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仲氏太子》 第1章 传国玉玺重现世 倒霉袁耀挨雷劈 寿春城外一处别院。 昨晚夜御七女的袁术嫡子袁耀,直到日上三竿终于是爬起了床。 胡乱洗漱了一把,腿软无力的他在一众侍从搀扶下才堪堪上了马,往城内走去。 “怎么不见黄猗?那小子昨晚输了我五十多万钱,不会跑路了吧!” “黄公子再怎么也逃不出公子您的手掌心啊!” “他是怕回家晚了袁夫人生气,昨晚看公子您喝多了就立马溜回家去了!”贴身侍从一脸谄笑恭维着。 袁耀嗤笑道:“堂堂七尺男儿,出来玩还怕老婆,我这妹夫也忒没胆了!” 侍从们陪着笑,心里却道你袁公子有什么好笑话别人的? 别人怕老婆,你就不怕你爹?寻欢作乐也只敢在这城外的别院,每天早晚不都还得给你爹请好问安去? 进城走了一会,不远处高大的袁府已能望见了,却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晴朗的天空只是眨眼就变得乌云密布,云层中电闪雷鸣,好不骇人。 袁耀顿感心悸,身上的汗毛此时全都竖了起来,紧接着连头发也都四散飘立在空中。 还不等袁耀反应过来这是雷击前的征兆,一道闪电已是不偏不倚,直接击中了袁耀所在。 袁耀当即被劈得昏死过去,胯下坐骑则直接当场暴毙。 传说中的天打雷劈就真实发生在眼前,随从们一时畏惧于天威,都不敢靠前查看袁耀生死。 侍从长强忍住慌乱,朝着手下喝令道:“你速速去报主公!” “你快马去请医官前来!” 街道两旁,目睹现场的寿春百姓纷纷拍掌大呼报应不爽! “老天有眼呐,不枉我每日祈祷,这因果报应终于是应验了一回!”一个妇女眼中噙泪,双手合十朝天还愿。 “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袁家父子来淮南把我们折腾成这样,活该遭天谴!”另一男子啐了一口,恶狠狠道。 “就是就是,我刚才看到还有一道天雷朝着袁府劈去了,怕不是同时把那谁也劈了。”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者,直接信口开河。 “这对父子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 雷击发生前一刻钟,寿春城孙氏府宅。 只见一长相英武不凡的青年,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翻身下马快步走回了家中。 “袁术竟敢如此欺辱我!” 青年实在怒极,拔出明晃晃的佩剑,反手插在地上,力道之大,竟然直接贯穿了木质地板。 堂内早有几人在等候,见状一惊纷纷起身。 “这是何故?”其中一长服儒冠之人连忙问道:“伯符不是前往袁术处去请功吗?走时还好好的,回来怎会如此生气?” 这时后面又跟进来一汉子,满脸愤愤不平:“这还用问?还不是那袁术又食言了!” 被称作伯符的,自然是孙策。 长服儒冠之人,是孙策的幕僚吕范;而后进来的汉子,则是今早陪孙策一同去献俘请功的老将黄盖。 见孙策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吕范急忙抓着黄盖的手问道:“黄将军,这次又出了什么变故?” “哼!和上次一样,袁术以伯符年纪尚轻为由,改任了他的亲信故吏刘勋当了庐江太守!” 堂内其他几人也都是孙坚旧部,本来是坐等好消息的,这下彻底炸开了锅。 “袁术不是有言在先吗?只要攻下庐江擒获陆康,他袁术就表奏朝廷任伯符为庐江太守!” “你还信他?他袁术哪次不是有言在先,哪次又不是出尔反尔?” “上次不就说让伯符当九江太守吗?结果呢?过了几天又说伯符年未及冠,改让他的亲信陈纪当了九江太守!” 众人义愤填膺,就连最为老成持重的程普这回也忍不住怒道: “我等围城苦战一年有余,好不容易破城生擒了陆康,为他袁术平添了一大郡,我本以为这次回来袁术就能重用伯符,没想到……” “终究是没把我等当自己人,到头来只是利用我等罢了!” 孙策按着剑柄,想起了在袁术麾下受到的种种屈辱,不禁落泪。 吕范见孙策难过至极,朝着众人摆手道:“事已如此,各位何要越说越气!” 孙策摇摇头,终于站起身道:“我并非因不能被授以官职而泣泪,而是想起了先父!” “先父在世时,纵横天下是何等的英雄!若是看到我这般忍气吞声,不知九泉之下能否瞑目!” 众人也想起了昔日勇破黄巾、阵斩华雄的江东猛虎孙坚,不禁一阵默然。 资历最老的程普再次开口道:“令尊在世时,多曾用我等。伯符若有不决之事,何不问计于我等?” 程普的话也代表了黄盖等孙坚旧部,众人注视着孙策,似乎哪怕孙策说现在要杀了袁术,这些人也会提刀上马而去一样。 吕范见状忙上前一步道:“袁术言而无信,任人唯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将军难道愿意久困此人之下?” 吕范从避难寿春结识孙策那天起,就拜服于孙策之下。也时常劝孙策自立,此时抓住机会再次劝进道。 孙策面露坚毅之色,这一刻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接着单手将佩剑从地板上拔出,又从榻下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众人。 “此乃朱治前几日派人送给我的密信,诸位且看!” 众人依次视之,信件大致内容是说江东局势混乱,袁术又政德不立,力劝孙策趁机来取江东作为基业。 朱治也是孙坚旧部,现被袁术委任为江东吴郡都尉。有他背书,众人也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孙策坦言道:“我欲图江东,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皆面露喜色。 吕范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激动道:“将军有此志向,范敢不从耶?” “吾愿从之!”程普等孙坚旧部也是齐声应道。 见众人表态,孙策终于一扫愁容,恢复了英武且俊朗的面容。 程普年纪毕竟大孙策一倍有余,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要取江东,得有兵马粮秣。我等贸然举兵,恐为袁术所截。” 孙策似乎早有准备:“我有一物。不仅能让袁术主动放吾等离开,还愿赠予我兵马!” 程普等孙坚旧部立马明白过来孙策所指何物,全都伸手劝道。 “伯符不可!” 程普坚决反对:“此物乃传国之宝,尊父能得之已是以命换之,岂能拱手送于他人?” 吕范这时才反应过来,震惊道:“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孙策决然道:“若手中无兵,早晚会得而复失。与其因此坐罪,不如以此传国之宝,换取传国之基业!” 众人看着不过年方二十的孙策,心中肃然起敬:此子,胜于其父孙坚也! “伯符……君有如此胆略,必成大事!”众人对视一眼,半跪于地拜道。 孙策握着宝剑,目视面前众人,胸中的雄心壮志彻底被点燃。 反手又将宝剑插回自己刚才刺穿的地板缝隙中,当作撬棍将木板撬了开来。 众人也是瞬间明白过来,那传世宝物,居然就埋藏于此。 程普因孙坚之死还是比较忌讳这东西,出言提醒道: “传国玉玺面世,必有异象,伯符小心为好!” 或许是为了验证程普的话一般,孙策动手挖掘玉玺的同一时刻,室外狂风骤起,天地变色…… 而同一时间在大街上骑着高头大马的袁耀,就倒了大霉了! 说来也奇怪,这道天雷劈中袁耀之后,便立刻风停云歇。 只是眨眼间,天空就恢复了原先的晴朗,阴沉怪异的气氛也随之消散。 随从中终于有胆大者靠近探了一下袁耀鼻息,发现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后,连忙招呼道:“公子还活着!公子没死!” “快把公子抬回府!” 一众侍从忙七手八脚架起浑身黢黑的袁耀,朝着袁府奔去。 百姓们本以为袁耀必然殒命,还在额手相庆。 此时又听袁耀没死,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有胆小信命的人小声道:“受天雷而不死,这难道就是四世三公、名门之后的命格吗?” “呸!”有人恶狠狠道:“我听老人们说过,有人挨了天雷当场没事还活蹦乱跳的,过了三日却暴毙了,死后验尸才发现,那人五脏六腑早被天雷烤熟了!” 鉴于袁术袁耀父子的作恶多端,众人多加以恶毒的揣测。 事实也如他们所愿,真正的袁耀已被这道天雷劈得神魂俱灭。 现在占据了袁耀躯体的,乃是来自后世的历史专业大学毕业生姚远。 此时姚远的意识已经清醒过来,也能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但就是死活睁不开眼动弹不了。 “卧槽,我踏马穿越了?” “我这是穿到谁身上了?这货是谁啊风评怎么那么差!都盼着他早死似的!” 姚远只是刚产生了一点对袁耀生平的好奇心,没想到这副躯体的记忆立马如同打开了闸门一般充斥而来。 “啧啧啧,这货有点牲口啊,一晚上连御七女!” “但这也没啥啊,二十岁的年轻人火气大正常。而且这七个女的也不是强抢的民女啊,其中五个都是自己贴上来的,幻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剩下两个,一个自愿卖身葬父;另一个在看见一只夜明珠后就半推半就了。” 初步了解了躯体原主人的所作所为,姚远心里不免嘀咕道: “这袁耀虽然不学无术,但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顶多只能算一个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怎么至于被天打雷劈呢?” “原来如此!” “只因他的亲爹是穷奢极欲、狂悖无道的袁术啊!” “任谁摊上这么个臭名昭彰的亲爹,名声都不可能好啊!” 姚远吸收的记忆逐渐增多,这才明白了问题的根源。也不免发愁道:“穿越成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世子身份我很满意!” “但为什么给我分的亲爹不是袁绍而是袁术啊!” “是谁都别是袁术啊,哪怕亲爹是陶谦刘表之辈,都比这冢中枯骨袁术好百倍千倍啊!” “系统啊,有没有升级系统什么的,快出来啊!” 第2章 袁耀命悬一线 医圣妙手回春 一众侍卫将袁耀抬回袁府,在府门口正好碰到了火急火燎往外赶的袁术。 “吾儿怎样了?”袁术本来还不相信侍从的报告,直到看见浑身黢黑几乎辨认不出来面貌的袁耀,这才相信了自己儿子真的当街被雷劈了。 “公子被天雷劈得昏死,但尚有一口气!”侍从长据实回答。 “腾空院内!”袁术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饶他身为一方诸侯见多识广,也是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众人忙腾出一大片空地,将袁耀平缓放下。 “医官呢?府上的医官都死哪里去了!”袁术怒喝道。 偌大的扬州牧府几百号人,配有十来名医官,此时都在袁术旁边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其中为长的医官令不得不向前一步,伏地跪拜道:“吾等行医数十年,男女老少各类疑难疾病都有所诊治,但……但唯独不曾救治过雷击之症,就算是听,也是闻所未闻啊……” “吾养你们有何用?每人每月十石粟米供奉着,临到吾儿出事难道无一人有救治之法?” 医官令硬着头皮道:“此非人疾,乃天命之数。公子之症就算是神医扁鹊在世恐怕也是回天乏术,请明公恕吾等非知天命之人!” 天命? 这话却是让袁术想起了什么,立马是对身旁一名带甲侍卫道:“把那河内术士给我带过来,看能否救吾儿一命!” 姚远躺在地上不免心中咒骂道:这群无用医者,心脏复苏人工呼吸你们不会我能理解,但好歹你们倒是靠近一点给我把把脉,探下我的鼻息什么的? 这就直接放弃治疗了? 还有你这坑儿子的爹,这道天雷八成我也是替你受过! 你不去请当代神医什么的来救我,找什么劳什子算命的术士过来,这是要提前给我准备后事? 难道我终究免不了一死?姚远不免回想起自己生前意外坠楼那一刻的场景。 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发誓一定好好珍惜这一世的生命。 哪怕自己只能作为纨绔公子袁耀而活,哪怕自己亲爹是三国第一脑残袁术,只要我能重活一世! “谁说扁鹊在世就一定回天乏术了?”此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望去,原来是一普通佐吏,站在人群中出声道: “尔等看到生命垂危之人,竟然连祖师爷教的望闻问切都不做了!平日里都素有名医圣手之名,此时连一点医者之心都不愿尽!” “如此有违医者德行,还敢口呼祖师爷名讳?” 一看到这人,医官令旁边的一名医官立马骂道:“张机,你冷言讥讽是何居心?医官令大人不过是拒绝了你进医署当医官而已,你又何必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是啊,你凭什么说我们没有医者德行,你真有本事,那你来救活袁公子!” 张机不理会一众袁府医官,直接扒开了围观人群,快步走到袁耀身前,伏身便是按住了袁耀右手。 张机?张仲景? 姚远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医圣此时会在袁术手下,顿时燃起了生的希望。 “还请先生尽力救之。” 袁术看到原来是这个从南阳开始就跟随他的小吏张机,平时也听说过他颇懂些医理,便是抱着一丝希望说道。 张机一边把脉,一边对袁术道:“请明公疏散人群,再派两人手执掌扇,往令郎身上轻扇之。” 袁术一挥袖子,便有侍卫开始疏散袁府众人。 袁府医官令却反对道:“公子只剩一口气尚存,怎能再令人扇风,若吹散了公子最后一口气,可如何是好?” 姚远此时杀了那名袁府医官令的心都有了。 你是怕我死不了是吧,好不容易来个懂行的,还知道疏散空地让空气流通保持我的正常呼吸,你在这帮不上忙还多嘴? 袁术闻言也是有些狐疑地看向张机。 张机看都不看那医官令一眼:“愚昧之见!” “请明公信我!” 袁术也没完全糊涂,这时候张机起码在动手救人。 而这些医官平时动嘴挺厉害的,可现在却连一个敢上手抢救的人都没有。 “没听到吗?去拿掌扇来!” 张机此时感受到了袁耀的脉象微乎其微,心里也是暗暗吃惊。连忙解开袁耀的衣服,打开了袁耀的嘴巴。 接着便如同后世的心肺复苏急救一样,按压起袁耀的胸口。但是少了做人工呼吸这一环节,多了银针扎身这一步骤。 随着张机的动作,姚远的意识也愈发清明起来。 直到半刻钟后,众人看见袁耀的胸膛恢复了上下起伏,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袁术见状大喜:“如能救活吾儿,愿以千金相赠!” 另一边的袁府一众医官此刻紧张无比的盯着张机,嫉恨之色溢于言表。 张机见袁耀恢复了正常呼吸,脉象也逐渐活跃起来,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是此时姚远还是睁不开眼,全无知觉。 “拿水和毛巾来!水冷热各要数盆!毛巾也多拿点!” 下人们忙不迭按张机的要求备好了热水冷水和毛巾,张机先用毛巾蘸湿热水,接着热敷在袁耀的脸庞脖子和身体各处。 姚远一点感觉都没有。 “借我用下银针!”张机朝医官令说道。 袁术瞪向那人,这医官令才解下身上一个布囊。张机接过,给银针消了毒,便让两个婢女把热敷在袁耀身上的毛巾全部撤掉。 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各处穴道插上了十余根银针。 众人还在眼花缭乱于张机的手速,张机已是抄起了一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朝着袁耀便泼了过去。 “这是救人吗?张机你简直胆大妄为!”袁府医官们纷纷痛骂道。 冰冷彻骨的感觉瞬间充斥了袁耀全身,紧接着姚远便感觉全身充满了钻心之痛。 “疼疼疼……冷冷冷死我了!”姚远,也就是袁耀倏然原地跳起来,一蹦老高。 张机转身面向袁术:“公子活了!” 但在袁术旁边的一众袁府医官看来,张机却似是一脸嘲讽之色。 …… 救活了袁耀,袁术便命人将袁耀先扶回房间。正要和儿子嘘寒问暖,还没张口却飞奔来一门人。 “禀主公,怀义校尉孙策说有要事面陈主公,请主公往正堂一见。” “不见不见,今天谁也不见!” “今天发生如此性命攸关的事情,本公哪还有什么心情去听他说什么要事,无非又是给本公诉苦罢了!” 见袁术面有愠怒之色,这通报者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孙校尉有言,他此次是想将一方亡父遗物献给主公!” 袁术正想怒斥这不长眼的门人,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大变。 “他是这么说的?” “有其亡父孙坚的遗物要献于我?” “正是!” 袁术心道一声果然我猜测的没错,那传言就是真的。大汉的传国玉玺,果真被先入洛阳的孙坚所得。 孙坚好演技,枉我昔日那么重用提拔他,每次问他时还信誓旦旦给我说若拿了传国玉玺必死无葬身之地,哼!这个死誓立得好! 袁术看了看躺在床上,仍由张机在诊治的袁耀。想想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便是转身道:“此事可有外人知晓?” “孙校尉只把此事告知小人一人,要小人务必将此话带给主公!” “走,看看这孙策要玩什么花样!” …… 房间内,袁耀死死盯着张机。 此时的姚远已然接受了自己穿越为袁耀的事实。 他方才心里可是发了誓的!只要能活过来就接受袁耀的身份。 想到袁耀就是被天打雷劈而死,姚远可不敢拿这个开玩笑。 张机被看得直发毛:“公子,你目不转睛盯着在下已经一刻钟了。” “若是公子记恨在下方才用银针扎了公子十余处痛穴,又用冷水泼之,不妨明言之!” “你是张仲景!”袁耀一字一句重声道。 张机被袁耀的语气吓了一跳:“吾只是袁公帐下一小吏,公子认得我?” 心里却疑惑道:莫非他真记仇? 张仲景呀张仲景,你今日老老实实向掾吏递交了辞呈,明日就能携妻带子回老家了,何必要趟这趟浑水? 虽说医者仁心,但袁术和他手下的医官令因为自己的出身并没有给过自己当医官的机会。 更何况袁耀这小混世魔王并非什么非救不可之人。 袁耀却是激动万分:“请你一定要跟随我!” 在医学条件极其有限的古代,如果有医圣傍身,何愁小命不能长久? 张机松了一口气,看来这袁耀并不是坊间传言的那般不明事理、以怨报德之人啊! 但还是婉拒道:“吾已过不惑之年,早已无心仕途。今日也只是凑巧救了公子,并非有图高官厚禄。” “这我知道!” “先生之志,在于钻研医理,悬壶济世!而并非功名利禄,仕途高升。” “所以,我愿意支持先生的事业,助你广集药方、总结医术,著以医书,救济世人!” 张机满脸震惊,从来没有想到过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袁耀,竟然能说出自己心之所向。 “公子何以知晓在下心中的志向?” 袁耀心道:这些初一历史课本都有,接受九年义务制教育的人都知道。 但是为了能彻底拿捏张仲景,袁耀决定发挥一下自己历史学优秀毕业生的专业知识特长。 “先生出身官宦之家,能够淡泊功名而心向医学,很是难得。” ”但先生作为族中主支,有承袭家门,担当一族兴衰荣辱之责。此二事实难以平衡,想必令先生很矛盾吧!” 张机看向袁耀的表情就像怪人一样。 如果说张机看病人像一台x光机把人五脏六腑都看得一清二楚的话,此时袁耀看张机的目光却好似把他心中所虑,脑中所忧之事都了如指掌一般。 “但只要先生今后愿意跟随我左右,我便能让先生成两全其美之事!” “以我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之名,抬南阳张氏入名门之列不过举手之劳。” “更重要的是,我更尊重先生悬壶济世的志向!愿意倾我所能,为先生钻研医理、著书立说提供方便!” “先生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从此跟随在我左右。而且这并不是坏事,乱世人命如草芥,跟在我左右说不定有更多救济世人的机会!” 袁耀如同一个拿着糖果引诱小孩的坏人,抛出了令张仲景无法拒绝的橄榄枝。 第3章 开局喜提张仲景 小命立马有保障 张机认真考虑着袁耀的提议,许久未开口。 袁耀看着张仲景,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不会我第一回招揽人才,就失败了吧! 那可太丢穿越党的脸了! 张机似有难言之隐,几次欲言又止,看得袁耀焦急万分:“先生可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确有一事”张机拿出了怀中的辞呈:“今日我本来是想请辞归乡的。” “我有一长兄,在南阳涅阳老家当县丞,本是家中支柱。但上个月我兄长染病过世。族中仅我有资格承袭家门,家中便来信催我回乡接任其县丞之职。” “我对公子说这些,并不是要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而是因公子今日以诚邀我,我理应坦诚相待。此乃我请辞的原因之一也!” 袁耀点点头,他了解张仲景生平。知道张仲景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士族,家族能够保住一个县丞之位已是很难的事情。 张仲景要回去支撑家族延续,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想必第二个原因,就是在我父亲帐下,先生难以施展自己的志向!” “所以才心灰意冷,决心辞职归乡?” 张机点了点头:“士族出身,成就了我也困住了我。” “先生何出此言?” “家父当年珍藏许多典籍古书,目的是培养我兄弟几人成才,光耀门楣!” “我自小便通览群书,直到我在《史记》中读到扁鹊入虢之诊、望诊齐桓侯之事,当即便惊为天人,那时便立下从医之志。“ “直到年纪稍长,耳濡目染官场倾轧、外戚宦党争权之事,尤其党锢之祸使得先父数次罢官免籍,于是对出仕心生厌恶。” “好在我兄长张伯景用功读书,总算是不负先父遗志。” “而我本欲一心向医,只是想做个医官,没想到这从医之路较仕途更为坎坷。” “众医官因我士族出身,便以为我不懂医理,是个好事卖弄之人。所谓医者有其籍,有所传承,我这士族出身,便是让我百口莫辩。” 张机叹息一声,似乎是想起了这三十年学医从医之路的坎坷。 这个时代尊卑有别,有着严格的等级秩序。 为官者大都是由察举制推选而出的世家士族之人,因而门户之见早已渗透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 士族出身的人只能做士族应该做的事情,只能与士族之人交往,不能上下逾界。像张机这样的贵人出身是不能随便接触贱籍平民的,否则会被认为自降身份,会受到整个圈子的轻鄙。 如果张仲景重心放在当官上,业余时间为同阶层士人行医,会被夸赞兼通医术,有仁爱之风。 但要是张仲景要当专业的医官,要同时为士人和世人看病。那在士族之人看来张仲景是舍本逐末,自甘堕落。而在出身贱籍,世代行医的医官看来则是哗众取宠,属于抢他们饭碗来的! 这便是困扰张仲景一生最大的问题。 搞清楚了症状问题所在,袁耀对收服张仲景立马有了百分百的信心。 “先生所忧,在我看来,本不值一提,不过是世俗偏见罢了!”袁耀笑道。 “咦?” “士人轻鄙医者,不过是认为,要想拯救天下黎民,就只能依靠他们出将入相,执宰天下或一方土地,如此才能造福苍生。” “但学医,未尝真不能救中国乎?” “其实不然。并非弃医从文,就一定能救国家、救人民于水火。” “天下那么多士人,又有几个能爬上高位,不忘初心真正做到了造福世人?” “依我之见,任何事业都有其作用。尤其医药事业,能直接救死扶伤,比起士人的高谈阔论,不知道简单有用多少倍!” “十个士人,能有三人出头,一人真心为民,已是难得。而十个医者,却能救治千人万人。” “两个救世之法,先生会更倾向于哪种呢?” 袁耀的一番论证,却是直击张机内心,犹如振聋发聩之声,震得张仲景久久不能平静。 “十个士人,能出一人为官为民已是难得。而十个医者,一生少说也能救治千人万人。”张仲景不禁口中喃喃道。 他却是从来没有这般对比过为官和行医的区别! “依我之见,这学医从医,也是应该有专门学校进行教授的,而不应仅限于私人拜授、家门传承。” “而且应有人整理总结天下医术药理,优选劣汰。著以成说,于医校教导传授!如此岂不能成就一天下人皆有所医之世?” 袁耀画饼的技能可是点满了的。 张仲景心中大受震撼,他虽有心编撰一本前所未有的总结性医书,但从没想过开办医校,倡导医学的大事业! 张仲景此前和袁耀并无交集,对他的印象也是人云亦云的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 看来这看人也和看病一样,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良久,张仲景对着袁耀便是拜道:“公子之言,使我茅塞顿开。公子有如此见地,机又有何顾虑可言?” “愿跟从公子左右!” 当袁耀看到这位中医历史地位前三的医圣张仲景,终于拜服在自己身前,心脏也是砰砰直跳。 以后得个头疼脑热,应该是不怕不怕啦! 这时的袁耀终于能放下心问道:“先生,我身遭雷击,这浑身的汗毛都被烧焦了,内脏却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同样的话袁术也问过张机,虽然张机回答袁耀五脏六腑均未受伤,但从后世而来的袁耀深知雷击触电对于人体内脏的影响,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适才银针探穴,公子五脏六腑均无异样。” “我刚才也从公子的侍从处了解到,公子受雷击时正好骑着马。那马儿当场暴毙,想必此番雷劫,是马儿代公子受过!” “我从一些典籍中也曾看到过雷击之事。有一个事例是这样的,一道天雷击中了农户牛棚,所有的牛都只是牛肚以下被灼伤,牛肚以上却安然无恙。想必公子的情况也和这个类似。” “先生不愧博学多闻,在下佩服!”袁耀想起了一些简单的物理常识,不免庆幸起来。 大概率那道天雷只是劈中了袁耀跟前的地面,并没有直接劈中袁耀。 而袁耀座下四条腿的马儿正好跨步电压触电,只是自己被连累导致轻微触电而已。 “还有一问请教先生。有没有人被雷劈了后,因而性情大变的事例?” 姚远活过来后,自身后世的记忆都在,但袁耀的生平记忆暂时只吸收了一部分,可能还需要时间消化融合。 此时袁耀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与先前的袁耀言行性情大有差异,被人发现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这种事倒没有听说过。”张机摇摇头。 袁耀还是希望自己被张机诊断个失忆症啥的,见张机不上套,只好道:“可我现在想不起来之前的许多事情,这又何故?” “那就可能是得了离魂症!” “公子把手拿过来,容我再细细诊脉。” “脉象略有阳虚之象,确实容易导致健忘。可公子不过及冠之年,应不至于忘记太多事情……” “可我除了近一两年发生的事情,其他暂时真的想不起来!” “公子既然如此说了,那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今天回去我就查阅医书典籍,看看是否有类似引发离魂症的案例。” 袁耀疯狂点头。 “不如现在就去查阅相关医书典籍吧!去你家里看,还是医官署里查阅?” 袁耀现在十分想让自己立刻确诊“离魂症”,也就是后世失忆症的古中医说法,只有这样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性情大变”。 袁耀毕竟在这个社会生活了二十年,自己凭借其记忆假装袁耀的话,短期可以,长期肯定会被人发现前后“判若两人”的。 而且姚远也不愿意假装他人。 张机只觉得奇了怪哉,别人都是生怕生病,这袁大公子,怎么喜欢给自己扣得了病的帽子呢? “在下家中医书大都翻烂了,只有医官署有我未曾读过的典籍藏书,不如先去医官署查阅?” “好!现在我们就去医官署!” 张机想不明白袁耀为何如此迫切,只好道:“公子才转危为安,还是先作歇息,至少先沐浴更衣再出门不迟。” “有关公子病情,可容在下先去医官署查阅。有消息报给公子便可。” 袁耀看了看自己身上没被擦洗干净的黢黑之处,头发衣服也很散乱,挠挠头道:“只好如此!” 张机立马起身出门,袁耀也立马学着古装电视剧喊道:“来人!” 贴身侍从和婢女一齐走了进来。 “快给我准备洗澡水,还有干净衣服!” “诺!” 热水和木桶早就备好了,只是等着张机诊治结束就给袁耀服务。 袁耀看了看正要给自己脱衣解带,伺候自己洗澡擦身的侍婢,不禁脸色发红。 好在他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的,别人看不出来。 “你们几个出去!”袁耀先指着侍婢们说道。 “我们走了,谁来伺候公子沐浴呀?” “他留下给我擦背就够了,其他我自己来!” 袁耀指着旁边一个抬洗澡木桶进来的侍从说道。 “啊?” 那侍从菊花一紧,脸上布满了惊恐之色。 好在事情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发生。袁耀只是着急忙慌地把自己身上洗干净,然后让他把背上烧焦的汗毛也用水擦拭掉,就让他出去了。 门外偷听的侍婢们捂着嘴小声道:“这么快!” “你没听方才张先生说嘛,公子,那个有点虚!时间肯定长不了!” “不会吧,那晚公子和我可是用了一个多时辰才……” 所有婢女此时目光都看向了那个年龄最小的侍女。 还不等她们继续八卦,袁耀已经是推门而出,众婢女忙伏地行拜礼。 “公子,您较先前可是更白皙俊美了!” “可真是翩翩美公子呐!” 袁耀则是有些郁闷,他洗干净后第一时间就看了下自己的长相,发现袁耀的长相是自己后世最讨厌的奶油小生长相。 虽然的确长得俊美无比,但现在脸上一根汗毛都没有了,更像是小白脸一样。 “带我去医官署!”袁耀没好气的对着那个给自己擦背的侍从说道。 另外的几名侍从,此时心里却有了一番计较。 用菊花换袁大公子的青睐信任,到底值不值呢? 整个袁府也就是是扬州牧府,是袁术专门在寿春城给自己修的府邸。但规制远远超出一般的州牧此刺史郡太守府邸,甚至比三公之府还要庞大。 牧府有内外之分。里面是袁术起居之地,袁耀居所也在内院。一路走过有十余座小院,分别居住着袁术的几十名妻妾。 出了内院则是外庭,最大的建筑是袁术办公及与麾下文武议事之堂。旁边则分布着多处官署,医官署也在其中。 袁耀也不免咂舌,这袁府哪里是个府邸,简直就是按诸侯王的宫室官署建造的。 袁耀的记忆告诉自己,整座袁府竟占了整个寿春城的八分之一还多。修建时强征民宅,弄得寿春城鸡犬不宁百姓流离失所。 也难怪之前在街上,寿春人对自己敌意那么大。 医官署过了拐角处马上就到,但人未至,先闻声。 “张机,你不去你的仓曹署,来我医官署作甚?” “这医官署,也是你这闲杂人等能进的?” “在下冒昧造访,只是想借《灵柩》一书一览。此书在下少时曾读之,但当时书有缺失,在下依稀记得其中有关离魂一症的记载。” “还请高医官令行个方便,借我其中《本神》一篇一览即可,在下阅毕即还,感激不尽!” “一个连钱谷之数都算不清楚的仓吏,也敢妄谈医术?” “只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碰巧救活了人,就敢来我医官署耀武扬威?” 啪啪啪! 几声脆响,只见方才几名出声的医官,脸上都多了两道巴掌印。 “你你你……你竟敢打人?” “没王法了吗?无故掌掴医官,医官署卫士何在?” 挨打的医官们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几名锦衣劲装之士,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 “你是谁?竟敢对本官行凶?看我不奏明主公,发配你充军为役!” 高医官令挨的嘴巴子最狠,两巴掌下去把这医官令脑袋都打懵了,一时没认出来打他的乃是袁耀的侍从长。 侍从长冷哼一声:“我本是军籍,何用再充军?” 一众侍从中只有侍从长穿着便甲。高医官令只看到眼前是带甲之人,仍怒道:“军士如何?没有王法军纪能治你了吗?” “告诉你,你惹下大事了。我连襟可是徐璆徐东海,我必让徐将军治你冒犯之罪!” “王法?你要王法?” “在这寿春城我就是王法!” 第4章 医官署耀武扬威 以离魂症隐蔽之 高医官令怒极,正要看是谁不要命了,敢当着众人之面大放厥词。 却见那人大步上前,双手先扶起了正朝着一众医官行拜礼的张仲景。 那人抬头,赫然正是淮南之主袁术嫡子,袁家世子袁耀! 原本还要过来制止冲突的医官署卫士,此时看到是袁耀及其一众侍从,立马是转过身去,闭眼作充耳不闻状。 “袁袁袁……袁公子!”高医官令脸色大变,正要由怒堆笑,袁耀已是一脚踹了上来。 高医官令立马是栽了个狗吃屎,但立马爬了起来躬身谄笑道:“公子踢得好!看来身体已是康健如初了!” 袁耀目光冷若冰霜:“你说我踢得好,有多好?” “公子这一脚可谓是有石破天惊之力,踹得小人是神清目爽!” 这番话说的是周围人一阵憋笑,这话说出来怕不是想多挨几脚。 “看来这一脚踢的你没多大事儿?” “没事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 “可是我这腿踢了你一脚就麻了,不得劲了!” “莫不是你使了古怪之法,害我这腿生了毛病!” 这话说的高医官令神情大骇,当即跪地道:“小人怎敢!” “小人哪有那本事,能片刻就让人腿脚生麻!” “定是因为这张机,他之前朝着公子身上各处施了十余针,那时我就觉得不对,一定是他使得古怪!” 看到这医官令还在攀咬张仲景,袁耀心中对他最后一丝仁恕之心也是荡然无存。 “那好,你能看出门道,如此甚好!”袁耀神色放缓,慢声道: “既然你能看出门道,不妨替我医治好腿脚。” “听说这医官署就属你医术最为老道精湛,还等甚?现在就施医吧。” 高医官令看到袁耀一改先前的厉色,还以为袁耀信了他的话,大大松了一口气。 “高医官令,有您出马,必能手到病除!” “那是自然,高大人快快动手诊治罢!吾等医官属你医术最为高超,这回一定要在袁大公子面前揭穿张机那老仓吏招摇撞骗的面目!” 袁耀扫视了一遍这些个出声的医官,暗暗挨个记下,心说等本公子收拾完这姓高的老庸医,下一个就是你们! 高医官令这时在袁耀面前也是恢复了些许姿态,自信道:“取我医囊来!” 几名医官屁颠颠跑去取来医囊,又抬来案几和坐垫。 袁耀的侍从长皱眉道:“就让我家公子当着众人面,在这台下就医?不能上堂么?” 此时医官署周围已经是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官民,高医官令才不会放弃这个出彩的机会。 我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穿张机那所谓士人行医的真相,让世人都知道他张仲景不过是一哗众取宠之徒罢了! “请公子恕老夫上了年纪,眼睛在暗处不太好使。还是在这光亮处,诊切行针更为万无一失些!” 袁耀心道:你这老庸医是怕自己等会身败名裂的不够惨吧!自寻死路! “无妨,只要能治好本公子的腿脚,在哪里看病都无妨!” 围观的官民们早已议论开来。 “那不是袁耀……袁公子吗?居然还活着?” “你消息早落后了,一个时辰前就听说有个叫张机的仓吏救活了袁公子,还被赏赐了千金呢!” “千金!我的乖乖,这能买多少田地粮食和奴仆啊!” “哼,我可听说他纯粹是碰运气救活了袁公子。袁公子当时只是被天雷吓得昏了过去,其实一点屁事没有,浇了一盆凉水就醒过来了!” “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那还有假?天打雷劈之下哪有完物?何况是劈到人身上?” …… 两人席地而坐,高医官令一手捻着胡须,一手给袁耀切着脉。 片刻后,高医官令胸有成竹道:“公子勿忧,你这腿脚麻痹,只是因受了惊吓,加上先前施针之人手法粗鄙,没有给你全面恢复。” “且容老夫施针,片刻即得痊愈!” 高医官令说着便拿出了针囊,他自信自己的针灸之术比张机要强,张机能刺激痛穴恢复袁耀知觉,自己有何不可? 张机在旁暗暗摇头:“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如此号脉,焉能熟知病情?” “不过东施效颦而已,枉我一直还以为这位高医官令医术有多么高超!” 袁耀盯着医官令,他从来没有接触过针灸,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但是一想到医圣就在自己旁边,哪怕这庸医把自己扎个好歹,张仲景也能随时制止施救自己。 便是暗暗一咬牙:“动手罢!” 高医官令摆好架势,一手夹着四根银针,一手施针,片刻后就把四根银针都扎进了袁耀口称麻痹的右腿上。 疼! 疼得要死! 袁耀却是一动不动,任凭脑门后滴出冷汗。 “施针完了?” 医官令一脸狐疑之色:“不应该呀,公子可有感觉?” 他百分百确定自己施针穴位没有错误,而且最重要的是和之前张机救袁耀的穴位一模一样。 嘶~ 袁耀像是反应迟钝一样,终于倒抽了一口凉气。 医官令大喜:“公子麻痹之症好了?” “给我拿下这庸医!”袁耀怒喝道:“我这腿彻底没知觉了!” “你个老匹夫,是救我还是害我!” 袁耀一声令下,锦衣卫士们一拥而上,立刻控制把高医官令死死按在了地上。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施针绝没有过差错啊!” “啊啊啊!”袁耀终于能放声痛叫。 “不对不对,不知这条右腿,现在连左腿也没感觉了!我要杀了你这老匹夫!老庸医!” “这怎么可能,施针之处都是痛穴等刺激性穴位,怎会产生麻痹效用?” ”冤枉啊公子,我这都是照着张机施针之处扎的啊!不关我的事啊!” 见事情大发了,袁耀的侍从们也是抽出了佩刀,抵在了高医官令脖子上。 高医官面如土色,嘴里不停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会如此?” 袁耀逼真的演技,连一直在旁观看的张机也是骗了过去。 见袁耀抖似筛糠,张机立刻上前按住袁耀,仔细确认了施针处,却并没有发现问题。 袁耀也怕自己误导了张机,忙附在他耳边道:“痛痛痛!” 张机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按住袁耀一处穴位,将银针悉数拔出。 呼~ 袁耀长出一口气,接着直接蹦了起来。 “仲景先生才是真的手到病除啊!我登时立马腿一点都不麻了,充满了力量!” 围观的一众吏民皆暗道一声可惜。 这张仲景可真碍事! 这种活着都嫌浪费粮食的东西,让他瘫了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庸医差点害我失去双腿,救人不是让你害人,给我即刻押往监牢,我改日要亲自审问,他是怎么当上这医官令的!” 侍从长一挥手,便是有两名侍从架着医官令拖了下去。 “怎么可能?怎会如此?”高医官令眼神呆滞,嘴里仍喃喃自语。 张机知道袁耀这是为他出头,虽然觉得痛快,但看到那医官令六神无主的模样,他还是于心不忍道: “公子,高大人也只是有些眼高于顶,今日已是小惩大诫,就不必再追究了吧!” “先生医者仁心,我自会考量的!” 袁耀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恨极了这名医官令。 只因这个医官令在自己濒死之际不仅袖手旁观,还试图阻止张仲景救他。 就这一条,袁耀杀了他也不为过。 “还有人要阻拦张先生入医官署吗?”袁耀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一众医官。 众人皆唯唯诺诺作惶恐之色,却还有一名马脸医官劝道: “袁公子,你也听到高大人说了,他的连襟是徐东海,这样不经府衙审问直接收监拷问,若是徐东海知道了……对公子您的影响也不好!” 袁耀转头看向这不长眼的马脸医官,努力回忆了一下:“我想起来了!” 马脸医官还以为袁耀想起了官位甚高的徐璆,正要喜上眉梢。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我来的时候,说什么张先生救活我,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那个!” “居然敢把本公子比作耗子老鼠,谁给你的胆子!” “辱骂公侯之子,是何罪名?” 侍从长站了出来:“不敬之罪,拔舌,流放!” 无论任何人都不能接受他人威胁,袁耀自然也不例外。 在场所有人顿时噤若寒蝉。不免都暗骂这马脸医官这纯属自寻死路,骂袁耀是耗子事小,那袁术算什么,一介鼠辈吗? 不敬之罪都轻了,该是大不敬之罪! “现在就把他和高医官令都送到府衙去,免得再被人说我不经审问就行私刑。” “还有你们这些医官,可都是当事者。也劳烦你们一趟,去府衙做个证人!” 这下再没有不长眼的了。看着门口的医官都老老实实排队跟着去府衙了,袁耀也放下了要把这些刚才排挤过张机的医官都一一处置了的想法。 这下再也没人敢拦着张机进医官署。张机刚要走进去,立马有眼尖者给带路。 “张大人在这儿坐着歇息就行,对对对就这个首座,跑腿的事小人们来办,怎能劳累您千金圣手!” “您要《灵柩》的《本神》一篇是吧,我现在就把所有版本的都找出来给您!” 有袁耀为张机立威,整个医官署立刻唯张机为首是从,效率也是嘎嘎快。 不多时,张机已是看到了想看的内容。 “却有记载,有以头抢地者,醒来便连亲生父母忘得一干二净的。” “公子当时骑在马上,马儿暴毙倒地时,是否伤到公子头部?” 事实是没有,但袁耀扯谎道:“应该是这么回事,也可能是我昨晚喝太多了,脑袋撞了哪里也说不定!” “公子记得生父生母和身边人,只是忘了年少时的许多事。看来症状倒没这么严重。” “如果公子真是得了离魂之症,这也好办,我为公子开几副摄魂汤、合魂丹等方,这些药也都有滋补肝肾、养血安神功效,对公子的阳虚之症也大有裨益。” “那就多谢先生了!这里是医官署,干脆直接在这里抓药吧!” 这张仲景倒真的医口无忌,一直老提我阳虚干嘛?一夜七次郎第二天搁谁谁不肾虚? 纵然记得昨晚之事,心虚的袁耀还是决定把这滋补肝肾的中药喝干嚼净。 第5章 黄猗欲诈钱财 袁耀将计就计 就在袁耀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打算向张仲景讨要几副专门滋阴补肾的汤药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叫声。 “大舅子!我的大舅子啊!你不好好躺着休养,怎么跑这儿来了!” 只见门外跑来一华服青年,边跑边哭声道:“我的大舅哥哎,你这次可是遭罪了啊!” 青年跑到跟前直接抓住了袁耀肩膀,先是上下打量一番,接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朝袁耀身上抹来。 “还好大舅子你没事了呐!你要是个三长两短,丢下我可怎么办啊!” 袁耀只感觉一阵恶心。他认出了来人,正是平时整日和自己厮混在一起的妹夫黄猗。 眼珠一转,袁耀便有了摆脱黄猗的主意。 于是故作惊恐状,朝着自己的侍从们喊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这是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袭击我,还不快给我抓起来!” 侍从们皆是一愣,但很快都反应过来袁耀怕真是患了张机所说的离魂症,有忘人忘事的症状。 “公子,这可是您的亲妹夫黄大公子啊!您不记得了吗?” “我不认得他,快给我把他叉出去!” 袁耀一脸嫌弃之色,很是心疼自己才换的干净衣服。 一众侍从却没人敢对黄猗动手,且不说黄猗有着袁术女婿的身份,更重要的是黄猗在亲兵营挂职别部司马,是他们这些亲卫侍从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袁耀见自己的小聪明没耍成,只好打算亲自动脚踹开黄猗,但身旁的张机却抢先一步把不明就里的黄猗拉到一旁解释起来。 “离魂症?”黄猗一脸狐疑之色:“此病我从没听过,患有此疾有何症状?” 张机又是一番解释,黄猗这才明白过来。 得知患有离魂症之人,会忘记以往的一些人和事。根据症状严重程度不同,遗忘的对象也会多少不同。 黄猗眼珠子骨碌一转,心中也是有了主意。 只见黄猗一改先前的伏低做小状,换作一副盛气凌人状对袁耀道: “你也听到他们说了,你得了这离魂症还是失魂症什么的症,已然是记不得一些人和事了。” “但没关系,我是你妹夫,咱俩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你尽可放心,有我在就能帮你想起这所有的人和事!” “咱们就先说最要紧的一件事。我嘛除了是你妹夫,同时呢也是你的债主。你昨晚可是输给了我五十万钱赌债!” “虽说你我情同手足,但哪怕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好!咱们先把赌债清了,然后我给你好好想办法恢复记忆。当然你这钱也不白给我,我还得给你请名医会诊采买珍贵药材什么的,这些你都别怕,妹夫我给你先垫钱……” 袁耀自认为自己的演技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不要脸哦不演技更强的人。 要是姚远此时没有继承袁耀的记忆,面对言之凿凿的黄猗十有八九还就真信了。 袁耀不禁由怒生笑。在后世被网贷催债也就罢了,刚穿越回三国就被人追债,自己就活该欠债? 想到自己后世就是因为被银行和网贷公司逼债而意外坠楼的,直到掉下楼那一刻手机里的催债电话都还在响个不停。 袁耀暗暗发誓,再世为人,自己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向自己追债! 暗自发狠的袁耀朝着侍从们喝令道:“给我把门关上!” 黄猗似乎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按着腰间佩剑,强作镇定道:“吾看尔等谁敢动!” 一众侍从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最后还是决定帮袁耀关上了医官署的大门。 公司继承人和部门经理的话,你听谁的? 黄猗双腿有些想跑,但脑子却告诉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袁耀能把他怎么样? 袁耀遍寻医官署上下,只有一根抓药用的秤杆最趁手,便是拿在手上朝黄猗冲来。 黄猗见袁耀恶狠狠向自己扑来,当即心中一凉,直呼自己又上了袁耀的当! “什么离魂症失忆什么的,袁耀你和这张机合起伙来,下套给本公子钻是吧!” 但是此时后悔已晚矣,眨眼间袁耀便冲到了跟前,举起秤杆就是劈头盖脸打来。 黄猗完全不敢有反抗袁耀的想法,此时只能抱头鼠窜。 打不打得过袁耀不是问题,问题是敢不敢打。 一边追着揍黄猗,袁耀一边骂道:“让你要债!老子穿越前被催债,刚穿越就又被追债,没完没了是吧!” 黄猗逃无可逃,干脆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他本以为袁耀也就做个样子吓唬下自己,不会真下手,自己认个错服个软也就过去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袁耀听到收债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直接就下了手,甚至越打越狠。 只能是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连声惨叫求饶。 “我错了大舅哥,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让你要债,你敢要钱我就要你命!”袁耀挥舞着手中秤杆,发泄着心中恶气! 黄猗现在真是悔不当初。 想想自己当初真的是昏了头,会答应娶袁术之女做了老婆。 以为天上会掉馅饼,结果是秤砣! 进了门才发现袁术的这个二女儿是只刁蛮任性的母老虎! 比娶了母老虎还可悲的是,他还有一个只会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哥哥。 想当年自己可是名士之子,才名俱佳,这才几年就跟着袁耀吃喝嫖赌样样都会了。 “大舅哥,我错了,是我记错了,原来不是你欠我钱,是我欠你五十万钱!” 黄猗疼得嗷嗷叫,忙找补道:“我今天就是特地来还钱的!别打了,痛!” 袁耀根本不停手,万般无奈黄猗只好喊价道:“不要打了,是我得了离魂症记错了!” “我现在想起来了,我欠你不是五十万钱是七十万钱!” “啊……不不不,是一百万钱,啊……,最多就一百万钱,再多真没有了,这是我全部私房钱了!” 到这里袁耀终于住手了,扔下了手中秤杆。 又朝着旁边侍从招招手,气喘吁吁道:“去拿纸笔,让黄公子写下欠据,明天咱们就上门去要债!” 众人此刻也懵了,根本分不清袁大公子到底是真失忆了还是装的。 这位主子以前最多也就是指使手下人横行霸道,从不曾自己亲自动手过。 难道这次被雷劈了,比之前更穷凶极恶了? 只有张机看着袁耀“恢复记忆”的过程,若有所思道:“难道离魂症之人不记得的人和事,可以通过一些刺激使之重新想起来?” 医官署不缺纸笔,黄猗一边写着欠条,一边恨恨朝着张机说道:“算我看走眼了,一直以为你张仲景是忠厚纯良之辈,没想到……你张仲景也是个助纣为虐之徒!” 黄猗到现在还以为是袁耀和张机合起伙来设计他。 袁耀闻言却疑惑道:“听你这话,你早就认识张先生了?” “哼,我和他都出身南阳士族,论起关系我黄氏和他张氏还是世交!嘶~好疼!” “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头来竟然是旧交会害得我身无分文!嘶……” “是也,我和黄公子的父亲乃是至交。黄公子年幼时得一怪症,遍访名医无用,还是我给瞧好的!”张机捻着胡须道。 “黄公子得了什么怪症?”袁耀有些好奇。 黄猗瞬间变色,立马上手捂住了张机的嘴巴威胁道:“老匹夫你答应过我爹的,此事不许往外说!” 袁耀好奇心大起:“那你自己说你得了啥怪病,说出来我就免了你这一百万钱的债务!” 黄猗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 在袁耀记忆中,这黄猗可算得上个视财如命之人。 袁耀本是试探,但没想一百万钱居然也换不来黄猗松口。 袁耀拉开黄猗的手:“张先生,你虽然答应他爹不外传的,但是我和黄公子什么关系?” “我俩可是自己人啊,他刚才自己都说了和我情同手足,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那给我说自然不算给外人说!” 张机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袁耀和黄猗是一家人,给袁耀说还真不算给外人说。 黄猗捂着身上青紫肿胀之处,眼睁睁看着张机附耳对袁耀言毕。 听完的袁耀看着黄猗的眼神充满了同情,终于是扔下了手中秤杆,一个没忍住当场爆笑起来。 你对我不仁,也别怪我对你不义! 黄猗红着眼怒视着袁耀:“忘了给你说了,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爹让我来看看你身体如何,能不能参加议事!” “本来本公子还打算找个借口说你需要静养休息,或者说找不着你替你搪塞过去!” “现在看完全没那个必要,我看你现在龙精虎猛得很,那我就先回去给你爹复命了,你可要记得来议事!” 黄猗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小样,你平日里不是最恨参加议事吗?我这回偏要你去议事! 啧啧啧,一想起来你只要一听文辩武论的军政事务就头大如斗的模样,我这浑身都不疼了! “去就去,你等等我,我和你现在就一块去参加议事!” 黄猗狐疑转过头,脑门出现了几个问号,我没听错吧? “你要参加议事?” “对啊!等等我咱们一块去,哈哈哈!” “等你多久?” “等我笑完了再走不迟!哈哈哈哈!”袁耀此时只要是一看见黄猗就忍不住笑。 “你你你……” “张仲景!我代表南阳黄氏,和你恩断义绝!”黄猗恨恨一甩手,径自往门外走去。 侍从们忙打开大门,张机苦笑一声,快步追上已经走下台阶的黄猗。 “黄公子,黄世侄!且留步!” 张机追上黄猗,到黄猗跟前又是小声耳语。 黄猗一张苦瓜脸听完张机的话,立刻转喜:“你真的没说……我那个隐疾?” 张机无奈道:“我自然会信守承诺。所以我只是给袁公子说了你小时候得股藓和湿疹那件小病,没说那事!” “我就知道世叔你不会说的!世叔真乃纯良之人呐!”黄猗感激涕零道。 在医官署终于笑够了的袁耀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南阳黄氏? 黄猗出身南阳黄氏? 袁耀倒吸一口凉气,貌似有位五虎上将,姓黄,也是南阳人! 袁耀再来不及细想,立刻是提腿朝外跑去,边跑边喊道:“黄猗,黄兄!你等等我!” 第6章 放长线钓大鱼 结好黄猗以图黄忠 袁耀跑了好一阵,这才追上了头也不回的黄猗。 “黄兄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不是说好了等我嘛!” “黄兄你这咋还生气了,我刚才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袁耀嬉皮笑脸跑前跑后缠着黄猗,厚颜无耻道: “黄兄你可记得你族内是否有一人名黄忠,字汉升的?或者听没听过你们南阳有一名叫黄忠的善射之士?” 黄猗本不想搭理袁耀,但听到这句话,不免疑惑的扭过头:“你听说过我族叔?” 袁耀心里大惊,心说你早说黄忠是你族叔,我哪敢揍你讹你,把你供起来都来不及! “黄兄,你我是一家人,情同手足的嗷!方才张先生给我说的股藓什么的,我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至于那五十万钱一百万钱的,谈钱伤感情,咱们就把刚才的事都忘了算了!” 袁耀急忙表态示好,当场就将黄猗写给自己的欠据撕了。 “哼,还来?还要跟我装你那什么离魂症是吧?” “到明天给我来一句你又忘了今天的事,再提棍揍我一次再让我签个借条欠据什么的是吧?” “本公子不吃你这一套了!”黄猗愤愤道。 看得出来,他体会袁耀反复无常的性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愿立誓为证!”袁耀一时情急,当即是指天为誓道: “今日之事,我袁耀绝不对他人提起。你我债务从此也一笔勾销!” “而且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亲最爱的妹夫,有违此誓,愿遭天打雷轰!” 眼见袁耀指天发誓,黄猗态度终于有了些许转变。 别人发这样的毒誓,黄猗或许会嗤之以鼻。 但要是才差点被雷劈死的袁耀发这种誓,黄猗还是愿意相信袁耀的诚心的。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信你这一回!” “不过……”不等袁耀开心,黄猗话锋一转道: “今天你必须和我去参加议事,而且必须从头听到尾,不准半途离席。” “如此咱两就一笔勾销!”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袁耀心道,以前的袁耀好逸恶劳极度厌恶议事,现在的我巴不得早早进入核心话语圈呢! 但还是装出一副有所不情愿的样子:“我答应你!” 黄猗看着袁耀勉强的表情心中一阵暗爽。 “那就走吧!听说今天要议的事,乃是天大的事!” 两人联袂朝着内府走去,转眼便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只留下身后看着这一幕却一点也摸不着头脑的张机。 一代医圣张仲景挠着头自语:“奇也怪哉!这离魂症不仅会导致人失忆,使人性情大变,而且会让人变得喜怒无常。” “真是奇也怪哉,和那华佗给我说的症状有点不一样啊!” “有时间还要请他来寿春一趟,和我一起诊治下公子的离魂症才好!” 袁耀自然是没听见张机的喃喃自语。不然听到神医大名,他这会早就跑回来,抱着张机的大腿装病哭求他去请华佗。 “还请黄兄细说,你那族叔黄忠现在何处?能否让他来这寿春,或者我去请他也可以!” 黄猗年龄比袁耀稍大,但因为娶的是袁耀的胞妹,因此平日里袁耀只叫他妹夫、内弟,从没像今天黄兄长黄兄短的被敬称。 黄猗心情不免舒畅起来:“你打听我这远房族叔干什么?” “我只是听闻他有勇武善射之名,这不是想让他教教我怎么射猎嘛!” “我这族叔的确是凭壮猛善射出名,在南阳的时候我就把他推荐给了你爹!” “不过你爹当时只愿意给他个军司马的职位,恰好那时刘表也派人征召他做中郎将,他就去了刘表处了。” “之后呢?”袁耀虽然知道黄忠生平,但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后来听说他随刘表之侄刘磐去长沙郡平叛去了,再后来我随你爹离开了南阳,就和他再没了联系。” 黄猗风淡云轻地说完有关黄忠的事,这边袁耀听的心态却快炸了。 袁术!你这有眼无珠的老东西!你错过了什么知道吗? 什么狗屁大将纪灵张勋桥蕤的,绑起来也不如一个黄忠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按时间来算此时的黄忠刚好是壮年,正值当打之年啊! 一个巅峰期的黄忠,是什么概念袁术你知道吗? 当袁术看到袁耀朝着自己怒目切齿地走进来时,还以为这个儿子今天又因为被迫参加议事而不忿了,并未在意。 袁术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帛书上,似乎是对那帛书爱不释手一般。 “诸位可知,本公今天召集尔等所议何事吗?” 堂上的人不多,文只有杨弘、阎象两人;武只有张勋陈纪二将;算上袁术的从弟袁胤、嫡子袁耀和女婿黄猗三个袁术至亲,加上袁术本人才八个人。 除了驻屯在外的纪灵等人,袁术可信赖倚重的亲信心腹此时全都在场。 长史杨弘最会察言观色:“主公手执帛书,面有喜色,可是有好消息?或是前方传来了得胜的军报?” 性格刚直的大将张勋却道:“主公,末将进来时看见张鮍那术士才走,莫不是他又给主公你说了些什么?” “今日本公特召张鮍张道人来占解天雷,为吾儿祈福算命,有何不对?” 袁术相貌很是威仪,此时不怒自威,就连袁耀也是察觉到了几分久居上位的威势。 张勋知道自己心急说错了话,忙禀手半跪道:“此事自是应当,是末将妄言了,请主公降罪!” “公子已然安然无恙,莫非卦象并非凶卦?”杨弘忙出声转移话题。 好在今天袁术心情很好,并不想过多跟张勋计较,挥袖让其起身。 “何止不是凶卦,卦象乃是大吉!”袁术随手一指案几上的几只龟甲和铜钱,丝毫不掩饰兴奋之色。 “张道人卜卦之时,在下也在场,卦象确实显示此雷乃是大吉之兆。”主簿阎象精通《易经》,此时也开口道。 众人一听,连一向反对以五德之说和卜卦谶语来解释现实的阎象这回都发话了,也是认可了卦象的真实。 “此卦何解?”杨弘问道。 袁术想要解释,却一时忘了张鮍的原话怎么说的。 本欲示意阎象重复一遍张鮍的专业术语,但此时的阎象已经是两眼一闭,不想再掺和这卜卦之事。 袁术只得用他自己的话解释道:“此卦大意是说,这道天雷不是天谴而是天劫!” “天谴和天劫,这有何不同?” 众人一脸不解。 “就说你们不懂吧!这两者虽只一字之差,但其背后的含义却完全不同!” “天谴是上苍降下责罚,来惩处世人的!” “而这天劫嘛,就是一道蕴含着大气运的劫难。只要吾儿能渡天劫而不死,就可获新生!” “张道人是怎么说的来着,对对对,劫后重生!渡劫后就会有无上前程!” “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呗!”袁耀还以为会听到一些让他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占卜术语,却没想到袁术啰嗦半天就是想说这个。 袁耀此时对所谓的卜卦谶语嗤之以鼻,后世的教育让他认为这些不过都是些封建迷信而已。 “对对对!吾儿总结得很是精辟!” “你们看吾儿这不就是应了这卦象吗?以往议事半天闷不出个屁来,这回却能一语中的!”袁术得意道。 袁耀一阵无语,你还挺会给自己找补的啊! “最重要的是,张道人说吾儿的命格,乃是世所仅有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袁术终于抛出了炸弹。 我要当曹操?肚子咕咕叫的袁耀正在偷吃点心,听了这话差点被噎死。 嘶……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先是一齐看向正仰头往嘴里灌茶水的袁耀,又都齐齐将目光聚集在袁术身上。 万人之下好理解,一人之下?哪个一人之下? 当今汉家天子刘协一人之下?还是你袁术一人之下? 众人都不敢再想,此事已经有些涉及君臣纲纪的根本了。 大家名义上包括袁术在内都是汉臣,现在还没有人敢想到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上。 糟了,袁术不会现在就要称帝了吧! 袁耀又是一口将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他从袁耀的记忆知道现在不过才兴平二年三月,也就是公元195年4月。历史上袁术称帝是在公元197年2月左右。 也就是说,留给自己发育的时间应该还有将近两年啊。难道那道天雷不仅让自己穿越了,还改变了历史进程? 别人不敢想,但袁耀知道袁术是什么货色,三国第一脑残加狂徒!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但好在袁术接下来的话暂时打消了袁耀的猜测。 “诸位莫要露出如此古怪神色!”袁术心中暗道:这才哪到哪,接下来才是让你们大吃一惊的时候呢! “我和阎主薄送走张道人之后。又接见了孙策孙伯符,诸位再猜,孙策找我何事?” “孙策要献传国玉玺?” 袁术还在故意卖关子,没想到袁耀直接脱口而出说出了答案。 此时满座皆惊,众人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袁术则直接是一副瞠目结舌状。 “吾儿怎知此事?”袁术一脸不可置信,他接见孙策的时候可是屏退了所有人的。 袁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心里却是万分激动,没想到一穿越就是孙策质玉玺借兵这种名场面。 “我说我猜的你们信吗?” 众人一齐摇头。 “我平素爱听坊间传闻,说当年孙坚一马当先杀入洛阳,于城南的甄官井打捞到了传国玉玺并私藏。” “想必孙坚死后,留给了其子孙策。而孙策此时献玉玺,乃是想以此为质,借兵东渡江东?” 袁耀心想既然已经造成震惊了,干脆就震惊到底吧。 第7章 生子当如孙伯符 丢人现眼袁显能 当事人袁术此时是最受震惊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便直接将手中帛书反过来以示众人。 只见帛书上盖着一方红印,八个篆字,赫然其中。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此时众人满座皆起,大惊失色,都指着帛书颤声道:“传国玉玺!” 袁术拿着帛书晃了晃,杨弘等人才敢双手接过帛书,仔细打量起来。 “孙策今日来说有亡父遗物进献于本公,又透露是一方正宝物。” “本公以为孙策要献孙坚生前所使那口斩华雄的坚锐宝剑。倒也想过有可能是传国玉玺,但那毕竟只是传言中落入了孙坚之手,当不得真!” “孙伯符一进来也的确如本公所料,要献上其父宝剑。本公又岂能夺他人之好,便婉拒之,问其可有所求之事!” “孙伯符便向本公请缨,请率其父孙坚旧部,协助吴景去打江东刘繇。” “诸位也知道,孙伯符向本公索要其父旧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此子虽有勇略,但年纪轻轻就锋芒太露,不是个好事。吾本意让其在军中多磨砺几年的再提拔重用的。没想倒此子如此心急,不懂本公一片苦心,反而三番两头向本公请求外放任职!” 袁耀暗暗观察着袁术一副煞有介事和貌似良苦用心的模样,居然一时也分辨不出来袁术心里到底是否信任孙策。 看来自己的演技还有学习的空间呐! “这一次,孙伯符声言在渡江后,愿为本公在江东招募士卒,以助本公平定天下。我本不忍心此子以身犯险,奈何此子又向本公哭诉其母其弟尚在曲阿盼他相救。” “情急之下,此子竟然拿出了这帛书,声称传国玉玺在他手上。并愿意进献此宝,以此换得率领其父孙坚部曲攻略江东的机会。” “本公身为大汉忠臣,于公理应为朝廷找回传国玉玺,于私有感于孙策救母之孝心,这才答应下来。” 在场众人有人精的,已经是明白过来袁术今天召集他们议事的目的了。 这哪里是议事,只是想借在场众人之口,宣传他袁术得传国玉玺的合法性! 我袁术可没偷没抢没藏,这传国玉玺是孙坚孙策父子私藏然后送给我的! 但在场也有脑子不太灵光的,比如九江太守陈纪。 “孙策私藏传国玉玺,大逆不道,主公为何不将孙策当场擒拿,再派人追回传国玉玺?” 袁术最近真的挺后悔当初选了陈纪当九江太守的,此人虽然忠心耿耿,但只适合当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当一郡之长实在太高看他了。 让他征税,税目做得一塌糊涂一个税重复收了两三遍,连寿春富贾地主都得罪光了。 让他征发徭役,手段粗暴还招惹到了一些豪强反抗,还得调派兵马平乱,死的人都比要征集的壮丁多。 “你能想到的孙策会想不到?”袁术没好气道:“他亮出这帛书的时候就言明了,传国玉玺已由他心腹之人拿到了淮河边,若是他一个时辰出不了州牧府,传国玉玺就会随他一起而去!” 陈纪拱手道:“此事易也。请主公允许我调集重兵,埋伏于孙策必经之道。待孙策交出玉玺,率部出城之际,我率兵截杀之!” 陈纪这番狠辣之言,听得连袁耀也不得不对其小心打量起来。 观其颜色,此人怕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啊! 但是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除掉孙策的好机会和好办法。 孙策私藏传国玉玺等同于叛国之罪。此时如果能借此借口杀之,然后再把传国玉玺送到天子处,不仅不会招来骂名,反而会受到心向汉室之士的赞誉。 当然这里面唯一的操作难点,就是袁术肯不肯向朝廷交出传国玉玺的问题。 杀了孙策又不交出传国玉玺,那也等于私藏国宝。 眼见袁术一时不语,张勋急忙劝道:“孙坚孙策父子私藏玉玺虽然有过,但其父子二人对主公一直忠心耿耿,每战必为先锋!” “且不说孙文台是为主公征讨荆州刘表而死的,就说孙伯符近两年败祖郎、破陆康,为主公拿下丹阳、庐江二郡立有赫赫战功,主公若杀孙伯符,今后又有谁敢为主公效以死力!” 陈纪不怀好意道:“张将军,我知道你素来与孙策相善,但这次你也太未免包庇偏袒孙伯符了吧!” “莫非你和孙策同心,也想当他的同党与他一起征江东?” “还是说你也收受了孙策什么好处,得了什么宝物,不然怎三番五次为他说好话?” “孙伯符虽年方及冠,但英武不凡,吾乃诚心敬佩,仗义执言也!” 张勋面有怒色:“而你只因个人私怨而胡乱揣测,实乃小人之辈也!” “住嘴!”袁术喝止道: “陈纪,若是说孙策的好话就是他同党,本公还常言生子当如孙伯符,岂不也是孙策的同党?”袁术面带愠色,朝着陈纪喝道。 陈纪这才知道自己触动了袁术的逆鳞,立马跪拜在地上认错:“末将失言,该掌嘴!” 说着便是伸手狠狠抽向自己,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够了够了!”袁术不耐烦道。 陈纪这才住了手,但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袁术也不再理他! 杨弘已是猜到了袁术的心意,忙道:“主公勿要动怒!” “孙策讨兵去打刘繇,就让他去罢!” “吴景和惠衢率兵攻打刘繇已一年有余,至今却连一个横江大营都未能攻克,孙策去了也不一定能击败刘繇军。” 一直在看戏的袁耀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反对道:“长史大人未免太看轻了孙策!” “屯守横江的张英樊能虽然能挡住吴景和惠衢,但在孙策面前,不过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杨弘看到反对他的是袁耀后,却是直接选择了沉默不语。 袁术笑了笑道:“吾儿居然都知道屯守在横江的敌将叫张英和樊能了!难得难得!哈哈哈哈!” 众人也都随之忍不住大笑。 袁耀看着众人拿他的话不当回事,心中只能怒骂一声这副身躯的原主实在不争气。 “孙策颇有勇略,为父也是承认的。但张英樊能岂是泛泛之辈?”袁术不以为然道: “此番征讨庐江,孙策围舒城一年有余,待陆康粮尽才破了城。” “而横江大营被张英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刘繇还在牛渚为其囤积了大批粮草,可谓是兵多粮足不愁支用,孙策又如何能轻易破之?” “这是两码事!” 袁耀为众人分析道:“庐江之粮在城内,孙策自然只能围而攻之。” “然而横江兵营与牛渚粮寨之间隔着长江。若孙策分兵袭取牛渚,横江大营就会不攻自破。” 然而袁耀有理有据的话却又引起了众人一阵大笑。 张勋笑道:“此命门既然连公子都知晓,刘繇和张英又怎会不知?怎会不防?那横亘在江面的刘繇水军,可不只有运送粮草之用啊!” 袁耀气急,但却无言反驳。 他的确不知道孙策具体用了什么办法避开刘繇水军,渡江偷袭牛渚烧了粮草,使得刘繇军军心大乱而大败的。 历史书能记载事件大致经过已经不错了,不可能把每个人的具体实操都一一记载下来。 理论知识和实践毕竟是有差距的。袁耀就算熟悉古今战例,但你让他实操,别说行军布阵了,他连行军的厕所怎么布置都不知道! 袁耀只知道,孙策不仅击败了张英成功渡江。而且还如虎入群羊般,迅速击溃了刘繇、许贡和王朗这些割据势力,一统了江东有了脱离袁术势力的资本。 而他袁耀要想在这汉末乱世有所作为,则必须阻止袁术放孙策这头猛虎归山。 袁耀深吸一口气:“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营垒,万一孙策能渡江成功,凭借孙策的勇略和孙氏在江东的人望,孙策必将无人匹敌!” “待孙策一统江东数郡,还会听父亲的调令吗?” 众人又是一阵嗤笑,其中当属袁术笑得最大声。 “他孙氏不过江东一寒门庶族,其家不过在江东出过几个县丞而已,能有何人望?” “刘繇许贡王朗哪个不是高门世家出身,在江东都只能割据一郡数县而已。他孙策一庶族子弟,也妄想能一统江东?” 门户之见!简直愚蠢至极!袁耀虽然被袁术蠢到了,但是想继续开口辩驳。 袁术只当袁耀只是粗懂了一点军事时势就来卖弄,于是摆摆手制止了还要说话的袁耀。 “吾儿有心军国大事,本公甚是欣慰!但此事这么定下吧,孙策既然无心为我驱使,就由他去吧!” “江东群雄,哪一个不是易与之辈?他一个娃娃去了,又能多大作为!” 袁术拍了板,众人立马点头称是,只留下憋屈无比的袁耀。 “时候不早了,诸位请回吧!”袁术直接下达了逐客令,不给袁耀再开口的机会。 “杨长史,陈将军两位暂且留步!”众人将要退下,袁术却喊住了杨弘和陈纪。 黄猗人微言轻,在今天这些人中身份地位最低也没有存在感,便要拉着袁耀一起走。 今天他虽然也对袁耀一开始的表现吃了一惊,但也暗爽于袁耀最后的连连吃瘪,心情还算不错。 却见袁耀沉着脸道:“你先走,我还有事!” 黄猗被袁耀阴沉的气场吓了一跳:“好……” “那我出去等你!” 见袁耀点了点头,黄猗这才提腿就跑,似乎被袁耀的表情勾起了某种不堪的回忆。 “吾儿还有何事?”袁术看着还在原地杵着的袁耀,不免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多聆听一下父亲的教诲!” 袁术看着莫名其妙的袁耀,心说难道这就是张鮍所说的劫后重生? 但也毫不避讳,点头应允。自己就这么一个嫡子,也没啥避讳袁耀的。 杨弘:“主公可是要与我和陈将军商议,派给孙策多少兵马多少粮草之事?” 身为袁术最信任倚重的谋士,杨弘深知袁术的脾气秉性。 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走孙策的,更不会白白送孙策数千兵马。 和他一样知道袁术想什么的,自然还有袁耀了。 杨弘:“不知孙策向主公讨要多少兵马?” 袁术:“四千,也就是其父孙文台的所有旧部,我已应允了他!” “但孙坚的部曲,还有不少是淮泗老兵。想必他们并不愿意背井离乡,去跟随孙策征讨江东的吧?” 袁术说着便看向了与孙策素有嫌隙的陈纪。 陈纪大喜:“主公之意,末将明白。” “末将回去在部下中找些淮泗籍军人,派往孙坚旧部中游说之。” “怎么能派人专门游说呢?” 杨弘看着不成器的陈纪,生怕他又坏了这次的事:“你只是派其家属,征询其意而已!” 陈纪恍然大悟,朝着杨弘拱手道:“是征询,不是游说。长史教训的是,末将现在就去安排!” 袁术点头挥手,陈纪这才兴冲冲下去了。 袁耀看着肚子里装满坏水的袁术和杨弘,心中却道:你们也就这点出息了! 在场只剩下袁术、袁耀和杨弘三人。 袁术对杨弘道:“还需给孙策拟定一个将号,以及出征粮草事宜,这些都由你负责吧!” “不如表孙策为折冲校尉,代理殄寇将军,如何?” 袁耀抢先一步说道,却是把话到嘴边的杨弘差点噎死。 不过杨弘是袁耀生母杨氏,也就是袁术正妻杨夫人的族兄。 论起来杨弘是袁耀的舅父,他应该不会在意自己外甥抢自己的台词吧。 “嗯,他年方及冠,给他升个折冲校尉已经不错了。再代理个杂号将军,算是我对他孙氏的恩情了,就如此吧!” 袁术看了看熟悉却又陌生的儿子,对袁耀的提议很满意。 袁耀则趁热打铁道:“儿子也及冠之年了,仍是白身,还没有举个孝廉什么的……” 袁术笑道:“你这不肖子!平日里不是只管我要钱吗?说让你任职历练一番也从不肯答应,今日这是怎么了?” 袁耀扭捏道:“父亲年轻时就以任侠之气闻名于世,我只不过是效仿父亲年轻的时候。” “但直到今天我才醒悟,像父亲如今这般执掌一方生杀予夺之大权,才是我应当追求的!” 这些马屁话说出来,袁耀自己都鄙视自己。 但为了自己能在最短时间内达到在汉末打响名号的目的,袁耀又不得不得这样。 袁术闻言脸上颇有欣慰之色,笑道:“杨长史,此事也早就该提上日程了!” 袁术何尝没有幻想过,袁耀能像曾经自己一样突然有一天就转了性? 心中的期盼难道就在今日能得偿所愿? “此事易也!” 杨弘脸上同样挂满了笑意:“就用兖州刺史金尚的名义,举公子为孝廉,最为合适!” 两人随口一提,便是让袁耀获得了无数天下士人梦寐以求的孝廉出身。 袁耀达成了第一个目的,立刻趁热打铁:“父亲,舅父,为孙策拨调粮草军马的事儿,也交给我来办吧!” 袁术和杨弘同时一怔,不明白一向好逸恶劳的袁耀今天是怎么了? 一贯游手好闲的袁大少也居然愿意干件正事了,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天打雷劈当天就能活蹦乱跳的,太阳打西边出来就不稀奇了。 “交割兵马粮草时,我必妥妥当当为父亲拿回那传国玉玺!”袁耀生怕袁术不答应,连忙保证道。 第8章 富贵险中求 袁耀举孝廉 从堂内出来,袁耀仍是满腹心事。 穿越第一天连宿主的记忆都没吸收完全,就出了这么多事。 本以为自己有着熟知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的金手指,给一个机会登堂亮相就能一鸣惊人。 没想到让人瞩目不成,反倒快成现眼包了! 古人也是人,跟后世的人一样有心眼有脑子,怎么可能像爽文小说里面那样任主角摆布? 穿越后的兴奋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现实的无力感。 袁耀不免有些心态失衡,正垂头丧气,差点不小心撞到了人。 定睛一看,却是还没离开的阎象。 “阎主簿找我有何事?” 阎象古怪地看着袁耀:“你怎知我特地留下是等你?” 袁耀看了下周围,摊手道:“这儿就您和老黄没走了,您不找我,难道还要找我父亲?” 袁耀见阎象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便只当是后者了。 正要离去,阎象却突然在袁耀背后说道:“公子可知今日卦象全貌?” 袁耀转头疑惑道:“难道还有其他卦意吗?” 阎象颔首点头:“凡劫运之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今日卦象虽然显示公子劫后余生,将会有一番新的气运前程。” “但反之亦然,公子您之后能有多大的机遇就会遇到多大的凶险!” “富贵险中求?”总结小能手袁耀又上线了。 “正是如此!” “另外公子命格主火,缺木。火得木则明耀显亮!” “公子要想逢凶化吉,命里还需一名命格主木之人相助。而且此人不仅要有旺主之相,命格也必须是乾造地设,万中无一的贵人之相。” “张鮍对你父亲,永远只报喜不报忧。这几点并未对你父亲提及,你且切记,以后好自为之吧!” 袁耀虽然并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但是阎象好心相告,他也不能失礼。 “多谢阎主簿!我必谨记于心!” 看着袁耀对阎象恭敬有礼的模样,黄猗也凑了上来道:“我五行主水,岂不是和袁公子相克?” 阎象笑道:“五行术数,哪有这么简单。一切都必须依照天象地世来解,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向反对张鮍空谈卦象的原因。” “以某观之,黄公子你和袁公子,算不上相克,反倒会一生纠缠不清而已!” 啊?我和袁耀会纠缠一生? 黄猗一副苦瓜脸:“别了吧,我和他妹妹纠缠一生就够了,和他就不用纠缠那么久了!” “正因如此!”阎象捻须笑道:“你娶的是袁公子胞妹,两人同年同月同时生,自然都属火。” “而你一水对二火,势弱则不能相克,只能纠缠不清啦!” “啊?”黄猗想到自己暗无天日的未来,一声惨叫。 “早知道我就不问这么多了!”黄猗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袁耀笑骂道:“阎主簿为我算命,谁让你多嘴,来凑这个热闹的!” …… 孙策为免夜长梦多,要求第二天就要率部启程。 袁耀也只能吃了午饭,喝了张仲景送来的汤药,不作休息就拉着黄猗开始办事。 杨弘下午就派人送来了两封文书。 一封是给孙策的,表孙策为折冲校尉,代理殄寇将军。表文盖着太傅马日磾的印章,附有授给孙策的银印青绶。 袁耀看到表文,只能为马日磾在心里默哀一番。 太傅马日磾,位居三公之上。是前年长安朝廷派来给关东诸侯授封的朝廷正使。 但马日磾抵达淮南后,袁术便将其扣留。之后抢夺了马日磾所携带符节不说,还强迫马日磾用上公的名义为自己随意征辟任命手下文武。 堂堂上公,在袁术这里变成了一台无情的人形封官机器! 马日磾求去不能,不到一年便忧愤而死。只是没想到死后袁术仍在用他的名义和符节随意征辟任命官职。 另一封是给袁耀的,由兖州刺史金尚举袁耀为兖州陈留郡孝廉,任郎中。 不同于袁术自己任命的扬州刺史惠衢九江太守陈纪等人,金尚可是朝廷直接任命的正牌兖州刺史,是朝廷派去接替战死于青州黄巾之手的原兖州刺史刘岱的。 金尚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汝南袁氏故吏。 但他在上任时,曹操已经收编了青州兵,自领兖州牧而逆拒金尚。金尚和袁术在陈留匡亭与曹操大战不敌,这才随袁术来到寿春。 曹操自封的兖州牧,实际上直到今年十月才被天子刘协正式承认。 名不正则言不顺,虽说自天下大乱以来孝廉身份大不如前,但袁术特意安排金尚当袁耀的察举人,也是用了心思的。 当黄猗看到这封举孝廉的表文哈喇子当场流了下来: “我向你爹求个举茂才都求了几年了还未应允,你这不声不响就被举了孝廉!”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黄猗羡慕嫉妒之情溢于言表:“你这还是金兖州亲笔举荐的陈留郡孝廉!话说你去过陈留吗?” “你这让陈留太守张邈知道自家郡国今年举孝廉的名额被人用了还不得当场气死!” 张邈?他这会儿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会管这察举孝廉?袁耀心道。 怕不是他张邈这会儿正在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来寿春投奔我爹吧! 黄猗眼珠一转,又换了一副恭维的口气:“那个,大舅子,今天中午咱们可是盟誓了的,情同手足胜过亲兄弟的!” “兄弟就要有福同享,你啥时候给你爹说个好话,也让金兖州举荐我个茂才!” 袁耀摇了摇头。 黄猗忙着急道:“别介啊袁兄,不行让惠扬州刘庐江他们给我举个茂才也行啊!他们都是你汝南袁氏故吏,你爹一句话的事儿!” “别摇头啊!难道是钱的事儿,五十万钱,明天我就送到你城外别院!” 袁耀只是轻蔑一笑:“举茂才?” “要举就举个孝廉!” “你我情同手足,我这当姐夫的怎么能让你吃亏?说好的有福同享,这孝廉也得一人一个!” 黄猗张大了嘴巴,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大方之人,就是那个往日为了蝇头小利与自己斗得死去活来的袁大少。 还是那句话。 今天这道雷,劈得真好啊! 黄猗虽然感激涕零,但还是疑惑道:“现在你占了陈留一个名额,已是让金刺史得罪了张邈,再占别的郡一个名额,那金刺史在兖州不就名声彻底坏了?” 袁耀不以为然道:“何必那么麻烦,按例一郡二十万人方得岁举一人。陈留郡人口大郡,怎么都有两个名额,你我直接都举陈留郡的孝廉不就行了?” 黄猗吓了一跳:“你这不是让金刺史把张邈得罪死了?” 袁耀自然不可能对黄猗说出张邈马上就要来投奔袁术,但在半路就被部下杀了的事。 便是现编了个理由:“现在张邈吕布和曹操两方打得不可开交,局势混乱不堪,哪里还顾得这察举之事?” “可是……” 见黄猗还有所犹豫,袁耀便是好人做到底,挥着手里的表文道:“你等着,我现在就找我父亲,给你也写一封举孝廉的表文。” “但是,你也得帮我办件事!” 黄猗听到这话再也顾不得其他:“袁兄你说,别说一件事,十件事也成!” “哈哈哈,别那么紧张!” “不是什么难事,你拿着这个调令,去找仓曹掾点四千斛精细粮草,再去军中挑六十匹上等战马。” “然后派人看管好了,明早咱们将其送给孙策!” 袁耀原本还苦恼谁给他干这些杂活,现在却有个自己送上门的。 黄猗一听只是让他跑腿,也就松了一口气。他倒有点怕袁耀又指使他干啥歹事。 两人便分头行事。 袁耀这边简单,他找到袁术一说,袁术则根本不在乎金尚会不会得罪张邈,直接便派人去让金尚再修书一封。 昔日与同郡韦端、第五巡一同知名,被时人号为“京兆三休”的名士金尚,此时空有兖州刺史之名,实则寄人篱下。 虽有不忿,但金尚只能在来人的敦促下再次提笔。 袁耀在袁术处睡了一觉,就拿到了黄猗的孝廉表文。 四世三公,第一名门,就是爽! 天色已晚,袁耀因宿主记忆还在不停吸收,愈发头痛,便是回了自己的小院等黄猗回来。 一进院子,却见一水灵灵的小女孩,坐在自己堂前的台阶上。两只小手托着小脑袋瓜,看着天边晚霞出神。 第9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童言无忌却惊魂 听到院门口有动静,小女孩立马回过神。一看到是袁耀,立马跳起来张着手臂扑过来。 “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袁耀定睛一看,才认得这是自己同母所生最小的妹妹,袁澜。 袁耀生母杨夫人,出身与汝南袁氏同为四世三公之门的弘农杨氏。 袁术与杨彪互娶姊妹,算起来,杨彪还是袁耀的舅舅,和杨修是表兄弟。 只是杨氏前几年便去世了,留下一子二女:长子袁耀,次女袁煊,幼女袁澜。 袁术门第成见极深,虽然妻妾上百人,但杨夫人去世后并未再立过正妻。 袁耀虽然还有不少庶出的弟弟,但因杨夫人的缘故,无论他再怎么不学无术,在宗族嫡庶观念极重的袁术心中,身为嫡独子的袁耀世子身份从未有过动摇。 这也是姚远穿越后,唯一认为自己爹是袁术比袁绍要好的地方。 兄弟阋墙,反目成仇乃至于同室操戈,无疑是人生最大悲剧之一。 “哥哥,快抱我!” 小袁澜的声音稚嫩清雅,犹如天籁之音瞬间治愈了袁耀的心灵。 袁耀蹲下来抱起小袁澜,只觉得很轻,犹如一片洁净无比的云朵,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 “让哥哥好好看看你!”上一世的姚远是独生子,曾很羡慕多胎家庭的热闹。 小袁澜年纪虽小,但很明显是个美人坯子。 尤其水嫩的小脸蛋,掐一把能出水一般。 “哥哥,你又捏我脸蛋!好坏!”小袁澜一点也不躲闪,反而伸手去摸袁耀的脸庞。 “怎么真出水啦!”袁耀只感觉手指一阵湿润,却发现小袁澜已经两眼泛红,滴起了晶莹的泪珠。 “哥哥捏疼你了?” 小袁澜脑袋使劲摇晃起来:“我只是担心哥哥!” “要不是二姐带我来,我都不知道哥哥你今天出事了!” 袁耀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这股暖流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好的一种感受,仿佛能抚平一切不如意之事。 不自觉地将小袁澜搂抱在怀里,小袁澜紧紧抱着袁耀脖子哭了起来,袁耀只能不断轻拍着小袁澜后背。 “别哭啦,哥哥给你买棒棒糖吃!” “哥哥给你买玩具!” 袁耀的哄妹技巧实在没什么新意,小袁澜仍然死死抱着袁耀脖子,趴在袁耀的怀里哭个不停。 “哭哭哭!就知道哭!” “就是知道你爱哭,所以爹才没告诉你!” 袁耀的房中这时走出一女,双手叉腰,朝着袁耀袁澜兄妹喊道。 这一声可比袁耀的话语有用多了,小袁澜立刻便强忍着哭意,小声抽泣起来。 “小澜不哭了……” “小澜不当爱哭鬼了,是不是哥哥以后有什么事就都可以告诉小澜了?” 袁耀看着乖巧懂事的小妹,不觉开怀道:“当然,哥哥答应你!” “不信我们可以拉钩!”袁耀提议道。 小袁澜不知道拉钩是什么,但见袁耀伸出小拇指,于是也伸出小拇指。 一只大手,一只小手。两指相勾,又用大拇指相合。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袁澜似乎很喜欢这种小小的仪式感,顿时开心了起来。 “哪里学的这些没用的!”那帮了袁耀大忙的女人走了过来,一脸鄙夷之色。 “不会是哪个狐狸精教的吧?” 袁耀本来很感激她为自己解围,但实在受不了此女的脸色。 于是一手抱着小袁澜,一手直接搂向这女人。 “来,你也来让哥哥抱抱!” 女人闪躲过去,还用手抽打了一下袁耀的胳膊,轻啐一口道:“不正经的玩意!” 袁耀突然启动,女人这次躲闪不及,直接被袁耀宽长的臂膀抱在怀中。 “两位妹妹,为兄劫后余生,见到你们可真开心呐!” 袁煊推不开袁耀,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短暂感受着与长兄“和平相处”的感觉。 袁耀此时只想把心里美好的感觉牢牢刻在心间。 但是被袁耀抱久了,袁煊浑身不自在,便是暗暗伸手到了袁耀腰间。 “啊!”袁耀吃痛,惨叫一声,抱着小袁澜跳出好远! 袁煊叉着腰:“老娘只是来看你咽气没,少来碰老娘!” 袁煊和袁耀一样,作为嫡长女被袁术娇生惯养,一身大小姐脾气。 袁耀看着这个与自己平日里不是吵架斗嘴就是动手互掐的胞妹,此时却一点也没觉得她刁蛮任性。 而小袁澜生性和袁煊刚好相反,从小就很文静,但也容易哭。 此时看着长兄和长姐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免咯咯直笑。 袁耀牵着小袁澜走回自己堂上,却见室内干净明亮,床幔卧榻都被人打扫更换过。 到底是亲胞妹,刀子嘴豆腐心。 见袁耀笑意盈盈看着自己,袁煊更是浑身不自在:“看什么看!” “你那些婢女一个个中看不中用,房间都不会好好打扫。连我带来的婢女都看不过眼,给你随便打扫了下!” “妹妹的婢女如此能干,随便打扫下都如此干净整洁!” “不如你把这几个侍婢借我几天,我让我那些婢女们都好好学学!” 袁耀上下打量起袁煊身后的几名婢女,故作不怀好意状。 “你那淫虫脑袋想的什么,别人不知道别当我不知道!”袁煊直接上手戳向袁耀脑门。 袁耀侧头一躲,又看见房子一角还堆着一些名贵药材补品。 “啧啧啧,这些东西又让姐姐破费了!” “哎呀,我没看错吧,连父亲在你及笄之年送你的辽东人参都拿给我来了,为兄实在受宠若惊!” “那些滋补之物,都是我和黄猗过来找你时,他自己非要带来的!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败家玩意居然把我的人参都偷出来了!” 袁煊嘴上给自己找补着,却一点也没有动手拿回人参的意思。 袁耀实在开心极了,忍不住去捏袁煊的俏脸。 捏倒是捏到了,可袁耀的腰间又是挨了一下。 “嘶……今天被雷劈那一下,都没妹妹你下手这么疼!”袁耀揉着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袁煊冷哼一声,便是要带着小袁澜往出走。 “没掐死你都算好的!”袁煊嘴上丝毫不饶人,头也不回道: “黄猗回来让他立马滚回家,老娘要找他算账!” 见两个妹妹都走出了院子,袁耀心情正要沉下去,却见小袁澜又把小脑袋探了出来。 “哥哥,今晚我陪你好不好呀?” 袁耀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张开怀抱迎接这颗治愈果实。 小袁澜立马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身后。 袁耀只听得墙后的袁煊故作骂声:“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你要去就去,看我干什么!” …… 袁耀心情放松了很多,在天真无邪的小袁澜面前他可以放下任何伪装和戒备,就连喝张仲景派人送来的汤药也不觉得苦了。 来人还报告袁耀,之前被袁耀送审收押的高医官令,进监牢没两个时辰,就被放了出来。 作保人正是高医官令口中提到的那个靠山——东海相徐璆。 这个人物虽然知名度不高,也不影响历史进程,但是却有着让袁耀必须弄死他的理由。 史载其在袁术死后,夺取了传国玉玺并献给了曹操和汉献帝。 演义对此人老辣形象更描绘得入木三分。写其是劫杀了包括袁耀在内的袁术一家妻儿老小夺取的传国玉玺! 当然演义的描写只是艺术加工。 不然《三国志》之后记载的孙权娶袁耀妹妹为袁夫人;授袁耀为郎中使其终老东吴;又让自己第五子孙奋娶袁耀之女为正妻的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的袁耀,是绝不能容忍任何威胁自己生命安全的因素存在的。 所以徐璆必须死! 当满头大汗的黄猗终于回来,说搬运完了粮草挑好了战马,袁耀便又是对其耳语一番。 “大舅子,这些事不能让你的侍从去做么?” “盯着那些兵丁民夫干活可累死我了,先让我喝口茶水再说!” 袁耀将举孝廉的表文扔到黄猗身前,冷冷道:“你可是答应我十件事的!” “你别忘了,这些表文都一式两份,另一份要奏送朝廷的。” “信骑明日才出发,你不想出啥岔子吧?” “得得得!算我栽你手上了!”黄猗拿过表文,甚至都来不及看,揣到怀里便往出走。 袁耀自然是让黄猗找人去监视徐璆。之所以不能派自己的侍从,是因为敢在寿春城冒着得罪袁大少风险强行让寿春令放人的,只有袁术本人。 徐璆定然是在袁术面前说话作保,才放了医官令。 而自己身边这些侍从都是袁术派来的,都知道自己与医官令有过节,让他们去监视徐璆,不就等于直接告诉袁术自己还要追究此事吗? 要是打草惊蛇惊动了徐璆可就不好操作了。 徐璆不捞人还好,这下却是让袁耀想起了他。 一边思索着对付徐璆的办法,袁耀一边抚摸着已经困得快睡着的小袁澜的脸蛋。 小妹你放心,哥绝不会让你嫁给孙权那碧眼儿,咱四世三公的袁家嫡女,嫁谁咱自己说了算! 小袁澜却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着袁耀。 袁耀和她相视,却没想到小袁澜的一句话差点把他吓得七魂丢了六魄。 “你不是我的哥哥!” 袁耀强行维持着笑脸:“怎么会呢?我是你哥哥。” “你不是我的哥哥!”小袁澜盯着袁耀,摇头重复道。 袁耀稳定住心神,心道难道说小孩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难道是真的? 索性坦然承认道:“对,我不是!” 小袁澜却道:“你是天上的神仙换给我的哥哥,是不是?” 袁耀想了想,似乎也可以说是这么一回事,点头道: “是的!” 小袁澜很平静:“我的哥哥是不会对我这么亲热的,他很少抱我亲我。” “而且他也从没有这么晚还在忙事情!” “但是他是我哥哥,所以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袁耀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却感觉自己骗不了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那……”小袁澜停顿了一下,伸出了粉嫩的小拇指:“希望你成为我的哥哥!” 袁耀伸出手指再次与小袁澜拉钩。 拉完钩小袁澜抓着袁耀的手,便拉着他来到院中。 天空繁星点点,小袁澜双手合拢闭眼默语。 袁耀好奇道:“你许了什么愿?” “我给天上们的神仙说,让他们一定要对我哥哥好!” 第10章 为未来早作打算 初会小霸王孙策 哄小袁澜睡着,袁耀再次来到院中。看着满天星辰,思索起了自己的未来。 两年后,袁术会称帝。 再过两年,袁术势力将彻底覆亡。自己若是不作改变,等待着自己的就是逃亡之路和寄人篱下的生活。 马日磾、金尚还有徐璆这些寄居人下仰人鼻息的朝廷重臣和国之名士,都是自己眼前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袁耀不允许自己重活一世,到头还是这样命不由己的结局。 上一世自己借贷当散户炒股失败,这一世却有直接上牌桌当庄家的机会,怎能不尽全力争取? 但要逆天改命,又谈何容易? 今天的议事已是让袁耀清醒意识到,就算自己是袁术嫡独子的身份,也难以影响改变袁术的决策。 两年时间,虽然足够自己在袁术集团内掌握足够大的话语权,也足够自己拉拢招揽一批文臣武将。 但话事人是袁术这一点不会改变,袁术狂悖的性格不会改变,称帝的野心也不会改变,除非,除非自己…… 袁耀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极其危险的想法。 袁术称帝是谋逆不轨,自己那样做也是大逆不道! 汉朝以孝治天下,那样做的结果,比袁术叛逆称帝更容易遭世人唾弃! 那似乎就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向孙策学习,脱离袁术势力。至少要离开淮南,自立门户! 次日早晨,袁耀带着一众侍从,来到寿春城东南角的孙策军营中。 军营中都是孙策的本部一千余众,其中一千人马是袁术以前交还给孙策的部分孙坚旧部,三四百人是孙策自募的丹阳精兵。 黄猗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袁耀一到,他便小声在耳旁道:“徐璆那边已经盯着了!” “我派的是我从南阳带来的门客,绝对信得过!” 袁耀点了点头:“陈纪把孙坚的旧部交给孙策没有?” 黄猗笑道:“刚才陈纪带过来一营兵马,我估摸了下就一千多人。” “陈纪把那些士卒交给孙策的时候,孙策脸色当场就变了。” “孙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不管孙策如何讨要其父旧部其他兵马,陈纪就一句话。” “就只有这一千多人愿意跟你孙策去打刘繇,你孙策若不信,可自去大营摇旗喊人,看还没有人愿同你前去。” 袁耀笑了笑,有了陈纪充当红脸,自己当白脸就顺理成章了。 “可以了,现在就安排人手把粮草军马送来给孙策吧!” 黄猗答应一声,唤过身旁一名军士,吩咐下去。 “走,我们去会会这孙伯符!”袁耀一扬马鞭,便纵马往孙策军营中走。 进去倒没有不长眼的军士阻拦,但当袁耀和黄猗到了主帐附近,要军士通报孙策时,却遭到了孙策的拒见。 回报的军士一脸难为情:“今日我部就要拔营启程,孙校尉在忙着检点士卒辎重,脱不开身,没法见黄司马、袁公子,两位请回罢!” 黄猗冷哼一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尔等没有粮草,出城喝西北风去?” “去告诉孙校尉,我和袁公子是代杨长史,前来解送粮草军马来的!” 军士不敢耽搁,只得再次进帐通报。 帐内宋谦正在给孙策作详细汇报,昨夜陈纪到他营中是如何威逼利诱的,使得最后营中四五千人中只有一千三百人愿意同宋谦一起来跟随孙策出征。 孙策越听越恼怒,一拍案几起身道:“陈纪实在欺我太甚,当我不敢斩了他的人头,拿去营中摇旗聚众吗?” 程普忙劝道:“此事也怪我和公覆和义公,要不是当初我等执意一起自降军职来伯符帐下,只留宋公明一人统管尊父旧部,现在也不会只剩下千余人来跟随伯符!” “伯符要怪,就怪我等当初考虑不周吧!”程普、黄盖和韩当一起拜道。 吕范也在旁劝道:“伯符莫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孙策扶起了程普等老将,遍视众人,拱手致歉:“是我唐突了!” “此必为袁术指使!与诸位何干!” 又拍了拍宋谦的肩膀道:“全赖公明将军在旧营中勉力支撑,今日又带来千余老兵,伯符在此谢过宋老将军了!” 众人心中一宽,只见孙策展颜开怀,朝着众人笑道:“以诸位之勇壮,足抵千万雄兵!” 帐内众人皆感于孙策通明豁达,齐齐拱手谢过。 此时军士又走了进来,禀报道:“帐外黄猗黄司马,袁耀袁公子,言明是来解送粮草军马的,望见校尉!” 吕范脸色一变,看向孙策。 孙策一怔:“不是由杨长史负责调拨粮草军马吗?怎的由他二人送来?” 军士:“黄司马只说今日由他们代杨长史送粮,未言其他。” 黄盖性急,站出来道:“兵员不足数拨调就罢了,难道粮草也要克扣数目?派来这两个小鬼糊弄我等?” “伯符若不便出面,由我黄某出面直接找杨弘问个清楚!” 孙策眉头一皱:“杨长史不出面,也未必要是躲着我。要是克扣减少粮草,袁术也不必让其世子袁耀出面。” “先出去看看吧!” 袁耀和黄猗骑在马上,看着孙策军营中布置。 “孙策的营盘如此狭小,但今天突然多了一倍的人马也不显得混乱,足以称得上治军严谨啊!” 想到自己连鹿角拒马都不曾学习过怎么布置,袁耀不禁由衷叹道:“到底是将门虎子,孙坚果然生了个好儿子!” 黄猗不明白他今天怎么还对军营之事感兴趣了,嘲讽袁耀道: “所以你爹才经常把那句‘生子当如孙伯符’挂在嘴边啊!” 袁耀无力反驳,他自己都想直接穿越成为孙策。 当孙策只要保证自己不浪死,一统天下的难度可比当什么袁家世子容易多了。 两名军士撑开主帐帐帘,只见十二人鱼贯而出,皆穿盔戴甲,观其身材样貌,无一不是悍勇壮猛之辈。 这十二将左右排开,好不威武。 孙策和吕范在最后面走了出来。 袁耀和黄猗忙翻身下马,也是迎了上去。 孙策先朝着黄猗一拱手:“不知粮草军马调拨之事由黄司马负责,请恕策未曾相迎之罪!” 黄猗忙拱手回礼:“怎敢!” 孙策放下手,这才转身面向袁耀笑道:“不知显能兄到访,还请当面恕罪!” 黄猗有军职在身,孙策有行礼动作;面对袁耀,哪怕他有着袁家世子的身份,但在孙策看来没有正式身份自己完全没必要行礼拜会。 为了让孙策分清主次,黄猗立马指着袁耀道:“内兄和我今天来的鲁莽匆忙,也没有提前说清。” “内兄已举了孝廉,任职郎中。此次给伯符兄授职,及调拨粮草军马诸事,由他为主,我为副手。” 郎中只是比三百石的散职,但好歹有职务在身。 孙策这才抬手草草向袁耀行了一礼,只稍微多看了一眼这个平日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举孝廉?任郎官?镀金罢了。 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世家子弟,到这军营无非也就图个好玩,干实事估计还得要别人代劳。 若是袁耀会读心术,此时必然竖起大拇指称赞孙策看人真准! 袁耀拱手回礼的同时,也在上下打量着与自己年龄相同的孙策。 二十周岁的孙策,长得高大雄健,面貌俊朗双眼炯炯有神。 颇有一股英气逼人之感。 单论样貌,袁耀完美继承了老袁家的优秀基因,生得俊美异常。 但是气质却差很多,是既没有习武从军者的锐气,也没有文人儒士的儒雅风度。 此时两人对立而站,袁耀孱弱的气场在孙策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提了。 难怪袁术常把那句“生子当如孙伯符”挂在嘴边了,我要是袁术我也选孙策当儿子啊! 但袁耀并不气馁,他知道自己的长处所在。 对于孙策这样的少年英雄,袁耀打心底里也钦佩。 但其锋芒太露,意气自负,成也如此,亡也如此。并不是袁耀最推崇的人物。 目光跳过孙策,袁耀看着其身后的十二员健将,这些人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袁耀朝着其中年纪较大的四人先行拜礼,向孙策问道:“想必这几位就是昔日跟随尊父讨伐董卓,斩杀华雄的程德谋、黄公覆、韩义公和宋公明了!” 孙策微微点头,袁耀继续夸道:“我在父亲身边,常听父亲称赞诸位皆有大将之风,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让各位各领一军独当一面。” 程普黄盖韩当和宋谦虽然都知道袁耀只是假惺惺客套,但还是纷纷拱手回礼:“袁郎官言重了!” “我等不过军中老兵,没几年就快到知命之年了。能被伯符信任留在军中继续效力,已是不易了,哪敢再奢求拜将领兵之事。” 袁耀一听就知道这几人对袁术颇有怨念,心中不免苦笑。 看来要拉拢这几个孙坚旧将,可能性果然接近于零! 袁耀也不想在这几人身上继续找不痛快,便转向孙策继续问道: “我一向听闻伯符兄少年怀志,素爱结交名士,想必这些人也都是伯符兄招揽的人中豪杰吧!” “还请伯符兄也为我介绍一二,让我也认识一下!” 孙策没有闲工夫和袁耀掰扯这么多,便想找借口要回绝他。 却见袁耀猛地一拍脑袋,从怀里拿出了表文,递给孙策。 “这是家父为伯符兄拟好的任命表文,升伯符兄为折冲校尉,代理殄寇将军!” “从今日起,我便要称伯符兄为孙将军了!” 袁耀又朝后一招手,侍从忙献上银印青绶。 孙策面露喜色,作势便拜,此时袁耀代表的是朝廷,按照礼法应该跪接任命。 袁耀也不敢占孙策便宜。但他有心示好孙策,将银印青绶放到孙策手上后,立马扶起了孙策。 “孙将军不必如此!” 孙策拿着任命表和印绶,很是高兴,看着眼前的袁耀也觉得顺眼多了。 孙策身后十二健将此时也一齐半跪于地拜道:“见过孙将军!” 接着整个军营中的士卒都一齐伏地喊道:“见过孙将军!” 众人山呼海啸,孙策一瞬间好似梦回年少时,在孙坚膝下看着千军万马朝父亲俯首直呼“孙将军威武”的场景。 时隔四年,自己终于也能够像父亲一样被众人拜为“孙将军”,能够去做父亲未竟之事业! 让众人起身,孙策便抓着袁耀的胳膊便为其介绍起来。 “显能兄,我来为你一一介绍!” “这位是我的族兄孙河,一直在我身边侍候!” “这位是我孙氏家将陈宝!” “这位是我表兄徐琨,此次出征,愿率族中精壮助我讨伐刘繇!” “等等,孙将军,你这个表兄,姓徐还是姓蔡?” “蔡琨?” “不不不,我是说是不是叫蔡徐琨?” 见孙策和徐琨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袁耀还不死心,试探性说道:“姬霓太美?” 但徐琨仍毫无反应,只是一头雾水状。 袁耀这才打消了徐琨和他一样是穿越者的可能。 第11章 挖孙策墙角受挫 转图诸葛玄之侄 “这两位是芮氏兄弟,芮良、芮玄。为我部军侯、假侯。” 听到孙策一连介绍了五个人,都是其亲旧故将,袁耀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那几位江表虎臣此时还没有全都投效孙策帐下。 “这位姓陈名武,是庐江松滋人,破舒城时为先登,我准备任其为我亲兵统领。” “这位是……” “等等,你就是陈子烈?”袁耀认真打量起来,史载陈武七尺七寸,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是一个一米八几的悍勇大汉。 陈武恭敬拱手道:“在下正是!袁郎中怎知我表字?” “庐江有尚斗之风,我观子烈人如其字,未来必是一员作战悍不畏死的猛将。” “多谢袁郎中夸奖!”陈武谢道。 袁耀知道陈武在兴平元年就主动递帖投奔了孙策,此时见到也不意外。 还剩下两个人没有介绍,袁耀观其年龄,直接开口道:“两位莫非是寿春蒋公奕、下蔡周幼平乎?” 孙策和蒋钦周泰一脸诧异,不知道袁耀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蒋钦拱手道:“在下蒋钦,这位是吾好友周泰。想想以前并未曾见过袁郎中,袁郎中怎知我俩名字?” 袁耀知道自己猜中了,笑道:“两位在这九江郡颇有任侠之名,我仰慕已久,还曾派人找过两位,不曾想见到两位会是在孙将军这里!” 袁耀撒起谎来脸色毫无变化,旁边的黄猗也早就习惯了。 “不知两位现任何职?” 袁耀虽然此时满脸喜悦笑容,心里却是阵阵苦笑:你孙策招揽豪杰真有一手啊,九江郡唯二能打的武将,也要被你带走了! 加上庐江陈武,整个淮南的不世出的名将都被你挖光了! 那我还玩个卵啊! 蒋钦周泰对视一眼,不免有些尴尬。 孙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抢先道:“蒋公奕和周幼平虽然眼下只是我的亲兵,但我对两位早有任用安排,只是目前策军兵寡,没有那么多军职可以任命。” 袁耀一听蒋钦和周泰现在居然只是孙策的亲兵,立刻反应过来,估计孙策还没有发现这两人的勇武才干,不如…… “以蒋公奕、周幼平在九江郡的任侠之名,只当个亲兵未免太可惜了!” “我也找两位很长时间了,一直想向家父表两位为别部司马、授以兵马重用的!” “如果伯符兄能够忍痛割爱,我愿即刻请奏家父,为蒋公奕和周幼平在军中谋得一实职!” “这样也免得伯符兄苦恼,如何能使他们二人有一展拳脚之地了!” 旁边的黄猗眼睛瞪得溜圆,又认真打量了一下蒋钦周泰,并没发现这两人和九江郡其他任侠之士有任何不同之处。 我做袁术女婿做了四年,才被授了个别部司马。 你倒好,张口就许了两个别部司马,真当这别部司马是大白菜啊! 不仅黄猗吃惊,在场众人也不明白袁耀为何如此重视蒋钦和周泰,之前并没有听过这两人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啊! 就连蒋钦和周泰自己都有些不自信,自己真的在九江很出名吗? 尽管在场众人全都觉得袁耀语出惊人,但没有一个人怀疑袁耀只是信口开河。 只是觉得这个世家公子,随口就封官许愿,纨绔败家的有点不像话。 然而袁耀真正败家的却还在后面! “另外,虽然我不懂兵事,但借淮阴侯之语,以孙将军之勇略,将兵也需多多益善!” “这两千人马去进攻横江口的张英或许够,但打刘繇肯定不够。” “我愿向家父请令,再给伯符兄增兵四千,粮草一万六千石!” 看见袁耀满脸认真,黄猗却是急了,暗暗给袁耀使着眼色。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啊! 这傻子怕是不知道四千人是多大规模的军队吧?还是不懂两万石粮草能供多少人吃喝用度? 蒋钦和周泰此时看着袁耀,受宠若惊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但两人并未出声,仍恭敬地站在孙策身后。 孙策回头瞥了一眼蒋、周二人,心中不免有些生疑。 他袁耀要我这两个才投奔我没半个月的亲兵干什么? 难道真如他所说,他早就中意这二人? 这两人虽然有任侠之名,武力还不错,从低阶亲兵做起也认真恭敬;但还没跟自己上过战场,不知能否堪用。 但袁耀口中的四千兵马,一万六千石粮草可是实打实能帮助自己开创基业的啊! 孙策短暂陷入了纠结中,但片刻后便极快地下定了决断。 “公奕与幼平诚心投奔于我,我怎能负之?” “袁公子也莫要提增兵添粮之事!” 孙策果断拒绝了袁耀相许的钱粮兵马,对着袁耀,也对着所有人郑重道: “我亦有意重用公奕和幼平,只是暂时委屈其随我左右。今后他二人若立有战功,我自当授以部曲任为将校!” “当然,人各有志!公奕与幼平眼下只是我的亲卫扈从,并未入军籍登册。” “若你二人愿从袁公子,我亦会痛快放你二人离开!” “此事关乎他二人前途,全凭他二人做主!” 孙策的话语掷地有声! 却听得袁耀暗道一声坏了! 自己偷鸡不成,反倒给孙策刷了一波威望! 接着发生的事便丝毫不出袁耀所料。 蒋钦和周泰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场跪地指天盟誓,此后只愿跟随孙策一人也!再多荣华富贵也不换! 袁耀心里那个憋屈啊! 这叫什么事! 吃了哑巴亏的袁耀再也不敢挖孙策的墙角,极不自然堆出一副笑脸。 好在这时一队粮车驶进了营寨,算是给袁耀解了围。 袁耀胸中憋着一口气:“黄司马,清点交割粮草军马吧!” 黄猗心中暗爽。他虽然不知道袁耀为什么要挖孙策的亲兵,但看到袁耀吃瘪自己只觉得身心舒畅! 孙策看向黄盖,示意由他去清点粮草战马。 老将黄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要是这袁耀今天真的是来存心捣乱,正好让黄盖泄泄火。 然而孙策也低估了袁耀,袁耀没那么小心眼。 昨天袁术答应的四千斛粮草,五十匹军马,袁耀不仅丝毫不差地送来了,而且还多送了十匹战马。 生怕袁家父子使坏招的黄盖,还抽出一袋粮食,拔刀划开检查了下,发现不仅不是预想中的中下等米粟,反而都是上等的精细粟米。 尤其袁耀还多送来十匹马,更是让孙策黄盖等人意想不到。 马匹无疑是古代最重要的军事资源,而中原之地本就少马,淮南更是最缺的。 孙策早就做好了袁术只送来十几匹老弱驽马的准备。 “显能兄,这十匹战马,也是给我们的?”孙策上前挨个摸了好几匹马,发现最差的也是中等马。 袁耀笑道:“良驹配英雄!” “伯符兄帐下如此多豪杰,我猜马匹必不够用,特地多调了十匹。” “诸位也是为家父征讨刘繇,这十匹马实在不算什么!” 孙策看向袁耀,眼中闪过一丝亮色。 这袁耀袁显能,比其父更有度量! 接下来就没什么事了,孙策做样子要留袁耀吃顿饭,吃了一肚子闷气的袁耀哪里有心情,于是婉拒告辞。 出了孙策军营,黄猗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大舅子,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哈哈哈哈!” 袁耀哑然失笑:“我本以为我已经足够正视孙策了!”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江东小霸王!” “什么小霸王?” “说了你也不懂,走吧,我们去东门等着孙策。” 寿春城今日四门紧闭,没有袁术命令或袁耀手上的通行关文,不得任何人出入。 袁耀和黄猗便是要等孙策率部出城之际,拿到传国玉玺。 东门城楼上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袁耀和黄猗登上城楼落座。 而城门内外两侧,此时挤满了行人和车马队伍,这些人不得进出,叫苦连天。 但在袁军士卒强弓硬弩威慑之下,没人敢口出怨恨之言,只能盼着城门早点打开,他们还要奔波劳苦辛勤养家。 黄猗对普通百姓的生死并不在意,仿佛这些人的生计和他无关,只顾拿起酒肉自己吃喝。 而袁耀从孙策军营出来,一直凝神思考着更重要的问题。 汉末三国乱世什么最重要?答曰一是出身,二是人才! 论出身,袁耀不能奢求比汝南袁氏更好的出身了! 但论人才,现在的自己相比于孙策,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江表十二虎臣,孙策已收得其六。 剩下的一半除了甘宁不在江东外,都等着孙策渡江过去便纳首而拜。 文臣谋士方面,孙策现在有吕范辅佐朱治暗助,渡江后也会在江东收得大批名士。 最关键的,在孙策背后还有一个关系紧密的亲友团。 孙贲吴景孙香这些亲戚现在虽然都在袁术手下为官,但都等着孙策拿下一块根据地就去投奔。 之后这些人也会成为孙策统治控制江东最可靠的一支力量。 尤其是这些亲友中,还有周瑜这个孙策的发小无脑支持他! 本来袁耀觉得自己最好的创业选择之一,就是和孙策一起去江东这个新手村打怪练级,并且抢夺那些本属于孙策的江东诸多人才! 所以袁耀并未按照袁术和杨弘的意思克扣孙策军马粮草,反而想借陈纪衬托唱个白脸,向孙策示好,然后一同去攻打刘繇。 但刚才见过了孙策,袁耀就立刻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 孙策、曹操、刘备三位三国奠基人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三大主角了,掠夺主角气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个搞不好,就很容易像今天这样拉拢蒋钦和周泰一样,被主角当成反派刷一波高光!落得一个自取其辱的下场! 纵然自己有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的声望buff加成,但同时也因为是“冢中枯骨”袁术之子而被套上了一个debuff,门第出身优势并不明显。 而孙策及其父亲孙坚虽然寒门庶族出身,但并不是全无优势。 正是因为出身寒门庶族,孙氏父子能够得到程普、黄盖、韩当乃至太史慈这些同样出身低微的人才倾心归附。 再者孙坚孙策父子也的确能力很强,也能得到一部分世家大族认可。 而且孙策为了扩大统治基本盘,求得地方世家豪族的支持,一定会给他们出让更多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东吴会出现世袭领兵制这样的畸形军制的根本原因! 孙策有优势也有劣势,而袁耀也一样。 袁耀最大的劣势当然就是袁术了! 而袁耀的优势除了四世三公、海内名族的出身和影响力,还有什么呢? 答案就是袁耀熟知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未卜先知能力! 虽然我现在各方面比不过你孙策,但不代表未来我仍旧会不如你! 什么三国主角,我既然穿越了,打的就是主角! 论武将你有十二虎臣是吧?那我就专门找能干翻江表虎臣档次的武将! 论谋士文臣你有吕范朱治还会有张昭等人是吧?找个把智谋超江东群儒的谋臣还不简单? 论辅国之臣你有美周郎周瑜周公瑾是吧?那我就找一个能稳压你周公瑾的顶级人才! 袁耀心中烦闷一扫而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陡然升起,江东小霸王又如何? 我对汉末三国历史倒背如流,还能治不了你了? 袁耀忽然开口问道:“琅邪诸葛玄,现在是不是在豫章郡当太守?” 黄猗将嘴里的符离烧鸡吞咽下去,仔细回想了一下。 “是啊,你爹去年就表诸葛瑾为豫章太守了,只不过他一直没去成。” “上个月孙策一打下庐江,南下道路畅通无阻,诸葛玄就携家带口去豫章郡上任去了。” 玛德,果然袁术这个亲爹就是我最大的劣势啊! 该说不说,我穿越的时间点就不能早一个月吗? 蒋钦周泰不就能直接截胡了? 最最关键的是三国智谋天花板,人称智多近乎妖的少年诸葛亮!不就随随便便就能拿下了? 但现在,要想招揽诸葛亮,似乎也为时不晚! “我要去豫章郡!”袁耀斩钉截铁道。 第12章 寿春春深锁二乔 却是袁郎非孙郎 袁耀的话掷地有声,黄猗却没反应过来。 “夷越蛮荒之地,去那作甚?” 袁耀站起身道:“上有博古通今之略,下有经天纬地之才,当为大丈夫!” 黄猗左看右看:“谁是大丈夫?你在说你自己吗?” 袁耀摇摇头,指向南方:“那人在豫章郡!” 黄猗不屑一顾道:“豫章,多有人口大族、宗帅豪强,无公卿之家。能有什么人才?” 袁耀露出一抹你不懂的笑容,不与黄猗争辩,看向了楼下。 “打开城门罢!” “这么些人堵住城门,等会孙策出城,又得耽误许久!” 黄猗忙呼不可。 “若孙策不肯交出传国玉玺,率部冲关夺门而出,你我又如何交代?” “他孙策现在还不敢耍什么花样!” “就算他出得了寿春,仅凭他手下两千余众,又能跑到哪里去?” “开城门!”