吵得往往都是不可开交。 今日你弹劾我,明日我弹劾你。 叫景行帝都不由得头疼不已。 而在贾平生担任内阁首辅之后,因为其宽厚的性子和中正平和的处事态度,文官们敬重他,勋贵们也多少卖个面子。 双方之间的争斗,这才逐渐减缓。 再加上景行帝兢兢业业,时刻不敢懈怠,大乾这才颇有些海晏河清,大治之世的样子。 可现在...这样一番能把所有勋贵得罪死的话,却是硬生生从贾平生嘴中说出来,实在是叫人...叫人心生疑惑。 张勋身为勋贵魁首,当仁不让地站出身来,道:“何为舞刀弄棒不算什么本事?张某是个粗人,不曾读过几年书,还请贾公详解!” 言语之间,已然是多了几分气愤。 贾平生见状,倒也是暗暗后悔,方才因儿子一时间乱了心智,竟说出这等不过脑子的话。 此时此刻,却也是只好解释道:“诸位为了大乾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自是可歌可泣的。” “只是...只是这擂台上的小子,学艺不精,依我看,还是莫要在诸位面前卖弄为好,等日后上了战场,丢了性命是小,贻误军机大事是大!” “不如还是好生读书,以准备来年科举为好。” 张勋等人闻言,脸色稍稍好转,不过却依旧是板着脸。 “贾公此言差矣,此子一身勇武,可绝非班门弄斧。” “我等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只怕是万万及不上的。” “这样的人才,正是我大乾所需要的,岂可南辕北辙,去读书科举?这岂不是暴殄天物?” 暴...暴殄天物? 贾平生虽说性子宽厚,中正平和,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被人在面前指名道姓地说读书是南辕北辙,暴殄天物,如何能受得了? 一张脸当即便涨红了来,道:“这读圣贤书,对内修身齐家,对外辅佐陛下治国平天下,历来都是圣人之道。” “怎么到了定国公口中,便成了南辕北辙,暴殄天物了?” 像贾平生这样的德高望重的老实人,一般是不怎么发怒的,可一旦发怒,即便是张勋,也有些犯怵。 当即道:“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读书自然是有用的。” “可此子...此子明显志不在此,反而武道精进,勇猛非常。” “这样好的苗子,自然是要进兵部磨砺一番,随后上阵杀敌的!” “即便是闹到陛下跟前,只怕也是这番道理。” 贾平生听了这么一番话,尤其是那句“此子明显志不在此”,简直郁闷得想吐血。 可关键,人家说得句句在理,就算是闹到景行帝跟前,面对这样的人才,应当也是要送进兵部,走勋贵那一套路子的。 若是寻常人如此,贾平生乐见其成,甚至会和张勋等人一样,赞叹大乾又多了一个能守卫边疆的人才。 可这人...是自己的儿子呀! 大乾素有子承父业的习俗。 自己是清流中的清流,大乾士子魁首。 若自己的儿子不但连官都当不了,甚至连个读书人都不是,更有甚者,是个武将。 传扬出去,岂不是白白受天下人耻笑? 想到这里,贾平生心头就是一痛,颇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张勋等人见状,还以为是自己等人辩赢了这位内阁首辅。 殊不知,贾平生却说出了一句叫他们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之语:“这逆子,是我的儿子!” “啊?”张勋等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只一瞬间,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也知晓了贾平生为何会说出先前那番言论。 这...内阁首辅的儿子,不去读书,反而舞刀弄枪,说起来...确实是有些不务正业,南辕北辙。 “咳咳咳,贾公的麒麟子气宇轩昂,勇武非凡,今后定能封侯的。”张勋咳嗽两声,想着说几句漂亮话,缓解尴尬的气氛。 谁承想,贾平生听了,却更加郁闷。 这番话若是落在别人身上,自然是一等一的赞誉。 可落在他儿子身上,怎么听怎么讽刺。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讥讽:“你才封侯,你们全家都封侯。” 但转念一想,人家可不就是封侯吗?甚至连国公都给封了。 这还真是...没处说理去! “莫要多说了,继续武试吧。”贾平生摆了摆手,不想再谈。 “剩余的怕是只有数人未上擂台了,李长空何在?” 见贾平生叫到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看擂台上浑身肌肉,手持银戟的贾太岁,李长空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前世就是一普普通通考古系研究生,今生是被酒色亏空了身体的纨绔,你让我跟这么一大哥打? 怎么打啊? “大人,我弃权。”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就连方才还和贾平生闹出些许不愉快的勋贵们,也纷纷转头望过来。 校阅于勋贵们而言,便如同科举之于读书人,不说鲤鱼跃龙门,但也是相当重要的机会。 弃权...这可是十数年来从未有过的举动,今日竟就这么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倒要好生看看,究竟是谁家的子嗣,这般纨绔。 结果打眼一看,好嘛,武陵侯家的,众人便也就见怪不怪。 这货是出了名的纨绔,且身子一向不好,弃权虽说荒唐了些,但和他以往做出来的荒唐事相比,好似也没那么荒唐了。 唯独张勋,恶狠狠地瞪着李长空,眼眸之中,全是恨铁不成钢。 他知道李长空的特殊,也是真心将李长空当作子侄来对待的。 先前李长空帮济世堂赚了那么多银钱,他非但没有丝毫的嫉妒之心,反而暗自欣慰,感慨这混小子总算是有了些出息,自己那老兄弟总算是能安生些。 可这才多久? 又闹出这弃权的幺蛾子! 校阅于勋贵子弟而言,乃是头等大事。 你就算真不行,也好歹上擂台比划两下,展示一番自己积极参与的心态也是好的。 说不定贾公看在你这份锲而不舍的意志上,还能给上些许的印象分。 可现在...弃权,像什么话!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可想而知,此次校阅过后,武陵侯府怕是将再一次沦为勋贵间的笑柄。 第31章:育儿心得 虽说恼怒,但现在毕竟是在校阅现场,众目睽睽之下,他倒也不好直接发作,只能暂且忍下。 心中却是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后,定要找老李好生说说此事。 贾平生见众人没了反应,便继续点名:“张邯!” 这个名字一出,周遭的众多勋贵眼眸纷纷亮起。 他们既是勋贵,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张邯乃是张勋独子! 而以张勋的武艺和成就,他的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定然是武艺非凡,说不定能与这贾太岁好生交手一番。 唯独张勋本人,心中忐忑得紧。 生怕从张邯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语。 可终究天不遂人愿,怕什么便来什么,只见张邯眼眸明亮,看向擂台上的贾平生,坚定地吐出三个字来:“我弃权!” 轰! 此言一出,全场气氛顿时寂静下来。 张勋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平日里不喜刀枪棍棒,只喜欢读书习字。 只是,爱好归爱好,这校阅中的武试,乃是一众勋贵子弟今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岂能如此儿戏,说放弃就放弃? 好啊,方才自己还替老李暗暗可惜。 没承想...没承想到头来,自己竟落得跟他一个下场。 唯独贾平生看气氛不对,开口缓和道:“我看此子眼神坚定,又作一身儒生打扮,不像是怯懦之人,应当是想节约体力,为之后的文试全力以赴。” 此言一出,周遭勋贵们面面相觑。 作为勋贵魁首定国公家的子嗣,不喜刀枪棍棒,却由爱读书,甚至放弃校阅武试而专攻文试,这着实是有些...离经叛道了。 只不过众人看着张勋铁青的脸色,一时间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候最好让人家一个人静静,任何宽慰之语,只怕都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在李长空和张邯相继弃权过后,剩余的不过寥寥几人,上场之后,又哪里是贾太岁的对手?不过坚持了数个回合,便匆匆落败。 这还是贾太岁收了手的结果,否则就凭这群人,怕是连一个回合都走不到。 毕竟朱犇此人虽说爱人前显圣了些,但一身的武道实力,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可即便如此,也没能在贾太岁手上撑过一个回合,直接被一戟挑飞擂台。 难不成之后上场的这些人,还能人人都比朱犇强不成? 就这样,在贾太岁的一枝独秀下,武试很快结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金腰带的归属已成定局。 然而这个结果,除了贾太岁本人之外,好似并没有多少人希望看到。 至少于贾平生而言,这金腰带烫手得很。 他们贾家世代清流,摆这么个象征着勋贵荣誉的金腰带在家中成何体统? 这不是毁人清誉吗? 唯独张勋,看着擂台上的贾太岁,不由得心生羡慕,甚至有一丝嫉妒。 他这一生,有过许多腰带,连圣上御赐的都不少。 可在他看来,这些腰带却通通及不上这校阅场上得来的金腰带。 毕竟...这金腰带考校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子嗣! 若是张邯能子承父业,把这金腰带拿回家,他只怕是晚上睡觉做梦都能笑醒。 甚至能把这腰带供起来,每日三炷香奉着。 “唉!”张勋长叹一声,只觉家门不幸。 随后余光瞥了瞥一旁的贾平生,又看了看擂台上的贾太岁。 神色不由得怪异起来,随后贴近少许,压低声音问道:“贾公,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贾平生闻言,先是一愣,颇有些意外,随后不免有些自得。 这位可是勋贵魁首,竟也有事找自己请教,当真是不可多得。 当即便道:“定国公只管说来便是,老朽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贾公是如何教育儿子的,竟能教导出如此猛士。” “可否,告知一二?” 贾平生脸上的自得直接僵住,整个人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是真不知道,这张勋究竟是诚心发问,还是来拆台的。 不过事已至此,只好如实回答道:“平日里公务繁忙,却是疏于教导,让定国公见笑了。” 张勋闻言,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人家这话不就是说,他压根没教,贾太岁这一身的武艺,全凭自学而来。 再想想自己的孩子,家学渊源,自己这一身武艺,恨不得倾囊相授。 结果...结果硬生生教成个读书秀才。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要不还说读书有用呢,你看看这读书人,教导孩子的方法就是不一样,比咱这些大老粗强。 这贾太岁虽说没有子承父业,走读书成才,科举入仕的路子。 但只凭这一身武艺,今后就了不得,现在更是拿了金腰带,那可是上达天听,能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存在。 今后的发展道路,岂不是一片光明? 再看自己的儿子,呵呵! 读书读了大半辈子,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当真比得过那些个家学渊源,自小与圣人文章,诗书典籍相伴的秀才举人? 到最后,便是不伦不类,学文文不成,学武武不就。 只能老老实实袭了自己的爵位,过那混吃等死的日子。 当真是悲哀呀! 看着张勋这副样子,贾平生又忍不住看了看一袭儒袍的张邯。 那副眼眸明亮,长身而立的模样,当真是越看越满意。 这不就是个活脱脱的读书模子吗?33qxs.m 这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自己定然倾囊相授,让其连中三元,先入翰林,再入内阁,最终继承自己的衣钵,辅佐陛下,成为当朝首辅。 只可惜,人家不是。 贾平生心中羡慕得紧,当下便斟酌着语句,问道:“我看令公子腹有诗书气自华,颇有古之君子风范。” “不知定国公是如何教导的?可否指教老朽一二?” 张勋一听,诧异地看向贾平生,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这是真心实意地请教,还是在嘲讽自己。 便只能学着贾平生先前的回答,道:“平日里军务繁忙,却是疏于教导,让贾公见笑了。” 贾平生闻言,一时间瞠目结舌。 第32章:何以镇西晋! 对于读书人而言,尤其是他这个内阁首辅,读书人眼中的魁首,执牛耳者。 最重要的,便是名声! 不论是生前名,还是身后名。 都很重要! 有些读书人,为了名声,甚至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便是为何有些读书人,明知会死,还敢怒斥上官,甚至当朝统治者的原因。 搏的,便是一个名声! 而读书人做官,最要紧的,依旧是名声。 读书人要做的是清流,而勋贵,在他们眼中,大抵都是刚愎自用的莽夫,是散发着铜臭味的粗鄙之人。 这也是为什么,读书人历来看不起勋贵的原因。 而贾平生作为内阁首辅,若是教出以一个勋贵的子嗣,会如何? 会对他的名声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从今往后,贾府便会不伦不类。 既不被清流所接纳,亦不被勋贵所容。 这就是为什么,贾太岁分明已经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潜力,他依旧忧虑不已,甚至向张勋请教教育心得的原因。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让他羞愤欲死。 这回答不就和刚刚自己的回答一样吗? 压根没教,全靠张邯自学成才。 看看人家张邯,再看看自家这厮,诗书传家啊!还有自己这个内阁首辅的爹日夜教导。 结果非但没能学业有成,反而整个发展方向都整歪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要是张邯是自己的子嗣便好了。 与此同时,张勋内心也生出感慨,要是贾太岁是自己的子嗣便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纷纷收敛心中想法,迅速偏过头去。 “咳咳,既然武试已过,接下来便由定国公主持文试,老朽且告退了。” 贾平生如是说道。 “贾公请自便。”张勋向贾平生告礼过后,便开始吩咐下属,发放笔墨纸砚。 台下的众多勋贵子弟,也纷纷开始落座。 这校阅虽说都是为勋贵子弟准备的,却并非以武试为主,文试同样重要。 只不过这文试和科举又有所不同,考的并非八股,而是韬略! 这些个勋贵子弟,今后上了战场,光有一番勇武,自然是不够的。 还得通晓兵法,知晓地利。 方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试卷发放之后,一众勋贵子弟看着上面的题目,一时间面面相觑。 “何以镇西晋!” 这便是此次校阅文试的考题。 而此处的西晋,自然不是指大陆最西方的西秦。 西秦虽说地处偏僻,但秦人向武,在四方诸国之中,以兵马铁骑见长。 而西秦的骑兵,也是四方诸国之中,唯一能和北元铁骑硬弓硬马,实打实硬刚的存在。 近些年来,大乾虽说休养生息,国力还算强盛,但若是想和西秦掰掰手腕,只怕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这里的西晋,指的是东陲三国之中,地势相对靠西的国家——晋国! 晋国的整体国力和陈国、大乾相差不大。 在这东陲之地,三国首尾相连,彼此制约,互相提防,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这个题目,就很有考究了。 甚至有些难的过分,不像是给勋贵子弟们看的,便是拿来考校正儿八经的边防将军,怕是都绰绰有余了。 大部分勋贵子弟见状,均是抓耳挠腮,心中苦闷。 即便是张邯,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沉吟良久,方才下笔。 然而这道题放在李长空这,却出奇地简单。 因为地利! 大乾和西晋之间,隔着一座山脉,重峦叠嶂,称之为天险,亦不为过。 谓之:苍岚山脉! 不论是大乾对西晋用兵还是西晋对大乾用兵,苍岚山脉都是绕不过去一道坎。 也就是说,谁先征服了苍岚山脉,便能取得根本上的优势! 昔日,华夏历史中冠军侯霍去病为何能小小年纪便勇冠三军,封狼居胥,取得千年以来武将最高荣誉成就? 除了此人妖孽之外,还得益于汉武帝的一项政策:师夷长技以制夷! 当时匈奴人以骑兵著称,号称马背上的民族。 相比之下,汉人的骑兵队伍就要孱弱许多。 汉武帝当时的应对策略便是组织军队,专门做骑兵训练,达到足以比肩甚至超过匈奴骑兵的程度。 这样一来,霍去病和卫青领着大汉士卒在塞外搏杀时,才会显得游刃有余。 这里大乾和西晋的情况,则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为何不专门组织一支军队,进行山地训练。 以适应在重峦叠嶂的深山老林中作战? 甚至可以在苍岚山脉中建立军营和根据地! 这样一来,便足以完全抢占先机。 到时候进可派遣小股军队,越过苍岚山脉对西晋进行骚扰。 退可据山脉中险要地势而守,试问未曾经过特殊训练的寻常士兵,如何匹敌长年累月生活在密林之中的特殊士兵? 这样一来,进退有据,皆在大乾兵部一念之间。 以此为依据,长年累月地攻城掠地,不断蚕食。 西晋,岂不唾手可得? 李长空念及至此,落笔便写,一时间可谓下笔如有神! 洋洋洒洒数千字,可谓有理有据,不过半个时辰,便已书写完毕。 李长空见状,再度仔细打量一番,略作检查,觉得无误之后,便举手道:“世伯,我写好了,交卷!” 张勋闻言,顿时瞪了李长空一眼,怒道:“你说什么?此次题目何其之难,没看到其他人都在奋笔疾书吗?” “你莫不是又想偷懒?给我回去继续写!” 李长空闻言,颇有些欲哭无泪:“世伯,能写的都写了,当真是写无可写了,您就让我交了吧。” 张勋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好家伙,武试直接弃权,文试第一个交卷,定然也是胡写一气。 这样下来,李长空此次校阅,能有什么成绩? 不被圣上单独拎出来痛斥便算不错了。 此子当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这毕竟是校阅现场,那么多人看着,他既然身为主考官,便更要秉公处理,不得徇私。 李长空一再要求交卷,他一次提醒,已经是交情使然,若是再多说,便不合适了。 只好怒道:“交完卷便滚出去,莫要影响了其他考生。” 第33章:夷州 李长空闻言,顿时点头称是,交完卷之后,便一溜烟出了门。 张勋看着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甚。 身为勋贵子弟,对待校阅却如此儿戏! 成何体统,当真是成何体统。 张邯虽说胡闹了些,也弃权了武试,但好歹不像李长空这般荒唐。 只要好生准备文试,答出个子丑寅卯来,这次校阅,也并非没有机会。 这样看来,还是老李更惨一些。 这一刻,张勋心中竟没由来地对李逐峰生出一股子同情来。 即便张家和李家的关系向来不错,但此时此刻,他依旧觉得,有子如此,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就在他不停感慨时,一道声音突兀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我要交卷!” 张勋闻言,方才压下去的怒火隐约间又有升腾而起的趋势。 时间如此之早,此时交卷,不是胡闹是什么? 有一个李长空还不够?竟有这么多人跟着一起胡闹,当真是荒唐! 且让老夫来看看,究竟是谁家的子嗣这般不懂规矩。 结果张勋定睛一看,傻眼了。 那一身儒袍的醒目装扮,除了他家的儿子,还能有谁? 当即便心口一疼,险些晕厥过去。 逆子! 当真是逆子啊! 这厮以前虽说木讷了些,离经叛道了些,却也不曾这般荒唐,定然是跟那李长空学的! 混账东西!好的不学学坏的! 老子花钱送你去国子监念书,就念了这么个玩意出来? 虽说心中恼怒不已,但身为文试的主考官,张勋明面上却是不能表露出来。 而且因为张邯乃是他的子嗣,为了避嫌,他连些许告诫之语都不好说。 便只能睁大双眼,瞪着张邯,道:“你当真要交卷?” “自然!”张邯无视自己老父亲的眼神,拿起案牍上用蝇头小楷写的工工整整的卷子,递交了上去。 他对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如果没有意外,此次的金砚台,非他莫属! 张勋则只能看着张邯交卷之后,和李长空一般,扬长而去,对着校阅现场,竟无半点留恋。 逆...逆子! 张勋捂住胸口,只觉...那里有股子钻心的疼痛传来。 这一刻,他不由得幡然醒悟。 自己,又哪里有资格心疼老李呢? 自己与他,分明是一路人呐! 我张家,怎地会有如此逆子! 这一次校阅的文试题目,确实很难。 而一众勋贵子弟,平日里只顾舞刀弄棒,整日想着继承父辈武艺,到时候好上阵杀敌。 对于兵法韬略,不说没有研究,但终究是有限的。 面对“何以镇西晋”这么宏大的话题,一时间确实是有些捉襟见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久而久之,要么干瞪眼,要么直接说给我三万兵马,末将必身先士卒,替陛下平定西晋! 总而言之,除了李长空和张邯之外,其余人的答卷中,那满满当当的答案,或多或少都是在说一个字:莽! …… 出了校阅场之后,李长空却发现天色尚早,此时回家,未免有些无趣。 想来已有许多时日不曾去过济世堂,既然今日闲来无事,倒不是去看上一看。 如此想着,便转弯去了济世堂。 来到济世堂之后,发现确实是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光这招牌,就显得更加威严大气,古色古香,颇有种中医世家的感觉。 寻常人见了,怕是只凭这招牌,心底便先折服下来,觉得靠谱。 李长空走进济世堂大门之后,张全一如既往地眼尖,瞬间就一溜烟小跑着上前,恭恭敬敬道:“世子爷,您来了?” “今儿个是有什么吩咐不成?”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今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便过来逛逛。”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张全闻言,颇有些欲哭无泪。 你这一副领导视察的样子,我就算是能无视你,别人也做不到啊。 不过李长空都这么说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只好点头称是,随后默默走开。 接下来,便成了李长空一个人在济世堂中闲逛起来。 他主要是想看一看如今济世堂的营业模式和后世的医院以及诊所相比,还有什么差距,好改善一下。 但是看着看着,眉头便是一皱。 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病人! 此人皮肤黝黑,面容上有些皲裂,一看便是常年经受阳光暴晒。 李长空走近之后,甚至能闻到一股独特的咸湿气息。 这样的气息,应该是海边独有的。 李长空见状,心中陡然便是一凛。 大乾地处整个大陆的最东方,即便在东陲三国之中,地理位置也是相对靠东的存在。 所以必然是有着海岸线的,自然也就有临海城市,谓之夷州! 夷,谓之蛮夷! 自然不是什么好的称谓。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生活在夷州的大乾子民,整日以捕鱼,伐木为生。 基本上就是过着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日子。 相比之下,地处中原的大乾百姓,好歹有地种,有粮食收,相对稳定。 倒也不必担心某一天海上刮起风浪,便要面临着整月无收的悲惨境遇。 夷州距离乾都可不算近,这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而且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便是刚来不久。 李长空不由得来了兴趣,挥手招来张全,指向那人,问道:“此人是何时来的?所患何症?” “回世子爷,此人今早来的,所患倒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路途颠簸,劳累过度,再加上些许的水土不服罢了。” “路途颠簸,水土不服?说明他不是乾都人,而且看这样貌,八成是从夷州来的,可曾问清楚?” “问了的,和世子爷您料想的一般无二,正是从夷州来的。” 李长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方才说过,生活在夷州的大乾人,过的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日子,整日以捕鱼伐木为生。 这里的捕鱼自然不必过多解释,不过伐木就有些讲究了。 在大乾,只有夷州这样的沿海地区,才会盛产一种红木。 这等红木和乌木,鸡翅木,金丝楠木一样,尤为华贵,乃是拿来做家具的上好材料。 如果他所记不差的话,这个时节,应当正是红木成熟的时节! 第34章:红木 之前便已经说了,夷州子民的收入极不稳定。 若是风调雨顺,收成便要好上许多。 可若是整日刮风下雨,收成便要差上许多,搞不好颗粒无收都是有可能的。 那怎么办呢? 一家子总是要吃饭的,这抓不到鱼,难不成还要活生生饿死不成? 很简单,剩下来的唯一出路便是伐木! 砍伐临海的红木,运出去,卖给那些个富贵人家。彡彡訁凊 这样也能获得不菲的收入! 只不过,红木是有成熟期的。 若是还未成熟便砍伐,木头便只有外层是红的,内心却依旧是白的。 这样的木头,在市场上便被称之为假木! 若是拿出去卖,被人发现之后,是要剁手跺脚的! 而红木一年两熟,其中一次熟期,好像就是最近这段时间。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夷州子民,都在争先恐后地砍伐成熟的红木才对。 这往往是一年当中,他们的收入唯一能超过内地子民的时候。 若是收成好,就这一两个月,便能给他们贡献大半年的开支! 可想而知,红木成熟对于夷州人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可现在,却有个夷州人在红木成熟期,硬生生跑到乾都来! 而且看他这样子,似乎还是马不停蹄,颠沛流离而来,活像是...像是逃难! 这...李长空心中的疑惑更甚,便开口道:“你将人叫到静室去,我有些话要问。” 张全闻言,顿时点头。 自从悬壶居一事过后,他对这个世子爷便几乎是言听计从。 人呐,就是这么奇怪。 若是一个富家子是个草包,只是有个好爹,人们尽管嘴上会恭维他,私下里却还是鄙视得紧。 可若是这富家子是个有能耐的,不仅有能耐,还能带着你一起赚钱,人们大抵便会全身心地佩服他。 张全对李长空的态度,大抵便是这样。 静室内,张老三有些紧张。 在他看来,叫他进来的张全便已经是衣着光鲜的体面人。 可他心中的体面人张全却千叮咛万嘱咐,等下和他谈话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更莫要说错什么话,否则一旦犯了忌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这么一番话下来,张老三能不紧张吗? 他甚至恨不得等下子贵人进来了,先给人家磕几个响头。 恭敬些总归是没错的。 然而等人进来之后,看着李长空那张年轻到过分的脸,张老三却是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是连磕头也忘了。 李长空见状,倒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直奔主题,道:“你是夷州人?” 张老三闻言,总算是回过神来,便忙不迭地点头:“小人是的。”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此时正是红木有收成的时候,不在家中收红木,来乾都作甚?” 张老三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语气都带上了几分哽咽,道:“大人,没了!都没了!” 李长空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急忙追问道:“什么没了?” “红木!红木都没了!” “就在十数日前,海上刮起了大风。” “自我出生以来,便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风。” “村里的老人说,这是海里的妖精发了怒,刮的妖风。” “这是要献祭童男童女,才能平息妖精怒火的。” “不过没人信他的话,毕竟谁家的孩子长大都不容易,又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便送去海里喂鱼。” 李长空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 临海城市刮风是常有的事,穿越之前他曾在魔都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算是深刻见识到了什么是季风型海洋气候,说是三天一小风,五天一大风也不为过。 像这张老三说的,应当是台风,只不过是大了些,不常见而已。 若是因为这台风便献祭童男童女,未免也太愚昧了些。 “然后呢?” “然后过了数日,妖风过境,我等出门查看,发现有的房屋被摧毁,有的渔船被掀翻。” “更可怕的是,本来长势正好,马上就能有收成的红木,要么被连根拔起,要么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若是拿这样的红木出去买,那就是买假木啊,是要被剁手跺脚的呀!” “再加上妖风过后,便大雨滂沱,数日不断。” “小人觉得再这么在夷州呆下去,怕是活不长久,便发了狠,寻思来乾都谋生。” “谁承想,来的路上便犯了病,只是这治病,就花了小人大半的积蓄。” 说到这里,张老三眼眸红肿,竟是淌下泪来。 李长空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应当不似作假。 不过事关重大,还是确认一下为好:“你确定?夷州的红木当真都被摧毁殆尽?若有半句虚言,你知道后果的。” 张老三闻言,顿时回想起张全先前跟他说的话,不由得吓了个激灵。 一边纳头便拜,一边声嘶力竭地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 “还望大人明察!” 李长空闻言,暗自点头,随后道:“可曾与别人说过此事?” 张老三闻言,一颗头颅顿时摇得如同拨浪鼓般:“小的今早才到的乾都,不曾与除公子之外的任何人言说过此事。” 听见这话,李长空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站起身来,扔出一锭银子,道:“这是你的了。” “另外告诉张全,你的医药费免了,就说是我说的。” 张老三看着地上的银锭,一时间分不真切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疼痛之后,才幡然醒悟。 这是真的! 眼前这个贵公子,当真是个大好人呐! 天上的菩萨怕是都没有这样心善! 忙跪下磕头,不停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恩,切记你说的话,若是有半句虚言,后果你自己清楚。” “另外,妖风摧毁红木一事,万万不可再与任何人言说,否则,小心招来杀身之祸。可曾明白?”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 从济世堂出来之后,李长空满脸的兴奋之色。 发财了呀! 第35章:李长空的计划 这红木的价格在乾都城中,本就一直居高不下,深受那些个达官显贵的喜爱。 现在...,若是方才那人所言非虚,红木的价格近期内只怕还要迎来一阵飞跃式的猛涨! 夷州本就是红木的主要产地,基本上大乾境内的红木,百分之八十都是产自夷州。 若是夷州的红木停产,可想而知,这对整个红木市场都将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恐怖打击。 若是这个时候大量囤积红木,再走一走那物以稀为贵的路子。 只怕是能卖出个天价来! 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确实不能听从那人一面之言,还是要多方考证才是。 接下来这几天,怕是有的忙了。 准确来说,是甄健有的忙了。 这几天以来,他被李长空派遣出去,大街小巷地、明里暗里打探红木的消息。 若是明着来,那还好办,无非是打探消息而已,这事儿他熟! 可偏偏,这事儿得偷摸着来! 这红木的事一旦传出去,到手的银子可就飞了! 所以甄健打探消息的渠道就变得尤为有限,不过,这厮大抵还是有些能耐的。 约莫个三五天后,便兴冲冲地找到李长空,神色兴奋道:“少爷,这消息八成是真的!” “来乾都的夷州人虽少,却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的,小的一一找上门去,得到的答案,都与少爷从济世堂听来的一般无二。”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道:“给封口费了吗?” “自然是给了的,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拿了银子不办事,哪里有这天大的好事。” 听见这话,李长空又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样看来,甄健做事还是极稳妥的。 “另外,小的还派人去胶州探查了一番。” “这夷州虽说路途遥远,不便来回,但是胶州近呐!” “而且胶州有朝廷设的驿站,专门收集自夷州传回来的消息。” 李长空闻言,起初先是疑惑,略一思索,很快便想明白了。 是有这么回事。 夷州地处偏僻,自古以来,便容易滋生事端,甚至有那么几年,叛乱不断。 久而久之,朝廷就想出来个法子,在夷州的邻州胶州内,设立驿站。 夷州知州每月需将夷州大小事宜,传递到胶州驿站,再由胶州知州酌情考虑,是否上报。 所以若是论哪里最能打探得到夷州的消息,便非胶州莫属了。 甄健派人去那里打探,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结果如何?” “和少爷听到的一般无二,夷州果真刮了大风,所有红木损失殆尽。” 李长空闻言,心中一颗大石总算落下地来。 这次赚钱的机会,算得上是没跑了。 不过很快,他又想起一个问题了。 “今日几号?” “21号,少爷怎么了?” “21号?”李长空眉头不由得皱起,急切道:“胶州驿站一般在什么时候向朝廷传递夷州的消息?” “这个,事急从权吧。”甄健斟酌少顷,道:“若是有关叛乱,只怕是星夜之间,消息便能抵达乾都。” “寻常时候,约莫是下月月中,传递上月消息。”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 夷州刮风,对于胶州知州而言,应当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夷州毗邻东海,风灾海难算是常事,只不过这次略微严重了些许,应当不至于星夜传递情报。 所以,夷州红木停产的消息,最迟下月月中就会抵达乾都! 不,不能这么侥幸。 定然会有消息灵通的,月初怕是就能知道。 这样一来,留给自己的,只怕只有十余天的时间! 心念电转之间,李长空立即从怀中掏出数万两银票来,道:“拿着这些钱,立刻去市面上大肆购买红木,一张都不许剩!” “另外去问问我爹,上次给他补贴家用的那两万两银子,还剩多少,通通拿来,我有大用!” “过阵子,十倍还他。” “另外,我记得国子监酒宴,是不是就在今日?” 