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公主后我成了首富》 穿成亡国公主 &bs;&bs;&bs;&bs;">&bs;&bs;&bs;&bs;夜已深。 &bs;&bs;&bs;&bs;夜幕沉沉,如同黑纱罩普山县。 &bs;&bs;&bs;&bs;普山县原本是赵国边界个小县城,坐山面水,人口不多,仅有数千。 &bs;&bs;&bs;&bs;普山县的独特之处,就是水路复杂,且不远处是魏国边界。 &bs;&bs;&bs;&bs;因此,此处车马行生意甚是红火。 &bs;&bs;&bs;&bs;六年前,赵国国灭,吴国立国。 &bs;&bs;&bs;&bs;改朝换代,对普山县百姓来说,并没感觉日常生活有太大的变化,最大的影响,就是生意不好做了。 &bs;&bs;&bs;&bs;因为吴魏两国,尚未建交。 &bs;&bs;&bs;&bs;六年前,魏国为了避免吴国混乱殃及自身,严管边境,对于普山县的防备和管控,比当年还是赵国的时候严格许多。 &bs;&bs;&bs;&bs;不过,普山县的百姓们都听说,今年年初,吴国主动向魏国示好,献上诸多贡,请求和魏国恢复往来。 &bs;&bs;&bs;&bs;魏国态度也颇有些松动,近日派出魏国三皇子带着使者团,去到了吴国京城。 &bs;&bs;&bs;&bs;普山县的老百姓们都猜测,或许接下来吴魏两国建交,恢复通商,普山县又能热闹起来呢。 &bs;&bs;&bs;&bs;话说回来,普山县由于位于吴魏两国边界,有队士兵驻守,夜晚管控也是甚严。 &bs;&bs;&bs;&bs;戌时五刻即敲响暮鼓,关闭城门,禁止出行。 &bs;&bs;&bs;&bs;此时已近亥时,路上静默,不见百姓踪迹,仅有春虫鸣声阵阵。 &bs;&bs;&bs;&bs;赵思辰躺在床上,听着街上传来的更夫声,睁着眼睛,看着床顶蚊帐,心绪不宁,有些难以入眠。 &bs;&bs;&bs;&bs;她想起六年前,赵国刚破之时—— &bs;&bs;&bs;&bs;谁能想到,在普山县这个边陲小镇的座破落院子里面,住着原赵国的太子赵雨枫、太师郭安阳、将军赵逐飞、大宫女云碧。 &bs;&bs;&bs;&bs;以及赵国公主,赵思辰。 &bs;&bs;&bs;&bs;六年前,赵思辰因为996社畜工作,深夜猝死在办公室里面。 &bs;&bs;&bs;&bs;睁眼,穿越到了6岁的赵国公主赵思辰的身上。 &bs;&bs;&bs;&bs;穿越过来的那天,赵国被叛贼攻破王城,朝更新换代为吴国。 &bs;&bs;&bs;&bs;赵逐飞和云碧带着刚出生不久的赵雨枫逃出王宫。 &bs;&bs;&bs;&bs;重生的赵思辰死皮赖脸跟着。 &bs;&bs;&bs;&bs;逃命途中,他们顺便救下了想要自缢的君上太师郭安阳。 &bs;&bs;&bs;&bs;行人逃出王城之后,路快马加鞭往外逃。 &bs;&bs;&bs;&bs;半个月后,来到赵魏边界普山县。 &bs;&bs;&bs;&bs;当时赵国战乱,普山县是赵魏两国交界之地,人员混杂,适合藏匿。 &bs;&bs;&bs;&bs;可惜魏国提前关闭了国门,严管边境,赵国人难以入境。 &bs;&bs;&bs;&bs;加上他们行人想要观察形势变化,因此,他们就在普山县住了下来。 &bs;&bs;&bs;&bs;住,就是六年。 &bs;&bs;&bs;&bs;随着国号从赵改为吴,并且吴国政事渐趋平稳,他们的日子也逐渐安稳了下来。 &bs;&bs;&bs;&bs;原本赵国禁军首领小赵将军,买下了间打铁铺,每天沉默打铁,成了名黝黑的打铁大叔。 &bs;&bs;&bs;&bs;原本赵国大儒、国子监祭酒郭安阳,则成了普山县唯家书塾里面的书塾老先生,每天摇头晃脑,咬文嚼字。 &bs;&bs;&bs;&bs;郭安阳想让赵思辰去书塾读书。 &bs;&bs;&bs;&bs;赵思辰则是坚持己见,坚决不向郭安阳低头! &bs;&bs;&bs;&bs;笑话,她赵思辰前世拿的可是国际经济学的硕士学位。 &bs;&bs;&bs;&bs;在这乱世,把她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拿出来,不管是在哪行,都能成为业内大师。 &bs;&bs;&bs;&bs;郭安阳居然要求这么优秀的她,去私塾里面看他咬文嚼字?! &bs;&bs;&bs;&bs;浪费时间! &bs;&bs;&bs;&bs;自从她拒绝去私塾读书之后,郭安阳总是威胁她,说要把她嫁给辽国单于,换取兵力。 &bs;&bs;&bs;&bs;两个人碰面,便针锋相对,吵个不停。 &bs;&bs;&bs;&bs;赵国王宫大宫女,变成了赵氏打铁铺子的家中婢女,云碧姑娘。 &bs;&bs;&bs;&bs;云碧姑娘细心照顾众人起居,众人也很是尊重她。 &bs;&bs;&bs;&bs;唯无忧无虑地成长的,只有原赵国太子,现在私塾中名普通的小童子,赵雨枫。 &bs;&bs;&bs;&bs;众人颇有默契地没有向他提及自己的身世。 &bs;&bs;&bs;&bs;赵国王后殉国之时,吩咐过他们,让赵雨枫像个普通人样,健健康康长大,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bs;&bs;&bs;&bs;家中唯让赵思辰苦恼的是,在座各位,虽然个个都很有才,曾经坐到人上人的位置。 &bs;&bs;&bs;&bs;可惜,都不是挣钱的好手。 &bs;&bs;&bs;&bs;看看,赵逐飞这个赵国将军,在普山县这个地方能发挥什么能力? &bs;&bs;&bs;&bs;——不过是用劣质铁器,替周边村庄的农夫们打打农具罢了。 &bs;&bs;&bs;&bs;郭安阳自诩满腹才华,曾为君主太师,可是在普山县这地方,读书人少有,连个有功名的人都没有。 &bs;&bs;&bs;&bs;——他的能力,在这里不过是用来给小童子启蒙罢了。 &bs;&bs;&bs;&bs;赵思辰只能靠自己自食其力。 &bs;&bs;&bs;&bs;她边跟着赵逐飞学武,边想方设法挣钱。 &bs;&bs;&bs;&bs;考虑到他们的身份,以及吴国直在民间寻找赵国失踪的皇女—— &bs;&bs;&bs;&bs;赵思辰不能在人前高调,只能暗中偷偷挣钱。 &bs;&bs;&bs;&bs;赵思辰先是通过售卖宫廷秘方的方式,找普山县的大酒楼合作,用两道菜谱,成为大酒楼的个小小股东,每个月领点分红,补贴家用。 &bs;&bs;&bs;&bs;为什么不成为大酒楼的大股东? &bs;&bs;&bs;&bs;那是因为普山县太小了啊! &bs;&bs;&bs;&bs;就算是普山县最大大酒楼,利润也有限。 &bs;&bs;&bs;&bs;她总不能把大酒楼的利润都吃了吧。 &bs;&bs;&bs;&bs;然后,赵思辰又暗地里控制了普山县规模最大的车马行,为日后跑路做准备。 &bs;&bs;&bs;&bs;…… &bs;&bs;&bs;&bs;…… &bs;&bs;&bs;&bs;赵思辰正在回想往事的时候,忽然之间,窗户外面传来声暗响。 &bs;&bs;&bs;&bs;这声暗响不大不小,正好让赵思辰察觉:有人从后墙翻了进来。 &bs;&bs;&bs;&bs;吴国王室终于找到他们这几个原赵国余孽的踪迹,派来追兵? &bs;&bs;&bs;&bs;赵思辰从床上半支起声,用手肘撑住床板,专注地听了听—— &bs;&bs;&bs;&bs;随即,赵思辰摇了摇头。 &bs;&bs;&bs;&bs;来者身法拙劣,步履凌乱,气息粗壮。 &bs;&bs;&bs;&bs;不过是个小贼罢了。 &bs;&bs;&bs;&bs;赵思辰觉得好笑,赵家打铁铺子外表平平无奇,但院中有两大高手—— &bs;&bs;&bs;&bs;咳咳,不客气地说,这两大高手,指的就是她和赵逐飞二人—— &bs;&bs;&bs;&bs;居然有小贼来送死! &bs;&bs;&bs;&bs;赵思辰心中好笑,悄然坐起身来。 &bs;&bs;&bs;&bs;她没打火,反而偷偷摸到了窗边。 &bs;&bs;&bs;&bs;既然这个小贼胆子这么大,总得给他点教训。 &bs;&bs;&bs;&bs;赵思辰用食指轻轻顶开窗户的锁扣,把窗户稍稍往外推开。 &bs;&bs;&bs;&bs;她打算打开窗户,探出手去,把对方把抓住。 &bs;&bs;&bs;&bs;谁知道,窗户刚打开条缝,窗外只手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 &bs;&bs;&bs;&bs;随后,把薄如蚕丝的刀刃,架在赵思辰的脖子上。< 翻墙的小贼 &bs;&bs;&bs;&bs;">&bs;&bs;&bs;&bs;“别动!”小贼压低声音,低声喝道。 &bs;&bs;&bs;&bs;“我不动!”赵思辰从善如流。 &bs;&bs;&bs;&bs;这把利刃距离赵思辰的脸蛋,不过寸之遥。 &bs;&bs;&bs;&bs;她不想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被利刃划伤。 &bs;&bs;&bs;&bs;为了个小贼,赔上自己花颜月貌,太不值得。 &bs;&bs;&bs;&bs;赵思辰正想着,小贼翻身进了窗户。 &bs;&bs;&bs;&bs;赵思辰乖乖地跟着退了两步,让出位置,让小贼可以顺利翻身进来。 &bs;&bs;&bs;&bs;小贼低声喝道:“不许喊叫,否则我杀了你!” &bs;&bs;&bs;&bs;赵思辰点了点头。 &bs;&bs;&bs;&bs;担心小贼看不见她点头,赵思辰立刻补上句:“我不喊,我乖乖听话。” &bs;&bs;&bs;&bs;赵思辰看见小贼翻墙的姿势熟练,落地片声不响,心中已经了然。 &bs;&bs;&bs;&bs;这个小贼的身手,比她预判的要好上太多。 &bs;&bs;&bs;&bs;原来,小贼是故意以拙劣手法翻墙。 &bs;&bs;&bs;&bs;发出的翻墙声音,不大不小。 &bs;&bs;&bs;&bs;如果是普通人,夜深露重,根本不会意识到有人进了院子。 &bs;&bs;&bs;&bs;最多最多,只会以为是风吹过树枝的声音。 &bs;&bs;&bs;&bs;如果是有武功的高手,反而会因为小贼特意表现出来的“拙劣”身姿,而心声轻蔑,犯了轻敌的错误。 &bs;&bs;&bs;&bs;好深沉的心机! &bs;&bs;&bs;&bs;赵思辰在心中轻叹。 &bs;&bs;&bs;&bs;自己世英名,要折在个心思深沉小贼身上了。 &bs;&bs;&bs;&bs;不行,明天就行动! &bs;&bs;&bs;&bs;——把院中的墙,再加高两寸! &bs;&bs;&bs;&bs;赵思辰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小贼抽出了条长布,扔在赵思辰身上,低喝道:“把自己的脚绑起来。” &bs;&bs;&bs;&bs;“哦。” &bs;&bs;&bs;&bs;赵思辰平静地接过了长布,顺势在旁边的凳子坐下,边往自己的脚上绕圈圈,边给自己加戏。 &bs;&bs;&bs;&bs;她的声音娇娇柔柔,加上了害怕的情绪,颤颤抖抖地问道:“好,好汉,我我,我听话,你要抢钱的话,都给你,就是我家很穷,没什么钱……” &bs;&bs;&bs;&bs;小贼低喝道:“别说话,赶紧把自己的脚绑起来!” &bs;&bs;&bs;&bs;赵思辰装作听不懂的愚蠢样子,凑近了些,絮絮叨叨道:“好汉,你,你,你别伤我,我家还有点米粮,你要吃的吗,我给你拿吃的来……” &bs;&bs;&bs;&bs;小贼似乎被赵思辰突然凑近吓了跳,往后退了小步。 &bs;&bs;&bs;&bs;窗外照射进来些许光亮,照在赵思辰的脸上。 &bs;&bs;&bs;&bs;小贼看见赵思辰不过十二三岁,脸上尚有稚气。 &bs;&bs;&bs;&bs;但皓肤如玉,印着窗外些许亮光,如同透明般,发出莹莹白光。 &bs;&bs;&bs;&bs;再加上赵思辰眼珠黑白分明,灵动逼人,虽然年纪尚小,但却有股动人气韵。 &bs;&bs;&bs;&bs;如今她巴掌大的鹅蛋脸带着丝惊慌神色,更显得楚楚可怜。 &bs;&bs;&bs;&bs;小贼被赵思辰可怜的神色晃得失神了瞬,心中软了分。 &bs;&bs;&bs;&bs;几乎是同时,他又迅速强硬气起来,只手把窗户关上,另外只手中的利刃往前伸了几分,几乎刺破赵思辰的脖子肌肤。 &bs;&bs;&bs;&bs;小贼脸上刻意露出狠厉颜色,冷笑道:“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要借着去拿东西,偷偷跑掉!别废话!绑!” &bs;&bs;&bs;&bs;真无趣。 &bs;&bs;&bs;&bs;赵思辰低声嘟囔,用长布在自己的脚上绕了好几圈,把自己的脚绑了个牢牢实实。 &bs;&bs;&bs;&bs;小贼只手拿着利刃架在赵思辰脖子上,又伸出另外只手,拉了拉赵思辰脚上的绑带。 &bs;&bs;&bs;&bs;赵思辰说道:“好汉,我很乖的,绑的严严实实的,你看!” &bs;&bs;&bs;&bs;她炫耀似地抬了抬脚。 &bs;&bs;&bs;&bs;哎,绑太紧了,抬不起来。 &bs;&bs;&bs;&bs;——有什么好炫耀的? &bs;&bs;&bs;&bs;小贼看见赵思辰愚蠢听话的模样,似乎减少了戒心。 &bs;&bs;&bs;&bs;他把利刃放在旁桌子上,抽过旁的手帕,塞在赵思辰口中。 &bs;&bs;&bs;&bs;做完这切,他身子软了软,缓缓走到桌子旁坐下。 &bs;&bs;&bs;&bs;小贼没有点灯,摸着黑,拿出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bs;&bs;&bs;&bs;刚端起水杯—— &bs;&bs;&bs;&bs;“噗”声闷响。 &bs;&bs;&bs;&bs;从窗外射进了颗小石子。 &bs;&bs;&bs;&bs;小石子劲道极大,射破窗上糊着的窗纸,正中小贼的脖颈后。 &bs;&bs;&bs;&bs;小贼还未察觉到异常,已经被小石子集中脖颈关键要害处,口气上不来,仰头直直往后倒下。 &bs;&bs;&bs;&bs;赵思辰手脚的束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 &bs;&bs;&bs;&bs;她身形迅捷,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前扑去,右脚灵活地勾住了小贼的身体,再把他慢慢往下放,让他躺倒地上。 &bs;&bs;&bs;&bs;另外只手接住了落到半路的杯子。 &bs;&bs;&bs;&bs;这连窜动作都是在瞬之间同时完成,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bs;&bs;&bs;&bs;做完这切,赵思辰收回勾住小贼的脚,将杯子往桌子上放,快步走到窗口。 &bs;&bs;&bs;&bs;她插着腰,心疼地看着窗花上刚粘上去的宣纸,被小石子射破了个洞。 &bs;&bs;&bs;&bs;赵思辰推开窗户,冲着站在外面的人低声埋怨道:“你怎么不开了窗再动手,瞧瞧!这刚糊好的窗!我明天又得补窗户了。” &bs;&bs;&bs;&bs;赵逐飞站在窗户外面,瓮声瓮气回道:“于理不合。” &bs;&bs;&bs;&bs;赵逐飞意思是深夜进入少女闺房,于理不合。 &bs;&bs;&bs;&bs;赵思辰翻了个白眼。 &bs;&bs;&bs;&bs;她自己个人在屋子里面,啥都没做,有什么于理不合。 &bs;&bs;&bs;&bs;赵思辰招了招手,招呼赵逐飞从窗户进来。 &bs;&bs;&bs;&bs;赵逐飞声不吭,身形从后院离开。 &bs;&bs;&bs;&bs;古板的大叔啊。 &bs;&bs;&bs;&bs;赵思辰把窗支棱好,转身走了几步,打开房门。 &bs;&bs;&bs;&bs;果不其然,赵逐飞站在门口,正举着手,正准备敲门。 &bs;&bs;&bs;&bs;赵思辰让开身体,说道:“进来吧。” &bs;&bs;&bs;&bs;两个人左右,蹲在小贼两旁。 &bs;&bs;&bs;&bs;小贼身量不高,略有些瘦削。 &bs;&bs;&bs;&bs;条黑布蒙住小贼半边脸。 &bs;&bs;&bs;&bs;赵思辰毫不客气伸出手,把小贼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 &bs;&bs;&bs;&bs;蒙面黑布拉开,哟,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呀! &bs;&bs;&bs;&bs;少年和赵思辰年纪差不多,十三四岁的年纪,睫毛极长,眉毛清秀,额头光滑饱满,只是紧紧抿着的嘴角透露些许锐气。 &bs;&bs;&bs;&bs;赵思辰先开了口:“吴国追兵?” &bs;&bs;&bs;&bs;——少年穿着吴国传统服饰。 &bs;&bs;&bs;&bs;赵逐飞摇了摇头,说道:“不像,吴国杀手?年纪也太小了些。” &bs;&bs;&bs;&bs;赵思辰有些疑惑:“难道是我整日在外行走,暴露了公主身份?” &bs;&bs;&bs;&bs;赵逐飞口否定:“应该不是。你皮糙肉厚,怎么看都不像是娇生惯养的赵国公主。” &bs;&bs;&bs;&bs;赵思辰气恼。 &bs;&bs;&bs;&bs;她不过最近在外面跑得多了,皮肤略微粗糙了点。 &bs;&bs;&bs;&bs;赵思辰:“大叔,你好好回答问题,不要往我心口戳刀!” &bs;&bs;&bs;&bs;赵逐飞没有理会赵思辰,继续查看。 &bs;&bs;&bs;&bs;赵思辰问道:“杀不杀?” &bs;&bs;&bs;&bs;——要杀快点杀,杀完好睡觉。 &bs;&bs;&bs;&bs;赵逐飞轻声说道:“别着急,再看看。” &bs;&bs;&bs;&bs;他拉开了少年外衣,露出外衣里面雪白柔软的细棉布内衣。 &bs;&bs;&bs;&bs;赵逐飞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吴国追兵。你看——”< 在下家中小有薄财 &bs;&bs;&bs;&bs;">&bs;&bs;&bs;&bs;赵逐飞揪起块少年的内衣服饰,说道:“这个少年虽然穿着吴国样式的外衣,但是内衣柔软干净,用魏国特产并且只供贵族的细棉花制成。” &bs;&bs;&bs;&bs;赵思辰下子反应了过来:“吴国并没有这种棉花!” &bs;&bs;&bs;&bs;赵逐飞点了点头,说道:“对!这种细白棉花是魏国北部特产,目前吴魏两国尚未建交,也未通商……” &bs;&bs;&bs;&bs;赵思辰下子发现了赵逐飞话中漏洞:“虽然两国并未通商,可是民间走私向禁而不绝……” &bs;&bs;&bs;&bs;咳咳,她,赵思辰,暗中掌控的普山县车马行,暗地里就接过不少走私的活。 &bs;&bs;&bs;&bs;赵逐飞胸有成竹地分析道:“是有些走私行为。可是,细白棉花从魏国走私到吴国,所费人力、无力甚多,风险也大—— &bs;&bs;&bs;&bs;因此,就算走私过来了,也多是用作于腰间、衣领装饰,就算是富贵人家,也不舍得大匹细棉布裁做内衣。 &bs;&bs;&bs;&bs;因此,这位少年郎,不仅是魏国人,并且是个家底丰厚的魏国人。” &bs;&bs;&bs;&bs;哟~! &bs;&bs;&bs;&bs;是只肥牛! &bs;&bs;&bs;&bs;赵思辰两眼放光,推开赵逐飞,亲自动手搜身。 &bs;&bs;&bs;&bs;她伸手在少年胸口、腰间搜索。 &bs;&bs;&bs;&bs;果不其然,少年的胸口有个贴身荷包。 &bs;&bs;&bs;&bs;赵思辰把荷包抽了出来,打开看,里面放着块洁白无瑕,入手温润的上好和田玉。 &bs;&bs;&bs;&bs;赵逐飞伸手把旁桌子上的油灯拿了过来,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bs;&bs;&bs;&bs;昏黄的灯光慢慢亮起。 &bs;&bs;&bs;&bs;柔润的油灯光芒照射在和田玉上面,发出盈盈温润的光芒。 &bs;&bs;&bs;&bs;玉佩上面,刻着条活灵活现的蛟龙。 &bs;&bs;&bs;&bs;赵思辰数了数。 &bs;&bs;&bs;&bs;四只脚。 &bs;&bs;&bs;&bs;这是块四脚蛟龙玉佩。 &bs;&bs;&bs;&bs;赵思辰和赵逐飞两个人对望了眼。 &bs;&bs;&bs;&bs;不需言语,两个人都读懂了对方眼神中的含义。 &bs;&bs;&bs;&bs;魏国是当今国力最强盛的国家,不像吴国或者原赵国样偏安隅。 &bs;&bs;&bs;&bs;魏国自诩正宗天子,以龙为贵。 &bs;&bs;&bs;&bs;只有魏国皇族,才有资格佩戴蛟龙玉佩。 &bs;&bs;&bs;&bs;这位少年,是魏国皇族。 &bs;&bs;&bs;&bs;赵逐飞脸色变,抬起大掌,掌中凝聚力量,就要巴掌拍去! &bs;&bs;&bs;&bs;赵思辰吓得抬手抓住了赵逐飞手腕,急急低声道:“赵大叔,怎么突然就要动手?” &bs;&bs;&bs;&bs;赵逐飞恼道:“听说吴国上供魏国,请求成为魏国的附属国。魏国也赏赐了大量珍宝给吴国——两个国家要联手了!” &bs;&bs;&bs;&bs;赵思辰问道:“这跟小贼有什么关系?” &bs;&bs;&bs;&bs;赵逐飞说道:“听说最近魏国由三皇子带领队使者出使吴国,想必是要签订联盟协议。这位少年,说不定就是魏国三皇子!他醒来之后,肯定会连累我们!” &bs;&bs;&bs;&bs;赵思辰不明所以:“怕连累,把他扔到荒山野岭就好了,为什么下子喊打喊杀的?” &bs;&bs;&bs;&bs;赵逐飞冷笑:“杀了魏国使者,能挑拨吴魏两国,让两国翻脸,结盟失败。吴国力量将被削弱……” &bs;&bs;&bs;&bs;赵思辰反问道:“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还想着要复国吗?” &bs;&bs;&bs;&bs;赵逐飞脸上抽搐了下,瞬间哑然。 &bs;&bs;&bs;&bs;赵思辰劝道:“复国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吴国已经立国六年!六年啦!都能生三胎了,还有多少人记得曾经的赵国。” &bs;&bs;&bs;&bs;赵逐飞沉了沉声:“难道你活着,就没有点念想吗?” &bs;&bs;&bs;&bs;赵思辰:“我有啊!我想要成为世界首富。可是复国耶,复国比当世界首富难多了!” &bs;&bs;&bs;&bs;赵思辰说话直戳曾经的小赵将军,今日打铁大叔心窝:“你连小镇首富都当不上,还想复国?” &bs;&bs;&bs;&bs;赵逐飞冷哼声,站起身来。 &bs;&bs;&bs;&bs;赵思辰追着赵逐飞,低声说道:“当年王后娘娘赴死之前,可是吩咐我们要隐姓埋名的!” &bs;&bs;&bs;&bs;赵逐飞哼道:“知道了!” &bs;&bs;&bs;&bs;手甩,干脆走人。 &bs;&bs;&bs;&bs;把少年留给赵思辰。 &bs;&bs;&bs;&bs;他不管了! &bs;&bs;&bs;&bs;赵思辰就地取材,拉过旁刚刚正从她手上扯下来的长布条,圈、两圈…… &bs;&bs;&bs;&bs;——把少年的腿绑了起来。 &bs;&bs;&bs;&bs;聊胜于无吧,免得多生事端。 &bs;&bs;&bs;&bs;虽然不把少年绑住,他也逃不了。 &bs;&bs;&bs;&bs;赵思辰刚把少年的脚绑好,少年挣扎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bs;&bs;&bs;&bs;哟!这么快就醒了?! &bs;&bs;&bs;&bs;赵思辰笑着夸奖道:“厉害哦,少年郎!你遭受了赵大叔的独家点穴大法,居然没有直接闭气,昏厥过去,不到炷香的时间,就顺好气息醒了过来。看来是我小瞧了你。你年纪这么小,武功相当于个中等高手水平。是个小天才哦!” &bs;&bs;&bs;&bs;少年感觉体内血脉翻滚,口甜腥涌到喉咙,他硬生生地压了回去,连连闷咳了几声。 &bs;&bs;&bs;&bs;赵思辰笑眯眯的,对待未来金主,态度很是友好。 &bs;&bs;&bs;&bs;她从自己的腰间掏啊掏,掏出了个油包,小心翼翼地揭开,里面是几块精美的糕点。 &bs;&bs;&bs;&bs;赵思辰捏了块递给少年。 &bs;&bs;&bs;&bs;少年不动。 &bs;&bs;&bs;&bs;赵思辰的手往少年面前伸了伸,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脸,示意他吃。 &bs;&bs;&bs;&bs;少年莫名其妙地接了过来,奇道:“你不怕我?你为什么不把我的手也并绑起来?” &bs;&bs;&bs;&bs;赵思辰扫了眼少年被捆住的脚—— &bs;&bs;&bs;&bs;是的。少年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赵思辰的眼中闪过丝轻蔑。 &bs;&bs;&bs;&bs;赵思辰坦白道:“刚才你之所以能把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是因为我轻敌,被你轻易投偷袭。如果咱两光明正大地打架,你以为你打得过我?!” &bs;&bs;&bs;&bs;更何况—— &bs;&bs;&bs;&bs;赵思辰看着少年笑了笑:“你都已经受伤了。” &bs;&bs;&bs;&bs;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糕点,问道:“你想毒死我?” &bs;&bs;&bs;&bs;赵思辰不高兴了:“我要下毒,也不会拿大酒楼的糕点下毒啊,这个糕点不仅贵,还得排队大半天才能买得到。我自己吃不香吗?” &bs;&bs;&bs;&bs;少年冷哼道:“你要杀就杀,何必侮辱我——难道我还吃不起块糕点不成。” &bs;&bs;&bs;&bs;赵思辰说道:“我不会杀你。” &bs;&bs;&bs;&bs;她有些不好意思:“你看起来好像很有钱,我怎么好杀你。” &bs;&bs;&bs;&bs;少年心头动,看向赵思辰。 &bs;&bs;&bs;&bs;少女清丽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灵动闪光,她的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聚精会神地盯着—— &bs;&bs;&bs;&bs;他的贴身玉佩! &bs;&bs;&bs;&bs;少年舔了舔唇,问道:“你想要钱。” &bs;&bs;&bs;&bs;赵思辰说道:“当然想!有钱了,能吃好吃的东西,做想做的事情……” &bs;&bs;&bs;&bs;唉~~ &bs;&bs;&bs;&bs;赵思辰叹息了声:“挣钱不容易啊,特别是在普山县这个小地方。” &bs;&bs;&bs;&bs;少年脸上浮起了胸有成竹的浅笑。 &bs;&bs;&bs;&bs;原来,这是个贪钱的少女么。 &bs;&bs;&bs;&bs;少年缓缓说道:“钱么……在下家中,也算小有薄财……”< 你不要乱来 &bs;&bs;&bs;&bs;">&bs;&bs;&bs;&bs;赵思辰亮晶晶的眼神,从发着盈光的上好玉佩,转移到少年的脸上。 &bs;&bs;&bs;&bs;少年说道:“如果你能送我回魏国京都大庆城,我会让家人奉上厚礼,作为回报。” &bs;&bs;&bs;&bs;赵思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线:“多少?” &bs;&bs;&bs;&bs;少年:“两万两银子。” &bs;&bs;&bs;&bs;“咕噜”。 &bs;&bs;&bs;&bs;赵思辰,眼睛发直,吞了口口水。 &bs;&bs;&bs;&bs;赵思辰遮掩了下嘴角,掩饰性地轻咳声,慢吞吞地说道:“不够不够,你这么有钱,想必在你家人眼中,你比两万两值钱。” &bs;&bs;&bs;&bs;少年诚恳地说道:“姑娘,你也看得出来,我不是出身商贾之家,我不会像商贾般故意开个低价,然后和你来回讨价还价。 &bs;&bs;&bs;&bs;这是我能够动用的最多的现钱,再多分,都拿不出来了。” &bs;&bs;&bs;&bs;赵思辰犹犹豫豫。 &bs;&bs;&bs;&bs;少年再接再厉地说服她:“姑娘,如果你想要更多,得给我多些时间慢慢筹集。但在下实诚,不愿意许下空头诺言,还请姑娘谅解。” &bs;&bs;&bs;&bs;赵思辰被说动,点了点头,说道:“你下子就能拿出两万两银子,家中宅子想必也不少,还得再给间宅子。” &bs;&bs;&bs;&bs;少年:“成交。” &bs;&bs;&bs;&bs;咦?! &bs;&bs;&bs;&bs;她似乎,开价开得少了? &bs;&bs;&bs;&bs;赵思辰后知后觉,连忙补充道:“那个宅子小的我不要,我要魏国首都主街最大的那个宅子。” &bs;&bs;&bs;&bs;少年叹息了声,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你不知道,养宅子的价格,那可是般人承受不起的。” &bs;&bs;&bs;&bs;赵思辰被问住。 &bs;&bs;&bs;&bs;话说穿越过来这个世界六年,她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bs;&bs;&bs;&bs;确实没有住过大宅子。 &bs;&bs;&bs;&bs;见的世面少了啊,被人问住了! &bs;&bs;&bs;&bs;少年看着赵思辰的脸色,便心下了然。 &bs;&bs;&bs;&bs;他掰着手指,给赵思辰算起了账:“你想想,个中等大小的宅子,二三十个洒扫的丫头小子要吧? &bs;&bs;&bs;&bs;管园林的婆子,不小于十个。 &bs;&bs;&bs;&bs;守门的汉子,也得十数个。 &bs;&bs;&bs;&bs;马车马夫得养着。 &bs;&bs;&bs;&bs;各处厨子里的厨娘、粗使汉子、每日里修缮的木匠工人,哪样都少不得。 &bs;&bs;&bs;&bs;姑娘你贴身丫鬟得四大四小吧? &bs;&bs;&bs;&bs;大宅子里面二百个下人都是少的。 &bs;&bs;&bs;&bs;再说了,冬天银丝碳,夏天大冰块,哪处不需要花钱?” &bs;&bs;&bs;&bs;赵思辰咬着手指头,听得有些迷糊:“花费这么大?” &bs;&bs;&bs;&bs;“那是!”少年吃着手中的糕点,神情淡定,却吃得飞快,两口吃完了糕点,才慢腾腾地说道:“我说的还少了去呢。 &bs;&bs;&bs;&bs;再说了,这么大的宅子,别人不得时时刻刻关注着。 &bs;&bs;&bs;&bs;姑娘,虽然你和,呃……和那位英雄,都是等的厉害人—— &bs;&bs;&bs;&bs;但是去了魏国天子脚下,还是不宜高调为好。” &bs;&bs;&bs;&bs;少年看见赵思辰心思松动,又补上句:“我这么说,全无私心,可全都是为了姑娘好!你的那两万两银子,可不经这么花。” &bs;&bs;&bs;&bs;赵思辰伸手扯开了绑着少年脚上的布条,边不耻下问:“那照你这么说,我家共有5口人,该要多大的宅子呢?” &bs;&bs;&bs;&bs;少年说道:“姑娘,三进的宅子差不多了。有大厅,有书房,还能有个小小后花园。再有两三个小厨房和下人们住的地方,已经是大有富余。话说回来,可真巧了——” &bs;&bs;&bs;&bs;少年盯着赵思辰的神色,慢悠悠地抛出了诱饵:“我家正好在主街旁边的条巷子中,有处中等大小带庭院的宅子,不大不小,闹中取静……” &bs;&bs;&bs;&bs;赵思辰拍手:“好,成交!” &bs;&bs;&bs;&bs;少年止住了话。 &bs;&bs;&bs;&bs;赵思辰心情极好,她在旁的脸盆中净过手,拿过干净的粗麻布擦干手,说道:“既然做成了生意,那么照顾你平安抵达大庆城,就是我的责任了。来!” &bs;&bs;&bs;&bs;少年微笑:“有劳姑娘了。” &bs;&bs;&bs;&bs;赵思辰将少年从地上拉了起来,把将他推到自己的床上去,手法算不上温柔。 &bs;&bs;&bs;&bs;少年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推到在柔软的被褥上,被褥上残留的少女清幽香气扑鼻而来。 &bs;&bs;&bs;&bs;少年大惊,回过头来低吼:“你,你,你想做什么?!” &bs;&bs;&bs;&bs;赵思辰只手按住少年的肩膀,把扯开少年的外衣襟。 &bs;&bs;&bs;&bs;少年急了,抬高了些许声音:“你不要乱来!” &bs;&bs;&bs;&bs;赵思辰急忙按住少年的头,低声说道:“不要吵!我给你换药。” &bs;&bs;&bs;&bs;少年被赵思辰把把脸闷入被中,本想挣扎。 &bs;&bs;&bs;&bs;听见赵思辰的声音,停下了动作。 &bs;&bs;&bs;&bs;赵思辰心意地扒开少年的衣服,说道:“你的伤口不小,得赶紧处理,否则腐烂入骨可就麻烦了。” &bs;&bs;&bs;&bs;少年不吭声,默默地趴着,红了耳尖。 &bs;&bs;&bs;&bs;赵思辰动手把少年肩膀上的细棉布层层剥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斜在少年肩膀。 &bs;&bs;&bs;&bs;伤口已被胡乱洒过金疮药。 &bs;&bs;&bs;&bs;随着赵思辰的动作,又有些许裂开,渗出了血。 &bs;&bs;&bs;&bs;赵思辰拎过桌上茶壶和瓷碗,倒出已经凉了的白开水,用干净的细麻布沾着凉白开水,细细帮少年擦去伤口上的血迹和湿透了的药渣,然后再撒上新的金疮药。 &bs;&bs;&bs;&bs;少年把头埋入枕头,紧紧绷着身体,声不吭。 &bs;&bs;&bs;&bs;除了偶尔因为疼痛而引发身体阵阵颤抖。 &bs;&bs;&bs;&bs;上好了药,赵思辰让少年撑起身子,她拿过细麻布,绕过少年肩膀,帮少年包裹伤口。 &bs;&bs;&bs;&bs;两人身体靠近,赵思辰的发丝轻轻蹭过魏乾琅的脸。 &bs;&bs;&bs;&bs;赵思辰的身上,散发出魏乾琅从来未闻过的香味。 &bs;&bs;&bs;&bs;赵思辰说道:“细麻布的质感比较粗糙,没有你用的棉布那么细致柔软,触碰到伤口可能会不舒服。咱们这里条件有限,你忍耐下。” &bs;&bs;&bs;&bs;说话之间,气息微微喷在少年的脖子。 &bs;&bs;&bs;&bs;少年脖子上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迅速浮起了圈疙瘩。 &bs;&bs;&bs;&bs;赵思辰专心为少年包裹伤口,尚未察觉。 &bs;&bs;&bs;&bs;少年默默地扭开了头,盯着墙壁不放。 &bs;&bs;&bs;&bs;赵思辰问道:“还未请问你的名字?” &bs;&bs;&bs;&bs;少年边把衣服拉好,低着头,掩饰耳尖浮起的红晕,轻声说道:“魏乾琅。” &bs;&bs;&bs;&bs;赵思辰点点头,说道:“行,魏乾琅,睡觉吧。休息好了,明天再做打算。” &bs;&bs;&bs;&bs;魏乾琅微微征了征。 &bs;&bs;&bs;&bs;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了。 &bs;&bs;&bs;&bs;赵思辰也不矫情,从旁箱子里抽出条薄被,说道:“你是病人,又是主顾,我收钱干活,有责任把你照顾好。你今晚睡床,我睡在旁。” &bs;&bs;&bs;&bs;魏乾琅看到赵思辰抱着薄被,躺到床边的脚榻上。 &bs;&bs;&bs;&bs;看见少年望了过来,赵思辰裂开嘴巴,嘻嘻笑,说道:“晚安。” &bs;&bs;&bs;&bs;鼓起双颊,用力吹! &bs;&bs;&bs;&bs;蚕豆大小,颤颤巍巍的油灯。 &bs;&bs;&bs;&bs;“噗”声,灭了。 &bs;&bs;&bs;&bs;魏乾琅原本以为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遇到小县城中隐藏的高手,会因为警惕而夜无眠。 &bs;&bs;&bs;&bs;没想到,他闭眼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最后一个肉包子 &bs;&bs;&bs;&bs;">&bs;&bs;&bs;&bs;魏乾琅睁开眼睛,迷糊不到秒钟,立刻警醒,眼神往脚踏上扫。 &bs;&bs;&bs;&bs;空的! &bs;&bs;&bs;&bs;魏乾琅心头猛然跳,哗的下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bs;&bs;&bs;&bs;时不察,肩膀的伤口被拉扯到,剧痛传来。 &bs;&bs;&bs;&bs;他强忍着,闷哼了声。 &bs;&bs;&bs;&bs;赵思辰推开房门,端着盆水走进房间。 &bs;&bs;&bs;&bs;看见魏乾琅坐在床头,龇牙咧嘴,眉头紧皱,也不同情他,反而笑眯眯地说道:“你受了伤,可得悠着点啊!虽然说我负责安全护送你,可是如果你自己作死,那我可不负责的哦!” &bs;&bs;&bs;&bs;魏乾琅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bs;&bs;&bs;&bs;赵思辰把脸盆放在床边的架子上,递给魏乾琅条洗麻布:“给你端洗脸水伺候你啊。来吧,漱漱口,擦个脸,吃早餐去。” &bs;&bs;&bs;&bs;魏乾琅默默地接过洗麻布,胡乱擦了个脸,把麻布往盆边搭,说道:“走吧。” &bs;&bs;&bs;&bs;赵思辰嘻嘻笑着看着,调侃他:“这么着急,饿了?” &bs;&bs;&bs;&bs;魏乾琅脸上热,强撑着不表露出来。 &bs;&bs;&bs;&bs;赵思辰带着魏乾琅走出房间,通过廊下,经过两个房门,来到大厅。 &bs;&bs;&bs;&bs;厅中摆着张简陋的圆桌,圆桌上面摆着白粥、小菜和肉包。 &bs;&bs;&bs;&bs;数人围绕着圆桌吃饭,有老,有小。 &bs;&bs;&bs;&bs;魏乾琅眼瞧见昨天晚上的那位大叔。 &bs;&bs;&bs;&bs;大叔察觉有人过来,抬起半张眼皮,瞥了魏乾琅眼,又默默地埋头啃起了手中的肉包子。 &bs;&bs;&bs;&bs;众人好像没有看见魏乾琅样,吃包子的吃包子,喝粥的喝粥。 &bs;&bs;&bs;&bs;桌子上面空着张椅子,明显是赵思辰的座位。 &bs;&bs;&bs;&bs;赵思辰走到空着的椅子旁,推了推坐在旁,刚吃完了包子的小男孩,说道:“雨枫,你吃饱了就回房温书去,我今天有客人。” &bs;&bs;&bs;&bs;小男孩行为甚是稳重,他不慌不忙地跳下椅子,颇为有礼貌地说道:“我吃饱了,长姐你请坐。” &bs;&bs;&bs;&bs;回头看见魏乾琅,“咦”了声,露出了些许诧异。 &bs;&bs;&bs;&bs;但他很是懂事,立刻收起了讶异神情,像是个懂礼貌的小书生样,向魏乾琅作了揖,说道:“想必大哥哥是长姐的朋友,雨枫有礼了。” &bs;&bs;&bs;&bs;魏乾琅略略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bs;&bs;&bs;&bs;赵雨枫回房,其他人依旧淡定地吃着早餐。 &bs;&bs;&bs;&bs;魏乾琅看向众人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bs;&bs;&bs;&bs;这个房子有古怪! &bs;&bs;&bs;&bs;这些人也有古怪! &bs;&bs;&bs;&bs;家中出现了陌生男子,还是从个姑娘的闺房里面走出来,居然没有人多问声。 &bs;&bs;&bs;&bs;唯正常的,是刚才那位有礼的小童子。 &bs;&bs;&bs;&bs;难道,小童子是被拐卖来的?! &bs;&bs;&bs;&bs;魏乾琅压抑住心中诧异,坐在赵思辰身旁。 &bs;&bs;&bs;&bs;赵思辰只手抓起了个肉包子,先几口啃完,又喝了两口粥,才停下来,说道:“我昨晚答应了这个,呃,这个小贼,要送他去大庆城。” &bs;&bs;&bs;&bs;赵思辰说完,众人皆不言语。 &bs;&bs;&bs;&bs;赵思辰又拿起了个肉包子,埋头和肉包子苦干。 &bs;&bs;&bs;&bs;位婢女打扮,二十出头的女人,默默递过了副碗筷,放在魏乾琅面前。 &bs;&bs;&bs;&bs;魏乾琅已经有几天没有正正经经吃过饭,此时闻着饭香,已经是按捺不住。 &bs;&bs;&bs;&bs;他也顾不得有毒没毒之类的防备,先是喝了口粥。 &bs;&bs;&bs;&bs;入口即化,米香扑鼻。 &bs;&bs;&bs;&bs;他咬了口肉包子,眼睛猛然亮起。 &bs;&bs;&bs;&bs;又香,又软,咸淡皆宜。 &bs;&bs;&bs;&bs;京中御厨都做不出这等好吃的味道! &bs;&bs;&bs;&bs;难怪所有人吃饭都要狼吞虎咽。 &bs;&bs;&bs;&bs;实在是太好吃了。 &bs;&bs;&bs;&bs;魏乾琅三口两口啃了个肉包子。 &bs;&bs;&bs;&bs;又拿了个。 &bs;&bs;&bs;&bs;再拿个。 &bs;&bs;&bs;&bs;——最后个肉包子。 &bs;&bs;&bs;&bs;赵思辰正好也伸手去拿肉包子,被魏乾琅抢先步。 &bs;&bs;&bs;&bs;看着空了的粗陶盘,她有些悻悻然,缩回了手。 &bs;&bs;&bs;&bs;从来!没有人!敢跟她抢云碧姐姐做的肉包子! &bs;&bs;&bs;&bs;没有人! &bs;&bs;&bs;&bs;——算了,看在两万两的份上,不揍他。 &bs;&bs;&bs;&bs;打铁大叔赵逐飞,突兀地开口:“收钱了?” &bs;&bs;&bs;&bs;赵思辰抬起头,嘻嘻笑道:“两万两,就他个人。” &bs;&bs;&bs;&bs;赵逐飞点了点头,说道:“这价钱,可以。” &bs;&bs;&bs;&bs;赵思辰说道:“还有大庆城个离主街不远的三进宅子。以后我们就在大庆城住下来,让雨枫在大庆城读书。” &bs;&bs;&bs;&bs;婢女云碧的眼睛亮了亮:“听说大庆城的书塾不错!” &bs;&bs;&bs;&bs;坐在少女对面的老人郭安阳,慢悠悠地开了口:“大庆城,天底下对户籍管理得最严格的地方,就算你去了,留得下来吗??” &bs;&bs;&bs;&bs;要继续留在吴国,还是去往魏国,是赵思辰行人早就讨论过的问题。 &bs;&bs;&bs;&bs;开始,众人留在吴国,是为了关注各方动向。 &bs;&bs;&bs;&bs;吴国稳定之后,为了安全着想,他们直想要进入魏国。 &bs;&bs;&bs;&bs;只不过,魏国户籍管理极为严格。 &bs;&bs;&bs;&bs;虽然普山县能够通过水路,绕过边境守卫,通过偷渡进入魏国境内。 &bs;&bs;&bs;&bs;但无魏国户籍,难以在魏国长久居住。 &bs;&bs;&bs;&bs;他们也曾动过念头,去黑市买上基本户籍。 &bs;&bs;&bs;&bs;旦被查出来,反而有可能提前暴露,不利于他们藏匿行踪—— &bs;&bs;&bs;&bs;赵思辰偏过头,冲着坐在她身旁的魏乾琅挑了挑眉。 &bs;&bs;&bs;&bs;小子,轮到你出场了。 &bs;&bs;&bs;&bs;魏乾琅囫囵喝完碗中粥水。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碗,擦擦嘴角,恢复了儒雅贵公子模样。 &bs;&bs;&bs;&bs;魏乾琅神色淡淡,点了点头,慢悠悠说道:“实不相瞒,制造户籍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只不过小事桩……” &bs;&bs;&bs;&bs;曾经的赵国小将军赵逐飞对曾经的赵国太师郭安阳说道:“现在的少年郎,年纪轻轻,讲起话来比你还拖沓。” &bs;&bs;&bs;&bs;赵思辰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讲人话!” &bs;&bs;&bs;&bs;魏乾琅被抢话。 &bs;&bs;&bs;&bs;平生第次。 &bs;&bs;&bs;&bs;但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着气继续说道:“我有旧……旧友,是临水县县令。临水县距离此地不远,三两天路程即可抵达。县令帮我们制作套从出生到现在的完整户籍,那是极为简单的事情。” &bs;&bs;&bs;&bs;赵思辰拍拍手,把这件事情给定了:“行,我们绕过边境,去临水县。云碧姐姐,有劳你收拾家中细软……” &bs;&bs;&bs;&bs;云碧不假思索,答道:“这个简单,咱家没多少需要收拾的东西,今天即可收拾完毕。” &bs;&bs;&bs;&bs;赵思辰定了下来:“那我们明天出发!” &bs;&bs;&bs;&bs;郭安阳冷哼声,问道:“去魏国京城?!车呢,马呢,钱呢?” &bs;&bs;&bs;&bs;赵思辰胸有成竹:“我来搞定!”< 来到大酒楼 &bs;&bs;&bs;&bs;">&bs;&bs;&bs;&bs;众人散去,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 &bs;&bs;&bs;&bs;赵思辰也是起身,准备离开。 &bs;&bs;&bs;&bs;赵思辰的脚刚踏出大厅,郭安阳在身后喊住了她:“书塾林先生上个月急病去世,家中只剩下孤儿寡母。 &bs;&bs;&bs;&bs;因为家底太薄,林家小子前两天来找我辞行,说家中无法再供他读书,他要回家种田……” &bs;&bs;&bs;&bs;赵思辰点头道:“那可惜了。林先生人很好。除了上次你去吊唁包的白包,我私下又给了林家婶子五两银子……” &bs;&bs;&bs;&bs;郭安阳皱了皱眉:“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bs;&bs;&bs;&bs;赵思辰被郭安阳管得多了,早就不耐。听见郭安阳问话,叛逆的少女直接怼他:“不要你管!” &bs;&bs;&bs;&bs;郭安阳不计较赵思辰的无礼,昂着头,理直气壮地说道:“再给林家五十两。” &bs;&bs;&bs;&bs;普山县般三五口的小家庭,年的花费不过二十两。 &bs;&bs;&bs;&bs;五十两,足够个书生吃喝数年。 &bs;&bs;&bs;&bs;赵思辰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bs;&bs;&bs;&bs;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bs;&bs;&bs;&bs;但她也知道,郭安阳整天怼天怼地怼大家,特别是喜欢怼她。 &bs;&bs;&bs;&bs;若不是确实需要,郭安阳这个清高得比蓝天白云还高的小老头,不会跟她开这个口。 &bs;&bs;&bs;&bs;郭安阳轻咳声,解释道:“林家小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咳,你再支持他三年。五十两银子,足够支撑他三年生活和读书。三年之后,他或者科考,或者营商,或者务农,我都不管了。” &bs;&bs;&bs;&bs;老人叹息了声,说道:“我也管不了了。” &bs;&bs;&bs;&bs;敢情,郭安阳是把林家小子当成自己的入门弟子了。 &bs;&bs;&bs;&bs;赵思辰心里嘀咕着,回房拿银子。 &bs;&bs;&bs;&bs;郭安阳站在走廊屋檐下,看着院中枯树,颇有些惆怅。 &bs;&bs;&bs;&bs;他刚才还有句话没说出来。 &bs;&bs;&bs;&bs;他也管不了赵思辰。 &bs;&bs;&bs;&bs;想当年,林老虽然只是介书塾教书先生,但也看出他满腹才华,让他进入书塾教书。 &bs;&bs;&bs;&bs;他当上书塾先生之后,厚着老脸去向林老求情,好不容易让书塾破例,同意收女子旁听。 &bs;&bs;&bs;&bs;他心里想着,赵思辰虽然曾经贵为赵国公主,但赵国国灭,他们要抛弃前尘往事,隐匿市井。 &bs;&bs;&bs;&bs;那么赵思辰,就得抛弃公主身份,像个平常女子样生活。 &bs;&bs;&bs;&bs;她在书塾里面,或者识字,或是学习算术,以后嫁给个小掌柜,也能帮着夫家打理店面,不至于被夫家看轻。 &bs;&bs;&bs;&bs;谁知道,赵思辰不学无术,整天在外面无所事事地溜达。 &bs;&bs;&bs;&bs;说得多了,赵思辰就郭安阳说过的话来逗他:“你不是说让我去联姻吗,我哪有可能嫁给个小掌柜。” &bs;&bs;&bs;&bs;郭安阳被气得够呛。 &bs;&bs;&bs;&bs;如今,他们要抛下普山县切,远赴魏国首都大庆城开启新的生活,只怕赵思辰以后更是不肯学习二了。 &bs;&bs;&bs;&bs;而赵思辰,她想着她读书读到硕士,写论文写到头秃,高等数学学得想哭。 &bs;&bs;&bs;&bs;古代书塾里面学的东西,还比不上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 &bs;&bs;&bs;&bs;她怎么可能再把自己困在书堂里面。 &bs;&bs;&bs;&bs;她要好好把握重生机会,努力挣钱,享受生活! &bs;&bs;&bs;&bs;可惜,郭安阳顽固得像块石头样,压根听不进她的解释。 &bs;&bs;&bs;&bs;赵思辰拿来了银子,装在个简陋的荷包里面,递给郭安阳。 &bs;&bs;&bs;&bs;郭安阳接过荷包,脸上黯然,颇有些丧气。 &bs;&bs;&bs;&bs;他把手中拐杖往地上敲了敲,说道:“我去处理下书塾事宜,今晚再回来收拾行李。” &bs;&bs;&bs;&bs;赵思辰点点头,扭头对魏乾琅说道:“你在我房中休息,我出去处理些事情。” &bs;&bs;&bs;&bs;魏乾琅微微皱了皱眉头。 &bs;&bs;&bs;&bs;若有追兵追来…… &bs;&bs;&bs;&bs;魏乾琅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是他性格骄傲,此等灭自己志气的话,是断断说不出口的。 &bs;&bs;&bs;&bs;赵思辰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道:“不必担心,有赵大叔在呢。只要赵大叔守着门,整个普山县就没有人能越过他进入咱们家里。” &bs;&bs;&bs;&bs;魏乾琅心中安定了几分,脸上尽量不显,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bs;&bs;&bs;&bs;赵思辰看出魏乾琅的傲娇。心中吐槽了句:中二少年爱面子。 &bs;&bs;&bs;&bs;嘴上却还是说出了关心的话语:“你身上有伤,趁今天再休息休息,明天我们就要赶路了。” &bs;&bs;&bs;&bs;魏乾琅说道:“我撑得住。” &bs;&bs;&bs;&bs;“行行行,知道你厉害。” &bs;&bs;&bs;&bs;赵思辰出门,径直去了普山县最大的大酒楼。 &bs;&bs;&bs;&bs;普山县不大,出门不过走了刻钟,就到了座二层小楼门前。 &bs;&bs;&bs;&bs;小楼不高,但也算得上普山县这个小县城的地标性建筑。 &bs;&bs;&bs;&bs;小楼的楼门口挂着块牌匾,大咧咧地写着“大酒楼”三个大字。 &bs;&bs;&bs;&bs;够直接! &bs;&bs;&bs;&bs;赵思辰踏入门槛。 &bs;&bs;&bs;&bs;她身量尚小,年纪也不大,小二看到她,只当是哪家的小姑娘,没有上前招待,而是忙着迎接其他的客人进门。 &bs;&bs;&bs;&bs;倒是掌柜,看见了赵思辰,忙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迎向赵思辰,笑着朝她拱了拱手。 &bs;&bs;&bs;&bs;掌柜还未说话,赵思辰先说道:“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bs;&bs;&bs;&bs;掌柜笑着说道:“赵姑娘这边请,这边请。” &bs;&bs;&bs;&bs;殷勤地把赵思辰迎入了二楼雅间。 &bs;&bs;&bs;&bs;小二看着掌柜亲自把赵思辰迎入雅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bs;&bs;&bs;&bs;这赵家姑娘他也是认识的,是城东打铁铺子家的姑娘。 &bs;&bs;&bs;&bs;那家打铁铺子是外来户,虽然在普山县买了处院子,家中也有婢女,但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仅有个生意不好的打铁铺子。 &bs;&bs;&bs;&bs;家中老爷子无法颐养天年,还得在书塾当先生挣钱帮补家用。 &bs;&bs;&bs;&bs;这样的人家,断断不是他们“大酒楼”的客户。 &bs;&bs;&bs;&bs;这样的人家,也断断舍不得花钱在“大酒楼”里面点上桌酒菜。 &bs;&bs;&bs;&bs;今日里掌柜怎么对赵姑娘这么热情呢? &bs;&bs;&bs;&bs;小二疑惑了阵,门口有新的客人进来。他把毛巾往肩上甩,迎了上去—— &bs;&bs;&bs;&bs;想不通,就不想那么多了。 &bs;&bs;&bs;&bs;把客人伺候好,多收点打赏,才是重要的。 &bs;&bs;&bs;&bs;掌柜笑着把赵思辰迎入雅间,请赵思辰在桌边坐下,又亲自倒了茶,递给赵思辰,然后才在赵思辰对面坐下。 &bs;&bs;&bs;&bs;赵思辰接过茶盏,浅浅喝了口,把茶盏放下。 &bs;&bs;&bs;&bs;掌柜笑着开了个话头:“赵姑娘今日亲自来到咱们酒楼,真是稀客啊。” &bs;&bs;&bs;&bs;赵思辰也笑着说道:“许久没见掌柜了,有些想念,正好今日不忙,特意来看看您。” &bs;&bs;&bs;&bs;掌柜笑着,说道:“不敢不敢,之前是赵姑娘说不得说是与你相熟,所以我直不敢登门拜访。看来倒是我的错了。” &bs;&bs;&bs;&bs;赵思辰说道:“掌柜的,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承蒙您不嫌弃,要了我的食谱,还肯每年给我分红,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祖传的菜谱 &bs;&bs;&bs;&bs;">&bs;&bs;&bs;&bs;掌柜的连忙说道:“赵姑娘,您这么说可折煞我了。 &bs;&bs;&bs;&bs;五年前我家小店经营不善,没有人上门,我几乎要卷铺盖回老家了—— &bs;&bs;&bs;&bs;是您,给了我几道菜的菜谱,才让我能够继续在普山县做着这小生意。 &bs;&bs;&bs;&bs;这些年,我心中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对赵姑娘您是很感激的……” &bs;&bs;&bs;&bs;赵思辰笑着说道:“我也很是感激掌柜。