袁耀自信无比道。 城门终于打开,在人群的高呼声中护城河的吊桥也缓缓放下,人流开始涌动。 袁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本堵塞的心情也如同往来的人群通畅起来。 看着看着,袁耀目光忽然紧紧盯着一人,再也不曾挪开。 黄猗察觉袁耀异样,看向袁耀目光所及之处,也是立马被惊呆了。 只见一女身材绰约多姿,穿着光鲜亮丽,带着几个仆人在排队出城。 黄猗瞬间秒懂,挥手招来一个袁军队率,指着那女子方向便是耳语吩咐几句。 袁耀听到了黄猗的安排,但没有阻止。 只是片刻,那女子便被几名袁军士卒“请”上了城楼,带到了袁耀面前。 这女子虽然有些惊慌,但还能稳定住情绪。 于是微微欠身道:“小女见过公子,有礼了。” 袁耀和黄猗此时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人间竟有如此美人。 刚才只是在城楼上远远看着这个女子身材曼妙,长得也似乎不赖。 现在人就在眼前,才发现其雪肤花貌、柳眉如烟,绝对称得上天姿国色。 袁耀和黄猗忙反应过来,端正姿态。 “汝唤何名?家在寿春何处?”黄猗替袁耀问道。 “小女姓冯,小名方女,司隶人,因避董卓之乱,随家迁来淮南。” “冯方女?你是冯方女?”袁耀一拍大腿,反应了过来。 “小女正是!”冯方女看着眼前俊美的青年公子,羞声道。 三国第一傻白甜居然被我先碰到了! 司隶冯方女,国色也,避乱扬州,术登城见而悦之,遂纳焉,甚爱幸。 联想到这两天的事情,袁耀也反应了过来。 本来今天应该是袁术在城楼颁授孙策军令,同时拿传国玉玺的。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代替了袁术登城传令,也就刚好撞见了冯方女。 “你出城所为何事?”袁耀问道。 “只因家父患病,需要几种罕见药材,小女便想出城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到!” 袁耀眼中闪着亮光,在思考自己是否要救下冯方女。 冯方女被袁术纳为妻妾后,备受宠爱,同时也为袁术诸多妻妾所妒忌。 袁氏诸妇便合伙使出掩鼻计,对她说:“袁术最尊敬有志向节操的人,你应当时时涕泣忧愁,一定特别受他敬重。” 而冯方女这个傻白甜居然就真信了,之后见到袁术时常哭泣。 谁知道一向极为厌烦女人哭哭啼啼的袁术,这回却真以为冯方女胸怀大志,反而更加垂怜她。 那些妇人本想借刀杀人,没想到弄巧成拙。 直到冯方女怀孕,袁氏诸妇再也按捺不住,合伙勒死了冯方女,并将她的尸体悬在厕所梁木上,众口一致说冯方女是怨恨自杀的。 最后袁术也只能当冯方女是郁郁而自杀的,厚葬之了事。 虽然今天是自己先看到了冯方女,但不代表之后袁术不会注意到寿春城还有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所以如果袁耀不做改变,冯方女的悲剧大概率是不可避免的。 想了又想,袁耀还是不忍心见如此尤物,被毒妇所害,决定做点什么,救她一命。 “冯小姐有如此孝心,实在难得!”袁耀正色道: “这样,我派人护送小姐出城采药,这样也安全些!” 老东西袁术,你害得我还要跑去豫章追诸葛亮,我截胡一个你的美妾,不过分吧! 黄猗闻言,只当袁耀贪图冯方女美色,忙打起了掩护。 “眼下野外多盗贼,路途可不安宁。巢湖最近有一贼首郑宝,专劫良家女子,不仅绑票索要钱财,还好奸淫之事。不知小姐是否有所耳闻?” 冯方女确实听过郑宝之名,当即被黄猗吓得花容失色。 黄猗立刻安抚道:“但若有军士陪同,冯小姐则必无虞也!” 冯方女连忙点头,欠身谢道:“如此便多谢两位将军了!” 她以为袁耀和黄猗能指挥军士,就一定是将军了。 这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却是把袁耀看笑了,心说果然是个傻白甜,啥话都信。 郑宝在巢湖,怎么也不可能流窜到有重兵镇守的寿春,这也能吓到她,果然一点地理常识都没有。 袁耀便是唤过身边侍从长,让其带十名侍从,陪同冯方女出城采药。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冯方女,袁耀和黄猗对视一眼,不禁大笑起来。 “袁兄,你刚才嘀嘀咕咕,给袁宝说什么呢?” 袁宝就是袁耀的侍从长。 “是不是又让袁宝故意带错路,然后到回来时,借口天色晚了城门关了,让那冯小姐住到你城外别院去?” 袁耀哈哈大笑,不予否认。 “恭喜袁兄,今晚又可尽享齐人之福!” 袁耀摇摇头笑道:“齐人之福,得要一妻一妾,这才一个,不够不够!” 黄猗大笑起来:“那我们就继续在门楼上看看,还有没有美人经过!” 两人便趴在城楼上,一齐往下望去。 袁耀心想,天下哪有那么多天姿国色的美人,真当绝世美女是批发的啊,一天还能出现好几个? 他却不知道,此时城门外还真有不逊于冯方女姿色的美女,而且还不止一位! 只是袁耀和黄猗此时居高临下,而那两位国色天香的姐妹花,正坐在一辆有遮挡的马车上嬉笑打闹。 如果袁耀是站在平地上,此时一眼就能看到。 这时终于有一军士来报,孙策率其部众马上就要到东门口了。 黄猗便传令下去,令暂时肃清城门口通道,给孙策的兵马疏通道路。 孙策一马当先,来到城楼下,翻身下马便快步上了城楼。 袁耀也不墨迹,直接从怀中拿出一张盖着左将军袁术之印的帛书,交给孙策。 孙策得到了这封讨伐刘繇的军令,这才总算师出有名。 便也是干脆无比地拿出一方匣,交到了袁耀手上。 黄猗满脸震惊:“此物怎的就在你手上?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在淮河边上吗?” 孙策直接接过了话茬,笑道:“我江东孙氏,有一先祖曾言‘兵者诡道也’,世事亦如此!” “显能兄且验明此物,我也好率部出城!” 袁耀再次暗暗佩服孙策的胆识。 换做袁耀自己是孙策的话,是绝对不会在质玺时不留后手的,一定会让亲信拿着玉玺在淮河边,出事就玉毁人亡! “不必了,伯符兄现在出城即可!” 袁耀随手便将传国玉玺交给了身旁的黄猗,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孙策对袁耀的表现也是暗暗称奇,此子,异于其父也! 黄猗却是有些着急了,正要开口,袁耀已是死死瞪住了他。 黄猗想起了先前袁耀让他打开城门时说的话,这才悻悻闭口。 孙策看了两人一眼,便是拱手道:“显能兄果然不同凡响!” “策久居寿春,直到今日才后悔没有多拜访显能兄!” “今日粮草马匹诸事,多谢显能兄了!” “就此告辞,勿要相送!” 袁耀和黄猗回了一礼:“将军走好!” 孙策刚下楼上马,黄猗便忍不住打开了匣子,见到其中宝物,眼珠子便转不动了。 黄猗朝后一挥手,便是走上来一老者,这人曾在洛阳当过符节令属官,是袁术派来识别传国玉玺真假的。 老者一看到匣中之物,便立刻跪在黄猗面前,叩首道:“此玺为真!” 袁耀刚才也只是在孙策面前装逼,虽然知道玉玺一定是真的,但这么大的事心里还是不免发虚,瞥见黄猗和那老者认定为真,这才放下心。 但仍故作不在意状,只是看着城下孙策领着部众,列队出城的场景。 城内城外民众本来因为城门又一次禁止通行,而颇为不耐烦,叫苦暗骂之声四起。 但一见是孙策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城门处。身后士卒打着“孙”字将旗整齐列队而出,却立刻调转了风口。 不仅多有欢呼雀跃之声,甚至还有跪地俯首叩拜为其祈福者。 城上的袁耀看着众生之相,立马想起了他穿越当天被雷劈了后,寿春民众是如何诅咒谩骂他的。 不免暗暗咬牙切齿。 城外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上,一少女拨开纱帘,露出一只纤纤玉手。 偷偷看了孙策一眼后,这个小美女立刻拽着车内另一美女道:“姐姐你也看看,这孙郎果然如世人所称赞的那般英武不凡呢!” “我觉得和姐姐你可是般配极了,姐姐你也趁此机会,先看看你的未来夫婿嘛!” 年龄稍大,但也只有十五六岁大的美女并不像妹妹那般逾礼胡闹,只是轻轻敲了下妹妹的头以示警诫。 “你这小丫头胡说乱猜些什么!” “人家是少年将军,自然英武不凡!车外这么多人,你掀开纱帘也不怕羞!” 年纪稍小,约莫只有十二三岁,但却也发育得舒展有致的小美女揉着头,噘着嘴道:“我还不是替姐姐你把关嘛!” “我可听秦家姐姐说了,你这次回来,是爹把你许配给了一少年翘楚。” “我在寿春住了这么久,可只听说过只有孙伯符一人能当这少年英雄之名!” “而且我可没有乱猜,父亲平时不就经常夸赞孙郎嘛!” “姐姐你就告诉我,到底爹爹是不是把你许给了孙郎嘛!” 大美女却一皱眉,嗔怒道:“你这丫头,没大没小,你再这样我可要修书一封给父亲,让他把你带在身边好好管教一番,不然就你这样,今后还怎么嫁人!” 小美女吐了吐舌头:“姐姐才不会呢,有姐姐管教我就够啦!” 说着拉着姐姐便撒娇起来:“我知道姐姐是最心疼小乔的啦,姐姐就看在小乔这次专门到渡口迎接姐姐归来的份上,告诉小乔,是哪家少年有福气,能迎娶我的大乔姐姐!” 大乔拿这个小妹没办法,却也不方便告诉小乔到底是谁,只能道: “父亲这次也只是让秦夫人代为提亲,成与不成还难两说呢!” 此时孙策正好从马车旁经过。大乔望着仅一纱帘之隔,虽看不清样貌,但尽显英武之气的孙策,也是掩不住心中仰慕之情。 直到孙策走远,大乔双眼才流露出不舍而又无奈的神情,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哀叹一声: “只可惜父亲属意者,是袁郎而非孙郎!” 第13章 大丈夫何患无妻 若是二乔又如何 城楼上,袁耀看着雄姿英发的孙策,率一众江表虎臣东去,心中恶狠狠道:“孙策,来日方长!” “你抢我良将,我就抢你……” 想了半天,袁耀也没想出就凭现在的自己,能抢孙策什么。 孙策的挚爱是什么? 嗯,是好基友周瑜! 可是人家两人是发小,而且周瑜现在也不在寿春,怎么抢? 基友抢不走,那就抢孙策的女人! 对,连周瑜的女人顺便也一块抢了! 袁耀终于是想起了国色天香的二乔,立刻转身向黄猗打听起来。 黄猗却是不知道庐江舒城有什么乔公,更没听过乔公有二女唤作大乔小乔的,袁耀只能暂且作罢。 将传国玉玺带回袁府,袁耀亲手将其交于袁术手中。 趁着袁术喜出望外,袁耀抓住机会讨要了一批珍宝和钱财,以及一个可以随时出入寿春城的令符。 黄猗见袁耀只是讨要财宝,只当袁耀本性难移,还是那个挥霍无度的花花公子。 但袁耀这次却没拿钱去花天酒地,反而要黄猗变卖自己府上和别院的珍玩、绫罗绸缎等等,并要黄猗把所得铜钱都换成体积小方便携带的马蹄金、金饼等。 黄猗有些难以置信:“你难道真要去豫章郡?” 袁耀懒得跟他解释,挑出了几件自己记忆中黄猗垂涎已久的珍宝,扔给黄猗。 “喏,这些你自己留着,当变卖这些东西的辛苦费也好,当换金饼的手续费也好,都送你了!” “你来真的啊!” “这些都白送我?你保证不反悔?” “不反悔!但是你再给我墨迹我就要反悔了!” 黄猗连忙抱起珍宝,二话不说便屁颠颠给袁耀忙活起来。 袁耀又挑出部分珍宝,立刻便去登门拜访自家亲戚何夔。 从何夔家出来,立马又去了另一名士郑浑家里。 而至于袁耀和何夔、郑浑交谈了什么内容,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袁耀进去时,两家反应都较冷淡,但袁耀出来时,何夔和郑浑都出门相送。 想想貌似寿春应该没谁能拉拢了,袁耀这才作罢,回到了袁府。 袁耀坐下没扒拉两口饭,黄猗却急匆匆找来了。 见到袁耀还在城内,黄猗也是松了一口气。 “你这么着急过来干什么?” 黄猗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这会儿已经去了城外别院,找那冯方女去了!” 袁耀都忘了自己还拐了一个天姿国色的美人,一拍脑袋。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 “走,我们现在就去别院!” 黄猗忙按住袁耀:“大舅子,这次这个冯方女就算了吧!” “我刚才才知道,她爹就是昔日西园八校尉之一的冯芳,而且这冯芳和你爹还有不浅的交情!” “如果你实在想要此女,不妨让你爹派人上门提亲明媒正娶了,万万不可强取之!” 袁耀笑道:“谁说我要强人所难?” “我可从没说过我要对她做什么!” 黄猗哼了一声:“在我这儿你还装什么嫩啊?” “你若没有想法,今日又让袁宝带人把她拐到你的别院干什么?” 袁耀一脸无辜:“天地良心,我那是为了救她!” 黄猗一副蒙谁也别蒙我的表情:“又来这一套了是吧!” “前天那个卖身葬父的少女,你不也是打着救她的旗号将其……那个了吗!” 袁耀知道自己和黄猗解释不清,只能道: “现在还不算太晚,你派人去叫张仲景,请他去冯家给冯父瞧病,看看到底情况如何!” 见袁耀一脸认真,黄猗满脸狐疑之色:“你来真的?” “难道你小子这次动真情了?” “我懂了!”黄猗猛然一拍大腿。 “你小子好算计!” “今天先让冯方女天黑前回不了城,晚上再让张机去给冯父瞧病,不管诊断结果如何都让张机说治不了。” “然后等明天,你装成少年神医,带冯方女去她家治好冯父。最后使得冯父对你感激涕零甚至以女相许,让冯家大美人对你投怀送抱对吧!” 袁耀不得不深深佩服黄猗的想象力。 “佩服佩服,袁兄御女之术,小弟实在佩服!”黄猗一副懂了的神情。 袁耀张手作势要堵住黄猗的嘴,黄猗立刻跳开老远。 “只是不知袁兄,打算让冯方女作妻,还是作妾?” “这和你有毛关系?” “袁兄今天中午不是说要享齐人之福吗?一个冯方女肯定不够!” 黄猗露出故意卖弄的表情:“袁兄你猜我今天还听到了什么消息?” 袁耀已经不再搭理黄猗,唤过一名自己的侍卫,让其去请张仲景直接为冯芳看病去。 “袁兄你真的不想知道吗?这可是一件有关于你终身的大事!” “乃是一桩极好的姻缘!能让袁兄美梦成真,得享齐人之福!” “袁兄你真的不听吗?” 袁耀坐着只顾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副置若罔闻状。 黄猗自讨没趣,只能坐在袁耀对面说道:“我听你妹妹说,今天桥蕤将军派人送长女回寿春,是专门向你爹提亲来了!” “你妹妹今天已经见过了桥氏长女,而且对其相貌品行甚是满意,就让我问问你的意思如何!” 袁耀戏谑一笑:“别人如果来给我说媒,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 “但是袁煊她有什么眼光?她能看上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黄猗还以为袁耀不相信,正要给袁耀好好说道下桥蕤长女的相貌品行,话到嘴边突然回过味来。 “袁耀,你欺我太甚!” 袁耀哈哈大笑起来:“既然袁煊看上了她,不妨让她进你家门得了,给你做个妾,也给袁煊做个伴得了!” “你以为我不想?” “那也得人家桥将军看得上我黄猗啊!” 黄猗看着不知好歹的袁耀,心里恨不得掐死袁耀取而代之。 “此事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 “你父亲手下四员大将,只有排行最末的陆勉和你相善。这次如果能与桥蕤结为亲家,还能拉拢与桥蕤关系亲近的张勋,如此对你以后大有裨助!” “我和你妹妹是考虑到你父亲因门第之见,估计不会轻易答应这门亲事!” “但只要你愿意娶桥蕤长女为妻,加上我和你妹妹劝说,一定可以让你父亲答应下来!” 黄猗苦口婆心劝着袁耀。 事实上袁煊黄猗夫妇也的确是为了袁耀未来能顺利接替袁术之位早做打算,当然,也是为了自身而考虑。 袁耀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但他对招揽袁术手下这些不入流的将领没什么兴趣,更是下定了决心离开淮南,离开袁术自谋发展。 自己要娶就娶甄姬、蔡琰这种三国顶级美女,什么桥蕤之女也想沾我的身? 所以袁耀停下了筷子,对着袁耀认真道:“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黄兄,你若信我袁耀有吞吐天下之志,就和我一起南下豫章。” 黄猗只是摆了摆手:“别开玩笑了袁兄,你若有这般志向,早干嘛去了!” 袁耀仍是一脸认真之色:“我现在没有在开玩笑!” “我想黄兄也想有施展才学,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吧?” 黄猗下意识点了点头。 “莫非黄兄一辈子,都只想以袁家女婿的身份,而不是以南阳黄猗之名活于世?” 袁耀看着眼前从未有过如此认真神色的袁耀,心里已是被说动了七八分。 想想自己的过往,本以为攀上了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就能让南阳黄氏为时任南阳太守的袁术重用抬高。 但没想到乱世中局势变化极快,自己才当袁术女婿没多久,袁术派孙坚与刘表争夺荆州失利,就迅速放弃了南阳转进别处。 自己在袁术眼中也立马失去了价值,虽说袁术看在嫡女袁煊的面上仍让自己参与机密要事,但只能旁听,毫无话语权可言。 就连授给自己的别部司马,也只是一个无品无阶的临时军职。 所以自己在袁术麾下也一直没有具体负责事务,无所事事到只能在袁耀身边当陪玩的。 袁耀看黄猗默不作声,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黄兄刚才问我,若有此番志向,早干嘛去了?” “实话说,我也是昨天被雷劈了后,才幡然醒悟的!” “古有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如今就不能有我袁显能劫后重生,洗心革面乎?” 被天打雷劈而洗心革面? 黄猗此时一下子想起了昨天张鮍和阎象的谶语。 “黄猗,愿从袁兄南下!” …… 这边袁耀终于使黄猗为己所用,两人连夜商量起南下豫章之事。 同时另一边,桥蕤在寿春的府邸中,大桥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 一旁的小桥眨了眨眼:“姐姐,一想二骂,是不是谁在背后偷偷骂你了!” 大桥拿着手帕掩住秀鼻,看着古灵精怪的妹妹:“除了你会作弄我,还会有谁?” 小桥吐了吐舌头:“我要使坏,也是在姐姐当面,才没有背后骂人!” 旁边另一大着肚子的年轻妇人伸手摸了摸大桥额头,又用自己的额头比较了下。 “桥妹妹怕是舟车劳顿,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明天就要上门提亲,可得小心为好!我这就去给桥妹妹熬点姜汤驱驱寒气。” “怎敢劳烦秦姐姐”大桥忙行礼谢道:“秦姐姐有孕在身,还为我操劳诸事,实在辛苦了!” “这点小事,小桥去做就可以了,秦姐姐在这里陪陪妹妹就可以了!” “当然啦,我早就会熬姜汤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小桥按住要起身的秦氏,转身蹦跳着去了后院。 秦氏看着已出落的玲珑有致的小桥,又看向温婉大方的大桥,不由地赞道:“咱们去蕲阳这才不到两年,你妹妹就长成了这般模样,都快赶上你了!” “桥公果真有福气,两个女儿一大一小都长成了绝色佳人。” “那袁家公子若是不肯娶你,那可真是吃了大亏了!” 第14章 戚秦氏常威来福出场 袁耀与大乔阴差阳错 此时的袁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件让他差点抱憾终身的事情。 转天清早,袁耀哼着木兰辞,开始了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的准备工作。 先去马市买马匹,却发现袁术治下商贾难行,马市极为萧条,有的只是几匹又老又跛的驽马。 看来还是只能从军中搞点马匹了。 盔甲刀箭和粮草同理,袁耀便转头去了药市,花了大价钱将市面上的药材一扫而空。为了装药材又买了许多车驾。 想起自己还有很多袁术赏赐的绫罗绸缎,袁耀命人将大部分搬来,换成大批不值钱的粗布布帛。 在街上只要看到有用的,袁耀都购买了许多,全部派人送往城外自己的别院。 到中午袁耀也结束了大撒币行为,返回了袁府自己那已是空荡荡的小院。 小院中有两男一女在等着袁耀。 两个男的见袁耀回来,忙半跪于地拜道:“末将戚寄,见过袁公子。” “末将秦翊,见过袁公子。” 那大着肚子的妇人也微微欠身道:“贱妾戚秦氏,久闻袁公子之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戚寄?秦翊? 袁耀一时想不起来这两人是什么人,历史上是否有记载。 但凭自己倒背如流的三国历史知识,第一下如果想不起来的话,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但是一听到“戚秦氏”三个字,却是让袁耀一下子想到了星爷,和那部自己最喜欢的电影《九品芝麻官》。 袁耀惊奇道:“你是戚秦氏?” 戚秦氏不明所以,还是欠身道:“贱妾乃戚将军之妻、秦将军之妹,自然是戚秦氏。” “公子也可唤我为秦氏!” 袁耀越看眼前的戚秦氏越觉得像张敏,不禁脱口而出道:“我一进门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 戚秦氏满脸古怪:“袁公子怎知,我府上有一管家,名唤常威?” “又怎知,他常打一名来福的下人?” 袁耀兴趣直接拉满:“那戚将军和戚夫人有时间一定要带我去贵府,见识一下那个常威会不会武功!” 戚寄、秦翊和戚秦氏满脸问号:“……” 戚秦氏反应最快,见袁耀对他们几人态度甚好,忙走近开口道:“贱妾及丈夫还有兄长今日上门拜访,乃是为了……” 趁着能说会道的戚秦氏上前说媒,戚寄和秦翊在一旁低语起来。 秦翊:“戚兄,这袁公子果真如传言那般有些不着调啊!” 戚寄忙伸手阻止道:“不可胡言!” “这门亲事乃是桥大将军定下的,你我只管执行便好!” 秦翊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可是与这袁公子联姻,真能使得我蕲阳大营从此脱离缺粮少甲之困?” “袁公子乃是主公唯一嫡子,是主公膝下诸子唯一受宠者。” 戚寄说着说着再次压低了声音:“主公之位,早晚传给这位世子。” “纵使他再不着调,只要这门亲事成了,主公和桥将军就是一家人了。” “主公再怎么也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儿女亲家,咱们蕲阳大营今后也能水涨船高了!” 秦翊闻言虽有些不愿,但不得不承认戚寄说的有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讨论着,这时戚秦氏也从正堂走了出来。 两人凑上前去,戚寄连忙抓着戚秦氏的手问道:“夫人,事成与否?” 戚秦氏也不知怎么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袁公子不答应?若因为门第差距,那先娶之为妾,日后徐徐图之也可以啊!” 戚秦氏:“袁公子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所以我亦不知如何和你们说。” 秦翊急道:“我的好妹妹啊,那袁公子怎么说的?” “你进去这么久,都和袁公子说了些什么啊!” 戚秦氏一脸懵一摊手:“袁公子和我进去,先问我认不认识包什么包龙星的,又说我长得像一个叫张敏的女的!” “然后我跟他说起了桥将军长女,无论我怎么夸桥家长女,他都无动于衷,只是追着问我看没看过什么九品芝麻官,是不是穿什么越者的!” “纵使我当了十多年红娘,再能说会道,也没跟这位袁公子扯上话!” “唉!”戚寄也是一摊手:“此事不成,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袁公子这边不先答应,那我们直接去找主公提亲,恐怕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戚寄和秦翊都是武夫,头脑简单,只以为袁耀和他们说胡话是作弄敷衍他们,根本就看不上桥蕤之女。 但戚秦氏心思灵巧,立刻便是想到了什么。 “方才袁公子不是说,要来咱们家看什么常威打来福吗?” “不行就给袁公子演这一出戏,邀请其上门作客!” 戚寄看着戚秦氏:“夫人,这门第差距,怎么可能请客吃饭就能解决!” 戚秦氏看着自己丈夫和哥哥两人凑不出半个脑子,气不打一处来。 “请客吃酒自然不能改变门第高低,但要是在席上,桥氏长女在堂上给袁公子当面倒酒,又当如何呢?” 戚寄和秦翊顿时会意,大喜过望。 戚寄赞道:“夫人,妙啊!此计甚妙!” “难怪桥将军让我和秦兄只担任护驾之责,却点名让夫人你主事!” 戚秦氏便再次登堂,留下所携礼物,邀请袁耀过府一叙。 袁耀本来没那个闲心,但看到戚秦氏所送礼物都是极为贵重的礼品,立刻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满口答应,照单全收。 戚秦氏三人心满意足告辞而去,袁耀则找来黄猗打算一同赴宴。 顺便问问这戚寄、秦翊到底何许人也,官居何职;还有重点是变卖珍宝的事到哪一步了。 戚寄,出身沛国符离戚氏,娶了同郡相县秦翊之妹为妻。 袁术占领淮南后,桥蕤就率军驻扎在沛国蕲阳作为袁术势力的北部屏障。戚寄秦翊二人便就近投之,被桥蕤收为部将。 听到这两人都是沛国人,袁耀那根没通的记忆线终于通了。 这两人他知道是谁了! 变卖财宝以及其他南下豫章的准备还要几天时间,改天袁耀便和黄猗一同前去戚寄府上赴宴。 只是来迎接的戚寄、秦翊和戚秦氏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袁耀不免生疑问道: “诸位这脸色怎么都有些失望?” “难不成我来的时机不对吗?” 戚秦氏忙堆出笑脸迎上:“怎么会!袁郎官大驾光临,小舍蓬荜生辉,怎有不欢迎的道理!” “只是我那丈夫和哥哥都是粗人,那天去拜访袁郎官,不知道袁公子已举了孝廉,任了郎中。” “所以他们都有些惶恐,生怕再得罪到了袁孝廉你!” 袁耀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和黄猗带着一众侍从便进入戚府。 这顿饭吃的没什么惊喜,袁耀也见到了常威和来福两人,但让他失望的是这两人和邹兆龙和程东一点也不像。 戚秦氏也察觉到了袁耀有些意兴阑珊,忙告罪道:“今日本来是想请袁公子一睹桥大小姐沉鱼落雁之姿的,只是没想到病来如山倒。” “桥大小姐从蕲阳回来一路舟车劳顿,感染了风寒,很是严重,好几天了却只能卧床,不能与公子相见!” 袁耀听戚秦氏夸赞桥家长女的话已经耳朵快听出茧了,但对于一个得了风寒症的妙龄少女还是比较关心的。 古代的风寒也就是现代的感冒,然而对于没有消炎抗菌药的古代人来说,尤其在《伤寒杂病论》这部医学著作出世前,风寒对于古人来说接近于不治之症,致死率相当之高。 但赶得好不如赶得巧,这本主治伤寒的《伤寒杂病论》作者,一代医圣张仲景,正是眼前袁大公子的门人。 “正好,我有一门人,专擅诊治风寒,不如请他来为桥大小姐瞧瞧,定保无虞!” 见袁耀有关心之举,戚秦氏喜笑颜开:“如此,妾身就代桥大小姐先行谢过公子了!” 戚寄、秦翊和戚秦氏对视一眼,皆面露喜色。 这门亲事,有门了! 本来还发愁,等桥氏长女痊愈了,怎么再请袁公子来一趟。 现在倒好,现成的理由就在这里。 不管桥大小姐之后是不是被袁耀的门人治得痊愈的,只要桥大小姐身子好起来了,就完全可以借着上门答谢的机会,名正言顺让两人相见! 袁耀自然不知道戚秦氏三人的小算盘,但他示好戚秦氏,也有自己的盘算。 “听闻戚寄、秦翊两位将军是沛国人士,可识得沛国刘馥刘元颖?” 袁耀小心翼翼问道,生怕被他们看出自己今天赴宴,是专门为了这个与梁习、张既、温恢、贾逵并列的治国能臣。 第15章 借刀杀人 自有算计 袁耀这边置办钱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袁术 但一听袁耀是想去庐江寻找什么叫二乔的美女,袁术一时不以为意,只当袁耀又要开始胡作非为了。 袁耀自己也知道南下豫章的事拖得越久,越瞒不住袁术。 但是他必须要等一个时机。 也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袁耀听说孙策已率军抵达了历阳。 而且孙策一路大张旗鼓,打出了打过江东的旗号,一路上不断有人主动投奔。 孙策出发时,不过两千多人。但是到历阳时手下兵众已是翻了一番,而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袁耀看得心急如焚,别到最后孙策都过江了,自己连寿春都还没出。 好在这一天,黄猗终于带来了袁耀想要的那个消息。 袁耀立即派人去请戚寄、秦翊到自己府上一叙。 酒过三巡,袁耀背过身偷偷把切开的洋葱放到自己眼睛跟前,转过身便哭声道: “戚将军、秦将军,我苦呐!” 戚寄和秦翊忙问道:“袁郎中这是为何?” 袁耀流泪诉说道:“说出来不怕两位将军笑话,我有一侍妾,养在城外别院,平时甚宠爱之!” “但我昨日才发现,那贱货竟然与外人私通!” “被我发现了,那男人不仅辱骂于我,还仗着身强力壮,打翻了我好几名侍卫翻墙跑了!” 戚寄惊道:“在这寿春城居然有人敢勾引袁公子的女人,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直接派一都伯,领一队士卒抓起来,按不轨罪砍了头,连带着抄家没门,岂不简单?” 袁耀摇摇头:“我倒也想这样!” “但是此事毕竟不光彩,闹大了再不小心传出去,我怕是会沦为寿春士民的笑柄!” “但要是放过了他,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只能与两位一吐苦水,借酒消愁了!” 戚寄和秦翊也是男人,也明白不管哪个男人都不想自己头顶变了颜色,还被传的沸沸扬扬。 “请问公子,那私通之人,可有官职在身?” 袁耀摇摇头:“那人不是九江人,也在寿春没担任什么官职!” 不是本地人,还无官无职! 戚寄和秦翊对视一眼,都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靠拢袁耀的机会。 戚寄凑上前,小声问道:“袁公子是否想除掉此人?” “当然”袁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不能调我父亲军士去杀此人啊!如此岂不人人皆知我的丑事?” 戚寄冷笑一声:“杀鸡焉用宰牛刀!” “虽说桥将军怕求亲一事满城皆知,而没让我二人带兵护送小姐回寿春,但我兄弟二人手下还养了二三十个能使刀用剑的门客。” “公子要真想除掉此人,不如交给我兄第二人带人去办,保证办的干干净净!” 袁耀惊疑道:“两位将军,真能帮我这个大忙?” 戚寄忙表决心道:“大丈夫说话算话!” “袁公子能以此事告之,也是拿我兄第二人当自己人。我二人为袁公子解忧排难,理所应当!” 秦翊也拍着自己胸脯道:“公子请放心,谅他再身强力健,难道能敌得过我二人?” “此事必为公子办得妥妥当当!” 袁耀抓着两人的手,感激道:“要是没有两位将军相助,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夜长梦多,不如今晚就了结了此事!” 夜半时分,袁耀只带了自己的侍从长袁宝一人,和戚寄秦翊及其手下数名心腹,埋伏在黑暗之处。 不多时,两个喝多了的华服男子,在几个仆人搀扶下,东倒西歪地走在路上。 高医官令今天很开心,自己姐夫徐璆今天向袁术求情,终于是保住了他的医官署令之职。 高兴之余,便是约徐璆出来吃了顿美酒,点了几个歌舞美妓庆祝一番。 两人玩到尽兴竟忘了时间,天色渐深才往回家走。 两人虽然喝多了,但脑子还算清醒,还在结结巴巴互相说着回家后要在各自妻子面前打个掩护。 袁耀指着徐璆和高医官令,对着戚寄和秦翊道: “怕是我的丑事,这两人喝多了之后还拿出来吹嘘!” 戚寄面露狠色:“多一个不多,一块宰了便好!” 说完便给秦翊使了个眼色,两人蒙上黑布,各带几个心腹门人,前后包抄而去。 袁耀对着身边的袁宝说道:“你也去!” 戚寄和秦翊到底是行伍之人,办事干净利落。 杀人全都是抹脖子,到最后徐璆和高医官令倒地,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两人正要带人撤走,这时周围却亮起了火把。 袁耀堵住了去路,左手边不知什么时候跳出来一个黄猗,带着几个人举着火把。 戚寄和秦翊大惊失色:“袁公子,快把火把灭了,不然惊动了巡城士卒事情就大了!” 袁耀笑道:“两位将军杀了人,难道不想看看杀得到底是谁吗?” “袁宝,你带他们认认人!” 袁宝是最后才加入行动的,但是也帮着杀了一个仆从。 此时他走在场中,把徐璆和高医官令两人尸体翻过来。 待看清楚是谁,立刻吓得跳出几米远,颤声道:“是徐东海和高医官令!” 戚寄秦翊不明所以,抓着袁宝便问:“这二人什么身份?” 袁宝咽了一口唾沫,先指向高医官令:“这是高医官令,扬州医官署令,是主公亲近之人!” 戚寄和秦翊都吓了一跳,但袁宝还没说完。 “这个是广陵徐璆,朝廷任命的东海相!” 戚寄和秦翊大惊失色。 当街戮杀朝廷两千石官员,这是灭族的大罪! “袁公子,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戚寄已是面如土色,失声问道。 “不是说好了要杀之人,无官无职吗?” 袁耀无辜道:“我只是说这两人在寿春无官无职啊。” “高医官令明天才会官复原职,今天杀了不算!” “徐璆虽然是东海相,但东海国是徐州下辖郡国,干我扬州何事?” “你你你……” 戚寄被袁耀的狡辩噎得不出话来。 秦翊还不相信,扒拉开徐璆的衣服,果然在徐璆腰间找到了一枚用青色绶带挂着的银印。 当即是被吓得丢下了手中沾血的长刀,瘫坐在地。 “你们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袁耀一脸轻松道:“我在借刀杀人啊!” 戚寄对眼前的一幕仍然不敢置信:“袁公子何故害我二人?” “我兄弟二人又是哪里得罪了袁公子?” 袁耀摇摇头,慢慢走近,但和戚寄仍保持了一点距离。 “非也非也!” “我哪里是想害两位,只是想送两位一桩泼天的富贵!” “此话怎讲?”戚寄盯着袁耀,根本不信让自己杀一个朝廷任命的两千石的高官,会是送自己富贵的办法! 但是此时他也没了主意,袁耀摆明了设计他。凭自己的低微身份,也只能在棋盘上当一个棋子。 就是不知道在袁大公子心中,他到底是弃子,还是活子。 “我与高医官令,还有徐璆有仇隙,这是最近这段时间寿春人尽皆知的事情。” “两位不过是帮我代劳,杀掉了这二人罢了!” “今夜杀此二人的罪责,我自然会负主责。” 戚寄:“你是主公嫡子,就算直接杀了这两人,主公也会想办法包庇你。” “可我二人身份低微,又是行凶者,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旁的黄猗哈哈大笑道:“当然!两位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且一定会被主公当做替罪羔羊,承担徐璆之死的全部罪责!” 戚寄和秦翊此时已然黄猗的话吓到六神无主。 不仅生不出抵抗的想法,反而已经生出了就此认命的想法。 而黄猗又在此时,抛出了救命稻草。 “但只要你二人今后跟随袁公子左右,将身家性命交付于袁公子,那袁公子自然会保自己的亲信心腹性命无虞!” “不仅如此,袁公子自然也会重用你二人。这不就是送给你二人的滔天富贵吗?” 戚寄一时没听明白:“我二人愚笨,只知此事必然会有人担责。” “只想知道公子到底会如何处理此事?又要把我二人摆在什么位置?” “还请公子明示!” 袁耀壮着胆子,上前拍了拍戚寄的肩膀,对两人说道: “说起来很简单,我只是想效仿孙策,渡江南下为我父亲开疆拓土而已。” “只是缺少大将,不得已拉两位将军下水而已!” “只要你二人愿意做我手下大将,为我驱使,今夜之事自然无虞。” “我自会表奏家父,升两位为中郎将。家父若知道我身边只有两位为左右,必然会找其他人当这个替罪羊。” “那时两位也就名副其实是本公子的心腹爱将了,今后自然有滔天富贵等着两位!” 戚寄和秦翊这才明白过来。 感情这个袁家公子,是这般算计! 两人还没开口,却见袁耀伏低身子,低头拱手作道歉状道: “我也知道此事实在鲁莽,而且如此算计两位将军实在不该!” “吾愿向两位将军请罪,请受此礼!” 说着袁耀便行了一礼。 “若两位将军不愿从我,亦或是心中仍然有气,也可用刀挟制我。” “如此也能保得尔等带着家小平安离开淮南!” 袁耀抛出了选择题,而戚寄和秦翊立马便是选了正确的选择。 只见两人直接扔了手中刀剑,跪拜于地道:“戚寄愿为袁公子驱使!” “秦翊愿自此为袁公子鞍前马后!” 袁耀也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收服两个无名之将都得花这么多功夫。 看来离开寿春后,一定要尽快在天下人面前打响名号! 袁耀扶起了戚寄和秦翊,又转头看向侍从长袁宝。 “袁宝,你可愿从本公子一起出寿春?” 袁宝是袁术的亲信,但一直都不是袁耀自己的亲信。 所以今天也不止是设计戚寄和秦翊,还有他一份。 袁宝也是看明白了,自己不答应自己就是那个最后背锅的。 当即伏地跪拜道:“愿为少主效以死力!” 脑筋转的飞快的袁宝,立刻是改变了对袁耀的称呼。 袁耀点点头,他没有什么心腹亲信,但身边总得有一个自己绝对信得过的人。 自幼被袁家收留洗脑,忠心无贰的袁宝自然是目前的最佳人选。 袁耀此时恢复了袁家大少的气场,对着众人开始下令道: “既已事发,事不宜迟,今夜就动身!” “戚、秦两位将军现在就回家,带上可用的门客,交代好家事。” “袁宝你把尸体处理了,别今晚就惊动了巡城士卒。”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南门口集合,我有出城符令,可令城门校尉开城放行!” 众人得令便要走,袁耀忽然叫住戚寄。 “少主还有何事?”戚寄也学着袁宝,改变了对袁耀的称呼。 “你那避难寿春的好友刘元颖,不是一直受你和秦将军庇护嘛!” “这回你二人要随我一起离开淮南,就不怕刘元颖遭遇不测?” “徐璆可是养了不少门客,军中也有他相识的将领。” “我父亲虽然会保护你和秦将军的家人无虞,但是这些人要是报复,万一牵连到刘元颖,本公子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 “比如将刘元颖也一起带走?” 戚寄忙感激道:“公子考虑周全,戚某替元颖先生先行谢过了!” 第16章 白手起家 全靠连哄带骗 正在家里安稳睡着大觉的刘馥,就这么被戚寄连人带被褥一起扛出了寿春城。 一路上戚寄都没来得及跟他解释出了什么事。 直到到了袁耀在城外的别院,刘馥看到了两个儒冠长服之人。 “郑兄,何兄,你二人怎么也在此地?” 郑浑和何夔看着刘馥,也是吃了一惊。 “刘兄怎至于此?” 戚寄直接把刘馥扔到马车上,又找来几件衣服给他。 “先生,今夜就要赶路,还有诸多事需要我去办,来不及和你细说。” “明天我再给你个解释!” 刘馥这才发现自己的妻子儿子也都在马车上。 探出头看去,郑浑和何夔也是拖家带口的。 但是这两人及其身后的家眷似乎对今晚早有准备,都裹着厚衣服抱着行李在车上。 待领头的汉子发出号令,郑浑和何夔各自登上自己的车驾,随着众人往南出发。 此时队伍最前面,袁耀和黄猗骑马并行。 黄猗:“袁兄,你父亲对何夔和郑浑一向礼遇甚佳,都没能请动两人。你是怎么能让他们为你所用的?” 袁耀挠了挠头,想了想开口道:“这个说起来还得感谢我爹!” “哦?”黄猗满脸疑惑:“此话怎说?” 袁耀:“他们两个不仅都不愿意为我爹效力,还都想逃离淮南,远离我爹。” “所以我就对他们说,我能带他们离开淮南。他们一听就立马愿意跟我去豫章了!” 黄猗满脸问号:“那这也不能让这两个名士为你效力啊!” 袁耀不以为意道:“既然上了我的贼船,哪有想下去就下去的道理?” 黄猗大惊失色,摆手道:“袁兄莫非要把对戚寄、秦翊二人之计,使在何夔他们身上?” “万万不可啊!” “此计用一次就可以了,第二次就不见得灵了!” “而且最要紧的是,何夔、郑浑,还有那个刘馥,他们可都是海内名士!” “海内名士你懂么,他们宁愿一死,也不会折节受你威逼利诱的!” 袁耀拍了拍黄猗的肩膀,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我是不会强迫他人为我效力的!” “只是此去豫章郡路途甚远,大家在一起朝夕相处,他们要是自愿投身于我帐下,那我也没办法!” 就你?你凭什么? 黄猗差点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 但是转念一想,仿佛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几天前,黄猗也根本想不到袁耀能聚拢起这么多人,随他一起离开寿春前往豫章。 除了郑浑、何夔和刘馥三家老少族人,张仲景自然也携妻子随行。 他给冯芳父亲治病,使之大有好转。而冯家得知张仲景马上将要南行,为了抓住救命稻草,立刻表示愿与张仲景同行。 郑浑冯芳这些人本来都是因为避难来到寿春的,自袁术统治淮南后,也早就生出了继续往南迁徙避难的想法。 戚寄和秦翊,倒是都把妻子儿女留在了寿春,只带了门客健仆随行。尤其戚秦氏还是有孕在身,难以远行。 只要他们好好为袁耀效力,那他们的家人自然在寿春不会受袁术亏待。 黄猗直到最后一刻才和妻子袁煊摊牌,本以为袁煊会母老虎暴起发怒,但没想到袁煊出奇的平静。 只不过袁煊只同意黄猗一人随袁耀南下,自己这个嫡长女要留下侍候父亲袁术。 也顺便给袁耀善后,照顾戚秦氏等留下来的家眷等。 …… 一行人走到大半夜,才扎营休息。 袁宝手下的侍从,加上各家的门客健仆共百余人,被戚寄和秦翊按照军队的编制,分成两队,轮流值班守夜。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亮,众人渡过淝水,开始朝南行的第一站成德而来。 虽然队伍里家眷较多,但是袁耀事先买了很多车驾,驮马不够就买了很多牛、驴、骡子。 所以队伍行进速度并不慢,还没到下午已是能望见成德县邑了。 这时道路后面却有打着袁军旗号的百余骑追来,戚寄和秦翊见状很是紧张,立刻喊停了队伍。 刘馥、何夔和郑浑也从车里钻了出来,看袁耀要如何对付追兵。 袁耀只是命令戚寄等人解甲休息,起锅烧水准备吃食。 然后自己一人一骑立在了道路中央。 追来的百余精骑转瞬即至,领头的却是一文官。 袁耀认得那人,先行禀手行礼道:“辛苦韩从事了!” 韩胤带人跑了半天终于追上了袁耀,此刻满头大汗道: “袁公子,你可是把我害惨了!” 袁耀再次拱手行了一礼,笑吟吟道:“韩从事跑这么快,就这么着急要给我送来好消息啊!” 韩胤惊奇道:“公子好似早有预料一般!” 袁耀摆摆手:“你以为本公子会白白被雷劈了啊?” “不怕告诉你,那一劈却是让我开了天窍!” “让本公子凭空得了一能未卜先知的本事,你信不信?” 韩胤只当袁耀在胡诌,摇了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 袁耀:“那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追来是要干什么!” “第一件事,自然是给我送护兵来的,这一百骑虽然有点少,但本公子还是愿意笑纳的!” 韩胤大吃一惊,与身旁的骑兵百夫长面面相觑。 “第二件事,自然是我父亲要给我和黄猗他们升个官职什么的!” “到底是什么官职,还请韩从事直接念表文吧!” 韩胤只得配合得从怀中掏出竹简,摊开念了起来。 表文大致内容就是,袁术以左将军、扬州牧的身份表任袁耀为中郎,权代庐江郡都尉;黄猗、戚寄和秦翊三人同时升为中郎将。 另外还顺便给张仲景举了个茂才。 戚寄和秦翊两人还另有钱帛赏赐,由其留在寿春的家眷代领。 升官发财的众人大喜过望,直呼跟对了人! 袁耀领着众人拜谢,也是走上前去从韩胤手中接过了表文。 “徐璆怎么处理了?”袁耀不改面色,问向韩胤。 韩胤也压低声音道:“纵酒过度,昨晚和他的连襟掉入池塘淹死了!” “这份表文上的日期也是昨天的,你们也是昨天白天就离开寿春的!” 韩胤叮嘱道。 袁耀点点头,朝着韩胤行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去。 韩胤喊住袁耀:“公子……袁都尉且慢,主公还有一话让在下问你!” “你是真的要去庐江郡治舒城猎艳,还是像有些人说的要渡过江去豫章?” 袁耀自嘲道:“我一好色之徒,自然要去舒城猎艳的!” “豫章嘛,到时候边走边看,我爹要想追回我还不容易?” “公子权且小心行事!”韩胤点了点头,便是拨马便走。 队伍加入了一百余骑,领头的骑兵还打开了一面旗帜。 上书“庐江郡代都尉袁”七个大字,顿时整个队伍就化身成了官家队伍,气派威武了许多。 郑浑、何夔和刘馥坐在一个车上,面面相觑。 郑浑痛心疾首道:“一郡都尉,比两千石的官职,如此随意任之,实在儿戏!” 何夔虽然和袁耀是亲戚关系,但从来都看看不惯袁术父子所作所为,也道: “袁术不修正道,上行下效,这袁耀无毫芒之功,纤介之善,亦能一朝为一郡长官,实在胡闹!” 只有刘馥却摇了摇头道:“汝南袁氏四世三公,表任个区区一郡都尉算什么,只不过是方便这袁显能在庐江便宜行事罢了!” “两位且不闻,那袁绍长子袁谭,已是被袁绍任为了青州都督,距离当一州刺史,就差一步喽!” 郑浑疑惑道:“元颖兄,我听你之言,似是给这袁都尉说好话!” “我和何叔龙是被他连哄带骗出来的,你却是被人劫持出城的,怎么比我俩还心向于他呢?” 刘馥只是笑道:“我非为他执言,只是陈说这乱世之道也!” “此子虽然我今早才认识,但绝不是简单之人,两位且看便知。” 三人正在各抒己见,此时车外一人报话道:“三位先生,袁都尉请借各位名帖一观!” 何夔:“他要我们的名帖何用?” 通报者:“袁都尉得了官职,不知自己的名帖该如何制作书写,请借三位名帖一观!” 郑浑嫌弃地拿出自己的名帖:“给他给他,也不用他还了!” 何夔也是扔出了自己的名帖:“出身世家名门,连个名帖都不知道怎么写,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刘馥眼珠一转,却是揭开车帘,探出身子。 “我离家匆忙,也没带名帖,不如带我去见袁公子!” “我帮他撰写名帖,也顺便给我自己做几个名帖。” …… 成德县,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刘晔刘子扬此时正在敦促自己家人收拾行李细软。 这时忽然仆人来报,司隶郑浑、陈郡何夔、沛国刘馥递帖拜见。 刘晔拿着名帖,疑惑道:“这几位都是避世不出的海内名士,平日里能见其中一位都十分难得。” “今日怎么突然一起到访了呢?” “准备酒菜,开门迎客!” 第17章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孔明奉孝难以两全 仆人急忙打开正门,洒水相迎。 递了三个名帖,却只进来两个人。 年长者约莫四十多岁,相貌宽厚。 年轻者二十出头的样子,肤白俊美。 刘晔迎上去,恭敬行礼道:“在下刘晔,不知两位到访成德,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刘馥回礼道:“沛国刘馥,早些年在淮北,便听闻刘子扬十三岁遵母遗命,斩杀恶仆的孝事!” “最近更是听说,许子将评价子扬有佐世之才!” “今日得见,实在幸甚!” 刘晔今年也才二十六岁,听到年长者是刘馥,忙执晚辈礼道: “元颖公素有礼贤下士之名,我也是早有耳闻。” “只恨生在乱世,难以远行,不能与公结交,实乃人生憾事。” “今日能与公一叙,得偿所愿!” 袁耀边听边学两人见面的礼节和说辞,心中直道实在麻烦啰嗦。 刘晔此时转过身,看向比自己年轻许多的袁耀: “这位难道就是陈郡何氏二龙之一的何叔龙乎?” 袁耀摇摇头:“非也!” 刘晔笑道:“君如此年轻,总不能是郑文公吧?” 袁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中气十足: “吾乃汝南袁显能!今日特来拜访子扬兄!” 袁显能是谁?刘晔在脑子里检索起了汝南所有袁姓儒人雅士,得到的答案却是空空白白。 难道是自己没听说过的后学晚辈? 刘晔不敢失礼,汝南颍川多出名士,他从不敢小瞧任何一个汝颖士人。 “袁郎客气了,袁郎家在汝南,郡望可是汝南袁氏?” 见刘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刘馥清咳一声,指着袁耀介绍道: “这位袁小友正是汝南袁氏一脉,乃左将军嫡子也!” 刘晔这下终于想起这个袁显能是谁了! 是袁术之子袁耀袁显能啊! 刘晔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便掩饰过去,疑惑道: “元颖公,方才的拜帖不是还有郑文公和何叔龙吗,怎么不见他二人?” 刘馥看了眼始作俑者袁耀,笑吟吟道:“他二人方才突觉不适,稍晚才会登门!” 刘晔也只好迎两人进入正堂,见院中还停了三辆马车,刘馥不禁问道: “子扬这是要出远门吗?” 刘晔只得据实相告:“我亦是无奈之举!” “看子扬为难的神色,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或是有什么要紧事?” “倒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只是不得不离家避祸,让元颖公见笑了!” 刘馥心中暗暗吃惊,偷偷看了一眼袁耀。 心道难道这小子被雷劈了真开了天眼,能未卜先知?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刘馥落座后,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子扬可是要躲那巢湖郑宝?” 刘晔闻言大吃一惊,刚坐下来就蹭得站了起来。 指着刘馥疑惧道:“元颖公怎知?” “难道,难道说元颖公已从了郑宝,此番前来为郑宝当说客?” “不对不对”刘晔又看着袁耀摇了摇头:“公若为郑宝所用,就不会与袁大公子同来!” “子扬勿惊!”刘馥摆摆手示意刘晔不要慌,又指向袁耀解释道: “子扬要避郑宝,此事我也是听袁公子所说!” “而且袁公子此次前来,正是专为子扬排忧解难来的!” 刘晔满脸惊疑地看向自顾自饮的袁耀,迟疑片刻,还是禀手道: “还未冒昧请教,袁公子此行有何目的?” 袁耀站起身,安抚刘晔坐下,这才开口: “庐江之民,有躁劲果决、视死如归的恶斗之风。” “如今天下大乱不治,山泽多聚不轨之徒。寡则为贼,众则为寇!” “众贼寇中,又当属这个郑宝最为骁勇果敢,拥众最多。现在又依据巢湖,不遵郡县法令,已成气候!” “本公子如今权代庐江都尉,此行自然是要来除去郑宝这个大害的!” 刘晔听得袁耀说得头头是道,疑惑道:“不知袁都尉,此次从寿春来,带了多少兵马来剿贼?” 袁耀伸出一个手指头。 刘晔试探性问道:“一万兵马?” “那的确够对付郑宝了,此人虽然名义拥众上万,但多有妇孺老幼,能战者不过数千草寇。” 到底是袁术之子的身份,动辄就上万兵马,刘晔心中想道。 却见袁耀摇了摇头。 “一千兵马?” “一千兵马里可有猛将掠阵?郑宝手下部众虽然战斗力不如正规兵马,但听说郑宝本人甚是骁勇,能以一敌十,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这个袁显能未免有些托大了吧,他世家公子没打过仗,他爹袁术手下那些将领也没打过仗吗? 袁耀仍然摇了摇头:“我只带了一百精骑!” 刘晔不可置信地看着袁耀伸出的那一根手指头。 “袁都尉,莫非只带这一百精骑,召集些郡兵县卒,就去攻打郑宝吗?” 袁耀还是摇了摇头:“我虽带了一百精骑,但收拾一个郑宝,还用不上他们出马!” “我只用十个随行的门客,就足矣!” 刘晔只感觉眼前这个人和他在开玩笑,而且是天大的玩笑! 但见到袁耀的神色,刘晔却转念想到另一种可能! “袁都尉,可是要设计刺杀郑宝?” 袁耀点了点头:“不到最后一步,倒也不必如此!” “不如设宴邀请郑宝,先示招抚之意,如若不成,杀之未迟!” “其手下自然群龙无首,鸟作兽散!” 刘晔盯着袁耀,迟久未言。 “我已是大概猜到了,袁公子来拜访我,到底所为何事了!” 袁耀心说,你当然能猜到,我收拾郑宝的思路就是剽窃你的。 “子扬兄请讲!” “那便是要以我的名义,邀请郑宝赴宴。然后是招抚还是就地诛杀,就全看袁公子的想法了!” “我正是此意!”袁耀拍掌笑道:“有道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与子扬兄真是一见如故啊!” 刘晔:“只是在下还是想不明白,袁兄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出门是要躲避郑宝?” “又凭什么会觉得,用我的名义去邀请郑宝这样一个拥众上万的豪雄,他就一定会赴宴呢?” 袁耀不紧不慢,拱手朝着刘晔尊敬道: “子扬兄乃阜陵王之后,汉室宗亲;又年少出名,是江淮人皆知的世之奇士。” “而我知道,这郑宝已看中了子扬兄,想让子扬兄为其所用。” “故而我提前来见子扬兄,来为子扬兄排忧解难!” 刘晔心中也有了定论。 这袁耀袁显能,就凭其能够灵敏收集情报、快速利用情报的能力,也绝非像听说的那般是个大草包。 当然刘晔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袁耀只是凭借他熟知历史的上帝视角才知道这些的。 …… 一个时辰后,袁耀和刘馥被刘晔礼送出府。 两人上了马,刘馥忍不住赞道:“这刘子扬,才智过人,机敏聪达,难怪能被许劭评为佐世之才!” “袁都尉可真有眼光,这一趟也是来对了!” 袁耀虽然刚才让刘晔刘馥另眼相看,但此时并没有一丝自得之色。 “元颖先生还是称呼我‘袁小友’或‘袁公子’吧,叫我官职总觉得和先生生疏了!” 刘馥抚须点头:“袁小友真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当面招抚这郑宝吗?” 袁耀知道刘馥也是招抚地方豪强的一把好手。 刘馥在历史上可是临危受命,在人口流失严重的淮南,使地方武装归附,招抚流民重建了合肥新城。 并且在孙十万第一次发动合肥之战时成功将其抵御,也为后来张辽镇守合肥打下了坚实了城防基础。 所以袁耀也想听听刘馥的意见。 “元颖先生可有高见?” “高见倒谈不上!”刘馥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提醒公子,万万不可轻视了这个郑宝!” “还请先生指点!”袁耀给足了刘馥面子,一口一个先生,姿态放得很低。 “庐江郡素有尚勇斗狠之风,郑宝能力压庐江群贼,聚众万余人,足见其骁勇过人!” “豪强出身,落草为寇,却主动招揽士人,足见其胸有见识,并非头脑简单之辈!” “公子对付此人,还是小心为好!” 袁耀面露感激之色,朝着刘馥深深一行礼:“多谢先生提醒!” 本来袁耀对于郑宝,心里是有所纠结的。 《三国志》记载“宝最骁果,才力过人,一方所惮。” 史书一字千金,能被史书如此记载的,郑宝自然不是一般人。 袁耀起初并不确定自己要收服郑宝为己所用,还是效仿历史上的刘晔设宴杀之。 毕竟袁耀仍局限于招揽“三国名将”的思维中,郑宝很明显并不是三国名将。 但凡事皆有可能,万一郑宝有那个潜力,只是被刘晔意外袭杀,失去了位列“三国名将”的机会呢? 最关键的是,袁耀南下豫章这条路,是以放弃西进汝南颍川这条路为前提的。 此时的汝南颍川其实也是一个创业的好去处。 文有郭嘉郭奉孝避居颍川阳翟老家,以及袁涣等士人。 武有大名鼎鼎的虎痴许褚,和李通等聚众自保的将才。 虽然汝颖此时为黄巾军盘踞,但这些黄巾余党此时大都依附于袁术。 自己只要抢在曹操平定兖州之前,收编刘辟、龚都等黄巾军,再收了郭嘉、许褚和李通等为马仔,就能以豫州南部为地盘。 这时往东能与位于淮南的亲爹袁术同气连枝,往西能凭借地理优势与曹操抢夺从长安东归的天子一行。 若能成功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局面可就打开了! 但是,袁耀作为一个诸葛亮死忠粉,无法拒绝诸葛亮的诱惑! 所以在西进汝颖和南下豫章两个选择中,袁耀还是无脑选择了后者。 西进汝颖的难点也有,那就是如何处理刘辟为首的黄巾军地方武装派与郭嘉许褚为首的士民派对立问题。 南下豫章的难点也有,其中最大问题的就是这一路会缺乏名将良将! 加上今天和刘馥刘晔的交谈,袁耀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要收服郑宝为将! 第18章 施水旁刘馥论刘晔 营门前袁宝见郑宝 三日后,施水河畔。 一雄健汉子,正在指挥手下喽啰,将十数坛酒水和一头捆起来的牛装上船只。 一个小头领看着酒坛,嘴角流出口水:“郑帅,这些可是营中所有的美酒了,都要拿去吗?” 郑宝脸上毫无不舍之色,也并未搭理那人。 只是毫不犹豫地挥手示意手下解开缆绳,然后从岸上纵身一跃,直接跳上船只。 “你不喝酒也就罢了,可你也别把存酒都送给别人啊,老子们还要打牙祭呢!” 但他也只能在背后小声嘀咕几句,然后带着手下几人上了另一条船。 …… 施水上游。 袁耀和刘馥挑了一处极其宽阔的平地,扎起帐篷,砍伐柴火做好了迎接郑宝的准备。 刘馥左看右看,对这处地方极其满意。 刘馥指着远处山丘和近处的施水说道:“袁小友,此地依山傍水,又平坦开阔,是一处建城的好选址!” 袁耀笑道:“此地距离合肥城不远,而合肥县治经历几次战乱已是残破不堪,我看适合于此地重建合肥新城!” 刘馥闻言立刻兴奋起来:“哎呀!袁小友和我心中所想如出一辙啊!” 袁耀谦虚道:“哪里哪里!” “我只是随口之言,久闻元颖公对水土营建一事颇有研究,我怎敢班门弄斧!” 袁耀心里却道:刚才一走到这里,你就挪不开步了,我又不笨,还能不知道你想的什么? 这几天袁耀和刘馥交往甚密,两人之间的好感也与日俱增。 但袁耀还没想好怎么捅破那层窗户纸,一直按捺着自己心中招揽人才的冲动。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能水到渠成的事,没必要急于一时。 袁耀看向营中,自己此行只带了一百个武装门客健仆,由戚寄和秦翊统领。 加上袁宝,这三个人就是袁耀性命的最大保障。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 万一招抚郑宝失败,而不得不动手,袁耀则希望刘晔能按照历史剧情单杀郑宝。 但要是出了岔子,那就得仰仗袁耀手底下这三个臭皮匠上阵了。 总不会三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一个郑宝吧! 袁耀又看向了远处的刘晔。此时刘晔仍在和自己的一众门客面授机宜。 袁耀实在想跟刘晔说一句,你手下这群软脚虾等会没一个能指望上的,还得靠你自个。 见袁耀一直看着刘晔,刘馥忽然开口道: “袁公子可是在考虑如何能收刘晔入帐?” 袁耀一愣,讪笑道:“我确有此意,元颖先生以为如何?” 刘馥看着刘晔,却是摇了摇头:“刘子扬虽有佐世之才,也有出仕的意愿,但其心思机敏,过于小心谨慎,凡事先求自保。” “他这一支阜陵王支脉,已是数代世居成德。” “恐怕他不会轻易离开成德,离乡随公子南下!” 袁耀闻言不得点头称是,他的确认同刘馥对刘晔的判断。 历史上的刘晔杀了郑宝制服其部众,但却因为自己宗亲身份不敢领兵。 而是将郑宝的部众白白送给了庐江太守刘勋,而自己只当了刘勋的幕僚。 再后来便随着刘勋投奔了曹操,做了曹操的谋臣。 此人完全就是另一个自称汉室宗亲的大耳之人的反面。 这两个人,一个是实打实的汉室宗亲,却因惧怕祸端而不敢领兵。 而另一个自称汉室宗亲,就爱带着两员五虎上将,带兵到处乱跑。 所以其实招揽刘晔的难度并不高,只要给他安全感就可以。 但现在的袁耀,缺兵少将,最没安全感! 袁耀陷入了苦思。 …… 施水向东流入巢湖,再经巢湖注入长江。 郑宝的营寨就在巢湖水草茂盛之处,若战之不利,还能登舟遁走。 此时,郑宝便率着数百人,乘着小船逆流而上,到达了未来合肥新城的所在地。 袁耀和刘晔两人站在营门口迎接,给足了郑宝面子。 郑宝手下有人见过刘晔,便是向郑宝指认了一番。 待舟船靠岸,郑宝率先跳下,朝着刘晔便行一拜礼。 “庐江郑宝,久闻子扬公之名!” 刘晔快步上前将其扶起,也是回礼道:“刘晔久闻郑帅威名!” 郑宝起身,看向袁耀问道:“这位想必就是寿春派来的,新任庐江都尉袁都尉了吧!” 这次宴请郑宝,是以刘晔和袁耀两人的名义一块邀请的。 郑宝起初还有些犹豫,刘晔派来的门客连忙解释说,刘晔只是担心自己人身安全,才请了新任庐江都尉袁耀作陪。 为显诚意,此次会面,由郑宝选择宴请之地。 郑宝一想自己虽然占据巢湖,但是之前从未和袁术的军队为敌过。甚至自己在孙策攻打庐江时,还帮助孙策攻打过忠于陆康的合肥县令。 便是要门客回报刘晔,说只要在施水河畔会见就行,上中下游哪里都可以。 今天对于刘晔挑选的地方,一向谨小慎微的郑宝也很满意。 首先地方平坦开阔,不会藏有伏兵。 其次挨着施水,自己这个水寇来去自由。 刘晔笑着回答道:“郑帅好眼力,这位正是袁都尉!” 郑宝上下打量了一番袁耀,却并没有一丝一毫自己想象中的行伍气息。 于是他疑惑道:“我看子扬先生的请帖上,写了袁都尉单名一个耀字,与那袁术之子同名同姓。” “在下不知他二人有何关系?” 这个时代的人起名绝大部分都是一个字,因此经常有重名的。 比如有两个刘岱,一个是兖州刺史,一个是曹操部将;两个马忠,一个是蜀汉将领,一个则是东吴擒获关羽那个。还有张昭、陈群、刘琮等人都有重名者。 因此打死郑宝他也从来没想过,请贴上的“庐江都尉袁耀”就是那位一方诸侯之子袁耀! “哈哈哈”刘晔笑道:“此人正是那位袁家公子,怎么,郑帅没有想到过吗?” “啊!”郑宝惊呼一声:“子扬莫要诓我!” 他还是不敢置信,只当这个青年是个与袁术之子袁耀同名同姓的军官。 “我怎敢欺骗郑帅?”刘晔认真道:“这位就是袁大公子,字显能,如假包换!” 郑宝又是连着打量了袁耀好几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个贼酋,此生能有幸见到四世三公,海内第一名族的汝南袁氏嫡子嫡孙。 但是郑宝很快就脑子转过来了。 这个袁都尉身材虽然高大,但是细皮嫩肉一看就不会舞刀弄棒。 而且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却能担任一郡都尉。 那只有他出身世家名门,身份贵重能解释得通了。 郑宝想要重新行礼,但他一辈子也没想到过会有今天这个场景。 一时不知该行何种礼节。 而郑宝身后的十余名头领也多面露惶恐之色,有几人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袁耀。 袁耀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有这么大震慑效果。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些头目都不是生来就是贼寇的,也大多是穷苦百姓出身,也有宗族大姓出身的强人,或多或少听过“世家大族”之名。 古代上下秩序森严,虽然统治不下郡县,但是这不代表乡里村间不存在统治秩序。 平民百姓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组成以宗族大姓为基础的一村一乡。 而这些强族大姓,在掌握征丁纳粮之权的郡县豪门望族面前,一般只能任人拿捏。 而这些掌控地方权力的豪门望族,又同样受制于掌控中央权力的世家士族。 试想一下,你是普通百姓家一小孩,平日里在村里都围着族长一家转。 结果等秋收后,你看见族长一家在县里来的征粮官面前卑躬屈膝,只为少缴一辆车的粮食给县里。 然后你出门帮县里一豪族盖房子的时候,发现一县之长在自家后院,跪拜在一个被称为“太守”的人面前,正在求他帮忙在“刺史”面前说个好话,把自己儿子举为孝廉什么的。 于是你回到村里,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吹嘘你见到了郡太守,而且太守上面还有更大的官哩,村里大如天的族长恐怕给人家郡里州里来的贵人提鞋都不配。 所以这样一看,郑宝身后的头领们,一听袁耀世家名门出身,兢兢战战不敢抬头就很正常了。 其实,这也是郑宝为什么想要刘晔这样一个宗亲之后、世家大族之人为自己所用的原因。 袁耀适时开口道:“久闻庐江郑宝,有骁勇果敢之名。” “我虽然久居寿春,但一直仰慕郑兄纵横巢湖一带,为一方豪杰!” 袁耀虽然直呼郑宝名讳,但在郑宝听来却一点问题也没有。 袁耀没叫他郑阿奴,已经是给足了郑宝面子。 “袁都尉抬举了!”郑宝谢礼道。 袁耀上手扶起郑宝,问道:“你与我年龄相当,可有表字?” “我们可以表字互称!” 郑宝有些尴尬,他出身低微,哪有什么表字。 字,那是读过书有文化人才取的。张角及其弟张宝,黄巾军首脑又怎样?也一样只有名无字。 而且别说字,就连名,那也不是一般人想有就有的。 起码族里村里有一个能识字断义的人,才能在姓后面取一个单字名。 一般的泥腿子,名要么是数字,比如朱重八,王老五;要么就是李狗子赵麻子这种好记的。 当爹当妈都不识字的时候,反而会觉得叫这种名字比叫什么朱标、李乾亲切顺口,好记好养活。 所以郑宝其实成年前,姓名也不叫郑宝。 他有兄弟五人,不论男女一律按照排行叫郑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小宝。如果他娘生六宝没难产去世,原来的小宝就改名叫五宝,再管六宝叫小宝。 直到他折服了一众强宗大族,打出了名声,这才在众人劝说下改名郑宝的。 和郑宝一样,成年后才正式取了单字名,且至今没有表字的,袁耀身边也有一个人,那就是侍从长袁宝。 “宝出身低贱,未曾有表字!倒想一直取一个!” 袁耀笑道:“那我与你便权且兄弟相称吧!” “郑兄若不嫌弃,我认识几位儒人雅士,今日宴后倒是可以送郑兄一个表字。” “那就提前谢袁兄赐字之恩了!” 第19章 郑宝你跪下 哥求你个事 赠字自然不是侮辱,而是莫大的尊重。 《礼记·曲礼上》:“男子二十,冠而字。 意思就是男子成年后才会被取字,表示他们已开始受到人们的尊重,不能再直呼其名了。 因此这场宴席,便是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开始了。 然而在平和的表象下,暗流却在涌动。 袁耀、刘晔和郑宝三人进入主帐。 袁耀身份贵重,又有官职在身,当仁不让居于主位。 刘晔和郑宝对坐而座。 三人刚一落座,侍者便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肉菜,倒满了酒盏。 刘晔先提议共饮一杯,袁耀也举起了酒盏。 郑宝却看着眼前的酒盏犯了迟疑,接着便拱手歉声道:“请恕在下不会饮酒!” “今日能得见袁都尉和子扬先生,实属宝三生有幸!” “愿与二君满饮此杯,但之后不能再喝了,还请恕在下失礼!” 刘晔听到郑宝说他不会喝酒,一副吃惊的神色。 在他的印象中,像郑宝这样草莽出身的豪强,不说嗜酒好酒吧,怎么也不会滴酒不沾! 他这就纯属是对郑宝这样出身低微,以勇知名的人有偏见了。 袁耀也知道他的吃惊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知道刘晔的计划的最重要一环就是灌醉郑宝。 但郑宝一开场就做出了表态,刘晔便是预感到了自己计划怕是不会像想象的那般顺利了。 不过还好,今天的第一计划,是先让袁耀进行招抚。 招抚不成,他再按自己的计划将郑宝直接斩杀。 郑宝也不等袁耀和刘晔两人开口同意,先是将自己酒盏的酒灌了下去。 然后只见郑宝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红。 这郑宝还真没说谎,他是真不会喝酒!也不能喝酒! 酒精过敏啊这是! 袁耀和刘晔也只能满饮一杯。 刘晔开口道:“今日帐外也是摆了酒菜饭席,郑帅身后这些兄弟,恐怕都是空着肚子赶路跑船来的,不如也出帐上席,吃饱喝足!” 也不等郑宝同意,刘晔和袁耀一对眼色,同时挥手让身后的侍从出去。 刘晔这边只剩下了一个戚寄列席陪同。 郑宝生性谨慎,但是帐篷里袁耀一方只坐了三个人,自己这边连坐带站十来个人。 便只能挥手让小头目们都出去,只留下两个地位较高的头领列席在他下方。 小头目们出去时还你推我搡的,生怕自己慢一步,帐外的美酒好肉就都没了。 郑宝看得不免黑脸。 众人吃了点东西,先垫了下肚子,在坐等郑宝带来的那头牛被宰杀下锅的空隙,三人这才开始了又一番客套互捧。 刘晔很会把控宴席节奏,始终让帐内氛围适中,尽管郑宝多次坚决推辞刘晔的劝酒,也没让气氛冷淡下来。 期间帐外袁耀和刘晔手下,也纷纷打着敬酒的名义进来劝酒。 不论袁耀手下的戚寄、秦翊和袁宝如何攀关系;亦或是刘晔手下的剑客,说他有多么敬仰郑宝响彻淮南的任侠之名。 郑宝只是面不改色,坚持滴酒不沾。还一直注意帐外动静,时不时借小解之名出帐察看。 但这些也全非无用功,倒是成功灌醉了郑宝身旁的两个大头领。 这也终于让策划准备这一切的刘晔稍微心安了一些。 酒是灌不下去了,袁耀只能开启正题。 “郑兄拥众万余,足称一方豪杰,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郑宝心道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谋划打算,暗暗按着腰间佩刀,直视袁耀道: “如今中原多战事,早晚殃及淮南。” “我欲携众南下江表,不知袁兄和子扬兄以为如何?” 当着袁术长子的面,说要裹挟人口去往别处,郑宝也已做好了面对袁耀变脸的准备。 袁耀故作好奇状:“郑兄就没有想过,像前段时间的雷薄、陈兰一样,举众投效于我父亲军中!” “以郑兄才干,在我父亲帐下必然能位居雷、陈二人之上!” 见袁耀果然表现出了招揽拉拢之意,郑宝心说今天果然是让我猜中了! 自己派人连请了好几次刘晔,都被刘晔找借口或者躲着不见。 寿春来了个都尉,就突然邀请自己相见了。 但凡脑子正常,都能猜到这个都尉和刘晔想干什么,不过就是看上了自己的上万部众! 郑宝来时就想好了说辞,此时不慌不忙道: “雷薄、陈兰虽然不是世家士族出身,但雷、陈二姓都是本地的强族大姓。” “宝起于微末,从不敢想与大人们同列。” “况且宝虽号称万余众,但说出来不怕袁都尉笑话。宝寨中青壮者不过三四千人,若是这些人都随宝投效尊父家中,寨中七八千妇孺老幼又靠谁养活?” 剩下的话郑宝欲言又止,但是袁耀也全都听明白了。 郑宝根本信不过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袁术。 按照袁术征兵抽丁的办法,郑宝这万余人他不把男丁全部征发完是不会罢休的。 而且袁术连对非嫡系军队的粮饷并不一定保障,更别提对于普通百姓的横征暴敛了。 到时候不光郑宝及其手下兵众吃不饱饭,而且其亲眷家属早就饿死了。 雷薄和陈兰后来就是这个原因,又反了袁术,率部跑到灊山占山为王的。 最搞笑的,还是袁术最后自己无处就食,反过来要投奔雷薄陈兰,还惨遭拒绝。 一想起自己这个治理地方如同蝗虫过境的亲爹,袁耀也是一阵头大。 这时刘晔开口道:“就算郑帅不愿举众投于诸侯,也不应驱略士民离开淮南!” “自中平以来,黄巾虽使得天下大乱,但淮南一直以来还算太平。” “眼下的淮南虽然初逢战乱,但仍地广粮丰,还远远没到残破不堪需要远走避难的程度。” “郑帅为何要选择率众远走他乡呢?” “难道郑帅的部众都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吗?” 郑宝却有自己的想法:“如今诸侯争雄,淮南早晚也会被殃及。” “我虽聚众一方,但也不能与诸侯对抗。” “不如提早携众南下江表,择一无主之地开荒种田,在这乱世自保性命!” “诚如先生所言,我寨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愿背井离乡。” “宝数次相请子扬先生,便是想让子扬先生来倡导我的想法!” 你想的倒是挺美!刘晔心中冷哼一声。 刘晔自然是不愿意离开淮南的。 尽管他也十分欣赏郑宝的骁勇才干,但却坚决不会听从郑宝驱略民众渡江南下的计划。 笑话!你郑宝去了江南还能继续当你的一方豪强。 但我刘晔一个淮南士人,去豫章这样一个“无公卿之家”的地方,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此策,恕刘晔不能从之!”刘晔直截了当拒绝道。 郑宝也是没想到刘晔会当面拒绝,而且拒绝得这么干脆! “但刘晔知道有人,能倡导郑帅的南下之策!” 郑宝跌落到谷底的心情瞬间又被吊了起来,连忙探身问道: “先生所指何人?” 问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郑宝又叹气道: “纵然有其他人愿意倡导此事,也皆不如先生在郡县的人望,唉……” “倘若那人,是我呢?” 袁耀张口却如同在郑宝耳旁放响了一颗炸雷。 郑宝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袁都尉你……” “没错,就是我!” “我愿意倡导你的南下江表之策!” 郑宝的第一反应是,眼前的袁大公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还是哪根筋搭错了。 他难道不明白这会削弱其父的势力吗? 郑宝讪笑道:“袁兄就莫要开这种玩笑了!” 袁耀一脸严肃道:“我绝非戏言!” “如果郑兄能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仅会倡导郑兄的南下之策,还会保障郑兄寨中的部众南下后,有充足的粮草渡过开荒之年!” 见袁耀脸上毫无作伪之色,郑宝只得正色道:“袁兄有何条件?” 袁耀看着郑宝,开口道:“我的条件就是……” “郑兄及你的部众,今后需唯我是从。” 不等郑宝开口,袁耀抢先一步道:“我亦知郑兄有言在先,不愿与雷薄、陈兰一样投靠于我父亲帐下!” “也知道郑兄所忧虑的,大概有两点。” “郑兄所虑其一,是怕一旦带走精壮投军,而家眷老小又不能随军,这些人生存将难以为继!” “其二,是郑兄觉得自己出身低微,在我父亲那里不会受到重用。” 郑宝点点头,这两点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袁耀忽然话锋一转道: “家父虽然以左将军领扬州牧,但扬州六郡,家父现在只得九江、庐江二郡。” “想必郑兄最近也听说了,家父派了孙策增兵去打横江口,要攻取吴郡和会稽郡的事吧!” 郑宝答道:“此事近日有所耳闻!” “吴郡和会稽郡既然由孙策去攻打了,那扬州六郡剩下的丹阳、豫章二郡,是不是也应派人去平定呢?” 郑宝似有所悟:“难道袁公是要派袁公子,率军去平定丹阳和豫章二郡?” 袁耀撒谎从来不带脸红的:“正是如此!” “只是家父的数万大军,择日要出征徐州,已是给我调拨不出来多少兵马。” “家父便是派我,带了三十车财货来赠予郑兄,望郑兄助我一臂之力!” 郑宝到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袁耀要干什么。 袁耀也继续为他分析利害: “而郑兄所忧虑的,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 “其一,我将与郑兄及部众一起渡江南下,同生死共患难。” “我父亲授我节制郡县以下,有我在,自当为郑兄部众择一沃土之地开荒种粮,必保众人衣食无忧!” 袁耀说着拍了拍手掌,袁宝便立刻手执节杖走进了帐内,展示给郑宝看。 袁耀走的时候从袁府拿了很多符节,自己家的事,也不能叫偷对吧! “其二,郑兄和你的部众,今后只唯我是从。” “我父亲麾下数万大军,帐下数十员战将,郑兄要想出头必然不容易!” “但郑兄若投我,则必为我麾下大将!” 袁耀的一番话,也瞬间点醒了郑宝。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面前摆着一个能让自己一步登天的机会。 袁术出身四世三公之家,而且成为五世三公只是时间问题。 那一句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也不是白吹的。光是最近几年经汝南袁氏表奏任命的州刺史郡太守,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至于什么县令一级的官员,袁家都懒得给朝廷写表文表举了。 而作为拥兵一方的诸侯,袁术的势力还在不断发展,是天下最强的诸侯之一,不是没有称霸中原的可能。 而袁耀贵为袁术嫡长子,将来袁术之位非他莫属。 自己如果能在这个时候效忠于袁耀,必然为其倚重。 待袁耀掌权继位,自己不也就是元勋之臣了? 郑宝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他也从没像这次下决定下得这么果断。 “承蒙袁都尉看得起,我郑宝自此愿为袁都尉驱使!” 看着跪伏于地的郑宝,袁耀也松了口气。 以利导之,以害谕之。 要是跟你讲不清这些道理,那我只能让刘晔砍了你,然后再去跟你那些小弟讲道理了。 旁边的刘晔也是长呼一口气,看来今天自己是不用沾血了。 第20章 暗流消弭 渡江前夕 一场暗流消弭于无形。 袁耀迫不及待拉起了郑宝,与其讨论起渡江南下的战略。 两人的目的地都是豫章郡,一番深谈下来颇有意气相投之感。 江东三郡,分别为丹阳郡、吴郡和会稽郡。 刘繇、许贡和王朗各据一方。 因为是吴越故地,开发的比较早,士族之人,教化之民多居于此。 除了这三个朝廷任命的牧守,还有祖郎、严白虎等宗帅豪族,以及杂居在丹阳、会稽南部的山越部族。 如果孙策渡江过去的话,局势就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那会真的乱成一锅粥。 丹阳郡往西,就是扬州第一大郡豫章郡了。 说它大,是因为此时的豫章郡一个郡的划地面积,是后世整个江西省那么大。 光比大小,比北方的兖州、并州、青州一整个州还要大。 但是豫章也就只有一个大了。 因为开发的比较晚,几乎没有士族,民众也多未开化。 所以基本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士族要避难,基本都会选择去江东,因为豫章“无公卿之家”。 老百姓要逃难迁徙,也大多只听过江东的鱼米之乡。 而袁耀和郑宝同时把目光都瞄准这里的原因就是,豫章没有什么难对付的对手。 本土最有势力的不过是些强族大姓,山越部族什么的。 而且重点是这些人都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叫《孙子兵法》,什么叫兵者诡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少主要南渡豫章,光凭在下的部众怕是不够。” 郑宝对袁耀的称呼变得很快。 早上还是袁都尉袁公子,没一会变成了袁兄,现在又变成了和戚寄一样的叫法,称袁耀为少主。 “豫章多人口大族,听说上缭有一大族彭氏,有宗民万余家依附之,就连当地的县令也得听从彭氏的。” “更有熊、聂、徐等大姓强族,少则千余家,多则数千户,隐匿人口,恃强凌弱。” “少主还是做好万全准备,方可渡江南行!” 袁耀知道郑宝谋划渡江南下一事已久,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便是主动问道: “你有何良策?”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良策。” “豪族大姓人多,那我们只要比他们人更多就行了!” “你要掳掠士民过江?” 刘晔惊道。 郑宝:“在下怎敢行此强盗行径!” “因为陆康和孙策之间的战事,从去年到今年,庐江多有流民,贼寇也四起。” 说到这里郑宝自己也有些尴尬:“聚众数十数百的小股盗贼,在下也就不多说了。” “和在下一样聚众千人以上的寇帅,也有好几股。” “少主不如一边招抚流民,一边收服这些寇帅。” “这样既能还庐江郡一个安居太平,也能招抚到足够的部众前去豫章。” 郑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满怀期待地看向袁耀和刘晔两人。 “此法甚好!”袁耀当然万全赞同郑宝的想法,毕竟能多招一点人,自己以后就能多练一点兵。 刘晔却是提出了疑问:“袁公子身为庐江都尉,有守土之责,收服那些寇帅,兼并其部众自然师出有名,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招抚流民,是郡守县令职责内的事情,袁都尉若是不通禀刘太守而为之,怕是会生事端。” “刘太守那边我自会通报我父亲,也会知会他一声。” 袁耀鼻子哼了一声,他对刘勋这个白眼狼没一点好感。 除了徐璆,他另一个想搞死的就是这个刘勋了。 刘晔:“就算如此,招抚流民也需要大量粮食,不知袁都尉要从哪里弄来足够的粮食安抚流民,还要支撑自己的部众渡江之用?” 袁耀沉思起来,粮草的确是聚众南下的最大问题。 片刻后他有了决断:“招抚流民的事就暂放一下,粮食我会多搞一些。” “先保证渡江之众支用,若有多余的,再发粮招抚那些愿意跟随我们渡江的流民。” “对了,我听说子扬兄你有一好友,姓鲁名肃,家居东城,颇有存粮,我愿出钱购之!” “而且我听说此人有谋略,能治兵。不如子扬兄修书一封,申明大义,邀其前来舒城。” “我愿表奏家父,任其为豫章郡主簿!” 刘晔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袁耀怎么什么都知道? “子扬兄不必这么惊讶,有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你既然不愿意和我一块去豫章,我也不勉强你!” “但子扬兄既然也为我出了力,我也会向家父表举你为庐江郡主薄。” 袁耀拍了拍刘晔的肩膀,仿佛这些官他说封袁术就一定会给一样。 “郑兄就得暂时委屈一下了,现在只能给你一个中郎将当当。” 袁耀又拍了拍郑宝肩膀。 “本公子没有门第之见,资历之分,只唯才是举!” 袁耀又指了一下另一旁的戚寄。 “你们都是最近跟随本公子的,就一视同仁,都从中郎将做起吧!” 郑宝和戚寄哪里会有半句怨言? 中郎将是妥妥的中高级军官,距离成为名副其实的“将军”仅一步之遥。 只要他们今后对袁耀忠心不贰,就算没有功劳,全凭资历熬,也能升为裨将军或偏将军,能够被人真正称为“将军”。 郑宝再次半跪于地拜谢道:“末将必不负少主所望!” “郑中郎将请起!” 袁耀根本就不担心袁术会不会同意他这些任命。 有句话叫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袁耀对这句话的理解就是,我虽然不一定能让你同意豫章郡和庐江郡主薄的任命,但我有能力让你现任的主薄干不下去! 袁耀决定以后每次给袁术写信,都把这句话给亲爹加上。 “既然暂时不能招抚流民,那就先想想,如何能收服那些豪强贼帅!” “末将有一计,可不损一兵一卒,就可兼并豪强贼帅张多、许乾等人的部众!” “郑将军请试言之!” “张多、许乾这两人贪婪残暴,而且都好酒贪杯。” “不如设席宴请之,将他们灌醉杀之,同时派人袭取他们的部众!” “只要这两人伏诛,剩下的那些小股贼寇皆不值一提!” 郑宝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很是自信满满。 袁耀和刘晔却同时大笑起来,两人不经意间还对视一眼,笑得更大声了。 这招本来是用来对付你的啊! 郑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两人在笑什么。 “此计甚妙!” “事不宜迟,趁着这两人还不知道郑将军你已效忠于我,现在就派人去邀请他二人!”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张多素来对郑宝不服气,更是自认为武力胜过郑宝,只带了百余人赴宴。 许乾却是不肯来。 见只来了张多一个人,郑宝也懒得浪费酒水灌醉他了,直截了当问他愿不愿意效忠于袁耀。 张多只吐了口唾沫,说了个不字,郑宝便直接抽出了佩刀来砍张多。 张多也是拔刀相对,但是就一个回合,素有剽悍之名的张多就被郑宝开了瓢。 见平日里号称天下无敌的张多,一个照面就被郑宝砍了。 张多手下众人直接跪在地上大喊饶命,竟然一个抵抗的都没有。 郑宝收编了张多的手下,立刻开始围攻许乾的营垒。 许乾倒是有自知之明,见营外郑宝人多势众,立刻举旗投降。 因为许乾是投降的,只被袁耀授予了一个校尉。 袁耀兼并了郑宝、张多和许乾的部众,共计有两万余众。 袁耀也没想着带这么多人渡江,两万人一个月最少要吃两万斛粮草,袁耀哪里有那么多粮食给他们吃。 于是立刻将所有人分成两部分。 想要继续留在淮南的,就跟着刘晔去投奔庐江太守刘勋。 愿意跟袁耀南下渡江的,许诺到达豫章郡后分给土地,并且三年内免除赋税。但是有个要求,只有15岁到40岁的精壮男丁,才能携带妻儿老小同去。 选择留在淮南家乡的人本就占了大多数,加上袁耀的筛选条件,最后只有八千多人跟着袁耀走。 其中的精壮男丁,还不足三千人。 袁耀在经过考虑后,并没有给刘晔写表举信,也将自己的想法同刘晔说了。 刘晔也表示理解,凭借他的才名,其实根本不差官做。 果然,庐江太守刘勋在得知刘晔率众来投之后,大喜过望,立即任命刘晔做了他的长史。 要知道刘晔这一波,可是给他刘勋直接带来了数千兵源。 但刘勋不知道的是,刘晔却是袁耀埋下的一个对付他的暗桩。 第21章 袁耀行百里拜访鲁肃 祖母逾六十言传身教 袁耀给了刘晔借花献佛的机会,刘晔也投桃报李,写好了给好友鲁肃的书信。 信件快马送出去了,但是袁耀却有些坐卧难安。 鲁肃虽然现在不认识周瑜,不存在被周瑜拐走的风险。 但是要是鲁肃接到书信后,先考虑个几天,然后说不来了,那袁耀就有点亏了。 现在营中八千多人,每天就要吃两三百石粮食。 去豫章要走上千里路,粮食就是袁耀的生命线。 “去找秦将军,让他点一队骑兵,等会跟我出发去东城!” 袁耀对着身边的袁宝下令道。 营内的两三千精壮男丁,按大汉军制分为了五曲,一曲五百人。 这其中一多半都曾是郑宝的部属。袁耀为了表示自己用人不疑,让郑宝领了三曲一千五百人。 降将许乾领一曲,这五百人之前也都是他的部属。 最后一曲五百人,则让戚寄统领。 多出来的百十号人,一股脑塞给了张机,让他组个预备队兼担架队。 然后就剩下一个秦翊,负责统领那一百精骑。 眼下郑宝和许乾在戚寄的协助下,正在加紧重新编练部曲,要出任务也只能带秦翊一个人了。 不多时,秦翊就全身披挂,来到袁耀帐前。 “禀少主,骑兵队已整装待发!” 袁耀在袁宝帮助下也穿戴好了厚重的铠甲,踏步出帐。 袁宝也牵来了袁耀的坐骑,平时能随便翻身上马的袁耀,这回却连抬腿都困难。 最后是袁宝在下面死命撑着,才让负重四十多公斤的袁耀爬上了马背。 这副身体中看不中用啊!白长一米八大个和这么大块头了,太虚了! 回来得抓紧练练了! 一行五十余骑,马不停蹄,总算是在下午前赶到了东城县境内。 有刘晔留下的地址,袁耀等人照图索引,终于是在日落前看到了远处鲁肃所在的村寨。 鲁家是东城豪族,宅院建在在村子的最高处,而且有两个圆形的粮仓矗立其中,很大很显眼。 此时的鲁肃,手上正拿着刘晔送给他的书信,认真仔细看完了每一段话。 信中刘晔对袁耀不吝赞美夸赞之词。 先说袁耀出身如何如何高贵,但任人不重出身,只唯才是举,是相当的求贤若渴! 接着一转话锋,说虎踞巢湖的郑宝你知道吧,骁勇果敢,一方豪杰,我本来还打算劝你鲁子敬投奔他的。 但是你猜怎么着,这个郑宝一见到袁耀就立马叩首效忠,为其鞍前马后了。 足见这个袁耀多么多么有才略,跟着他干前途绝对怎么怎么光明! 最后又说,你好基友我,马上要去庐江太守刘勋手下任职了。你也抓紧时间来庐江,咱两以后就都是同僚了! 鲁肃为人诚恳豪爽,因此他能广交好友广结善缘,这是他的一大优点。 缺点也有,也是因为太诚恳豪爽,太容易相信人。 因此看完书信,鲁肃已经是被刘晔忽悠得上套了,便是要拿着书信,去后堂找自己祖母商议投奔袁耀一事。 此时堂外却飞奔来一门客,高呼:“鲁公,不好了,陈瑀又派人来索要粮草来了!” “这回来了多少人?”鲁肃站起身,拿着书信。 “看不清楚,只看见西南方向尘土飞扬,来的全是骑兵!” “陈瑀以往派人来讨粮,都是从东北方向过来,怎会从西南面来?” 鲁肃满脸疑惑看着这名惊慌失措的门客。 “算了,既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就先做好准备吧!” “鸣锣示警,召集所有男丁,再把弓箭都分发下去!” “让村里妇孺老幼,能往北边山林里跑的现在赶紧跑,跑不动的老弱都进我家来躲避!” 鲁肃有条不紊地下达了指令,这门客称是后立马转身下去。 鲁肃又转身对着身边老仆道: “你去后堂,把我祖母带去地窖,外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让她老人家出来!” 此时袁耀带着一众骑兵,也靠近了鲁家村,于是便放缓了速度。 夕阳西下,尘土加上阳光的直射,使得鲁肃等人一时也看不清来人的旗号和标识。 “搭箭上弦!”鲁肃低声喝令道。 族人和门客们娴熟地抽出羽箭,张开了强弓。 鲁肃登上高处,喊道:“是哪一路的英雄豪杰,来拜访我鲁肃?” 袁耀这边却能借着太阳光线的照射,看清了外墙张开的强弓和黑黢黢的箭头。 众人连忙勒住胯下战马,秦翊和袁宝更是连忙纵马挡在袁耀身前。 袁耀远远望着身材魁梧声音浑厚的鲁肃,心说这鲁肃怎么长得跟个虎将一样。 “吾乃扬州牧袁术嫡子,袁耀是也!” “子敬兄可请我进庄一叙?” 鲁肃看着眼前军容整齐的骑兵,已是确定了他们不是陈瑀的人马。 但是听到来人是袁耀,鲁肃却生疑了。 刘晔今天中午来信,不是说袁耀在合肥吗? 见鲁肃没有反应,袁耀又喊了一句: “子敬兄没有收到子扬的信件吗?” 听到这句话,鲁肃再也不疑有他,立刻命令身边的人放下弓箭,打开庄门。 “果真是袁大公子!” “袁公子稍候,肃这就下来!” 庄门很快打开,鲁肃带着族人迎了上来。 在袁宝帮助下,袁耀才下了马。 “今日正午才收到子扬的来信,劝我投奔袁公子!” “我本打算安顿完祖母,就来相投,没想到袁公子下午就到我面前了!” 看着满脸热情的鲁肃,袁耀心中只想,早知道我就不这么着急忙慌的了,跑了一身臭汗。 “我知道子敬孝顺尊祖母,因此特地备了些礼物,聊表心意!” 袁耀一挥手,身后的亲侍便是提着礼物走了上来。 “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三颗辽东人参,对付老年妇人的气血脾虚最有裨益,只是用的时候一定要适量!” 袁耀指着袁宝手里捧的一个盒子说道。 没想到袁煊送的人参在寿春没卖出去,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我可知道你鲁肃自幼丧父,母亲改嫁,全靠祖母抚养,和其相依为命,感情甚笃。 这还不拿捏你? 鲁肃被宠若惊,连忙推辞道:“此物是公侯之家都寻觅不得的珍宝,我一草民之家怎受得起?” 见鲁肃坚持推辞不受,袁耀便是直接绕过鲁肃,朝着庄门口一个众人簇拥着的老妇走去。 “晚辈袁耀,前来问鲁老夫人好!” 袁耀在鲁老夫人面前恭敬执着晚辈礼,大汉以孝治天下,袁耀在这种大义面前也不敢马虎。 鲁老夫人一脸慈祥之色,连声道好。 鲁老夫人虽然年老,但是耳不聋眼不花,招呼着自己的孙子到跟前。 “肃儿你且收下礼物,莫要驳了人家的好意!” 鲁肃不敢违抗祖母的话,只能连声道谢接过了人参。 接着鲁肃便让族人将袁耀的手下招呼进了庄子,给马儿拿出草料,给众人端来茶水。 自己则带袁耀进了自己院子。 鲁老夫人也是和善地和袁耀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便让鲁肃扶着她回后堂休息。 “肃儿,我看那袁公子浑身都在淌汗,是远道而来,又送上贵重礼物,可有所图?” “禀祖母,那袁公子,是希望我做他的幕僚!” 鲁肃忙拿出了那封还没来得及给祖母看的书信。 鲁老夫人看着身旁已二十有三的孙子,问道:“我知道你素有大志向,平日里变卖田产,周济穷困结交朋友,就是为了今天。” “所以肃儿,今日你要应此子之邀吗?” 鲁肃老老实实回答道:“孙子确有此意!” “那就随他去吧!” 鲁肃却是没想到自己祖母答应的这么快,有些意想不到。 鲁老夫人看着孙子,慈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是因为他送了我什么辽东人参,我才同意的这么干脆的?” 鲁肃急忙摇头,他当然不相信一向言传身教,让自己不要把钱财宝物看得太重的祖母,会贪图身外之物。 鲁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我一向教你与人交往不要拘泥形式,要以交心为上。” “人家上门拜访带来了礼物,你若是因为其贵重,而不接受,那人家后面和你恐怕就难以倾心而谈!” “你若先接受了礼物,那人家就能放下心来和你相谈相交,也会给你交底撂实话,你也能就能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诚心与你交往的!” “这个时候如果你觉得这个人不合适的话,那咱们哪怕倾尽家财,用那两大仓粮食回礼给他就是了!要紧的是不要把你这个人给耽误了!” “人参虽然珍贵,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什么珍宝都不如粮食值钱。” “咱们鲁家什么都缺,可就唯独不缺粮食!” 鲁肃这才明白过来,看着养育自己成人的祖母,感激流涕道:“祖母教的,孙子都记住了!” 鲁老夫人说完这些话似乎有些倦意了,在鲁肃搀扶下慢慢躺在了卧榻上。 “好了,别让客人等太久,快出去应客吧!” 鲁肃叩首退步而出,鲁老夫人看着大孙子恭顺的背影,喃喃道:“好孙儿,你可要看准了人呐,在祖母这里什么都不如你珍贵啊!” 第22章 秦翊战万演 真菜鸡互啄 袁耀与鲁肃相谈甚欢,并没出什么岔子。 尤其当袁耀主动提出要妥善安置鲁肃祖母的想法后,鲁肃心里立刻便下定了决断。 两人从下午谈到了晚上,袁耀便是在鲁肃家中过夜。 第二天早晨,鲁肃和祖母说了自己的选择,又请示祖母是要和他一块南下豫章,还是留在淮南。 鲁老夫人并没有选择搬去寿春,由袁耀派专人照顾她的办法,而是坚持要随鲁肃一起南下。 鲁肃虽然也想随时随地都能尽孝,但还是不免担心此去豫章千里路途颠簸,那里又是蛮荒之地会感染瘴气什么的。 袁耀听后让他放宽心,自己去豫章不是只带兵众过去,随行也有妇孺老弱。 到时候行军速度不会很快,不会受太多颠簸。 而且袁耀拍胸脯保证,豫章只是比较落后,并不是人云亦云的瘴气之地。 并说自己军中有高明医者,就算真染病了也能照顾好老人家。 鲁肃这才放下心来。 商议完此事,鲁老夫人又授意鲁肃将家中两大仓粮食,全送给袁耀当做回礼。 “这两个粮仓,都装满了上等好米,各有五千斛!” “袁公子若举兵向南,粮草必不可少。” “借用家祖母的戏言,这一万斛粮食,袁公子就权当是我鲁肃的跻身之资收下吧!” 一夜交谈下来,鲁肃发现这个出身四世三公名门之家的袁大公子,不仅没有架子,反而平易近人,极容易相处。 所以鲁肃也是和袁耀开起了玩笑。 “一万斛粮食!都足够给中两千石的官员发五年俸米了!” “我怕是给不起子敬这么高的官职哦!” 袁耀喜不胜收,看样子自己这次截胡鲁肃截胡对了! 而且因为自己截胡的时间大大提前于周瑜来借粮的时间,所以鲁肃存粮远超六千斛!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开怀过后,鲁肃正色道:“我有这么多粮草,在这乱世也会招致祸乱。” “袁公子就当是为我鲁家行一件趋福避祸的善事吧,收下吧!” 袁耀也不再推辞,便是唤过袁宝,让他派人去快马通知郑宝,派五百人马来接收粮食,以及帮鲁肃搬家。 但老天仿佛是为了验证鲁肃的话一般,袁宝刚出去,便有一鲁肃手下门客跑了进来。 “家主,打东北来了一支彪军,这次看清楚了,是陈瑀派来的人没跑了!” 秦翊这时候也走了进来,看样子也是知道了庄外有外人在靠近。 “陈瑀?下邳陈氏的陈瑀?” 袁耀很是疑惑:“他不是早就被我父亲赶跑了吗?为什么他的手下还会出现在淮南?” 陈瑀,出身下邳陈氏,也就是陈珪陈登父子的家族,和陈珪平辈,是陈登的叔父。 陈瑀本来也是汝南袁氏的故吏出身,被袁术表为扬州刺史。 但陈瑀颇有野心,在袁术匡亭大败后,据守寿春不让袁术进城,想要自己割据扬州。 只不过陈瑀太菜了,成为了袁术为数不多的手下败将,最后逃回了下邳郡淮浦老家。 在袁耀记忆中,陈瑀会在两年后继续犯病,自不量力想要偷袭孙策,而被孙策随便派一支偏师就给彻底干翻了,最后只能孤身投往袁绍处。 对于这种不入流的货色,袁耀完全没有想过和他会有什么交集。 “陈瑀虽被尊父驱逐出境,但却一直没放弃他扬州刺史的官号。” “在逃回淮浦老家后,利用他下邳陈氏在徐州的财力和声望,广置官吏,招兵买马,屯兵于海西之地。” “最近几个月,更是趁着淮东守备松懈,派出人马向各县豪族大姓强征粮草丁壮。” “本地的县令县尉,都是干什么吃的,能让陈瑀的人越过淮河到这里来征粮抽丁?” 袁耀有些恼怒,袁术到底是怎么治理的淮南,一个小小的陈瑀都解决不干净吗? 鲁肃尴尬地摇了摇头。 “陈瑀每次派来的人都不多,不会引起驻军的注意。” “其实这些情况县里也都知道,但是像东城、盱眙、淮陵这三县本属下邳郡,各县主事之人大都是下邳本郡人。” “只是因为这三县地处淮南,表面上效忠于尊父,但背地里却和下邳陈氏往来甚密。” “像东城县令,不仅对陈瑀派人征粮一事隐瞒不报,还曾派人阻止过本地豪族向尊父告状。” 袁耀越听脸越黑,照这么说,袁术治下简直是千疮百孔,外强中干。 庐江郡藏了郑宝等好几大股贼寇;汝南郡的黄巾军只是名义上依附,派去的太守孙香只是摆设;沛国的北部沛县一带一直被刘备控制;江东就更不用说了。 就连势力核心九江郡附近也能被别人渗透进来,简直是不能想象。 当看到陈瑀派来的征粮队,袁耀倒是明白了为什么陈瑀连袁术都打不过。 只见五十来个人,穿着各色布衣,手上拿着各式刀矛,只有七八个人穿着简陋的两当铠。 为首那人倒是骑着一匹马,颇有些威武之气。 “墙后面的听着,赶紧痛痛快快交出十车粮食,本都尉保你太平无事!” “别以为缩在这连一丈高都不够的土墙后面,本都尉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一炷香后,要是还不拿出粮食,本都尉就命人朝里面放火箭了!” 袁耀看着这伙人不禁想笑,都不用派出自己的五十精骑,想来鲁肃和他的族人门客都能料理了这伙人。 “像今天这么些人,算是来得多的,还是少的?” 袁耀根本不相信就凭这些人,能逼迫拥有武装的豪族大姓们交粮。 “算多的了,一般也就十来个人来讨粮。” 见袁耀不明白其中利害,鲁肃只得继续解释道: “这些人虽然名为扬州刺史陈瑀的军队,但其行径与盗贼匪寇无异。” “拦路抢劫,绑票偷盗,无所不用其极!” “你若不按他们要求交粮,他们就会破坏稻田,纵火行凶,总之是闹得你鸡犬不宁。” “一般的豪族地主,若是有余粮,图个安宁也就给了。” “可我不会惯着他们,上次放箭赶跑了十几个人,没想到这次还来了个都尉带队讨粮!” 袁耀想起了自己的官职,不也是个都尉吗? 秦翊看着庄外的土鸡瓦狗,顿时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少主,请准末将上马出战,三回合内,必斩那叫嚣之人首级!” 袁耀点点头:“去吧!” 秦翊兴冲冲领命而去,鲁肃族人给他打开庄门,他便纵马而出。 见庄内跑出来一个全身披挂的骑将,那叫嚣者也是一脸惊异之色。 小小的鲁家庄,居然敢私藏盔甲? “本将秦翊,庐江都尉帐下中郎将,汝快报上名来,吾不杀无名之辈!” 秦翊勒住战马,摆了个很不错的姿势。 叫嚣者一听就更惊诧了,难怪这鲁家庄上次敢对我的征粮队放箭,感情是有袁术军中之人撑腰啊! “吾乃万演,就是正牌庐江都尉,怎么从没听说过手下有你这号?” 万演看着秦翊胯下骏马,身上精良铠甲,暗暗吞咽着口水。 “你主陈瑀的扬州刺史早已被我家袁公罢免,你这小小贼头,还敢冒领一郡都尉!” 听到这个所谓的万演在陈瑀手下居然被任为庐江都尉,秦翊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必须砍了这姓万的狗头,给自家少主正名! 万演不屑道:“他袁术又有何权力任免地方牧守?” “要论谁真谁假,就凭本事说话!” “找死!” 两人几乎同时拍马迎上,接着便厮杀在一起。 袁耀趴在土墙后面准备看秦翊的表演的,但是慢慢的,袁耀脸色就变了。 只见场中两人打的热闹,两边也各自欢呼鼓劲加油,但这两人打了半天谁都没伤到谁。 十个回合过去了,三十个回合也过去了,场中两人都打得气喘吁吁了,也没见谁奈何得了谁。 袁耀知道万演。 但是历史上的万演就是个跑龙套的角色啊,而且看上去也很一般。 想来秦翊人高马大的,收拾个菜鸡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现在纯粹就是菜鸡互啄啊! 袁耀脸色越来越黑,手底下没个能打的名将果然不行啊! 第23章 袁耀五百里奔袭 一刻钟后,秦翊艰难地将长枪从万演背后拔出,撑着长枪大口喘着粗气。 倒不是他终于打赢了万演,而是袁耀实在看不下去,派袁宝带五十骑,从鲁家庄后门绕出去,给万演的手下来了个突袭。 万演的部众见到成群骑兵杀来,全都被吓破了胆。 这些人都是陈瑀从流民里抓的壮丁,最有战斗力的不过是几个招降来的山贼草寇,让他们摸黑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是本行,但和正规骑兵作战?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还没等骑兵冲到跟前,这些人一哄作鸟兽散,扔了兵器四散奔逃,只恨爹妈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万演哪里能想到,小小的鲁家庄里面居然藏了五十精骑? 他主公陈瑀手下的骑兵加起来都不到两百人,这里居然出现了五十带甲骑兵? 绝对是有预谋的!是针对自己的一次设计! 那挨千刀的东城县令,墙头草两边倒,我就知道这种人靠不住! 绝对是他通风报信的! 万演悔恨不已,不敢和秦翊再作缠斗,立刻是调转马头想要夺路而逃。 可惜胯下战马是匹驽马,和秦翊相交四五十回合马力已尽,没跑多远就被秦翊追上,一枪了结了性命。 袁耀看着手下这五十名训练有素,杀人如砍瓜切菜般的精锐骑兵,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对亲爹袁术的感激之情。 我到底是亲生的啊!给我派的果然都是最好的! 但是这一丝感激之情很快就荡然无存了。 要是他袁术能好好治理地方,淮南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这些骑兵,他就应该给我! 袁宝到底是袁术身边的亲骑出身,指挥小股骑兵的本事还是有的,片刻就解决了战斗。 万演带来的五十六人,一个都没放跑。斩首了十余人,其他人都悉数俘虏。 秦翊趴在了袁耀面前,请罪道:“末将无能,没能如约斩将,请少主责罚!” 袁耀看着大汗淋漓的秦翊,知道他也是尽全力了,只不过他能力实在有限。 “无妨,最后不是还是你斩杀此人了吗?顶多无功,不算有罪!” “起来吧!” 秦翊满脸通红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是羞愧难当,还是运动过量所致。 “少主,这些俘虏怎么处理?” “这些人既然是来找子敬麻烦的,就让子敬处理吧!” 鲁肃忙拜谢道:“肃正好要搬家,多些劳力也是好的!” “多谢公子赏赐!” 在古代赏赐人口是很正常,也是最贵重的赏赐。 袁耀知道历史上的鲁肃,也被袁术征召过。但是鲁肃因为反感袁术治下法度废弛,不仅拒绝了东城县令的任命,而且立马就带着祖母搬家了。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袁耀不禁有些怕鲁肃会觉得袁术吏治糜烂,连带着自己也被拉低了印象分。鲁肃会反悔不愿委身袁氏门下。 袁耀其实也没多想,鲁肃之前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但好在鲁肃不是固执己见之人,有刘晔的书信背书,让他对袁耀有了新的期待。 等到见到袁耀本人,相谈后知道了袁耀打算是离开袁术身边自己创业,而且其麾下骑兵也军容严整,训练有素,完全没有松弛之感,他对袁耀已有了新的评价。 此子,颇有心志,异于其父也! 袁耀当然也不会猜到,袁术把自己身边最精锐的骑兵派给自己,还成为了影响鲁肃的重要因素。 不然袁耀高低得给袁术磕几个响头。 “把那几个带甲之人,带到那边,我要审问一番!” 袁耀此时已经是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心思,鲁肃何等聪慧,立马也是明白过来。 “公子莫不是要率军突袭海西,直取陈瑀?” “子敬果然有大才!”袁耀的想法被看破,大笑起来。 鲁肃虽然不算顶级谋士,起码智谋得有八十多吧,好歹也是东吴四大都督之一,自己以后能轻松多了。 两天后,郑宝便是带着麾下一千五百部曲,轻装赶到了鲁家庄。 袁耀虽然了解到陈瑀麾下虽然只有三四千散兵游勇,但保险起见,还是派人让郑宝把他手下所有部曲,以及另外那五十精骑,都带了过来。 鲁肃这两天也没闲着,发动族人烙饼炒米,给郑宝手下做了不少干粮。 兵贵神速,袁耀第二天便同郑宝、秦翊二将率一百骑,一千步卒,往东北方向疾行而去。 鲁肃暂带五百步卒,居后接应。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袁耀出发前派人前往寿春,给袁术说了自己要去海西干陈瑀。 至于你管不管你亲儿子生死,你看着办吧! 五天后,袁耀和郑宝终于是到达了海西。 袁耀带来这一千人,披甲不过百余人,但这次急行军,也正是因为轻装,所以提前了一两天到达了海西。 袁耀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带兵打仗,虽然郑宝派出的斥候回报说陈瑀的营寨毫无防备,但袁耀还是没有底。 袁耀倒是依稀记得,每天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是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便是把突袭的时间定在了五更时分。 夜里四更,郑宝和秦翊唤醒众人,开始烧锅造饭,给马儿喂足草料。 这几天众人吃的都是干粮和水,一顿热饭都没吃过,大战前夕,才终于吃上了一口热乎的。 袁耀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平时吃多了山珍海味,这几天居然能快速适应纯碳水的饮食。 郑宝见了都惊奇道:“公子千金宝躯体,能与士卒同甘共食,真乃奇人也!” 身体的热量快速被恢复,做好了战前的准备,接着便马衔枚,人衔草,直奔陈瑀大营而去。 当看到陈瑀大营后,袁耀立刻是来了信心。 昨天那个斥候呢,今天打完一定要重重赏赐他! 报告的真就一点没错,陈瑀的营寨不能说毫无防备吧,简直就跟不设防一样。 寨门是虚掩着的,时不时还有人钻出来到营外的草丛里撒尿。 营内的布置也很混乱,军人的帐篷和士民的帐篷杂乱相交,粮草堆积在从外边放火箭都能烧到的距离。 营寨内外巡营的火把稀稀疏疏的也没几队,塔楼上盯梢的灯火更是聊胜于无。 等等,守备如此松懈,不会有埋伏吧? 袁耀脑中瞬间回想起了《三国演义》里无数次趁夜劫营却正中埋伏的场景。 “少主,下令吧!” 秦翊牵着战马,跃跃欲试。 他太想一雪前耻了! 秦翊不相信,陈瑀手下随随便便一个将领,就能和自己打平手! 那个万演,绝对不是一般的将领! 袁耀看向郑宝,今天这场突袭他是指挥。 “郑将军以为如何?” 郑宝生性果敢,但也不失谨慎。 傍晚他亲自来侦查过,寨内人声鼎沸,军士都和家眷们住在一块生活,热闹得跟个集市一样。 营门进进出出的,来往士卒队不成列,行不成排,极为松垮。 从昨晚到现在,斥候们也一直盯着,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陈瑀大营在白天尚且混乱不堪,到了晚上防备如此松懈,也属正常!” “末将请令出击!” “好!此战全赖诸位了!” 袁耀也是抛下顾虑,自己跑了五百多里地,总不能白来一趟! “末将得令!” 郑宝学着用前几天戚寄才教给他的行伍话语,向袁耀重重一禀手,便是转身下令起来。 “你带五百人,绕去东边发起进攻,多放火箭,擂鼓呐喊,务必把动静制造起来!” “到时候我从西边攻入大营,秦将军,待我冲开寨门,你再率精骑杀入!” “沿途不要接战,直取那陈瑀的主帐就好。我必为你清扫障碍!” 众人得令,立即是执行起来。 袁耀心中暗暗称赞起郑宝,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个郑伯玉,的确是一个有脑子的人。 不仅会玩声东击西,还知道擒贼先擒王! 就是不知道,他武力值有多少? 袁耀带着袁宝及一众侍从,在南边一个小山丘上观战。 不多时,营寨东边果然有数十道火箭,划破漆黑的天空,越过栅栏射在寨内的帐篷上。 接着鼓声一响,喊杀声大噪,数百名举着火把的步卒冲了上去。 东边的营门居然真的是虚掩的,十几个壮汉抬着撞木冲到跟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冲开了寨门。 其他人见状,也懒得用挠钩等物破坏栅栏了,直接喊杀着冲入了营中。 陈瑀此时正在主帐中酣睡,只听见一阵嘈杂声打扰了他的好梦。 他刚梦见自己率军反攻寿春,斩了袁术狗头,传首千里送往天子处。 天子正要加封他为太尉,领扬州牧,他却被吵醒了。 陈瑀很是恼怒,自己眼瞅着马上就要和自己父亲陈球一样位列三公,光耀下邳陈氏门楣了,哪个不长眼的敢坏我好事? “何人帐外喧哗!” “来人,都睡死了吗?人呢?” 过了一两分钟,帐外的亲兵才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瑀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上怒喝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半夜起来撒尿到别人头上了?” “还是谁又在营中偷别人老婆,别人发现了?” 陈瑀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往有人劫营的事上去想。 “给我把闹事喧哗者抓起来,抽个三十鞭子,吊在辕门上示众!” 亲兵得令,正要出去,转身却是被一个人撞翻在地。 “陈牧,你进来作甚?” “身为统军大将,如此慌张,衣甲不整,成何体统!” 进来的正是陈瑀族人,也是他手下第一大将陈牧。 陈牧此时身上的铠甲是反穿着的,但他并没注意到。还在试图把穿着别扭无比的铠甲转得舒服一点。 “不好了主公,有袁军劫营!已是从东面杀进来了!” 陈瑀这才从帐外传来的嘈杂声中,依稀听到了“杀啊!”“活捉陈瑀!”的喊声。 登时他的睡意就没了。 “袁军?哪里来的袁军?这里怎么会出现袁术的人马?” “末将也不知道,有士卒报告,看见来劫营的,打得是‘袁’字旗号。” “可知有多少人劫营?” 见陈牧摇了摇头,陈瑀见状气急:“那你不去御敌,来我这儿作甚?” 陈牧这才如梦初醒,仿佛才明白了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一般。 等陈牧出去,陈瑀又赤脚在原地踱步了几圈。 “快去牵我战马,给我更衣!” 亲兵们手忙脚乱忙活起来。 “谁让你给我穿盔戴甲了,你是要我上阵去跟袁术军厮杀吗?” “一群蠢猪!快给我找身平常的衣服来!” 第24章 郑宝千人破营 陈瑀手下部众的男女老幼眷属都在营中,因此遇袭后大部分士卒都没敢逃。 看到主将陈牧骑着马舞着剑,喝令组织抵抗。不少士卒开始钻出了帐篷,在各级将校组织下集合在陈牧身边。 手下有了千八百人,陈牧留下副将继续集合人马,自己带着召集起来的兵马,赶往东营救急。 一路上遇到不听劝阻的逃亡者,陈牧也发了狠,喝令不论是吏民还是逃卒,一律就地格杀。 赶到前线,陈牧才发现攻入营中的虽然有数百“袁军”,但这些袁军的装备似乎和自己手下差不多,服饰各异,披甲之士也不多,更鲜少见骑兵。 而且这些人冲进营寨里面,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没有有效的组织。 声势虽大,造成的杀伤却不多。 “原来不是袁军来劫营,至少来的不是袁术的主力!”陈牧心道。 定了定心神,陈牧灵机一动,朝着手下将卒喊道: “诸位不要惊慌,劫营者都是些山贼草寇,只不过打着袁术的旗号罢了!” “大家一起随我上,杀了这群大胆狂徒!” 陈牧的这番话还是很有效果的,让很多原本慌乱的士卒都镇定下来。 “原来不是袁军啊!” 陈牧大手一挥,便有心腹部将带头冲向劫营者。 “杀啊,兄弟们随我杀了这群山贼!” 陈牧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是一马当先,挥剑冲了上去。 见主将做了表率,更多的陈军也冲了上去,很快就阻滞住了从东营门攻进来的袁耀军。 远处的小山包上,袁耀看得心急如焚。 在陈军的反扑下,从东门佯攻的袁军因为人数劣势,已是不断后退。 而本应从西边进攻的郑宝,此时仍毫无动静。 难道东面的突袭发动得太早了? 还是郑宝还没绕到西面? “公子,你看!” 袁宝忽然指向营中,只见又一大批陈军举着火把,赶到了东营参战。 而本就不支的袁军这下开始节节败退,马上就要支撑不住。 仿佛是嗅到了胜利的气味,陈牧和麾下陈军只盯着东面的袁军穷攻猛打。 看着营中陈军的注意力都放在东面,袁耀终于是明白了过来。 和袁耀想的一样,此时郑宝才发起了进攻。 西面的营门上了挡木,但这拦不住准备充分的郑宝。 十余名矫健的士卒,冲上前抛出钩绳,快速攀过寨栏,杀了几个还在往东面眺望的陈军守卒,直接就打开了营门。 见到手下轻易得手,郑宝当即对身边的秦翊道:“秦将军只管去取陈瑀,我去救东面的兄弟!” 秦翊大喜:“多谢郑将军相让!” “随我冲杀!” 秦翊大喝一声,带着手下骑兵率先冲入陈军大营。 陈瑀此时坐在帐内,颇有一方诸侯的姿态。 “报!陈牧将军已带兵反击了!” “报!陈牧将军杀了数名逃兵,已是稳住了阵脚!” “报!陈牧将军带兵已是快要将那伙贼人赶出大营了!” 陈瑀越听越高兴,自鸣得意道:“本公刚才说什么?” “这点小阵仗,还用本公披挂上阵?” 陈瑀端的是恬不知耻,直接把自己刚才惊慌失措到连盔甲都顾不得穿,想要直接上马逃命的事,硬生生说成是自己镇定自若运筹帷幄,料敌于先机。 “杀!” “生擒陈瑀老贼!” 帐外忽然又传来一阵阵喊杀声。 陈瑀大怒,站起身便要走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此时却有一个血人直接从帐外飞了进来,然后一个骑士竟然直接纵马冲进了帅帐内。 骑士一眼就发现了身着常服的陈瑀,立刻催马挺枪直冲陈瑀。 关键时刻有亲兵扑了上去,将陈瑀扑倒在地,救了他一条老命。 那骑士一个没刹住,直接撞破了帐篷从另一头冲了出去。 此时帐外跑进来数名狼狈不已的亲兵,纷纷喊着:“袁军骑兵杀到了!” 陈瑀爬起来便是喊道:“我的马呢!快去找我的马!” 好在只有这一个骑兵是误打误撞冲到了陈瑀帅帐,其他的骑兵都被陈军士卒挡住了,暂时还没冲杀过来。 有个不长眼的亲兵还以为陈瑀这回要亲自披挂上阵了,连忙捧来盔甲。 陈瑀一脚将那人踹开,接过另一个亲兵递来的马缰,原地翻身上马,直接拍马就要走。 有亲近之人忙上前劝道:“主公,你万万不可走啊,你一走我们就败了!” 陈瑀已是被刚才那一枪吓破了胆,怒骂道:“你看不到吗?袁军骑兵都杀到我跟前了,还不算败?” “非要我殒命在此,才算败了?” 陈瑀抽出佩剑,威胁众人不要靠近他的坐骑。 见陈瑀发癫,众人忙闪开一条路。 陈瑀径直纵马便走,嘴里还骂个不停: “家奴陈牧,诓我害我,误我大事!”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 大营东面,陈牧还在兴奋地指挥手下进攻袁军。 一众陈军的积极性也都被他调动起来了,都以为前面的劫营者只是些山贼草寇。 于是众人个个奋勇争先,抢着要立功。 这下也不用陈牧上阵砍杀了,看着节节败退的袁军,陈牧只感觉胜券在握! “陈将军,不好了,袁军又从西面杀进来了!”忽然身后一阵喊叫声,打断了正在幻想战后封赏的陈牧的思绪。 陈牧大怒,一个马鞭就抽到了那个来报者的脸上。 “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来的是山贼草寇,只是打着袁军的旗号而已,不是袁军!” 那人无缘无故脸上多了一道血印,只能是趴在地上指着大营中央。 “有上百名山贼,都骑着马,直接冲向主公大帐杀去了!” “蠢货!都骑着马那能叫山贼?那叫马匪!没文化的东西。” 陈牧又是甩了一鞭子,骂完了才反应了过来,哪家的马匪能有上百匹马? 于是赶紧看向中军处,果然已是一片大乱。 那人哭声连天,生怕再挨鞭子,不敢再作声。 好在还有几个人和他一块逃过来,一个胆大的偷偷朝后挪了几步,确认躲到了安全距离,才开口道: “陈将军,性命攸关的事我等怎敢妄言?” “还有成百上千的草寇,从东门进来,朝着我们这边杀过来了!” 