甄健接过数万两的银票,一时间有些忐忑,这还是他这辈子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怀揣这么多的财富。 不由得暗自感慨,少爷对自己当真是信任呐! 随后听见李长空问话,这才颇为茫然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准备车辇,我要去赴宴!” “少爷您之前不是说,去了也是阿谀奉承的场合,不如不去吗?” 李长空闻言,瞥了他一眼,道:“今时不同往日,还不快去准备车辇?” “好嘞,这就去。” …… 国子监的监生,不论是贡生还是荫生,在考试之后,总归是要小聚一番的。 一来可以维系一番同窗之间的感情,二来嘛,自然便是打探谁考得好,谁考的不好。 彼此之间,心里也好有个数。 对于这种宴会,有些人趋之若鹜,这些人往往都是考的好的,希望能尽快推断出自己的排名。 自然也有些人嗤之以鼻,这些人则往往是没发挥好的。便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思想,索性不去。 李长空对自己在文试中写出来的那篇策论,还是很有信心的,觉得自己应当属于前者。 不过又觉得这种聚会属实无聊得紧,便不大想去。 但现在,可是不得不去! 这些个同窗不仅仅是同窗,还是勋贵子弟啊! 一个个家里富得流油! 要是从他们身上借些钱来,去买那红木,等赚了之后,再如数奉还,甚至可以九出十三归,那也是血赚! 李长空咽了口唾沫,快步走下马车。 亲爱的银票,哦不,同窗们,我来了! …… 国子监酒宴上,朱犇有些坐立难安。 他这个惆怅啊。 本以为自己在校阅场上大出风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毕竟自己都为这苦练了小半年。 可没承想,活生生杀出来一个贾太岁。 直接一戟把他打飞出擂台,当真是丢人呐! 他当初跌落擂台之后,尴尬得脚趾扣地,实在是没脸再重新站起来。 便假装晕厥,等啊等,硬是等到武试散场,众人都去准备文试,他才灰溜溜地从擂台下爬起身来溜走。 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不过好在没人看见,这便不算丢人! 第36章:借钱 颜面虽说是保住了,但有件事,却是躲不掉的! 圣旨啊! 因为当初马蜂一事,当今圣上可是亲自下了圣旨去朱家的。m.33qxs.m 朱犇若是不能在此次校阅当中取得好成绩,怕是少不得要挨罚。 什么惩罚暂且不知道,但必然不是什么好事,脱层皮怕是免不了的。 那什么才算是好成绩呢? 据他爹朱温分析,金腰带金砚台任选其一,都称得上是好成绩。 本来他金腰带算是稳了的,可偏偏半路杀出个贾太岁,把他连人带兵器都给一戟挑飞。 现在金腰带肯定是不可能了。 至于金砚台...,朱犇虽说平日里尤爱人前显圣,但私底下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若是论武艺,他对自己可谓信心十足。emmmm,至少在贾太岁出现之前,信心十足。 可若是论兵法韬略,便是两眼一抓瞎。 更何况还是“何以镇西晋”这样难的题目,就算他临时抱佛脚数个月之久,也是半点夺得金砚台的把握都没有。 现在好了,金腰带和金砚台都不可能了。 那怎么着,武试和文试都得进前三吧! 这是朱温给的最低标准,他说若是能达到这个标准,便去圣上跟前给他求情。 可若是达不到,莫等宫里的惩罚下来,他便先用七十二路拳法和朱家枪和自己好生说道说道。 这...说到底还得是亲爹啊,否则也不能这么坑儿子。 武试前三,他尚且是有把握的。 毕竟这些个勋贵子弟当中,除了贾太岁这么个变数,其余人通通不是他的对手,就算金腰带没了,但怎么着也该有个前二了。 至于文试...,这金砚台的归属是毋庸置疑的,当数勋贵子弟中另一个变数,离经叛道的代表人物:张邯是也! 这货打小就痴迷读书,时常穿儒袍,以儒家标榜的礼法约束自身。 那些个圣人文章,诗书典籍,更是张嘴便来。 和这样的人比较,朱犇就算是再怎么人前显圣,也是心里没底的。 但这第二的位置嘛,他本以为自己也没什么希望,结果问了一圈下来,却发现,自己竟还算答得不错的。 自己好歹算是答得中规中矩的,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歪瓜裂枣,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 好家伙,这文试可真不是自己的能耐,全靠同行衬托。 唯独...还有一个变数,便是李长空! 这人,说实话,他朱犇看不透。 平日里一副懒散做派,据说还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败家子。 但就当日那首《满江红》来看,能把院长惊艳成那般模样,朱犇便知道,此子恐怕非寻常人也! 说不定在诗词一道,有着非比寻常的见解。 而读书这东西,据说都是触类旁通。 这李长空既然会作诗词,会不会也会写策论? 再联想到当初这货可是第一个交卷的,朱犇便毛骨悚然起来。 这厮,不会是个真高手吧! 可得好好问他一问,结果环视一圈,好嘛,没来! 就在其心灰意冷之际,一道声音突兀从旁响起:“干嘛呢?” “卧槽,你什么时候来的?”朱犇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李长空,一时间着实是有些被惊着了。 “才来,你干嘛呢?” “自然是找你!” “找我?找我作甚?” “问成绩啊!你与我说实话,文试考得如何?当初你可是第一个交卷走的。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乱写一气?” 此言一出,宴会上方才还在言笑晏晏的众多勋贵子弟顿时来了精神,纷纷竖起耳朵来,侧目看向李长空。 显然,李长空的文试成绩不仅牵动着朱犇的心思,而且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思。 毕竟,这可是决定他们今后人生走向的校阅! 但凡少一个人踩在他们头上,自身便能多一份可能,今后便也多一份荣华富贵。 若是多一个踩在他们头上,便少一份可能,今后的成就怕是就会天壤之别。 如此重要之事,他们又怎能不在乎? 李长空将这些目光尽收眼底,也不说话,只是端起酒杯,小抿一口。 啧啧称奇,道:“好酒啊!” 朱犇一看,急了,道:“你若是想喝,我送你十坛。” 李长空闻言,却依旧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继续啧啧称奇道:“好菜啊!” 朱犇不由得嘴角抽搐:“这是醉仙楼的酒菜,你若是想吃,我请你连着吃一月都不成问题。现在可否能说了?” 李长空瞥了他一眼,道:“此言当真?”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打我朱犇嘴里说出去的话,何时有过不作数的?” 李长空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文试嘛,难啊!” “何以镇西晋!” “这是什么?这是国战!陛下问的是什么?是国策!” “能给出答案的,必然是国士啊!” “若是咱们这群毛头小子就能给出答案,朝廷还养那么多士大夫作甚?养那么多翰林,阁老,大学士作甚?” “你不会当真以为,我能写出个子丑寅卯来吧?自然是瞎写一气。” “早些交卷回家,莫要被这难题折磨,反倒落个清静。” 朱犇一听这话,心中的巨石总算落地,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嘛,长空是我兄弟,我还能不清楚他?” “必然是与我一个德行,怎么能写出这般刁难的题目来。” 李长空一听,嘴角顿时有些抽搐,一时间都分不清这究竟是称赞还是诋毁。 众人闻言,也纷纷松了口气,继续喝酒吃菜。 唯独张邯,眼眸明亮,朝着李长空这边,深深地看了一眼。 李长空却是装作没看到一般,径直走到人群中央,站定,道:“诸位,今日小弟家中遭难,急需用钱。” “现向诸位借贷,九出十三归!” “有多少借多少,一月之内,绝对奉还,但凡逾期片刻,诸位大可去金銮殿状告我李长空。” “就算我跑了,武陵侯府总归是跑不了的,我爹李逐峰总归是跑不了的!”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这是...借钱借到国子监来了? 第37章:一万两 在座的都是勋贵子弟,家中父辈,最差的也是伯爵。 自然是不缺银子的。 所以在他们看来,借银子借到国子监来,着实是件丢脸的事情。 于是看向李长空的目光,变得颇为怪异。 这厮...,莫不是校阅考得太差,害怕被家中责罚,想着趁机借一笔银子,好溜之大吉? 一时间,众人不由得狐疑起来。 当然,也有些人,是提前听过李长空名声的。 败家,纨绔,脑子不好使,等等词汇,可谓耳熟能详。 对他这个人的名声,着实是不怎么感冒。 就算是有钱,怕是也不愿意借给这等不靠谱的存在。 于是乎,李长空说的声音虽大,但反响者却是寥寥无几。 李长空一看这情况,顿时皱眉。看来原身的影响确实是大啊! 也罢也罢,哪怕借不到银子,自己手上能动用的,也足有几万两了。 全部扔下去,等红木风波过去之后,少说也得回来十几万两。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然而,就在李长准备放弃,一走了之的时候,却有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正是张邯,只见他径直走到李长空身前,从怀中掏出数张银票,递给李长空道:“我平日里不过读书习字,花不了多少银钱。这五千两,你拿去救急便是。” 张邯是定国公独子,手中能拿出来五千两银子,李长空并不意外。 但...对方愿意借给他这事儿,反倒叫人有些意外。 不过于张邯而言,却是再正常不过。 古人有云,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何比得过好友? 在整个国子监中,他的地位尤为尴尬。 贡生们自诩清流,看不起他这勋贵子弟出身。 而荫生们则完全不喜读书,即便肯接纳他,却也让他浑身不自在。 直到李长空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这厮虽说也是个荫生,甚至名声向来不怎么好。33qxs.m 但...来国子监的第一天,便崭露头角,尽显峥嵘! 一首《满江红》叫在场所有人震惊! 即便这词不是他写的,但能得那位名叫岳飞的词人传词,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士能够做到。 此子的文学造诣,定然非凡! 于是乎,打那一天起,他便将李长空引为知己,一番交谈过后,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不过仅仅引为知己这一层关系还是不够的,还有一层! 他爹和李长空他爹乃是世交,于情于理,李长空都不会坑骗自己的钱财。 而且李长空说得不错,就算他跑了,李世叔也不可能跑,武陵侯府也不可能跑。 要是这厮当真坑骗了自己钱财,到时候自己大可找上门去,李世叔不可能不还钱的。 所以,这钱他借得放心。 既然对方敢借,李长空没理由不敢要,于是乎便伸手将银票接过,道:“说好的,九出十三归,一月之后,去武陵侯府找我领银子。” 张邯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随后便是贾太岁,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来,掏出几张银票塞给李长空手中,道:“这三千两,算俺的!” 他家虽说不是勋贵,但他爹是内阁首辅啊! 而且写的一手好字,被誉为大乾第一楷书! 平日里一副字,在大乾字画市场上就能卖出数百两的高价,而且有价无市! 他若是没钱了,便“拿”些家中字画,去一趟字画市场,轻轻松松便有数千两银子到手。 只不过因为修炼武学,平日里花销也大,所以今日身上只带了三千两。 毕竟,穷文富武嘛! 至于为什么要借给李长空钱,这就说来话长了。 贾太岁和张邯不同,他不懂诗词,更不懂《满江红》写的有多好。 他只知道,那一日,李长空曾说面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异族,只有一个法子! 那便是打! 就算打不过,也要打! 要叫对方知道,我们好歹是块硬骨头。哪怕他们能啃下来,也得崩碎一嘴牙! 这样,他们才会畏惧,才会退缩! 这番说法,很合他的性子! 他长这么大,每天都没日没夜地练武,一天至少练十个时辰! 如此辛苦,为的是什么? 除了向父亲证明自己之外,便是杀元狗! 他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亲上北疆战场,手刃北元贼子。 他觉得,大丈夫生居于天地间,这才是应该做的事! 而不是像父亲一样,整日手捧一卷书,说什么圣人文章,什么之乎者也。 那些东西,便是读来也无趣。 他是个很纯粹的人,亦或者说,真正的武夫,都是很纯粹的人。 李长空的说法对他的脾气,他便与之交好,便肯借给他银子,就这么简单。 李长空见状,也收过银票,道:“一月之后,去我家喊我还钱,九出十三归会不会算?” “算什么算,你还能坑俺不成?”贾太岁笑骂一声,便回去喝酒。 这两人过后,再走上前来的,便只有朱犇了。 朱犇很讲义气地勾住李长空的肩膀,从怀中掏出四千两银票,不由分说地便往李长空怀中塞,道:“都是小钱,兄弟且拿着,若是不够,再找我要!” 对于朱犇而言,李长空是什么人,恩人呐! 第一次恩情,是告诉他马蜂也能拿来当虫斗,接过去虫坊,当真是一斗一个准,他现在已经豪取百连胜了。 唯一有问题的便是那些个马蜂不经斗,有些蛰完几次之后,便会死亡。 不过这也不妨事,死了再训便是,反正他有这训蜂的本事,还愁没有马蜂用不成? 而且虫坊的每一次赌斗,若是获胜,那都是有银子的。 他这个当真称得上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绝对日进斗金。 第二次恩情,便是刚刚了。 这厮文试也考得不好,那就代表自己又能前进一名,距离前三,很有希望啊! 这两道恩情下来,如果不是他朱犇脸皮薄,拉不下脸,否则当真是要喊一声恩公的。 现在李长空不过是要些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李长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两眼放光,颇为期待道:“此言当真?” 朱犇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张邯和贾太岁加起来足足给了他八千两银子,再加上自己这四千两,都一万两千两了,难不成还不够? 不过碍于面子,朱犇依旧爽快点头:“你我兄弟,这些黄白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还缺多少?只管跟我说,我去替你取来!” “一万两?”李长空试探着报出一个数字。 朱犇顿时傻眼,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第38章:家贼难防 一...一万两? 朱犇的腿有些打哆嗦。 他那在虫坊斗虫的买卖,虽说是一本万利,日进斗金。 但,每天也就赚那么些个银子。 而且他这几个月以来,为了备战校阅,那也是花了大笔的银子,买了各种名贵补药,强身健体,补足气血的,这才能进步飞速。 所以,零零总总算下来,四千两已经算是他能拿出的极限了。 咬咬牙,再挤出一两千两来,也不是不行。 但这一万两,岂不是要我老朱的命吗? “这...朱兄若是实在为难,那便算了,我也就这么一说。”李长空好似看出了朱犇为难的神色,便也不想强人所难,直接便退了一步。 谁承想,这一步却是踩在朱犇的心口上了。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李长空方才那句话。 什么叫“那便算了?”什么叫“我也就这么一说?” 给别人听见了,还以为这钱我朱犇出不起呢! 一万两就一万两!等小爷发达了,一人一万两! “什么都别说了,不过一万两而已,小钱!” “你且等着,三日之内,我定然把钱凑齐,给你送到府上去!” 李长空闻言,却是一愣。 这一刻,他甚至都有些捉摸不透朱犇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过,看他这幅你务必要相信我的样子,应当是真话吧? 于是便重重地拍了拍朱犇肩膀,沉声道:“兄弟,有心了!” “还是那句话,一月之后,来武陵侯府找我拿银子,九出十三归,绝对少不了你的!” 说完,李长空便走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偌大的国子监,除了这三人外,怕是没人愿意再借银两给他。 准确地来说,是原身之前的行为败光了路人缘。 大家伙的交情又不怎么够,自然是不愿意出这个钱的。 不过能借钱到两万两千两,已经有些超出李长空的意料了。 加上原本的五万两,以及这些日子以来济世堂的分红,拼拼凑凑,应当也有个小十万两了。 全用来买红木,翻个两三倍应当不成问题。 只不过他走了,朱犇却是傻眼了,直接呆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我...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一万两! 我从哪儿去弄这一万两银子来? 但是看着周遭众人眼眸深处的惊叹以及敬佩,他便又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大步向国子监门外走去。 步履之间,活生生走出一副小爷分分钟好几万两银子上下的豪横之感。 …… 这一日,阳城侯朱温下值回家。 平日里,朱温有个习惯,每次下值回来,都要在大堂煮一壶茶,一边看天边云卷云舒,一边喝茶。 若是有些许的闲情雅致,说不定还会回想起当初和几个老兄弟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光。 虽说苦了些,难了些,脏了些,臭了些,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打心底觉得,那段日子,才是真的地道! 叫人回味无穷。 但是今天,有些不对劲! 他摸了摸茶杯,觉得手感不对! 定睛一看,手中的这哪里是茶杯,分明就是个白瓷盏。 这...我记得平日里煮茶用的是全套的紫砂茶杯啊! 再往茶壶一看,好家伙,紫砂壶也没了,变成了个白瓷壶。 最关键的是,不知是这茶壶质量太差,还是承受不住茶水的高温,其表面竟渐渐衍生出一道道裂痕,眼看就要裂开。 果不其然,下一刻,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白瓷壶直接炸裂开来,滚烫的茶水四散而出,左右飞溅。 这...,眼疾手快,提前闪躲到一旁的朱温脸色难看起来,怒道:“来人!” 不多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弓着身子走了进来,自然便是这朱府的管家。 “老爷,有何吩咐?” “这茶壶,是你换的?” “小人不敢,是少爷换的。” “他?”朱温眉头一皱,生出几分诧异,心说这混小子什么时候还懂泡茶了? “拿去作甚?” 管家闻言,顿时支支吾吾起来,不敢说话。 朱温见状,当下便是眉头一皱,怒道:“遮掩什么?直说便是!” “说是...是拿去当卖。” “当卖?他很缺银子不成?”朱温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紫砂茶壶可是他四十大寿时一位老兄弟送的,他宝贵得紧,平日里也就自己拿来泡茶喝,下人便是碰都碰不得。 价钱贵不贵,倒是还在其次,最重要是不能辜负了老兄弟的一番心意。 要是真被那逆子给卖了... 想到这里,朱温便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有种莫名想揍儿子的冲动。 “应当是很缺的,毕竟少爷好像拿了不少物件去当卖。” “不少物件!”朱温语调陡然提高,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向书房走去。 他这值钱的玩意,大多都放在书房了,可莫要遭了这逆子的毒手。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朱温顿觉怒极攻心,险些直接晕过去。 书房是讲究静心的地方,所以他特意置备了一尊宣德炉,放在房内,整日以香薰焚烧,提神醒脑。 这香炉,本是文人读书时用的东西。 可宣德炉便不得了了,那是上了档次的读书人才能用的! 而且还是有价无市,不论是材料还是象征意义,都称得上一声好宝贝。 另外,书房中最显眼的,平日里莫过于那珐琅彩的大瓷瓶。 在大乾,烧白瓷容易。 但是这珐琅彩,却是尤为困难。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放到哪里都是适用的,所以珐琅彩,很贵! 更何况是这么大的瓷瓶,便更加难得,价值还要翻上一番。 除此之外,便是案牍上的狼毫笔,端砚,宣纸这些个价值不菲之物。 朱温虽说是个粗人,但...怎么说呢,缺什么补什么,平日里还是很喜欢装装文人样子的,这些个物件,也宝贝得紧。 可现在,整个书房内,方才说的这些东西,竟然统统不翼而飞! 朱温一把捂住胸口,咬牙切齿:“这是进了家贼啊!” 第39章:山字营 大乾皇宫,暖房内。 暖房是景行帝的办公之所,平日里向来是以安静为主,人并不是很多。 唯独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景行帝高居于龙椅之上,身前的案牍上,堆积着厚重如山的试卷。 距离其最近的一人,站在台阶之上,正是太子刘裕。 皇上为何称之为陛下?此处的陛,指的又是何物? 其实这里的陛,说的就是这台阶。 这短短的几级台阶,便象征着君与臣之间宛若天堑般的鸿沟。 非皇族血脉,不可踏足! 否则,便视为叛逆! 但太子不同,太子是储君,是全天下最有资格站在这台阶上的人! 除却太子之外,靠近景行帝左手边的,还有三人。 为首者正是贾平生,内阁首辅。 这些年来,景行帝最为依仗之人,也是名副其实的文官魁首,士子中的执牛耳者。 其身后两人,也都是资历深厚的内阁阁老,分别为林瀚和张子房。 这三人,算得上整个内阁的主心骨了。 内阁的所有奏折文章,统统需要在他们手上过一遍,才能送到景行帝的案牍前。 至于景行帝右手边的,倒是只有一人,不过地位却丝毫不差。 正是勋贵魁首,定国公张勋! 这么多国之栋梁济济一堂,自然是为了大事。m.33qxs.m 那么什么大事呢? 从景行帝案牍上的考卷来看,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景行帝对今年的校阅,可谓是有大期盼的。 一早便派人督促,可以说得上是尤为重视。 只是,景行帝是重视的,内阁三人组却不看重。 校阅这等事,本意是考校勋贵子弟的本事。 可“何以镇西晋”这样大的题目,莫说是勋贵子弟们了,便是在兵部当差的几位大人,面对这等难题,怕是一时之间,也难以得出有效之策。 用这样的题目来考校一群勋贵子弟,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甚至是…有些为难人。 贾平生三人甚至觉得,当初陛下定下这题目时,便有些儿戏。 不过当初景行帝一再坚持,他们便也没有再说。 只是时至今日,依旧持不看好态度。 别说他们不看好了,就连同为勋贵的张勋,也不怎么看好。 毕竟自家事自己最清楚,勋贵子弟们是个什么德行,他这个勋贵魁首还能不知道? 若是论刀枪剑戟,武道修持,确实是有一手。 但是这兵法韬略,却始终是差了一筹的,更何况是面对“何以镇西晋”这等难题。 唯独太子刘裕,对着那一摞考卷探头探脑,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他自小便对兵法韬略有着充足的兴趣,并且肯下功夫研究! 久而久之,倒是胸中自有一番见解。 只不过,景行帝为帝的准则是勤政爱民,休养生息! 认为只要实施勤政,仁政,将百姓们的生活水准提升上去,将国力强度提升上去,周遭列强便自然而然地不敢侵犯了。 所以对刘裕这等想法,颇为不喜。 而刘裕也因此事,从小到大不知挨了多少教训。 只是…他抓住了景行帝待人宽厚的性子,所以有些…屡教不改! 毕竟,父皇口头说的再怎么厉害,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番训斥而已。 当真动手打他,却是极少的。 景行帝满怀期待地翻开了那一摞文试考卷,开始看了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 最终索性拧在一起,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贾平生等人见状,纷纷于心中叹息一声。 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勋贵子弟们面对“何以镇西晋”这样大的题目,怕是答得有些...不堪入目。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何止是不堪入目,简直就是...就是如shi一般的东西,都浪费这上好的笔墨了。 约莫有百分之八十的考生,写的都是给我多少多少兵马,我将带兵出征,效仿父辈,为大乾攻下西晋。 本来若是有这一片拳拳之心,也算是不错的。 可这些文章却通篇只有空话,对于如何实现,却是只字不提! 粮草辎重如何运载,苍岚山脉天险如何跨越? 西晋的高大城墙如何攻略? 这些统统没有! 看完之后,景行帝只觉被强行喂了一波大饼,噎得慌。 “空谈误国啊!”景行帝叹息一声,随即不抱什么希望。 但紧接着,却是余光一瞥,看到一篇还算不错的答卷。 这一篇策论依旧和之前的答卷一样,主张对西晋用兵。 唯一不同的便是,人家考虑了实际! 粮草如何托运,走陆路还是水路,从何处运往前线。 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入苍岚山脉,再悄无声息地出来,最终达到奇袭西晋边塞的目的。 以及陈国那边的反应,竟统统都考虑到了! 最让景行帝惊喜的还是,此子竟然还给他算了一笔账,大概便是林林总总下来,向西晋开战,哪怕一切顺利,将战争时间压缩到最短,往往也需要百万两的银子! 哪怕对大乾国库而言,这也称得上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 除了有些策略显得颇为稚嫩以外,其余的竟是挑不出什么缺点了。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些个勋贵子弟也不曾真的上过战场,不得以窥见战争全貌。 在认知有限的情况下能分析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通篇看完之后,景行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一次的文试第一,应当便是此子了。 只不过校阅的考卷都是封名的,即便是送到他跟前来,这封条也不曾揭下。 只有等到名次排完之后,考官才会将封条揭下,再一一派人前往勋贵府中知会。 这样才称得上是公平公正。 景行帝身为大乾帝王,若是想看,自然可以将封条揭开。 只是这样一来,便也坏了规矩,怕是对其他考生不公。 也罢也罢,还是等看完所有考卷之后,再来看看这究竟是何人所写。 心中打定主意之后,景行帝开始继续翻阅考卷。 只不过却是意兴阑珊,觉得很难再找出一篇能胜过方才那篇的策论。 直到他看到一行大字“论山字营在苍岚山脉中的可行性!” 这篇策论,不曾谈论西晋与南陈,却从苍岚山脉入手,角度倒是新奇。 还有这山字营为何物?为何从未听闻? 景行帝一时间来了兴致,开始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第40章:震惊朝堂 看着看着,景行帝的脸色便严肃起来。 虽说他从政以来,一直都主张休养生息,与民更始。 但身居帝王之位,对兵法韬略,多少还是知道些许的。 所以,他当真是越看越心惊。 这篇策略,若是寻常人来看,只怕会一头雾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若是内行来看,便能通晓其中的恐怖之处! 那这篇策略究竟恐怖在哪呢? 很简单,地利! 夫战也,讲究的无非只有三点,天时地利人和! 无数的兵法韬略,都是从这三点中衍生而来的退敌手段! 天和,指的便是天气、风向等等。 有时候一场大雨,或是一场大风,往往就是决定战争走向的关键所在! 这人和呢,就多了去了。 参战双方的人数对比,是人和。双方将领的统兵能力,是人和。甚至将士们作战的勇猛程度,也是人和。 可以说,三者中,变数最大的就是人和因素! 但这篇策论却抛开了飘忽不定的天时,尤为复杂的人和,只讨论地利! 而此处的地利便是大乾与西晋的交界处,绵延上千里的苍岚山脉! 策论的中心思想,便是要占据苍岚山脉为己用,进而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目的。 这样一来,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问题来了,这苍岚山脉乃是横亘在大乾与西晋之间的天险,数百年的风吹雨打,岁月更迭都不曾征服它。 凭借区区人类,又如何能征服得了这样的重峦叠嶂? 对于这一点,策论的作者也给出了答案。 压根就不需要去征服苍岚山脉中的原始丛林,只需要去适应它! 亦或者说,只要做到能比西晋的军队更加适应原始丛林中的作战环境,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为何北元蛮子的骑兵号称天下无敌? 除了北元人个个骑术了得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便是他们自小便生活在草原上,熟悉了平原作战! 而四方诸国的骑兵,有一说一,哪怕是以军武闻名的西秦,其骑兵在平原地区作战的能力,怕是也远不如北元人! 这便是习惯的力量! 而这篇策论,便是同样的道理! 景行帝通篇看下来,不曾看到丁点的兵法韬略,也不曾看到对钱粮的计算,对三国之间局势的分析。 和方才那一篇面面俱到的策论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但...如果当真要说的话,景行帝还是觉得这篇文章更能打动他! 因为方才那篇策论上写的,兵部的人也都能干,甚至能做到比策论作者更好! 但是这一篇策论,虽说没有给出实际的作战方法,仅仅只是一个山字营的点子。 可就是这个点子,便足以价值千金! 因为这恰恰是整个兵部都不曾做到,甚至不曾想到的! 而且景行帝有预感,这个法子肯定有用! 关键是要怎么用! 贸然派人去苍岚山脉练兵,西晋不可能没有察觉。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续可以商量的,是可以交给兵部去做的。 并不会影响这篇文章的惊艳感! “大才也!”看完之后,景行帝不由得惊叹道。 原本对校阅选出来的策论不怎么看好的贾平生等人听见这番话,却是纷纷愣住。 这番夸赞,看起来可并非只是做做样子,而是发自内心。 难不成这些个勋贵子弟中,当真出了个麒麟子不成? 贾平生来了几分兴趣,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张勋。彡彡訁凊 为了避嫌,他在校阅中是主持武试的,而且武试结束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所以文试考场上的情况究竟如何,却是他也不清楚的。 唯一清楚的,只有张勋。 但此时张勋见贾平生的目光看来,也是一脸诧异之色。 他是一直在主持文试不错,甚至中途还略有兴致地下去巡视了一番。 结果却发现...当真不怎么样,称之为策论都是侮辱了策论这两个字。 索性看了几篇之后,便不再看了。 难不成写成这样的答卷,竟也能惊艳到圣上? 见众人均是一副诧异模样,景行帝笑了笑,道:“将此答卷传阅下去,供众卿家查看。” “诺!”郑英从景行帝手中接过答卷,快步走下台阶,递给距离最近的张勋。 期间,刘裕探头探脑,想要一窥究竟,却是看了个寂寞。 片刻之后,张勋看完,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勋贵子弟当中有如此大才,微臣却不能事先察觉,实乃微臣的失职,请陛下责罚。” 作为唯一一个因战功获封爵位的国公,张勋自然是一眼便看出了这山字营策论的精髓所在。 占据苍岚山脉地利,进可攻退可守。 这样的法子,着实不错。 莫说是兵部那些人了,就连打了半辈子仗的自己,也颇感惊艳。 关键是...这究竟是谁写出来的? 他是当真没有半点印象!这...确实是有些失职了。 同时心中也泛起疑惑,究竟是谁家的孩子,竟有这等才华。 再转念一想自家那位,唉,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这书就算读的再好,能和这位一样,想出这等天马行空,堪称神来之笔的策论吗? 大概是不成的。 景行帝没有责罚张勋,反而是眼眸更加明亮起来。 张勋这般作态,其实更加证明这篇策论非同小可。 这可是来自战场专业户的肯定,比他这个君王的肯定,自然是要重上许多的。 “陛下,定国公,此篇策论可否给老臣一观?”贾平生看两人这幅态度,心中疑虑更甚,不由得开口道。 张勋这才反应过来,忙将手中的策论递了过去。 贾平生、张子房、林瀚三人看完之后,均是久久无言。 还是半响之后,贾平生站出身来,感叹道:“陛下没有说错,此子,实乃大才也!” 他虽然是一介文官,但兵法韬略这等事,乃是国之根本。 而且做到他这个位置,多多少少是会涉猎一点的。 而且这篇策论的中心思想极为明确,就是占据地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西晋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除非他们愿意割地,直接从苍岚山脉以西退出数里之外,并且建立防线,这样才能有效阻击来自山字营的攻势。 但...苍岚山脉绵延几千里,若是通通退出数里之外,那该是多么大的一片国土? 西晋当真舍得? 第41章:告状 答案呼之欲出,西晋不可能舍得! 连战争都没有开打,便平白割让出去那么大的一片国土,这是奇耻大辱! 若是西晋当真能做出这等事来,今后在四方诸国之内,怕是要颜面无存。 那将是更大的损失! 所以整体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只要这山字营当真能建起来,百分百能取得效果! 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建。 只不过,这就是兵部的事了。 总不能什么都指望人家一个孩子。 见到三位内阁阁老也是这个意见之后,景行帝心中最后一颗大石落地。 “若是诸位没有意见,不日朕便传旨兵部,拟出相应对策。” “陛下圣明!”众人闻言,齐声道。 景行帝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便交由定国公处理,你先去兵部知会一声,等朕下达旨意之后,便由你全权与兵部交涉。” “为山字营选人的权利,朕也交给你,可有问题?” 张勋一听,当即单膝跪地,满脸坚毅之色,道:“谢陛下荣恩,臣下便是万死,也当不负所托!” “卿家言重了,去做事吧。” 张勋点了点头,随后起身离去,眼眸中好似有火焰燃起。 只不过快要出宫的时候,却恰好撞见了进宫的阳城侯,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诧异。 “你怎么来了?”张勋率先发问。 朱温闻言,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便只说是有要紧事,便径直入了宫去。 张勋走后,景行帝看着眼前的考卷,心中不由得起了心思,要不...将这封条揭开,看看这策论究竟是何人所作? “朕欲将这封条揭开,诸位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父皇圣明!”太子刘裕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他虽然不知道这篇策论写得如何,但看众人反应,应当算是极好的。 此时若是能得知究竟是何人所做,自然也是极好的。 唯独贾平生等三人面面相觑,这...于理不符啊! 从规矩上来看,也不怎么合适。 但...这篇策论确实写的不错,而且又是陛下要求,于是乎三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沉默起来。 