掌柜诺千金,说了每年分红,从未食言……” &bs;&bs;&bs;&bs;掌柜忙回道:“赵姑娘谬赞,应该的,应该的……” &bs;&bs;&bs;&bs;赵思辰说道:“只不过,我不事生产,但靠着掌柜您整日里忙进忙出的,把大酒楼经营得这么好,而我坐享其成,实在心中有愧……” &bs;&bs;&bs;&bs;掌柜连连鞠躬:“赵姑娘,可万万担不起您这样说……” &bs;&bs;&bs;&bs;赵思辰笑着说道:“今天过来,是想跟您商量下,今年的分红,就不用给了……” &bs;&bs;&bs;&bs;掌柜被赵思辰这么说,心头猛然跳,唬得差点蹦起来。 &bs;&bs;&bs;&bs;他猛地站起来:“赵姑娘,您是觉得每年50两银子的分红太少? &bs;&bs;&bs;&bs;——是,是不多。 &bs;&bs;&bs;&bs;不瞒您说,这两年吴国战事减少,酒楼的生意确实比以前红火。 &bs;&bs;&bs;&bs;如果您觉得少,我可以加钱……” &bs;&bs;&bs;&bs;赵思辰摆摆手,安抚掌柜说道:“不着急,您坐下说。” &bs;&bs;&bs;&bs;掌柜的脑门已经被激出了汗。 &bs;&bs;&bs;&bs;赵思辰在五年前找到了他。 &bs;&bs;&bs;&bs;当时赵国已经亡国,改国换号,换成了吴国,政局不稳,多地有战事。 &bs;&bs;&bs;&bs;普山县虽然身处边陲之地,但也难免被波及。 &bs;&bs;&bs;&bs;他的饭馆经营不善,再加上遭遇战事,败掉了全身家财。 &bs;&bs;&bs;&bs;掌柜思量着走投无路,只能携家带口,卖掉饭馆,回乡下种田去。 &bs;&bs;&bs;&bs;哪知道,刚搬到普山县的家外来户的姑娘找到了他,说能给他菜谱。 &bs;&bs;&bs;&bs;当时他只当个七岁的娃娃是在说笑,差点把人赶出去。 &bs;&bs;&bs;&bs;谁知道,这个娃娃,从随身的食盒里面,拿出了盘热腾腾的菜式。 &bs;&bs;&bs;&bs;他吃之下,惊为天人。 &bs;&bs;&bs;&bs;如果在京都的那些大酒楼,这道菜的菜谱,绝对值上千金。 &bs;&bs;&bs;&bs;只可惜他只是家快要倒闭的饭馆的掌柜,囊中羞涩,无法掏钱买下这道食谱。 &bs;&bs;&bs;&bs;这个七岁的娃娃倒是挺老成,脆生生地说道:“不用你的钱,你只需要每年的利润给我分红成就行了。” &bs;&bs;&bs;&bs;掌柜的咬着牙,硬撑了下来。 &bs;&bs;&bs;&bs;果不其然,菜式在普山县炮即红。 &bs;&bs;&bs;&bs;不仅路经普山县的人会过来尝上尝—— &bs;&bs;&bs;&bs;就算是周边县城的人,也有特意远途而来普山县尝试他手艺的。 &bs;&bs;&bs;&bs;他凭着这道菜式翻了身。 &bs;&bs;&bs;&bs;掌柜也不想回家种田的事情了,继续在普山县做起了生意。 &bs;&bs;&bs;&bs;生意越做越红火,他雇请了工人,穿起了绸缎裳,盖起了二层小楼。 &bs;&bs;&bs;&bs;这赵家姑娘也真是奇怪,即使分了钱,也依旧是是简朴朴素地生活。 &bs;&bs;&bs;&bs;更是要求他见了她,就当是不认识。 &bs;&bs;&bs;&bs;据说小姑娘给出来的是祖传的菜谱,原本祖训规定不得外传。 &bs;&bs;&bs;&bs;再加上家中的那位老夫子甚是古板,如果知道她偷了祖上的菜谱卖给他,只怕会把她活活打死。 &bs;&bs;&bs;&bs;掌柜的开始担心赵家大人找上门来闹事,谁知道,安安稳稳过了那么多年。 &bs;&bs;&bs;&bs;每年年底,赵思辰收了分红之后,都会给他道新菜的菜谱。 &bs;&bs;&bs;&bs;每道新的菜,都会在普山县掀起波热潮。 &bs;&bs;&bs;&bs;如果赵思辰不肯再收他的钱,那也意味着新菜的菜谱,断了希望…… &bs;&bs;&bs;&bs;赵思辰仿佛看出了掌柜的担忧,笑着说道:“实不相瞒,今日来找掌柜的,是想跟掌柜的坦白,我家的菜谱,已经被我卖得七七八八了。” &bs;&bs;&bs;&bs;掌柜的提着的心,猛然又掉落谷底:“没,没了?!” &bs;&bs;&bs;&bs;赵思辰笑着点点头,说道:“掌柜,我五年来给了你五道菜谱,般人家,能做两道拿手的菜,已经是顶顶了不得的事了,我家祖上是难得的天才,所以才自创了五道菜。” &bs;&bs;&bs;&bs;掌柜的面上难掩失望,慢慢坐了下来。 &bs;&bs;&bs;&bs;他自然知道赵思辰说的是真话。 &bs;&bs;&bs;&bs;能自创菜式的,都是大家。 &bs;&bs;&bs;&bs;还创造了五道菜式,那是难得的厨师天才。 &bs;&bs;&bs;&bs;如果他是在大京城开酒楼,道菜就够他名扬天下了。 &bs;&bs;&bs;&bs;赵思辰说道:“本来还想拖上拖,等到今年年底才告诉您的,只不过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我也不忍瞒着你。” &bs;&bs;&bs;&bs;掌柜的经营酒楼已久,本就是情商极高的人,听见赵思辰这么说,急忙收拾好心情,说道:“赵姑娘,您言重了。我应承每年给赵姑娘分红成,就算是赵姑娘以后没有新的菜谱,我也不会食言……” &bs;&bs;&bs;&bs;赵思辰笑道:“我就知道掌柜是个靠得住的。” &bs;&bs;&bs;&bs;掌柜勉力笑了笑,说道:“不敢不敢,我虽然是介商贾,却也懂得诺千金的道理。” &bs;&bs;&bs;&bs;赵思辰看着掌柜坐立难安,沮丧的神情遮掩不住。 &bs;&bs;&bs;&bs;她脸上带着淡笑,慢悠悠地喝完了手中的茶。 &bs;&bs;&bs;&bs;嗯,好茶,看来掌柜的这两年是存了些家底。 &bs;&bs;&bs;&bs;待掌柜的重新坐了下来,赵思辰才笑着又开口道:“我这里还有最后道菜谱……” &bs;&bs;&bs;&bs;掌柜眼睛猛然亮:“还有?!” &bs;&bs;&bs;&bs;赵思辰说道:“是的,感激掌柜多年来照顾,所以我特地将祖上传下来的最后道菜谱,给掌柜带了过来。” &bs;&bs;&bs;&bs;赵思辰从腰间荷包之中,掏出了方小小的纸张,隐约有墨水痕迹透出纸背。 &bs;&bs;&bs;&bs;掌柜呼吸急促了起来,眼神紧紧黏在了赵思辰手中的纸张上,跟随着赵思辰手的动作而转动。 &bs;&bs;&bs;&bs;掌柜兴奋得脸颊涨红,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这,这……太感激赵姑娘了……” &bs;&bs;&bs;&bs;赵思辰笑着说道:“应该的。” &bs;&bs;&bs;&bs;掌柜:“这,这,无功不受禄,不敢白白要了赵姑娘的菜谱……” &bs;&bs;&bs;&bs;赵思辰说道:“说了以后不要你的分红,就是不要了。” &bs;&bs;&bs;&bs;掌柜呼吸还未能平稳下来,急匆匆地喊道:“那我次性买断!” &bs;&bs;&bs;&bs;赵思辰很干脆地接道:“好啊!” &bs;&bs;&bs;&bs;掌柜被赵思辰毫无推脱的答应,弄得懵了下。 &bs;&bs;&bs;&bs;赵思辰笑着说道:“不知道掌柜能付多少银子给我?” &bs;&bs;&bs;&bs;掌柜也缓了过来,堆上笑脸说道:“任凭赵姑娘开价。” &bs;&bs;&bs;&bs;赵思辰把手上的菜谱递给掌柜:“500两,我要现钱。” &bs;&bs;&bs;&bs;掌柜的咬咬牙,爽快地应下:“好!” &bs;&bs;&bs;&bs;赵思辰笑着说道:“有劳掌柜了。” &bs;&bs;&bs;&bs;掌柜:“姑娘稍等。” &bs;&bs;&bs;&bs;掌柜帮赵思辰续上了盅茶,然后匆匆而去。< 我要走了 &bs;&bs;&bs;&bs;">&bs;&bs;&bs;&bs;赵思辰也不着急,顺手打开了窗户,就着窗外的景色,悠悠地喝着茶。 &bs;&bs;&bs;&bs;大酒楼在普山县正中间,最繁华商街的中央。 &bs;&bs;&bs;&bs;透过二楼雅间的窗户,望向窗外,看见繁华商街上的人们来来去去。 &bs;&bs;&bs;&bs;时间已临近中午。 &bs;&bs;&bs;&bs;大酒楼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口人来车往,络绎不绝。 &bs;&bs;&bs;&bs;虽然只是个小小县城,也有了繁华景象。 &bs;&bs;&bs;&bs;普山县这么个边陲小县,都管理得井井有条,想必在吴国的其他地方,政事已经稳定。 &bs;&bs;&bs;&bs;赵国国破时候的惨烈景象。如烟消散了。 &bs;&bs;&bs;&bs;时间,带走切。 &bs;&bs;&bs;&bs;赵思辰边想着,边安静地喝完了茶盏中的茶水。 &bs;&bs;&bs;&bs;掌柜的匆匆而来,拎着个小木箱,看他姿势,小木箱颇有些重量。 &bs;&bs;&bs;&bs;掌柜的把小木箱放在桌面,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赵姑娘,这个箱子里里面是三百两银子。” &bs;&bs;&bs;&bs;另外,掌柜的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两张银票:“家中现银不多,另外200两我折成银票给姑娘可好?” &bs;&bs;&bs;&bs;赵思辰摆了摆手:“算了,300两现银就行,200两银票先寄放在掌柜你这里吧。” &bs;&bs;&bs;&bs;掌柜的正在喘着气,闻言气又粗了几分:“这,这,不知道姑娘不收银票,可如何是好!” &bs;&bs;&bs;&bs;赵思辰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裳,微笑道:“谢过掌柜了。” &bs;&bs;&bs;&bs;掌柜赶紧趋步向前:“赵姑娘,你要是急用,我下午,不,我现在立刻去银庄取钱给你送来。” &bs;&bs;&bs;&bs;赵思辰边往外走,边笑着应道:“不用了,我虽然是个小女子,也知道言九鼎,说了300两,就是300两——掌柜您先忙。” &bs;&bs;&bs;&bs;掌柜的紧紧跟着:“我差小厮……不,赵姑娘,你是否回家?我亲自送你回去……” &bs;&bs;&bs;&bs;赵思辰笑着婉拒:“不必,有心了。有人在楼下接我,掌柜留步。” &bs;&bs;&bs;&bs;掌柜只好停下,看着赵思辰走出雅间门口。 &bs;&bs;&bs;&bs;赵思辰只手拎起了小木箱。 &bs;&bs;&bs;&bs;300两银子的重量,压得掌柜的个粗壮汉子气喘吁吁—— &bs;&bs;&bs;&bs;在赵思辰手中,却似乎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bs;&bs;&bs;&bs;赵思辰走出大酒楼门口,门口已有辆驴车停在大酒楼门口。 &bs;&bs;&bs;&bs;赶驴的汉子看见赵思辰,急忙迎上前来,接过赵思辰手中的箱子。 &bs;&bs;&bs;&bs;汉子没想到小箱子那么重,被压得重重地往下沉,小箱子差点脱手而出,坠落在地。 &bs;&bs;&bs;&bs;幸亏赶驴的汉子身体强壮,急忙稳住了身体,双手用力,把小箱子提起,稳稳放在驴车上。 &bs;&bs;&bs;&bs;赵思辰坐上驴车,笑嘻嘻地看着汉子擦去刚刚被激出来的汗。 &bs;&bs;&bs;&bs;“大小姐,去车马行?” &bs;&bs;&bs;&bs;赵思辰点头笑道:“是,去吧。” &bs;&bs;&bs;&bs;周遭吵杂,人多眼杂, &bs;&bs;&bs;&bs;汉子不多说话,默默赶起了驴车。 &bs;&bs;&bs;&bs;……………… &bs;&bs;&bs;&bs;驴车行走速度不慢,只是摇晃得很。 &bs;&bs;&bs;&bs;赵思辰坐在驴车上,仿佛片树叶般,轻盈地随着驴车摇晃,上半身稳稳不动。 &bs;&bs;&bs;&bs;大概过了两刻钟,两个人到了车马行。 &bs;&bs;&bs;&bs;车马行在城郊。 &bs;&bs;&bs;&bs;车马行面前是大片空地,空地上有驴车,牛车,小轿等各式代步工具,也有几匹马正在吃着饲料。 &bs;&bs;&bs;&bs;不远处有凉茶棚,棚中有车夫、马夫在休息聊天。 &bs;&bs;&bs;&bs;另外有几个等活干的汉子,蹲在墙根下嚼着草根子。 &bs;&bs;&bs;&bs;赵思辰皱了皱眉。 &bs;&bs;&bs;&bs;尽管当上车马行的幕后老大已有三年,她还是受不了车马行这股驴粪、马粪、各种饲料干草料混杂的味道。 &bs;&bs;&bs;&bs;赵思辰暗暗地想,以她爱干净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车马行的生意。 &bs;&bs;&bs;&bs;以后不干这行了。 &bs;&bs;&bs;&bs;正想着,驴车停在了车马行的正门口。 &bs;&bs;&bs;&bs;赵思辰慢悠悠地下了车,跨过车马行的门槛。 &bs;&bs;&bs;&bs;车马行里面仍旧是人声鼎沸,往来汉子甚多,有下工回来的,也有刚领了工刚要出门的。 &bs;&bs;&bs;&bs;有聊家长里短八卦的,有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 &bs;&bs;&bs;&bs;虽然偶有几个车夫看见赵思辰,向她投来眼光—— &bs;&bs;&bs;&bs;但大多以为是哪个汉子的家里人过来说事。 &bs;&bs;&bs;&bs;没有人想到,眼前这个十二三岁,身量尚小,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小姑娘,居然是普山县最大车马行的幕后老板。 &bs;&bs;&bs;&bs;走到车马行后院,人迹渐稀。 &bs;&bs;&bs;&bs;赵思辰直直走入最后面的间里屋,掏出腰间帕子,擦了擦屋中木凳,看到自己的帕子染上层黑,她皱着眉头,心中嫌弃着坐下了。 &bs;&bs;&bs;&bs;——这帮汉子,整日里在外面瞎忙,也不拾掇拾掇下屋子。 &bs;&bs;&bs;&bs;后面让他们再招个厨娘,来改善下伙食,二来也有个妇人帮忙收拾…… &bs;&bs;&bs;&bs;不多时,五个汉子齐齐扎进了里屋。 &bs;&bs;&bs;&bs;小小的屋子,登时有些拥挤。 &bs;&bs;&bs;&bs;“大小姐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们……” &bs;&bs;&bs;&bs;“大小姐许久没来了……” &bs;&bs;&bs;&bs;“大小姐,昨儿接了单大生意,送县令夫人去烧香……” &bs;&bs;&bs;&bs;“前头添的母马,生了匹小马驹,大小姐我给你抱来看看……” &bs;&bs;&bs;&bs;“大小姐……” &bs;&bs;&bs;&bs;“大小姐……” &bs;&bs;&bs;&bs;五个汉子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更显得小小的里屋拥拥挤挤。 &bs;&bs;&bs;&bs;赵思辰笑着让大家都坐下:“坐着说话,别光站着。” &bs;&bs;&bs;&bs;五个汉子你推我把,我挤你下,各自找地儿坐下了。 &bs;&bs;&bs;&bs;赵思辰轻笑着摇了摇头。 &bs;&bs;&bs;&bs;这帮粗鲁汉子,连茶也不懂得给她奉杯。 &bs;&bs;&bs;&bs;真要离开了,她最舍不得的是他们啊。 &bs;&bs;&bs;&bs;真担心,担心他们被别人骗了去,担心没有人想得周全照顾他们。 &bs;&bs;&bs;&bs;三年前,赵思辰琢磨着要在普山县做生意。 &bs;&bs;&bs;&bs;她发现车马行管理混乱,多有争吵打架。 &bs;&bs;&bs;&bs;有个黑老大掌控着普山县最大的车马行,作恶多端,气焰嚣张,对手下车夫极尽压榨之时。 &bs;&bs;&bs;&bs;更让人难忍的是,这位黑老大,素来有怪癖,喜欢年幼的小女孩。 &bs;&bs;&bs;&bs;赵家是普山县的外来户,本就是避难而来,无意出头。 &bs;&bs;&bs;&bs;谁知道,有天,赵思辰回家回得晚,那黑老大居然对她下手,把她给绑了去。 &bs;&bs;&bs;&bs;赵思辰虽然当年身体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但已经和赵逐飞习武三年。 &bs;&bs;&bs;&bs;每日勤加锻炼,不敢松懈。 &bs;&bs;&bs;&bs;赵国武艺第的小赵将军的关门弟子,赵思辰虽然年纪小,但是武功高啊! &bs;&bs;&bs;&bs;她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黑老大。 &bs;&bs;&bs;&bs;后来想着不做,二不休,她通过清理车马行里面的几个老人,再提拔几个新人,最终拉拢了五个汉子,帮她出面管理车马行。 &bs;&bs;&bs;&bs;她则当车马行背后的大佬。 &bs;&bs;&bs;&bs;经过几年的发展,赵思辰跃成为普山县最大的车马行…… &bs;&bs;&bs;&bs;赵思辰轻咳声,拉回了思绪,看过眼前的五个汉子:喜哥儿,小邓子,李有贵,管常,赖三…… &bs;&bs;&bs;&bs;角落里个蹲在椅子上的汉子不满地嘟囔:“老子叫赖尚才!这么好的名字不叫,整天叫我赖三,我也没三个兄弟啊!” &bs;&bs;&bs;&bs;另外边个身材矮小的汉子名唤喜哥儿,不客气地怼赖三:“你就是个孤儿,你连你有没有兄弟都不知道!你怎么不想想你家可能有七、八、九、十个兄弟呢……” &bs;&bs;&bs;&bs;个中等身材,略有些文墨气息的汉子喝道:“别吵,听大小姐说话!” &bs;&bs;&bs;&bs;——李有贵仗着自己略通文墨,时不时要管束下兄弟。 &bs;&bs;&bs;&bs;赖三:“李有贵你偏袒喜哥儿!” &bs;&bs;&bs;&bs;…… &bs;&bs;&bs;&bs;管常大约十七八岁,长得颇为俊秀,在旁笑嘻嘻地看着几个兄弟拌嘴。 &bs;&bs;&bs;&bs;小邓子年纪最小,只有十五六岁,焉头焉脑,跟在几人后头偷偷地笑。 &bs;&bs;&bs;&bs;赵思辰本来还想铺垫几分,被他们闹得没了心思。 &bs;&bs;&bs;&bs;她决定打直拳:“我要走了。”< 众人收拾安排 赵思辰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炸下,闹哄哄的里屋里面,顿时安静。 众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赵思辰,发现她不似说笑,又相互看了看。 过了好一会,比较稳重的李有贵磕磕巴巴地开口:“大,大小姐,你要去哪?” 李有贵开了个头,赖三跟着抢问道:“你要回老家啦?” 喜哥儿接着问:“回老家做什么?探亲?” 管常脸上笑容微敛:“多久回来?” 小邓子张了张口:“啊?!” 赵思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我要去大庆城。” 李有贵倒吸了一口气:“魏国京城?!” 赖三有些茫然:“远吗?” 喜哥儿:“要走几天?” 管常:“大小姐什么时候出发?” 小邓子有些茫然,看看赵思辰,又看看几位哥哥。 赵思辰说道:“需要你们帮忙,护送我一程。” 管常长相俊朗,声音也好听,和其他几位粗鲁汉子不同。 他听见赵思辰这么说,温声应道:“大小姐不要说‘帮’字,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就行。” 赵思辰:“那我就直接安排了。” 她本来就是利落的人,也不客气,当下直接说出了她的安排:“我们这边有6个人,打算先乘船偷渡进入魏国境内后,再骑马赶路。明天就出发,尽快赶往魏国境内。” 李有贵说出了担忧:“我们可以通过乘船偷渡的方式进入魏国境内,可是,进了魏国之后……” 李有贵心中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魏国户籍管理严格,就算是大小姐,只怕到了魏国之后,没那么容易立稳脚跟。 赵思辰笑着说道:“无妨,到了魏国之后,我会再想法子搞定户籍的事情……” 赵思辰还未说完,赖三抢着说道:“大小姐,我给你当马夫,我帮你驾马车。” 这些人中,他的驾车技术最好。 赵思辰微微一笑:“别着急,自然有用你的地方。 这次我们需要两艘船和四匹马。李有贵和喜哥儿水性好,有劳二位帮我当几日船夫。 赖三,你现在就出发,先去往魏国,买下数匹好马,等我们到魏国后使用。” 赖三点点头,跃跃欲试,几乎就要立刻就要跑出门办事去了。 赵思辰喊住他:“这里有三百两现银,赖三,你带一百两银子去往魏国,不要吝啬,多买几匹好马。” 赵思辰看向其他人:“还有二百两银子,留下一百两在车马行,管常,你留守家中,这段时间有劳你打理车马行了。” 管常笑着应下。 赵思辰又说道:“另外一百两银子……李有贵,你算术好,就放你这,充当这几日花费吧。” 李有贵忙说道:“大小姐,你留着花费吧” 赵思辰笑笑,说道:“我还有些许积蓄,不用担心。” 小邓子弱弱地问道:“大小姐,那我呢?” 赵思辰笑着看着小邓子。 这小伙子明明年岁比她大,却好似她的小弟一般。 善良、害羞的少年,总是躲在众人身后,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她。 赵思辰笑着说道:“你留在车马行,帮管常打理车马行事务。我们这次一去,三个哥哥得好多天才能回来,你要勤快些。” 小邓子接到了任务,开心地笑了起来,用力地点头。 赵思辰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才起身离开。 依旧是赖三送她出去。 赵思辰坐在驴车上,看着车马行外的墙根下。 几个车夫、马夫在闲聊。 也有的掏上一个铜板,在一旁的凉茶铺里面买了碗凉茶,回到墙根慢慢喝着。 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啊。 赵思辰有些感慨。 一生短暂,而这个时代交通不便。 ——加上她身份特殊,不敢随意回到吴国。 此去一别,今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回到普山县,再见到这帮兄弟。 再见到此般情景。 …… …… 处理完事情,赵思辰回到家中,已是傍晚。 家中众人团团围坐在大厅的桌子上,专心致志等待开饭。 赵雨枫看见姐姐回来,开心地朝赵思辰挥了挥手,脸上肉嘟嘟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虽然兴奋,但从小被郭安阳管得严格,小屁股坐在凳子上,身体不敢乱动。 赵思辰也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用力冲着赵雨枫挥了挥手。 两姐弟隔空对望,彼此傻笑了好一会。 看见赵思辰回来,云碧一边快速从小厨房里面把菜端出来,一边说道:“都等着你呢,快点洗手,洗完手先吃饭吧。” 赵思辰不好让众人多等,忙到小厨房里面,从水缸里面舀了一勺水,净了手,然后帮着云碧把菜端上桌子。 他们虽然曾经身份显赫,养尊处优。 但多年的逃难生活,已经大大磨去了讲究和礼仪。 赵思辰吃了几口饭,垫了垫肚子,也顾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开口说道:“路上用船用马,我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一早,有两艘船送我们到魏国境内。到了魏国,我们换成马车,走陆路到临水县。 为了避免被一网打尽,我们分成两路走——赵大叔,云碧姐姐,郭爷爷,还有雨枫,你们四人一船。到了魏国,上了岸之后,自会有人联系你们,把马匹交到你们手中。” 郭安阳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呢?” 赵思辰往一旁扫了一眼。 魏乾琅正在埋头干饭。 赵思辰笑嘻嘻地说道:“我跟他一起啊,他值两万两呢,我可得看好。” 郭安阳反对:“不行,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一起坐船骑马,成何体统!” 赵思辰无奈地叹息,她早有预感,郭安阳这小老头要出来作妖。 赵思辰:“您老的意思是?” 郭安阳抚须:“我跟你们一起!” 赵思辰提醒他:“郭老先生,我们是去逃命耶!” 郭安阳不服气:“逃命又怎么了?我身体好得很,跑也跑得动!你说说,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拖累你们了?!” 赵思辰戳刀:“知道您老身体好,可是我不想跟你一船,不想伺候你,行了吧?!” 郭安阳指着赵思辰:“你这女娃娃,不尊重老人!” 赵思辰还想还嘴,云碧放下了碗,轻声说道:“我跟你们一起。” 云碧一开口,赵思辰和郭安阳都闭上了嘴。 魏乾琅没什么精神,继续低着头一口一口扒着饭,没有理会在座众人的争执。 赵思辰只好退步:“行吧,云碧姐姐和我们一起。郭爷爷和赵大叔带着雨枫先走,我们晚一点出发。” 赵逐飞熟读兵书,点了点头,赞同赵思辰的安排:“如此甚好,就算有一方被埋伏,也不会连累到其他人。” 云碧有些担忧:“魏国边境防守甚严,就算我们通过水路绕过边境守军,到了魏国,只怕也走不了太远……” 魏乾琅说道:“我可以手书一封,给前行众人带着,先去魏国临水县办理通行文书。” 赵逐飞问道:“靠谱吗?” 魏乾琅说道:“临水县县令李云华是我舅舅家的家奴,刚放出来当官,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信任。” 魏乾琅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已经写好了的信,递了过去。 郭安阳接过了信。 魏乾琅说道:“到了魏国,给到临水县县令之后方能打开这封信……” 郭安阳随手拆开了信:“没有密封,有什么不能看的。” 魏乾琅始料不及,脸上惊诧。 不讲武德! 赵思辰饶有兴致地看热闹,问道:“信里怎么写?” 郭安阳一目十行,看完了信,把信折好收回自己怀中,说道:“这小子要求临水县县令李云华留下我们做客,等你们到了之后再一起出发前往大庆城。” 赵思辰笑嘻嘻地看着魏乾琅:“哟,防着我们啊?” 魏乾琅脸有些微热,但还是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是为了避免你们抛下我,拿到户籍后自己离开……” 赵思辰还想说笑几句—— 赵逐飞插话,说道:“你做得对。” 郭安阳也抚须点头:“这小子很聪明,不算笨。” 赵思辰笑嘻嘻地安慰魏乾琅:“有防人之心,是正常的。但是咱们一起赶路,这几日还是坦诚相见吧。” 魏乾琅没想到他的这点小心思瞬间被众人识破,有些郝然,当即抱拳说道:“赵姑娘说的是。” 郭安阳转移了话题,说起今天的安排:“我已经以年老为由,告了病假,请一位同僚帮我代为授课。等到学塾同僚发现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到魏国境内了。” 云碧说道:“家中细软我已经收拾完毕。” 赵逐飞闷闷道:“邻居们吩咐下的铁器,我都打好了,等到他们上门来,自行取走就是——就当是,送他们了。” 赵雨枫乖巧地说道:“我的书本笔墨,也都收拾好了。” 众人正说着,门被敲响。 云碧站起身来去开门。 开了门,不知道外面是谁。 