陈牧看向东面,果然有一支彪军朝着这边喊杀而来。 自己只是愣了个神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东门的敌人还没赶出去,西门就又杀进来无数敌人。 关键自己主公陈瑀那里,还正被上百骑兵围攻,陈牧的脑子只感觉不够用了。 “我带人去救主公,你继续在这里指挥!” 陈牧权衡片刻,还是觉得家主陈瑀的命更重要,便是对着身边副将下令道。 副将手足无措道:“末将是要怎么打?是要打东边的,还是西边的?” 陈牧看着这个没脑子的副将更是来气,也不知道主公看上他哪一点了,非要让他当我的副将。 本来让那万演给我当副将多好,偏偏要派他去带队征粮! 两人还没掰扯清楚,郑宝已是率众杀到了跟前。 好了,这下终于不用做决策了,前后被夹击了,只能各自为战了。 两方人马中,骑兵都很少,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是将领头头。 郑宝和陈牧几乎同时锁定了对方。 只要斩了此贼,此战就胜了! 这是两人同时的心声。 双方人马接战在一起,郑宝和陈牧也拍马直取对方首级。 两人一交手,就分出了高低。 郑宝不愧是能在庐江一众恶人中力压群雄的第一豪杰,一个回合过去就让陈牧拿剑的手虎口生疼。 两人又战了几个回合,陈牧心中的怯意渐起。 终于在第五回合,郑宝果断变招,陈牧始料未及,直接被砍翻下马。 郑宝毫不犹豫,跳下战马挥刀斩下陈牧人头,旋即跳回马背上,高举陈牧人头。 “尔等大将已枭首,投降者可免一死!” 远处山包上的袁耀看着郑宝五合斩将,激动得只想原地滑跪庆祝! 清晨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袁军已经控制了整个大营,正在打扫战场。 此战己方死伤近两百人,杀死杀伤陈军七八百人。 清点俘虏,陈军降卒两千余人,随军男女老幼及其佐吏眷属有四五千,缴获粮草也有近万斛。 只是很可惜,陈瑀那老匹夫虽然老,但是逃命逃得极为干脆利落。 秦翊一个没注意,就被这陈瑀单骑逃出了营寨,不知所踪。 秦翊只得再次来袁耀跟前请罪,袁耀也是有些无语,只能让秦翊自己说受什么惩罚。 秦翊便是请求自降一级,从中郎将降为校尉。 袁耀很清楚,自己必须恩威并著,才能做一个合格的领袖。 但也想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便是准其所请,让其以校尉军阶,暂代中郎将。 然后命他率领骑兵,急行军去淮浦渡口,抢夺船只,准备渡淮河南归。 好在这次没出什么岔子,淮浦县守军对陈瑀大营遇袭一事一无所知,让秦翊抢到了足够的船只,并且顺利逼迫船民把船赶到了和袁耀预定的渡河地点。 想来那陈瑀匹夫,连淮浦老家都没敢回,才让秦翊劫船劫得轻轻松松。 郑宝手下部众中不乏上船能当水寇,下船能当土匪者,这次发挥了大作用。 七千多人半日之内,就悉数渡过了淮河。 然后一直朝西南急行,只要经过平安县城,就真的平安无事了。 东汉徐州广陵郡,还真有个平安县城。 袁耀没有李云龙的胆子,也并不想攻打平安县。 但是平安县令听说袁耀率军抵达县境,立马是出城来投降了。 这里是徐州刘备能控制的最远的县邑,县令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还以为袁耀是专门来讨伐他的,吓得立马献印乞降。 但是当县令看到这支七千人的队伍,里面袁耀的部众只有八九百人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 不过还没等他真正后悔,一支真正的袁术大军,就赶到了平安县。 这支两万之众的袁军,由袁术麾下头号大将纪灵统领,正是专门来接应袁耀的。 鲁肃也在纪灵军中,他这次是充当了带路党的角色。 袁耀奔袭之前,就和他确定了进攻和撤退路线,所以此时相见一点也不意外。 当纪灵看到袁耀浩浩荡荡的战果,不禁颇为咋舌。 “你小子只带一千人就敢打陈瑀,给你一万人,你怕是敢去打刘备!” 第25章 袁耀纪灵做交易 换得三千带甲之士 “小子此番只是侥幸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面对自己父亲帐下资历最老,也几乎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纪灵,袁耀连忙摆出了一副谦虚有礼的态度。 纪灵看着温恭自虚的袁耀,心里也是暗暗点头。 到底是和主公血脉相承,不管年少时多么玩世不恭,及冠之年后总能不孚人望。 “不知公子要如何处置俘虏的这些士民?” “青壮者,编入军中。老幼妇孺,就地安置!” “至于陈瑀任命的那些佐吏官员,不乏徐州世家士族之人,就看下邳陈氏愿不愿意赎回了!” 袁耀早就考虑好了如何处置这些人,虽然把他们从淮北驱赶到淮南这一趟很麻烦,但是袁耀也绝不会把这些人口白白留给徐州刘备捡便宜。 纪灵点了点头:“公子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全了!” “公子这次收编了这两千多青壮,麾下就近五千之众了!” “短短半个多月,公子就从无到有,拉起了足足一营人马,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若是将公子这份军报奏给主公看,怕是主公也不敢相信吧!” 袁耀却是摇了摇头:“叔父误会了,我无意收编这两千多青壮!” “这是为何?” 纪灵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那你长途奔袭五百里,到底是图什么? 袁耀一脸苦楚之色:“纪叔父有所不知,我这里缺少武器盔甲,手下两千部众连两百副两当铠都凑不出,弓箭刀矛盾剑更是奇缺!” “我本以为陈瑀自号扬州刺史,又出身下邳陈氏,手下部众应该不缺兵甲,没想到这一战下来竟然只缴获了三百副兵甲。” “让我拉起五千部众又有何用,难道让他们拿着农具去打仗吗?” 纪灵也是明白了过来,他率军与陈瑀作战过,知道此人出身世族,但迂腐愚昧,不懂兵事。 当初抓壮丁凑了一万多人,以为光靠这些平民从城墙上往下扔石头就能守得住寿春,结果连半天都没守住。 “公子缺少武器盔甲,何不奏明主公,给你调拨一些来呢?” “唉!”袁耀长叹一声:“我能够凭借父亲荫庇,举孝廉任都尉,已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了。” “若是事事都要劳烦我父亲,世人恐怕会觉得我能有所作为,全靠的是……唉!” 袁耀没说下去,但纪灵也是明白了袁耀的为难之处。 看着那两千余青壮,纪灵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我倒是有一办法,能让公子在不劳烦主公的情况下,补足武器盔甲,只是不知道公子愿意不愿意!” “纪叔父但讲无妨!” 袁耀仿佛抓到了希望,殷切无比地看着纪灵。 “恰好我军中有三千老弱,我早有裁汰之意,但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兵源补充!” “若是公子用那两千多青壮,和我这三千弱旅相交换,岂不各得其所?” “公子要是肯换,那咱们就现在干脆利落地马上交换!” 见袁耀还在考虑,纪灵忙加了一句。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很明显了,我交给你的这三千老弱,是连人带甲一块给你的。 你放宽心!老叔坑不了你! 袁术麾下一营兵马的建制是五千人,纪灵一共统属了四营兵马。 但是袁术的建军策略是只图数量不图质量,士卒多是强征掳掠而来,多有老弱之人。 面对袁术派人来征召丁壮,淮南的豪强地主们得罪不起袁术,但也不会乖乖把自家成年壮劳力交出去。 于是最后交给袁术完成任务的男丁,多是一些直逼服役年龄上限的老迈之辈,亦或是干不了多少农活的病弱之人。 袁术又鲜少前往军中视察,只听手下汇报数量。于是各级层层行贿,坏的也给你说成好的。 就算有治军严谨的将军,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如果不招收老弱凑齐建制,反而会有被诬陷吃空饷的风险。 就算是袁术帐下第一大将纪灵,手下两万人马,也不止有三千老弱! 但他也不敢太占袁耀便宜,用三千带甲的老弱换两千多青壮,对他来说稳赚不赔! 至于换了之后,这两千青壮缺少的盔甲武器,你袁耀年轻娃娃死要面子不愿意问你老子讨要,我纪灵这张老脸有什么摆不出去的? 袁耀故作纠结状,急得纪灵都开始加价了。 “侄儿,是这样,我还有五百张弓弩用不上,再赠你一万支箭,如何?” 袁耀一听眼中就发亮起来,弓弩是这个时代的作战神器,是正规军对付山贼草寇的极大杀伤性武器。 要是有这五百张弓弩,自己去豫章不吊打那群强族大姓? “纪叔父,你那还有什么用不上的,与其留在你那等发霉,不如都送我!” “不如我连那四五千老幼也给你处理得了,不行我用钱买也可以,我钱管够!” 纪灵:“……” 小半个时辰后,袁耀和纪灵已经是敲定好了交易明细,当场便直接做了交换。 袁耀用两千可战青壮加上从陈瑀那里缴获的所有钱货,从纪灵这里换来了足够完整武装三千正规军的盔甲兵器,五百弓弩等等,以及附带的三千老弱病残。 “这些书信,劳烦纪叔父转呈我父亲!” 袁耀让人抬上来一个箱子,装满了书信和几十个符印。 “这是?” “这里面的书信,都是东城、淮陵等县主事之人与陈瑀私下勾结的证据!” “这些符印,也是陈瑀私自刻制的,准备授予扬州各豪强宗帅以助他举事的。” 纪灵看着箱子里的东西不免吃了一惊。 “这陈瑀老贼,当真是贼心不死!” “公子当真是为君父除了一大害!” “纪叔父回军之时,可顺路派人把这里面有署名的官吏都抓起来,证据确凿,纪叔父也能在我父亲面前添加一功劳!” “这怎么好意思!” “哈哈哈!公子有心了!”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纪灵,鲁肃才走上前来。 “公子莫非早就计划好了这桩买卖?” 这个时候的袁耀才敢展露出小人得逞的笑容。 “我倒是没想能换这么多盔甲兵器,本来想着能换一千兵甲就算不亏了,没想到我这叔父怕我不答应,直接张口就是三千!” 鲁肃笑了笑:“这纪大将军,倒是和在下一样,不太会和人做生意!” 郑宝也是露出了佩服的表情:“原来公子早有算计,难怪提前让我把壮硕之人,都放在队列前面。” “卖东西当然要把光鲜的放在最上面了!” “不过也不算假货,这两千青壮,可比他换给我们这三千老弱病残要强多了!” 袁耀回头看了看,只见这些老弱,是真的相当老弱。 体弱的瘦骨嶙峋,风一吹就倒;老的老得牙都没剩几颗,半条腿都埋进黄土里的大有人在。 袁耀本来是有意收编这些青壮的,但是奈何这些人多是淮北的徐州人,一听要跟着袁耀渡江南下豫章,差点直接哗变了。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淮河以北就是北方人了,自然不愿意举家迁徙到气候迥异的豫章郡。 最后只有百余名青壮愿意跟从袁耀南下江表,其他的袁耀只能武力驱赶到广陵郡处理了。 广陵虽然地处淮河以南,但名义上属于徐州所属,俘虏们一听没出徐州,便是没有太大反抗情绪。 于是该被纪灵收编的直接收编,其眷属直接就地安置在袁术势力控制的广陵郡西南部。 “不知公子要如何处理这三千老弱?” 郑宝看着眼前的老弱病残也是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袁术军的主力中还能有这么不堪的兵卒。 “子敬,伯玉,你们有何见解呢?” 伯玉是袁耀请刘馥为郑宝取的字,郑宝在家排行老大,宝有玉之意。 郑宝对这个简洁明了的表字很是满意,虽然刘馥还取了其他更文雅考究的表字,但郑宝还是执意选伯玉为字。 鲁肃看着这些可怜之人,面露不忍道:“公子可有意让这些人解甲归田?” “这些人虽有卒之名,无卒之实。留之还需粮草供养,不如放其归乡罢!” 郑宝也点了点头:“子敬先生所言有理,这些人能不能走到豫章都难说,不如就地放了!” 袁耀点点头:“那就依两位想法去办吧!” “但不可在此地将这些人解散,不然明天我怕是又被纪灵抓回去了。” 鲁肃和郑宝闻言也都笑了起来。 “好了,这几天也辛苦伯玉了,你和此番作战的士卒好好歇息一日!” “子敬,就劳烦你带那五百士卒,把这些老弱的盔甲兵器都收缴了。” “记得收缴后,尤其是盔甲要用水刷洗干净,晾晒完了再发下去,以免有人染病!” 鲁肃忙拱手称是:“公子且放心,肃必然让所有兵甲焕然一新!” “那就有劳子敬了!” “把平安县令献给咱们的牛羊,也都宰了,今晚让兄弟们吃肉喝酒!” “明天咱们就启程返回,来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明天就可以堂堂正正班师了!” …… 次日,穿盔戴甲,面貌焕然一新的袁耀军,整装往西南庐江郡方向开拔。 但是因为有三千老弱拖累,行军速度反而慢了很多。 但是有时候慢不一定是坏事,正是因为回去的速度变慢了,反而让袁耀意外收获了一员良将。 第26章 倒屣相迎吕岱 风头无两孙策 广陵海陵人,吕岱单骑主动来投。 因为从平安县到庐江郡,行程太长,鲁肃便建议袁耀沿路顺便打出招募壮士、广纳贤才的旗号,来壮大自己的声势。 一路上倒也招募了数百名愿意去豫章拓荒的流民,但很少有士人来投。 就在快要离开广陵郡界到达九江郡界的时候,吕岱终于快马赶上了袁耀的大部队。 原来这吕岱,先是听闻袁耀降服了郑宝和许乾,平定了庐江匪患;接着又数百里奔袭大破陈瑀,一时在淮南人尽皆知,有了不小的声名。 接着又听人说袁耀欲下江表,正在广纳贤才。 吕岱仕途失意,本就打算离开广陵另图发展。一打听到袁耀还在广陵郡境内,便立马赶来相投。 此时正在袁耀军临时驻地营外,等待袁耀接见的吕岱不免心怀忐忑。 他出身地方小宦之家,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但做过的最大的官职,不过是郡县里的佐吏掾属这种小吏,从未主事过,也不为人所知。 今日来求见袁耀,便是怀揣着一丝希望,希望袁耀能见他一面,给他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 一想到自己出发前,妻子嘲讽他白日做梦,人家袁耀堂堂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出身,身边多少士人豪杰,能看得上你一个升斗小吏之家出身的低微寒士? 吕岱心中不禁泛起了苦楚,若是真的如妻子所说,袁耀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的话,他连回家的脸都没有。 “定公何在?吕定公何在?” 营内忽然奔跑出来一个高大青年,一身华服,但是脚下的鞋子却貌似穿反了。 袁耀手里拿着吕岱的拜帖,一副热切相迎状。 心里却在骂道,哪个不细心的玩意扎营时没清理石块,让老子跑出来差点把大拇指踢折了。 这倒屣相迎,可真难装啊! “在下正是!” 吕岱连忙迎上前去:“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以对岱如此!” “定公年长于我,又远道来投,我怎能摆出主人的架子呢?” 袁耀抓住吕岱的胳膊,便是扶着他走进了营中。 进了主帐,又是把吕岱扶上了主座和自己坐在一起。 袁耀这番操作下来,自然达到了自己想要的让吕岱受宠若惊的效果。 吕岱活了三十四年,还没有被人如此礼遇重视过。 因此和袁耀坐下还没聊上几句,吕岱便再次主动表达了投效之意,希冀袁耀能给他一个在帐下任职,证明自己才干的机会。 “岱虽一耋吏,但自认为可文可武,只想在公子帐下谋得一职,有个自证的机会!” 吕岱虽然不如江表十二虎臣出众,但也是个良将,最后靠着命长活了九十六岁,硬生生熬出头当了大司马。 而且吕岱也是个平定南方山越宗帅的好手,此番去豫章,刚好有他的用武之地。 “我麾下目前有千余后军无人统领,还望定公不要嫌弃这些人老弱,暂时为我代理后军军司马一职!” 袁耀这话说出来,自己反而有点心虚,生怕吕岱看不上当个预备后勤队队长。 主要还是袁耀手下现在人才太少了,心理上还不是很自信。 那三千老弱袁耀到最后也没解散完。其中有很多人都是无家无田之人,只要被遣散就只能当流民了。 鲁肃颇为不忍,便是请袁耀把这些人编为后军,负责运送辎重,护卫随军眷属这种后勤军务。 得到了袁耀的任命,吕岱心中直呼自己终逢明主! 军司马秩比六百石,单论官阶已是能比肩一县之长县令了。 而自己以前最高过做过秩两百石的郡吏,看来选择来投袁耀是投对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刚入袁耀帐下,袁耀就直接任命他为军司马这样一个主事的军职。 本以为自己是新来的,袁耀最多给自己封一个假侯、假司马这种冠以“假”字的副职,得先有一个观察期。 没想到袁耀竟然一下子就重用自己! 这是他大半辈子没想过的殊荣! 吕岱当即离开坐席,退到下首位置,对袁耀来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五体投地。 “岱蹉跎半生,只恨有志无时!” “不想今日既得公子倒屣相迎,又得公子委以重任,怎敢不以死相报?” 吕岱当然不知道自己最后居然活了九十六岁!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超过五十岁的年代,吕岱自认为自己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他自然想不到,现在才是他人生第二个三分之一的开始。 激动万分的吕岱,此时也直接忽略了袁耀提醒他要统领的是一支“老弱”后军。 就这样,袁耀意外拿下了自己穿越以来的第一个三国知名武将。 想到自己文有鲁肃刘馥,武有吕岱郑宝,袁耀终于觉得自己的“少主”之名名副其实了。 袁耀心中也是暗暗窃喜,要是多几个像吕岱这样怀才不遇的,自己何愁无人可用。 但是没等他高兴几天,一则军报传来,就如同一盆冷水,瞬间让袁耀惊醒过来。 历阳军报,孙策用徐琨之母孙夫人之计,用芦苇作小筏,趁着刘繇水军不注意,派蒋钦和周泰率精兵偷渡过江。 蒋钦和周泰不负孙策之命,偷袭长江东岸(长江下游由南向北流,江东也由此得名)的牛渚粮寨得手,一场大火烧的刘繇军心大动。 张英樊能和于糜在长江西岸眼睁睁看着牛渚粮寨被袭,慌乱之际就要率军退回江东。 谁料孙策这时候率军杀来,张英等人大败,好在有水军接应,连牛渚都不敢回了,逃往了别处。 谁知道蒋钦和周泰只是烧了一部分粮草故作声势,牛渚粮寨基本还在刘繇军手中。 孙策把握住了刘繇水军撤退的契机,果断率军渡江,牛渚粮寨被孙策直接攻克,缴获粮草军械无数。 得知真相的张英等人气急败坏,又反过头来攻击牛渚,孙策这下站稳了脚跟岂能怕他们,又是一场大胜,刘繇军降者无数。 在孙策连战连捷,大破刘繇主力的辉煌战绩下,袁耀平定庐江贼寇偷袭陈瑀的战绩顺便变得黯淡无光。 于是,还没出名几天的袁耀,立刻是被孙策完全盖过,一时风头无两! 袁耀现在是又惊又气。 惊的是他知道孙策渡江后,会在很短时间内席卷江东,自己要与孙策争夺江南之地的话,就得加快速度了! 气的是被孙策抢走了风头和关注度,导致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没有人再来投奔自己。 不仅没人来投奔,军中还有心志不定之人,见到孙策成功渡江在江东站稳了脚跟,选择了离营出逃! 江东吴越故地,鱼米之乡!豫章?流放犯人之地,那是人去的地方? 好在郑宝发现及时,直接将逃兵当场镇压,才起到了威慑作用。 在与留守的戚寄刘馥会和后,袁耀便立刻宣布起程前往豫章郡! 于是整编三千带甲之士,加一千老弱后营,以及七千多随军眷属,浩浩荡荡往寻阳渡口而来。 第27章 袁显能闻二桥发癫 张仲景病急乱投药 因为有眷属随行,这些人又带了大批生产农具生活等物,必然大大拖累行军速度。 郑宝便是献策,由他带五百部曲,将路上用不上的辎重器具装上船只,同时运送一部分难以长途跋涉的老弱幼病眷属,从巢湖经濡须口入长江,走水路与袁耀在寻阳会合。 郑宝占据巢湖,俗话说靠水吃水,手下有大小船只数百条,更不缺善水之士。 虽然大多数船只都是河船、湖舟,难以在水阔浪大的长江行驶,但是郑宝自有办法。 于是搜集绳索,以大船为先,小船居后。以大船带小船,各船之间在保持一定距离的前提下连结绳索。 如此这样,足以保证小船在江面不被一般的风浪打翻或吹散,除非是遭遇极端的狂风巨浪天气。 袁耀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虽然不太想分兵,但最终还是准了郑宝所请。 但就算这样,出发之后袁耀发现整支队伍,一日最多也不过行进二十余里。 要是没有郑宝带船队运送辎重和不能跋涉的老幼,怕是每天最多走十几里路,要走到寻阳至少得两个月。 这一路,袁耀也切身体会了什么叫“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走到夹石、挂车的时候,为了不多绕好几天路,队伍会选择从山中小路穿过,这时就得砍伐树木凿开山石,来开拓道路供车马通过。 好在一路上没多少山岭阻挡,大部分都是平原。只是河流众多,很多时候都得提前砍伐圆木和芦苇,铺设浮桥让大部队穿过。 没走几天,袁耀和鲁肃几乎同时发现了吕岱的才能。 吕岱只是分管后军没几天,便是将后营诸事安排得妥妥当当。一千老弱在他手上人尽其用,各司其职。 就连袁耀最头疼的随军眷属,吕岱也是想出了办法,让这群极为混乱无序的普通百姓,在之后的行军扎营时变得井井有条。 后营的整体速度没过半个月就是提了起来,有时甚至超过了前军和中军的行军速度,出现了后营不得不多休息一会儿等待前军开路的现象。 见吕岱居然有能让前锋变成拖后腿的能耐,袁耀和鲁肃甚为惊奇。 “少主,我久居淮南,自认交结淮南士人豪杰无数,对淮南有名之士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但从没听说过吕定公之名!” “但少主却能一眼发现定公的不同之处,可谓是独具慧眼,真乃神人也!” 鲁肃啧啧称奇道。 袁耀尽管心里受用,但是表面上还是没好气道:“子敬,怎么连你这个老实人也学会拍马屁了?我教你新成语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袁耀这段时间很是无聊,闲着没事就和鲁肃和刘馥讨论成语典故,一来二去教了这两人很多此时还没有出现的成语,两人也时常惊讶于袁耀的妙语连珠。 “公子不仅求贤若渴,还有识人之明,能礼贤下士,让老夫都有些动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馥总感觉袁耀行事颇对他的胃口,也许两人都有未雨绸缪的特质吧。 袁耀闻言大喜,难道收服刘馥,就在今日? “老夫观近日前军开路架桥颇为乏力,不如让老夫往前军指导一二!” “如有成效,公子今后可按客卿俸米待我,老夫也不好每日在你帐下吃白食。” 虽然刘馥暂时只是想做去留两便的客卿,而不是直接完全效命于袁耀,但袁耀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这毕竟是一个好的信号! “有元颖先生指导,自然事倍功半!” “先生便和定公一样,按秩比六百石领取俸米,如何?” “如此甚好!” 有了建造达人刘馥开山搭桥,和事佬鲁肃居中调度,劳动模范吕岱善理后事,袁耀的行军速度大大提高。 原定五十天的行程,只用了四十一天就达到了寻阳半州渡口。 这里面还包括袁耀在庐江郡治舒城耽误的一天时间。 袁耀在舒城逗留,自然是为了寻访二乔。 但是哪怕是找刘勋要了舒城的户籍典册,直接查户口式搜寻,也是没找到所谓的“乔公”,更没有符合家有两女的乔姓人家。 乔姓不是什么大姓,舒城中更是只有三家姓乔的,袁耀全都一一上门查访过,完全没有适龄的两个乔姓女子。 跟随袁耀一同进城的黄猗不禁很纳闷,这袁耀自打被雷劈了后,就完全和以前好色似鬼的那个袁耀不是一个人了一般,完全不近女色了! 就连花费了不少功夫拐到手的冯方女,还真的就只是给他爹治病的,丝毫未图其他。 只听这袁耀天天念叨着“大乔小乔何在?”“二乔你们到底在哪里,我寻你寻得好辛苦!” 难道袁耀中了梦魇?在梦里被这两位名叫大乔小乔的梦女迷惑了心神? 黄猗不免有些担心,私下找到了在城中采买药材的张仲景,诉说了他的猜测和忧虑。 张仲景听后,却是似有所悟。 傍晚,张仲景便找到瞭望着天边晚霞的袁耀,试探性问道: “听说少主今日入城,拒绝了刘太守的宴席,只为专门寻访大小二乔两女?” “怎么,仲景先生你知道二乔的下落吗?” 袁耀长叹一口气,已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此时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所有史书都记载孙策周瑜在攻破皖城后,才纳的大小二乔啊! 怎么自己就找不到呢? 难道是天意如此?大小二乔早有命中所属之人? “在下只是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此乔姓,同木子旁的那个桥姓呢?” “桥姓为姬姓之后,乔氏又源于桥姓,公子有没有想过二乔添木亦是二桥呢?”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袁耀一拍脑袋,自己光回忆史书了,却是忽略了同音姓的问题! “走,叫上黄猗,咱们现在就回舒城,再查查桥姓人家!” 张机忙拉住袁耀,示意自己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少主可还记得,在寿春时你曾让我去桥蕤大将军府上,诊治桥氏长女的风寒之症?” 张仲景不提,袁耀早把这件事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袁耀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貌似的确有过这么一回事。 自己当时为了应付戚秦氏,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让自己门下张仲景去帮忙治病的话。 “好像有过此事,那又如何?” 袁耀此时还是没有把桥蕤之女,和大小二乔,或是大小二桥想在一起联系起来。 “我去治病时,见到一幼女在旁侍候,乃桥氏长女之妹。” “这一对姊妹,自称或是互相称呼时,不唤姊姊妹妹,而以大桥小桥互称!” “姊唤妹为小桥,妹称姊为大桥。但除了她姐妹二人,府上其他人只称大小姐、二小姐!” “想必此二人大桥小桥之名,只为府上亲近之人所知,而不为外人所晓!” “不知道此大小二桥,是不是令袁公子魂牵梦绕的二桥呢?” 听张仲景这一说,袁耀立刻脑后发冷脊背发虚,想到了一种自己绝对之前万万想不到的可能。 “那大小二桥,可是长得国色天香?” 袁耀难以置信地问道。 “非也!” 却见张仲景摇了摇头。 难道又不是? “那桥氏长女,哪里能用国色天香四字简单形容,那简直是……”张仲景忽然想不到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亲眼所见。 “简直是令在下惊为天人啊!” “那小桥呢?” 袁耀连忙问道。 “小桥?方才在下不是说过了吗?” “小桥还是一幼女,年龄不过十二岁,在下也不好冒昧评判!” 张仲景到底是读过书的老实人,君子有所言有所不言,评价幼女的相貌身材实在不符合他所接受的教育。 袁耀抓狂道:“先生且言之!” “少主勿急,容在下斟酌一下用词!” 张仲景很是为难,但还是开口道: “桥将军次女虽然尚且年幼,但身材样貌已有所成,颇似其姊,有倾国倾城之貌!” 张仲景到底还是记得袁耀得了一种极为古怪的离魂症,最近病情才好转了,最终还是医者仁心,生怕袁耀情绪过激,引起病情反复。 家喻户晓的江东二乔,原来是二“桥”。 不仅如此,而且自己苦苦寻觅的大小二桥,正是自己袁术麾下大将桥蕤的亲生女儿。 最为要命的是,人家二桥的父亲桥蕤还上赶着把大桥嫁给袁耀,甚至戚秦氏还说过,哪怕不能作妻,让大桥作妾桥家都能接受。 而自己,面对送上门的三国顶级美女,居然没有答应! 这不是天下第一傻叉这是什么? “啊啊啊!”袁耀仰天,欲哭无泪。 “这这这……” “啊啊啊!” 袁耀被自己的愚蠢气到了头脑发昏,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啪啪啪! 袁耀直接给了自己三个嘴巴子! 看到袁耀不知为何发狂发癫,张仲景只当是袁耀所患的离魂症发生了反复。 连忙是按住还要抽自己嘴巴的袁耀:“少主不可啊!” “少主这是为何?” “少主,别撞墙啊!” “来人呐,快来人呐!” 但是此时的袁耀已是完全被压制不住,尽管袁宝和几名亲侍抱住袁耀四肢,仍是要被目眦尽裂的袁耀强行挣脱开来。 张仲景此时不知道去哪了,很快他又是拿着一个油纸包,提着一壶酒跑了回来。 “张医官,让你去喊人,你喊的人去哪了?” 袁宝使出了十二分力气,此时却奈何袁耀不得。 张仲景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粉末,嘴里念念有词道: “华佗老兄,你可别忽悠我,这麻沸散最好有用!” 袁宝惊疑道:“张医官,你这是要做何?” “要灌醉少主吗?这一壶酒哪里够!这粉末又是何物?” 只见张仲景将少许麻沸散和入酒壶中,努力摇晃着。 一代医圣从未见过如此紧急的病症,此刻也是满头大汗。 “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 “须臾间能令人不知人事,任人劈破不知痛痒……” 张仲景神神叨叨说服自己一定要相信麻沸散的功效,便是趁着袁耀张嘴乱语之际,将手里和了麻沸散的一壶酒全灌到了袁耀肚子里。 第28章 医圣请救兵 国色添帐香 张仲景这一灌,却是让袁耀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 醒来的袁耀却双眼无神,全无生气,仿佛一具死人。 黄猗抓着张仲景质问道:“老匹夫,你到底给我大舅子下了什么药,把一个大活人医成了个活死人!” 张仲景欲哭无泪,这两天黄猗、戚寄、秦翊和吕岱袁宝等人连番围着自己追问声讨,这个刚把自己揪着的衣领放下,那个就把自己提了起来。 “我所用的,名曰麻沸散,只有使人麻醉之功效,并无其他之用!” “诸位一定要相信我呐!” “少主举起手来了,大家别动,少主有反应了!” 袁宝忽然高声呼喊道。 众人一齐屏息,将目光聚集在床榻之上的袁耀身上。 “给我找……找……”两天两夜滴水未进,袁耀身体极为虚弱。 “找名医对吧,我们已派人把方圆百余里的名医都请来给你候诊了!”黄猗连忙回声道。 袁耀终于艰难地抬起了手,指着人群后面的张仲景。 “给我找……” 张仲景连忙上前一步,握住袁耀的手涕泪横流道: “仲景医术不精,不仅不能使得公子离魂症得到治愈,反而错用麻沸散,差点庸医杀人……” “公子一定要撑住,我已派人执我书信,去请当代神医华佗前来为公子诊治了,公子且再忍耐几日!” 找个屁的神医啊,我又没病,我是让你去给我把大桥小桥找回来!!! 袁耀嗓子发不出声,但心中怒吼道。 等等,张仲景刚才说他请的神医叫什么名字?华佗? 唔,要是能把华佗给我请来,我也可以暂时不跟你计较你不给我汇报二桥的事情了。 “你说能请到神医华佗,就能请到啊!” “华神医云游四海,神龙不见首尾,就算能找到,他老人家能被你请出山?” 黄猗这次是真的被吓着了,自己这个世叔差点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希望都给用药灌死了! 此刻也是不顾情面,直接叫嚷道。 张仲景倒是不恼,他虽然确信自己用药剂量和方法都对,但是袁耀的离魂症症状,还有他这次发癫发狂的样子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加上众人的指责,却是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诸位放心,我与华佗私交甚笃,常沟通医理药效,我和他有互相联络的特殊方式,只要他看到了,就必然会前来!” “这麻沸散,也是华佗赠我的,我若真用错了药,想必也只有发明制作此药的华神医有办法补救!” “诸位且相信我这一次!” 这时,一旁侍候的冯方女,终于是挤过一众大男人,扶着袁耀,给袁耀灌了一小口清水。 自从张仲景妙手回春,使得冯方女父亲所患重病日渐转好,冯方女便是对张仲景的医术敬若神明。 冯芳时常告诫女儿,要知恩图报,要贴身侍候好真正的大恩人,也就是袁家大公子袁耀。 冯方女思想的确很天真简单,她也认为自己除了年轻貌美的身体没有什么能回报给袁耀的,便是主动要求做袁耀身边的侍婢,甚至直接表达过以身相许,不图名分的意思。 但袁耀确实对冯方女没什么特殊想法。 袁耀只是觉得留这个傻白甜当花瓶在身边,被别人看到自己的侍女是个天姿国色的大美人,自己怕是一辈子都洗不清以前的沉湎淫逸好色之徒的名声。 多次被袁耀礼送出帐外后,冯方女也是意识到了袁耀对自己的看法,是空有姿色却无内在,难以与有宏图大志的他琴瑟和鸣。 便是找到张仲景,跪求学习医术,希望自己能有一技之长,能用另一种方式报答袁耀的救父之恩! 袁耀离开寿春的时候,嫌麻烦连一个侍女都没有带,此时一堆五大三粗的男人围在身边,在袁耀醒来的第一时间却没人想起来喂一口水。 第29章 国色添帐香 见冯方女喂着袁耀清水,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搭手把袁耀扶起来,让冯方女缓缓将一盏水喂给袁耀。 袁耀这才恢复了些许生气,喉咙也能勉强正常发声了。 “我睡了几天了?现在到哪里了?” 袁宝:“回少主,您这次病倒了两天两夜,大家伙担心您的安危,还未从舒城拔营起程!” 听到因为自己昏迷又耽误了两天时间,心疼粮食的袁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仲景啊!你给我灌的是麻沸散吧?” 张仲景忙凑上前:“正是麻沸散,少主,此药绝对无其他害处……” 袁耀摆了摆手:“我听说过此药,仲景不必解释!” “华佗是麻醉药的发明者,但你也算拿麻醉剂当镇定药用的第一人了!” 袁耀苦笑道: “我如此种种,和仲景无关,诸位不可对仲景不敬!” 众人仍然心存疑虑,从没听说过麻沸散这种药,没有直接治病的效果,其功效专门只是让人不省人事全无知觉的。 麻醉药的概念,毕竟还不为人所知,袁耀不得不解释道: “这麻沸散,虽然不能治人病症,但却是救死扶伤的一剂良药!” “试问诸位,若是身中箭矢,箭头深入骨肉无法拔出,甚至断在皮肉之下,如何才能拔出?” “那自然是将那人绑在木板上,由医官动手拔出箭头!”戚寄回答道。 “不错,就算那人能忍受得了疼痛不叫不喊,但人的身体在拔箭时不免会有所反应。” “哪怕只是很细微的条件反射,只要造成了肌肉抽动,也会给施救带来极大的风险!” 见众人不是很理解条件反射这种生理知识,袁耀朝着身旁的冯方女吩咐道:“给我找个小锤子来!” 冯方女找来一个铜锤,袁耀掂量了一下感觉差不多,便道:“袁宝,把我发明的那个高凳子搬过来,你坐上去!” 袁宝把帐内最高的凳子搬来过来,老老实实坐了上去,脚下悬空。 “老黄,刚才就属你冲张机叫嚷的声音最大了,你站到袁宝对面去,与他保持半臂距离。” “冯小姐,有劳你拿着铜锤,如此如此……” 袁耀在冯方女耳旁耳语一番,冯方女记住后连连点头。 接着冯方女便拿着小铜锤,走到了袁宝和黄猗面前。 “记住啊,膝盖这里!”袁耀躺在卧榻上,指了指自己膝盖部位。 冯方女点了点头,站在两人侧面,小心翼翼举起铜锤。 然后落下铜锤,用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轻轻击打在袁宝左腿膝盖上。 只见袁宝左小腿猛然踢起,不偏不倚正中黄猗两腿中间。 “啊!”黄猗捂着下面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袁宝你居然敢踢本将这里……” “快,还有右膝盖!”袁耀忙喝令道。 冯方女虽然很惊诧袁宝的反应,但是还是立刻再次挥锤,敲击在袁宝右腿膝盖。 袁宝右撇子,这条腿的反应比左腿反应更大,一脚踢中了黄猗面门! “啊!” 黄猗惨叫一声:“你这家奴,竟敢袭击本将!” “等本将起来……啊啊啊!” 袁宝也是惊恐万分,跳下凳子摸着自己双腿。 “黄将军,这不关我的事啊!” “我的腿刚才似是被鬼神控制了一般!” 被袭鸡的又被击中面门的黄猗已是在帐内就地滚了起来,虽然鼻血都流了出来,但双手还是死死捂着下面。 “各位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故意踢黄将军!” 袁宝欲哭无泪。 众人连忙上前去扶黄猗,只有袁耀在卧榻上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张仲景见状大为惊奇,便是接过冯方女手上的小铜锤,自己坐在椅子上,闭眼给自己膝盖来了一下。 果然小腿会立刻不受控制地弹起来。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袁耀所说的“生理反应”。 “张仲景,张叔父,世叔大人,快救我!”痛不欲生的黄猗连声呼救了起来。 见刚才揪着张仲景闹的最凶的黄猗此时完全换了一副嘴脸,众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 袁耀这是故意教训黄猗给他们看的啊。 “仲景先生,方才实在有些对不住!是我声音大了点!” “仲景先生,请受我一拜,您可一定要恕我方才不敬之罪!” 戚寄等刚才和黄猗一块闹事的,连忙对张仲景行礼致歉。 张仲景自然不会与众人计较,扶起众人后连忙查看起黄猗。 好在其实没什么大碍,袁耀知道那玩意虽然脆弱,但是也不是膝跳反应这种力度能踢坏的。 整治了帐下的“医闹”风波,袁耀也是连笑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唉,诸位现在相信了吧,仲景先生医术高超,仁心仁术,都能让老夫起死回骸,怎么会用错药害袁公子呢?” 冯芳也在帐中,此前也一直维护着张仲景,奈何他垂垂老矣,发秃齿豁很难出声,现在才有在众人面前完整地说完一句话的机会。 “少主,您不如把冯家小姐留在帐下吧,您千金贵体,身边不能没有细心周到的人侍候,我们这些武夫,到底还是不能像冯小姐这般体贴入微!” 袁宝看着已是打开了食盒,用勺子给袁耀一口一口喂着清粥的冯方女,拱手劝道。 “想必冯老校尉,也是同意的吧!” “老夫亦有此意!”冯芳连忙开口应道。 袁耀看着袁宝,猜测着这小子到底是收了冯芳多少好处,怎么隔几天就要劝自己收了冯方女? 袁宝心中却道:让我给你洗澡擦背没问题啊! 可从没听说过哪个大男人每天晚上都要洗澡沐浴的! 每次还都指定我一个人给你擦背! 公子你知道现在其他侍从,背后都怎么说我的吗! 第30章 会师彭蠡泽 袁耀恢复了些许体力和脑力,又是想起了二桥。 平静下来的他也是大概梳理清了大小二桥的前世今生。 后世盛传东汉末年的江东美女大乔、小乔为乔玄之女,实为误传。 乔玄,亦或是桥玄作为东汉名臣,生平广为人知,乃是110年生,184年卒。 而孙策周瑜俘获二桥时,是在199年底,也就是说,乔玄应是在年近70岁时生的两个女儿。 这一点就很难让人相信了,其次,乔玄本是梁国睢阳人,在洛阳去世,距离孙策周瑜俘获二桥的地点皖城也是相距甚远。 其实史学界对于乔玄乃二乔生父的说法多持否定看法,而早有人提出二桥之父当为桥蕤,这种说法得到了多数研究者的认可,也逐渐为世人所接受。 袁耀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后世学习研究历史时,对二桥之父的考证没有过关注。 史载桥蕤钦佩孙策勇略,两人也有可能交好。桥蕤作为袁术麾下中坚大将,在他战死后其家小自然由袁氏照顾。袁术死后,袁耀陆勉等人护送家小投奔了刘勋,而刘勋的根据地恰好就在皖城。 然后皖城又被孙策周瑜攻破,同时俘获了袁耀一行且纳二桥为妻,这些都是各个史书记载无异议的事情。 所以稍微有点逻辑推理就能得知,二乔是二桥,且是桥蕤之女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二桥自然是闻名天下的美女,否则也不会在破城后立马被孙策和周瑜所纳。若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美若天仙,也不会为曹操所知。 只是因为现在是公元195年,小桥尚且年幼还未长成,大桥小桥目前只是姊妹之间的互称,因此此时大小二桥之名还未被世人所知。 这也就是为什么袁耀多方打听大小二桥,却一无所知的原因。 想明白了其中缘由,袁耀不免又是一阵懊悔遗憾。 但是此时路程已经过半,已然是不可能从回寿春迎娶大桥了。 袁耀只能是下令继续南下行程。 但是为了弥补遗憾,袁耀于当夜又是偷偷召见戚寄和秦翊,告诉他们决定答应桥蕤的提亲,让他们写信给戚秦氏和桥蕤。 送戚寄和秦翊出去,袁耀这才允许冯方女回到帐中侍候。 看着满面春光的袁耀,冯方女疑惑道:“公子,你把奴家支出去,别是偷吃荤腥了吧?” “张医官特意叮嘱过,公子这两天肠胃空空,只能先食清粥先调节肠胃,过几天方可开荤。” 袁耀看着单纯可人的冯方女,忙解释道:“哪里哪里,我这是喝了你的素粥,一下子感觉身体好多了!” “你看,这一碗我刚才都喝完了,味道好极了。到现在我还意犹未尽呢!” 冯方女听到自己用心做的素粥得到了认可,心里也是欢欣雀跃。 “那公子还要再喝一碗吗?奴家这就去再盛一碗来!” 袁耀忙摇了摇头,他已经喝了两碗了,诚然味道的确不错,但是肚皮已是撑不下了。 “不了不了,明天再喝!” “哦~” 冯方女哦了一声,突然俏脸一红道: “听说袁侍卫长说,公子每晚都要用热水沐浴,今天时候已经不早了,奴家去让人烧开热水搬进来。” 袁耀此时也是老脸一红,想到了可能发生的旖旎的场景。 好在冯方女同样因为害羞,此刻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和袁耀对视。 “啊这……” “今晚就不洗澡了,我现在腿脚麻醉药劲还没完全过去,还不能洗澡!” 袁耀立刻是找了个借口。 “无关紧要的,公子只管坐在水里,奴家来服侍公子沐浴……” 袁耀连忙拒绝:“没事,少洗几天澡不碍事!” “这样吧,我这儿有个熬粥的秘方,俗称八宝粥,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看你有缘,我教你做这个粥!” “真的,公子喜欢这个八宝粥吗,那请公子传授奴家做法!” 其实要是搁一部分女生身上,袁耀说这话有些讨打! 但是冯方女心思单纯,不会胡思乱想,只以为袁耀真的有更好的做法,反而因为袁耀与自己分享秘方而感到开心。 不一会儿之后,心情大好,眉眼弯弯的冯方女走出主帐。 帐外宿卫的袁宝立刻凑上前问道:“冯小姐,热水我已经让人烧好了,现在给少主抬进去吗?” 冯方女摇了摇头:“公子说他今晚不洗澡了!” “这是公子说的?” 袁宝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 “是的呀,公子说他少洗几天澡不碍事的!” 什么? 偏偏今晚不洗澡了? 自打两个月前自家公子被雷劈了后,每天至少要求洗一遍澡,每次都要求自己给他按摩肩颈,还逼着自己学什么推拿之术,隔两天还必须得搓一遍背! 怎么一换女的伺候,自家公子就立马变了一个人,完全不肯洗澡了? 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袁宝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自己双手和双腿,又黑又粗糙还有点罗圈腿,简直没道理啊! 看到袁脸色有些难看,冯方女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只以为袁宝是因为白忙活了而不开心。 “辛苦袁侍卫长安排人烧水了,都怪奴家刚才没有及时告知你们此事,让大家白白烧了那么多热水。” “我这里还剩有许多清粥,袁大哥若是不嫌弃,和诸位侍卫一同分了罢,我再取点糕点来,袁大哥你们晚上值夜也好当个宵夜!” “那……就实在多谢冯小姐了!”袁宝连忙挤出笑容应道。 数日后,袁耀军终于抵达了彭蠡泽。 彭蠡泽即鄱阳湖的前身,但汉代的彭蠡泽位于现代鄱阳湖的北面,东西与长江相连。 而现在鄱阳湖的位置,还是一片平原洼地。直到后来不断的洪水淤泥冲积,以及大规模的围湖造田,才使得彭蠡泽南移形成了今日的鄱阳湖。 彭蠡泽甚为宽阔,无风时哪怕片甲都能渡江到长江南岸。 而郑宝率领的船队,早就提前平安到达了彭蠡泽北泽,已是在岸边扎营等了袁耀好几天时间。 尽管从巢湖进入长江后,需要逆流而上。但是船只的速度,仍是比走陆路快上很多。 所以袁耀此时也是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尽快组建自己的水军! 长江以北,兵战以骑兵为先,战马数量和披甲率是衡量一支军队战斗力最重要的标准。 披甲数量是基本盘,而一支精锐善战的骑兵则往往能起到改变战局的作用! 但在这气候迥异的长江以南,战马本就不好养护,而且崎岖多河泽的地形削弱了骑兵的作用。 而一支拥有楼船艨艟斗舰的水师,却能在河网密布,江湖连结的地理条件下发挥支柱作用。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占领一座城池。有了地盘和人口,不说打造水师,自己手下这支军队,也不至于军心涣散。 于是在彭蠡泽北,袁耀召集麾下文武,商讨起下一步南渡的方向。 刘馥熟悉江淮水文,便由他指着悬挂着的地图为众人讲解道: “彭蠡泽中间被长江自西往东贯穿而过。因而位于长江以北的曰为北泽,位于江南的曰南泽!” “其北泽东西宽阔,南泽则南北狭长。南泽东岸为彭泽城,西岸为柴桑城!” “我军要渡江南下,需经北泽驶往南泽,然后择一方向登陆!” “今日召集诸位,便是商讨一个方向,是选择登南泽东岸打彭泽城,还是登西岸攻柴桑!” 黄猗盯着地图眼睛提溜转个不停,第一个开口提问道: “这彭蠡泽的南泽如此狭长,怕是有上百里长吧?” 刘馥摇了摇头:“不止百里,当有一百四十里到一百五十里长!” 黄猗:“那既然我等是坐船南渡,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到南岸的历陵县登陆,甚至可以从河口逆流而上,直达南昌!” 刘馥闻言只是发笑。 黄猗挠了挠头:“难道此法子不行?” 刘馥笑道:“非也!” “若是有充足船只,加上天公作美风平浪静的话,以及由熟悉彭蠡泽和豫章本地水文的向导的话,黄将军此策倒也可直达南昌,与诸葛太守会合!” “那为什么不选择南岸的历陵,而要在东西岸的彭泽或柴桑选一登陆点呢?” “历陵北邻庐山,地势复杂,不宜大队人马登陆,这是其一!” “其二,历陵远离长江,难以与淮南互通,若是战势不利,我军就没有退路了。” “是故,只能选彭泽或柴桑,此二城北邻长江,可作为我军连结淮南的要点,和进攻豫章的后方据点!” “彭泽县,县令为刘繇所派。柴桑县,最近被江夏黄祖派兵袭占,诸位可权衡利弊,各抒己见!” 第31章 上兵伐谋 其次伐交 “那自然是先取彭泽,最为合适!” 郑宝作为袁耀目前麾下第一大将,自然当仁不让,率先出言道: “我军在东北,彭泽在东南,相距最近,现有舟船两日便能将全部人马辎重运送过江。” “末将抵达这里后,也是第一时间往彭泽派去了斥候船只,昨日回报,彭泽守军只有最近才招募的新兵千余人。” “若是我军全军渡江,彭泽守军必不能挡!” 听到郑宝早有探查,众人闻言面露喜色,纷纷称赞郑宝准备功课充分。 “若如郑将军之言,那自然是先取彭泽为宜!” “偌大的豫章郡,如今大部分都为朱皓所据,此人是少主进取豫章的大敌!” “而尊父任命的豫章太守诸葛玄,如今只保有郡治南昌附近,难与朱皓匹敌。” “此时若能袭取彭泽,便能从后面牵制朱皓,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然后我等联合诸葛玄,对朱皓前后夹击,如此豫章可定也!” 鲁肃也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原豫章太守周术去年死后,袁术本着有枣没枣搂一杆子的想法,立刻表任了诸葛玄为豫章太守,想要直接接收豫章郡。 只是因为庐江道路不通,诸葛玄又是拖家带口的,拖到了今年才走马上任。 但朝廷得知周术病亡的消息后,却是没有准袁术所请,而是任命了当朝重臣朱儁之子朱皓接任豫章太守。 朱儁出身寒门庶族,靠着镇压黄巾军有显赫战功而知名于世,位列三公九卿。 但是朱儁之所以能一朝起势,为朝廷倚重,全靠他早年在交趾平定梁龙起义立下的威名。 因为此战,朱儁直接平步青云,直接进入了大汉朝廷中枢,入朝封侯! 这才有了后面百官推举他与皇甫嵩共同平定黄巾之乱的事情。 但是朱儁从交趾刺史任上离任前往洛阳时,也许是有先见之明,或是预料到了什么事情,朱儁把两个儿子朱符和朱皓都留在了交趾。 后来朱符便顺理成章成为交趾刺史,凭借其父在交趾立下的赫赫威名,资质一般的朱符居然能在最危险的交趾当了近十年刺史。 弟弟朱皓也一直在朱符身边,直到朝廷让朱皓就近接任豫章太守。 交趾位于大汉极南之地,如果说豫章勉强能算上半开化,那么此时的交趾只能说是还在启蒙阶段。 打个比方,朝廷至今不承认交趾刺史是州一级的刺史,只是把交趾刺史的规格定在郡太守与州刺史之间。直到士燮时期,才使得交趾正式成为交州,改交趾刺史为交州刺史部。 因为路途太远的缘故,信使光到交趾都花了大半年时间。 朱皓虽然接到任命后立刻起程北上,但是还是比诸葛玄晚了一步到豫章郡,被诸葛匹夫抢先进入南昌控制了郡治。 但朱皓有自己的优势,他素有仁义忠信之名,豫章的强族大姓对他还算信赖。外有长兄交趾刺史朱符声援,于是与交趾相邻的豫章南部尽归他所有。 既然诸葛玄是袁术派来的,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朱皓直接找上了正牌扬州刺史刘繇,表示愿意归附于他。 两人都是朝廷正式任命的正牌刺史太守,自然有共同语言。 有了刘繇的表态支持,原本归属于刘繇的豫章东部各县,最近也全部向朱皓宣誓效忠。 朱皓声势大振,已是完全盖过了诸葛玄。 这也是为什么鲁肃等人认为,袁耀要取豫章的最大敌人是朱皓的原因。 但熟知历史的袁耀,自然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朱皓资质愚钝,自以为仁义忠厚,但实则容易推心置腹、轻信他人。” “如此轻率之人,就算一时占有上风,也不足为虑!” 袁耀毫不掩饰他对朱皓的轻蔑之意。 历史上的朱皓,是在刘繇被孙策击败,刘繇率败军逃到豫章以后,借了刘繇的兵马才把诸葛玄赶出了南昌。 而且朱皓进入南昌没当几天豫章太守,就被刘繇派来协助他的笮融私下设宴杀害。 因此袁耀并没有把朱皓当作真正的敌人。 “我以为,要平定豫章,真正要防范的是江夏黄祖!” “因此我有意先攻柴桑,诸位以为如何?” 鲁肃立刻站出来反对道:“少主不可!” “黄祖兵强于江表之间,如今还没有与朱皓开战,怎能得罪黄祖,左右树敌呢?” 袁耀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看向了郑宝和戚寄等其他将领。 郑宝眉头一皱,表态道:“远袭柴桑,难度颇大。江面时有黄祖战船巡弋,只能趁夜偷渡。” “若是不能一击得手,陷入围城战的话,黄祖率水陆大军顺江而下,我军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戚将军和秦将军也认同郑将军之见吗?” 戚寄和秦翊不懂水战,但觉得鲁肃和郑宝说的都有道理。 戚寄:“末将亦是认为不应舍近求远,弃弱攻强!宜先取彭泽,专心对付朱皓!” 秦翊:“朱皓手下大多是新近招募的士卒,我军要是先打彭泽,那可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袁耀脑子里突然蹦出来李云龙在选择打89师和暂7师的时候对张大彪说的话。 不禁笑道:“打朱皓的杂牌军有什么意思?” “老妇人吃柿子,捡软的捏啊!” “要打就打黄祖,这老匹夫靠着伏杀孙坚,在江表之间颇有威名!” “我欲建功立业,尔等要扬名立威,就必须拿这老贼开第一刀!” “就算现在灭不了他,也要煞煞他黄祖的威风!” 众人闻言,虽然大多觉得此举实为不智,但也不好继续出言反对。 袁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再开口岂不是承认自己是欺软怕硬之辈? 袁耀又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吕岱,总不会自己的策略,没有一个人支持吧。 “定公以为如何?” 吕岱也是感受到了袁耀的目光,沉声开口道:“少主既然主张打柴桑,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少主若下了决断,末将只管执行军令!” “要打谁是少主说了算的事,我吕岱只管去打他!” 袁耀闻言大为宽慰,对吕岱越看越喜欢。 像吕岱这种恪守本分,指哪打哪的良将,搁谁不喜欢? “既然如此,各位就回营准备吧!” “就劳烦郑将军往柴桑派出斥候船只,勘查水势,确定登陆地点!” …… 整个柴桑之战进行的极快,也极其顺利。 不仅出乎众人意料,其顺利程度也是大大超乎袁耀的预料。 此战,郑宝又居首功。 虽然郑宝反对进攻柴桑,但这不影响他满分的执行力。 在对柴桑方向一番侦查后,郑宝便提议从黄祖军没有防备的南泽西岸登陆。 这一片因为有庐山作为屏障,黄祖军的战船都懒得来这里巡逻。 郑宝率军登陆之后,又是从庐山中部穿山而过,从南门和西门夜袭了柴桑城。 柴桑守军本来就没有防备,更何况郑宝率军出现在最不可能出现的西面和南面。 郑宝和许乾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就杀入了柴桑城,守军都还没搞清楚是谁来攻打他们,就已经都做了俘虏。 第二天,袁耀就登上了着一艘缴获的艨艟大船,从江北向南,朝着已占领的柴桑驶去。 同乘一船的,还有鲁肃和戚寄等人。 鲁肃看着手中竹简,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面郑宝汇报的缴获战船、粮草物资和俘虏人数,越看越是羞愧难当。 “柴桑守军两千步军,一千水军悉数被擒,郑宝许乾麾下死伤不过二十余人!” “黄祖在柴桑的二十余艘艨艟斗舰,五千斛粮草,全部为郑宝所得,并无损失!” 鲁肃憋红了脸,很是不解道:“柴桑守军,守备就算再怎么松懈,也不至于此吧!” “这简直是毫无防备!” “郑宝将军的军报上,说黄祖军只有零星微弱的抵抗,还不如其穿越庐山时遇到的凶险大!” “肃实在不解!” 袁耀看着对此完全不理解的鲁肃,心中暗道东吴四大都督,单论带兵打仗,你比其他三位差太多了。 周瑜文武双全,陆逊和吕蒙能出奇制胜,而你鲁肃打仗主要靠外交嘴遁,对你的使用,也很让我头疼呐! “其中道理,其实很简单!” “我军此番南下,一路打出的旗号,都是来助诸葛玄坐实他的豫章太守之位的!” “我军又驻军彭蠡泽东北,那么自然所有人都会觉得我是要帮诸葛玄打朱皓的。” “所以朱皓肯定会在彭泽有所防备,而黄祖的人以为事不关己,就会放松戒备。” “再让郑宝出其不意,从背后侧袭柴桑在,自然可以一击得手。” 鲁肃听完一副若有所思状,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少主前几日聚众商议,也是为了探察我等的想法?” “若是连我等都一致认为打彭泽为上策,那也恰好说明根本没人会猜到少主的目标,其实一开始就是柴桑!” 见鲁肃终于想通了其中关节,袁耀点了点头道: “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 鲁肃直到此刻,才彻底意识到了眼前的袁家世子,不仅不是一般的英主,而是一位真正胸怀韬略的雄主。 鲁肃终于心悦诚服,不禁拜道:“古语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少主用兵,以谋为先,深谋远虑实在是超乎常人,肃深感叹服!” 袁耀连忙扶起鲁肃,自谦道:“我虽然能伐谋,但也缺不了子敬和诸位来伐交,少不了用伯玉伐兵伐城!” “眼下我虽拿下柴桑,但还暂时不想与黄祖和刘表为敌。” “制定谋略,子敬不如我,但论纵横之术,我不如子敬。” “子敬可愿为我伐交乎?” 鲁肃连忙称是:“肃愿为之!” “柴桑县本属豫章郡,而豫章郡又属扬州,尊父为朝廷所派太傅马日磾正式任命的扬州牧,对下辖郡县有巡察管辖之权!” “而黄祖为江夏太守,归属刘表的荆州刺史部,派兵占我郡县本就是越界之举!” “公子奉君父之兵,巡察扬州郡县,驱逐外郡之兵,本就理所应当。” “我自当发出檄文,声讨黄祖不轨之举。更要写信给刘景升,控诉其罪!” “若他刘景升还不行约束,那奏明朝廷,告他刘景升身为汉室宗亲,遣军逾界,有不臣之举!” 袁耀对鲁肃的表态很满意,这才是自己想要的鲁肃啊! “我已表奏家父,任子敬为柴桑县令,待会到了柴桑,就全看子敬的了!” 说完这番话,袁耀转身扫视一旁的刘馥、郑浑和何夔等人。 “诸位与我同心协力,并向而行,如此才能成就真正的丰功伟业呐!” 第32章 雍季之论 臼犯之谋 众人本以为袁耀此番轻取柴桑,不过是误打误撞,踩了狗屎运而已。 但是听了袁耀与鲁肃的对答,这才知道是自己浅显了。 攻取柴桑,并不是袁耀信口胡诌异想天开,而是一件早有预谋的事情。 而且计划这件事情的时间,至少是在袁耀与郑宝从巢湖兵分两路出发的时候。 那个时候就确定了会合地点是彭蠡泽东北,有预谋地将众人吸引力引向南岸一江之隔的彭泽。 年方及冠,却能深思熟虑,隐而不发,端的是不简单。 然而对袁术袁耀父子心存偏见的郑浑和何夔,还是不能相信袁耀能有这般本事。 因此虽然旁边的吕岱等人对袁耀心悦诚服,跪伏于地,高喊: “愿为少主效以死力!” 但郑浑和何夔只是一拱手,面服而心不服。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郑浑和何夔不得不服。 在鲁肃积极的外交攻势下,原本不宣而战的袁耀反而占了舆论的上风。 黄祖本欲举水陆两路大军,顺江而下报复袁耀,却在刘表的斥令下不得不作罢。 如此一来,袁耀袭取柴桑留下的问题尾巴,也处理干净了。 郑浑和何夔自诩海内名士。但也不得不承认,鲁肃比他们更明於事势,极其善于对外交涉斡旋。 而且进入柴桑后,鲁肃作为新任县令安抚民众,招揽降卒,本事样样都不差,其才干远胜于他二人。 如此一来,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袁耀有知人善任之能,心里也暗暗认可了袁耀。 所以没过几天,这两人便不约而同,找上了袁耀,表示自己愿意效仿刘馥,委身袁耀帐下以客卿身份任职。 其实两人都是拉不下脸面,一时不愿承认自己看错了袁耀。 袁耀不计前嫌,分别任命两人为邻近的历陵长和海昏县令。 汉代县邑,万户大县之长曰县令,不足万户的小县之长曰县长。 海昏是大县,由郑浑为县令。历陵是小县,由何夔为县长。 旬日,黄祖遣使与袁耀讲和,袁耀也遣回了一部分黄祖派来柴桑的士吏,两边划定界限,约定互不侵犯。 荆州,襄阳,荆州牧府邸。 天气已是逐渐转热,汉室宗亲,荆州牧刘表便是设宴于后府湖亭。 宴座者,仅蒯氏兄弟、蔡瑁三人也。 蔡瑁:“袁耀小儿,无才无德,不在其父膝下讨其欢心,南下豫章作甚?” 蒯越笑道:“袁公路前年匡亭大败,元气大伤。但今年开春拿下了庐江郡,已是占据了大半个淮南,爪牙遍及扬、豫、徐三州,声势为之复振!” “下一步定是要向东用兵,图取刘备的徐州了。” 蔡瑁不屑道:“袁公路不过是仗着出身名贵,然而用兵打仗全靠孙氏为前驱。” “前番用孙坚来攻我荆州,如今又用孙策才拿下了庐江。” “若无孙氏相助,他袁术算得了什么?” 蒯越点了点头,他认可蔡瑁对袁术的看法,但还是补充了自己的看法: “袁术虽然不济,但汝南袁氏百年积荫,世受其恩者何止千万,手下颇多愚忠之辈,倒也不可小觑!” “以我观之,袁术此次再不济也会拿下淮东广陵郡,以此造就其全据淮南之势。” “因而此番派孙策渡江向东,又派其子南下,不过是想吞并江南四郡,全据扬州也!” 刘表此时也终于开口道:“异度所言,深得我心也!” “袁术此番所图甚大,然其才略疏浅,终究只是一场空也!” “以本公观之,不论是昔日的孙文台,还是今日的孙伯符,都有虎狼之相,绝非久居人下之徒!” “他若用孙策为将,统领三军东取徐州,本公倒还忌惮他几分!” “但他放孙策东渡江东故地,无异于纵虎归山,自断一臂!” 蔡瑁似有所悟道:“明公的意思是,孙策会反袁术?” 刘表摇了摇头:“本公并非神人,此事亦不能断言。” “但孙策若是真打下江东三郡,有多大可能继续听袁术调遣,一定会是个大问题!” “不过此子距离荆州甚远,暂且由他在江东折腾吧。” “诸位还是把目光放回豫章,谈谈这个最近横空出世的袁大公子吧!” 蔡瑁饮了半盏酒,直言道:“此子不宣而战,袭取柴桑要地,以本将之见,应令黄祖率军逐之!” “明公为何要斥令黄祖不得兴兵伐之呢?” “难道真的担心朝廷降下越界之罪?” 刘表冷哼一声:“本公以镇南将军领荆州牧,又受朝廷假节,并督交、扬、益三州军事。” “越界之罪,何其荒谬!” 刘表举起酒杯,敬向蒯越。 “眼下荆南四郡既已臣服,荆州八郡皆奉本公为主。” “这些都全赖异度的臼犯之谋啊!” 蒯越连忙起身举杯与刘表对饮。 “越怎敢居功?” “明公虚怀如谷,恩威并施!这才是明公能全据荆襄八郡的根本所在!” “也全赖德珪等鼎力相助,不然仅凭我的计策,无人为明公驱使执行,又有何用呢?” 蒯越为人面面俱到,喝完又马上斟满,敬向蔡瑁。 蔡瑁面露喜色,也是与蒯越举杯共饮。 蒯越又看了眼自己少言寡语的兄长蒯良,又斟满一杯酒,敬向刘表: “越之计谋,虽然能助明公全据荆襄之地,但不过是平定乱局的权宜之计!” “明公若要真正肃清万里,使群民悦服,此时宜用吾兄的雍季之论,行仁义之道,威怀兼洽,天下自然咸服也!” 刘表却不以为然道:“本公可记得当日异度你亲口说,乱世当重权谋,太平方施仁德。怎么今日却又改口了呢?” “如今天下大乱,怎可只对荆州一州施以仁德呢?” “何不先以权谋兵势平定天下,然后再对九州都施以仁德呢?” 蒯良仍旧面不改色,仿佛根本不关心刘表想要做什么。 蒯越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初。 刘表站起身,面向南方自顾自地道: “本公虽然远远不及始祖高皇帝,亦不如先祖光武帝,但平定荆楚吴越之地,想来是可以的吧?” 蒯越惊诧道:“明公这是要将目标放在交、扬二州了吗?” “明公慎重啊!眼下才平定荆南四郡强族大姓之乱,不宜为了一个柴桑而大动兵戈啊!” 刘表回头看了看蒯越,心道,你蒯氏兄弟到底是小瞧我刘表了,我岂是那种轻举妄动之人! “柴桑虽然是长江要地,但我刘景升所图,岂是一城一地?” 蒯越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忙起身拜道: “看来明公是想徐徐图之,看来明公此番与袁耀遣使讲和,是有深意!” “越请闻之!” 刘表冷哼一声:“本公不过是看在他袁耀此番南下,是去相助诸葛玄的份上,给他几分面子,不想与他计较!” 蒯越似有所悟:“原来如此!” “诸葛玄之前乃是明公的属吏,只因要照料其兄诸葛珪的后事而辞去。” “若非明公前段时间应其所请,派遣水军助他携家带口渡江南下,他哪能赶在朱皓前面入主南昌履新!” “明公对这诸葛玄,可谓有大恩大德!” 刘表笑道:“这点恩惠,只能算是小恩小惠!” “本公还有真正的恩德,要施与他呢!” 蒯越此时已是猜出了刘表的计谋,便是帮刘表开口道: “明公可是要派兵助诸葛玄驱逐朱皓,让他坐实豫章太守之位?” 刘表重新坐了下来,点头抚须道:“袁术不过是给其豫章太守之名,而本公则能助他得豫章太守之实!” 蔡瑁这时候也听明白了,双手持酒笑道:“那他诸葛玄只要不是个傻瓜,就能想明白,谁才是他真正的依仗!” “但眼下柴桑为袁耀所据,水路不通,不知明公要如何派兵相助诸葛玄?” 蔡瑁到底干了几年武官,这时候想起了行军问题。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刘表派他率水军出荆州去外边打仗。 刘表笑道:“水路不通又有何妨?” “本公从子刘磐,不是刚平定长沙郡的叛贼,现在还在攸县驻扎吗?” “从攸县到南昌,旬日可达,诸位以为如何?” 蒯越思考一番,答道: “刘磐将军骁勇善战,麾下虎狼之师,又距离豫章甚近,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第33章 蒯良蒯越一退一进 郑浑何夔互换任命 湖亭之宴结束,蒯良蒯越走出荆州牧府。 两兄弟上了同一辆马车,蒯良长叹一口气:“我欲辞去主簿之职,贤弟以为如何?” 看着情绪低落的蒯良,蒯越宽慰道: “兄长之论,乃百世之则也!” “主公早晚会施此王道的!兄长暂且忍耐一二!” 蒯良摇了摇头:“主公不能用我,我又何必侍之?” 蒯越见长兄下定了决心,只好道: “荆楚吴越人情复杂,仅靠权谋或许能一时得利,但若不能施行兄长的仁义之道,那么祸乱的根源还会存在!” “依愚弟之见,隐藏的祸乱随时都可能发生,到时候主公必然会想起贤兄之策!” “兄长不如以养病为由,暂且归乡休养一阵。” “但万万不能直接请辞,不然万一得罪了主公,愚弟一人在荆州,可是实在撑不起我南郡蒯氏的门户啊!” 蒯良看着自己的弟弟,虽然他素来不喜蒯越的权谋之术,认为蒯越的那些计谋不过是“一时之务”,上不得台面,更不能与自己主张的仁义王道这样的“百世之则”相提并论。 但在家族利益面前,两人却总能放下心中的成见,一起来维系南郡蒯氏。 许久后,蒯良长叹一口气:“如此,为兄就依贤弟之言。” …… 豫章郡,柴桑城。 袁耀率部入驻后,立刻是大刀阔斧开始了建设。 作为袁耀实控的第一块地盘,以鲁肃为柴桑县令,何夔和郑浑辅助,对柴桑县令以下的大小官吏都进行了一遍筛选、淘汰和选拔。 至少要保证在一开始,能让政令通行于县、乡两级。 至于以后能不能让政令下达到最下面的亭、里二级,那就需要鲁肃这个柴桑令今后做努力了。 从淮南带来的七千多老幼妇孺,也都按东汉的户口编制,按户编为二十里,每里百户,各设里正。 袁耀按当初的承诺分给这些人土地。因为绝大部分都是随军眷属,因此称为军户,免除三年赋税。 二十里分为两亭,由刘馥负责带这些人择地开荒,屯田耕种事宜。 赋税和徭役方面,免除了扬州牧袁术、两个豫章太守诸葛玄、朱皓的所有摊派和苛捐杂税。 从今往后,只要是袁耀治下郡县,只有袁耀派遣的官员有征税和征发徭役的权力。 而且收缴上来的粮草钱帛,袁耀也要悉数自己留用,让鲁肃等人不用给诸葛玄和袁术上缴一粒粮食一枚铜钱。 也就是袁耀仗着自己身份特殊,敢有这样赤裸裸的割据独立行为。 放其他人身上,早被罢免甚至讨伐问罪了。 就比如孙策,在攻占江东之地后相当一段时间,作为袁术任命他为会稽太守的代价,也得照例给袁术上缴一定的粮草赋税。直到袁术称帝,时机成熟之后孙策才与袁术断交,完全脱离了袁术势力。 因此袁耀在柴桑的施政,几乎可以用毫无顾忌来形容,也是让手下文武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柴桑本就靠近中原,开化程度较高。 本县士民在袁耀和鲁肃革新吏治、轻徭薄赋的政策下迅速被安抚成功。 而军队方面,袁耀也是完成了一轮扩军和重组。 占领柴桑时有三千俘虏,其中两千是黄祖的江夏士兵,一千是柴桑县卒。 大部分的江夏士兵都在黄祖与袁耀通使讲和的时候被放了回去,愿意留下来的加上柴桑县卒,编入袁耀军中后,袁耀的军队已是有五千余众。 袁耀以那二十多艘艨艟斗舰为基础,再挑选新造一些小船,让郑宝许乾带两千人组建水军。 吕岱因为一路过来的出色表现,使得袁耀想要立刻提拔重用他,但还需要先解除戚寄和秦翊的兵权。 袁耀倒是没想到,自己离开寿春时费脑筋招揽的两个用来“保命”的将领,一路表现会如此平庸! 尤其是秦翊,简直是无能!单挑打不过一个草寇出身的万演,还让陈瑀从眼皮子跟前跑了! 看来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袁耀不好意思直接找戚寄和秦翊将他们调离军中,只得私下去找刘馥帮忙。 刘馥在袁耀打下柴桑后,立即就放弃了客卿的身份,全身效力于袁耀帐下。 袁耀的顾虑,他自然能理解。 于是刘馥便找上了戚寄和秦翊这两位同郡老乡,一番陈说之后,终于是说服了两人。 历史上的刘馥能说服这两人跟他一块千里投奔曹操,现在说服这两人的难度也不大。 次日这两人便主动求见袁耀,请调别处。 袁耀自然也厚待这两人。 改任戚寄为柴桑县尉,统五百柴桑县卒,为柴桑县令鲁肃的副手。 改任秦翊为屯田都尉,统一千余老弱,协助刘馥屯田开荒。 两人闻之,也是一扫来之前的担心忧虑,兴高采烈离去。 戚寄出身地方豪族符离戚氏,本来就偏向于出仕为官,袁耀此举反而遂了他的愿。 秦翊倒是没想到自己多次让袁耀失望,最后还能统领一千余众,当个不用打仗的都尉。 两人千恩万谢出去,袁耀便召吕岱前来,正式授任他为别部司马,改为统领两千马步军。 汉代军制:五百人为一曲;两曲或五曲为一部,这也就是“部曲”这个词的由来! 袁耀麾下目前以两曲一千人为一“小部”。小部的军事主官名曰军司马,也称千夫长、小校。这也就是吕岱刚来投奔时的官职。 五曲两千五百人为一“大部”。大部的军事主官名曰校尉,副手为军司马小校。 黄巾之乱之前,汉军基本用大部军制。大名鼎鼎的西园八校尉,就是八大部兵马,各有两千五百之众。 黄巾起义爆发后,朝廷下令郡县自募兵马,因为一开始义军数量不多,小部军制就开始盛行。 一小部兵马不过一千,这样的话方便州刺史和郡太守控制军队。如果一部人马是两千五百人,校尉的兵权就太大反而不好控制。 当战争开始后,各家军队数量逐渐增多,这个时候就开始盛行“别部司马”的临时军职。 别部司马高于军司马,最少统领一个小部,多则可以统领数个小部。其兵多少各随时宜,这是它最大的特点。 刘关张、孙坚、夏侯渊曹仁等人一开始都做过别部司马。直到战争中后期,各家诸侯军队众以万计的时候,就又慢慢恢复了军司马-校尉的正规编制。 袁耀现在是创业前期,自然需要使用一段时间别部司马这样的临时军职。 于是经过一系列调动改组,袁耀麾下的军队被整编为四支。 郑宝许乾为正副统领的两千水军; 吕岱为别部司马的两千马步军,那一百精骑也在其中; 戚寄为县尉统领的五百县卒; 秦翊为屯田都尉统领的一千老弱。 前两支组成袁耀的主力,后两支是为辅助性部队。 袁耀又让鲁肃张榜贴出告示,要在柴桑招募两千新兵。 此番安民整军,又是让袁耀耽误将近一月时间。 时值六月,雨季悄然来临,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诸葛玄也在此时派人前来求援,说是朱皓在鄱阳集结了近万军队,马上就要进攻南昌了。 尽管那两千新募士卒还在训练,还不能补充到军中,袁耀只得率郑宝、吕岱水陆两路兵马,朝着南昌县继续南下。 沿途历陵、海昏两县听闻袁耀率军来到,纷纷是开城献印,主动表示归附。 历陵年年受灾,人口流失严重。海昏县则有强族大姓盘踞地方,政令连县治都出不去。 这两个县别说向州郡上缴钱粮了,这两年根本无力向下征收赋税,已是窘困到连县中官吏的俸米都发不出来了。 袁耀再不来,他们就要自己找上门主动归降,以此向袁耀讨要钱粮了。 袁耀本以为这两个县是听说了自己在柴桑的举措,有感于自己为政的举措而降的。 没想到进城后,一片残破不堪的景象,加上周围士民饿狼一般绿油油的眼神,把袁耀吓了一跳。 袁耀召集原本拟任这两县之长的郑浑和何夔,一起商议如何处置这两个县。 两人进入帐内,袁耀摆手示意两人落座。 “两位先生,你们也都看到这两县的现状了。” “历陵县历经数次匪患、旱涝,整个县城不足千户人家!” “海昏县被强族大姓把持地方,县令死了两年都没人敢来继任。” “虽然我之前表任两位为历陵长和海昏令,但两位在我这里还是客卿,若是不愿就任此地,我也没什么二话!” 说实话,袁耀平时和这两人的接触并不多,也知道这两人对自己和袁术都胸有成见,所以对这两人并没抱太大希望。 郑浑和何夔对视一眼,还是年长的郑浑先开口道: “公子原本任命我担任海昏县令,何叔龙担任历陵县长。” “但我与何叔龙此行到这两县实地看了看,又商议一番后,觉得公子的任命,的确有些不合理!” 袁耀看向两人的眼神不禁黯淡下来,这所谓的名士,果然不靠谱啊! “我和何叔龙觉得,我们两的任命应该调换一下,如此较为合适!” 还没等袁耀开口,察觉到袁耀似乎会错了意,一旁的何夔连忙补了一句。 袁耀疑惑道:“此话怎讲?” 何夔笑道:“历陵数次遭灾,百姓弃田不耕,有桑不种,多逃亡山泽,以打猎捕鱼为生。” “由是历陵人不念产殖,无粮草度日,弃养婴孩者数不胜数。” “公子任命我为历陵长,但我观历陵县后,颇有束手无策之感。” “但郑文公却有办法!” “他认为要恢复历陵人口产殖,务必收缴其渔猎用具,课其农桑,加重弃养子女的刑罚。” 袁耀拊掌赞道:“文公的办法,确实能治标又治本!” 郑浑接着说道:“而海昏被强族大姓把持地方,其中彭氏更是聚众万余户,在上缭济渡要地修建了一城,城坚池深竟然远胜于海昏城!” “我是司隶人,少年入洛阳,成年游学四方,也算见多识广。” “但还是头一次听说天下间竟然有一万多户同宗同姓的大宗族!更是头一次听说有宗族修建的坞堡,要比所在郡县的城池还要高耸坚固的!” “所以公子要任命我为海昏令,我实在担心自己威信不足,不能胜任!” “而何叔龙对此却有把握!我亦相信以叔龙贵尚峻厉的威信,能恩威并重,解决海昏之患!” 袁耀也是听明白了,闹半天这两人是要互换官职任命。 郑浑想要去历陵劝课农桑,何夔想凭借自己的威信治理海昏。 本以为这两人会畏难而退,没想到的是他们反而都主动请缨上任。 袁耀大感欣慰,起身朝两人拜道:“原来是小子小瞧两位了!” “两位和我一样,都是初来乍到此地,但却能一眼看破两县的困局,我对两位深感倾佩!”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不放心两位能治理好地方呢?” 郑浑和何夔也连忙起身回礼,两人又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暗道,这下终于能扭转自己在这位袁大公子心中的印象了吧? 今天以后,才算真正摒弃成见,不计前嫌! “两位将要上任履新,接下来面对的困难,可要比鲁子敬治理柴桑困难很多。” “两位现在有何需求,我自当统统满足!” 袁耀此刻已是不敢再小瞧任何一个名士,尤其是能在史书上列传的名士。 这些人可都是这个时代的真正的精英! 郑浑和何夔也是毫不客气,他们也清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郑浑:“我需要许多农具,听闻公子在柴桑准备建一船坞,可否先使工匠,为我打造千余各式农具?” 何夔:“我想先补上海昏县吏这两年欠发的俸禄,公子可否借米五千石?” 袁耀:“……” 最终,袁耀还是为自己夸下的海口,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没过多久,郑浑和何夔便是大步从袁耀大帐中走出,拿着县令印绶和袁耀写下的调粮调工令,满载而归。 然后帐中传出了几声“啪啪啪”。 忽然一骑飞奔而至,来人正是袁耀的侍从长,袁宝。 袁宝飞身下马,跑入帐中。 但一看到袁耀,袁宝直接惊道:“少主,您……您怎么也被人抽了嘴巴子?” 袁耀没好气白了袁宝一眼:“刚才有蚊子飞到我脸上了,怎么,我不能打蚊子是吧?” “下次再给我找这破地方扎帐篷,我抽死你!” 袁宝看着两边脸都带着通红手印的袁耀,又看了看一只苍蝇都没有的帐内,心中有所狐疑但丝毫不敢顶嘴。 “少主,黄猗黄将军,方才率前锋渡河时,被彭氏族人当众抽了几个嘴巴子!” “现在河岸边聚了上千人,您要不去看看?” 第34章 无知无畏者彭氏 什么,黄猗被人打了? 袁耀几乎不敢相信,区区彭氏宗族居然敢对一位有军职在身的世家子弟动粗! 他们难道不知道黄猗给我袁大公子办事的吗? 袁耀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怒道:“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彭氏也太放肆了!” “点五百精兵,引我前去!” 时值夏汛,河水暴涨。 昨天斥候回报,修水河上下游的桥梁都被大水冲毁冲坏,津渡之处也因汹涌的水势而无法通行。 尽管袁耀有意绕开彭氏,但整条修水似乎只剩下了彭氏控制的东津亭能渡河了。 黄猗身为前军统领,一大早便带着一队士卒前往东津亭探查,看渡桥能否承载马步军和辎重车队通过。 袁宝从昨天就被袁耀派了出去,调查彭氏在此地的势力。 在赶往东津亭的路上,袁宝也给袁耀汇报了自己明察暗访的结果。 根据一位八十岁老人所言,彭氏早在初代海昏侯徙封于此的时候,就依附于海昏侯食邑之下。 第一代海昏侯,也就是被霍光废黜的那位汉废帝刘贺,一开始还有四千户食邑。 因为刘贺的废帝身份实在特殊,朝廷特命海昏县和海昏侯国并行,两者互不统属。除了朝廷任命的海昏国相有监察海昏侯之责,海昏县令也暗地里监视海昏侯。 彭姓的两百余户人家,就在此时被编入海昏侯国的食邑,不再归属海昏县治理。 但没过几年,刘贺一下子被削了三千户食邑,彭姓在剩下的一千户中占比将近三成,深谙报团取暖之道的彭姓宗族一下子水涨船高,其族长开始出任海昏侯的庶子、家丞之职。 因为大汉朝廷对于海昏侯国的特殊优待,海昏侯国基本不需要向中央上缴赋税,相反还时常得到历代皇帝的赏赐。 毕竟自己的皇位都是从海昏侯一系这里拿的,赏赐些珍宝钱财实在不算什么。 这也造就了后世的考古大发现——海昏侯墓。 但对于彭氏来说,这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发展机遇! 一般的郡县民户,每年需要上缴田赋、人头赋和杂赋,很多时候三十税一还会变成什一税。 但是在海昏侯国,海昏侯仓库里的珍宝钱财多得根本花不完!亦或是在这穷乡僻壤也没出花! 总之,海昏侯基本不太关心自己侯国的衣食租赋能收缴多少上来,反正收来的粮食够吃就行了。 而当上了家丞的彭氏,每年随便从仓库拿一块马蹄金出去卖了,就足够换回好几年的粮食了。 彭氏干脆直接对其他食邑民户不再收缴租赋,立马赢得了所有食邑民户的倾心拥戴,很快坐稳了家丞之位。 而包括海昏国相在内的其他官吏,见彭氏总能在收缴租赋的日子从外边拉来满满当当的粮食,也乐得不用自己再费劲去组织收租算赋了。 甚至很多原属于海昏县的农户,听说之后也私下找到彭氏族长,请求私附。 彭氏则是照单全收,虽然很快海昏县令就发现了不对劲,自己治下的丁户居然一年比一年少,而整个海昏却凭空多了很多彭姓丁户。 虽然清楚怎么回事,但海昏县令对海昏侯国没有执法权,告上去之后但又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些逃避赋税的民户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姓彭,是海昏侯国彭氏宗族的人,就算是太守刺史,也是拿彭氏没办法。 毕竟海昏县志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一县两治的时候,把海昏县所有彭姓人家都分给了海昏侯国,而这些年又没有外迁来的彭姓人家,所以在海昏县,只要姓彭就只能是海昏侯国的人。 仗着海昏侯国的特殊性,彭氏由此发迹,整个宗族规模也由此开始急速膨胀。 海昏侯国虽然只历经四代,中间还被废除过又重新封国,但彭氏始终担任历代海昏侯的家丞。 直到东汉永元十六年,也就是公元104年海昏侯国被彻底废除,彭氏宗族已经发展到了数千户,已然是一方强族大姓,是海昏县令根本得罪不起的存在! 彭氏宗族虽然纳入了海昏县管辖,但是随着汉朝腐败衰落,彭氏更是肆无忌惮,侵吞人口,霸占良田山泽。 这九十年来,彭氏更是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宗族万余户,大大超过了海昏县管辖的户口。 这些人不知道县令郡守叫什么,也不管州刺史和天子的年号,只唯自己的族长是从! 彭氏甚至还动用自己的丁壮,在南北济渡要地修建了一座城池,即上缭城! 俨然是国中之国的存在! 往来之人,必须向彭氏缴纳过河费,方能得过。 听袁宝说,黄猗就是因为拒绝缴纳过河费,和守桥的彭氏族人起了争执,而被当众抽了一巴掌的。 袁耀却有些不信,就算是再怎么强悍的地头蛇,也不能不知道自己这条过江猛龙吧? 豫章郡没有公卿士族,彭氏这样的强族大姓就算不知道郡县豪门士族的厉害,但是连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也没听过吗? 难道连割据一方,带甲数万的袁术也不畏惧吗? 还是真以为靠着一些乡野村夫,能够抵抗数千披甲执锐之师? 袁耀不相信会有这么头铁的地头蛇,会当众掌掴一位士族子弟,并且得罪他背后拥兵数千的诸侯之子。 所以袁耀只以为黄猗是没有亮明身份,或是行事太过嚣张跋扈,才会和彭氏族人起了冲突。 途经一亭,有碑文上书东津亭三个大字。 此地为海昏县治东南,有津渡口,因此得名东津亭。 但石碑已是呈将倒之势,房舍很是残破,更不见亭长诸人。 袁宝指了指南方不远处:“前方再行五里路,就到渡桥所在地了!” 袁耀催马疾行,率领着十余亲骑甩开大队步卒,先行往渡桥所在赶去。 只见越往前走,越是许多赶路的行人和车队,到渡桥跟前,已是排起了长龙。 但袁耀却没看见聚集成一团的人群,也没看见黄猗。 “你不是说黄猗被彭氏族人扣下了吗,黄猗现在何处?” 袁宝挠了挠头,四处张望也没看见黄猗和那一队袁军士卒。 又在马背上站起身子朝着远处上缭城望了望,狐疑道:“难不成被彭家人抓走了?” “我带人上去问问!”袁宝说罢便要纵马上去。 “且住!”袁耀耳朵很灵敏,忽然听到了一阵呼救声。 转眼看去,却见黄猗和十几个袁军士卒,在远处河水里扑腾喊着救命! “在那里!”袁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这群彭氏族人,就算黄猗有所冒犯,也不用把人丢到河里面去吧。 而且就算你要把人丢下水,在岸边推下水就得了,何必要把人用船绑到河中央,再扔下去呢? 黄猗等落水士卒,旁边赫然有一小帆船,上面几个青年还在放声张狂大笑。 袁耀眯着眼睛看去,只见那船的帆上,赫然写着一个“彭”字! 袁宝此刻连忙对着身后的手下喝令道:“会水的,快脱了衣甲随我下河救人!” 虽然近日大雨,使得修水河水暴涨,水势变得浑浊汹涌,但好在修水河在这里上游的不远处分流了,河水一分为二,蜿蜒曲行,水势比较平缓。 这也是为什么彭氏专门在这里修了几座木桥的原因。 一般的洪水,到这里也能被分流,很难冲坏桥梁。 而且因为河道浅显且蜿蜒,水流会减速放缓,不会影响正常行舟渡船。 确实是一处济渡要地! 袁耀拍马便是往前走去,排着队的行人被马儿的叫声惊得推搡四散。 众人本欲怒骂插队之人,但一回头看见数名披甲执刀的骑兵,立马是闭上了嘴巴,乖乖让出了道路。 在桥口的彭家子弟正在挨个收着过桥费。 有几个专人人手一根竹竿,按照行人的个头高低胖瘦丈量着,过高过胖都得加倍付过桥费。 还有几个专人清点着钱币,或是称量着抵钱的粮食布帛。 有数目不对的,一个眼神,便有打手把那人揪到一旁拳脚相加。 而那数着铜钱的那人,大有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 忽然桥口攒着的人群一阵骚乱,推搡骂娘者皆有,有人不小心一个趔趄,把正在清点钱币的那人扑倒在地。 点钱的那人大怒,当即喊道:“小蟊贼胆敢上手抢钱?” “当你彭大爷识不得你浑水摸鱼的路数?” “给我把他双手按住!” 另一旁的彭家汉子立刻是死死擒住那人,不管那人求饶道歉喊冤的哭声,直接把那人双手按在了地上。 点钱的那人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作势便砍。 只是刀还没有落下,眼前就出现了一道黑影,接着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那人吃痛,往后倒退几步,疼的连手上的刀都掉在了地上。 抬眼看去,只见一华服青年,手上拿着马鞭,冰冷无比地看着自己。 “光天化日敢擅用私刑,找打!” “居然敢抽你彭宝大爷,你是活腻歪了!” 彭宝怒极,捡起佩刀就要上前砍去。 彭宝?起名字这么没创意?张宝郑宝袁宝彭宝,文房四宝? 袁耀懒得理会举刀朝自己冲来的彭宝,自有人帮他处理麻烦。 一个亲骑纵马上前,直接干脆了当抹了彭宝脖子。 鲜血喷射得足有好几米远,溅得众人一身都是。 “袭击朝廷都尉,等同谋逆之罪!就地问斩!” 虽然人不是袁耀杀的,但是装逼的话只能由袁耀说。 只是没有观众在意袁耀的话,众人看着跪在地上,以一副难以置信神色死去的彭宝,也全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居然敢有人杀彭家的人? 居然敢有人杀彭家四少爷彭宝? 好一会儿之后,原本过桥排队的众人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人了!” “快跑啊,彭家人死了!” 然后全都往后跑去,只留下桥口袁耀及身边数骑,还有十几个还没有从呆若木鸡状反应过来的彭家子弟。 袁耀看着这些人不禁疑惑,这些彭家的人是因为被吓到了,还是没有预料到会死人呢? 一众彭家子弟的确没有人能想到,彭家,上缭彭氏,居然有人被杀了? 要知道,距离上一次彭家子弟被人杀害,还是上一次。 哪一次来着,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对了,上一次还是十年前! 有历陵山贼越界杀人越货,结果迷了路,走错了地,错杀了一家依附于彭家的农户。 尽管第二天,这伙山贼的大当家知道杀错了人,连忙带人绑了那几个迷路的家伙,奉上厚礼向彭氏道歉认错。 但还没等他带人走到上缭,彭氏已经派人去把这伙山贼老巢直接扬了。 傻乎乎的大当家还跪在上缭城下磕头认错,彭家大少爷彭材,只是命人把上百个男女老幼的头颅扔下城楼。 并对那个大当家说,你若认得这一百多个头颅里的十个人,我就放你走。 那个大当家捡起地上血淋淋的头颅一看,竟然全都是自己的兄弟袍泽,甚至自己六十岁的老母,和一对三岁儿女的头颅也是扔在了他的面前。 大当家当场崩溃,痛骂彭材不讲仁义,祸及妻儿,畜生不如,自己变成鬼也要报父母妻子儿女兄弟之仇! 彭材倒也守信用,见大当家喊出了十个以上的人要为他们报仇,便遵守承诺放过了这个大当家。 只让自己的从弟彭虎,把城楼下其他人一个一个都射杀掉,留大当家一个人放走。 大当家逃走没两天,就被另一伙想要依附彭氏的水寇砍了头带了回来,作为献礼送给彭氏。 彭材却勃然大怒,派彭虎将这伙水寇全部杀掉,并且将尸体倒挂在上缭城渡口让来往之人观看。 彭材宣称自己一诺千金,敢有让他违背誓言的,他必杀之! 这便是十年前,有彭氏族人被杀而导致的事件始末了。 总之,在彭家大少彭材成年后,已有十年没有人敢动彭氏族人一根手指头了! 但是今天,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愣头青!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袁耀以为这些彭氏族人是被吓傻了,马上就会撒腿就跑的时候。 这些彭氏子弟都抽出了自己佩刀佩剑,拿起了地上的斧头长矛,怪叫着朝着袁耀几人冲来。 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 第35章 小鬼骂城隍 不知死活 距离太近,袁耀他们骑在马上反而没有优势。 加上反应不及,却是被这群无知无畏的彭氏子弟逼得手忙脚乱。 袁宝挥刀逼退两人,扯紧缰绳,马儿吃痛,抬起前蹄,袁宝顺势往左一扯,就调转了马头。 袁耀等人也有样学样,调转过马头,拍马往后跑去。 彭家子弟还以为袁耀他们是怕了,气焰大盛,挥着刀剑还在后面追赶。 纵马拉开了一段距离,袁宝一声令下,十余亲骑又调转回了马头。 袁宝屏气凝神,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彭家愣头青们。 “少主,是都杀了,还是杀几个立威就够了?” 袁耀刚才差点就被一个彭家子弟砍中,这是他穿越以来感觉刀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次。 此刻他惊魂未定,极度缺乏安全感。 “都杀了,一个不留!” 袁宝得令,立刻挥刀下令:“杀!” 十余亲骑得令,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齐刷刷飞射向前。 当飞驰的骑士杀到跟前,彭家众人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无知。 场中顿时血肉横飞。 这十几个彭家子弟以生命为代价,得到了两条腿的人在四条腿的骑兵面前,只有被屠宰的份的教训。 “住手,我让你们住手!” 河中忽然传来一阵怒喝,袁耀转头看去,却见那条原本在河中心的彭家帆船,驶到了河岸边。 船上为首的一个青年,站在船头朝着袁耀嘶吼着。 袁耀并不搭话,只是冷冷看着这人。 “你聋了吗,我让你立刻住手,你没听见吗?” 青年气急败坏,接过了身后随从递上的一副宝弓,搭上羽箭,张弓便是朝袁耀瞄准。 好在袁宝一直牢记着自己的职责,因此只是在袁耀身边指挥众骑,而没有参与屠杀。 此时袁宝连忙挡在袁耀身前,同时手摸向后背去取随身携带的弓箭。 嗖的一声,青年射出了第一箭,但准头差了不少,从袁耀身旁几米飞过。 青年很快射出第二箭,这一箭正中袁宝左肩。 袁宝忍着疼痛,张弓搭箭回敬了那人一箭。 但是并没射中那彭家青年,只是让那彭家青年身后一人当了替死鬼。 那人中箭落水,却也吓到了那彭家青年。 他胡乱把第三箭射出,并不敢和已经身中一箭的袁宝对射,反而慌张朝着船帆后躲去。 “快掉头,快走快走!” 船上众人忙撑起撑杆,滑动船桨想要掉头逃窜。 袁宝用尽全力射出第二箭,这回箭矢穿破了船帆,掉落在了河中。 射完这一箭,袁宝左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但右手拿着弓仍作欲射状。 那青年躲在船帆后,偷偷瞄了岸上一眼,见袁宝中了自己一箭仍屹立不倒,怒骂道: “平时让你们跟我出来多带几副弓箭,你们偷懒不带,就光带了一副射鸟用的弱弓,本少爷差点要被你们害死了!” 船上众人不敢反驳,只是心道: 自打你上次田猎射杀了两个佃户,老太爷就严令禁止你携带弓箭,我们偷偷给你带了一副弱弓已是冒着被浸水牢的风险了,你还好意思怪我们。 “快摇船回去,去渡口那里喊人去,我要带人把那几人都杀了!” 旁边一人嗫嚅道:“二少爷,那些骑马的人把桥口我们的人都杀了,四少爷要是没跑估计也……” “估计什么?”彭氏二少爷彭琅直到此时,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危急程度。 “怕是也遭遇不测了!此事我们还是先禀告给大少爷,或是老太爷……” 这人话还没说完,彭琅便是一脚把说话的人从船上踹到了水里。 “我说了多少遍,少在我面前提那个杂种!” “他一个外姓奴仆,若不是我父亲收他当义子,他也配姓彭?” 岸上,袁耀的亲骑已将桥口的彭氏族人料理完毕。 袁宝强忍疼痛,将左肩的箭矢拔下。 好在他穿了软甲,这一箭没怎么深入骨肉。 袁耀此刻心中惊起万丈怒涛,这一箭若不是袁宝挡在自己身前,那就是自己挨这一箭了! 这彭氏,吾必灭之! “你们几个,速速乘船去救黄将军!” 袁宝指向旁边的小舟,立刻便有几个亲骑,下马解开缆绳,跳上船朝着河中央划去。 不多时,黄猗等人被救起,后面的五百步卒也终于是赶了上来。 黄猗被扶上岸连吐了好几口水,站都站不稳了。 一名亲卫汇报道:“禀少主,包括黄将军在内只救起了七个人,还有五个兄弟没找到!” “不不……不用找了”黄猗瘫在地上:“那五个人不会水,被扔下河就没了!” 袁耀一把抓起黄猗:“让你来探查桥梁渡口,你怎么被人扔到河里去的?” “你手里的家伙干什么吃的,连你在内十二个斥候,打不过这十几个守桥口的贼人?” 黄猗哭丧着脸道:“谁知道这群人如此蛮横不讲理!” “上来就堵着问我们要过桥费,我为了不生事端,就给他们付了过桥费。” “可是等我们走到桥那边勘查完,回来的时候却被他们堵住了,要再收一遍过桥费。” “我把裤裆底都翻干净了也没凑齐,亮明身份也不管用,便是起了争执!” 袁耀:“那你被打了一巴掌是怎么回事?又怎么被人扔下水的!” “还不是为了你?” 黄猗没好气瞥了袁耀一眼。 “为了我?”袁耀不思其解。 “我给彭家人说了我是袁家世子麾下中郎将,结果他们领头的那个,说他不认得什么袁家世子!也不知道什么叫中郎将。” “接着我就报上你的名号,问他们难道没听过最近占领了柴桑的袁耀袁大都尉吗?” “结果他们说,什么鸟蛋乌龟袁耀,没听过。” “倒是听说柴桑来了个袁大头,一来就给那些卑贱如牲畜的佃户贫农们减免佃租田赋,是个十足的冤大头!” 冤大头?袁大头? 什么时候豫章的强族大姓给自己取了个这么一个外号? 袁耀彻底恼羞成怒,欺人太甚! “然后我就带人和他们拔刀相对,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成百上千彭氏族人,把我们围了起来。” 说到这里黄猗忽然脸色一红: “然后,我总不可能带着十来个人就和人家一千多号人硬碰硬吧?” “我就灵机一动,就说我拿佩刀抵过路费,总能放我们走吧?” “结果你就自己抽了自己两巴掌,给人认错道歉,然后被人当笑话一样丢到河里是吧?” 袁耀冷笑地看着黄猗,这个妹夫色厉内荏的秉性,他太了解了。 黄猗脸色更加羞愧难当,他吃过瘪,但还没像今天这么丢人过。 “一千多号人?你也好意思给我吹?” “不就这十几号愣头青把你吓到了?哪来的一千……” 袁耀话到嘴边,却被生生噎回了肚子里。 只见木桥的另一边,涌来无数手执武器的布衣汉子。 而河面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木筏。 黄猗看到忽然涌出的人潮,又看了看袁耀张大的嘴巴。 “对,就是这个表情!” “我当时就跟你现在表情一模一样,一口能塞下两颗鸡蛋!” 此时的黄猗有恃无恐,因为袁耀身后有五百步卒能撑腰。 彭氏的愣头属性和动员能力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中,他已是不能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 所以只能按最坏的结果做打算。 “前屯听令,堵住桥口!各屯弓弩手准备,胆敢有靠近至百步者,一律射杀!” 面对着数不清的彭氏族人,袁耀反而异常冷静,果断下令道。 五百人为一曲,每一百人为一屯,即前后左右中五屯。 前屯屯长立刻指挥手下的圆盾手迅速列队,堵住了南部桥口。 弓箭手站在了盾牌后,在什长伍长的口令下分批拉弓上箭。 后屯、左屯和右屯也是迅速作出反应,自行分东西北三个方向列队。 长枪手配合盾兵站在最前列,弓箭手居中,刀剑兵居于最后。 中屯则收缩在最中央,将袁耀团团护住。 人群越来越靠近,前屯屯长忙问道:“都尉,要放箭示警吗?” 袁耀稍作思考,今日之事虽然不能善了,但两方也不至于一上来就开打吧! 便是点了点头。 屯长忙下令道:“放示警箭!” 前屯的二十个弓箭手中箭术最好的五人,立刻施放箭矢。 嗖的几声,五支羽箭,就齐齐钉在了一百二十步远的木桥上。 从桥上冲过来的彭氏族人也是被这几支箭吓了一跳,势头为之一滞。 但很快便有人喊道:“老少爷们快往前冲,他们没射中咱们!” “趁着他们换箭的工夫,冲上去把他们都宰了!” 袁耀看着眼前只知道一股脑往前冲的彭氏族人,也是头也很痛。 这群人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吗? 眼见对方已到百步距离,前屯屯长不再犹豫,立刻喝令道:“放箭!” 虽然为了堵住桥口,袁耀又派上了中屯的二十名弓箭手,但是四十支箭分前后两轮射出去,显得很稀稀拉拉的。 好在木桥仅一丈宽,彭氏族人又极多,就算是准头再怎么差的弓箭手,也能瞄准方向。 第一波箭雨便是命中了十几个目标,冲在最前面的彭氏族人这才露出惊慌状。 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仍是咬着牙冒着箭矢往桥口冲来。 好在袁耀麾下的士卒这几个月没白训练,面对汹涌冲来的人群又放了两拨箭。 袁耀微微皱眉,这些弓箭手训练时至少能比现在多放一轮箭,看来还是实战经验不够多。 彭氏族人冲到不到三十步的距离,弓箭手们便忙不迭退后,长矛手们补位上前,凌冽的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 冲在最前面的彭氏族人这下终于知道怕了,对面放箭还能抱着侥幸心理往前冲,但没几个正常人会顶着数十支长矛往前硬上的。 但此时已由不得他们了,后面的人推搡着裹挟着他们直接撞了上来。 长矛手们毫不客气,抽动长矛便是一阵抽插,桥口霎时便被鲜血染红,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在最前面的人面对长矛加盾牌的组合,毫无破解之法,自然也是毫无斗志。 但后面的彭氏族人仍一股脑往前冲,这就使最前面的数十人倒了血霉。 然而只要人够多,光堆人也能堆死人。 挂在长矛上的尸体愈来愈多,长矛手们已是很难自如抽插。 有彭氏族人躲过长枪,被挤到盾牌跟前,盾兵们赶忙抽刀一阵乱砍。 很快桥口就被数十具尸体堵了个严严实实,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什么情况,也推搡不动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到桥头了,这里河水浅,跳下河冲过去!” 桥上忍受不了拥堵的彭氏族人纷纷推到了桥上脆弱的木制护栏,下饺子一样纷纷跳下河滩,朝着桥口冲来。 前屯屯长忙命令士卒重新列阵,将上岸处堵住。 此时河上的彭氏族人也是冒着箭矢,靠近了河岸冲了上来。 好在他们从河上行舟过来,分布稀疏很多,所受的伤亡比桥上的同族小很多。 而且他们也率先给袁耀军造成了伤亡。 这群以捕鱼为生的彭氏族人看到岸上的袁军长枪加盾牌后,立刻是将自己手里的鱼叉投掷了过来,致死致伤了不少袁军士卒。 袁军除了稀稀拉拉的弓箭,也没什么好的反制方法。 总不能把自己手上的长枪扔过去吧!砸不砸得到人不说,这些刁民要是捡起来冲过来自己拿什么打? 投掷完鱼叉,这些渔民们大多变得手无寸铁,但却不跑,捡起河滩上的石头就朝着袁军招呼过来。 好在这时袁耀也发现来围攻自己的彭氏族人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人,河上也就驶来几十条小船,加在一起不过千八百人。 袁耀果断下令:“上岸者,杀无赦!” 屯长们也反应过来,指挥盾牌手格挡着石块,朝着岸边压阵过来。 渔民们也不傻,胆小者见到袁军稳步上前,连忙跳下河要爬回自己的船只。 袁耀怒极:“让轻兵出击,把这些人都赶下河!” 屯长们如梦初醒,这伙贼人只是渔民又不是敌兵,自己怕个锤子啊! 手执刀剑的轻兵们快速从军阵中杀出,片刻间就杀得那些没来得及逃回船上的渔民哭爹喊娘。 此时,不远处修水河上。 一条船帆破了一道口子的船上,一个彭氏头领看着河岸边的惨状,不忍道:“二少爷,让咱们的人先撤回来吧!” “这支军队看样子,不是海昏县那群连拉弓都费劲的乡勇县卒,咱们还是多找些人手,再为四少爷报仇不迟!” 第36章 此路是我开 此桥是我搭 彭琅双拳紧攥,面色铁青,嘴唇动了下但并没开口。 带人回来找场子的他,在看到桥口多出来数百披甲士卒后,其实心里就有些拿捏不定了。 但他还是认为,这些淮南来的外军,战斗力应该和豫章的县卒乡勇差不太多。 而他找来的彭氏族人,足有一千好几。 只要凭借人数优势冲上去,把对面团团围住,那么这些淮南兵,大概率也会像那些乡勇县卒一样被吓破了胆的吧? 但是情况的发展并没有朝着他想象的情况发展,对面列阵放箭,刀枪齐上,杀起人来毫不拖泥带水。 似乎是根本没听说过上缭彭氏一样! 彭家头领有些着急了,现在岸上和桥上死的可都是他的三叔四舅们,你彭家二少拉不下脸,我不可想让我这一支给你送命。 “撤,让彭三水彭大河他们都撤回来!” 彭家头领直接朝着手下喝道。 立刻便有人掏出一根芦苇做的哨子,短而急促地吹了起来。 彭氏宗族强占地方,是真真正正的一方土霸主。 其亲族加上一些外姓改姓依附的,足有一万几千户人口,已是比这个时期很多县拥有的人口还要多。 作为超级大宗族,彭氏内部也是分工明确。 有占据津渡河口,以渔猎为生的渔户。 也有占据万顷良田,按支族分地耕种的农户。 还有霸占了矿脉,山泽,炼铁炼铜的匠户和专事打猎的猎户。 其中农户最多,内部分多个支族。其他像渔户、猎户们内部只有一两个支族。 以渔户为例,他们平日里会用渔猎所得鱼肉,以及优质耐用的芦苇编织物向其他支族换取粮食和铁制用具。 其他类型宗户也同理。 整个彭氏宗族以上缭城为中心,占据了修水、潦水两河三岸之间的方圆数十里土地。 已然是一个分工明确,供给自足,自行统治的小型独立王国了。 今天来帮彭琅出头的,就是渔户两大支族之一。 作为支族内的弱势支族,他们渔户支族内部团结更为紧密,互相联络有着通用的“哨语”。 在外人耳中可能听到都不会留意的细微哨声,在这群渔户耳中却是熟悉无比的语言。 袁耀在岸上,几乎没听到彭氏族人们呼喊“撤”“快跑”,但几乎同一时间,所有的彭氏族人就都掉头向后跑去。 甚至跑的时候也不忘把受伤的同族拉着背着带走。 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水里来的跳回水里爬上船,披着重甲的袁军士兵也没法下水追赶。 桥上的前后一起掉头就跑,受限于狭隘的木桥,也是无法作追击。 渔户头领见到大部分人都囫囵退回来了,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偷偷瞄了彭琅一眼。 彭琅虽然黑着脸,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但在撤退的时候也没动嘴阻止。 虽然自己自作主张让人撤了下来,但是渔户头领也不想得罪彭琅,于是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 “二少爷,你看眼下咱们奈何不了他们,他们也奈何不了咱们,不如先回水寨,从长计议!” “不行,你们就在这儿盯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我去农庄那里再调人来!” 彭琅绝不肯吃亏,梗着脖子硬声道。 渔户头领大感头疼,彭老太爷一世英名,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独子! 打打杀杀的事,你得找你大干兄彭材啊! 不找他出面,你再调多少人来,在这群兵甲精良的官军面前也是鸡蛋碰石头啊! 唉,自己当初怎么想的,以为亲近老太爷这个独子,就能抱上老太爷的大腿。 没想到这个彭琅平日里欺男霸女倒是在行,管起宗族大事一塌糊涂。 渔户头领正欲开口推阻,抬头却见后面驶来一快船,自己所想的那人从那船上一个虎跃跳了过来。 “大少爷!”渔户头领连忙躬身恭敬道。 彭材上了船,先是环视了一圈岸上的七八十具尸体,接着便用他凶狠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看向渔户头领。 渔户头领慌忙低下头,根本不敢和彭材对视。 “彭氏族人的性命,是让你这般糟践的?” “押回去,家法处置!” 渔户头领听到家法两个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甲板上,登时抖如筛糠,哭叫着认错求饶。 彭材一挥手,从他来的那艘船上便跳下来一大汉。 这汉子身高足有八丈,虎背熊腰极为壮硕。这一跳到彭琅的小船上,小帆船立马向下吃下去不少水位。 彭琅脸上终究是挂不住了,冷笑道:“彭材,你这是教训他,还是专门来教训我来了?” “别以为你指东道西的,本少爷听不出来!” “有我在这里,我看谁敢带走他?” 渔户首领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到彭琅脚边,死死抱住彭琅的大腿。 “二少爷,我这都是按您的吩咐做事,您可要保我一命呐!” 彭材看向彭琅,狠戾的表情立刻被一副笑脸所替代。 只是这笑脸皮笑肉不笑,笑容也颇具玩味。 “我二弟今日意外受了惊吓,你们几个带我二弟先回去歇息!” 彭材轻飘飘一句话,又是跳下来两个持刀带甲的汉子。 彭琅的玩伴陪从们此时噤若寒蝉,在这两个汉子持刀威逼下,只能是开始动手用撑杆划桨调转船头。 彭琅恼怒道:“你们这些家奴,到底是我彭家的家奴,还是这王材的王家家奴!” 玩伴陪从们哪头都不敢得罪,拿着木桨和撑杆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听到那个自己二十年都没人敢叫的名字,彭材脸色也是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表面的笑容。 “二弟啊,兄长这也是为你好,这百十条彭家人的性命,难道你要自己向父亲解释吗?” 彭琅闻言一怔,看了看岸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彭家族人,又看了看脚下的渔户首领。 在渔户首领绝望的眼神中,彭琅只能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那个彪形大汉立刻像抓小鸡一样,单手将渔户首领提了起来,直接甩手扔到旁边另一艘船上。 那个船上的彭材手下迅速将渔户首领的嘴堵上,手脚绑缚上绳子,掉头往下游开去。 周围的一众渔户看着自家首领被彭材的手下带走,但都只敢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却没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彭材带着彪形大汉,跳回了自己的船上。 “二弟且放心回去,为兄替你向这群官军讨个公道!” 彭材站在船头,背手自负道。 第37章 将计就计 “又有敌船来了!” “全体戒备!” 负责瞭望观察的袁军士卒忽然高声示警。 一艘外挂着各式盾牌,甲板上站满了持弓之人的快船,正朝着岸边驶来。 船上的首领明显也不简单。距离河岸还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便是让人收了船帆,用撑杆止住了行船,最后刚好停在了一箭之地外。 “上缭彭家彭材,想拜见下尔等领头之人,不知可否一见?” 船上一彪形大汉振声喊道。 “这艘船样式颇似咱们缴获的那些艨艟战船,但是小了很多,更像是水寇快船,只怕是来者不善!” “少主,万万不可冒险!当下还是速速远离此险地,后续图之!” 因为失血而导致面色发白的袁宝,强撑着身体劝解道。 袁耀心中对袁宝满是感激,心疼地亲自给袁宝解开软甲,这才发现软甲下面仍然血流如注。 袁宝软甲被揭开的那一刻,整个人的底气也仿佛被人放了个干净。 当下再也支撑不住不住,就要直接栽倒在地。 袁耀手疾眼快,将袁宝扶住。 袁宝自嘲道:“嗐!我还以为那一箭只是擦破了点皮,就直接拔出来了。” 看得袁耀差点滴下泪来,像袁宝这样出身行伍的老卒,不会不知道中箭后不能轻易拔出。 但袁宝却还是冒着大出血的风险,毫不犹豫拔出了那支本本不致命的箭。 只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行动力能不受影响,能够最大程度保护袁耀一个周全。 “你们几个,现在立刻把他送回大营救治!” “一定要快,再这么失血下去,张仲景怕是也救不了他!” 袁宝朝着身旁的亲骑喝令道。 立刻有两个亲骑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拿出了绳子和一面渔网,然后将渔网四角绑在两匹并行的马的马头和马鞍处。 简单快捷的双马担架就做好了,袁耀和黄猗这时也一起将袁宝出血的地方勒上了布条。 “快,抬上去!” “你,还有你,前后开路护送!” 众人将袁宝抬上去,两个亲卫便是上马,并行而骑。 对这种情况他们早有训练,骑行起来很有默契,不会出什么差错。 又有两骑前后护送,四骑直往北边大营而去。 一名亲卫拿来水袋,要为袁耀冲去满手的鲜血。 “不用了!”袁耀虽然第一次沾血,但是心里却没有一丝恐惧。 反而更多的是嗜血和渴望刺激的欲望。 此刻他很想知道这上缭彭氏到底要和自己玩什么花样。 …… 船上,彭材看着官军阵中跑出来四名骑兵,中间还似乎用渔网裹着一个人,也是有些疑惑。 彭琅那二愣子,这回一箭又射中了谁? 但相比官军送出去的那个人,他更关心官军的主力现在距离这里多远? 这四个骑兵回营后肯定会上报请援,那留给自己的时间就不多了。 想到这里,彭材也不再犹豫,登上船头,高声喊道: “在下彭材,平素最喜欢的就是季布一诺千金的典故!” “约见尔等头领,也是想面对面把今天这档子事说个明白!讨个公道而已!” “难道尔等堂堂官军将校,还怕我这升斗小民不成?” 彭材话音刚落,船上众人便是嗤笑起来,不时传来几声“鼠辈”“胆小之徒”“缩头乌龟”的嘲讽之词。 黄猗连忙按住要起身的袁耀,劝道:“大舅子,这是激将法啊,你可别冲动!” “咱们还是先撤回去,点齐兵马,再来讨这上缭城!” 袁耀将黄猗的手拿开,面沉如水,无比平静道: “他这是缓兵之计,不过是想把咱们多拖住一会儿而已。” “彭氏真正的大队人马,估计已经从远处咱们看不到的地方上岸了,估计差不多一刻钟,就该围上来了。” 黄猗狐疑地看向周围远处,但只能看到四周比人还高的芦苇荡。 “那你都知道了,还不快撤等什么?” “撤?为什么要撤?” 袁耀冷笑一声:“我反倒怕他们被咱们刚才打疼了,不敢再上来了!” “要是他们躲在上缭城里,那倒才让我头疼!” 黄猗不敢置信道:“大舅子,别给我说今天这又是你的精心设计?” 袁耀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神仙,哪来那么多算计?” “将计就计而已!” 黄猗一想也是。今天之前的确没看出来袁耀有对彭氏动手的意思,相反还派斥候四处打探绕过东津亭和上缭城的路线。 要不是前几日的连番大雨,导致整条修水河只有这里能通过大队人马,袁军估计早从其他路线直达南昌县了。 黄猗咽了咽口水:“你这是要拿自己当鱼饵钓鱼啊?” “大营吕岱那里,还有水军郑宝那边,你都派人通知没,你就敢将计就计?” “都没有,我带这五百人出来的时候,吕岱带人护送何夔去县治上任去了。” “郑宝这会儿要是没意外,估计都带水军到赣水了!” “运气好的话,吕岱这会儿应该也从县里回到大营了,他要是有点危机意识,说不定这会儿正在赶来的路上。” “运气不好的话,就只有刚才那四骑能回营报信了!” 黄猗大惊失色:“靠,那你也敢拿命来冒险?” 黄猗这段时间也跟着袁耀学了不少后世的话语,情急之下也是脱口而出。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看着黄猗慌张的神色,袁耀之前的紧张反而消散不见了。 “屁,你这纯属提着灯笼进茅房,找死!” “嘿嘿,张鮍和阎象算命的时候你不也在场吗?他们咋说的,风险越大机会越大!” “现在就是能一举重创彭氏的机会,我现在都隐隐有预感了,要是能抢了上缭城,怕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信你个鬼!” 黄猗看着袁耀,只觉得这人纯属是发痴发癫了。 “大舅子算我求你了,咱们别玩了,现在撤绝对来得及!” 看着苦苦哀求的黄猗,袁耀摇了摇头: “已是来不及了!” “咱们这五百披甲之士,要跑也只能丢盔弃甲地跑,不然如何跑得过彭氏这些布衣土著?” “要是万一被彭氏人马抄小路追上堵住,那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如凭借此三面环水之地,兵甲精良与之一战,方有生路!” 我顶你个肺! 见袁耀抱定决心不走,黄猗只能在心里大骂。 第38章 此路是我开 此桥是我搭 只是这笑脸皮笑肉不笑,笑容也颇具玩味。 “我二弟今日意外受了惊吓,你们几个带我二弟先回去歇息!” 彭材轻飘飘一句话,又是跳下来两个持刀带甲的汉子。 彭琅的玩伴陪从们此时噤若寒蝉能是开始动手用撑杆划桨调转船头。 彭琅恼怒道:“你们这些家奴,到底是我彭家的家奴,还是这王材的王家家奴!” 玩伴陪从们哪头都不敢得罪,拿着木桨和撑杆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听到那个自己二十年都没人敢叫的名字,彭材脸色也是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表面的笑容。 “二弟啊,兄长这也是为你好,这百十条彭家人的性命,难道你要自己向父亲解释吗?” 彭琅闻言一怔,看了看岸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彭家族人,又看了看脚下的渔户首领。 在渔户首领绝望的眼神中,彭琅只能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那个彪形大汉立刻像抓小鸡一样,单手将渔户首领提了起来,直接甩手扔到旁边另一艘船上。 那个船上的彭材手下迅速将渔户首领的嘴堵上,手脚绑缚上绳子,掉头往下游开去。 周围的一众渔户看着自家首领被彭材的手下带走,但都只敢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却没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彭材带着彪形大汉,跳回了自己的船上。 “二弟且放心回去,为兄替你会会这些官军!” “走,趁着还有时间,咱们去会会这个叫彭材的!” 袁耀语不惊人死不休。 黄猗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敢对袁耀说,让他和自己丢下这五百步卒,快马先逃回大营的下策。 得到袁耀授令,立刻便有士卒朝着船上喊话。 袁耀和彭材两人都在乎自己小命,便是把面谈地点,约在了木桥中央。 汉代一丈约合二点四米,而这修水河足足宽约百丈,搭建在河上的木桥则更长。 桥中央下面就是宽广的河面,视野一览无余,不可能藏有伏兵。 而且桥中央距离两边河岸,都至少有五十丈的距离。而普通的弓弩一般有效射程也就二三十丈,也不会被稀里糊涂射杀。 两边约好了只能带三个随从。袁耀便是带着黄猗和两个亲卫,先行走到了桥中央。 彭材则是带着包括那彪形大汉在内的三个随从,换乘了一只小舟前来。 几人跳上木桥,又将小舟用绳绑在木桥边上。 袁耀注视着为首的彭材,只见这人中等身材,面有凶狠之相,一看就是个麻烦的主。 后面跟着的三个随从中,当属那个身高一米九几的彪形大汉最为显眼。 另外两人,身上也有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彭材也在观察着袁耀。只是这个袁大公子长得虽然高大,但那张脸和手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主。 这副中看不中用的长相样貌,实在让彭材有些失望。 “你就是那个淮南来的袁校尉?” 彭材已然瞧不上袁耀,开口也丝毫不给袁耀面子。 袁耀身后的亲卫一听彭材连袁耀的官职名都搞错了,不禁怒道: “你这厮竟敢如此无礼?” “什么校尉,我家世子乃朝廷任命的豫章都尉,秩比两千石的……” 不等他说完,彭材直接打断道: “我无礼?我没直呼姓名就已经够有礼的了,你一个随从,也有资格和本大少说话!” 这名亲卫受了侮辱,自然不能忍,当即便欲拔剑。 那彪形大汉立即上前一步挡在彭材身前,手也按在了腰间佩刀上。 袁耀立刻出手按住手下亲卫,虽然他现在很想一刀砍了彭材狗头,但是有这个彪形大汉在场,动起手来袁耀绝无必胜的把握。 “彭家大少口气当真是比脚气还大!” “若是要寻衅互骂,你我何不各自回去,叫人隔阵互骂得了,何必专门在此处约见?” “人人身份有别,像你这种没有身份的贱籍,在中土开化之地,连和本公子搭话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我肯来相见,给了你这贱民在我面前说话的机会,你要是没什么正事,本公子就回了!” 袁耀一通输出,也是丝毫不给彭材留什么情面。 当然他也不怕把彭材惹恼。 袁耀虽然没什么武艺,但是自从长途奔袭陈瑀之后,他就有经常练习短跑和骑马。 乱世里,总得练点什么,万一能保命呢? 这儿距离岸边刚好一百米多一点,自己跑回去也就十多秒。 而且岸边的自己人也时刻紧盯着桥上状况,有情况肯定有人来救自己。 要是彭材和他的手下能在十秒内解决袁耀身边最强的两个百战亲卫,袁耀今天也就认栽了! “袁都尉倒挺会逞口舌之利!” 彭材凶狠锐利的眼神直视袁耀,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杀意。 袁耀见他半天说不出个正事,也懒得和他说下去,直接转身便走。 彭材一怔,却是没料到这个袁大公子行事这么干脆。 