但有些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景行帝见三人默许之后,便不再遵循规矩,伸手将策论上的封条给撕了开来。 一时间,李长空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诸位卿家,可曾听说过李长空之名?” 三人闻言,颇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是阁老,清流中的清流,翰林中的翰林。 若说平日里谁和勋贵们不对付,就数他们了! 又怎么会去关注一个勋贵子弟的名讳? 这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于是乎张子房和林瀚俱都是摇了摇头,唯独贾平生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不过一时间却也想不出来,无奈之下,便也跟着摇了摇头。 景行帝见状,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道:“无妨,校阅成绩公布之后,自然便会认识了。” 三位阁老闻言,均是点了点头。 毕竟能写出这等策论的人,必然不是无名之辈,今后定然是可以认识的。33qxs.m 而太子刘裕,更是早早便把李长空这个名字记下。 他倒是要看看,此人的策论究竟能写的多好。 难不成,此人在兵法韬略上的造诣,能比本宫还高? 景行帝将封条重新贴了回去,然而就在他要屏退众人,审阅奏折时,郑英小步走了上来,道:“陛下,阳城侯求见!” 阳城侯? 景行帝略微有些诧异,阳城侯和武陵侯都是此次南下抗陈的热门人选。 此时应当在家中避嫌才是,竟主动进宫见朕,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于是便挥了挥手,道:“宣进来!” 不多时,阳城侯进来了。 一见景行帝,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起来。 “陛下,微臣...微臣家门不幸呐!” 这等歇斯底里的做派,惨绝人寰的叫喊,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阳城侯丧偶了呢。 “卿家有何事,不妨细说?” “微臣家中逆子,活生生偷走了家中的各种珍奇文物,高达万两纹银!” “实在是...实在是家门不幸,还请陛下主持公道。” 景行帝为人向来是严于律己,对他人却是尤为宽厚,而且脾气又好。 但此时听见这话,也不由得嘴角抽搐起来。 你家儿子不听话,偷走了家里的物件卖银子。 确实不大体面,不大光彩。 但...这不是你自家的事情吗? 用得着进宫来见朕?还请朕给你主持公道! 这里是甘露殿,是处理家国大事的地方,不是你朱温的阳城侯府! 林瀚闻言,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他是内阁三大阁老中最重礼法的那位,平日里对于勋贵,大抵也是最看不惯的。 此时见阳城侯说出这等荒唐事,哪里肯忍? “陛下,阳城侯以私事乱国事,微臣建议严惩之!” 朱温见状,这才意识到这还有三个老不死的,立马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否则怕不是要被喷死。 “陛下,若当真只是臣的儿子偷拿了家中的物件去换银子,臣自是会自己解决的。” “可偏偏,臣的儿子是受人蛊惑啊!” “武陵侯李逐峰之子李长空跟臣的儿子说,红木价格,数日之内,必定上涨。” “此时拿银子去买红木,必然是大赚特赚。” “但...红木这种东西,大家伙都知道,价格虽说略有涨幅,但通常都有一个度,不会太过离谱。” “买多了更是容易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再者说了,谁又会买整整一万两的红木!” “所以微臣以为,这是李长空以红木之名,忽悠臣的儿子,谋夺臣的银子!” 这就是朱温厉害的地方了,他本可直接去找李长空把银子要回来。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他和李逐峰争夺南下的位置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 这种时候,他若是直接去找李长空把银子抢回来,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说不定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是如果自己提前跟陛下禀明此事,错的便不是他朱温,而是李逐峰纵子抢钱! 朱温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话下来已经占尽了大义,殊不知落到景行帝等人耳中,只让他们记住了三个字——李长空! 又是李长空! 这厮既能写出这样惊艳的策论,为何又要去忽悠阳城侯家的银子? 一时间,景行帝对李长空这个名字产生了浓重的好奇。 第42章:微服出巡 听完之后,景行帝明白了。 合着这是来找他告状来了。 这等事他本是不想管的,但事关李长空,他又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致,便道:“你口中的李长空,是武陵侯李逐峰之子?” “对,陛下圣明!”朱温闻言,立马点头称是。 “其平日里品行如何?” “啊?品行?”朱温有些懵了,他本以为皇上问李长空的身份是要给他定罪了,谁承想,还要问品行。 这就有点不大像要定罪的样子啊。 不过即便如此,朱温还是老老实实道:“此子,据说素来纨绔,在民间的声望,并不好。” 这无疑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但朱温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此时若是当真添油加醋一番,将李长空说的一文不值,人憎鬼厌,他固然是爽了。 但...景行帝不是傻子,人家虽然平日里居于深宫之中,但整个乾都城里,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 若是他朱温所言和事实不符,到时候怕是便要遭殃了。 “据说数日之前,此子曾被都城伯哄骗了足足五万两白银,可有此事?”景行帝又问。 朱温这下子终于确定,皇上不是要给李长空定罪,反而像是...对此子生出了几分兴趣,想要了解一番。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干涉的,他只要做到自己分内之事便好。 于是乎果断点了点头,道:“陛下圣明,确有此事。” 景行帝闻言,大抵是确认了,武城侯府的那个李长空,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大概脑子还不怎么好使。 “那乾都城的勋贵子弟中,可还有第二个名叫李长空的?” 朱温闻言更诧异了,但仔细想了想,依旧摇头:“微臣不知。” “乾都城内勋贵众多,勋贵子嗣便更多了。臣...只了解些许与臣关系不错的子侄,但倘若说了解整个乾都城的勋贵子嗣,臣不敢夸口。” 景行帝闻言,略微有些皱眉,不过也无可奈何。 因为...乾都城的勋贵确实多! 这是有历史原因的。 大乾东方乃是一望无际的东海,北方是如今蓄势待发,想要侵吞中原的蒙元。 西方是西晋,南方是南陈。 基本上处于四战之地,而乾都城又处于整个大乾的中心。 为的就是战争发生时,能够更好地调动全国兵力。 而勋贵多为统领士卒的将领,自然也留了一大部分在都城。 其余的也都没有闲着,统统分配到了边防重镇,守卫疆土! 只不过这样的话,景行帝一时之间,倒是无法确认此李长空是否彼李长空了。 两人虽说名字一般无二,但一个才华横溢,一个却是不学无术,实在是有如天壤之别。 “你口中的李长空,现在在何处?”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想等,干脆主动出宫去找。 “回陛下,李长空说红木价格不日便会上涨,这几天,都在太平坊摆摊卖红木。” “但...他卖的价格却是市场价的数倍,所以...基本上无人问津。”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道:“郑英,吩咐下去,摆驾太平坊,朕要微服出巡。” “陛下乃一国之君,您的安危关乎到大乾的江山社稷,贸然出巡,是否有些不妥?”林瀚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站出身来,直言劝谏道。 “不如还是微臣替陛下走一趟,去问问这李长空?” “卿家的好意朕心领了,只不过,这山字营之事,事关重大。朕想亲自问个明白!” “至于安全,便着皇城司携隐龙卫暗中保护,不会出什么岔子。” 听见景行帝这么说,林瀚张了张嘴,却终究是没能说出话来,只得点头同意。 毕竟这皇城司和隐龙卫的名声,着实有些太大了。 皇城司是大乾官方钦定的特务机构,有监察百官、缉拿敌国间谍、拱卫皇都之职。 整个大乾,遍布着皇城司的暗线。 可以说,皇城司便是大乾皇室在乾都城的眼睛。 替皇族,监视着城内的一切! 这也是朱温不敢过分诋毁李长空的原因,因为只要皇上想知道,只要问一下皇城司,便什么都知道了。 只不过,皇城司虽有监察百官之职,但有些人却是没有权力检查的。 便如内阁大学士,公爵及其之上的勋贵等等。 更何况当初校阅时,贾平生这位内阁首辅和张勋这位定国公都在现场,皇城司的人就算是想监视,怕是也无能为力。 所以对于这山字营的策论,应当也是不知道的。 隐龙卫便更了不得了,乃是从五万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数百人,无一不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他们唯一的职责,便是保卫皇上! 有皇城司和隐龙卫联合出手,别说景行帝只是在乾都城内看看,便是出城,只怕也问题不大。 所以,他林瀚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 太平坊,南和巷。 朱犇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车水马龙的街道,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这条街称得上是整个太平坊人最多的地方了,可偏偏,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在他们摊位前停下来。 大多都是路过时驻足少顷,看一看招牌,瞠目结舌一会儿之后,暗暗啐一口:“当真是想钱想疯了。” 其实倒也不是过路人脾气不好,实在是李长空这招牌写的...有问题! 只见那招牌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卖红木! 下面又有几行小字,分别写着:5两银子一斤! 一万斤起售! 好家伙,现在市面上的红木售价才一两银子一斤! 这货倒好,足足高出市场价五倍。 五倍也就算了,还一万斤起售! 那人家买一次岂不就是五万两银子? 这...这年头谁能带着五万两的银票逛街啊? 能卖出去才有鬼! 所以他们一连摆了好几天的摊,却一斤红木也没卖出去。 起初,朱犇是心急如焚的,随后变得恐惧,绝望,毕竟他入股的那一万两银子,是卖了家里物件才凑出来的,要是赚不回去,少不得一顿毒打! 但到最后,他麻木了。 第43章:帝前争辩 一个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起初,朱犇会担忧,会心急,会惶惶不可终日。 但久而久之,他开始变得麻木。 只等着自己爹找上门来的那一天。 而这一天,应当是不会太远了。 现在唯一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万万不能在李长空面前丢了面子。 否则之前自己苦心孤诣塑造起来的义气形象,岂不是付之一炬? 相比起他,李长空则明显要淡定许多,甚至就连甄健,也是悠哉游哉,每日尽职尽责地吆喝叫喊,却不见一点心急的样子。 …… 南和巷内,景行帝等一行人远远地看着李长空,均是眉头一皱。 这一幕,着实是有些滑稽。 五两银子一斤的红木,怎么会有人买? 看来这李长空脑子当真不怎么好,若是正常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不过来都来了,怎么都要过问一声的。 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景行帝带着三位内阁大学士,以及明显不怀好意的朱温,向着李长空的方向走了过去。 有人停在自己的摊位前,遮挡了阳光,李长空不由得眯了眯眼,抬头往上看,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贾平生不记得他,但他却是记得贾平生的。 因为他和贾太岁的关系还不错,自然是知道他的父亲乃当朝首辅。 而现在,当朝首辅却走在某个中年男子身后,而且这个中年男子只是站在那,便有一种渊亭岳持的深邃感,和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感。m.33qxs.m 那么此人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李长空当即便要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然而景行帝却是眉头一挑,微微摇头。 李长空见状,顿时清醒过来。 是了,这里是闹市。 陛下又没有大摆仪仗,显然是微服出巡。 若是自己此时点破陛下的身份,反倒是不妥。 不过该行的礼节还是要行的,于是李长空便拱手作揖,恭敬道:“见过大人。” 景行帝闻言,微微颔首。 眼眸深处,却是藏着几分诧异。 他很肯定,眼前这个李长空并未见过他,却能将他一眼认出。 而且只是一个眼神,便领会到了自己的意图。 这...着实不像是脑有顽疾之人。 莫非,传言有误? 就在景行帝沉思时,朱犇却是两股战战,止不住地打哆嗦。 但是又想在李长空面前维持形象,便勉强撑着自己,不显露颓势。 强自镇定地看着朱温道:“爹,你咋来了。” 朱温见状,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陛下当面,他这又是家事,理应让陛下先问完才是。 “李长空,你见过我?”景行帝发话了。 李长空不敢怠慢,立即道:“不曾见过,但校阅时,曾远远见到过贾公一面。” “以愚下之见,能走在贾公前面的,怕是也只有大人了。” 景行帝不禁哑然,赞叹道:“你倒是个有急智的。” “那你可认得本宫...本少爷是何人?”此时,太子刘裕见到李长空之后,也是来了几分兴致。 见其识破了父皇的身份,便主动上前,如是说道。 李长空见状,微微挑眉。 据说本朝太子不学无术,和他名声差不多,时常让皇上忧心。 再加上二皇子广有贤名,有古君子之风,朝廷上不少人都起了换储君的心思。 眼前这位既然能和景行帝一起出来,且走在第二的顺序位,性情又略有几分跳脱,想来便是那位太子刘裕了。 “见过裕少爷!” 李长空特意在裕字上加重几分,以点名刘裕的身份。 刘裕闻言之后,颔首点了点头,心中的那几分兴致,更重了。 这个李长空,是个妙人呐! “不知大人来找愚下,所为何事?” 跟皇帝相处,还是很有压力的,而且李长空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名声向来不怎么样,只怕这位皇帝看自己也不怎么顺眼。 “校阅文试之中,有一篇策论,讲的乃是以山字营占据苍岚山脉,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目的,可是你所作?”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 毕竟这都是能查得到的事情,而且对自己有利,为何要否认。 “竟当真是他!”在场众人,心中皆是掀起阵阵波澜。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竟真能写出那样惊艳的策论,当真是...匪夷所思。 “你的策论,朕...我已看过,写得很不错。” “已经交由兵部,商讨如何实施,你可还有什么谏言,此刻大可一并说来。” 李长空沉思片刻后道:“大人,此策的关键之处,便在于如何训练山字营。” “愚下以为,既然要训练,便要找最熟悉苍岚山脉之人作为教习!” “在山脚下居住的猎户,便是不错的选择。” “他们以打猎为生,每日进山,不仅熟悉地形,而且通晓各种山林中的谋生之法。” “虽说他们不懂练兵,但仅仅只是将这些知识说出来,传授给山字营的战士们,也是好的。” 景行帝闻言,微微皱眉。 练兵向来是由将军负责,加上几个猎户,倒是多了几分不伦不类的感觉。 不过毕竟是谏言,还能因言获罪不成? “我会将你的谏言转达兵部,若是有效,便记你一功。” “这都是愚下应该做的。” “现在功论完了,也该论一论过错了。”景行帝板起脸来,怒道:“你在这闹市之中,竟敢给红木标价五两银子一斤,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红木商贩可还有生意做?” 此言一出,周围气氛顿时紧张下来。 景行帝虽说性子温和,但这做君王的,哪里有不威严的。 此时一动怒,便是天子之怒,一个不好,便要浮尸百万的! 李长空甚至能感受到,周遭护卫们看他的眼神都冰冷了数分,大有景行帝一声令下,他们就一拥而上,把自己拿下的意思。 这可真是个要人命的问题。 李长空咽了口唾沫,略有些委屈:“大人,我只是标这么个价,买不买,全看买家啊!” “我又不曾拿着刀,逼迫他们买我的红木。” “难不成只是标价高了些,便成了罪过?” 第44章:还钱 在大乾,商贾的地位确实不怎么高。 毕竟士农工商的阶级摆在那里,别说在大乾,便是放眼整个四方诸国,商贾的社会地位都不怎么样。 但是,有一说一,商贾是真的有钱! 也就造成了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当朝统治者看不起商贾,却又不得不依靠商贾带动经济。 所以,这个行业的地位有时高而又有时低,颇为尴尬。 大乾律例中,对各种经商条例的限制确实是较为严苛的。 但,李长空只是标高了售价,又不曾强买强卖,确实不曾触犯任何律法。 景行帝闻言,冷哼一声。 他自然知道这一点,若是李长空当真敢在天子脚下做强买强卖的生意,只怕来找他的便不是自己,而是皇城司了。 景行帝自是爱民的,在乾都城中强买强卖,欺压百姓,这无异于打他的脸! 若是没有传到他耳中倒还好,若是传到了他耳中,别说一个小小的侯爵之子,便是再大些的勋贵,也免不了受罚。 到时候,怕是李逐峰也要跟着受牵连。 “那你坑骗阳城侯之子万两白银一事,又当如何解释?” 景行帝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李长空有才学应该是真的,但是这一番性子,还需打磨。 否则,难当大任! 李长空闻言之后,呆愣当场,诧异万分地扭头看向身后的朱犇,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坑骗?” 李长空的眼神很复杂,朱犇从中仿佛看出了被背刺后的辛酸,信任被辜负后的绝望。 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他朱犇今后还怎么见人? 于是乎他立刻站出身来,挡在李长空面前,恭恭敬敬道:“这位大人,这万两白银,分明是我心甘情愿借给我兄弟的!” “而且当时字据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九出十三归,是合情合法的买卖!” “不知这坑骗二字,从何而来?” 景行帝闻言,也有些愣住了,看向身后的朱温,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这是你儿子?为什么跟你说的不一样? 合着你们一家子合起伙来寻我开心是吧? 朱温见状,是又惊又怒,吓出一身冷汗,立刻便走上前去,揪住朱犇的耳朵,将其转过身来,对着屁股,狠狠就是一脚。 那股子力道,李长空看了都暗暗咂舌,这绝对是亲爹无疑! “小兔崽子,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心甘情愿?” “你哪来的万两白银?还不是卖了家里的物件筹来的。” “这些个物件,都是你老子我的银子!” “不问自取,不是坑骗是什么?” 这性质可不能搞乱了! 要是坑骗,就妥妥地是李长空的锅。 可要是心甘情愿,就是他朱温的不是了。 甚至...有可能落下个欺君之罪! 这混账儿子,是要把他爹往火坑里推啊!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殴打辱骂,朱犇顿时涨红了一张脸,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说这银子是我心甘情愿给长空兄弟的,那便是心甘情愿!” “大不了,我以后再还给你一万两便是!” 他朱犇,有自己的骨气! 即便面对自家老爹,也不会屈服! 这一幕被李长空看在眼里,恨不得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声仗义! 朱犇却是气得半死,你知不知道这是圣上当面啊!竟还敢讲这样的话! 气煞我也,当真是气煞我也! 当下便挽起袖子,还要动手。 景行帝看的脸色铁青,怒喝一声:“够了!” “众目睽睽之下,成何体统!” 朱温闻言,立刻跪倒在地,道:“臣不敢!” 他特意说了“臣”字! 四方诸国之中,唯有在国君面前,勋贵和大臣们才会自称为臣,至于其他人,那是受不起的。 他这么说,就是想点醒自家的傻儿子,这位是当今圣上,说话要过一些脑子! 谁承想朱犇却压根没有意识到他话中的隐喻,依旧站得挺拔如青松,一脸倨傲之色。 甚至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今日他不畏父亲淫威,为兄弟义气挺身而出的场景若是传扬出去,该是何等的光景。 在勋贵子弟当中,又该受到何等的称赞! 知子莫若父,看到这一幕,朱温简直想死。 这一刻,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厮究竟是不是老朱家的种。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蠢笨如猪的后代! 景行帝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意兴阑珊,索性挥了挥手,道:“这样,李长空你现在便把一万两白银还给朱温,此事便算你们两清,从此之后,皆不可再做过问,如何?” “愚下遵命!”朱温心知今日已经惹得圣上不快,此时自然不敢再做拒绝。 只是李长空却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 “怎么?有什么问题?”景行帝发问道。 “大人,愚下不是不想还钱,只是愚下所有的银子都置换成了红木,现在着实拿不出一万两来。” “愚下可白纸黑字,立下字据,若资金充足了,必然还钱,可否?” 景行帝闻言,微微颔首。 在他面前立下的字据,若是李长空还敢耍赖,只怕当真是不要命了。 所有人都没意见了,唯独朱犇,却是眉头紧皱。 这叫什么事? 借出去的银子又要回来,传出去了,别人要怎么看他朱犇? 他朱犇丢不起这个人! 只不过刚要说话,就被自己老父亲杀人般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罢了罢了,还是小命要紧。 就算要人前显圣,也得有命在啊! 见事情解决,景行帝正打算回宫。 毕竟就算是微服出巡,在宫外待的时间长了,怕是也不好,容易出什么幺蛾子。 可谁承想,此时此刻,正有数人从南和巷对街气喘唏嘘地快速跑来。 护卫们见状神情瞬间紧绷,将手放在腰间刀柄之上。心中更是打定主意,若是一有不对,便拔刀诛杀这几人! 毕竟皇上的安危,胜过一切! 然而跑来的这几人却直接无视了景行帝,径直跑到李长空的摊位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这位公子,你的红木,五两一斤,甭管多少,我全要了!” 第45章:八万两 景行帝等人一听,颇有些诧异。 五两银子一斤的红木,还真有人买啊! 要知道,现在红木的市场价,也不过就一两银子一斤而已。 花足足五倍的价格去购买这么大批量的红木,这群人莫非是傻子不成? 唯独李长空知道,应该是夷州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 于是乎摇了摇头,看向另一人,道:“你出多少?” “六两银子!我出六两银子一斤!”被点到的那人立即说道。 虽说这价格确实很吓人,但他们都是在乾都商贾圈子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老狐狸,手底下的运作渠道数不胜数。 只要手上有货,那么囤货居奇的手段,他们能玩的比谁都花! 到时候别说是六两银子一斤了,便是卖出去十两,也不足为奇! “六两银子五百铜钱一斤!”另一位商贾迅速喊话,生怕李长空将红木卖给先前那人。 李长空来了兴致,道:“那你们便开始竞价,最后谁出的价格高,我便卖给谁,只卖一家!” 只卖一家这句话一出,相当于给这些竞价的商贾吃了颗定心丸。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拿下了这批红木,便彻底没了竞争对手。 到时候以他们的手段,还不是大赚特赚? 片刻之后,商贾们最终决出来八两银子的高价! 这已经是市场价的足足八倍了! 当真是...有些骇人听闻。 出价者是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名为王华,衣着华贵,体态雍容,看起来便是十足的商贾打扮。 这位来自四海商会,而这四海商会,据说背后站着一位大乾亲王,财力可谓数不胜数! 价高者得,李长空也没再犹豫,当即便要拍板,将红木悉数卖给四海商会。 却偶然看见景行帝诧异的眼神,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位不会对此事心生不满吧? 于是看着王华,质问道:“王先生,这红木,是你们自愿买的吧。” “是的是的,自然是的。”王华点头如捣蒜,能签下这么一大批红木,哪怕是在四海商会中,也足以让他声名鹊起。 第46章:帝心 是日夜,大乾皇宫中。 甘露殿,又称暖阁内,景行帝看着手中李长空的策论,迟迟难以决断。m.33qxs.m 台阶之下,三位内阁大学士候立左右,聆听吩咐。 “诸位卿家,今日与这李长空一见,不知诸位有何感想,觉得此人如何?” 张子房闻言,站出身来,第一个道:“此子虽说素有纨绔之名,但确有才学之能,山字营策论暂且不论,仅仅只是售卖红木一事,便足见其智。” “若陛下能善用之,当为大材也!” 张子房称不上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取士出身,而是野路子入的朝堂,所以对于人才,一向抱有不拘一格,大胆任用的理念。 既然李长空确有其才,若是放任不用,岂不是自缚手脚,贻笑大方? “陛下,臣不认同张公的观点。”林瀚站出身来,辩驳道。 他是正儿八经通过科举取士考进来的,景行三年间的状元公。 且在考试时,发生过一件大事! 金榜公布之后,林瀚高居榜首。其才华遭同窗嫉妒,遂诬陷其贿赂考官。 再加上林瀚和当时的考官又确实是同乡,林瀚入乾都赶考时,也确实曾去拜见过。 而这,便成了那同乡口中的证据。 再加上当时对于科举舞弊一事,朝廷向来严查,于是乎林瀚和当时的考官无一幸免,俱都入狱。 虽然后来皇城司查清真相,还了林瀚一个清白之身。 但这件事却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记,他认为,不论一个人的才华有多高,德行才是最为主要的! 有德无才,尚可培养。 若是有才无德,即便培养了出来,到最后也可能贻害无穷。 “陛下,自古以来,古之君子也好,古之贤臣也罢,都讲究一个德行要配得上才华与地位,若是德不配位,小则给自身带来灾祸,大则为国家带来灾祸。” “李长空此子,正如张公所说,确有才华,山字营策论与售卖红木一事,便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但其德行,同样有待考究。今日之事过后,臣特意命人搜集了一番李长空在市井中的传闻。” “结果却大多是纨绔成性,嗜赌好色,蛮不讲理等言论。” “臣知晓,市井中的言论大多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但若是人人都这么说,甚至传到了阳城侯的耳朵里,只怕...这李长空的品行确实会有些问题。” “臣知陛下爱才心切,但以臣之见,不可过分给予此子重任,而当多加考校,观其德行。等其才德兼备时,方能予以重任。” 景行帝听了二人言论,眉头微皱,显然内心也略有纠结。 自古以来,但凡是贤君明主,便没有不知人善用的。 人才摆在眼前,却不能物尽其用,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平白惹得四方诸国国君耻笑,笑他是无能之君! 所以,这李长空自是要用的,只是如何用,倒是成了问题。 毕竟这校阅不仅仅是对勋贵子弟的一场测试和考校,还关乎到之后的任职问题。 各人的名次几乎已经定下,现在难就难在,如何授予官职。 “贾公作何见解?”景行帝点名道。 贾平生作为内阁首辅,性子不仅中正平和,且眼光独到,颇有大局观,考虑起事情来面面俱到。 相比起张子房和林瀚,怕是还要老辣几分。 “回陛下,林公与张公说的均有道理!” “知人善用,方为明君。” “可若这人才德不配位,便不可称之为人才,所以以臣之见,应当对李长空多加考校,再作决断。” 景行帝闻言,微微颔首,显然,贾平生的观点和林瀚几乎一样。 “那这官职,卿家有何见解?”这才是难点! “此次从校阅之中脱颖而出的几位贤才,虽有才华,却稚气未脱,只怕短时间内难以独当一面。” “而我大乾朝目前还算国泰民安,边疆稳定,却也没有给他们一展拳脚的地方。” “以臣之见,不如先充入东宫,以作磨砺,日后等其成长起来,也好作为太子殿下的班底。” 东宫算得上是一个王朝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因为...它就是个小朝廷! 太子便是这个小朝廷中的君主,在小朝廷中任命的官员,便是太子的班底,等来日太子荣登大宝,这些人都是要上位的。 也就是说,只要入了东宫,今后只怕是就彻底和太子绑在一起了。 林瀚和张子房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现如今的大乾朝,除了太子之外,可还有一位亲王:刘景! 尚在乾都城中,而且这位亲王,文韬武略,弓马娴熟,熟读经典,素有古君子之风。 可以说在朝堂之中,饱受好评,支持者不在少数。 贾平生此言,已经涉及到皇子们的夺嫡之争了,有些...逾越了。 这等话,他们是万万不敢说的。 毕竟他们只能算是臣! 但贾平生不同,在景行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贾平生便是太子府的侍讲翰林,称得上太子的半个老师的! 自景行帝登基之后,又任劳任怨,兢兢业业辅佐其治理大乾十数年,又居于内阁首辅之位,为天下文臣之首。 不论在景行帝心中,还是在朝堂上,亦或者在天下读书人眼里,都有足够的份量。 更何况,所谓的从校阅中脱颖而出的数人里,可还有他自己的儿子! 他这样说话,也称得上是一视同仁了,哪怕旁人知道了,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综上所述,这番话,怕是只有贾平生能够,也只有贾平生敢说。 一番话下来,甘露殿内瞬间陷入死寂。 景行帝眉头锁得更紧,贾平生的一番话解答了他关于李长空等人的任用问题,却又抛给他一个新的问题,一个更棘手的新问题! 储君之争! 而且这个问题,着实太过敏感,只能他自己决断。 于是乎,景行帝摆了摆手,道:“天色不早了,诸公年岁已大,不宜过度操劳,早些回府休息去吧。”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 三位内阁阁老闻言,纷纷行礼,随后退出暖阁之外。 第47章:张勋的高光时刻 三位内阁大学士离开后,整个暖阁内除却一些宫女太监外,便只剩景行帝一人。 他看着天边夜色,心绪有些乱了。m.33qxs.m 太子乃是他与张皇后所生,张皇后贤良淑德,担任皇后一职,更是称得上母仪天下。 与他又是夫妻情深,而太子则是他和张皇后所生长子,于诸多后宫嫔妃所生之子中,其嫡长子之位毋庸置疑。 按照大乾立长不立幼的传统,册立刘裕为太子,担任储君之位,毫无问题。 可偏偏,出了个二皇子刘景! 想到此子,哪怕此刻景行帝心情不佳,脸上却依旧浮现出一丝笑意。 刘景还是他与杨妃所生,自出生以来,便素有神童之名。 弓马、圣人文章,为君之道,统统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 而且性行淑均,有古君子之风。 朝廷内外,不论以清流自居的文官集团,亦或是以勇武发家的勋贵集团,都对其赞誉有加。 甚至……甚至前些年,民间还传出过废太子、尊景王的呼声! 若是太子贤良一些,他身为皇上,大乾又历来有立长不立幼的传统,他自是可以为太子顶住压力的。 可偏偏,太子过于顽劣! 哪怕和那李长空的纨绔之名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也就是生在皇家,若是生在其余家庭,妥妥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的太子,实在让他放不下心来,在自己百年之后,将这皇位交托于他。 毕竟,这皇位不仅仅代表着九五至尊的至高权柄,还代表着大乾的万里河山,江山社稷,以及百万黎民! 若是君王眼中看到的只有权力而无责任,这江山社稷,怕是避免不了败亡之途。 但...废立太子乃是大事! 一旦执行,只怕朝野动荡,内乱横生。 而如今,大乾北方是虎视眈眈,蓄势待发的北元。 西方和南方的晋陈两国,国力和大乾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大乾可以说处于四战之地,一旦北元南下,将退无可退,只能抵挡。 毕竟向东只有大海,向西则要与西晋交锋,向南则要与南陈交手,同样是战! 可大乾当真挡得住北元吗? 面对这样的询问,只怕强如天子之国,当年分封四方诸国的楚国,也不敢口出狂言。 亦或是以兵马著称,号称骑兵唯一能和北元对抗的西秦,怕是也不敢夸下海口。 要知道,哪怕东陲三国的国力加起来,也不见得能比得过大楚。 三国的军队加起来,也不见得能比得过西秦的虎狼之师! 他们面对北元尚且没有把握,更何况是大乾? 在这样外患横生,四面皆敌的处境之下废立太子? 只怕是取死之道。 可若是不将李长空等人充入东宫,而是充入景王府,那...未免有些昭然若揭了。 毕竟从古至今,也不曾有将参加校阅的勋贵子弟充入亲王府任职。 毕竟,亲王开府之后,其府内人员,甚至称不上是官员! 看来,其实自己没得选。 景行帝看向天际,微微叹息一声,心中却是已然有了决断。 …… 武陵侯府。 张旭和李逐峰面对面坐着,两人中间的案牍上,则摆满了酒肉。 砰! 张勋掷下酒杯,道:“造孽啊!” “张邯这个逆子!当真是枉入我张家门楣,好好的勋贵子弟不当,非要去读书!” “读书能有什么屁用?” “我告诉你,前几日圣上批阅文试试卷时候,我刚好在场。” “有个考生写了个名为山字营的策论,当真是惊艳全场,别说是圣上了,便是咱们这些个久经杀伐的老兄弟们看了,怕是都不得不交口称赞。” “这样的文章,定然是那些个从小便熟读兵书的子弟写出来。” “张邯一个半吊子,便是读了几年书,又当如何?” “写出来的策论,怕是连人家半个字都抵不上!” “家门不幸,当真是家门不幸呐!” 几杯酒水下肚,张勋明显是有些上头了,对着李逐峰大吐苦水。 其实,这文试的含金量,在“何以镇西晋”这个题目出来的一瞬间,就注定要超越武试了。 若是张邯当真能在文试中取得一定成绩,不说写出山字营这样的策论,便是能排在前几名,也是极好的。 他张勋就心满意足了,毕竟谁说领兵打仗一定要身先士卒的?儒将便不是将了不成? 只要胸有韬略,能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便任谁也说不得半个不是! 可偏偏,他张邯没这个能耐啊! 现在落得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尴尬境地,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李逐峰一边听,一边闷头喝酒,也不说话。 