云碧和对方说了几句话,却不肯让对方进门。 赵思辰心知有异,放下碗筷跟着过去。 一看,门外居然是喜哥儿。 立刻出发 赵思辰控制车马行的事情,从未让家中众人知道。 为了防止郭安阳唠叨,赵思辰也从不许车马行的兄弟们出现在赵家人面前。 此时看见喜哥儿敲响家中的门,赵思辰心中咯噔了一下,预感有紧急的事情发生。 云碧还挡着门不让人进来,板着脸说道:“你说是认识我们家的人,可是又不肯说自己是谁,怎么能让你进门?” 赵思辰走到门口,轻声跟云碧说道:“无妨,云碧姐姐,他是我一位朋友。” 云碧看见赵思辰开口,心中疑惑,但她知道赵思辰是个有主意的,因此没有继续追问,径自回大厅去了。 赵思辰让喜哥儿进门,快速掩上门之后,将他带进院子里的一个角落,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喜哥儿告诉赵思辰:“有几个人在城里的诊所和药店,到处打听有没有受伤的人,还有人到车马行打听最近租赁车船的情况。” 赵思辰脸色一凛。 喜哥儿说道:“大小姐,我不知道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不过你匆忙说要离开,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赶紧来告诉你。” 赵思辰夸奖喜哥儿:“你做得很对……” 喜哥儿说道:“今日来车马行问话的那个人,是我接待的。对方是一个劲装汉子,看起来有武艺在身。我闲扯了几个今日要出城的人的名字,让他们去忙活,估计能拖上一阵……” 赵思辰沉思了一会,吩咐了喜哥儿几句,让他回去安排。 回到餐桌上,赵思辰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提前出发。不要等明日了,今晚等天黑透了就走。” 赵逐飞用下巴点了点魏乾琅,问道:“有人找他了?” 虽然是问话,但是语气却很肯定。 赵思辰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追杀魏乾琅的人反应速度这么快,是硬茬子。 赵逐飞沉默了一会,说道:“今晚我来护送他,你跟着其他人走。” 赵思辰摇了摇头,她态度很强硬,直接拒绝:“我自己接下的活,我自己完成。” 赵逐飞还想说什么,赵思辰抢先说道:“并且,你还要保护雨枫——” 赵逐飞心中一痛。 雨枫,是赵逐飞的软肋。 他在赵国国灭之时,受原赵国王后之托,照顾赵氏王族遗孤。 尽管不忍赵思辰一个人面对追兵,可是赵雨枫,他放不下。 赵逐飞沉着脸,默默地闭上了嘴 众人吃完饭,各自回屋收拾东西。 赵逐飞走在最后,拦住了赵思辰,提醒她道:“魏乾琅身上有内伤,是高手所为,这说明追杀他的人,武艺不低。” 赵思辰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得出来。” 赵逐飞又说道:“他肩膀的伤口很深,看形状,很有可能是弩箭造成。” 赵思辰微微楞了一下。 弩弓是民间禁止持有的武器,一般只有习武大家或者军中之人才会有。 赵逐飞继续说道:“追杀他的人来头不小,护送他到魏国首都的任务不容易。你如果遇到危险,就舍弃了他吧……” 钱不重要。 命最重要。 这是他们逃命多年的唯一准则。 赵思辰看到赵逐飞满面愁雾,她反过来安慰赵逐飞:“怕什么呢。这么多年,我们一路从吴国都城逃到了普山县这个边境小镇,不容易,但也没出什么乱子。这说明咱们命大。赵大叔,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不用担心。” 赵逐飞踌躇一会,说道:“要不然,还是我……” 赵思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叔,要是离了雨枫,只怕你会一路焦灼不安。没有遇到敌人之前,你先把自己给焦虑死了。” 赵逐飞悻悻,只能放弃劝说。 赵思辰回到房中,看见魏乾琅半躺在床上。 看见赵思辰回房,他硬撑着要起身。 赵思辰阻止他:“现在天色还早,你先休息一会。等到要出发的时候我再喊你。要不然,以你这小身板,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临水县。” 魏乾琅确实有些支撑不住。 他慢慢地躺回床上,淡然回击:“如果我半路撑不住了,那你们就当出外旅游了一趟,继续回这座小县城过日子也挺好。” 赵思辰正想再说几句,一低头,看到魏乾琅昏昏沉沉地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算了,不跟中二少年吵架。” 看在钱的份上,忍他! …… …… 夜深。 春天的夜里,略带寒意。 赵家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几个黑色的身影逐一走出赵家大门。 他们有老有小,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显得,他们对深夜出行,甚为熟练。 在场数人,还有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孩,也跟大人一般,轻手轻脚,屏气凝神,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每个人肩上,挂着一个简单的包裹,轻车熟路地和门口的人接上了头。 门口的人显然很是熟悉夜里巡逻的官兵的路线。 他带着众人在城中小路左拐右拐,很快穿过普山县,在一个偏僻的小码头上了船。 船夫也不吭声,接上了人,熟练地一摆浆—— 船头缓缓划开水面,往前驶去。 普山县守卫虽然严格,无奈水路四通八达,官兵巡逻,也难以把所有的水路都管住。 车马行又是整日里在外跑的,对于各路门道最为熟悉。 他们掌握一条狭窄的水道,能够人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城门。 出了普山县,汇入大江大河,河道纵横交错,水网密布,他们就安全了。 赵思辰、魏乾琅和云碧三人,则等了约莫两个时辰,才从家中出发,匆匆坐上另外一条船,离开了普山县。 船外表普通,不大不小,不新不旧。 若是扔在一堆船里面,就再也找不出来。 魏乾琅进了船舱,赵思辰则坐在船头,默默看着前方。 夜幕下,小船平稳地划开水面,河岸两侧阴影幢幢,两侧的树木飞快地后退。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太阳从天边展露边角,天色慢慢亮起,视野逐渐开阔。 赵思辰站起身来,放目远眺。 大江之上一片静谧,河岸两旁鸟声脆响。 见周遭没有其他同行的船只,赵思辰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她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到船舱。 船舱甚为简陋,仅有一张小床,一张小矮桌而已。 赵思辰一眼看见魏乾琅,卧在床上休息,一动不动。 她的鼻子很是灵敏,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凑上前去:“你的伤口裂开了?” 魏乾琅有气无力地抬起眼帘,望了赵思辰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云碧正好也进了船舱,听见赵思辰问话,温声说道:“魏公子,我帮你换药和换衣服吧。” 魏乾琅脸色一僵,果断拒绝:“我不用换药,更不用换衣服。” 云碧劝道:“魏公子,你的伤口需要尽快敷药才能好。我家有上好的金疮药……” 赵国宫内的秘方,能不好吗?! 魏乾琅伸手一指,指向赵思辰:“我不要你给我换衣服,我要她给我换。” 魏乾琅的年纪比云碧小上几岁,云碧只当他在耍小孩子性子,耐着性子说道:“我家小姐不懂得照顾旁人,还是让我来……” 魏乾琅咬了咬牙,说道:“我付钱,一百两!” 云碧还想再劝,赵思辰生怕魏乾琅反悔,忙抢先说道:“不行!我可不便宜,得加钱!” 魏乾琅:“二百两!” 赵思辰:“成交!” 云碧看着两人胡闹,无奈地摇了摇头,掀开船舱的帘子出去了。 赵思辰笑嘻嘻地凑上前,说道:“大爷,来,我伺候你更衣。” 魏乾琅嫌弃地看着赵思辰:“别,别这样说,我怕我会承受不住。” 赵思辰粗鲁地扯开魏乾琅的领子:“你是无福消受美人恩!” 魏乾琅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你这女子,甚是粗鲁……” 赵思辰说道:“粗鲁?我是为了你好!” 赵思辰把魏乾琅的衣服扯开,放轻动作,细细解开魏乾琅肩膀上包扎的细麻布。 云碧从舱外端进了一盆水,带来了几条干净的细麻布,放在床头,又悄然离开。 赵思辰一边叹着气,说自己收费收少了。 一边手脚麻利,给魏乾琅换好了药,重新包扎伤口,再帮他换好了衣服。 少女柔软的手指按在肩膀裸露的皮肤上—— 魏乾琅耳朵尖微红。 他家中只有小厮跟随,连贴身丫鬟都没有一个,此时却又一位陌生少女的手时不时触碰他的肌肤—— 魏乾琅性格好强,他强撑着不肯表露出来,脸上依旧是淡淡神色,只是眼神有些许闪烁,不敢在赵思辰身上停留,也不敢看向赵思辰的眼睛。 似乎,只要被赵思辰接触到他的眼神,就能猜出他心中的别扭一样。 赵思辰处理完船舱里面的杂物,又将船舱口的帘子撩起,让船舱内空气流通,散去血腥气味。 此时无事,赵思辰干脆坐在船头,拿起船上的鱼钩开始钓鱼。 魏乾琅昏沉沉地躺着,眼帘半开半闭,神志时清时昏。 偶尔,魏乾琅清醒一小阵,眼神看向船舱外面。 赵思辰坐在船头,一只脚跨在船沿外,哼着小曲儿,把鱼钩往船外甩。 虽然姿势不雅,但潇洒悠闲的感觉,从她身上散发。 仿佛他们不是在逃命途中,而是一次寻常的郊外游玩。 魏乾琅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看着赵思辰的背影,心中多了一丝安宁的感觉。 一晃一晃的水波,打击着船边,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魏乾琅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被跟上了 赵思辰钓鱼技术高超,不一会,鱼竿一晃一晃,赵思辰眼明手快,往上一提—— 呀!鱼儿上钩啦! 云碧在一旁看着,喜道:“小姐厉害!这鱼还不小。” “那是,”赵思辰很得意:“有我出马,还怕钓不上大鱼。” 云碧笑着说道:“是,是,全天下你最能干。夸你一句你就得意上了,一点都不谦虚。” 云碧伸出手,正想接过赵思辰手上的鱼,赵思辰忙阻止了她:“云碧姐姐,你就歇一歇,让喜哥儿来。” 喜哥儿原是渔民出生,不仅是开船的好手,水下功夫了得,还自有一套祖传的烹饪河鲜的方法,能最大地保住鱼的鲜度,又不会有腥味。 云碧知道赵思辰想让自己多休息,她也领情,站在一旁光看着不动手,抿着嘴巴笑。 喜哥儿听见赵思辰的话,忙放下船桨,走上前来,接过赵思辰手上的鱼,也不挪地方,直接在船头动手,三下两下,就刮掉鱼鳞,破开鱼肚,再用干净的河水冲去了血迹。 喜哥儿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这鱼得有三斤重,鱼肉紧致,骨刺也少,煮粥是最好的。我一个人能吃三大碗。” 赵思辰笑着说道:“行,就按照你说的来,咱们中午吃鱼粥。” 云碧闲不下来,支起一个小炭炉,在一旁帮着烧水,下米。 等到水滚粥熟,喜哥儿把鱼块放入锅中,又拿来一些晒干的虾米,下在粥里面。 鱼粥加上虾米的咸香,激起了鱼粥的香味。 云碧撇去粥沫,用粗陶碗盛了一碗粥,再加上大块的鱼肉,递给赵思辰。 赵思辰呼呼吹了几口,粥还滚烫着,就急不可耐地喝了一口粥水,鲜得几乎要把舌头给吞进去,连连称赞。 云碧和喜哥儿自己动手,三人饱餐了一顿。 尽管条件简陋,只能在船头就地而坐,但这一碗鱼粥的鲜美,却是世间难求的美味。 饭后,云碧和喜哥儿收拾船板,赵思辰则端起一大碗粥,走进船舱。 魏乾琅还在昏昏沉沉地躺着。 赵思辰皱了皱眉头,凑上前去,摸了摸魏乾琅的额头。 不妙,烧起来了。 估计是魏乾琅的伤口化脓了,这两天又没有好好休息—— 赵思辰轻轻晃了晃魏乾琅的肩膀:“魏乾琅,起床啦,先喝碗粥吧,喝了粥再继续睡。” 魏乾琅还闭着眼睛,条件反射性地伸手一抓,抓住赵思辰纤细的手指。 赵思辰微怒,迅速抽出手指,把魏乾琅的手拍开,斥道:“老实点!” 魏乾琅微微睁开眼,望了赵思辰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张口喊道:“娘……” 声音嘶哑。 “你……” 她有那么老? 她一个青葱少女,跟慈祥这个词不沾边吧。 看见魏乾琅迷迷糊糊的样子,赵思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浮起的怒气,烟消云散了。 算了算了,不能跟病人计较。 许是魏乾琅这一声“娘”里面带着些许心酸和柔弱,把赵思辰心中那点不多的温柔给勾了起来。 她耐下心,把一个包裹拿了过来,垫在魏乾琅身后,扶着他半坐靠在包裹上面,又放柔了声音,哄他:“来,先喝粥,喝了粥,病就好啦~” 魏乾琅迷迷糊糊,眼睛半睁半闭。 听见赵思辰的话,魏乾琅顺从地张开了嘴巴,一口接着一口,喝下了整一碗粥。 喝完了粥,赵思辰扶着魏乾琅重新躺下,自己拿着碗出了船舱,顺便把船舱的帘子放下挡风。 魏乾琅喝完了一碗热热的粥,额头出了许多汗,烧退了一些,神色清醒一些。 他掀开眼帘,正好看到赵思辰离开。 看着赵思辰的背影,魏乾琅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神色。 这两日的相处,赵思辰狡猾多端,手段百出,对他也不甚客气。 没想到这个凶巴巴的女孩子,也有温柔的一面。 …… …… 小船只有喜哥儿一位船夫。 安全起见,赵思辰要求喜哥儿按照一般的船一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结果,赵思辰睡了一晌醒来,发现月明星稀,微凉的河风吹过,船还在河面上疾行。 她走出船舱,看见喜哥儿一个人,在月光下奋力地摇着船桨。 赵思辰还带着睡意,她摇摇晃晃走到船尾,也不多话,抬起脚轻轻踢了喜哥儿的小腿一下,才问道:“怎么还没休息?” 喜哥儿咧开嘴笑了笑,语气轻松:“我还不困。趁着今天晚上月光很亮,我再赶赶路,争取多走一段。” 赵思辰皱了皱眉头:“没必要,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气……” 喜哥儿拍着胸脯“不怕,我身体好!” 赵思辰劝道:“晚上也看不清楚水下状况……” 喜哥儿笑着说道:“今晚月色好,看得清。再说了,我在这条河道上走了上百个来回……” 赵思辰板起了脸,打断了喜哥儿的话:“你还认不认我是老大,认的话就听话,现在立刻去休息!” 喜哥儿看到赵思辰动真格,立刻放下了桨,无奈地摸了摸头,说道:“行,行,我肯定听大小姐的。” 赵思辰赶他:“走走走……” 她果真像一个大姐大一样,气势磅礴,凶神恶煞,守在船头不离开。 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指挥着,监督喜哥儿把船靠岸边,落下了锚,她才又回船舱去睡觉。 第二天天边刚擦亮,喜哥儿拉起船锚,又摇起了橹。 众人简单吃过干粮之后,云碧端着一个小篮子,坐在一旁织着小毛衣。 赵思辰还是跟前一天一样,拿着鱼竿,晃悠悠地坐在船头,抛下鱼钩,开始钓鱼。 魏乾琅躺在船舱里,额头搭着一条给他降温的湿毛巾。 他默默地躺着,听着赵思辰和喜哥儿,一个人在船头,一人在船尾,断断续续地聊着天。讲到有趣的地方,云碧也会跟着凑嘴几句,三个人一起笑。 透过帘子,魏乾琅看到船外天高疏朗。 随着船的前行,两岸大树不断后退。 天上白云缓缓而聚,又飘散而开。 魏乾琅烧得有些昏沉沉,身上似乎有千钧重,四肢却又轻飘飘。 但他,却难得地体会到了温暖和安谧。 在这一艘简朴的略显脏乱的小船上。 在逃命的途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魏乾琅睡了过去。 一阵冰凉的触感碰到魏乾琅滚烫的额头,他猛然睁开眼睛。 赵思辰正在船边给魏乾琅换上额头的湿毛巾,看见魏乾琅猛然惊醒,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她笑着说道:“哟,可以哦,这是你第一次被惊醒之后,不是第一时间拔刀。” 魏乾琅松了一口气,撇了撇嘴,低声开口:“这有什么好夸奖的。” 少年的声音低沉嘶哑。 赵思辰一只手扶着魏乾琅半坐起身,另外一只手端过一碗水,一边喂着魏乾琅喝水,一边说道:“你发烧了,多喝点水有助于降温。等今日晚点,船靠岸休息,我上岸帮你找一些草药熬水喝。” 魏乾琅微微翘起了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点了点头。 莫名的,赵思辰心中对这个病重的少年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这个时候,坐在船头的大宫女收拾织毛衣的竹编篮子,提着篮子进入船舱。 她接过赵思辰手中的空碗,又倒了一碗水,递了过去,一边轻描淡写地告诉二人:“我们被跟上了。” 赵思辰挑了挑眉:“这么快?” 他们动作迅速,半夜里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同时让车马行的人在城里散布各种误导消息。 出了城,喜哥儿开船手艺顶尖,为了赶路,一路疾奔。 而这片区域水网密布,难以追踪。 耗了那么功夫,居然只争取到了一天半的时间。 来者不善! 赵思辰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到魏国边境?” 喜哥儿掀起船舱口的帘子,走了进来,接道:“再走一天一夜,就能到了。” 魏乾琅略有些疑惑:“会不会看错了?” 云碧说道:“来者只有一人,估计是在前方打探消息的探子,并且对方没有靠近,应该只是怀疑而已。” 赵思辰点点头,说道:“不理他,继续走,到了夜里,我们下船。” 赵思辰看向云碧和喜哥儿,吩咐道:“喜哥儿,你保持着现在的速度开船,不要打草惊蛇。云碧姐姐,你跟着船继续往前走。” 云碧有些吃惊:“你想自己下船?” 赵思辰点头,说道:“我和魏乾琅两个人偷偷下船,不要让探子察觉,探子以为船还在继续往前开,就不会打草惊蛇。” 云碧把织毛衣的东西一件一件在竹编篮子里面收好,缓缓说道:“我跟你们一起下船。” 赵思辰拒绝:“不行,离开的人太多,探子会警觉的,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云碧摇了摇头,反驳道:“留在船上也不一定安全。” 赵思辰笑:“现在靠近魏国边境,我们下船,减轻负担,你们还能跑快点,再跑一个晚上,明天上午就能靠近魏国边境了。” 赵思辰吩咐喜哥儿:“我们现在是走私渠道,绕开了大河。如果岸上出现追兵,你们就拐入大河,大不了说打鱼迷路了。 只要魏乾琅不在船上,边境守军不会为难你们的。” 拿我当投名状? 赵思辰计划一向周全。 可惜,云碧向来是有主见的人。 不管赵思辰怎么劝说,云碧也不反驳,只是安静地听着。 完了之后就来一句,小姐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绝对不肯离开赵思辰和魏乾琅二人。 赵思辰没办法,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云碧跟着一起下船。 喜哥儿按照赵思辰的吩咐,继续按照往常的速度摇着撸。 赵思辰、云碧和魏乾琅三人则分别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 到了傍晚,毫无征兆地,喜哥儿突然之间加速,左拐拐入一条小河支流。 他左拐右拐,小船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儿一般,很快消失在高高的芦苇丛中,把跟在身后的小船远远甩开。 很快,小船靠近一处河岸。 赵思辰、云碧和魏乾琅三人迅速下船,消失在河岸旁的繁茂树林中。 喜哥儿几乎没有停滞,船蒿在岸边一点,小船离岸,继续往前划去。 穿着夜行衣的三个人皆背着包裹,包裹里面装着干粮和水。 他们安静地在密林中穿梭,连鸟群都没有惊动。 赵思辰和云碧功夫都不错,一路快速前行。 魏乾琅虽然受了伤,但他还是硬撑着,一声不吭,紧跟在赵思辰和云碧身后疾奔。 三个人疾行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一棵大树旁,领头的赵思辰才停了下来。 她武功最高,神态轻松,仅仅是额头渗出了汗。 身后的云碧和魏乾琅已经是气喘吁吁。 赵思辰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笑着对身后二人说道:“天色已经晚了,这里大树围绕,杂草丛生,踪迹难寻,估计追兵一时追不上来。我们先在此处歇一歇吧。” 她看向魏乾琅,笑眯眯地说道:“特别是你,身上有伤,休息一下吧。” 魏乾琅愣愣地看着赵思辰,没有做出反应。 突然,两眼一闭,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赵思辰身形如影子一般,迅速返回,赶在魏乾琅倒地之前,伸手接住了他。 她一只手搂着魏乾琅,另外一只手探去,发现魏乾琅的额头滚烫得像是火烧一样。 此时赵思辰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干脆利落地扒开了少年的衣服。 果不其然,连日奔波,没有好好休息,少年的刀伤恶化,已经开始红肿化脓。 赵思辰心中暗暗骂一声。 两万两! 挣钱太难! 云碧跟了上来,轻声问道:“他的伤口恶化了?” 赵思辰点了点头,说道:“带着他不好再走,我们先找了地方暂时休息,度过今晚再说吧。” 云碧道:“你们在此处等候,我去找找今晚休息的地方。” 赵思辰轻轻把魏乾琅放在一旁大树下,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们分头找,两刻钟之后,不管能不能找到歇脚的地方,都回到这里汇合。” 魏乾琅烧得迷迷糊糊,没有听清楚赵思辰和云碧具体在说什么。 仿佛预感到赵思辰要离开,他伸手一抓,抓住了赵思辰的衣角。 赵思辰没有察觉,直接起身。 魏乾琅只感受到那一角柔软的衣角从自己手中滑走。 他奋力地半睁开眼睛,只看到周遭无人,唯有黑暗中虫鸣阵阵。 夜晚凉风拂过,魏乾琅闭了闭眼睛:她终究,还是离开了…… 魏乾琅心中如同冰火相交,饱受煎熬。 忽而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所托非人。 忽而心头燥热,暗暗骂赵思辰背信弃义。 忽而又心中忧伤,说好了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为什么还栽在一个陌路相逢的少女身上。 忽而又情绪黯淡,一路逃命,逃到此处已经逃无可逃,不如束手就擒…… 魏乾琅情绪忽高忽低,加上身上的伤本就严重,最终闭上双眼,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 魏乾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朦胧火光。 他努力睁开眼睛,往两侧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小的山洞里面。 赵思辰和云碧燃起了一堆篝火,正在围绕着篝火,低声说着什么。 她没有抛下他…… 昏迷之前,魏乾琅本想着,如果再有机会遇到赵思辰,定要痛骂她一顿。 此时却有些恍惚,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赵思辰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看见少年睁着一双黑碌碌的眼睛,略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赵思辰拿着匕首在火上烤着。 此时恶趣味发作,赵思辰冲着魏乾琅裂开嘴笑,挥舞了下手中的匕首,恐吓魏乾琅:“哟哟,小心哦,姐姐要割掉你的肉了哦。” 魏乾琅听见赵思辰清脆带着童音的少女声,心中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轰然落下。 他勾了勾唇。 他看见赵思辰,便知道自己误会了她—— 原来她没有抛下他离开—— 魏乾琅心中一宽。 此时听见赵思辰笑着说话,以为赵思辰在取笑他,心中也不当一回事,居然和赵思辰开起了玩笑:“你是饿急了,想吃肉呢。” 一开口,魏乾琅才发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听不出原本的声音。 但他破铜一样的嗓音中,透露了一丝轻松。 赵思辰笑嘻嘻地说道:“本来我想着你昏迷了,比较好下手,谁知道你这么快就醒了过来……没办法啦,这遭罪你得受着了。” 看见赵思辰拿着匕首靠前,少年才有了些许慌乱:“你,你,你不会说真的吗?” 赵思辰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带着一丝无辜:“是呀,我就是说真的。” 魏乾琅挣了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脚被胡乱捆上了。 一旁的云碧默默地走上前来,按住了魏乾琅的手。 魏乾琅本就身体虚弱,此时被压得双手动弹不得。 他看见赵思辰拿着泛白光的匕首,心头无由来地涌起了一股慌乱。 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有一张嘴能动—— 魏乾琅喊道:“赵思辰!你背信忘义!你是不是要拿我当投名状?! 你是不是以为把他交给追兵就能够换取荣华富贵…… 你做梦啊!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魏乾琅声音嘶哑,喊得声嘶力竭。 赵思辰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嘻嘻笑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别喊了。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哦~!” 魏乾琅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你别天真了,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你小心被别人灭口……” 赵思辰没有管他,摆了摆手。 云碧动作极快,迅速往魏乾琅的嘴巴里面塞了一块软布。 魏乾琅“唔唔唔唔唔”地喊着,身体用力挣扎,却睁不开身上的绳索和云碧的手。 赵思辰一只手拿着匕首,另外一只手掏出一罐药散。 手一挥,毫不吝啬地把整一罐药散洒在了魏乾琅的肩膀伤口上。 然后,她扔掉药瓶,一只手按住魏乾琅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拿着匕首,飞快插进魏乾琅的肩膀。 一刀又一刀,又快又狠把魏乾琅的背后化脓的肉挖走。 赵思辰动作极快,不过十来秒,已经把伤口的腐肉挖走。 魏乾琅原本红肿腐烂的伤口,又重新流出了鲜红色的鲜血。 