亦或是不屑? 彭材心中愈发盛怒,心中恨不得立刻将袁耀杀之而后快!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如果现在让袁耀回岸上,他若是带人直接撤退了,那怕是很难就近解决掉这个袁家公子和他手下这五百官军了。 一开始,彭材带人来的确是想着迂回包围这几百名官军,然后使其血债血偿。 既给那位最近从淮南来的公子一点教训,也给族人作了交代。 然后此事到此就差不多了,想来那位袁大公子,也不会傻到,想只凭几千人马就灭掉一个万户强族的吧? 就算他事后找自己亲爹袁术来撑腰,彭材断定,那位拥众数以万计的淮南诸侯袁术,也不会为了区区几百部曲,而兴兵费粮,不远千里来专门讨伐一个彭氏的吧? 但是彭材万万没想到的是,指挥这数百官军酿成这起祸事的,就是那位袁家公子本人,并不是他以为的一般的校尉军侯。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已经给几大支族的首领下令迂回包围了,不可能朝令夕改,因为带头杀人的是袁家公子,就直接放弃报复杀害彭氏族人的凶手了。 如果这样的话,彭氏豫章强族的威名,以及族人同心、血仇必报的祖训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就连自己下任宗族之长的位置,怕也是难了。 所以尽管是在一刻钟之前才得知官军的领头之人是袁家公子袁耀,但彭材还是决心按照原计划解决这伙官军为彭氏立威! 不仅要解决这几百名沾有彭氏族人鲜血的官军,最好不能让这个袁家公子骑马跑了。 看来得在原计划的基础上做一些改动,得多付出几条人命,来换得生擒这位身份尊贵的袁大公子了! 只要让他性命无虞,能囫囵完整的还给袁术。那后面怎么解决此事,主动权完全在自己手里。 万一能以此子为质,为彭氏换得一个新的生存发展之机遇,那自己对彭氏宗族做出的功绩,怕是不在初代宗主之下了吧? 听说这个袁术,只有这么一个嫡子! 到时候不怕他袁术不肯谈条件,有的是中原其他诸侯会为了这个质子主动开条件的! 所谓中原那些世家大族,在彭材看来不过是位置好一点,更大一点的强族大姓罢了。 内在里一样是分嫡亲支疏的,讲究的还不是一个一系相传? 这些个利害关系,彭材早在快船上就是想明白了。 此时虽然被袁耀言语激怒生了杀心,但只是呼吸间的功夫,彭材就是冷静了下来。 “袁都尉这就要走?” “和我算清楚今日这笔账,再走也不迟!” 彭材忙在袁耀身后喊道。 第39章 天王老子来 也得把钱掏 见袁耀并没有停下脚步,彭材情急之下,只得再次出言讥讽道: “袁公子名门大家出身,不会吝啬到连账也不敢和我算了吧?” 彭材话音刚落,袁耀便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哼,果然这些所谓的世家公子,个个死在乎面子! 袁耀没好气道:“你我有什么账好算的?” 彭材冷冷道:“今日桥口,我彭氏百余口,命丧于袁都尉手下兵士箭下,这账,袁公子打算怎么和我算?” 袁耀白了彭材一眼:“这些人意欲袭击官军,罪同谋反,按大汉律,就地格杀勿论,这有什么好说的?” 彭材冷笑一声:“若不是袁都尉贸然率军前来,又擅闯彭家渡桥,我彭氏子弟怎么会奋起自卫?” 自卫? 袁耀只觉得这个彭材,甚至是整个彭氏族人的脑子都有毛病,真把这一亩三分地当成自个的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袁耀向上指了指天,又踩了踩脚下的木桥,振声道:“这天下之大,九州之内,都是大汉天子的!” “我身为豫章都尉,有天子任命,乃是承天之命,豫章境内可横行无忌!” “别说你这小小的木桥,就算是你们族人建起来的上缭城,还有这周围方圆数十里土地,一砖一草都是大汉天子的!” “我身为一郡都尉,代天子巡狩地方,随时可征可用,何谈擅闯?” 袁耀直接举起了自己腰间的银印青绶,整个人完全释放出来了一股压人的气势! 但出人意料的是,彭材和他的随从们看着手举印绶,一口一个我是都尉的袁耀,纷纷捧腹大笑不已。 彭材满不在乎地嗤笑道:“豫章都尉?” “虽然我不太了解你们这些县令郡守什么的品秩高低,但是我记得,整个豫章郡最大的貌似是那个叫太守的官吧?” “你这豫章都尉,最多也就排行老二老三,少在我面前扯虎皮做大旗的!” “几个月前有个姓诸葛的太守打我这儿过,也分文不少地给我交了过桥费!” “他是一郡之长,都得老老实实给我彭氏掏过桥费,你这老二老三有何掏不得?” “我今天就告诉你,此路是我开,此桥是我搭!” “要想从此过,天王老子来,也得把钱掏!” 彭材这番话却是把袁耀给整不会了。 袁耀和黄猗不免对视一眼。 难怪这些彭氏族人敢直接把黄猗扔下河啊! 这些人连豫章太守的过路费都敢收,又怎么会怕豫章都尉手下的将校? 袁耀收回了印绶,心里已然明白,这些彭氏族人占山为王久了,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皇权,什么是害怕了。 也难怪孙吴一统长江以南后,内部最头疼的就是五溪蛮、东南山越、豫章宗族、交州土著这四类群体了。 而豫章宗族中,尤以彭氏宗族发动的聚众起事规模最大,次数最多! “但是现在,你袁大都尉杀伤打伤我彭氏数百口人,这笔账,就不是钱粮能算清的了!” 彭材恶狠狠道。 袁耀露出了标志性不屑的表情:“那你要怎么算这笔账?” 袁耀的小白脸加上欠揍无比的表情,活脱脱就像一个非要跟校霸嘴臭的弱鸡。 彭材看着袁耀这副满脸不屑的表情,顿时活剐了他的心都有了。 “这笔账,我要血债血偿!” “所有手染我彭氏族人鲜血的将卒,无论是谁,都给我交出来,我自当送袁公子回海昏县。” “否则的话,那就休要怪我彭材无情了!” 彭材故意提出了一个袁耀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自古以来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可以答应!” 袁耀却是直接点了点头。 啊? 我没听错吧? 彭材却是没反应过来,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我也要血债血偿!谁伤我袍泽弟兄性命,也休怪我不客气!” 袁耀却又是话锋一转。 彭材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被用网裹在两匹马中间送走的伤者。 “伤你袍泽弟兄,你又待如何?” “伤我袍泽性命者,夷灭九族?” 袁耀的话,冰冷如从地狱中传来一般。 听的彭材是不自觉心里打了个寒颤。 但彭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诛九族? 我彭氏宗族几万人,谁家不沾亲带故的。 你这说是诛九族,不就是要把我们都杀光? “袁都尉你好大的口气!” 彭材心里已然有了新的主意,就冲袁耀这句话,今天生擒了他之后,必须得让他这细皮嫩肉,受受皮肉之苦了。 而且听说袁耀的亲爹袁术,在中原树敌无数,而且貌似还有个不太对付的兄长袁绍。 自己何不先接触这些诸侯,待价而沽呢? “我口气大,是有底气!” 袁耀冷冷看着彭材,忽然又是话锋一转。 “不知道你彭家的家兵,还要多久才能包抄过来!” “和你这没底气,却喜欢大放厥词的土包子,我实在没兴趣奉陪了!” 说完这句话,袁耀径自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岸上走去。 黄猗和两个亲卫则将按着的手放在腰间佩剑上, 彭材心中大惊,直接怔在原地。 第40章 杀马与尔共进退 回到岸上,袁耀便让五百士卒都朝自己靠拢过来,他要临战激励一下士气。 这一曲五百人士卒中,目前还没有正职军侯或副职的假侯。 袁耀便当场提拔了一个屯长为假侯。 而这名新任军侯,便是刚才带领士卒作战最勇猛的那名屯长。 袁耀先让他和其他四个屯长轮番作战前动员,以鼓舞士气。 袁耀虽然一向保证自己手下的士卒能吃饱穿暖,也从不拖欠军饷粮俸,甚至每逢佳节还额外加发粮米。 但他却也很少巡视营盘、探访士卒,或是看望伤兵,做那些收买士兵人心的事。 尽管士卒们都知道自己是给袁家大公子袁耀卖命,但很多人并不熟悉袁耀是个怎样的人。 所以不如让和士卒们平日里一起同吃同住,互相之间无比熟悉,且信赖敬畏的屯长们来鼓舞士气。 新任假侯在一开始聚众喊话时,便是据实告知了手下袍泽兄弟,接下来要面临的将是至少数倍于己的彭氏的真正武装部众。 屯长们或严肃认真,或激情热血地鼓舞手足兄弟,带着众人嗷嗷叫地喊出战斗口令。 见到士气堪用,袁耀才上马登场。 “诸位淮南子弟,等会儿打起仗来,有你们的屯长队率指挥,有什长伍长带着你们杀敌,这我插不上嘴!” “我今天只有告诉你们一件事!” 袁耀使出一根手指,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此战你们不是为了我袁耀而战,而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战!” “打输了我袁耀两手一伸,当个俘虏,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还得好吃好喝供着我!” “但是你们要是打输了,那只能双腿一蹬,闭眼前说一句孩儿他娘来世再见,然后被人扔河里喂鱼!” 袁耀骑着马,在众人面前来回转圈。一会儿在马背上抬手作投降状,一会儿又指了指近在咫尺的修水河。 “哈哈哈哈” 士卒们本来都很严肃地站着,等着听自家主子要训什么话。 但袁耀两句话,便是让众人破了功,忍不住哄笑起来。 但笑声很快就又停息下来,因为众人都意识到袁耀这并不是什么玩笑话,而是很有可能发生的现实。 “我袁显能今日说,尔等是为自己而战,也不是空口白牙随便说说的!” “尔等大多是拖家带口,随我从淮南辗转到此地!” “你们的妻儿老小,此刻都在柴桑垦荒种田,盼着你们能平安归来!” “若是今日尔等有不幸战死者,鲁县令自会加倍分给战死者家眷一份良田,以及两个耕地的奴仆!” “但是诸位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自然也不想自己死了,自己的妻儿带着奴仆改嫁了别的男的,最后好处都被别人趁虚而占了吧!” 袁耀这句话说完,众人也是哈哈大笑。 “所以诸位更要奋勇杀敌,坚持到吕将军和郑将军率援军杀来。” “此战若斩首一人者,赏十亩田地加一个奴仆,每斩杀一人以此累计!” “斩首三人以上者,赏五十亩地加三个奴仆,外加一头耕牛!” “斩首十人者,赏两百亩田地,加十个奴仆,三头耕牛,外加一座百步方宽的宅院!” 袁耀深信一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论古代还是现代,绝大多数人都被现实压得透不过气来。 自己能做的,就是给这群在淮南被压榨得生活不下去的普通人一个能在这个时代实现财富自由的机会! 毫无疑问,袁耀的条件开得很高。 尤其是对手并不是正规诸侯的军队,而只是不入流的宗族武装。 这样的军功赏赐,可比大秦的军功爵制待遇优厚多了。 当然,你要问这么多良田和奴仆从哪里来,那只能是灭了彭氏,掠夺其人畜地粮而得了。 袁耀话音刚落,便有自负武勇者开口提问道: “少主,那要是我斩杀了三十个人,甚至是五十个人能赏几百亩土地和多少奴仆啊?” “咱泥腿子出身,也想过过当地主的瘾!” 袁耀哼了一声,没好气道:“阵斩五十个人?” “半亩地我也不给!” “我直接修一个祠堂,把你供起来!然后按照你的身材用金子给你打造一尊神像送你得了!” 众人又是大笑起来,恶战来临前的紧张一扫而空。 “少主,不如你先骑马走罢,谅那些布衣走卒,也追不上你!”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 “就是,我等愿在此死战,为少主拖住这彭氏群贼!” “只要少主回去后不要忘了我等今日死战之功,来日率大军将这些彭氏贼人悉数诛杀,我等死也得其所哉了!” “住口,勿要再言!” 袁耀猛然发作,今天头一次拔出明晃晃的佩剑。 “今日尔等不负我,我又怎能负尔等?” 袁耀跳下马背,直接挥剑刺向胯下坐骑。 马血直接喷射了袁耀一身,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失色。 “今日我斩此马,便是要告诉尔等,此战,我要与尔等一起死战!” 看着重重倒毙的战马,所有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但只是片刻后,众人便是举起手中武器,齐声喊道: “死战!” “死战!” “死战!” 声音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 一刻钟后,远处的芦苇荡,终于是出现了彭氏的宗族武装。 只见这数千人毫无队列可言,还是仗着人多势众,浩浩荡荡的朝桥口这一小块地压了过来。 等距离稍微靠近了,袁军士卒们也是很直观感受到了这几千人,和刚才来袭击的那一千多人,有多大不同。 最前面的宗族武装,大多手上举着一个盾牌。 虽然这些盾牌大多都是很简陋的自制盾牌,形状千奇百怪,圆的方的角的各种都有。 甚至有的人手上拿着的,是不知从哪个大树上抠下来的大块树皮。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起码有一定抵御箭矢的能力和意识。 打近身战,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挨一锄头不死也得重伤,不确定性太多。 而且刀剑的锻造使用都不难,你村里只要有个会锻造锄头的铁匠铜匠,那他怎么都能给你打造一把刀剑。 所以从古至今从来就没办法禁止民间私藏或使用刀剑武器。 但是弓弩这种有制造门槛,尤其吃训练度和方法技巧的兵器,就很难得了。 强弓硬弩,是镇压对付布衣乱民起事的最大利器。 而能抵御刀剑箭矢的甲胄,也有着更高的制作要求。 汉朝官方禁止民间私藏甲胄和弓弩,却不禁止私藏使用刀剑,就是这个理。 只要你没有甲胄和弓弩,普通人就很难与装备了弓弩的甲士对抗。 但没有厚重的甲胄怎么办,那就换一些便宜好造的东西来,比如盾牌! 彭氏显然不是一般的强族大姓,他们建立的宗族武装具备着对抗官军的意识和能力。 随着数千宗族武装越靠越近,袁耀也清楚看到了,打头阵的彭氏武装,有相当的比例拿着的是郡兵乡勇的老式盾牌。 还有一百多人,身着和袁军一样的两当铠,赫然有带甲之士。 袁耀眉头紧皱,立刻下令道:“盾兵一定要时刻准备好举盾,这些人后面很可能跟着弓手!” “现在立刻点火,放火马冲阵!” 第41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虽然刚才袁耀把自己坐骑杀了,但手下亲卫座下还有八匹马。 袁耀为了表示自己与众人共进退的决心,给马尾巴都绑了浸了鱼膏的布条,准备效仿战国齐将田单的火牛阵。 又就近砍了许多小树,削尖两头,七八根竖着排列开。 再用两根木头横着用绳子固定住,做成刺头木排,绑在所有战马两侧和前面。 亲卫们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此时只能含泪将坐骑牵出。 接着用火把点燃引火之物,又把火把丢在战马脚下。 动物怕火,马也不例外。 在视觉和痛觉的双重刺激下,八匹马瞬间受惊失控,亲卫们又是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便扬起蹄子朝前奔腾起来。 “大少爷,对面八个骑兵牵着马走到最前面去了,好像是要掠阵!” “不对不对,这些战马怎么看上去怪怪的,马背上怎么全绑了木排一样的东西?” 彭材的快船始终停留在河面袁军射程之外,仗着船上的船帆高出陆地好几丈,一个矫健的彭氏子弟一直攀在船帆顶端,窥伺报告着袁军动向。 袁军也是拿这条船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其在百步外游荡。 但在给战马装具木刺排的时候,袁军借了树丛的掩护,所以直到火马被放出,彭材的手下才发现,连忙是汇报道。 “对面把马尾点了火放出阵,直直冲向咱们的人了!” “纵马冲阵?” 彭材当即一惊,站在船头望去。 正见八匹骏马,马尾都着了火,马身上绑着尖刺木排,没命一样冲向自家部众。 “怎么办啊大少爷?” 攀爬在船帆顶端的那人心急道。 他站的最高,看的最清楚。要是被这八匹硕大无比的牲畜撞上彭家部众人群,那估计得死伤一大片。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彭材只觉得自己太大意了。 以为用缓兵之计拖住了袁耀,又用几千人迂回围住了袁耀。接下来吃掉这几百孤立无援的官军,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于是也没想太多,更是没料到袁军居然会搞出这种东西! 谁能想到袁耀会把能逃跑保命的战马,全都放出来冲阵? 要知道战马这种高端北方货,在豫章可是一匹就价值百金的稀罕物,这袁耀也真是够下血本的! 但是让彭材真正傻眼的事,才开始发生。 在火马放出的同时,袁耀便是下令弓箭手快步上前,冲到了百步距离,拉满弓放出了一波箭雨。 一百多支箭,实际上给打前阵的上千彭氏部众造成不了多杀杀伤,尤其这些人多数还拿着盾牌。 但是谁都没想到,袁耀会主动命令最脆弱的弓箭手主动出击,跑到射程距离放箭。 最前面的彭氏部众震惊无比地看着狂冲而来的八匹战马,又看到袁军弓箭手冲出阵朝着自己直接拉弓放箭。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躲避装了尖刺木排的马匹,还是举起盾牌把脑袋躲在盾牌后面来抵御飞箭。 于是彭氏打前阵这一千多人,还未战,阵脚就居然开始乱了。 箭矢飞射而到的同时,战马也狂驰而至。 好几个倒霉鬼,直接被怒马撞上了天,当了一次飞人! 更多的,是被马匹绑着的尖刺木排刺中,当场惨叫一声暴毙而亡的人。 箭矢造成的杀伤也不少。彭氏部众也是头一次挨这么多箭射。 有好些人心惊之余,竟然忘了自己手上拿着盾牌,竟然直接被射死射伤。 更多的人,选择了就地蹲下,高举盾牌过头。 彭家部众本来就不成队形,呈一拥而上状。 此时被火马和飞箭袭击,登时不听指挥,各自乱喊乱叫乱跳起来,很是混乱不堪。 等大部分人庆幸自己既没被马撞到,也没被飞箭射到,再次往前看的时候,却是被吓了一跳。 人数绝对劣势的袁军,居然不在原地坚守,反而全数冲了过来。 是真的全部都冲了过来。不论是轻装刀剑兵,还是长矛手盾牌手,一股脑全都冲了过来。 盾牌手就地扔了盾牌,只带刀矛往前冲。 弓箭手倒是继续一边往前走,一边施放箭矢。 但看那架势,等会短兵相接,弓箭手也会上。 站在一辆骈车上指挥的彪形大汉,也就是彭虎,早已被袁军的火马和主动出击打乱了部署和计划。 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命令猎户和轻弓手们放箭阻拦。 等他想起来自己藏起来的杀手锏的时候,袁军已然和自己打前阵的千余部众厮杀在一起。 这场战斗一开始就被袁耀定下了基调。 袁军士卒个个奋勇争先,嗷嗷叫的往前冲。 而自己的一千多精壮,反倒被火马冲的、被箭射的、被人砍得嗷嗷直叫。 袁耀也在冲锋的序列里。 但他身前身后八个亲卫死死围着他,让他既冲不到前面去,也碰不到一个活着的彭氏部众。 袁耀也乐得这样只用在阵中乱叫乱喊,证明自己和众人一起作战,以此鼓舞振奋士气。 至于上阵搏杀,不好意思,袁耀还真不擅长。 而且袁耀自己也想过,如果给他吕布一般的身材和武技,他也是没胆和人斗将,更不敢冲阵杀敌的。 他实在太惜命了。 有些风险,可以冒。 有些风险,还是别碰的好。 战斗在须臾之间就分出了胜负。 彭氏打前阵的大小头领,此时根本约束不住手下的部众。 有的头领恼怒于火马撞死撞伤了他的至亲,叫喊着让手下先砍了行凶的马儿,再抵抗袁军。 结果十几个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制服了这头发狂乱踢乱蹬的牲畜。 有的头领则是进退不定,本来说好的他们是进攻方。等后面百发百中的猎手们射完箭,再摇旗冲锋的。 怎么一上阵,情况全反过来了? 能迅速反应过来,在大头领呼喊号令之下组织抵抗的,只有少部分! 但他们和袁军的单兵战力,以及士气军心差太多了,几乎一个照面,就被争先恐后的袁军砍倒了一排人。 看着手下千余部众,几乎一个照面就被打的稀巴烂,也没人听得见自己指挥了。 大头领无奈下令撤退。 但撤退的号令根本传不下去,只能是用最原始的“人传人”的方式传播开来! 第42章 一步错 看着一千多族中部众被区区几百个袁军追着乱砍乱杀,站在骈车上的彭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彭兆怎么领头的?谁让他自作主张撤退的?” “不准后退!” 彭虎只能是以拔刀怒喝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但却丝毫没有办法阻止彭兆及其部众的溃退。 宗族武装同为一姓同族,自然没有督战队这种违背人道的东西。 而且因为不会排兵布阵,彭虎的中军几乎紧挨着前军,两部人马中间只隔着二三十步距离。 前军刚一回头溃逃,就直接撞上了彭虎的中军,把彭虎手下的部众阵形也冲乱了。 从袁军放出火马,到主动出击,再到前军奔溃,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没有给彭虎留下任何一点反应时间,等彭虎想要亲自带人上阵,局势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虎少爷,咱们也往后撤吧!” 旁边的头领见势不妙,立刻劝道。 “不行,我还没打,怎能先逃?” 彭虎紧咬着牙关,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现在不是您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了!” “而是根本打不了啊!” 头领指了指前后挤成一团的彭氏部众,苦口婆心道: “前面的人现在都没命一样往后跑,咱们根本冲不到官军跟前啊!” “三少爷,越是这是个越不能上头啊!不然正中了官军的下怀!” “咱们现在先不和他们打了,他们就几百人,谅他们也不敢追太远!” “等咱们几千人重新整顿一番,再灭了这伙官军也不迟!” 彭虎虽然不忿,但情势比人强,只能是不情愿地下令撤退。 旁边的大汉忙拿起大棒,快速连续地敲起一个大铜锣。 锣声具有独特的穿透力,尽管彭氏的数千部众阵形很是散乱,但急促的锣声很快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得了撤退的号令,前后终于一起往后退去。 彭虎统领的这四五千宗族武装,主要由同族农户,以及依附于彭氏的佃户奴仆们组成。 强族大姓都藏兵戈于民,这几千人拿起锄头是农民,放下锄头摸出家里的刀剑矛戈就是可战之士。 每当农闲的时候,彭氏便会把族内所有十二岁以上的丁壮召集在一起,由族内武技高强之人,或请来的教头进行操练。 不同于渔户们是在水上讨生活,需要保持安静各行水道以免惊扰鱼群,因此常用哨声互通有无。 农户们则因为农忙秋收时经常需要互相帮衬,所以非常好热闹,极其喜欢聚众搞事。 因此每次把这些农户聚在一起,这些人乌泱泱站在一块就开始吹牛打诨,嬉笑打闹乱作一团。 经常还没开练,就私下爆发各种冲突闹事。 训练起来则更是叠满各种buff,仗着人多势众,法不责众,法不责亲就胡乱应付了事。 因此训练的效果并不佳。 但好歹也不是全无效果,至少每年组织的拉练,让这些人都能听懂基本的号令。 自古以来就是以农为兵,既然喜欢热闹,那就用最热闹的敲锣打鼓的声音来号令兵众。 所以军队中的擂鼓进军,鸣金收兵,是来源于朴素的生活。 彭氏的部众虽然极其朴素,但也遵循这样的号令。 鼓声是前进的号令;急促的锣声是撤退的号令。 隔一会儿敲一下,慢而悠扬的锣声或鼓声则是召集众人的信号。 这边彭虎命人不断敲锣发出撤退的号令,而袁耀却迟迟没有挥动令旗,让后方的鼓吏停止擂鼓。 只是仍指挥手下士卒,尽情冲杀! 犹如狼驱群羊一般,在后面紧紧撕咬着不放。 河面上,彭材看着这一幕,双眼尽显凶狠阴鸷。 此刻他已然知道自己轻敌了,也非常悔恼自己没有去陆地上指挥。 如果一开始由他坐镇指挥,让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彭虎去打前阵,现在一定不是这样被人追着乱砍乱杀的场景。 彭虎虽然按照自己的授计,将持弓负箭的猎户和轻弓手隐藏在人堆后,准备给袁军来个攻其不备。 你袁耀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彭氏部众,也有数百名弓手吧,而且其中还有百余名常年在傅易山中猎熊射虎的猎户。 但没想到袁军抢先一步放出火马,给彭虎来了个攻其不备。 彭虎虽然勇武异常,但头脑简单,不会随机应变。 倘若是我彭材居中指挥的话,在你袁耀放出火马的时候,我就会派出所有善射的猎户,冒着你的箭雨也要把那些火马悉数射杀,不给你袁耀制造混乱的机会。 可惜没有如果! 彭材只能恼怒地锤了下船板。 “哼!让他杀!让他继续往前冲!” “顾头不顾腚!” “我看他还能嚣张多久!” “立刻传令给彭进,让他趁着桥口没有官军,带所有手下乘船从官军背后登岸!” “我倒要见识下,这袁都尉如何应付我的前后夹击!” 彭氏宗族下有两支宗族专事渔猎,两支宗族一大一小。 大的那支依附于彭老太爷的独子彭琅,也就是刚才随彭琅袭击袁耀的那千余渔户。 小的那支只有数百户,头领叫彭进,依附于彭材。 “大少爷,彭进只有几百人,怕是上了岸也会被这群穷凶极恶的官军赶下水!” 旁边的族人已是对勇猛冲杀的袁军生出了些许的怯意。 “蠢货!” “让河对岸守桥的那千余人也上船,一起拉过来!” “加起来小两千人,我看他如何能赶得下水!” “我要毕其功于一役!” 彭材恶狠狠道。 但一千多米外的袁耀仿佛听到了彭材的话一般。 彭材下令没一会儿,袁耀便是命人鸣金收兵。 袁军士卒登时停下追赶,接着如同杀鸡宰羊一般,无情地从地上彭氏族人的尸体上割下左耳,揣回腰包里。 普通士卒以一伍,或一什长为单位作战。近战搏杀时也都跟在伍长和什长旁边。 伍长和什长则随着队率的小旗而动,队率则看屯长,屯长则看假侯,假侯则遵照袁耀命令,挥舞令旗指挥进军和撤退。 杀死敌军,来不及割首级,就割下左耳代替。 胡乱割耳朵冒领军功的也有,但有伍长什长盯着,一般也不会太过分。 毕竟冒领军功被举报或是查出来,可是一项极其严重的罪行! 不仅没有军功赏赐,而且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处! 而且最关键的是,一旦坐罪,还会实行连坐,下至同伍的士卒和伍长什长,上至军侯校尉都会一同受责! 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军功制度了。有互相监督,能保持相对公正。 第43章 步步错 彭材这一战本没打算动用彭进的水船,而是想给依附于自己的彭虎一个表现的机会。 自己可是交给了彭虎足足五千部众,十倍于袁军人数,总不至于还要彭进手下几百个渔民当帮手吧? 所以彭进和同族渔户们一直在河上看戏。 等彭进接到传令,忙划船从桥那头拉满一千多人过来,袁耀已是率军回到了桥口空地。 “大少爷,还要让彭进带人上岸强攻吗?” 彭材没好气道:“你瞎了吗?” “官军都撤回来了,还要强攻,你是怕人死得不够多吗?” “等彭虎那边重新整顿好,再一起进攻不迟!” “哼!就算你袁耀杀死杀伤我彭氏数百族人,又能怎样?” “就算你能及时鸣金收兵,重新列队,又能怎样?” “还不是被我六七千人团团围住?” “等着吧,袁耀小儿!接下来我必让你为我这几百彭氏族人,血债血偿!” …… 桥口,袁耀和一众袁军,看着河面上逼近的无数彭氏船只,不免心中暗暗庆幸。 幸好自己没有贪功冒进! “少主用兵如神,进退得当,属下佩服!” 那名假侯不适时宜地拍起了马屁。 这话说在平时,袁耀还或许受用。 但现在的袁耀只在乎眼前生死大事。 “士卒伤亡如何,杀敌情况统计了没有?” 假侯:“阵亡十一人,伤二十三人。” “斩首约三百余人,这还不包括被马撞死的,杀伤则起码六百。” 袁耀对这个数字还算满意。毕竟彭氏族人打仗不怎样,跑路还真挺快的。 “黄猗呢?怎么没见他?” 袁耀遍寻一周,却是没找到黄猗的身影。 难道刚才全军出击的时候,黄猗遭受了意外? 假侯忙道:“那阵亡的十一人,并没有黄将军!” 说曹操曹操到。 黄猗揣着一个小包,兴高采烈地跑到了袁耀跟前。 一过来就举着那个小布包,挤眉弄眼道:“大舅子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你从哪里捡的金银珠宝?” “缴获的一切充公!” 袁耀眼都没抬,看都懒得看。 “不不不,不是金银珠宝!” 黄猗摇了摇头,拿着小布包故意在袁耀跟前晃悠。 “金银珠宝哪有良田大宅值钱!” 袁耀这才看到,黄猗手上的小布包还渗着血。 再看向黄猗,却见他身上盔甲沾满了血污。 黄猗显眼一般将布包摊开,露出了其中七只耳朵。 “看到了吧,这就九十亩地了!” “再杀三个,按你说的,可就直接得两百亩地,外加奴仆耕牛和良宅了!” 袁耀看着眼前血淋淋的耳朵,但却不觉得恶心了。 他刚才在随军冲杀的时候,早就吐了个干净了。 不过好在有亲卫挡着他,普通士卒们也只盯着彭氏部众后背砍杀,没人注意到他第一次亲临战场的窘态。 “你怎么也在乎这个?”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也上阵杀敌了?” 袁耀很是疑惑,在他的记忆里,黄猗从来没表现过他有武力的样子。 否则袁耀第一次见到他,也不敢直接提棍就揍了。 黄猗白了袁耀一眼:“我只是不喜欢打打杀杀,不代表我不能打打杀杀!” “别以为我和你一样,都是一个六艺不精,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 似乎是借着今日杀人的快感,黄猗终于敢说出了自己埋藏于心底的话。 袁耀看着黄猗满身血污,但却有点不信。 “你能一打七?” “你当个老六,偷鸡干掉一两个人我还信!” “你能一打七?我不信!” “老六和偷鸡又是什么意思?” “你小子说话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但你小子肯定小瞧我了,看我的!” 黄猗再次白了袁耀一眼,抽出自己的佩剑,干净利落地舞了个剑花,看都不看剑鞘,直接原样插回剑鞘。 这次却是连那个自诩见多识广的假侯也惊呆了。 “不瞒少主,在下之前习剑出身,在淮南淮北当剑客闯荡过几年,也见识过不少淮南任侠之人。” “但能像黄将军这般舞剑舞地挥洒自如的,的确是少见!” 袁耀看到剑花后也是信了,他的佩剑和黄猗一样,都是同一款金鞘铜柄铁剑。 但要把两三斤的铁剑舞出剑花来,没几下子还真做不到。 袁耀于是当场笑了! 要是早知道你这么能打,我何苦还要设计戚寄和秦翊两人? 有你在左右当保镖,应付一般的宵小绰绰有余了! “好好好,我信了!” “一打七,来来来,咱们来商量下,下一步怎么打!” “我是一打七,不是伊塔奇!” “你好好说话,不然我老感觉你在骂我!” “没有没有,这次绝对没有!一打七你信我!” …… “什么?” “你要打过河去对面?” 一打七猛然站起身,摇头坚决反对道:“我不同意!” “修水河在距此往上不到三里处分流为南北两支,咱们现在只是在北支流的北岸!” “这个木桥的对岸看上去是一片平原,实际上是被南北两条支流包围的一片河洲,是个四面环水的死地!” “河洲最南边就是彭氏的老窝上缭城!” “要想彻底渡过修水河到南岸,只能从上缭城南端的渡口坐船过河!” 袁耀按住黄猗,耐心道: “一打七,咱们现在不是三面受敌吗?” “等会儿正面的四五千人重新集结整顿好了,再和两侧这上千人一起发动进攻,我们站在这无险可守的桥口平地,又能坚持多久呢?” “不如趁着他们把桥对面的人手都拉上了船,没几个人守桥,咱们直接从桥上往南突围!” 黄猗白了袁耀一眼:“然后呢?” “就算能过桥到河洲,然后呢?” “吕岱的援军从北而来,咱们倒是一时安全了,然后呢?” “彭氏的船只多如牛毛,可以把几千人运到河洲继续围攻咱们!” “到时候如果彭氏把桥断掉,吕岱怎么援救咱们?让他带人泅渡过来还是我们跳河逃生?” “还是指望现在都不知道在哪的郑宝,带水军来救咱们?” 袁耀并不怪黄猗反应激烈,因为他这次提出的计策太过于冒险了! 比刚才提出用火马开阵,全军主动出击的计策不知道要冒险多少倍! 第44章 二狗子设计彭虎 袁耀见状只得对黄猗使出忽悠大法。 “老黄,此计虽然冒险,但你凭借你一打七的实力,有你带队绝对没问题!” 黄猗死命摇摇头:“不行不行,此举太冒险了,我不去!” 袁耀脸色一冷,顿时没了耐性。 “你爱去不去!给你脸了!” “不管你参不参加,我意已决!” “孙假侯,你现在就去挑选士卒,言明参与行动者,一律赏十万钱,封十户食邑!” “若是事成,领队的封百户侯,参与的士卒赐五十户食邑!” “黄将军若不带队,就你做这个领队!” 赵假侯咽了咽唾沫,百户侯是什么概念? 一个时辰前,他还只是个统领一百士卒的下级军官。 但现在,他直接升任了假侯,踏入了中级军官之列,还有受爵当列侯的机会! 百户侯是什么意思?如果他能活着完成这次任务,那就直接从一介庶民,跨入功勋权贵阶层,虽然是最底层的百户侯,但却完完全全实现了阶级跨越! 而且就算自己不幸战死了,百户侯的爵位还能传给自己的儿子继承,他老赵家,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是泥腿子出身了! 今后老赵家,在柴桑县大小也是个豪门望族了! 赵假侯露出了炽热的目光,又看向黄猗。 你可千万别跟我抢这趟差事啊! 黄猗也是吓了一跳,这袁耀怎么什么承诺都敢说出口? 封列侯赏赐食邑,这是皇帝才有的特权,就算是四世三公之门出身的袁绍袁术,也从没敢想过这么搞啊! 这是赤裸裸的僭越啊! 这个姓赵的假侯也是个白痴,袁耀说什么你就信啊! 真是泥腿子出身,没一点常识! 黄猗却不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后,可是把汉献帝刘协的利用价值发挥到了极致! 不仅利用天子名义和中央朝廷的诏令,对外声讨和挑拨各路诸侯的关系。对内则给自己的手下封官拜爵,动辄就赏赐几百户食邑给手下文武。 要知道赏赐钱帛珍宝,只是一次性的,总有花完用尽的那一天。 但是因功而累计的百户千户甚至万户食邑,能源源不断提供租赋给自家,还能让后人永续继承! 这才是封建社会最高规格的赏赐! 但是黄猗转念又想到,袁术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私藏玉玺了,亲儿子袁耀私下授封食邑列侯有什么不敢的? 昔日十常侍卖官鬻爵,还是公开叫卖的呢?袁耀以战功私下封爵,顶多也就坏个名声! 袁耀是一军之主,既能与士卒共进退赢得军心,又能以厚赏笼络勇夫,看样子今天就算自己不去,他也势必要实施自己的战术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百户食邑,不如让我这个自家人得了罢! “唉,看来只能让我带队了!” 黄猗故意叹了一口气,作不情愿状。 “也只有我最合适了!这五百部曲,离不开赵假侯指挥!” “还是我来吧,我带我手下那十几名斥候,前去执行这个任务!” 赵假侯见黄猗突然反馈,脸色顿时憋得通红。 黄中郎将,你堂堂世家子弟,何必跟我这个草莽出身之人抢封爵的机会呢? 但他根本不敢和黄猗争抢当这个领队。 眼珠一转,赵假侯开口道:“黄将军有以一敌七之勇,少主也最中意你,必然马到功成!” “但斥候兵奔走虽快,但不一定擅长搏杀!” “我愿从手下士卒中挑出二十名善战者,其中不乏方才斩首三人以上者,以助黄将军一臂之力!” 黄猗当即大喜过望,拜谢道: “如此甚好!” 袁耀对这个赵假侯也不免侧目相看。 难怪刚才自己点名任命这个赵屯长升为假侯时,其他四个屯长都立即表态支持和认可。 此人武勇和指挥才能虽然一般,但确实是个与士卒同甘共苦,与同僚相处甚善的人物。 尽管自己没有受封食邑的机会了,但却还记得给手下士卒争取赚取军功赏赐的机会! “好,此事不宜再迟,挑三十人足够了吧?” “人选要严格把关,以有长跑耐力者为先,善搏杀者其次!” 袁耀叮嘱道。 “是!”赵假侯忙应道。 “少主放心,我那一屯百人,所有士卒之所长,我心里都有数,只管点名叫人就行!” “另外四屯有些人我记得,不够的人选我再让其他屯长帮我挑选补齐!” “半柱香时间足够了!” “行,立刻行动!” 袁耀一声令下,黄猗和赵假侯便分头去选人。 袁耀则是叫来几个亲卫,给他们面授机宜起来。 半柱香,也就是三分钟后。 原本在桥口抓紧时间坐地休息的五百袁军,全部悉数站了起来,开始重新列队整阵。 已是重新将数千部众整顿好了的彭虎,此时提着一对开山斧,站在队列最前面。 原本打头阵的头领彭兆,被他打发去了最后面负责敲锣打鼓。 看着严整肃杀的袁军士卒,彭虎舔了舔嘴唇。 “又想主动出击,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这招对我没用了!” “这次我直接全军压上,四千多人一起上,不分拨打了!” “就是用人堆,也能堆死你!” 袁耀也是看见了站在最前面宛如一尊巨灵神的彭虎。 他立刻认出这人就是刚才彭材和自己相见时,站在彭材身后的那彪形大汉。 毕竟不看长相,单说将近两米,虎背熊腰的体型,辨识度太高了。 这玩意吃啥长这么高这么壮的? 自己穿越以来,发现这个时代的男性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女的更矮。 而且大多数人集中在一米六五以下,十个人里面最多一个人一米七以上。 能像自己一样一米八个头的,足称为仪表堂堂,可以被直接记入史书里的! 汉尺21-24厘米左右,所谓的七尺男儿也就一米六八, 但人多了,自然也有身高超过八尺九尺的。 这些人袁耀也见过不少,但一眼看去就是巨人症,身体比例和行动极不协调那种。 像彭虎这样的八尺身高,还比例正常,活动矫健的,在后世够不上nba,也是cba级别的苗子。 这种一米九、甚至两米以上的高壮大汉,打普遍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五的矮挫,能以一敌十自然不稀奇。 所以袁耀来到三国后,便是完全相信了《三国志》有关于张飞和关羽“万人敌”的实力。 这称号虽然有所夸大,但想来以一敌百的实力还是有的。 袁耀看着提着双斧的彭虎,立刻生出了戒备之心。 这玩意要是等会抡着双斧,凭一己之力砍翻十几个人,把自己军阵打出缺口,该如何是好? 眼珠一转,袁耀立刻有了主意。 “赵假侯,你手下是否有善潜水者?” 第45章 慌不择路袁显能 赵假侯有些摸不着头脑。 “禀少主,我知道善水者,这善潜水者又是何意?” “就是能潜到水里,目能视物,且能憋气很久的人!” “少主这么说,我就知道了!” 赵假侯立刻是想起了一人:“我手下却是有一人,名叫二狗子,他打仗不行,还好赌,有一次被人追赌债,硬生生趴在水里一炷香时间没露头!” “好,就他了,你现在把他喊过来,我要亲自给他交代一项任务!” 袁耀眼睛一亮,有能水下憋气的最好,如果没有,也有替代方法。 反正这附近芦苇杆多的是! “是!” 很快,那个没名没姓的二狗子,就被赵假侯带到了袁耀跟前。 二狗子一脸懵逼,自己作为全屯最怂的人,临战前屯长专门传唤他,是要干什么? “你就是二狗子?” 袁耀上下打量了二狗子一番,倒是觉得就这副长相,叫二狗子甚至还亏了这名字。 二狗子斜眼看向袁耀,禀手道:“少主唤小人,有何吩咐?” 这倒不是他无礼,而是他的眼睛有一次被人揍歪了,又没钱找郎中诊治,从此之后就只能斜着看人了。 “听说你能在水下憋一炷香时间?” 二狗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是以前!” “哦?现在呢?” “现在能憋两炷香时间!” 袁耀顿时笑了,十分钟时间虽然距离吉尼斯世界纪录差远了,但也足够用了。 “少主若是不信,小人现在就表演给少主看!” 二狗子见到袁耀发笑,还以为袁耀不相信。 “不用不用,你能憋一炷香时间就够了!” “二狗子,你这次作战,斩首几人?” 二狗子脸红道:“兄弟们方才都跑太快了,我都冲不到前面,没有斩首之功!” 袁耀一眼就看穿二狗子在撒谎,明显是他胆怯跑在最后面,却说成别人抢在他前面。 袁耀又笑了:“那你想不想像其他兄弟,能得到良田奴仆?” 二狗子眼中放光道:“当然想!” “那你就替我办件事,放心,凭你的本事肯定能办成,而且只要你说你憋气的能力不是吹的,就一定能活下来!” “事成之后,本公子按斩首十人之功给你赏赐,还多赏你十万钱!” 二狗子立刻点头如捣蒜:“公子还请吩咐!” 片刻后,脱了衣甲,在众人掩护下的二狗子,扛着一圈绳索,怀揣着两把利刃就偷偷下了水。 不止是二狗子,黄猗也是带着三十人的敢死队,也是脱去了身上的重甲和头盔,只背着些绳索和刀剑。 袁耀和黄猗还有赵假侯对视一眼,便是各自走向了各自的位置。 船上的彭材却是有些不解的看着岸上的袁军。 此时他又换乘了一座高三丈的大船,站在船头对桥口的袁军一览无余。 看到袁军中有三十个人脱去了盔甲,他很是疑惑不解。 “这个袁都尉,又要玩什么花样?” “他这次列的阵形,怎么不像防御阵形?” “难道又要故技重施?继续实施反突击了?” 旁边的狗头军师分析道。 彭材摇了摇头。 “这也不像进攻阵型啊!” “士卒以什为一列,三列并行,竖直排列!” “更像是行军的队列啊?” “难道他要跑?” “可是桥口是三面环水之地,他往哪跑呢?” “难道他把前面的几千人当空气了?不列成棱形或者三角阵形,就敢突围?” “真以为刚才打了个胜仗,就当我们彭氏子弟是土鸡瓦狗?” “敢直接用行军队列,跑步突围?” 彭材冷笑一声,到底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娃娃。 太异想天开了,把一次意外当成自己的本事了! 狗头军师却凝神思考了起来。 “大少爷,这袁都尉,不会是想带人从桥上往南跑吧?” 彭材当即给了狗头军师一个嘴巴子。 “你长得是狗脑子吗?” “还是袁耀长了个狗脑子!” “他难道是慌不择路了,要直接朝南跑到我们家的上缭城去?” 彭材啐了一口唾沫,恶骂道。 狗头军师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颊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南边是河洲,他从三面环水之地跑四面环水之地,还是我彭氏的族地,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彭材话音刚落,却见那三十个脱去了重甲的官军,直接就冲上了桥,朝着南岸飞速跑去。 那速度,比狗跑得够快! 然后剩下的袁军士卒,也在屯长们的和喝令下,三人一排,十人一列,呈队列阵形上了桥,也是直奔南岸而去。 三十人一队,眨眼便有三队人上了桥。 狗头军师捂着嘴爬了起来,看到事实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正要看向彭材。却见又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你这个乌鸦嘴!” “不早点说!” 狗头军师另半张脸这下终于对称了起来。 眨眼间,那冲在最前面的三十人,就是跑过了百丈长桥。 两百多米距离,三十秒跑过去足够了。 桥那边只有百十来个老弱在看守,而且手上基本没啥兵器。 主要是彭进的船只不够,这百十人最后拉不上船了,不然全都被彭进拉去准备三面夹攻北岸桥口的袁军了。 看到几十个凶神恶煞的袁军朝自己冲来,这百十人立刻化作鸟兽散去。只有几个被吓傻了呆立原地的彭氏族人被黄猗带头几刀砍翻。 然后就继续往南跑去。 接着第一队三十人的袁军花了一分钟过了桥,然后是第二队,这些带甲之士过了桥,立刻开始在南岸桥口重新整队。 而那三十个没穿盔甲的袁军,仍然没命一般直直朝南狂奔。 彭材终于是明白了过来,这袁耀居然还真的对上缭城有想法! 一想到自己出来时,人流穿梭门户洞开的上缭城,彭材冷汗直冒。 “彭虎怎么还不进攻!他在等什么!” 彭材忍不了了,站在船上吼叫出声来。 因为彭氏的数千部众和袁军都在平地上,视角问题,一时看不到袁军背后桥上的动静。 直到黄猗等人都快过桥了,两侧的彭氏部众才发现,军阵后面的袁军,有人往桥那边跑了。 而且没穿盔甲,乱哄哄的。 等手下把消息汇报给彭虎,彭虎却是一愣。 “官军里面有逃兵,丢盔弃甲,慌不择路往南岸跑了?” 彭虎忙跳上骈车,踮起脚尖一看,果然,有几十个官军不着衣甲,乱哄哄跑过了桥。 但是为什么盾阵后面,更多的官军整齐列队,正跑步过桥呢? 彭虎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立刻发起进攻,还是把袁军放到四面环水,退无可退的南岸“狩猎”! 说实话,袁耀应该感谢彭虎这个大老粗没读过《孙子兵法》,不然怎么也应该知晓“半渡而击之”这个道理! 第46章 开山双斧彭虎 彭虎的犹豫,给了袁军更多士卒排着队列过河的机会。 一百名盾牌手,仍高举着盾牌尽力掩护着后面过桥的同袍。 说实话,彭材也从没读过兵法,但他却敏锐发觉到了此时有机可乘。 但一看岸上,彭虎还在带着几千彭氏部众原地傻站着,彭材气不打一处来。 “机不可失!” “擂鼓,命彭虎立刻进攻!” 彭材重重锤了一下船板,喝令道! 近些年因为郡县不治,水寇河盗日渐猖獗,彭氏专门改造了几艘粮船充作战船,以此保护水道。 彭材刚才乘坐的那艘小船,是其中最快的一艘。 而现在乘坐的这艘大船,则是其中最大的一艘,可容百人。 船上放置了几面大鼓和铜锣,平时既能给彭氏充场面,也能临战指挥。 岸上的彭虎听到了鼓声,立刻明白过来彭材这是催促他进攻。 虽然不解为什么彭材为什么着急进攻,而不把官军放到四面环水的河洲慢慢围困。 但彭虎不敢违抗大哥的命令,立刻大喝一声: “随我冲杀!莫要放跑了一个官军!” “务必生擒那华服面首之人!” 看到彭氏部众终于发起了全线进攻,赵假侯立刻朝着袁耀禀手道。 “少主,半数兄弟都过桥了,您也先过桥,我在这里顶着!” 袁耀也不啰嗦,拍了赵假侯肩膀一下,便是踏上了木桥,在四名亲卫的护卫下往南而去。 “射火箭!” 赵假侯下令道。 赵假侯和他手下的士卒这几个月也没白训练,阵前早就摆了数堆燃烧着的芦苇草。 弓箭手们将绑着浸过火油的箭头在火堆上引燃,一边弯弓搭箭,一边等布条上的火苗燃烧充分,这才朝着天空射出火箭。 数十支火箭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大多数都落到了阵前五十步布置的芦苇堆中。 袁耀并没有让手下士卒砍伐附近的树木制作鹿角,而是让士卒把功夫都用在了收割芦苇草上面。 修水河边最不缺的就是芦苇丛,上百人动手,轻轻松松就割了好多堆。 袁耀又让把芦苇堆在阵前,此时点燃,顿时火光冲天,烟尘四起。 芦苇极其易燃,烧的也很旺,顿时阻滞住了彭虎和数千彭氏部众。 其实要是他们这几千人,直接从火焰上面跨过去也没多大事,顶多灼烧一阵眼睛被熏出点眼泪。 甚至可能跨过去数百人,踩也能把这堆虚火踩灭了。 但可惜,他们并不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遇到这种情况乱成一团。 彭虎纵身一跃,已然冲过了火堆,回头却发现没几个人跟在他身后。 还是他调回去,一声怒吼,才逼得众人纷纷不情愿跳过了火堆。 急什么?这芦苇烧的旺,也烧的快,没几下就会烧光,差这一分钟? 大多数彭氏部众如此想到。 但就是耽误的这几十秒,射完箭的袁军弓手们则已经上了桥。 只留下桥口坚守的百余盾手。 彭材看得气急败坏,这样下去怕是连最后的一百多官军也留不住了! “彭进,你立刻带人登岸掩杀!” 彭进就站在彭材旁边,得令立即从大船跳下,到了自己小船上。 彭进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支芦苇哨,直接吹了起来。 虽然此时已很是嘈杂,但尖锐特别的哨声仍然清晰传到了周围的船上。 然后不同方向,也是响起了不同的哨声,很快数百艘船上的渔民,便是一齐朝着桥口划桨而来。 眼见彭氏的船只飞速向己方逼近,赵假侯已然清楚,自己是没办法按计划把所有士卒撤到南岸了。 “钱队率!” 赵假侯喝道。 旁边一个队率猛的回头:“属下在!” “你率右队先行撤退,我来断后!” 钱队率看了看即将被合围的局面,摇头道:“赵兄,你和赵二先撤,我老钱来顶这一次!” 钱队率曾被赵假侯救过命,两人莫逆之交,此刻再怎么也不能让赵家两兄弟都死在这东津渡桥口。 赵二也忙道:“大哥,你和钱队率先撤,我来顶住!” 赵假侯勃然大怒:“这都什么时候了!” “给我执行军令!” 赵假侯的命令不容置疑,赵二还要说话,已是被兄长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钱队率默然,赵大赵二果然乃我庐江狭义之辈! “右队的弟兄,撤!” 钱队率高喝一声,最后一次看了赵氏兄弟一眼,才转身而去。 但彭氏的船队来的很快,尤其看到官军又有一队上桥要南撤,彭进忙鼓起腮帮子吹起了哨子。 一个呼吸间,便有两艘渔船转变了航向,竟然不顾船只散架倾覆的风险,直接撞上了木桥。 钱队率刚好在撤离的队伍中间,幸好他逃命经验丰富,见势不对立刻跳下了桥,才从两艘渔船的相撞中幸免于难。 十几名袁军随着木桥崩塌而落水,那渔船上的渔民虽然遭受撞击,但却很快稳住身形,捡起船上的鱼叉就是往落水的袁军身上插来。 十余人还在河里扑腾呼号着,就被这几名稳准狠的渔民了结了性命。 船上还载有十余名彭氏农户丁壮,被撞得东倒西歪的,都在恶骂这群渔民连船都不会划,快上岸了都能撞上桥,当个毛的渔民。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渔民得了彭进的哨令,才调转航向的。 这十几个农户丁壮也不敢在已经破损漏水的小船上呆,纷纷举起家伙和跟前的袁军士卒搏杀起来。 钱队率被手下士卒用长矛捞起来,看到这伙杀起人丝毫不怵的宗民,不免倒抽一口冷气。 自己的右队五十人,只过来了十几个人,剩下的都被这两艘船截杀住了。 钱队率怒骂一声,心中已然知道赵家兄弟这下必然十死无生。 此时的赵家兄弟和最后的五十士卒,已是陷入了三面苦战。 说是苦战,主要还是因为彭家部众不懂战法,一哄而上,人挤人之下反而没发挥出人数优势。 赵氏兄弟指挥士卒聚在一起,抱团成圆形,最外圈的举着盾牌,尽力抵御彭氏部众的围攻。 内圈的士卒刀剑戈矛只是胡乱往外劈砍乱刺,就必然能击杀击伤摩肩接踵的彭家部众。 彭家部众面对盾阵,只是胡乱挥砍着手中兵器,发泄着心中怒火。 然而效果不显,刀剑多落在结实的盾牌上,造成的伤害很有限。 因为人太多了,彭氏部众漫无目的的挥砍,还经常误砍误伤自己人的手。 彭虎挤在人堆里也是发挥不会出来一身力气,气急败坏的他又是暴喝一声,才让周围的人堆散开不少。 “都往后退,看我的!” 彭虎举起双斧,便是一个人朝着盾阵而来。 第47章 赵氏兄弟殒命 阵中的赵二忽然眼中精光一闪,这人明显是个头领,若是能袭杀了此人,自己也算死也死的风光了。 彭虎还没冲到跟前,却见袁军盾阵中冲出一持刀官军,举刀直直朝着自己挥砍而来。 彭虎正没处发泄,见有人送死,当即怒喝一声,右手单斧飞出。 “找死!” 两人距离极近,赵二哪里料到这人见面就甩出了自己手中战斧,想要躲避已然为时已晚。 飞斧正中赵二胸口,赵二吐出一口鲜血当场毙命! 彭虎一脚踹开赵二还没倒下的尸体,顺手从赵二胸口拔出战斧,大叫一声便是冲到了盾阵跟前。 赵大见亲弟弟惨死眼前,悲痛欲绝,但还是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不许出阵!” “所有人原地坚守!” 但两米高的彭虎此时终于猛虎出笼,尽显凶猛之色。 虽然手中双斧是短兵器中的短兵器,但彭虎的臂展不短,左手一斧子直接扫开盾阵后袁军士卒劈砍而来的刀剑,右手一斧子犹如劈山之势,直接将两名袁军士卒手中结实无比的盾牌劈了个稀巴烂。 连带着这两人也直接当胸劈开一道血口。 同时彭虎脚下也不停,直接站在了盾阵缺口处,双斧齐挥,犹如割麦子一般,把冲上来企图封堵缺口的数名袁军当场劈飞。 彭家猛虎,就是这么的生猛! 后面的彭家部众也很少见到这头彭家猛虎发威,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举起家伙重新冲向袁军。 赵大看着被一众彭家部众踩过脚下的亲弟弟,又看了看在阵中肆意虐杀手下袍泽的彭虎,心中死志陡然升到最高点。 从旁边一名袁军士卒手下夺过一支长矛,赵大默不作声,直接朝彭虎袭来。 已是斩杀了十多个袁军士卒的彭虎杀得正兴起,已然是忘记了今天发生的不利。 忽然一道寒芒刺来,彭虎下意识侧头躲过。 接着虎臂向前,并不用手,直接叉交双臂将长矛从中间夹断。 赵大丢下长矛,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彭虎眯起双眼,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袁军军官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 而是起码有三脚猫功夫的敌手。 彭虎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赵大身上,已然忘却了其他。 好在战局已经被他打破,袁军士卒盾阵残破,已是和人数占绝对优势的彭家部众苦战在一起。 每一秒,都有一个袁军士卒惨叫而死。 …… 木桥南岸,袁耀清点着手下士卒,只剩下了不到四百人。 虽然比预想中还多保存了一些士卒,但假侯赵大却因为殿后,没能成功撤到南岸。 “该死的彭氏!” “居然以芦苇哨传信,驶船把桥撞断了!” 浑身湿漉漉的钱队率,最后一个撤回南岸。 “赵大赵二,我老钱欠你们一条命啊!” 钱队率跪在地上,朝着北岸不住磕头。 袁耀看着北岸,黑甲黄帻的数十袁军士卒,逐渐淹没在彭氏部众的人海中,拳头不由得握紧! 半柱香后,北岸桥口已然没有了厮杀场景。 数十名袁军尸横遍地。 彭虎满脸血污,从地上站起,提着一只头颅,走到了一名跪地投降的袁军士卒面前。 “此人是你们的谁?” 那名袁军抬起头,待看清头颅的面貌后不免怪叫一声。 “赵……赵屯……” “这是赵屯……赵假侯!” 赵大也是一个时辰前才当上假侯的,但是当了这个没骨气的袁军士卒几个月的屯长,乃至几年的头领。 此时一时也是没改过口来。 “彭进,你告诉我大哥,官军的假侯被我斩了!” 彭虎将赵大的头颅扔到河上一艘船上,得意洋洋道。 “既然有假侯,是不是还有真侯?” 投降的袁军士卒摇摇头,他们这些泥腿子只知道军营里屯长最大,再上面是军侯和假侯,还真没听过什么真侯。 彭虎扫了一眼那几名跪地投降的袁军士卒,越看这群软骨头越不顺眼。 “都丢河里,献祭河神!” 周围的彭氏部众立刻乱刀将这几个降兵砍死,踹进了修水河里。 彭虎一转头,却见彭进还在原地没动,不禁不满道: “彭进,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把这个假侯的头献给我大哥去?” 彭进却完全没有在听彭虎的话一般,只是嘴里叼着芦苇哨,手架在耳朵上朝后而听。 “虎少爷,大少爷让你立刻带人追击,一刻也不准停歇!追杀干净所有官军为止!” 彭虎见彭进毫无反应,正要发怒,却见彭进先一步开口道。 彭虎这才想起来这些渔户喜欢吹芦苇哨,但还是不满道: “你的人把桥都撞断了,我怎么追?” 彭进不敢得罪彭虎,苦笑道:“虎少爷,我也是奉大少爷之命行事!” “桥我马上让人修好,你且派人上船,我先载个千八百人上船去追!” “用得着那么着急?” 彭虎鼻子重重哼了一声:“他们跑到河洲上,还能像河洲里的鸭子,长翅膀飞出去?” 彭进心中暗骂一声蠢蛋,难怪你虽然有膀子力气,但在彭家只能排老三,还是有原因的。 “虎少爷,官军要奔上缭城去了,你要再不咬死这伙官军,他们要是进城了,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进城?” “他们不都在南岸列阵等我吗?” 彭虎很是不解。 彭进直呼无语,你八尺大汉,怎么一点脑子不带。 “那群官军分兵了,有几十个人打头,已经直奔上缭城去了!” 彭虎眼睛瞪得溜圆,半响才明白过来。 “无耻狡猾的官军!” “宵小之辈,安敢闯我上缭城!” 第48章 彭家之虎命丧修水 彭进修桥的效率很快,依旧是派几艘小舟,驶到断桥处。先是并列而排,然后再用绳子将小船绑在一起,最后在上面铺设木板。 当然这只是临时的修桥办法,渔民们虽然舍不得赖以生存的渔船小舟,但在宗族利益面前只能是牺牲小我,当然最后宗族也不会亏待这些人。 只是半柱香功夫,彭进就已经修好了断桥处。 这时候彭材手下的数百艘小船也再次载满了彭家部众,然后立刻朝下游驶去。 他们要赶在那几十个官军前面,赶回上缭城。 彭虎此刻战意昂然,不用彭材催促,桥刚已修好,便是一马当先,带手下部众从桥上冲向南岸。 彭材看着在南岸严阵以待的袁军,不禁笑出声: “我还以为这个袁大都尉有多大能耐,看来不过是个只会些雕虫小技!” 一旁红肿着脸的狗头军师不解道:“大少爷所言何意?” “哼!一开始他率军过桥,我还真高看了他一眼,真以为他有那胆量,竟敢直接袭击我彭家坞堡!” “原来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耳!” 彭材指着那几十个一直往南奔跑,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袁军。 “他要是过了桥,全军都往南而去,我还怕他几分!” “但他过了河,大队人马却原地列阵,拒桥而守。” “难道就想凭那三十几个人,去袭占我上缭城?” 狗头军师闻言似有所悟:“大少爷是说,那三十多个往南跑的袁军轻兵,不过只是想转移我军注意力?” “只是想引我们分兵,然后他好原地固守?” 彭材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狗头军师终于明白过来道:“没想到这袁都尉竟然如此狡诈!” “还是大少爷英明!” 彭材不屑道:“这袁耀还算不上狡诈!” “顶多会些障眼法,有些小伎俩罢了!” 狗头军师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急忙道: “那在下马上传令给彭进,让他不用率船队去增援上缭了!” “让他直接带人绕过南岸桥口,从东侧登陆,船只多跑几个回合,运个千八百人到南岸,与虎少爷一起进攻官军!” “官军现在拒桥而守,若是只有虎少爷从桥上进攻,怕是一时也难以攻破官军军阵!” 彭材看着数百条徐徐驶离战场的船只,一时有些犹豫。 虽然他自认为看穿了袁耀的把戏,但心底里仍有些担心上缭城会出岔子。 片刻后,彭材终于做出了决断:“让彭进派三十艘船继续赶往上缭支援!” “其余船只,配合阿虎一起进攻这数百官军!” …… 袁耀看着数以百计的彭家船只,只分出了三十艘船顺河而下,其余舟船则载人往自己军阵东侧而来,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 此时彭虎已经领着数百人上了木桥,朝南岸杀来! 终于,河边一阵水花声,二狗子从河里冒了出来。 立刻有几名士卒上前,先是接过二狗子手上拿着的几根麻绳,然后才拖着已累到虚脱的二狗子回到了岸上。 二狗子被拖到袁耀身边,一边大口吸着空气,一边说道: “呼……少……少主!” “都按……您的吩咐……呼……绑好了” “黄布也绑好了!” 袁耀点点头,郑重道。 “这下要是成功的话,我赏你百亩良田加二十万钱!” 挥了挥手,累成死狗的二狗子便被拖了下去。 “少主,你看,那杀了赵假侯的,马上就到黄布处了!” “哼!” “弓箭手,长矛手给我准备好!” “是!” 眼看再有几个呼吸就能到南岸桥口,彭虎却慢慢减缓了速度,不再一马当先,而是等身后的彭氏部众追上自己的步伐。 倒不是他怯懦,而是他看到袁军弓箭手又站到了阵前。 但他早有准备。袁军半数的盾手都死在了北岸,缴获最多的就是大小各式盾牌。 彭虎便是命人换上更好使的袁军盾牌,跟在自己身后打头阵。 看待袁军弓手们拿着强弓,抽出了羽箭,彭虎不免庆幸于自己的小聪明。 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前方的彭虎,却是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脚下的木桥,多了一块黄色破布。 而且就算他看到了,也会不以为然。 看到彭虎和一众彭家盾手终于越过了黄色布条,袁耀眼中闪过一抹寒色。 “拉!” 袁耀干脆无比地下令道。 几十个袁军士卒立刻将踩在脚下的树根麻绳拉起。 近百人合力,向不同方向狂拉手中麻绳。 二狗子此时也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杰作。 彭虎此时只感觉一阵剧烈摇晃,紧接着脚下彭家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建造起来的平时可供车马平稳通行的彭家渡桥,此时居然直接出现了大段垮塌。 彭虎和身边十几个部众,直接和崩塌的桥面一起落入水中。 身宽体壮的彭虎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太壮了,又是很多人一起上桥才引起的垮塌。 但彭虎很快就发现,四周出现了好几根绳子,每一根绳子一段,都绑着一块圆木。 原来是袁耀派二狗子潜水,将数根麻绳绑在了支撑桥面的木梁上。 为了保险起见,袁耀还让二狗子用利刃,把撑木和桥面结合处用来紧箍的麻绳破坏的七七八八。 使得能让人暂时踩上去不会垮塌,但用力一拉就能断。 “弓箭手,射!” “长矛手,上!” 彭虎只听到不远处袁耀的声音正在如此喝令。 钱队率带队,领着十几个最准的弓箭手和长矛手冲到断桥边。 首要目标自然是彭虎。 而且这个目标非常好辨识寻找,哪个块头最大就是哪个! 此时落入水中的彭家众人还都在水里扑腾,盾牌大多落水的时候就脱手了,哪里顾得上彭虎。 彭虎此时还想甩出双斧,但人在水中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 两只斧头还没飞到袁军跟前,就落了下来。 这反而更加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噗嗤! 噗嗤噗嗤! 数支箭矢直接射进彭虎胸膛。 钱队率双眼死死盯着彭虎,生怕这穿了软甲的大汉没被射死,直接丢出了手中的长矛。 旁边几名够不着水面的袁军长矛手,也是有样学样,齐齐飞出了手中长矛。 彭虎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直接被袁军当成了河水里的大鱼,活活扎死。 海昏第一猛男,彭家之虎,没有死在和袁军正面接战的战斗中,却以如此憋屈的方式死在了修水河中。 看到大头领身死,周围的彭家部众极为愤怒,立刻有十多人奋不顾身跳下河,冒着袁军不断的飞箭,去抢救彭虎的尸体。 站在断桥另一端上的彭家部众,也是学着袁军的样子,将手中刀矛棍剑,不管什么家伙,都当投掷武器扔了过来。 第49章 黄家飞狗直取上缭 钱队率再三确认身上扎了两支长矛和十几支飞箭的彭虎已然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才发令道: “向后撤!” 身边的弓手和长矛手立刻调头往岸上跑。 钱队率也再次喊道: “得手了!少主,我们得手了!” 袁耀攥紧的拳头终于一松,喝令道: “敌将已死!” “众将士,随我冲杀!” 说着袁耀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向东侧一挥。 大船上,彭材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又惊又怒。 桥塌,彭进落水,被人射杀,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猝不及防! 彭材根本不能相信,自己最为忠心耿耿的帮手,彭家老三彭虎,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袁耀击杀! “快让彭进去救老三!” “快去啊!” 彭材近乎失控地吼道。 狗头军师看着一击得手而退的袁军,不免泄气道:“大少爷,怕是虎少爷他……” 狗头军师下半句话没说出来,因为彭材那双阴鸷狠戾的双眼已然凶光毕现,死死盯着自己。 “阿虎!他不会死!” “他是彭虎,是彭氏之虎!只会死于搏杀,不会死于非命!” 彭材恶狠狠道。 狗头军师咽了口唾沫,余光看向河面。 袁军断桥之后,立刻朝东扑去。 南岸桥口往东数百步距离,彭进正指挥手下渔户把船上的彭家部众送到岸上,准备参与对官军的围攻。 一想到等会还要驾船去北岸继续拉人过河,彭进就有些心累。 但这样往返劳累总好过和官军正面厮杀,彭进如此安慰自己道。 “老大,袁军跑过来了!” 旁边渔船上,一个人忽然喊道。 彭进往西一看,好家伙,几百号袁军居然不战而逃,朝自己这边来送死了。 不对不对,这不是逃跑啊! 逃跑不会一边举着刀剑,一边喊着杀字朝自己冲来啊。 “老大你看,桥又断了,老大!” 彭进往远处看去,彭家的百丈长木桥,在靠近南岸桥口的不远处,赫然断开了一截。 而彭家数百人,正挤在断桥那边,挥舞着刀剑,乱叫乱骂着,却无法过桥。 更多的数千人,还站在北岸桥口等着上桥或者上船呢! 糟了,这下轮到自己遭殃了! 彭进暗道一声不妙,急忙喊道:“别往岸上来了,快退回河中心去!” 喊了两遍,彭进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芦苇哨,立刻吹了起来。 已经上岸的百十号彭家部众,此刻看到几百名官军全部朝自己冲来,当即是七魂吓掉了六魄,根本没有抵抗的心思。 全部都转头跑回了河滩,往河滩上的舟船上爬。 彭进见状急忙又是鼓起腮帮子,急促地吹了起来。 吹完彭进才想起来,船上拉的这些农户丁壮根本听不懂渔家哨语,又急忙怒喝道: “不准上船!” “别直接上船啊,把船推到深水处再上船啊!” “听不懂人话啊,船都搁浅了还上呢!先下去推船啊!” 彭家渔户们也是纷纷恶骂道。 但已经慌了神的彭家农丁们根本不在乎船能不能下水,只在乎自己能不能上船。 彭进大为后悔,刚才自己就不应该听那个农户小族长说的,把船开的这么近,让农丁们不湿了裤子就能上岸。 现在好了,裤子没湿,命要没了! “烂泥扶不上墙!” 彭进大骂一声,见自己的船因为上来的人太多,已然陷在河滩里不能动弹。 便不再犹豫,直接跳水往河中心游去。 船上那个农户小族长见彭进直接弃船逃了,连忙又叫又骂: “彭进,你个没义气的!我杀你全家!” “你们坐着干嘛,快给我划船!”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小族长抄起撑杆,便是试图把载满了十几个族人的船只从河滩上撑到深水区。 嗖的一声。 一支飞箭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他的后背上。 惶恐不已的农丁们有船桨的则是拼命划着泥水,但却徒劳无功。 有几个情绪崩溃的,直接朝后跳下了河,但一到深水区,才想起来自己不会游泳。 结果,他们反而死到了船上的人的前面。 …… 几乎零伤亡地干掉了上百个彭氏部众,钱队率忙请示道: “都尉,这十几条搁浅的船?” 袁耀看了看河面上游弋的上百艘彭家船只,下令道:“凿穿,沉了!” “全军听令!” “后队改前队,扔掉除了盔甲兵器外所有物品,朝南跑步前进!” 四百人今天能活到现在,全都是听袁耀指挥。 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犹豫,所有人连干粮都扔了,一起朝着南边跑去! …… 此时,黄猗已带着三十名袁军,足足跑了一刻钟。 看着眼前一百多步距离的上缭城,黄猗扶着地,喘着粗气。 汉代一里4158米。 他一刻钟跑了十二里,也就是十五分钟跑了五千米,体力已然消耗得差不多。 “大家在这里歇息下,准备进城!” 众人在接近上缭城可视范围时,就直接立刻从大路上窜进了桑林中,此刻众人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被上缭城上的守军发现。 黄猗趴在路边,打量着上缭城。 区区一个地方强族大姓,建造起来的坞堡,也配称作“城”? 黄猗原本是不相信的。 但此时上缭城完全落入他眼中,他才不免咽了咽口水。 这座强族坞堡,论大小的确够不着“城”的标准! 宽最多不过两百丈,完全达不到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的标准。 但论坚固程度,和高耸程度,完全担得起一城之名。 只见这个上缭城城墙,并不是夯土搭木而成的,而是无数石块堆砌而成的!而且足足有三丈多高! 要知道大部分郡县城池,也就一两丈高。只有险要之地,才会超过三丈。而且大多都是夯土而成的,石砖所筑的坚城,少之又少。 但这上缭城,已然是黄猗随袁耀南下以来,除了舒城外,见过的第一坚城、高城了。 若是守军严密防守,纵使上万兵马,也将难以攻克! 但是,此时的上缭城北门,却门户大开,不时有彭氏族人挑柴担粪,来往其中。 上面几乎看不到瞭望守城的部众,下面看门的,只有几个靠在石墙上打着哈欠的彭氏族人。 第50章 奇袭上缭 黄猗只是观察片刻,便是蹲回了树林中。 “准备动手!” 众人闻声纷纷抽出背上的刀剑。 这三十个敢死队队员,有四个是袁耀的亲卫,八个是黄猗手下的斥候,其他十八个都是赵大挑选出来的能奔善战之士。 所有人都知道,多休息一分钟,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就少一分,袁耀那边的危险就会多一分。 因此尽管才一口气跑了十二里路,但众人只敢在这里停留片刻,让自己喘口气。 “记住了,目标只有城门!” “只要控制住这处城门,守到大队人马过来,咱们就算完成使命了!” 众人皆面露果敢之色,此刻并不需要黄猗过多强调封赏,他们在加入敢死队的时候,黄猗便给他们讲过,夺取上缭城门对于此战的重要性。 只要杀进城,死死守住城门处两刻钟,他们就能成为逆转战局的关键! 这上缭城虽然城坚楼高,但最多两百丈长宽,想必把守的人手不会很多。 只要他们能守到大队人马进城,抢占了上缭城。那纵使彭氏发动上万部众围攻,也不是旦夕之间可以攻破的! 然后再撑到援军赶到,战局便可逆转取胜,到时候,他们便能居此战首功! “上!” 黄猗一声令下,便是第一个从树丛中跳出。 其身后五人一队,分成六拨冲出树林,跟在黄猗身后。 上缭城北门宽不到一丈,仅容一车通行,较为狭窄。 五人一拨,前三后二,冲进去刚好不会拥挤。 此时城门口,两个守门的彭家部众靠在一块,无所事事地闲聊着。 因为河洲北边的渡桥出了乱子,所以南边的渡口也是暂停了摆渡行人。此时进出上缭城的只有彭氏族人,所以这两人也不用盘点行人,倒落了个清闲。 “老王啊,你说到底是谁敢招惹咱们彭家啊?” “而且这次不止得罪了二少爷,连大少爷也给得罪了!” 一个头上裹着绿巾的农丁,问向旁边一个方脸农丁。 “老李啊,说你消息不灵通,你还不信!” “你知道不,四少爷被官家的人杀了,这才惊动了大少爷!” “估计这会儿大少爷已经把那伙分不清大小王的官军宰了,等会儿就回来了!” 方脸农丁靠在城墙上,闭着眼,悠哉游哉道: “你信不信,等会可有的咱们忙的了,你就别那么多话了,多留点劲儿!” 绿巾老李不信道:“他们打仗,要咱们忙什么?” 方脸老王慢悠悠道:“大少爷出马,不管是哪个县的官军,还是哪家豪强,都得认栽!” “就是苦了咱们两个劳累命,等会要给大少爷把贼人的人头挂到城门楼子上!” 绿巾老李闻言一颤,仿佛想到了一件往事,不禁面露恐惧之色。 方脸老王瞥了一眼他,继续取笑道: “十年前,我就干过一回这事了!” “等会你见了那一车车人头滚滚,可别吓尿了裤子!” “不如趁还有时间,你去家里多拿一身衣服备着,哈哈哈哈!” 彭氏有上万余宗户,除了同姓的宗户,还有一些外姓的佃户。 这些佃户在彭氏宗族中,只比卖身为奴的那些人地位高一些。 正儿八经姓彭的农户,大多都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平时种田为民,有事才会武装为丁。 而这些外姓的佃户,大多没有土地,靠租种彭家的田地生存。除了每年要上缴七成以上的粮食给彭家当佃租,还要轮流抽丁给彭家充当常备的武装部众,负责巡逻看门,摆渡守桥这些事务。 毕竟这些事会耽误种田捕捞,还没有工钱,彭家自己的宗户肯定是不愿意干的。 所以这守门的两人,老李和老王都是彭家的佃户。 “老王,你看怎么跑来这么多人!还都拿着刀剑!” 老李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家拿身衣服,忽然便看见了冲过来的黄猗等人。 “老王老王!你快看看!” 绿巾老李使劲摇晃着老王,老王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 一睁眼,便看见好多人,个个手执刀剑,凶神恶煞地朝自己冲来。 方脸老王使劲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还是没反应过来。 绿巾老李倒是回手去摸自己放在墙边的佩刀,但是还没摸到,就被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青年一剑劈开了胸膛。 黄猗一剑了结一人性命,直接刺向另一人。 那人只是傻傻看着自己,毫无反抗,但黄猗毫不留情,直接洞穿这方脸之人的胸膛。 袁军敢死队鱼贯冲进城门,并无一人作声。 一方面是不想惊动城内守备,一方面这些人边跑边喘着粗气,根本没有喊打喊杀的气了。 众人几乎毫无阻拦地冲进城门,尽管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城内情况的第一眼,不禁全都一愣。 并不是因为城内守卫很多,而是根本一个守卫都没有! 彭氏宗族的核心要地,就只有外边两个看大门的吗? 尽管没想到城防守备如此松懈,但黄猗还是迅速下令道:“左队向前驱杀,右队登城,中队守门!” 三十人立刻分为三队,黄猗左转右看,也是立刻找到了登城的地方。 他立刻带着十人,往城墙上冲去。 此时城内靠近城门的几个普通彭氏族人,还都在愣愣地看着忽然冲进来的不速之客。 “你们是哪个支族的?到上缭干什么?” “刚才大少爷在北场擂鼓召集族内丁壮,你们干嘛去了?” “现在才来,大少爷已经带人去东津渡桥了,你们现在赶过去还能捡点骨头!” 上缭城内住着的,都是彭氏宗族的嫡系主支。只有几百户,而且多是富有田产之家,地位尊崇,平时几乎不事生产。 这些族人看到黄猗等三十人,还以为是外边哪个农庄的支族部众。 回答他们的,只有明晃晃的刀剑。 上缭城内,不论男女老幼,袁军敢死队见人就杀,顿时惨叫连连,乱作一团。 这正是黄猗想要的,只要造成城内大乱,就能迟滞城内彭家部众的反击。搞得越乱,就能赢得更多时间来接应大队人马。 黄猗带人冲上城头,才看见五个惊慌失措的彭家武装部众,颤颤巍巍地拿着刀剑作抵抗状。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上缭城!” “还不退下,要是大少爷回来不把你们扒皮抽筋了!” 黄猗一人当先,直接劈翻一人。 而剩下的四个人,见同伴惨死,吓得哭爹喊娘,丢了手上的刀剑就转身想跑。 黄猗一刀一个,连劈三人,又将手中利剑作飞剑,投掷出去,正中最后一人后背。 身后的十个袁军几乎没怎么动手,光补刀了。 再看城墙上,除了黄猗等十一人,已然没有任何活着的彭家部众。 再转头看城内,左队的十个袁军犹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已是杀死杀伤了数十个彭家族人,城北这一片都乱了起来。 守北边城门的,居然就只有七个人? 而且城内几乎没有武装,这已经完全不能用守备空虚来形容了! 黄猗和手下一众袁军,此时全都难以置信如此轻易就攻占了上缭城北门。 第51章 彭氏渊源 与此同时,彭氏祠堂。 彭家嫡子彭琅跪在祠堂中,委屈无比的样子仿佛一个犯错的孩子。 昏暗的祠堂内缓缓走出一个拄拐老者。 老者缓缓走到彭琅跟前,终究是不忍,用木拐在地上轻轻一戳。 “起来吧!” 彭琅立刻跳了起来,搀着老者就谄笑道:“父亲,您慢点!” 这老者自然是彭氏宗族的一族之长,也就是彭琅的生父彭老太爷。 彭老太爷老来得子,尽管早已从下人处得知今日事情始端乃是彭琅和彭宝勒索官军所致,但并舍不得责罚自己这个独子。 之所以把他叫进来祠堂,乃是因为被袁耀亲卫杀死在桥口的那个名叫彭宝的,是彭老太爷唯一的侄子。 彭老太爷青壮年时生了不少儿女,但没有一个儿子长大成人。 直到彭老爷年逾半百,膝下仍无子嗣,便从依附于自己妻子王氏宗族中挑选了一个办事干练老辣的年轻人王材,收其为义子,改其姓为彭氏。 本来彭老爷子有心在自己百年之后,把彭氏宗族交给彭材。 但没想到没过两年,五十多岁的彭老爷子居然老来得子,生下了一子彭琅。 而且这一次,彭琅居然没有早夭,很是健康地长大成人。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彭老爷子这二十年始终同时培养着彭材和彭琅。 彭材一如既往,老练狠辣的头脑性格使得他慑服了彭氏大大小小的支族,拥趸甚众。 而彭琅含着金汤勺出生,彭老爷子怕他早夭,是放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样环境成长起来的彭琅自然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彭老爷子宗族观念深厚,眼见彭琅长大,自然不再想把族长之位交给彭材。 于是这些年也开始提拔主支的子弟,让与彭琅一起长大的侄子彭宝负责管理北边渡桥,并慢慢将一些支族的控制权交给彭琅。 彭琅从小到为非作歹,但别说挨打,最大的惩罚也就是在祠堂下跪,被罚禁足。 今天彭老太爷让彭琅下跪,也是因为彭琅不仅没有听自己的劝诫,得罪了新来豫章的袁耀军;还肆意妄为,害死了彭家主支里面还算成器的子侄彭宝。 对于彭琅招惹到了袁耀,彭老爷子其实不是很在意。只要没有结下死仇,彭老爷子自信这些所谓的诸侯不会轻易兴兵千里,专门跨山渡江来讨伐自己这样宗户万余家的强族大姓。 对于诸侯来说,争霸天下才是第一要事,任何轻举妄动都会招致周遭势力的反应。 彭老爷子气的是,自己这个独子根本不懂自己的一片苦心。今天不是轻辱那个,就是招惹那个。 到处树敌,身边手下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如此,自己怎么好把偌大的彭氏交给他! “你可知错?” 彭老爷子注视着自己这个独子,却是板不起脸色。 “我知错了父亲!”彭琅在外虽然是个无恶不作的纨绔公子,但对内极其依赖父亲,从不与父亲顶嘴冲撞。 这一点,也是他不管每次犯了多大错,彭老爷子却总对自己这个乖儿子生不起气的原因。 “你自己说说,这次又哪里错了?” 彭琅搀扶着彭老爷子慢慢走到了祠堂下的院子中,让自己将近七十多岁的老父亲晒着太阳。 “孩儿不应该不听父亲的,招惹那伙官军!” “唉!”彭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似是叹息自己一世英明,怎么生的儿子如此蠢笨。 彭老爷子不屑道: “招惹官军,又有何惧?” “纵是招惹了那豫章太守诸葛玄,甚至是淮南之主袁术,他们又能耐我彭氏如何?” “若是早五十年,我父亲,你爷爷那一辈,或许还怕官府几分!” “但今时今日,我彭氏早已不是一县之强族大姓,在彭泽和鄱阳两地,亦有咱们的分支宗族!” “你要记着,我彭氏出自姬姓,是高阳帝颛顼之后,始祖为篯铿,世人称之为‘彭祖’。咱们这祠堂中央供奉的最大牌位就是这老祖篯铿。” “早在上古时,这江南之地尚为蛮夷之地时,我彭氏就第一个来到了如今的彭泽县定居垦荒!” “你可知这彭泽,为什么不叫张泽李泽,偏偏叫彭泽?” “那时候这彭泽还是一个无名大泽,比现在要大好几倍!我彭氏先祖彭蠡,便以姓氏命名此泽。” “如此才有彭蠡泽、彭泽之名!那彭泽县,便是咱们海昏彭氏的祖居之地!” “只可惜上秦时,一场大洪水几乎淹没了彭泽地界,咱们这一支才流落到了这海昏地界。” “当初的百余户彭氏难民,被官府排挤轻辱,等到有了海昏侯国,更是被一股脑当做食邑之户塞给了海昏侯!” “没想到因祸得福,因此机缘反而在这海昏地界发展壮大,乃至今日根深蒂固!” 彭老爷子不自觉间,又是搬出来了彭氏的始祖渊源这套说辞。 尽管从小听彭老爷子讲过无数遍了,但彭琅每次都很认真听老爹讲完,而且他内心也极其深以为豪! 我彭琅,可是高阳帝颛顼之后!我彭氏,出自姬姓,乃是天下鼎鼎有名的氏族! 见彭琅听得认真,彭老爷子一时兴起,便决定给儿子多讲一些。 “我做族长五十余载,最大的感受就是,我彭氏在这海昏一县已是发展到了没有发展余地的地步!” “论户数,咱们有万余同姓宗户,还有数千外姓私户依附于我彭氏!” “论田地,我彭氏良田万顷,粮食布帛铁器完全自给!” “更是仅凭一族之力,就修起了这三丈石城为我彭氏家堡!” “若是继续发展,哪怕是这一整个海昏县,上上下下都得姓彭!” “我父亲,也就是你爷爷在世时,常教导我不要忘祖,要反哺我彭氏其他分支!教我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 “所以我这五十年来,一直明里暗里扶植咱们彭氏,在鄱阳和海昏的同族!” “时至今日,他们已然成了气候。都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强族大姓!” “得罪了一个区区袁耀又如何?” “就算是他爹袁术兴兵来伐,咱们撤离上缭,往鄱阳避难就是了!” “难不成他袁术能一直驻军在海昏?只要他粮尽退走,咱们再回来便是了!” 彭老爷子自傲道,此刻他佝偻干瘦的身躯,在彭琅眼中却是无比伟岸! 尽管讲了这么多,彭老爷子还是有一点没给彭琅讲。 那就是他如此苦心孤诣地培植各地彭氏宗族,也是在给儿子留一条后路。 他打算等将死之时,便把彭材派去鄱阳或彭泽,去做支族族长。 或是派彭虎或彭宝去掌控外地支族,以此作为彭琅的外援! 如此一来,自己亲儿子彭琅,才能安安稳稳继承海昏彭氏宗族! 彭琅也难得开了一次窍,恍然道:“难不成十年前,被彭材排挤出海昏的那千余户支族,是父亲您故意安排去鄱阳的?” 彭老爷子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第52章 父慈 “你也老大不小了,为父在你这个年纪已是担负起一族之任了。” “为父今日罚你,也不是因为你招惹了什么袁耀,而是因为你既然选择动了手,就一定要干脆利落摆平了他!” 彭老爷子拄着木拐重重砸了一下地面,教导道。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不让我统领族中部众处理此事,反而又让彭材那家伙带人去攻打。” “这不是又给他在族中耀武扬威的机会吗?” 彭琅在父亲面前,丝毫不掩饰他对彭材这个名义上的兄长的不满。 “哼!” “你以为为父没给你机会吗?” “没有为父的首肯,你能使唤得动那千余渔户?” 彭老爷子看了眼不争气的儿子,鼻子重重出了一口气。 “今日召集族内部众,为父也特意交代了,让彭材他不要露面,居后指挥。” “凡是有需要冲锋陷阵的,让彭虎彭兆他们出头。” “到最后大局平定,你再过去抛头露面!” “到时候为父把族内老少都聚在上缭城外,看着你押着俘虏凯旋而归,如此岂不好?” 听到老父亲对自己如此煞费苦心,彭琅也是感动的不能自已。 “父亲!” 彭琅激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直接抱住了自己的老父亲。 彭老爷子则是笑着拍着亲儿子的后背。 这父子两还在父慈子孝,虚掩着的祠堂院门却突然被人撞了开来。 只见冲进来一人,这人还被祠堂门口的门槛给绊了一下,连滚带爬到了彭家父子跟前。 “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彭老爷子怒斥道。 那人害怕到了极点,指着门外就道:“族长,少爷,有几十个贼人从北门冲进城了,见人就杀,已是杀了咱们几十个族人了!” 彭老爷子脸色微变,却未开口。 彭琅却是怒道:“哪里来的强盗,敢跑到上缭城来撒野,真是嫌命长了!” “召集人手,本少爷要亲自灭了他们!” 彭老爷子却是挥手止住彭琅。 “你不能露面,区区盗贼,让你叔叔他们处理就好!” 他倒是多想了一点,意识到不能因为小事乱了大谋。 进来那人得了授令,立刻跑出祠堂去找彭老爷子的几个弟弟主事去了。 此时祠堂外又进来数名精壮汉子,这几人是彭老爷子的亲信扈从,他们也是得知了城内进了贼人消息,立马赶到了祠堂来保护老爷子。 “族长,这伙强人很是凶残,进城后不图财不图粮,只杀人放火,貌似是咱们彭氏的仇人!” 亲从首领拱手道。 彭老爷子沉思片刻,他也意识到了此时有所蹊跷。 怎么可能早不来寻仇,晚不来寻仇,偏偏在彭家精壮尽出,上缭城最空虚的时候上门来寻仇呢? 这该死的彭材! 所谓敬则怀忠,畏则怀乱! 让他平日不要狠事做绝,到处杀人立威,光让人家怕有什么用? 这回好了,让人杀上门了! 就是不知道是以前没灭干净的那些山贼草寇,还是平日里那些低眉顺眼的外姓佃户? “莫要慌!” 彭老爷子的手杖重重敲击在石阶上,顿时让院中的彭琅和一众亲从平静下来。 “族内还有多少宗兵,都召集到南门!” “老爷子我这回要亲手灭了这些歹人!” 见老爷子表态,众人立刻有了主心骨一般,亲从首领忙搀扶着彭老爷子往门外走去,其他几人则立刻飞奔出去召集宗兵。 虽然城内这几百户彭氏主支宗户不事生产,只靠城外的农庄渔户供养生活,是彭氏宗族内部妥妥的剥削阶层。 但这几百宗户也不是什么正事都不干。按照族规,他们每一户都要出一个正儿八经的彭氏子弟,作为宗族宗兵进行常备训练。 这些人的武器盔甲要么是高价购买的,要么是族内精心锻造的,可谓是披甲执锐。而且经常训练,战力比豫章的郡兵县勇都要强很多。 而且这些人个个又是嫡亲主支子弟,对宗族忠心耿耿。 一般的情况下,根本用不上这些宗兵。但像今天这样,和正规官军作战,这几百宗兵就需要分散填充在成千上万的普通部众中充当头领和中坚力量。 虽然为了对付袁耀,彭材早就带走了大部分宗兵,但城内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宗兵的。 …… 黄猗登城后,也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只带了三十个人,不仅轻松的就拿下了城门,而且很快就搞乱了小半个上缭城。 黄猗不免生出了异样的心思,貌似今天不止立下了大功,而且有立下旷世奇功的机会! 三十个人,直接拿下整个上缭城,有没有搞头? 黄猗带人先在城楼翻出了一些守城器具,除了几十副弓箭外,居然还有好几副弩! 弩这玩意制造工艺复杂,但是使用却很简单。 黄猗当即决定,只留下十个人带着弓弩把守北门,带着其余二十个人继续往城中掩杀。 先是抓了一个活口,轻而易举就逼问出来,原来这上缭城只有南北两个门。 北门已经被黄猗占了,而南门临着修水的南支流,出了南门就是一个渡口。 这南支流因为被潦水汇入的缘故,要比北支流宽阔汹涌很多,因此没法像北支流搭建木桥,只能由渡口摆渡过河。 而南支流的南边,仍然是彭氏宗族的地盘,有彭氏的农庄宗户。 黄猗瞬间便想到了彭氏那数百条渔船小舟。 只控制北门,不控制南门。那彭氏还可以通过舟船源源不断把宗族部众运进城。 到时候袁耀带大队人马进城,就算能夺下南门,也得付出不小的伤亡和代价。 不如自己现在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连南门也抢占了! 黄猗也问清楚了,这上缭城内只有三百多宗户,人口只有两千左右。 三十个精锐敢死之士,控制一个两千人口的小城,不是完全没可能! 要是实在啃不下来,再退回去守住北门就行了! “杀!”黄猗再次一马当先,见人就杀。 “只要比车轱辘高的,一律杀无赦!” 上缭城,很快就变成了嗜血恶魔横行之地。 第53章 子孝 等彭老爷子带着三十几个宗兵,在城中与这伙“歹人”遭遇的时候,也是被眼前的惨景吓了一跳。 黄猗和他身边的十余袁军,身上的布衣沾满了鲜血和泥污,已然分辨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每个人的刀剑上都沾满了自家族人的鲜血,倒在他们身边和身后的,是彭氏主支的无数男女老少。 黄猗是这个时代具有代表性的世家子弟,对于庶民的命毫不在乎,尤其这些人在他眼中连庶民都不算,最多只是些不入户籍典册的恶民。 诸侯交战互相屠城,豪强兼并滥杀无辜! 弱肉强食本就是乱世的法则,至于道德准则?那东西要是有用,就根本不会有这乱世! 黄猗毫无道德包袱,而他手下这些士卒原本就是乱世的受害者,此时比他滥杀的更为干脆果决。 别说比车轱辘高的一律杀无赦,就算是稍矮一点的,只要觉得有威胁,这些士卒都会直接一刀消除隐患。 只有极个别有仁慈之心下不去手的,很快他就自食恶果。一个小男孩见父母被杀,转头就去厨房拿出了厨刀从背后砍了他一刀。 好在这小男孩太紧张,只是让他受了点轻伤,等他回头一看,那男孩已经吓得丢下厨刀跑掉了。 等他又杀了好几个宗族平民,却又碰见了那个没有车轱辘高的矮壮小男孩,带着一群和他差不多高的男孩女孩拿着竹竿,还有石块群起而攻。 看到被削尖了的竹竿,尽管知道这只是这些孩子平时玩耍的玩具,但这名袁军依然知道这也是一个捅来能要人命的玩意。 自己的命,始终是最重要的,他直接劈开刺来的这些竹竿。 这一次,他不再留情。 直到杀到最后,他的心变得,和其他人一样麻木不仁。 “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不怕被我彭氏灭族吗?” 彭老爷子的亲从头领怒不可遏道。 “给我把这些歹人都宰了!都宰了!” 七十多岁的彭老爷子看着眼前族人惨状,气到连连跳脚,已是根本不想再搞清这些人什么来头。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为眼前的血亲族人,报仇! 三十多个宗兵群情激愤,一哄而上。 黄猗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硬茬来了。 “杀了他们,咱们就拿下上缭城了!”黄猗大喝一声,鼓励着手下士卒。 他其实也不清楚,除了眼前这三十多个人,还有没有其他彭氏宗兵。 但此刻,只能这样说了。 这些袁军根本不用他鼓励,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是沾满对方亲人鲜血的刽子手,不以命相搏,是断然没有生路的。 “杀啊!人上人的富贵生活,全靠这一搏了!” “杀!杀光他们,不是他们死,就是咱们亡!” “杀呀!就算战死了,咱们一家老小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两拨人针锋相对,短兵相接在一起。 尽管周围四散的几个袁军很快也加入了战团,但双方的人数对比,仍是一比二。 该说不说,黄猗跑的是真快,又又一次冲在了最前面,也直接是被七个宗兵围在了中间。 看着这七人大多身着两当铠,而自己只穿了件皮甲,黄猗直到自己这回碰上了硬茬子,此刻没有后悔药吃,只能是以命相搏了! 两当铠,说简单点就是一个类似于背心一样的铠甲。 差一点的用木片、竹片串成,好一点的用铁片制成。 制作工艺较为简单,也只能保护人的前胸和后背,防护作用很是有限。 黄猗到底是练过的,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乱砍乱刺的,第一剑,便是挑了一个行动迟缓的大个,直接刺向他的腹部。 这大个躲不开,只能挥剑对砍,但没有黄猗速度快。他举起剑的同时,黄猗已经是将剑刺进了他的肚子里,然后快速拔出闪开。 只见红的白的绿的,直接从那人肚子口流了一地。 第二个是一个小矮个,这个人穿着简陋的两当铠,倒是全把肚子和屁股遮住了。 黄猗直接一剑竖劈过去,势大力沉的一剑,直接弹开这人的武器,劈中了他的肩膀。 一般的两当铠肩膀处只有两条布,用来挂着前后两当片甲。 所以这一箭直接砍进了这矮子的肩骨,两当铠也是断开一半,黄猗拔不出佩剑,只得抽出断刃,极速插到了这人暴露开的胸口。 眨眼干掉一大一小,看得剩下五个人又惊又怒,一起挥刀招呼过来。 黄猗没了长刃,只能闪转腾挪,好不容易跳出圈外,才捡了一把别人的佩刀。 不过他不太会使刀,拿到手上总感觉怪怪的,已然没了刚才的英武,只剩下了招架之功。 玛德! 被袁耀那王八蛋一口一个一打七,一口一个一打七忽悠的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能一打七了。 本就没多少体力,再周旋下去必然力竭身亡,黄猗眼中精光爆闪,冒着被人劈中的风险,奋臂一挥使出了一招横扫千军。 虽然逼退了围着自己的几人,但自己也身中两处刀伤。 黄猗使出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加速跑向那个气得正跳脚的老爷子。 擒贼先擒王!这个老不死的一定是族长,只要抓住他就能威胁这些彭氏宗兵放下武器! 彭老爷子的亲从明显不怎么专业,刚才彭老爷子一声令下,这些人仗着人多,一窝蜂就冲向了袁军,此时彭老爷子周围居然一个守卫都没有。 “打不过就跑,有种你别跑!” 有人到此时还没发现黄猗的目标是自家族长。 “族长,危险!保护族长!” 追着黄猗跑了好几步,这才有人看着前面的老爷子,猛然清醒。 后面的人叫的越气急败坏,黄猗也就越笃定自己找对人了。 黄猗也是拼了老命,全速朝着彭老爷子冲刺。 每一次呼吸,胸口返回的气息都会带着血丝味道,黄猗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狗贼!安敢动我父亲!” 就在黄猗和孤身一人的彭老爷子相距不过二十步的距离的时候,拐角处却是冲出来十几个彭家子弟,为首的富贵青年直接是暴喝一声。 原来是留在祠堂的彭琅,担心老父亲安危,带着自己的亲从和狐朋狗友,来支援了。 彭琅等人是从拐角冲出的,距离彭老爷子也一样是十几步距离。 黄猗余光一瞥,顿时没了把握,泄气一般,减低了速度。 旁边正好有一棵树,黄猗左手一搂,直接一只手抱着树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要是袁耀在旁边,必然是一声“好活”! 死死追在黄猗身后没几步的那名宗兵就倒了霉,黄猗这光速转身,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黄猗横刀一砍,这人脖子就断了半截,半拉脑袋差点就和下身分了家。 接着又是一刀,刺中一人胸口,直接刺穿两当铠,要了那人性命。 第54章 黄猗带勇士破城 黄猗双手将环首刀从这人胸口拔出,后面的三个宗兵看到黄猗连杀四人,皆是面露惧色,不敢轻易上前。 但他们却不知道黄猗已是强弩之末,举刀挥砍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前后被夹击,已然深陷死地! 黄猗此时无比后悔,刚才就应该一冲到底,死也要拉上那个跳脚老头当垫背的。 黄猗靠在树上,半转过身,冷冷看向那个跳脚老头。 他这一看不要紧,却是直接吓傻了跑来的彭琅。 虽然黄猗浑身衣甲不整,脸上还有血污,但彭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之前戏弄的那个袁军军官。 自己和彭宝问这人收过桥费的时候,听他自报名号,说是袁耀手下的什么中郎将,叫什么黄猗,还是南阳的世家士族子弟! 世家士族是什么玩意?彭琅完全不了解。南阳黄氏又是哪个宗族?比我海昏彭氏还有钱有势吗? 彭琅便起了作弄的心思,问这人收双倍的过桥费!结果这人果然是个穷狗,所有的钱堪堪只够过桥费的一半。 彭琅便是毫不客气,逼着这些人上了船,然后一脚一个全踹到河里。 彭琅此时仍然记得他在船上,对着在水里扑腾的黄猗等人说出来的嚣张话: “我彭大少做事公平公道,一半的钱过一半的河,这儿正是河中心,让你们在这里下船,没毛病吧!” 看着这些人在河里奋力游泳,其中还有几个旱鸭子胡乱扑腾着喊着救命,彭琅也满足了自己戏弄取乐的心理。 当时直接就淹死了好几个这个姓黄的手下,难道这个姓黄的,是来给手下报仇的? 彭琅电光火石间,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怪叫一声,立刻拉着彭老爷子就要跑。 “快跑啊!官军报仇来了!” “这些人不是强盗,是那些官军啊!” “快保护我和族长,保护我们啊!” 彭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拽着亲爹的手就往后跑。 “逆子,你跑什么?这些是什么人把你吓成这样?” 彭老爷子看到儿子仓皇而逃,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爹,这些都是那袁耀手下的将卒啊!” “那该挨千刀的彭材,肯定也被官军打败了,咱们也快跑吧!” 彭琅看到突如其来的黄猗,已然失了智。 彭老爷子奋力一挣,袖袍断裂开来,这才没被彭琅继续拉着跑。 “胡闹!” “不过二十来号人,有何惧哉?” 彭老爷子稳住身形,怒斥道。 彭琅也不敢丢下父亲独自逃跑,只得苦口婆心劝道:“父亲你连孩儿都不信了吗?” “这个姓黄和他的手下只是打头阵的斥候!” “咱们再不走,大队官军来了咱们就跑不掉了!” “官军还有骑兵,骑的马都有两人高,杀起人不眨眼,彭宝就是被他们的骑兵杀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就算是彭琅,打小也没见过几匹马,而且是可供骑乘的高头大马。 彭宝和他手下的十几个宗兵,在那十来个袁军骑兵面前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一个照面就被屠戮殆尽,那一幕可是深深刻在了彭琅记忆中。 彭老爷子还要开口斥责儿子,却见又出现了十几个统一衣甲的官军,加入了前方战团,不由得一愣。 难道自己儿子这次是对的? 彭老爷子犹豫起来。 这十几个新冒出来的官军加入了战团后,立刻改变了战局。 人数劣势被扳回了一比一,单兵战力更胜一筹的袁军瞬间就压着宗兵在打了。 尽管彭老爷子此时身后又跟来了二十多个手拿棍棒柴刀的家奴,还有不少宗户丁壮和佃户从四面八方在赶来。 但彭老爷子原本要杀光外人的狠辣决心,因为彭琅的一番话,却是动摇起来。 彭琅身边的那十几个宗族子弟也是见识过袁军的凶猛的,他们整日和彭琅厮混在一起,让他们欺男霸女还行,但是让他们拿着武器和官军拼命,是没人有那个本事的。 见彭老爷子犹豫不决,担心小命不保的彭琅一咬牙,喝令道:“架着我爹,从南门走!” “只要上船过了河,官军的骑兵就拿咱们没办法了!” 旁边的宗族子弟立刻七手八脚,架着彭老爷子就要跑。 “不能跑!我不能弃族人于不顾!” “你们都上,顶住这些官军,让族人都从南门逃出去!” 彭老爷子态度也是软了下来,但仍然强撑着族长的颜面,只是身体却不抵抗挣扎,任由旁人架着他往南而去。 “你们还要和我打吗?” 黄猗虽然不知道彭氏父子为什么突然就仓皇而逃,但还是鼓起信心,对后面追着自己的三个宗兵装腔作势道。 那三人也不知该逃还是该上,三人对视一眼,便是齐声大喊一声。 其中两人是喊着给自己壮胆,然后一起向黄猗杀来。但还有一个人是怪叫了一声,然后转身就逃。 向黄猗冲来的那两人也是没料到那个同伴会临阵脱逃,气势更是不足,黄猗抓住其中一人失神的空当,一刀要了那人的命。 另一人完全没有和黄猗单挑的勇气,当即扔了武器也是转身就逃。 黄猗也没力气追赶,看着后面战团新加入的十几个袁军甲士,似乎明白了一些。 “你们的族长都逃了,你们还要抵抗吗?” 黄猗喝道。 那三十几个宗兵被自己一打七,杀了五个逃了两个。剩下的人此刻也是死伤了一小半,而袁军还有援军,这些人顿时没了抵抗的决心,没几下便是或逃或降了。 一个带甲的什长喘着粗气,走到黄猗身边拱手问道:“黄将军,这几个俘虏,要如何处理!” “都杀了!” 黄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们来的够快啊,袁都尉人呢?” 什长朝后面做了个割喉的动作,这才恭敬道:“袁都尉断了桥,就带着我们跟着您留下记号过来了!” “这一路没有队列要求,我们十几个跑的快,就先来帮您抢门夺城。” “袁都尉估计也快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全听黄将军您的!” 随着一声声惨叫,那些跪地的宗兵也悉数被袁军处决。 黄猗点了点头,挤出一点赞许的笑容道:“你们十几个人,穿盔戴甲还能跑这么快,真是牲口啊!” “你继续带人往南追!”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就是南门,这城就南北两个门,拿下了南门这个城就是咱们的了!” “要是你能拿下南门,我亲自给你表功!” “诺!”什长激动道,负重狂奔五公里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直接便带着在场的袁军继续往南追杀而去。 第55章 袁耀率弓手取胜 场中只留下筋疲力竭的黄猗和几个袁军伤兵。 这什长没走多远,北边又跑来一群上气不接下气的袁军士卒。 “脚下别停,都跑了十二里了不差最后半里地!” “一鼓作气,跟在前面那群人后面,继续给我往南追!” 黄猗靠在树上,施号发令道。 彭老爷子虽然布置宗族部众进行堵截,但人心已散的彭家众人抵抗的并不坚决。 要不是要保护族人从南门往外逃命,这几十个彭家部众早就各自逃命去了。 但看到官军数量不断增多后,这些人也立刻失去了抵抗的信心。 首先逃跑的是那些外姓佃户的农丁,他们的家小都在城外,自然没有保护彭氏宗族的觉悟。 “这些该死的佃农!连我彭家的家奴僮仆都不如!” “不是我彭家给你们田种,给你们饭吃你们能活着?” “都给我回去!都回去!” 彭琅声嘶力竭地命令着那些佃户农丁,但平时对他恭敬至极的佃户们,此刻对他的命令却充耳不闻。 很快,拿着棍棒柴刀的家奴们也因为场面过于血腥,而吓得抱头鼠窜。 “你们这些奴仆,不保护主人,要逃去哪里?” “彭家养你们有何用?真是养了一堆白眼狼!” 彭琅拔剑杀了两个奴仆,仍然阻止不了四散而逃的家奴们。 彭老爷子也没了往日的威风,此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少爷,有船了!我们抢到船了!” 几个彭氏子弟挤了过来,彭琅连忙和众人簇拥着老头子往城门外走。 城外到处都是逃出来的族人,都在争抢渡口的船只。 这几个彭家子弟护着彭老爷子和彭琅,好不容易到了一只空船旁。 彭琅先是推着父亲上了船,接着自己也跳了上去。 一个彭家子弟正要拿起划桨,却刚好看见了东边驶来二三十条船只。 “少爷你看,那边有船过来了,好像是彭进的人!” “就是彭进的人,是咱们的人来救咱们了!” 彭琅忙朝东看去,正见三十来条小船,载满了彭家部众,正朝着渡口驶来。 彭琅大喜过望,这三十条船,少说也载有三百人。 有着几百人,不仅能保他彭家父子无虞,说不定还能夺回上缭。 船队的头领此时也看到了渡口的乱状,不免心中一紧,连忙吹起芦苇哨。 所有渔户也拼了命划动船桨和撑杆,迅速往渡口靠来。 如果在天上看,会发现上缭河洲呈一个竖着的哑铃状。 这个哑铃河洲,南北宽,中间窄。修水河自西北分流,又在东南合流。 从北边的桥口到南边的渡口,直线距离其实只有五千米。 袁军只需要沿着大路,直直跑五千米就能到上缭城。正常人全速跑的话基本一刻钟半就能跑到。 这些渔舟木船,还需要沿着河洲边缘走蜿蜒曲折的河道,半圈绕过来路程足足是陆路的三倍远! 更不用说,这些没有装马达的渔船,哪怕是顺流而下,短距离也没有人徒步跑得快。 彭琅这时也不着急逃命了,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就是指挥渔船靠岸,往城内反攻。 袁军其实就差一点点,就能把彭家宗兵赶出城门外,完整控制南门了。 但看到来了援兵,最后一点抵抗袁军的宗兵也是士气复振,死死守在了城门口。 两方人马就在城门内外厮杀开来。 …… 袁耀此时也气喘吁吁地从北门进了上缭城内。 平时什么武艺都不练,只练万米跑的袁耀全速跑这五千米其实还算轻松。 进了城就看见到处都是男女老少的尸体,袁耀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黄猗呢?他打到哪里了?控制了几个门?” 虽然他交给黄猗的任务是控制一个城门,但黄猗如果能实现一些意外,他也乐见其成。 “黄将军带人杀到城南了,这上缭城小,只有南北两个门!” “南门控制了没?” 听到只有两个城门,袁耀也松了一口气。 士卒露出为难的表情:“禀都尉,南门还未能夺取!” “有数百恶民据守着南门,一时还未攻下!” 袁耀眉头一皱,喝道:“钱队率!” “在!”钱队率忙站了出来。 “你带你这一队,看守北门。等所有兄弟进城,就立刻关门,准备打守城战!” “其余各队,随我去南门助战!” “诺!” 等袁耀到了南门,发现这里的战况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困难。 黄猗用屁股对着袁耀,把背上的伤口露给袁耀看。 像显摆自己一样道:“这次我可是拼了这条老命,就差一点就能把整个上缭拿下了!” 袁耀眼神复杂地看着黄猗,想起了一路过来,无数惨死的彭家妇孺老弱。 这种视人命如草芥,近乎屠城的手段,袁耀能理解,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他的眼神还是以感激居多,如果不是黄猗,他自己是很难说服自己下这样的手的。 事虽不齿,但不得不为。 “弓箭手随我登城!前屯左右两队,也随我上城!” 袁军士卒此时和彭家部众,正胶着在城门口内外厮杀。 狭窄的战场使得两方都散不开阵形,放不开手脚。 袁军数次凭着精良的武器铠甲和单兵战斗力,将彭氏部众逼到城门洞里面,眼看着就要将其逼出城去。 但挤在狭窄的城门洞中,袁军不仅发挥不出单兵战力优势,反而尽显体力劣势,便是几次都被彭氏部众顶了回来。 但随着袁耀带来了弓箭手,这一场战斗就宣告了结果。 登上城墙的袁军弓箭手,顿时个个化身无情射手。 目标近在咫尺,而且敌方不仅没有任何反制武器,连最基本的甲胄盾牌都没有! 那还有啥多余的话讲?一个字,射! 射就完事了! 几乎每一声弦响,都能命中一个目标。 每一支射中了的箭矢,都会给只穿着布衣的彭家子弟造成巨大杀伤。 中一支就会箭就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两支三支直接说拜拜。 数十个弓箭手,开始无情收割起了人命。 城门下的彭家子弟面对“箭如雨下”毫无办法,顿时惊慌失措,惨叫连连。 也有人捡起石块反击,但城墙上的弓箭手几乎懒得躲,被你砸中算你有本事,但是又能怎样呢? 也就头破血流而已,难道能把我直接砸死不成? 很快那些投掷石块的,就受到了重点照顾。 城外的彭家部众再也没法一股脑往城门挤了,阵脚不断后退,很快就被逼出了狭窄了门洞,战场在城外扩展开来。 向前抵抗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多彭家部众选择了掉头,试图跑出弓箭的射程。 袁军弓手箭矢有限,也是只射那些抵抗者。 纵使彭琅在后面喊劈了嗓子,也是无济于事,很快彭家部众就彻底崩溃,四散奔逃开来。 彭家败局已定! 第56章 乌合之众作鸟兽散 忠心护卫安难乐死 渡口距离城门很近,只有几十步距离,刚好在射程边缘。 见彭家部众四散而逃,城上的袁军弓手也就开始自由射击。 一支流矢,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直直朝彭琅飞来。 好巧不巧,这支没有多少余力的飞箭,正中彭琅的咽喉。 彭琅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使尽了全身力气才转过头,终于是看到了自己父亲那张脸。 彭琅张开了嘴想要说话,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琅儿!” 彭老爷子发出一声悲号,来不及起身接住儿子,彭琅已是一头栽到了河滩上。 …… 袁耀没有下令追击,只把彭家部众驱赶出城外,就立刻关上了城门。 清点伤亡,共计战死三十六人,重伤二十七人,轻伤六十多人。 其中七成以上的伤亡都发生在南门附近,主要是那四百多彭家部众的回援,使得战斗陷入了短暂的胶着。 好在黄猗进城后大肆驱杀,制造了相当大的混乱,使得彭家人摸不清虚实,稀里糊涂被驱赶到了南门一隅。 若是没有黄猗,那袁耀进城后还得和彭家部众打巷战,要拿下整座上缭城,必定要付出更大的伤亡。 关上城门没多久,数百条彭家渔船便是从东西两面划来,上面依旧载满了彭家部众。 虽然这些人气势汹汹,但却拿三丈高的石墙没什么办法,只能是破口叫骂起来。 袁军士卒们个个疲惫至极,或躺或坐闭眼抓紧休息,只当彭氏众人的骂声是耳边风。 袁耀心存警惕,让剩下能动的三百多人分成三队。 一队躺在城墙上休息,一队镇压城内千余彭氏族人,或杀或缚,总之让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最后一队则搜刮守城物资,找吃食来给众人填饱肚子。 这会儿正是饭点,城内很多宗民已经烧锅造好了饭,却白白便宜了这些袁军士卒。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先休息的那队则开始巡城守备,另外两队吃饱休息。 靠着数百条舟船往来接驳,城外很快聚集了一群又一群的彭家部众。 很快,这些人就开始砍伐树木,现场制造起了爬梯和撞木。 袁耀看得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的气势好像比之前差了很多!” “虽然看上去都在准备攻城器具,但人心已然不齐。你看那边那群人,每个都在着急忙慌搭造梯子,而那边那群人却无精打采的,活干得越干越没劲。” “好像人数也没之前那么多了!” 黄猗也是打量着城下,但他一时并没多想。 “他们几千人打咱们五百人,连输好几阵不说,还被咱们偷了老家,难免会士气涣散。” “咱们还是做好守城的准备吧!” 袁耀摇了摇头,但他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这片河洲是淤泥冲积而成的,因此极为肥沃,多是良田,并没有多少树木。 但好在有一小片竹林,彭家部众们很快把竹林砍伐得干干净净,造了十几个竹梯。 城内的袁军也是悉数登城,严阵以待。 但想象中的守城大战并没有发生,袁军只是看着那些彭氏部众抬着梯子到了城下百余步距离。只是还没发起进攻,便有部众成群地脱离了攻城队伍。 很快,这数千彭氏部众,就百一群一群地往不同方向四散而逃了。城下只丢下了二十多架梯子和数不清的武器。 袁军也不敢贸然出城,只是眼睁睁看着这数千人作鸟兽散。 众人一头雾水,直到看见一支彪军从北而来。 领头的大将策马走到城前,高声问道:“我乃别部司马吕岱,少主可在城内?” 看到来人果然是吕岱,黄猗兴奋道:“吕将军!我是黄猗!” “我和袁都尉都在这里,一切安好!” “快,打开城门!” 吕岱是又惊又喜,连忙下马,快步走进了城门。 “少主,末将救援来迟,还请恕罪!” 见到袁耀安然无恙,吕岱也是长出一口气,跪地俯首道: “免了免了,定公,早知道你来得这么快,我就守在北岸桥口等你了!” 袁耀算了算时间,发现吕岱来得很快,貌似就算自己不奇袭上缭,也能守到吕岱赶来支援。 吕岱站起身,恭谨道:“末将回营后方知少主离营,便立刻点齐了兵马来助少主。” 袁耀点了点头:“那你应该半路上碰到袁宝他们了,袁宝现在怎么样?” 吕岱:“袁侍卫长伤势很重,末将见到他的时候他已昏死过去……” 见袁耀脸色有变,吕岱忙道:“不过少主暂且放心,听说张医官令的那位密友华佗华神医,今早刚到海昏,我送何县令赴任后,顺道把他接回了营中!” “想必有张医官和华神医一起施救,袁侍卫长必然无恙!” 如果是别的时候,袁耀听到华佗的名字必然激动万分。 但此时袁耀脑中全是袁宝那血淋淋的前胸,闻言只是默然无语。 目光垂落,袁耀这才看到吕岱身上也带有血污。 “定公如何过来的,那木桥不是被我断了吗?” 吕岱恍悟道:“原来那桥是少主断的啊!” “全赖少主阵斩了那彭家大将彭虎,末将才得以轻松在北岸击溃了千余彭氏部众。” “末将赶到桥口时,那断桥已经被彭家的人修得差不多能过人了,也是凑巧被末将捡了现成的!” “要不是少主用兵如神,焉能有此大胜!” 彭家大将?彭虎? 袁耀立刻想起了那个杀了赵氏兄弟的八尺大汉,没想到他就是史书中那个聚众数万为祸一方的彭虎! 一番交流过后,袁耀也是搞清楚了为什么刚才那几千彭家部众落荒而走了。 袁耀设计射杀彭虎后,彭家部众群龙无首,彭材不得已从水上登岸,亲自指挥部众。 没想到刚修好木桥,吕岱就带一千五百袁军从后面杀到。 在最后面压阵的是彭家的大头领彭兆,面对吕岱的背后袭击,他又一次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上一次他就被袁耀的火马阵打得大败,这次更是直接送了命,被冲上来的吕岱一剑劈死。 吕岱带人更是一阵冲杀,搞得北岸的彭家部众阵脚大乱。 吕岱并不是莽撞之辈,他还命人在后面摇旗助威,让彭材根本分不清虚实,不知道袁军有多少兵马。 彭材不敢轻易接战,好在北岸的大部分彭家部众此时已经被彭进用舟船接驳到了南岸或上了船。 于是彭材留下几百人守桥,自己带着数千人又跑到了上缭城下。 然而上缭已经被袁耀攻占,彭材眼见有家不能回,于是强令手下建造木梯和撞木,准备强攻。 但此时前有坚城,后有追兵,而且有人传言彭老爷子父子都已身死,彭家这群乌合之众已然是人心离散。 于是还没来得及正式攻城,一听北桥口没守住,大大小小的支族首领们就纷纷带人跑路。 袁耀也是没有想到,最后居然赢得如此轻松。 第二天,袁耀便是将大营移驻到了上缭城。 上缭城面积不大,住户也不多,占地面积最大的,是彭家修建起来的十座粮仓。 每一座粮仓都是两万斛的容量,十座粮仓几乎都是满的。 这样一座存粮甚多,易守难攻的坚城,袁耀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而且上缭的地理位置也极其重要,上缭城扼守修水河,是豫章西北三县的屏障之地。 从上缭渡过修水河,往南走一百里,就可直达南昌城。 若是袁耀前往郡治南昌后有变,也可以迅速退回上缭,以柴桑、历陵和海昏三县为根据地再图后计。 只休整了一天时间,袁军便立刻开始着手清理周围彭氏支族势力。 彭氏宗族的核心人物彭材,在那一天后,就没了踪迹。 很多彭氏大支,没等袁军动手,就连夜举族跑路,听说大多都向东跑去了彭泽、鄱阳等地。 很多小支,则是躲藏到了山里,袁军兵少,也没有余力进行搜剿。 那几千户原本依附于彭氏的外姓佃户,袁耀也听从何夔的建议,赦免了他们,将原本属于彭氏宗族的土地,分给了他们耕种。 在这一过程中,还有一些彭姓小户,主动找上门来,表示自己以前本不姓彭,乃是因为种种不得已,这才改姓彭。 这些人来找袁耀,也无非是眼红那些佃户有田有地可分,也想分一杯羹。 袁耀也懒得处理这些墙头草,让何夔这个县令自己拿主意。 何夔倒也颇有手段,将彭氏宗族在上缭河洲和东津亭的万顷良田,悉数分给了海昏县的其他民户。 作为交换,这些民户需要把自己的土地交给县府,然后由县府分给依附于彭氏的佃户们和那些不知道到底姓啥的墙头草们。 如此便是两全其美,一举两得! 首先彭家霸占的上缭河洲和东津亭的万顷良田,要比县内其他所有民户拥有的田地数量都要多、质量都要好。 所以让其他民户拿出自己的土地来交换,这些人心里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但彭氏毕竟在海昏耀武扬威百余年,大多数人仍然惧怕彭氏宗族会卷土重来,担心受到彭家的报复,所以不敢接受彭家的良田。 何夔立马贴出安民榜,言明今后上缭城便是袁耀军队的驻屯地,有马步军常驻,以保护县民安全。 这下所有人终于放下了心,何夔又让衙役四处宣传先到先得,先来的先挑的政策,一时之间交换田契的把海昏县衙门槛都踩断了。 另一边,那些依附于彭氏的佃户本就是无地之人,但现在官府直接白送他们土地和农具,自然是个个欢欣喜悦。 至于分的是中田还是下田,他们也没有挑这挑那的资本。 趁着民心可用,何夔短短半个月,就给袁耀招募到了千余精壮补充兵源。 上缭城内的数百宗户,此时还遗留有千余人。因为这些宗户每一户都有宗兵参与对袁军的作战,因此袁耀将这千余人全部罚为奴仆。 战后的袁耀也按功行赏,一一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此战战功卓著的黄猗,袁耀则许了他一个裨将的将衔。 对于杀敌有功的士卒先是建立了战功簿,因为这些士卒的家小都在柴桑,现在要分给他们田宅,那就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举家迁来上缭分田分地,二是在柴桑就地行赏。 如果愿意迁来上缭最好,有现成的良田田宅、农具耕牛和奴仆分给他们。 彭氏可不是一般的强族大姓,那是真真正正的地主老财。