他奶奶的,他倒是也想安慰几句,但转念一想,自己哪来的资格? 人家张勋的儿子,好歹肯好生念书。 自己的儿子呢? 那是天上的太岁下凡,人间的煞星! 不出去伤天害理,便已经是幸事了。 若是肯好生读书,那便是祖坟冒了青烟,列祖列宗积了阴德! 至于是不是习武,能不能继承老李家的绝学,他是万万不敢想的。 所以...若是换过来,把张邯换成是他的儿子,只怕他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张勋可倒好,在这哭爹喊娘的喝闷酒。 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人,他也郁闷了。 砰砰砰! 就在这时,武陵侯府的大门突然被敲响,敲门声急促而猛烈,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杨管家开了门后,便见一青衣小厮进门便喊:“老爷!少爷高中啊!得了校阅文试第二!” 便是喊到气喘唏嘘,也不见停歇。 刷! 张勋听见这话,刷地一声站起身来,浑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发现传话的青衣小厮是自家伙计没错,便更激动起来。 “你说什么?且再说一遍!” “宫里,宫里来了人到府上差报,说是少爷在校阅文试上写的策论是极好的,得了文试第二,便是距离那金砚台,也只有一步之差!” “当...当真?”张勋咽了口唾沫,狠狠掐了把李逐峰,道:“老李,疼不疼?” 李逐峰有些发懵,看着他怒骂道:“我又不是铁打的,你这么掐,怎能不疼?” “看来不是白日梦,这是真的啊!” 他张勋,站起来了! 第48章:上军校尉 “校阅文试第二!文试第二呀老李!”张勋激动得难以附加,不停地拍打着李逐峰的肩膀。 李逐峰被拍得直哆嗦。 “面对何以镇西晋这样的题目,邯儿都能做到文试第二,这是何等的才华!” “这份量,怕是比起那金腰带,也不遑多让了!” “你...你快说说,陛下给少爷封了个什么官职?” “御林军潜龙营,上军校尉!” 听到这里,张勋更激动了,手劲也愈发大了起来,狠狠一巴掌拍在李逐峰肩膀上,给他拍得一个踉跄,心中发酸得紧。 御林军,潜龙营,还是上军校尉! 这三个词哪个单独拆出来,都是不俗的,更何况是三个词连在一起。 御林军又称之为羽林军,乃是皇庭禁军,共有五万之众,乃是整个乾都城内最为精锐的军队。 哪怕是勋贵子弟,也要其中的佼佼者,才能在羽林军中任职。 表现差一些的,怕是就直接扔去守城门磨砺两年了。 这潜龙营,就更了不得了。 乃是御林军中的一小支,大约数千人,隶属于太子的东宫。 虽说太子没有直接调动的权力,但这支军队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保护太子安危,那精锐程度,自然是差不了的。 而且跟太子的绑定度极高,一旦进了潜龙营,基本可以说,等太子日后登基,便必是国之重臣! 这是直接进了权力的核心圈子啊! 最后这个上军校尉,也有些了不得。 从八品! 虽说看起来不怎么样的,但毕竟是勋贵子弟入官场,要避嫌的。 寻常时候,许多人只能从九品做起。 但升职速度,必然是远超寻常子弟的。 而且,这御林军潜龙营的从八品,和守城门的从八品,能一样吗? 那必然是不能啊! 这从八品的官职,若是抛到外头去,换一些从七品,甚至是正七品的武官官职,只怕想换的也是大有人在。 张邯能得这么个封官,基本可以断定,今后是前途无量了。 “好了好了,老爷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第49章:敲锣打鼓 “老张啊,不是我说话难听,但那是中山王的女儿!” “我也不是看不起我那侄子,但...以昭阳郡主的地位,只怕只会许配给皇室成员。” 其实话还能说的更难听,就是张邯压根配不上昭阳郡主。 咱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吧,张邯在校阅之前的名声不说有多好,但至少占着一个离经叛道,往大了点说,甚至是不守孝道。 现在就凭一个校阅文试第二,你就想往人家昭阳郡主身上蹭...,他李逐峰当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但想是这么想,说出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是一个村子里走出来的老大哥,又一同在战场上厮杀了那么多年,要是张勋真要坚持,他武陵侯府还是会鼎力支持的。 该打点打点,该走关系走关系,至少给咱侄子谋个机会不是? 张勋闻言,笑了,摇着头说:“老李啊,我敢说这些话,自然不是无把握之功。” “实话告诉你,中山王觉着昭阳郡主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其实已经暗中差人将郡主送回了乾都城。” “且拜托陛下,为其择一佳婿。” “而且还暗中点名,莫要与皇室子弟通婚!” “这...不与皇室子弟通婚,为何?”李逐峰眉头微皱,昭阳郡主回乾都的事儿,他也知道,但是择婿和不与皇室子弟通婚的事,却是不知。 张勋毕竟是公爵,消息比他灵通些,倒也正常。 “中山王为昭阳郡主择的婿,自然得是人中之杰!” “而皇室子弟当中,有此能耐的,怕是只有太子与景王殿下。” “太子暂且不论,一心研究行伍军阵,无心选妃。” “至于景王殿下,却是已经娶妻,景王妃也是出身名门豪族,又是正统。便是昭阳郡主身份再怎么显赫,再怎么尊贵,若是嫁过去,怕是也只能为妾。” “这中山王的儿女,又怎能为妾?” “所以,这择婿的人选,便自然而然要将皇室子弟摘出去。” “你且想想,除了皇室子弟外,便只剩下世家和我们勋贵。” “世家的那群人,以读书人自居,多是文官。中山王之女嫁给一个文官?怕是不妥吧!” “这选来选去,择婿的名头,不还是落到咱们勋贵头上!” “既然如此,邯儿在乾都城的这些个勋贵当中又算不得差,为何不能试上一试?” 若是在校阅之前,张勋是万万不敢说这话的,但文试第二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底气。 那既然如此...为何不大胆一些? 李逐峰也是听得一愣一愣,最终只能是羡慕地点了点头:“我这张邯侄儿,当真是命好啊!” “若是此事当真能成,我武陵侯府,必然是鼎力支持。” “只是不知长空,又能娶得谁家女子。” 李逐峰长叹一声,对张勋愈发羡慕了。 他虽说答应了妻子,要让李长空平安喜乐过一生。 但这结婚生子,毕竟是大事! 你能不闯出什么名头来,这都不要紧,但还能不成亲不成? 只是李长空这些年来“声名在外”,别说娶到门当户对的女子了,便是能不能娶上,都有待商酌。 他这个当爹的,能不急吗? 张勋看出了好兄弟的烦恼,摆了摆手,恨铁不成钢道:“老李啊,真不是我说你,你在教孩子这一套上,就有问题!” “这孩子,你得打啊!” “老话说得好,不打不成器!” “你看张邯那个小王八蛋,不就是给我打成器的?” “这样,等过一阵子,我去找媒人,尽量给长空说一家门当户对的亲事。” “但在此之前,你得把长空收拾收拾,再像以往那样可不成,人家姑娘见了,怕是要悔婚的。” 张邯真的是你打成器的吗?李逐峰嘴角有些抽搐。 他寻思张邯这些年来,习武的事情上你倒是管过不少,但这读书,不是全靠人家自觉吗?乐文小说网 你不在旁边冷言冷语便不错了,怎么还非得说成是自己的功劳? 以往张勋若是说这些话,他是不可能信的。 但现在...有文试第二的例子摆在这,却是不由得信了几分。 却依旧觉得对不起儿子,支支吾吾道:“我答应过欣儿,要好生照看长空,如何下得了这手?” “这事儿好办呐!”听闻此言,张勋一拍大腿便站起身来,道:“你下不去手,我下得去啊!” “说实在话,我老早便看长空这个吊儿郎当的模样不顺眼。” “若是你信得过我,便让长空去我府上住上那么一个月,保管回来之后,换了个人似的!” “这……,咱们是在战场上能换命的交情,自然不会信不过你。” “但长空这孩子,打小便没了母亲,又体弱多病,身体不好。你若是下手太重,他身子骨怕是要遭不住的。” 听见这话,张勋非但不气馁,反而双眼放光。 他知道,李逐峰已经在沦陷的边缘了,只要自己再加把劲,今儿这事八成就有着落了。 毕竟,李长空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名声,想要娶个好些的妻子,只怕难度是相当大。 李逐峰就算对他再溺爱,在这娶妻生子一事上,也是含糊不得的。 然而,还没等张勋继续劝说,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锣打鼓声。 张勋一听,顿时皱眉,这办的什么红白喜事,能敲锣敲到武陵侯府跟前。 这些人莫要太不像话,这是逮着老李欺负啊! 刚要发怒,就听见那敲锣打鼓的声音竟是径直停在了武陵侯府门口,随后便有响亮的报喜声自门外传来。 “恭喜李老爷,贺喜李老爷!” “贵公子高中校阅文试榜首,圣上特赐金砚台!” 轰!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这正堂大厅内落下,将两人雷得外焦里嫩。 还是杨管家先缓过神来,带着不可思议的情绪,用颤颤巍巍的手打开了武陵侯府大门,却见门外站着的,确实是宫中的传侍太监。 这种太监在宫内的地位一般不大高,多是作传递消息之用。 但地位再不高,那也是宫里头的人,旁人若是胆敢冒充,只怕是活腻歪了。 所以说,这消息,八成是真的? 第50章:你看我有没有机会 “迎进来!快些迎进来!”李逐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让传旨的太监先进门,却是不会错的。 那太监进门之后,脸上带着笑,用手捧出一方金砚台,递给李逐峰,道:“恭喜李老爷,贺喜李老爷,生了个麒麟子呀!” “这是皇上御赐的金砚台,您收好咯!” 李逐峰的双手向来是很稳的,毕竟是在战场上握刀杀人的人,手若是不稳,容易被人反杀。 但此时此刻,这双握刀极稳的双手,此时此刻,却是有些颤抖。 接过金砚台时,甚至一个踉跄,险些掉在地上。 直到把金砚台端到眼前,李逐峰方才咽了口唾沫,相信了此事为真。 他们老李家先前虽说不曾获得过这金砚台,但好歹别人得过,他李逐峰也是看见过的,和自己眼前这一尊,那是一般无二! 所以,这事儿是真的! 长空他...当真得了文试第一啊! 李逐峰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惊喜,从内心深处汹涌而出,填满胸腔。 叫他忍不住仰天长啸:“我老李家,后继有人呐!” “列祖列宗保佑,当真是列祖列宗保佑啊!” 此时此刻,这个铁打的汉子,脸庞上不禁淌下了两行清泪。 他活了快大半辈子了,而且常年征战,时时刻刻都是在战场上和人拼命的,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 这心里头,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李长空啊! 虽说有个武陵侯的世袭爵位给他保底,但这孩子性子纨绔,喜欢招惹事端。 要是一个不慎,惹到些不该惹的人,这武陵侯的爵位能不能保住他,还当真不一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长空有出息了!文试第一,陛下御赐金砚台啊! 放眼整个乾都城的勋贵圈子,也就一个金腰带能与之比肩。 若是说这还不算有出息,那天底下当真是没人有出息了。 “官职!快问问给封了个什么官职!” 还是张勋脑子在线,提醒已经快乐到失神的李逐峰道。 李逐峰闻言,立即反应过来。 对啊!官职!金砚台固然不错,但顶多只是个名声。 真要论前途,还得看具体所封官职。 他的要求也不高,能和张邯一样,封个潜龙营上军校尉就好。 毕竟,李长空平日里名声着实太差,甚至上达天听,难保当今圣上不会厌恶。 李逐峰眼巴巴地看向传侍太监,语气依旧有些颤抖:“这位公公,不知圣上给我儿,封了个什么官职?”说着还偷摸塞了两大锭银子到小太监袖中。 说实话,平日里他李逐峰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对于这太监宦官,多少是有些看不起的。 至于贿赂太监,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堂堂侯爵,去贿赂一个太监?当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现在,这些他通通顾不得了,他只想知道圣上究竟给李长空封了个什么官职。 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啊! 感受到袖子中银两的份量后,传侍太监脸都要笑歪了,哪里还敢隐瞒,当即便道:“圣上给贵公子封的,那是御林军潜龙营虎贲校尉!” “正八品!” 扑通! 听闻此言,李逐峰双腿一软,竟是啪嗒一声,跌坐在地。 随后便感觉一股惊喜自心底袭来,好似潮水一般,将其彻底淹没。 “正...正八品,还是潜龙营?”李逐峰嘴中喃喃自语,挣扎着站起身来,狠狠掐了把一旁的张勋,问道:“疼吗?” “废话,我又不是铁打的,能不疼吗?”张勋勃然大怒。 “好啊!疼就好,说明这不是白日梦啊!” “杨管家,快去取赏钱,给这位公公看赏!” 圣上还是公允的呀,没有因为长空名声差,给封个不好的官职。 潜龙营的正八品,这是什么?这是妥妥的根红苗正啊! 而且虎贲校尉能和寻常校尉一样吗?虎贲二字,哪怕在所有正八品的校尉封号中,也是数得上号的。 不足够勇猛者,如何敢称虎贲? 这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岂不是妥妥的朝堂柱石? 李逐峰的一颗心,算是彻彻底底地安了下来。 张勋却是有些疑惑,问那正在看赏的传侍太监:“你可知,李长空在文试中写的策论是哪一篇?”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怎么都不应该。 文试第一非山字营之论莫属,第二被他儿子拿了,李长空再怎么优秀,也只能拿第三啊,怎么跑到第一去了?xしewen “回公爷的话,小的位卑言轻,不曾听全,只听见山字营三字,却不知究竟是何策论。” “啊?”张勋愣住了,彻底愣住了。合着,那篇精彩绝艳,占尽地利的策论是长空写的啊! 这...他脑海中又回忆起了李长空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以及文试时第一个交卷时的模样,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现实。 那小子,还能写出这样的策论? 不由得斜眼瞥了瞥一旁乐得找不着北的李逐峰,心想莫不当真是老李家列祖列宗也看不下去了,这才保佑了一次李长空? 那...老李家祖坟的风水,是不是很旺? 要不... 咳咳咳,张勋猛地摇了摇头,驱散内心有些胆大包天的想法,举起酒杯道:“恭喜啊老李,长空这小子...还算是...算是不错了。” 他酸呐! 酸得牙疼! 自家的张邯,虽说不喜刀枪棍棒,但至少是每日都在读书的,那股子认真刻苦的劲儿,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 可李长空呢? 除了当纨绔,整日不着调之外,还会些什么? 一不曾读过书,二不曾习过武,怎么就成文试第一了呢? 这找谁说理去? 但毕竟是老兄弟的儿子,他羡慕归羡慕,但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连句恭喜的话都说不出。 谁承想,下一刻,李逐峰却是直接语出惊人:“老张,听说皇室的怀庆公主,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还是待字闺中啊!” “你看,长空有没有这个机会?” 第51章:我儿子要娶公主! 噗! 张勋没憋住,嘴中酒水全都喷了出来,惊诧万分地看向李逐峰,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得有多飘,才能提出这么个想法。 “老李,你疯了?还是的得了癔症?那是公主!” “更别说还是怀庆公主!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善诗词,懂韬略,说一句巾帼不让须眉都不为过。” “圣上都常常感慨,若怀庆殿下是男儿身,这储君之位,也就没那么难以决断!” “这位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不清楚?你怎么敢的?” 李逐峰闻言,脖子一梗,倔劲也上来了 “老李,你这话说的就不中听了。” “我给你合计合计,你看我那侄子张邯,得了文试第二,封了潜龙营从八品!” “你能给他说个郡主的亲事。” “我儿子,文试第一,得了金砚台,封了潜龙营正八品!” “怎么就不能说个公主的亲事了?” “老话说得好,这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我这也是跟你学的。” 张勋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逐峰这番话,看似有几分道理,实际上,全是扯淡! 要知道,他敢给张邯说媒昭阳郡主,是因为人家中山王表明了要给昭阳郡主找亲事,而且还不要皇室中人。 这是什么?这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啊! 可怀庆公主呢? 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嫡长女,太子殿下的亲姐姐,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那就是长公主。 而且怀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又好,不似太子殿下那般不着调,可以说是当今皇上的心头肉! 再者说了,人家怀庆公主虽说是到了适婚年纪,可人家从未表露出过要招驸马的心思。 你就敢去与人家说媒?只怕到时候就不是说媒,而是说没就没! “老张啊,长空性子虽说是顽劣了些,但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呀!怎么着,都能当你半个儿子了!” “现在长空要结亲,你这个当爹的,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这亲事,你得说去。” 张勋闻言,险些直接炸裂开来。 不要脸,是真的不要脸,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为了给儿子说媒,这当爹的身份都能拱手相让,古往今来,也就你老李一个了! 还有...他起初以为是李逐峰不要命了,谁承想,这厮是让自己去说这份媒。 那不就是要他的命吗? 好啊,合着说来说去,就搁这等着我呢是吧。 “喝酒喝酒,都在酒里了!”张勋觉得李逐峰忽逢大喜,可能精神状态不大正常,还是转移话题为妙。 “喝什么酒啊,老张,想当年咱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我还给你挡过刀,这刀痕现在还在呢,我把衣服脱了给你看看。” “这忙你真得帮啊!” 眼见李逐峰就要脱衣服,张勋头都要炸了,急忙道:“哎呀,肚子,肚子难受啊!老李你这酒水不新鲜,我先去趟茅房,待会儿再回来,我们到时候再议,再议啊!” 说着,张勋转身就跑,步履如飞,一身武道修为,彰显无遗。 “诶,老张,你走反了,茅房在这边!” 张勋一听,哪里还敢停留,直接运起轻功,左脚踩右脚,径直从武陵侯府的院墙之上翻了出去。 随后便是一骑绝尘,又过了片刻,便是连半点烟尘也不曾留下。 李逐峰打开大门,看着这一幕,那是恨得捶胸顿足,叹气连连。 给这厮就这么跑了,他晚上睡不着觉啊! …… 三日之后,武陵侯府大院,躺椅上,李长空悠哉游哉地晒着太阳,吃着丫鬟红袖剥的葡萄,一时间只觉人生莫过于此。 有人就要问了,丫鬟红袖是哪里来的。 起初不是没有贴身丫鬟吗? 起初那不是穷吗?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红木一事起码给李长空赚了几十万两! 九出十三归之后,依旧有近五十万两,抛去各种开销之后,也还有四十多万两。 这么多银子,还有个侯爵之位继承,李长空觉得自己可以躺平了。 这都要躺平了,那没人伺候怎么行? 于是便带人上街,买了好些家仆。 红袖便是那时候买来的,虽说生得穷苦人家,一张脸却水灵得紧,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的,和甄健这么个大嗓门比起来,当真是天差地别。 所以李长空大手一挥,当即便买了下来,唤作贴身丫鬟。 别人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少爷以前都是去勾栏的人,现在不过买个贴身丫鬟而已,着实算不得什么事儿。 唯独甄健看着这一幕,瘪了瘪嘴,有些幽怨,还有些欲哭无泪。 那娘们哪里好了,说话都说不明白,叫人听不清楚,哪有我说得利索。 “少爷,该去东宫当值了。”李长空眼前的太阳被一道阴影覆盖,显出形来,是杨管家那张老脸。 李长空顿时坐起身来,诧异道:“当值?什么当值?” “潜龙营虎贲校尉的差事啊,少爷您忘了?您得了金砚台才换来的差事,每日都要去当值的。” 李长空一听,顿时皱起眉头,这不就是打工吗? 好家伙,一篇文章直接给自己写出份工作来,不过好歹是铁饭碗,倒是可以将就将就。 “能摸鱼吗?” “摸鱼?此为何物,鱼垂钓上来即可,为何要摸?” “emmmm,就是这虎贲校尉一职,主要是做些什么?” “潜龙营主要负责太子殿下安危,普通士卒理应是在东宫附近驻守的。” “少爷身为校尉,应当是要和太子当面聊一聊,才能确定具体是做些什么。” 啧,好家伙,把顶头上司混成太子了,这工作有前途。 “当值可有银两?” “有的,每月百两纹银。” 才一百两?少爷我现在洒洒水都不止一百两。 罢了罢了,毕竟这年头体制内的工资都不怎么高。 “备轿,入宫。”乐文小说网 “好嘞少爷!” 杨管家且去安排了,片刻之后,一辆轿子准备完毕,李长空踏上了前往东宫的路! 第52章:太子发难 武陵侯府距离大乾皇宫的路不算远,李长空到的也算早。 结果却发现,到的早,不如到的巧。 他来的时候,一个傻头傻脑的壮汉正站在东宫前头,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活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根据对方的气质,李长空准确地喊出了两个字:“老贾?” 贾太岁闻言,一回头,看见李长空,眼眸中顿时涌出一股惊喜之感。 现如今,一众勋贵子弟,对于李长空,大抵是服气的。 因为这厮先前真的带他们赚到了钱!虽说不算多,只是九出十三归的利息,但那也是实打实的银子不是?而且还是白送的银子,又有谁会不想要? 随后,李长空获文试第一,被赐金砚台一事,也在一众勋贵子弟的圈子中传扬了出去。 好家伙,一时间这厮的口碑可谓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李长空的德行如何,暂且不论,至少他是个有才华的,这事儿基本上是盖棺定论了。 设想一下,一个比你有能耐的人,还能带着你赚钱,你会不喜欢他吗? 自然不会,所以即便是一些先前对李长空不怎么感冒的勋贵子弟,此时也多少有了些好感。 但因为当时肯借钱给李长空的只有贾太岁,张邯以及朱犇三人,所以大部分人是没有分到银子的,所以...这份好感有是有,但是不多。 “长空,你也来了?潜龙营的?” 李长空点了点头,道:“既然我们都来了,看来老张也不远了。” 李长空话音刚落,便听见张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倒是颇有几分说曹操曹操到的意思。 “邯脚程慢,耽搁了些许时间,李兄,贾兄,别来无恙。”张邯说话依旧文绉绉的,李长空却并不在乎,拱手作揖,便算是行了礼。 “还有我,老李啊老李,你这人,不厚道啊!”张邯身后,朱犇迫不及待地站出身来,指向李长空,脸上的表情,可谓痛心疾首。 他依稀记得,当初那场国子监晚宴上,这厮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文试题目太难,他也是乱写一气。 结果倒好,直接乱写出了个文试第一,乱写出了个金砚台! 大家都是乱写,凭什么就你这么优秀? 骗子!这老李家都是骗起人来不眨眼的存在啊! 李长空见朱犇这副模样,顿时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 一般来说,考得好的学霸不是都应该过分谦虚吗? 他这明明是按照规矩来的,谁承想朱犇领会不到其中深意,所以着实怪不得他。 “好了好了,不就是个文试第一吗?何至于此?”李长空劝说道,殊不知他这话一出,朱犇却更气了。 好家伙,什么叫不就是个文试第一? 文试第一很容易吗?他可是拼了性命,才得来一个文试第三,恰好达成朱温和皇上的要求,这才免于责罚。 谁承想,这厮上来就是一句《不就是个文试第一》。 霎时间,朱犇杀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咳咳咳,还是说正事,按照潜龙营的章程,我们来东宫报道,为何一点动静没有?”张邯见状,急忙劝说。 朱犇闻言,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能得文试第三,自然不是傻子,多少还是有些脑子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不是,太子殿下想给我们下点绊子?” 下绊子是行话,大致意思就是下马威。 “我们从未得罪过太子殿下,更何况潜龙营专司的就是保卫太子殿下的安危,所以...何至于此?”张邯分析的井井有条。 李长空闻言,却是默默摇了摇头。 回忆起了那天在南和巷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怕是不会按常理出牌。” 话音刚落,四人身后的东宫大门轰然洞开。 一位位潜龙营士卒严阵以待,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惋惜与怜悯。 张邯等人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妙,只怕是被李长空说对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太子自一众潜龙营护卫中走出,以锐利的眼神打量起了李长空等人。 “李长空,张邯,贾太岁,还有那什么,朱三牛是吧?” “殿下,那个字念犇。”见自己名字被念错,朱犇忍不住小声提醒。 刘裕闻言,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真当我不认识不成?显着你了?” “没有没有,殿下您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随意便好。” 刘裕闻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道:“本宫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说你们,都是校阅的前几名,人才中的人才!” “我这人呢,最重视的,就是人才!” “但是不是人才,校阅说了不算,本宫说了才算!” “你们身为勋贵子弟,今后免不了要上战场厮杀的。” “这样,这里有一千潜龙营将士,皆是精锐中的精锐。” “你们和本宫,各领五百人厮杀。若是尔等能胜过本宫,本宫便承认你们是人才,允许你们入职潜龙营,否则,从哪来回哪去,如何?” 贾太岁和朱犇一听,顿时眼眸发亮。 统兵作战,这一直都是他们的梦想啊! 虽说人数是少了些,只有五百,但好歹是潜龙营的精锐,这要是能统御起来和太子厮杀,也算是一桩快事! 当时就要点头应下,却被李长空和张邯拦下。 此时两人作为队伍中唯二的智商担当,都有些头疼。 传闻太子行事,放荡不羁,甚至颇有孩童心性。 这一点他们早就听说过,但却着实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实在是...叫人无可奈何。 统御五百潜龙营将士和太子对战厮杀,看起来风光。 但...你是该赢呢,还是不该赢? 若是赢,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家给败了,让太子殿下丢了面子,合适吗? 肯定是不合适的。 那要是输呢?岂不坐实了自己等人并无真材实料,能来这里,纯属滥竽充数? 这也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所以...这事儿,两边都是死,压根没的选! 第53章:《间谍杀》 就在张邯陷入沉思,现场氛围逐渐凝重之际,刘裕不耐烦了,说道:“怎么?” “不敢比?” “贾太岁据说在校阅场上,一杆银戟所向披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李长空更绝,一篇山字营策论,连父皇都多有称赞。” “那些个朝中官员,勋贵大臣,将你们是夸了一遍又一遍!” “到头来,难不成连和本太子比一场的本事都没有?” “哼,一群沽名钓誉之辈!” 刘裕这个气啊! 今天组织这场对局,其实就是他有意为之。 不过却不是为了为难李长空等人,而是为了向景行帝展示,他刘裕,是当真有本事的! 既然父皇看不起他钻研兵法韬略,那他便用自己钻研出来的东西,打败校阅中的佼佼者,还是一打四! 这样一来,只要自己获胜,想必便能让父皇大惊失色,从而一改常态! 谁承想,这群人没胆啊! 都四个打一个了,还不敢应战,这换谁谁不气? “哼!若是不敢比,那便趁早回去,潜龙营不收无胆鼠辈!” 刘裕冷哼一声,便欲转身离去。 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能一个打四获胜。 但...奈何对方不敢应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为之奈何? “殿下且慢!” 关键时刻,李长空站了出来,嘴角带着笑意,道:“殿下,我等并非无胆之辈,只是殿下千金之躯,您伤着我们,自是无妨的。可我们若是伤着您,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如此一来,即便是捉对厮杀,可动起手来,却也束手束脚,如何能一展拳脚?” 刘裕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原因,顿时大手一挥,道:“无妨,能伤着本宫,算你们的能耐,无论伤得多重,本宫都恕你们无罪,现在可以开始了?” 李长空却依旧摇了摇头,道:“殿下,我们自然相信您是一言九鼎之人,但...您是储君,是将来大乾的皇!” “试问我们若是伤了您,陛下会不会放过我们,皇后娘娘会不会放过我们,这宫廷禁军会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您的保证固然有效,但只有您的保证,不够!” 刘裕一听,眉头一皱,顿住了。 父皇一向觉得他不学无术,不知民间疾苦。 但...刘裕却向来是个讲道理之人,且很少强人所难。 在察觉到李长空所说有几分道理之后,他便沉吟下来,仔细思索,结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是啊,只有自己的保证,有个屁用。 自己的保证能限制得了父皇不成? 别说限制了,哪怕此事被景行帝知道,这些人都少不得责罚。 所以...李长空这厮还真没说错,不愧是能写出山字营策论之人啊,这脑瓜子确实有几分灵光。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刘裕又把问题给抛了回来,李长空沉思片刻,道:“既然武斗伤和气,而且容易伤着殿下,不如咱们文斗,也能一决高下,如何?” “文斗?”刘裕两条眉毛霎时间拧成麻花,要说兵法韬略,他淫浸了数年之久,且每日每夜均是废寝忘食,自当是不虚任何人的。 但那些个圣人文章,诗词典故,八股文章,是当真无趣,一看便叫人昏昏欲睡。 他打小便不喜得紧,让他姐姐怀庆公主来还差不多。 “尔等都是勋贵子弟,今后要上战场厮杀的,自然要以兵法武道为主,比什么文试?” “不比不比,尔等还是早些回家罢了。” “殿下,臣说的文试,可不是普通文试,而是...用以考校兵法韬略的文试,便如同校阅中的文试一般,只不过,要换个形式而已。” 刘裕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几分兴趣。 校阅中的文试,这李长空莫不是以为写出一篇山字营策论,便能在兵法韬略上稳胜本宫不成? 哼,那本宫今日便教教你,何为韬略! “本宫倒是有几分兴致,且说来听听。” “殿下可曾听闻,两军交战,斥候先行!这了解敌军动向,乃是重中之重,所以此次比试,咱们比的便是谍战!” “臣将之命名为,间谍杀!” “间谍杀?”刘裕听着从未听过的新鲜名词,心中兴趣更甚。 “不错,这间谍杀只有我们四人是不成的。还需要择选几名潜龙营的将士,一同参加。” “每一局当中,藏着两名敌方间谍,他们每个晚上,都能选择一人杀害!” “其余人要做的,便是在白天找出此间谍,并诛杀之!” 接下来,李长空将狼人杀的规则结合大乾的背景,略作修改,便成了所谓的《间谍杀》! 刘裕听完规则之后,顿时双眸瞪大,感慨道:“世间竟还有这样新奇的玩意儿,倒是可以一试。” 于是李长空等人纷纷进入东宫,在补充了三名潜龙营战士之后,一共八人,玩起了间谍杀! 半刻钟之后,刘裕瞪大眼眸,看向贾太岁,满脸的不可思议。 怒道:“本宫都说了本宫是军师,昨晚查验了李长空的身份。他是间谍!他是间谍啊!你听不懂吗?非要把本宫毒死!你这个随军医师是怎么当的?” “你说你是军师,张邯也说他是军师,那我怎么知道,谁才是真军师?” 贾太岁有些委屈,只能和刘裕大眼瞪小眼。 刘裕闻言,顿时气急,指着张邯和李长空气急败坏道:“你们这两个间谍,竟敢盗用本军师的身份妖言惑众,当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本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殿下,愿赌服输啊!难不成您要耍赖?”李长空嘴角带着几分戏谑,看向刘裕。 “您要是想耍赖的话,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您是太子嘛,自然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转身便走就是。” 经过这么短短一段时间的接触,李长空大概是明白刘裕是个什么人了,故意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果不其然,刘裕当场爆炸,怒道:“耍赖?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本宫一言九鼎的好嘛!” “你们可以留下,不过...”刘裕眼眸中露出凶光,狠狠审视着四人,咬牙切齿道:“要陪本宫再来一局间谍杀,这一次,本宫一定要把你们这些间谍通通抓捕!” 第54章:入迷的太子 “既是太子殿下要求,我等自无不可。”李长空含笑回答道。 半刻钟之后,刘裕呆愣地坐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局,他拿到了间谍身份。 本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承想,连三轮都没有挺过,就被李长空这个军师联合众人给投出去了。 当真是...匪夷所思。 他觉得自己心态受到了些许影响,但依旧嘴硬道:“这...说实话,这局纯属本宫状态不佳,再来一局,再来一局本宫定能获胜!” 李长空闻言,嘴角略有抽搐。 好家伙,你还上瘾了是吧,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好啊!”李长空笑着答应道。 随后,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刘裕体验到了各式各样的花式死亡。 如果他是间谍,不出三个回合,肯定就会被李长空联合众人给票出去。 如果他不是间谍,也不出三个回合,晚上就会被李长空给刀了。 要是没有特殊身份,只是平民,那就死的更快,有时候往往就是间谍的替罪羔羊,属于第一个死的。 这么一连数局下来,刘裕惊住了。 接连的失败,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 “你们...,你们先去当差吧,让本宫独自一人静一静!” 刘裕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神情落寂。 