赵思辰把匕首扔在一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拿起另外一瓶药散,快速给魏乾琅的伤口撒上药,然后覆盖上一层柔软干净的细棉布。 赵思辰速度极快,下手毫不留情。 饶是魏乾琅从小练武,武功小有所成,还是痛得牙根紧咬,泪汗狂飙,死去活来。 这十多秒,是魏乾琅人生中最长的十多秒。 赵思辰伸手扯开魏乾琅手上的绳索,轻轻扶住了魏乾琅的肩膀。 云碧把一旁已经准备好的药递了过来。 赵思辰搂着魏乾琅,手掌下,少年的身体紧紧绷着,崩成了一块铁板。 魏乾琅头上汗津津,半个身子都是汗。 他牙关紧紧咬着,眼睛像是看着赵思辰的方向,但眼神已经涣散,神志渐渐迷糊。 赵思辰另外一只手捏开魏乾琅紧咬着的牙关,把他口中的麻布取出。 然后,赵思辰捏着魏乾琅的两颊,把他的嘴捏开,云碧见机把手中的那一碗药,倒进了魏乾琅的嘴巴里面。 赵思辰把魏乾琅的下巴一托,胸口推了一把。 魏乾琅不由自主地把药吞了下去。 眼见魏乾琅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赵思辰才松开了搂着他肩膀的手,把魏乾琅慢慢地放了下来。 魏乾琅下意识地捏着赵思辰的一抹袖子。 云碧拿着一个包裹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包裹里是衣服,给他当枕头吧。” 赵思辰手动了动,发现魏乾琅握得挤紧,她用上了一点力气,竟没能够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云碧说道:“云碧姐姐,你去休息吧,我照看他就行。” 云碧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只有休息好了,才能够应对第二天的追杀。 这么多年东躲西藏,她知道抓紧一分一秒,及时恢复体力才是最重要。 于是,云碧也不推脱,直接应了声“好”,拿着包裹到一旁,往地下铺了一席旧衣服,把包裹当做枕头,很快沉沉睡去。 春末的夜晚,尚有些微凉,更何况他们在山洞里面,更是有寒气逼来。 赵思辰给眼前的火堆加了两把柴,又拉过一旁的长衣,盖在魏乾琅的身上,顺便紧了紧手臂,把魏乾琅抱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赵思辰靠在一旁的山洞粗糙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 …… 女子不可信 魏乾琅醒了过来。 恍惚间,他一时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看着头顶的石头,魏乾琅发了一会呆。 甚至心中还触动了些——这石头,带着天然淳朴之美…… 过了一会,魏乾琅缓过神来,眼珠子动了动,往两旁一看,才猛然想起,他在逃命途中…… 赵思辰?!!! 魏乾琅身上一动,才发现—— 那个前一天晚上,被他大骂背信弃义的女孩子,正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歪着头,靠在山洞石壁上,睡得正香。 小手柔软,几乎感受不出总量。 魏乾琅身上缠着的那股沉重缠绵的感觉退去许多,多了一丝神清气爽。 脑袋也不似这几天来一样,一直昏沉沉的。 魏乾琅一动,赵思辰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她低下头,正好撞进了魏乾琅的眼睛里。 两个人,四只眼睛,面面相觑。 魏乾琅颇有些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 反而是赵思辰,噗嗤一笑,说道:“你醒啦?” 魏乾琅“嗯”了一声,轻声应道:“我醒了。” 连声音都清爽了不少。 赵思辰搭在魏乾琅身上的手抬起,摸上魏乾琅的额头,随即笑道:“太好了,烧已经退了。” 她推了推魏乾琅:“别压在我身上,既然好了,就自己坐起来。” 魏乾琅就着赵思辰的手劲,往一旁挪了挪,半撑起了身子。 赵思辰动了动脚,想要站起来。 站到一半—— “嘶”的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看见魏乾琅略带着疑惑看着她,赵思辰埋怨道:“都怪你,是你的错!在我身上压了一整晚,我现在脚都麻了!” 魏乾琅已经知道自己前一天晚上错怪了赵思辰,此时听到赵思辰这么说,歉意更浓。 他低声说道:“实在对不住,我帮你推拿一下……” 话音刚落,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尖。 男女授受不亲,他居然对一个姑娘家,说出这种话。 万一,赵思辰误会他是孟浪小人…… 魏乾琅脸上猛地烧了起来。 赵思辰没有想到才说完这半句话,少年脑中已经闪过了诸多念头。 她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一时血液不通而已。我动动手动动脚就好了。” 云碧走近二人,不知道从哪里端过来了两碗粥,给了二人一人一碗。 魏乾琅奇怪地问道:“哪里来的粥米?” 前一天他们随身带的财物已经掉落在林中了,再说,也没随身带粥米。 魏乾琅往四下一看,发现地上铺着几件麻衣,显然不是他们带的衣物。 赵思辰理直气壮地说道:“偷的啊,都是在附近村庄偷来的东西,要不然哪里来的粥米和衣服?怎么?你有意见?” 魏乾琅不是迂腐之人,听见赵思辰的话,他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喝起了粥。 云碧手艺极好,简单的粥米和山泉水,再撒上适量食盐,煮出来香味扑鼻的美食。 即使没有小菜下佐,也是人间少见美食。 魏乾琅喝了一口,眼神一亮,胃口大开,一口接着一口,很快把碗喝了个底朝天。 看见魏乾琅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赵思辰把手上的碗往身后藏了藏,笑嘻嘻地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每人一碗,喝完就没了。” 小气! 云碧抿着嘴笑,说道:“魏公子,你要是喜欢,等咱们到了县城里,我再做给你吃。” 魏乾琅投胎投得好,生在大魏国皇宫里面。 大魏国国土辽阔,国力强盛。 虽然母妃并不受宠,但是作为大魏国四个皇子之一,他这辈子,就没尝过饥饿的感觉。 但他也知道现下条件简陋,不能要求更多—— 只能吞了吞口水,作罢了。 吃完了粥,云碧又端来一大碗黑色的药。 魏乾琅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赵思辰笑嘻嘻地问道:“你不怕我下毒?” 魏乾琅嫌弃地看了赵思辰一眼:“赵姑娘这爱乱开玩笑的性子——” 赵思辰笑着摇摇头:“我和你说笑,你一本正经地回我——你这小孩,不经逗,一点都不好玩。” …… …… 不过一个晚上,赵思辰和云碧两人已经用山间的藤蔓和树皮,做好了一个简易担架。另有两条手臂粗的藤蔓从担架下面穿过。 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一人一边,扶起魏乾琅,让他躺在担架上。 然后,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一人拉起一条藤蔓,用力扛在肩膀上,一步接着一步地往前走。 随着两个人前行,魏乾琅和身下的担架也随之往前挪动。 饶是魏乾琅一向养尊处优,习惯了使唤他人—— 此时看见两个女孩子肩上扛着藤蔓,拖着他前行,他心中也有了些许愧疚。 魏乾琅盯着眼前那个瘦小纤细的背影,她的年纪与自己相仿,不过十二三岁,已经处处照顾他,为了他,在刀尖上舔血…… 想他家中十二三岁的妹子,还是稚童模样…… 魏乾琅忍不住开口说道:“赵姑娘,我,我自己下来走吧。” 赵思辰头也不回,哼了一声,气息有些不稳,没好气地说道:“你还伤着呢,逞什么强?!别废话。” 魏乾琅心中不忍,还想继续说—— 这个时候,隐约的人声从林间传来。 这处密林,树木高耸,杂草丛生,人烟罕至,怎么会有人到来?! 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这里有痕迹……” “担架……” “受了伤……” 辨别声音,似乎有几个汉子在慢慢的靠近。 赵思辰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用上了担架,她就料到三个人的行踪再也藏不住。 毕竟担架所到之处,会留下明显痕迹。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来得这么快。 看来对方的阵营,高手颇多啊。 听着脚步声靠近,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如同商量好了一般,不约而同地扔下了担架上面的藤蔓拉绳。 魏乾琅看见二人行为果断,不由得有些紧张,压低声音小声喊道:“喂,你们想做什么?” 赵思辰扭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躺在担架上面,无措中又强装淡定的魏乾琅,说道:“我们?我们要逃命去啊!” 魏乾琅用力抿了抿嘴:“我花了钱的,如果你们抛下我就走,我绝对不会付钱……” 赵思辰颇有些闲情逸致地反驳少年:“虽然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是对我来说,小命比钱财珍贵多了。” 魏乾琅气急,但他咬了咬牙,稳住心神,又说道:“你的其他家人想必已经到了临水县,如果我没能安全去到临水县的话,他们肯定会被临水县令扣押下来。” 赵思辰不在乎地一挥手:“我担心啥?赵大叔和郭爷爷,那两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我操心自己还来不及,哪里来的闲心操心他们。” 说完,赵思辰头一歪,对着魏乾琅露出了一个可爱纯真的笑脸,眼神闪闪,得意无比。 然后,头也不回。 走了。 魏乾琅眼睁睁看着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快速离开,如同鱼儿入了水一般,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魏乾琅下颚绷紧,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女子不守信! 赵思辰果然不能信! 他本是毅力坚定的人,此时被赵思辰和云碧二人抛弃,心中沮丧,却还是不减斗志。 魏乾琅用力撑起身体,从担架上面翻了出来。 他的右肩有伤,使不上力。 只能用另外左侧半边身体使劲,往一旁挪了挪,让自己靠在一棵大树干后。 随后,他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了匕首,另外一只手探入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魏乾琅悄然屏住了呼吸。 对方循着担架的踪迹,越来越近。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魏乾琅从大树后面,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匕首。 从匕首的反光来看,来者有四人,皆是身着黑色劲装,脚步沉稳,训练有序—— 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尖刀。 四个人靠近担架所在的位置,低声商议:“担架在这里。” “痕迹从这里断掉,消失了。” “这边好像有几个脚印……” “肯定走不远,往前找找……” 四个人灯下黑,没有想到魏乾琅近在咫尺,就靠在一旁的大树后面。 魏乾琅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难以以一敌四。 但没有走到绝路,他绝对不会放弃。 魏乾琅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匕首。 在第一个高个汉子走近的时候,魏乾琅手中软剑猛然挥出,又准又快地刺中对方大腿。 高个汉子被打得个措手不及,“啊”的痛呼。 汉子还来不及反抗,魏乾琅手中匕首重重扔出,插中对方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 高个汉子手中长刀“哐当”一声落地。 他捂着脖子,无声涨大了嘴巴,喉咙中赫赫作响—— 却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嘭地一声,倒落在地。 变故陡生! 剩下三人明显受过训练,反应很是迅猛。 看见同伴受伤倒地,众人立刻散开,各自隐蔽在周边树后。 所有人的声音都消失,只有高个汉子的喘息声,从粗到细,最终消失不见。 偌大的林子,瞬息陷入安静。 抛下我逃命去了 魏乾琅一招得手,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迅速缩回大树后面。 他担心对方手中有弩箭,以树干作为遮挡比较妥当。 一个硕壮汉子躲在魏乾琅左侧的大树后面,正冲着另外一边的同伴打手势。 两个汉子正在用手势进行沟通—— 壮硕汉子身后高树上,赵思辰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她一只手捂住壮汉口鼻,另外一只手的匕首,在壮汉脖子一划拉—— 鲜血溅出,壮汉闷哼一声,无声无息地软了身子。 山间日光渐明,嫩葱似的小手,溅上了点点血迹。 赵思辰面无表情,用力一推,壮汉身躯瘫倒在地。 另外一边的高瘦汉子见状,大喝一声,扑了过来。 赵思辰嘴角带着讥笑,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瞬息间,你来我往,两个人已经对了三四招。 而另一边,云碧和一个矮小的汉子缠战在了一起。 赵思辰走的是灵活迅疾的路子,身体如同风中柳叶,云端细珠一般,在狂风暴雨中随风飘荡。 不多时,瞅着机会,三下两下解决了高瘦汉子。 赵思辰脚下不停,扭了一下腰,人在半空之中生生转了一个方向,落地之后,往另外一边跑去,想要去支援云碧。 矮小汉子武功了得,人也机警。 看见赵思辰一下子解决了两个汉子,冲着这边疾奔过来—— 他心中知道赵思辰武功更是了得,他难以以一敌二。 当机立断迅猛几招逼退了云碧,掉头往外跑去。 赵思辰脚步不停,提着一口气,继续往前追。 矮小汉子一边跑着,一边回过头来,抬起了手。 手腕间一点亮光闪过—— 赵思辰感觉不对,身形猛然顿住,往旁边一闪。 矮小汉子衣服下面,手臂上居然绑着弩弓。 拉动机关,嗖嗖几根弩箭连接射来。 幸好赵思辰灵敏,躲闪在树后,避过了这一波攻击。 就这么慢了几秒钟,矮小汉子已经跑远。 赵思辰也不追,站在原地看着矮小汉子的背影。 几息之间,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过了好一会,才愤愤地冷哼一声,口中嘟囔着:“弩箭这么好用,回头我也要想办法搞几把弩箭。” 跟在身后追来的云碧听到,气息还未平稳,先给赵思辰泼了一盆冷水:“弩箭是管制兵器,除了军队能持有,私人不得自制。你要是私藏弩箭,小心被官府查到。” 赵思辰嘟起了嘴,有些不满:“云碧姐姐,你太一板一眼了。咱们这样亡命天涯的人,还会忌讳被官府查到管制兵器的吗?” 云碧略一思索,点头赞同赵思辰的话:“你说得很对。” 赵思辰乐了:“行,那咱们跟赵大叔碰头之后,让赵大叔给咱们做几把玩玩。” 两个人并肩说这话,慢慢走回去。 魏乾琅依旧靠在大树后,喘着粗气。 走到魏乾琅身旁,赵思辰先去看魏乾琅的情况。 她走到树旁,蹲下来,伸手去揪魏乾琅的衣襟。 魏乾琅已经习惯了赵思辰时不时伸手扒他衣服的行为,没有拒绝。 只不过,胸口一闷,魏乾琅想要强行忍住,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了鲜血。 赵思辰解开魏乾琅的衣服看了看,大大一声叹气:“你又乱动了!看看!你肩膀刚包扎好的伤口,差点又裂开了——幸好我缝了针,还能再支撑几天。” 魏乾琅来不及细想,气话脱口而出:“你们不是抛下我自己逃命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怨气很重啊! 赵思辰微微低下头,仔仔细细看了看魏乾琅脸上的表情。 魏乾琅嘴角抿成了一条线,下颚绷得紧紧的,在倔强的表情之后,带着委屈和恼怒生气,由于太过于用力,嘴角的肌肉忍不住颤抖着,眼眶有些微微红了。 无奈! 赵思辰心中叹气。 感觉自己看到了刚上初中的中二少年一般,敏感,别扭,又矫情。 偏偏还嘴硬,死不肯承认。 对待小孩子,还是得多点耐心。 赵思辰耐着性子哄道:“我刚才只是开开玩笑,不是真的要抛下你——你别往心里去。” 魏乾琅恨恨的:“哼哼,怎么又回来了?你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回来找我的吧?” 赵思辰心中疯狂os:要不然呢?咱们价格都谈好了。说了两万两,送你到大庆城,我就不会收两万一千两!我可是童叟无欺的好商家。 心中吐槽着,毕竟是自己先把魏乾琅吓唬了一阵,赵思辰还是耐着性子哄哄他:“不不,我回来找你,跟钱一点关系都没有——主要是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 魏乾琅本还想再说几句气话,听见赵思辰的话,猛然顿住。 他虽然不知道“帅”是什么意思,但不难猜测,是夸奖他长相俊朗的话—— 魏乾琅心头一热,撇开了脸,不再看赵思辰。 嘴角还是紧紧地绷着,耳尖却不由得透出粉红。 …… …… 赵思辰查看魏乾琅伤口之后,回到尸首处,和云碧两个人一起在三具尸首上翻看了一番。 尸首很干净,除了掉在地上,毫无印记的尖刀,其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没有腰牌,没有文书,没有书信。 总而言之,没有一切能够查看到对方身份的东西。 赵思辰耸了耸肩,说道:“对方带着防备而来,做的准备很周全,不会留下证明身份的东西。” 云碧点了点头,说道:“这说明他们很专业。” 赵思辰:“后面估计还会有其他追兵。” 云碧:“跑掉了一个,下次恐怕会带更多的人来。” 赵思辰满脸的无所谓:“没事,不怕。” 来了,就打一架呗。 打架算什么大事?! 她赵思辰没怕过谁。 既然追兵会一波波地来,事不宜迟,赶路要紧。 三个人,一担架,继续往前走。 到了晚上,她们却没有像昨日那么幸运,能够找到山洞栖身。 赵思辰绕着密林转了一会,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她很干脆地背起了魏乾琅,用布把魏乾琅绑在自己身上,背着他往高高的大树上爬。 虽然两个人年纪相当,但魏乾琅身材修长,又是男子,比赵思辰还高上一些。 更何况,魏乾琅是习武之人,虽然看起来瘦,但身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重量不轻。 因此,这趟把赵思辰累得够呛。 赵思辰原本没想到魏乾琅这么重,可是—— 已经爬到一半,后悔也没用啊! 上不上,下不下—— 也只能咬着牙坚持。 魏乾琅的下巴靠在赵思辰头顶,手扶着赵思辰的肩头,听见赵思辰微微喘息的声音,脸上表情复杂—— 又是惭愧,又带着一丝少年的羞涩。 他悄悄地把头撇开,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他这可是付了钱的…… 赵思辰理应应该如此细心照顾他…… 大不了,事成之后,他再好好谢她…… 赵思辰爬到了大树上的一个大树垭上,把魏乾琅从自己背上解开,放下。 树皮粗糙,赵思辰爬了这么一段,身上的衣服有了些许破损,脸上也蹭上污垢。 魏乾琅有些不忍,说道:“不必这么麻烦,我们在树下将就一晚也可。” 赵思辰坐在魏乾琅的身旁,喘着气,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一看你就是缺乏野外生存经验。树下潮湿,对你伤口不利,并且夜间有蛇和野兽出没,加上还有追兵在后。咱们要好好过一夜,总得隐蔽好。” 魏乾琅没有在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大树下的云碧,拖着担架往前继续走,一直走到河边。 她拨开河边繁茂的草丛,把担架藏在了草丛之中,胡乱盖上了杂草树枝作为隐蔽,又取了干净的水回来。 三个人在树上简单洗手、擦脸,然后掏出了干粮。 赵思辰一边啃着大饼,一边讲述自己的计划:“我们明天继续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应该能遇上一两户人家。到时候我们租上一架牛车或者驴车,再赶上一天的路,就能到魏国边界了。” 云碧有些为难:“可是……我们从陆路很难进入魏国……” 赵思辰早已经有了打算:“下船之前,我已经和喜哥儿约好了,他会在吴魏边界等着我们。如果遇不到他,我们就另外找船——走私的人家不少,总能搭上船。我们乘船绕到临水县,就没有那么危险了。” 赵思辰看完,侧过脸,看到魏乾琅呆呆地看着她,笑道:“怎么?觉得我很厉害是不是?” 魏乾琅心事重重,听见赵思辰说笑,他也不恼,默默地移开了眼光。 赵思辰笑道:“不用担心,现在遇到的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我们以前……” 赵思辰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过了一会,她才又笑着说道:“反正我收了你的钱,总会把你安安稳稳护送到魏国的,你不必担心。” 魏乾琅原本以为得了赵思辰的承诺,他会心中欢喜。 但是,他的心中还是如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闷得胸口几乎喘不过气起来。 似乎,这一路以来,他无能无为,只能靠赵思辰出谋划策,出力杀敌。 魏乾琅几口把手中的饼吃完,往后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唯有多吃多睡,他的伤口才能快点好。 他也能帮上些许忙。 大树高处躲追兵 半夜。树高。月明。 魏乾琅猛地睁开了眼睛。 多年练武,对危险的警觉和反应,已经融入到他的每一块肌肉之中,成为了肌肉记忆。 大脑深处深藏的对危险的警惕,让他即使在睡梦之中,也意识到有人靠近他。 此时此刻,魏乾琅身体还没有一丝晃动,便已经习惯性抬起手臂,在面前横手一挡—— 手臂传来柔软的触感,似乎是打到了一个女子的柔嫩小手。 等到完全睁开眼睛,魏乾琅一眼看见赵思辰那张清秀的小脸,凑在他的面前三尺处。 皎洁月光在赵思辰身后洒下,绕着赵思辰,形成了一圈黄晕。 赵思辰的眸子,好似黑幕中的灿星一般,在月光中闪闪发亮。 看见魏乾琅睁开了眼睛,赵思辰如同往常一般,裂开了嘴巴,露出了无辜的笑脸。 小脸娇俏莹白,三分清丽,七分明艳。 赵思辰一只手隔开魏乾琅伸过来的手臂,另一只手举起手中的药瓶,轻声说道:“别怕,我来帮你上个药。” 魏乾琅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挡在胸前的手放下。 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赵思辰的靠近。 此时听见赵思辰说她是来为他上药,魏乾琅熟练地侧过了身子,默默地拉开衣襟,露出背后的伤口。 魏乾琅背后的伤口已经去除了腐肉,缝得细致严密,加上这几日喝着赵思辰采来的草药,敷着上好的金疮药,已经好了五六成。 赵思辰柔软微凉的手指,触碰在魏乾琅背部光滑的肌肤上。 她先用细麻布将伤口旁的血污轻轻擦去,再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药粉洒落,带来微痒的触感。 药香味扑鼻而入,带着让人安宁的香味。 或许是今日的各种遭遇跌宕起伏,又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温柔。 魏乾琅心中的愧疚达到顶点,他心中酸酸的,忍不住开口说道:“是我趁火打劫了……” “嗯?” 赵思辰没明白,一边用干净的细麻布替魏乾琅包扎伤口,一边抬起眼帘,带着疑惑地看了魏乾琅一眼。 魏乾琅微微偏过头,不敢直视赵思辰明亮亮的眼睛,低哑着声音,说道:“就算你们不遇到我,也未必不能搞到魏国的通关文书,去京城过上新的生活——偏偏遇到了我,被我连累得东躲西藏,亡命天涯……” 赵思辰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魏乾琅心中在纠结这等事情。 她轻笑出声,说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件事情,今天晚上才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魏乾琅抬起头,看向赵思辰,疑惑问道:“你看出来了?” 赵思辰笑道:“这很难看出来吗?你表现得不要太明显。” 魏乾琅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此次任务太过危险,我又受了伤,成了你的拖累。咱们很难逃出生天——你若是想要放弃,我也不会怪罪你……” 赵思辰摇了摇头:“可不能放弃——” 魏乾琅没想到赵思辰拒绝得这么干脆,略带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赵思辰笑脸盈盈,说道:“我好不容易遇到的挣大钱的机会呢,可不能轻易放弃……” 魏乾琅微微侧过脸,看着赵思辰一边帮他包扎伤口,一边笑盈盈地说着笑话。 追兵,大树,刀剑,尸首。 似乎这一切的一切,不能够影响到她一分一毫。 这一路以来,即使追兵紧咬,不时遭遇险境—— 即使她的脸上手上沾了污迹,身上狼狈不堪—— 她也依旧带着灿烂的笑脸,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坚强乐观。 魏乾琅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被赵思辰的笑容灼伤了一把。 他迅速移开了眼神,没有再说什么,心下更加坚定了几分。 赵思辰,一个十二三岁的娇小女孩,都能够这么坚强和勇敢,他堂堂一个男子汉,还会退缩不成?! 赵思辰没再说话,迅速帮魏乾琅上好药,拉好衣襟,刚要回到自己的位置—— 林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赵思辰和魏乾琅对望了一眼。 这么快?! 从声音来看,人数不少。 尽管来人已经放轻了脚步,也不敢大肆打着火把—— 但安静的树林中,这点嘈杂的声音,实在打眼。 更何况,赵思辰他们还在大树高处,听得更加明显。 一旁的云碧也被吵醒。 云碧悄声坐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他们三个人低下了身子,匍匐在大树垭,隐蔽在树上,屏息等了一会。 不多时,四五个精壮汉子,从密林中走出。 汉子们身穿黑衣劲装,脚步沉稳,腰间别着长刀,时不时发出些许兵器碰撞之声。 一行人慢慢往前,走到大树下面。 他们一边走,前面有一两个人小心查看,不时停下来,蹲在地上,查看地上的行走痕迹。 赵思辰和魏乾琅心下皆是了然—— 如他们此前猜测的一般,这群人中,有跟踪痕迹的好手! 所以,才屡次甩掉追兵,又迅速地被重新咬上。 