袁耀也不愁没有东西赏赐。 不愿意再迁徙的,就把整理后的战功簿送到柴桑县令鲁肃处,由其代为行赏。 如此也初步确立了袁军的军功赏赐制度。 袁耀在上缭休整了半月有余,兵力不损反增,马步军扩充到了三千之众,而且听闻海昏、柴桑和历陵三县革新吏治,劝课农桑,不断有流民闻声来投。 袁耀治下三县的民户,手下的兵众,此时完全可以用与日俱增来形容! 想必要不了多久,这豫章西北三县,就会成为袁耀牢固的根据地。 但袁耀毕竟没有太多时间留在上缭种田练兵,只休整了半个月,袁耀便是点了两千马步军,会同郑宝的两千水军,直奔南昌而来。 只是可惜,袁宝却只能永远的留在了上缭。 袁耀闻讯如遭雷击,久久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就是袁宝这个贴身亲卫的宿命吗? 他也没法苛责什么,毕竟外科圣手华佗和医圣张仲景一起出手,都不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只能说,时也命也! 如果袁宝当时没拔出那支箭,是不是就不会导致无可挽回的大出血,那么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如果自己出营时穿着盔甲,多带些兵马,是不是袁宝就不用死了呢? 在无数次的夜里,袁耀无数次扪心自问。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袁耀便是做到了甲胄不离身,只要起床,就会穿盔戴甲,严整军务。 …… 上缭距离豫章郡治南昌,已经不远了。 袁耀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诸葛玄的求援信了。 自己攻下柴桑后,每隔两三天,诸葛玄就会派人送来一封求援信,请求袁耀带兵到南昌城,助自己抵抗朱皓的进攻。 但袁耀已经一周多没有看到诸葛玄派来的使者了。 袁耀不免疑心南昌有变,于是加快了行军速度。 两千马步军,两天时间就赶到了南昌城下。 看到城墙上猎猎作响的“诸葛”旗帜,袁耀也终于放下心来。 诸葛亮,我来了! 第57章 豫章故郡人杰地灵 寻觅良才柳暗花明 大军到达南昌城下,却并无人来迎接。 袁耀只得又派人去通禀,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个官吏从城中小步跑出。 “来的可是袁都尉所部兵马?” 这人一路小跑,边跑边招呼道。 “我是袁耀!”袁耀策马出列,应声道。 官吏跑到袁耀跟前,连忙躬身作揖行礼:“在下豫章郡功曹谌礼,久仰袁都尉威名!” “前日郡中才接到袁都尉信件,府公和下官都以为袁都尉明后天才能到,没想到今天就到了!” “未能远迎,实在失礼。还请袁都尉恕罪!” “无妨,谌功曹请起!” 袁耀虽然早早就派人给诸葛玄通报说他将率军前来,但并没说具体要几天时间,因此虽然只有这个功曹一个人来迎接,但袁耀并没觉得奇怪。 袁耀翻身下马,拱手回了一礼。 郡都尉的品秩仅次于郡守,高于郡功曹这种属官,所以他不必躬身回礼。 而且前天他就接到了袁术给他新的任命,官职又窜升了不少。现在就算是面对诸葛玄这个两千石的太守,也不用躬身行礼。 谌礼见袁耀一副和和气气的面孔,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南昌谌氏,是豫章郡少有的士族。 谌礼的曾祖父谌重,曾入洛阳历任京辅都尉、右纳史,最后做到了卫尉、大司农这样九卿级别的高官。 九卿分属三司,三司之长就是三公。 而汝南袁氏四世中居三公之位者多至五人。其中第三世的袁汤还把司空、司徒和太尉都做了一遍,而谌重就曾多次在袁汤门下任职。 汝南袁氏所谓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并不只是夸口而已。 谌礼深知汝南袁氏在世家士族中的分量,所以来的时候谌礼也是暗暗捏了一把汗,十分担心袁耀会因为接待问题而大发雷霆。 谌礼的祖父和父亲,也曾在洛阳游学过,因此对袁术“路中旱鬼袁长水”的恶名也是有所耳闻。听说这袁术的嫡长子袁耀,其性格习气颇似其父。 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眼前的青年虽然身着全套甲胄,但高大俊美的脸庞使得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儒将气息。 完全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世家公子模样。 “诸葛太守在城中吗?劳烦谌功曹引我去拜见!” 谌礼心中一紧,也是知道这个话题绕不开了。 见谌礼脸色忽然难看起来,袁耀也是明白过来。 “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但讲无妨!” “不敢有瞒袁大都尉,府公正在宴请贵客,实在脱不开身,这才让下官前来相迎!” 谌礼忙再次躬身致歉,眼睛偷偷抬起,却见袁耀平静的脸色依旧如初。 “我初来乍到,还是得拜见一下诸葛公这个主人,不然实在难以心安!” “还是劳烦谌功曹前面引路,在下万分感谢!” 见不见得上诸葛玄倒是小事,袁耀这一趟也不是为他而来的。 只要能让袁耀看到少年诸葛亮在这南昌城,他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谌礼见袁耀如此执着,也没有理由拒绝,只能是点头称是。 “今日未能远迎,实在是我等之罪,还请袁公子上马,我为袁公子牵马引路!” 谌礼说着便去牵袁耀坐骑的缰绳,这种礼仪其实很常见,袁耀也自然笑纳。 “现在天色已晚,袁公子可让将卒们在城外扎营歇息一晚,明日我必会安排人箪食壶浆,以迎大军!” 谌礼的提议合情合理,大军贸然入城也会打扰士民。不如等豫章官府安排好了,再行入城。 但为了以防万一,袁耀还是道:“一切按谌功曹说的办就可以!” “但我带一百亲骑入城,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谌功曹可放心,我的手下都严守军纪,不会扰乱城内。我拜访完诸葛太守,晚上就带他们回军营。” 好大的手笔! 光亲骑就有一百骑,那这支军队少说得有数百骑兵吧! 那袁术到底是给了这位袁大公子多少兵马! 谌礼暗暗吃惊,但很快就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没有数百骑兵和数千精兵,袁耀能这么快就解决了拥众万余户的彭氏宗族? “将军请便!” 袁耀也不再啰嗦,让吕岱择地安营扎寨,又让人去把黄猗叫来和自己一块进城。 南昌城东临东大湖,长宽约五里,并不算大,城内面积狭小,但人口不少,城外有大片的民房。 走到城门前,可见整段城墙都是夯土而成,也就是版筑土墙,高仅一丈半,也完全称不上是一座坚城。 现在的南昌城仍然是四百年前灌婴所筑的老城,虽然历代有所修缮,但还是难掩老颓之气。 城中多是富户大族人家,有大集市才闭市,行人看见袁耀的一百骑兵,虽然多面露惊诧之色,但却没有引起百姓骚乱。 这一点反倒让袁耀有些意外。 战马在豫章郡是绝对的稀罕货,纵使是彭氏这样的强族大姓,也不过只有十几匹不能骑乘的驽马,只能作车驾之马。 所以袁耀麾下这样一百余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一路从柴桑过来,所到之处,都会引起小族小户之民惊叹,使得普通百姓纳头跪拜,起到了震慑宵小之辈的绝佳作用。 走到太守府,只见不时有人从府门中走出,大多都是喝得东倒西歪之人,走路都是被两边的僮仆搀扶着。 谌礼进城的时候就又派人给太守府通报了一次。 但此时仍然不见诸葛玄在府门迎接。 谌礼眉头一皱,忙回身道:“袁都尉且留步于此,容我再进去通禀府公一声。” 袁耀还没应声,但一旁的黄猗却是勃然大怒道:“他诸葛玄宴请的是什么客人,要比我等还重要?” “我等这一趟奔波千里,他不出城迎接也就罢了,到他府衙门口居然也不出来相见?” 谌礼慌忙告罪道:“黄将军莫要动怒,诸葛府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今天接待的客人也不是一般人,而是长沙郡来的偏将军刘磐。” 因为自己来得突然,所以这一路袁耀也并没有问诸葛玄宴请的客人是谁。 此时听到居然是刘磐,不由得一惊。 “可是那位荆州牧刘表的从子刘磐?” “正是此人!”谌礼答道。 黄猗闻言也是立刻收敛了神情。 要是一般人,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但刘磐是宗室之后,荆州牧刘表之侄,光论出身比他这个世家子弟显贵多了。 更别提刘磐的偏将军名号,刚好压新升任裨将军的黄猗半头。 “就算是刘磐来访,那也不能把我们晾一边!” “我们袁大公子,前日受封为扬威将军,他区区一偏将,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了!” 袁耀挥手止住黄猗,狠狠剜了他一眼。 “客不分尊卑,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既然刘磐将军先我一步到访,诸葛太守接待他也是在尽主人情分!” “不过既然到这儿了,还是请谌功曹入内通禀一声,说我袁耀冒昧造访,还请一叙!” “我也素闻刘磐将军骁勇之名,闻名不如见面,正好我也想见见刘将军虎威!” 谌礼心中暗暗点头,这袁大公子出身名门世家,却无一点骄豪之姿,实在是难得。 “两位暂且稍候,我去去就来!” 袁耀此刻心情极好,所以也很明事理。 史载黄忠跟从刘磐往长沙郡攸县镇守,之前问黄猗,也佐证了这一点属实。 若是这次不光能见到自己的偶像诸葛亮,还能见到五虎上将之一的黄忠,那岂不是走了大运? 这两人都属于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人才,要是能一文一武都收入囊中,自己统一三国的大业,岂不稳了? 看到袁耀满面红光,黄猗疑惑不解道: “你今天咋了,搁平时遇到这档子事,你早就当街破口叫骂起来了。” “今日怎如此彬彬有礼,不像流氓倒像个君子了?” 袁耀一阵无语,搁你这儿我的形象就一直是流氓了? 袁耀扬起马鞭,作势欲抽。 黄猗早就防着袁耀这一招,立刻是跳下了马,闪身到了远处。 袁耀虽然怎么都练不好刀矛剑戟这些武器,但却对鞭法有独特的领悟,几乎是无师自通,鞭花鞭响现在玩的那叫一个溜。 黄猗这几个月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我看你是皮好了痒了是吧?” 袁耀不说这话,背上刀伤才好的黄猗还不觉得痒。 此时袁耀一说,他顿感背上的刀疤结痂处奇痒难耐。 “快快快,给我把这战甲脱了,我要挠痒!” 随从忙上前给黄猗脱甲,但黄猗已然等不及了。 “先别脱了,先给我挠痒!” 不多时,谌礼便从府门中走出。 只是他的脸色极为难堪,强挤出一丝笑容再次赔罪道: “袁都尉哦不,扬威将军,方才我进去时,府公已和刘将军酒过三巡,颇有些醉意。” “府公自觉失态,不宜拜见将军,差我特来相告,明日必定登营造访,还望将军恕罪!” 其实里面的真实情况是,刘磐强拦着诸葛玄灌酒,威逼其不准见客。 但这种实情,谌礼自然不能给袁耀说。 但这次怕是这位扬威将军,真的要发怒了吧! “哦~” 袁耀只是淡淡回了一声,似乎根本不关心能不能见到诸葛玄。 “谌礼,你可不能骗我啊!” 袁耀紧紧盯着谌礼双眼,上位者的气息瞬间散发开来。 谌氏在豫章郡也是黑白通吃,一霸的存在。 但这样的气势,谌礼却从来没有遇到过。 这就是四世三公之家的背景气息吗? 谌礼额头冒汗,他这个和事佬怕是做不下去了。 余光扫向袁耀身后的百余剽悍骑兵,谌礼暗暗叫苦。 袁耀要是硬闯太守府,凭几十号混吃混喝的郡兵,根本拦不住啊! “诸葛玄一家,包括他的侄子诸葛亮,都在这府院中吗?” 谌礼长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要问啥呢? 这个问题你在路上都问了我三遍了! “那是自然,诸葛玄待其从子诸葛亮和诸葛均兄弟视如己出,都和自己的儿子一块养在自己跟前!” 袁耀点了点头:“那就没啥事了!” “多谢谌功曹相告!” “来人,赠礼!” 袁耀一挥手,立刻有亲卫拿着一个盒子到谌礼跟前,双手奉上。 黄猗在旁打开礼盒:“这块宝玉曾被海昏侯收藏过,我看过,不是什么御赐僭越之物,谌功曹可以放心手下!” “耀承蒙谌功曹今日接待,略备薄礼,谌功曹就不要推辞了!” 袁耀如今可是真正的财大气粗,彭氏宗族蛆附海昏侯国的百年积蕴,都被他一朝尽得。 为了诸葛亮,他特地挑出来了好些珍宝。就是要和诸葛玄先打好关系,好拐骗哦不收养他的侄子。 谌礼一眼就看出那宝玉绝非凡品,却也不好意思拿。 但袁耀却是一副你不拿就是不给我面子的态度,谌礼只能是受宠若惊地收下了宝玉。 但心里却在琢磨,这个袁家世子对自己是不是客气的太过分了? 是不是别有所图呢? 是不是想拉一个打一个,想联合我谌氏对付其他类似于彭氏的宗族? 谌礼在袁耀威压下,只能是收下此玉,但心里也暗暗下了决心,要代家族多多接触一下袁氏这边。 “哦对了,刘磐将军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袁耀又打听了起来。 谌礼不免头疼起来,这个袁大公子怎么一来净问一些麻烦的问题! 我只是个小小的功曹,谌氏也只是一个既不完全是强族大姓,也不是郡县士族,只是一个不三不四的地方宗族! 不要把我卷入你们这些大人物、大势力的角逐里面去啊! 谌礼只觉得手上的宝玉很是烫手。 但只能硬着头皮道:“刘磐将军,此行还应诸葛太守之请,带来了五千荆州精兵!” 谌礼特地把“应诸葛太守之请”咬的很重,其中立之意,旁人皆清。 然而袁耀听了之后的反应又又又一次出乎了他的反应。 不仅没有因荆州势力染指豫章而大发雷霆,反而一脸欣喜之色。 难道这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世家公子,是个完全没有政治军事头脑的纨绔子弟? 谌礼只听到袁耀说话的语气都粗重起来。 “谌功曹可知道,刘磐带来的将卒中,有没有一个叫黄忠的部将?” “我再多说点你好好想想哈,这个黄忠是南阳人,字汉升,大概现在应该是个中郎将什么的!年龄应该也不小,老黄,你族叔现在年龄几何了?” 黄猗却是终于明白袁耀今天怎么这副反应了。 “今年差不多都不惑之年了吧!” 谌礼一阵无语,根本跟不上这个袁大公子的脑回路。 认真想了一会儿,谌礼摇了摇头:“今日府公宴请刘磐将军,凡军侯及以上的将校,都在宴请名单中。” “那宴请名单是我亲自核查过,其中并没有姓黄的将领。” 袁耀大失所望,一腔热血瞬间被冷水浇灭。 “不过,刘磐将军部下有个姓黄的部将,我与他因为安营和粮秣问题对接过几次。” “他的军职也不低,但不知为何今日设宴,却未见此人到宴。” “可能袁将军要找的人,是他吧!” 第58章 大智若愚潜入营 百步穿杨显神威 谌礼一句话,又是把袁耀心中的希望之火重新点燃。 “敢问刘磐在何处下营?” “荆州兵马扎营在城南四里外。” 袁耀一行人,最终赶在了太阳落山前,飞马到了刘磐的营寨外。 从外看去,荆州军营寨建的严丝合缝,哨塔栅栏应有尽有,拒马鹿角等梯次布置。 到处都透露着一种不容进犯的威严。 看到荆州军有备而来,袁耀发热的大脑也是清醒了不少。 眨眼间,袁耀就想明白了刘磐的来意。 或者说,洞悉了刘表此举的用意。 五千荆州军,已然是一股不小的军事力量了。就算刘磐是刘表的亲侄子,也无权调动这么多军队。 刘磐的举动,无疑是得了其叔父,荆州牧刘表的授意。 刘表的用意,那也是再明显不过了。 就是想派兵帮助诸葛玄击败竞争对手朱皓,使得诸葛玄再次欠下刘表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里为什么要说“再”呢? 那是因为袁耀知道,诸葛玄之前就是刘表的属吏。诸葛珪的死讯传到诸葛玄这里后,诸葛玄就向刘表请辞,想回家处理诸葛珪的后事。 刘表便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派诸葛珪出使朝廷,完事后直接就让诸葛玄直接回到泰山郡处理诸葛珪的后事。 这两人是有人情故交在的。 如果让诸葛玄再一次承刘表的人情,那么毫无疑问,势单力薄的诸葛玄必然会带着整个豫章郡倒向荆州,归顺刘表麾下。 这不仅是由两人的交情决定的,而且也是因为豫章的地理环境决定的。 豫章郡虽然是扬州属郡,但却紧邻荆州。相比扬州群雄割据的乱状,刘表可是一统了荆襄八郡。 归顺刘表,明显要比继续给袁术当附庸保险得多。 尽管诸葛玄是被袁术表举为豫章太守的,但两人只在名义上有从属关系。 就类似于袁术放孙策东渡江东一样,袁术并不看好孙策或诸葛玄能有什么作为,也基本不给两人提供兵马钱粮的援助,只是给这两人封了名义上的官号。 诸葛玄的选择,历史早就给了答案。 历史上诸葛玄在被刘繇势力的朱皓和笮融击败后,就直接带着全家投奔了荆州刘表。 不然刘备三顾茅庐的典故也不会在荆州发生了。 不过,既然你刘表敢把手伸过界,那就要做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准备! 既然你刘磐抢占了先机,那我不妨给你来一招釜底抽薪! “谌功曹,你和诸葛太守这事做的不地道啊!” 袁耀忽然摆起了架子,冷冷看着带路的谌礼。 谌礼还以为袁耀是在怪罪他帮诸葛玄接待荆州军,心里咯噔一下。 “袁将军,我……我只是个小小功曹,只是按府公之命行事而已啊!” 不等他解释,袁耀便强行打断他道: “你和诸葛太守,作为主人家,今天这事办的不地道啊!” “主人待客,怎能厚此薄彼呢?” “被你们请去太守府的那些荆州将领们,各个倒是吃香喝辣的了。但这留守大营的,怕是连肉是什么味道都闻不到吧?” 谌礼一张脸又红又白的,也不知道是被袁耀的脑回路逗乐了,还是怎么了。 “袁将军,前太守周公在任时,府库已经差不多空了。” “诸葛府公这次招待刘磐将军,还是找城中一些大族富户借的钱粮酒肉……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嗳……那也至少做到面面俱到,诸葛府公才新上任几个月,这豫章郡的事务,你们这些本郡本县的官吏要好好为诸葛府公分忧才是!” 谌礼连忙点头:“那是那是,袁将军说的是!是下官的疏忽!” “既然有疏忽大意之处,就应赶紧做些补救措施!”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嘛!” “刚好我这里带了些酒肉,本来是要送给诸葛太守的,不如在这里给诸葛太守作个人情也好!” 袁耀一挥手,身后百余骑兵,都揭开了挂在马背上的布囊。 谌礼这才发现,这些布囊下面,并不是干粮什么的,而都是整扇的猪肉羊肉和整挂的酒袋酒囊。 “这些酒肉,谌功曹可送往荆州军营中,代诸葛太守以作犒军之用!” “人家从荆州不远千里来为我军助战,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谊,让人家吃饱喝足嘛!” 谌礼大为惊诧,这数千荆州军来此,可是来和你争夺这豫章郡的,你倒好,还送酒送肉? 但这些心里话谌礼可不敢说,只是强颜欢笑道:“这怎么好意思,我怎能借袁将军之军资,作犒他军之用?” “嗳……”袁耀摇了摇头:“这些酒肉对我来说九牛一毛,还有几十车酒肉在运来的路上,这种天气,再不赶紧吃也就发腐发臭了!” “那就如此吧”谌礼深深一拜:“在下就替府公和豫章百姓,谢过袁将军了!” “袁将军之慷慨,我豫章士民必不相忘!” 袁耀摆摆手:“好了,马上就要天黑了,咱们现在进去,还能赶得上给他们晚饭加顿餐!” “袁将军也要进去?” 谌礼有些不解,刘磐这个主将都不在,你还自降身份进去干啥? “谌功曹放心,今日刘将军不在,我进去的时候就不亮明身份了。” “我等就作为谌功曹的随从,替功曹把这些酒肉驮进去。” 谌礼终于有些回过味来了,难道这个袁大公子乃是一位大智若愚之人? 敢情这趟是奔着打探荆州军军情来的? 但事已至此,他已然没有了多余的选择。 有了谌礼牵头说明来意,荆州军守卒果然眉开眼笑地直接放行。 谌礼进入辕门后,再一回头,果然令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袁耀和黄猗两人直接消失不见了。 …… 荆州军大营某处空地,竖着三个草人。 百步开外,黄忠闭着双眼,巍然不动,似乎在感受天地万物。 随着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地平线,天色已经极其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黄忠猛然睁眼,双目猛然迸射出劲光一般,直盯百步之外的三个草人。 此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和那三个草人。 随着一口浊气从黄忠口中吐出,黄忠背上的劲弓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也根本看不见他有从箭袋中抽箭和往弓弦上搭箭的动作,只是一个呼吸,三个草人的首级处就各多了一支羽箭。 每一支箭都不能用入木三分来形容,而是直接射穿了绑扎着草人的木头,从另一头露出三支黑黝黝的箭头。 而且这三支箭,第一支箭破木而出的时候,第三支箭就刚好接触到了草人。 也就是说,黄忠仅仅在一个呼吸间,就连射了三箭。 但这还没完。 只见黄忠又深吸一口气,这次尽管仍然看不清他到底怎么从箭袋中抽出箭矢的,但却难得能看清他屏息凝神,弯弓搭箭的动作。 但这一次,黄忠手上却同时捻了三支羽箭。 松弦那一刻,只见这三箭同时发出了破空之声,然后三支羽箭,同时再次射中那三个草人。 而且这三支箭的劲道不比第一次的弱,也都射穿了拳头粗的圆木。 啪啪啪! 那三个草人附近,突然响起了击掌的声音。 “黄将军果真不亏有神射之名!” “能在这种几乎不可视的条件下,以鬼神之速射出这六箭,每箭都有破石之功,就算是百步穿杨,也不足以形容将军的射术之精!” 黄忠眯着双眼,正见一青年将军,笑意盈盈地朝自己走来。 “你是何人,我怎么从未在军中见过你?” 袁耀笑道:“黄将军不要误会,我虽然身着盔甲,但并非军中之人,对您来说可以说是毫无威胁!” “你不是军中将卒,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只是仰慕黄将军雄壮善射,慕名而来,对您可没有恶意哈!” 黄忠虽然满怀戒备,但却任由袁耀慢慢走近。 箭术只能说是黄忠的第二看家本事,真正吃饭的家伙,是他腰间的佩刀。 随着袁耀走近到十步距离,黄忠终于喝道:“还请止步!” 袁耀自然不敢不听黄忠的话,立刻停下步伐。 黄忠却猛的一侧身,只见身后一黑影,直接扑空,摔了个狗吃屎。 黄忠手腕一翻,弓弦就翻转过来,直接扣在了那人脖颈。 “说!哪里来的细作?偷袭本将有何目的!” “是不是朱皓派你等来的?不说我就勒死你这个同伴!” 黄忠虎目圆瞪,已然把袁耀和偷袭他的人当做了一伙。 这一下死死勒住了那黑影,那人被黄忠压在身下,气都喘不上来。 只要黄忠愿意,随时都能用弓弦勒断这人喉结。 袁耀大惊失色:“黄将军且住!” “你可别把你侄子给弄死了!” 黄忠听得云里雾里的,一时并没反应过来。 袁耀急得原地跳脚,因为此时黄猗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 黄猗要是挂了,他找谁当趟雷的啊! 虽然天色很黑,但袁耀长得很白,倒是很容易就看清面貌长相。 黄忠两眼就看出眼前这个白面青年对他几乎毫无威胁,这才松了手下的力道。 接着便是像提起小鸡仔一样,单手掐着黄猗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黄猗终于挤出了一丝声音:“叔……” 看清手上之人那熟悉无比的脸庞,一向沉稳内敛的黄忠也是大吃一惊,连忙松开手。 “侄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猗扑通一声摔在地面,捂着脖子大口喘起气来。 袁耀也终于凑了上来,见黄猗暂时死不了,长出一口气的同时,狠狠踢了黄猗一脚。 “我都警告过你了,让你别对你叔动啥歪心思,让你不听!” 黄忠闻言老脸一红,似乎是想起了以前在南阳时,与这个倒霉侄子的历历往事。 于是连忙又扶起黄猗,缓缓拍着侄子的背。 “咳咳……”黄猗连续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算恢复正常。 “叔儿,你真下死手啊!” “以前可不是这么玩的!” “你叔以前那是逗你玩,不然你真以为你那三脚猫功夫,能近得了你叔的身?” 袁耀也是帮忙扶着黄猗,不屑道。 袁耀穿越后有一段时间,每天都追着黄猗问东问西,但三句话不离黄忠,每天都是黄忠长黄忠短的。 黄猗也是耐不住袁耀的软磨硬泡,给袁耀几乎把他从小到大,和黄忠相处时发生的一切都讲了好几遍。 而且架不住袁耀的威逼利诱,黄猗前前后后还写了十多封书信送往荆州,试图联系这个叔父。 但却始终杳无音信。 今天进入荆州军营寨,很轻松就打听到这军中的确有个中郎将是南阳黄忠,而且每天都会在傍晚练箭,黄猗立刻便断定此人必是自己叔父无疑了。 话说也奇怪,这荆州军营寨从外边看起来严整威武,进来后却发现里面的士卒都跟流寇一样,成群,聚众赌博、喝酒召妓的干啥的都有。 也难怪守门的士卒一听谌礼说带着酒肉来犒军,连请示都不请示,直接二话不说就打开了辕门悉数放行。 进来后,袁耀和黄猗穿着不同于荆州军的盔甲,到处乱跑也没人管。 随便在路上拉了两个士卒,花了几吊钱就打听到了黄忠的消息,还主动来带路。 这军容军风,贼酋出身的郑宝看了都得皱眉,简直跟当时陈瑀的大本营差不多。 但到了黄忠所在的分营,一切又变得不同。 虽然黄忠的部曲人数不多,但却个个穿戴整齐,严整有序。 那带路的也不敢进黄忠的分营,只把袁耀和黄猗带到黄忠所部的营房门前就跑了。 好在黄猗自报家门,卸下了佩剑,才有士卒将信将疑地把两人带到了黄忠练箭的地方。 这一路观察下来,袁耀也是猜了个大概,心中愈发欣喜。 这砍伐树木搭造营寨、建造鹿角拒马的苦差事,肯定是黄忠干得喽! 瞧瞧这分营营房,和整个大寨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下了这么大苦劳,人家刘磐带军侯以上的部将进城吃肉喝酒却没你这个中郎将啥事,而且整个大营的军风军纪和你黄忠的部曲迥然不同。 这说明了什么? 看来这黄忠,在刘磐手底下不仅不受重用,还似乎被排挤边缘化! 这岂不是天赐良将与我? 袁耀狂喜! 黄忠见黄猗终于没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打量着袁耀,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和我侄儿在一起?” “侄儿,你不是应该在袁术那里当你的好女婿吗?怎么会跑到这这里来?” 第59章 得黄忠传授刀箭之法 真男人帐内一展雄姿 袁耀此时看着黄忠的眼神,犹如看着一张亿元彩票一样。 “咳咳咳”袁耀喜眉笑眼道:“说起来,我和黄将军也是一家人……” “他是我大舅子!”黄猗直接出声,打断了正要攀亲搭熟的袁耀。 袁耀准备好的话术没能说完,大为光火,直直怒视黄猗。 一向低眉顺耳的黄猗,这一次却挑衅般用鼻孔看着袁耀,很明显,他找到靠山了。 有黄忠在场,袁耀也的确不敢对黄猗怎么样。只能是忍下这口气。 “噢……是你大舅子啊!”黄忠点了点头,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过了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 “你是我侄儿大舅子,那我侄儿娶的就是你亲妹妹。” “我没记错的话,我侄儿当时娶的是汝南袁家次女,莫非你是袁术长子袁耀?” 袁耀闻言正要应声,却见黄忠又猛的摇了摇脑袋。 “不对不对,我曾远远见过袁大公子一面,那人沉湎酒色,脚步虚浮,和你比差远了!” 黄忠对着袁耀摇了摇头,又转向黄猗: “侄儿,娶个袁家小姐还不够吗?你这几年又娶了哪家的闺秀当妻妾?” 黄猗一阵无语,心说我倒是想三妻四妾,可是那也得有命娶啊! 娶了袁煊之后,黄猗早就和别的女的此生绝缘了。 袁耀听得也是嘴角直抽抽。 “那个,黄将军,我就是袁耀!” 袁耀干脆亮明身份。 黄忠瞪大双眼,再次上下打量起袁耀,似乎不敢相信。 似乎觉察到了自己刚才有所失言,黄忠讪笑道:“嘿嘿,袁公子,几年过去了,你这身板也强健了不少啊!” “完全不像以前那般弱不经风了!” 袁耀之前就听黄猗提起过,他这个叔父什么都好,就是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不足。 但袁耀没想到三国赫赫有名的五虎上将黄忠,居然能这么忠厚耿直。 他已经差不多知道了,为什么黄忠早早就被刘表征召为部将,但直到三国后期才有机会崭露头角的原因了。 一句话,性格使然! 也难怪黄忠跟随刘备后,尽管立下了阵斩夏侯渊的大功,却始终和关羽等人处不好关系,被关羽怒骂一句:“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 当然这里面,关羽刚而自矜的孤傲性格是主要原因。但黄忠的性格,也难以使得他与关羽等人的关系有所融洽。 但黄忠也不是完完全全的耿直无脑,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性格有所不足。 因此找补完这一句,黄忠也知道自己多说多错,于是连忙偷偷给了黄猗一个眼神,让自己侄子也给自己打个圆场。 这种场合,在以前对他们叔侄两个都是常事。 以前的黄猗也不是个安分的主,闯了祸就会找辈分高、武艺强的叔父黄忠寻求保护。 而黄忠过于忠厚耿直,也是经常在一些场合吃亏,这种时候往往都是能言善辩的黄猗站出来回护他。 两叔侄互补长短,感情也是甚笃。 所以黄猗进了袁家大门后,第一时间就把黄忠举荐给了袁术。但当时麾下“庸才济济”的袁术只愿意给黄忠一个小校的官位,而刘表为了抢夺人才,则是直接许了黄忠中郎将的官职。 但是让黄忠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勇冠三军的武艺和精湛的箭术,还没有机会来得及在刘表跟前展示,就被刘表指派给了其侄子刘磐为手下部将。 黄忠心性坚韧,深信凭自己的一身本事,总会有用武之时。 但好巧不巧,这个刘磐偏偏以骁勇善战出名,为人极其好勇斗狠,每次打仗,他都冲锋陷阵在前,让看上去老成持重的黄忠守后营。 所以虽然为将四年,但黄忠几乎寸功未立。但尽管如此,黄忠仍坚志不移,每日勤练不辍。 也许是好几年没见,黄猗和黄忠一时没了默契,黄猗一时没反应过来。 黄忠很是尴尬,挠着头,搜肠刮肚般想着词来补救。 袁耀丝毫不以为意,笑道:“黄将军说的没错,我以前的确有些沉湎酒色了,差点搞垮了身子骨!” “虽然现在戒酒戒色了,但这副躯体也只是看上去强健了,但比起黄将军,只能说是徒有其表!” 黄忠挠着头,还以为袁耀在讽刺他,他想示好解释,却怕自己多说多错,只能是求助一般看向黄猗。 黄猗这下终于接收到了黄忠的眼神,正要开口,却见袁耀用一副凶狠无比的眼神瞪着他。 黄猗立刻闭嘴,不敢再打搅袁耀的好事。 “久闻黄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若能给晚辈在刀法或箭术方面教导一二,晚辈必然感激不尽!” 黄猗也是秒懂,心里暗道袁耀真是有缝就钻,有杆就爬。 身为名门世子,收揽人心也不必这么个收法吧! 虽然暗暗腹诽,但黄猗还是开口帮腔道:“叔父,看在我大舅子如此真情实意的份上,你就教他一招半式!” “你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连个普通士卒都不一定打得过!你随便教教他,就够他一生享用不尽了!” 听到自己侄子这么说,黄忠也是明白过来,这个袁耀并没有和自己阴阳怪气,而是诚心在和自己请教。 自己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说话这么直接坦率的人了。 黄忠心情大好,此时已不只是和侄儿久别重逢的喜悦了。 “袁公子谦谦君子,既然有所请教,我也定当倾囊相授!” 袁耀大喜过望,难道这么轻易就能和黄忠建立交情,甚至成为师徒关系? “但不论刀法还是箭法,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这样,我先把入门的招式和技巧教给袁公子!” “如果袁公子能像我一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早晚勤练不辍,那么年必有所成!到时候咱们再练下一层!” 袁耀大汗,这黄忠可真是够直接的。 说着黄忠便是举起了劲弓,要直接给袁耀讲解射箭要领。 黄猗见状连忙摆手:“三年五年的,不差今天这一天!”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营帐中慢慢说,慢慢教!” 黄忠是个简单的人,袁耀和他相处也只需要用最简单的方式,倾心坦诚交谈就好。 这一晚,袁耀和黄忠相处的很是愉快。 黄忠不谙人情世故,并没有看出袁耀是在故意亲近招揽自己,只是一门心思给袁耀讲解用刀和射箭要领,教了袁耀几招入门级的招式。 但当袁耀试探性问到这营寨是否是黄忠布置,以及黄忠近况如何时,黄忠却是三缄其口。 好在有黄猗这个亲侄子在,袁耀并不心急,早晚都能证实自己的猜测。 直到夜深,军中更夫敲着响竹走过,黄忠才猛然清醒。 黄猗便把黄忠的话传给袁耀,原来军中有令,不得留外人过夜! 就算是亲侄子黄猗,黄忠也不会在未禀告主将刘磐的情况下,留黄猗过夜。 袁耀和黄猗便是告辞了黄忠,带人出了荆州军营。 回到自家大营,袁耀立刻作起了布置。 第一,先是让吕岱这段时间多派一些斥候探子,随时监视荆州军和诸葛玄的动向。 第二,免去黄猗所有事务,这段时间他就一个任务,和黄忠叙好叔侄情! 第三,就是拉拢南昌官吏士族,比如那个谌礼,袁耀对他印象就不错,感觉是个可以拉拢之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袁耀就围着大营跑了七八圈圈。 他已经养成了晨跑的习惯,有时候起来早,他还会顺道检查一遍哨岗。 冯方女也是早早起床,在主帐内烧好了热水,袁耀爱干净,泡完澡一身臭汗总会让冯方女给他当头浇下,冲洗干净。 帐篷帘子被揭开,满身大汗的袁耀走了进来,身上还冒着热气。 冯方女刚好试好了水温,回身嫣然一笑:“公子,水好了,现在就冲洗吗?” 袁耀看了看一旁一柄崭新的环首刀,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白调水温了!” “忘了给你说,以后我跑完步,还要练一会儿刀箭!” 袁耀拿起环首刀,抽出刀鞘,满意地点了点头。 吕岱果然给自己挑了一把好刀。 主帐空间很大,袁耀回想起昨天黄忠传授的要领,先是感觉了下刀身重量,让自己的手尽量握在平衡点处。 然后挥舞几下,调整好握刀姿势。 握刀的姿势一定要保证正确,不然很容易在劈砍中使刀脱手,或是震伤自己虎口关节处。 袁耀记着黄忠教给他的每一项要点,开始练起刀法来。 黄忠只是教给了自己怎么用刀劈、砍、刺、挡,总共就四招。其实和军中刀剑兵们每天练习的大同小异。 然而刀法的要义,也就只是这四招。至于挑、拨、划等变招或连招,也得掌握这最基础的四招才能更好领悟。 见袁耀大开大合,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环首刀,冯方女却有些不解。 袁耀这样的显赫之人,挥挥手就有成百上千的将卒为他拼命,为何要辛苦自己习练武技呢? 但她只是默默地绕开袁耀,端着刚做好的粥饭走出营帐,准备重新烧水热锅。 每一个动作都练习了五十次后,袁耀就有些没力气了,刀都很难提起来了。 已是达不成黄忠的最低要求一百下了。 一个不小心,还甩飞了环首刀,把帐篷都划破了。 袁耀挥手将帐外的亲卫斥退,捡起了环首刀。 “算了,还是先练射箭吧!” 袁耀看着因为脱力而致颤抖的右手,叹了一口气。 拿起弓箭,袁耀到了临时的箭靶场地。 一石的弱弓,袁耀此时拉开都有些吃力,因此连着五六箭,袁耀都没射到草人身上。 等装满五十支羽箭的箭筒被拿空,袁耀身前二十步远的草人身上,也只歪歪斜斜插了四五箭。 袁耀心中大感挫败! 这一刻袁耀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自己以后带兵打仗绝对要苟起来。 在昨天见识到黄忠的射术后,袁耀才正视起来了这个时代的武力。 幸好自己之前打的都是陈瑀和彭氏宗族这种完全不入流的对手,给了自己一种错觉,认为自己能一直亲临前线指挥。 但凡对方有个正儿八经的武将,哪怕比黄忠差一两个档次,只能以一敌十或是五十步内神射,自己这条狗命怕早就没了。 垂头丧气回到帐篷,坐在帐内的冯方女已经打起了瞌睡。 冯方女自打服侍在袁耀身旁后,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而且因为要给袁耀准备早饭和洗漱,冯方女每天凌晨起床后根本顾不上粉饰妆容。 但素面朝天的冯方女,其绝美的面庞反而更加真实动人。 此时腹中压抑着火气的袁耀,终于是上头了一次。 我要当个真男人! 袁耀放下轻弓,走到了冯方女面前。 趴在案几上的冯方女忽然呓语了一声。 “公子……” 这声无意似有意的娇唤,瞬间击碎了袁耀最后一丝顾虑。 许久之后,随着袁耀一声重重的喘息,一场大战终于偃旗息鼓。 …… 从第二天开始,冯方女就再也不用在凌晨起床,干侍婢的活了。 袁耀的那些老亲卫们,则一个个兴高采烈,接过了打水烧水的任务。 这次他们终于只用把热水抬进大帐,然后就可以转身出去了。 老母亲再也不用担心我给大男人搓澡洗澡了。 …… 时至中午,袁耀才穿戴整齐,站在了自己坐骑前面。 这回不只是双臂因为挥刀和射箭而脱力颤抖,一向自诩耐力极强的双腿,也是站都站不稳了。 就在袁耀犹豫是不是找两个人扶他上马的时候,正好看到豫章郡功曹谌礼,在辕门外下马,小步跑了进来。 “将军莫要动怒,谌礼有一言告之!” 谌礼禀手告罪道:“袁将军,诸葛府公昨夜醉酒至今未醒,怕是今日不能接见,还请将军恕罪!” 看来是不用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了! 袁耀面露喜色:“无妨无妨!既然如此,我明天再去也可以!” 虽然袁耀很好说话,但是谌礼经历了昨天的事,并不敢轻视怠慢袁耀。 “将军若不嫌弃我谌氏族门低微,今日可由我谌氏代豫章士民,暂为袁将军接风洗尘!” 袁耀想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的确还需要豫章的强族大姓们配合,今天或许就是个好机会! 若是这些人能和平接受自己的主张最好,不能的话那恐怕就要用备用计划了! 第60章 滕王阁序来救场 谌礼禀手告罪道:“袁将军,诸葛府公昨夜醉酒至今未醒,怕是今日不能接见,还请将军恕罪!” 看来是不用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了! 袁耀面露喜色:“无妨无妨!既然如此,我明天再去也可以!” 虽然袁耀很好说话,但是谌礼经历了昨天的事,并不敢轻视怠慢袁耀。 “将军若不嫌弃我谌氏族门低微,今日可由我谌氏代豫章士民,暂为袁将军接风洗尘!” 袁耀想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的确还需要豫章的强族大姓们配合,今天或许就是个好机会! 若是这些人能和平接受自己的主张最好,不能的话那恐怕就要用备用计划了! “扬威将军到!” 随着门仆的一声高喝,数十名甲士鱼贯而入分开,站立在庭院过道两侧。 堂上一众豫章豪右,纷纷起身迎接。 袁耀穿盔戴甲,信步而入。扫视了一圈众人后,直接在主座落座。 袁耀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面如冠玉,身长七尺八寸,肩宽臂长。再穿上一身用鱼鳞甲片编缀而成的铁制筒袖铠,更是显得器宇轩昂、威武不凡。 虽然肯定唬不住黄忠这等眼光毒辣的战将,但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豫章土著,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场的都是豫章强族大姓的代表人物,见到袁耀本尊后,不禁暗暗点头称赞。 “这位袁将军,不论相貌还是气势,都要比那位刘将军强几分呐!” “那是!不然怎么一个是有名有号的正派将军,一个只是偏将军呢!” “哎,老熊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刚才明明说这个袁耀是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不过是凭借其父荫庇,才得了将军名号的吗?” “我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昨天诸葛玄宴请刘磐,这些人也都在场。今天又在这里齐聚一堂,自然是存了对比的心思。 “哼!我看不然,以某观之,这袁耀比起刘将军差远了!” “论杀伐决断,此子不及刘磐将军之万一,不过一色厉而内荏之徒罢了!” 也有人仍然极力推崇刘磐,对袁耀不屑一顾。 也有人沉默缄言,并未开口表态。 对于这些强族大姓来说,站对了队,或许能让他们一跃成为郡中豪门士族。可要是站错了队,那可能就会面临灭族之灾。 而且他们的根基都在乡野之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提前站队。或许等这些诸侯势力分出了胜负,再为笑到最后的那方效力,反而是最明智的选择。 豫章虽然是一大郡,但从古至今并不是一名郡。 周朝国祚八百年,汉朝开国不过三百余载。因此春秋故国之名,给这个时代留下了极其深重的历史印记。 此时扬州的历史底蕴,自然比不上荆楚幽燕齐赵之地。 在扬州内部,豫章郡也经常被人忽视。吴郡和会稽郡是吴越故地,地处淮南的庐江郡和九江郡则地广粮丰,想比之下,豫章郡的知名度也就比交州好一丢丢。 值此乱世,群雄并起之际,天下诸侯似乎也都暂时遗忘了豫章郡,自黄巾之乱以来,还没有哪方势力染指过豫章郡。 就比如那个朝廷正式任命的扬州牧刘繇,宁愿和王朗、许贡和周尚等人在江东大乱斗,也不愿先取豫章郡为基业。 更别提中原逃难的士民,个个都是削尖了脑袋往江东跑,看都不看豫章这边。 豫章的强族大姓们虽然感觉被人瞧不起,但也乐得没人管豫章郡,他们也好继续当土老财。 但今年,形势却忽然变了。 一下子突然来了两个太守。 打北边来的这个叫诸葛玄,琅琊士族出身。为淮南袁术所举任,而且和荆州牧刘表关系匪浅。 打南边来的这个叫朱皓,朱儁之子,交趾刺史朱符之弟,还有扬州牧刘繇作靠山。 诸葛玄和朱皓前后脚到了豫章郡,立马各占山头,扯起了大旗。 豫章的强族大姓们不是豪门士族,可以想支持谁就支持谁。 他们这些宗族根基都在本县本乡,因此诸葛玄和朱皓谁在他们地盘上,他们就支持谁。 豫章郡北宽南窄,因此分为三部分。豫章东北部、豫章西北部和豫章南部。 朱皓自交州北上,又有刘繇作靠山,因此得到了豫章南部和豫章东北部的土著支持。 而诸葛玄从北边渡江南下,先一步入南昌,因此得到了包括南昌谌氏、熊氏在内的豫章东北部土著支持。 因为朱皓的豫章太守和刘繇的扬州牧,都是得到朝廷正式任命加封的,因此朱皓及其支持者们被称之为“正统派”。 而诸葛玄出身士族,名义上的靠山袁术也是世家名门出身,因此谌氏和熊氏这些支持诸葛玄的豫章西部土著们,戏称自己是“士族派”。 本来士族派一心支持诸葛玄,出钱出粮帮其招募士卒。而且听说袁术派其子袁耀率援军前来,士族派们更是欣喜。 但没想到荆州牧刘表,会突然派侄子刘磐率军前来助战。 有消息灵通者,立刻把诸葛玄曾为刘表属吏的旧事扒了出来。这下却是让士族派们立刻陷入了分裂的边缘。 虽然袁术和刘表这两方势力目前都支持诸葛玄,但袁耀和刘磐到豫章郡,显而易见都是为了拉拢控制诸葛玄而来的。 那是因为袁耀知道,诸葛玄之前就是刘表的属吏。诸葛珪的死讯传到诸葛玄这里后,诸葛玄就向刘表请辞,想回家处理诸葛珪的后事。 这两人是有人情故交在的。 如果让诸葛玄再一次承刘表的人情,那么毫无疑问,势单力薄的诸葛玄必然会带着整个豫章郡倒向荆州,归顺刘表麾下。 甚至,袁耀和刘磐不管是谁,都能随时将诸葛玄取而代之。 所以,此时支持诸葛玄已经意义不大,关键是看袁耀和刘磐谁能在豫章做大做强! 所以今日,这些强族大姓们才让谌礼出面,宴请袁耀。就是想要好好对比一下袁耀和刘磐,看看谁更有希望入主豫章郡。 众人的窃窃私语,也有不少也传入了袁耀的耳中。 对这些人的小心思,他来之前就猜的一清二楚。 而袁耀在来南昌的路上,就想好了一个计划,将整个豫章郡纳入他的治下。 众人落座,谌礼也开始尽地主之谊,举杯赞道:“袁将军之貌美,我南昌士民早有耳闻。” “今日得见袁将军真人,果然是不负‘俊袁郎’之名!” 袁耀心里只纳闷,俊袁郎?自己啥时候有这个外号的? “久闻淮南青年才俊中,独有二人可谓貌美之名!” “一曰俊袁郎,二曰美周郎!今日得见,果真名副其实!” 旁边一人也是举杯连连称赞。 袁耀听得心花怒放,他从没想到自己还有和周瑜齐名的机会! 虽然心里清楚这些人只是为了示好,信口胡诌的,但袁耀决定当真了! “诸位可真是慧眼识人呐!” “尔等南土豪族,见识可要比那些所谓中土世家士族们强多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纷纷怀疑自己听错了。 本以为这袁耀面对夸辞,应该会谦辞不受,至少也会半推半就,没想到直接照单全收了! 这袁耀,有些出人意料啊! 但也没人生气,毕竟袁耀也顺口夸赞他们眼光好了。 谌礼倒是已经习惯了袁耀的脑回路,连忙笑道:“袁将军说笑了,我们这些乡土宗族,怎能和中原那些世家豪族相比!” “袁将军出身之汝南袁氏,乃是四世三公之族!周公瑾出身之庐江周氏,亦是二世三公之家!” “此等公族,乃是我们这些宗族高山仰止的对象呐!” “我可没有说笑!” 袁耀却是一脸认真:“世人皆所豫章郡多有人口大族、宗帅豪强,而无公卿之家。” “皆言豫章郡虽地广人众,却是一未有文明开化之地!” “我今日与诸位一见,反倒想说世人看错了这豫章郡!” “尔等豪族大姓,却是被这偌大的豫章郡埋没了。” “此话怎讲?”有人很是不解。 我不就夸了你长得好看吗,你怎么能扯到豫章郡和我们这些强族大姓身上。 袁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永和五年,岁统豫章郡二十一城,户四十万六千四百九十六,口百六十六万八千九百六。” “此等人口户数,放眼天下,仅只次于南阳、汝南二郡!” “然而中土世族皆视我豫章郡为未开化之地,从豫章所举孝廉、茂才等,皆不受朝廷重用。” “数十年来,本郡所出公卿,寥寥无几!”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如此人杰地灵之处,只因不是吴越荆楚故地,而遭受中土世族歧视,实在可恨可叹!” 袁耀一席话,直接是把在场众人下巴都给震掉了。 前几句众人就听出来了,原来袁耀是在故意讲豫章的好,故意抬举他们。 但等《滕王阁序》的开篇从袁耀嘴里蹦出来,众人看向袁耀的眼神瞬间变了。 除了那句“洪都新府”众人不解其意外,其他五十六字,却是每一个字都戳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口上。 “豫章故郡……星分翼轸,地接衡庐。”通晓天文地理和周易玄学的熊氏族长喃喃自语,不禁点头。 这句话直接道出了豫章郡的方位。以雒阳为中心,豫章郡在天上属于翼,轸两星宿的分野,在地上的位置连结着衡山和庐山。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这句话把三江比作衣襟,以五湖为衣带,控制着楚地,连接着闽越。 一句话点清了豫章郡在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这和世人所公认的豫章郡是兵家不争之地,有着截然不同的见地! 熊族长暗暗点头,看着袁耀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一分惊羡。 如此见识与众不同的世家子弟,如果自己的老友,枭阳庐氏在场的话,必然和自己一样惊叹连连。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 “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谌礼看向南昌徐氏族长,其已然是受宠若惊之状。 陈蕃是东汉名臣,曾担任过豫章太守。其礼请的徐孺,正是徐族长的祖父,孺子徐稺是也。 尽管当年陈蕃礼贤下士,请徐下榻的举动天下皆知,更是为豫章士民交口称赞。 但徐族长还是没想到,袁耀竟然会把自家先祖作为了豫章“人杰地灵”的示例人物。 另一旁的喻氏长者口中也是不断重复着,忍不住赞道: “好骈文,好骈文!” 谁之前说这个袁耀是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的? 站出来,我保证不呼他脸! 就算袁耀此举是故意夸耀豫章,示好各大家族的。 但能用这么好的骈文夸人,那我们也不能不接受啊! 就冲袁耀这段骈文中的“人杰地灵”四个字,我豫章郡就必须得接下来啊! “老夫作骈文无数,却没有一篇能有像将军这般立意高深,诲人以深入浅出的!” 南昌喻氏不算是强族大姓,但却是豫章郡稀姓、高学博问之族,素来受豫章强族大姓们敬重。各族族长、老人皆以能请喻氏传教授业为荣。 此时听一向好学而不慕虚荣的喻氏长者开口,都向袁耀投去了惊羡的目光。 假以时日,这四个字必然成为一句成语,一句专门来形容豫章郡的成语典故! 而且绝对会被所有地方所抄用自夸,但是,到那个时候这四个字,因为这段骈文的缘故,就会和我豫章郡死死联系在一起了。 只要提起人杰地灵,就会想到豫章郡! 豫章的士子孝廉,何愁没有扭转风评,翻身之日? 喻氏长者激动道:“袁将军,此骈文可有下文?” 袁耀凝神苦思,《滕王阁序》的下文自然他高中就背熟了。 然而谌氏毕竟底蕴不足,谌重七十八岁老死后,谌礼的祖父就只能带一大家子又回了豫章,虽然谌氏在豫章也是一个强族大姓,但谌氏门风古朴,与民相善,乐于在郡县教学为官。 第61章 千古第一骈文横空出世 “时维七月,序属一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上缭之浦。” 袁耀每走六步,就会抿一口酒润喉,然后继续改编一段。。 这里说到了“潦水”、“舸舰弥津”,已是点明了地点。 尤其是最后那句“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上缭之浦。” 袁耀是用极其森寒的语气说出的,似有深意一般,说完冷冷扫视了一圈众人。 众人自然一下子想到了前些日子袁耀袭占上缭城,大破彭氏宗族的战事。 所有人不免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若是他们得罪了袁耀,今后也会是彭氏那般族破家亡的下场吗? 而且袁耀这两段话,说的极为轻巧写意。 似乎只是在游山玩水的空闲间,就翻手把号称豫章第一强族的彭氏灭了。 此等手段,莫不让人胆寒。 虽然天气,但很多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好在袁耀很快就继续起了下文: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四美具,二难并。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这段袁耀只字未改,却十分契合现今的时势和自身的境遇。 汉家天子在长安被李傕郭汜把持,是故“阍而不见”,汝南袁氏世代侍奉帝王,但值此乱世,“奉宣室以何年?” 袁耀离开中原故地,从寿春出发,经庐江天柱山而南下,已然成为“他乡之客”。 袁耀的声音抑扬顿挫,忽尔就悲怆起来: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蔡邕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这一段前面提到的四个人物,冯唐、李广、贾谊、梁鸿都是汉朝人物,很容易引起众人共鸣。 只是最后的“阮籍猖狂”的主人公现在还没出生,袁耀也没想到更合适的,只能用为董卓悲伤叹息的蔡邕替代。 深吸一口气,袁耀开始了结语: “耀,七尺男儿,世受天恩。无路请缨,等终军弱冠之年;有怀投笔,慕光武力挽狂澜。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非周公之吐哺,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说完最后一句,袁耀让下人斟满一杯酒,敬向谌礼和在场众人,一饮而尽。 这一段就纯属自卖自夸了。 大概意思是我袁耀,地位高崇,家族世代受天子器重。想要主动请缨杀敌却一直没有机会,等到终军一样年已二十一,这才有了投笔从戎的机会。 我羡慕光武帝“力挽狂澜于既倒”光复汉室的英雄气概,如今我抛弃了富贵优渥的生活,奔波万里为父亲分忧解难。 我袁耀的爱才之心虽然不能与周公相提并论,但是这次能和在座的贤德之士相交往,也是不枉此行。若他日我再次与父亲相见,会很高兴提到今日的事情。 今天我侥幸地奉陪各位长者,高兴地登上龙门。假如碰不上杨得意那样引荐的人,就只有抚拍着自己的文章而自我叹惜。既然已经遇到了钟子期,就弹奏一曲《流水》又有什么羞愧呢? 一首《滕王阁序》作罢,在场众人仿佛被世外天音洗礼了一般。 从一开始,所有人的嘴巴张开后就没合上过。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贼圆,眼皮敢眨一下,都是对这篇旷古绝今的骈文,对袁耀的大不敬! 宴席还未结束,袁耀就飘飘然走人,留下满堂目瞪口呆之人。 啪啪! 只见徐氏家主徐宗自己呼了自己两巴掌。 “我之前居然还怀疑袁将军是一不学无术之徒,我是真该死啊!” 熊氏家主也是老脸一红,他和徐宗一样,一开始都没把袁耀当回事。 谌礼也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抓住一旁的聂氏家主,心急道:“聂主簿,怎么样,刚才都记下来没有?” 聂氏家主此时满头大汗,执笔的手都在颤抖。 “袁将军六步成文,出口成章,老夫已是尽全力在记了。” “但纸笔端上来的太晚了,前面的一些句子还是有些遗漏。” “人家袁将军每走六步才说一句,这你都记不住,你是干什么吃的?” 立刻有别的家主叫嚷起来。 “亏你聂家还搁那天天自夸,什么论工书豫章第一,我看趁早把官职辞了,让人家真正写字快有本事的人当主簿!” “就是,袁将军前面的几段,可是尽数我豫章千里美好风光的,这你居然还能给漏了!” 和聂氏不对付的强族大姓们立刻群起而攻之。 “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上缭之浦’是多美的意境啊,这句你没忘了写下来吧?” “浅了,见识浅了!此文不止尽写我豫章之风景,还有抒情言志之意!”深谙文学之道的谌礼出声驳斥道。 “别吵吵,有这功夫不如都好好想想,先把这篇骈文补齐了。” “就是,先把文章拼凑起了,再慢慢欣赏不迟。” “这样的文章,我要拿回家供到祠堂里面去,这可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有人专门为我豫章写的骈文啊!” 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喻氏长者已是奋笔疾书,完完整整将袁耀版的滕王阁序默写了一遍。 “喻老果然有过目不忘之能!我差点都把这茬忘了!” “什么过目不忘,这叫过耳不忘!” 为了确保万一,众人拿着喻氏长者默写的,和聂主簿记下来的先对照了一遍。 “这些字都确保对着吧?” “对不对的,改天登门找袁将军直接请教不就完了吗?” 众人也不吃饭喝酒了,直接把案几上的好酒好菜都推到地上,让下人拿来竹简和笔,开始抄写起来。 一场豫章强族大姓们为试探袁耀而准备的宴席,就这么变成了小学生抄课文的现场。 当然这些土著里面,也有文化水平比较低的人,听不明白这篇骈文,也理解不了袁耀的抒情立意之处。 但见学问最高的喻氏长者和谌礼两人神情极为凝重,而且在场大多数人都对这篇骈文赞不绝口,这几个土包子也只能假笑着附和众人。 今天,对豫章郡来说无疑是意义重大的一天! 只要读过几年书,胸中有些许点墨之人,在读过袁耀版的《滕王阁序》后,都会手不释卷,赞其胜过所有骈文! 一时“洛阳纸贵”提前在南昌上演,实际上别说买不到本就珍贵的纸张了,就连一向供过于求的竹简居然短短几天就直接脱销了。 要知道江南之地不缺竹子,而豫章士人稀少,用作书写的竹简从来不缺,但就短短三天,市面上已经是看不到竹简了。 甚至有奸商敏锐地嗅到了商机,大肆囤积便宜的竹简,雇佣了一批寒门庶子抄写了十几大车竹简的《滕王阁序》,然后立刻分三路运往中原、荆襄、吴越之地去贩卖。 因为袁耀当时没有对此文命名,豫章土著们一合计,先将其暂称之为《豫章赋》。 众人请教袁耀时,袁耀也没异议,毕竟现在还没有滕王阁,这个丐版《滕王阁序》只能改个名字。 《豫章赋》后来一经流传到中土士族圈子,立刻成为了所有文士、名人瞩目的存在。 据说第一批运《豫章赋》竹简到中原贩卖的奸商,最高一份竹简卖出了一万钱的价格! 当然,现在的袁耀还没有意识到,这篇《豫章赋》会使他在中原士族中声名鹊起,会给他的形象带来多么大的提升和改变。 《豫章赋》横空出世的当夜,谌礼和徐宗就联袂而至,主动示好袁耀。 谌礼本就是博学之人,著有《书仪》十二卷。 徐宗则自命为豫章第一大儒,与当世大儒孔融交好。 两人是整个豫章郡除了喻氏长者外最为笃学之人。 因此在刘磐和袁耀之间,这两人更倾向于“腹有文墨”的袁耀。 袁耀也知道光是“腹有文墨”,并不足以让这两人背后的宗族势力倒向自己。 便是带着这两人,在自己军营中巡视了一圈。 袁耀手下虽无名将,但却有一位担任过西园八校尉的老将指点练军之法。 那就是助军右校尉冯芳! 吕岱本就是良将之才,加上这位统领过大汉禁军的老将在旁指点,练起兵来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袁耀也去过了刘磐军中,为争一扇猪肉,一个屯左右两队的士卒能自己打起来。 只要这两个人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哪支军队更军纪严明。 除了展示“手中有兵”,袁耀还要展示自己“胸怀韬略”的一面。 参观完军营,便是拉着谌礼和徐宗进了主帐,一番密谈后,两人便欣喜而归。 第二天,谌礼和徐宗,便再次叩营拜访。 这次还带来了熊、聂、王、罗、章、莫六族之人,还把一向不慕功名的喻氏长者也哄骗来了。 也是在自己主帐,袁耀说出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那就是三分豫章郡! 袁耀打算将偌大的豫章郡,分为三个郡,各置郡守、郡丞和都尉。 分豫章郡南部,以庐陵县为郡治,设置庐陵郡。 分豫章东北部,以鄱阳县为郡治,设置鄱阳郡。 剩下的西北部,则仍以南昌为郡治,延续豫章郡。 “我豫章郡,乃千里大郡。论地域之广阔,堪比中原的一州之地!” 此时的豫章郡,其实就是一整个现代的江西。而中原的青州、徐州、兖州也差不多是一省的大小。 “论人口户数,我豫章郡人口最多时,有近五十万户、二百万口。除了南阳、汝南二郡,哪个郡的丁户比我豫章还要多?” “而且自黄巾之乱以来,中原十户六空,百姓多死于天灾人祸,也有往别处逃难的。而我豫章郡四方清晏,仅有瘟疫流行,并无战争之人祸,人口并未折损多少。” “现在如果再统计一遍丁户,想必我豫章郡户口人丁,必然超过南阳、汝南二郡了!” “如此地广人众之大郡,仅靠一个郡府治理,如何能使百姓安居乐业?” 袁耀说到这里,众人也听明白了袁耀要三分豫章郡的理由了。 “我等生来就是豫章之民,死的时候又怎能为他乡之鬼?” “就是,到时候编族谱,入祠堂时牌位怎么写?总不能我父亲是豫章郡民,到我这一代却成了庐陵郡民了?” 王氏和罗氏的人立刻站出来反对。 这两人分别是南昌县的县丞和豫章郡主记,但其背后的家族根基在鄱阳和庐陵。 这个时代的世家大族,都擅长两头下注。比如颍川荀氏,就在袁绍和曹操两头下注。 当然最知名的还是琅琊诸葛氏,直接魏蜀吴三头都下注。 豫章这些强族大姓们,自然也有两头下注的。 袁耀微微一笑,这些人的反对在他的意料之中。 “世上无亘古不变之事物!” “就好比这豫章郡,三百多年前并不存在,乃是汉高祖分九江郡而置的!” “再往前,九江郡也不存在,这里不过是吴楚两国交界之处。” “或许再过几百年,世道会变得连郡这一级府衙都不存在了!” 王氏县丞冷哼一声:“世道变化,与我无关。” “袁将军出身显赫,汝南袁氏名族声望,海内无出其右!诸葛府公的太守之职,也不过是尊父一句话就能任免的。若是将军想强行分郡,也不用和我等商量!” 这王氏县丞却是把袁耀当成了以势压人之辈了。 第62章 分而治之 袁耀晒然一笑:“王县丞莫要急躁,且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反对不迟!” “这分郡之事,纵然有不好之处,但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王县丞,你这个县丞是秩四百石吧?” 袁耀问向王氏县丞。 “当然!”王县丞挺了挺胸,自傲道: “南昌乃万户大县,所属县丞当然是最高的四百石!” 王县丞也的确有自傲的底气。县分大县、小县、次县。他这个大县县丞的官秩,等同于小县之长,高于次县县长。 “敢问王县丞做了多久的官,才到今天这一步的?”袁耀问道。 “我历任小县县丞、次县县长、小县县长,为吏十二载,方才做到这南昌县丞一职!” 袁耀点了点头,转头又问罗氏主记:“罗主记,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个主记之职,是秩比三百石吧?” 罗主记有些惭愧点了点头,他这个“比三百石”比“三百石”还要低一级,差王县丞的“四百石”还有三级。 “罗主记又是用了几年做到郡主记的呢?” “我入仕较晚,不过做了四年的次县县丞,今年才被诸葛府公提为郡中主记的。” 袁耀点了点头,这两人的情况刚好能被自己树个典型。 “两位有没有想过,你们今后能做的最大的官,是什么?” 王县丞一愣,他没想到袁耀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大概,也许能当一任郡丞吧?”原本气势汹汹的王县丞,这回却蔫了。 “郡丞?就凭你?哈哈哈哈!”旁边立刻有人嗤笑起来。 “你是能压得过鄱阳雷氏,还是能抢在谌功曹前面当郡丞?” 众人毫不留情嘲讽起来,豫章郡强族大姓很多,竞争更是很激烈。 像王氏、罗氏还有章氏这样的衰败大族,能有人在郡里做官就不错了,还妄想做仅次于太守的一郡之丞? 王县丞恼羞道:“那我这辈子总能当个五官掾吧?” 袁耀暗道一声真没出息! 五官掾这样的闲散郡吏,还不如当南昌县的县丞呢。 “罗主记,你呢?” 罗主记苦笑一声道:“我能入仕做一微末郡吏,已是心满意足了。” “或许有朝一日能被任命为庐陵县的县丞县尉,那就已经达到了家父的期望了!” 豫章原本的几个老牌大族中,以罗氏衰败最甚。 遥想当年,罗氏先祖罗珠,跟随灌婴,平定豫章,有功德于民,罗氏也在豫章郡生根繁衍壮大。 但偌大的罗氏,已经好几代人没有出过优异之才,更没有能让全族上下一心的人物。 此衰彼兴,随着谌氏、聂氏等宗族在南昌的崛起,罗氏更是日渐式微。所以罗主记的祖父和父亲才率族中主支南迁庐陵,方得几分喘息生存的空间。 “若是依我之计,分郡设府,那么王县丞,或许你明天就能当上五官掾了!” “而你罗主记,就是新设庐陵郡的第一任主薄了!这可要比当庐陵县的县丞要高好几级!” “这豫章郡丞之位也是空了两年多了,谌功曹,难道你就不想更进一步吗?” “熊主簿,听说你不止擅长文书工笔,还有识人之明。难道你就不想接替谌礼的功曹之职吗?” 袁耀眯着眼睛,开始了循循利诱。 到这时候,所有人也都明白了分郡会带来的好处! 那就是能原地升官! 每个郡的太守、郡丞、主簿、功曹和各曹掾史的员额都是定死的。 这里面除了太守只能由朝廷任命外,郡丞以下的郡吏一般都由本郡中人充任。 不是所有的大族都像彭氏那样坐井观天,大多数宗族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为了能担任郡丞、功曹、仓曹掾、督邮这样的郡中要职,把持郡县钱粮之务,这些强族大姓也一直在明争暗斗。 但郡府的属吏就那么几个,豫章郡虽无豪门士族,但强族大姓却多得数不胜数。 这就是典型的狼多肉少! 但如果将豫章郡一分为三,分设庐陵郡和鄱阳郡。就相当于凭空多了两块肉,各家各族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争得头破血流了。 就比如这郡丞之位,秩六百石,位仅次于太守。无论谁当这个郡丞,都会惹人眼红,被一众氏族群起而攻之。 因此自打上任太守周术死后,这个郡丞之位也空了两年,一直没人敢出头担任。 “豫章吏治之弊,在本将军看来,好比僧多粥少!” 僧多粥少? 众人耳目一新,这个比喻他们从来没听过,但却很贴合现实。 佛教在此时已传入两百年,而且一直发展迅速。近些年来因为笮融的缘故,佛教信徒在徐、扬两州很是常见。 “欲治此弊,则最好的办法,就是多熬些‘粥’,使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食分之!” “将豫章郡一分为三,便是本将军的熬粥之法!” 袁耀扫视一圈,此时众人都呼吸急促起来,眼神也炽热了起来。 袁耀正了正色,又大义凛然道:“自古治国安民之道,都是自上而下。” “想要使民安乐,那就先要从上先革除吏治之弊!” “吏治清明,然后方能治下,使得百姓安居乐业!” 虽然今天就是给这些封官许愿,但话还是要冠冕堂皇地去说。 “本将军之策,诸位可认同否?” …… “在下认同将军之策!” 短暂的沉默过后,原本最先出言反对的罗主记又第一个出声赞同。 豫章罗氏虽然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罗氏还是要比庐陵其他几家大族强上一丢丢的。 要是真分设了庐陵郡,那自己辞了这个主记,回庐陵连升三级当个主簿岂不是轻轻松松? 至于庐陵路氏、修氏和储氏那几家宗族,实在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见识短浅,不知道让族人在郡中任职。 庐陵郡的郡吏官职,我就先挑为敬了! “在下也认同!我豫章地广人杂,这分而治之之策,恰好符合我豫章实情!” “正是如此,我豫章方圆千里,足抵中原一州之地,仅一郡府如何能有效治理?我徐宗也支持此策!” 谌礼和徐宗也是立刻表态,其实他们两昨晚就被袁耀说服了。 虽然是要把豫章郡作拆分,表面上来看会削弱他们两个豫章郡吏的实权,但要知道豫章强族林立,政令本就难以下行。 但拆分之后,他们这些南昌大族就会少很多对手。就比如那个占着督邮之位的鄱阳雷氏,哪来的回哪去,也没资格和我南昌谌氏再争夺郡丞之位了。 虽然偌大的豫章郡将大大缩水,但他们这些后豫章郡大族权威将大大提升,对郡县地方的控制也将大大增强。 把持了地方政务,那不就从乡野强族大姓,一跃成为了郡县豪门大族? 万一将来族内再出个人才,被任命为太守公卿,那岂不是有望升格为名门士族? “某也认同!全凭将军吩咐!” “此事某无异议!” 在场众人绝大多数都投了支持票,只剩下一开始反对的王氏县丞还没有开口表态。 王氏本就是豫章豪族,只是近些年有些衰落,才被这些强族大姓压过了一头。 袁耀要分而治之,对绝大多数强族大姓都是好事,但对于他王氏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豪门大族,他王氏今后在豫章郡岂不是更没有地位了? 但此刻见众人都把目光看向自己,王县丞也不敢再出言反对。 “某也认同!”王县丞不情愿地开口道。 嘴上虽然支持,但王县丞心里却在想着,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给诸葛太守。 袁耀一来就要把豫章郡分为三份,想必诸葛太守肯定不愿意吧! 第63章 少年诸葛亮 豫章郡南昌县,太守府后堂。 一少年郎牵着一幼童的手,恭谨跪在门外,叩首向堂内之人请安。 一中年男子从后堂走出,扶起少年郎,故作怪罪道:“亮儿,我不是和你说过,此乃父子之礼,怎可对我这个叔父行之?” “而且均儿还小,还未到行跪拜之礼的年纪,磕坏了膝盖可怎么办?” 少年姓诸葛,名亮,此时还未取字。 那幼童是他的两岁的弟弟,诸葛均。 少年诸葛亮认认真真行完跪拜之礼,这才站起身道:“叔父与我有养育之恩,虽非亲父子,但有父子之情!” “圣人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儿子的就应该有儿子的样子!” 诸葛玄还要开口,堂内又走出一妇人,怀抱一婴儿。 “你就莫要再和亮儿争了,你说了他那么多次,他不也每日照行不辍吗?” “而且你也说不过他,就莫要再讲那些大道理了。” 妇人丝毫不留面子,让诸葛玄不免有些尴尬。 诸葛亮忙牵着诸葛均的手,给婶母行礼。 诸葛夫人轻轻拍着怀中婴儿,慈爱道: “哎呀,我家诞儿以后长大了,要是能像他亮儿哥哥一样恭谨孝顺就好了!” “叔父今日可要出门?” 诸葛亮看到诸葛玄腰间挂着银印青绶,好奇道。 诸葛玄点了点头:“袁家大公子前日就率军到南昌了,我因接待刘磐,还未来得及去迎接。” “今天怎么也得见见他了!” “听说此子年方及冠就举了孝廉,现在又被其父表为扬威将军,亮儿可要与我同去见识一下此人?” 诸葛亮闻言却皱起了眉头:“阳嘉元年有制,举孝廉者,要年满四十,方得举荐。” “这袁耀不过及冠之年,如何能举之?” 诸葛玄看着少不更事的诸葛亮,苦笑道:“你虽然博览群书,通晓古制,可现实不尽于此!” “这年满四十方得举之的规制,实行没几年就没有了下文。” “这孝廉之法,本就是为士族官宦子弟举官开路的,四十岁?有多少人活得到这不惑之年?” “不过是堵塞寒门士子入仕的一个法子而已!” “如今上至袁耀之父袁公路、兖州牧曹操等诸人,下至你叔父我,都未按此制举之。” “读书不仅要‘博古’,还要‘通今’呐!” 诸葛亮作恭谨受教状:“叔父教育的是,是侄儿刻板了。” “但师古曰:‘孝谓曰善事父母者,廉谓清洁有廉隅者’,此乃举孝廉之标杆是也。” “侄儿在寿春时,曾听闻这袁耀既不知诗书,又与父别居,跟这‘孝廉’二字实在不沾边。” “能举孝廉,不过是因为其出身汝南袁氏,是大官宦之家的子嗣罢了!” “想来此人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侄儿今日还想去拜访谌家,求得谌功曹所著的《书仪》十二卷观阅学习,就不随叔父同去了。请叔父恕罪!” 说完诸葛亮深深一拜。 诸葛亮这番滔滔不绝的话语,也是和诸葛玄心里所想的差不多。 什么孝廉,什么扬威将军,他袁耀没有他爹他能行? 但少年诸葛亮想不去就不去,自己这个豫章太守长时间不见袁耀却不行。 毕竟他这个官职,还是靠人家爹得来的。 诸葛玄并不强求,只是欣慰道:“亮儿求学心切,我这当叔父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 “叔父今天正好要骑马出门,你就乘叔父的车驾去谌家吧。” …… 没过多久,少年诸葛亮就乘着车马,到了谌家门口。 诸葛亮极为好学,尽管豫章郡没有什么名士大儒,但到了南昌城后,还是把所有本地有学问的人,都一一上门拜访过了。 其中登门拜访最多的,还是那喻氏长者和谌家。 谌府管家看到车驾,也是立马就认了出来,连忙上前热情逢迎道: “诸葛公子,你也来誊写《豫章赋》呐!” 诸葛玄贵为一郡之长,只有谌礼去他府上的份,是从不会自降身份来谌家的。 因此管家知道,坐着太守府车驾来的,只有诸葛家那位求知若渴的少年郎诸葛亮。 诸葛亮下了车驾,满头问号道:“什么《豫章赋》?” “小子今日特来拜读谌功曹所著《书仪》十二卷,烦请通报一声。” 管家一拍脑袋,躬身道:“今日真是不巧,家主今日有要事出城去了,不在府中。” 诸葛亮面露失望之色,看了谌家院门一眼,有些不甘道:“小子冒昧了,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管家忙拉住诸葛亮:“诸葛公子莫走,家主曾交代过,若公子上门,教我引公子去后堂直接阅览就好,不必等他在。” 诸葛亮大喜:“多谢!多谢谌功曹!” 管家便引着诸葛亮进了谌府,刚要进门,诸葛亮便是发现了与往常的不同之处。 只见有三三两两的书生打扮之人,每个人怀中都抱着竹简,满脸兴奋无比地从院中走出。 好像他们怀里抱得不是竹简,是金子一样。 跨过门槛走到院中,诸葛亮为之一愣:“今日谌功曹不是不在吗?怎的有如此之多的客人?” “而且都跪在地上,奋笔疾书,难道是……都是来誊抄《书仪》十二卷的?” 管家摇头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也,这些人都在誊抄《豫章赋》呢。” “《豫章赋》?”诸葛亮凝神苦想起来。 但任凭他苦思冥想,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哪里有一篇文章叫《豫章赋》。 “请恕小子愚昧无知,还请赐教,这《豫章赋》是哪位先贤所著?是何文体?是什么时候出土的绝世名篇?” 面对诸葛亮连珠炮般的提问,管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哈哈哈。” 此时旁边却有一人大笑起来:“不怪诸葛公子,这篇《豫章赋》,昨日才被人写出,诸葛公子不知,实属正常!” 诸葛亮回头看去,那发笑之人也是一青年,他之前见过几面。 这人名曰熊循,是南昌熊氏子弟,也是一好学子弟。 “可否观之?”诸葛亮也是起了好奇心,昨天才作出的新文,今天居然能有这么多人来誊写,想来应该是一篇好文章吧。 第64章 余波袅袅 熊循大方的摆了摆手:“自然可以。” “只不过我才誊抄了一半,你得等我一会儿。”熊循说着伸了伸腰杆,又接着趴在地上抄写起来。 诸葛亮倒也不着急,便是先跟着管家去后堂阅览《书仪》去了。 到了后堂,管家拿出几卷用锦袋装着的竹简,交给诸葛亮。 诸葛亮双手接过,小心取出其中的竹简,摊开品读起来。 这《书仪》并不是一本专门的书。士大夫私家关于书札体式、典礼仪注的著作,或是研究儒家六经之一的《仪礼》的注书,都会取名为《书仪》。 《仪礼》即《诗》《书》《礼》《易》《乐》《春秋》中的《礼》。 简而言之,《书仪》就是士人们读了《礼》后,对书札体式、典礼仪注、春秋礼制的心得体会。 所以一般人写《书仪》,也就一两卷,最多不超过八卷,但诸葛亮听说谌礼居然写了足足十二卷,不免有些好奇,这才特来拜访求问。 “诸葛公子,这十二卷我都给您取出来了。您要看就在这后堂慢慢看,需要茶水糕点什么的您再给我说。” “前堂还有诸多来客,我就不在这里陪公子了。” 管家接过仆人端来的茶水糕点,放在案几上。 “叨扰了。”诸葛亮回了一礼,那管家便躬身退了出去。 诸葛亮不习惯席地而坐,便是直接捧着竹简,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唔,还不错,前三卷是自己对于《仪礼》的注释体会,又三卷是对郑玄注释的附注。” “后六卷则是对其他大家注释的附注和批驳,啧啧啧,真不错!” “此书对百家礼仪之说博采众长、兼收并蓄,确实不简单!” “素闻谌功曹一心研究《仪礼》几近着魔,连自己名字都改为了‘礼’字。今日观其二十余载的心血,果然一点也不夸张!” 诸葛亮一目十行,又有过目不忘之能,不多时,已是看完了前三卷。 不由得咂咂嘴,颇感意犹未尽,便是要寻找下一卷继续看。 “诸葛老弟,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害我一通好找!” 熊循双手举着摊开的竹简,走到了诸葛亮跟前。 “这就是那《豫章赋》吗?”诸葛亮拿起第四卷《书仪》,余光扫了一眼竹简。 熊循将摊开的竹简小心翼翼平放在案几上。 “正是!” “你要誊写的话,就拿我这份誊写吧。” 熊循看到诸葛亮手上拿着一卷竹简,还以为诸葛亮也要抄《豫章赋》。 “不过你得注意点,这上面的笔墨还没干,可别蹭到上面的字!” “这篇骈文,造词绮丽,字字千金,可不敢给我蹭坏了。” 见熊循说的夸张,诸葛亮的好奇心也彻底被勾了起来。 走到案几前,诸葛亮正要拿起竹简来看,熊循却又反悔了,抢先一步护住自己的竹简。 “算了,还是我读给你听吧。”熊循说着便是拿起了竹简。 诸葛亮微微一笑,并不介意这熊循小气,便是席地而坐。 “如此,亮也就洗耳恭听了。” 熊循也清了清嗓子,直接念起来: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熊循刚读了个开头,诸葛亮立马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洪都又是哪里?” “为了工整对仗,就乱编乱造!” “你别着急,虽然我也觉得开头这句有些莫名其妙,但从第二句开始就立马不一样了!” “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诸葛亮虽然还皱着眉,但却微微点了点头:“这两句倒勉强能看得过去,这作者倒也算得上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之人。”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此时的诸葛亮却是沉吟不语。 …… “披绣闼,俯雕甍……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熊循读到这里,已然陶醉其中。 诸葛亮也忍不住拍案叫绝道: “果真是文采斐然!” 熊循被吓了一跳,诸葛亮忙歉声道:“打扰了!不要停!” “请熊公子继续!” “……”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听到这一句,诸葛亮再也坐不住,矍然起身,双目紧紧盯着熊循。 他和叔父诸葛玄,又岂不是失路之人、他乡之客呢? 此作者,绝非一般人也!诸葛亮心中暗道:我一定要认识此人! 熊循早已再次陶醉于文章之中,并没注意到诸葛亮站了起来。 “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诸葛亮抚掌赞道:“好一句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好一句‘不坠青云之志’,好男儿志当如此!” “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熊循此时每读一句,诸葛亮就连连点头。 “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蔡邕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熊循撇了一眼诸葛亮,心中有种莫名的爽感。 就好像小伙伴之间,其中一个带另一个见到了大世面一样。 这个诸葛家的公子,年龄比自己小两三岁,但却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今天能让他露出这副长见识的表情,也是值了! “耀,七尺男儿,世受天恩。无路请缨,等终军弱冠之年;有怀投笔,慕光武力挽狂澜。” 耀?谁人之名曰耀? 诸葛亮脑中闪出一丝亮光,瞬间想到了某个人。 “……非周公之吐哺,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等到熊循吟诵完,诸葛亮立刻开口问道:“作此骈文者,可是汝南袁氏袁耀?” 熊循点了点头:“正是袁家大公子,袁大扬威将军也!” “听我父亲说,袁将军昨天可是六步成文,出口成章!” “这篇《豫章赋》,只是几盏酒的功夫,就一气呵成了!” “难怪人家年方及冠就举了孝廉,我等哪怕再读十辈子书,也不及人家万分之一呐!” 仅仅一天时间,袁耀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之名,就是传遍了南昌读书人圈子。 虽然此文立意悲远,并不是单纯写景。但文章毕竟以豫章之景起笔,若是传之于世,必然大大提高豫章郡在天下的知名度。 所以读过这篇文章的豫章士子,无一例外,都对这篇《豫章赋》赞不绝口,自然也对袁耀有着极佳的印象。 听着熊循对袁耀夸不绝口,诸葛亮只是默然。 只是在听到“举了孝廉”时,诸葛亮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接着诸葛亮也是想起了今早发生的事,自己当时貌似还评价这个袁耀“不知诗书”来着。 想到自己一向秉持谦恭之道,却也犯了自以为是的毛病。 诸葛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忙将手上的《书仪》放到了案几上,走出了外堂。 正好遇到谌府管家,诸葛亮忙将其拉住。 “请问府中还有无空白竹简,借小子一用!” 谌府管家立马就猜到了诸葛亮要做什么,笑道:“实在抱歉,诸葛公子,谌府现在最缺的,就是空白竹简!” “府上的竹简,昨天就被来客用光了。” 见诸葛亮抬腿就往外走,管家忙道:“其实也不是谌府缺竹简,一夜之间,整个豫章城卖竹简的都售罄一空了,诸葛公子出去找也是白费功夫。” 诸葛亮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前堂还在誊写的众人,其中不少人都是拿着珍贵的布帛在誊写。 而且这些人抄写时极为一丝不苟,一有错字,这些人立马扯烂重写。 诸葛亮知道,对于这篇文章来说,完全担得起“字字千金”之名。 罢了,反正自己过目不忘,回去默写一遍也行。 诸葛亮返回后堂,熊循还在捧着他誊写的那份,端的是爱不释手。 诸葛亮便是凑到熊循背后,默默又看了一遍遣词造句,忍不住再次赞叹道: “袁大公子,真乃天纵之才也! “亮不识人,实有大错!若能见之,实乃三生有幸也!” 诸葛亮不再在谌家逗留,便是直接出了谌家,返回了太守府。 至于什么十二卷《书仪》,此时已完全被他抛之脑后了。 刚到门口,却正好碰到了自己叔父诸葛玄,还有南昌县王县丞,两人并马而行,走到了府院门口。 诸葛亮立刻让车夫停下,让诸葛玄先行下马。 却见诸葛玄一脸的怒气冲冲,而旁边的王县丞,还在旁边喋喋不休着什么。 诸葛亮站在路旁恭敬行礼道:“叔父安好。” “嗯。”诸葛玄重重应了一声。 想到袁耀,诸葛亮立马补问了一句:“叔父可见到袁将军了?” 诸葛玄扭过头,一甩袖子,没好气道:“见他?” “本公为何要见他?” “他都要分本公的郡县了,难道还要本公上敢着去拜见他?” 诸葛亮很少见诸葛玄发怒,立刻拜道:“是侄儿乱语,请叔父莫要动怒。” 诸葛玄此时心情烦躁,也是顾不得安抚侄子,扭头便是自顾自进了太守府。 诸葛亮轻叹一声,虽然他一眼看出自己叔父今天没能拜见袁耀,和那个王县丞脱不了干系。 而且貌似自己叔父,和那袁耀有了矛盾。 虽然隐隐感觉到此事有些不对劲,但诸葛亮还是将心中所想压了下去。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儿子的不该妄议父亲的事情,这是父亲诸葛珪死前,教给诸葛亮最后的人生道理。 诸葛亮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父亲临终前的谆谆教诲。 “虽然为父不久于人世,但只要你记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那么不管以后谁承担养育你的责任,谁做你的养父;也不管你长大后为谁效忠尽力,只要恪守本分之道,那就对得起所有人!” …… 回到太守府,诸葛亮立即从自己房中找出一卷空白的竹简,将《豫章赋》一字不差地默写了一遍。 这一遍默写,又和听人诵读、用眼观阅有不同的感受。 “这写一遍,方知此文遣词造句是多么文从字顺,抒情立志是多么的酣畅淋漓,实在是一篇近乎完美的骈文呐!” 不知道逐字逐句看了多少遍,诸葛亮始终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于是又提笔,哗哗几下,把文章开头的“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改成了“九江故郡,豫章新府”。 改完后,诸葛亮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整篇文章就完美无瑕了!” 诸葛亮捧着墨迹未干的竹简,也是爱不释手起来。 又是自己诵读了好几遍,陶醉于其中意境之中。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就凭这一句,足以胜过许多只知堆砌辞藻,空谈无意的所谓骈文佳作了!” “真想见识一下,此人到底胸怀何等雄心壮志!” “汝南袁氏海内名门,前有四世三公,今有二袁称雄,将来还有此后继之人,唉,这对天下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少年诸葛亮最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豫章赋》的余波很快就席卷了南昌全城,甚至城外荆州军刘磐营中,也是出现了《豫章赋》的抄本。 “将军,您让我盯着各大宗族的动向,我等都在盯着。” “这两日,各姓各族的子弟,都疯了似的,全都在抄写传颂着这篇文章。属下认不得几个字,只能是拿给将军您看了。” 刘磐拿着探子从城内搞回来的《豫章赋》抄本竹简,粗略看完,便是扔在了一旁。 “一篇骈文而已,写得再好也不过是士人之见罢了!” “让你盯着诸葛太守,他最近有没有和那袁耀接触?” …… 第二天,黄忠的部卒在打扫帐篷时,捡到了半卷竹简。 另外半卷,则是被人扔在火盆里,烧的只剩下碳灰了。 傍晚,黄忠坐在夕阳下,手捧半封竹简,悲怆念道:“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老当益壮?” “宁移白首之心!” 黄忠喃喃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多遍,最终不禁潸然泪下。 “不知是谁的写下此文,竟能让黄某感同身受!” “虽亦有青云之志,但要做到达人知命,难也!难啊!” 第65章 叔侄对论 城北,袁军大营。 “公子,这真的没关系吗?” 大帐内,冯方女跪立在袁耀背后,正细心给袁耀梳着发髻。 “咱们来南昌已五天了,还没有见过诸葛太守,这不会出事吗?” 冯方女一张俏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袁耀席地而坐,闭着眼睛,贪婪地吮吸着从冯方女身上传来的幽兰体香。 许久,袁耀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没关系。” “他现在不过只是案板上的一块肉,我想什么时候想让他下锅,他就得下锅!” 发髻终于束好,冯方女还没来得及起身,袁耀突然伸出一双大手,轻轻捏住了她一双玉手。 袁耀将冯方女的纤纤玉手放到自己鼻子跟前,使劲嗅了嗅,皱眉道: “你今天早上又亲手烧柴熬粥了?” 冯方女俏脸一红,连忙低下了头,像是被抓到偷吃小苹果的小女孩。 袁耀一把将冯方女拉到怀中,威吓道:“不是说了,那些粗活,让伙夫干就行了,你老凑什么热闹?” “你这双手,哪怕是沾水,我都怕弄坏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以后服侍我的生活起居就好,添柴生火这些活计,有人做。” “你要是把这双手磨破了一点皮,我就,吃了你!” 袁耀的脸庞贴的极近,冯方女都能感受到每一下从袁耀口鼻呼出的粗犷气息。 两人几乎鼻尖碰嘴唇,冯方女俏脸羞红,身上已然没了力气。 袁耀握着冯方女的手腕,感受着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在自己怀中化作一滩柔水。 坏了,等会还要练习刀法和箭术呢,我堂堂七尺男儿,生当顶天立地,怎能被美色迷惑…… 算了,不管了,送到嘴边的哪个男人能忍住啊? 在这帐篷里一样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 …… 一个时辰后,袁耀原本才束好的发髻,又变得凌乱不堪。 看着天色已黑,射箭肯定是练习不了了,那今天就只练习挥刀吧。 袁耀正想起身,却看到浑身香汗淋漓,额头满是细汗,就连一头黑发也湿了一多半的冯方女抱着自己的胳膊,眨巴着那双似能摄魂的眼睛看着自己。 没事,就一天不锻炼也没事! …… 正如袁耀所料,此时的诸葛玄已然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后堂走来走去。 诸葛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一边轻拍着小诸葛诞的后背,一边皱眉道:“你要转出去转,外边还凉快!” 诸葛玄冷哼一声:“妇道人家,你知道些什么?” 诸葛夫人白了诸葛玄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了?” “你要是前日没有半道折返,好好去见人家一面,说不定这会儿也不用在这焦头烂额了!” 诸葛玄怒道:“男人家的事,你一妇道人家懂什么?” 诸葛夫人本姓黄,出身邔县黄氏,也就是所谓的江夏黄氏,和江夏太守黄祖同族。 她大家闺秀一个,论出身,不比琅琊诸葛氏差。 诸葛玄的前任夫人体弱多病,无子女而早亡。不是她点头肯下嫁,诸葛玄续弦能娶到她? 所以这诸葛夫人从来不惧诸葛玄。 “我怎么就不懂了,我看这说不定都是那王县丞从中作祟,你去当面见见那袁耀,不就一切清楚了吗?” “总比你在这里跟我发脾气有用!” “你也别在这堂内转来转去的,诞儿好不容易才哄着睡着,你再把他吵醒了,你今晚也就不用在这睡了!” 诸葛玄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还是忍下一口气,走出了后堂。 在院里转了没多久,少年诸葛亮便带着小诸葛均来请安问好了。 “侄亮,来请叔父婶娘安好!” “侄均,来请叔父婶娘安好!” 小诸葛均也奶声奶气道。 诸葛玄无心应付诸葛亮兄弟,挥手让他们二人起身。 只是原地踱步,口中自顾自道:“我到底要不要去拜见袁耀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诸葛亮眼睛一亮,开口道:“叔父可是忧虑那袁耀要行分郡之事?” 诸葛玄闻之大惊:“你怎地会知道此事?” “谁告诉你的?” “叔父难道不知?这两天整个南昌城,都在遍传此事!” “那袁将军,要把豫章郡一分为三,新设出鄱阳、庐陵二郡。” 诸葛亮故作惊讶状。 “这事儿……传遍了?都传遍全城了?” 诸葛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个腿的,连妇人都能想到的事,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正是,侄儿也是昨天买笔墨时,从路人口中得知的此事。” “侄儿本以为此乃无稽之谈,但看叔父的神情,怕不是空穴来风罢。” 诸葛玄大为恼火,愤然道:“定是那王县丞从中捣鬼。” “此人竟敢挑拨我与袁将军之间的关系,实属可恨!” 诸葛亮劝道:“叔父还是去见见袁将军吧,这分郡之事,其中若有什么误解,或许见面就说开了。” 诸葛玄猛点了几下头。 “对,我直接去当面去问他,不就知道这分郡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人故弄玄虚!” 但没过几秒,诸葛玄又面露犹豫之色:“可若是他真要行分郡之事,我又该如何?” “算了算了,还是等他来找我吧。” “我就不信了,他那几千兵马不需要吃喝?等他缺粮了,自然会主动登门拜访本公。” 诸葛亮看着迷之自信的叔父,心中不免叹息一声。 “侄儿想问叔父,如今豫章郡府库的粮草,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征……”诸葛玄原本想说是征收上来的夏粮,但想了想不免有些脸红。 他虽然名义上是豫章太守,但政令几乎出不了南昌。靠征收南昌县百姓的那些夏 第66章 少年诸葛煞费苦心 诸葛玄这下才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不仅一拍脑袋,满脸懊丧之色:“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那彭氏万余宗户,俨然豫章一霸,虽然其族中无人出仕,但就算是谌氏、徐氏这些在豫章盘踞了两三百年的宗族,也是不敢轻易招惹。” “也正是如此,那日咱们经过上缭时,还不得不拿出盘缠,给人家当做拜礼。” 若是袁耀在这里,肯定会嗤笑:什么拜礼,不就是过路费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怂货! “叔父现在尤记得,那上缭石城中矗立着的那十座粮仓。观其大小,至少一仓可容万石之粮!” “现如今那袁耀袭破上缭,尽得彭氏钱粮,确实是不用再为粮秣发愁了!” 诸葛玄满脸遗憾,似乎是为了上缭城和那十座粮仓的主人没有姓诸葛,而姓了袁而感到可惜。 但要是他知道那每座粮仓里面,不是一万石而是两万石粮食,怕是此刻脸上的表情会更好看。 “如此,难道我诸葛玄,今后只能屈事于这袁家小儿之下了吗?” 诸葛玄那本就不存在的底气此时彻底漏了个干净,面露不甘之色。 “侄儿冒昧,斗胆向叔父试言。” “亮儿但说无妨。” 诸葛玄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个侄子年纪虽小,但其才智远超常人,只是性格温和内敛,为人藏锋敛颖,不露锋芒罢了。 若是有朝一日崭露锋芒,那必将是一代天纵之才横空出世也! “若是那袁将军真要行分郡一事,对于叔父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反之,若是叔父有意,这也是叔父彻底执掌豫章郡的一大良机!” 诸葛玄虽然上任已经好几个月了,但要是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当豫章郡太守的感受的话,那必然是“力不从心”。 这豫章郡的政治生态,和中原州郡,实在大不相同! 诸葛亮小心翼翼地巡视了一遍周围,确保四下无人后,这才开口: “豫章此郡,民易动难安;不可轻易驱使征召,不然恐怕会演变成贼寇之祸。” “这祸乱之根,在于此地乃王化不及之地;因而地方乡里,皆被这些强宗大族们把持了。” “这些强宗大族,少则数千户从众,多则万余宗户;其间又以宗族血缘维系,难以分化导之。若教令过严,则易生乱也。” 诸葛玄认真听着,不时点着头。这个侄子虽然平时不问政事,但有时候真要问起他,他又能对答如流。 “然而强宗大族,再如何强大,也不过只能在乡里横行。一家一姓再如何昌盛,也无法统御‘百姓’。” “所以尽管豫章强宗大姓数不胜数,但却从有过哪个宗族能强盛到把持一郡一县的地步。” 诸葛玄点了点头,这其实也是他尽管事先知道豫章多强宗豪帅,却愿意来豫章当太守的原因。 在诸葛玄眼中,所谓强宗大姓,不过是大一点的乡野宗族势力,比起州郡豪门士族不值一提。 但到了豫章郡之后,诸葛玄才发现,这些豫章的宗族势力,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尽管不比豪门士族有手眼通天的能力;但这些强宗大族却在各县各乡盆根错节、根深蒂固。 而且动不动就敢聚众造反,杀官更是常有的事。 完全是一个王化不及之地! “亮儿所言,叔父皆知,然而这和袁耀要三分豫章,有何关联?” 诸葛亮不紧不慢解释道:“以侄儿观之,这分郡之策,乃是对付这些强族大姓的上上之策!” 这下诸葛玄完全听不懂了,疑惑道:“以叔观之,此策于那些强宗大姓有百利而无一害,甚至能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宗族,一跃成为地方豪门大族!” “这三分豫章,完全是纵容宗族滋长之策,何谈‘对付’二字?” 诸葛亮笑道:“诚如叔父所言,其实这分郡之策,对于这些宗族,是有百般利好的。” “但还是有一弊的,只不过这一弊比起那百般利好,实在不起眼,也是大多数宗族,愿意接受的。” “哦……这一弊是何弊?” “亮儿快些讲!” 诸葛玄已经快被诸葛亮把胃口吊到嗓子眼了,差点就要抓着少年诸葛亮的脖领质问了。 “豫章二十一县,数千户乃至万户的强宗大姓,足有十八家。” “数百户至千余户的宗族,亦有数十家。” “以一郡之公府,面对这么多强宗大姓,自然难行教化之道。” “但若是把这数十家强宗大姓,分而治之。以三郡公府之力,则足以行王道教化!” “如此一来,一郡公府,只需教化治内十余家强族即可。而且三郡并立,若一郡有乱,则他郡旦夕可援。如此二十一县,可大定也!” “是故这一弊,就是分而治之之弊。” “不过那些强族大姓,就算明知此弊,但利字当前,亦会争先恐后,响应分郡。” “毕竟大势当前,晚一步,可能新设的郡府就没有一席之地。就算明知今后会受郡府辖制,也不得不为!” “世人皆有两性,一曰趋利,二曰避害。二者合一,我愿称此三分豫章之策为世之阳谋是也!” “况且这分郡乃招抚之策,而非剿压之策。这些乡野强族只要愿遵王化,那今后也大可能成为一方豪族。” 或许是受袁耀作出了《豫章赋》的影响,诸葛亮对袁耀的印象一改前观。而他生性极为谨慎持重,因此现在的他,对于袁耀的一举一动,审视颇细。 诸葛亮说到这里,诸葛玄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 “听亮儿一席话,豁然开朗也!” 看着诸葛玄的表情,诸葛亮只能在心底深处埋下一声叹息。 所谓分郡之策,自古有之。 这豫章郡,也是四百年前,汉朝分九江郡而设的。 当时分郡的目的就是为了抑制强族,为了更有效管理地方。 然而有的人能化古治今,有的人却得把大道理讲完了,才听明白。 实际上,在诸葛亮看来,袁耀这个计策完全不值一晒,顶多也就算个中策。 但面对有养育之恩,又自视甚高的诸葛玄,诸葛亮却只能故意长篇大论,硬生生把此策拔高为上上之策、世之阳谋。 为了不打击叔父的自信心,自己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呐! …… “此策虽善,但叔父以为,不过是小儿之见!” “如今豫章强族,本公与朱皓各占一半。” “如能击溃朱皓,那必能使得本公这一半强族心悦诚服,另外那一半,战之既胜,以强兵服之即可!” 诸葛玄自以为得计,仰天大笑道。 诸葛亮大晕,合着我讲了那么多,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啊! 你难道就没发现,我说这么多,压根就没提过叔父你的名字吗? 说明人家袁耀这个计策,有你没你都行得通啊! 你不顺应时势,安安心心当三分之一的豫章之长,还要跳上不属于自己的舞台吗? 诸葛亮大晕特晕! 第67章 诸葛亮的试探 直到袁耀率军抵达南昌的第七天,豫章太守诸葛玄才出城相迎。 两人相见,诸葛玄倒很是热情,又是安排人犒军,又是以叔父辈自居,拉着袁耀攀叙两家情谊。 诸葛玄还主动向袁耀解释,自己前几日因为身染小疫,所以未能及时出迎。 袁耀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想和诸葛玄计较太多。 等诸葛玄吧啦吧啦半天,袁耀才终于等到诸葛玄主动开口说为自己摆接风宴的事。 地点自然是诸葛玄的太守府,不过时间却是三天后。 等诸葛玄带人走后,吕岱才凑了上来。 “少主,这诸葛玄对您怕只是虚为委蛇,看上去并不是诚心招待咱们,少主可要当心。” 袁耀看了吕岱一眼,笑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不过是自以为抱上了刘表那棵大树而已。” 吕岱又看了一眼诸葛玄带来的几车酒肉,不满道: “这些发酸的酒,要倒掉吗?还有那些发臭的肉,要埋了吗?” 袁耀也看了眼诸葛玄带来的“犒军之物”,皱眉道: “那些酒再酸也不至于坏,就送给周边百姓吧。” “至于那些只能招苍蝇的烂肉,白送给路边的乞丐,我都怕让别人拉肚子拉死。” “统统埋了!让伙夫重新烧锅造饭,就用咱们自己的酒肉。” “通令全军,今天加餐一顿!” 吕岱大喜,拱手道:“诺!” 袁军现在的军粮,都是从上缭城通过水路运过来的。 修水汇入彭蠡泽,所以袁军一般用小船把粮食运到彭蠡泽。然后由郑宝的水军战船,逆赣水而上,运到南昌城北依山傍水的袁军大营。 用船只运粮可要比用人力车马运粮节省快捷得多。 袁军几乎连挑担赶车的民夫都不用雇佣,只需要把粮食搬上船,人歇船不歇,几天就能运万石粮食到南昌。 偶尔何夔还会让人把活羊活猪拉上船,运到南昌再就地宰杀。 所以袁军现在生活得很滋润,隔几天还能喝上一顿肉汤,有两口小酒咂嘴。 “还有一件事,明天开始你办一下。” 袁耀叫住正要退下的吕岱。 “咱们现在还是兵少,加上上缭的一千新兵,也不过三千马步军。” “就算加上郑宝的两千水军,也才五千人。堪堪与刘磐的荆州军人数一样多。” “明天你就用我的名义,在南昌城内城外张榜招兵,在这附近四里八乡都要设立募兵处。” “宣传出去,募兵的条件待遇一切从优,凡合格者,发三十斛粮食作安家粮。” 吕岱有些惊讶,只觉得这个安家粮的标准有点高。 按四口之家的标准,三十斛粮食省省吃,都够一家子人一年的口粮了。 本身这个时代募兵,就基本不存在安家粮这一说。那些应征的,也大多只是为了自己能吃饱一口饭。然后家里人能减免一些税赋,这样一家子就都好过一些。 但袁耀自袭占上缭后,就提出了“安家粮”的说法,并且一开始就按每人十斛的标准给付。 这也是袁耀半个多月就新招募了一千多青壮的原因之一。 现在又直接把这个标准翻了三倍。 吕岱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并没有开口劝阻。 他为人恪守本分,而且作为袁耀手下颇受重用的大将,吕岱也知道袁耀虽然世家名门出身,但从不大手大脚,反而很是精打细算。 因此吕岱相信袁耀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诺!” 吕岱的应声也是让袁耀有些惊讶,不过有吕岱这样做事不多问的手下也挺好,也省得自己还要解释。 “既然安家粮标准翻了三倍,那这次募兵的要求,也要相应提高,你可要把好这一关。” “招募进来的士卒,体格务必要精壮,身家务必要清白,年龄越年轻越好!” 袁耀交代道。 他的粮食也不是白来的,这次以粮募兵,真正的目的其实也不是为了募兵。 “诺!所募士卒,末将一定严格把关,必不负少主期待。” 吕岱点头称是。 “嗯,本将军相信定公!” 袁耀拍了拍吕岱的肩膀,便是让吕岱下去了。 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天气也是闷热起来。 袁耀摇了摇头,自语道:“唉,晨练才跑完,还没练刀就被诸葛玄打搅了。” “今天的晨练就改为帐内早练吧,晚练再练刀法和箭术。” 说完,袁耀便是扭头回了自己帐篷。 …… 三日转瞬即逝,袁耀准时赴宴。 袁耀依旧带着黄猗,在一百亲骑护卫下入城。 到了地方,才发现太守府处的甲兵比自己的扈从多得多。 黄猗偷偷凑到袁耀耳旁,警惕道: “这里有许多荆州军将卒,咱们还要进去吗?” 袁耀扫视了一圈,面色凝重起来。 “你确定吗?” 黄猗低语道:“我这十来天,几乎天天都泡在荆州军营寨里面,我能分不清他们的衣甲颜色?听不出他们的口音?” “那也要进去,就算是鸿门宴,他诸葛玄和刘磐,也不能拿我怎样。” “而且这些荆州兵也丝毫不避人,并不一定要针对咱们。” 袁耀冷静地分析出了情况,但为了避免发生何进那样的惨剧,他还是吩咐道: “派人给吕岱说一声,让他防备城内或荆州军有何异动。” “点二十个甲士随我进府,进去后勿要动筷,随时戒备。” “留在外边的这些人,也让他们留点神,把大门看好!” 黄猗应了一声,便是立刻安排起来,袁耀则故意把靴子蹭掉,磨磨蹭蹭穿起了靴子。 进入府中,诸葛玄夫妇立刻迎了上来。 “见过诸葛府君。” “见过扬威将军。” 袁耀与诸葛玄互行一礼。 “贱妾见过扬威将军。” 诸葛夫人也是款款行了一礼。 “你就是黄猗吧,你还记得姑母不?” 诸葛夫人看到黄猗,立刻上下打量起来。 黄猗看着美艳的诸葛夫人,狐疑道:“你怎知我是黄猗,你是?” 诸葛夫人捂嘴轻笑一声:“猗儿忘了吗?” “你小时候被你父母带到襄阳求医,还曾顺路到邔县我家来过。当时我几位长兄和姐姐,还给你介绍过几位名医,诊治你的……” 诸葛夫人还要往下说,黄猗却立马反应了过来,怪叫一声,打断了诸葛夫人接下来的话。 “小姑妈,你可千万别把那件事往出说!”黄猗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几近哀求道。 此时黄猗早已想起来,这位诸葛夫人原来是自己的一个远房姑妈的事儿。 南阳黄氏,还有后来的江夏黄氏,其实都是邔县黄氏的分支。 邔县黄氏,始祖黄极忠,是汉高祖刘邦手下的悍将,在平定英布叛乱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被封为异姓侯——邔侯,以邔县为封国。 邔侯国传至四代,因罪除国,后来又被调诏复家,继续在邔县繁衍发展。 到东汉时,邔县黄氏已然由勋侯世家,转为豪门士族,也出过不少高官大吏。 袁耀撇了一眼黄猗,心里不以为然道:不就是得了股藓和湿疹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转念一想,袁耀却也发现了不对。股藓和湿疹虽然是顽疾,但也用不着四处求医治病吧。 看来自己当初被这厮还有张机那老匹夫给蒙了! 诸葛夫人也是反应了过来,此时当着众人面,也不好揭这个大侄子的老底。 “猗儿,咱们打断骨头连着肉,可都是姓黄,邔县可是你的本家,你我可都是一家人。” “姑母离乡数年,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个亲人……”诸葛夫人说着说着,眼角竟流出泪水来。 这一幕也是让众人不免动容,一时不免想起了远在天边的亲人们。 “听说猗儿你做了袁家的乘龙快婿,现在是袁将军的妹夫。” “既然如此,夫君,你和袁将军也不必这么生分拘礼,大家可都是亲戚!” 诸葛夫人抹去眼泪,红着眼睛就拉着黄猗和袁耀的胳膊往里拽。 脸皮厚如黄猗,此时也不免有些汗颜。 这个远房小姑妈,可真是什么都能扯。 咱们两家虽然都姓黄,但分家没有两百年,也有百八十年了,这还能扯成一家人。 还能把袁耀这个大杆子打不着的外人,说成亲戚。 我也是服了。 不过黄猗转念一想,这世道,世家大族之间通婚很频繁,或许人家邔县黄氏真和汝南袁氏有亲戚关系也说不定。 这个远房小姑妈,也不过是借自己的一面之缘,攀个亲近罢了。 诸葛夫人又流泪,又是泣声说着好话,这番情景差点搞得袁耀都信了。 此时的他也不得不佩服起这位诸葛夫人,这演技搬上后世的大荧幕,拿个奥斯卡女配完全没问题! 再远的亲戚,那也是亲戚。 经过诸葛夫人这一出,袁耀和诸葛玄倒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 两人走在一块,倒真像一对叔侄在那叙旧。 走了没几步,袁耀的目光却忽然被诸葛玄身旁的一个少年吸引。 此少年面容虽有些许稚气,但身高已有七尺,眉骨间透露着一股丰神飘洒之感,器宇颇为不凡。 袁耀径直走向这少年,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强装镇定问道: “汝可是诸葛亮?” 少年诸葛亮虽身高七尺,但在七尺八寸、全身着甲的袁耀面前,仍显得有些单薄。 只见诸葛亮微微欠身作揖,恭谨道:“孺子正是诸葛亮。” 得到肯定的答复,袁耀脑中犹如十八级地震一样,尽管早有准备,但当自己的偶像出现在自己面前,仍然激动到不能自已。 “久闻将军文韬武略,今日一见,得其幸甚!” 诸葛亮不卑不亢,微笑着正对袁耀。 文韬武略? 袁耀的第一反应是诸葛亮在跟自己说客套话。 但几秒后,袁耀忽然想起了自己前几天抄袭改编的那篇丐版《滕王阁序》。 袁耀颇为心虚,尬笑道:“什么文韬武略,不过是世人对我的谬赞而已。” “我还是有很多缺点和不足的……唔……还是希望今后能得一盖世之才辅以左右。” 袁耀心道,论文韬武略,你可是今后两千年古代社会的楷模、是啊! 我这个穿越党,就算开了天眼,在多智近乎妖的卧龙先生面前,也不敢托大啊! 诸葛亮此时也在紧紧盯着袁耀的脸庞,捕捉着任何他认为不对的细微表情。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袁耀那番自谦的话语,并非作伪。表情虽然古怪,但绝非虚情假意。 自己竟一时看不透此人表里。 诸葛亮忽然计上心来,便是故意笑道:“听闻将军前几日六步成文,出口成章,七盏酒作《豫章赋》,可是真事?” 此时的袁耀不免有些心慌,以为诸葛亮一眼看穿了自己剽窃他人之文。 但转念一想,要算剽窃的话,那也得有证据吧。剽窃《滕王阁序》的证据,还没出生呢! 但他此刻心志阵脚已乱,犹如被班主任抓到抄袭小作文的小学生一样,忐忑不安道: “是,也不是!” “亮儿,你怎能用质问的口气,对袁将军如此说话!” 诸葛玄此时比袁耀还慌乱,自己这侄子,平时老成持重,今日怎么如此荒唐冒昧! “无妨!”袁耀挥手止住还要说话的诸葛玄,重重吐出“无妨”二字。 似是不想让其他人,打搅他和诸葛亮的对话。 “此文我腹中早就有之,只不过借时而发!” 袁耀这句话可是百分百的大实话,《滕王阁序》他高中就背得滚瓜烂熟了,自然可以说是“腹中早就有之”。 所谓“借时而发”,也是觉得当时是个一鸣惊人的好机会,就顺势背诵出来了。 但这句话在诸葛亮听来,就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了。 看着袁耀认真的表情,善于识人看相的诸葛亮也十分确信袁耀的话是百分百的真话。 “如此说来,将军并非有出口成章之才,亦不能六步成文?” 诸葛亮直视袁耀双眼,似乎是要把袁耀眼中任何不对的情绪都给揪出来一样。 诸葛玄闻言大惊失色,诸葛亮这句话可就是在妥妥地玩火了。 一个闹不好,袁耀当场翻脸不认人都有可能! “亮儿,你怎能……如此放肆……” 诸葛玄还要开口,却忽然感觉自己脑壳发冷,一扭头才发现是袁耀死死瞪着自己,于是硬生生把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袁耀冰冷的眼神似乎在警告他,若是他再敢插嘴,那放肆的,就是他诸葛玄了。 此时的诸葛亮对诸葛玄的警告也是充耳不闻,犹自直视袁耀双眼,发问道: “而这《豫章赋》袁将军早有腹稿,只不过一时有感,引而发之?” 诸葛亮却是把袁耀的解释,当成了袁耀不过是拿着一篇早有酝酿的佳作,借以技惊四座的手段罢了。 袁耀心中暗笑,这可是你认为的啊,我可没这么说。 第68章 袁耀解围 众人皆屏息凝神,静待袁耀的反应。 无论是谁,被一个毛头小子当面看低,怕也会生气动怒的吧? 但袁耀看着少年诸葛亮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置可否。 见袁耀不答话,诸葛亮却认为袁耀这是默认了。 看来自己的猜想是真的,这《豫章赋》并不是袁耀用七盏酒就作成的。 而应该是袁耀从南下豫章以来,一路酝酿文采所得。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袁耀从没有自己说自己有六步成文,出口成章的本事。 这都是作成《豫章赋》后,南昌大族和士子们的一厢情愿,和故意贴金罢了。 毕竟这篇佳作写的是豫章的千里风光,这些豫章土著自然希望拔高袁耀的文学形象,来更好起到宣传《豫章赋》的作用。 所谓人文,人与文都好才是真的好。所以这些豫章土著并不在乎袁耀到底是否出口成章,还是故意六步饮酒作文。 反正怎么玄乎,他们就怎么夸袁耀。不然也显不出来这篇《豫章赋》是旷古绝今的神作。 而诸葛亮今天也并不是非要揭袁耀的老底,他也不在乎袁耀到底有没有出口成章之才,他只是临时起意,想要试探袁耀一二。 若一人文采斐然,但人品不堪,那诸葛亮也是绝对看不上的。 虽然自己有些冒犯,但诸葛亮也把控着言语上的尺寸,不至于过火。 最多只是让众人觉得,这个诸葛家少年过于较真罢了! 于是诸葛亮也不再纠缠六步成文的问题,转而笑道:“不论如何,袁将军所作这篇骈文都属于上上佳作,足以排进古今骈文前列。” 这句话出来,也是让众人松了一口气。一时都认为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有些较真,但不过只是少年脾性罢了。 但不料诸葛亮话锋一转:“如今豫章士子皆夸《豫章赋》旷古绝今,乃古今第一骈文。” “但以小子观之,此文还称不上‘旷古绝今’,甚至都排不进前三甲。” 诸葛亮的话语掷地有声,顿时又把众人刚放缓的心情一下子勒紧。 袁耀也是没想到第一次见诸葛亮,就被对方如此针对,也是有些色变。 看到袁耀脸上猝不及防的表情,诸葛亮决心再添一把火,故作可惜状,摇头道: “此文还有诸多疏漏之处,不知袁将军有没有发现?” 但既然开始了试探,那就干脆试探到底!一次性把自己想了解的,都试探到位! 但下一秒,诸葛亮设想中袁耀暴跳如雷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诸葛亮甚至没能从袁耀脸上找到一丝动怒的神情。 只见袁耀用同辈之间的礼仪,朝着诸葛亮躬身行了一礼,一副请教的恭敬神情。 “请赐教!” 袁耀当然清楚自己剽窃的山寨版《滕王阁序》有很多纰漏,自己改编了多处使其符合时宜,但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文学家,或许改编后有贻笑大方的地方自己还没有发现。 而自己面前的少年,可是日后作出《出师表》的人物,那可是教科书里面的原文作者,给自己指正问题那还有啥不应该的? 见到袁耀这副虚心请教的态度,诸葛亮心中大为诧异的同时,也不得不继续把这出戏唱下去。 “其一,便是这文章的开头,似乎不太恰当。”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此句有古往今来之意,既是如此,难道将军要把豫章郡,改名为洪都郡乎?或是要把南昌县,改为洪都县?” 袁耀这时才反应过来,洪都作为南昌的另一个名字,此时还没出现。 他当日只想着装逼,一时口顺,脱口而出。没想到文章开头就闹了个笑话。 但为什么当时没人指出来这个问题呢?或许是自己后面的语句过于惊世骇俗,把这句的不合理之处掩盖了过去? 但诸葛亮的解读,也是给了袁耀一个台阶。 所以袁耀立刻道:“本将军作此文时,确有此意。” “但我回去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改地名了。毕竟这豫章郡名,还有南昌县名,自汉高祖时到现在,也沿用近四百年了,仓促改之,实为不妥。” 诸葛亮点了点头:“但若是不改地名,那将军这句文章就得改改了。” “小子愚钝,以八字替之,请诸君试听之。” “我将‘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改为‘九江故郡,豫章新府’,不知将军是否满意?” 诸葛亮这句话其实也只是碰运气,他自知自己文才不及袁耀,只是这句实在不通,他才忍不住提出异议。 他自己也作好了被袁耀这位文学新星指点迷津的准备。 谁知他话音刚落,袁耀立刻点头认可道: “九江故郡,豫章新府……嗯嗯,此句的确更为恰当!” 诸葛亮大为咂舌的同时,继续提出了下一个针对文章的异议。 而袁耀也照单全收,只要诸葛莲提出需要修改的地方,他都直接表示同意,并让身后的黄猗记下来。 …… “最后,则是在第六段,将军自抒胸襟之后,小子颇有意犹未尽之感,似乎这篇文章并未写完,还请将军示下。” 袁耀闻言不免有些脸红。《滕王阁序》毕竟是一篇“序”,最后是要引出《滕王阁》这篇诗赋的。 然而自己却把最后一段和正诗都截掉了,导致文章难免有些虎头蛇尾。 正在袁耀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解释的时候,却有人给他解了围。 此时,诸葛玄请来作陪的一众宾客,如谌礼、徐宗等人也终于是围了过来。 等旁边众人七嘴八舌给这些豫章土著讲明刚才这里发生的对话,这些人脸色顿时都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但这些人无意和十五岁的诸葛亮计较,反而一个个都把不善的目光对准了诸葛玄。 