李长空等人闻言,自是不会再留,纷纷前去当差。 当差当差,说是当差,但实际上,轻松的很。 毕竟潜龙营虽是保护天子安危的精锐,但...这里可是皇宫! 天底下能潜伏进来的刺客,可谓少之又少。 导致潜龙营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在训练而已。乐文小说网 当然,作为御林军中的精锐,训练起来自然是十分艰苦的。 但...士卒们训练艰苦,和他虎贲校尉有什么关系? 谁家的校尉还下场和士卒们一起训练啊? 所以李长空的当差内容就只有盯着士卒们训练而已,不仅轻松,甚至有些...百无聊赖,属于标准的体制内水准。 摸鱼了一整天后,天色渐晚,李长空才和张邯等人分别,回到武陵侯府。 而此时,东宫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太子刘裕俯首于案牍之间,手持金丝楠木狼毫笔,不停地在宣纸上勾勾画画。 若是有人能走近一看,必然会发现这宣纸之上,尽是些《间谍杀》中的职业,甚至还有特性分析。 军师:每晚天黑时能够查验一人身份。 随军医师:拥有解药和毒药,每晚天黑时能够选择毒杀一人,或者救活一位已死之人,每种药剂只能使用一次。 斥候:在白天被众人投死之后,可以发动技能,选自一人同归于尽。 护卫:晚上能够庇护一人,免遭间谍杀害。 间谍:每晚都能选择杀死一人。 士卒:可以在白天发表言论,表达猜测,最终合力将嫌疑最大之人投死。 看着宣纸上的众多职业,刘裕陷入了沉思。 刘裕这人呢,虽说向来被景行帝不喜。 但...说实在话,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其中一点就是,若是被某件事物勾起了兴趣,便会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就比如,此时的间谍杀。 不把这些东西研究明白,赢李长空一把,他睡不着啊! 第二天,天一亮,刘裕就候在东宫门口,眼巴巴地瞅着廊道方向,等着李长空等人到来。 一旁的随侍太监魏翔见状,不由得瞥了瞥嘴:“殿下,那些人就是些勋贵子弟,如何值得殿下亲自来宫门口等候?” “不如殿下先回去歇息,叫奴才在此候着,等他们来了,我再去知会殿下?” “闭嘴,你懂什么?这些勋贵子弟,都是懂韬略,懂武略的大才之人!”刘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魏翔这样的宦官看不清楚,他还能看不清楚吗? 校阅前几名的勋贵子弟,怎么可能真的差? 要是真的差,他也不会主动求战,以获得父皇青睐了。 昨日那些话,不过是激将法而已。 更遑论现在他已经被《间谍杀》勾起了兴趣,非要在此将李长空一行人等来不可。 所幸李长空等人还算守时,不曾迟到,否则这位太子殿下怕是要有的等了。 “老李老张,你们终于来了,士卒本宫已经找好了,咱们开始吧!” 见到李长空等人,刘裕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 昨晚他足足研究了一个晚上的战略,就等着今天一展身手来着。 李长空闻言,却是看了看刘裕脸上两个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以及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咯噔一下。 好家伙,这么沉迷吗?合着这狼人杀比电子竞技还好使啊! 要是把太子的身体给搞坏了,皇上不会降罪吧? 李长空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沉吟少顷后,道:“殿下,这光玩间谍杀,没什么意思,要不咱们添点彩头?” “彩头?”刘裕心里咯噔一下。 “银子是吧?好说好说,小爷现在银子多的花不完!”朱犇拍了拍鼓起来的腰包,一副土豪模样。 张邯和贾太岁闻言,也不怎么在乎。他们家中本就不缺银子,再加上前些日子借钱给李长空,按照九出十三归的利息,又赚了不少。 所以,赌银子就银子呗,又不是赌不起。 唯独刘裕神色有些不自然,嗫喏道:“本宫……没钱!” “啊?堂堂太子,怎么会没钱?殿下你莫不是在坑骗我等?”朱犇心直口快,人也耿直,当下便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太子殿下像是一下被戳到了痛处,张牙舞爪比划起来,口里还嘟嘟囔囔着:“皇家事情,那能叫没钱吗?那是本宫体贴百姓,节俭度日,为天下做表率!” 好吧,其实就是景行帝觉得他不靠谱,不想给他太多银子。 但...这话若是说出来,他太子的威严何在? “咳咳咳,银子有什么好赌的,不赌不赌,要赌,就赌些大家都怕的。”李长空斟酌一番语气后,替太子解围道。 好吧,其实是他看不起这群穷逼。 就他们手里那仨瓜俩枣的,坐拥四十万两白银的李大土豪,着实看不上眼。 但这话说出来可就伤人了,所以还不如赌些别的。 “太子殿下,你最怕什么?” “读...读书?” 第55章:添头 堂堂太子,最害怕的居然是读书,着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众人均是面露诧异之色,唯独贾平生,眼神突地变了,看向刘裕的眼神,活像是在看某个人生知己! 这肯定是个好太子! 怕读书好啊!怕读书才是人之常情嘛! 真男人,就该在战场上七进七出,杀他个人仰马翻! 读那无趣之物作甚? 嗯,身为内阁首辅之子,他有这些想法,应该...算是正常吧。 李长空掩面,道:“那若是太子殿下再输,便去读书一个时辰,如何?” 听见这话,刘裕满腔的雀跃瞬间凝固,就连笑容都僵在脸上。 这还不如赌银子呢,杀人诛心啊! 不过一想到昨日的惨败,以及通宵达旦的苦苦钻研,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肯定道:“可以!但是不能光本宫读书,你们也得有点添头。”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怎么能让太子一人读书。” “老贾,你和殿下一样,要是输了,就去读书。” 贾平生闻言,虎躯一震,看向刘裕的眼神,除了几分人生知己之感,现在还多出几分同病相怜。 “如此甚好,我若是输了,便也读书一个时辰好了。你们若是觉得不够,两个时辰也行。”张邯站出身来,神情自若道。 李长空看着他,却缓缓摇了摇头:“老张,你当我不知道你?读书对你来说是惩罚吗?你若是输了,便去习武一个时辰,由老贾监督,不得懈怠。” 此言一出,原本还风度翩翩,神情自若的张邯,神色顿时僵住,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消失,直到没有。 “行!”他咬牙切齿道。 “我呢我呢?读书也好,习武也罢,我都行!”朱犇见众人这副模样,顿时来了兴致。 在这群人里,他文韬武略都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均衡的。 读书也罢,习武也罢,通通不怕。 这样一看,当真是占尽便宜啊! 谁承想,李长空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是输了,不用读书,也不用习武,只需要绕着这东宫跑一圈便好。” “什么!” “岂有此理!” “绝对不可!” 这话一出,朱犇本人还没说什么呢,其余三个就先坐不住了,纷纷发出抗议。 “不可什么不可!我就觉得老李说的公道!你们莫要不服气!”朱犇喜滋滋地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是亲兄弟啊!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也要给自己开小灶。 谁承想,下一刻,就见李长空扬起嘴角,道:“话还没说完呢,自然不是跑一圈这么简单。” “你得一边跑,一边喊:通通闪开,大乾天字第一号蠢货驾到。” “且需得声若洪钟,让我们几个在屋内的,都听见才行。但凡有一人不曾听见,便需重跑!” 李长空最擅长拿捏的,可能就是朱犇了。 他那人前显圣的性子,都快在勋贵子弟的圈子里出圈了。 拿捏起来,不要太容易。 果不其然,原本还愤愤然的刘裕等人,听见这话,瞬间哑火,默默转过头去,看向朱犇,眼眸中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若是强行解读,大约是这么一句话:这男的好惨。 朱犇脸上的笑意,内心的感动,更是如同寒冬腊月之雪遭遇烈日骄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退。 呸! 恶魔啊!姓李的就不是个东西! 我朱犇这辈子要是跟你做兄弟,以后生不出儿子! 当真是白感动了。 见众人均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李长空觉得差不多了,便道:“还愣着做甚?咱们开始吧!” 说着,便迈步向东宫内走去,却被刘裕一把拉住。 其眼眸中射出寒光,好似能杀人的利剑,看向李长空,道:“你呢?” “我?我什么?” “你的添头!” 李长空闻言,顿时摇了摇头,道:“最近快要入秋,天气转凉,我这身子骨啊,打小便不好。” “怕坏了诸位的雅兴,这次便不参与了,我做旁白就行,你们玩,你们玩!” 说着再次迈步,想要踏入宫门。 唰唰唰! 这一次,却直接被三只手挡住。 张邯、贾平生、朱犇三人就这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一丝冷笑。 “老李啊,你觉得你要是不给点添头,今天能走的出这个门吗?”刘裕眼神睥睨,轻轻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兄弟们都在给你机会,不要不识抬举!” 李长空见状,颇有些无可奈何,道:“那你们说,要我作甚,只说来便是。” “读书!肯定是读书!”贾太岁第一个跳了出来,声若洪钟。 刘裕见状,反手就是一个脑瓜崩,怒道:“你是不是傻,人家是校阅文试第一,得了金砚台的主,你以为跟你一样?” 贾太岁闻言,只觉内心遭到了暴击,顿时就不说话了。 好半响后,才小声嘟囔了一句:“就会说俺,你不也是一样。” “读书不行,习武吧。” “不行!习武当真不行,你们知道的,我打小身子便不好,脑有顽疾啊!” “这脑疾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发作,那是要人命的!” “我要是习武习死了,你们如何交代?” 李长空抚住额头,做头痛欲裂之状,同时言之凿凿。 刘裕听后,信了,但没完全信。 看向李长空的眼神中,带着审视:“有脑疾的人,还能得文试第一?” “殿下,这你就不懂了,这脑疾啊,来的快,去得也快。” “臣没病的时候,与常人一般无二。若是发病了,轻则满口胡话,作孩童之状。重则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作癫痫之状啊!” 刘裕最终还是信了,不信没办法,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不能来一句本宫还是不太相信,要不你现场表演一下? “既不能读书,又不能习武,那怎么办?”刘裕心情很不好,觉得李长空这货有点儿坑。 专坑自己这种性情纯良的老实人,良家子。 “要不,让李兄作诗?每输一次,便作一事篇!” “上次在国子监,李兄吟诵的《满江红》可谓振聋发聩,邯还想听听李兄在诗词一道上的佳作。” 第56章:《塞下曲》 “可《满江红》不是我写的啊,是岳飞写的。”李长空还想挣扎。 “那就习武。”张邯直接给出绝杀。 “额,我突然感觉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不就是作诗嘛,无妨无妨,我若是输了,诸君且听龙吟便是。”李长空迫于淫威,迅速答应。 不过张邯是满意了,其余三人却是叫苦连连。 “作诗?这算哪门子添头?” “换一个换一个!” “就是就是,我可是要绕着东宫跑一圈,边跑边喊我是天字第一号蠢货的!” 面对三人的反对,张邯好似早有预料,直接道:“太子殿下,朱兄,贾兄,尔等将来都是要做大事的人!” “迟早有一天,是要登临战场,对抗北元狗的!” “今后若是当真做成了大事,这两军阵前,杀敌无数。此情此景,吟诗一首,岂不快哉?” “传回乾都城中,被那些个读书人、士大夫们听见了,必然是要奉为圭臬,引为经典的啊!” “将来史书上会怎么写?太史官会写,某年某月某日,我朝太子/朱犇/贾太岁,率军出征,保全百姓,拒敌于国门之外,歼敌无数!” “于两军阵前,留下千古诗篇。” “这是千古留名的买卖啊!” 咕咚! 这番话说完,李长空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还不只一声。 刘裕、贾太岁、朱犇三人脑海中几乎浮现出同一幅画面。 三军阵前,他们率军冲杀,先登劫城。 大胜之后,若是只软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却是不够逼格。 但若是作诗,那就有腔调多了啊! 大家伙都是体面人,这点牌面,还是要做做的。 而且那些个士大夫和读书人的嘴脸,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最喜欢的便是吹嘘诗词文章,若是李长空这诗当真做的好,那...千古留名暂且不论,名满乾都城只怕是跑不了的。 想到此处,三人的呼吸不约而同地急促起来。 竟一改常态,拍着李长空的肩膀,道:“好!作诗好啊!” “老李你是不知道,本宫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吟诵诗篇!” “只可惜,生不逢时,没人能欣赏本宫诗词一道的才华,久而久之,这才荒废了下来。” “不过老李你若是肯给本宫作诗,本宫自是没问题的,只有一个要求:够猛!” “把本宫描绘得猛一些,最好是于北元军中,七进七出,杀个片甲不留,血流成河!” 贾太岁一听,立刻点了点头,道:“俺也一样!” 朱犇闻言也点了点头:“俺也一样!” 做男人,不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长空一听,偷偷瞥了眼张邯,有些无奈,你小子,够会忽悠人的啊! “好说好说,李某必然穷尽心中所学,将三位写的...够猛!” “哈哈哈,好说好说。莫要再在门外站着了,咱们进宫聊!” 说着,太子便勾住李长空的肩膀,亲自把他带进了东宫。 好家伙,待遇都直接变了是吧。 半个时辰后,东宫内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随后便是太子殿下兢兢业业的读书声。 又半个时辰之后,是张邯的习武声,哎哟不断,不是扭到胳膊,就是伤到腿。 堂堂定国公独子,身体素质竟然如此之差,李长空对此报以鄙夷。 又半个时辰后,一道身影自东宫中冲了出来,随后便是一阵惊雷般的叫喊:“通通闪开,大乾天字第一号蠢货驾到!” 轰! 此言一出,众多潜龙营将士先是心神紧绷,差点以为有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来东宫行刺。 然后...他们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 再然后,所有人看着朱犇狂奔而去的背影,都捧腹大笑起来。 这么群勋贵子弟,可能在士大夫眼里头,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在自家父亲眼中,是不争气的孩童,是叫自己操碎了心的逆子,是离经叛道的混账东西。 但是相处一天下来后,李长空却觉得,大家伙的本性并不坏。 至少,至今为止,也不曾见任何一人耍赖。 哪怕尊贵如太子刘裕,也不曾。 良久之后,刘裕带着满腔的兴奋与激动,蹭的一声站起身来,指着李长空,急道:“到你了,总算到你了,老李啊老李,你也有今天!” “快些做诗,把本宫写的威武霸气些!” “好说好说,殿下且听来就是。”李长空也不推脱,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只七步之后,便眼眸一亮,诗篇已然到了嘴边。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李长空一诗作毕,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半响之后,张邯才率先鼓掌,打破这番寂静。 “好!短短二十字,道尽我大乾兵锋,峥嵘头角!”张邯平日里多是书生做派,此时却也激动地站起身来,一边拍着手,一边叫好。 要知道,这单于又叫可汗,是大草原上北元人对首领的尊称。 李长空这诗文一出,哪怕是刘裕等几个不懂诗的,也能感受到那种迎面而来的肃杀之感。 现如今,北元势大,四方诸国,皆被其兵锋所慑。 李长空却要引兵在雪夜之中,屠尽北元狗,杀得那单于连夜遁逃。 这首诗,怎一个...猛字了得! “好!写得好啊!已经有本宫当年三分风范了!” “这首诗,够猛!本宫很喜欢!叫什么名字?” “《塞下曲》”李长空嘴唇轻启,淡淡吐出三字。 “塞下曲,塞下曲。好啊,若是有朝一日,本宫当真能领兵杀到塞下,杀到北方草原,杀到北元王庭,叫那单于夜遁逃,那该多好。” 刘裕仰头望天,叹息一声。 贾太岁看着他,只觉得这一刻,太子殿下逼格满满。 朱犇更是嫉妒得嘴都歪了,这首诗,霸气啊! 想想看,一场大胜之后,在三军阵前吟诵的感觉! 啧啧啧,不能想!一想他就激动得浑身直哆嗦! 老李这小子真会啊!真有两把刷子啊! 就是可惜了,这好事怎么没落到自己头上呢? 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于是乎,接下来的对局,众人更加积极了,尤其是在把李长空投死这件事上。 第57章:景王 只可惜,李长空前世作为狼人杀高玩,还能被这么一个新手玩家给霍霍了?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直到夕阳西下,也没人能让李长空再输一局。 不过众人玩的还是很愉快的,伴随着每个人的出糗,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在无形之间,迅速拉近。 尤其是朱犇,现在人缘好的不得了,其余几人对其基本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毕竟...谁会防着一个大乾天字第一号蠢货呢? 时间过得很快,李长空等人当差的时间结束,即将返回各自府中,刘裕身为太子,却丝毫没有太子的架子,竟起身相送。 这一幕被魏翔看在眼中,眼神闪烁,意味不明。 …… 三日后,景王府。 景王府不在宫中,但是却离皇宫极近。 作为唯一一个不曾去就藩的藩王,王府还距离皇宫如此之近,可见景行帝对其的喜爱了。 景王高坐于正堂,面前的案牍上摆着上好的紫砂茶壶,鎏金的茶壶柄,以及一整套同样配置的紫砂茶杯。乐文小说网 虽说同样是紫砂茶具,但若当真是要论一论价钱,那景王这一套只怕要比朱犇从家中偷去卖的那一套贵上不少。 若是再传扬几句,说是王府里头流传出来的,只怕还要贵上一个档次。 景王煮着茶,一边看天边云卷云舒,一边听着手下人汇报,倒是颇有闲情雅致。 “殿下,据说太子这几日在东宫与几位潜龙营校尉整日嬉戏玩闹,不务正业。” “咱们是不是...可以用此事做一些文章?” 景王身旁,狼行身材瘦削,一袭黑衣,嗓音低沉沙哑,话语中透着敬意。 景王闻言,略微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确定吗?” “东宫里头,咱们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应该不曾有假。” “嗯,着手去办,记得隐秘些,莫要声张。” 狼行闻言,顿时了然,道:“属下省的。”随即躬身,缓步退下。 …… 翌日清晨,正德殿,朝会之上。 御史谢谏昂首阔步而出,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高居于龙椅之上的景行帝见状,微微皱眉。 这谢谏,是个直臣,又担任御史之职。 平日里就好怼人,这满朝文武,怕是都给他怼了一个遍。 莫说是大臣了,脾气大起来的时候,连自己这个皇帝都敢怼。 因此,在仕林之中,倒是收获了不小的名气。 当然,若是胡乱瞎怼一气,景行帝定然是不会听的,甚至还会有所责罚。 可偏偏,这厮总能说出几分道理来,让你被怼的同时,又觉得对方说的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所以...被怼之人就更郁闷了。 放在后世,这类人就是喷子加键盘侠的结合体,还是高级版,拿着国家工资的那种。 而谢谏,就是个有真本事的喷子。 此时此刻他一站出来,众多官员心中当下便是咯噔一下。 这又是要怼谁啊? “谢卿这次又要奏何人呐?” “太子殿下!”谢谏口出惊人,满堂朝臣却是松了口气,不是自己就好。 唯独景行帝,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逆子又犯了何事?” “据说校阅之后,陛下将文试武试的前几名均充入御林军潜龙营?” “自然。” “这本是好事,也算对几个良才的栽培。可据臣所知,这几人自从入职以来,便不学无术,整日于东宫之内,与太子嬉戏玩闹。” “陛下,太子乃一国之储君,应识大体,懂德行。” “做出如此行径,今后登基,如何让文武百官信服,如何叫天下百姓信服,又该如何治理江山,安稳社稷?” “兹事体大,请陛下连带太子殿下与那数人,严惩之,以儆效尤!” 谢谏说完,便直起腰来,身形挺拔如青松。 看见这一幕,台下立刻便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将来要克继大统的。玩闹之心如此之重,却是让人难以信服。” “还好有谢公啊,仗义执言,真乃国之柱石也!” 谢谏本就因为善辩,善谏而屡有名声。 此次更是不顾权威,直接上奏要求严惩太子,便更坐实了其风骨。 而读书人呢,最看重的,便是一个名! 这名要如何来? 要么文采斐然,所作诗文,广为流传,家喻户晓,这名声,自然也就来了。 要么,就得从风骨二字上下手了。 而对于风骨最好的诠释,便莫过于不畏强权,仗义执言! 谢谏便一直如此,仕林中人皆赞叹其有古君子之风,更将其示为内阁首辅贾平生的接班人。 御史这个位置,想来只是给谢谏镀层金,这样的君子人物,迟早是要进内阁的。 果不其然,景行帝一听此言,顿时勃然大怒。 “好个逆子!校阅文武试的前几名,皆是大乾的栋梁之材,岂能被其如此霍霍!” “来人,且摆驾东宫!” 郑英一听,顿时知道太子殿下怕是要遭殃,但这是皇帝的命令,谁敢不从? 只能屁颠屁颠地去准备圣驾,只是走出正德殿时,却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那挺拔如青松的身影,默默摇了摇头。 想博名声是常事,这仕林当中,官员上百,哪个不想博名声? 但……把主意打到皇家头上,只怕过于蠢笨了些。 此人,以他郑英之见,只怕快活不了多久。 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 东宫,经过这几天以来日以继夜的研究,刘裕玩《间谍杀》的水准迅速飞涨! 虽说依旧不能和李长空这样的高玩比肩,但已经开始互有胜负了。虽说依旧是胜少败多,但好歹也是赢了不是? 一局《间谍杀》过后,刘裕再度蹭地一声站起身来,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李长空,言语间是数不尽的嚣张:“老李,你也不行啊!” “今天已经是本宫赢的第二局了吧?” “殿下,今日我们一共才玩了十局面,臣...貌似赢了十之有六。”李长空一脸无语,他实在是不明白,为毛刘裕2/8的战绩能表得的跟8/2一样。 “莫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快些作诗便是。”刘裕摆了摆手,催促道。 第58章:大祸临头 景行帝怒气冲冲,不消片刻,依然从正德殿赶到了东宫,随行的竟还有文武百官,这是要家丑外扬的节奏啊! 可以想见,刘裕此次若是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怕是要脱层皮。 连带着李长空等人,也要遭受无妄之灾。 然而,就在郑英即将喊出“圣上到”的时候,东宫内却突然传来了吟诵诗篇之声。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顿足。 要知道,在场的文武百官中,可不全是些沽名钓誉之徒,也有不少真才实学的。 首屈一指的,便是三位内阁阁老。 贾平生、林瀚、张子房三人的学问,是被整个大乾的读书人推崇备至的。 此时此刻,只一听,便听出了这首诗文的不凡之处。 敌兵滚滚而来,犹如压顶黑云,想要摧毁城墙。 我军严阵以待,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金光闪烁。 这首联写景的两句,当真是有些绝了。 再联合一下当今四方诸国的背景,这不就是北元铁骑南下,汉家儿郎据城而守的场景吗? 景行帝的文学造诣虽说不如内阁三老高,但好歹也是贾平生教出来的,想来是差不到哪里去,此时听闻这两句,也是不禁挥了挥手,制止了郑英。 他想听完这首诗。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秋色里,响亮的军号声震天动地,黑夜间,战士的鲜血凝结成暗紫色。 这颔联写的显然便是一番苦战过后,战士们身受重创。 战争之惨痛、之残酷,可见一斑。 景行帝闻之,不由得有些触景生情,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大乾士卒,在北方边塞因为战争丢了性命。 也不知有多少大乾家庭,因此而破碎。 这些人,按理来说,都是大乾的英雄啊! 到现在,却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更有甚者,直接就是尸骨无存! 这首诗,莫非是个悲怆的调子?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红旗半卷,援军已至。夜重霜寒,鼓声郁闷低沉。 颈联将全诗的基调压抑到了极点,却又暗示援军已至,反攻的号角即将吹响。 景行帝却是苦笑,援军? 何来的援军? 在塞外草原,有马就是大爷! 北元人草原出身,牧马民族。 他们的骑兵,不仅精锐,而且行军速度往往是汉人军队的数倍。 所以,一旦被北元人围城,大概率先等来的往往不是汉家援军,而是更多的北元狗! 因为这一点,以军伍著称的西秦,也曾一度在北元手上吃亏。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尾联出,天下惊! 以景行帝为首的文武百官,就这么站在东宫的台阶前,静静矗立,一言不发,安静的吓人。 良久之后,才有人猛一拍手,大叫一声:“好!” 叫完之后,才知道这是何处,急忙噤声,但脸上的狂热之意,却是久久不曾褪去。 武将们更是如此,“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写出了多少武将的心声啊! 他们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如此? 文臣们虽说没有武将这般激动,却同样亢奋,因为...这诗写得好啊! 他们忍不住想为作者的文采而喝彩! 说实话,大乾文坛这些年来,颇有些青黄不接,难以和晋、陈两国相比。 但现在,听到这首诗之后,他们觉得,大乾文坛可能要站起来了! “说的不错,好诗啊。”景行帝不仅没有责罚先前冒昧出声的官员,反而给予了肯定。 这首诗,写到他心坎里去了! 北元固然势大,兵锋之盛,几乎无可匹敌。 但...若是人人都抱着“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心态呢? 倘若当真有那样的一天,北元蛮子还能嚣张到几时? 只可惜,想要做到如此,何其难也。 莫说贫民百姓了,便是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个能做到? “且随朕进去吧。”景行帝叹息一声,踏入东宫。 郑英识趣地没有再喊出“圣上到”,以免坏了景行帝的兴致。 …… 东宫内,刘裕等人一诗听完,皆是赞叹不已。 “好诗啊!老李就是老李,这作起诗来,当真是人模狗样的。” 李长空闻言嘴角一抽,也不知道这话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但是很快,他的嘴角就抽不起来了,因为从他的视角,刚好能看到已经快要走到跟前的景行帝一行人。 太子刘裕却依旧浑然不知,侃侃而谈着自己的见解。 “若是有朝一日,本宫能亲临战场,一定要向将士们好生诠释一番,何为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与那北元蛮子,不死不休!” 可能是为了抒发心中情绪,刘裕这番话声音极大。 反正说完之后,李长空很清晰地看见景行帝皱了皱眉。 又回想起皇上不喜太子钻研兵法韬略的传闻,顿时向刘裕眨了眨眼。 刘裕却一脸诧异:“老李,你眼睛怎么了?” “咳咳咳,殿下,您身为储君,应当为江山社稷考虑,还是莫要亲临战场为好。” “啧,老李你怎么跟父皇一样婆妈?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恰逢北元蛮狗虎视眈眈,欲要南下,本宫若不站出身来,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岂不是要叫人笑话,堂堂大乾空无人哉!”乐文小说网 从李长空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景行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心想太子啊太子,当真是一心求死啊,九头牛都拉不住你。 “臣李长空,拜见陛下!” “老李你别闹,父皇此时定然在开朝会,怎么回来东宫?”刘裕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是吗?你倒是对朕的行踪一清二楚。”恰逢此时,景行帝的声音自刘裕身后幽幽响起。 卧槽! 刘裕浑身上下一个激灵,也就他胆识过人,否则非给吓出个好歹来。 这父皇莫不是鬼怪不成?怎么走路愣是没声音的? 他惊出一身冷汗,转过身来,纳头便拜。 张邯和贾太岁见状,也知大事不妙,同样如此。 第59章:吕皇后 “父...父皇,您不是在开朝会吗?怎么有雅兴来儿臣这里。”刘裕瑟瑟发抖,如同一只冬夜里的鹌鹑。 “朕不来,怎么知道你有这样大的本事?” “平日里,朕以为你也就是不学无术了些。” “没承想,竟荒唐至此!” “你看看,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什么人?”景行帝伸手指向李长空、张邯等人,怒气勃发道:“这些都是我朝的勋贵子弟,将来要上战场,和北元狗搏命的!” “你自己荒唐,整日玩闹嬉戏也就罢了,还要拉着他们一起!” “你可知,他们正是长本事的时候。若是多习练一次武学,多读一本兵书,今后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希望便更大一分!” “你倒好,拉着他们整日荒废!” “今后若是他们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何人来负责?你吗?还是朕?还是大乾的百万子民?还是大乾的江山社稷?” “逆子也!非人哉!” 景行帝是真怒了,对于这个太子,他起初是没那么讨厌的,反倒是视如己出。整日带在身边,希望能叫他耳濡目染,能早些成才。 可结果到好,满腔希望一次次落空,满腔热血,一次次冷却! 圣人文章不学,诗词典故不学,也就罢了,这儒家的东西,最适合的毕竟是读书人,身为皇室子弟,能学固然是好的,能了解官员们心中的想法,从而巩固统治。 若是实在不能学,便不学。 但那治国之道,御下之道,你总得学吧!你是储君啊,是将来大乾的王啊!身上肩负着多少责任,你知道吗? 结果,依旧不学,非要去学兵法韬略,要去行军打仗。 大乾缺你这么个将军吗?你再能打,能打得过张勋?还是能打得过中山王刘恭? 万一御驾亲征途中出了点什么意外,被那北元人俘虏了,这大乾的江山社稷,岂不是毁于一旦? 这些道理,景行帝与眼前的逆子讲过千百遍。 却通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曾听进去半句。 如今更是荒唐至极,在家中嬉戏玩闹,竟都传到了当朝御史的耳朵里。 这叫文武百官听了去,今后怎能信服于他? 景行帝实在是气愤到了极点,也不知为何,他对其他人向来宽厚,唯独对太子,严苛的有些不像话。 听完这么一席话,刘裕只跪伏在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已经被训出经验来了,现在无疑是景行帝怒气最胜的时候,若是他再敢顶嘴,怕是少不得要脱一层皮。 可若是老实受着,躲过了这波怒火,后面的便没那么可怕了。 甚至,偶尔运气好的时候,母后还会来救他。 所以...现在认怂便是,儿子给老子认怂,不丢人。 景行帝看他这副摸样,却是冷哼一声。 犯了错之后,次次都是如此,真当每次都有用不成? 此次若是不严惩你,如何服众? 他刚伸手欲打,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 “通通闪开,大乾天字第一号蠢货驾到!” 这声叫喊,当真是宛如平地起惊雷,一时间竟是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委实是有些难以想象,竟有人会如此高调地宣称自己为天字第一号蠢货。 这...究竟是谁家的极品? 就在众人满是疑惑之际,一道身影如闪电般窜了进来,大喊道:“我跑完一圈了,咱们继续啊!” 李长空等人闻言,嘴角顿时抽搐不已,好家伙,你进门之前都不先看看场合的吗?这是嫌自己命长了? 李长空微微抬起身子,做了个眼色,随后便把头重新低下。 朱犇见状,略有些发愣,转头一看,顿时骇然,好家伙,满朝文武俱在,而且都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坏了!刚才使了个小聪明,走捷径从侧门进的东宫,本以为这是个妙计,能少喊两声天字第一号蠢货。 现在看来,却是愚蠢透顶。 “陛...陛下,您没在开朝会啊?”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嘴角有些抽搐。 唯独刘裕热泪盈眶,朱犇是个讲究人啊!这是在拿生命替他挡刀啊! “放肆,东宫之内,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阳城侯不曾教过你,便由朕来管教!” “面壁一个时辰,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转身。” 朱犇一听,顿时露出一副苦瓜脸,却也没说什么,屁颠屁颠跑去面壁了。 刘裕听了,却是满脸羡慕之色。 好家伙,殿前失仪也就面个壁,要是自己也有这待遇,何至于卑微至此? 为何父皇对其他人如此宽厚,唯独对自己,严苛得不像样子,本宫当真是父皇亲生的吗? 景行帝本是怒气勃发,但被朱犇这么一闹,却是多了几分荒唐之感,心中的怒气,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散了。 该说不说,朱犇,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些妙用。 景行帝眉头稍稍舒缓,正想考虑如何对刘裕做进一步的处理,就听见东宫外传来一阵宦官的叫喊:“皇后娘娘到!” “怀庆公主到!” 话音刚落,便有一穿着宫廷长裙的妇人迈步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大乾朝皇后,吕家吕淑。 当年吕家家主给吕皇后取名的时候,是希望她能性行淑均。 结果,果然如此。 吕淑在被册封为皇后之后,可不只是性行淑均那么简单。 而是母仪天下!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为景行帝分了不少忧。 同时吕家作为扬州第一大族,也成为了景行帝的坚实后盾,可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若是说句不好听的,景行帝这个皇位能做的这么安稳,吕淑有一半的功劳。 甚至就在当年,景行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是因为吕家的辅佐,而击败了众多竞争对手,最终成功登基。 再加上其在位期间,十几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勤政爱民。 