赵思辰冲着云碧和魏乾琅两个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留在原地。 随即,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如同一片树叶被风吹落,从树上悄悄滑下,偷偷跟在这群汉子后面。 如同赵思辰预料,这几个汉子沿着拖架痕迹,一直追到了河边。 这群精壮汉子们在河边低声商量了一阵,约莫是认为赵思辰他们已经登船走人,于是,沿着河岸一路追寻着离开了。 赵思辰躲在一旁的树上,看到这群汉子离开,又等了一阵,才偷偷折返回来。 赵思辰回到大树上,低声对云碧和魏乾琅说道:“没事,他们以为我们渡河到对岸,已经追去了。” 云碧点点头,没有说话,坐到一旁,继续闭眼休息。 魏乾琅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赵思辰,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低:“你,你有没有后悔,今天没有自己逃走?” 赵思辰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开口就是:“后悔啊!” 魏乾琅有些愣愣的,显然没有预料到赵思辰居然是这样的回答。 赵思辰笑着说道:“这么危险的状况,我早就该逃走了。所以啊——得加钱!” 魏乾琅心头一松,不知道怎么的,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好像是落了地。 看见赵思辰笑眯眯地看着他,魏乾琅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怎么办呢,我可是把我所有能够动用的钱都用了,没得加钱了。” 他也开起了玩笑。 赵思辰摆摆手,直言直语:“你虽然没钱,但有权啊!” 魏乾琅轻轻一笑。 他没有问赵思辰,为什么能够猜出他的身份。 在他看来,赵思辰一行人个个见识不浅,身怀绝技,本就不是寻常人家。 但是,他们遵守承诺,对他一路守护,即使面临生死危险,也没有放弃过他。 他自然,也应该给予相应的回馈。 既然赵思辰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魏乾琅也不再做掩饰。 魏乾琅伸手在自己的腰间掏了掏,解下腰间的香囊,递给赵思辰:“我身上已经没有其他东西,只剩下这一块随身玉佩。 如果姑娘不嫌弃,就拿上这块玉佩。平日里这块玉佩轻易不要示人。 以后到了大庆城,你拿着这块玉佩,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 赵思辰可不会跟魏乾琅客气,伸手接过了玉佩,在手中翻看了一番,问道:“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 魏乾琅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只要你所要求的事情不是伤天害理,残害无辜,都可以提出来。我会尽一切努力做到。” 赵思辰嘻嘻笑道:“那我先谢啦!” 她把香囊揣进自己怀里,还特意拍了拍,生怕玉佩藏得不够深。 抬起头来,看见魏乾琅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她,赵思辰老毛病又犯,笑着逗魏乾琅:“你就不害怕,我带着玉佩自己跑路了?” 魏乾琅经过多番历练,已经知道赵思辰的恶趣味,不会因为她的逗弄而心里起伏。 他也笑着回道:“如果你真的跑了,那怪不到你头上。只能怪我自己,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你。” 赵思辰笑眯眯:“你想得开就好,万一我真跑路了,你可不能骂我……” 魏乾琅郑而重之:“我相信姑娘不是背信忘意之徒。” 赵思辰:“停停停,你这是道德绑架,犯规了啊!” 尽管这么说着,赵思辰却还是开心得很。 她像是藏着栗子的松鼠一般,摸着意外得来的玉佩,笑得见眼不见牙,藏到一旁的树上去了。 看见赵思辰一副爱财如命的样子,魏乾琅浅笑着摇了摇头。 赵姑娘,不是寻常的姑娘。 抬头,天上的一轮明月,安安静静地远挂在天边。 风吹过,大树的枝叶缓缓挥摆,发出沙沙的声音。 密林中虫鸣阵阵,时不时传来林中兽语。 莫名地,这一路跟着的慌乱与惊惧,竟像是被少女的微笑熨平了一般。 她的勇敢和坚定,给了他很大的力量呢。 魏乾琅嘴角嚼着笑,往后靠在了大树干上。 干燥温暖的松林木香味儿飘入鼻腔。 这样的味道,在往后的日子里,让人难忘。 买了一头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众人便已醒来。 赵思辰如同前一天晚上一样,把魏乾琅绑在自己身后,背着他从树上攀爬下地。 随后,赵思辰去河边取回了水,顺便扒开草丛,把担架拖了回来。 幸亏是在密林之中,草木茂盛,云碧就地取材,在一旁捡了干柴枯草,在树下架起了一口小锅,煮了粥,熬了药,再把粥和药一一递给魏乾琅。 经过一晚,魏乾琅心境已与此前大为不同,他接过了云碧手中的粥,学着赵思辰的喊法,郑重道谢:“多谢云碧姐姐,这几天辛苦你照顾我。” 这是魏乾琅第一次如此真诚地感谢云碧。 云碧也发现了魏乾琅眉目疏朗,脸上阴郁之色减少。她也跟着高兴,当下抿嘴笑了笑,向魏乾琅福了一福,柔声说道:“今天我煮的粥多了些,你正在养伤,待会多喝两碗。” 魏乾琅迅速喝完两碗粥,又喝过了一大碗黑乎乎的药。 赵思辰拖着担架来到魏乾琅的面前,伸出手来,想要搀扶魏乾琅—— 魏乾琅忙摇了摇头,躲过赵思辰伸过来的手,自己扶着一旁的大树树干,撑着慢慢站起身来,口中说道:“不用,我今天不需要躺在担架上,可以自己走路。” 赵思辰不同意:“不行,你才刚刚退了烧,伤口还在恢复期,不能乱动。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可不要胡乱折腾了。” 魏乾琅已经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闷声在喉咙里轻咳了几句,把胸口的那股闷气硬生生压了下去,沉声说道:“不必,我自己走。你给我一根树枝作为支撑即可。” 往日里,魏乾琅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对旁人施加威压,只怕周遭的人早已乌压压地跪了一片,不敢再违背命令。 只可惜,现在他们身处吴国,可不是在魏国大庆城,赵思辰不纵着他。 眼见魏乾琅不肯乖乖从命,赵思辰干脆利落地上手,一手抓来,抓住魏乾琅的手臂。 也不知道赵思辰捏住了魏乾琅哪个穴位,魏乾琅的身体顿时麻了半边。 魏乾琅不想跟赵思辰动手,没有用力反抗,只能急得低声喊道:“你,你怎么没说上几句话就动手,果真粗鲁……” 赵思辰笑眯眯地说道:“我这是为你好!你现在的任务是尽快养好身体,而不是计较躺不躺在担架上这种小事情……” 魏乾琅低声吼道:“我不是累赘!” 赵思辰一下子就明白。原来,眼前这个中二少年心里在纠结着他无法自理,像是一个累赘。 都在逃命了,还计较自己厉不厉害? 她收了钱的呀,自然是要照顾好他。 赵思辰无奈地看了魏乾琅一眼。 果不其然,少年的脸上满是不服输的坚毅。 赵思辰沉思。 嗯,总结一下,这叫—— 逞强。 面对中二少年的倔强,赵思辰知道无法硬碰硬,只能放轻了声音,哄道:“你当然不是累赘——你武艺很高,又足智多谋,是顶顶能干的男人。所以,你得尽快养好身体,才能帮忙打架干活呀!” 魏乾琅前一天晚上想了一夜。 到了今日,他的心中打定主意,不再连累两个女孩子。 现下被赵思辰这么一说,却又动摇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动摇,魏乾琅就已经被赵思辰眼明手快拉着躺在了担架上。 魏乾琅叹息了一声,手捂着眼睛,无奈地认命了。 三人继续前行,沿着河岸往下游走。 不久之后,来到了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 赵思辰和云碧把魏乾琅放下来,两个人直奔村中“大户”——建得最好的那间砖石房子前。 透过矮小的围墙望进去,石房子前,有个老人正在院子里面晒着太阳,手下不停,一边编着竹编。 两个人来到门前,云碧走上前几步,冲着老人福了一福,喊了一句“老爷爷”。 老人看到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子,放下手中的竹编,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啥事啊?你们不是我们村的人?是路过要喝口水吗?” 看见老人站起身来想要忙活,云碧笑着说道:“老爷爷,不必忙活,我们自己带了水。看见老爷爷,特来向您求助。” 随后,云碧指了指门后,说道:“老爷爷,我和我家妹子要到前面陈家村走访亲戚,已经走了大半天了,眼看快要到陈家村,偏偏妹子崴了脚……” 老人探出头,望见不远处坐在路旁的赵思辰。 赵思辰微微低着头,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娇羞,看不清楚容貌,只看到身量娇小,年纪不大。 老人说道:“哎呀,那可麻烦了,陈家村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呢,你们两个女娃娃,可不好办——” 云碧笑着说道:“是啊,我们姊妹俩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来求助您。不知道老爷爷能否行个方便,卖给我们一辆牛车——” 老人一听,连连摆手,果断拒绝:“那可不行,我们村里就只有一头牛——” 说着,老人脸上带上了得意的神色:“——也就是我家这头老牛,平日里要耕田,一日不能少。平时村里有急事要出山,也得靠我这辆牛车代步。我家这头老牛的用途大着呢,可不能卖给你们!” 云碧扭头看向赵思辰,赵思辰点了点头。 云碧回过头,对着老人笑着说道:“老爷爷,我知道这头牛对村里很是重要。说实话,我家颇有薄产,在陈家村的亲戚也是大户,您看——” 云碧掏出一个小帕子,略略掀开一个角,里面藏着一根金钗,递到老人面前,说道:“老爷爷,这头牛我们不敢白要。但是身上银两不多。我这根金钗,是花了20两银子买的,用这根金钗跟你换一头牛,你看成吗?” 老人家眼睛猛地睁大。 他活到六十岁,在这个小村庄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也去过县城赶集,见过一些世面。 这根金钗做工精细,雕花栩栩如生,在阳光下发出闪闪金光,一看就是上好的金子打造的。 云碧眼见老人不动,干脆把金钗塞进老人的手里,说道:“老爷爷,您就行个方便吧。” 老人偷偷用手指掐了掐,果然在金钗上面按出了一个小凹点。 他又用手蹭了蹭,再掂量掂量,是十足的金子打造的,不是外面包着金箔的银钗! 往日里,买上一头壮年的好牛,十来两银子已经够了。 二十两,够他们家吃用一年—— 更何况,家里这头老牛本来岁数就大了,原本想着明年再买一头小牛的—— 瞬息间,老人脑中已转过了许多念头,但还是有些犹豫:“村里的牛不能随意买卖,官府也有规定……” 云碧装作为难的样子,在腰间的荷包里面掏了又掏,又拿出了三两碎银子,说道:“老爷爷,我只有这三两碎银子了。身上只剩下几个铜板,我们还要在路上喝碗茶水,吃个馒头,实在找不出更多的钱了。您就行个方便吧!” 一旁的赵思辰,强忍着痛楚,一拐一拐地走上前来,也开口恳求道:“老爷爷,您就帮我我们这一回吧,我的脚痛得厉害,实在是走不动了!再说了,牛丢失了,本就是常有的事情,想必官府也不会追究的。” 听了赵思辰的话,老人脸色松动。 云碧趁热打铁:“老爷爷,回头您再去集市上面买上一头健壮的好牛,官府怎么会知道呢?旁人也不会怀疑的。” 赵思辰伸手在自己腰间掏出了一把铜板,也塞进老人的手里,可怜兮兮地说道:“老爷爷,这是我攒下来的几个铜板,也一并给了你。” 老人慌了,忙把铜板塞回赵思辰的手中,说道:“不可,不可!这头牛,你们牵走吧。这些铜板留着路上当饭钱。” 云碧忙福了一福,笑道:“谢谢老爷爷。” 老人说道:“我是公道人,你们给的价格,是比去集市上面买一头牛的价格高。但是官府禁止私下买卖耕牛,老丈我也是担了风险的……” 赵思辰笑着说道:“我知道,这笔买卖,我们是心甘情愿的,不会反口。还要谢过老爷爷。” 平日里10两银子已经能够买回一头上好的牛,何况又多了这么多钱。 老人心里知道这笔买卖,他是挣了。 老人接过了金钗子,忙殷勤地拉过老牛,套好了粗板牛车。 云碧本来想跟老人买上一些米肉蛋菜,老人执意不肯收钱,送了满满一篮子给她们。 云碧驾车,赵思辰坐在牛车后面的板车上,冲着老人用力挥了挥手。 两个人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赶着牛车走了。 拐过了一个路口,赵思辰迅速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在路旁的草丛中扒拉了几下,把魏乾琅拉了出来。 魏乾琅本来靠在树干上闭目休息,脸上不惊不喜。 直到赵思辰的笑脸出现在面前,他才睁开眼睛。 悄然松了一口气。 看见两个人弄来了一辆牛车,魏乾琅的脸上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眼神之中却不免带上了一丝欣喜。 欣喜之余,魏乾琅还不忘偷偷看了赵思辰的肩膀几眼。 也不知道拉着他走了两天,不知道会不会受伤—— 简单的陷阱 魏乾琅躺在牛车上。 赵思辰坐在魏乾琅身旁,扒着手指,计算时间,自言自语道:“牛车虽然走得不快,幸好不用停下来休息,勤能补拙,也未必比马车差多少。算算时间,应该今日傍晚时分,就能到达和喜哥儿约定的地点了!” 云碧在前方听着,也不回头,接着说道:“我们正好趁黑上船。” 声音之中,难得多了些许轻快。 赵思辰嘻嘻地笑了起来,接道:“是呀!然后我们坐船绕过边境守军,很快就能到临水县了。以喜哥儿的本事,也就是一天的事情。” 魏乾琅躺在一旁听着,嘴角也不由得翘了起来,心情甚好。 天空有云缓缓飘过,早春略带寒意的风吹过,小路边小草小花争相摇摆。 赵思辰心情很是不错,哼了一会小曲儿,觉得无聊,扭头逗魏乾琅:“这么多天都没问你,你怎么沦落到被诸多汉子追杀的地步的?” 跟着牛车晃动的节奏,魏乾琅的身体晃动。 他微微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没有听见赵思辰的话。 赵思辰没有得到回应,不以为意,换了个问题:“不想说这种不开心的事情?那说点开心点吧,说说你家里人是这么样的?你出了事情,家里人应该很担心吧?” 魏乾琅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偶尔眼球颤动,透露出些许心绪不平。 赵思辰摇了摇头,拿这个倔强的中二少年没法子。 她也跟着躺了下来,双手枕在枕头下面,看着春日天晴碧蓝,白云缓缓移动。 有风拂过,甚是惬意。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魏乾琅的声音,低低在赵思辰耳边响起:“我家……情况很复杂。” 赵思辰保持着姿势不变,随口接了一句:“咱们现在没什么其他事情要做,你就慢慢说呗~” 魏乾琅声音依旧低沉,说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三。” 赵思辰:“哦,那你前面还有两个哥哥。” “嗯。”魏乾琅低低应了一声,说道:“我们家其实有四个兄弟,我大哥身体不好,出身也不佳,在家里不受重视—— 二哥和二哥的娘亲都很受宠——” 赵思辰接道:“你家不同的小孩,是不同的娘亲生的?” 魏乾琅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赵思辰:“那你们家是大户人家啊,你父亲有能力养得起那么多夫人。” 魏乾琅没有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思辰问道:“你应该也挺受喜爱的吧?” 魏乾琅说道:“我母亲——她性格温和内向,不擅争宠,父亲对她不甚重视。家中奴仆见高踩低,对于我母亲颇有怠慢。我见不得母亲受委屈,有时候不免锋芒毕露了些,争取父亲对我诸多夸奖……” 赵思辰笑眯眯地接话:“小小年纪,争强好胜,锋芒毕露,很危险啊。” 魏乾琅心中一惊,停住了话语。 虽然他年纪仅有十三,但在复杂的环境中长大,他也经常暗自思索,父亲的宠爱,对他是好还是不好。 分开走引开追兵 赵思辰刚砍翻身旁的汉子,一时不察,弩箭已经直奔脸面而来。 眼看躲闪不过,一旁云碧扑了上来,挡在赵思辰身前,抬手打飞了弩箭。 箭头从云碧的手臂擦过,“撕啦”一声,衣袖撕裂。 赵思辰脸一侧,云碧的手臂就在她的眼前,正好看到云碧的手臂有血珠渗出。 赵思辰脸色大变,心中怒火蹭地燃起。 她猛地扭头,狠狠看向矮个汉子。 矮个汉子一看情况不好,赵思辰动了真怒。 他知道自己不是赵思辰的对手,转身要逃—— 赵思辰杀气腾腾提着刀往前奔去,几步追上对方,一把把矮个子汉子砍翻。 赵思辰杀完人,一刻不停留,回过身来,急奔上前来,到云碧身旁。 “云碧姐姐,你没事吧?!” 赵思辰紧张得眉头紧锁,拉过云碧的手臂,仔仔细细查看伤口。 幸好伤口不深,只是手臂被剑尖擦伤而已。 赵思辰咬着牙,把剑往下一劈,剑气在地上划出重重一道痕迹。 她恶狠狠地说道:“那个浑蛋,居然伤了你——早知道不让他死得那么快,多砍他十刀八刀,才能泄我心头之愤!” 魏乾琅默默地往一旁缩了缩。 女人发起脾气来,好可怕。 赵姑娘这样子,跟山上的土匪没什么两样。 赵思辰急得额头的汗都出来了,拉着云碧的手,细细地撒上上好的金疮药,又从怀中抽出了一块干净的细白棉布,小心翼翼地帮云碧包扎伤口。 云碧看着正在低头处理伤口的赵思辰,沉声开口道:“后面的追兵不知道还有多少——小姐,我们分开走吧。你和魏乾琅先去和喜哥儿会合,我去引开追兵。” 赵思辰听见云碧这么说,头也不抬,一口回绝:“不行,要走大家一起走。” 云碧劝说道:“咱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分开走过。你也知道的,大家分散了走,总好过全军覆没。” 赵思辰替云碧包扎好伤口,抬起头,说道:“什么全军覆没,我们肯定能赢! 云碧姐姐,你知道的,我打架从来没输过! 若有神来则弑神,若是佛来就杀佛!” 云碧被赵思辰的话逗笑,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换了个法子劝说道:“你带着魏乾琅,目标更大,说不定是你帮我引开追兵呢。” 赵思辰扁了扁嘴,眼眶微红,有些委屈:“我不管,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开。” 云碧开着玩笑说道:“我去前面探探路。你放心,我一个人走得快,没有你们拖累,保不准我比你们更快到临水县呢。” 赵思辰见云碧神情坚毅,知道自己劝不动她。 她咬了咬牙,用力攒住云碧的手,坚定地说道:“云碧姐姐,我在河边等你,如果到明天凌晨还等不到你——” 云碧轻声说道:“你们就先出发吧……” 赵思辰说道:“不,如果明天凌晨我还等不到你——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回来接你。” 赵思辰几句话说完,眼中已经有点点泪光闪烁。 看见赵思辰和云碧要分开,魏乾琅心情沉重,沉默地撇过了头,不敢再看赵思辰。 看见赵思辰神情悲怆,云碧反而笑了,说道:“行,我等你。要是我先到了河边,我也等你!” 赵思辰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思辰和云碧松开了手,赵思辰拉过一匹马,扶着沉默的魏乾琅上马,然后自己翻身上马,两个人共骑一匹马。 赵思辰依依不舍地看着云碧,终于狠一狠心,“驾”的一声,骑着马向前狂奔而去。 云碧则站在原地,看着赵思辰和魏乾琅两个人离开。 过了好一会,云碧才回过身。 云碧扫了一眼,看见四周都是打斗的痕迹,尸首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云碧捋起袖子,把路旁的尸首拖到树丛中藏好,又从其中一具尸首上砍下了一条手臂。 她拿着手臂,特意让鲜血滴在路上,一路拿着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在路上留下斑驳血迹。 走出了一段路,手臂不再滴血。 云碧才把尸块丢在一旁,掏出水净了净手,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 和云碧分开之后,赵思辰和魏乾琅这一路倒是顺利。 马匹虽然颠簸,但脚程比牛车快多了。 两个人没有吃饭,喝水也是在马上喝了几口而已。 不过两个时辰,两个人顺利到达了河边。 此处河面蜿蜒曲折,水波随着微风轻轻荡漾。 天边太阳渐斜,照得薄云金红相间。 四周一片静寂,看不到人活动的痕迹。 赵思辰“吁”了一声,勒住马匹,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她返身想要扶着魏乾琅下马,魏乾琅摆了摆手,拒绝了赵思辰的帮助,自己咬着牙,忍着痛,挪着半边身体,从马背上半跳半摔了下来。 赵思辰心里明白中二少年最后的倔强,看他行动还算自如,也不过多理会他。 她用缰绳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马匹得得得地往另外一个方向小跑而去。 随后,赵思辰随手在一旁折下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发出了几声尖锐的哨声。 不多时,一艘小船从前方的芦苇丛中驶了出来。 一开始小船的速度不大,带着试探前进。 待船上的人看清楚赵思辰后,小船加速前进,越来越快,很快,像箭矢离弦一般,划破河面。 不多时,小船已经来到赵思辰和魏乾琅两人面前,急刹而止—— 若是旁人看见了,肯定会对船夫的高明手法啧啧称赞。 开船的是喜哥儿,他随手把船蒿扔在船尾,把铁锚推入水中,又拿起脚下的粗麻绳,甩了两圈,往岸上甩去。 一系列的动作跟行云流水一般。 赵思辰接住喜哥儿甩过来的麻绳,两个人一左一右地使劲,把小船拉到河边靠岸。 喜哥儿不等小船停稳,已经从船上跳了下来,又急又喜,喊道:“大小姐,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已经在河边等了你一天了! 也不敢离开,也不敢开出来,只能躲在芦苇丛中等着……” 赵思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说了句“辛苦”,又解释道:“路上遇到了几个硬茬子,耽误了一点时间。” 喜哥儿急急问道:“没事吧?” “云碧姑娘呢?” “云碧姐姐呢?” 喜哥儿和赵思辰两个人均往对方身后一看,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赵思辰急了,问道:“云碧姐姐还没到吗?你没接到她?” 喜哥儿更着急:“没有啊!” 他惊觉不对劲,连尊称都忘了,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满:“云碧姑娘和你一同下船,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赵思辰心中着急,看见喜哥儿慌乱的样子,反而得安慰他,说道:“没事的,云碧姐姐可能有事情耽误了一些,我们再等等她便是。” 喜哥儿还想说什么,又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苦着脸,叹了一声,垂头丧气说道:“上船吧,我做饭去。” “不用忙了。”赵思辰阻止了喜哥儿:“现在也没有心思吃饭。我们吃点干粮,补充体力就行。” 喜哥儿心里焦急,也没了做其他事情的心思。 看见魏乾琅站得摇摇晃晃,喜哥儿走上前来,搀扶着魏乾琅,跟在赵思辰身后上了船。 进了船舱,喜哥儿拿过了两个大饼,又倒了两碗粗茶,放在船舱简陋的木板小几子上面。 虽然稍显敷衍,但赵思辰和魏乾琅两个人饿极了,也不计较条件简陋,大口欧大口地吃了起来。 赵思辰盘腿坐在小几子旁,先灌了大半碗粗茶,又咬了两口饼,略略垫了垫肚子,便开口问道:“我们离开之后,你遇到追兵了吗?有没有遭到对方为难?” 喜哥儿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前一天晚上下了船之后,我没敢休息,连夜开船,驶上了主河道。 原本想着跑了一个晚上,能把对方甩开,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被他们追上,拦下来盘问。” 赵思辰虽然知道喜哥儿顺利过关,还是不免有点紧张:“你顺利应对过去了?” 喜哥儿说道:“来人带了点功夫,也很不客气,没让我停船——当时我的船还开着呢,他直接一跳,就跳了过来。 来人直接上了咱的船来盘问我,一开口就是问我为什么晚上也不休息,白天黑夜都在赶路。” 赵思辰喝了一口茶,问道:“你怎么应付过去的?” 喜哥儿说道:“我说我收到乡里人捎来的口信,说我八十岁的老娘身体不行了,等着我回去见我最后一面。所以我才日夜赶路,一刻不停地往前赶。” 赵思辰跟喜哥儿竖了个大拇指:“我就知道,你行的!” 喜哥儿得了夸奖,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知道对方信了没有……我看着他的神色,应该是不信的。后来对方又问起你和云碧姑娘的行踪。 我说我不清楚,只不过半路遇到你们两个姑娘,我做点好事,捎了一程,顺便挣点路费。 你们后来下船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对方追问你们往哪个方向去,我就随便指了个方向” 赵思辰奇怪道:“对方就这么走了?” 收拾东西起航吧 喜哥儿说道:“我估摸着当时难以善了。对方腰间挂着长刀,刀柄已经出鞘半寸,可能是想问好了话,就一刀砍翻了我—— 或者是问不出话,也要一刀砍翻我——” 喜哥儿讲到关键处,赵思辰和魏乾琅两个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喜哥儿反而轻松,说道:“我当时心里想着,既然不能善了,我就跳船! 我喜哥儿的水性,在普山县,敢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到了水里,看对方的水性,是不是能比得过我喜哥儿!” 赵思辰竖起了大拇指。喜哥儿世代渔民,水性过佳,到了水里,如同蛟龙入海,行踪难辨。 喜哥儿有些得意:“幸亏当时我已经把船开到了主河道上。这条河道是吴国和魏国两个国家通航的必经之路,不少船只在这条河道上面讨生意。 再加上天光大亮,日头一上,往来船只众多。 平日里我也常在这条河上往来,不是我自夸,我人缘还不错,识得几位老船家,特意大声地跟他们打了招呼。” 赵思辰低低笑了一声:“光天化日,河道上人来人往,大家都看着呢,对方不敢明着动刀。” 喜哥儿说道:“是啊,所以那帮人只能恨恨瞪了我几眼,驾船离开——” 赵思辰问道:“盯梢的人呢?也跟着一起走了?” 喜哥儿摇了摇头,答道:“那行人走了之后,盯梢的又跟了一晚上。 我不敢停船,一直往前开,开了又开,速度也不敢慢下来,生怕以慢下来,被对方杀个回马枪。 一直到第二天,盯梢的人也撤了,我才赶紧调转方向,回到小河支流,绕回了这里。” 