徐宗更是直接变了脸色,阴阳怪气道:“诸葛府公,今日虽不是官宴,但既然请我们作陪,也不能算是私宴吧。” “要是早知道可以带族中子弟赴宴,诸葛府公也理应提前说清楚。我们也好给你的这位侄儿找几个年龄相仿的玩伴,让他们同坐一席吃喝玩乐,这才符合宴席上的规矩。” 徐宗这句话几乎是明着在指责诸葛玄,这样的场合,诸葛亮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应出现在这里。 但诸葛玄却是不敢对徐宗动怒,毕竟徐氏是豫章大族,不同于谌氏等强宗大姓,徐氏门下,光豢养的门客和部曲就不下千人之数。 因此诸葛玄只能尴尬赔笑。 “诸葛公子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 “仿佛必须按你说的改动文章,才能让这篇《豫章赋》旷古绝今,才能成为千古第一骈文!” “就是,文章好坏,自有世人评说,哪里轮得到你这个毛头小子评头论足?” 一众豫章土著,也是纷纷指责道。 就连一向疼爱诸葛亮的诸葛玄夫妇,也不得不出声斥责侄子不分大小,以此期望平息众人怒火。 围观人群中,只有谌礼和喻氏长者没有开口。 诸葛亮也是没料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他少年老成,本来绝不会让自己如此被动。但内心深处的自命不凡,又让他临时起意,决心试探袁耀。 毕竟过了今天,他一个少年,想再见到袁耀这样能搅动一方天下风云的人物,怕是没有多少机会了。 就在诸葛亮想要开口致歉告罪的时候,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却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文章面前,无长幼尊卑之分!以文会友,何其幸甚!” 袁耀宽阔的身影背对诸葛亮,声音掷地有声。 “文章面前,无长幼尊卑之分!” 袁耀又提高了八度音量,这才盖住了众人的斥责话语。 见袁耀抚剑在手,不怒自威,众人纷纷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诸葛亮只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一瞬间就包裹住了自己,但自己惹下的事,还是要自己出面。 深吸一口气,诸葛亮站了出来,朝着袁耀深深拜道:“小子今日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请袁将军谅解。” 袁耀看向诸葛亮,脸上神情转瞬间又变得极为亲切。 “这又何妨?” “诸葛……诸葛小友,以文会晤,本就是人生一大幸事。哪里有需要谅解的地方!” 袁耀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一圈众人,眼神中的警告不言自喻。 “诸君,今日诸葛亮打扰了诸位就宴的雅兴,实在有罪,改日必将登门致歉,还请海涵!” “不敢不敢……诸葛公子何罪之有?” “袁将军都说了,文章面前,不分长幼尊卑……是我等粗鄙了。” 徐宗为首的众人忙摆了摆手,故作大度道。 聋了吗?没听到袁耀刚才怎么称呼这少年诸葛亮的? 诸葛小友! 管他袁耀是诚心实意与这少年相交,还是虚情假意卖弄屈节相交的人设,现在既然袁耀表态了,他们自然不敢再问责诸葛亮。 诸葛亮暗暗长舒一口气,心里对袁耀的印象又高大了几分。 但他已经不合适继续呆在宴席上了,便是自行引罪告退。 看着诸葛亮退往别院,袁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诸葛亮,不会刚才在试探我吧? 直到此时,因为见到偶像而心情激动万分的袁耀,才后知后觉看出诸葛亮刚才的言行,都不过是在试探自己罢了。 诸葛亮再三试探袁耀,其一是质疑袁耀是否真正有出口成章的文采,以此试探袁耀的人品性格如何。 当然,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人品或许要一辈子才能看清。但起码通过观察袁耀面对质疑时的反应,能看出袁耀是否是一个自大自负,表里不一之人。 其二是试探袁耀对于修改原文的态度,以此试探袁耀的气度如何。 有才之人,往往自命不凡。若是你要故意挑他的毛病,那只需要看他急不急眼,就知道他的气量大小了。 若为人君者是一气量狭小之辈,那必然成不了什么大事。 而诸葛亮通过这一番试探,也有意外的收获。 那就是这袁耀,不仅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而且正如他文章中所寄予的那样,是个求贤若渴之人。 非周公之吐哺,接孟氏之芳邻。 果真有求贤之心! 回到自己屋子后,诸葛亮辗转难安,对袁耀的好奇心大起,迫切地想要知道有关于他的所有事迹。 思来想去,诸葛亮忽然想起了那个给自己诵读《豫章赋》的熊大公子熊循。 这个熊循是熊氏子弟中的翘楚,平日里喜欢结交读书人,好以士子自居。从他那里,应该能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此时的袁耀还在回想刚才与诸葛亮对话的细节,生怕诸葛亮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自己肩膀被一只粗手搭了上来。 接着一股酒气便是朝着袁耀面庞袭来: “你就是袁家长子,袁耀袁显能?” 袁耀一阵反胃,皱眉抬头看去,发现自己旁边站着一圆脸汉子。 这汉子和自己一样,全身穿盔戴甲。但不知为何,一副精良威武的铠甲,穿在他身上有种流里流气的感觉。 好像这副铠甲,是他偷来,胡乱穿上的一般。 “大胆,将军之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袁耀身后的一名亲卫勃然大怒,立刻紧握住了腰间刀柄。 “你别动,哪怕你先拔刀,我也能要了你,还有你家主子的命!” 圆脸大汉只是眯眼看向那亲卫,那亲卫便如同被人摄魂一般,手脚不听使唤,颤抖了起来。 尽管圆脸汉子并没有直视自己,但袁耀一瞬间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种压力前所未遇,但好似自己敢乱动,下场就真的会被人当场斩杀一般。 杀气! 只有阵斩数十人,乃至百人的悍将,才有的杀气。 “我是袁耀,你就是刘磐?” 袁耀也放弃了拔刀的想法,只是开口问道。 圆脸汉子也并不在乎自己被人直呼其名,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我就是荆州刘氏双虎,刘磐!” 袁耀并没听过荆州双虎的说法,但一瞬间他就想起了刘表的另一个侄子。 “哦……不知道你和那个刘虎,谁是大虎,谁是小虎?” 刘虎也是刘表的侄子,和刘磐一样领军五千。是刘表倚重的宗族大将。 “什么大虎小虎?” 刘磐有些不解,但他也不在意这个,只是上下打量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袁耀,开口道: “听说你最近在豫章郡很出名嘛!” “敢不敢和我真刀真枪比试一场如何?有没有这个胆子?” 第69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说你最近在豫章郡很出名嘛!” “和我真刀真枪比试一场如何?有没有这个胆子?” 周围众人第一时间也都看出刘磐是在故意挑衅,正要看袁耀如何应对。 却见袁耀干脆了当拒绝道:“不比,我确实没胆和你比武。” 刘磐嘴角抽了抽,他想到了袁耀会拒绝,但没想到袁耀会拒绝的如此直截了当。 他原本都想好了挑衅的话语,如果能和袁耀比武,那自然最好,可以好好羞辱袁耀的武艺。 如果袁耀找借口托辞,他就嘲笑袁耀没有胆气。 就在他一时发愣,在想接下来要怎么羞辱袁耀的时候,袁耀却先一步开了口。 “听说刘磐将军一向以骁勇善战著称?” 刘磐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请刘磐将军和我比试文笔,吟诗作赋如何?” 袁耀反唇相讥道。 众人咂舌于袁耀的反击来的如此之快,同时也不免惊叹于袁耀的机智灵敏。 人家以文章出名,你却要和人家比武。 那人家自然可以要求和你比试文笔了!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还顺带嘲讽你,以长击短,非君子所为。 袁耀和刘磐,这两人之间较量的第一回合,是刘磐胜了,但胜之不武。 第二回合轮到人家袁耀出招了,你刘磐又如何接招呢? 刘磐倒也不是目不识丁之人,毕竟他也是正儿八经的宗室之后,从小到大也是受过教育的。 但他从小好勇斗狠,不喜经学,让他写个书信可以,吟诗作赋那就难为他了。 而且就算他擅长诗词歌赋,在看过《豫章赋》后,也完全没有底气和袁耀比试文笔。 因此他一张圆脸憋得通红,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袁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于是挑衅道:“怎么,刘将军没这个胆子和我比试诗赋吗?” 刘磐哪里受得了这个,身为武将,最不能忍的就是被别人说他没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比就比!” 刘磐气冲冲道。 袁耀倒没想到刘磐连最一般的激将法都受不住,也是有些微微吃惊。 难不成这刘磐擅长扮猪吃虎? 袁耀立刻搜肠刮肚起来,努力回想着名诗名篇。 围观群众这时也都兴奋起来,不止是因为今天来吃席还能看戏,更多的是,对袁耀要作新篇的期待。 刘磐放开袁耀,抓耳挠腮起来,一会左看看,一会右看看,拼命想着词。 忽然他看到了天上聚集的云彩,立刻感觉“文思泉涌”,面露喜色道: “那本将军就开始作诗了!” “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莫非玉皇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 “此诗怎么样,够大气,够形象吧!” 刘磐洋洋自得道。 我都把玉皇大帝用上了,你袁耀怎么和我斗? 众人畏惧刘磐,此时只敢憋着笑。 但袁耀却大惊失色:“张宗昌?” “你张大帅附体了?还是你就是张大帅本人?” 刘磐却把袁耀震惊的眼神,当做了对自己这篇《咏云》的震惊。 于是更加洋洋自得,更多的词句也是从脑中蹦了出来。 此时地面上开始刮起了大风,天上的云团更加紧促密集。 刘磐忽然想到了自己祖先刘邦,还有他那首《大风歌》。 “咳咳,刚才不过是开头,还有后文,你们可长大耳朵听好了!” “大弓起兮箭飞扬,威加海内兮回家乡,英雄豪杰兮数刘磐,安得猛士兮吞九州。” 众人再次汗颜,这叫作诗? 这是赤裸裸的抄袭啊! 你以为我们都没读过高皇帝的《大风歌》啊! 原文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你他么就改了几个字,还多加了一句自夸的话,也敢叫作诗。 袁耀也是憋着笑,想看刘磐下一句是啥。 轰隆! 忽然天空一道惊雷,众人这才发现,云团已经变成了墨黑色。 天助我也! 转瞬即变的天气给了刘磐极大的灵感,此时他也是彻底放飞了自我,仰天大笑道: “都听好了啊,还有最后一段!” “我就说这一遍啊,你们要是不记下来,吃完这顿饭我可就忘了!” “咳咳”刘磐清了清嗓子: “忽见天上一火镰,疑是玉皇要烧饭。如果玉皇不烧饭,为何又是一火镰” “此诗本将军命为《咏打雷》,诸位以为如何?” 说完最后一句,刘磐闭上了双眼,挺胸仰头,似乎在等待众人的夸奖。 但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有人出声。 见周围静默无声,刘磐心想难道这些人被我的文采都给震住了? 不然怎么都不说话呢? “啧啧,本将此诗,以玉皇大帝开头,再以玉皇大帝收尾。” “这就是所谓的首尾呼应,你们这些自诩大儒名士的,都学着点!” 这时人群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当场爆笑起来。 接着众人一齐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袁耀更是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好诗,好诗!”袁耀头一个把双手举过头,拍掌叫好。 此时天上滴下雨滴来,很快雨滴就变得密集起来。 袁耀摸了摸被打湿的脸颊,朝着周围一圈人挤眉弄眼,继续带头高声赞道:“好湿,好湿!” 众人也纷纷明白过来,纷纷开口笑道:“好湿,好湿!” 看到众人不仅不躲雨,反而都站在雨地里说自己所作诗篇为“好湿”。 刘磐更是自鸣得意,差点就用鼻孔看人了。 袁耀笑道:“袁某实在佩服,要论出口成章,还得是刘将军!” “胜负已分,我就不作诗了!” 众人也是一齐点头。 这还比啥啊,这两人的文学水平,有可比性吗? 简直就是让一个博士和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比谁更懂高等物理学! 刘磐还以为袁耀被自己这一首《咏打雷》给震住了,打服了。 心中不免得意,什么《豫章赋》,那是给人看的吗? 咬文嚼字,不如我这《咏打雷》来的通俗易懂,平易近人吧? “袁将军,莫非你要不战而逃?” 刘磐轻蔑道。 袁耀原本打算到此为止的,因此已经迈开步子,准备去堂下避雨了。 但刘磐刺耳的声音传来,袁耀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一天时间被人两次说没胆,再不给点颜色瞧瞧,真当我是hellokitty啊! 见袁耀站在原地,周围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袁将军且慢,这比试文笔,吟诗作赋是你要求的,刘将军既然已经应下了,也作了一篇诗赋。难道袁将军不打算有所回应吗?” 说话的是诸葛玄,袁耀冷冷看了他一眼,心中对此人贴上了一个挑拨是非的标签。 “对局对局,两人对弈,方为对局。” “袁将军不如让我等再看看眼界,仍以豫章为题,聊作一篇诗作,如何?” 王县丞也是趁机开口,帮腔作势道。 除了这两人,周围众人却再没人开口了。 虽然众人都想让袁耀再作一诗篇,最好和《豫章赋》一样,以豫章为题。 但众人都有脑子,刘磐的《咏打雷》,别说让袁耀作诗对弈,就算随便在这里随便揪出一个人,随便堆砌辞藻,作一首三四流的诗篇,从比拼文采的角度,也都能胜过这篇既粗俗不堪、又抄袭打诨的《咏打雷》。 但是,那就相当于在赤裸裸打刘磐的脸了。 因此众人虽然眼怀殷切,但却没几个人起哄。 谁也承担不起让袁耀和刘磐两人不死不休的结果! 袁耀看着鼻毛都快冲天的刘磐,微微一拱手: “那就却之不恭了!” “此诗,名为《豫章行》。” 袁耀深吸一口气,直接将李白的《豫章行》照搬了过来。 “胡风吹代马,北拥鲁阳关。 吴兵照海雪,西讨何时还。 半渡上辽津,黄云惨无颜。 老母与子别,呼天野草间。 白马绕旌旗,悲鸣相追攀。 白杨秋月苦,早落豫章山。 本为休明人,斩虏素不闲。 岂惜战斗死,为君扫凶顽。 精感石没羽,岂云惮险艰。 楼船若鲸飞,波荡落星湾。” 一首罢,满座惊。 第70章 刘磐的小算计 袁耀这首诗篇一出,刘磐立刻知道,自己这次是当显眼包了。 他虽然胸无点墨,但也知道自己的《咏打雷》上不得台面。 而袁耀的《豫章行》一听,他就听不懂。 很小的时候,差生刘磐就明白一个道理,他听不懂看不明白的诗赋,一般都是好诗好赋。 虽然一开始自己答应袁耀比试诗词歌赋,更多只是为争一口气,并没抱着要赢下袁耀的想法。 但此时他完全咽不下胸前这口气,便是耍起了小聪明,拦在袁耀身前,恶狠狠道: “袁耀,本将军既然答应与你比试文采,也献丑作了一篇诗赋,那你也得答应与我比武,这样有来有往,才算公道!” 好一句有来有往! 这刘磐看起来四肢发达,但头脑却一点也不简单,居然打的是这样的算计! 自己一时大意,居然小瞧此人了。 虽然刘磐耍的是无赖招数,但要是自己不答应比武,还真就落人口实了! 自己一首《豫章赋》虽然得到满堂喝彩,但也给了刘磐借题发挥的机会。这件事说出去,就是袁耀轻辱武将,硬要拿诗词歌赋羞辱他刘磐一介武夫。 甚至最坏的情况,刘磐能一举将袁耀推到天下武将们的对立面,给袁耀的形象造成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 但袁耀肯定不会和刘磐动手,黄猗这几天在刘磐营中厮混,也并不全是为了搭讪黄忠,另一方面也在刺探荆州军军情。 黄猗打探出的结果就是,这五千荆州军,虽然军纪散漫,但都是些骄兵悍将,战斗力并不弱。 尤其这五千骄兵的统军大将刘磐,更是一员悍将。 用黄忠的话来说,刘磐乃当世骁将,悍勇一流。 能得到黄忠如此高度评价,那刘磐的武力自然不低。若是两人比武,刘磐一时“失手”,打伤打残了袁耀,也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就算打死袁耀,他也不可能和刘磐比武。 众人也在看着袁耀的反应。虽然刘磐的要求很无赖,但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就看袁耀如何应付了。 在场大多数都是豫章土著,这些人也并不清楚袁耀武艺如何。因此虽然其中大多数人已倒向袁耀,但不少人都在期待袁耀是个文武双全之人,能当面出手教训刘磐。 毕竟袁耀长得如此高大,又浑身肌肉,看上去并不像不能打的样子。 “袁将军每次露面,都穿盔戴甲,一身负荷,不下三十斤。想必也是武艺不凡之人,不如露两手,让我们这些人开开眼界。” 袁耀看向说话那人,又是那个王氏县丞。 在他心里,这个人已经和死人无异。 但王县丞一番话,也是把袁耀彻底架了起来。 如果袁耀不答应比武,只能说明他是个银枪头蜡枪杆,中看不中用的虚货罢了。 就在袁耀被动之际,他却看到了救命稻草。 一个荆州兵士,神情紧张地挤过人群,凑到了刘磐身旁。 袁耀立刻开口:“比武就比武,本将军应下了!” 众人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看来今天这趟真没白来,除了有比拼文采的戏码,还有比武的重头戏! 刘磐闻声大喜过望,这下终于轮到自己了! 刘磐眼睛一眯,已经是在上下打量,等会是废了袁耀臂膀,还是断他腿脚,还是运用暗劲重伤他五脏六腑呢。 但还没等他想好,耳边就传来了手下兵士的密语。 那荆州兵短短两句话,却立刻让面露喜色的刘磐瞬间变得满脸阴沉。 他恶狠狠瞪了那传信的兵士一眼,接着又仔细打量起袁耀。 袁耀要比他高半头,而且身宽臂长,身板结实,似乎不是仅凭三招两式就能轻易拿下的对手。 刘磐其实并不清楚袁耀武艺如何。今天来之前,他只听说过前些时日,袁耀仅凭五百人,就大破五六千彭氏宗贼的事迹。 因此他猜测袁耀应该颇有武勇,不然怎么敢率寡击众呢? 但刘磐自负武力超群,无论是与人比试,还是上阵搏杀,都未尝一败。尤其近几年纵横荆南四郡,不论是宗贼叛党,还是五溪蛮夷,他早已阵斩无数剽悍之辈。 长久无敌于阵前,使得刘磐自认为这世间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只有那位飞将吕布了。 就算眼前的袁耀不是易与之辈,但刘磐也有绝对自信击败袁耀。 但是自己寨中军情十万火急,实在耽误不得!若是晚一步回去,都有可能酿成大乱! 思索片刻,刘磐只能负气地一摆手,留下一句:“今日比武之事暂且搁置,改日再战!” “本将军营中有要事,先行回营处理军务了!” 便是转头就走,根本不再理会众人。 众人大跌眼镜,这算什么? 比武是你要求的,人家一答应,你怎么就跑了呢?这算怎么回事! 袁耀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赌对了。 郑宝动手的真是时候,自己回去可得好好奖赏他。 第71章 釜底抽薪计 孤立诸葛玄 众人都没想到,前一秒刘磐还在摩拳擦掌,后一秒却火急火燎离席而去。 大多数人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刘磐宁愿放弃比武也要赶回去。 也有不少人嗤笑道:“这刘将军,刚才还叫喊着让袁将军别不战而逃,结果他自己……哎……” “就是,明明自己非要比武,结果袁将军刚答应,他就火烧屁股一样,跑了!” 诸葛玄和王县丞早已追了上去,想把刘磐劝留下来。但刘磐出门直接上了马,拔马便走,让这两人吃了一鼻子灰。 袁耀眯着眼,看着诸葛玄和王县丞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心里也完全明白了过来。 整老半天,诸葛玄今天给自己准备的这个接风宴,就完全没安好心! 要不是你有个好侄子,我分分钟弄死你! 既然已经见到诸葛亮了,那今天来的目的也达成了,这顿饭也没啥必要吃了。 袁耀便是朝着诸葛玄开口道:“本将军才想起来,营中还有要事需要处理,诸葛太守的好意,本将心领了!” 诸葛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准备了好几天的宴席,你筷子没动就要走? 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好歹我和你父亲同辈,算起来可是你的长辈! “袁将军何故离席?” “今日此宴特为袁将军接风洗尘,一席山珍海味还未开动,将军何故要先行告退?” 袁耀冷笑道:“不好意思,我帐中还煲了汤,我着急回去喝!” 说完不再理会诸葛玄,一摆手,便是带着亲从们离席而去。 只留下诸葛玄尴尬地立在当场。 见袁耀丝毫不给诸葛玄留面子,宾客中的大多数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也纷纷走了出来。 “今日此宴是为了袁将军而设,既然主客不在,我们这些作陪的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道理。” “诸葛府君,下官告辞!” “诸葛太守,徐某告辞!” 谌礼、徐宗等人纷纷朝着诸葛玄作揖告辞。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只留下诸葛玄和王县丞及少数宾客,看着满桌子的酒菜,面面相觑。 …… 披上蓑衣,袁耀纵马来到城外,呼吸着雨中夹杂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顿感心旷神怡。 回到大营,袁耀端坐在大帐内,一边品着冯方女熬制的驱寒汤,一边听着信使的奏报。 “禀少主,郑将军在官道上设伏,一举截获了荆州军五千斛粮草;郑将军让在下请示少主,这些粮草如何处理。” 袁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看了一眼一旁的黄猗。 “你确定刘磐营中的余粮最多只能支撑三天?” 黄猗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绝对超不过三天!” 袁耀点了点头,他相信黄猗说的是真的。 黄猗自然是从黄忠那里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 黄忠为人虽然勤勤恳恳,但并不受刘磐待见。 刘磐年轻气盛,更喜欢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将卒为伍,只是碍于叔父刘表的面子,才同意将黄忠编入他麾下。 黄忠在他手下,日常只是干着一些安营扎寨、砍柴做饭的杂活。至于打仗冲锋,刘磐并不觉得这个年逾四十的老将有多大冲劲。 正是因为黄忠主持后寨,倒是让黄猗不费吹灰之力,就摸清了荆州军的粮草储备。 “没想到刘磐军中粮草如此窘迫,现在就算刘磐快马加鞭派人去长沙郡催粮,也赶不上趟了。” “那郑将军也没必要继续身处险地了,你速速回报郑将军,让他立刻绕路返回上缭。” “至于缴获的粮草辎重,能带的带走,带不走的都烧掉,不要耽误行军!” 那信使领命,立刻转身出去了。 袁耀大笑道:“没想到刘磐军中存粮这么少,倒是省了我许多事了。” “我原本还以为必须让郑宝彻底截断刘磐粮道,劫他两三次粮草,才能逼他就范,如今看来,劫一次粮就够了!” 黄猗不屑地一笑: “哈哈哈,谁知道这个刘磐脑子怎么想的,随军只携带一月之粮,就敢从长沙郡到这儿来!” “既然他轻而无备,那就让他为此付出代价吧!” “接下来几天,我就不出营了。一切依计行事!” 袁耀眼中闪着精光,心情不免有些激动。 计划完美执行,看来拿下黄忠,指日可待! 黄猗虎躯一震:“后面你就瞧好了吧,躺着看我表演就好!” “桀桀桀,终于轮到我当家做主了!” 黄猗的笑声听得袁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立刻抄起手上的竹简就扔了过去。 “要笑就正常笑,谁叫你的怪笑!” 黄猗身形依旧灵敏,闪身躲过飞来的竹简,放肆大笑道:“桀桀桀,我就不!现在一切由我做主!” “用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这叫翻身农奴把歌唱!” “桀桀桀桀桀桀……” “我让你这样鬼笑!”袁耀抄起一根棍子,就追起黄猗来。 “亲卫何在?给我把这姓黄的逮住!” …… 和《豫章赋》横空出世一样,袁耀一首《豫章行》又是引起了南昌大族和士子圈子的轰动。 更多的人打着犒军的名义,前来城北大营拜访袁耀。 然而在第二天,袁耀就称病不出,闭门谢客。 营中一切军务,由裨将黄猗代为统管。 黄猗对外只是宣称袁耀因为淋雨受寒,身体不适。 但不这样说还好,黄猗这么一说,反而更多的强宗大姓代表带着大夫和名贵药材前来探望袁耀,一时之间,来访者络绎不绝。 与袁军营前的门庭若市相比,诸葛玄的太守府就显得冷清很多了。 自打那天宴席之后,南昌很多官吏和宗族都看明白了,袁耀和诸葛玄两人有不合的迹象。 虽说诸葛玄这个豫章太守是袁耀之父袁术任命的,但似乎这位诸葛太守并不亲近袁耀。 反倒是与荆州来的刘磐,交往甚密。 宴席第二天,刘磐就又重新登门了。 上次是诸葛玄请刘磐作客,这次刘磐却是不请自来。 而且一来,就狮子大张口,要问诸葛玄借粮。 “诸葛太守,这一万斛粮草,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给!” 刘磐按着剑柄,丝毫不掩浑身的杀气。 诸葛玄苦笑道:“刘将军,不是本公不借,是府库中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粮草。” “那有多少?” 诸葛玄略一思索,如实回答道:“约莫有三千斛吧,还都是些陈米下粟。” “不过这些粮草,还要供我手下新招募的那几千士卒就食,没有多余的粮食能分出来……” 诸葛玄还没说完,刘磐便直接打断道:“那四五千人,不过是些流民草寇,也配称得上兵士?” “难道诸葛府公要仰仗他们去打仗?” 诸葛玄连忙摇头:“不不不,论勇猛善战,本公属下这些郡兵,自然远远不及将军手下的荆州精兵。” 刘磐:“既是如此,依本将军之见,诸葛府公不如早早解散了这些乌合之众,把府库的粮食都拨给我军。” “本将军愿立下军令状,不出三个月,必赶走那朱皓,让你诸葛太守,成为这豫章郡的唯一郡守!” 诸葛玄闻言大惊失色:“不可不可!” “我这五千郡兵,可都是千辛万苦招募而来的。” “先前借了郡中各族三万斛粮食,前后招募数月,这才编练起来这五千兵马,怎能说解散就解散呢?” “三万斛粮草?全给他们吃了?” 刘磐嗤笑道:“这些人没看出来有多少本事,但当饭桶的本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诸葛玄被臊得脸红,只得赔笑道:“刘将军说的是,说的是。” “但纵然这些新兵再怎么不济,等到刘将军战胜了朱皓之辈,本公还是需要他们维持郡县治安的;万万不可轻易裁撤!” 刘磐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己到时候可能还要打到江东去,一扫江南之地,这豫章郡,还得诸葛玄这个当太守的维系地方。 “既然刘将军缺粮,我再向郡中大族借些粮草就是了,不超过五天……三天”诸葛玄咬牙道:“最多三天,本公一定亲自押送一万斛粮草送到城南大营!” “不行!”刘磐却是直接拒绝道: “我营中昨晚已有十余兵士为粮闹事,营中存粮已不足支应两日了,若再看不到有粮车进营,必然会生出更大的事端!” 诸葛玄这才明白过来,刘磐满身的杀气从何而来了。 “府库中剩下的三千斛粮草,我现在就要带走两千斛。车马就在外边,请诸葛太守给个调粮的凭证吧。” “三天后,劳烦诸葛太守信守承诺,再押一万斛粮草到我营寨中。” 刘磐虽然是请求的话语,但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而诸葛玄脑门冒汗,只是不住点头。 不多时,刘磐便是拿着诸葛玄给的印信,带着一众彪军,到了豫章郡府库存粮之处。 只是把守粮仓的县卒却神色紧张,支支吾吾的。 等打开粮仓门,却见偌大的粮仓,空空如也,地上的老鼠比米粒还多。 刘磐勃然变色,还以为诸葛玄和他玩什么花样,便是命人唤来诸葛玄。 等诸葛玄赶到,也是大吃一惊。 一番盘问,才从把守粮仓的士卒口中得知,原来王县丞把存粮私吞了,还伪造了账目,准备今天上报亏空的。 等再找来王县丞,王县丞却抵死不认,不肯承认他贪墨一事。 刘磐怒极,便是当场拔刀砍了王县丞的狗头。 等人头落地,诸葛玄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王氏乃豫章五大族之一,地位高于各强宗大姓。虽然近年来有些败落,但也不至于贪墨这区区三千斛陈米。 而且刀架脖子上,王县丞也矢口否认贪墨一事。要么他真的没有贪污,要么他死鸭子嘴硬。 依照诸葛玄对此人的了解,他相信王县丞是前者。 然而不论真相如何,王县丞的人头已经滚在地上了。 诸葛玄也只能跟着刘磐,将错就错下去。 当日,诸葛玄便是派人前去王氏族中抄家,但在南昌城中王氏大院并没抄出多少粮食。 拢共也才十几袋大米,是人家王氏这个月的口粮。 诸葛玄当即贴榜宣告,王氏勾结朱皓,私通款曲,全族皆为朱皓一系乱党,罪不容赦,理应讨之! 当天诸葛玄便发兵,攻打王氏部众。但诸葛玄手下的郡兵,却不敌王氏部众,还是刘磐出兵,才将豫章王氏一网打尽。 但王氏族人倒也硬气,得知诸葛玄和刘磐出兵是为了粮食,便在兵败之际一把火把族中万石存粮烧了个干净。 诸葛玄和刘磐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诸葛玄又连忙向郡中各强宗大姓借粮,但让诸葛玄没想到的是,这次却没有一个宗族愿意拿出粮食救济郡府。 相比于上次诸葛玄借粮,谌氏、徐氏、熊氏等宗族慷慨解粮不同,这次诸葛玄却直接在这几家门前吃了闭门羹。 这些强宗大族,不仅纷纷拒绝借粮,而且还都谴责诸葛玄夷灭王氏一族乃不义之举。 尤其徐氏家主徐宗,更是纠集了两千余私曲,当众怒斥诸葛玄为政不仁,吃干抹净还对债主倒打一耙。徐氏全族也不惧诸葛玄的郡兵,要打就打,他徐宗就是要为王氏讨个公道! 而一向支持诸葛玄的聂氏,则连夜跑回了老家新淦县。听说在召集宗户,筑坞自保。 至于其他的中立宗族,也是纷纷婉拒了诸葛玄的求粮。纷纷旗帜鲜明站在了谌氏、徐氏这些强宗大姓的背后。 笑话,前几个月我们这些宗族凑起来借给你的三万斛粮食,你不还就算了,还把其中出粮两千斛的王氏给灭族了,这我们还怎么敢继续借粮给你们呐! 一时,诸葛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境地。 而他依仗的刘磐和荆州军,则有更大的麻烦! 他们彻底断粮了! 纵使刘磐骁勇过人,但也拿缺粮闹事的兵士毫无办法。 杀,是杀不尽的!难道要把所有将卒都杀了,才能解决缺粮一事吗? 焦头烂额的刘磐,也是生出了万不得已的想法——纵兵抢粮! 但没来得及细想,城北传来的消息就使他放弃了纵兵抢粮的念头。 袁耀麾下大将郑宝,率两千水军,一千二百上缭新兵,共计三千二百士卒,与袁耀合兵一处。 城北驻扎的袁军本来只有两千马步军,但是这几天又新募了两三百精壮。再加上郑宝带来的三千多援军,登时便扩充到了五千五百人之众,数量上已经略超荆州军了。 最关键的是,郑宝还带来了袁术对黄猗新的任命。 黄猗即日起,担任豫章郡都尉一职。 而这五千余袁军,目前就由这位黄都尉代为统领。 自己若要纵兵劫掠,不说诸葛玄会不会答应,袁耀和黄猗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而且这也和叔父刘表派自己来豫章的目的不一致,荆州牧刘表的授命是让刘磐支持诸葛玄,使得诸葛玄倒向荆州势力! 自己总不能为了粮食,把诸葛玄推回袁术父子一方吧? 难道自己只能原路退军了? 那也不成啊,没粮食靠喝西北风回长沙郡啊! 就在刘磐一筹莫展之际,部将黄忠却提议,可以向袁耀借粮! 第72章 袁黄趁火打劫 诸刘以兵易粮 黄忠这一提,刘磐麾下众将立刻有人出声道: “袁军近几日在七里八乡都设了募兵所,宣称凡能拉满两石弓之人,皆给其家里发放三十斛粮米。” “斛”和“石”没有区别,一石就等于一斛,只不过“石”是官方称呼,“斛”多为民间用语。 汉制一石约30公斤,合60市斤,一石粮食足够一个普通成年男子吃一到两个月。 刘磐不以为然道:“三十斛粮米?他袁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亏他也能说得出来!” “怕他是打小是蜜罐里长大的,根本不知道这柴米油盐有多贵!” “要是每招募一个新兵就发三十斛粮米,那招募一千士卒,就得三万石!三万石粮米都够本将麾下五千之众一年支用的了,他袁耀的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众人也是纷纷发笑,但最先开口那人脸上的表情却仍然无比认真。 “末将起初也以为这只是个噱头,只是那袁耀为吸引青壮之人入伍搞出来的花样。” “但末将这几天经过探查,发现情况居然属实。每个入伍的青壮,袁军都会派人把三十斛粮米用车装着,护送到他们家里,而且按袁军的说法,他们管这个叫‘安家粮’。” “有家里装不下这么多粮食的,或者是不想拿安家粮的,募兵所也有专门的小吏,将粮食按市价折算为钱帛发给其家属。” “好些家属拿了钱帛,转头就购置了几亩田地。” 出声这人,本身就是刘磐手下的前军大将,统领斥候,负责情报打探。 而且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刘磐也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 “你所言非虚?” 那人忙打包票道:“末将所言句句属实!” 刘磐眼珠子转了转,还是不太相信。 “你可探查到,袁军这几日招募了多少新兵?” “约莫三百人左右。”前军大将给出了他估计的一个数字,但其实和真实情况差不多。 “哼”刘磐嗤笑道:“若是这安家粮实打实真给三十斛粮食,怎么才招募了这么点人?” “这是因为袁军募兵的条件极其严苛,不仅要求要拉满两石弓,身体健壮,而且年龄不能超过二十五岁,还得是良家子弟。” “而且前不久诸葛太守在本地募兵过一次,所以符合条件者并不多。但这几日消息传开了,所以一些偏远乡亭的良家人也都在赶过来,可能过几天应征者会多很多。” 刘磐越听表情越凝重,未经训练就能拉满两石弓者,足可称臂力强健。这些人入伍后只要稍加训练,就可拉开三石强弓。 三百个强弓手,在战场上的威力可不容小觑! 此时也有其他人提出了疑问: “既然白送这么多粮米,要求严苛点也理所当然。” “但哪怕只招募了三百精壮,那袁耀也要送出去将近一万石粮食,他的粮食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刘磐也想知道,但遍视帐内,众人也不知道答案。 过了许久才有一人嗫嚅着出声:“据说袁耀的粮食都是从水路运来的,莫非是其父袁术从淮南运来的?” 刘磐之前率军驻扎在长沙郡攸县,得到刘表急令,便只携带了一个月的口粮,急行军抢在袁耀前面赶到了南昌。 但他不过比袁耀早一两天抵达南昌,因此对豫章郡和袁耀的情况并不了解。虽然他听说袁耀率袭破了彭氏宗族,但并不知道袁耀缴获了大批存粮。 但不管袁耀的粮食哪来的,至少现在一切迹象表明他不缺粮,自己要借粮的话,恐怕只能找他了。 刘磐片刻也不耽误,直接又找上了诸葛玄。 从诸葛玄这里,他才得知袁耀得了上缭城十万斛存粮,现在可是富得流油,粮食都是从上缭经水路运来的。 刘磐便立刻让诸葛玄代替他,向袁耀借粮。 诸葛玄也是不瞒刘磐:“世侄,你以为我没有向他借粮吗?” “我这两天手下将卒也都在闹事,我已经往城北袁军大营跑了三趟了,可人家称病不出,根本不见我,只让那个黄猗出面和我谈。” “那就找那个黄猗借,他现在是豫章都尉,难道敢不听你这豫章太守的调令吗?” 刘磐不满道。 诸葛玄苦笑道:“他豫章都尉的身份,是他岳父袁术给的。我这太守之位,也是袁术任命的。而袁术早有宣令,扬州六郡太守以下官吏,包括郡丞、都尉者,皆受其子袁耀节制。” “所以黄猗这个豫章都尉,现在只听袁耀的,我哪里做得了他的主。” “不怕世侄笑话,为了求粮,连本公的夫人都出马了,一番攀亲附戚,才让黄猗松了口。” 刘磐眼露亮光:“黄猗愿意借多少粮食?” 诸葛玄摇了摇头:“这黄猗不借粮,只送粮。” 刘磐大喜过望:“还有如此好事?” 诸葛玄长叹一口气:“黄猗有言,既然他是豫章都尉,那么本公手下这五千豫章郡兵的粮草,自然由他负责。” “只不过,要本公交出兵符印信,把这五千郡兵‘还’给他这个豫章都尉统领!” 啪! 刘磐拍案而起,怒道:“他倒是好算计!” “如此行径,无异于趁火打劫,实乃小人所为!” 此时如果那个案几会说话,一定会骂骂咧咧,一个时辰前我才被诸葛老小子拍过,现在又被你拍,再拍我就散架了! “方才我夫人,还有我侄子还都在劝我,交出兵权,做个只管民政教化的太守岂不清闲?” “可我……唉,也只能把牢骚话说给世侄听听了。” 啪! “不可,世叔断然不可交出兵权!”刘磐又重重拍了一下案几,但也一时没想好怎么劝解诸葛玄。 只能着急道:“世叔乃一郡太守,怎能依一孺子之言?” “阿亮一毛头小子,他知道什么!”刘磐倒也只敢说年纪尚小的诸葛亮,对于诸葛夫人黄氏,他却是不敢不敬的。 诸葛玄摆摆手:“本公自然不会听用妇孺之见……但若是再无粮草,本公也只好遣散郡兵,使其归乡务农了。” 诸葛玄现在被吃得死死的,他想要粮食就得拿兵权来换。可是给了你黄猗兵权,我借粮又图什么呢? “世叔勿虑,粮草一事,本将军必有办法。” 为了稳住诸葛玄,刘磐也只能胡乱开口保证了。 …… 从太守府出来,刘磐也清楚,让诸葛玄出面借粮一事,是彻底行不通了。 而且自己还得想法设法筹粮,保证诸葛玄手下的郡兵不倒向袁军那边。 看来只能自己直接向袁耀借粮了。 刘磐闷闷不乐回到营寨,立即便是派出了一个能说会道之人,去向袁军借粮。 虽然刘磐现在和袁耀不睦,但双方毕竟没撕破脸,而且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朱皓。 想必看在一起共抗朱皓刘繇的份上,袁耀也不会一点粮食也不借。 派去的使者中午出发的,下午就赶了回来。 刘磐忙揪着那人问:“怎么样?那袁耀肯不肯借粮?” 那人摇了摇头:“回禀将军,在下没能见到袁将军……” “啊!”使者一声惨叫,差点跪在了地上,原来刘磐一双虎爪,差点把他肩膀捏碎了。 “去了老半天,结果连人都没见着,你得是去村里偷吃偷喝完才回来?” “禀将军,我只见到了黄猗黄都尉,那袁将军,据说感染了风寒病倒了,都三天三夜没出过帐了。” “袁军军中现在大小事务,都有黄都尉代为统管!” 刘磐这才松了劲,看着那使者瘫坐在地,不满道:“快说正事,粮食到底借到没有?” 使者有气无力道:“一开始那黄都尉百般拒绝,但经在下软磨硬泡,那黄猗才松了口。” 刘磐一听大喜,直接将那使者又揪了起来,一双虎爪,依旧是捏着这人肩骨处。 “借了多少?” 使者疼得龇牙咧嘴:“虽然黄都尉同意借粮,但也提了条件,在下不敢做主,只能赶回来回禀将军。” “条件?” 刘磐立刻想到了黄猗给诸葛玄提的条件,玛德,这黄猗不是世家大族子弟吗?怎么活像个唯利是图的商贾之人? “什么条件?” “黄都尉对说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下也听不太懂他这个比方。” “但黄都尉传达的意思是,他的确有多余的粮食,但都是为了征募新兵所用,三十石粮食一个兵士,他要是给袁耀招募不到足够的兵士,那袁耀最后还要治他的罪。” “怎么?难道他黄猗,要我替他募兵?” 刘磐恶狠狠道。 使者连忙摇头:“黄都尉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要我们用军中现有士卒和他换粮……” “这样他既能完成征兵要求,也能顺便帮我们解决缺粮的问题……此以兵易粮之法,属下实在不敢做主,只能回来请将军定夺。” 使者越说越小声,生怕刘磐听了以兵易粮的办法而暴怒。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刘磐闻言并没有发怒,反而皱起了眉头,沉吟起来。 “黄猗没说,他愿为一个兵士,出多少粮食吗?也是三十石粮米的标准吗?” 使者一听有戏,立刻答道:“正是,一切都按他们最近安家粮的标准给付。” 刘磐脑中快速计算起来,一个士兵换三十石粮米,这买卖其实并不亏。 只需用一百五十人,就足够换四千五百石粮食,这就足够他麾下五千人马支撑一个月了。从长沙郡那边运粮,也得大半个月,刚好差不多。 “所换兵士,也要求必须拉满两石之弓吗?”刘磐又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要按这个标准,他得出营中三分之一的精兵,如此大出血,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使者忙摇了摇头:“不必按此标准,黄都尉说了,将军麾下皆是能征惯战之士,只要不是老弱,就都可换三十石粮米。” 刘磐微微点了点头,还算黄猗这小子识货! “如此,那你现在就再去找他,说本将军愿以一百五十精兵……不,用三百精兵换他一万石粮食,看他怎么说!” 刘磐想了想,还是把诸葛玄所需的粮食也算了进去。 他黄猗会做买卖,难道我刘磐不会? 随便给他三百兵士,我再拿着多出来的五千石粮食,找诸葛玄换千八百兵士补充进来,这生意稳赚不赔! 刘磐自以为得计,便是催着那使者立刻动身。 “快去啊,难不成要我送你去城北?” 使者震惊道:“将军真要以兵易粮?” 刘磐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换粮,你给我去筹集军粮去?” “虽说要走三百袍泽,但如果他们知道是为了全军弟兄不被饿死,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刘磐这话既是说给这使者听得,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使者咽了一口唾沫,其实他没想着刘磐会答应以兵易粮,所以还有一个条件他就没说。 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禀将军,那黄猗其实还有一个要求……” 刘磐登时怒目圆瞪,又是捏住使者肩膀:“还有要求,何不早言?” 使者吃痛,冷汗直流,但却不敢叫出声。 只是试探性小声道:“黄都尉还点名要黄汉升、黄中郎将过去。” “黄汉升?”刘磐一愣。 使者点了点头:“正是黄将军。那黄猗说黄老将军是他同族叔父,所以点名要黄老将军过去。” 刘磐一副似有所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看来这黄猗,也是存了些私心的。他这个豫章都尉,看来也不过有名无实罢了!” 刘磐冷笑着,自以为看透了黄猗心里的小算盘。 “无妨,正好黄忠手下刚好三百士卒,连将带兵,一块送给他就行。” 使者肩膀上的虎爪终于松开,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你只管去找黄猗,黄忠那边,我来说。” 刘磐挥了挥手,使者便连忙躬身告退。 “慢着!” 使者身后忽然又传来刘磐的喝声,又连忙转过身。 “今日之事,不准向第三个人提起!” “今晚过后,本将军只会说是黄忠那老匹夫,为了吃饱饭,私自率部投奔了他的侄子。” “而黄猗为了包庇他叔父,才赔了这一万石粮食来平息事端。” “你听明白了吗?”刘磐脸上并不见怒色,但声音却不怒自威,让那使者身上只感觉到阵阵寒意。 “诺!属下全都明白!” 第73章 千军易得 一将难求 老当益壮 黄忠纳首 深夜,袁军大开辕门。 从辕门到主帐,两侧排满了举着火把的甲士。 不多时,一支身着荆州兵衣甲的士卒就走了进来,为首者正是黄忠。 袁军这边迎接的,自然是黄猗。 叔侄俩一对视,黄猗自然欣喜万分,而黄忠眼中却满是不解。 刘磐军使者满脸堆笑地走到了黄猗面前。 “黄都尉,三百一十四名兵士,我可都给您带到了,你看要不要检点一番?” “不用了,这么点人我懒得点,你说多少就多少。” 黄猗根本不在乎换来了多少荆州兵,袁耀只给了他一个目标,那就是黄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那使者也是没想到黄猗白天还在和他讨价还价,到晚上却变得如此好说话。 难道换粮一事有变? “那一万石粮食,黄都尉你看是不是……”使者忙问道。 黄猗随手一指,立刻有士卒提着灯笼,照亮了旁边用两百袋粮食垒起来的方堆。 “喏,都在这里,你带车马来了吧,不用我们帮你们把粮食送过去吧?” “那是自然,粮食我们自己带回去就好。” 使者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张望着粮食堆,黄猗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一万石粮食我保证一粒不少,而且品质也都不是下等米,你不放心可以一袋一袋慢慢检查。” “这位是吕将军,你和他对接粮食的事情,我还要和我叔父叙叙旧。” 黄猗说完转身边走,那使者不放心,还想请黄猗留步,吕岱已经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黄猗朝着黄忠象征性地行了一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叔父,我们又见面了。” 黄忠没有答话,只是看着那一堆粮食。 刘磐就是为了这两百袋粮食,把自己交换给了袁耀? 尽管在这个时代,借兵借将乃至赠予兵马给他人,都是很常见的事。但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黄忠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黄猗也知道这位叔父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便是扶着黄忠臂膀,劝道:“叔父,今日之事,对您可并不是一件坏事” “您还是随我见见您那位亲传弟子吧!” 黄忠默不作声,任凭黄猗推拥着他,走到了主帐附近。 主帐跟前,更是亮着无数火把和火架,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那位“身染风寒”“卧床不起”的扬威将军袁耀,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主帐前。 “黄将军,别来无恙乎!” 袁耀满面红光,率先朝着黄忠迎来。 黄忠心中一团乱麻,面对袁耀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局促不安间,他终于认识到了两人的地位差距,便立刻要单膝跪地。 袁耀眼疾手快,看到黄忠用手一摆裙甲,立马三步并作两步,扶住了黄忠的双臂。 “黄将军不必如此。” 黄忠一双麒麟臂,加上他已经认了命,直接就半跪在了袁耀面前。 “黄忠拜见扬威将军!” 袁耀这一扶不仅没扶住黄忠,还差点把自己摔个趔趄。 “我与黄将军有师徒之谊,黄将军跪拜我,难道要陷我于不孝不义之地?” 袁耀故作愠色,又偷偷给黄猗使了个眼色。 黄忠这才在两人簇拥下站起身,但袁耀不认他为部将,反倒让他更手足无措。 看着黄忠的窘态,袁耀大笑道:“黄将军没吃晚饭吧,帐内略备酒菜,请将军入帐一叙。” 此时黄忠身后的一名荆州兵的肚子好像听到了袁耀的话,立刻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 袁耀一挥手:“后寨的热饭也给诸位烧好了,你们现在就可以跟着这位黄都尉去后寨用食。” “尔等尽可放心,我袁耀别的不多,就是粮食多。你们尽管敞开肚皮可劲造,大米饭和白粥管够。” “但可别吃得太撑,明天本将军还要杀鸡宰羊大宴全军。到时候谁吃不上,可别说我袁耀小气!” 一众荆州兵士一听到有吃的,立刻来了劲头,纷纷跪拜于地,齐声高呼“将军威武!” 对于这些目不识丁的普通士卒而言,和他们讲忠义顺诚,远远不如顿顿饱饭来得简单有效。 基本温饱都满足不了,哪怕你是孔圣人也没人听你指挥。 见袁耀提前就有安顿自己手下兵士的准备,黄忠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便是任由袁耀拉着自己胳膊,进了大帐。 帐内摆满了酒肉饭菜,但帐内只有他和袁耀两个人。 帐帘落下,却见袁耀扑通一声,便是半跪在了黄忠面前。 “袁耀实在别无他法,只能用以兵易粮的方式和黄将军重聚了!” 黄忠还没有意识到所发生的一切都源于眼前青年的一手策划。 他只是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多嘴当着众人提出了向袁耀借粮一事,才阴差阳错,使得自己和麾下部卒成了换粮的筹码。 “将军何故如此?” “今日这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想必天命是要我黄忠,今后为将军竭力效忠吧!” 于是他连忙俯下身去扶袁耀,但袁耀却挣开黄忠双手,只是低头道: “哪里有什么天命,这一切……都是我的设计……” 袁耀早就下定了决心,若是见到黄忠一定坦诚相待,用一片赤诚换得黄忠的忠心。 瞒,是瞒不下去的。 只有把郑宝和他手下参与劫粮的士卒都杀尽,今日之事才能保证日后不会被黄忠发现端倪。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到那时黄忠怎么想自己就难说了,索性早早坦白一切。 有句话说得好,真诚才是必杀技! 黄忠还是没太听懂袁耀在说什么,直到袁耀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块带有血迹的印信。 黄忠一双虎目顿时瞪得老大,只因这铜印他认得,是负责运粮的吴姓军侯的军侯印。 “这……这铜印你怎么得到的……”黄忠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 “从长沙郡运来的那五千斛粮草,是被你派兵劫走了?” 袁耀不敢抬头:“是我所为,这一切,都是为了求得将军入我麾下。” “刘磐自负骁勇,然而有目无珠,不知将军之勇。” “将军勇毅冠绝三军,只是没有临阵杀敌的机会。每逢战事,刘磐常先登陷阵于前,而只让将军在后方烧锅做饭,充作一老将做看守营房之事。” “或许将军安于天命,能定下心静待时来运转;但蹉跎的岁月,一去不能复回,难道一身勇武,非要等到白首时才能得以施展?” 虽然袁耀的话句句戳中黄忠内心深处,但黄忠还是十分难以理解,刘磐手下那么多骄兵强将,袁耀怎么就非挑中了自己呢?他怎么又知道勇冠三军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侄子看不得自己在刘磐手下不受重用,而向袁耀鼎力推荐的缘故吗? 黄忠苦笑道:“将军如此言论,实在抬举我了。” “虽然我年轻时曾以勇壮闻名于郡,但如今年近不惑,尤其这双臂膀,早已不像年轻时那般雄壮有力。” “从军以来,从郡兵到郡中小校,再到被刘荆州任为中郎将,这十余载我打过最大的胜仗,也不过是剿灭过一支规模数百人的流寇而已。” 黄忠说着说着,声音也悲凉起来。 “这么多年寸功难立,世人也皆不知我黄忠之名,刘磐亦当我是一老卒。就连我自己有时都怀疑,现在的我已经开始渐显老态,是否还能像年轻时那般纵马骑射、驰骋于疆场之上。” “黄将军这不是还没到不惑之年,仍值壮年嘛!” “黄将军现在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袁耀抬起了头,无比诚挚道: “况且就算黄将军到了不惑之年,乃至知命之年、耳顺之年,我也相信将军仍能老当益壮,有古之廉颇之勇!” 黄忠对视着袁耀的双眼,从中看不出一丝安慰之意,反而尽是无比的信任之情。 不知为何,黄忠内心那团从未熄灭的火,腾地大了许多。 只见黄忠从怀中掏出半片残破的竹简,问了袁耀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且问袁将军,这篇《豫章赋》,真的是你所作?” 自打看过了《豫章赋》,黄忠就四下打听过这是谁人所作。 很快他就知道这篇文章不是别人,正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袁耀所作。 那一刻黄忠心里就对袁耀生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感。 袁耀愣了愣,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不错,此文的确出自我口。” 袁耀说这话也丝毫不害臊,毕竟他说的是大实话。 这篇文章的确是出自我口,但我可没说就是我写的啊,都是你们自己以为的。 “而且其中一段,正是那天见过黄将军于晨昏时射箭后,对黄将军一见如故,有感而发的。” 袁耀找到了突破黄忠的口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疯狂给自己贴金起来。 黄忠心中剧震,没想到心中的一丝期冀盼望,竟然就是事实。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我黄忠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能像个老卒一样负责打更守夜的事情,这还不算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吗?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人都是容易老去的,但拜将封侯不知何日?长沙长沙,难道只有贾谊一个人被委屈埋藏在了长沙郡吗? “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这句话最是深得黄忠之心,不论什么时候,黄忠都不曾忘记年轻时的雄心壮志! “黄忠,拜见少主!” 黄忠双膝跪地,以头叩地。 第74章 医校初建 战事将起 一连好几天,袁耀都没睡个好觉。 一想到自己收服了黄忠,而且还是巅峰壮年黄忠,袁耀就兴奋不已。 这谁还睡得着觉啊! 自己终于有顶尖战力了,这以后不管干谁,底气就足多了。 尽管每晚都只睡一两个时辰,但袁耀每天白天还都神采奕奕的。 这亢奋无比的状态却有些让冯方女担心,便是偷偷从上缭请来了自己师父张机,还有师父的挚友华佗。 但经过两人一番仔细的会诊,最终确诊袁耀健康无恙。 袁耀也刚好想找他们,眼下条件成熟,也是时候实现自己一开始对张仲景的承诺,为发展古代医药学事业尽一份力了。 华佗正欲向袁耀辞行。他生性洒脱不羁,喜欢不受拘束,四处游医的生活。 对于他而言,被袁耀豢养为门人而获得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远不如诊治疑难杂症获得的乐趣大。 但当袁耀提出,要建立一所专门培养医者、研究医术药理的学府的时候,他立刻被这个闻所未闻的想法吸引住了。 而且袁耀还向他保证,他在这所学府可以去留自便,以后想走随时可以走,而且不用担任行政官职,被人束缚。华佗便立刻答应了参与搭建这所学府。 于是在豫章郡新任郡丞谌礼及一众南昌强族的支持下,有史以来第一个专门培养医学、药学人才的官学在南昌挂牌成立了。 这所专攻医药学的官学,被华佗和张机暂时命名为豫章医学府。 华佗为教授,专事传教医学。张机则既担任教授,又担任医学府令,负责这座学府的日常管理。 但当袁耀提出广招生源,同时培养“医”“药”“护”三类人才,而且从低到高分级设立医学院的时候,华佗和张仲景两人虽然眼前一亮,顿感新异。 但片刻过后,这两位联合创始人都投了反对票。 原因是,袁耀的想法完全脱离了现实。 在汉代,识字率低到令人发指。而能否读书识字却又是从医的一大门槛。 但是能读书识字的人基本家庭条件都不差,然而医术被视为末技,医者被视为百工、贱工,地位极其卑贱。 而且你只要会读书写字,再差也能在县里乡里混个小吏的差事,何必要自讨苦吃,当个不受待见的医者呢? 虽然治病救人的职业很重要,但在这个感冒发烧都难以医治,大多数病全靠自愈的古代社会,老百姓们宁愿相信神婆巫术和鬼神之说,也不愿意相信医术能救人。 张角的太平道,就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一般只有家道衰落者,亦或是对治病救人特别感兴趣的,才会学习医术从事医者职业。 就比如张仲景自己。 袁耀虽然有心建立起一整套的医学人才培养体系,但现实告诉他,这种事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所以他便先按照华佗和张仲景的建议,先将豫章郡的医者们重金召集在一起,选拔其中合适之人,或使之充任为学府的医教,或收为华佗的弟子加以培养。 华佗时年五十,行医三十载,早有累累盛名,用他的名义招收弟子,有事半功倍之效。 医学府暂时只开设两班,其一为长期班,只招收十四岁以下识字之人,好让张仲景和华佗从头培养,期冀这些少年能成为未来新一代的医学中坚人才。 另一科为速成班,招收二十岁以下、十八岁以上的青年。只需学习一些简单的医术,比如包扎伤口、固定骨折、识药采药用药敷药这些。学制三到六个月,学成即派往军中,充为军医。 为了表示支持,谌礼、徐宗等南昌强族,每家都派遣了一两个不受待见的支族末户子弟,作为长期班的第一批学员,如此才使得长期班凑了十来个学员,勉强开办起来。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速成班,则根本不缺学员。 袁耀给军医的待遇略高于普通士卒,不仅免除其家中赋税徭役,而且每月额外给家里补贴一石粮食。当然在豫章医学府就学时,还一律包管食宿。 豫章百姓们一听,纷纷连夜带着家里的儿子赶到豫章医学府门口报名。 虽然是军医,要上战场有生命危险,但这可比当大头兵强多了。在这乱世,每家每户都可能被抽丁,还不如早早把儿子送去当军医,这样风险还能小一点,家里还能更好过一点。 唯一的风险就是,袁耀可千万别被人打跑了。新太守来了,可不会管之前的政策。 见报名人数大大超出了预计,华佗和张机一合计,便是将年龄限制又改成了十八岁以下、十六岁以上。 还从这些人中间挑选了一些天资聪颖之人,准备再开一个预科班,教这些人认书识字,也好给长期班补充学员。 豫章医学府这边有华佗和张仲景把关,谌礼等官吏大开方便之门,袁耀也不用过多操心。 他只需要负责大撒币就好。 这段时间,从东边传来的军情也逐渐多了起来。 “少将军近来可安好?”谌礼步入大帐,朝着袁耀便是拱手一拜。 “一切安好”袁耀笑着回道:“谌郡丞还是这么满面春风的,这履新的喜事都过去七八天了!” 谌礼笑道:“下官能升任这郡丞,全凭少将军提携;因此谌某看到少将军,是不由自主的喜悦!” “下官今日拜访,乃是有军情要事禀报。” 谌礼说着,还看了一眼旁边的黄忠。 他在荆州军中见过黄忠,虽然最近听说袁耀用一万石粮食将他从刘磐手下换了过来,但谌礼此时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警惕。 袁耀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笑道:“无妨,黄将军是自己人,谌郡丞有事但说无妨。” “禀少将军,下官在鄱阳有一位故人,今日他派人送来口信,说是朱皓近日得到了鄱阳三家强族的举族支持,兵力大增!” 谌氏是近些年豫章诸多地方宗族中唯一一家跃升为郡中大族的土著,有些关系网也并不奇怪。 “谌郡丞请细言之。” “这三家鄱阳宗族,分别是彭氏、李氏和王氏。其首领分别为彭材、李玉、王海,其中又以彭材为尊。” “这个彭材,想必少将军知道吧。” 袁耀听后也是大感诧异:“这彭材还没死吗?” “本将军还以为上缭一战已将彭氏土崩瓦解,此人就算不死于乱军中,也逃到深山老林夹起尾巴做人了。” “怎么现在突然又蹦出来了?” 谌礼微微一笑:“看来正如我所料,将军并不知这彭氏的渊源呐!” 第75章 谌礼来访 袁耀来了兴趣,挥了挥手,示意谌礼落座。 “愿闻其详!” 谌礼款款落座,三言两语便是讲清了彭氏的“狡兔三窟”之道。 “这彭氏在彭泽、鄱阳皆有支族。听说将军攻下上缭后,没有对彭氏赶尽杀绝,这些上缭彭氏宗户,大多都跟随彭材逃到了鄱阳。” “要说这彭材,倒也颇有些手段;仅仅一个月时间,就整合了彭泽和鄱阳的分支;还打出了‘打到海昏县,夺回上缭城’的旗号。” 袁耀只是冷笑道:“哼,他倒给我省事了,免得我以后还要把他们这些彭氏的蟊贼一个个揪出来。” “不过这李氏和王氏,我和他们又没结过仇怨,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谌礼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王氏十几年前,不过是一个依附于鄱阳彭氏的小家小户。” “而这彭材,原不姓彭,本姓王,就是这王家人。不过不知他走了什么运,偶然被彭老爷子看中收为了义子,大加栽培,这才成了所谓的彭家大少。” “而王家也因彭材,才成为了今日的鄱阳王氏。而那李氏,则是彭材之妻的娘家,想来也是被彭材说服,才与少将军为敌的。” “王材?”袁耀念着这个名字,不禁有点想笑。 “他们三家凑了多少人给朱皓?” “回少将军的话,彭、王、李三家共计约凑了万余人投靠了朱皓,其中半数以上,都是彭氏宗民。” 袁耀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些个宗族人这么多吗?都这么麻烦吗? 不过他却没有把这个情绪表现出来,要知道,眼前谌礼代表的豫章谌氏,也有不少依附于其门下的宗民。 “就算十万人,不过仍是些乌合之众罢了。” 袁耀故作不以为意状。 “那是自然,少将军之前仅率五百士卒就能大破彭氏,今日少将军麾下何止五千之众,彭氏等族不过自取灭亡之道而已。” 谌礼对袁耀也是不吝夸赞之词,反正动动嘴又不用花多少代价。 对于以谌礼为首的这些豫章土著而言,其实谁来当这个太守他们都无所谓,关键是看谁能给他们更多的利益。 眼下自然是袁耀能给他们的利益最大。袁耀以其父扬州牧袁术的名义,将豫章郡一分为三。这一下子就多了两个郡府,他们这些强宗大族子弟入仕的机会大大增多,假以时日,脱胎换骨成为郡县豪门大族,也完全不是梦。 诸葛玄、朱皓两人现在都打的是豫章太守的名号,自然排斥分郡一事。他们不会,也不能把豫章郡直接一分为三。 至于刘磐和他背后的刘表,他们就算想分郡,也没有那个名头。刘表作为镇南将军虽然可以并督交、扬、益三州军事,但他的荆州牧头衔却无权划分扬州属郡。而且豫章的土著们,本就对外来的荆州势力保持了一定的提防。 唯一能和袁术袁耀父子一样行分郡之事的,只有朝廷任命的正牌扬州刺史刘繇,只不过刘繇现在…… 想到这里,谌礼忽然严肃起来:“少将军近来可闻江东之战事?” “听说那刘繇在曲阿与孙策决战,被孙策打得大败,刘繇所据江东膏腴之地,如今尽为孙策所得。” “刘繇麾下的败军,已有一部流窜到了豫章东部,这伙败军的首领名叫笮融,已与朱皓合兵在一处了。” “我那在鄱阳的故人告诉我,加上笮融带来的部众,朱皓手下可战之兵已有两万之众,声势极为浩大!” 袁耀微微一怔,想不到笮融这么快就到豫章郡了。如此说来,历史的轨迹还没有发生偏移。 “就是不知道,那刘繇是否也会率残部来我豫章郡……还是退往了会稽郡,要是刘繇也率部前来,那只怕……” 谌礼话语间变得不自然起来,袁耀这时也明白了他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并不是只是来通报军情这么简单。 “那笮融正是刘繇派来打头阵的,过不了几天,刘繇也会率部抵达豫章。” 袁耀直接将历史上即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谌礼。 谌礼在袁耀脸上却看不见一丝慌乱的神情,他心里立刻便认为,袁耀在江东也有细作,亦或是其父袁术的细作,早已把刘繇大败的消息报告给了袁耀。 或许袁术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不然袁耀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谌礼却不知道,袁耀有恃无恐的底气并不是其父袁术,而就是在他身边坐着的黄忠。 什么笮融,彭材什么的杂鱼,来一个射一个,来一对砍一双好吧! 谌礼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放松起来,向袁耀拱了拱手,笑道: “原来少将军早就得到了相关军情,看来下官今日前来通禀,实在是多此一举了。” “哪里哪里”袁耀故作高深莫测状:“谌郡丞这不还给我解答了关于那彭材的疑惑嘛。” 谌礼脑筋一转,既然袁耀一副极有把握的样子,想必必有后手。自己再不押宝,可就迟了。 “下官来之前,就让族中准备了五千石粮食,明日就送到营中来为少将军充作军粮,以助将军与朱皓笮融作战支用。” 生怕袁耀不满意,谌礼又补了一句: “下官今天回去后,还会联络徐氏、聂氏等族,为少将军广筹粮草,多的不敢说,至少三万石粮食是能拿出来的。” “谌郡丞有心了!” 袁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过粮食嘛,我袁耀不缺。” 谌礼眼珠一转,也知道袁耀想要什么,一时有些为难。 片刻后,谌礼还是下定了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比起谌氏前途,他下一次血本又怎样? “我谌氏愿从族中挑选三百精壮,充入将军麾下,也为各家各族作一表率!” 谌礼咬着牙,提出了让他内心滴血的条件。 袁耀内心却有些吃惊,他的本意其实是想让谌氏、徐氏这些强宗大族也召集几千号宗民,以协助他和刘繇作战。 但却没想到,谌礼却愿意直接送一批丁壮充军。 不过转眼袁耀就想明白了,这谌礼也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要是谌礼真的率宗民附从袁军的话,那就相当于打出旗号与刘繇为敌,打赢了还好,万一要是输了,那很有可能给谌氏带来灭族之祸。 但给袁军提供一些丁壮,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等刘繇打进南昌,自己也可以改口说,是袁耀向他们这些宗族强征的丁壮,刘州牧朱郡守你们可要替我们这些小民做主呐! 袁耀也不揭穿谌礼的心思,比起让谌氏、徐氏这些宗族助阵,他更乐意扩充自己的军队。 于是袁耀大笑道:“如此甚好!” “只不过兵在精而不在多,本将军募兵一向严挑细选,可不是什么人都收,想必谌郡丞也听说了我这些天募兵的标准的吧?” 谌礼闻言心头一颤,能拉满一石弓的精壮,可是他族中绝对的壮劳力。 他只顾得盘算如何给谌氏留更大的余地,却忘了这茬。 “下官有所耳闻,需拉满一石弓,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弟,方得入伍。” 谌礼有些后悔说给袁耀三百人了。 好在袁耀的下一句话就立刻让他如释重负。 “不过既然是谌郡丞赠兵,也没那么多条件,只要能把一石弓拉开一半以上,不是体弱之人即可。” “还有那安家粮,一人算十石,我与谌郡丞一家各出一半,如何?” 谌礼立刻点头如捣蒜:“就依少将军之言。” 拉满一石弓和拉开一石弓,虽然仅差一字,但完全就是两个档次。 一般成年男子,稍微有点气力的都能拉开一石弓。 对于谌氏这样的豫章大族来说,献出三百普通青壮并不会伤筋动骨。 随便从那些卖身为奴的,以及依附于谌氏的农户中抽三百男丁就可以了。 至于自己要出的五石安家粮,三百人也就不过一千五百石粮食。到时候这笔粮食给不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谌礼生怕袁耀后悔,直接站起身来,作告辞状:“下官回去后就立刻联络徐氏、熊氏等族,一起为少将军多挑选一些精壮!” “愿将军扬名立威,旗开得胜!” “谌郡丞慢走,本将就不送了。” 目送谌礼离去,袁耀转头笑着对黄忠道:“黄将军,这下你手下就不缺兵士了吧?” 黄忠神色平淡道:“能开一石弓,这标准虽比不上前些日子招募的那几百精壮,但也还算堪用!” 这黄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嘴太实诚了。 这话如果让其他人听了,十个有七个都会说黄忠眼高于顶,不知感恩戴德。 但在袁耀这里,这可并不算什么缺点。 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有点个性或脾气。 就说五虎上将里,哪个没点脾气? 再者,黄忠这种直率的脾性,比起赵云之外的三虎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袁耀要是有黄忠的本事,怕是能比二爷更傲,比三爷更爆! 还用像现在这样躲着孙策,苟着发展? 开局不正面干死孙策,算袁耀没长卵蛋! 在收服黄忠的第二天,袁耀就降低了安家粮的标准,改为一人二十石粮米。 但就这也很多了,七里八乡赶来报名应征的,仍然很多人。 甚至有人从建城、新淦等外县跑来报名。因为没办法对这些人鉴别是否良家子弟,袁耀只好给他们发放了口粮,让他们原路返乡。 实际上,袁耀以粮募兵之策,本来就是为了给诸葛玄和刘磐显示自己粮食多,现在目的达成了,他也不会继续大撒币了。 于是在耗费了三万石存粮之后,袁耀就完全停止了用安家粮募兵的办法。招募进来的千余能拉满一石弓的精壮,大部分都补充到了黄忠的麾下。 第76章 袁耀表任五大校尉 黄忠战前大放厥词 五日后,谌礼、徐宗等豫章大族,共计遣来千余丁壮,袁耀在南昌的兵力,也扩充到了八千之众。 这一日,袁耀召集麾下诸将,宣读任命。 只见袁耀一身甲胄,端坐大帐主座之上,威风凛凛。 黄猗立于一侧,手执一封竹简,开始逐个点名: “中郎将郑宝听宣!” “郑宝在!”郑宝跨步出列,朝着袁耀纳首便拜。 黄猗看了郑宝一眼,大声宣读道: “中郎将郑宝,即日兼任蒙冲校尉,领一校水军!” “赐印信、甲胄!” 话毕,立刻有一甲士,手捧一盘,放着铜制兵符和将令,以及一套铁制筒袖铠。 “末将得令!” 郑宝朝着袁耀叩了一头,这才接过木盘。 汉代军制,一曲五百人,“曲”上面的编制是“部”,所谓“部曲”之称也由此而来。 但“部”分大部和小部两种,因时制宜。 大部辖五曲,小部辖两曲。大部之长为校尉,副贰为军司马;小部之长即为军司马,俗称千夫长,亦常被唤作“小校”。 常说的一校兵马,也就是两千五百名士卒。一小校兵马,就是一千名士卒。 接着黄猗又挨个读起了吕岱、黄忠的任命调令。 “别部司马吕岱,改任昭信校尉,自领一校马步军。” “中郎将黄忠,兼任讨虏校尉,领一校马步军。” 吕岱和黄忠也纷纷叩首领命。 两校马步军,一校水军,三校兵马满编七千五百人,就这样分给了郑宝、吕岱和黄忠三员大将。 剩下的一曲五百人,则充作袁耀的亲兵营,由黄猗统领。 黄猗身为裨将军,军职要比郑、吕、黄三人都要高,但却领兵最少。 为了照顾黄猗,袁耀又补了一句:“论军阶黄裨将仅在我一人之下,今后在这军中也仅在我一人之下,诸位可明白?” “我等明白!”三人自然没有二话,齐声答道。 黄猗出身世族,不仅和袁耀是内兄弟,还立有袭取上缭的大功。虽然平时为人猥琐了一点,但论背景论功劳,他现在就是袁耀军中的二号人物。 这也是袁耀今天为什么让他来宣读任命的原因。 至于以后,那就再说。 …… 除了这八千人,鲁肃、何夔和郑浑也都在柴桑等地为袁耀招兵买马,训练新军。 因此袁耀又遥拜鲁肃为赞军校尉,统管豫章西北五县军政要务。 除了柴桑、历陵和海昏三县外,鲁肃这段时间又派招抚了艾县和建昌两县,使其在名义上归属到了袁耀治下。 袁耀又表刘馥为屯田校尉,持续招揽流民,主持开荒屯田的大计。并让其常驻在上缭城,顺便对城池修缮一番,以此作为袁耀囤积粮草、锻造兵甲的后方要地。 袁耀先斩后奏,任命下达后,才派人拿着书信送往寿春,找袁术用马日磾的印信盖个戳,这就补齐手续了。 为了让便宜老爹放心盖戳,袁耀也是给袁术写了一封书信,细陈豫章诸事,使其宽心。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兴平二年九月,汉献帝在今年七月就已经离开长安东归了。 袁耀便又在信中劝袁术,赶紧派遣一大将率军迎接天子,以挟天子而令诸侯。还苦口婆心给袁术讲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种种好处。 比如什么你有天子还有玉玺在手,那汉家天下正统性不就落在咱们老袁家手上了吗?今后不管你干啥,用天子的名义,盖上玉玺这个戳,就都是名正言顺的…… 但至于袁术会不会听自己的,袁耀却不敢想。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有心称帝的袁术看到另一种可能性,万一袁术看了这封信,脑子里少的那根弦突然搭上了呢?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九月中旬,秋收结束后,豫章郡的各方势力,也终于有了大规模的动向。 朱皓率众两万移驻余汗县,距南昌不到两百里,声言要驱逐诸葛玄,并责令豫章士民早日拨乱反正! 并且朱皓还派人传檄给袁耀、刘磐两军,要袁耀和刘磐不要插手他和诸葛玄的郡守之争,否则会“以兵击之”! 袁耀自然没把朱皓的威胁放在心上,直接随手就将朱皓的檄文丢到炉子里当柴火烧了。 不等那朱皓派来的使者反应过来,袁耀只淡淡说了一句: “叉出去!” 刘磐也和袁耀的反应差不多,不仅将朱皓的使者乱棍打出,还派人给朱皓下了战书。 面对共同的敌人,诸葛玄、刘磐和袁耀也暂时摒弃了之间的嫌隙,三家组成了联军,各率本部兵马,朝着余汗县抵进。 这三人都清楚,如果能在刘繇到来前击败朱皓肯定最好。 朱皓威吓不成,反倒引火上身。 但朱皓也不惧联军,当即接下了刘磐的战书,引大军出城,与联军在余汗以西三十里处对峙。 朱皓之父朱儁,是与皇甫嵩齐名的大汉名将,可谓“威声满天下”。时人称赞朱儁“天姿聪亮,钦明神武,策无失谟,征无遗虑”。 袁耀不禁想起了一句民间歌词——“老子英雄儿好汉”。 朱皓这种敢于亮剑的气魄,袁耀还是挺赞赏佩服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朱皓有几分他爹的本事。 这一日,袁耀亲自带着十余骑,侦视朱皓军大营。 至于自己的人生安全,袁耀自然是不怕的,只因他把黄忠也带了出来。 左看右看,袁耀并没看出多少门道,只看出朱皓连营数里,兵众很多的样子。 “老黄,以你观之,这朱皓军容如何?” 自打得了黄忠,袁耀每日就跟着黄忠勤练刀法和箭术,两人亦师亦友,袁耀只过了两天,就改口叫黄忠“老黄”了。 有老黄就有小黄,而小黄自然就是黄猗了。 黄忠正在眯着眼认真打量着远处的朱皓军大营,听到袁耀问话才收回了目光,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颚,不好意思道:“少主要我说实话吗?” 黄忠自己其实也知道自己这张嘴容易得罪人,而且加入袁军后,侄子黄猗也时常善意提醒他,因此黄忠也尽量保持谨言慎言少言。 “老黄我再跟你强调一遍哈,你不要管你侄子怎么对你说的,也不要管你说话直不直,会不会得罪人,你就只管说,然后用实力打那些人的脸就行了!” “尤其在我面前,完全可以口无禁忌!这是我对你老黄一辈子的承诺!” 看着袁耀无比认真的眼神,黄忠不禁有些动容,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哈!” “以我老黄浸淫兵书三十年的眼光,还有十几年安营扎寨的经验来看,这朱皓虽然也读过兵法”黄忠摇头晃脑道:“但读得不深!” “一句话,朱皓之众,徒有虚表耳!” “哎哎哎,侄儿何故捅我,你拽我衣甲作甚?” 黄猗有些头晕目眩,自己这叔父张口就是大话,自己百般暗示还都没拦住他那张跑火车的大嘴。 在黄猗心里,他对叔父神乎其神的箭法,还有一流的刀法都深感佩服。但他也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并不认为黄忠有大将之姿。 毕竟从南阳老家当郡兵开始,十几年下来黄忠打过最大的仗,就是剿灭了一支三百人的流寇。 说是流寇其实完全抬举他们了,其实就是一支扛着锄头农具的流民。 正儿八经的大仗,黄忠虽然跟着刘磐经历不少,但都没出过场。 现在在袁耀面前说说大话没什么,等明天两军列阵,他要是还当着众人面大放厥词,丢人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黄猗便想补充几句,给自己叔父找补一下。 但黄猗却看到袁耀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明天可就看你的了,我相信老黄你明天定能大发神威!” 第77章 袁耀设计诈败 诸葛玄自行其是 完了完了,难道明天袁耀要让黄忠打头阵? 万一叔父不复当年之勇,打输了可如何是好? 黄猗心中快速盘算起来,想着如何能改变袁耀的主意。 “走吧,今晚还得去诸葛玄营中走一趟呢!” 袁耀转过身,远处扎着三座营寨,与朱皓的大营遥遥对立。 诸葛玄、刘磐和袁耀三方互不统属,自然分开扎营。 诸葛玄和刘磐两军的营寨扎的距离近些,而袁耀的营寨扎的稍微远一些。 这诸葛老匹夫,刘磐用四千石粮食坑了他一千士卒,他还整天舔着脸硬往刘磐身边凑,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是夜,诸葛玄军营中。 诸葛玄、刘磐、袁耀这三位联军首领齐聚一帐,商讨明日战策。 诸葛玄端坐主位,捻着胡须开口道:“凡大军交战,必先以小股兵马以试敌方虚实。” “首战若能取胜,必然有助于稳定军心,提振士气。” “不知两位将军,明天谁想来打这个头阵呢?” 袁耀看着装腔作势的诸葛玄,心里就不由得来气。 给你脸了,要不是看你老匹夫年龄大辈分高,轮得到你坐在首位吆五喝六充人? “首战那必然要本将军出马了!”刘磐立刻拍了拍自己胸脯:“倒不是本将军自负武力过人,而是那战书既然是本将军下的,自然该本将军先出战。” 刘磐这话说的确实没法让人反驳,诸葛玄闻言也愣了愣。 其实诸葛玄的本意是想挑起刘磐和袁耀互相争个先后,然后自己再当个和事佬,调和两人矛盾的同时趁机提出让自己的部将来打头阵。 他最近得了一猛士,身高八尺,声若洪雷,力大如牛,十个八个人加在一起都拦不住。 诸葛玄对此人甚为喜爱,便是想让此人拔得头筹,掌握先机。之后再旗开得胜,自己便能在联军中坐稳首座,取得主导权。 于是诸葛玄便把目光投向了袁耀,心说你倒是说话啊,快和刘磐抢啊! “咳咳~” 袁耀也是不负诸葛玄期望,清咳两声便是开口道:“刘将军所言甚是有理,而且刘将军骁勇过人,朱皓笮融之流在刘将军面前不过土鸡瓦狗一般。” “且刘将军麾下荆州兵将,随刘将军东征西讨,皆是精兵强将。朱皓那边,不过是些流民和败兵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罢了。” “若刘将军打头阵,必然能取胜!” 刘磐见袁耀开口,还以为袁耀是要和自己抢头阵之功,却没想到袁耀开口便是把自己大夸特夸了一番,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疑惑不解。 “但是……” 来了来了,本太守就知道还有“但是”! 诸葛玄心里激动起来。 袁耀话锋一转:“明天我军一定要取胜吗?” 袁耀这话一出,诸葛玄和刘磐脑子完全懵了起来,不知袁耀到底要说什么。 诸葛玄疑惑道:“两军交战,不取胜,难道是为了求败?” “小了,格局小了!”袁耀轻蔑一笑。 “明日若是刘将军率部把朱皓的前军打得落花流水,那试想一下,若是诸葛太守你是朱皓的话,看到自己手下将卒如此不堪一击,该当如何呢?” 诸葛玄还没听明白袁耀说什么,刘磐已经反应了过来,答道: “那必然退回大营,坚守不出了。” 袁耀点了点头:“是也!” “若是让朱皓坚守营垒,闭门不出的话,那后面的仗岂不是难打很多了?” “虽然我联军有攻破朱皓大营的实力,但强攻必然损失更大,何不以计智取呢?” 刘磐已经明白了袁耀的企图,他可并不是个单纯的莽夫,能用更小的损失击破朱皓,那又何必损兵折将强攻有防御工事的营寨呢? “袁将军之计,莫不是要我军先诈败示弱,引诱朱皓全军轻动,以此在野战直接大破其军?” 袁耀:“正是如此。” “我今日观察周围,这附近地势低洼不平,多草木遮蔽,极其适合埋藏伏兵。” “明日遣军搦战,当以弱旅居前,伏兵居于两侧。前军诈败后,全军便往后撤退。若是朱皓只遣前军追击,那就以伏兵歼其前军,再挥军掩杀,可取一大胜!” “若朱皓见我军示弱,一时上头,挥令全军追击那自然最好;到时候伏兵尽出,便可一战而定!” 袁耀将自己的计策全盘托出,刘磐也是不停在点头。 只是心里却对袁耀多了几分戒心。 诸葛玄心中却对袁耀的计策十分不以为然,在他这种传统的士大夫心中,两军交战就应该堂堂正正排兵布阵,然后正面相交;使这种令人不齿的阴谋诡计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此计甚妙,本将军赞同。” 刘磐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下一秒他又扭捏起来:“若要本将军领兵恶斗取胜,本将军从不含糊。但若是要本将军故意诈败,本将军实难为之……” 刘磐四肢发达,头脑却一点也不简单。诈败诈败,就算是假装战败,那也得死伤不少人马,还要丢盔弃甲演戏给别人看,这个损失他一点也不像承担。 毕竟他麾下的荆州军是客军,又不能像诸葛玄和袁耀一样能不断补充兵源和军械。 袁耀心里只是冷笑,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刘磐的小心思,不过他也没打算让刘磐去诈败。 黄忠对刘磐的武力值评价可是十分高的,因此袁耀也从来不敢小觑刘磐。 万一刘磐一时没收住力,把朱皓派来搦战的大将砍死了,又或是他麾下的部卒演技不够好,被朱皓识破了怎么办。 “若是刘将军不肯,那这诈败诱敌的任务,怕是只能由诸葛太守的部下来做了。” “毕竟我和刘将军还要各率本部精兵设伏于战场两侧,以成掎角之势,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袁耀看了一眼刘磐,又朝着诸葛玄拱了拱手。 刘磐瞬间秒懂,今天袁耀给足了他面子,他要是再不会来事,那就有些不当人了。 “诸葛世叔麾下郡兵都是近几个月才招募的,这诈败一事他们演起来肯定更像真的。” “而且如果朱皓看到是诸葛世叔你的部卒被他打败了,一定会喜不自胜令全军出击的。” “诸葛世叔且放宽心,明天有我和袁将军在两翼挥军掩杀,必能一战而定这豫章之事!” 诸葛玄差点没背过气去,整半天你俩倒穿一条裤子了。 这拐弯抹角的,不就是说我诸葛玄麾下兵马是最弱吗? 诸葛玄虽然不想答应,但也想不出反驳的话,而且就算想出来了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但转眼间,诸葛玄心里却另有一想法。 哼,老夫岂能被你们两个小子拿捏住了! 你们让我诈败我就诈败?我不要面子的吗?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岂能事事称心如意?若是我手下大将一不小心“失手取胜”,你们两人又能奈我何? 难道你们两家还能不和我一起继续打朱皓了?不过就是给之后的作战加了一丢丢难度,那有什么,结局都是一样的就行了。 而且还能趁势消耗你们两家的兵力。反正既然你们两觉得我是最弱的、兵力最少最该牺牲,那到时候攻打朱皓大营,那你们两家就轮着上吧。 虽然今天的剧情没有按照自己设想那样进行,但不管过程如何,我诸葛玄一开始的想法最后也实现了,这打头阵登台亮相的机会,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想到这里,诸葛玄故作笑意道:“既然如此,明日便由本公派遣人马来打这个头阵!” 第78章 前锋遭遇 袁耀看着诸葛玄的笑脸,心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三人又就明日大战,商讨了一番。 不多时,袁耀便告别了诸葛玄,返回了自己营中。 黄猗、郑宝,吕岱此时都守在袁耀帐前,看样子都是来请战的。 郑宝抢先一步,拱手道:“少主,明日首战,我愿率部出战。” “如若不胜,郑宝愿受军法处置!” 吕岱也紧忙俯首请命道:“少主,我吕岱愿为前锋,若不能取胜,甘愿降为一卒尔!” 袁耀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眼神闪烁不定的黄猗。 见黄猗立刻挪开了视线不敢与自己对视,袁耀立刻明白过来。 “阿黄,这是你搞的鬼吧!” 黄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笑道:“大舅子你这说哪里的话,我能搞什么鬼,这都是他们自愿请战的,干我何事?” “我又没说请战这事,你慌什么?” 袁耀怒声厉色道:“撺掇将领,使同僚相争,你可知何罪?” 黄猗只不过是在死撑,袁耀不叫他“小黄”而叫他“阿黄”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黄猗立刻跪地哭声道:“这这这,不至于吧大舅子,我这只是……给你推举更合适的人……” 黄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因袁耀脸色变得原来越难看。 郑宝和吕岱见势不妙,立刻跪地禀手道:“少主莫怪黄少将军,我等只是听说明日大军要出战,这才自愿请战的,与黄少将军无关。” 袁耀不理他们两个,只是冷冷对黄猗道:“你跟我进来。” 黄猗不敢违抗袁耀的命令,立刻乖乖跟在袁耀屁股后面,进了大帐。 只不过黄猗脸刚进帐篷,就看见袁耀把他自己的头盔朝黄猗甩来。 这一下砸的黄猗眼冒金星,接着又听见袁耀一声暴喝:“捡起来,滚进来!” 黄猗连忙捡起头盔,连滚带爬进了帐篷内。 袁耀看着黄猗,气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黄猗跪了好久,袁耀才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道:“别人不知你叔父之勇,你怎么也不相信?” “还撺掇郑宝他们来找我请战,要把自己叔父扬名立功的机会,送给别人?侄子有你这么当的吗?” 黄猗冷汗直流,却不敢说话。 他从没见过袁耀如此生气,之前他和袁耀嬉笑打闹都是常事,他也给袁耀使过坏,比如偷偷趁冯方女不注意,在她熬得粥里添加了些春药壮阳药,想要看袁耀被雷劈了后是不是真的不近女色了,亦或是某方面产生了问题。 但虽然事后袁耀立刻发觉是粥有问题,并且立马就猜到了是他搞的鬼,但却只是玩笑般把这事盖过了。哪怕自己试探性问,是要娶了冯方女还是玩玩而已,袁耀也没动怒。 但今天,袁耀却真的动怒了。 他完全不能理解袁耀为什么如此对自己叔父感兴趣,以及无条件般的信任。 这超出了人之常理。 但对于黄猗而言,黄忠这个叔父也不是一般的亲人,也意味着他一部分情感的寄托,所以他才会采用自己的方式去尽力保护这位叔父。 袁耀看着黄猗,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他便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 “你滚吧!” 黄猗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就跑。 身后传来袁耀最后一句话:“明天把你的狗眼给我睁大,好好认识一下你叔父!” 黄猗捂着头掀开帐帘的同时,袁耀也看到了郑宝和吕岱也还在帐外跪着。 “你们两进来吧。” 袁耀放松了语气,明天的战事,还需要对他们两个布置一下。 …… 一夜过去,第二天是一极好的天气。 纵使身着厚甲,全身惯带,袁耀也丝毫感觉不到一点闷热。 秋高气爽,正是如此。 诸葛玄、刘磐和袁耀三军纷纷列队出营。以诸葛玄所部居中,刘磐所部居右,袁耀所部居左,三军立西朝东,齐头并发。 朱皓这边也是大张旗鼓,万余兵众汇聚一处,立东朝西,迎面而来。 两军相距两里地便是各自止住阵脚。 联军这边,诸葛玄的中军派出了一千步卒,在一八尺大汉的率领下,继续朝着朱皓这边擂鼓行进。 朱皓也不示弱,同样派遣了一千步卒,打着一“李”字将旗,与诸葛玄的前军相向而行。 这两千兵士,都以持刀持矛的近战步卒为绝对主力,几乎看不见有骑兵,弓弩手也不多。 甚至就连诸葛玄手下那名八尺身高的大汉,也是提着大刀,徒步而行的。 两方的打头阵的前锋,在相距百余步的距离,终于停下了脚步。 第79章 余汗之战 诸葛玄和朱皓都是士人出身,就算是大战一触即发,也没忘了自己文绉绉那一套。 两人不约而同都派出了一名文吏,拿着各自写好的檄文,张口闭口之乎者也,互数对方的不是。 诸葛玄这边的文吏先站了出来,朝着远处朱皓所在就喊了起来:“朱皓,汝既为名将之子,何不效仿汝父?” “昔日汝父朱儁平定黄巾贼党,还黎民百姓以安乐太平;如今汝却鼓动地方,妄起刀兵开启战端。” “汝父一世英明神武,而汝今之所作所为,尽使其蒙羞也,实在不仁不孝,更不配为人子!” 这文吏也不管朱皓到底能不能听到,只是朝着对面朱皓军士卒喊出最后一句话: “尔等难道要跟随一个不仁不孝之徒,继续生乱造事乎?” 这文吏刚念完檄文,朱皓这边也不遑多让,立刻也是派出了一文吏,当众列数诸葛玄的诸多罪状。 “诸葛玄,汝权欲熏心,贪图官位;为得一官半职,先依附于袁术,后又勾结刘表,见小利而忘大义,此为汝大不义之罪也!” “汝未得朝廷诏命,更无印绶信节,就私自就任豫章太守,而视汉家朝廷于罔顾,此为汝大不忠之罪也!” “吾主朱皓,上承天命,下顺民心。上有天子诏书敕命为本郡太守;下得豫章士民百姓举家倾族而兴义兵。” “尔等难道要违抗天子之命,继续从逆乎?” 檄文这东西,无非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然后想法设法摸黑对方。 说有用也没用,说没用也有用。但是一方既然有,另一方就肯定也得有。 两家檄文对拼,谁也没讨着好。 诸葛玄给朱皓安了一个不仁不孝的名头,朱皓也是痛骂诸葛玄不忠不义。 绝大部分士卒是听不懂这些的,他们只管填饱肚子,谁给饭吃就帮谁打仗。相对而言,檄文主要影响的还是那些识字的诸侯和将领们的情绪。 所以诸葛玄派出的那名八尺大汉,便是和朱皓派出的李玉互相叫骂起来。 不得不说,诸葛玄手下这名大将,不光个头高大,嗓门也奇大无比。他一开口,前面的人就完全听不到那李玉在说什么了,只能看到李玉嘴巴搁那一张一合的。 诸葛玄这边兵士叫阵的势头,很快就压过了朱皓那边一头。 李玉恼羞成怒,他只要一动嘴,对面的那人就会扯开嗓子痛骂自己,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于是李玉当即策马出阵,提着手中长槊,挑衅般指了指对面的八尺大汉。 那八尺大汉自然不怵李玉,提着大刀就走出了阵中。 眼见两人有临阵斗将的架势,两边的士卒鼓噪得更厉害起来。 李玉不会马战,骑个马也只是装装样子,见八尺大汉应战,立刻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两人一边朝对方挪步靠近,一边互相打量着对方。 后方的诸葛玄此时站在一个小土堆上,看到那李玉不光矮了自己手下大将一头,还四肢纤细,一副瘦弱无力的模样,不免喜不自胜道:“拿下此人,怕是一个回合都不用吧!” 旁边的副将也笑容满面:“这个叫李玉的敌将,怕是连一刀都接不住。” “末将在这里就提前祝主公初战告捷了……” 话正说着,李玉和那八尺大汉,已经是长槊对大刀,战在了一起。 李玉虽然纤瘦,但那也只是相对眼前这虎背熊腰的八尺大汉而言的。对比普通人,李玉身材足可称之为精瘦。 尽管眼前这八尺大汉挥出的每一刀,都势大力沉、呼呼带风,但却丝毫伤不着身形灵敏的李玉。甚至在李玉看来,眼前这个八尺大汉,实际上就是个笨拙的大胖子。 略带调戏般和这个大胖子过了十几招,只见这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挥刀的速度更是慢了不止一截,李玉才开始了反击。 在再一次躲过砍来的大刀后,李玉速度不减,跳到这八尺大汉背后,瞄准肩甲和背甲之间的空隙,一便捅了上去。 大汉的动作实在太慢,李玉捅了一槊,还有足够的时间抽身跳到圈外。 接着李玉又是唰唰两槊,捅在这人另半边肩背和大腿处,虽然没能致命,但已经基本使其失去了战斗力。 “哈哈哈,一个死胖子,也能为将?” “诸葛玄手下无人乎?” 此时胜负已分,但李玉并不着急了结此人性命,反倒收回长槊,站在半跪于地的大汉面前,猖狂大小起来。 八尺大汉两肩和大腿受伤,连手中大刀都丢在了地上,听见李玉的话,不甘的怒喝一声。 这一声声若洪雷,差点没把近距离站着的李玉耳膜给干碎了,李玉怒极,直接把槊尖插进了大汉咽喉。 “我让你叫,我让你在给我叫!” 远处的诸葛玄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看不明白,明明自己手下这员大将刚才明明一直占尽了上风,怎么就两三个回合,就被那个只会上蹿下跳的瘦猴给重伤毙命了。 战场两侧,刘磐和袁耀看着诸葛玄手下大将毙命,也是吃了一惊。 这诸葛玄演戏真够狠的,把自己手下最能打的大将都给送了。 随着李玉一声令下,士气大盛的朱皓军前锋,就嗷嗷叫着冲向了诸葛玄前锋所部。 尽管诸葛玄这部前军,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士卒,但此时没有了领军大将,还没与朱皓军开打已经是阵脚自乱。 远处的朱皓也一直在注视着最前端的战况,见李玉不一会儿就阵斩了诸葛玄麾下一员大将,欣喜过望道:“彭中郎将,你这个表弟果真骁勇,这下为我军立下大功了!” 彭材忙拱手道:“全赖主公指挥有度,我等只不过是听命而行,实在不敢居功。” 朱皓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彭材倒挺会说话做人的,自己给他这个中郎将,没白授。 “诸葛玄前军已败,传我将令,全军跟进掩杀!” 此时李玉在前方已然占据了上风,只要自己及时跟进,说不定今日便能一鼓作气将诸葛玄在此击溃。 “主公不可!” 彭材连忙劝阻道:“眼下虽有小胜,但敌军两翼未动,我军也不可轻举妄动。” 朱皓却摆出一副教育人的姿态:“夫战,勇气也。我军阵斩敌将,大破其前军,士气正盛,宜当一鼓作气,乘胜而追。” “眼下正是击破诸葛玄中军的机会,若是迟疑不动,使刘磐、袁耀两军有发兵援救的时间,那就错失良机矣!” 彭材还要劝阻,朱皓摆了摆手:“彭中郎将,速速照令而行,贻误军情,可就悔之莫及了!” 彭材咬了咬牙:“末将遵命。” “既然如此,末将请命领五千人以助李玉,另外笮中郎将那边,也最好要从速发兵。” 朱皓其实是想让彭材率麾下主力尽数出击的,但转念一想,加上彭材的五千人,以六千之众猛攻诸葛玄的中军,也足够了。 便是点了点头:“彭将军且去,只是有一点,若是你杀到了诸葛玄中军,可莫要伤了他的性命。” “本公与此人并无仇怨,只不过立场不同罢了,日后将其逐出豫章就是了。” 彭材闻言一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是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朱皓军左翼,笮融和手下大将于兹,看着前方战势,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于兹:“将军您看,今日这战局,与昔日秣陵城下那一战,何其相似?” 笮融眯着眼睛,沉吟道:“不能说一样吧,简直就和我们中伏那次一模一样。” 于兹想起上次从孙策的口袋阵里死里逃生,就心有余悸: “那要是朱皓待会儿催我军出战,该当如何?” 笮融:“不用理他,待战局明朗,我们再加入战团不迟。” “重要的是,不能再中埋伏了。” 笮融与孙策之前在秣陵大大小小数战,兵马折损甚大,尤其是麾下的精锐僧兵已经是十不存三,好在最后吞并了薛礼的部众才勉强回了口血。 话正说着,朱皓那边的传令就到了,笮融便是佯装受令,而于兹也配合的演起戏来,带着麾下部众一步三回头,向前走三步,就要往后退两步整列队形。 此时,诸葛玄的前军已经彻底崩溃,李玉率领着麾下部众,驱杀着这数百败卒朝诸葛玄而来。 按照昨晚的计策,诸葛玄现在应该命令全军徐徐而退,从而拉长战线,让朱皓以为诸葛玄胆怯,从而彻底上钩,掉入刘磐和袁耀的伏兵陷阱中。 但诸葛玄却鬼使神差命令道:“全军不得后退,违令者斩!” “敌方打头阵的不过一千人,本公麾下还有三千兵马,都交与你,你能否斩李玉首级?” 诸葛玄对着一旁的副将问道。 副将迟疑了片刻,很快就点了点头。 “末将必为魏将军报仇雪恨!” 三打一要是打不过,那他也别当副将了。 诸葛玄的中军,很快就发起了进攻。 这一幕却是看傻了两侧的袁耀和刘磐,也把迎面的李玉吓了一跳。 袁耀和刘磐此时虽然没有在一块,但同时心里把诸葛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这老匹夫,不会就没想着诈败吧? 李玉见势不妙,正要勒令士卒停止追击,此时却从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吾弟勿惊,兄长来祝你一臂之力!” 李玉回头一看,彭材骑着马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而在彭材身后,还跟着好几大千人马。 李玉心中大定,也豁出去了。 “儿郎们,随我继续冲杀!” “生擒诸葛老匹夫!” 此时的袁耀,站在战场北侧一个小土丘上,眉头紧锁。 诸葛玄老匹夫此举,非蠢即坏! 完全就是仗着自己和刘磐在两侧给他兜底,所以自行其是。 与此同时,刘磐看着胶着的战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诸葛玄这一上,他和袁耀布置的伏兵,就完全失去了作用。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战场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李玉再次阵斩了诸葛玄的副将,诸葛玄的三千生力军,刚冲上去没一炷香的功夫,就又败了。 彭材和李玉又是一阵驱杀,只杀得诸葛玄的部卒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诸葛玄见势不妙,也不顾中军大旗了,爬到马背上便想逃。 而彭材和李玉猛一阵冲杀,也终于是半只脚踩到了口袋阵里。 刘磐此时再也沉不住气,一声令下,右翼摆在明面上的三千荆州军,不顾正面笮融军的威胁,朝着中军移动起来。 笮融也立即发现了有机可乘,若是此时他全军压上,必然可以与彭材左右夹击刘磐这三千荆州军。 但在笮融心里,如何保存实力才是最大的问题。 在他迟疑的片刻,荆州军已经和彭材、李玉的部卒展开了厮杀。 刘磐的荆州军一上场,立刻是展现出什么叫能征善战之师。 尽管冲锋的队形不甚齐整,但刘磐麾下将卒个个犹如虎狼之士悍不畏死,敢于冲入数倍于己的敌人中近战搏杀。 尤其刘磐本人,更是一马当先,冲入人群中一连砍翻了十余人。 彭材本来有心见好就收,但没想到随便一打就把诸葛玄的中军打垮了,直到这时他才遇到了对手。 但彭材仗着战场局势有利于自己,却也不着急下令收兵。 诸葛玄麾下的败军哪怕看到荆州军冲上来了,也仍是抱头鼠窜,不敢回身作战。 如此一来,四散而逃的诸葛玄军,反倒帮彭材冲挡了不少荆州军的锐气。而朱皓也及时率军压了上来,自己也不怕后路被人包抄。 而刘磐不过三千人马,就算再怎么善战,也挡不住数倍之敌吧? 但彭材还是低估了刘磐的骁勇程度,只见刘磐在自己阵中左冲右突,几乎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而荆州军在他的鼓舞下,也是个个奋勇当先,很短时间就给彭材和李玉造成了很大伤亡。 彭材阴沉着脸,照这么下去,不等朱皓赶过来接应自己,自己就要被刘磐冲烂了。 “贤弟,你且去挡住此獠,拖得一时半会,等朱太守大兵一到,此战必胜!” 李玉咬了咬牙:“只能如此了,吾去也!” “呔,那圆脸贼,敢与你李爷爷一战吗?” 李玉学着刘磐的样子,骑在马上舞着长槊。 刘磐正杀得兴起,突然被人叫骂,转头一看,正是那个连斩诸葛玄两员大将的李玉。 刘磐没废话,立刻调转了马头,冲向了李玉。 十秒后,刘磐把李玉的人头往地上随手一扔,啐了一口道: “果真如那袁耀之言,一群土鸡瓦狗耳!” 第80章 刘磐一合斩三骑 彭材看得睚眦欲裂,李玉是他的妻弟,一手长槊在鄱阳无人无敌,但却如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一般,被刘磐一个照面就砍死了。 彭材又急忙催喝身边几个部下去阻拦刘磐,但却无人听令上前。 “尔等如此懦弱,也配姓彭?” 彭材怒声斥责着周围部下,终于有三个汉子红着脸,骑马冲向了刘磐。 刘磐这时也发现了被一众人簇拥着的彭材,见彭材身着将军盔甲,立刻拍马冲了过来。 大部分彭氏宗兵惧怕骑着高头战马的刘磐,纷纷四散躲避。刘磐几乎毫无阻拦,就冲到了距离彭材不到三十步的距离。 这时却有三个骑着马手持环首刀的汉子,拦在了自己面前。 这三人皆是膀大腰圆之人,但刘磐只是抬眼一瞧他们拿着兵器的姿势,就知道这三人虽然都有一膀子力气,但根本不足为虑。 就算是自己麾下最弱的骑兵,也能单对单击败这三人。 刘磐便丝毫不减马速,夹紧马肚冲了上去,正好迎上对面率先冲来的一骑。 送死鬼! 两马相交,尽管这人比刘磐先行出刀,但刘磐仍后发先至,一刀便是差点将这人持刀的右臂整个劈断。 刘磐也不回头检查战果,眼前还有两骑一齐朝自己冲来。 刘磐则选择径直插向这两骑中间的空隙,要同时直面这两骑。 这两骑一左一右,前后只差了一个马头的距离,但这点操作空间对于刘磐也足够了。 一个下劈接变招,在最前面那人提刀格挡的后一秒,就干脆利落地划开了对方的胸膛。 了结此人性命的同时,又是侧身躲过另一边挥来的一刀。同时刘磐左手又撑着马鞍,左腿一个勾踢,就直接把另一人从马上踹落。 到你了,穿着将军铠甲的家伙! 刘磐露出嗜血的笑容,抬起了手中血淋淋的战刀。 彭材虽然早就做好了接战的准备,但还是被刘磐的势如破竹之势吓了一跳。 莫要以为我不冲锋陷阵,就不会提刀弄枪了。 彭材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眼中尽显寒芒。 想当年,我彭材也是靠着一把刀在群寇中杀进杀出才崭露头角的。 刘磐眯了眯眼,也是将手中的战刀握紧了几分。 终于有个像样的对手了。 两马相交,与以往不同的是,刘磐这一次却没能一合内解决彭材。 “汝是何人,报上名来?” 刘磐调转马头,兴致大起。 “吾乃上缭彭材,想必汝就是荆州二虎将之一的刘磐?” 彭材阴鸷的目光不停在上下打量刘磐,试图寻找破绽。 “吾就是刘磐。” “来,让我看看你能与本将斗上几合?” 两人再次相交,又是刀对刀,连拼了七八个回合才停下。 彭材心中暗暗叫苦,手臂更是传来阵阵酸麻。 这刘磐好似浑身都是破绽,但又好像没有破绽。不管自己如何出招进攻,这刘磐总能接住并趁势反攻。 一句话,这个刘磐的武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刘磐终于把全身活动开了,咧嘴一笑道:“你叫彭材是吧?” “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有人提到过你的名字。想不到你一宗贼,也能有这样的武艺本事。” “不过刚才九个会合,我看你来来去去也就只会用那三招,这第十会合,就是你送命之时!” 刘磐一改先前握刀的手法,眼神也认真起来。 彭材退无可退,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迎了上去。 不过这一合下来,刘磐竟然仍没有拿下彭材,只是把对方的头盔打掉了。 自从被刘表派往荆南四郡平乱,他还就没遇到过能在他手下走过十个回合的敌人。 就在刘磐调转马头,想要再来几个回合的时候,却见那披头散发的彭材并没有调转马头,而是头也不回地跑了。 刘磐怒起,便是拍马欲追,不过他没追多远,前面就冲来数十名敌骑朝自己杀来。 朱皓的主力终于到了。 头盔被一刀削掉的彭材此刻狂奔不止,脑门发凉的同时手脚也打了个冷颤,他自知逃过一劫,已是完全没有和刘磐对战的心思。 “彭中郎将勿慌!勿慌!” 朱皓到底是名将之子,敢于亲自领兵上阵,一身戎装穿在身上,看上去也是威严无比。 彭材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直到看到刘磐陷入与朱皓麾下骑兵的缠斗,这才勒住坐骑。 “有本公在,纵使骁勇如刘磐,也只能逞一时之勇罢了!” 朱皓此时极为自信,他的兵力本就要比诸葛玄的联军一方多,而且又先把诸葛玄的四千兵力击溃了,此时兵力占据了绝对优势,可以说是尽占上风。 而且他早早打探过,诸葛玄这边也就刘磐一个能打的骁将,至于那个袁耀还有他的部下也都是些籍籍无名之辈,不值一晒。 “此战,本公只忌惮刘磐一人耳。” “多亏了彭中郎将你啊,将此人诱入我军阵中。此战若胜,本公当记你一大功!” 朱皓朝着彭材微微含笑道。 彭材面有愧色,他知道朱皓这是在勉励自己。 “末将有过,有负主公重任……” “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彭中郎将无需多言。” 彭材阴鸷的目光又死死盯住了正在被数十骑围攻的刘磐,出声劝道:“主公,此人断不可留,吾愿为主公除去此獠!” 朱皓却摇了摇头:“此人杀之易也,但若贸然杀之,恐与刘荆州结怨……” “前军不可无大将坐镇,汝速速返回前军指挥吧,此人交给本公处理就好。” 彭材虽然有心为妻弟李玉报仇,也为自己雪耻。但见朱皓这样说,也只能恨恨一拱手,调转马头往本部去了。 朱皓策马立在战团外,竟亲自劝起刘磐来。 “刘磐,何不速速早降!” “汝叔父与吾父皆为朝廷大臣,你若降于本公,本公必然不会为难与你!” 刘磐这边忙于四面招架,好不容易抽了一个空喘了口气,便朝着朱皓便骂道:“老匹夫,汝手下无可用之将乎?净派些无名小卒与本将纠缠乎?” 虽然被刘磐骂老匹夫,但朱皓一点也不恼,反而苦口婆心道: “刘磐,本公知你骁勇善战,性烈如火;这样如何,你若肯罢兵回荆州,本公也不追究你助诸葛玄一事,你也不算降于本公,只算打和,如何?” 刘磐一边舞刀拼杀,一边笑道:“老匹夫,你以为围住本将你就稳操胜券了吗?你何不睁大双眼往两侧看看,到底是谁要包围谁?” “而且就这你这数十骑,也困不住本将!” 刘磐最后一句话其实纯属口嗨,这数十骑个个堪称精锐,个个擅长马战不说,相互之间还有战法配合。 饶是刘磐足称当世骁将,但独自一人面对几十个训练有素的骑兵围攻缠斗,此时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破解之法。 自打独领一军以来,他还没陷入过如此险境。 这朱皓,他从哪里招来的这数十精骑? 第81章 袁耀稳坐钓鱼台 朱皓看着疲于招架的刘磐,也是知道他在嘴硬,便是要继续劝降。 此时却有一骑指着南边,慌声道:“主公,南侧有伏兵!” 朱皓顺着这人指向看去,却见南边冒出成百上千荆州兵马,正朝自己的中军扑杀而来。 这刘磐,居然还在此藏有伏兵? 朱皓大吃一惊,又向北看去。 好在北边没有伏兵杀来,不然他向前突出的中军就要被两面夹击了。 朱皓四下打量,却是始终没看到自家右军的旗帜。“笮融何在?他怎么到现在还未跟上本公的中军?” 在刘磐伏兵尽出的同时,于兹却是笑道:“将军你看,敌军果有伏兵!” 笮融也是哈哈大笑道:“我佛慈悲,本将在秣陵受的劫难,没想到在这里倒成了业果。” “传我号令,全军即刻前进!” “喜欢设伏是吧,因果报应,本将也让你们尝尝被包围的滋味!” 笮融一声令下,麾下数千兵马这才扑向战场。 刘磐预设的伏兵,本来是想连笮融军一起埋伏的。因此他才故意率领明面上的荆州军往中间移动,就是为了吸引笮融进入包围圈内。 但没想到笮融在秣陵被孙策同样设伏过,被这一招打得怕了,并没有上套。 本来如果刘磐能杀败彭材和李玉,在朱皓的中军赶来前奠定优势,那还有缓冲余地。 但一个照面就斩杀了李玉的刘磐却没料到,自己面对彭材居然功亏一篑,让其撑到了朱皓赶来,甚至连自己都被朱皓的精骑围困住了。 万般无奈下,统领伏兵的荆州军副将,只能提前杀出,以助刘磐一臂之力。 此举虽然打了朱皓的中军一个措手不及,但刘磐一方人数毕竟不占优,朱皓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后退一阵后也慢慢稳住了阵脚。 此时只要坚持到笮融的左军加入战场,他们就可以反包围刘磐所部了。 …… 此时,高处的袁耀直到看到笮融军终于加入了战团,立刻鼓掌道:“好了,虽然诸葛玄没有诱敌深入,但好歹这刘磐把朱皓和笮融的主力都吸引住了,如此便可一战定胜负!” 此战诸葛玄与朱皓各自都是己方的中军,而由笮融军为左军对阵刘磐军,朱皓手下的一个都尉率右军来牵制袁耀军。 谁料诸葛玄昏了头,没有坚持诱敌深入之策,反而轻率出击招致大败,使得中军尽丧。 袁耀本来都做好了退军的准备,但没想到刘磐竟敢以一敌二,主动充当了诱敌的角色。 此人果真如黄忠所评:骁勇善战,好勇斗狠。 朱皓挥令全军出击的时候,右军这个都尉立刻率部佯攻牵制袁耀。 因此袁耀便命令最前面的吕岱一边抵抗,一边徐徐后撤,慢慢将朱皓的右军引到了黄忠设伏的地方。 而且经过一番试探,袁耀发现朱皓的右军战斗力很是一般,完全就是一支偏师。 现在只需要让埋伏着的黄忠,和正面的吕岱一起快速解决掉朱皓的右军,再和刘磐一起灭掉朱皓,就大事可定。 袁耀拔出佩刀,挥令道:“就是现在,令黄忠速速出击!” 袁耀身后的鼓卒立刻抡起膀子,急促擂起鼓点来。 远处埋伏在低洼灌木丛的黄忠得到鼓令,立刻翻身上马,拔刀先挑开胯下战马嘴里勒紧的布条,然后挥刀前指。 “弓箭手,射!” 黄忠一声喝令,五百名能开两石强弓的弓箭手应声而出,捻箭搭弓拉弦的动作一气呵成,立刻是完成了一波齐射。 于是朱皓的右军此时完全成为了黄忠手下新兵的练靶的对象。 一轮齐射,便是直接射翻了数十名朱皓军士卒,接着不等旁边士卒反应过来,第二波箭雨已经飞到了自己头顶。 仅仅几个呼吸,黄忠就是给朱皓的这支偏师,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 也许是嫌手下新兵命中率不高,又或许是觉得这样干射不过瘾,黄忠又是挥刀高喝道: “儿郎们,操练了你们一个多月,现在就是手底下见真章的时候了!” “随我冲杀!” 黄忠一声喝令,其余士卒立刻悉数起身,越过还在不停放箭的弓箭手身边,跟在黄忠身后朝着朱皓的右军杀去。 “哪里来的箭矢,是不是后边那群不长眼的弓箭手又没射准敌军,射到我们头上了?” “啊,我的膝盖,我的膝盖中了一箭,快救我啊!” “这群怕死鬼,打仗光知道躲在后面不说,还乱射箭,我要向朱太守告他们的罪!” “屯长,这不是后面来的箭呐,这是北边方向来的!” “有伏兵,我们中埋伏了!” “我们被包围了,快跑啊!” …… 虽然黄忠麾下大部分都是近两个月才招募的新兵,但袁耀丝毫不担心黄忠的练兵之能。 对手朱皓手下的士卒,也都是朱皓近几个月招募的,也一样没上过战场,只是比黄忠的部卒多操练了三四个月而已。 连袁耀这样一个原本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黄忠也能在两个月时间内让袁耀持刀近战打三个普通士卒不落下风,箭术更是突飞猛进,能使两石之弓,五十步内能保证中靶。 就别提他日夜操练的这两千多新军,能不能打过朱皓军的问题了。 而且当伏兵,本来就占先手,对新兵来说更友好一点。这要是打不好,黄忠你以后也别混了。 第82章 黄忠神射尽显雄姿 彭材反其道而行之 右军这五千朱皓军,一半是鄱阳王氏的族众,一半是朱皓自募的乡兵,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士气,都是朱皓军中最弱的。 在朱皓看来,他最大的敌人是和他争夺豫章太守之位的诸葛玄,其次就是有骁勇之名的刘磐。至于袁耀这个二十岁出头的世家子弟,他并不以为意。 尽管彭材之前就提醒过他小心袁耀,并主动请缨由他率领右军对阵袁耀。 但朱皓只当彭材对袁耀心怀仇怨,此举也只是为了报仇。因此固执己见,只让这样一支偏师来牵制袁耀。 朱皓之父朱儁,出身寒门,家里靠贩卖缯帛为业。然而朱儁却有名将之姿,一步步靠实打实的军功而名震天下,封侯拜将,朱氏也成为了汉末的军功勋贵。 朱皓年轻时,就跟随父亲前往交州平叛,之后又和其兄长留在交趾镇守。他自认得到了父亲朱儁的真传,很是瞧不上袁耀这种徒有虚名的世族名门之后。 此时,他就为自己的狭隘和轻视付出了代价! 若是彭材在这里,早在吕岱主动后撤的时候就会发现不对劲。他在上缭已经领教过吕岱及其部卒的厉害,没有道理到这里吕岱会打不过一支偏师。 “儿郎们,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的厉害了!” “全军出击!” 顶在最前列的盾兵不再后撤,纷纷撤开盾牌,手执长兵短刃的袁军士卒便如饿狼扑食一般冲了出来。 朱皓军士卒怎么也不会想到,刚才还被自己赶着打的袁军,一瞬间却如同换了人一样,变得凶猛了不知多少倍。 这就好比自己刚才还在拿着棍子驱赶着一条狗,前一秒它还夹着尾巴跑,下一秒就回头亮出了满嘴锋利的獠牙。 有胆小者竟被这一幕吓得原地呆住,下一秒就被砍翻在地。 也有胆大的举起武器抵抗,但他们哪里敌得过吕岱麾下的士卒,三两下后两边的战力差距就体现出来,死伤开始大面积出现。 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变成了夹着尾巴的狗,掉头窜逃起来。 “儿郎们,继续向前,此战我军必胜!” 吕岱在马上挥着剑,督促着部卒往前冲,扩大优势。 “不准逃,给我顶住!” 朱皓任命的都尉也是舞着剑,大声喝斥手下兵士巩固阵脚。 嗖的一声,这个都尉却是没能多喊几句,就被一箭射于马下。 吕岱看到后立刻大喜,回头问道:“谁射的这一箭,本校尉重重有赏!” “百步外能穿甲贯胸,我军中竟有如此神射手!” 吕岱手下指挥弓箭手的军侯挠头道:“吕校尉,这一箭不是咱们的弓箭手射的。” “咱们的弓,都是一石弓,这么远距离就算射中了也贯穿不了那个都尉的胸甲啊!” 吕岱也顾不得那么多:“不管谁射的,本校尉都记他一大功。” “敌军都尉已死,给我全力冲杀!” 吕岱环视战场,又朝另一个待命的部下发令道:“那边出现了空隙,钱假侯,你率轻兵把那道口子给我撕开,不要顾忌伤亡,务必给我把敌军分割开来!” 上缭之战的钱队率,此时已经升为了钱假侯。 “诺!” 钱假侯立刻领命而去。 …… 还未与袁军伏兵短兵相接,只是应付吕岱的反攻,朱皓的右军就已是应接不暇,有了溃败的迹象。 “不准往后跑,都给我盾牌举起来,举起来!” 王海是彭材的弟弟,彭材叮嘱过他,要他对阵袁军时多长几个心眼。 因此王海并没有傻到和朱皓的都尉一样,跑到最前面指挥作战,而是缩在了后边指挥部众。 但就算他如此小心翼翼,也是没料到袁军会有伏兵从侧面杀出。在黄忠的第一波箭雨中,他就肩膀中了一箭。 好在这一箭是强弩之末,只是让他受了一点点皮肉伤。 “愣着干什么,他死了你把他盾牌捡起来啊!” 王海挥起马鞭,抽在旁边一个手下身上。 给王海牵马的扈从缩着头,劝着王海。 “大爷,您还是下马吧,骑在马上太危险了。” 王海反手一个马鞭就抽在了这人身上:“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是朱太守亲封的校尉,以后叫我校尉,王校尉!” 话虽如此,但王海也十分忌惮时不时飞来的流矢,便是在这人搀扶下,爬下了马背。 远处,骑马弯弓的黄忠却皱了皱眉。 要是年轻几岁,刚才射那个敌军校尉,他都不带瞄的。 但这也难不倒黄忠,他微微调了一下方向,便放出了这一箭。 羽箭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飞过高点后开始下落,正好落在了那个校尉的下马处。 