这才换来处于四战之地的大乾如今还算安稳的局面。 所以景行帝对吕淑,向来是有几分敬重的。 自然不是怕老婆,堂堂帝王,怎么能怕老婆呢? 这是尊重老婆,爱护老婆,疼惜老婆! 至少...景行帝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第60章:冤枉啊! “陛下,臣妾有礼了。”吕皇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此时,其身后才跟着走进来两人。 李长空打眼一看,却是有几分眼熟,略一思索,便记了起来。 恰好是那日在国子监出现的两名女子,略微年长些的,应当是太子刘裕的亲姐姐,怀庆公主。 年纪小些的,则是中山王刘恭之女,昭阳郡主。 看来,昭阳郡主身份确实显赫,竟能随意出入宫廷重地。 “父皇,怀庆有礼了。” “陛下,昭阳有礼了。” 两人同时躬身行礼,标准至极,和吕皇后的动作,就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皇后来此,所为何事?” 吕皇后一来,景行帝心中的怒气,便去了七八分,不过样子总归是要做下的。 “臣妾听说太子过于荒唐,竟在东宫拉着潜龙营将士嬉戏玩闹。” “这委实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过错,不过此乃皇家家事,还是莫要让诸位卿家笑话为好。” 此言一出,景行帝顿时恍然。 李长空也暗中啧啧称奇,这话术,厉害啊! 没说景行帝的错,身为皇帝,景行帝也不能有错!就算有,也绝不可能在臣子面前认错,否则,便是堕了皇庭威严。 但吕皇后又想保住儿子,该如何做呢? 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便是,你们满朝文武,总不好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 另外,也是在暗中点醒景行帝,太子毕竟是储君,且名声本就不好,若是再当着诸多大臣的面责罚,岂不是再次堕了其威严? 今后若是登基,满朝文武,岂能信服? 这番话一说出来,再加上景行帝心中的怒气本就去了七七八八,哪里还会再做追究。 果不其然,这番话一说完,景行帝便点了点头,道:“自古以来,便有慈母多败儿之说。” “皇家虽是特殊了些,但这道理同样适用。此次太子过于荒唐,便由皇后带回仁寿宫,好生管教。” 这便算是个台阶了,不论对皇家而言,还是文武百官而言,都是个台阶。 若是有点眼力见的大臣,多半也就顺坡下驴了。 可偏偏就有那不长眼的,亦或是,故意如此。 只见谢谏站出身来,高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古语有云,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太子?” “且我大乾依法治国,有错,便要责罚,大乾律例,也是因此而来。” “太子乃是储君,一国之象征也!” “若是今日太子犯错,陛下可听之任之,草率处置。” “日后天下万民,人人效仿,该当如何?大乾律例,岂不是要形同虚设?” “久而久之,岂不是要神器失常,社稷崩坏?” 此言一出,景行帝和吕皇后的脸都拉了下来。 谢谏虽说是直臣,但这番话,委实有些过重了。 太子贪玩,且不务正业,这是大乾朝人尽皆知的事情。 他却能引申到神器失常,社稷崩坏这般大的罪过上面,是安的什么心? 但偏偏,这番话又说的有几分道理。 做错了事,便是要罚。 否则,大乾律例意义何在? 今日若是在太子身上上演一番法不加于尊,传扬出去,如何服众? 如何给民众一个交代? 景行帝略有些后悔,此事他应当私下处理,而不是带着文武百官齐至东宫。 现在反倒是叫谢谏抓住了把柄,下不来台。 谢公,当真不畏强权,仗义执言也! 不多时,人群中便出现了如上言论。 虽是窃窃私语,但东宫正堂就这么大,这么多人窃窃私语,也够传进景行帝耳中了。 一时间,其脸色愈发难看了。 吕皇后身后,怀庆公主见状,美眸微扬,看向谢谏,眸光闪烁。 他刚要说些什么,就听一个声音自刘裕身后传来:“陛下,冤枉啊!” 众人闻言,纷纷转过头去,却见是李长空! 顿时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场合?你区区一个勋贵子弟,且是有错在身,也敢放言冤枉? 当真是...胆大包天! “冤枉?冤在何处?”不知为何,景行帝对李长空的印象突然好上了些许,至少不像对太子那般厌恶了。 大致是因为,方才李长空那首诗吧。 当真是写到了他的心坎了。 这也让他意识到,李长空是个有真才实学之人,只是路走歪了些。但只要矫正的好,未必不能成为国家柱石一般的人物。 所以,此刻面对少年的叫屈,他倒是愿意给一次机会。 “启禀陛下,这位大人口口声声称太子荒唐,整日于东宫之内嬉戏玩闹,不务正业。”李长空指着谢谏,一字一顿,道:“但微臣却觉得,并非如此!”、 “这些时日以来,太子殿下的用功,我们几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只怕太子殿下如今已经称得上是,识别三日,刮目相看。”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有些脸黑。 就连最心系儿子的吕皇后,也有些心累。 他知道这个勋贵子弟可能是想替太子说好话,但这不是……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太子是什么人,她这个做母亲的再清楚不过,除了钻研那什么兵法韬略之外,哪里还会用功。 “黄口小儿,只会颠倒黑白,歪曲事实,当真是一派胡言!”谢谏哪里能忍,直接站出身来,怒斥李长空。 顿时获得人群中一阵叫好。 刘裕闻言,顿时咬牙切齿。xしewen 老李的心意他清楚,只是这姓谢的老匹夫,当真是难缠至极,半点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 李长空确实置若罔闻,直接无视了谢谏,对着景行帝道:“微臣说的是否属实,陛下一试便知。” “如何试?” “自然是考校太子殿下。”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就坡下驴的好法子,待会自己出个浅显些的题目,这逆子只要能稍微说几句子丑寅卯出来,便算是通过了。 李长空此子,倒是有几分急智。 “昔之失人心者,专以利;今之失人心者,专以名。万一人之失人心,专以利,我因利以厚之,因名以美之,则公私两尽,而天下治矣。” “何解?” 景行帝看着刘裕,眼眸中透着期待。 第61章:刘裕的高光时刻 刘裕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打斗。 说实话,从小到大,父皇的各种考校,他就没合格过。 刚想拒绝,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转身看去,却见是李长空正静静地看着他。 眼眸中没有鼓舞,没有加油,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但不知为何,在李长空这种眼神的注视下,刘裕竟渐渐安下心来。 在东宫待了这么多年,间谍杀玩了这么多局,狗屁文章读了这么多篇,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拼了! 大不了,就是一顿责罚而已。母后已然到场,父皇就算当真要罚,又能重得到哪里去? 刘裕向来不是个缺胆气的人,思虑过后,整个人便豁然开朗起来。 不再跪伏在地,如同瑟缩的鹌鹑,反而是直起身子,目光明亮,直视着景行帝。 回忆着脑海中有关这篇文章的信息,朗声道:“父皇,这句话的意思是从前官员失去人民信任,是因为贪利;如今失去人民信任,是因为争名。万一有官员因为贪利而失去信任,我们就用利益去厚待他,有官员因为争名而失去信任,就再用美好的名声去赞美他,这样官员们就能够既得公义,又得人心,天下就治理好了。” 刘裕这一番话说出来,景行帝当即便呆愣在原地,颇有些...不敢置信。 甚至产生了某种怀疑:这厮当真是朕的儿子? 莫不是谁假扮的吧? 当然,诧异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欣慰。 多少年了啊? 自太子记事起,到如今,怎么着也该有个十几年了。 这十几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刘裕成才。 现在...不说是成了才,但至少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多少让他有了盼头。 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知子莫若父,景行帝深知,能够翻译这句话,只怕已经是太子的极限了。 当下便要开口,揭过此事。 谁承想,刘裕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这句话来自大楚名家王庭轩的《治世论》,意在教导大楚君王如何治理天下。” “《治世论》中观点众多,这句话,便是从官员的角度出发,阐述如何让各州各府各县的官员治理好麾下百姓。” “王庭轩主张的是,官员们之所以失去百姓们的信任,无非两个原因:贪利与争名!” “若是贪利,那朝廷就该提高地方官员的俸禄,让他们不必再贪图利益。” “若是争名,那朝廷就用美好的名声去赞美他,让他们不必再争夺名声。” “这样一来,地方官员们没了争名贪利之忧,自然就会取信于民,好生治理麾下。” 刘裕向来是胆大包天的主儿,要么便不说,若是决定说,那便说个痛快,此时便是如此。 这番话一说出口,景行帝也好,吕皇后也罢,包括满朝文武,都是瞠目结舌。 这《治世论》虽说只是十年前的文章,但由于王庭轩名气实在太大,且《治世论》曾被大楚君王亲自捧读,奉为圭臬。 所以,这篇文章不论是在读书人中还是在仕林中都很有声望,称得上是经典中的经典。 难度也不小,本来太子能翻译出意思,便已经算是不错了,没承想,还能作进一步的解释,这当真是... 众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还真让李长空这小子说对了? 唯独怀庆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长空一眼。 自己的兄弟,她再清楚不过。 只凭刘裕自己,是断然说不出来这样一番话的。 这里头,多半与李长空有些干系。 刘裕看着众人这副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信心也跟着上来了,继续道:“不过,儿臣以为,这样的解释,却是不妥。” “不妥?”景行帝才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却又听见刘裕这么一番话,顿时眉头微皱。 要知道,王庭轩的《治世论》虽说是十年前的作品,但传入大乾,已经是五年前了。 这五年来,大乾无数的名家大儒,都对此书做过注解。 方才刘裕的那一番解释,几乎能和百分之八十的注解对上。 可现在,他却说这样解释不妥? 这岂不是说,大乾百分之八十的读书人,都错了? 这口气...着实是有些大了。 景行帝略一回头,果不其然,大部分文官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不过事已至此,还能强行堵着太子的嘴不让他说不成? “有何不妥,你且说来。”景行帝语气特意加重了几分,暗示刘裕,说些该说的,莫要胡扯。 刘裕却是置若罔闻一般,接着开口道:“儿臣以为,这治理麾下,本就是地方官员的职责所在。” “他们既拿了朝廷的俸禄,便要为朝廷做事。” “若是心有不忿,贪名逐利,这本是他们的不对,为何偏偏成了朝廷的过失?” “长此以往,岂不是要日益助长如此的歪风邪气?将那些地方官员,一个个当成大爷伺候?” “所以儿臣才说,如此解释,怕是不妥。依儿臣之见,这厚利与美名,于其给地方官员,不如给当地百姓。” “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要实在些。” “当然,说不定王庭轩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后人解读错了。” “儿臣说完了,还请父皇责罚。” 说完之后,再次跪伏下去,身子却不再颤抖。 景行帝闻言,矗立原地,久久无言。 说实在话,刘裕这番话,当真是有些离经叛道。 王庭轩的《治世论》被封为经典中的经典,就连他,年幼时也曾读过。 觉得文采斐然,道理深厚。 现在,刘裕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要么就是王庭轩错了,要么就是大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读书人错了。 这...这是拿仕林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摩擦完还不够,还要鞭尸! 方才脸色还只是有些难看的文官们,此时此刻,已经是彻底黑了。 但是...众人之所以还不发作,是因为...刘裕话虽然说的粗糙了些,但理不糙啊! 民为重,君为轻,这是大乾太祖高皇帝在位时定下的国策! 只是因为这些年来,文官逐渐势大,声名鹊起,所以才...渐渐有了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治国理念。 但...这可不是大乾本土的治国理念,是从南方传过来的。 真要拼,能拼得过太祖高皇帝时期就定下的国策? 第62章:以诗扬名 大乾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国策是什么意思? 民为重,君为轻。 这百姓,还要排在君王的前头啊!更何况是士大夫! 所以太子的这番话,还当真不好反驳。 因为他主张的是把美名与厚礼都赠与百姓,而非士大夫。 要怎么反驳?总不能说百姓们都是贱民,还是赠给士大夫管用。 这话要是说出来,只怕当场就要被抓起来,轻则逐出大乾朝堂,重则入狱。 大乾传承了数百年的国策,岂容儿戏? 所以文官们大抵都是黑着脸,却又一言不发,憋得难受。 “咳咳咳,你这番话,看似荒诞不羁,却也...却也有些道理。” “还不错,此次考校,便算你合格了。” “不过学问还不够,日后应当更为努力,辛苦钻研才是,可懂?” “儿臣懂的。”刘裕很开心,甚至已经在内心欢呼雀跃了。 上一次得到父皇的肯定与称赞,好像已经是三年前了。 今天,他刘裕长脸了啊! 这是天大的事! 景行帝和太子这么一唱一和下来,基本就是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了,文官们就算心中再怎么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好了,此事就此揭过。朝会便到此结束,诸卿请回吧。” 文武百官见皇帝下了逐客令,自然不好再留,便纷纷打道回府。 李长空与张邯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准备开溜。 张邯秒懂,便开始挪动着身子,想跟在文武百官身后离去。 等贾太岁和朱犇注意到的时候,这两人甚至都已经溜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两人顿时咬牙切齿,心中怒斥会读书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后...随后便一边骂,一边学着两人的步伐,跟在文武百官身后,企图蒙混过关。 李长空是四人中走的最快的,但是走着走着,他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环顾一圈之后,却见那位昭阳郡主,正瞪着美眸,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李长空心中一紧,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吐了一口气,示意其不要声张。 昭阳郡主见状,顿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声音洪亮道:“好的!” 其身旁的怀庆一听,顿时转过身来,恰好看见了一截接着一截,如老鹰抓小鸡般前行的李长空等人。 李长空见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时之间,甚至都分不清楚,这小妮子究竟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故意如此。 昭阳郡主见状,也知道自己似乎是惹祸了,顿时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般,一双眼眸,如同受惊的小鹿,满是歉意。 好吧,这丫头就是单纯的脑子不好使,李长空可以确认了。 “李长空留下,其余人可以走了。”这么一闹,景行帝又不是瞎子,自然是注意到了的,当下便开口道。 听闻此言,朱犇等三人顿时如释重负,不再瑟缩在地,一点点挪动,而是直接站起身来,昂首阔步。 走倒李长空跟前时,要么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要么就是幸灾乐祸的眼神。 得,这皇帝都发话了,还能怎么办? 李长空当即起身,老老实实走到太子跟前。 两个难兄难弟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苦笑。 等人都走了之后,景行帝这才打量起了李长空,道:“方才那首诗,可是你所作?” “是的。”景行帝当面,李长空倒是不大敢撒谎,毕竟,这诗是不是他作的,太子心里门儿清,皇上稍微一问就清楚了。 “好啊,能做出这样的诗篇,可见你在诗词一道是下了功夫的。” “此诗文,朕很喜欢,打算传阅三军,提升士气,你以为如何?” “微臣自是唯陛下是从。” “善,郑英,吩咐下去。” “奴才遵旨。”郑英颔首,便转身离去做事了。 吕皇后和怀庆公主,昭阳郡主三人,却是面面相觑。 尤其是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看李长空的眼神都变了。 她们与李长空第一次相见,是在国子监。 那时候李长空吟诵的《满江红》虽也是惊艳,但毕竟是他人所作。 现在,这人自己作的诗文,都能上达天听,甚至让皇上传阅三军了吗? 这...只怕才是真正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也不知那首诗究竟是什么,待会儿倒是可以找太子问上一问。 说到太子,听见这话之后,所有人都是开心的,唯独刘裕一副苦瓜脸。 李长空总共就给他做了两首诗,这可是他勤勤恳恳,辛辛苦苦赢来的。 天可见怜啊,足足七天,上百局的间谍杀,他就赢了两局。 可见这两首诗,是何等的珍贵。 不过好在,老李出品,必是精品。 到时候在两军阵前吟诵出来,自然是极有面子的。 可现在,父皇张口就是要一首啊! 连商量都没跟他商量! 这...这不是打劫嘛这不是,这是强盗行径啊! 关键,他又不敢反抗,万一间谍杀的事情暴露,那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着刘裕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景行帝略感疑惑,道:“裕儿,你是怎么了?怎地这副样子。” “儿臣...儿臣这是高兴得喜极而泣啊!老李能做出这样的诗篇来,是大乾之幸,三军之幸啊!” 景行帝闻言,也点了点头:“是啊,这首诗文,当真是写到了朕的心坎里。” “若是大乾将士,人人都能有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决心,又何惧那北元三十万狼骑!” 景行帝叹息一声,殊不知,他不经意间说出来尾联,却已震惊了怀庆等人。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竟是这样的诗篇,难怪能写到父皇的心坎里。 李长空此子,于诗词一道,倒是有些才华。 甚至是...才华横溢。 “好了,此间事了,长空你可以回去了。”景行帝笑着道。 “微臣告退。”李长空松了口气,总算是能回去了,今儿个还真是惊心动魄,随即便走了。 刘裕见他走了,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如芒在背,也跟着想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景行帝幽幽的声音:“你站住。” 第63章:震惊的景行帝 “父皇...还有何事?” 刘裕战战兢兢地站过头来,心中充斥着不好的预感。 “你给朕说实话,那有关《治世论》之言,当真是你自己所说?” “是...是啊!”刘裕点了点头。 “哼,逆子!事到如今,还在扯谎!”景行帝冷哼一声,眉头倒竖。 “你是什么德行,朕还能不清楚?” “平日里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即便是有时间,也尽拿来钻研那些个兵法韬略了,如何会去读那《治世论》?” “那番话,分明就是李长空教你说的!” “方才李长空在的时候,朕姑且照顾着你的面子,没有点明。现在人家都走了,你莫不是还要冥顽不灵,哄骗于朕?” “啊?”刘裕整个人都愣住了,天地良心啊,那番话,当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顶多就是,读书的时候,因为实在无聊,和老李他们探讨了几句。 可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东西啊。 到了父皇嘴里,怎么就成老李教自己说的了? 这...刘裕打小便是个争强好胜的孩子,蒙受如此不白之冤,自然不堪忍受。 当即带着些许愠怒道:“父皇,那番话本就是儿臣所说,老李与儿臣之间,顶多就是相互探讨,绝不是父皇你想的那样。” 听见这话,景行帝笑了,被气笑了。 好啊,给你台阶你也不下是吧! “那你倒是给朕说说,为何会去读这《治世论》!若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朕便信了你的话,若是说不出来,便自行去领罚。半月之内,不得出东宫半步!”xしewen “啊?”刘裕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为什么要去读《治世论》,这问题,你叫他怎么答啊! 总不能说是玩间谍杀输了吧。 这...这不是难为人嘛。 想来想去,只好捏着鼻子承认道:“父皇慧眼如炬,这番话确实是李长空教儿臣说的。” “儿臣且去领罚了。” 景行帝闻言,神色这才好转,点了点头,道:“我与你母后还有些话要说,你且先出去吧。” 刘裕闻言,更无语了。 好家伙,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在说什么。 这里是东宫啊!是太子居所! 你让我走! 行吧,走就走呗,谁让你是我爹呢。 毕竟接下来的半月,怕是连东宫都出不去了。 刘裕走后,景行帝这才饶有兴致地看向吕皇后,问道:“皇后觉得,李长空此子如何?” “大才也,应当重用之。”吕皇后沉吟少顷,斟酌着道:“只是臣妾听闻此子在民间,似乎名声不大好。” “陛下若想重用,只怕还需打磨一番。” “不错,皇后所言,正和朕之心意。” “只是,朕本以为此子不过策论写的好,没想到,在诗词一道,竟还有此等造诣。” “着实难得也!” 听闻此言,怀庆公主却是站了出来,道:“父皇,前些时日,儿臣曾和昭阳去了一趟国子监,恰好遇到李长空在吟诵诗篇。” 在大乾,不论皇子公主,在帝王面前,统一自称为儿臣。 “儿臣以为,那一篇诗文,只怕不逊色于父皇今日所闻。” 景行帝闻言,却是来了兴致,询问道:“当真?今日李长空所吟诗篇,可不一般,否则父皇也不会命郑英传阅三军。” “父皇,今日李长空所吟之诗,儿臣不曾听全。但...儿臣以为,当日国子监那一首诗词,只怕还要更胜一筹。” 景行帝闻言,是真的惊住了。 李长空今日作的这首诗,无论是从写景还是立意,都是上上之选。 尤其是最后一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更是画龙点睛之笔。 说句实在话,景行帝已有近十年不曾听见过如此诗篇。 可现在,怀庆却在没有听完整首诗的情况下就敢断言李长空当日在国子监吟诵的诗词要更胜一筹。 那...当日在国子监的那首诗词,究竟该是何等惊艳? 如果不是知道怀庆向来是沉稳的性子,他都险些要以为这孩子在扯谎了。 “你可还记得?且速速吟来。” “儿臣遵旨。”怀庆臻首轻点,随即便开口轻声吟诵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怀庆一首《满江红》吟完,景行帝竟是激动地浑身颤抖,直至踉跄起来,得亏吕皇后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扶住,否则,只怕是要跌倒在地。 “这样的词...世上竟还有这样的词!” “若我景行一朝,能出一位这样的臣子,该有多好。”景行帝细细品味着词中之意,却是越品越心惊,难以想象,一位少年郎,甚至不曾上过战场,不曾面对过北元人的铁骑,竟能做出这样的诗词。 “这首词,可是李长空所作?” “他说不是,此乃词人岳飞所作。” “岳飞?此为何人?”景行帝略显诧异。 “自国子监回来之后,儿臣翻遍了四方诸国的典籍,却是从未发现,近几十年来,四方诸国出过一位名叫岳飞的词人,所以...儿臣以为,这首词大概率是李长空个人所作。” “只是由于此词太过惊世骇俗,犹如词中之龙。其又相对年幼,不曾在仕林中有什么声望,害怕惹祸上身,故而自谦。” 怀庆侃侃而谈,有理有据,叫人信服。 一番话说完,景行帝不由得点了点头,感慨道:“好啊!” “此子小小年纪,不仅能作出如此诗词,且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是块不可多得的璞玉!” “只向来疏于管教,被市井风气所染,故而习性不佳,品性略有瑕疵。” “但,只要雕琢一番,必成大器!” “此子,朕当重用之!” 吕皇后闻言,顿时躬身道:“恭喜陛下,喜得一贤才也!” “哈哈哈,皇后说的不错!”一时之间,景行帝喜笑颜开。 第64章:皇恩浩荡 “传朕旨意,加封李长空为御林军潜龙营虎贲郎将!”景行帝话音刚落,便有太监上前,领了一道口谕,前往兵部吩咐。 “另外,依朕之见,李长空借太子之口说出来的那番话,确实有些道理,皇后觉得如何?” 吕皇后闻言,臻首轻点,道:“确实如此。我朝太祖高皇帝在故去之时,便定下祖训,民为贵,君为轻。” “太祖高皇帝终其一生,便是以此六字真言治理得国泰民安。” “西晋南陈,皆尽臣服。鼎盛时期,国力之强,直逼西秦、大楚等强国!” “可见太祖政策之对!” “反观与士大夫共天下之言,是从南梁传入。” “南梁地处大陆最南方,多为鱼米之乡,儒道繁荣昌盛,且无边疆之患,不必时时刻刻过着被北元贼子觊觎的日子。” “这样的国策,于南梁而言,自然是合适的。但于我大乾而言,是否合适,却是有待商榷?”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皇后言之有理,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法子管用啊!” “这番话虽是李长空借太子之口公之于众,但想来在此过程中,太子必然是受益匪浅,否则,只怕连这段话都记不住。” “这样一来,朕倒是有些想法。” “传旨意,加封李长空为东宫少詹事,司教导太子之职。” “这……”吕皇后有些哭笑不得,这詹事就是太子的老师,当年景行帝还是太子时,贾平生在东宫担任的便是此职务。 而这少詹事,虽说比不上詹事,但也算是半个老师了。 亦或者说,亦师亦友,但不论如何,都算是进了东宫的核心层了。 若是一个文臣收到如此封赏,吕皇后除了惊叹两声外,自然是别无他想。 但...李长空他是勋贵之子啊,天生的武将,将来要上战场的。 封个少詹事,倒是叫人哭笑不得了。 “不过试试而已,若是有效,能叫太子懂些事理,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无效,倒也无妨。遭人弹劾了,便撤了李长空的职便是。” 吕皇后一听,顿时了然,陛下这是对自己教育太子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呀。 只能寄希望于外力,尽管这个外力...颇有些不靠谱。 “陛下说的是。”吕皇后微微躬身,表示赞同。 大多数时候,在景行帝面前,她扮演的都是一个倾听者和贤内助的角色。 若景行帝决断无太大问题,自是不会出声打扰的。 即便是问题当真很大,也会思虑再三,考虑如何劝谏后,再做行动。 如此贤良淑德的贤内助,自是不可多得的。 也是这些年来,二人相敬如宾的原因所在。 “再传一道旨意,南下抗陈一事,便给武陵侯吧。” 景行帝开口,发出第三道圣旨。 连续三道,竟都事关李家。 尤其是第三道,自从当年武陵侯抗击北元兵败后,已不知有多少年不曾被景行帝提及了。 没承想,今日竟也破了例。 这武陵侯,当真是凭子而贵。 李家,怕不是要重新崛起了。 …… 南下抗陈一事,各方已经催促良久,所以这圣旨一下来,便从兵部传了出去。 各种程序,都是一路绿灯。 反观李长空的两道封赏,却是一道要过兵部,一道要过吏部,且需加盖各种印玺公章,倒是麻烦得紧,一时间却是不曾传下去。 不过景行帝金口玉言,此事必然是没跑了的。 …… 这一日,张勋和李逐峰正在喝酒。 只要不提娶公主的事儿,两人便还是过命的好兄弟。 一提公主,张勋就抽出刀来,递给李逐峰,说:“公主没有,定国公的脑袋倒是有一颗,你要是看得上,便拿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逐峰除了在心中痛斥其为老泼皮外,还能如何? 随后两人又唇枪舌剑,互相交锋了数百回合,不分上下,这才作罢,停下饮酒。 只是喝着喝着,武陵侯府的大门便被再次敲响,传旨太监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武陵侯李逐峰自行招募三万士卒,十日后于兵部处领取船只,南下抗陈,钦此。” 正跪地谢恩的李逐峰一听,懵了,这是...这是喜从天降啊! 我就说今早怎么听见喜鹊在屋檐上叫唤呢,感情是应在这啊! “公公且留步!”见传旨太监转身欲走,李逐峰立马站起身来,小跑着上前,往人家衣袖中塞了两锭银子,问道:“这南下抗陈一事,除了我以外,可还有他人?” “没了,就武陵侯一人,宫里传下来的旨意,兵部一日之内便下达了文书。若是侯爷您招募到了足够的士卒,直接去兵部取船便是。” 说完,太监就走了。 李逐峰就这么看着,啧啧称奇。 直到张勋拍了拍他肩膀,才缓过神来。 “不应该啊,你小子走狗屎运了?前些时候陛下分明是倾向朱温那老小子啊!” “啧啧,时运呐!时运来了!挡也挡不住!” “我老李家要发达了!” “老张啊,我跟你说,前些日子去上坟,我远远就瞧见,祖坟上头冒着袅袅青烟!” “我当时还琢磨呢,莫不是祖宗们在地下住的不习惯?” “感情,是祖宗显灵啊!” “啊?”张勋伸长脖子,满脸诧异:“还有这等事?” “那是自然,咱们是过命的兄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张勋一听,觉得有道理,老李这人向来忠厚,打仗又猛,除了不会教儿子,基本上没什么缺点。 骗人,大抵是不会的。 那这么说来...这厮的祖坟,莫不当真是块风水宝地? “咳咳,老李啊,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就与我说道说道,你家祖坟,当初是埋在哪儿来着?” “这么多年了,我有些想你爹了,想过去拜拜。” “噢,城西安葬岗,你若是想去,可喊我一同前去。” “不用不用,我想单独和老爷子聊两句。” “对了,老张啊。你看我这都南下抗陈了,要是立个头功回来,我儿能不能娶公主?” 张勋一听,顿时头疼欲裂,也不说话,直接一个起落,翻过李家的城墙,便撒丫子跑。 “这厮,真乃泼皮无赖也!”李逐峰气的咬牙切齿。 “我就不信了,立个头功回来,还娶不到公主。” “一个功劳若是不够,就两个!” 第65章:商机 打定主意之后,李逐峰便开始壮志踌躇起来。 毕竟,打仗是他的老本行。 除了当年北苑那一仗以外,他就没输过。 更何况,陈国水军本就拉跨。 与大乾水军相差甚远,这次去,基本上就是去捡功劳的。 所以,功劳肯定是有的,关键就是,如何叫这功劳最大化。xièwèn 毕竟,娶公主这事儿,他老李是认真的,绝非说说而已。 “要不,先示敌以弱,实则暗中布置埋伏,到时候瞅准时机,将陈国水军一网打尽?” “啧,会不会太过冒进了些?” “不管了,长空能不能娶到公主,就看这一次了,岂能踌躇不前?”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拼了!” 这一刻的李逐峰,可谓志得意满,准备大干一场。 结果,五日之后,焉了,彻底焉了。 皇上的意思,在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是要他自行招募三万将士,然后乘坐兵部的大船,南下抗陈。 一共就那么两件事,招募新兵和南下抗陈。 依李逐峰多年的军伍经验来看,这招募来的三万新兵,大概是不会上战场的。 顶多就是补充边疆兵力,真正乘坐兵部船只厮杀的,还得是边疆的老兵。 但,即便如此,这兵也得招啊! 招不够三万人,连兵部的船都拿不到手! 可足足五天过去,才堪堪招募到一万人! 按照这样的进度,在十日之前,能招募满三万将士才有鬼呢。 李逐峰的踌躇满志,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满腔的忧愁,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一日,李长空自东宫当值回家。 在饭桌上,便瞅见自家老爹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整整半个时辰,只唉声叹气,也不吃饭。 李长空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只是吃完饭后,找到杨管家,问道:“我爹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老爷受命要在十日之内,招募满三万新兵,可现在都过去五日了,才堪堪招募到了一万人。” “这样下去,只怕达不到圣旨的要求。”杨管家也跟着忧心忡忡起来,那张遍布忧愁的脸,简直和李逐峰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为何会招不到人?难不成是此次南下抗陈太过危险,士卒们都不想去?” “哪能啊,这次南下抗臣,基本上就是去捡功劳的。这事儿,乾都上下,都传遍了。” “士卒们哪里会不想去,只是...不想坐船罢了。” “不想坐船?这是为何?”李长空眉头微皱,略微有了些猜测。 “少爷您是不知道,此次南下抗陈,是从东海出发,沿着我国海域,一路南下,前往湘江。” “这就意味着,要出海呀!” “一旦出海,就免不了要遭疫病的。往往去的时候一船人,能活下来的,不超过一半!” “另外,便是这从陆地带上去的食物,用不了多少天,馊的馊,坏的坏。” “将士们根本难以下咽,但又不得不吃!” “要是吃坏了肚子,又是在海上,只怕得疫病的概率又要大上许多。” “这样一来,当真是有命去,没命回来。” “大家伙,谁还敢去。” 李长空闻言,皱起的眉头却是舒展开来。 “知道了,此事我来想办法。” “啊?”杨管家听闻此言,可谓瞠目结舌。 说实在话,虽说这几日以来,自家少爷确实是干了几件实在事,不似以往那般荒唐。 但...这涉及军伍的事儿,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半点马虎不得。 少爷如何敢夸口的呀。 要是误了事,只怕朝廷都要下旨责罚的呀。 杨管家心有忐忑,却也知道,这件事跟少爷说没用,得跟老爷说。 至少老爷是个明事理的,知道如何处置。 于是便躬身行礼,道:“小人省得了。”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行色匆匆,直奔李逐峰书房。 李长空却没空管杨管家有什么想法,而是在分析方才他话中的重要信息。 首先,疫病! 出海会生病,并不是大乾王朝独有,而是普遍现象。 这是因为缺少维生素,只要带点柑橘就好了。 若是担心柑橘坏掉,大可碾磨成粉末,泡水食用。 其次,食物难吃! 寻常人听了,恐怕只会觉得杨管家说的有道理。 这坏了好几天的食物,能不难吃吗? 就算是干粮馍馍,放上十几二十天,也没人想吃,更何况其他粮食? 这能怎么解决?这压根就解决不了,还是趁早求圣上开恩,免去这三万新兵的招募吧。 