说到这里,喜哥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我害怕我来晚了,跟大小姐你们错过—— 谁知道,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大小姐和……和云碧姑娘。 我心里着急,又不敢走,也不敢下船去找你们,只能干巴巴地在船上盼着,等着……” 喜哥儿说完。在场三人都沉默无语。 赵思辰想起和云碧分开之前,云碧坚毅决然的神情,心中懊恼得无以复加。 魏乾琅心中也很难受,又是他拖累了赵思辰和云碧。 沉默了一阵,喜哥儿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大小姐,我们就这么离开吗?云碧姑娘怎么办?她要是找不到我们……” 赵思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不走,再等一等……咱们再等一等。” 赵思辰的声音低了下去:“今晚要是云碧姐姐还没到,我出去找她,你带着——你带着魏乾琅,前去临水县。” 喜哥儿立刻拒绝:“不行,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赵思辰劝说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云碧姐姐带回来。为了以防夜长梦多,你们先去临水县……” 喜哥儿猛地发起了脾气,他把手上的杯子往下一砸,吼道:“不行!我不走!” 吼完,他站起身来,也不再看赵思辰和魏乾琅,直接掀开帘子,气冲冲地出了船舱。 赵思辰看着喜哥儿怒气冲冲地走了,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没有说话。 静默了好一会,赵思辰才站起身来,也往船舱外走去。 魏乾琅静坐不动,听到赵思辰在船舱外和喜哥儿说些什么。 两个人声音不大,魏乾琅听不大明白具体谈话的内容,从声音分辨—— 两个人似乎起了争执。 喜哥儿快速地说着什么,赵思辰又轻声地劝说—— 后来,两个人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魏乾琅微微抬起头,看着船舱简陋的船顶。 他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脸上悲喜莫辩。 少年的脸庞,此刻似乎棱角分明了许多,减去了稚嫩,只余下坚毅神色。 过了好一会,船舱布帘微动。 赵思辰掀开布帘,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入船舱,坐在魏乾琅身旁,把药递给魏乾琅,轻声说道:“喝药吧。” 魏乾琅撑起身,郑重向赵思辰道谢:“感谢赵姑娘。” 赵思辰扯起嘴角,勉力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待会你喝完药,睡一觉吧,好好养身体……” 魏乾琅看见赵思辰小脸略有些苍白,没了往日里调皮娇俏的模样,心中愧疚,忍不住开口说道:“赵姑娘,如果你们不需要护送我回大庆城,是不是你们一家不会分散,云碧姑娘也不会失去联络……” 赵思辰本来已经打算离开,此时听见魏乾琅这么说,立刻转过身,面向魏乾琅,正色道:“你不要这么想。行商贵在守信。我收了你的钱银,自然要保障你的安全。 更何况,这一场交易,是我们全家人商量了之后,一起定下来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家里人都会一起承担,不会多怪罪你半分。” 赵思辰说完,看见魏乾琅还是有些闷闷的样子,反过来安慰他道:“虽然天有不测无常,但我们会努力去争取。努力之后,即使不成事,心中也不会留遗憾。但是,我相信云碧姐姐,肯定会没事的。” 他们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不断遭遇难题,不断努力解决。 从来没崩溃,从来没输过。 赵思辰想到从前,突然眉头一皱,忍不住,侧过了头。 魏乾琅从她小巧的侧脸,看到眼角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赵思辰心思缜密,考虑问题环环相扣。 再加上她总是把真实的情绪隐藏在嬉皮笑脸之下。 魏乾琅经常觉得她不像是一个少女,而更像是他府上的谋士。 遭遇任何事情,她都能做到谈笑自如,挥手间解决困难。 但此刻—— 沉重的神情,悲伤的情绪弥漫,甚至不可抑制地外溢,让他偷窥到半分脆弱。 赵思辰,不像是这些天毒舌嘲笑,没心没肺的女孩,也不像是杀伐决断,武功高强,杀人如麻的高手。 而只是一个孤单落寞的小女孩。 如此简单和纯粹。 魏乾琅心中沉重,不知道能够在说什么。 他沉默着,跟着赵思辰的眼光,看向船舱之外。 暮色已经降临。 大河之上,夜风瑟瑟。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 …… 两个时辰过去。 赵思辰在船头,呆坐了两个时辰。 夜深,近三更。 赵思辰略略收拾了一下,压了压腰间的兵器,随即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跳下船,往林中奔去。 喜哥儿和魏乾琅,两个人一个睡在床尾,一个躺在船舱内,皆是默默。 尽管没有出声,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没有入睡。 赵思辰出去了两个时辰。 天擦亮,她又如同鬼魅一般,轻巧地跳上了船。 喜哥儿听见声音,“蹭”一下站起来,从船尾几步快走到船头,压低问道:“小姐,怎么样?” 赵思辰面无表情地说道:“收拾东西,启航吧。” 喜哥儿直直地看着赵思辰。 赵思辰没有回望喜哥儿,而是低着头,自顾自地收拾着手中的东西。 她随手拿起放在船头的鱼篓,想要摆正。 手中的鱼篓翻过来,又翻过去,好像怎么摆都摆不正。 喜哥儿看着赵思辰,眼见她假装无知无觉,不肯给她一个眼神。 喜哥儿眼神露出悲伤,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声不吭,转身走了。 不多时,船尾传来“哗啦”一声,是喜哥儿把铁锚从水里拉了上来。 接着,船板传来闷响。 喜哥儿把铁锚收起来,重重扔在了船板上。 很快,船身晃动了一下。 接着,徐徐离开了岸边。 赵思辰扭过头,看向密林。 她神情恍惚,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离开吗? 就这样走了吧。 突然之间,她好像察觉了一点什么,猛地站了起身。 有两个人在密林之中奔突而出,冲着小船奔来。 赵思辰捏住了腰间匕首,一个大步就跨到了船沿。 那两个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是赵逐飞和云碧! 两个人脚步不停,到了岸边,高高跃起。 赵思辰长长地伸出了右手,抓住了力道稍显不足的云碧,将她拉了过来。 云碧狠狠地撞入了赵思辰的怀里,赵思辰被撞得后退了一小步,才稳住了身体。 赵逐飞则是稳稳地跳上了船板,大喝道:“走!” 喜哥儿已经在船尾看见了云碧和赵逐飞,他还没来得及放纵自己欢快的情绪,裂开嘴笑,便听见赵逐飞的喝声。 喜哥儿两臂肌肉暴起,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快速地划动手臂,船蒿翻飞,摆动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赵逐飞上了船之后,片刻不停,冲到帆杆前,扯开麻绳,用力一拉,麻黄色的帆布哗啦啦地升了起来。 船撑着早晨的风,破开水面,如同飞箭一般,快速向前驶去。 另一边,云碧精疲力尽,喘着粗气,软软地靠在赵思辰身上,没有力气再立起身。 赵思辰又惊又喜,用力扶着云碧,半搂半抱地把云碧拖到船舱里面,让她坐下。 早在云碧和赵逐飞冲上船板,船舱里面的魏乾琅已经察觉。 他撑着坐起了身,一贯习惯隐藏情绪的少年,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喜色。 进入魏国境内 虚弱的云碧被赵思辰搀扶着进了船舱。 云碧看见魏乾琅,尽管已经累到了极点,人继续快要虚脱,但她礼数周到,不忘冲着魏乾琅微笑着点了点头。 魏乾琅见云碧满身血迹和污迹,脸上疲惫不堪。 他捂着肩膀起身,忍着后肩传来的痛感,两步跨到洗手盆前,拿过搭在洗手盆上的粗麻布,沾了水之后,递给云碧。 云碧感激地浅笑,结果魏乾琅递过来的粗麻布,好好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 赵思辰则是一刻不停,扶着云碧坐下之后,先是冲到船尾,不一会,又进了船舱,手上端着两碗温热的水,递给了云碧一碗。 而另一边,赵逐飞利落地升起船帆,扎好麻绳,固定船帆,然后掀开了帘子,也大步跨进了船舱。 船舱不大,物件简单,仅有一床,一桌,两把椅子。 桌子旁一左一右两把椅子,分别坐着云碧和赵思辰。 魏乾琅原本半躺在小床之上,看见赵逐飞进来,忙往一旁让了让,让出了大半的床位给赵逐飞,自己起身站在一旁。 赵逐飞也不客气,扫了魏乾琅一眼,一屁股在床尾坐下。 赵思辰忙将另外一碗水递给赵逐飞。 赵逐飞接过赵思辰手上的水,咕噜咕噜干了一大碗。 赵思辰忙又从一个干净的麻布包裹里面,拿出了肉干和馍,递给云碧和赵逐飞先垫垫肚子。 这边云碧和赵逐飞大口吃着肉干和馍,另一边喜哥儿端来一个小火炉,架起小锅,在船舱里面熬起了小粥。 赵思辰在一旁帮忙,像是不要钱一样往粥水里面扔进干贝、小鱼、肉干。 很快,海鲜鱼粥香味飘溢,充斥整个船舱。 赵思辰一边忙活着,一边问道:“你们两个人怎么一起回来了?” 赵逐飞一边咬着肉干,含糊地说道:“树林里面遇上……” 他吃得太急,接下来几句话更加含糊,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赵思辰听不分明,又不能打断赵逐飞填肚子,只能干着急。 云碧吃了几片肉干,又咬了半个馍,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 看见赵思辰满面急色,云碧轻声说道:“我和赵大叔是半夜里遇上的……” 赵思辰急急追问道:“你遇到追兵了吗?” 云碧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昨日跟你们分开之后,我一个人走了一段路,就遇到了一波追兵——” 赵思辰心中一紧,忙问道:“危险吗?后来怎么样?没出什么大事吧?” 魏乾琅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看见赵思辰连连发问,眼中满是担忧。 他不知道怎么的,心中一暖。 赵思辰没有理会魏乾琅,继续追问道:“对方有多少人?是不是很难对付?!” 云碧说道:“对方似乎是成制的一般,每次都是四、五人同行。我遇到的,还是五个人的小队,都是精壮汉子,身上带着刀剑。” 赵思辰咬了咬下唇,眼神中有担忧和愧疚:“云碧姐姐……” 云碧轻声笑了笑,安慰道:“没事。我不是傻子。我不敢跟他们正面对上。一开始只想悄悄躲起来,结果还是被发现了痕迹……” 赵思辰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云碧脸上还是带着浅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只敢偷偷跟他们兜圈,幸亏密林中草木茂盛,我对地势也算熟悉,在密林里面兜了一整夜。只是到了后来,我也没什么力气了……” 赵思辰一只手拿着扇子给小炭炉扇风,另外一只手忙又递过了一块肉干。 云碧拿着赵思辰递过来的肉干,却没有吃,继续淡淡地说着惊心动魄的事情:“我想着,所有的方法都已经用尽,对方越逼越紧。 早晚是逃不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着还有力气,冲了出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能砍一个就是划算,砍了两个就算我挣了……” 赵思辰默默地听着,泪水在眼中打转,手中捏着蒲扇的手指用力,捏得骨节泛白。 拿着扇子扇风的手,也慢了下来。 云碧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赵思辰的手背,说道:“谁知道,我还没冲出去呢,就看见赵大叔了。 赵大叔一身过人武艺,一个打四个,我还没看清楚,就砍翻四个人。 幸好我也是机灵的,赶紧冲出去,总算抢下了最后一个,也算立了功……” 云碧语气诙谐,声音中夹着笑。 赵思辰却知道那些追兵武艺不俗,他们必定遭遇了一场恶战。 不知道是什么样惊心动魄的场景。 云碧转过脸,问道:“赵大叔,刚才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雨枫呢?雨枫和郭老先生还好吗?” 赵逐飞把手中的馍吃完,拍了拍手,拂去手中细屑,说道:“我已经把郭老和雨枫都送到临水县了。他们进了临水县之后,我担心你们,没敢耽误,买了一匹快马,一路赶着回来找你们。” 云碧奇道:“你怎么找到我们的位置的?” 赵逐飞虽然疲惫,脸上却很是精神。 听见云碧问话,赵逐飞哈哈笑了笑,说道:“要是你们一路风平浪静,确实挺难找。但你们—— 一路上不是设陷阱,就是砍人。 砍人也就算了,砍了人就走,现场一片狼藉,尸首都没好好收拾。 我循着你们的痕迹一路往前走。 本来想着到了夜里,又是在密林之中,再追踪就难了。 谁知道,那帮追兵太蠢,没有想要隐瞒踪迹,大咧咧地打着火把。 我跟着他们,很快找到了云碧姑娘。” 云碧带着笑,道谢:“幸亏赵大叔厉害。多谢赵大叔了。” 赵逐飞挥了挥手:“没什么。都是一家人,不必与我客套。” 赵思辰转忧为喜,满脸喜庆,拿出一只灰陶勺子,在一个大陶碗上面添上了满满的一碗热乎乎的鱼肉粥,殷勤地递到了赵逐飞的手中:“赵大叔,您辛苦了,喝点鱼粥解解乏。” 赵逐飞笑道:“大家一起喝粥,养好精神,才好继续赶路。” 云碧休息了一阵,精力恢复了一些,习惯性地想要接过赵思辰手中的粥勺:“小姐,你休息,我来弄吧。” 赵思辰避过了云碧伸过来的手,笑嘻嘻地说道:“云碧姐姐,今天你让我表现一下我的厨艺,你来当指导,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云碧抿着嘴笑,知道赵思辰心疼她,也就作罢了,没有跟她抢。 赵思辰心情极好,给云碧盛了一碗热粥,盖上多多的鱼肉和肉干。 看见赵逐飞和云碧吃得开心,她干脆把船上的河鲜都端了进来,架起铁架子,给众人烤河鲜,招呼魏乾琅也一起吃。 喜哥儿将船藏进了一个隐蔽之处,又回到了船舱之中,笑着说道:“我们已经跑了好长一段路——我看后头没有追兵,也跟着大家伙一起放松放松。” 赵思辰笑嘻嘻地应道:“也辛苦喜哥儿了,喜哥儿来,你坐这边。” 赵思辰往一旁让了让,正好是云碧身旁的一处位置。 喜哥儿脸上一热,却不敢直接上前,只搬了个小几子,坐在靠近船舱布帘子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啃着手中的烤鱼干,时不时看向云碧的方向。 一时,船舱里面欢笑声阵阵。 魏乾琅看见赵思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瞬间被搬走,心中畅快,脸上不由自主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 …… 接下来的行程,顺风顺水。 众人一路顺利,没有再遇到意外。 到了第二天,喜哥儿通过一条小水路,熟门熟路地带着大家顺利绕过吴魏两国边境,到达一条魏国境内偷渡用的河堤旁。 河面不宽,码头不大,却又有不少小船从这里登岸。 魏乾琅暗暗叹奇。 这里明明只是一处偏僻的小河滩,在魏国边界,或许是连勘探图上面都没有的一处码头。 由于各色往来人等和货物搬运,让这处小码头繁荣得如同一个小镇。 魏乾琅在一旁看着码头工人们来来往往搬运货物,心中不免有些惊奇和感慨。 魏国国力强盛,加上当今圣上勤政,连边陲小镇都管理得条条有理。 吴国前些年战乱,这些年虽然战乱减少,但也需要继续整顿国务。 所以,魏国很是重视吴魏两国边境管理,严格限制吴国的船只、人员进入魏国。 主要是担心吴国的动荡,会给魏国造成负面影响。 若是一时不慎,不管是大批难民进入魏国,还是吴国战乱引发魏国动荡,都是魏国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魏国对边境巡逻、户籍管理极为严格。 魏乾琅本来以为已经把魏国管理得一丝不苟,现下一看,吴魏两国边境竟如同筛子一般,偷渡成风,人员随意往来,车马行生意依旧开展得如火如荼。 再往深处想去,偷渡频繁,不仅不利于边境安稳,并且往来货物不清,每年国家少收了多少税! 魏乾琅这样想着,忍不住就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赵思辰正好在一旁收拾东西,听见魏乾琅这么说,笑嘻嘻地回道:“那也不是。边境商贸活跃,偶尔让商人运运货物,也没什么不行啦” 魏乾琅皱眉,以为赵思辰不懂,说道:“要管理好国家,边境管理,税赋收取必不可少。你可知道,国库充盈,官府才能运转,也才有余力安抚民生,兴修水利,修桥搭路……” “没让官府不整顿税赋啊,只不过官府把容易收的钱收了也就罢了,不可能面面俱到,官府也没那么多精力不是。 现在有这乱象,主要也是因为吴魏两国不通商,而民间又有商品流动需求,才会有偷渡乱象。 如是以后吴魏两国通商通航了,偷渡乱象减少,这些商人们自然要改寻其他谋生的路径…… 话说回来,商人逐利,虽然大家都说商人逐利忘义,但也是有了商人,才有物资流转,才有热闹生活……” 魏乾琅受的是正统的教育,自小奉承士农工商,以士为尊。 读书人寒窗苦读,求的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听见赵思辰把商人说得那么重要,魏乾琅吃惊地回望赵思辰,微微张大了嘴巴。 赵思辰的话,给魏乾琅的认知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赵思辰却没察觉魏乾琅的异样,以为不过是闲聊几句。 她一边说话,一边轻巧快速地打包好了轻便的行李,拎着一个小包裹,对魏乾琅说道:“走吧,下船了。” 魏乾琅默默地把嘴巴闭了回去。 这等惊天骇俗的言语,他听着就好,只希望赵思辰不要满天下宣扬她的这套言论,否则怕是会引起众人恼怒。 找临县县衙 赖三已经在码头等了两日。 在普山县的时候,赵思辰安排赖三先行进入魏国境内,让他购买马匹,在码头接应众人。 赵思辰一行没有及时到达临水县,赖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忐忑不安了两天,又不敢离开码头,只能每日从早守到晚,连睡觉都是在码头随意找了一处地方随意躺下。 此时看见赵思辰,赖三喜得不知道什么似的,小跑着迎上前来,先是喊了一声:“大小姐”,又赶紧朝赵逐飞一抱拳:“赵大叔。” 赖三不仅认识赵逐飞,并且对赵逐飞满心崇拜。 赵逐飞却没有见过赖三。 但赵逐飞知道赵思辰总是不着家,在外面有自己的活计。 或许,眼前这个汉子,又是赵思辰的哪个“江湖朋友”。 赵逐飞微笑着冲赖三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去收拾行李,也不多过问赖三和赵思辰之间的事情。 赖三是马夫出身,惯会和人打交道。 眼下赖三虽然跟魏乾琅并不相识,但他笑容可掬,团团抱拳,跟众人问过了好。 扭头看见赵思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赖三忙收起和别人聊天的心思,顾不上多寒暄几句,小跑着,拉过来一辆马车。 拉车的两匹马颇为健壮,毛发油亮,乖巧温顺。 赖三有眼光,买了两匹好马,也把马匹照顾得很好。 赵思辰夸奖了一句:“马很不错,赖三,你的活计干得很好。” 赖三一个二十好几的汉子,得了赵思辰一句夸奖,高兴得嘿嘿嘿笑了起来,兴奋地搓着手,仿佛得了极大的荣耀一般。 喜哥儿把小船收拾妥当,放下铁锚,在码头绑好麻绳,从后头小跑着,来到赵思辰身旁。 赵逐飞则是自觉地拉过了赖三手中的缰绳,坐上了马夫的位置。 云碧和魏乾琅三个人坐进了马车。 赵思辰留在马车外面,匆匆和赖三、喜哥儿说了几句话。 赖三先表忠心:“大小姐,我这两日都在码头守着你们,从早到晚,没敢离开,好几天都没敢合眼,笼统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赵思辰挑了挑眉,斜瞥着赖三,反问道:“你这两日就干巴巴地在码头等着我们,啥事都没干?” 赖三嘿嘿地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瞒不过大小姐。我,我这不是看到魏国有些小玩意还不错,就一边等着,一边买了一些。” 赵思辰这才笑道:“这才是你的风格。平日里特意绕远路来到魏国带货,难道这次在魏国守了两天,要空手回去不成?我还以为今日你转了性子了呢。” 赖三咧嘴笑:“正是被大小姐预料到了。我想着喜哥儿的船,要是用这么一回就丢了,那太可惜。 正好我要回去普山县,又正好有时间在魏国采购,再正好有这么一艘船……” 赵思辰笑着打断赖三的话:“行了行了,别‘正好’了,你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赵思辰伸手往腰间摸去,说道:“你办差使,不忘顺手把钱给挣了,该赏,没什么好解释的……” 赖三看见赵思辰是要掏钱的动作,赶紧摆手拒绝:“前几日,大小姐在普山县的时候,给我一笔路费,我还没花完呢。再说了,这一船的货拉回吴国,挣得三倍不止。大小姐,你不用再给我钱了……” 赵思辰果真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赖三,说道:“你能挣钱,那是你的本事,可是帮我干活,没有让你自己贴钱的道理。就当这是我赏你的……” “没贴钱,没贴钱……大小姐你这一路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银子呢,留着吧!”赖三一边摆手,一边快速往后退。 一直往后退了几步,赖三才挥手喊道:“大小姐,你赶紧上车吧,我也趁着天色还好,要回去了。” 眼见赖三慌得跟什么似的,赵思辰收起了荷包,笑着挥了挥手。 喜哥儿站在一旁,笑着看赵思辰和赖三聊天。 眼看着赖三被赵思辰掏钱的动作吓跑了,嘿嘿地笑着,看得很是欢乐。 赵思辰的眼光一转,看向喜哥儿。 喜哥儿忙举起双手,说道:“大小姐,我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也要赶着回去。大小姐,你一路保重,以后有事情,随时吩咐我。” 匆匆说完这一句,喜哥儿也跟着赖三离开的方向跑去。 喜哥儿和赖三的身影在人码头拥挤的群中穿梭,很快消失不见。 赵思辰无奈地浅笑着摇了摇头,这才登上了马车。 都是好兄弟。 希望山长水远,有再聚的一天。 赵逐飞等到赵思辰登上了马车,马鞭轻刺,马儿得得得声响,小跑起来。 赵逐飞是驾车的好手,再加上赖三买的两匹好马,马车跑起来又快又稳。 不过半天的时间,一行人就到了临水县县城门口。 临水县县城虽小,却有个小城门把守,来来往往的人皆是从城门进出。 许是临水县靠近吴魏边境,把守甚严。 城门守卫很认真地查看往来人等的户籍文书。 不管是商贾往来,还是小姐夫人,一概被拦在城门外等候,毫无例外。 …… …… 尽管已经是下午,却还是有些日头。 赵逐飞瞅着城门口一处阴凉的地儿,把马车停下,回头问赵思辰:“咱们没有文书,怎么进城?” 赵思辰不接赵逐飞的话,反而扭头去看魏乾琅,脸上似笑非笑,问道:“魏小哥,现下已经到了临水县的县门外,你那个主义吧?” 魏乾琅轻咳一声,说道:“待我手书一封,托人带进去给临水县县令——” 赵思辰哼哼,似笑非笑看着魏乾琅,大有看好戏的意思:“说得挺轻松,县令是普通人家随意能见到的吗?” 魏乾琅不客气地说道:“这有何难,往日里,县令还不一定能随意见到我呢。” 赵思辰:“现下咱们不是在大庆城,而是在临水县。县令是临水县最大的官。” 魏乾琅不似赵思辰这么理直气壮,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来:“或者我们等上两日,总能想到法子……” 众人正说着话,有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看着挺机灵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悄无声息地凑近马车,瞅着众人开口就问:“大叔,大哥,大姐,你们要去临水县县衙吗?”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赵逐飞反应最快,放在身后的左手猛然收紧,暗暗蓄力成拳,面上却还无甚表情,只是“嗯”了一声。 云碧看向小伙子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警惕。 赵思辰看向魏乾琅,眼神之中带着询问意味。 魏乾琅缓缓摇了摇头。 他不认识眼前这个小伙子。 是敌是友?! 眼前这机灵的半大小伙子听见赵逐飞“嗯”了一声,就当他们一行人应了。 小伙子仿佛没有察觉到众人戒心,自顾自乐了起来,说道:“巧了,我也要去府衙。咱们一起过去吧。” 不待众人回答,小子已经是自来熟地牵起了赵逐飞手上的缰绳,说道:“大叔,这边人多不好驾马,我帮你们牵着马过去。” 赵逐飞松垮垮地捏着缰绳,貌似没使上什么力气,小子却怎么使劲,也没有办法把缰绳从赵逐飞的手中抽出来。 眼看半天拉不动,小子劝说道:“大叔,好大叔,你不用怕花钱,待会随意打赏几个大钱给我就行了。” 眼看赵逐飞不吭声,小子想寻求其他人的支持。 看了一圈。 赵思辰、云碧和魏乾琅三个人在一旁,当看戏一样看着他。 小子甚至有错觉,这旁观的三人脸上带着津津有味。 这小子只好陪着笑脸,还是回来找赵逐飞。 小子对着赵逐飞越发低声下气,耐心劝说:“现在农闲,咱也没什么事情干,就靠着贵人们带路,盼着贵人们能打赏几个钱,再说了—— 你们现在也进不去城门不是—— 何不跟着我走? 试一试,也没有损失不是?!” 哟,这小子果然机灵,会用激将法了。 赵逐飞听了这句话,果然无话可说。 半晌,赵逐飞才憋出了一句:“不用牵马,你就在前方带路吧。” “好嘞!”小子咧开嘴笑了。 这小子对路很是熟悉,也不怵生,带着马车,大摇大摆地靠近城门。 城门守卫仿佛没看见他们一般,既没有拦下查看,也没有上前查看文书,任由小子带着带着马车,顺顺利利进了城门。 进了城门之后,小子没有带着马车走大路,反而在小路中穿行。 左拐右拐,越走越荒凉,越走人越少。 赵思辰缓缓抽出匕首,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 赵逐飞发现动静,侧过头来,冲着赵思辰缓缓摇了摇头,用唇语说道:“没有杀气。” 赵思辰犹豫了一小会,决定相信打铁大叔赵逐飞的判断,缓缓退了回去。 带路的小子不知道自己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依旧走得飞快。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从一条小路穿过,突然之间柳暗花明,进入了县城中心的一条偏路。 而府衙的侧门,赫然就在眼前。 临县县令 带路小子带着众人来到府衙侧门。 这府衙也是奇怪,侧门虚虚掩着,一推就开。 推开了侧门,不仅没有人守门,连下人也没有半个。 