王海下了马,那扈从还在拱手赔罪:“是是,小人知错,请校尉大人饶恕小……” 话还没说完,却见王海双眼发直,整个人直挺挺倒向自己。 这扈从反应不及,直接被王海硕大的身躯压倒在地,周围众人一阵惊叫。 “校尉背上中箭了!” “校尉死了!校尉被人一箭射死了!” 扈从这才看到,王海的背心处赫然插着一支羽箭,王海本人双眼呆滞,已然毙命。 …… 黄忠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弯弓搭箭;连发六箭,例无虚发。 直到距敌军不过十步的距离,黄忠才将强弓插回弓囊,拔刀对敌。 小丘高处,黄猗站在袁耀身后,只见黄忠所到之处一片血肉翻飞,一次劈砍数人而力有余,看得眼睛都直了。 黄猗也知道自己这个叔父能打,但没想到这么能打。 而且尤其那一手射术,简直出神入化。每一支箭在他手上都像长了眼一样,专挑敌军马上的都尉、校尉和军侯,每一个人都是一箭毙命,从不多余放箭。 袁耀看了一眼黄猗,没好气道: “把你的下巴收起来,这仅仅只是开始。” “闹不好,今天你叔父直接能把朱皓的脑袋提回来!” 转息间,黄忠的部卒也已与敌军短兵相接,而失去了指挥约束的朱皓军各部,则完全变成了无头苍蝇。 好一点的还能各自为战,差一点的直接就成建制当了逃兵。 仅仅过了几分钟,这五千人,就彻底溃败。 袁耀紧盯着战场,立刻发号施令道: “穷寇莫追!吹号收拢兵马,立刻向朱皓的中军发起进攻!” 这几千败兵,没有什么追杀的价值。要是刘磐那边支撑不住,那就算自己胜了这一小仗,却也输了大局。 鼓卒立刻放缓擂鼓的节奏,号手则鼓起腮帮子吹起号角,旗兵也不断在高处挥舞令旗, 战场中,吕岱和黄忠几乎同一时间听到了号角的声音,立即约束部卒,重整队形。 按照袁耀的旗令,吕岱的一校兵马为右部,黄忠的一校兵马为左部,左右连结一齐向朱皓的中军杀去。 …… 朱皓在中军早已察觉到了不对。 在袁耀的伏兵杀出来的时候,朱皓就立刻明白过来,今天这一战对手早就两面设伏。 但他仍心存侥幸,如果自己右军的五千人能在袁军手下撑个把时辰,那自己就有机会和笮融一起先解决掉刘磐的荆州军。 到那时自己再和笮融合兵一处,对阵袁耀军仍能占据优势。 但让朱皓没有想到的是,整整五千右军不说半个时辰,连一刻钟都没都没坚持下来,就已崩溃四散。 如此突变,让朱皓连拔马跑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抽调兵马准备防守了。 五千袁军,在吕岱和黄忠的率领下,杀入了朱皓的中军。 刘磐很郁闷,他自打从军为将以来,还从没打过这么被动的仗。 他已经被朱皓的数十精骑围住缠斗了好一会儿,但却始终冲不出去。 这期间,刘磐的部下也看到了情况危急,也不断有人试图援救刘磐,但大都被彭材指挥部众拦在外围。 少数几个杀过重围的荆州兵骑兵,也是不敌外围游走的朱皓军精骑,悉数被斩于马下。 好在朱皓一直在劝降他,所以这数十精骑也大多留了手,不然他可能早就没命了。 饶是如此,他的坐骑已是重伤倒地。刘磐自己也陷入了步战,身上大大小小受创七八个口子。 “朱皓匹夫,你不是从交州来的吗?那极南瘴气之地,哪来这么多善骑之士?” 刘磐一边奋力闪躲格挡着,一边怒骂道。 朱皓冷哼一声:“汝若降吾,吾便告之!” “白日做梦!” 刘磐一个翻滚,在数骑的围攻中终于寻觅到了一个机会,砍断了一条马腿,顺势了解了马背上那名骑兵性命。 这一下也是暂时吓退了周围数骑,刘磐持刀笑道:“老匹夫,就算你不说,本将军也猜到了!” “这些是汝父朱儁当年带去交州平乱的家骑吧!哈哈哈!” “大胆狂徒,吾父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朱皓彻底被恼怒:“上,都给我上,给本公杀了此子!” 旁边一个家将急忙拦住朱皓的手:“主公,袁军来势凶猛,再不退就来不及了!” 朱皓面露犹豫之色,身旁的家将却替他挥手下令,作了一个撤兵的手势。 “快,保护主公,向东走!” 围在刘磐周围跑马的朱氏家兵立刻拔马便走,他们这一仗也打的憋屈无比。 想当年在朱儁麾下,他们这些精骑可都是被派去冲锋陷阵、打开战局的。 但在朱皓身边,他们却只能充当朱儁的宿卫亲骑。好不容易上一次战场,却被用来围困敌军大将。 围就围了,还不能贸然下死手! 这啥憋屈玩意! 刘磐身体紧绷,却又趁一个骑兵不备,上前扯住其胯下坐骑的马尾。 这一下很是冒险,因为马儿吃痛后,很有可能一腿把刘磐蹬废了。 但好在刘磐赌对了,这个战马吃痛只是前蹄抬起,试图缓解尾巴的痛感。 刘磐趁势一刀结果了马背上的骑兵,自己一跃上马。 重新有了坐骑的刘磐信心大增,挥刀指向朱皓:“老匹夫莫逃,敢不敢继续再战。” 他这倒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看到了不远处杀来的袁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朱皓怒极,便是要抽剑相向,但还是被身边的亲将抢先一步按住。 “主公莫中此獠激将计!” “尔等快护送主公脱身!” 看着朱皓在一众亲骑护卫下往东而走,刘磐反倒松了口气。 他已没了多少气力,要是朱皓真被激怒了,他可真撑不了多久了。 …… 彭材在看到漫山遍野的袁军从北杀来的时候,就已明白大势已去。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这五六千荆州兵,面对两面夹击仍能奋勇作战,给己方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想要短时间内将其击溃,除非阵斩刘磐或将其生擒,然而朱皓这个主公…… 他也不指望笮融能反败为胜,他第一次见到笮融后,就十分忌惮这个口中阿弥陀佛,却杀人不眨眼的面慈心狠之辈。 那个老秃驴到现在都没跑,估计是还没看到袁军杀过来了。 要是等他看见了,绝对跑的比谁都快。 “将军你听,鸣金收兵了!” “朱太守往东撤了,咱们也往东撤吧!” 部众们纷纷等着彭材下令。 彭材看着北边袁军杀来的方向,似乎看到了袁耀的身影。 他这些时日,无时无刻不想报复袁耀。 本以为今日能助朱皓取胜,然后借势与袁耀大战一场,以报昔日血仇。 但没想却连彭氏其他两个支族的部众都要搭在此处。 恍惚间,往日袁耀奇袭上缭,大破彭氏宗族的事情又在他脑海闪现了一遍。 彭材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 “不,不能朝东退!” “传我号令,全军随我向西冲杀。” “东边才是我军大营的方向,西边,西边那是敌军大营的方向啊!” 有人不解道。 “休要多言,只管随我往西便是!” 彭材一声暴喝,镇住惊疑不定的众人。 彭材在彭氏宗族中的威信无人能及,一声令下,所有大小头领立刻呼号着手下部众,朝西拼杀而去。 北边是杀来的袁军,南边则是缠斗不止的荆州兵,东边虽然是大营的方向,但必然被袁军重点截击。 朱皓所在的位置居后,跑出去比较容易。但自己和彭氏部众的位置太过靠前,要往回跑反而容易陷入重围。 而西边诸葛玄的军队已经四散逃尽,反而最容易逃出生天。 你袁耀昔日能反其道而行之,今日我彭材亦未尝不可! 第83章 东施效颦彭材身死 伪君子真小人袁耀 当袁耀看到彭材没有盲从朱皓,而是率部向反方向突围,也是愕然不已。 这人也会逆向思维? 袁耀紧皱眉头,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彭材。像这种有脑子的敌人,留着绝对是个祸害。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小黄,随我去追彭材!” 黄猗瞪大了眼睛:“就凭我们?” “我们这儿只有五百人,如何追击?” 袁耀从亲兵手上拿过马缰,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盔甲兵器,头也不抬道:“上次击败他不也是只凭五百人?更何况他现在不过一败军之将,身边虽然还有数千人,但不过惶惶之众罢了!” 黄猗看了眼战局,还是有些犹豫:“我倒不是怕他,而是眼下战局正酣,现在走岂不可惜?” “你看你看,老黄已经把朱皓那厮截住了,若是咱们现在去支援老黄,岂不是有机会生擒朱皓?” 袁耀上下检查完毕,又扫了一眼战场。 “笮融已经弃朱皓而逃,战局已定,胜负已分,有什么可看的!” “亲兵营,随我来!” 袁耀不再耽误,直接下令道。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跟你走还不行吗?” 黄猗嘟囔着嘴,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正与朱皓一众亲骑厮杀缠斗的黄忠。 叔父,这生擒朱皓的首功,你可一定要拿下呐! 正如彭材所料,他很轻松就率众从西面冲了出来。 回头一看,麾下大部分部众都还在,终于放下心来。 再往远看,朱皓似乎已经被三面包围,凶多吉少。 还好自己没跟着朱皓朝东跑,就算能跑出去,怕也是要损失惨重。 彭材正要收回目光,却发现远处一抹黄色越来越近。 彭材大惊,黄色,那是袁军衣甲的颜色! “走!” “不要停!把腿都迈开,继续跑!” 彭材又率众向西跑了三里地,虽然已经完全脱离战场,但那一抹黄色却紧随其后。 该死的袁耀! “将军,还要往西跑吗?再跑就到诸葛玄的大营了!” 手下部众指了指西面,远处诸葛玄军的营寨栅栏已经清晰可见。 “现在往南跑吧,绕路回余汗城,或许路上还能碰到笮融将军的部众,那就不怕袁军追兵了!” 彭材眼珠乱转,想起了袁耀奇袭上缭的往事,又想到了诸葛玄军的不堪一击。 “不,这样跑早晚被追上,与其惶惶而逃,不如战他一场!” 彭材咬了咬牙,挥刀喝令道:“给我进攻,攻进诸葛玄的大营中!” 远处,正在衔尾追击的袁耀,看到彭材并没有改变方向,反而一头冲向了诸葛玄的大营,暗道一声不好。 此时的诸葛玄,正在营中焦急地踱步。 他在战场上弃军而逃,本来想直接逃回南昌的,但听说刘磐和袁耀仍在和朱皓军激战,这才又跑回了自己营寨。 直到那股慌乱劲过去了,诸葛玄才派人收拢散兵游勇。 此时一个亲信跑了过来,诸葛玄连忙问道: “还剩几匹马?都喂饱没有?” “回太守,还剩三匹马,都喂饱了。” 诸葛玄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道:“好,待会要是情况不对,你我各骑一匹,带一匹路上换乘。” “前方战况如何了,探子还未回来吗?” “禀太守,探子还未回营,属下这就再派几个探子去前方探查!” 诸葛玄点了点头,正要挥手这人下去,却见辕门方向跑来一个士卒。 “不好了,不好了太守大人!” “敌军来袭,敌军来袭!” 诸葛玄连忙往辕门看去,正见营外涌来无数朱皓军士卒。 “敌军怎么会杀到这里?” 诸葛玄面如土色,惊慌失措道:“快去牵马来!” 亲信连忙转身去马厩牵马,而诸葛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 “这刘磐和袁耀,怎么会败的这么快……” 营中虽还有数百士卒,但却没有任何战备。 为了收拢之前的败兵,诸葛玄一直大开着营门,此时反而让彭材轻而易举的攻入了营中。 袁耀在后方看着这一切,杀了诸葛玄的心都有了。 “我们有多少骑兵?” 黄猗:“只有三十余骑,大部分骑兵都配给吕岱和老黄了。” 袁耀咬了咬牙:“把我那二十个亲骑也给你,你给我把彭材咬死了,断不能让他关上营门!” 黄猗闻言一愣,但也没犹豫,立刻点头。 五十骑在黄猗的率领下,开始了全速追击。 彭材杀入诸葛玄营中后,便令手下部众将营中士卒杀戮殆尽。 袁军追之甚急,而彭材手下早已无人可用,没法派人殿后以阻滞追兵。 只能出此下策,冒险抢占诸葛玄的营寨以自守,想打退袁军,再行撤退。 登上塔楼,彭材看着后面的追兵,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原来刚才一直追着他们三四千人的袁军,只有几百人。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杀个回马枪,先把这股追兵击溃,然后就能直接朝南调头了。 然而此时悔之晚矣,彭材只能喝令手下部众赶紧登上塔楼和寨墙,占据鹿角等处,以抵御袁军的强攻。 然而由攻转守,谈何容易? 更别提他手下这些宗兵,根本不懂如何守营。 “弓箭手站在平地干什么,还不登上高处放箭拒敌!” “长矛兵别进来了,都给我守在营外的鹿角和拒马后面!” “……” 就在彭材手忙脚乱指挥部众的时候,黄猗已率着五十骑,组成了一个简单的楔形阵,如同一把锥子,直接插入了彭材军中。 彭材怒道:“快把寨门关上!别放人进来了,快关门!” “将军,还有近一半同族弟兄在外边呐!” “进来了又能怎样,他们在外边还能拒敌,进来了躲在营内等人家打上门吗?” 彭材此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刚才不应该守营的,应该直接出营反攻的。 自己的部众是袁军数倍,如果是出营野战,自己还能发挥人数优势。但如果选择守营,却只能隔着寨墙厮杀,完全施展不开。 黄猗虽然没有带骑兵杀到寨门处,但却成功在敌军中引起了骚乱,使得寨门被敌军自己堵了个严实。 袁耀也率军杀到,立刻组织士卒在后面一阵驱杀,使得场面更加混乱。 虽然彭材在塔楼上百般喝令,但此时营外的部众已经没人听他的了。 性命攸关之时,众人眼中只看到了更安全的营寨,没有人愿意听彭材的话进行反攻。 彭材声嘶力竭,但却无济于事。 此时手下指着后面说道:“将军,有人从后门跑了!” 彭材万念俱灰,知道局势已经失去了控制。 这一战,自己又败了。 而且完全是败在自己身上。 “彭材,汝敢下来与我一战乎?” 黄猗早就瞧见了一直嘶吼的彭材,见其有逃跑之意,立刻出言激道。 “你我一对一,你若能胜我,我便放尔等离去,如何?” 彭材正欲下楼,闻言一惊,趴到塔楼口一看,这才瞧见了黄猗。 “原来是汝这厮一路追击吾!”彭材看着在修水上有一面之缘的黄猗,咬牙切齿道。 兵荒马乱,他并没看到五十步外的袁耀,而是把黄猗当成了领军大将。 “汝言当真?”彭材大声问道。 黄猗立刻答道:“当真,千真万确!” 彭材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忽然胸口传来一股力道,紧接着一股剧痛紧随而来。 低头看去,一支羽箭赫然插在自己胸口处,箭身都没进去一小半。 彭材口中泛出一股鲜血,瘫倒在塔楼上。 随后楼上便传来一声怪叫。 “将军死了!” “彭中郎将被射死了!” 不远处,袁耀放下强弓,长舒一口气。 黄猗答应你单挑,关我什么鸟事。 彭材身死的消息由高到低,由近到远,很快传遍了营寨内外。 “降者不杀!” 在袁军的阵阵呼喝下,彭材手下的部众大片大片弃械投降。 …… 战毕,黄猗率人打扫战场,也是没有找到诸葛玄的踪迹。 但是那胸口中了一箭的彭材,居然并没有死透,还剩下半口气。 当袁耀一张脸出现在彭材眼中,彭材的瞳孔立刻急剧缩小。 “还活着呐!” 袁耀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彭材,摇了摇头道:“你没有朝东,而是选择向西跑的时候,我还高看了你几眼。” “没想到还是高估你了,如此东施效颦,到头来却给自己自掘坟墓!” 彭材死死瞪着袁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耀不再看他,转身径直离去。 落在彭材视线里的,正好是袁耀背上的箭囊,以及里面特制的羽箭。 彭材胸口急剧翻涌起来,没两下就瞪大双眼,彻底咽了气。 少顷,吕岱率部赶来,当他看到满营的俘虏之后,当即惊叹道:“将军神武!” 主战场的胜负也是毫无悬念,朱皓军大败,两万部众损失大半,连夜弃营而逃。 傍晚时分,打扫完战场的黄忠,一脸愧意来到袁耀面前请罪。 “末将无能,未能留住朱皓,请少主责罚!” 袁耀连忙扶起黄忠:“将军何罪之有?” “我方才还在和吕校尉他们说,你老黄在战场如何如何神勇呢!” 吕岱也忙上前,满脸敬佩之色:“在下已经听少主说过了,那朱皓军都尉,还有那个叫王海的校尉,等等六人,皆是被黄将军在百步外射杀,黄将军有如此骑射本领,今后可要多教教我等!” 袁耀也笑道:“是啊,没有老黄你传授给我的箭术,我又怎么能一箭射杀了彭材呢?” “此战,老黄你当居首功!” …… 余汗之战告终,诸葛玄一方大胜,然而诸葛玄这个名义上的最大赢家却不知所踪。 直到第三天,才有人报告说,诸葛玄逃回了南昌城。 袁耀对此人彻底失望。若是诸葛玄这一战能老老实实依计行事,那必然战果要比现在大得多。 此人不足为谋! 袁耀内心下了定论,立刻派遣黄猗和郑宝潜回南昌城。 郑宝的一校人马,一半随袁耀出征余汗,一半则留守南昌城北大营。 在余汗之战中,郑宝也只负责守营。本以为袁耀派遣他回南昌没什么事,但袁耀一番面授机宜后,无功可立的郑宝立刻兴奋起来。 刘磐此战受了不小的伤,袁耀听闻后立刻把自己的家底掏了出来,亲自拿着华佗和张仲景配置的金疮药等治伤良药,看望刘磐。 这倒是让刘磐对袁耀的印象一时大为改观。 但也只是一时。 没过几天,南昌就传来了事变的消息。 黄猗和郑宝,在郡丞谌礼等人的里应外合下,控制了南昌城内外,解除了诸葛玄所剩无几的兵权。 不仅如此,郑宝和黄猗率兵驱散了诸葛玄看家护院的亲从,将诸葛氏一家,全数软禁在太守府中。 谌礼等人也发出了袁耀的告令,以诸葛玄为政不仁,民怨沸腾的罪过,免去了诸葛玄的太守一职。 而袁耀以扬威将军,自领豫章太守。 不仅如此,袁耀更是招揽散兵游勇,大肆扩充军队。 等刘磐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该死的袁耀,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刘磐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枉我以为此人有君子之量,原来不过是为他的小人行径作掩护罢了!” 旁边的副将忙道:“将军莫要动怒,小心伤口!” 刘磐顾不得胳膊上裂开的伤口,怒声下令道:“全军即日起程,回师南昌!” “这鄱阳,要打让他袁耀一个人打去,本将军不管了!” 在刘磐率军班师的同时,细作斥候也立刻把情报汇报给了袁耀。 袁耀只是笑道:“既然他要回南昌,那咱们也回。” 黄忠却道:“朱皓新败,不应给他喘息的机会,我军若能乘胜追击,则一战可定矣!” 袁耀摇了摇头:“此人不足为虑,而且……” “就算本将军不追击他,怕是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相比之下,南昌乃我军日后根基所在,不可有失!” “万一这刘磐昏了头,直接攻打南昌,那就算得了鄱阳,又有何用!” 黄忠却仍耿直道:“话虽如此,但忠还是想率本部兵马追之,为少将军早日拿下豫章全郡!” 看着主动请缨的黄忠,袁耀也有些意动。 的确,以黄忠的本事,收拾个朱皓和笮融还是轻轻松松的。 第84章 自诩通达诸葛玄 思考许久后,袁耀忍下了一时冲动,婉拒道:“刘磐骁勇,非将军不能治之。” “朱皓一事,不可操之过急,宜以退为进,诸位后面且看着罢!” 次日,袁军便拔营起程,数日后和刘磐军一前一后回到了南昌。 正如袁耀猜想的那般,刘磐的确有袭击南昌、解救诸葛玄的打算。 但他并不鲁莽,见袁军防备甚严,也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没过两天,刘磐便以粮草再次遇劫为由,率军回长沙郡去了。 不过这一次打劫刘磐粮草的,并不是袁耀,而是豫章西部的山越部族。 但刘磐却把这伙山越当成了上次劫粮的那伙人,于是新仇旧恨一起算,豫章西部的山越部族这下可倒了血霉。 南昌城,太守府中。诸葛玄已经连续几天寝食难安,他每天都在猜想袁耀将会如何处置自己,或许最好的结果是被袁耀逐出豫章郡? 袁耀虽然罢免了诸葛玄并自领豫章太守,但还没有把他赶出太守府。 一方面给老爹袁术上表,以及正式接受新的任命还需要走个流程。 另一方面袁耀还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来处理好少年诸葛亮的问题。 “老爷,刘磐将军差人送来一封书信。” 老仆人慌里慌张从门外跑了进来,递上一封信。 诸葛玄立刻拿过了信封,将要打开之际,又狐疑地看了一眼门口把守的袁军士卒。 “这信如何进来的?” 老仆人指了指门口:“送信的的确是刘磐将军的文吏,那些兵士没让他进来,只让我把信送进来。” 这时黄猗从一旁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扈从。 “诸葛老叔,你就放心看吧,这封信是我让他们放行的,是刘磐那厮写给你的没错。” “你看,上面的蜡印都没动,我可没偷看。” 黄猗大大咧咧直接就坐在了塌座上,外边又进来数名仆人,端上了菜肴食物。 “啧啧啧,这道蒸鱼看着不错,腹下白,背上青黑,有黄纹,莫不是豫章特产鯸鲐鱼?” “这新来的厨子还挺会做的,这可比你那个老厨子不知好多少倍吧?” 负责监禁诸葛玄的,就是黄猗。 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凭借着和诸葛夫人的远亲关系,黄猗以访亲之名,死皮赖脸带人住进了太守府。 看到黄猗自顾自拿起竹箸,夹起一块鱼肉,蘸了蘸汤汁送到嘴里的贱样,诸葛玄的嘴角就恨得直抽抽。 再看手上的信封,蜡封完整,且上面的印记的确是刘磐的私印,诸葛玄这才打开了信封。 纸上的内容不多,看完后,诸葛玄眼神彻底黯淡下来,整个人的力气如同被抽干了一样,直接瘫软在地。 黄猗瞥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信纸,嗤笑道:“这封信,是不是刘磐给诸葛太守你的辞别信?” 诸葛玄双眼无神,喃喃自语道:“刘磐……他何故要走?” 黄猗擦了擦嘴,站起身走到诸葛玄跟前,看都不看那封信,直接将其踩到脚底。 “别说老叔你现在没有太守的名号了,就算你还是豫章太守,但手上无兵无粮,又不得民心,刘磐如何能继续支持你?” “老叔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来,起来吃早饭!” 黄猗笑眯眯扶起诸葛玄,又朝着周围下人吩咐道:“就要开饭了,怎么还不去请我婶娘他们来用膳?” 不多时,诸葛玄一家,包括诸葛夫人和诸葛亮等人被请到了堂内。 黄猗招呼众人道:“婶娘,这道清蒸鯸鲐鱼可是美味,快些趁热尝尝吧!” 见诸葛夫人只是满脸担忧地看向一旁面如死灰的丈夫,黄猗笑道:“婶娘怎么不动筷,还有你们几个小家伙,这鱼肉吃了可以长脑,鱼目吃了可以明目,浑身都是宝!” “怎么都不动,怕下毒啊,没事,看着啊,我先给你们尝尝。” 黄猗夹起一块鱼肉送进了嘴里,又故意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去,把这块端给小亮和小均。” 汉代是分食制,每个人吃饭都是单独的饭桌和食物。 唐宋之前,女性地位还是较高的。再加上是家宴,诸葛夫人也可以列席而坐。 但家宴又讲究孝悌,辈分高年龄大的菜肴就多。像诸葛亮这样未成年的,面前的菜肴就少一些。而且为了照顾年龄小的弟妹,年长的兄姐往往会和年幼的同席而坐。 堂内黄猗、诸葛玄、诸葛夫人三人分案就食,而十五岁的诸葛亮照顾着年幼的诸葛均,诸葛亮的一对姊妹也一样坐在一起。 黄猗便是挑了一块最肥美的鱼肉,让人端到了诸葛亮兄弟桌前。 一顿饭只有黄猗吃得最自在。诸葛玄没吃一口,诸葛夫人倒是象征性吃了两口。 黄猗也不管他们,吃完一抹嘴就走了。 诸葛夫人还在劝丈夫好歹吃两口饭,诸葛玄往后一仰,直接瘫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我已是将死之人,还用得着吃什么饭!” 诸葛亮连忙上前,和婶娘左右扶着诸葛玄:“叔父何出此言?” 诸葛玄挣脱开两人,仍躺在柱子上,又扯开身上的玉带,似乎是想躺得更舒服些。 “是我害了你们呐!” 诸葛玄捶胸顿足,痛哭流涕道: “要不是为了当这个破太守,也不会带你们到这豫章郡来。” “要是不来此处早些去投刘景升,也不至于连累妻儿,连累亮儿均儿了呐!” 黄氏也是听出了不对,原来今天这顿饭,是断头饭! 黄氏双眼通红,哭腔道: “我让你别来这穷山恶水上任,你偏要来。说是两千石的郡守,不做白不做。” “要是听我的,让我给本家黄祖写封信,借道江夏去襄阳,不就没这摊子事了……” 看着还是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的亲叔叔,诸葛亮心中百感交集。 但此时明显不是总结经验教训的时候,诸葛亮连忙出声安慰道:“叔父、婶娘何以言尽于此?” “我们这不是好好的还活着吗?” “今日虽被软禁于此,但并无性命之忧呀!” 诸葛玄斜着眼,有气无力道:“你一个娃娃懂什么?” “刘磐若不走,那袁耀就算想杀我,还得顾忌那数千荆州兵。” “但刘磐一走,袁耀没了后顾之忧,我们一家性命,可就全在袁耀一念之间了!” “想我诸葛玄,自诩通权达变,只糊涂了一次,就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只是死了后,无颜去见汝父,更愧对诸葛氏列祖呐!” 诸葛亮不以为然道:“叔父实在不至于此。” “那袁耀并无杀叔父之意呐!” 诸葛玄此时一点也听不进去,还是黄氏抹着泪,抱有一丝希望道:“亮儿如何知之?” “婶娘,叔父,虽然这袁耀对叔父有取而代之之心,但以侄儿观之,此人并无加害叔父之意。” 黄氏:“亮儿,你还是太小,不懂这世事现实。虽然琅琊诸葛氏也是郡望大族,但对于汝南袁氏而言,犹如萤虫之光比之皓月之辉。” “只要袁氏愿意,随时能把你叔父,把琅琊诸葛氏说成十恶不赦之流,而天下士人皆会信之。” “眼下这种情况,正如你叔父所说,身死族灭全在那袁耀一念之间。” 诸葛亮心道,你们两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之前又何故疏远袁耀呢? 你自己这个豫章太守都是袁术表任的,为什么一到豫章,就马上想要转投刘表呢? 就算袁术奢靡无道,并非雄主,那也起码先积蓄实力,待羽翼丰满之际再另择出路啊! 而且叔父你如此通权达变,怎么能看不出这个袁耀为人与其父袁术大相径庭呢? 当然这些心里话诸葛亮是不可能跟叔父和婶娘说的,只能耐心宽慰道: “若是那袁耀对叔父有加害之意,那罢免叔父的表文,肯定会把……”诸葛亮本想说“临阵脱逃”“弃军不顾”,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肯定会把罪名往大、从重去写,怎会只写了个‘为政不仁’呢?” “这顶多是个贬谪之罪,完全不至死罪。” 诸葛亮这一说,原本有气无力的诸葛玄终于动起了脑子,眼睛也转动了起来。 “更何况那袁耀虽然软禁了我们一家,但并没有过轻辱的举动,仍让我们长居于此。” “也并没有把叔父您的亲信、以及府上家仆抓去刑讯逼供,加以欲加之罪。” “基于此,侄儿断言,袁耀不仅对叔父没有相害之意,反而过不了多久,会重新表举起用叔父。” 诸葛亮自信满满道。 第85章 深明事理诸葛亮 隔墙有耳。 当有人把这番话传到袁耀耳中后,袁耀不怒反笑:“此子甚合我心。” “既然如此,那我再不给点表示就有点不识趣了。” 黄猗在旁不以为然道:“不过一毛头小子,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吗?” “要我说,不如将诸葛玄一家贬为庶民,以示警训!” “你若是看上了那个叫诸葛亮的小子,直接让他做你的随从不就好了?” 提起诸葛亮,袁耀就忍不住眼冒星光:“此子年纪虽小,但已有龙凤之姿;假以时日,待其长成,其才比之管仲、乐毅犹过之而无不及也!” “而且其心志远非常人所及,若轻节辱之,只会适得其反。” 黄猗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信的表情:“你就搁这儿吹吧,还管仲、乐毅,哪有那么多天纵之才?” 袁耀摇了摇头:“你以后会看到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诸葛亮就是这个时代的管仲、乐毅;既有治国安邦之才,亦有用兵如神之能!” 见黄猗仍撇着嘴,袁耀也不多做解释,沉吟片刻,便吩咐道:“庐陵新降,就委屈诸葛玄过去当个县令吧。” “至于诸葛玄的家小嘛,庐陵山高路远的,过去多有不便,本将军愿意为他抚养妻儿,让其勿虑也!” …… 当日,黄猗就向诸葛玄宣读了袁耀的处置办法。 当听到袁耀只是贬谪他去当庐陵县县令,诸葛玄也是立刻松了一大口气。 庐陵县可不是小县,而是豫章郡内数得着的大邑。 其县令也是最高的秩八百石,虽然比当太守的两千石差很多,但仍是一个实职。 这可比自己预想的贬为庶民,驱逐出境的结局好很多。 就算是他还可以去荆州投靠刘表,然而一个外郡士人,能当个从事功曹这样的属吏已经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在一众本土世家大族面前得到出任大县之长的实缺? 或许正如自己侄子所言,袁耀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假以时日,自己还是能被起任为一郡之长的? 所以当黄猗说完话,诸葛玄立刻躬身作揖道:“诸葛玄愿以戴罪之身,出任庐陵之长。” “今后必当吸取教训,行以仁义之道。以宽仁待民,以恭谨侍君。” 黄猗没想到诸葛玄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是半个月前那个一口一个本公的豫章太守吗? “诸葛太守是不是漏听了什么,需不需要世侄再重复一遍?” 诸葛玄正要满口答应,腰间却被妻子捅了捅。 只听黄氏在身后道:“你真要弃我与诞儿于不顾?” 诸葛玄一愣,好像刚才黄猗除了说要改任自己当庐陵县令,后面还提到了路途劳顿,妻儿侄儿什么的,自己却没注意听。 片刻后,搞清了事情原委的诸葛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什么山高路远,只不过是一个挟持人质的借口罢了。 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诸葛玄! 黄猗看了看垂泪自泣的黄氏,又看了眼黄氏襁褓中的婴儿,也有些动容。 “婶娘莫要这样,老叔又不是今天就要去庐陵上任,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容侄儿这几天再想想办法。” 这番话不仅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反而让黄氏彻底失声痛哭起来,连同怀中的婴儿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整个场面如同生离死别一样。 “婶娘莫哭,侄儿也不想让婶娘母子与老叔两地分离,此事侄儿必然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黄氏母子只是哭的更加厉害。 黄猗最见不得女人哭,一跺脚道: “此事我做主了,婶娘可与老叔同去庐陵!” 黄氏立刻抬起头,抱紧了怀中的小诸葛诞:“那诞儿呢,难道要我母子分离吗?” 黄猗咬了咬牙:“诞儿尚在襁褓,自然与婶娘同去!” “诞儿啊,你若是长大了,可别忘了你黄猗兄长的再造之恩。”黄氏千恩万谢道。 黄猗扶起了黄氏,对着她和诸葛玄道:“老叔,婶娘,事不宜迟,趁着现在这封任表和庐陵县令的印信还都在我手上,你们今天就出发去庐陵上任,我手下的士卒会一路护送你们,直到你们安全抵达庐陵城。” 诸葛玄眼睛一亮,立刻抓住黄猗问道:“我那两个侄儿,还有两个侄女又该如何?” 黄猗面带苦色道:“老叔你这是想我死吗?” “我放走你们一家三口,已经是违令而行了。” “若是对袁将军一点交代也没有,那侄儿有没有命活到明天可就说不定了。” 诸葛玄却道:“你是袁耀……袁将军的妹夫,和他关系亲近,他不会拿你怎么样;老夫犯下如此大错,尚能降职留用,你……” 诸葛玄还要争取,黄氏却拉住了他:“你莫要再难为猗儿,他能如此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亮儿天资聪颖,不劳你这个老糊涂多操心,均儿还有侄女她们,有猗儿这个长兄照顾……” “只要你这个老糊涂管好自己,亮儿均儿他们自然不用你多操心!” 黄氏却是个明白人,就是不知道她话语中的隐含之意丈夫听明白没有。 诸葛玄仍然有些迟疑,就在此时,一直站在帷幔后面的诸葛亮走了出来。 “叔父,婶娘安好。” “见过黄都尉。” 诸葛亮彬彬有礼道: “侄儿年过十五,正是志学之年;当游学四方,历练世事。” “久闻袁将军麾下多名士大儒,郑文公,何叔龙皆以才学品德名重于世,是南土少见之人。” “侄儿早有拜学求教之心,还望叔父成全!” “论辈分年龄,我该称黄都尉一声兄长,请兄长受弟一拜;久闻贤兄乃袁将军之股肱,今后亮求学之路,还需麻烦兄长多多关照,为弟引见一二。” 第86章 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诸葛亮说着,便向着黄猗行了一大礼。 黄猗眼睛一亮,心中暗道此子果真不简单。 明眼人都知道,留下来就是人质。 此子不仅不畏惧,反而主动站了出来。年纪轻轻,却是个有勇气有担当的少年。 而且最让黄猗意外的是,诸葛亮这一番话也是说得极为巧妙。以求学为名,既主动表达了自己愿意留下的想法,也避开了当人质这样敏感的话题,让场面最后不用很尴尬。 不仅有勇气有担当,还是个心智成熟、少年老成之人。 尤其最后一句请自己今后关照他,似乎他已经知道,今天唱的这出戏,就是为了他。 诸葛玄看着挺身而出的诸葛亮,脸上充满了愧意:“亮儿……你这让为叔怎么说才好……” “既然你想要留下来……求学,那今后可要万般小心才是!” 黄氏眼角又流下泪来,但却不敢去看诸葛亮。 “我弟弟诸葛均,还有我两个姊妹,就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我们兄妹四人相依为命,想必袁将军看在我们无父无母的份上,能管够饱饭吧?” 诸葛亮用狡黠的眼神,看向黄猗。 黄猗嘴角抽了抽,果真一切都被这小子看出来了。 晚上,黄猗便把白天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了袁耀听。 “此子实在过于聪明,到最后我都不敢看他那双眼睛了;似乎多看一下,我心里想啥都会被他看穿了!” 此时的黄猗再提起诸葛亮,已经是另一副神情。 “怎么形容看到他的感觉呢,哎,就像是看到一个……什么来着?” “一个妖孽!”袁耀替他把那个词说了出来。 黄猗猛的点头称是:“对对对,就是妖孽!这个小子完全就是一个妖孽!” 袁耀:“哈哈哈,那说明你眼光也还可以,还能看出他的不一般。” 黄猗:“不过话说回来,你把诸葛玄一家三口都放走了,只留下他几个侄子侄女当人质,就不怕他回头就又勾结刘表?” “庐陵可是个大邑,你不是要设立庐陵郡吗?那地方可是要紧得很!” 袁耀摇了摇头:“此人虽然没什么真材实料,但还算是个重视亲情之人,不会置他的侄子侄女们于不顾。” “另外经历了这些事,他还不能吃一堑长一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反正已经仁至义尽了。” “……” “哦对了,诸葛亮还跟你说什么了,他还真想找郑浑和何夔他们求学?” “那就由他去吧,多派些精干人手保护好了,磕破了点皮,我都要拿你是问!” 待黄猗走后,袁耀忍不住赞道:“到底是我的偶像啊!” “无论什么样的逆境,都能坦然接受,还能化被动为主动,这就叫境界呐!” 一个月后,鄱阳传来密报:笮融设宴伏杀朱皓,夺其印绶、吞并其部众并自领豫章太守。 来向袁耀报告这个消息的还是谌礼。 谌礼双手作恭贺状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袁耀扫了谌礼一眼:“何喜之有?” 谌礼面带笑容道:“朱皓已死,笮融那个豫章太守也不过是自封的,作不得数。” “而将军您有扬州牧的表文,从现在起可就是唯一名正言顺的豫章之长了!” 此时堂内又进来数人,皆身着窄袖常服。 分别是郑宝、黄忠和吕岱。 谌礼忙迎道:“诸位将军可好。” 黄忠第一个开口:“听说那朱皓已死,可是真事?” 谌礼笑着点了点头:“此事千真万确,鄱阳城门挂着的旗帜现在都换成笮融的僧旗了,我来此也是给少将军汇报此事。” 黄忠等人面面相觑,接着便一起跪在了袁耀跟前。 “少主神机妙算,末将佩服!” 想当日,他们还曾劝袁耀追击朱皓。但袁耀却没有听他们的建议,并且断言朱皓命不久矣。 没想到只过了一个月,朱皓就被自己人杀死了。 袁耀挥了挥手:“这算什么,起来吧!” 见袁耀脸上的表情很是平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黄忠如同看着怪人一般看着袁耀:“莫非那传言是真的,少主渡雷劫而获新生,乃天选之人,有未卜先知之能?” 袁耀一愣,这些黄忠是从哪里听到的? “这不过只是传言而已,我哪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 “正如我当如所讲,这只是以退为进之计罢了。” 见黄忠等人仍然不信,反而把自己当做鬼神一样,用一种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 袁耀只得解释道:“笮融此人,贪婪残暴,非朱皓之流能制之,我只是算到朱皓他会被笮融杀死而已。” “这顶多算我洞悉人心吧,可不是我有什么鬼神之能。” 虽然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颇信鬼神之说,把自己神话成“天选之子”能使自己的形象神秘化。 但作为人主,岂能靠迷信蛊惑部下?不如说成是自己洞察人心,拔高自己形象。 说着袁耀看向吕岱::“定公你是广陵人,又做过郡吏,应该知道你们广陵前任太守赵昱是怎么死的吧?” 吕岱点了点头,似乎知道袁耀要说什么:“笮融此人我早些年就知道其所作所为。此人曾被徐州牧陶谦看重,担任了下邳国相,并且负责为陶谦运送下邳、彭城、广陵三郡钱粮。” “但此人崇佛近乎痴狂,为修建庙宇、打造佛像而将三郡钱粮贡物据为己有,由此被陶谦所恶,后来曹操征伐徐州,笮融便引其信众及僧兵,南下广陵,受到太守赵昱热情款待。” “正如少主所言,此人贪婪残暴,更是狼心狗肺;见广陵民殷户实,便杀害了赵太守,并大肆劫掠郡县,之后就逃往了江东,和彭城相薛礼一起投奔了刘繇。” 袁耀接着吕岱的话茬道:“笮融和薛礼投了刘繇,倒是老实了一阵,还为刘繇把守秣陵城,抵御孙策的进攻。” “不过薛礼和笮融虽然守住了秣陵城,但刘繇却把江东整个丢了。于是我便听说,笮融在撤军之时,又袭杀了薛礼,吞并了其部属之后才来到了这豫章。” “有一有二,那再三再四就容易多了。所以本将军才推测,此人亦有图朱皓之心也!” 有人疑惑道:“可是此人接连背刺两人,难道朱皓不会防之?” 袁耀摇了摇头:“所以说,这也都是朱皓自找的。他若不归附刘繇,刘繇又怎会派笮融助他?” “再者,朱皓善推诚以信人;他死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以为以仁厚待人,别人就会以诚待己。其身死,皆因其自以为是,想当然了。” 话说到这里,众人也都明白了过来。 吕岱:“薛礼竟然也被此人所害?若是加上这个朱皓,已经有三个两千石的太守和国相死在他的手上了!” 郑宝:“此人专杀郡国之长,我愿称之为‘太守杀手’!” 黄忠:“想不到这笮融竟是如此忘恩负义、反复无常之辈,简直可以称作是吕布第二!” 谌礼:“将军果然洞悉人心,谌某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是将军这以退为进,又是何意呢?” 袁耀:“若是余汗之战后,我穷追其军,逼之过急,那朱皓与笮融定会唇齿相依,抱团抵御。” “但若我罢兵回师,这两人松懈之余,自然会有别的心思。” “朱皓元气大伤,笮融自然不会甘居其下,那朱皓的死期就不远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以退为进之计,原来如此。 如果说刚才谌礼只是嘴上说五体投地,这下却是真的如字面意思一样五体投地道:“将军这都不能称之为洞悉人心了,简直可以称作是把控人心了!” 袁耀享受着众人赞誉,不免有些飘飘然。 然而就在这时,黄忠却又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虽然朱皓这个大敌死了,可是笮融还在,豫章东部还没有拿下,不算‘进’吧?” “况且若是刘繇承认笮融为新任豫章太守,两人再合兵一处,又该如何呢?” 黄忠的话虽然直白,但却直击问题的关键。 就算让笮融把朱皓杀了,那你袁耀也没有全据豫章郡呐! 袁耀:“啊这……” …… 与此同时,彭泽县。 刘繇走水路,终于率领着一部分残兵败将,到达了豫章郡。 然而登岸后,下属带给他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朱皓身死的消息。 一个草草堆起来的衣冠冢面前,头扎白带的刘繇伏地痛哭流涕道:“悔不听子将之言,错用了笮融那厮!” “是我害了朱太守呐!我实在罪该万死呐!” 刘繇并不是假哭,而是真情实感,后悔莫及。 被刘繇唤作“子将”的那名文士,此时也拖着病体走到了衣冠冢跟前。 若是这名文士出现在中原不论哪一处,都绝对会引得世人趋之若鹜。也不论他要去投靠哪个诸侯,都会被奉为座上宾。 他就是被称作平舆二龙,主持“月旦评”的汉末名士、评论家许劭。 许劭善于识人、评人。当他投靠了刘繇之后,便时常叮嘱刘繇防备笮融。刘繇也依他所言,对笮融用之慎重。 几个月前,得知刘繇派笮融协助朱皓,许劭又劝刘繇,让他派密使叮嘱朱皓,让朱皓对笮融防备着点。 没想到一语成谶,笮融只是短时间脱离刘繇视线,就连续杀了薛礼和朱皓。 时至十月,天气转冷,江边阵阵寒风吹来,刘繇和许劭都剧烈咳嗽起来。 许劭面带愁容:“咳咳……如今之计,还是想想如何对付这笮融……咳咳咳……” 刘繇:“先生可有良策?” 许劭点了点头:“咳咳……吾有上下两策,权作补救。” 刘繇:“先生且言。” 许劭:“上策,当派遣密使承认他为豫章太守,使其攻打南昌与袁耀火并。” “待其两败俱伤之际,明公再行伐之。如此既能为薛礼、朱皓报仇,亦能得此郡也。” “咳咳咳……” “下策,可先积聚将卒,重振军心;最好能连结刘表,向其借兵。” “等重整兵马后,再传檄各县,广宣其罪,发兵伐之!” 刘繇:“若朱皓九泉下知道本公将太守之位暗许笮融,必不能瞑目矣!” 许劭:“此乃权宜之计,且只是密授其郡守之职,并不需广而告之。” 刘繇仍是摇了摇头:“太守乃一郡之长,无天子之诏、朝廷之令,岂能私授此职?” “况且本公乃汉室宗亲,当为世之表率,岂能罔顾宗法纲纪?若是人人如二袁、曹操一般自行其是,天下将不复我刘氏所有!” 许劭心中叹息一声,只道刘繇简直迂腐透顶。 大人,这世道早就变了! 自己这次风寒症好了后,就坐船去投奔荆州牧刘表去。 同样是朝廷任命的正牌州牧,差距怎么那么大呢?人家刘表能单骑入荆州,北驱袁术,南平荆蛮。你刘繇躲着袁术到江东不说,却连理应是你下属的吴郡太守许贡、会稽太守王朗都管不了。 刘繇一摆手:“笮融人面兽心,本公断不能再容他继续作恶,子将无须多言。” “本公明日便发兵伐之,以讨其罪!” …… 当刘繇为朱皓报仇的檄文传到南昌,且立马又传来了刘繇与笮融开战的消息,黄忠等人这下对袁耀彻底的服了。 只因那天袁耀为了自圆其说,又做出了预测,说刘繇必然向笮融兴师问罪。 感谢陈寿的《三国志》,感谢范晔的《后汉书》! 当时大部分人并不信刘繇会昏了头,在袁耀这个强敌外伺的时候,会和笮融来个鹬蚌相争。 但历史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笮融也不相信刘繇会这么干脆和自己翻脸,尤其不相信刘繇还没在豫章郡立住脚,就带兵来攻打自己! 遣使求和遭拒后,笮融心一狠,两方人马开始了一场大战。 袁军也随之紧锣密鼓行动起来。 虽说刘繇师出有名,而笮融的部众多是吞并薛礼、朱皓而来,与其离心离德。但因为刘繇操之过急,没有召集足够的兵马就开打,所以导致首战失利。 刘繇并不气馁,接着便集结了麾下所有将卒,第二次终于是把笮融打的大败,使其仅余数百人逃入了山中。 两人有来有往,却给了袁耀足够的时间来调兵遣将,来个渔翁得利! 第87章 螳螂扑蝉 黄雀在后 刘繇这个人,和他的兄长兖州刺史刘岱一路货色,素有清名,但无实干。 这哥俩说起来可都是天胡开局,但却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论出身,人家是汉室宗亲,天潢贵胄!就算是四世三公之汝南袁氏,在刘氏宗亲面前,也只能乖乖低头往后站! 毕竟这汉家天下,人家是主子!你们这些世家名族再怎么厉害,也只是臣子。 虽然说刘姓老板的股份在不断被稀释减少,但只要这个集团一天没变天,身份永远就是刘家人最尊贵! 论完出身论背景,刘岱开局是兖州刺史,刘繇开局则是扬州刺史,不同于二袁、曹操等人是先上车后补票,人家这两个刺史都是实打实朝廷正式任命的正牌刺史,法理上没得挑。 再论手下文武,这两人开局的配置都不低。刘岱开局有程昱当谋臣,刘繇有太史慈当武将。 然而论能力,这哥俩却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既不懂领兵打仗,又不会知人善任。 用袁耀的话来说,两人都是“自动提款机”“三国送温暖最佳兄弟组合”,都属于“三流的副本难度,超一流的副本奖励”。 刘岱强行把自己的小命白给了青州黄巾军,然后让曹操捡了兖州当根据地。 刘繇也不遑多让,屡战屡败,每次都被孙策以少胜多,把江东给了孙策当基业。 魏蜀吴三家,你们兄弟俩就给两家送了起家之地,可真够行的。 也不知道你们的爹刘舆,知不知道自己生了一对卧龙凤雏! 话说刘繇在曲阿与孙策决战被打的大败后,虽然还有万余部众,但却完全失去了对抗孙策的信心。 为避孙策锋芒,刘繇便率部从丹徒走水路,逆长江而上退到了豫章。 这万余部众远道而来,又连续两场大战,更是疲惫不堪。 而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袁耀率黄忠、吕岱所部兵马昼伏夜出,星夜兼程,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并直接发起了全面进攻。 毫无悬念,袁耀军轻松取得大胜,而且这场大胜比预想的还要简单一些。 两军刚一接战,刘繇这边上万人的军队就发生了溃败。 战后袁耀才知道,刘繇为了迎战,把前一天才抓起来的笮融军俘虏都编入了军中参战。 而这些俘虏,很多之前又都是薛礼、朱皓的部属。 这些人的士气极其低下,只是死伤了百余人,就彻底奔溃。 刘繇的主力排在后面,但拖着疲惫之躯,也没有多少战心。 最主要的是,刘繇军中的大将如张英、樊能、于糜等人,在与孙策交战中已经死伤殆尽。此时面对袁军好整以暇的攻势,并没有能约束和指挥大军的将领。 刘繇本想率败军退回彭泽,半路上却传来了彭泽城被袁军袭占的消息。 原来袁耀早就派蒙冲校尉郑宝,率水军横渡彭蠡泽,趁着刘繇后方空虚,一并袭取了彭泽。 最终,刘繇仅率数千部众,被袁耀围困在了石印山山上。 数日之后,缺水断粮的刘繇军纷纷下山投降。到最后,刘繇身边仅余数百亲随,被袁军生擒。 士卒将刘繇押解到袁耀面前,嘴里还绑着布条。 袁耀立马变了脸:“怎能对汉室宗亲如此?还不快快松绑解缚,取下堵嘴之物!” 押解的士卒连忙解释道:“此人被擒住之时,对少将军您骂不绝口,我等怕冲撞了少将军,这才将其嘴巴堵住。” “哈哈哈,这人送我这么多辎重器具,让他骂几句又如何?” “此公昨天还是万人之上的扬州牧,今天却沦为一介阶下囚,还不能让人家骂几句了!” 士卒们这才给刘繇解开了绳子,又割开了缠嘴的布条。 嘴巴获得自由的刘繇当即对着袁耀破口大骂,什么袁家竖子你奈我何,乱臣贼子犯上作乱之语不绝于耳。 袁耀只是笑吟吟看着刘繇叫骂,心里一丝涟漪也泛不起来,听了好一会儿甚至打起了瞌睡。 终于等到刘繇停止了骂声,喘着粗气,袁耀这才睁眼道:“这就完了?没下文了?” “你再加把劲,我还差一点就能睡着了!” 看着袁耀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刘繇恨得牙直痒痒,却没有冲上去以命相搏的勇气。 世人最重声名,怎么自己如此诋毁大骂袁耀,他却丝毫无动于衷呢? 这个袁耀不是孝廉吗?大汉以孝治天下,孝廉应该最为孝顺父母了,自己刚才可是连袁家几代人都一个个拉出来骂了,尤其把他爹袁术痛骂了半小时,这人怎么若无其事呢? 此人面不改色,莫不是在故意忍让,想以善待本公之名,来使得本公上万部众归心于他? 哼,痴心妄想! “呔,你这袁家竖子,本公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本公绝不会在他人面前讲你半句好话,更别想让本公的部众为你所用!” 袁耀只觉得这个刘繇脑子不正常:“你为什么要讲我的好话?我又没打算放你走!” “况且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不为我所用,你那些部众就不为我所用了?” 刘繇怒声道:“你这竖子听好了,本公乃朝廷敕封、天子诏令的扬州牧、振武将军,岂是你们这些自任自命的乱臣贼子能够要挟的?” “汝等罪行,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得得得……”袁耀直接打断道:“就算被人诛杀,也轮不着你,你就会这几句吗,不会说别的了就下去吧!” 刘繇一怔,又怒道:“就算本公不能诛杀你这乱臣贼子,但汝多行不义,必有天收!” 听到这话,袁耀就笑了:“你不知道吗?本将军经天雷劈之而不死,有本事你让天雷再劈我一次?” 刘繇被气得直哆嗦,他一时忘了,袁耀被天打雷劈一事,曾经也在江淮一带传的沸沸扬扬过。 “行了,带下去吧,不用绑缚堵嘴,多派几个人看管好了就行!” 袁耀见刘繇,也只是为了多亲眼见识一下几个历史人物,并没有其他想法。 见两边的士卒要带自己下去,刘繇生怕这一走以后就骂不着袁耀了,便是挣脱开旁人,挑衅般道:“袁耀,汝何不杀了本公?” 袁耀摇了摇头道:“您是汉室宗亲,我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天潢贵胄呢?” “我若是杀了你,那我以后还混不混了!” 刘繇一愣,却是没想到袁耀会这么直白。 “哈哈哈,你不杀本公,你会后悔的!” 袁耀已经不耐烦,便是挥了挥手,就欲转身离去。 刘繇的声音却从背后传了过来:“袁家竖子,你敢和本公打赌吗?” “不出一个月,你也会落得和本公一个下场!” “一样会兵败被擒!哈哈哈哈,要是运气差点,你这乱臣贼子的人头,还有可能在乱军中被人砍了拿去邀功!” 袁耀只是充耳不闻状。 见袁耀越走越远,刘繇气焰更是嚣张:“你偷袭本公后方,却不知自己的后方也被人偷袭了,哈哈哈!” 袁耀扭头看了一眼被拖走的刘繇,正在思考他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此时却见吕岱面带急色,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己跑来。 “少主,末将有重要军情通报!” 吕岱一挥手,身后士卒就捧上来数封书信,又带上来一个文吏。 文吏上来便跪,吕岱在旁解释道:“此人乃刘繇的主记,为了邀功,向末将检举了一要事!” “你且把你刚才对本将说的,再原原本本说一遍!” 文吏磕完头,才开口道:“下官久闻扬威将军之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说军情!挑重点快说!”吕岱怒喝道。 见平日里温和恭谨的吕岱一反常态,变得如此情急,袁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文吏连忙又磕头告罪,这才说起正事:“禀扬威将军,我家主公……那扬州牧刘繇,连同荆州牧刘表,定下了东西夹攻扬威将军之策!” “方才吕将军麾下兵士攻上山时,刘繇命我等将所有来往书信烧掉,属下掌管文书,便偷偷留下其中与刘荆州来往的书信,想来对扬威将军有用……” “汝所言当真!” 袁耀眯着眼,盯着这人双眼。 只见其双眼尽是惶恐之色,又有些谄媚之意,并不似作伪,或是故意设计。 “下官如有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文吏忙指天发誓道。 袁耀拆开书信,先是看向落款盖印处。他这副身躯的原主人虽然不学无术,但却对金石印鉴一事别有所好,加上汝南袁氏世代显赫渊源深厚,因此只一眼,袁耀就看出落款的荆州牧刘景升六字是真印所盖。 这才看起书信内容。 那文吏又卑躬屈膝,给袁耀说明了这些书信的时间顺序。 袁耀便从头看去,心中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 直到看到最后一封信,袁耀已经勃然变色。 “给我把刘繇带回来!” 不多时,刘繇就又被带到了袁耀跟前。 看到跪在袁耀身边的是自己平时十分信赖的主记佐吏,又看到袁耀手上拿着几封自己很熟悉的书信。 刘繇先是一怔,接着指着那主记,大笑起来。 这主记毕竟跟随刘繇好些年了,受过刘繇不少恩惠。此时被刘繇讥笑而指,也是羞愧难当。 “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 刘繇一甩手:“汝莫要以头抢地,该俯首叩头的,是本公。” “汝虽小人,倒还知道些礼义廉耻。” “只不过拿本公的密信换得些许荣华富贵,这算得了什么!” “被围数日,粮援俱断,你们没把本公的人头拿去邀功,而是等到本公被生擒才如此,本公也不算白养你们!” 自嘲自笑完,刘繇仍仰天大笑不止。 袁耀看着手中件件要命的书信,心烦意乱道:“何故又发笑?” 刘繇看着袁耀,嘲讽道:“本公笑某家小儿,自作聪明,把世人都当做了蠢材!” “自以为得计,鹬蚌相争,能渔翁得利。” “却不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说完,刘繇直接盘地而坐,作引颈就戮状。 “袁家小儿,既然此事已为汝所知,那本公也就不用再当阶下囚了,给本公一个痛快吧!” 袁耀也知道自己这次真着了道了,但仍强作镇定,故作冷笑道:“你要求死,我偏不让!” 刘繇也是同样冷笑道:“难道你要本公活着,亲眼看着你兵败身亡?” 袁耀将密信往刘繇身上一扔:“就凭他刘表,能奈我何?” “犬辈而已!” “他也不过比你这丧家之犬强那么一丢丢,但也不过一守土之犬耳,有何惧哉?” “吾要你活着,亲眼看本将军如何把他赶回荆州去!” 是日,袁军拔营向西,原路回师。 刘繇的万余败军之众,此时仅收拢了一半左右。袁耀也顾不得收服这些部众了,一点驻军也不留,只是草草任命了几个谌礼举荐的鄱阳本地土著为官,让其代理诸事。 还有不计其数的辎重器具,袁耀也全部丢给了这些土著。 第二天,一个接一个不利的消息,就从西边纷至沓来。 首先是刘馥派人从上缭传信,上缭城已被数千荆州军四面围攻,领军大将正是那骁勇善战的刘磐。 接着,南昌城和柴桑几乎同一时间派人来告急。 柴桑这边,鲁肃急报,刘表派遣水陆两路大军,亦将柴桑团团围困。 上缭和柴桑遇袭,是袁耀心里有准备的事情。 毕竟刘繇的密信中,就直接建议刘表先攻打柴桑和上缭这两处紧要之地。 柴桑之紧要,在于其扼守长江南北,攻之则可以断绝袁术袁耀父子的往来,使袁耀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地。 上缭之紧要,在于其是袁耀军的粮食器具囤聚之地,拔之可以使袁耀陷入断粮的绝境。 但袁耀没想到的是,南昌城也在刘繇和刘表的计划中。 留守南昌的是黄猗,他派人来告诉袁耀,徐氏、莫氏这两大强族因袁耀分郡一事心怀宿怨,便接受了刘繇的印绶,聚众造起了袁耀的反。 这两家趁着袁耀东征,暗聚了上万族众,南昌城已是朝不保夕。 一日之间,三城告急,袁耀也焦头烂额起来。 谁他娘给刘繇出的主意,让其连结刘表,夹攻自己的? 谁他娘给刘繇指点出,上缭、柴桑是自己后方命脉所在的? 徐氏、莫氏不是一直好好的吗?而且那个徐氏之主徐宗,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造反? 第88章 刘繇被囚大意间失言 袁耀智识围魏救赵计 比起这些问题的答案,袁耀更关心刘繇和刘表具体是怎么谋划合攻自己的。 于是在回程的路上,袁耀不止一次诱问刘繇。 今天已经是袁耀第三次来试探刘繇了,而刘繇仍像前几次一样,只是大声讥笑着袁耀一番,却对于他和刘表的合谋一点也不肯多说。 “袁家小儿,不劳烦你一天看望老夫看得这么勤快,老夫这你这里有吃有喝三顿不愁,日子过得可比当扬州牧舒坦多了。” “你莫要用那种要杀人的眼神看老夫,老夫昨天是你的敌人不假,但今天老夫只是一阶下囚耳。” 只见昨天还怨气冲天的刘繇,今天却面带轻松释然之色,反倒开解起了袁耀: “孟子曰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老夫今日为你所擒,全在老夫傲慢自大;一是轻视了笮融那贼厮,和他交战耗费了太多功夫和时间;二是实在没想到你用兵如此迅猛,而且上来就和老夫决战;若是老夫能和你多周旋几天,或许今日关在囚车里的就是你了。” “话又说回来,老夫也劝你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年轻人做事果决有冲劲是好事,但要是根基不稳就急于求成,必然埋藏祸乱,而招致败亡!” 袁耀恨得牙痒痒,但却不好上手段。若是他对一位汉室宗亲用了刑,他的名声可就真和自己便宜老爹袁术一样臭了。 好在袁耀却从刘繇故作轻松之语中听出了话外之音,当即反唇相讥道:“老匹夫,你这是在说我,还是在咒那孙伯符?” 果然,一提到那个人,刘繇马上为之色变。 “哼,你和那孙策有区别吗?” “哈哈哈!” 袁耀就知道刘繇心里根本不像表面这样释然,当即开怀大笑起来。 刘繇:“何故发笑?” “刘州牧把我和孙策相提并论,我这还是头一次听人如此夸我,这才喜不自胜!” 袁耀和孙策同龄,然而不论到哪里,孙策的名声都甩袁耀十八条街。 两人也经常被袁术治下的士民拿来比较。然而在礼贤下士、少年有志、杰出通达的孙策面前,不学无术、只知声色犬马的袁耀自然是狗嫌人厌,就连唯一的出身优势也成了众人的笑谈。 就连袁耀的亲爹袁术,也时常对左右说:使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 这就足够体现两人的差距了! 刘繇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拔高了眼前这个袁家竖子。 他才不会让袁耀暗爽得意,立刻出声道:“孙策有昔日西楚霸王之风!本公败于孙策之手,无话可说!” “而你这袁家竖子,不过一偷奸取巧之徒!只能在本公困顿之时,趁人之危罢了!” 看到刘繇直接破防,袁耀大为得意。 “刘州牧你刚才不是说‘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吗?我还以为您大彻大悟了,会反思自己了呢!” “怎么又怪起别人了,会捡便宜也是个本事,本公子这不就把您捡到手了?” 刘繇彻底破防,猛地抓住囚车的木柱,冲着袁耀咬牙切齿道:“你能胜本公不过一时侥幸;眼下你对上刘景升两万大军,断无胜算!” “汝竖子之谋,绝非刘景升之敌耳!” 袁耀眼中精光一闪:“两万大军?想不到这刘表还真是好手笔!” 刘繇瞳孔急缩,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刘表出兵的兵力。 昨天那主记献给袁耀的几封书信,只不过是刘繇联络刘表的礼节性书信。 而双方商定军机要事的密信,刘繇都是通过自己绝对的心腹和刘表直接联系的,而这些密信刘繇早就自己销毁了。 “刘州牧,会说你就多说点;要不要我把你从囚车里面放出来,给你备点瓜果花生,咱们慢慢细聊!” 千防万防,还是被这厮套了话! 刘繇悔之晚矣,直接闭上了双眼,一副不管你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说一个字的神情。 两万荆州军! 前后套话好几次,才套出这样一个情报。 从昨天开始,袁耀就命人对刘繇的十余个亲信心腹严加审讯,试图问出些细节来。 不能对刘繇动粗,对他的手下袁耀可没这些顾忌。 但直到今天,逼供都连续逼死了两个人了,却没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古人重义,尽管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消息,比如刘繇平时一天吃几顿饭,一顿饭能吃多少的事情,这些亲信心腹都咬死不说。 却也是让袁耀开了眼界。 不过想想这也正常,这些人在刘繇从江东败逃之时都跟在刘繇身边不离不弃,自然大都是些忠义之人。 袁耀也判断不准,这些刘繇的亲信心腹是真不知道还是抵死不说,只能三番两次找刘繇套话。 刘表竟然派两万荆州军来攻打自己! 这个情报却是和鲁肃、刘馥报告给自己的数字大相径庭! 这两人一个守柴桑,一个守上缭,皆说进攻自己的荆州军不过五千之众。 那还有一万荆州军,被刘表派到哪里去了? 黄猗虽说南昌形势危急,但只说他被莫氏、徐氏的宗兵围攻,求援信并没说发现了荆州军的身影。 难道派去打庐陵了? 那也不用啊,只要荆州军打下上缭和柴桑,那袁耀外无援军内无粮草,是必败之军。庐陵等县邑刘表传檄可定,根本不用派兵去打。 而且从荆襄派一万大军攻打豫章南部,战略价值低不说,路途又远还遍布山越宗贼,完全是下下之策。 如此看来,如果刘繇没说谎,且刘表真的派两万大军来攻打自己的话。 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刘表采取的是围魏救赵的计策! 或许用后世的话来形容更明白一点,那就是刘表在围点打援! 那一万兵马,就埋伏在柴桑或者上缭城外某处,正以逸待劳等自己上套呢! 第89章 许劭之评 如此一来,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原来刘繇这个老狐狸进攻笮融时,并不是对自己没有防备,而是早就和刘表定下了攻打自己的计策。 然而正如刘繇所说,他败在了自己的手上。 如果他没有轻视笮融和袁耀,而是在聚集了足够的兵马再一战击败笮融,然后重整兵马与袁耀对峙,那么袁耀就真的危险了。 想来想去,袁耀终于是猜到了,是谁给刘繇出谋划策让其联合刘表的。 那只能是那位劝刘繇来豫章郡的许劭许子将了。 好在此人并没有逃出袁耀的手掌心,郑宝在袭占彭泽后,送来的俘虏表中,里面就有这位汉末首席评论家、大名士的名字。 袁耀当即心中有了一个坏主意。 于是当即修书一封,派人送给郑宝,让他把许劭无论如何送到自己这里。 并教郑宝严守彭泽,切勿轻举妄动。 在判断荆州军到底是在柴桑还是上缭设伏之前,袁耀决定停止行军,主力驻扎在枭阳城按兵不动。 信骑快马加鞭,连夜就赶到了彭泽城。而郑宝得信后也很果断,当夜就把许劭装上了马车,送往枭阳。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袁耀就得到了许劭马上抵达的消息。 整个枭阳城内外立刻忙碌起来。昨天才扎好的帐篷全都收了起来,搬运粮草器具的进进出出;伙夫们赤膊烙着饼制作着各种干粮,普通士兵们吃了有一顿有肉有菜的热饭后,每人还领了五天的干粮。 俨然一副即将出军作战的样子。 刘繇也被从囚车里放了出来,被十余名士卒押着进了枭阳城,领到了县衙的一个偏房里改为了软禁。 刘繇在路上忍不住问看押他的士卒:“尔等这是要开拔了吗?要去哪里打仗?” “西边,还是西北,亦或是西南?” 士卒们对这位汉室宗亲,名义上的扬州牧很是客气,但都顾左而又言他,对刘繇的问题避而不答。 进了县衙刚被关进房间,刘繇就看见袁耀一身华服,带着一众将领僚属从正堂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奇怪了,这袁家竖子昨天早中晚找了自己三次,今天这都快正午了,怎么也不来继续找自己套话了? 刘繇看着袁耀出了门,便搁着破旧的门窗问道:“小兄弟,你且过来,本公有话想问你!” “汝可知,你们家将军这一身冠服,是要去迎接谁?” 看门的士卒:“我一小卒,怎知大人们的事!” 见刘繇还要追问,这小卒便想走开,却不料刘繇一把扯住了他的衣甲。 “小兄弟莫走,这又不算什么军情要密,只是宾客间的迎来送往,说给本公又不碍事。” 说着话,刘繇一边松开了小卒的衣甲,一边摊开手心,掌中赫然出现一对玉佩。 除了这个小卒,旁边另有一小卒。两人对视一眼,便一齐伸手从刘繇手中各拿过一只玉佩。 “咳咳咳,可别说我们哥俩不尊老爱幼哈,这事也不是不能说……” 刘繇:“到底所迎何人?姓甚名谁?” “我们将军迎接的,自然是贵客了!至于姓甚名谁,我们哥俩还真没记住,只知道是从彭泽来的。” 彭泽? 那里不是被郑宝袭占了吗? 但来人肯定不是郑宝,他不过袁耀区区一部将。 刘繇冥思苦想起来。 正午,许劭的车驾终于到了。 信骑早就通报袁耀,说许劭染病在身。 一晚苦寒加上一路颠簸,许劭更是一病不起,此时奄奄一息,神智也颇为不清。 袁耀也是没想到许劭病重至此,但华佗和张机都不在身边,只能让随军的医官先给许劭看病。 在外边磨蹭了老半天,袁耀才装作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返回了县衙。 不多时,吕岱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在院中禀手高声道:“少主,将卒皆以整装待发,干粮都发足了,只待少主一声令下,大军就可拔营了。” 从堂内走出的袁耀此时已换上了一身明晃晃的甲胄,腰挎佩刀,好不威风。 这一切都落入了刘繇眼中。 只见袁耀大步走到刘繇面前,自鸣得意道:“老匹夫,你和刘景升定下的围魏救赵之计虽妙,但你这个‘赵国’都没了,此计焉能成之!” 刘繇听到“围魏救赵”四字后微微一动,但很快平静如初,而且直接闭住了双眼,作充耳不闻状。 袁耀仍继续嘲笑道:“你们把本将军当作庞涓来坑害,可若是我这个庞涓,得了孙膑相助,那区区一个田忌,还能在桂陵设伏得逞吗?” 刘繇猛地睁眼:“竖子莫要胡言乱语,许子将何许人也,怎会委身于你这小儿之下!” “就算是汝父袁公路在这里,许子将也绝不会为你父子而折腰!” “是么?”袁耀凑到刘繇面前,一脸坏笑道:“那许子将为何告诉本将军,你与刘景升约定的桂陵,在柴桑呢?” 刘繇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整个人恍如失神一般,朝后退了两步。 “不会……不会的!” 刘繇嘴唇发抖道:“许子将怎会背弃本公,你一定在胡说八道,对,你就是在诈本公,哈哈哈哈!” 袁耀将刘繇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看着对方在听到“柴桑”二字后身形一颤,接着又由痴转癫故作掩饰,袁耀心中的猜测已经是被证实了八分。 但为了十成的把握,袁耀仍继续刺激道:“这有什么不可能,是人都会生老病死;他许子将一生素好品鉴人物,也怕自己生前身后名受损;而且他还有一家老小在我手上,因此不敢得罪我袁氏,也是人之常情!” “本公与他相识多年,不信他是这般人物!”刘繇已是接近痴狂:“你有本事就让许子将来见本公,本公不信他能作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袁耀:“本将军倒也想让他来见你,不过他却称病不肯前来,只愿意住在县衙外的民宅里。” “……” “许子将,你给本公出来!” “许劭,有胆见本公一面吗?” “……” 看着陷入极度怀疑和癫狂的刘繇,袁耀也基本确信,柴桑就是刘繇和刘表约定合围夹攻自己的地方。 于是不理大喊大叫的刘繇,袁耀绕过偏房,走到了院后。 只见气色极差的许劭被两个袁军士卒抬着,旁边还站着几名医官。 见袁耀走过来,领头的医官忙道:“少将军,我等已按张府令配置的伤寒药方,熬药给许先生服下了。” 其实许劭只是得了很严重的风寒症,也就是重感冒,但在后世的一桩小病此时却差点就要要了许劭的老命。 于是袁耀便让医官按张仲景的药方,热药为许劭服下,虽然也说不准能不能治好许劭,但是缓解他的症状还是没问题的。 此时的许劭虽然气息很弱,但是好在神智清醒了一些,能开口说话了。 见许劭嘴唇在动,袁耀便是凑到跟前,听他说什么。 许劭:“汝就是袁公路之子?” 袁耀点了点头。 许劭:“方才吾似乎听到了刘府公的声音,唔,现在也能听到,是刘府公吗?” 袁耀再次点了点头:“是刘扬州,你没听错。” “而且他现在还在对你许子将破口大骂!” “刘府公何故骂我?” 袁耀一五一十道:“那是因为本将军告诉刘繇,你许子将不仅投降于我,还将他与刘表的围魏救赵之计告之于我。” 许劭虽然虚弱不堪,但此时还是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皮笑肉不笑的袁耀。 “汝之奸诈,更甚于曹阿瞒!” 第90章 刘馥守上缭 海昏县,上缭城。 刘磐统领五千荆州军连续四天强攻上缭城,仍是未能破城。 为了能够打袁耀一个出其不意,刘磐按照蒯越的授计,经艾县沿着修水河,走山路突袭上缭。 在蒯越和刘磐看来,上缭不过只是一个弹丸小城。凭刘磐的骁勇,再加上己方是突袭,想来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拿下。 但现实却大相径庭。 刘磐率部一路跋山涉水,好不容易走出山区,就被袁军发现了。 镇守上缭的是袁耀的屯田校尉刘馥。 刘馥其人,在历史中是曹魏一方的人物,因为出场晚,又去世的早,所以少为人所知。 他虽然只担任了八年的扬州刺史就病逝,但这短短八年做出的功绩,却足以使其与贾逵、温恢、司马朗、张既、梁习并列为“曹魏六大州刺史”,属于是地方能臣的典范了。 刘馥精于兴修水利,善于屯田安民,尤其擅长筑城守城。 被誉为孙权快乐城的合肥城,就是在刘馥手上修整完备的。刘馥也和蒋济一起,击退了孙权第一次对合肥的进攻。 到逍遥津之战时,张辽仍依托的是刘馥修筑的合肥旧城。直到满宠时期,才修建了合肥新城。但东吴灭亡之后,合肥治所又迁回了旧城,一直到现代。 上缭城周围十里,地势平坦土壤肥沃,现在已是袁军的屯田要地。 刘馥将数千军户,按照军制,五家为伍,十家为什;百家为一屯,设屯长;五里为一曲,设曲长。 耕牛及大型农具,则作为屯中公用之物,供军屯驱用。 这数千屯户,农忙时则耕种其田,农闲时也操练军阵。 并且五里设一亭,常有士卒轮值戍守。一来是监督屯田军户,防止出现逃亡。二来是作为哨卫,警戒周围,毕竟这周围山里直到现在还藏着不少彭氏宗贼。 刘磐及其麾下五千荆州军,就是被亭哨发现的。 盯梢的士卒立刻鸣锣示警,接着一传二,二传三,很快就是传到了上缭城中。 刘磐也是大吃一惊:“这上缭不是袁军的屯粮所在吗?怎地还是一屯田之地?”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刘磐只能变偷袭为强攻。 然而上缭位于河洲之上,刘馥及时命人砍断桥梁,将船只都划走。 刘磐再骁勇善战,也只能隔河兴叹。 刘馥和刘磐两人的较量也正式开始。 攻城需要先渡河,因此刘磐便命士卒砍伐竹林,造起木筏来。 刘馥那边也不闲着,一边召集手下士卒,一边动员所有能动员的军户和百姓。 上缭城囤积了十余万石粮草,是袁耀的身家性命所在,因此常驻五百士卒,统领这一曲兵马的,是屯田都尉秦翊。 同时上缭城位于柴桑和南昌两地中间,因此也是袁耀训练士卒的地方。各县招募的新兵,都会到这里来接受新兵训练。其中训练有素者会充入袁耀军中各部,一般者则遣往各县当县卒,较差之人则充为衙役。 前西园八校尉之一,现在袁军的新兵教头冯芳也在此处,其营中亦有一千多名才招募来训练没多久的新兵。 再加上附近的屯田军户,刘繇很轻松就召集了近三千人守城,这还没算附近的百姓丁壮。 刘磐哪里知道这些,他只当上缭城“兵不过千人”,于是草草造了几十条木筏后,就开始渡河。 刘馥则令秦翊半渡而击之。三百多荆州兵只上岸了不到一半人,秦翊就率上千袁军杀来,荆州兵被挤压在狭小的滩头,根本施展不开。 刘磐骁勇好斗,每战必冲锋在前,也在这三百人中。 但小小的竹筏承载不了战马过河,刘磐没有坐骑,脚下又是松软的滩涂泥地,战力大减。 他和他手下的三百人很快被赶下了河,那几十条用绳绑竹而制的小筏也被袁军砍毁了不少。 等刘磐退回西岸,再清点士卒,只回来了一百七十人。 于是荆州军顾不得休息,继续连夜造起竹筏来,一晚上又造出百余结实无比的木筏。 仗着兵精将勇,刘磐第二天分兵三路,再次强渡修水。 这一次刘馥不出击了,老老实实守在了城内。 将五千兵士运到河洲上,为了尽快攻城,刘磐又让人直接把竹筏拆了,改制成了竹梯。 中午,荆州军开始蚁附攻城。 上缭城虽小,但却很坚固。 城墙本体是三丈高的石墙,刘馥到任后,又用竹子把城墙加高到了四丈,还在城下挖了一丈深的土沟。 因此若要架梯攻城,至少得制作六丈长的梯子。 临时作成的竹梯,以及拼接而成的竹梯,肯定是不行的。 城内,刘馥早就堆积了足够的石木。 不用守军故意砸下石块去破坏梯子,很多竹梯自身就撑不住好几个士兵的重量。 草率的攻城必然导致失败,刘磐第一次蚁附攻城,就是惨败收尾。 刘磐无奈收兵,只能让人继续寻找竹材制造长梯。 暗地里,刘磐却让士卒准备好绳索铁钩,准备晚上偷袭。 然而刘馥早有准备,他在城中早就储存了上千斛鱼膏。 一到晚上,刘馥立刻命人四处点燃鱼膏。不止是城墙上,每隔十步点一处灯火;连城下刘馥也没放过。命胆大之人,端了十几盆鱼膏,里面浸着布条,放到了城墙外点亮。 刘磐看着亮如白昼的上缭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开始还当袁军点的是灯油,但等了半夜,见袁军的灯火一点也不见减弱,便派出一队士卒冒着城上的箭矢,强行抢了一盆回来,拿指头一蘸嘴一尝,这才发现是鱼膏。 上缭四面环水,天知道这刘馥到底储存了多少鱼膏! 夜袭不成,只好继续强攻。 于是连续两天,刘磐不计伤亡蚁附攻城,但缺乏大型攻城器具的荆州军,连登上城墙都很困难,更别提破城了。 好不容易造好的六丈长梯,冒着箭石搭上去,一队士卒刚爬上去,城头上的袁军就直接用数丈长的撑杆把长梯推倒。 数十名大力士,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扛着撞木刚冲到城门下,城楼上的袁军就成桶倾倒下火油和鱼膏,嗖嗖几个火箭,就让城门处成了火海。 如此种种,荆州军每次攻城,皆是徒劳无功。 除了越来越多的尸体和伤兵,刘磐一无所得。 第91章 黄忠战刘磐 而就在第五日,袁耀率领吕岱、黄忠两部兵马,抵达了上缭附近。 刘磐闻之,迅速收拢荆州军,但并不撤退,反而在北岸列阵,要迎战袁耀主力。 两军摆开阵势,袁耀所部六千余众旌旗猎猎,军容严整。 而刘磐的四千荆州军尽显疲态,军阵松散。 刘磐纵马出列,在袁军阵中寻找着袁耀的身影:“袁耀,我与你还有一场武斗没有比试,你还记得吗?” “袁耀,你莫要装聋作哑,是男儿就出来与我一战!” 刘磐放声叫骂着,心里却另有算计。 吕岱:“此人兵疲势穷,乃是在行激将法,少主万万不可应战!” 袁耀摆了摆手:“我知道这是激将法,不过他既然想逞匹夫之勇,我就成全他一次!” 说罢,袁耀直接拍马出阵,对着刘磐回道:“你说的什么武斗,我不记得了!” 刘磐嘴角抽了抽,亮出了明晃晃的战刀,指着袁耀道:“你莫要装傻充愣,在太守府,在数十人面前,你亲口答应与我比武的!” “噢……”袁耀摸了摸自己脑袋:“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是不是诸葛玄宴请我那一次,你先与我比文才,输了你又要求比武的那次?” 刘磐:“对,就是那次!” 袁耀:“可是,那晚比武你不是畏惧本将,最后不战而逃了吗?” 刘磐恼怒道:“什么不战而逃,本将军那晚有要事……” “手下败将,我对你没兴趣!”袁耀直接打断道:“老黄,给我收拾他!” “诺!”黄忠应声而出,拍马便上。 看到往日的旧部朝自己冲来,刘磐一愣,随即怒极道:“袁耀,你这是何意?” “不愿和本将军比试可以直言,但也不必派一老卒来轻辱本将军吧!” “你能打赢他再说吧!” 袁耀只是笑道:“你要是能胜过黄忠,本将军便和你单打独斗一场!” 哼,你要真能打过黄忠,我袁耀倒立洗头一个月! 看着拍马冲来的黄忠,刘磐并没有多少战意,反而开口劝道:“黄忠,念在你以前为本将鞍前马后有诸多苦劳的份上,你若此时归降,本将还可饶你一命!” 黄忠闻言色变,怒声道:“汝这竖子,还敢对吾狂言妄语!” 黄忠本就是刚烈之人,在刘磐拿他交换粮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对刘磐心存任何情感。而且这两人之间除了上下级的来往,本就并无私情。 “本将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老不老!” 被以前的下属骂作“竖子”,刘磐也一下起了火气,当即一夹马肚,提刀迎上。 “将军,莫要忘了蒯公之计!”刘磐身后的副将忙出声提醒道。 两人快马相交,一见面就使出了全力。刀对刀,硬碰硬了一回合。 两人以前从来没有比试过,一合下来,两人心中皆是暗暗吃了一惊。 黄忠长了一双麒麟臂,自认为臂力过人;然而这刘磐虽然矮了自己半头,气力一点不比自己小。 刘磐对黄忠的惊讶也不小,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年龄和自己父亲一样大的老将,竟然和自己有一战之力。 两人又是相交了数个回合,刘磐这才意识到,自己又错了。 这老黄忠之勇力,远在自己之上! 不止气力雄壮,其用刀的技法,更是神乎其神! 其每一刀挥来,都凌厉如狂风般猛烈,令人感到无比的压迫力。 在三合之后,刘磐就只剩下了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要不是自己矫健过人,年轻反应快,怕是早就被这老黄忠一刀劈死了! 该死的老东西,以前竟然藏着掖着! 终于在第八合后,刘磐不敢再继续接战,直接逃回本阵。 “撤!全军后撤!” 副将大吃一惊:“将军,现在撤是不是太早了?” “现在就撤,敌军还会上钩吗?” 刘磐脸红脖子粗,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恼:“再不撤老子就要被活劈了!” “快撤!” 几乎是同一时间,袁耀也是喝令道:“刘磐已败,全军出击!” …… 一场混战,袁军小胜,斩首三百余级。 危急时刻,刘磐果断派副将领一千兵马殿后,这才不至于他被黄忠在后面咬死。 但是那个副将可就倒了血霉了,刘磐虽让他小心黄忠,却也没多说。 他还想跟黄忠套近乎,见黄忠不理他,只是驱兵赶杀,便是直接破口大骂: “黄忠你这老匹夫,往日同僚情面也不顾了吗?” “我就知道你这黄老贼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敢与我一战否?” 回答他的是黄忠的宝刀,一个照面,黄忠就让这个副将永远闭上了嘴。 接着袁军又追击了一阵,刘磐没法子,和袁军又战了一场。 有黄忠一马当先压制刘磐,吕岱挥军掩杀,刘磐根本抵挡不住,又败了一阵,死伤甚众。 直到追到历陵县境,袁军才停下。 清点战果,两战共计斩首八百余级,俘虏千余人。 若是再把刘磐在上缭城下的损失算上,现在刘磐手下应该剩下不到两千人了。 好事成双,袁耀刚进驻海昏县,一个信骑就从南昌而来,带来了一则好消息。 黄猗平定了徐氏和莫氏的叛乱,南昌之乱告终。 袁耀很好奇,徐氏和莫氏好端端的怎么会造自己的反? 从黄猗的来信中得知,原来莫氏一直都支持朱皓,只是表面顺从于前任太守诸葛玄。 在朱皓兵败身死、诸葛玄也被罢免后,莫氏虽然仍然顺从于袁耀,但却和刘繇建立了联系,并一直暗中联络豫章各大宗族,谋划对抗袁耀。 简而言之,莫氏一直都是反骨仔。 而原本与袁耀交好的徐氏之所以会造反,皆因黄猗与徐宗两人相互交恶所致。 在袁耀逼问下,信骑也是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徐宗自诩为名士大儒,向来眼高过顶,荒诞不经。袁耀在的时候,还稍微收敛一点,袁耀率军出征后,徐宗却屡屡冲撞留守的黄猗。 每次议事,两人之间多有谩骂,尽管有谌礼等人居中调和,却也常常不欢而散。 徐宗素来宽纵部曲,不遵法度。而黄猗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之人,趁着一次徐宗的门客喝多了聚众闹事,便是将闹事之人都抓了起来。 徐宗来找黄猗对质,黄猗便骂徐宗是背后指使之人,两人矛盾激化,却被莫氏趁机背后挑拨。 徐宗一怒之下,便和莫氏一起聚众起事。 第92章 诸葛亮初露峥嵘 袁显能招延俊秀 但这场由莫氏、徐氏掀起的宗党叛乱,是怎么被黄猗平定的呢? 余汗之战后,袁耀便收拢诸葛玄溃散的部众,又从降卒中捡选健壮,重新建立起一支郡兵。 这支郡国兵自然归担任豫章都尉的黄猗统领,兵力也有一校。 莫氏、徐氏两家暗地里聚集部众的动作,并没有瞒过其他宗族。谌礼更是不止一次忧心忡忡提醒黄猗,但黄猗并不以为然。 直到传来了荆州军大举进攻柴桑和上缭的消息,莫氏和徐氏认为时机已至,当夜就一边在城中制造混乱,一边召集城外的部众进攻南昌城。 当夜,城中多处起火,到处都有人喊着“南昌大族皆反”“诸葛太守复位”的假消息。 见形势一片混乱,黄猗惊慌失措下,第一反应竟是弃城而逃。 危急时刻,谌礼和熊氏家主赶来求见黄猗,并主动将自己的子侄都留在了太守府作人质,所谓“南昌大族皆反”的流言不攻自破。 和黄猗同住的诸葛亮此时也是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份安抚住了郡兵中诸葛玄的旧部,使得大部分士卒们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见局势并没有失控,黄猗这才行使自己豫章都尉的职责,一边命人收捕城内闹事者,一边紧闭城门加强城防。 到天明,形势明朗起来,黄猗这才知道参与叛乱的只有徐氏和莫氏,这两家已在城外聚集了上万部众,正在围城叫嚣。 黄猗连忙派人飞马向袁耀告急求援。 在黄猗和谌礼等人焦头烂额之际,少年诸葛亮又一次站了出来,为众人分析徐、莫两家利害和叛乱动机,并教黄猗行分化瓦解、逐个击破之策。 众人一开始很是不以为然,还要把诸葛亮赶出去。 何时一孺子也能出谋划策了,这要是让天下人知道,岂不说我豫章郡无人乎? 诸葛亮也是放出了大话,言明自己的计策“旦夕间可奏效”,若是此计不行,自己甘愿领受军法。 考虑到诸葛亮的计策其实并没有什么成本,黄猗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依计行之。 于是让人在城上对莫氏族众宣布“只诛首恶,余皆不问”;而对徐氏部众则高喊“凡叛者皆诛其家”。 而谌礼此时也修书两封,派人送去新淦老家。一封是写给自己兄长,使其召集谌氏宗民为外援;另一封则交给新淦聂氏家主,陈说利害,让其也站在黄猗这一边。 徐氏、莫氏众人虽然每日在城下叫嚣,但雷声大雨点小,他们完全没有攻城的经验,几次贸然冲上来被弓箭射回去后,就再也不敢攻城了。 两日后,徐宗的部下逃散了一大半,而莫氏寨中也发生了内乱,然后一众莫氏族人便绑着自己的族长,押到了城楼下请罪投降。 徐宗得知后,立刻带着剩下的人逃走了。 南昌之乱,就此告终。 事后众人大感神奇,皆问诸葛亮为何三言两语,就能让徐、莫两家万余人不战自溃。 诸葛亮答曰:莫氏强族也,其众数千户;莫氏之所以会叛乱,只因其族长不满袁耀,是为一己私心而撺掇族人造反,其族众并不一定愿意从乱。 所以只要宣布对莫氏宗族“只诛首恶,余皆不问”,那一定会有人造自己族长的反。 众人仍然不解,问诸葛亮:明明徐宗和莫氏族长一样的情况,为什么对莫氏“只诛首恶,余皆不问”;而对徐氏“凡叛者皆诛其家”? 诸葛亮答曰:徐氏虽为大族,但其宗户不过数百家。徐宗造反,主要依靠的是他平时豢养的门客私曲以及佃户。这些人受徐宗的恩惠而为其卖命,自然不会轻易背叛徐宗。 然而这些门客私曲毕竟是外姓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小门小户。若是徐宗造反成功自然没啥事,但要是徐宗失败,这些人都会面临灭门夷族之祸。 对于徐宗施予的恩惠,这些人或许能以性命报之,但要是牵连到家人的性命,那就没几个人愿意了。 世人重义,但更重孝。 诸葛亮如此解释。 听完诸葛亮的一席话,众人看着诸葛亮的眼神都怪异起来。 这孺子才不过十五六岁,就如此洞察人心、沉谋研虑了,若假以时日,必是一不世之材。 黄猗更是洋洋自得道:“看,我早就跟你们说了吧,此子,妖孽也!” 当然,这些细节袁耀此时还不得而知,他现在只是大概知道,是诸葛亮出了个计策,帮助黄猗平定了南昌之乱。 还在头疼怎么解柴桑之围的袁耀,此时也是眼前一亮,当即派出自己的车驾,接诸葛亮过来。 人多力量大,袁耀同时也把刘馥和海昏县令何夔等人召集在一起,商议如何破敌。 刘馥和何夔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荆州军势众,他们只能建议袁耀向袁术和庐江太守刘勋求援。 两天后,诸葛亮终于被接到了袁耀军中。 “袁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诸葛亮跳下车驾,朝着迎接自己的袁耀作了一揖。 “诸葛小友不必如此拘礼!我不过大你几岁,称我袁兄就好。” 袁耀每次见到诸葛亮都难掩内心的激动,见诸葛亮少年气性,直接从车上跳下来,更是怕他把自己摔着。 诸葛亮笑吟吟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亮断然不敢失礼!” “不知将军唤亮前来,所为何事?” 看到诸葛亮淡定自若的神情,袁耀就猜到诸葛亮猜到了自己在想什么。 袁耀莞尔一笑:“来,进帐说话。” 此时主帐内,刘馥、何夔坐于左侧,黄忠、吕岱坐于右侧。 袁耀只告诉他们,等会有一足智多谋之人前来。众人此时不免议论纷纷,猜想起来的会是谁。 刘馥抚须道:“莫不是刘子扬要来?” 何夔摇了摇头:“虽然刘子扬近在庐江皖城,但没个七八日也赶不过来啊。” “……” 就在众人说话间,帐帘被揭开,袁耀整个人容光焕发,大步走了进来。 “少主!” “少将军!” 众人忙起身行礼。 袁耀微微颔首点头致意,接着侧身而立,抬手将帐帘托住。 刘馥、吕岱等皆是心思细腻之人,见袁耀如此举动,立刻意识到后面进来的,不是大贤大能之辈,也必定是位贵客。 众人忙看向门口,皆翘首以望。 只见一少年郎,从容不迫走入帐内。 诸葛亮又朝着袁耀行了一礼:“有劳袁将军。” 接着又朝着众人,执晚辈之礼道:“晚辈琅琊诸葛亮,拜见诸位先生、将军。” 琅琊诸葛氏? 刘馥和何夔都是中原士子出身,自然听过琅琊诸葛氏。 莫不是那位诸葛玄太守的子侄? 联想到袁耀为诸葛亮抬帐的动作,难道诸葛玄要率援军来助战? 何夔:“不知诸葛玄是你的……” 诸葛亮:“是小子的叔父,家父乃兖州泰山郡丞……” “噢……原来是诸葛君贡之子……”刘馥也是立刻想起了诸葛珪,每个士族都有代表人物,琅琊诸葛氏近二十年来的代表人物就是诸葛珪、诸葛玄这两堂兄弟。 何夔越过诸葛亮,再次看向帐外:“不知尊叔父何在?” 诸葛亮微微一怔,立刻恢复如常道:“我家叔父尚在庐陵,不曾前来……此行仅小子一人耳。” 袁耀此时也放下了帐帘,拉着诸葛亮便走向主座。 “来,小诸葛,你和我坐一块!” 众人皆吃了一惊,难道袁耀今天要他们见的,就是这个诸葛家的孺子? 吕岱和黄忠也从没见过诸葛亮,此时也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袁耀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吕岱:“末将让人再拿个坐榻来!” 袁耀挤了挤眼睛:“不是没软塌了吗?这种材质的软塌,不是就五个吗?” 吕岱虽不明所以,但他很懂分寸,立刻就住了嘴。 一旁的黄忠却道:“这种软塌营中多的是,我那里还有几个,我这就去拿过来。” 袁耀不理黄忠,径直拉着诸葛亮坐到了他身边。 吕岱赶忙用手肘碰了碰黄忠,给他眼神示意。 黄忠挠了挠头,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又哪里说错了。 众人眼中皆是怪异的神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落座。 一向宠辱不惊的诸葛亮,此时也被袁耀搞得有些局促,只能朝众人抱以不好意思的笑容。 “今日我请诸葛小友来,就是想让他帮我们再想想,如何能破荆州军解柴桑之围。” 袁耀直接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众人纷纷惊愕失色,什么叫“让他帮我们想想”? 这个叫诸葛亮的孺子,很厉害吗? 诸葛亮心中也是暗暗叫苦,这个袁耀怎么一上来净把自己放火上烤? 自己当时只不过小小试探过他一番,也不必记恨自己到现在吧。难道自己看走眼了,此人竟是一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 而且自己这不是专门到这里来给他出谋划策来了吗? 不对,不对不对,这袁耀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一般人的呢? 想到这里,诸葛亮终于回过味来。难道仅凭一面之缘,此人就能看出自己的才智? 何夔为人刚直峻厉,立刻不满道:“少将军莫非是在耻笑我等无用乎?” “竟拿一孺子戏辱我等!” 说罢,何夔便一甩袖子,起身欲走。 见何夔如此,袁耀倒也不恼。汉晋士人大都如此,尤重名节。 这何夔何叔龙,在历史上宁死也不愿给袁术打工;不仅袁术拿他没办法,在被曹操徵召后,何夔每天都怀揣着毒药上班,宁死也不肯受辱,就是这样的刚直峻厉。 于是袁耀忙道:“耀并无戏辱诸位之意!” “耀以性命担保,此子有旷世之才,先生莫要以年龄论英雄!” 刘馥也连忙在旁劝道:“叔龙,汝言之尚早,何不坐下听听,或是一少年俊杰,亦未可知!” 见袁耀拍着胸脯作保,旁边刘馥也紧紧拉着自己,何夔这才缓缓坐下。 “吾倒要看看,此子有何不同。” 诸葛亮暗暗苦笑,袁耀这是完全把自己架在了高处,要是自己今天不说个一二三四五六出来,还真就得罪人了。 不过好在,自己在答应来见袁耀的时候,就想好了如何帮袁耀这一个忙。 “诸位且容晚辈试言之,若有不对,亮甘愿叩头谢罪。” 诸葛亮站起了身,朝着众人一拜。 何夔只是针对袁耀,见诸葛亮如此恭谨,也不好继续发作。 诸葛亮:“小子从南昌来,虽然听闻刘荆州遣军来攻我豫章郡,但所知不详,烦请袁将军先为我细讲眼下军情。” 袁耀点了点头,便是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讲给了诸葛亮听。 诸葛亮也是聚精会神在听,时不时点头,又时不时摇头。 等袁耀话毕,诸葛亮略一思忖,便是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柴桑被围,而将军在此驻足不前,是因为惧怕被荆州军伏击吗?” 袁耀:“正是如此。” 诸葛亮又问:“对于将军来说,柴桑非救不可吗?” 这一下却是问住了袁耀。 柴桑虽然是联结长江南北的要地,但现在自己攻下了彭泽,就算柴桑被荆州军攻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真正放不下的,是担任柴桑县令的鲁肃呐! 想到这里,袁耀果断点了点头:“鲁子敬为我守城,我不可不救!” 诸葛亮一愣,疑惑道:“将军说的,可是那东城鲁子敬乎?” 袁耀心中泛起了纳闷,难道诸葛亮这时候就认识鲁肃了? “正是东城鲁子敬,你认识此人?” 诸葛亮摇了摇头:“小子随叔父避难淮南时,曾听我兄长提起过此人,不过我并未有幸拜识。” 原来是诸葛瑾的缘故呐! 袁耀:“素闻令兄诸葛瑾有恭孝之名,不知所在何处?如今本将军平定江南,正是用人之际。今日议事完毕,你可要帮我修书一封给你兄长。” 袁耀的信条之一就是:有枣没枣搂一杆子再说! 诸葛亮闻言又是一愣,自己长兄诸葛瑾虽然小有名气,但只局限于琅琊老家一带,这袁耀怎么知道的。 “家兄游学江淮,只是偶尔有书信往来;将军既然有求,我可试书一封;至于来与不来,全在家兄。” 顿了顿,诸葛亮又补了一句:“但若是家兄知道东城鲁子敬现在在为将军效力,一定会来的!” 第93章 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 话回正题,诸葛亮又道:“兵书有云,军旁有险阻、潢井、葭苇、山林翳荟者,必谨复索之,此伏奸所藏也,应遍探其锋。” “小子当日跟随叔父初至豫章时,就是从柴桑上岸的;因此知道这柴桑之地,把这些危险要素都占全了,是为兵家之绝对险地!” “眼下敌力不露,阴谋深沉,将军没有轻敌冒进,实乃万幸。” 刘馥闻言不住点头,他为了屯田开荒,每到一处都会勘查地形水势,因此对诸葛亮的话深以为然。 而何夔却听得直摇头:“你说的这些难道我等不知道吗?” “今日众聚于此,是专门商议如何进军,以解柴桑之围的;而不是听你背什么兵法,说这些恭维的话。” 诸葛亮面不改色,仍然不疾不徐道:“进军是一定要进军的,只是要先决定好往哪里进军、怎么进军。” “柴桑乃险地,万不可于此与敌军交战,而应当设法让会战之地远离此地,或使敌军背靠这样的险地和我们作战。” 何夔不以为然道:“你讲的这些,不过都是《孙子兵法》行军篇的东西,但说是一回事,要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面对质疑,诸葛亮只是从容道:“这有何难?” “依在下之见,如今可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破局!”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何夔听了后内心只是冷笑,在他看来,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过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孺子罢了。 他要懂带兵打仗,那我还不如回家种田去! 但袁耀一听诸葛亮说出计策,内心的想法却是: 这把稳了! 何夔冷眼笑道:“吾今日倒要听听,你到底有何高见!” 一旁的刘馥满脸和颜悦色,效仿起袁耀对诸葛亮的称呼:“诸葛小友,你的想法固然没错,但不知你要如何行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你尽可试言之,今日我等集思广益,言者皆有功无罪!” 诸葛亮朝着袁耀拜了一拜:“袁将军,可否借地图一用?” 袁耀给了个眼色,吕岱赶紧和黄忠一起把挂在帐后的羊皮地图,搬到了大帐中央。 诸葛亮也不客气,直接起身站到了地图边,讲解起计策来。 “彭泽既已为将军所有,不如借此征调船只,使其来往于江面,以作疑兵之阵。” “荆州军若见此,会以为将军召来了援军,必定会将注意力都放在东面,此乃‘明修栈道’!” “将军此时则可‘暗度陈仓’,令大军绕开柴桑走西北山道,攻打江夏郡的鄂县、夏口等地,以此逼荆州军回师。” “如此行事,则柴桑之围可解!” 诸葛亮话音刚落,袁耀就道:“此事易也!” “不需征调民船,我军才在彭泽缴获了刘繇军大小战船约千余艘,正好能派上用场。” 何夔皱眉道:“眼下围困柴桑的,就是江夏太守黄祖的五千水军;除此之外,亦不得知刘表有没有派其他荆州舟师前来。” “若是敌方在我军船只南来北往之际,派战船试探该当如何?万一被其探知虚实,岂不白费功夫?” 诸葛亮笑着摇头道:“不不不,先生误会了。” “我并不是要船只南来北往,而是要其‘东来西往’!” 东来西往? 何夔大为不解道:“若是淮南来援,只能由北往南,怎么会‘东来西往’呢?” 诸葛亮解释道:“淮南并无多少舟师,这是我一个毛头小子都知道的事情,荆州军焉能不知?” “若是让船只南北来往,这疑兵之计很容易被识破。” “但若是‘东西来往’可就不一样了!可让船只都挂上‘孙’字旗帜,装作是从江东来的孙策所部兵马,再对外宣称是孙策亲自率军来追讨刘繇。” “刘表及黄祖所部,素来畏孙坚如畏猛虎,且孙坚亦死于刘表及黄祖之手;如果听说孙策率军前来,荆州军必然会怀疑孙策率军是来报父仇的,如此疑兵之计必能奏效!” “好!好!好!”袁耀听得连连拍掌叫好:“本将军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计!” “孙策势头正盛,如若借他之名,必然能扰乱荆州一方军心。” 其余众人听得也是连连瞠目乍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诸葛亮的“明修栈道”,竟把远在江东的孙策牵扯了进来。 关键是听起来还非常合理! 孙氏父子一直就是袁术的部属,袁术能使唤孙坚,袁耀自然也能调动孙策! 而孙策渡江征战,打的就是为袁术讨伐刘繇的旗号。而刘繇跑到了豫章,那么孙策追到豫章,很合理吧! 此子,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刘馥用手肘推了推旁边已然瞠目结舌的何夔:“何县令,现在你觉得此子如何?” 何夔虽然刚矜自傲,但却不傻。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看错了眼前这个孺子。 过了好一会儿,面有羞愧之色的何夔才红着脸,对着诸葛亮开口道:“汝之智虑,百年难遇……今日是我看错了……” 诸葛亮忙谦恭道:“何公不必如此,今日能与诸公同席而坐,已是我诸葛亮人生一大幸……今后亮还要多多向诸公请教……” 刘馥在旁暗暗点头,这个诸葛亮很对他的脾气,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智谋,难得的是性格还很稳重,知进退,遇事从容淡定。 也不知道袁耀怎么挖出来这样一个宝! 袁耀心里对诸葛亮的评价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诸葛亮脑残粉的他,现在就想直接把诸葛亮供起来。 “好了,大家对这‘明修栈道’的上策没疑问了吧?” 袁耀问道。 众人都摇摇头,表示没有疑问。 “好,那现在就该说说这‘暗度陈仓’的下策,有什么巧妙之处?” 袁耀此时已经迫不及待,想听听诸葛亮要具体如何实施“暗度陈仓”。 诸葛亮立刻将目光转到袁耀身上:“这,就要靠袁将军了!” 靠我? 什么意思? “行军打仗,千变万化,当临机应变;所以就算事先考虑的再怎么周全,临阵都可能有变化。” “目前我只能保证此策能迷惑敌军,使敌军暂时不知我军虚实,给袁将军你创造足够的时间。” “至于如何击败荆州军,那就要看袁将军怎样去行军作战了。” 诸葛亮双手一摊,表示大体计策我给你想出来了,但你总不能靠我去打仗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却不得不承认诸葛亮说的在理。 若是他真把如何排兵布阵的细节也讲出来,那众人反倒要怀疑他是不是所谓的妖孽了。 第94章 甘兴霸夏口遇阻 荆州,汉水下游。 一只由三十余条船只组成的船队,正沿着汉水向东而行。 西风猎猎,船手们纷纷将船帆升满,又用绳子牢牢绑住。 “头儿,这股西风来得真及时,想必用不了三天,咱们就能到江上了!” 一个红脸汉子一边绑着帆绳,一边朝着船头兴奋道。 船头立着一身躯极为壮健的汉子。其面如金子,目若冷电,正眺望着东边升起的朝阳。 “还不够快,让弟兄们把家伙事都掏出来,再加把劲!” 壮健大汉只是斜着看了一眼水面,就估算出了船速,很明显这个速度还远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红脸汉子愁眉苦脸道:“头儿,弟兄们这几天都是在船上吃喝拉撒睡的,连一顿热乎饭都没吃过,今天起了风还要划桨,怕是会生出些许怨言吧。” 壮健大汉眉头微微一皱,微微叹息一声道:“弟兄们跟着我甘宁,这一路也是受了不少苦了……” “这样,你现在就去传号,把刘景升赠给我的财货,都分于各船弟兄。” 红脸汉子吃了一惊:“那可是满满十几大箱财货,头儿你都要分?” 船上的众人听到赏赐,此时全都围了过来。 甘宁点了点头,又道:“再告诉兄弟们,如果能在十日内赶到豫章江面,我甘宁愿意把从益州带出来的财物,全都分了!” “老子不过了!” 船上所有人登时欢欣雀跃起来,再也不见先前的疲惫神情。接着立刻抢起了船桨,又你推我挤跑到船身各处,卖力划动起来。 红脸汉子咽了咽唾沫,看了看船舱摆着的几口大箱子,立刻转身去传达这个消息去了。 片刻过后,整个船队的速度就都快了许多。 第二天傍晚,甘宁的船队,就已经抵达了汉水入江口。 此处因为是河口,所以本应名为“汉口”。 但汉水古称夏水,直到汉代才改名为汉水,因此这汉水入江处,此时仍沿用“夏口”之名,也兼称沔口。 汉水流经南阳、南郡和江夏三郡,是连结荆北三郡的命脉;而夏口作为汉水入江处,更是紧扼命脉的咽喉要地。 若是放大视角,纵览万里长江,夏口刚好位于居中的位置。 每日来往于此的船只,络绎不绝。 从蜀地顺江而下的船只,多载满了蜀锦和食盐;从江东逆流而上的船只,则多装满了布匹、陶器和上等稻米。 四方而来的船只,在夏口交汇穿梭。 若干年后,夏口因其地利,发展成为了一座有九省通衢之称的超大城市。 然而此时的夏口,是江夏太守黄祖驻军所在。 汉水由西向东汇入长江。北岸筑有一城,曰石阳城,是黄祖的郡治所在。南岸山上也修建了一城,因形状似却月,因此得名却月城。 石阳城与却月城隔水相望,一南一北挟制着汉水口。 甘宁在益州造刘璋的反失败后,就带着部曲顺流而下来到了荆州逃亡。 他老家在南阳,当时就是从夏口逆流而上,顺着汉水回到了南阳。 因此甘宁很清楚,他这三十余条大小船只,在白天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却月城上的瞭望,以及水面上巡逻的黄祖水军。 想要装成商船也是不可能的,他这三十多条船上载了八百多人,哪家商队船上不装满货物,反而全是武装暴徒啊! 不如在先在附近靠岸,等晚上再碰碰运气!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甘宁摇铃为号,率领着船队,慢慢驶向夏口。 然而千小心万小心,甘宁一行还是被黄祖的水军发现了。 一开始,黄祖的水军只以为自己拦住的是那些不想交税而偷渡的商船,但是当扔了一个火把过来之后,却把战船上的黄祖军士卒吓了一跳。 好家伙,足足几十条船不说,船上还密密麻麻全站满了大汉! 铛铛铛! “敌袭!”“敌袭!” 黄祖军士卒一边敲锣高喊,一边朝着天上连射三发火箭,以向后方水寨示警。 甘宁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己偷渡夏口的计划终究还是失败了。 “头儿,就一艘蒙冲而已,咱们强闯过去吧!” “对,头儿给我五十个弟兄,我上去把这条蒙冲船也给咱夺过来,然后咱们直接冲下游去,谅他们也拦不住咱们!” 甘宁身后的众人眼中闪着火光,满是跃跃欲试状。 甘宁却摆了摆手:“罢了,吾命如此,不值得兄弟们冒险拼命!” 一艘巡逻的蒙冲,甘宁自然不放在眼里。但就算夺了这一艘船又如何呢?黄祖的水寨里,不知还有多少艨艟巨舰。 “让弟兄们把家伙都藏好,千万不要轻易暴露。” “我与黄祖手下的都督有旧,只要咱们不动粗,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事!” “是!” 众人虽然不甘,但也不敢违抗甘宁的决定。 很快甘宁的船上就发出了铃铛的响声,接着一个传一个,有节奏的铃铛声很快就从第一艘船,传到了最后一艘船上。 众人得令,也全都小心掩饰起来,将弓弩刀箭都藏到了背后。有穿甲胄的,也连忙套上了布衣遮掩。 “江夏郡的弟兄们莫慌,吾乃甘宁甘兴霸,是你们刘荆州的贵客;去年从你们这儿经过,当时还送了几十匹蜀锦给你们黄太守和苏都督!” 蒙冲船上点着火把,甘宁能看到甲板上的黄祖军士卒越来越多,其中不少已经开始了弯弓搭箭,于是连忙喊道。 蒙冲上,刚升为军侯的张硕正欲下令放箭,却听到了对面接连报出了刘表和黄祖还有苏飞的名号,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对左右喝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敌船要是没有靠近,任何人不准轻易放箭!” 稳住了手下士卒,张硕这才对着甘宁喊道:“你说你是甘宁,可有凭证?” 甘宁闻言一愣,他还真没有什么有效的身份证明。 早年因黄巾之乱,甘宁从南阳往巴郡避难。他“少有气力,好游侠”,年少轻狂,喜欢耀武扬威;于是聚合了一帮和他意气相投的年轻人,轻侠杀人,图财害命,还非常喜欢显摆。 益州之地,以蜀锦闻名天下。甘宁早年为了臭显摆,不光让手下都身穿锦绣,招摇过道。所到之处,还喜欢用昂贵的蜀锦当绳子维系舟船车马。 由此得名“锦帆贼”。 第95章 破财免灾 直到二十多岁以后,甘宁才意识到当贼寇固然潇洒痛快,但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于是放弃了为非作歹,开始读书钻研诸子百家之说。 汉末的益州,充斥着天下各地来避难逃亡的人。在这样混乱的局势下,甘宁的浪子回头反而收获了好名声。于是从计掾开始任职,逐渐升迁成为蜀郡的郡丞。 益州牧刘焉去世后,其子刘璋继立。刘表素来与刘焉有嫌隙,于是趁机派荆州别驾刘阖,前往益州诱反荆州籍人士。于是甘宁与沈弥、娄发一起造起了刘璋的反,但很快就被刘璋击败,只能逃往荆州。 而刘表虽然接纳了甘宁与沈弥、娄发来荆州避难,但一来他不信任甘宁等人,二来他也不想承认是自己诱反了刘璋的部下,毕竟搞阴谋诡计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还搞失败了,更上不得台面。 所以刘表连客将的身份都没有给甘宁与沈弥、娄发,只赠予了一些财货,然后就将他们各自遣回老家。 刘表为人并不吝啬,一出手就是给甘宁送了价值千金的财货,足够甘宁在老家置办田宅,当地方豪强的了。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刘表的意思其实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让甘宁老老实实在南阳当个地方豪强,有事没事打打盗匪什么的。但最好别搞其他的事,也不要提起以前的事。 所以就算此时甘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但只要他解释不清楚今晚偷渡的事情,一旦黄祖将此事报告给刘表,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万般无奈下,甘宁只好道:“吾与你们苏飞苏都督有旧,此番前来是给他送几箱东西,望诸位行个方便,通报一声!” 说话间,甘宁拿过了火把,照在了船舱下面。 张硕睁大眼一瞧,只见火把照耀的地方,堆了好几大口箱子。 “箱子里装的什么,先打开看看!” 甘宁直接拒绝道:“这里面都是些贵重之物,不方便打开。” 虽然天色很黑,但水面有火把的倒影,张硕并不难看清甘宁所在船只的吃水深度。 看到大半个船身都沉在了水中,张硕心里立刻了然。 “你们在这等着,我派人去报告给苏都督!” 此时因为先前的示警,张硕的附近又多了几艘战船。这些战船呈一字阵形排开,已是将整个河面拦住。 在这几艘战船后面,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更多的蒙冲斗舰驶来。 甘宁并不惧怕,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刚才没有无脑硬闯。 小半个时辰后,百余艘大小船只,如艨冲、冒突、斗舰、走舸,将甘宁的船队围在了岸边。 忽然间,这些船只如同得到号令一般,让开了一条水道,接着甘宁等人便看到了一艘巨大无比的楼船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这艘楼船是典型的三层楼船,高约数丈,若是把水面以下的部分算上,整体船高将近十丈。 楼船的第一层曰庐,二层曰飞庐,三层曰雀室。每一层都围建有三尺高的女墙,女墙上开有箭眼,木制船身蒙有皮革,船上还遍插旗幡和刀枪。 端的是威风凛凛! 单论防御性能,这艘楼船完全不输一般的城楼。而在实战中,楼船是攻守兼备的代表性战船。 当然这种大杀器的制作工艺极为繁杂,材料要求也很高。纵使是江夏太守黄祖,凭一郡之力,经年累月也就制造了三艘楼船而已。 这三艘中最大的一艘是五重楼船,是黄祖自己的旗舰。另外两艘三重楼船,一艘黄祖给了自己儿子黄射,另一艘则给了苏飞。 苏飞,江夏都督,江夏郡的二号人物。长得一表人才,且文武双全,深得黄祖重用。 甘宁其实和苏飞没打过几次交道,交情并不深,至少目前还不深。 但此时甘宁别无他法,只能抱着破财免灾的想法一试了。 楼船并没有靠得太近,还有百余步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大都督有令,让甘宁上船来问话!” 一名楼船士站在顶层甲板上大喊道。 随着这一声喝令,一条走舸也出现在了甘宁面前。 甘宁毫不犹豫,直接一个人跳到了走舸上。 原本在蒙冲上的张硕出现在了走舸上,此时他笑眯眯朝着甘宁道:“甘兄,把见面礼也一起带上呗!” 甘宁所乘的船也是一条小船,和张硕的走舸差不多高,两条船很快靠在了一起。 甘宁挥了挥手,手下人就一起用力,抬了两口箱子到张硕的走舸上。 张硕看了一眼脚下的两口箱子,又看了一眼甘宁船上其余六口箱子。 “怎么不一起抬过来?” 甘宁笑道:“我人都上来了,还怕我船上的东西长腿跑了?” “这八口箱子的东西都一样,今晚先带两口上去给苏都督过个眼,明早我连船带那六口箱子,一并送给苏都督。” 张硕点了点头,也不再纠结。 “走,上楼船!” 不多时,走舸就靠近了苏飞所在的楼船。 楼船尾部打开尾门,又扔下一张大网。 张硕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甘宁就明白了过来。 甘宁对于楼船这种巨物,也只听人说过,从没见识过。 但他打生下来,就没怕过什么。当即一个虎跃,三下两下就攀爬上了楼船。 等他上了楼船才发现,这才只是第一层。再回头看下面,这第一层距离水面就有三丈高,而张硕还在笨手笨脚在往上攀爬。 等张硕爬上来后,爬网就被收了起来。楼船士们又朝下扔下几条粗绳,走舸上的士卒一把接过,将箱子左右固定好,然后楼船士们便将箱子也拉了上来。 “陈校尉!”张硕此时看到了来迎接甘宁的人,忙禀手恭敬道。 陈就微微颔首,一双精目上下打量着甘宁:“甘兄果然身手不凡,难怪大都督一听是你,要来亲自迎接。” “甘兄,请!” 陈就让过身,指向了船梯处。 第96章 苏飞的试探 “甘兄,请!” 陈就让过身,指向了船梯处。 陈就和张硕一前一后,将甘宁带上了雀楼。 雀楼正中央摆放了一个火盆,一个俊朗青年正站在火盆前烤着火。 “都督,人带到了。” 陈就双手一禀,恭敬无比道。 俊朗青年正是苏飞。 别看他年轻,却帮黄祖把江夏郡治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出文入武,为黄祖训练水军、打造战船,由此深得黄祖器重。 外边寒风凛凛,但雀室内却温暖如春。 甘宁打眼一看,苏飞只穿着一件锦袍,后边是他的睡榻,被褥是掀开的样子。 “打扰了苏都督的清梦,是甘宁失礼了!” 苏飞笑了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你我上次一别,得有一年没见了吧!” 甘宁微微一愣:“想不到,大都督还记得我甘宁。” 一年前甘宁从益州逃回荆州时,因为所乘船只触礁损坏,在夏口短暂停留过几天时间。当时甘宁就用刘阖的名义,从苏飞这里借来了工匠和材料来修补船只。 两人因此短暂打过交道。 “我怎么能忘了你甘兴霸!” 苏飞拿起了毛巾,从火盆上取下一个铜壶,将铜壶里的热酒倒在碗中,又将一只碗递给甘宁。 “你我昔日虽只一面之缘,但打第一眼看到甘兄,我就知道甘兄你绝非常人。” “只是等甘兄你走了后,我才听人说起甘兄你的事迹,也很是后悔没能与甘兄你这样的雄猛之士把酒言欢。” “这次说什么,也得和甘兄饮酒一叙!” 甘宁闻言满脸惊喜,立刻接过了热酒。 他上船之前,还在想如果苏飞不记得他该怎么办,却从没想过苏飞不仅记得自己,还对自己颇有好感。 “有幸得都督闻名,这碗酒,我干了!” 甘宁举起碗直接一饮而尽。 “甘兄豪爽!” 苏飞也不示弱,同样将一碗酒干了个底朝天。 “甘兄请坐!” 苏飞放下酒碗,端坐在榻上道:“甘兄深夜到此,又指名道姓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甘宁一抹嘴,大大咧咧道:“不瞒苏都督,我手下有八百人,都是跟随我七八年的弟兄;这些人要他们种田耕地,他们不一定喜欢干;但要他们打仗杀人,他们绝无二话。”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有所作为!” “我今夜前来,是想找苏都督图个前程。” 苏飞的表情有些意外:“甘兄有意率众投军?” 甘宁点头道:“正是。” 苏飞笑了笑:“黄太守自镇守江夏以来就一直在招兵买马;甘兄既然有意投之,何不直接找征兵官?” “况且甘兄还带了八百人来投,想必黄太守知道了也会提拔甘兄当个军侯或者小校,何必要找我?” 甘宁苦笑道:“苏兄既然听说过我以前的事情,就该知道我的出身不是多么光彩。” “黄太守乃世家大族贵重出身,我若是贸然相投,怕不为所容。” “所以……只能先来找苏都督你了……” 苏飞剑眉一挑:“如此说来,甘兄是想让我把你引荐给黄太守?” 甘宁重重点头:“正是如此!” “哈哈哈”苏飞摇头大笑起来,“只怕实情未必如此吧!” 甘宁看着苏飞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但是苏飞的眼睛,却好像把他心中所想,已经看的一清二楚。 “既然要来投军,为什么不在白天来,反而要在这三更时分带着三十几条船人来?” “就算是想找我代为引荐,那也只需要派个信任的人来单独找我就行了,何必搞这一出?” “你这哪里是来投奔我军,分明就是想趁夜偷渡夏口,投往别处!” 苏飞一把将酒碗摔在地板上,厉声喝道。 随着他这一下变脸,旁边的陈就和张硕立刻拔出了佩剑。 两人一左一右,只要苏飞一声令下,他们就能让甘宁立刻伏法。 甘宁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但很快恢复如常。 “苏都督不愿帮我这个忙就算了,何必还要诬陷于我?” “还以为苏都督你能唯才是举,想不到也看轻于我,仍把我当作昔日的‘锦帆贼’。” “枉我诚心来投,还特意带来了重礼,如今看来只是我甘宁一厢情愿罢了!” 甘宁面露愤忿之色,但说到“重礼”二字的时候,刻意提高了音量。 苏飞紧紧盯着甘宁的双眼,此时只要甘宁若是有任何慌乱的表情,他都会毫不犹疑下令,让陈就和张硕将甘宁拿下。 但甘宁的胆色让他很满意。 “哈哈哈,甘兄莫急,方才只是试探你罢了!” 苏飞忽然噗嗤一笑,缓解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甘宁仍紧握双拳,暗暗运力,不敢有丝毫松懈。 若是情况恶化,他也只能殊死相搏了。 虽然自己在被张硕接到走舸上后,就被搜去了兵刃。但甘宁有把握从陈就和张硕两人中夺过一把佩剑,再然后,最好的情况就是能第一时间制住苏飞,如此还有几分生路。 “甘兄带来了厚礼?张军侯,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提前禀告我?” “客携礼而来,你们怎能以刀剑示之?” “太失礼了!” 苏飞对着张硕和陈就,故作呵斥状。 陈就反应快,立刻收起了佩剑,忙作告罪状:“苏都督,甘兄,是在下失礼了!” 张硕反应稍微有点慢,他此时还在想,自己不是一早就把所有情况报告给了上司陈就吗? 难道陈就没给苏大都督禀明情况? 想到这里,张硕还狐疑地看向陈就,陈就却是剜了他一眼,斥声道:“怎么还不把剑收起来?” “你是要砍了我吗?还是要继续对客人无礼?” 张硕忙收起佩剑,又听陈就道:“还不下去帮忙把那两口箱子抬上来?” 两口沉重的大箱子,终于被张硕等人搬上了雀室。 苏飞一个眼色,陈就立刻拉着张硕等人下去了。 一出雀室,张硕立刻道:“陈校尉,那甘宁一看就有些身手,留他和苏大都督独处一室,就不怕出事吗?” “哼”陈就用鼻子冷哼了一声:“一看就知道你从没见识过大都督动手!” “别说一个水寇,就算是你我这样的,捆在一起也是打不过让一只手的大都督!” 张硕不敢反驳陈就的话,他这个月才当上军侯,以前的他连上楼船见苏飞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想来,那甘宁也只是想行贿,应该不会对苏都督怎么样吧。 原来大都督他好财啊,难怪我当了好几年假侯,现在才当上军侯! 看着眼珠子骨碌转的张硕,陈就也立刻明白过来,这人怕是心里打起了歪主意。 “你们听着,今晚的事,如果谁给我传出去,我要他的脑袋!” 