但...李长空他不是寻常人啊,他是个...有潜质的奸商! 他从这里头嗅到了商机! 既然食物难吃,那要是做出相对没那么难吃,但产量又大的食物,是不是可以批量卖给兵部,以作军粮? 这是笔大生意啊! 那什么东西没那么难吃,产量又大,原材料还便宜呢? 方便面!罐头等一系列速食产品! 至于怎么做,说老实话,李长空也不知道。 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速食产品吃过那么多,原理多少也知道一点,再请些个厨道大家来研发,应该不难。 就是...想要大批量生产的话,得有规模!得建工厂!简而言之,就是得有银子! 上次红木的买卖李长空赚了四五十万两,但还不是太够。 毕竟除了工厂和作坊以外,还得招人。 除了厨道大家以外,还得有工人啊! 另外,和太子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撬个御厨过来。 …… 翌日清晨,东宫! 一局间谍杀过后,朱犇刚哭丧着脸起身,想要出去喊大乾天字第一号蠢货驾到,就被李长空拦住。 “先等等,我有事儿要说。” 朱犇一听,瞬间坐下,作洗耳恭听状。 “诸位,上次红木的买卖,做得怎么样?” 贾太岁和张邯一听,顿时露出笑容。 虽说红木的生意他们没有入股,但只是九出十三归,也赚了不少了。 唯独朱犇一脸的苦闷之色,他本来赚的是最多的,可偏偏,他有个败家爹! 送上门的银子都接不住! 第66章:搞钱! 李长空提起红木生意,众人皆是了然,唯独刘裕一脸茫然,诧异道:“什么红木?” “就是上次李兄卖红木,赚了好些银子。我们按照九出十三归的利息借银子给他,也算小赚一笔。”张邯开口解释道。 “好些银子?具体是多少?” “估摸着,应该有四五十万两吧。”四海商会的王华找上门来时,朱犇也在,所以李长空买了多少银子,他心里大概有个数。 “多少!四...四五十万两!”刘裕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这也太多了。”他这个太子当得,当真是憋屈啊! 东宫所有的开支,都由国库支取。 至于具体能支取多少银子,则要看景行帝的意思。 景行帝这人呢,又向来节俭,所以东宫可支配的调度,可见一斑。 说句老实话,他刘裕虽是太子,却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清贫日子。 四五十万两...想都不敢想啊! 这...老李不仅有作诗的本事,没承想经商的本事也不赖啊! 刘裕倒是没有士农工商那一套,他只觉得,能帮他打仗的人,就都是人才。 但这打仗,军饷也好,粮草也罢,都是钱啊! 所以会赚钱的,都是人才,就比如...商人。 又比如,老李! “咳咳,那老李你现在又提这事儿,是不是又有了什么能赚钱的好法子?”刘裕搓着手,双眼放光道。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次是大买卖,真正的大买卖。” “咱们不跟百姓们做生意了,和朝廷做,和兵部做!” 众人闻言,身体皆是一震,颇为震惊。 要是说这话的是其他人,他们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李长空! 老李的本事他们都是清楚的,况且还有红木生意赚了四五十万两的先例在! 所以,这事儿,八成是真的。 而且跟朝廷做生意,跟兵部做生意,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说得好听点,那是为朝廷分忧啊! 要是真做成了此事,父皇还不得对我刮目相看? 刘裕想完之后,看向李长空的目光更兴奋了。 “老李啊,你且详细说说,这生意,是怎么个做法。” 李长空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却是不急着回答,而是答非所问道:“你们,都下过海吗?” “下海?不曾。”刘裕闻言,摇了摇头。 他虽说顽劣,却毕竟是太子,平日里出宫都是要递折子的。 所以从小到大,去的地方有限,更别说下海了,怕是连海都不曾见过。 张邯和贾太岁闻言,也是纷纷摇头。 他们一个尚文,一个崇武,平日里要么读书,要么习武,倒是没有那般多的时间出去看海。 唯独朱犇,看众人皆是摇头,才来了兴致,道:“我看过!” “大海嘛,一望无际而波澜壮阔。” “不论是何等伟人,在真正的大海面前,相比都会心生渺小之感。” 说完之后,面露期待地看着李长空,似乎是等待着夸赞。 然而,李长空只是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道:“这赚钱的法子,与大海是否波澜壮阔,毫无瓜葛。” 朱犇闻言,顿时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蓄谋已久的人前显圣,失败了。 “之所以要提下海,是因为我发现,但凡去过海上的人,是会生疫病的。” “另外,食物到了海上,怕是过不了多少时日,也会腐烂发臭。” “可即便如此,出海之人也不得不吃。” “这样一来,出海一趟,只怕是去了半条命。” “所以...如果我们能做出一种不会坏,且能防疫病的食物,给大家伙带上海,那...这样的食物,还愁卖吗?” “别说是临海的百姓了,怕是朝廷的水军,都会争着抢着来买!” “所以我才说,这是和朝廷做的生意,和兵部做的生意,这是真正的大生意!” 刘裕闻言,吞了口唾沫,随后便听见了其余人吞唾沫的声音。 好家伙,要是老李说的是真的,那这银子,还是随便赚? 毕竟不买他们家的食物,出海就等于寻死啊! “那,不知李兄可会做这样的食物?”众人中好歹还有个张邯,脑子还算清醒,问出了关键性问题。 李长空闻言,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诸位,我有这种食物的秘方,只是...得有人手,大量的人手,还得开作坊,请大厨!” 说到这里,李长空瞥了刘裕一眼,加重语气道:“最好是御厨!” 御厨... 刘裕闻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起来。 每一个御厨都是有数的,宫中登记在册的,平白少一个怕是太过显眼,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这事儿,倒是不大好办。 “老李,那你找我们,还是要借钱?”朱犇问出了另一个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李长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银子,说实话,我有的是,四五十万两虽说不一定够用,但前期肯定是能顶住的。” “我找诸位,也不是为了借银子,而是...想让诸位一起入股。” “毕竟,这桩生意太大,甚至涉及朝廷和兵部,我武陵侯府一家,怕是吃不下来。” “能入股,还有这样的好事!”朱犇当即就兴奋起来:“那这份子,是怎么算的?” “这样,因为只有我知道这食物的秘方,所以我多占一成股。” “其余的九成,就按照银子多少还算,我出四十万两!” “你们觉得,可有问题?”乐文小说网 李长空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按理来说,这样分配是没什么问题的。 是个人都知道,最重要的必然是食物秘方,只占一成股,老李已经算厚道了。 剩下的九成股按银子算,也无可厚非。 坏就坏在,这混账出的银子太多了! 足足四十万两,这是上次红木赚的银子一点不留着啊。 他们若是出个几万两入股,那还能占到什么份子? 怕是一成都不到。 虽说一成都不到也能分不少钱,但...说实在话,这么天大的生意,只分一成不到的银子,多少有些,不满足啊! 得想办法搞点银子来! 这一刻,众人各怀鬼胎,但思想却高度统一:搞钱! 第67章:扬州盗圣 三日之后,乾都城,太平坊,南和巷,天府酒楼。 天府酒楼称得上是南和巷第一楼! 不论菜肴的味道还是其周到的服务,都叫人为之赞叹,在业内广受好评。 久而久之,就成了读书人们闲暇之时聚会的场所。 此时,在靠近窗边的座位上,坐着五个人。 其中两人,确确实实是读书人打扮。 另外三人,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活像是...武夫假扮成的读书人。 这五人中,读书人打扮的自然是张邯和李长空。 至于剩下的三位,便是朱犇、贾太岁以及偷偷溜出宫的太子刘裕。 为什么要溜出宫来议事,很简单,银子啊! 这次五人的聚会事关他们的投资,涉及到大把大把的银子,几十万两上下! 宫中人多眼杂,万一被某个太监宫女听去了,报告给景行帝,给他们检举揭发了怎么办。 事关银子,除李长空以外的四人,皆是有些小心翼翼。 这次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也是各自“施展手段”才筹来的,若是弄丢了,只怕要欲哭无泪。 在这样的心态下,四人变得无比紧张。 刘裕甚至时不时就环顾一圈四周,他现在看谁都像歹徒,要冲上来抢走他怀中的银票。 “几位都考虑好了?当真要入股?”几人中,唯独李长空依旧老神在在,淡定地喝着茶水。 “考虑的不能再清楚了,有钱不赚王八蛋。”朱犇笑嘻嘻地,率先掏出了自己的家当。 啪嗒,十张一万两的银票被整齐地放置在桌子上,引得众人侧目。 好家伙,这一万两的银票几乎已经是大乾发行的最高面值了,一出手就是十张,这家伙抢了钱庄了? “看我干嘛?这银子,绝对是我不偷不抢,合法挣来的。”朱犇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不由得有些急了,急忙开口为自己辩解。 恰逢此时,隔壁桌的一群读书人正在高谈阔论,交流近些时日以来的见闻。 “诸位,你们听说了吗?阳城侯府失窃了!” “府里头大大小小的奇珍异宝,全都被贼人偷了个干净,就连门口两棵紫珙桐都没放过。” “啊?紫珙桐可是稀罕树木,上了年份的,盘根错节,枝干繁茂,根系发达。” “需数名成年男子环抱,才能完全抱住其躯干。” “这贼子什么来头,竟连那般大的紫珙桐都能从阳城侯府里偷走?” “据说扬州一带出了个盗圣,自称天底下就没有他偷不走的东西,莫不是此人所为?” “盗圣?那不是在扬州吗?难不成已经到了乾都?那夜里睡觉,可得关好门窗才行。” 听着隔壁桌的讨论,众人再度将目光移向朱犇。 “啧啧啧,盗圣,没想到朱兄还有这么个名头。”张邯调侃道。 “连紫珙桐都不放过,当真是丧心病狂!”贾太岁跟着帮腔。 “这盗圣再厉害,怕是也比不过老朱你这样的家贼啊!”太子刘裕拍了拍朱犇的肩膀,调侃得最为厉害。 朱犇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口中支支吾吾,嘟囔着什么:“自家的东西,不问自取是为拿,算不得偷。” “这儿子和老子之间的事情,怎么称得上偷呢?” 但终究是在众人犀利而鄙视的视线中,低下了头颅,嘀嘀咕咕地辩解道:“这十万两银子也不全是家里的,里头好歹有一万两,是我自己挣的。” 但即便如此,迎来的却依旧只有众人的鄙视。 朱犇顿时想把隔壁桌的一群读书人吃了的心都有了,这么一闹,自己今后还怎么在小群体里人前显圣啊? “张兄,你呢?”见朱犇这副样子,李长空笑了笑,岔开话题,算是给了他个台阶下。 张邯闻言,神色如常地从怀中掏出十二张银票,也都是一万两面值。 李长空见状,微微颔首。 定国公身为唯一一个因战功获封的公爵,屡受皇恩。真要论起家底来,比阳城侯府还是要丰厚许多的。 “读书人呢,就是要堂堂正正,朱兄,希望你今后也能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张邯语气不大,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子一般插在朱犇心口,叫他呼吸困难,悲愤欲死! 脚趾疯狂抓地,恨不得能在地上抓出条缝隙来好钻进去。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今后人前显圣是别想了。 然而,就在朱犇羞愧欲死之际。 隔壁桌又传来了那一群读书人的声音。 “要我说,这扬州盗圣何止是扬州盗圣,只怕称之为大乾盗圣都不为过!” “何出此言呐?” “你还不知道,近些时候,这黑市上不仅出现了武陵侯府的物件,就连定国公府的物件都有!” “而且更多,更贵!” “嘶!定国公可是唯一一个因战功获封的公爵,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这盗圣竟能潜入定国公府偷盗,盗窃功夫只怕已经是出神入化了!” “何止啊!根据小道消息,定国公被圣上御赐,时常贴身穿戴的金缕衣,都被这盗圣给盗了出来!” “最后在黑市被人以数万两银子的高价给买走。” “嘶!了得!能偷来定国公贴身的衣物,这盗圣一身的武道修为,只怕已经臻至化境!” “说不定,就连定国公也不是其对手!” “厉害厉害,实在是厉害!” 听着隔壁桌陆续传来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从朱犇身上渐渐移向张邯。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张你平时像模像样的,关键时候,下手比老朱还黑啊!” “那金缕衣可是父皇赐给定国公的,你都敢卖!”刘裕的声音里充满了揶揄。 朱犇更是直接跳叫起来,指着张邯的鼻子大骂:“堂堂正正?你管这叫堂堂正正?丫的下手比我还黑!” “诶,读书人讲究问心无愧。这既是我家的财富,我取之用之,何愧之有?” “自然是堂堂正正!” 张邯神情自若,理所当然道。 众人闻言,皆是嘴角抽搐,好半响后,才齐齐吐出一口气:“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心脏得很!” 第68章:心都是黑的 “老贾,你的呢?”李长空鄙视地看了一眼张邯,转头向贾太岁问道。 贾太岁闻言,则从怀中掏出了同样一叠银票,总共九张,每张都是一万两面值。 “唉,俺家里穷,不像他俩可以偷家里钱,这些银子都是俺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贾太岁如是说道。 “言辞!注意你的言辞!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那叫拿!”张邯立刻辩驳。 “就是就是,儿子和老子之间,怎么能叫偷呢,那叫拿!”朱犇立刻帮腔! 贾太岁闻言撇过头去,不想理这两个道德败坏的人。 本以为张邯还好,结果没想到,这厮是个腹黑,可能切开之后,心都是脏的。 “老贾看着就老实,辛辛苦苦的赚银子,你俩学学人家!”刘裕拍了拍贾平生的肩膀,数落着心黑二人组。 恰逢此时,隔壁桌的声音又双叒传了过来。 “盗圣的事暂且不论,我与你们说,前些日子,我在黑市淘到一副贾公的真迹!” “贾公真迹?哪个贾公?” “这乾都城还有谁能称得上贾公二字?自然是内阁里的那位!” “嘶!此言当真?据我所知,贾公的字称之为一字千金都不为过,且极其稀少,有价无市。” “况且贾公自从入了内阁之后,便开始爱惜羽毛,很少再将作品流露在外,这黑市淘来的,只怕不是真的吧?” “非也非也!你不曾见过那副字,那样的筋骨,那样的走笔,当世只有贾公能写得出来,更何况,贾公的章是特殊的,很难造假。” “嘶,这么说来,当真让你淘到了一副真迹!当真是羡煞旁人呐!” “诶,兄台若是羡慕,我还有门道,只要花些银子,大可给你也淘来一副。” “啊?此言当真?贾公的字画不是有价无市吗?什么时候有银子就能淘到了?” “我也不知,只是与我交易那人,口口声声声称要多少有多少,字画均有,而且绝不像是作假。” “这...,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只怕不是什么好人呐!” “那人与我交易时,一身黑衣,蒙面而行,我只记得其身材魁梧,武道气息惊人!” “嘶!这么一说,莫不是那扬州盗圣?” “嘶,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呸!这该死的扬州盗圣,盗一盗武陵侯府和定国公府也就罢了!” “贾公向来清正廉洁,且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他竟也去盗!当真是该死啊!” “哼,若是让我见了那盗圣,哪怕不敌他,也定要叫他好看!” 这番话一说完,李长空这一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将目光移向身材魁梧,武力惊人的“老实人”! “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原来,攒的不是银子,是贾公的字画啊!” “太子殿下,我和老张都是实诚人,学不来这样的老实啊!”朱犇立即阴阳怪气起来,报复刚才贾平生的嘲讽。 “啧啧啧,老贾,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本宫实在是痛心疾首啊!” 贾平生闻言,顿时气急,有种想掏出银戟把这三个货统统劈了的冲动。 就算攒的不是银子而是字画,那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呀! 又没说错,至于这样吗? 况且习练武道就是需要花费大笔的银子购买珍贵药材,洗练气血。 自己练功需要银子,这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和这两个黑心的货,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emmmm,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咳咳咳,好了好了,太子殿下你的呢?” 刘裕闻言,也不再嘲笑贾太岁,而是环顾一圈,重点看了看隔壁那桌读书人,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来一沓银票。 足足二十张一万两面值的银票! 嘶! 众人见状,包括李长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平时看这货抠抠搜搜的样,还以为是真的穷,谁承想,人家是装的! “随手拿出来二十万两,这就是东宫的含金量吗?” “世人皆传陛下独爱景王和忽视太子,如今看来,纯属无稽之谈!” “陛下要是不重视太子,能给东宫调动这么多的银子?” 四人一人一句,差点没把刘裕捧上天。 “咳咳咳,也...也没那么重视,老李你快些收起来,咱们马上就走!” “这么多银票放在手上,怕是不安全!”刘裕显得对这笔银子极为看重,甚至比李长空还要小心翼翼一些。 贾平生闻言,却是一拍胸脯,豪言道:“无妨,俺在这,谁敢来抢,一戟拍死!” 众人闻言,心中顿时安定下来,有这么个武力依靠在身边,确实能省事儿不少。 唯独朱犇,想起了当初在校阅武试的擂台上,自己被一戟抡飞的往事,顿时就高兴不起来了,憋了半天,吐出一句:“粗鄙!” “你甭管粗不粗鄙,有用不就完了。” 朱犇闻言,刚要辩驳,就听见隔壁桌的讨论声再度传来。 “要说这盗圣啊,我近些时日还听到一个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传闻?且说来听听。” “你们知道《山河社稷图》吗?” “自然知道,据说乃是前朝画圣吴道子的绝笔之作。” “其走遍大乾万里河山,穷尽毕生心血,才在临死之际,画出来这么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河社稷图》!” “这幅图,更是被无数字画一道的大家奉为圭臬。就连朝廷,后来也被其盛名所影响,花了足足几十万两,购入宫中。” “从此,这《山河社稷图》便成了宫廷禁物,寻常人等,万万不可得见。” “那我要是说,有人在黑市看过这幅《山河社稷图》呢?” “这怎么可能!莫要胡言乱语!那是宫廷禁物,莫说拿不拿得出来,便是当真拿出来了,只怕也没人敢买,这是要掉脑袋的生意!” “但总归是有那么些不怕死的。” “...难道此事是真的?”说话之人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带着叹息道:“也是那盗圣所为?” “除了这位,还能有谁?据说他还是把刀架在买家的脖子上逼人家买的,再加上买家胆子也大,这桩交易才这么成了。” “这...这盗圣倒真是...胆大包天!” “哼,这样横行无忌之人,已经惹恼了宫廷,你且看看,还能嚣张到几时,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伏诛了。”乐文小说网 “若是当真伏诛,倒是大快人心之事,当浮一大白也!” 第69章:百万两! 听完这么一席话,李长空这一桌再度寂静下来,众人纷纷看向刘裕。 “原来,殿下您才是真盗圣啊!” “《山河社稷图》都敢碰,陛下要是知道了,岂不是完蛋!” 朱犇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自愧弗如! “我本以为我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没想到,诸位都是此道中的大才呀!” “我朱某人甘拜下风。” “少说废话,你就说这银子是不是我凭本事赚的,是不是从东宫里支出来的!”刘裕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朱犇的脑门上,目露凶光,大有一言不合就杀人灭口之意。 朱犇见状,立刻噤声。 关键时刻,他还是很惜命的。 “咳咳,好了好了,这银子,我就先收下了,份子就按照之前商议好的定。” “但是还有几件事,想跟诸位说道说道。”李长空打断两个活宝,如是说道。 “你说!”李长空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毕竟关系到赚银子,这一开口,众人顿时聚精会神起来。 “其一,就是这旗号!” “在乾都城做生意,不光是有钱就能行的,关键背后得有势力!” “虽然我们几家都不错,做些寻常生意,必然是绰绰有余的。” “但这次的生意太大,只有我们几家,怕是还不够。所以...”说到这里,李长空停顿下来,看了眼刘裕,才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干脆把太子的旗号挂出去!” “整个乾都城,除了陛下以外,谁还能有太子大?” “到时候,就算咱们的生意再赚钱,怕是也无人胆敢觊觎。” “殿下意下如何?” “好!一切为了生意,本宫愿意牺牲!”刘裕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实则心中却是已然笑开了花。 挂着他的名头好啊,等传到父皇耳中,那他就算不能居首功,至少也能和李长空差不多了。 做出一番这样大的事业出来,父皇还不得对我刮目相看? “好,那接着说第二件事!” “我们需要厨子!大量的厨子!” “另外,厨道越精深越好,最好能来那么一两个御厨,殿下,这个能搞定吗?” “啊?”刘裕闻言,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犯难,那可是御厨啊! 每一个都是在御膳房登记在册的,而且每个御厨都有各自负责的宫殿,要么是给后宫妃嫔做饭,要么就是给父皇做饭。 他撬走一个,万一对方发现,告到父皇那里... 这还算好的,万一一个不小心,直接把父皇的御厨给撬走了,那就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了。 “这个...”刘裕刚想开口说不太好办,就听见朱犇一脸诧异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堂堂太子,连个御厨都搞不定吧?” 不知道为什么,刘裕听到这样的语气,就不由自主地想打朱犇一顿。 同时怒气涌上心头,竟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下来:“谁说本宫搞不定,御厨是吧?三日之后,老李你们来皇宫东宫接人便是!” “好,那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几天,殿下你主要负责搞定御厨,其他人跟着我找厨子,建作坊,招伙计。”李长空算是给众人分配了任务。 这番话说完,五人才堪堪起身,离开天府酒楼。 与此同时,皇宫。 景行帝看着甘露殿那光秃秃的墙壁,破有些诧异。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里是有一幅《山河社稷图》的,此乃前朝画圣吴道子的绝笔之作,价值难以估量。 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幅画,这才挂在甘露殿中,时常看以上一看,解解乏。 可今日下朝回来,哪里还有《山河社稷图》的影子,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了。 不过他倒也不担心是丢了,毕竟这里是皇宫,五万御林军中高手无数,能在皇宫里偷东西的贼子,怕是还没生出来。 “郑英,这《山河社稷图》何处去了,可曾知道?” 郑英身为大内总管兼景行帝的随侍太监,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瞒不住他。 此时听见景行帝发问,急忙垂首道:“是太子殿下取走了。” “殿下说这画虽是不错,但时日一久,难免生出些许痕迹,稍有破损。” “又念着这是陛下极喜欢的一幅,便拿去叫人装裱了。” 景行帝闻言,沉默了。 良久之后,才淡淡叹息一声:“也算他有几分孝心,看来,李长空这孩子确实不错啊!” “就连太子这样顽劣的人,跟着他都能学会孝道!” “之前那些不怎么好的名声,只怕是世人对其的误解。” 郑英闻言,点了点头,道:“李郎将确实是个极有才华之人。” “装裱需要多少时日?告诉太子,装好之后,便挂回来,没这幅画,看着还挺不习惯。” “殿下说短则三五天,长则九十日。” “毕竟这《山河社稷图》太过珍贵,敢出售装裱之人,太少。” “即便是当真敢装裱的,怕是也得小心翼翼,不敢出半点差错,想来时日便久了些许。”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道:“理应如此!” …… 朱犇十万两,张邯十二万两,老贾九万两,太子殿下二十万两,加起来就是足足五十一万两,李长空也有四五十万两,林林总总下来,已经是近百万两了! 这样多的银子,别说寻常侯府了,只怕就是搬空了公爵府邸,也凑不出来。 钱到位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李长空直接打出太子的招牌,开始招人! 不问出身,只要你有力气,会做饭,一律聘用! 什么?月钱? 统统按市场价两倍算! 招完了做基础工作的伙计之后,剩下的就是招一些有名气的厨师了。 但这年头但凡有些厨艺的厨师,基本上都被各大酒楼包揽了,他们压根好不到待业的厨师。 那怎么办? 直接登门踢馆子! 第一站就是天府酒楼,谁让它是太平坊的招牌呢。 李长空和张邯做一身读书人打扮,唱白脸。 贾太岁和朱犇做一身武夫打扮,唱红脸。 起初是李长空和张邯好好与酒楼掌柜诉说,若是同意,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不同意,闲话少说,直接放朱犇! 作为校阅武试第二,朱犇还是很能打的,等闲十余人个近不了身! 实在不行,还有老贾压阵,这家伙,就算手里头没拿银戟,就那么站在那,也是一尊铁塔,威慑力十足! 就这样,在白脸组和红脸组的默契配合下,再加上高出市场价两倍的月钱,大部分酒楼的厨师都屈服了。 毕竟去哪做菜不是做呢,是吧? 第70章:我是扬州盗圣 当然,也有不长眼的。 非但不放人,还直接关起门来,扬言要将李长空的腿打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说这话的人被装进麻袋,殴打了十几棍,活生生扔到大街上丢人现眼去了。 既然好好讲话不管用,那就只有用强了! 这么一轮下来,基本上就没有不屈服的酒楼。 就这样,三天之后,太平坊有名有姓的酒楼厨师,基本上都被挖走了。 不过好在,是大家伙的厨师一起被挖走,行业水准集体下降,所以倒也不存在哪家的酒楼因此而倒闭的事。 招完了厨师之后,李长空便带着三人马不停蹄地往皇宫赶。 等到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堂堂太子,一袭夜行衣,身上抗着个麻袋。 正在往宫门口赶。 麻袋里装的好像是人,期间不断挣扎。 若是挣扎得刘裕烦了,就将其扔在地上,猛踹两脚,怒道:“遇上我扬州盗圣,是你运气不好!” “若是老老实实配合,还可保你性命!” “若是再敢挣扎,现在就结果了你!” 那麻袋里的人一听,果然就不动了。 刘裕见状,不得不感慨一声,这扬州盗圣的名头是真好用啊! …… 三更天,宫门外,李长空等人焦急地等待着。 朱犇尤其烦躁,耐不住性子道:“殿下不会没搞定吧?” “不至于,当日殿下信誓旦旦的,区区一个御厨,应该还是拿得下的。” 张邯如是说道,只是语气中也颇有些急躁。 这毕竟是从皇宫里往外运人,一个不慎,只怕就是大罪过! 虽说不至于杀头,但脱一层皮是跑不了的。 就这样,时间在众人的焦躁中不断流失,转眼间就到了四更天。 “四更天了!再等一会儿,天都亮了!要不走吧?”贾太岁毕竟还是几人中相对“老实”的,此刻不由得有些打退堂鼓,如是说道。 “再等一刻钟,要是还没来,就先走!” 李长空权衡之后,做了决定! “好!”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 一刻钟很快过去,刘裕却依旧没有现身。 李长空无可奈何,只好道:“走吧。”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虚弱的声音自众人头顶传来:“你们倒是来搭把手啊,这死胖子太重了!” 刘裕现在无比后悔,绑谁不好,非要绑这么个胖子。 但谁让这个胖子在御膳房最不起眼呢,就算消失了,只怕也要个好几天才能叫人发现。 李长空抬头,立刻就发现了皇宫宫墙上趴着的刘裕,其身旁还有个麻袋。 emmmm,具体来说,是个很胖的麻袋。 “老贾!” 贾太岁闻言,立刻会意。 纵身而起,闪转腾挪之间,就到了宫墙之上,从刘裕手中接过麻袋,随后又转身跳了下来。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甚至连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殿下,我们就先走了,你快些回去吧,墙上凉!” 刘裕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们先走,我再趴一会,墙上风景好。” 李长空闻言,顿时嘴角有些抽搐。大晚上的爬宫墙上看风景,这殿下莫不是和自己一样患了脑疾? 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四人对视一眼,迅速离去,不再管刘裕的死活。 众人走了之后,城墙上的刘裕才哀嚎出声:“这死胖子也太重了,这宫墙也太高了,本宫腿麻,得暂且歇息一会儿,不过好在没在老李他们面前丢人。” …… 张怀民是个厨子,但不是普通的厨子,而是厨子的天花板:御厨! 就是他在御膳房的人员不怎么好,总是平白无故地得罪人。 平日里他自是不放在心上的,觉得当厨子嘛,做好饭就行了,其余的无关紧要。 直到今日,他慌了!彻彻底底地慌了! 因为他被人给绑了! 起初他还敢挣扎一二,但渐渐的,就没有胆气了。 自己多重自己心里清楚,足足小二百斤。 这厮...扛着自己从御膳房到宫门外,足足走了三更天! 竟丝毫没有力竭的迹象,还提着他这小二百斤,直接纵身一跃,翻上城墙。 这绑匪,武力值也太恐怖了! 而且人家说了,是扬州盗圣! 这扬州盗圣他听说过啊!据说最近来了乾都城,是接连犯下几桩大案。 阳城侯府,定国公府,还有贾公府上,都被这厮关顾了。 就连人家定国公的贴身衣物都能偷到手,可想而知,这人武力值得有多高? 另外连男人的衣服都偷,指不定还有点变态。 自己若是惹怒了他,只怕...,张怀民想到这,下身一湿,尿了。 再加上刘裕的威胁,顿时不敢再挣扎了。 就这样在麻袋里兜兜转转,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张怀民只觉得天快亮了,因为他能从麻袋的缝隙中看到蒙蒙微光。 砰! 一声巨响,张怀民的麻袋被解开,整个扔在地上。 他挣扎着爬了出来,便看见两个头戴着面具,身材魁梧,而又凶神恶煞之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好惹。 “知道我们是谁吗?” “知...知道,扬州盗圣。”张怀民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 原来传说中的扬州盗圣不止一个,而是团伙作案! 难怪能接连犯下那么多的惊天大案! 但是,他连一个都打不过,现在出现了两个,岂不是彻底跑不掉了。 听见扬州盗圣,朱犇的脸当即就是一黑,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连你也嘲讽老子,你才是扬州盗圣,你全家都是扬州盗圣!” 踢完之后,张怀民畏畏缩缩地躲在墙角,欲哭无泪。 贾太岁则是趁机把朱犇拉到一边,悄声道:“你忘了,老李说要隐藏身份,人家觉得咱们是扬州盗圣岂不正好嫁祸于他?” “嘶,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样,我再去审问一番!” 于是乎,朱犇又大摇大摆地走到张怀民面前,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不知道。”张怀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极力否认。 他想明白了,这伙人肯定是扬州盗圣,但自己不能知道他们身份啊! 知道了那不要被灭口了吗?刚才自己也是蠢,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这次的回答肯定没问题! 谁承想,迎来的却依旧是朱犇的拳打脚踢:“混账东西,老子是扬州盗圣啊!” “我这几天做了这么多的大案子,你都记不住我,要你何用?” 遍体鳞伤的赵怀民:“啊????” 第71章:悲惨的张怀民 啪! 又挨了一巴掌的张怀民彻底傻眼了,你到底是不是盗圣啊? 给个痛快话行不行,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你给老子听好了,我俩就是大名鼎鼎的扬州盗圣,我是雄圣,他是雌圣,听明白没有?”朱犇凶神恶煞道。 张怀民闻言,瞅了瞅他,又抽了抽身材魁梧,好似一尊铁塔般的贾太岁,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道:“可是这位盗圣,好像也是男的呀!” “嗯?你还敢顶嘴?”朱犇怒了,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再次对着张怀民拳打脚踢起来。 好一阵过后,灰头土脸,浑身酸痛的张怀民险些直不起腰来,哭喊着道:“知道了,知道了,雌圣,他就是雌圣!” “不对,俺是雄圣!”贾太岁不乐意了,他这体格子,他这满满的杀机,怎么可能是雌圣? 朱犇闻言,刚想辩驳,却想起这厮之前一戟就把自己挑飞数米开外,顿时偃旗息鼓,妥协下来,道:“行行行,雄圣给你当,我来当雌圣。” 说完之后,又踹了张怀民一脚:“听明白没有?告诉我,谁是雄圣,谁是雌圣?” “您...您是雄圣,哦不,您是雌圣。”张怀民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不清楚,什么时候大乾民风这么开放了,性别说换就换。 要不还得是人家扬州盗圣呢,当真是...不拘小节啊! “嗯,好说,只要你好生帮我们做事,等事情做完之后,我们就放你离开。” “放我离开?”张怀民一听,浑身疼痛都消减了许多,顿时直起身子来,连连点头:“二位大圣放心,需要小的做什么事只管开口便是,小的一定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推诿。” 啪! 回应他的却是朱犇的又一个大嘴巴子:“你小子还是没记清楚啊,说了我是雌圣,他是雄圣,我们老大才是大圣,听明白没有?” 张怀民哭了,甚至很想一死了之。 这两个人已经比那阎罗还要可怕了,怎么还有个大圣。 “明白了,小的听明白了,下次绝不会再错了,两位大爷行行好,莫要再打了,小的要被打死了。” 张怀民还想求饶,忽地就听见朱犇大喝一声:“恭迎大圣!” 张怀民一听,哪里还敢说话,直接就是跪地磕头,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标准得如同捣蒜。 