内里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要不是墙边堆着柴火,厨房里面烧着水,只怕要以为是一座空宅子了。 赵逐飞心中奇怪,回头和赵思辰对望了一眼。 多年来,他们颠沛流离,辗转地方不少,去过的地方也很多,但从来没有见过处处透着怪异的府衙。 尽管大家心里奇怪,但在座的都是艺高胆大的人。 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杀过去就是了。 不需要多废话。 因此,众人也不多想,逐一下马车。 赵思辰下了马车之后,转过身,扶了魏乾琅一把。 魏乾琅刚想拒绝,已经被赵思辰一把拉住手臂,半扶半拉下了车。 赵思辰柔嫩小手温暖的体温,透过细棉布衫,渗透到魏乾琅的手臂肌肤上。 魏乾琅心神微动,赶紧侧过脸,假装没有看到赵思辰,默默挣脱赵思辰的小手,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众人刚下车,带路小子接过赵逐飞手中的缰绳,牵着马到一旁的马房去了。 府衙的侧门,缓缓关上。 众人转过身。 只见一位不到40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日常灰布长衫,站在门口,带着警惕看着众人。 看见魏乾琅转过身,他脸上的不动声色猛地崩溃。 中年男人又喜又惊,毫不犹豫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咚先磕了三个头,战战兢兢喊道:“小三爷……” 赵思辰“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咂舌称叹:“膝盖痛不痛啊,一见面就行了这么大的礼……” 云碧在赵思辰身后,听见赵思辰的话,无奈地摇头苦笑,伸手扯了扯赵思辰的袖子。 赵思辰耸了耸肩,乖乖闭上了嘴。 眼见年纪比自己大上许多的中年男人,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魏乾琅脸上淡然,一副早已经司空见惯的样子,伸出手续,虚虚一扶,轻声说道:“不必多礼,起身吧。” 原来,眼前这个长衫书生,是临水县县令,原本魏乾琅舅舅家安定候府的家奴,李云华。 李云华世代为奴,由于忠心耿耿,勤勉不怠,父亲坐上了安定候府管事一职位。李云华成了安定候府世子伴读。 李云华天资聪颖,是读书的好料子,3岁识字,5岁作诗,七岁写文,等到二十岁上下,安定候府的夫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他。 可惜李云华是奴籍出身,走不了科举的路子。 于是,李家求了主子,放出了李云华奴籍。 安定候府待下人甚为宽大,不仅放出了李云华夫妇的奴籍,还为李云华捐了一个七品小官。 虽然官位不大,且最后赴任之地,是远离大庆城,位于吴魏两国边境临水县。 但是,从李云华这一代起,成功脱离奴籍,成为一地父母官! …… …… 魏乾琅让李云华不必多礼,李云华又磕了一个头,才起了身。 他虽然是奴籍出身,但也是熟读诗书的读书人。 磕了头,起身之后,习惯性地挥了挥长袖,弹去身上灰土,又伸出右手,殷勤地引着魏乾琅往屋里走。 魏乾琅略一点头,李云华半躬着身在前带路。 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小三爷前几日给我捎了信件,说要微服前来。 小主子平日里繁忙无比,突然到来,也不知道主子的行踪,是否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魏乾琅淡声回道:“有心!” 李云华得了魏乾琅两个字的夸奖,喜得脸上笑出了褶子。 赵思辰奇怪地问道:“李县令,请问你府上为何没有下人?” 李云华不知道赵思辰是何背景,看她身穿粗布麻衣,全身上下无一处金饰,却进退有据,气度不凡,又与魏乾琅同路,想必大有来头。 见赵思辰问话,李云华恭敬应道:“我怕冲撞了小三爷,提前把家中下人支走。小三爷如果需要奴仆服饰,尽管吩咐我去做就行。” 李云华早年在权贵身边侍奉,对大宅中的一些内部阴私略有耳闻。 后来因为读书读得好,得了主子恩典,放出了府,安排了临水县县令的位置。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魏乾琅无缘无故说要来到临水县,但以他的政治敏感性和天生的聪颖,从中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皇亲国戚,天之骄子,突然之间独身一人来到吴魏边界—— 李云华对待此次接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管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难得见到一次小三爷,李云华不免要为自家小子说几句话:“我这几日特意让我家小子在城门口等着,等了好几天,今天大喜,终于等到了主子……” 赵思辰有笑盈盈问道:“你家小子这么每见到一辆车,就凑上前去问人家是不是要来府衙?” 李云华见魏乾琅还未开口,反而是赵思辰连连问话,心中闪过些许愕然。 他抬眼快速看了魏乾琅一眼,发现魏乾琅未有不悦神色,也未阻拦赵思辰说话。 这位姑娘,莫非是陪伴小三爷微服私访的——的谁?也没听说小三爷身旁有丫鬟伺候—— 若是姨娘,小三爷和这位姑娘的年纪,又太小了些。 并且,这位姑娘,分明还是未出阁的打扮。 李云华虽然心中猜想纷纷,但是看到小三爷没有阻拦,也不知道赵思辰的身份,不敢多问,正想恭恭敬敬地回答—— 系好了马,刚好回来的带路小子抢答道:“我才没那么笨呢,我一眼就认出打铁大叔了!” 赵思辰顺着声音看过去,奇道:“你没见过我们,怎么认出来的?” 小子有些得意,回答道:“郭老先生说,赵大叔是一位打铁匠人。我在城门前,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赵大叔身体健壮,右手手心满是茧子,右手臂比左手臂粗壮,一看就是经常用右手干活的匠人。 再者,大叔面色严峻,孤陋寡言,跟郭老先生描述的很是相似。” 赵思辰笑道:“果真聪明。” 小子被夸奖了一句,面露喜色。 李云华忙呵斥自己的儿子:“好好回答姑娘的问题,不得轻浮自夸!” 然后,李云华又对着赵思辰客客气气说道:“主要是郭老先生描述得仔细,小子才能认出赵先生来。” 魏乾琅开口和李云华闲谈:“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三年前吧?” 李云华在前引路,听见魏乾琅的话,忙侧过身来,毕恭毕敬地躬身回答:“三年前的中秋节,我得了侯……主子的令,去觐见小三爷,有幸得到小三爷关心了几句,倍感荣幸。” 魏乾琅点了点头:“你在临水县这么偏远的地方做一个小县令,委屈你了。” 李云华脚步猛地顿住,啪的一声,又重重跪了下来:“李某世代为奴,父辈们勤勤恳恳侍奉主子,有幸得到主子看重。 到我这一辈,得到主子照拂,小时候识得几个字。大了是主子宽容,放了出来,还给我谋了个县令的职位,让我能够为一县子民做点事情。 李某全家对主子和小三爷感激不尽。 现幸得能为小三爷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是李某全家大幸!” 赵思辰被李云华这一跪吓了一跳。 再看李云华剖心剖肺地表忠心,有些错愕。 现在,连表忠心都这么卷了? 魏乾琅作为被表忠的对象,反而没什么感觉。 旁人对他恭敬,本就是极为稀疏平常的事情。 像赵思辰这样不把他当一回事的,才是稀罕。 魏乾琅看了看一旁的小子,说道:“你儿子很机灵,也有志气,在临水县这个小地方,不免埋没了他的天分。 这几年让小子好好读书,以后谋个科举出身—— 考不上也没关系,日后到大庆城来找我,我给他安排事情做。” 李云华大喜。 本来他能摆脱世代家奴的身份,已是主子大大开恩。 现在小三爷的意思,是要提携家中小子。 他的这个小儿子,是他生了三个姑娘之后,在三十岁上下,才得的一支独苗,从小不舍得过于严苛,所以小儿子颇有些骄纵。 李云华本来就有些忧心儿子前程。 如今小三爷发了话。 日后回了大庆城,能得到小三爷的提携,那家中小子的前程,指日可待啊! 李云华感恩涕零,又要磕头。 魏乾琅伸出一只手,虚虚扶了一下,阻止了李云华,说道:“你现在不是家奴,而是一县之长,以后不用像奴才一样对着我磕头了,就如同旁人一般行礼即可。” 李云华感激涕零,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才欢天喜地地站起身来。 一行人进入堂屋,郭安阳和赵雨枫已经在堂屋中等待。 郭安阳捧着一盏茶,缓缓喝着,看见众人进屋,只是眼帘抬了抬,示意知道了,继续维持他的淡然风格。 赵雨枫端端正正,坐在郭安阳身旁不敢乱动。 看见赵思辰和云碧的那一刻,赵雨枫禁不住眉开眼笑,小团子肉乎乎的笑脸上面,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赵思辰开心地冲着小团子用力挥了挥手。 云碧也极为开心,她上前先向郭安阳福了一福,便站在赵雨枫身旁,悄悄牵住了小团子肉乎乎的小手。 这暖烘烘的小手牵在手心里,云碧温柔的眉眼,又柔和了几分。 看到不该看的 李云华一边恭敬陪着魏乾琅,请他坐在上位,又使唤儿子捧出了通关文书和做好的户籍,接了过来,递给魏乾琅过目,说道:“收到小三爷的信之后,我立刻做好了通关文书和户籍证明—— 小三爷放心,文书和证明都是我自己写的,没有假借他人之手,并无第二人知晓此事。” 魏乾琅点了点头,又夸了一句:“你考虑得很周到。” 他现在倚仗李县令,每一句都离不开夸奖。 李云华又躬身,说道:“不知道小三爷什么时候想出发?我已经备好了马车干粮和盘缠—— 如果小三爷能够多休息几天,那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但又怕耽误小三爷的事,还请小三爷示下——” 魏乾琅面露微笑,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有心了,我们现在就走。你以后回了大庆城,可直接往门房递交名帖来拜见我。” 李云华知道魏乾琅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此时见小三爷应承以后对他多加照拂,心中欢喜得不得了,刚要连连应下—— 赵思辰摇了摇头,插嘴说道:“今天大家都累了,明天一早再出发吧。” 李云华心头一跳,忙低下了头,却不敢应话。 他还未见过敢数次反驳小三爷决定的人。 许是那位姑娘身份尊贵,小三爷也得让她三分—— 可是,李云华怎么想,也想不出魏国有这么一号人物。 再说了,有哪家姑娘会以千金之躯,独自在外行走的—— 魏乾琅听见赵思辰开头,望向赵思辰。 正好赵思辰也看着他,两个人视线在空中碰撞。 魏乾琅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没有转移视线,反而抿了抿嘴,表明他坚持的态度,并不想相让。 赵思辰知道中二少年又犯倔了,忙软了声音,好声劝说道:“咱们几天没有洗漱,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既然已经到了临水县,就好好休息几日——” 魏乾琅皱了皱眉头。 他一路奔逃,好不容易到了临水县,拿到了文书,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大庆城—— 赵思辰又说道:“我不管,我受不了我身上的味道了。咱们今晚在府衙休息一下吧。” 赵思辰说话间带上了一点胡搅蛮缠的味道。 魏乾琅见赵思辰难得展露小女子刁蛮,愣了愣,拒绝的话到了口中,竟说不出口。 李云华在一旁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 魏乾琅眼角余光扫到,对李云华说道:“在座各位都是自己人,你不必避讳,有事情直接说出即可。” 李云华行了个礼,说道:“小三爷,我和一只商队多有合作,经常请其帮我捎东西到大庆城。商队对赴大庆城的路线颇为熟悉,也有雇请镖师随行。 我听说商队这两日就要启程到大庆城去,不知道小三爷要不要同他们结伴而行?” 魏乾琅不吭声,看向赵思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话—— 反正,他做的决定,总是被她推翻不是。 赵思辰笑盈盈地应下:“挺好的,咱们前面几天跟着商队,虽然走得慢一点,但也更稳妥一些。正好你身体可以休息。 如果着急着要到大庆城,可以到了后面咱们再赶路。” 魏乾琅听着赵思辰的安排得周到全面,心中的焦虑突然间烟消云散。 赵思辰是因为他的伤口,才提出放慢脚步。 否则以他们一行人机智多谋,身怀武艺,根本无需耽误—— 这么想着,魏乾琅的心思竟安定了许多。 他侧过脸,对站在一旁躬身等待回复的李云华说道:“行吧,今晚就在府衙休息。” 李云华忙躬身应下,走到门口,冲外面招了招手。 有一位夫人缓步走进堂屋,冲大家福了一福。 李云华说道:“两位姑娘,这是内人。请两位姑娘跟着内人到后院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内人即可。” 赵思辰却不走,冲着魏乾琅一指,问道:“那他呢?他住哪?” 李云华心中称奇。 赵思辰一个女孩子,追着问魏乾琅的住处—— 李云华面上不显,仍恭敬回答道:“今晚委屈小三爷住在主屋,虽然主屋简陋,但也收拾得干净整洁——” 赵思辰说道:“行,我就睡他隔壁。” 李云华惊讶地看了赵思辰一眼,又迅速地扫过坐在一旁的赵逐飞和郭安阳。 眼见赵逐飞和郭安阳面色如常,就连搂着雨枫的云碧,都似是司空见惯,似乎赵思辰说的要住在男子旁边的房间,不是什么奇怪的安排—— 李云华只好应下,说道:“主屋旁边,倒是有几间厢房,只是颇为简陋——” 赵思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没关系,我本来就是穷苦人家出身,不怕简陋不简陋的。” 李云华听了赵思辰的话语,更是奇怪。 原来这位姑娘,不是京中大族出身? 按理来说,小三爷的身份,就算是高官贵族家中的女子,也不需委屈自己去应和。 但小三爷对她又颇为忍让—— 贵人们的事情,真是奇怪啊。 心中这么想着,李云华仍是应下了,让夫人重新安排,他则带领赵逐飞和郭安阳去休息。 …… …… 县令夫人是位三十好几的妇人,年纪比云碧和赵思辰大上许多。 尽管面对比自己小得多的两个小姑娘,县令夫人却态度恭敬,一直微弓着腰。 不仅谨言慎行,更是端庄慎重,一路上眼帘半垂,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敢乱飘。 此时听见丈夫吩咐,县令夫人冲着众人福了一福,微低着头,默默地在前带路,引着赵思辰来到房间。 赵思辰的房间在正屋一侧。 云碧牵着赵雨枫,干脆入住赵思辰的房间另外一侧。 这样一来,两位女眷,全部住在外院。 县令夫人推开房门,请赵思辰进入房中,自己则默默退下了。 赵思辰走入房间,发现房间虽然不大,却已经一切准备完毕。 茶壶、杯子皆是新置。 床上铺着一床厚厚软软的干净床褥,大红大紫的被面上,繁花锦绣,针线刺上去的花树鸟兽栩栩如生。 赵思辰摸了摸床褥的被面,笑了。 临水县虽然小,但地处魏吴两国边境,各地往来人甚多。 小小县城车水马龙,商业繁盛。 看来,这临水县的县令,油水很是不少呢。 天下闻名的蜀绣,直接拿来当被面。 内屋有一扇屏风。 赵思辰再往里走几步,绕过屏风。 ——屏风内靠墙处,放着一只浴桶。 浴桶蒸汽氤氲,已经烧好了热水,洒下片片白色、粉色的花瓣。 浴桶一旁放着一架架子,上面放着干净衣裳。 赵思辰微微一笑。 县令李云华和他的夫人,以及那个看似不靠谱却把事情干得漂亮的小儿子—— 都是人才! 府衙里面众多奴仆一概未曾与客人碰面,却已经把客人需求都照顾到,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 既然人家表达了好意,她也不客气了。 赵思辰干脆利落地脱去衣裳,跳进浴桶里面好好地洗了个澡。 温热的水一泡,全身都泡软了,手脚的酸痛感也涌了上来。 赵思辰低声嘟囔:做人啊,最紧要是有钱,才能有漂亮的衣裳,温暖的被子,好吃的食物…… …… …… 赵思辰洗好了澡,在随身的小包裹里扒拉了一下,找出金创药和细棉布,打开门走两步,就到了魏乾琅的房门前。 她抬手敲了敲门,喊道:“开门,换药。” 门内悄无声息。 “咦?” 赵思辰轻轻地把头凑近房门,竖起耳朵安静地听着房间里的声音。 哟,这么安静? 不寻常啊。 魏乾琅武艺不低,就算是在睡梦之中,察觉有人靠近,也会瞬间惊醒。 更何况是是她这么大张旗鼓敲门喊话,魏乾琅不可能无知无觉。 赵思辰退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 身体瞬间轻盈了许多。 夜风拂过,赵思辰衣袂飘飘。 她随着夜风轻轻晃动,似乎要随风飘起,整个人融入了周遭的环境之中。 赵思辰的声音却仍旧听不出异样,清脆地喊道:“魏乾琅,你要是不开门,我要进去咯~” “别,别,别进来!” 魏乾琅结结巴巴地喊,声音紧张得都哑了。 赵思辰声音还是清脆懵懂的样子,仿佛没有察觉一样,脆声喊道:“那好吧,我把金疮药放门口,先回去啦。” 房间里面没有立刻回应,几秒之后,隐约有一阵低呼传来。 赵思辰微叹。 老臣忠仆,也不甚靠谱啊。 李云华看起来忠厚老实,斯文雅致,对魏乾琅忠心耿耿。 结果呢? 在他们刚想在府衙安歇一晚呢,就遭遇埋伏了。 赵思辰在心中冷哼——李云华,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设下了陷阱。 可能,从赵大叔和郭老爷子踏入临水县,掏出了魏乾琅的亲笔信,李云华这个曾经的奴仆,就想着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吧。 可惜,李云华遇到的是她赵思辰。 赵思辰干脆利落抬起一掌,猛地拍去。 上好的实木房门,如同朽木一般,应声而倒。 赵思辰像是一只飞腾而起的大鹰一般,凶猛地扑进了房内,一脚踹倒了屏风—— 赵思辰:?? 魏乾琅!! 赵思辰:…… 魏乾琅,泡在浴盆里。 赵思辰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不是遇到袭击了吗?” 魏乾琅没想到赵思辰恶人先告状,也怒:“我什么时候说我遇到袭击了?” 赵思辰不肯示弱:“你没事你喊什么啊?” 魏乾琅更怒:“我哪里有喊?” 赵思辰嘴硬:“你没喊,你闷哼,你没喊你更过分,就是你把我引诱进来的!” 魏乾琅气得脸都青了:“你一个黄花闺女,擅闯男子寝室,还强词夺理!” 赵思辰哼哼:“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我玷污了你的清誉?!我还怕你污了我的眼睛。” 魏乾琅喝道:“出去!出去!” 赵思辰气冲冲地往外走:“谁稀罕看你了,你不说我也要走!” 惹怒了女孩子 赵思辰经过倒地的屏风的时候,本想绕过去,抬头看了一眼同样倒在地上的房门—— 赵思辰心中低叹。 算了算了。 虽然魏乾琅对她大喊大叫,但她—— 她心胸豁达,肚里能撑船! 不跟中二少年计较! 赵思辰的脚尖轻轻一勾,用了巧劲,把屏风轻轻松松地勾了起来,再用脚掌往后轻踹一脚—— 屏风,原地摇摇晃晃了几下,立住了。 “哼!”赵思辰哼哼了两声,气鼓鼓地走了。 魏乾琅心中的火蹭蹭地冒着,不顾气度,在赵思辰背后大声骂道:“乡野村妇,不懂礼仪!” 十三岁的少年,身体刚刚长成,正是羞耻感最重的时候。 魏乾琅矜持自重,家中护卫、小厮不少,却连日常贴身服侍的丫鬟都没有。 如今,毫无预备的情况下,无缘无故被一个陌路少女看到了身体,自然是气愤不已。 除了气愤之外,还有羞赧难当。 魏乾琅没有心思继续洗澡,胡乱扯过一旁的衣服,僵着一只手,艰难地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穿上了衣服。 绕过屏风,看见一地狼藉,更是大怒,从未见过如此粗鄙不堪的女子! 魏乾琅心里把赵思辰骂了几遍,气冲冲地坐在桌旁,伸手要去端茶杯。 魏乾琅的手伸到一半,却又停在半空之中—— 桌子上,放着一瓶金疮药和一条干净的细麻布巾。 那是赵思辰走之前,留下来的。 再想起赵思辰的话—— 她—— 她原本是带了金疮药和细麻布巾,来为自己换药? 莫非,赵思辰担心自己遭遇了埋伏,才不请自入? 魏乾琅想起刚才自己,因为肩膀有伤,艰难地脱着衣服。 乍然听见赵思辰在门外问话,他担心赵思辰贸然闯入,回答的时候,声音带上了一丝紧张。 再加上他刚好迈入浴桶,入水的时候,热水碰到伤口,他痛得闷哼了一声。 想必,赵思辰是因为察觉他的异样,以为是他被县令李云华在府衙中设下了陷阱抓捕,所以才慌忙急火地要进来救人。 她不是粗鄙,而是担心他。 魏乾琅手上捏着金疮药的瓶子,冰凉的瓷器,印在手心。 一种异样的情绪,慢慢浮上了心头。 酸酸麻麻,在胸口弥漫开来。 这种情绪,魏乾琅在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在他身上出现。 似乎,是叫做—— 魏乾琅细细想了想,似乎,是叫做,愧疚? 再回想起刚才赵思辰离开之前的那一脚—— 虽然她也是怒气在胸,却还不忘帮他把屏风扶起,避免他继续难堪。 魏乾琅再也按捺不住,站了起身,想要往门口走去。 迈了几步,停住了身体。 思索了好一会,魏乾琅慢慢退回了桌子旁,又坐了回桌旁的椅子。 魏乾琅从小学的是圣人诗书,习的是治国理政,勤勤恳恳地学习。 他自负天赋异禀,才学过人。 只可惜,长这么大,似乎没有人教教他,惹怒了女孩子,应该怎么处理。 叹息了一声,魏乾琅默默地拉开了衣襟。 若是在宫中,那可好办了,让内侍多多赏赐些金银也就罢了。 可是现在,他身无分文,连仅有的一块玉佩,也已经在树林中给了赵思辰。 想起过去几日,赵思辰为护他而东奔西走—— 魏乾琅的头,低得更低了些。 或许,回了大庆城,再好好怎么弥补赵思辰吧。 魏乾琅一边想着,一边拿起金疮药的瓶子,用左手挖出了一些药膏,绕过肩膀,努力伸到后背去上药。 只是伤口在后背,自己上药始终不便。 这段时间,一直是赵思辰在帮助他护理伤口,他不需要自己动手,竟也心安理得地享受了。 魏乾琅一使劲,肩膀一抽,低声“嘶”了一声。 这个时候,一只柔软的小手,接过了他手中的金疮药。 魏乾琅猛地回头,看见来人,眼睛中带上了惊喜:“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思辰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回道:“要不然呢?我不回来,凭你这小短手,能把药上到伤口上?别浪费了赵大叔做出来的独家上好金疮药!” 魏乾琅被赵思辰如同炮竹般说了一通,也不生气,反而眉目舒展,连带笑意。 赵思辰冷哼:“二!” 中二少年,情绪变幻无常。 难以捉摸。 魏乾琅微楞:“什么?” “转过身子去,别看我,看那边。” 赵思辰的话不甚客气。 魏乾琅嘴角忍不住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还是乖乖地照赵思辰说的做。 转过了身子,才发现自己半边的衣裳已被拉开,胸襟松松垮垮,露出了大半的肩膀和胸膛。 魏乾琅后知后觉,耳尖迅速地涨红了起来,脸颊热气上涌。 赵思辰感觉指下肌肉猛地绷起,再看看魏乾琅微红的耳尖,心中无奈暗笑:“这小青年打赤膊的小场面,她上辈子在游泳池边不知道见过多少,没见过这么害羞的小男生。 年代不一样,少年心性也不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难得今日较为闲暇,仔细一看—— 这小男孩身材蛮好的嘛。 十二三岁的年纪,还是少年,却已经有近一米七的个子。 平日里练武,练出了一身瘦削肌肉,摸起来手感甚好——” 赵思辰胡思乱想着,手下却还是利落,一刻不停地往魏乾琅的伤口上抹药。 魏乾琅却是脑子空白,全副的注意力都被按在他背后的那只小手的触感吸引着,温温的,热热的,软软的。 魏乾琅看着桌子上的那盏烛火,明明离自己很远,却又仿佛凑近了自己的脸颊在燃烧。 他的两颊仿佛被火苗撩绕,火辣辣的烧着。 魏乾琅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迫,忙转移话题:“你刚才慌忙急火地闯进来,是以为我遭受埋伏了?” 赵思辰“唔”了一声:“我错怪了李云华。” 魏乾琅低声轻笑:“他是,是我舅舅那边的人,他的父母兄弟,爷爷奶奶,都还在我舅舅府上呢。更何况,他也算从小看着我长大……” 赵思辰讷讷:“是我小人之心了。” 魏乾琅:“没什么,主要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 两个人又闲闲聊了几句,魏乾琅转移了注意力,脸上的火辣渐渐消退。 赵思辰不知道魏乾琅的小心思,帮他换好了药,还把他的衣襟拉了起来。 然后自己擦了擦手,收拾东西准备回房。 魏乾琅喊:“哎!” 赵思辰回头:“有什么事?” 魏乾琅欲言又止:“……” 赵思辰奇怪:“?” 魏乾琅挥挥手:“算了,没事……” 赵思辰一脸懵逼,摸了摸头,自己回房去了。 赵思辰一走,县令李云华和夫人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送来了药汤和热饭菜。 两个年近四十的人亲自动手,把主屋的房门扶好,敲敲打打,修好了房门,又带着碗筷悄然离去。 魏乾琅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却闷闷的。 他心里想着的是,早知道这一路艰难,当初谈价格的时候,就不压赵思辰的价格了。 …… …… 第二天,依旧是屏退了下人,县令李云华和夫人两个人亲自伺候大家吃早餐。 魏乾琅看到赵思辰手抓着肉包子,吃得没有一点淑女相。 想起前一天晚上,那只小手在自己背后肌肤上的触感—— 脸上不由一热,坐在了离赵思辰最远的地方。 偏偏赵思辰细细的打量着魏乾琅。 现下看见魏乾琅脸色红润,不由得感慨道:“果然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就是最能养身体的,你看,你今天脸色多好,红润!” 魏乾琅心知不是这个原因,却也无法解释,只能不理她,强装镇定,向站在一旁服侍的李云华问起了话:“昨日说的商队,有回复了吗?” 李云华忙说道:“昨日夜里,我已经和商队掌柜的说好了。” 魏乾琅:“商队掌柜答应了?” 李云华回道:“小三爷,我没和商队说实话。 我说赵大叔是我一个远方表哥,郭老爷子是家中老掌柜,两位先生带着家里的几个小孩出来见见世面。 如果能顺便去大庆城做一做生意,那是极好的。不求挣钱,就求长长见识。 但最重要的,还是平平安安地走这一趟。 商队掌柜的听了,说这是好事,答应了帮忙多照顾照顾大家。” 魏乾琅点了点头,赞许了几句:“你这次差事做得很好,回去我也会和舅舅说一声,让他以后好好用你。” 李云华的腰弯得更低了:“谢过小三爷。李某能为临水县的老百姓们干一些实事,日后小儿能读书识字,已是大幸,李某大谢主子的恩典。” 魏乾琅说道:“你记着为百姓干实事,这很好。以后也不必说主子恩典这样的话。你已经脱了奴籍,没有主子。 今日成就,这是你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李云华感动得连连行礼:“李某记下了。” 一切安排妥当,今日气氛轻松。 一行人吃过了早餐,商队已经在府衙门口等待出发。 县令送着众人上了马车,又给商队掌柜再塞了几张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