李长空一走进来,就看见正不断磕头磕得有些头破血流的张怀民,顿感诧异,望着朱犇和贾太岁道:“你们打他了?” “没有!”贾太岁瓮声瓮气道。 “绝对没有,老大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不是那样的人。我一向践行我们扬州盗圣优待俘虏的优良传统,便是连碰,都没有碰他一下。” “不信你问问他。” “他当真没有打你?”李长空不相信朱犇,毕竟这小子心黑手脏得很,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怀民这时候才敢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那位蒙着面的大圣,又看了看雌雄双圣,一时间支支吾吾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你聋了?我老大问你话呢!”张怀民本来还在迟疑,这下子却被朱犇一声大吼吓得魂不附体,又跪了下去,惊恐道:“没有没有,雌雄双圣大人绝没有打小的。” 他是想明白了,这要是说实话,事后还得被算账啊! 雌雄双圣?什么玩意?李长空看向朱犇和贾太岁,心说这两孙子挺会玩呐。 “那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自己磕的!都是我自己磕伤的,与二位大人,毫无瓜葛呀!” “行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姑且相信一回。我们请你来干什么,你都知道了吧。” “啊?”张怀民这回事彻底懵了,再次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朱犇和贾太岁的脸色,哭丧问道:“二位大人,我究竟该不该知道啊?” 李长空闻言,顿时嘴角一抽,好家伙,合着这两家伙打人打了半天,愣是把正事儿给忘了。 “我们请你来,是要你帮我们做一种食物,做出来了,五万两白银奉上,且保管你安然无恙地回去。” “若是做不出来……”李长空语气一顿,还没等他再度开口,就听见张怀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做得出来!一定做得出来!” “大圣老爷,万万不要杀小的灭口啊!小的是御厨,在宫里头留了案的,要是死了,宫里头的御林军要查的。”张怀民觉得自己生死就在这位大圣一念之间了。 李长空闻言,嘴角有些抽搐,望向朱犇和贾太岁两人,颇为诧异。 心想这俩混蛋玩意究竟对人干了什么? 效果竟然...出奇地好! “咳咳咳,那你且听好了!我要做一种面!” “一种平日里坚硬,可储存在布袋之中,一旦遇到热水,便会软化下来,进行食用的面条!” “我称之为,方便面!” “还有一种可以长时间储存的肉类食物,种类不忌,鸡鸭鱼都可,用铁质容器盛放。” “做好之后,铁质容器中不得存在气体。” “我称之为罐头,你可能做到?” 张怀民听完,顿时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以为这些人绑他来,是要做什么赫赫有名的大菜。 譬如百鸟朝凤、九龙夺珠。 这些他虽然把握不是很大,但毕竟是御厨,天底下厨艺最高的一小撮人,试一试,多错几次,总归是能试出来的。 可结果...事情出乎意料,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方便面…… 罐头…… 这些食物,他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如何做的出来。 “大人,这个……” “怎么?有困难?”李长空语气一沉,带上几分怒意。 朱犇和贾太岁见状,立刻上前,嘴上带着狞笑。 尤其是朱犇,明明贾太岁更加高大,犹如铁塔一般。 但张怀民看到朱犇,就跟看到阎罗王一样,吓得直哆嗦。 若是一般的亡命之徒,还没那么可怕。 可这位,不仅是亡命之徒,而且反复无常,好像...好像脑子不大好,这就很可怕了! 万一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宰了,那可真是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小的,尽...尽量。”张怀民最终屈服于朱犇的淫威之下,说出了昧良心的话。 第72章:难以启齿 “什么尽量?我要的是一定!” “七日之后,若是我没有看到方便面和罐头,呵呵...”李长空没有多说,但留下的想象空间,就足以让张怀民心惊胆颤了。 这位毕竟是大圣! 连那么变态的雌雄双圣都得听他的,那这位...岂不是更变态? 但是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怎么像啊! “你这是什么眼神?”朱犇怒了!又给了张怀民一脚,怒道:“告诉你,我大哥脑子可不好!” “一旦发病,那就是杀神转世!” “想当年,我大哥两把砍刀,从南和巷一路砍到乾都西街。”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足足砍了三个时辰,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xしewen “你现在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大哥?你不要命了?” 李长空一听,嘴角又有些抽搐,只觉得今天嘴角抽得有些多,都有些麻了。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话,不说我能不能连砍三个时辰,就是当真能,那眼睛能不干吗? 不过还真别说,这套对张怀民尤其有用。 他听完之后,又恢复成了颤颤巍巍的姿态,忙不迭地点头:“一定一定,七日之后,我一定把方便面和罐头做出来。” “嗯!”李长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朱犇和贾太岁道:“这七天里,你们就留在这里看着他,要是七天之后做不出来,你们自行处置。” 和...和这两个煞星呆七天?还自行处置? 张怀民一听,险些没晕过去。 本来是要晕的,但是半晕不晕之间,就被朱犇一拳给抡醒了:“睡什么睡?这才五更天,你这个年纪睡得着吗?” “赶紧给我起来干活!不然叫你下半辈子没得睡。” 张怀民一听,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五更天了,他这一整晚都没合过眼呐! 他这个年纪怎么了?都快知天命的年纪了,还不让睡个觉。 造孽啊! 没有再去管这三个活宝,李长空转身便出了门,作坊刚刚在西山开起来,还有大批大批的事等着他处理呢。 也就张邯能力确实不错,能帮他分担一点,否则光靠朱犇和贾太岁这两个只会抡拳头的,那还是趁早关门歇业吧。 …… 三日之后。 暖阁,景行帝正俯首于案牍之间,批阅奏章。 临近入秋,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 景行帝这些年来,勤政爱民,事必躬亲,不过久而久之,身子也留下了一堆的毛病。 这种时候,理应烧一烧地龙来取暖才是。 但这地龙一烧起来,便是大把大把的银子。 他于心不忍,想着这些银子取之于民,也应当都用之于民。 便多穿了几件衣物,一边忍耐寒冷,一边批阅奏折。 就在此时,郑英走了进来,道:“陛下,阳城侯求见。” “他来干什么?南下抗陈的机会给了武陵侯,心有不满?”景行帝略作猜测道。 “奴才观其行色匆匆,应当不是为了此事,而是别有要事。” “而且阳城侯特意选了晚间过来,只怕不是什么体面事,不希望叫人知晓。” 这做太监的,宫里宫外的事情都得关注,最为心细。 郑英这个大内总管,更是如此,只瞅了朱温一眼,便能分析出如此之多的信息。 “嗯,既然如此,那便宣他进来。” 片刻之后,朱温走了进来。 一看就景行帝便笑了起来,笑呵呵道:“陛下,吃了吗?” 景行帝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他是个事必躬亲的性子,平日里不论是和文臣还是武将,都多有接触。 对于他们的性子,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朱温这么一笑,他就知道这厮没憋好屁。 “有事儿说事,没事给朕出去。” “咳咳咳,陛下,这事儿,有些丢人。”虽说吃了个闭门羹,朱温却半点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腆着脸道。 “说不说?”景行帝把脸一板,朱温顿时就怂了,不再笑嘻嘻,而是老老实实道:“就是臣那逆子,又拿了家里的银子,说是...说是去和李长空做生意。” “拿了就拿了,年轻人做些生意,总比整日无所事事要强。”景行帝有些无奈,甚至开始思考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对这些勋贵太好了?以至于现在屁大点事都来找自己。 “陛下,那逆子……足足拿了家里十万两银子,做生意也没这么做的呀!”朱温说到伤心处,抽抽搭搭起来,想挤出一两滴眼泪来,挤了半天,却是无济于事。 “多少?十万两银子!”景行帝也有些被惊住了。 “而且这逆子不是拿的,是偷的呀,把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东西,通通都给卖了个干净!” “就连臣府邸门口的两棵紫珙桐,也被挖了去。这是...这是臣的绝户钱呐!” 景行帝一听,有些无可奈何,只好道:“十万两确实是有些多了,这朱犇,胆子怎么这样大?” “上次还只敢偷一万两银子,这次就是十万两了?你是怎么教儿子的?” 朱温被训,哭丧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但依旧道:“陛下,您要给臣做主啊!” “做主?朱犇和李长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犯了哪条大乾律例?朕怎么给你做主?” “实在不行,你就像上次一样,找人家李长空,把银子要回来便是。” “此间事了,莫要再来烦朕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朱温闻言叹息一声,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他自然是可以直接去要银子的,但上一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万一李长空这次又赚了呢?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可若是不要,那可是足足十万两,朱温心里又没底,慌得厉害。 所以才想来宫里探探风声,谁承想,却落得如此结果。 然而,就在朱温转身欲走时。 郑英又进来了:“陛下,定国公求见。” “张勋?快宣进来!” 张勋身为勋贵魁首,又在兵部担任要职,平日里是大忙人,主动找他,只怕是有些不得了的大事。 朱温见状,也不急着走了,想留下来听听张勋说什么。 可谁承想,张勋进来之后,首先做的就是瞥了他一眼,随后支支吾吾地道:“今日之事,乃是臣的家事,有些难以启齿,阳城侯可否回避一二?” 第73章:事情暴露 此言一出,景行帝当即便是眉头一挑,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怎么和方才朱温说一模一样? 朱温也来了兴致,道:“我和定国公也算是老相识了,这家事我也想听听,定国公就直说吧。” “我且保证,绝不向外透露半点内容。” 张勋一听,眉头微皱。 这朱温,怎么听不懂好赖话的? 自己这分明已经是在赶人了,他还死乞白赖地留下来。 当真是...没点眼力见。 不过事关重大,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道:“陛下,上次您赏赐给臣的那件金缕衣,他...丢了。” “丢了?”景行帝闻言,语调不由得拔升了几个档次。 这可是御赐之物,弄丢了虽说不至于杀头谢罪,但也是不小的罪过了。 况且张勋向来是稳妥之人,怎会有如此纰漏? “如何丢的?细细道来。” “被...被臣的逆子,拿去黑市当了。” “啊?” “啊?” 景行帝和朱温闻言,齐齐惊呼出声。 “你家的儿子,也偷了家里物件去卖?”景行帝道。 也?张勋听出了言外之意:“难不成还有别人?” 朱温闻言,苦笑出声:“还能有谁,不就是朱犇那个不孝子。” “胆子一次比一次大,这次足足偷了十万两银子的物件,就连我阳城侯府门口两棵紫珙桐也被挖去卖了。” “张邯也差不多,前前后后拿了十二万两银子的物件。”张勋叹息一声,如是说道。 朱温一听,心里顿时好受许多。 十二万两啊!比朱犇那逆子还多两万两。 还好还好,自家这个还不是最败家的。 “也是去和李长空做生意?”景行帝发问道。 “陛下您怎么知道?”张勋再度诧异了,但转头看向一旁的朱温,心中顿时了然。 朱犇偷拿的那十万两银子,估计也是找李长空去了。 “你们两家的银子加起来,都足有二十万两之多了,做什么生意要用这样多的银子?”景行帝也是啧啧称奇,道:“不过还是那句话,李长空和你们两位的孩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如此并未触犯任何大乾律例,朕也不好怪罪他们。” “若是想把钱要回来,那便只管去,朕不予置评。” “但这事儿说穿了,也是你们的家事,下次莫要再拿到殿堂上来说了。” “臣遵旨。”定国公府家大业大,张勋来此倒不是心疼钱,只是弄丢了金缕衣,特来请罪,现在圣上不怪罪就好。 朱温则不同,他完全就是心疼那十万两银子才来的。 “那便退下吧。”景行帝挥了挥手,想下逐客令。 然而逐客令还没下完,候在宫门外的郑英又进来了,道:“陛下,贾公求见。” “嘶,今儿个还真是稀奇事,你们几位莫不是约好了来的?宣进来吧,朕倒要看看,是不是还是因为银子的事。” 不一会儿,贾平生走了进来,看见朱温和张勋之后,也是略显诧异。 “贾公,你先别说话,让我来猜一猜!”贾平生还没开口,朱温便抢先道。 “是不是家里的银子没了?” “不是,是一些珍藏了多年的字画通通不见了。” “一样的一样的,到了黑市,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是不是您家公子拿的?数额不小吧,若是换成银子,约莫十万两?” “嘶!”贾平生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这朱温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聪明,憨头憨脑的,今儿个怎么如同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将他的心思猜得一般无二。 “大概是这么多,阳城侯怎么知晓?” “自然是我家那逆子,也偷了家里物件拿去卖。” 景行帝听着台阶下众人的交谈,都无语了。 我景行一朝也不差啊,不说国泰民安,但至少百姓算是安居乐业了,也不算埋没了自己这些年来勤勤恳恳,十几年如一日的勤政。 怎么到了大臣和勋贵这里,家里的孩子就都这样了? 虽说是自家物件,但不问自取,可着实不是什么好行为,若是只有一人如此,尚且还有的说。 可现在三人都是如此,问题就有些大了。 该不会是景行一朝的朝风有些问题吧? 景行帝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烦躁,道:“朕还是那句话,尔等的家事,便莫要拿到朝堂上来说,若是想去找李长空还钱,大可去得。” 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张勋、朱温、贾平生对视一眼,皆是无可奈何。 关键这种事,千错万错,全都错在自家孩子身上。 人家李长空又不曾拿着砍刀逼你家孩子给他银子,是你家孩子自愿的呀! 这找谁说理去? 没得说! 皇帝就算再大,也管不了这种荒唐事。 众人离去之后,甘露殿内这才安静下来。 只是景行帝被这么一打搅,却是有些无心批阅奏章。 挥了挥手,将郑英召到身前来,问道:“太子那里《山河社稷图》装裱的如何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些眉目了。” 郑英闻言,却是眉头一皱,颇为苦恼地回答道:“这些时日以来,东宫中都不曾传出《山河社稷图》的消息。” “丁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郑英回答得斩钉截铁,这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他这位大内总管的眼睛。 所以他说没有,大概率就是没有! 听见这样的回答,景行帝又想起今日那三位卿家以及太子平日里素来顽劣的性子,心中当即就是咯噔一下。 “朕记得你前些时日说过,太子和李长空关系甚笃对吧。” “奴才是这样说过。”郑英满头大汗,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查!现在就给朕去东宫里头查查看《山河社稷图》还在不在!” “若是不在,直接把那逆子给我押过来。” “诺!” 景行帝可谓怒气冲冲,但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了。 太子就算再怎么顽劣,也毕竟是太子。 《山河社稷图》象征的又是天下,若是当真被太子拿去卖掉了,再把这事情弄得人尽皆知,那...太子颜面何存? 皇家颜面何存? “罢了,若是不在,且不要声张,回来禀报便是。”想到此处,景行帝当即便改了口。 第74章:捉拿扬州盗圣 大概半个时辰后,郑英回来了,一脸的苦相:“陛下,奴才在东宫不曾看到《山河社稷图》。” “呵呵,不曾看到,那不就是没了。从朕的甘露殿,被那逆子搬运到了黑市!” “好啊!当真是天大的孝心呐!” 景行帝是真的被气到了。 他一直都知道太子荒唐,如果这件事直接发生,虽然也会生气,却不会气成这个样子。 毕竟,身为帝王,景行帝还是很有容人之量的。 可偏偏,这逆子一开始说的是拿去装裱! 自己还道他是有孝心,结果倒好,孝心变成了哄堂大孝! 在这种强烈的心理落差下,再加上景行帝本就恼火,自然便怒不可遏。 “《山河社稷图》象征的是我大乾的江山社稷,万里河山!” “这逆子偷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偷这个!” “本以为跟着李长空学了些好,没承想到头来,依旧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吩咐下去,敕令太子于东宫禁足一月!” “一月之内,胆敢踏出东宫半步,严惩不贷!” 郑英闻言,顿时跪伏在地,声音颤抖道:“诺!” 景行帝平日里待人宽厚,可若是当真发了怒,那便是天子之怒! 天子之怒,那是要一个不好就伏尸百万的! 岂可不慎重对待。 “圣上,《山河社稷图》失窃一事,迟早会事发的,到时候,该当如何是好?”郑英道。 听见这话,景行帝沉默了。 郑英说得对,《山河社稷图》平日里本就醒目,再加上这甘露殿里太监宫女也不少,人来人往的,若是不见了,迟早会被人发现。 到时候,总不能直接说是太子偷了去卖了吧? 那样的话,皇家颜面何存? 所以...得想个法子。 “你有何见解?”对于处理脏活累活,郑英这个大内总管是专业的,而景行帝很善于听取他人意见,不论出身贵贱。 “陛下,坊间传闻,扬州出了个盗圣,武功高强,无物不偷。” “据说,近些时日还来了乾都城。甚至...甚至有传闻,阳城侯府和定国公府失窃,便是与此贼有关。” “甚至还有人声称,此子胆大包天,欲要来皇宫行窃。” “既然如此,要不咱们干脆就顺水推舟,声称《山河社稷图》已经被这扬州盗圣窃走。” 听闻此言,景行帝当即便是眼眸一亮,道:“既然如此,朝廷是不是该派遣高手前去捉拿?” “是然,抓住之后,最好能叫其在万民面前伏诛!” “这样一来,百姓们便会觉得,即便扬州盗圣武功高强至此,在朝廷面前,依旧不过是丁点大的蚂蚱,皇室威严,反倒是有增无减!” 郑英说完之后,垂手而立。 景行帝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着令御林军总统领季凌即刻动身,前往扬州,捉拿此贼!” “一月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去传旨吧。” “诺!” 郑英走后,甘露殿内再度陷入沉寂,景行帝重新开始了枯燥乏味的奏章批阅工作。 当拿起最后一份时,其眉头却不由得微皱。 这是张勋写的,大概意思就是乾人多畏海,恐疫病,短短十日光景,李逐峰怕是招募不满三万人,特来求情,希望能够延长些许时日。 景行帝虽皱着眉头,却依旧准了这份奏章。 毕竟,海上多风波,且食物不新鲜,疫病更是常有的事。 莫说是乾人了,便是放眼四方诸国,又有哪个国家的人民不惧海? 陈国两面环海,一面临江,按理来说,海军应当相当强盛才是。 可结果却是,弱得令人发指。 为何?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别说训练海军了,便是招都招不到愿意从军的士卒,连海军编制都凑不齐,如何强盛得起来? 这是四方诸国的通病,别说他李逐峰一个小小的武陵侯了,就是他这个大乾皇帝,也不见得能解决。 若是真能解决,大乾海军何止强盛一倍? 只怕能在东海这边取得绝对的制海权,把陈国打的叫爹,甚至还能绕过陈国,挑衅一下南梁。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有朝一日,北元铁骑大批南下,意图染指中原。 到时候大乾要是真打不过,有海军在,至少还能从海上跑路,去抢陈国或是南梁的地盘,也算多了一条生路。 毕竟北元的士兵,可绝大多数都是旱鸭子,总不可能追到海上吧。 可见,对于大乾而言,在某种程度上,海军的重要程度甚至还要胜过陆军。 但想要壮大海军,何其难也! 景行帝看着漆黑的夜色,叹息道:“此乃久积之弊病也!” …… 翌日清晨,东宫。 当得知自己再次被禁足一月之后,说句老实话,刘裕是完全不慌的。 不仅不慌,甚至还有些庆幸,这事儿总算是东窗事发了。 之前一直把父皇蒙在鼓里,他还提心吊胆的,现在东窗事发之后,睡觉都安稳了不少。 就是少了老李他们来玩间谍杀,确实是要无趣了许多。 不过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挣到大笔大笔的银子,他又开心起来。 到时候父皇就会知道自己真正的能耐! 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说的不就是我刘裕吗? 但是很快,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因为东宫外的通传声传了进来:“陛下到!” 刘裕顿时一个激灵,没坐稳,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 说句实在话,其实景行帝看起来并不凶悍,甚至极为仁和。 属于寻常人见了,都会心生好感的那种。 而刘裕,从小胆子就大。 朱犇捅马蜂窝的事儿他听说了,却是嗤之以鼻,因为这事儿,他十岁那年就干过。 但是,就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在看到他爹景行帝那张略显柔和的中年男人的脸时,却像是心里咯噔一下,怕得不行。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吧。 “说说吧,《山河社稷图》卖的银子,拿去做什么了。”景行帝今天难得耐着性子,想坐下来与刘裕好好谈一谈。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往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才使得太子如此顽劣。 他是个善于反思的皇帝。 第75章:父子交谈 见景行帝没有进来之后劈头盖脸先大骂一通,也没罚他去面壁,更没有叫他去祖宗牌匾下跪着。 刘裕一颗心稍稍放松下来,也来了几分胆气,壮着胆子道:“做生意。” “做生意?”景行帝闻言,惊住了。 大乾也好,四方诸国也罢,都有着明确的阶级划分,士农工商,社会等级泾渭分明。 这商人虽说赚的银子多,但不事生产,且贪得无厌,所以在各国的地位都不怎么高。 这是大家对商贾的普遍印象。 但景行帝听了之后,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惊讶。 毕竟从商就算再怎么不好,也比这逆子整日研究着怎么上战场要好。 皇帝是一国之君,是国家安稳与否的关键。若非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岂能亲上战场? 万一被敌国将领抓了去,一个不好,怕是整个大乾江山都要毁于一旦。 相比起来,从商而且,着实算不上什么危害。 “做生意作甚?” “赚银子。” 景行帝闻言,老脸一黑,险些就要绷不住。 “做生意不赚银子赚什么?我是问你赚了银子做什么?” “买铁矿,造兵器,买粮草,招募士卒,日夜训练,和北元贼子决一死战!”刘裕满脸亢奋之色! 是的,这就是他想赚大钱的原因! 除了想让景行帝刮目相看之外,就是因为打仗也要钱! 如果他想训练出一支真正的精锐部队,没钱,那是万万不行的。 “父皇,这些年来,北元日渐势大,他们的骑兵,更是骁勇善战,以一当十。” “为何还不南下,夺取我汉家河山?” “因为北元也在内讧!阿骨打、完颜、拓跋三部,纷争不休,这才停下了南下的步伐。只是每年秋季,纵兵前来劫掠少许粮草。” “可一旦他们腾出手来,与北元疆域接壤的三个国家,怕是岌岌可危。” “西秦向来以军武强国,西秦铁骑更是闻名于四方诸国。” “大楚乃是天子之国,国力强盛,远超诸侯国。” “和这两个国家比起来,我们大乾,国力孱弱,军武又不足。” “父皇,您应当早做打算呐!” 面对自己的专业领域,刘裕也说越起劲,却全然没有发现,景行帝的一张脸已经黑如锅底。 “这些应当是兵部和朕考虑的事情,是满朝文武考虑的事情!” “文臣们会和朕商议,拿出最合适,最稳妥的法子,交由兵部去统筹,调兵遣将,御敌于国门之外。” “而不是让你这个太子,在此私底下琢磨。还偷走甘露殿的珍宝,美名其曰是为了家国天下!”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你知道会有何等后果?” “百姓们会说你是个贼!堂堂大乾太子,是个偷东西的贼!届时皇室威严何在?” 刘裕闻言,意识到自家父皇的火气又上来了,顿时低着头,把脑袋埋在胸前,做鹌鹑状,默不作声。 景行帝也意识到自己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 也不知道为何,面对其他人,他向来是宽厚的。 可面对这个儿子,却总是没由来冒出火来。 大概...这就是父子吧。 景行帝叹息一声,收敛了些许怒气,问道:“做什么生意去了?《山河社稷图》卖了不少银子了吧,做什么生意能用这样多的银子。” “粮食生意。”这次刘裕就稳妥了很多,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 “粮食生意?低价买?高价卖?从哪里买,又到哪里去卖?” “不,我们不买粮食,我们自己做粮食。” “自己做粮食?种地不成?” 景行帝有些欣慰,士农工商,这农就排在士大夫后面,可见农业也何等大事。 若是太子能关心农事,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可谁承想,刘裕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是种粮食,就是...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做粮食!” “老李说他能做出不会坏的粮食,到时候,就把这粮食卖给要下海的士卒,士卒吃这些,就不用吃腐烂发臭的粮食,便不会生疫病了。” “老李?何许人也?李长空?” “嗯。”刘裕老实地点了点头。 景行帝闻言,顿时眉头紧皱。 经过上次的事情,他对李长空印象本来已经大有改观。 这是个有才华,有能耐的孩子,一块上好的璞玉。 只要好生雕琢,好生教导,未来必能成器,成为为大乾独当一面的大才。 所以才加封李长空为虎贲郎将,兼容东宫少詹事。 如此加封,不可谓不看重了。 但...现在看来,李长空纵使才华再高,也毕竟是个孩子,容易天马行空,太想当然。 海上疫病的事,困扰了四方诸国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 这上百年里,出过多少惊才绝艳的医者? 他们尚且只能缓解,你一个毛头小子,就敢遑论解决了? 实在是...异想天开。 不过能有这份为朝廷分忧的心,也算是不错了。 就是做事方式,太欠考究。 看来,还需多多磨砺! “他说能做出来你就信?他说他能飞上天你信不信?” “信呐!老李不会骗儿臣的。” “嗯?”景行帝气结:“你是君,他是臣。” “这君臣之间,即便是再亲密,也不可毫无底线地信任。否则,养出来的便是权臣!” “可懂?” 刘裕闻言,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样子:“但父皇你不知道,老李这个人不一样,他说能做出来,就一定能做出来。” 景行帝闻言,终于是怒了。 这就是自己的傻儿子,今后被人卖了,怕是还要帮着人家数钱。 “你这个样子,叫朕如何在百年之后,把江山社稷交托给你?” 刘裕闻言,再度把头埋在胸前,做瑟瑟发抖鹌鹑状,不敢言语。 景行帝见状,怒不可遏:“朽木不可雕也!” “这一月之内,不可踏出东宫半步!”乐文小说网 “给朕好好想想,究竟错在何处!” “这么多年以来,朕时常对你言传身教,到头来,却是半点储君的样子都没有!” 说完,景行帝便挥袖而去。 第76章:悲惨的扬州盗圣 扬州,凌夷府,山林之中。 一位身着黑衣,容貌俊俏的中年男子正在把玩着手中玉佩。 这是上好的和田玉,不论色泽还是纯度,皆是上上之选。 其上刻的“王庭轩”三字,更是遒劲有力,入玉三分。 足见是名家之作。 实际上,这就是大楚名家王庭轩的得意之作。 将此玉作为劝勉之物,赠与给了自己的学生,几经辗转之后,才到了扬州凌夷府知府手中。 只不过现在,却是便宜他了。 男子将玉别在镶金玉带之上,抖了抖身上衣袍。 却见那黑色衣袍在抖动间,竟如同黑水浮动,看起来高贵异常。 这便是扬州著名锦缎:黑水绸! 要知道,仅仅只是一尺的黑水绸,便足足要百两银子。 扯出一块足够做衣服的布料,得花费多少银子,不言而喻。 而且这黑水绸极其稀少,有价无市,往往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那黑衣男子为何能有? 自然是凭借一手梁上君子的本事! 他的名声,在扬州绿林可是响亮至极。 号称扬州之大,无物不偷! 能喊出这样的诨号,却依旧没有被官府抓捕,甚至能潜进知府家中偷取玉佩的,除去扬州盗圣外,还有何人? 不错,此人正是扬州盗圣陆绩。 靠着一手踏月追星的轻功手段,在这扬州城内,可谓来去自如,混的风生水起。 他的名号,只怕都能止住扬州城内的小儿啼哭了。 最近甚至还有传闻,他在乾都城里干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甚至连传说中的宫廷至宝《山河社稷图》也到了他的手中。 但说实在的,纯属子虚乌有。 近些时日以来,他都从未出过扬州城,谈何去偷那《山河社稷图》?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否认。 毕竟,在江湖上,最要紧的,便是一个名声! 有些时候,名头越大,越管用! 偷取《山河社稷图》一事,不论是真是假,至少都为他扬名不少。 至少,对他而言,是难得的好事。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否认? 然而,就在陆绩沾沾自喜之时。 一道身穿铠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玉不错,何处偷来的?” 身后声音传来,陆绩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惊慌回头,看到身后之人时,却满是骇然。 只见此人身披甲胄,却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就这么飘在一根巨竹的细小枝干上。xしewen 这么一手,外行人看了去,只会赞叹一声好身手。 但内行人赞叹的同时,怕是难免肝胆俱颤。 身披甲胄这等重物,却如同翎羽般飘荡在竹梢之上,这其中的难度,不足为外人道也。 至少,陆绩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做不到。 “哪里来的朋友?号个脉!” 季凌闻言,眉头微皱,诧异道:“号什么脉?” 陆绩闻言,脚下轻功运转,已经是准备开溜。 号脉是扬州绿林黑话,自报家门的意思。 眼前这位既然听不懂,很明显就不是扬州人,而且武功高强,犹在自己之上,只怕是来者不善。 “不知阁下寻我何事?” “《山河社稷图》交出来,再老老实实跟我回乾都城,可免一死!”季凌话音刚落,陆绩便将追星逐月身法运转到极致,如箭矢一般飞奔出去。 季凌见状,却是哑然失笑,眼眸中满是戏谑。 片刻之后,陆绩心有余悸地回头,看见季凌没有追来时,才松了口气。 这个人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比他在扬州绿林中见过的所有人压力都要大! 面对这样的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逃! 不要有任何的心存侥幸,转身就逃。 陆绩这么做了,所以他活下来了。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见身前传来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你才到啊?我都等的快睡着了。” 随后,季凌从一片树影中打着哈切走出。 看向陆绩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戏谑。 陆绩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转身就走,追星逐月,几个闪展腾挪之间,就飞出去数丈之远。 但依旧不放心,一边回头往后看,一边不顾内力消耗,将追星逐月身法施展到极致。 这样全力施展追星逐月身法,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不小的负荷。 片刻之后,已经是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力竭至此,陆绩才堪堪减缓了逃跑速度。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他陆绩自从出道以来,到获得扬州盗圣这个名号,至今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可这十几年里,他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道高手。 在刚才那一刻,陆绩觉得自己无限接近于死亡。 “此人莫非是朝廷派来的大内高手?” “为了《山河社稷图》而来?” “不是,寻常百姓分不清楚,难道朝廷还能分不清楚吗?” “《山河社稷图》当真不是我盗的!我甚至就连乾都城都不曾去过!”刚刚还在为此事增长了自身名望而沾沾自喜的陆绩,此时却险些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真是...无妄之灾。 “是不是你盗的,你自己说了不算,圣上说了才算。”幽幽的声音再次从前方传来,季凌倾斜着半个身子,倚靠在树干之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这次跑的不错,比上次快了许多,接着跑第三次,我倒是想看看,你的极限在何处。” 听闻此言,陆绩却是完全不敢再跑了。 他已经被对方的气机锁定,再跑,势必要经受对方的雷霆一击。 而现在自己已经力竭吐血,对方却依旧是全盛时期,再加上敌我实力相差本就悬殊。 再跑,无异于取死之道! “这位大人,《山河社稷图》当真不是我盗的呀!” “我区区一个地方盗匪,哪里来的胆子去皇宫盗窃?还是《山河社稷图》这样的宝物!” “再者说了,皇宫大内有您这样的高手,我去了不是寻死吗?” 这番话,陆绩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他本来在扬州过得有滋有味,小日子快活似神仙,怎么就传出个自己盗了《山河社稷图》的谣言,惹来了这么尊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