陈就按着剑柄,对着刚才搬运箱子的几个士卒严声道。 “下去做你们的事去吧!” 几个士卒连忙拱手告退,陈就又把目光看向了张硕。 “张军侯,我劝你一句,没有亲眼看到的事,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苏大都督绝不是什么贪财之辈,他让我们出来,自有他的道理,你可莫要自以为是了!” “……” 雀室内,甘宁打开了两口箱子。 一口装满了奇珍异宝,珍珠玉石苏飞平时也没少见,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甘宁箱子里那些黑色、紫色的玉石。 “此物名为墨玉,此物名为玛瑙,皆是南中之地,以及还要往南的九真、扶南等地产物,极是稀有罕见。” 另一口则装了几匹上等蜀锦,甘宁虽然不懂墨玉和玛瑙,但他深知蜀锦有多值钱。 蜀锦精贵,民间素有寸锦寸金一说。 “苏大都督这身睡袍也是蜀锦面料吧,只是看上去不是新布料;我这里有上等蜀锦十匹,愿为都督所用。” 苏飞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我这身穿了三四年了。” 甘宁又伸手在装着蜀锦的箱子下踅摸起来,苏飞见状心里一惊,连忙也把手伸向了坐垫下。 那里藏着苏飞的一柄短剑。 好在甘宁只是从蜀锦下面掏出了一块澄黄的马蹄金。 “财不露白,这箱子下还有百十来块,在下就不一一拿出来了。” 甘宁看着眼中透露着贪婪之色的苏飞,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就说,好男儿要么贪财,要么恋权。 这苏飞在黄祖麾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是大权在握。 想来只能用财宝来让其动心了。 再说自己现在一介白身,也给不了人家权势啊! 苏飞收回了贪婪的目光,饶有兴趣般重新上下打量起了甘宁。 甘宁连忙道:“这样的箱子,我船上还有六箱,四箱‘蜀锦’,两箱玉石,还望苏都督手下!” 苏飞面色一冷:“你把我苏飞当什么人了?” “苏都督莫要误会了在下!” “在下出身帆贼,这些不过都是早年强取豪夺来的不义之财;虽然我甘宁已经洗心革面,但坐拥这些抢来的财货实在良心不安。” “不如献给都督,捐作军资。” “这些财货,约莫能值个一千金,应该够都督为江夏郡添造几艘战船了吧?” 甘宁大大方方道。 虽然这八口箱子,是自己攒下来的所有家底了。但甘宁年轻时就没把什么蜀锦、什么金银珠宝当回事。何况现在的他人生有了远大的抱负和目标,这些身外之物他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有所作为! 甘宁现在的抱负,就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甘宁甘兴霸之名! 最好能名留青史,成为后人拜读向往的对象的那种! 听着甘宁的话,苏飞心里对甘宁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一千金? 光着两口箱子,那就不止值一千金了! 还有其他六口箱子和这一样? 如此说来,自己想怎么给黄祖报账,就都由自己一张嘴了? 这甘宁,不仅有胆色,还会做人! 看来刘阖说的没错,此人雄猛有逸才。 想到这里,苏飞站起身来,走到甘宁身前,亲手关上了两口箱子。 甘宁不知所然,看着苏飞又倒了两碗酒。 苏飞端来酒碗,递给甘宁一只。 “甘兄,且与我痛饮此碗!” 两人碰杯。 接着一齐仰头,又是灌了满满一碗温酒入喉。 “再来一碗!” 苏飞意犹未尽,直接将铜壶里的水酒直接倒了个干净。 两人又是咕咚咕咚,一碗水酒入腹。 苏飞用袖子一抹嘴,揽着甘宁的肩膀真诚无比道: “甘兄,我苏飞虽然爱财,但更惜才!” “你若是真性情的男儿大丈夫,就莫要再用什么投军、什么代为引荐的话来诓我。” “我早已探知你的来意!” 苏飞眯着眼睛,慢声道:“今天下午,我的人就在山上看见你们了。” “你是故意等到了晚上,才动身的,不是想偷渡,你又怎么解释?” “还有,你是想沿江东下,去投奔那豫章袁耀对吧?” 甘宁脸色剧变,他从没想过自己早就暴露了行踪!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自己这次湿鞋,可是失在了关键处啊! 甘宁紧绷着脸,强挤出一丝笑容,手上拿着酒碗的动作也凝固住了一样。 “苏都督既然知道了,不知要如何处置我甘宁?” “此乃我甘宁一人之计,不干我那八百弟兄的事,还请苏大都督莫要牵连他人……他们可个个都是好汉,甘宁不想他们不明不白死掉……” 苏飞心里暗暗点头称赞,这个甘宁别的不说,还是挺讲义气的。 不过也正常,好侠之人,义字当先。自己也是知道甘宁的出身,才敢独自面对他的。 自己果然没看错此人,若是此人能留在江夏,为黄太守所用。那么不仅黄太守能得一左臂右膀,江夏军能得一大将,我苏飞也会有一个可以相交的朋友! 此人必须留下! 想到这里,苏飞拍了拍甘宁的肩膀,笑道: “甘将军不必如此紧张,放松!” “请甘将军恕我之罪,我方才不过是在试探甘将军,嘿嘿。” 苏飞做了一揖,连连致歉。 甘宁大吃了一惊,他还没从没人这么诓诈过。 难怪这苏飞年纪轻轻,却能当上江夏都督,总揽江夏军政诸事。 果真有过人之处! 见甘宁手足无措,苏飞忙道: “甘兄,我说过,我苏飞虽然爱财,但更惜才!” “你有如此雄猛逸才,在哪里都能做出一番事业,何必偏要远行去投那袁耀?” “我主黄祖,深得刘荆州牧倚重,凡荆州军略,刘荆州皆会问之;你何不和我一样,就近为黄太守效力呢?” “甘兄放心,有我苏飞亲自荐举,黄太守一定会重用你。只要你能好好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假以时日,或许我苏飞也会屈居你之下!” 甘宁见苏飞一脸诚挚,完全不似作伪,也知道苏飞深受黄祖器重,有他向黄祖举荐的话,或许他真能一展身手。 而自己要投奔的对象袁耀,虽然听人说其在豫章郡“招延俊秀,鲁肃、何夔等始为左右”,但其人世家子弟出身,难道真的不会介意自己“锦帆贼”的过往出身吗? 甘宁一时有些动摇了。 砰! 砰的一声!只见雀室的木门被刚才出去的陈就撞了开来。 “不好了大都督,袁耀率军偷袭了我军夏口大营!” 第97章 苏飞生疑 “袁耀?哪个袁耀?” 苏飞此时满脑都在想着如何劝说甘宁为黄祖效力,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道:“夏口大营怎么了?” “就是那个占据了豫章郡,自封为扬威将军的袁耀袁显能啊!” “夏口大营遭到了偷袭,现在情况危急;有士卒来报,来袭者皆高呼为扬威将军而战,要砍了大都督你和黄太守的人头装匣子打包带走!” “荒唐!” 苏飞看着张皇失措的陈就,怒其不争道: “陈就!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为将者当居中持重,怎能一遇变故,就自乱阵脚?” 陈就一时语塞:“都督……我……那夏口……” 苏飞显然没把陈就的话当回事,仍在教训道:“那袁耀不是在豫章郡吗?他怎么跑到我江夏郡来的?” “我军陈兵柴桑,袁耀后路将断,他不去解柴桑之围,怎么敢来偷袭我夏口大营的?” 苏飞的信息还是有些滞后的,他并不知道刘繇已经被袁耀收拾了,而彭泽也落入了袁耀之手。 “想来不过是一些宗贼山寇收了袁耀的好处,偷袭我夏口大营制造混乱,想要吸引我大军回援罢了!” “如此雕虫小技,本都督一想便知,这又什么值得慌乱的!” 陈就一米八的大个,一校主将,被苏飞训的跟个狗一样。 甘宁在旁则是眯眼看起戏来。 这苏飞,果真当得起文武双全、才智过人之名! 不光能文能武,还目光如炬,临危不乱。 此人,值得我甘宁一交! 或许我应该听从此人建议,在黄祖手下干一段时间试试。 想来这黄祖既然能阵斩江东猛虎孙坚,也差不到哪里去。 正如苏飞所说,荆州牧刘表也很是信赖重用黄祖,不仅将江夏一郡完完全全交给了黄祖经营,而且允许其设置军府,自练兵马。 刘表虽然暗中忌惮防备自己,但若是黄祖起用自己,刘表也大概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最关键的是,有苏飞保举,黄祖或许真能给自己大展身手的机会! 而至于原本投奔袁耀的决定,甘宁在给手下兄弟说出这个想法时,就得到了激烈反对。 甘宁手下这伙人,都是和甘宁一块干“锦帆贼”的轻侠之人,这些人大多出身寒微,对袁耀这种超典型的世家子弟内心充满了不信任。 然而轻侠之人,轻生重义是也! 甘宁既然坚定发话了,兄弟们也只能咬牙支持,豁出命陪甘宁往袁耀那边走一遭。 实际上甘宁自己也没谱,像袁耀这种出身天下第一世族的汝南袁氏的超级世家子弟,生下来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的人上人,放屁都有一堆人追着猛吸然后吹捧好屁的闪耀夺目之人,会真的看得起自己这样的庶族背景、锦帆贼出身的匹夫么? 或许没等自己报出名号,就被那袁耀狗眼看人低,随便搪塞打发了! 苏飞自然不知道甘宁的心理活动,如果他此时仍全神贯注盯着甘宁的话,一定能发现甘宁的神色产生了动摇。 只要他现在趁热打铁,就能达成他今晚亲自相迎的目的了。 再看陈就,此时手足无措,面红耳赤,半天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都督,您还是出去亲眼看看吧!” 苏飞面露狐疑之色,他这时才想起,这个陈就平时为人还算沉稳,真要是一般的阵仗,还真不至于惊得他这般模样。 但苏飞还是不信,他袁耀还真能打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 “哼!” 苏飞冷哼一声,披上了一件大氅,大步踏出了雀室。 雀室本身就有木窗,但视线不佳。 不如出去,在甲板上能一览无余。 甘宁也很是好奇,到底出了多大的乱子,能让这个看起来还算是个汉子的陈就如此慌乱。 走出雀室,甘宁直呼好家伙。 远处火光四起,火势连绵数里,把半边天都烧红了。 陈就的脸色比刚才还差了几分。 只因夏口大寨的情况,比他刚才进去给苏飞通报的时候,恶化了很多。 想想刚才只不过有几处火光,现在火势却冲天燃烧,而且看火烧的最旺的地方,赫然就是己方的囤粮所在。 苏飞原本年轻俊朗的脸也是阴沉的可怕。 看这阵势,完全不是几百宗贼山寇能搞出来的。 就算是自己营中有人被收买了,充当内应,也不至于整座大营都着火了! 甘宁只知道黄祖在夏口修筑了两座城,却月城和石阳城,并不知道这夏口大营的所在,更不知道夏口大营的规模。 “这走水走的挺严重的嘛,看样子南岸方圆七八里都着火了;不过也正常,现在天干气燥,芦苇丛极其易燃,若是贼人点燃了四周芦苇荡,借火势生乱,确实不容小觑!” 甘宁刚说完话,就发现苏飞、陈就和张硕都把眼神瞪了过来。 “那方圆七八里,特么都是我们大营所在!” 陈就恶狠狠道。 甘宁大吃了一惊,他第一反应是,江夏军不仅在南岸设有大营,还规模不小!居然能连营七八里? 还好自己今晚没选择硬闯,就算冲过了沔口,也怕是难以冲过夏口! 苏飞知道甘宁并不熟悉夏口军情,转而看向了陈就。 “陈就,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袭营的是袁军?” “而且都喊着为袁耀而战?” 陈就咽了口唾沫,生怕苏飞又对他劈头盖脸一顿大骂,连忙从身后拉过一名没穿盔甲的士卒,解释道:“都是这个兵士给我说的,他是刚从大营逃出来,划船找过来的!” 那兵士脸上黢黑一片,看得出是被烟熏火燎的痕迹。 见到苏飞,连忙跪地叩首道:“小人乃邓龙将军麾下士卒,大营遇袭,邓龙将军抵挡不住,便派小人划船,请大都督回援!” 夏口大营的士卒,都是苏飞一个一个调教出来的,而且这名兵士苏飞也见过几次,是邓龙的帐前亲兵没错。 “本都督问你,大营何时遇袭的?你看到了什么?敌军多少人?打得什么旗帜……喊得什么口号?” 苏飞连珠炮发问,看得出苏飞平时在军中素有威严,这个兵士磕头如捣蒜,把自己知道的都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 “大都督,你是不知道啊……” “废什么话,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别整多余的!” “是是是。” “大都督您的楼船开出水寨没多久,大营就遇袭了!” “虽然我们发现的早,但袭营者足足上万人,四面八方如发大水一般涌来,大都督您知道,营中就剩下我们两千老弱,我们实在抵挡不住。” “这些袭营的敌兵,个个兵甲精良,服饰尚黄,打的是袁字大旗,口口声声说他们为什么扬威将军而战,一边冲进来乱杀乱烧,一边喊着要砍了大都督你和黄太守的狗头……哦不项上人头献给袁耀袁显能!” “……” 苏飞目光闪烁,他看得出,眼前这名邓龙的亲兵虽然说的夸张了些,但并没有说假话。 而且军中上下所有人,也都知道虚报军情罪不可赦! 看来是真被袁军夜袭了! “看我干什么,大营遇袭,还不派人给黄太守报急,调却月城和石阳城的驻兵援救!” 苏飞习惯性往腰间一摸,却发现自己并没披挂带剑。 “都愣着干什么,让船队调头,抓紧回援啊!” 苏飞清楚事态严重,也着急了起来。 陈就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调度去了。 大晚上黑不溜秋的虽然没法挥动令旗示意,但声音的传播不受天色明暗制约。 很快擂鼓声就在楼船甲板上响了起来。 “属下也回船备战!” 张硕拱手道。 苏飞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张硕。 随着急促的鼓声响起,苏飞所在的楼船如同一只巨兽,也是完全醒转了过来。 这艘楼船,上下三层,最底层是放置粮草、器具辎重,以及随船民夫吃喝拉撒睡的地方;第二层是楼船士所在,第三层则是苏飞一人的居所。 当然这只是平时的格局,一到作战时,楼船士们会占据楼船上下所有战位,前中后三间雀室,只会留最后面最小最逼仄的那间给苏飞及水军高级将领当作战指挥室。作为最高的一层,弓弩手们当然是越居高临下越能发挥战力。 今夜楼船出寨,陈就也只是让最底层的随船民夫都起来当牛马,划船挂帆什么的。也只叫醒了中间的少数楼船士起来值勤。 此时,第二层的楼船士们被陈就亲自进舱叫醒,在伍长和什长的带领下,所有楼船士有条不紊地纷纷钻出船舱,占据了所有战位。 苏飞紧皱眉头,一边看着天边的火势,一边思索着今晚到底怎么一回事。 手下兵士在身后穿梭如织,但苏飞却全无头绪。 正在攻打自己营寨的,真的是袁耀? 还是袁耀的一员大将带队? 不管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就造出如此大的声势,来袭者必不在少数! 因为自己亲手布置的夏口大营,根本不是千八百人就能轻易攻破的一般营寨! 就算是几千人一起发动突袭,就算守营的不过两千老弱,那也不会搞得八里连营都起了火! …… 长江南岸,有一山因江夏郡而得名,名曰江夏山。 黄祖军有一大寨在此处依山傍水而设。 此寨名为夏口大寨,分水寨和旱寨,共连绵八里之长。 大寨可容三万大军,但只是理论上可容三万军队,实际上这座旱寨从来没有屯驻过这么多军队。 最多时候,只驻扎了一万多江夏军。 这主要是因为汉水时常泛滥改道,因此在汉水左右修建的却月城和石阳城都不大,周围还低洼多水泽,不易屯兵。 而长江南岸的江夏山周围地势较高且平坦无比,适合充作练兵校场和大军集结地。而且在江夏山上登高临下,也能更好检视军阵,眺视四方。 之所以把夏口大寨修的那么大,主要还是因为刘表给黄祖曾暗中授意,他有顺江而下,一统江南之地的心思。 江夏作为可攻可守之地,需要修建一处可以随时转运水陆大军的地方。 作为江夏都督,苏飞生平的杰作,就是这座水旱连营。 苏飞将兵法上的立营之策可谓是应用到了极致,整座大寨依山傍水,挟有江夏山之地势,又不缺水源,还无水淹之忧,能眺望方圆十里,端的是易守难攻。 但眼下,黄祖麾下的一万两千江夏军,五千随黄祖之子黄射征讨柴桑了。 另外五千,一千守却月城,两千守石阳城,夏口大营只剩下了四千人。 而自己还偏偏在袁军发动偷袭前半个时辰,好死不活地带两千水军出寨围堵甘宁了。 这算怎么回事? 误打误撞? 成人之美? 不,苏飞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巧合! 绝对是一场阴谋! 想到这里,苏飞又将目光盯上了甘宁。 此时的甘宁,如同小孩看到了新鲜的玩具,正在兴奋地欣赏着硕大无比的楼船转舵,各级楼船士严阵以待的场景。 或许此人根本不像我想象的那般简单,此人也是一心思深沉之辈,接着我的试探,给我来了个将计就计? 这一切都是他和那袁耀的合谋,要给我来个调虎离山? 也不怪苏飞对甘宁生出了疑心,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情况,都会产生重重疑心。 如果换曹操在这里,估计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先把甘宁的人头砍下来,扔河里喂鱼去了。 甚至连最早发现甘宁偷渡的张硕,估计也得连着掉脑袋。 而我们的苏大都督,也只是对甘宁才产生了一点点疑心。 或许,正如自己所说,袁耀真的收买了荆州的宗贼山寇? 但袁耀并没有让这些贼寇贸然袭营,而是让他们里应外合,不对是来个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 要不,自己再诈他一次? 苏飞眯起双眼,干咳一声道:“甘兄,袁耀许了你什么好处?那几箱财货,不会也是他送给你的吧?” “不如给我也说说,或许我愿意把这艘三重楼船,不对,这两千水军带给他!” 第98章 虚与委蛇 “那几箱财货是……” 甘宁正要接话,忽然间就智商上线了。 “你在诈我!” “苏大都督,有些手段用一次就可以了,如果一直用……还是一天内用好几次……那就没意思了。” “莫非是当我是个任你玩弄的痴傻小儿?” 甘宁怒视着苏飞,先前对苏飞产生的些许好感也荡然无存。 苏飞冷笑道:“刚才甘兄亲口承认的,今夜你率这八百人是要投奔袁耀的,难道本督不该怀疑你?” 甘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虽然他的确有心投靠袁耀,但他的确没有勾结袁耀,至少现在还没有。 至于今夜袁军袭营之事,他更是没有参与。 一切凑巧而已! 但苏飞不信。 他虽然知道甘宁出身水寇,有“锦帆贼”之名,但更对甘宁的雄猛逸才感兴趣。 这正是他今夜亲自率船队出寨相迎的原因。 但作为荆州集团高级文武,苏飞也对甘宁的底细知道一些,知道他是因叛主事败才流难荆州的。 虽然那件事情的起因在于刘表派刘阖诱发了甘宁等人,但一个巴掌拍不响,甘宁要是自己没有反心,刘阖的诱反之策如何能成? 纵使甘宁甘兴霸真的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勇将,但或许此人并不具备“忠”的品质。 苏飞如此想到。 “没话说了吧,甘宁!” “你造刘璋的反也就罢了,我主刘表好心收留你,你却秉性难移、忘恩负义,造反造不够了,又勾结袁耀图谋我江夏郡?” “本督告诉你,你上次没成功,这次也不会有用!” 苏飞一甩手,恶狠狠道。 甘宁被苏飞骂得脑袋发懵,自己,又被人诱反了? 自己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那群小的,勾结了袁耀? 不对啊,明明投靠袁耀是自己提出来的,那群小的一个比一个反对的声音大。 见甘宁说不出话,苏飞自以为揭穿了甘宁的真面目,笑得更是大声。 “甘宁,你这背主求荣、犯上作乱之徒,吃我一剑!” 苏飞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摸向腰间。 这一下又是摸了个空,他的大氅下,只穿着睡袍。 遭了! 出门忘了全身披挂了! 第二次了! 不过还好,这甘宁身上也没兵器。 甘宁也看见了苏飞的动作,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苏飞要对自己动手! 他知道自己解释不清了,就算能解释,那苏飞估计也只愿意在抓住自己之后再听自己解释了。 可自己要是先动手,那不就坐实了通敌之罪? “来人,给本督……” 见苏飞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喝令,甘宁再也不作迟疑,屈膝前冲,一双虎爪直冲苏飞咽喉而来。 陈就和张硕都回到自己的岗位指挥战船转进了,而船上的底层兵士都在各自忙碌,苏飞此时身旁并无别人。 苏飞腰间也没有佩剑,就算有剑,他和甘宁之间的距离也来不及拔剑。 好在苏飞能文能武,见甘宁发难,一边后退一边抬手和甘宁过招。 甘宁一上来就是发狠使出了全力,苏飞虽然气力不差,但和甘宁相比还是差了老大一截。 偏偏苏飞并没有真正见识过甘宁的武力值,还自认为自己武力过人,没有直接转身奔逃,而是选择逼退甘宁。 但他哪里是甘宁的对手,甘宁只是三招,就捏住了苏飞的咽喉。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这边甘宁都把苏飞的小命牢牢捏在了手中,周围的楼船士才看过来。 那个人谁啊,他在大都督身后干什么? 他不穿盔甲就出舱,难道不知道大都督军纪严明,三通鼓要是不披挂整齐出舱,就杖责三十吗? 不对,他掐住大都督喉咙干什么? “不好啦,大都督被贼人擒住啦!” 终于有看明白情形的士卒反应了过来。 “大胆甘宁,你欲何为?” 刚发号施令完的陈就一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吓得他指着甘宁破口大骂道。 “你要造反吗?” “呸!” 甘宁狠狠啐了一口:“别跟老子提造反两个字,在你们眼里我甘宁只会造反吗?” “你这贼厮,快放开本督!” 苏飞喉结被人死死捏住,但还是能说出话的,就是很困难就是了。 他这不说话还好,一出声更是惹得甘宁勃然大怒,直接用胳膊锁住了苏飞的脖子,做出要拧断苏飞脖子的模样。 “你才是贼厮,你全家都是贼厮!” “老子就造了一次反,还是被你们荆州牧刘表忽悠的!” “没有你们主公,或许老子现在早就是益州大将了,那个赵韪的征东中郎将,也该是老子的!” 甘宁长了一双粗壮猿臂,此时更是肌肉横露,加上其狰狞无比的面孔,显得极为可怕。 平时在军中有健壮之名的苏飞,此时在甘宁手上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不仅被勒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手脚也胡乱蹬着。 此时只要甘宁再稍稍用力,还真就能把苏飞的脑袋直接拧断。 陈就慌了,他从没遇到这种场面,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这不是造反……” 闻声,甘宁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却不料陈就还有后半句: “你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松开大都督,我饶你这反贼不死!” 苏飞刚能喘半口气,就又被甘宁的猿臂再次死死勒住,而且这次甘宁使的力道更大了。 “再说一遍,老子不是反贼!” “老子得罪谁了,他袁耀夜袭你们大营,关我何事?” “就算我甘宁仰慕袁家世子,今晚什么情况又关我什么事?” 苏飞一双眼珠子差点都被挤出来了,脸也成了猪肝色。 陈就连忙道:“不不不,你不是反贼,只要你放开大都督,你犯上作乱之罪什么的都可以商量!”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苏飞现在能把陈就射五百个透明窟窿。 甘宁悲愤欲绝,只能仰天大吼一声:“苍天啊,你真的要如此对待我甘兴霸吗?” “就算我年少轻狂当过水寇,劫道杀人、藏舍亡命……那也只是年轻时候不懂事……” “可是我后来不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吗?” 陈就看着一直翻白眼不停的苏飞,急道:“洗心革面那不就好了,谁没个年轻的时候……” “谁二十几岁都正值年轻气盛,我二十多岁也杀人了,现在不也从良了,还当上校尉了!” “呸!”甘宁吐了陈就一脸:“谁二十几岁还说自己年轻气盛!” 陈就:“那甘兄难道你是十七八岁,还是十五六岁从贼的?” “十三岁!十三岁!老子就拿了一血!”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不会杀,血溅了自己一脸,还差点被那人的同伴反杀了!” “后来呢?” “笨啊,血喷过来我肯定闭眼了,要是看不见怎么继续杀人,后来我一个人就把他三个同伴一块杀了!” 陈就瞪大双眼:“你一个人,十三岁一个人杀四个人?” “不然呢?难道能是他们把我杀了?那我今天怎么站到这里来的!” “少年神勇啊!” “我十三岁还在玩泥巴呢!” “十三岁还玩泥巴?我八岁就不玩了!” 陈就身后的一众楼船士也纷纷讨论了起来。 虽然说这个时代的人命不值钱,但敢十三岁就杀人的,还是以一敌四的,听都没听过! 凡事都是第一次最为记忆犹新。 更何况是拿“一血”这样重要的事。 甘宁说起往事,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勒着苏飞的胳膊也放松了一点。 “放开本……” 苏飞刚要说话,甘宁又想起了别的往事,一激动又使上了劲儿。 “后来老子二十多岁后,天天烧杀抢掠也烦了,有一次杀了一个官吏,看着他的官印,也想试试当官的滋味……” “等等,怎么一下子从十三岁跳到二十多岁了,中间你都干啥了?” “哎你们不知道啊?” “你们没听过巴郡的‘锦帆贼’啊?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用知道我是‘锦帆贼’的首领,苏飞这厮没给你们说过吗?” 陈就等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这都不知道,都听好了!” “话说老子头一次杀人后,就出名了,四里八乡的人都说我甘兴霸‘少有气力’‘好游侠’什么的,少有气力我听得懂,但游侠是啥我当时还真不知道!” “总之,反正我就出名了。虽然我一开始杀的那四个人是偷大妈亵裤的盗贼,但是我也算是出名了!” “但我们乡,有一个游徼,说我抢了他的功劳,反而诬陷我是偷大妈亵裤的盗贼!” “这我能忍?” “不能忍不能忍,叔能忍婶不能忍!” 众人义愤填膺道。 “那游徼也厉害,我偷袭了他一次,他躲过了我的一箭,还追了我八里地,喊着要抓住我扒皮抽筋!” “要不是他有四五个手下,我单枪匹马的,能由得了他追着我跑?” “我一时情急,跳到河里;嘿,咱别的本事没有,憋气可是一绝,我愣是在河里憋了小半个时辰,看着他来来回回把石头缝都搜了一遍才走了,就这我还顺手抓了两条草鱼才露头!” “好在咱也出名了,回头就找了四五个乡中好手,我教这些人怎么在河里睁眼憋气,然后在桥下埋伏那游徼,一次就把那游徼和他五个兄弟都刺死在河里了!” “甘兄厉害!” 陈就带头鼓掌,众人也连连为甘宁的神技拍手叫好。 “那‘锦帆贼’又如何得名?” “对对对,快讲这个,我愿意出钱听,快讲快讲!” “咳咳,这就要继续往后说了。” “我杀了那游徼之后,在四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后就有人请我当商队护卫。” “我老甘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从南阳迁到巴郡一天安生日子没过成,就钱花光了,粮吃尽了。” “我爹死前抓着我的手,让我好好读家里留下的诸子学书,将来当个官什么的!” 甘宁提起老爹,也是流出了几滴眼泪。 “可那几箱子竹简,我一看到就头大,而且靠读书当官还不得几年啊,我是不吃不喝还是咋的?” “没办法,迫于生计,我就带着弟兄给有钱人家当起了护卫。一开始也好好的,知道有一次,一个地主一见我,就骂老子。” “说我甘宁名号这么响,原来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娃娃,个头还没他家女儿高,不配给他家看家护院!” “这老子能忍?” “不能忍不能忍,叔能忍婶不能忍!” 众人再次义愤填膺。 “是哇,所以我砍他没毛病吧!” “不过等我带兄弟们把他家十八口都杀了,才发现一个大问题!” “什么问题?” 众人疑惑道。 “他家的钱粮实在太多了,我们兄弟十几个在官兵来之前带不走!只能是把能带走钱帛带走了,剩下的一把火烧了。” “谁知道这一下,没人再请我甘宁当护卫了,可我十几号兄弟得养活吧,只能是落草为寇了!” “这不落草不知道,一落草吓一跳!” “怎么了,是不是官兵来围剿了!”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穷苦出身,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憎恨的地主豪绅。因此听到甘宁杀人一家十八口,并没有抵触心理,反而个个心中叫爽。 “落草为寇,实在太爽了!” “守着商队的过路,吃啥用的,自然有人往咱嘴里送!” “巴郡有山有水,咱上山下水,没一样不在行的!没过半年时间,咱也是当了山大王,投靠我的兄弟,就有三四百人。” “当然,咱不是一般的贼寇,一般的贼寇可活不长!咱要当就要当最豪、最横的贼!锦帆贼!这样才有聚集更多的弟兄!” 陈就良家子弟出身,有些不太理解,“贼寇有什么可豪横的呢?” “能豪横过正规的郡国兵?” 甘宁瞥了他一眼:“一看你就没见识!” “先给你们说什么是‘豪’!” 此时苏飞趁着甘宁高谈阔论,终于是稍微挣脱了一点,让自己有了呼吸的空子。 “我我我……我知道,我来说!” 生怕甘宁继续勒得自己喘不过气,苏飞连忙出声道。 “据说甘兄等人当时出行,步行则陈列车骑,水行则连接轻舟。侍从之人,披服锦绣,走到哪里,哪里光彩斐然。停留时,常用锦绣维系舟船,离开时,又要割断抛弃,以显示其富有奢侈。” “这要是不壕,那普天之下真就没什么称得上壕字了!” 甘宁哈哈大笑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苏兄对我的往事还挺了解的嘛!” “既然如此,苏兄说说我是怎么‘横’的!” 苏飞喘了好几大口气,却不敢有反抗的心思。 因为甘宁单手折断了一个旗杆,而这旗杆本就是一支长矛,甘宁像折麦秆一样,随手就把矛头折了下来,放在了自己腋间。 “听说甘兄带人在巴郡四处游来荡去打秋风,只要出动,所有人皆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百姓们一听铃响,便知是甘兄你们到了。” “因为巴蜀之地特产蜀锦,甘兄平时用到最多的装饰之物也是蜀锦,因此甘兄及甘兄你的弟兄得名‘锦帆贼’,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甘宁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没想到苏兄对我的往事如数家珍啊!” 甘宁一边用矛尖顶在苏飞腋下,一边警视周围。 “苏飞,别怪我,今夜之事,非我所料,但我也只好将错就错了。” 甘宁搂着苏飞,在苏飞耳边低声道。 苏飞欲哭无泪,他心里清楚甘宁说这么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楼船早已完成转舵,上百艘战船也都掉了头,甘宁的八百弟兄已经安全了。 苏飞此时心里百分百确信,自己就是中了袁耀和甘宁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止如此,这甘宁还用了一招擒贼先擒王之计,要拿自己的人头向袁耀请功。 而陈就虽然表面一直在恭维顺从甘宁,其实心里很清楚凭甘宁的臂力,能一秒扭断苏飞的脖子。 他要是不答话捧哏,苏飞怕是早就死了。 苏飞如果死了,自己作为苏飞的副将,肯定被性情急躁易怒的黄祖一刀砍了。 第99章 胆小怕死 夏口,江夏山上。 袁耀率众人登高而立,八里连营皆在脚下。 “老黄,我们怕不是中计了吧?” “这么大的营寨,防守却如此空虚,不会给我们设的圈套吧!” 袁耀俯视着整个夏口大营的战况,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黄忠在旁边擦拭着自己的宝刀,刚才攻山时沾染上了不少鲜血。 “不会,少主你想多了,这单纯就是守军少。” “要是设有伏兵,在咱们四处纵火时也该出来了。现在大火都已经烧到营寨外边去了,就算有伏兵也都给烧死了,不必担心!” 袁耀托着下巴,眉头紧皱,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夜袭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奇怪了,抓的舌头不是说至少有四千守军吗?” “这打了半天,对面也就两千来人;而且还四处分散,各自为战。要不是这夏口大营实在太大,而且大寨小寨一个套一个不好打,咱们半个时辰就足够结束战斗了。” 黄忠将宝刀重新擦得锃亮无比,眼中尽是战意:“既然如此,请少主准我下山助吕岱一臂之力,包管用不了一时半刻,就能扫清残敌!” 袁耀摇了摇头:“不准!” “敌军就剩几百残兵了,吕岱的一校兵马足矣;老黄你守在这山上盯好周围就行了。” …… 楼船上。 “咱们继续唠,刚才讲到哪了?” 甘宁一只手用矛尖顶着苏飞的腋下,另一只手拍了下脑袋。 “对对对,讲到我当了几年锦帆贼,吃香喝辣的,怎么突然就洗心革面,改过自新的。” “这洗心革面四个字,你们知道出自哪里么?” 陈就一众人不懂洗心革面的出处,纷纷讨论起来。 “脸能洗,这心还能洗啊?” “怎么洗心,不会是挖出来放水里洗吧!” 甘宁哈哈大笑道:“一看你们就没读过书!” “《周易》有云,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 “这就是‘洗心革面’的出处。” “再考考你们,改过自新是说谁的?” 众人一齐摇头。 “这都不知道,这是《史记》中,文帝斥责吴王濞时说的。” 甘宁踢翻了脚边一根撑杆,“考考你们,这一根木头横着在地上,是哪个字?” “我知道,这是‘一’字!” 立刻有人答道。 “那两根木头横着呢?” “二!” “三根呢?” “三!” “四根呢?” “四!” 甘宁骂道:“四你个大头鬼,你也就认个一二三,别的字你都不认识吧?” “没事要多识字,多看书,就像我一样。看的书多了,自然能明事理!” “我有一次闲得发慌,就把我爹去世时给我留的书简都翻出来看,这一看不得了,诸子百家之说,从《道德经》到《列子》,从《论语》到《荀子》,从《韩非子》到《战国策》……尤其是《史记》,里面记载的历代帝王、名将名相、学者大家,各种有大作为的人物可让我长了见识!” 看到众人一脸懵懂,甘宁就知道这些人打生下来根本都没听过还有这些书。 “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这群只认得一二三的家伙掰扯这些了,总之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从古至今哪本书,就没写过贼寇的。” “那时候我才明白,当再豪横的贼,也只是个贼,上不得台面!”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有所作为!” 甘宁已经把这句话说了好几遍了,但还是没说够。 “要做出一番作为,怎么做呢?那就是出将入相,当大大的官!” “正好有一次我杀了个官吏,他的死对头也是个官,就在郡守面前说好话赦免了我之前的罪,还让我从计掾开始当官。” “咱也不嫌官小,做贼咱能从十几个弟兄发展到上千人,做官咱也可以从小官往大官做!” 陈就一脸好奇地问道:“甘兄还会做官?这计掾可不是个好差事,上面推脱下边催的,两头受气,我以前也当过,干不了一个月就求人调离了,不知道甘兄怎么当的差?” “你也当过计掾?”甘宁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可得向我学着点。” “我当计掾的时候,府库里的钱粮经常和账簿上的数目对不上,对了好几次都对不上。我急了,就带着手下人找仓掾,那仓掾一见我气势汹汹来找他,还以为来查他贪墨的事,一下子就全交代了。” “这下我就知道怎么当官了,那就是要——人多势众!” “啊?”陈就瞪大眼睛,从没听过还有这种说法。 “人多势众?” “对,就是人多势众!后来只要一有啥事,我就带着弟兄们提着刀去找人,一找一个准,他们都说是自己的错,要么上缴钱粮补齐账目,要么把账目改好,还分我一半好处!” 陈就傻了眼,这都哪跟哪。 被甘宁搂在身前的苏飞忽然嘴里蹦出六个字:“你这叫以势压人!” “嗐,计较那么清干嘛,反正不管这个势,还是那个势,只要你有势,你就都是对的!” 甘宁眯眼望了望前方,楼船终于驶出了汉水,到达了长江江面。 估计讲到自己怎么到荆州的,也就差不多靠岸了。 不过这苏飞,还有陈就怎么不抵抗呢? 没人知道,文武双全、头脑过人的苏飞,实际上的内在性格却是一个胆小怕死之人。 而且是极其怕死的那种! 论武力,苏飞的武艺其实远在包括黄祖在内的江夏军诸多将领之上。 但苏飞因为怕死,所以从来不冲锋陷阵,以置自己于危难之地。 面对黄祖时,苏飞也常常荐举大将。不管是多么容易打的仗,多么好拿的军功,苏飞也尽量不带兵出征,而把机会让给他人,自己安心当留守大营的都督。 就比如这次,刘表写信给黄祖,让黄祖出兵五千围住柴桑;然后由荆州派出一万主力伏击袁耀。 对于江夏军来说,这完全就是捡战功的机会。五千江夏军只要装模作样围住柴桑城,若是袁军前来救援,有刘虎和韩晞率荆州军在半路设伏迎战,根本不会给袁军靠近柴桑的机会。 本来黄祖提出让苏飞领兵,然而苏飞却荐举了黄祖的嫡子黄射,加上黄射自己也主动请缨出战,黄祖便“勉为其难”接受了苏飞的提议。 荆州内早有传言,章陵太守蒯越将要卸任太守一职,新的太守人选中,就有黄射。 只要黄射在这个当口,随便立个功,那这个章陵太守就基本能到手了。 到时候黄氏一门,父子两个都同时是太守,可就不得了了! 果然,到选将的时候,苏飞并没有让黄祖失望。 事后,黄祖面对自己儿子黄射,直夸苏飞知进退,是个不贪功、明事理的人,这个大都督,就该他一直当! 却不知,苏飞只是单纯的怕死,不想上战场而已。 所以当甘宁擒住苏飞的那一刻起,苏飞就完全放弃了抵抗挣扎的想法。 因为他心里已经完全认定,这甘宁就是被袁耀收买了,两人一起设下了这调虎离山之计。 而自己偏偏好死不死,又有了为黄祖荐举大将的心思。更是一时大意,让甘宁上船有了生擒自己的机会。 而现在甘宁拿住了自己,肯定是要拿自己给袁耀邀功的。 跟他讲条件,让他放了自己,肯定是不可能的。 滔天之功就在眼前,任谁也不可能放过这样绝佳的机会啊! 所以干脆别折腾了,别整得自己对黄祖多么忠心耿耿似的,等上了岸,那就没自己的活路了。 …… 不同于苏飞,陈就想的就简单多了。 他是苏飞一路提拔上来的,苏飞对他有知遇之恩。仗打成怎么样他不管,苏飞要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被甘宁捅死了,那他也没脸活在世上了。 而且看这架势,火烧成这样,今天夏口大营谁来都没救了。 就算救了苏飞,黄祖迁怒下来,苏飞也就被骂一顿,十万石粮草被烧的责任,也只能是自己或者邓龙两人选一个担责,邓龙可是黄祖的心腹,到时候肯定自己死。 而且邓龙在岸上留守,还不知是死是活。要是他已经被袁军杀了,那自己更是必死无疑了。 所以干脆就陪着老大苏飞了,他死我就陪着他死,他活下来或许我也能活。 苏大都督对手下那可是没的说,从来都不贪功,有啥机会可都是先想着兄弟们。 而且他脑子好,如果他此战能活,那或许我也能活! …… 楼船上的其他士卒,那就更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当兵嘛,就是听上面的命令就行。 难不成其他人都不动,你一个人上去救大都督? 显着你能了是吧? 没看陈校尉都没说什么,自己紧张个什么劲。 至于战况大局什么的,我一个大头兵也不懂那些。没听到这个叫甘宁的家伙说了吗?我就认得个一二三字,知道那么多干嘛。 反正其他人干啥我就干啥得了,他们干看着我也就干看着,他们划船我就划船得了。 …… “后来啊,我就一路升迁,做到了蜀郡郡丞!” “郡丞你们知道多大的官不?六百石啊!那可是六百石的官,一般的县令都没六百石!” “只不过咱这个郡丞,没当几天,就出了点状况,突然有一天就来了个自称荆州别驾的人来找我……” 就在甘宁唾沫横飞个不停的时候,苏飞突然出声打断道:“甘宁,船要靠岸了!” “啊?” “船要靠岸了,你不用再讲你的事来拖延时间了。” 苏飞冷冷道。 “哦。” 甘宁定睛一看,硕大无比的楼船马上就要驶进水寨里面。 而此时的夏口大营,已经被袁军完全控制,无数袁军弓弩手,站在各处瞄准了驶来的江夏军战船。 “让你的人都放下兵器,快!” 甘宁恢复了凶悍的表情,将矛尖抵到了苏飞咽喉处。 苏飞动了动喉结,道:“陈就,传令各船兵士放下兵器,不要作抵抗!” 陈就虽然对结局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不甘:“都督……” 苏飞:“大势已去,就不要徒增伤亡了。” 第100章 倒旗投降 陈就看了看身边的那些江夏军兵士,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挥剑将身旁的旗杆斩断,高喊:“放下兵器!” 楼船士们依令而行,纷纷将手中各色武器扔在地上。 “传令给各船,不准对岸上放箭;再让他们把大旗倒挂,小旗都扔下水,快!” 甘宁再次逼令道。 …… 水寨岸口,吕岱指挥着手下部曲,正严阵以待。 弓弩手们占据了有利位置,枪矛兵们埋伏在各处随时准备杀出。 就在吕岱自认为准备充分的时候,楼船出现了! 袁军士卒们大都见过艨冲战船。毕竟驻扎在南昌的时候,郑宝的水军每月都会遣船送来粮草。 那些十余丈长的艨冲在普通袁军士卒看来,已经够称得上庞然大物了。 然而眼前这艘楼船,仅宽就二十余丈、长更是看不到尾! 如此庞然巨物一出现就吓坏了岸上的袁军,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这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船?” 一名弓弩手张大了嘴巴。 “不好,是楼船!是江夏军的楼船!” 吕岱脸色铁青,当机立断道:“快往后退,退到百步以外!” 水战以抛射弓弩木石为主,因此水军的弓弩手比例本身就高。 虽然水寨的栅墙本身就有两丈高,袁军弓弩手站在上面,完全可以和艨冲上的敌兵对射。 但眼前这艘楼船足足高出水面六七丈,上面的士兵可以居高临下进行射击,袁军要与之对射的话太吃亏。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吕岱见状立刻放弃了在岸边接战的想法,指挥手下部曲退到了距离岸边一百多步的地方。 任凭这艘楼船再怎么高大威猛,也不可能开到岸上吧。 而你们想要夺回夏口,总得上岸吧。那我干脆退到楼船的射程之外等你们就好了。 然而,等吕岱指挥手下部曲刚退到一百二十步外,刚摆好了阵势的时候,水面又发生了变故。 先是楼船上的江夏水军,将遍插船身的旗帜纷纷拔了下来,然后全都扔下了水。 有拔不下来的旗帜,更是简单粗暴将其砍断。 就连船首的大纛,也是被人砍断了绳子,整面大旗直接掉了下来,然后就被船上的士兵拿到了船首,倒着披挂在了船头。 紧接着,周围不少艨冲也纷纷效仿着楼船的举动,砍断旗杆,倒悬旗帜。 也有很多战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调转船舵,掉头而逃。 甚至有的船上还爆发了内部冲突,有人想悬旗靠岸,有人则想转舵后退,于是为争夺船只的控制权打了起来。 只见水面的上百艘艨冲、冒突、斗舰、走舸。一时之间各有动作。很多船为了掉头,而互相撞在了一起。好几艘小船都直接被大船直接撞翻,士卒落水求救的声音此起彼伏。 水面上乱成了一团。 “这些江夏兵疯了吗?砍自己家旗帜,撞自己家船!” “他们这是咋了?起内讧了?” 袁军士卒们大眼瞪着小眼,根本看不明白江夏水军的操作。 “这还用问,肯定是看到我们的凶相,害怕了哈哈哈!” 一开始吕岱也没看懂,但当楼船上的江夏兵把大纛倒挂在船头,他就明白了过来。 “定公!战况如何了?” 身后传来袁耀的声音,吕岱回头一看,正见袁耀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走了过来。 “少主,你快看!” 吕岱指向楼船,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袁耀打眼一看,只见水面上百余艘江夏战船横七竖八,七颠八倒。 “这都是你干的?” “这么快就把敌军援兵击退了,定公你可以啊!” 袁耀还以为吕岱击退了黄祖派出的援军,但立刻他就发现了不对。 “这岸口怎么没有交战的痕迹呢?” 袁耀疑惑道。 吕岱:“少主你看到那楼船了吗?” “看到了,嘿,还真够大的,如果是我的就更好了!”袁耀毫不掩饰他贪婪的目光。 “不是,少主你看那楼船的船头挂着什么?” “一面大旗嘛,旗上绣的这字是什么来着,我怎么认不出来。” 吕岱跺了跺脚:“那个字您倒着看就能认出来!” “噢……” 袁耀还真的把头倒了个一百八十度,这才看清大纛上的字。 “我看到了,蘇!是‘蘇’字!” “真奇怪,他们干嘛不把旗正着挂起来,披挂在船头干啥?” “老黄,给你一支火箭,给我把它点了!” “诺!” 吕岱连忙拦住将要拔箭的黄忠,急道:“少主,这是倒旗,倒旗!” 袁耀狐疑地看了吕岱一眼:“倒旗?” 吕岱解释道:“倒旗就是要投降的意思,这些江夏水军要临阵投降!” 袁耀恍然大悟,这还真的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投降不该是打白旗吗?” 袁耀脱口而出了一句,但很快他自己就反应了过来,自己这个问题有多白痴。 谁没事打仗带几面白旗在身边啊! 那不是直接明摆着说:我要去投降啦! 作为一个历史学高材生,袁耀曾经看过举白旗投降的起源说法。 举白旗表示投降的传统,中西方皆有。 西方举白旗起源于古罗马时期,他们认为白色代表一无所有,代表了彻底失败。 而中国的举白旗则应该起源于秦朝。 古代盛行五行之说,秦国尚水德,水为黑色,秦人以黑色为“国色”。 秦末刘邦进取关中,直逼咸阳,秦子婴投降,便以秦的“国色”的反色--白色为服,又以素车白马出降,这便是中国“投降色”的起源。 但这也只是起源,并不是传统。史籍中很少有描述投降的细节,因此至于举白旗到底什么时候成为一个传统,很难说。 也是直到此时,袁耀才明白了,原来倒挂旗帜也有投降的意思。 “岸上的可是豫章郡袁将军的部下?” 此时楼船上传来一道喊声。 “江夏都督苏飞已为我所擒,请袁军大将出来说话!” 第101章 形象崩塌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楼船的船首出现了一道黑影。 袁耀仔细一瞧,这才看清那道黑影原来是两个人,而且两人前后贴得极近。 黄忠眯着眼,道:“站在后面的那人在用右臂勒着前面的人脖子,左手还拿着尖锐之物顶在其左腋,的确是挟持人质的手法,而且还很老道。” 黄忠目力极佳,哪怕是漆黑无比的夜里,只要给他一点点灯火,就足够他施展百步穿杨的本领了。 在跟随黄忠习练射术和刀法之后,袁耀这才明白为什么黄忠出场那么晚,又是老将,却还是能成为五虎将之一。 一半是天赋,另一半则是靠自律。 黄忠天生一副宽厚壮实的臂膀,而且视力远超常人,这样的身体天赋,是支撑他成为当世虎将的资本。 然而天下之大,人才辈出,光有天赋,但不勤加锻炼、注意保养,甚至纵情酒色都很容易使人迟钝老化。 在这个不喝二两酒你都没法和人打交道的世界,黄忠不仅滴酒不沾,而且还不近女色。 还有每日晨昏的勤练不辍,以及平时对身体,尤其是手脚和眼睛的养护,也是常人所不及的。 三人站在同一个地方,黄忠几乎能看清船头上两人的一举一动。 袁耀最年轻,视力比吕岱稍微强一点点,能看到是两道人影。 而吕岱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看形状动作才分辨出是人。 “少主,小心有诈!” 吕岱提醒道。 “且由末将去试探一二。” 袁耀点了点头:“定公小心。” 吕岱朝着袁耀拱了拱手,转身走向岸口,两旁立刻跟上了七八个盾牌手作掩护。 黄忠也抽了一支羽箭,做好了应急的准备。 “吾乃吕岱,扬威将军麾下昭信校尉,汝是何人?” 吕岱往前走了二十几步,这才看清船头的黑影是两个人。 接着他又冒险往前继续走了十几步,赫然发现两人的动作和黄忠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黄将军真神视也! 吕岱心中暗暗惊道。 “去,找个俘虏带过来,看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苏飞!” 吕岱对着身旁一个盾兵低声命令道。 “诺!” 盾兵立刻转身跑回阵中,去找俘虏去了。 甘宁的视力也不错,吕岱的一举一动也都在他的眼中。 而且他早就注意到了吕岱刚才指挥手下部曲的样子,因此知道吕岱身份不低。 但吕岱出阵的时候,他又看到吕岱对着身旁一人拱手行礼,想来那人的身份比吕岱只高不低。 “吕校尉,就算我说出名字,估计你也不识得我。” “但我身前这人,岸上一定有人认识;等你找来人辨识过了,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其实甘宁本来是想说出自己名号的,但他想了想,自己之前都是在益州折腾,也没当几天的郡丞,造刘璋的反更是小打小闹,而且自己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说出名字估计也没人认识。 另外,甘宁故意不说自己名字也是给苏飞看的。 果然,一听甘宁这么说,苏飞立刻转头看向甘宁,眼神很是复杂。 “你当真没有和袁耀暗通款曲,相互勾结?” “今晚的事是你误打误撞?” 甘宁笑了笑,也不搭话。 刚才他没法解释,现在也不用解释。 岸上,见甘宁也看破了自己的动作,吕岱也不恼,只是笑道:“壮士既然敢做,何不敢当?” “你若抓的是真的苏飞,那就是为我军立下了一件大功,扬名立威就在今朝,何不挑开来说?” 甘宁一想也是,自己冒险偷渡夏口,不就是为了投奔袁耀,一展拳脚、扬名天下吗? 苏飞却是被吕岱的话气得够呛,哆哆嗦嗦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你真是误打误撞?!” 甘宁轻蔑地看了苏飞一眼,也不搭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对着岸上喊道:“都听好了!” “我姓甘,甘甜可口的甘;名宁,宁静的宁!” “还有,字兴霸,高兴的兴,霸气的霸!” 袁耀在岸上听得只发笑:“这人还真有意思,刚才还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现在倒怕别人不认识他一样,一个字一个字说。” 黄忠也咧嘴笑了:“这人声如其字,颇具霸气。” 袁耀笑了一阵,突然脸色一顿,挠了挠自己脑袋,道:“我怎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这名字听起来好熟啊!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吕岱略作拱手之礼:“原来是甘壮士,失敬失敬。” “既然甘壮士已擒住苏飞,何不下船一叙?” “只要验明正身,我定当为你向我家将军请功!” 一听吕岱要为自己表功,甘宁勒着苏飞脖子的手臂也不自觉紧了几分。 “好!” “你且等着,我这就带他下船来!” 苏飞忙急道:“甘兄,今晚是我苏飞的不对,咱们还可以再谈谈!” “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保证既往不咎,还会在黄太守面前大大保举你!” “晚了!”甘宁冷冷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疑吧!” 苏飞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知道自己要是被甘宁挟持到岸上,那自己就真的完了。 于是也不顾自己的手下还在身后,几近哀求道:“甘兄,甘壮士,是我多疑了,是我千不该万不该!” “怪我没有识人之明,怪我不能以诚待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带我下船呐……” 看着几乎是哭求着自己的苏飞,甘宁脸上略有厌恶之色。 “苏兄,如果你是我,现在会冒着被人清算的风险,放了你自己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苏飞瞬间面如死灰。 是啊,甘宁现在只要把自己献给袁军,就是大功一件。如果能得到袁耀的赏识和重用,以后平步青云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凭甘宁目前展现出来的武力和他挟持人质的手法经验来看,他几乎可以十拿九稳地把自己带下船。 只有他傻了,才会把自己放了,就图自己一个空口无凭的许诺。 说实话,要是甘宁现在真把苏飞放了,苏飞还会在心里骂甘宁是个傻缺,白捡的功劳不要,反而喜欢自己往火坑跳的那种大傻缺。 见甘宁要挟持着苏飞下船,陈就等一众楼船士却不肯让道。 虽然对苏飞低三下四哀求于人的样子大失所望,但陈就还是不甘道: “甘宁,不,甘兄,只要你放了都督,我陈就保证不动你一根毫毛!” 甘宁则是厉声威胁道:“都让开,不想让你们都督见血的话就给我让开!” 陈就等人还是不肯后退。 扑通~ 陈就忽然双膝跪在了地上,红着双眼道:“甘兄,一命换一命,你放了都督,我作你的人质。” “你?你算哪根葱?” “我是一部校尉,岸上和你搭话的那个也是个校尉,你把我献给他,足够了!” “不自量力!”甘宁差点被陈就逗笑了。 “能抓一个都督,我为什么要抓你一个校尉?” “陈就!”苏飞突然又开口了。 “你带人乘走舸走吧……” “想我苏飞平日待尔等不薄,尔等今日如此待我,足够了!” 陈就苦笑道:“我若是真的弃君而走,才是负了都督往日的提携之恩。” “况且就算我回去了,又有什么脸面去见黄太守?” “一切如实告知就好,今日夏口失守,由我苏飞一人担责,与尔等无关!” 苏飞尽可能地挺了挺胸膛,想让自己最后的形象高大一点。 甘宁回头看了一眼岸上,只见吕岱身边多了两个身穿江夏军衣甲、双手被反绑住的俘虏。 再看眼前,陈就等人不仅不肯让路,反而纷纷捡起了地上的刀剑,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难搞了! 第102章 国服最强ADC之一 “大都督,我陈就自打从军以来,一直都在你帐下听命,您重情重义,平日待我等也没的说,但黄太守暴躁易怒,素好杀人立威。” “今天已丢了夏口,要是连大都督你也保不住,我等就算能活着回去,也难逃军法治罪。” “今天这厮要是不放了你,我就和他拼命!” 陈就缓缓站起身,恶狠狠道:“甘宁,你现在放了大都督还来得及,我保证放你一条生路!” “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噌的一声,陈就拔出佩剑,朝甘宁走来。 “站住!不要过来!” “看到我手里的矛尖了吗?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它捅进你们都督心口里!” 陈就对甘宁的威胁恐吓置若罔闻,仍一步步不停向甘宁和苏飞逼近。 甘宁抓着苏飞脖子,质问道:“苏飞,你的手下搞什么鬼,他们要你死你知道吗?” “让他们都往后退,把兵器都扔水里!” 苏飞早已闭上了双眼,仿佛认命一般。 “他没说错,他们这样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除非我能回去,有我在,黄祖对他们也会从轻发落。” 甘宁冷笑一声:“他们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那他们一样要死?” 苏飞闭着眼,不再说话了。 陈就手执铁剑,一步一步逼得越来越近:“不过一死而已!” “刀剑无眼,若能救下都督最好,要是没能救下,那只能说天意如此。” “若是都督死了,我陈就当自刎谢罪。” “无论都督去哪里,我陈就自当追随!” “但不论如何,甘宁你今日必须得死!” 疯了疯了,这人疯了! 甘宁倒是不怕死,他当锦帆贼时,打家劫舍,绑票勒索的事也是没少干,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绑票这种事上。 这个死法完全不是甘宁想要的。 甘宁想死在战场上,在壮怀激烈的拼杀中力竭而死。 或是老死在成群的妻妾和膝下一堆儿女的哭泣声中,留下生前身后赫赫威名在史书中。 甘宁挟持着苏飞,也是一步一步退到了船头边上,直到最后退无可退。 等自己后腰靠上船沿的那一刻,甘宁立刻转头朝岸上暴喝一声:“吕校尉!事情有变,我下不了船了,等你们验明正身,可别忘了船上还有我!” 说话的同时,甘宁猛然发力,一把就把苏飞甩下了船。 同时心里也暗暗祈祷千万别把这厮脸摔坏了。 “受死吧!” 陈就见苏飞被甘宁扔下船,也彻底没了顾虑,暴喝一声,便提剑冲了上来。 “哈哈哈!” “就凭你?” “就凭你们也想杀我甘宁?” 甘宁狂笑一声:“不自量力!” 没了包袱的甘宁当即化身为一头猛虎,手上只拿着半截矛尖就一头扎进了人群中。 甘宁这一声暴喝,立刻是让岸上原本喜悦万分的袁耀脸色大变。 “少主!” “将军小心!” 一众亲兵眨了个眼的功夫,袁耀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射了出去。 “快保护将军!” 众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吕岱就在距离楼船四五十步的距离,他还等着甘宁带那个所谓的“苏飞”下船呢,但根本没想到那个“苏飞”会下来这么快。 不等他反应,就听到楼船上一阵厮杀暴喝声,接着又看见好几个江夏兵被人从船头打了下来。 一阵风拂过,吕岱回头一看,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吕岱身边,当即吃了一惊。 “少主,你到这里做什么?” “这儿危险,您快退回去,盾兵!盾兵!” 原本保护吕岱的盾兵立刻在袁耀身前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 袁耀拨开盾墙,右手拔出了佩刀,左手向前一挥:“都给我上,快上船救人!” 吕岱连忙伸出双手拦住袁耀身后的黄忠等人,劝阻道:“事出突然,难免有诈,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上船不迟!” “船上可能有埋伏啊,敌人的目标可能是少主您啊!” 袁耀冷笑一声:“他们要给我设伏,那也得知道是我领兵!定公你这次谨慎过头了!” 吕岱额头急得直冒汗:“少主,您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冒险,不如先派一队士卒上去试探一二……” “什么时候了,顾不得这些了。就冲甘宁那两个字,我就信是他擒了苏飞!” 吕岱就差抱住袁耀了。 “少主!再等一下,就等一下下,等验明了那个‘苏飞’的尸身,再上船不迟!” 袁耀发了狠,一把推开了吕岱:“多耽搁一秒,甘宁在船上就多一分危险!” “不必多言,这船我上定了,都跟我上!” 此时楼船上已经有江夏兵重新捡起了弓弩,想放箭抵抗袁军。 但只要这些人一露头,下一秒就会被黄忠射翻。 黄忠就站在吕岱身边不停拈弓搭箭,一语不发,双眼紧盯着船上,沉着冷静的可怕。 袁耀则亲自带着亲兵们冲到了楼船下,在奔跑的过程中,很多亲兵迅速掏出了绳索,挥甩起来。 到楼船下后,众人便脱去重甲,准备攀爬。 “校尉,我带俘虏去验过了,刚才被扔下来那人好像真是……” 有士卒朝吕岱报告道。 “我现在管他是谁!” 吕岱粗暴打断了手下的报告,喝令起来: “弓弩手,给我上来打掩护!” “轻兵队,跟我上!” 这边袁耀把十几条绳索抛了上去,立刻就要带人攀爬楼船。 “上!” 一个亲兵什长说完这一声,抢过袁耀手上的一条绳索,接着便用牙咬着刀身,身体腾空,靠重力晃到了船身边。 袁耀又找了一根绳索,结果又被人从手里夺了过去。 袁耀怒极:“你敢……” 转头一看,抢自己绳索的不是别人,正是吕岱。 “少主,让我来!” 吕岱有样学样,把自己的佩剑咬在嘴里,也抓住绳索晃了过去。 连着被人抢了两条绳索,袁耀扭头一看,已经没有多余的绳子了。 楼船的船身有倾斜角度,第一个人抓着绳子晃过去后,后面的人得跳到水里才能继续抓着绳子往上爬。 “淦!” 袁耀骂了一声,也不管了,直接跳进水里找绳子去了。 为了甘宁,冒这个险值得! 黄忠站在距离船身五十步的距离,眯着眼,不停放着箭矢。 在看到袁耀抓住了一根绳子,笨手笨脚开始往上爬的时候,黄忠瞪大了双眼,直接抽了三支箭在手上。 三支箭都搭在弓弦上,但黄忠可以随时根据情况,变动手法,自主选择到底放一支箭,还是两支箭,还是三支箭一起放。 看到有个江夏兵,突然冒出头想突施冷箭,黄忠毫不犹豫,松开弓弦一箭把那人钉死在船楼上。 接着又看到两个江夏兵,一个想往袁耀爬的地方扔石块,另一个想投掷短矛,黄忠转瞬就重新拉满了弓弦,眼到手动,半个呼吸就又放出了两箭。 在旁边一众弓弩手看来,黄忠根本没有作瞄准,但那飞出的两箭就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同时射中了袁耀头上那两人的胸口。 那两人都是才抬起手,还来不及下一步动作,就被箭身所带的巨力直接射翻在地。 “拿箭来!” 射出这两箭后,黄忠眼睛也没有从楼船上挪开,随手又从箭囊里抓了三支箭。 黄忠在进攻江夏山时就射出了不少箭,箭囊剩下的箭并不多。 他也从不看箭囊,心里很清楚自己还剩几支箭。 旁边吕岱手下的弓弩手一看,只见黄忠背上的箭囊里刚好剩下最后三支箭。 两边的人忙把自己的羽箭让给黄忠,在他们手忙脚乱把自己的羽箭插进黄忠的箭囊前一秒,黄忠已经又射死了三个江夏兵,又将箭囊里最后三支羽箭全都取了出来。 第103章 强弓营 嗖~ 利箭夹带着破空声,又是射翻了三名江夏兵。 黄忠再次取箭,这次刚一触碰到箭支,黄忠眉头就一阵微皱。 吕岱部下的弓兵,用的都是一石弓,配的也都是一些软箭。 为了方便后勤供应,原先袁军的箭矢都是统一规制。不论是两石强弓,还是一石普弓,都用一样的箭矢。 在黄忠入伙后,袁耀就给黄忠拨调了千余精壮,这些人可都是袁耀用三十斛粮米招募而来的能拉满一石弓的精壮之士。 黄忠只是稍加拣选训练,就给袁耀练出了五百名能使两石弓的强弓手。 弓箭弓箭,两者既然配合使用,那么不同磅数的弓最好要用对应挠度的箭。 这是因为在射箭的时候,箭支一定会摩擦弓弩。一般磅数低的弓使用的箭身会更软一些。 而高磅数的弓打软箭容易炸箭,低磅数的弓打硬箭容易磨损箭台;同理,挠度合适的箭跟弓的摩擦最小,容易打准,可以提高命中率。 因此黄忠便请求袁耀生产一批硬箭,专供强弓手们使用。 袁耀一开始也觉得这样最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便让南昌的工匠们按黄忠的要求,继续生产一般箭矢的同时,开始打造两石弓需要的箭羽更长、箭枝更坚韧,箭头也更锋利的硬箭。 但只是生产完第一批硬箭,兵曹掾就来找袁耀诉苦了,说要是继续造硬箭的话,根本完不成袁耀定下的每月生产三万支箭的要求。 袁耀了解后才知道,制造一支硬箭的耗时和用材,是一般箭矢的两倍还多。 一开始袁耀还以为兵曹掾夸大了事实,在偷懒耍滑。但等他亲自去工坊看过了,才知道兵曹掾说的都是事实。 随行的黄忠也一直一言不发,很明显他早就知道生产硬箭不是一个简单容易的事。 虽然那个兵曹掾知道黄忠是袁耀新招的爱将,甚至听说两人还有师徒的关系。但为了自己的脑袋不搬家,也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帽——毕竟每月生产多少箭矢他可是在袁耀面前立过军令状的!所以尽管当着黄忠的面,但兵曹掾还是请求袁耀要么削减造箭的总数量,要么放弃生产硬箭。 削减造箭的数量肯定是不可能的,每月生产三万支这是袁耀的底线。目前袁军各部加在一起共有两千多弓弩手,按每个弓手背三筒箭,一筒三十支的最低要求,最少也得需要十八万支箭。 而袁军现在所有的箭加在一起才十万支多一点,缺口很大!而且这十万支箭其中大部分都是作战缴获所得,箭头磨损都很严重。 加上每月的训练损耗等等,每月生产三万支箭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 总不能一直指望着靠打仗缴获吧? 所以袁耀当即拒绝了削减造箭数量的请求。 兵曹掾也知道袁耀不可能答应减少造箭的总数,于是便力劝袁耀放弃生产硬箭。 用兵曹掾的话说,两石弓改用硬箭固然能提高命中率,但总不可能让命中率翻倍吧! 但要是把打造硬箭的人力物力都用来生产原来的箭,可以造出两倍多数量的箭,用更多的箭,不就能杀更多的敌人吗? 而且一石弓和两石弓本身磅数差距并不大,一直以来都使用的是一样的箭矢。只有三石及以上的劲弓,才会用特制的硬箭。 当然使用三石及以上劲弓的人,一般都是富有气力的将校们,工匠们抽个空就够给将军们打造专用的箭矢了。 现在要专门为了五百强弓手打造硬箭,那就很有可能造成全军箭矢都短缺的情况,那就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修整军备,影响战事的进行。 这番话也打动了袁耀,毕竟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亲爹袁术还有一年多一点时间就要称帝了,到时候袁术一系将彻底沦为世人唾骂、人人喊打的对象。 孙策已经赶跑了刘繇,而且很快就会击破许贡占据整个吴郡。等明年开春,孙策还会进攻会稽郡;到时候江东富庶之地,就尽归小霸王所有了。 曹操现在也逐走了吕布,平定了兖州。等他再迎接献帝,迁都许昌,可就是妥妥的中原霸主了。 而自己现在只勉强占有半个豫章郡,兵少将寡,完全不足以改变自己未来的命运。 想要逆天改命,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占掠夺其他历史主角的气运。 魏蜀吴三家,曹操的配置太强,手下文武人才济济,而且质量没的说,在三国迷口中,素有曹老板之名。 就算开局袁术两腿一蹬,淮南文武集团山呼海啸百般拥护袁耀继位,而且都对袁耀忠心无贰,那袁耀带着纪灵杨弘这票人也是不可能干过曹老板的。 刘备就不用说了,他的气运属于大器晚成那种,很晚很晚那种,而且袁耀已经掠夺了刘备一生中最大的气运——诸葛亮,现在没必要再盯着人家不放。 看来看去,只有孙家是最合适取而代之的。 一来孙家没有什么身份背景,不像曹操和二袁这些官宦之后,开局自带一票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将;也不像刘备刘璋刘表,宗亲之后,一个刘姓不管去哪都是最大的通行证。 孙家什么身份背景?地方庶族而已,祖上最多也就出过县吏佐属这些不入流的小官,也就到了孙坚这代才打出了名头,但依旧不够看的。 也正是因为名势不够,孙氏尽管能凭孙策的勇猛开拓精神占据江东之地,但很难搅动天下风云。 中原没一个世家大族鸟他。 哦,其实也不对,孙家也是有背景的,现在孙家最大的背景身份都是汝南袁氏给的。 二来,孙家起步晚,现在还在创业阶段。创业阶段的公司是最脆弱的,而且如果有人清楚直到这个创业公司每一步的商业计划,那还不容易搞垮这家公司?将这家公司据为己有? 所以袁耀一直以来的计划就是,和孙策一样渡江南下,先快速平定豫章郡,再以江西之地为后方根据地,和孙策抢夺江东之地。 或许会稽郡是抢不到了,但是太史慈和祖郎盘踞的丹阳郡西部地区,是一定要抢在孙策前下手的! 所以,时间对于袁耀很重要! 袁耀这一路来遇到的敌人,彭材,朱皓,诸葛玄,刘繇其实都不算难对付。 基本上都是可以一战而定的小角色。 但今后的征途不可能一直如此顺利,如果碰到了势均力敌,长期对峙的局面,那或许就是比拼军资储备的时候。 所以,袁耀便是打算暂时妥协,让兵曹掾只制造一般的箭。 黄忠也没说什么,但眼神中也难免失望。 对于一个异常注重细节的人来说,不能将每一件事做到极致总归是难受的。 但第二天,袁耀却又改了主意。 去过工坊第二天,黄忠便邀请袁耀检视强弓手们训练。 五百强弓手列好队形,袁耀随便报了一个数字七,然后就有军法官在队列中,每隔七个人拉一个人出列。 最终随机抽出了五十名强弓手,站在五十个木头桩子前,每个木头桩子还披了一层札甲。 当然是那种已经被穿的破烂的不行的旧甲,在发挥最后的用处。 一百步距离,强弓手们用两石弓射出十轮箭矢,基本都能达到六发中靶的成绩。 袁耀又亲自上前检验,发现靶上超过一半的箭矢都能穿过札甲。 也就是说,在一百步的极限距离,有效杀伤率超过了35%。 虽然是静止目标,但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命中率和杀伤效率了。 要知道,黄忠也只操练这些弓手两个月而已。而黄忠原本的计划,是让这群新兵们完完整整接受三个月的训练。 上面是用普通羽箭进行试射的结果。 然后黄忠让强弓手们换上那批才打造出来的硬箭进行试射。 还是一百步距离,这一次十发箭,七箭能中靶。 黄忠又让强弓手们退后二十步,又射十轮。 将将六发中靶。 袁耀再次上前检验杀伤效果,赫然发现,大多数中靶箭都穿过了札甲。 而且入木三分! 这可是一百二十步距离! 一石弓的极限射程最多一百二十步,而且射出超过七十步后,箭身会发飘,箭力也会大大减弱,也很难具备穿甲效果,这也就是俗称的“流矢”。 除非是正好射在人脸和脖子等裸露处,否则流矢很难造成有效的杀伤。 两石弓的最远射程在一百五十步左右,有效射程则在一百步左右。当然这是两种弓都用一种箭的结果,如果让两石弓用相适配的箭的话,有效杀伤射程自然能提高一些。 战场上瞬息万变,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靠的就是谁能抢占先机! 如果能打造一支无往而不利的善射之师,多费点代价又如何呢? 袁耀不再犹豫,立刻命令兵曹掾继续制造新的硬箭! 同时两石弓用的旧箭也继续生产。 为了保障每月三万支箭的产量,袁耀不惜血本,继续大撒币战略,提高俸米待遇,四处网罗工匠,招收学徒! 从那一天开始,黄忠手下的五百强弓手,得名强弓营。 这支部队日后也随着袁耀南征北战,射出了自己的威名,也立下了赫赫之功,成为了仲氏王朝第一支精锐部队! 第104章 甘宁逞凶 黄忠自己虽然能拉开四五石的弓,但能拉开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用四五石的弓。 拉弓本身也是个力气活,开四五石弓太费力不说,而且磅数太大反而会影响放箭速率。 肯定是哪个合适用哪个,完全没必要硬要追求磅数大的。 黄忠手上的,是一个质量上乘的三石强弓。 而且每一箭,黄忠都可以轻松拉满弓弦,以最大的杀伤性射出手里的箭。 当然换成一石弓用的软箭后,就不能拉满弓弦了,不然射出去的箭一出手就会发飘打斜。 以黄忠的经验,自然不用调试弓弦。第一支一石箭,就准确无比命中了目标。接着第二只,第三支,仍是例无虚发。 每一支箭到他手里,他一触摸就知道箭身的软硬程度,因此每一支箭搭上弓弦的时候,弓弦拉开的程度都会有细微的不同。 当然其他人是看不明白的这一点的,所有人都只看到了黄忠机械式地在取箭、搭箭、拉弓、放箭然后继续取箭、搭箭…… 然后楼船上凡是有探出头露出身体的,都无一例外,不会在众人的视线里活过两秒。 黄忠,他就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射手之一! 有黄忠这个版本强势AdC掩护,袁耀这个坦克也终于有惊无险地“爬”上了楼船。 说爬也是照顾他面子,实际上袁耀是爬到一半,就被先一步爬上去的亲兵们拉上去的。 袁耀虽然有时候冒险冲动,但他绝对爱惜自己小命。日常出行时,会晤见客是也会在衣服里面穿一套轻便的环锁铠——也就是俗称的锁子甲、软甲。 如果要上战场,袁耀还会在环锁铠外边再套一件高领筒袖铠,把自己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水泼不进,针插不进来那种严实。 在攀爬绳索时,袁耀连最外边的硬甲也舍不得脱。结果就是,当他笨拙无比地爬到一半,就再也爬不上去了。 好在楼船上没有将校指挥,江夏兵们已然乱作一团。有拿起武器悍然抵抗的,也有偷偷去放下小筏想要逃命的。 再加上黄忠的强力掩护,十几条绳索,在第一拨袁耀的亲兵爬上来前,只有一根被江夏兵砍断的。 亲兵什长第一个先登,但他一个人孤掌难鸣,在砍死砍伤三个江夏兵后,就被敌方杀死在船上。 但他的牺牲并不是无用的,虽然造成的杀伤有限,但还是给船上造成了混乱,吸引了不少注意力,使得吕岱和其他三四个亲兵得以趁机跳上甲板。 吕岱虽然不以勇武闻名,但身手也还过得去,在乱战中砍死砍伤数人后,爬上楼船的袁军亲兵,也增加到了十余名。 袁耀的亲兵都是从各部中抽调的精锐之士,在吕岱的喝令下,这些亲兵们发挥出了最大的战斗力,顶着甲板上数倍的敌人,硬生生用刀砍出了一片空地,使得楼船下的袁军可以源源不断通过绳索攀爬上船。 袁耀也终于被人从半空中,拉上了船。 等他上船一看,甲板上早已是横尸累累,鲜血直流。 甘宁在楼船的第三层,袁军只能一层一层往上强攻。 好在随着船上的袁军越来越多,江夏兵们的士气也越来越低,抵抗的人也越来越少。 袁耀和吕岱不算很难,就冲到了第二层。 就在袁耀和吕岱准备一鼓作气冲上第三层的时候,突然从上面冲下来十几个江夏兵,和袁耀一众人碰了个正着。 这十几个江夏兵看到袁军后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有一个人扔了手上的兵器,跪着爬过来,高喊:“我投降!别杀我!” 接着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把兵器全扔了,跪地磕头求饶起来。 “不准靠近,都到那边去!” 袁耀的亲兵很是警惕,并不准这群降兵靠近袁耀。 “桀桀桀,怎么都跑了?你们不是要杀我吗?” 船梯口忽然闪出一道红色的人影,仔细一看,这人浑身是血,双手还各拿一把沾满鲜血的环首刀,脸色狰狞,露出一串白牙,甚是可怕。 “来啊,来杀我啊!” 那人桀桀桀笑着,似是疯了一般,直接从一丈多高的船梯纵身一跃而下。 那十几个江夏兵回头看到这个血人,就跟见了阎王一样,跳脚起来就要继续跑。 “不准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亲兵们紧紧护在袁耀身前,厉声逼喝。 然而这十几个江夏兵似乎被那血人吓破了胆一样,对袁军亲兵们发出的严厉警告直接置若罔闻,硬要穿过人群往后逃窜。 吕岱立刻挥出一剑:“杀!” 袁军亲兵们立刻挥动起战刀,将这十几个江夏兵悉数屠戮殆尽。 那血人虽已癫狂,但并不痴傻。看到有人杀掉了自己的猎物,先是一愣,然后终于分辨出了袁军衣甲和江夏兵衣甲的不同。 “吕校尉?”甘宁用小拇指挠了挠头,试探性问道。 甘宁举着刀挠头的动作立刻让袁军如临大敌,就连吕岱也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紧紧盯着甘宁举起的右手。 “你就是甘宁?是擒住苏飞的壮士?” 吕岱问道。 刚才喊话时,两人中间隔着三四十米,因此都没看清楚对方长相。 “没错,就是我甘宁!” 甘宁看着众人一脸戒备,也立刻明白了其中缘故。当即咣当一声,把两柄环首刀都扔在了甲板上,又用手臂去擦脸上的鲜血。 “嘿嘿,别怕,这血不是我的!” 但他不擦还好,本来还有半张脸是干净的,这一擦把手臂上的血全都沾到了脸上,更显得他无比狰狞。 “你先站住别动!” 见甘宁朝前走了一步,吕岱立刻喝止道。 “上面什么情况?还有其他人吗?” 甘宁又露出一口白牙,摸着脑袋笑道: “肯定还有喘气的……但应该没有能动弹的了!” 吕岱一个眼神示意,立刻有一个亲兵飞身从甘宁身边跑过,窜上了顶层甲板。 片刻后,那人出现在船梯口,点头道:“二十四人,十五死九重伤。” 顶层并不大。 十月的夜,清冷无比,活人呼出的白气很好辨认。 吕岱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再加上刚才跑下来的十五个江夏兵,那就是一个人对近四十人。 不仅以一敌众打赢了,还造成了二十四人死伤! 而且杀死数大大超过了重伤数,这是什么概念? 嗜血凶徒! 典型的嗜血凶徒! “等等,又有三个咽气了”船梯口站着的那个亲兵又摇了摇头,开口道:“不对,现在就剩两个在喘气了。” “他们非要上来送死,我也只能如他们所愿了。” 甘宁耸了耸肩,毫不在意道。 见袁耀一直盯着甘宁,吕岱忙附耳小声道:“此人逞凶嗜杀,不可不防!” 第105章 扬威江淮 此时的袁耀满眼只有甘宁一人,对吕岱的话哪里听得进去? 甘宁也曾被人用无数种眼神看过,不论是鄙夷不屑的,还是谄媚讨好的,又或是畏惧忌恨的眼神,甘宁都经历过。 但被人用这种无比炽热的目光一直看着,还是甘宁人生头一次。 怎么形容袁耀现在的眼神呢? 如狼似虎! 就好像一个被关了三十年的大色狼,突然看见一个赤果果的美女一般! 哪怕是甘宁,此刻也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心里直发毛。 “你……你有事?” 甘宁挠着头,不好意思道。 袁耀赶紧把自己的哈喇子收了起来,拨开身前众人。 “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才知甘兴霸名不虚传,果有斗将之才!” 甘宁看了看吕岱,又看了看袁耀:“足下是?” 袁耀不好意思一笑,道:“啊哈,太激动了,都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就是扬威将军袁耀!” 竟然是个将军!甘宁心中暗道。 从吕岱俯首帖耳的动作,甘宁立刻意识到了袁耀就是刚才吕岱在岸上拱手行礼的那人。 能让校尉行礼的,最低也得是个中郎将,但甘宁从没想到,上船来接应自己的会是个将军! 汉代的将军名号可是很难得的,就算是最低级的裨将军,也得是多年累有战功之人。 更别提扬威将军这种带名号的正牌将军,必须得才干、战功、背景这三样非常突出方得授予。 就拿近期名噪一时、声震江东的小霸王孙策来说,现在也只是代理殄寇将军这一杂号将军,实授的军职只是一折冲校尉而已! 想来眼前这人在袁耀手下必定位高权重,如果能得到他的好感,或许能有见到袁耀的机会! 等等,扬威将军?这个名号好熟啊,不正是自己要投效的那人的名号吗? 他刚才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甘宁的脑子一时宕机了。 “甘宁斗胆,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原本还无所顾忌的甘宁此时却变得格外小心。 “嗯?” 没听清? “我,汝南袁氏之后,袁耀袁显能,现以扬威将军代领豫章太守!” 袁耀大声道。 没错了! 这么年轻,还有这个气势,也只有那位身份贵重的袁耀才能对得上号了。 “我…南阳…也不对…巴郡甘宁,拜见扬威将军!” 甘宁连忙作势要行礼。 “ data-correct=>免礼!” “免礼!” “快快请起!” 袁耀立刻拉住甘宁的手臂,故作嗔怒道:“甘兄如此,可真折煞我也!” 甘宁起身,注视着袁耀,一字一句道:“甘宁绝不敢!” “定公,这里没事了,你快带人去肃清船上残敌。” 袁耀正欲进一步和甘宁亲近亲近,但吕岱却一直紧紧贴在自己身侧,一副小心戒备的模样。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袁耀直接打断道:“有甘兴霸这样的猛士在,何惧宵小之辈!” 吕岱警惕地紧盯着甘宁,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但见袁耀严词厉色,吕岱也只好抱手道:“诺。” 吕岱虽然走了,但袁耀的亲兵又立刻补位上前。 “你们都退后三步,四周警戒!” 袁耀不耐烦道。 “诺!” 作为熟知历史的穿越党,袁耀当然知道甘宁这员三国名将的生平。也知道甘宁原本是想投奔孙权的,但是在夏口遇阻,不得已才依附于黄祖麾下,后来得到苏飞的帮助才脱离黄祖加入孙权麾下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孙策没死,孙权还未继位的情况下,甘宁就提前出场了。 但袁耀决定把握这次机会,截胡这位东吴猛将! 肉都递到嘴边了,自己再不吃就不配当人了。 今天无论如何,不管是忽悠也好,还是五花大绑,也得把甘宁打包带走! 就在袁耀思考要不要把黄忠调上来,如果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的时候,甘宁的心理活动却和袁耀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个姓吕的校尉,不会真以为他能拦住我? 这些袁军亲兵,不会真以为动起手他们的下场会比苏飞的亲兵好吧? 不会吧不会吧! 再看这位袁孝廉、袁大公子,真不愧是名门之后,看我的眼神中一点惧色都没有,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担当重任! 当真有雄主气概!假以时日,必能逐鹿天下! 我没选错人!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拜入他帐下! “在下甘宁,正欲投奔将军,行舟至此遇阻不得过,恰遇将军搭救,这真是……天降大幸于我甘宁也!” 甘宁慷慨陈词道。 袁耀眉毛一挑,心说这甘宁居然是要来投奔自己的。 这还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事。 不会是唬我的吧? “甘宁久闻将军威名,愿率手下八百儿郎,拜入将军帐下!” “自今日起,为将军冲锋陷阵,肝胆涂地,万死不辞!” 甘宁突然后退了半步,直接跪地道。 啊?你来真的? 不会是心口不一,在对自己虚与委蛇吧? 看着甘宁说完就结结实实朝自己磕了一个头,袁耀还是不敢相信,天上居然会掉这么大馅饼砸自己身上! “威名?我有何威名?” “将军威名,早已扬遍江淮!” 甘宁抬起了头,毕恭毕敬道。 袁耀眉头又挑:“细嗦!” “将军单骑出寿春,招讨淮南群贼,使得袁公治下晏然,还民众以太平。” “接着又奔袭数百里,大破陈瑀老贼,以解君父之忧患!” “单这两件事,就足以见将军的孝廉之身,并不是蒙荫庇而得的!” “而是真真实实能为君父解忧解愁,能给百姓们办实事的!” 嘶~袁耀倒吸一口气,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没听人这么夸过自己! 这说的是自己吗? 袁耀也曾幻想过,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得到那些所谓名士的褒奖之词,不过那应该是自己打出了一大片天地,扭转了袁术一系的风评之后。 但没想到好评来得如此之快! 而且让自己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对自己大夸特夸的,不是那些文绉绉的文臣谋士,而是一个以勇猛善战出名的虎将。 袁耀眉头连着跳动:“这些嘛……实在不算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继续,不要停! 我受得了! 甘宁忙道:“将军有才有德,若是随袁公共守淮南,经略中原,他日亦能称雄!” “然将军生于安乐,却敢死于忧患!” “甘宁闻听将军整军南渡,先是讨破豫章宗贼,后又击溃伪郡守朱皓,便知将军胸怀大志,因此特来相投,今后愿为将军先锋,请将军收下甘宁!” 这谁顶得住啊! 第106章 扭转心态 甘宁这一番话,直接夸到了袁耀的心坎上。 袁耀激动地一把抓住甘宁双手,将其拉了起来。 “而今天下纷乱,四方扰攘,我志在戡乱讨逆,然斗将难得!” “今日得兴霸,正如那久旱逢甘霖,终是得偿所愿!” 甘宁闻言心神一荡,抬头看向袁耀,只见后者炙热的双眼中尽是对自己欣赏的光芒。 甘宁缓缓地抽回了自己的双手,扑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高声道:“甘宁拜见主公!” 袁耀后退半步,坦然接受了这一君臣之礼,然后再次扶起甘宁。 “兴霸!” “主公!” 两人四目相对,瞬间别样的感觉一齐涌上心头。 只这一眼,甘宁就知道,自己遇到对的人了。 袁耀则知道,甘宁是自己的人了! 两人拉着手,好似多年未见的故人一般。 袁耀不住地嘘寒问暖,亲自为甘宁包扎身上的伤口。 甘宁则开始倾吐衷肠,对袁耀的慕名敬仰之词,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般。 袁耀突然之间也明白了过来,其实现在的自己,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籍籍无名! 事实恰好相反,自己现在可谓是声名鹊起!扬威于江淮! 自己穿越后解决的对手,如郑宝、张多、许乾、陈瑀、彭材、朱皓、诸葛玄这些人,在正史中都是一笔带过的角色,而在演义里,这些人甚至都没出场过。 但在现实里,这些人却个个都是一方豪雄,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就比如郑宝、张多和许乾三人,皆是盘踞一方的豪强贼帅,各拥部属,深为扬州士民所惧。 类似的还有彭材,作为能自筑一城的超级宗族,彭氏在豫章可是土霸主般的存在。 如果你说这四人出身低微,影响有限,不值一提,那陈瑀、诸葛玄和朱皓却又是一番例子。 陈瑀,出身“历世著名”的东汉巨族下邳陈氏。初举孝廉,辟公府,洛阳市长;后辟太尉府,未到;历任议郎、扬州刺史。 或许你不认识他,但一定听过他的从兄陈珪,从子陈登之名。 诸葛玄,出身郡国士族琅琊诸葛氏,前任豫章郡太守。 朱皓就不用说了,乃是“威声满天下”的当世名将朱儁之子,将门之后,正牌豫章太守。 或许在汉末主线剧情里面,这些人不出名。但在这个世界,他们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要知道,刘晔在正史中还曾经劝过鲁肃投奔郑宝。而现在的袁耀,不仅收服了郑宝为手下大将,还平定了张多、许乾等淮南群贼。 光这一件事,就足够袁耀名扬淮南的了。 更不用说袁耀还袭破陈瑀使其远遁;又渡江降服了豫章郡强宗大姓,击败了朱皓、贬斥诸葛玄等等…… 如此种种,袁耀怎么可能不名噪一时,为人所知? 要是再等上一两个月,等袁耀彻底击败扬州牧刘繇这一则重磅消息传开,袁耀甚至会扬名天下! 这可是刘繇!朝廷正式任命的扬州牧,加振武将军!是天下士人皆知的汉室宗亲! 这时候,袁耀才明白,原来老爹袁术表任自己为“扬威将军”,并不全是一位父亲对爱子的偏爱宠溺! 而是因为自己在一定程度上,真的做到了表文中那句“扬威武于扬州”! 当然,自己升迁如此之快,和自己的身世脱离不开关系。 作为公族子孙,天之骄子,自己的一举一动,一功一过都会在世人眼中放大很多倍。 就好比后世那些二代,随便干出点成绩就会有人大肆鼓吹一样的道理。 也就是袁耀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人,一直以来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虽然占据着一个超级官二代的身体,但袁耀的心态却还一直是一个平民子弟的心态。 直到此时,他的心态才扭转过来。 原来所谓的出身、背景这么有用! 不仅明面上的起点高,还有如此大的隐形加成! 现在想想,自己以前是不是对何夔、郑浑那几个酸秀才太客气了? 就算自己扇他们几巴掌,估计他们也会觉得我脾气大,而不会认为我人品有问题吧? 看来光有这副身体的身份还不行,得把袁家世子袁耀的那种心态也得找回来! 在这个极其看重出身的社会,出身高就高人一等的心态才是本分,礼贤下士是礼仪,但要是真把自己姿态放的太低,那反而会被人看作是傻叉!是不懂尊卑礼法的粗鄙之人。 “禀将军,楼船残敌已肃清,降者约一百一十人,请将军定夺!” 吕岱这时又走了回来,见袁耀和甘宁握手谈笑,暗暗松了一口气。 “船留下,兵甲也都留下,人放了。”袁耀回头吩咐道。 “诺。” 吕岱转身便去执行。 甘宁有些疑惑道:“这些俘虏回去后换上一套新的武器盔甲,还是将军的敌人,将军何不掳杀之?” 袁耀故作深沉道:“兴霸有所不知,我还有一计,杀了这些俘虏,或许就不灵了。” 甘宁瞪大了眼睛,看着袁耀:“莫非……” “莫非将军想要浑水摸鱼,趁乱袭击黄祖?” 袁耀大笑着赞赏道:“我就知道兴霸你粗中有细,是有勇有谋之人!” “将军抬举了!” “即是如此,甘宁斗胆,请将军拨调两百精锐士卒,我愿斩黄祖首级,献于将军!” 甘宁一个跨步,站在袁耀身前请身道。 “这……兴霸方才力战一番,现在身受四处创伤,不宜再战。” 袁耀摇头道。 “这些只是皮肉伤而已”甘宁连忙拍了拍自己胸膛:“不碍事!” “方才将军也亲眼看到了,我杀这些江夏兵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江夏都督苏飞现已擒首,黄祖身边再无大将,我愿为将军擒斩此獠!” 甘宁凶狠好斗,胆色过人,史载其曾以百人夜袭曹操大营,乃是劫营的一把好手。 但看着他身上仍在渗血的伤口,袁耀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夜袭之事,我早有安排,自会有大将前去。” “兴霸助我拔取夏口,已是立下了大功,怎能再让你以受伤之躯去涉险呢?” 袁耀虽然一番好意,但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甘宁哪里肯错过。 甘宁当即扯开身上的衣服,袒胸露背道:“将军好意,甘宁心领了!” “劫营之事,想来和我昔日打家劫舍一个道理,讲究的乃是一个快!稳!狠!” “要么一击得手,要么一击便走!” “方才受伤,只因是正面接战,加之我没有趁手的兵器。” “若是敌明我暗,手上家伙事够硬,我甘宁绝不会吃亏!” 甘宁原地慢慢转了一圈,道:“将军且看,我身上现在只有四处皮肉伤,若是今夜再多一道伤,我甘宁愿自断一指!” “多两道,就断两指!” “多五道,我今后再也不言勇!” 听着甘宁掷地有声的话语,袁耀脸色一正:“兴霸这又何必呢!” “我拨你两百精锐,由你率队渡江夜袭黄祖便是!” 第107章 临阵换将 袁耀长途奔袭江夏的最终目的,自然是为了解除柴桑之围。 但是要想逼迫荆州军撤围,光是袭击一个夏口大营肯定是不够的。 夏口只是袁耀解围行动的第一个目标,接下来第二个目标,就是黄祖所在的江夏郡治——石阳城了。 但石阳城位于江北,与夏口一江之隔,袁耀要继续偷袭石阳城,还得先搞到一些船只。 袭击夏口,就是为了偷袭石阳城而作铺垫准备。 一方面从夏口水寨,可以抢夺一些船只为己所用;另一方面袁耀先是乱砍乱杀,又四处放火,最后还释放战俘,让他们乘坐小船走舸返回江北,就是为了给黄祖那边制造混乱,方便自己浑水摸鱼。 “你听着,你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再那样……等会你如此如此,过去如此如此,回来再如此如此……” 袁耀对着甘宁,面授机宜道。 甘宁不停在点头,眼睛的精光也越来越盛,最后肃然起敬,道:“将军沉谋重虑,计出万全,甘宁佩服万分!” 袁耀拍了拍甘宁肩膀,大笑道:“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 “愿为将军负弩前驱!” 甘宁一拱手。 “赐我甲胄于甘将军!” 袁耀一挥手,立刻有一名亲兵从身上的包裹里掏出一副崭新的环锁铠。 这是袁耀的备用软甲。袁耀还有一套换用的高领筒袖铠,但因为是硬甲不方便携带,平时收在亲兵的马包里。 赐甲? “谢将军好意,但去偷营劫寨,还是轻便一些……” 这个时代的铠甲又笨又重,而甘宁平时搏杀死斗,靠的是他矫健过人的身形,和迅捷如雷的动作。穿盔戴甲反而会让他束手束脚。 因此他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当亲兵双手捧上袁耀的环锁铠,甘宁眼睛立马直了。 “这……这是锁子甲?” 环锁铠,由无数比指甲盖还小的铁环套扣缀合而成,因其形如网锁,故又称链甲、锁子甲。 制作锁子甲,需要足够坚韧的粗铁丝,而汉代冶炼技术有限,加上工艺复杂冗长,因此锁子甲乃是妥妥的稀罕之物。 甘宁也只是听过,而从来没见过。 袁耀起先也只有一件,还是袁术赏赐的。后来出寿春时,想着袁术也用不上,便把袁术那件也顺手带走了。 “怎么,看不上?” 袁耀皱了皱眉,有些郁闷道。 锁子甲虽然是稀罕之物,但因为这个时代的制作工艺有限,材质和性能还比较弱,大多数武将还是偏爱明光铠、两当铠、筒袖铠这类硬甲。 说起来,袁耀已经是第二次送别人这件锁子甲了。 第一次本想送给黄忠,但黄忠试了之后,就摇头退回给了袁耀。说他在纵马骑射,光穿锁子甲太过于单薄,要是像袁耀一样外边再穿一套硬甲又会很臃肿,不如只穿硬甲就行了。 难道,甘宁也不喜欢这锁子甲? 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难道真没人识货? “谢将军赐甲!” 甘宁连忙一把拿过环锁铠,也不管上半身什么都没穿,直接光溜溜的就套上了环锁铠。 接着甘宁又试着活动了一下。正如他所想,这环锁铠穿在身上轻便无比,丝毫不影响他伸手抬腿的动作。 而且尺寸也很合身,就好像这件锁子甲正是为甘宁量身打造的一般。 甘宁左摸右摸,满脸的喜不自胜。 这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甲! 要是早有这件贴身宝甲,今天砍这四十来个虾兵蟹将,一丁点的伤都不会有。 “有此甲护身,就算深入万军群中,又有何惧哉?” 甘宁再次拜谢道。 袁耀看着甘宁也很满意,点头道: “随我下船。” “诺!” 与此同时,早有两百袁军,换上了从江夏兵身上拔下来的衣甲,站在岸边待命。 “不用这么紧张,都稍息,放松!” 袁耀走到队列前,对着齐整的两百人笑道:“你们这一点都不像刚打了败仗的溃兵,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不同,这样还怎么混进石阳城。” “你这套衣甲是从俘虏身上拔下来的吧,不行不行,这么干净不行,根本不像逃命的样子!” 袁耀视线落在一个袁兵身上,指手画脚道: “你先跳进水里,再从地上打几圈滚,对对对,这样才像逃兵嘛!” “还有你,演的有点过了哈,身上这么多血,一点伤口都看不到,唬鬼呢?” “去去去,把脸洗了,衣甲上沾点血就够了。” “你们不用按队列站这么整齐哈,你们现在爱怎么站就怎么站,想几个人聚堆就几个人聚堆!” 袁耀突然提高了声音,喊道: “但有一条,上了船,过了江,是进是退,是生是死,全都得听这位甘都尉的!” 众人皆是一愣,接着齐齐看向队首的黄忠。 黄忠脸色微变,只是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两百士卒连忙齐声喊道:“诺!” “甘宁听令!” 甘宁连忙上前一步。 “在!” “本将着你暂代折冲都尉,领这两百士卒,即刻出发!” 甘宁抱拳:“末将领命!” …… 这两百精兵,都是黄忠的部曲。 原定是由黄忠率领这两百人袭击石阳城的。 袁耀也是临阵换将,让甘宁替代了黄忠。 等甘宁带着两百精兵上了船,划向了北岸,黄忠这才走上前,对着袁耀恭敬行了一礼。 “黄忠谢过少主!” 袁耀淡淡一笑,回了一礼:“无妨,说起来最后一刻才通知你,我有失礼之处,还请汉升勿怪。” “黄忠不敢。” “少主如此安排,让我不必和同宗本家兵刃相见,也免了我一桩心事。” “只是不知,这甘宁能否堪当重任?” “哈哈”袁耀大笑起来:“老黄你不必担心,这甘宁有什么本事,我一清二楚。” “要说这劫寨偷营,他最合适了!” “且看着吧,此人必能得胜而归!” 不算甘宁,袁耀手下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只有郑宝、吕岱和黄忠三人。 黄忠勇冠三军,能骑善射;善于冲锋陷阵,执锐摧峰,适合正面作战。 但大半夜去偷营劫寨,并不是他所长。在个人层面,夜袭发挥不出黄忠百步穿杨的优势;在集体层面,带两百人的突袭队对于能指挥千军万马作战的黄忠而言,实在大材小用。 总之,黄忠是那种能从正面击溃强敌,攻城拔寨的大将,有名将之姿。 让这样的大军主将去搞夜袭,实在是杀鸡用牛刀。 而且黄忠所在的南阳黄氏,和黄祖的邔县黄氏乃是同宗。今晚要是真让黄忠去夜袭黄祖,今后黄忠免不了会落个同族操戈、攻伐同宗的名声,南阳黄氏因此也会蒙羞。 其实袁耀麾下,郑宝骁勇果敢,本来是偷营劫寨的最佳人选。一直以来,袁耀也都是用他来执行偷袭任务。 而郑宝也从未辜负袁耀所望。在袁耀起兵时,郑宝先是五百里奔袭大破陈瑀;后来在渡江时,又走庐山山路偷袭占领了柴桑,为袁耀打下了第一座城池;最近还为袁耀袭占了彭泽;可谓战功赫赫。 但郑宝统领水军,现在驻守在彭泽,防止荆州水军切断淮南和豫章郡的联系;还要在江面虚张声势,掩护袁耀声东击西进攻江夏,根本无法随袁耀出征。 吕岱就不用说了,他居中指挥还行,但并不是那种掠阵冲杀的勇猛之将。 所以尽管知道大材小用,且对黄忠名声无甚益处,但苦于手下无人可用,袁耀一开始只能让黄忠去夜袭石阳城。 但没想到的是,半路上居然还会杀出一个甘宁来! 难道自己也有主角光环? 袁耀心里不免美滋滋起来。 “对了,那个从船上掉下来的人,已经让俘虏看过了。” “是江夏都督苏飞没错。” 黄忠看着袁耀身后的六七丈高楼船,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袁耀心里并没把苏飞当回事,随口问道:“他死了么?” 黄忠:“没有,还有气,只是摔昏过去了。” 袁耀有些咂舌:“十米多高都没摔死,命还真硬!” “带过来让我看看。” 第108章 艨冲与走舸 江左,沔口附近。 此时的江面上到处都是往北驶的江夏军战船。 夏口大营这一校水军,共计百余艘大小战船,本应是一股不小的战力。但因为苏飞意外被擒,而未战先溃。 众船群龙无首,转舵时更是一片混乱;但好在岸上的袁军没法下水,因此大多数战船都得以全须全尾逃离了南岸。 除了苏飞所在的楼船,最终留在夏口江岸的艨冲斗舰,十不存一。 一艘艨冲上,张硕正在大发脾气:“柱子,你他娘的没吃饭吗?再划快点!” 桨长柱子跑了过来,大口喘着粗气:“军侯,这都到江心了,歇会儿吧,弟兄们划得都快没命了。” 张硕看了看周围,只见前后左右都是己方的战船,一拍脑袋:“对啊,袁军又没有战船,咱们划这么快干什么?” “哎哎哎,快减速,前面是咱们的船,别撞上了!” “舵手你眼瞎啊,快给我转舵啊,这都撞翻两艘走舸了,别再把这艘冒突也给我撞翻了!” 紧要关头,艨冲一侧的浆手们停止了划桨,配合着舵手终于是微微改变了船只行进的方向,使得前面的冒突小船幸免于难。 虽然避免了撞船事故,但张硕嘴上仍在大骂:“柱子,你怎么管手底下人的?划这么快是赶着要投胎啊!” 桨长柱子脸上写满了委屈:“军侯,您可得凭良心说话啊!” “刚才离岸转舵的时候那属您喊得最凶了,柱子你死哪去了,再不划船袁军就要冲上来夺船了。” “柱子你别傻站了,你也给老子划船去,袁军的箭都射到老子脚底下来了。” “柱子,你不要管前面有没有其他船,给我把你吃奶的劲用上划!” 柱子学得惟妙惟肖,张硕立刻抬起了手,怒道:“闭嘴,小心我揍你!” 张硕抬手的时候,柱子就连忙缩回了脑袋,张硕也没想真要打他,道: “滚下去吧,让弟兄们先不用划了,等歇够了劲儿,慢慢划回沔口就行。” “是,军侯。” 柱子刚下船舱,张硕身旁的假侯突然抬手指向南岸,惊呼道:“军侯你看,南边来了不少走舸小船,不会是袁军追来了吧?” 张硕转头一看,果然后方远处不知从什么时候冒出来很多条小船。 “怕什么,来的又不是楼船斗舰,这些走舸虽然快,但不是咱们这艘艨冲的对手。” “先放火箭示警!” “诺!” 张硕的战船距离那些小船很远,中间还隔着好几艘艨冲斗舰,弓弩根本射不到。 但张硕可以朝后面放几道火矢,以此提醒其他艨冲斗舰小心后方。 此时,那些被袁军释放的江夏军俘虏,正拼命划着小船,远离对他们来说噩梦一般的夏口大营。 “校尉,这些水军朝咱们放火矢干什么,不会是要放箭射咱们吧?” 苏飞手下另一名校尉邓龙,此时却穿着一身普通士卒的衣服,心里还在庆幸自己刚才实在太机智了。 没错,邓龙见势头不对,便立刻换了一身行头,装作了普通士卒。 在被抓到后,袁军也没有辨别俘虏,直接都一股脑赶到了岸边,让他们爬上小船滚去江北。 夏口水寨的小船数以百计,除了少数走舸冒突外,大部分的小船平时主要用来接驳大船卸下的辎重和粮食的,没有防护和作战能力。 “射谁?” 邓龙看了看那几支火矢,虽然看起来好看,但很不中用,飞了几十步远就都掉在了水里。 距离自己还远着呢! “看,别的船也朝咱们射火箭了!” 随着张硕的示警,落在最后面的几艘艨冲斗舰这时也发现了屁股后面跟着的小船,于是纷纷发出火矢,一是回应张硕的信号,二是相互示警。 这几支火矢射出后,纷纷落在小船的附近,但距离跟得最近的小船,也还有一些距离。 但邓龙心里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要知道,火矢的箭头绑了浸油的火布,因此射程比普通箭矢短很多。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艨冲斗舰,是在校准射程和目标? “别射箭,我是邓……” 邓龙大感不妙,立刻喊了出来,但话到一半,无数箭矢已经扑面而来,直接让邓龙把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茫茫黑夜中,根本没人能看清飞来的黑色羽箭。 但邓龙福大命大,虽然有几十支箭朝自己的船只飞射而来,但居然没一支射中他。 其中一支箭从邓龙腋下穿过,稍微再偏半寸,邓龙就得心口中箭,一命呜呼。 而其他江夏兵就没这么幸运了,惨叫声此起彼伏,当即就死了四个,伤了七个。 邓龙只感觉一阵后怕,立刻趴在了船上。 驶在最前面的几艘小船都遭了殃,这些江夏兵毫无防备,被射的落花流水一般。 船上没有盾牌,大多数人身上的衣甲还被袁军扒了,加上箭支还是抛射过来的,低矮的船身也起不到多少防护作用。 众人不想死,只能冒险站直了朝着艨冲斗舰喊话。 “别放箭了,我们是邓龙邓校尉的部下,大家都是袍泽弟兄!” “别射了,我是邓校尉手下的大头,我认识你们的陈就校尉!” “我认识你们张硕张军侯!” “我们是自己人!” 见小船毫无反击,艨冲斗舰上的江夏军将卒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喝令停止放箭。 这下清净了不少,终于听清了小船上的喊话。 “妈的,没想到老子没死在袁兵手上,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天杀的,老子抵抗袁兵时,他们不知道跑哪去了,现在射自己弟兄!” “……” “哎,军侯,好像这些走舸小船是自己人,还是邓校尉的部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从袁军手上逃出来的。” 艨冲战船上,假侯站在高处一边瞭望着,一边给张硕汇报。 “他们过来了,这些走舸划得可真快!” 张硕也爬到了高台,顺着假侯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几艘走舸,凭借着小快灵的优势,在艨冲斗舰中左穿右插,划得飞快。 “看,那个站在船头的,像不像邓校尉?” “嘿,好像还真是。”张硕惊讶地点了点头,道:“邓校尉船上怎么这么多死伤?” “该死的袁军!” 张硕重拳锤在桅杆上,转头下令道: “转舵向左,让邓校尉的船先走,救治伤员要紧!” 艨冲微微偏移了原来的方向,给邓龙的走舸让出了水道。 走舸从艨冲一侧驶过,张硕忙大声喊道:“在下军侯张硕,久仰邓校尉威名!” “邓校尉神勇,区区袁军,果然拦不住您!” 旁边的假侯看着走舸,提醒张硕道:“军侯,有点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 “人是邓校尉没错,但他怎么穿的是普通士卒的衣甲?” “还有这船上十几号人,没一个拿兵器的,不对劲啊!怕不是突围出来的,是被袁军放走的……” 张硕连忙伸手把假侯的嘴堵上。 “管他是突围还是被放走的,陈校尉现在没了,今后咱们靠谁?” “邓校尉是黄太守的亲信,如果今后能在他帐下听命,还怕没有前途?” 走舸上,邓龙身旁一个肩膀中箭的伤兵,冲着张硕所在的艨冲,恶狠狠道: “校尉,刚才第一个朝咱们发出火箭的,就是这艘艨冲。” “就是他们把咱们认成了袁军!” 邓龙脸色极为阴沉,此时艨冲上传来问好声,邓龙循声望去,正好看到站在高台上的张硕。 邓龙怒目圆睁,死死瞪着张硕,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军侯的姓名和样貌。 艨冲上,张硕大喜过望,抓着假侯激动道:“你看你看,邓校尉在看我们。” “他注意到咱们了,这么多艨冲斗舰,就我给他让道,他一定能记住我!” 第109章 邓龙邓虎 石阳城津口。 走舸终于靠了岸,邓龙下了船,正要去见黄祖,此时身后却冲出十几个士卒,抢在了邓龙身前。 这些兵士抢道也就罢了,路过时还推搡了邓龙好几把,嘴里也都不干不净的。 “滚开,好狗不挡道!” “不想死就滚远点!” 就算脾气再好的人,被人插队还连推带骂,也会有几分火气。更别说邓龙本就是个暴脾气。 “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不认识我?” 邓龙勃然大怒,跳上去拦在了这队士卒中间。 见居然有人敢拦住自己的去路,这群士卒也是有些意想不到,但立刻就有一个士卒抬起腿,踹在了邓龙小腹。 “你说谁不长眼?” “哪来的丘八,找死是吧!” 邓龙也没想到这些士卒居然会对自己动手,大意之下也是中了这一脚,捂着小腹痛叫起来:“你敢踢本校尉,我看你是不想活……” 邓龙话还没说完,又一脚飞踢过来,正中邓龙面门,邓龙四脚朝天,脸上多了一道鞋印。 这群士兵估计也是平时骄横惯了,邓龙摔倒在地也不肯放过,接着就要围着圈踢。 但好在还有人保持着理智,站出来拦住众人劝道:“行了行了,救屯长要紧。” “哼,算你狗命好,今天留你一条狗命!” 众人又是踹了好几脚才肯罢手,接着便扬长而去。 这群骄兵前脚刚走,邓龙的一众手下刚好姗姗来迟。 “校尉,您这怎么摔了一跤,您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亲兵扶起邓龙,吃惊的看着邓龙脸上的脚印。 “校尉,受伤的兄弟都抬下来了,咱们是先去城中给兄弟们治伤么?” 邓龙一把推开亲兵,恼羞成怒道:“治你娘的头,看不出来我这是被人打了吗?” 亲兵大吃一惊:“谁敢对您动手?这是要造反不成!” 邓龙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指向前面:“就那群丘八,先揍他们再说!” 亲兵也是大为愤怒,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哦不对,应该是打主人也得看狗乐不乐意! 这群人明显是不给自己面子! “玛德,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以下犯上!” “弟兄们,跟我上!” 邓龙在一众部卒的簇拥下,追上了先前揍自己的那伙人。 后者也发现了屁股后面赶来的追兵,但这十几个骄兵不仅不怕,反而转过身站在了路口。 “刚才留你一条狗命,你不知道夹着尾巴缩起来,还敢找人帮忙?” 邓龙一眼就认了出来,说话的这人正是先前踹自己踹得最狠的那个。 “给我上,揍到他们爬不起来,死了算我的!” 邓龙直接一挥手,命令道。 “那个说话的那个,打他个半死,再给我拖过来,我要砍了他的脑袋挂在城门上!” 要不是两方人都被袁军缴了械,估计此刻两方人已经兵刃相见了。 随着邓龙一声令下,一场数十人的混斗也打了起来。 那伙骄兵只有十几人,而邓龙手下有好几船人,很快就是占了上风。 虽然尽落下风,但这群骄兵嘴上仍在不停叫骂: “敢打我们?知道我们屯长是谁吗?” “打的就是你这个狗屯长手下的狗杂种!” “我警告你们,别怪我没提醒,我们屯长的靠山可是……” “你们屯长这么牛逼,让他出来啊!” “我跟你们拼了!” “……” “别打了,我错了,我们屯长可是邓校尉的亲弟弟邓……” “打的就是你们这群邓校尉的狗……” “哎……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我好像在骂自己?不管了,都打到这份上了,先揍完再说!” 邓龙身旁,那名亲兵指挥着众人,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你没吃饭啊,没听到校尉说的,往死了打!” “对!就用石头砸,死了算校尉的!” “校尉,这下出气了吧!” “一看就知道,这群丘八是在狐假虎威,军中除了您这位姓邓的校尉,还有谁姓邓?” “怕是这群丘八,平日里欺男霸女,都用的是您的名号!该打!” 邓龙此时心里却再次有了不好的预感。 直到他终于看到,这十几名骄兵中间,扔着一个身上插满了箭支的重伤员。 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骄兵,虽然挨了不少拳脚,但还死死护在这个伤员身前。 不会吧? 邓龙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冲进了战团,一脚踹开那魁梧大汉,这才终于看清了那伤员的脸。 不是自己的亲弟弟邓虎,还能是谁? “敢动我们屯长,我跟你拼命!” 被邓龙踹飞的那大汉又爬了起来,悍不畏死般冲向邓龙。 “二虎!” 邓龙直接叫出了魁梧大汉的名字,这个二虎正是自己弟弟的心腹,这个名字也是自己弟弟给起的。 “邓校尉?!” 二虎最后一刻终于认出了邓龙,大惊失色道:“邓校尉你怎么穿着士卒们的衣甲?” “你是怎么保护的邓虎?” 邓龙揪着二虎的领口,一把就把这个百八十斤的壮汉提溜到了自己弟弟跟前。 “他身上怎么这么多箭,谁射的?” 二虎一个魁梧大汉,此刻看到邓龙,犹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看到了大人。 一个没忍住,二虎直接哭了出来:“校尉,说来话长……” “袁军发动夜袭后,大虎哥本来要带我们去找您汇合,但袁兵太多,我们就只好且战且退,被袁军逼到了一个角楼里面。” 邓龙怒不可遏:“我弟弟是被袁军射伤的?” 二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大虎哥身上的箭不是袁军的。” “当时袁军没有强攻,喊话说只要我们走出角楼放下兵器,就饶我们一命。” “然后我们就……我们就……” “就怎么了,给我快说!”邓龙红着眼。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二虎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我们就照做了!”二虎也顾不得脸面了,说出了弃械投降的事。 “我特么知道!” “我是问我弟弟到底怎么中箭的?” “……”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也没想到,一船人没人中箭,就大虎哥一个人站在船尾,就中箭了!” “还中了这么多箭!” 邓龙双眼通红,已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仰天怒吼道:“张硕,吾誓杀汝!” 第110章 不报隔夜仇 津口,甘宁同二十名袁兵划着一条走舸也靠了岸。 “幸好听了甘都尉的,没划得太快,不然遭殃的可就是咱们了!” 一名袁军庆幸道。 甘宁拍了拍他的脑袋:“少说些没用的。” “快去找其他人,再有个把时辰天就亮了!” “是!” 四名袁兵立刻四散开来。 两百袁军,趁着夜色掩护,分乘十条小船,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了北逃的江夏水军中。 这十条小船虽然在行动中分散了开来,但有暗号和特殊的标记用作辨识。 不论大船小船,在夜间行驶都会有掌灯人,以免一不小心发生撞船事故。 那四名袁兵,只需要挨个去看每条小船的掌灯人头上有没有黄色抹额,然后再上前去对暗号,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了。 不多时,甘宁身边就聚了上百名乔装的袁军精锐。 “其他人呢?出发时四队人马,现在还不够三队!” 甘宁皱了皱眉,倒不是手下只有一百二十个人他完成不了任务,而是这是他第一次为袁耀做事,甘宁想把今晚这事做得漂亮些。 “禀报都尉,津口我们都跑遍了,其他四条船还没找到。” “他们应该还在江上,还没靠岸!” 一个袁军屯长小心翼翼道:“要不我们再等等?” “不等了,再等那些艨冲斗舰就该靠岸了,动起手来麻烦!” 甘宁看了看乌漆嘛黑的江面,一咬牙:“留十个弟兄看船,剩下的跟我走!” “诺!” 袁军屯长立刻指向一个什长,由他带手下看守船只。 甘宁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交代道:“你偷过东西吗?” “啊?” 那什长有些摸不着头脑:“甘都尉,您这话是何意?” “我问你偷没偷过别人的东西!” 见甘宁问得认真,这什长忙竹筒倒豆子道:“偷过,偷过!” “十三岁那年,我偷了隔壁王大婶晾在院子里的亵裤,就这一次,我就再没偷过其他女人的亵裤了!” 甘宁翻了翻白眼:“没让你说这么详细!” “我再问你,你偷……女人的那个有没有被发现过?” 什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我从没被现场逮住过!搁我们村,干这种下流事被发现了是要被打断手脚的!” “不过后来我投军以后,村里人就怀疑到了我头上,因为我投军后村里女人的亵裤就再没丢过了……” “那就好……哎不对……你小子偷啥不好偷亵裤!” 甘宁狠狠给了这什长一下子,佯怒道:“不争气的东西!” “我错了,甘都尉,你别打我,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 “闭嘴!” 甘宁警惕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等会你还得偷!” 什长一个激灵,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了一番,疑惑道:“这儿也没亵裤让我偷啊?” 甘宁强忍住怒火,一把把什长揪到自己跟前:“我说让你偷亵裤了吗?” “等会儿你找机会,把岸边所有走舸和冒突的划桨都给偷了!” “就偷走舸和冒突的亵裤啊不划桨,知道吗?” “知道知道……”这什长点头如捣蒜。 “还有,如果那四条船的弟兄上来了,你们就想办法留在这儿,不管待会城里多乱都不要过去,只管在这儿接应我们,听清楚了吗!” “明白明白……” “你们哪个部曲的,一直呆在那儿干什么?” 就在此时,不远处塔楼上传来一阵喝斥声。 “都傻站在岸边干什么,把你们的船快拖上岸,待会儿艨冲斗舰还要靠岸呢!” “嘿嘿,知道了老兄!”原本一脸凶神恶煞的甘宁,转过头却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我这群手下不懂事,我正训着呢!” “这就拖,这就拖!” “别给我磨蹭,快点儿的!” 塔楼上的人仍在不依不饶。 甘宁忙作点头哈腰状,又朝后摆了摆手。 不用他多说,那名袁军屯长已经在指挥手下拖船了。 塔楼上的守军却有些生疑了:“领头那个,你还没回我话呢,我问你叫什么?是哪个部曲的?” 甘宁肚里早已想好了对策,立刻对答如流道:“我叫张硕,是陈就陈校尉的部下!” “张硕?” 塔楼上,盯梢的军司马皱了皱眉,问向身边的假司马:“你听过这个人吗?” 假司马点了点头:“张硕?好像有点印象……” “我想起来了,是上个月才提拔起来的一个军侯,苏大都督钦点的,是老陈的部属没错。” 军司马啐了一口:“真他么麻烦,他一个军侯不乘艨冲斗舰,坐什么走舸!” 说着军司马就扭头朝下面喊道:“张硕,你怎么乘着走舸,你的艨冲呢?” 甘宁抱了抱拳:“实不相瞒,将军,在下技艺不精,坐舰不小心搁浅了,只得乘走舸回来。” “真废物!”军司马又啐了一口,对着旁边的假司马嘟囔道:“苏大都督文武双全,怎么手下尽是这些个废物!” “拖完船就快滚,你的艨冲搁浅了,可别让别的艨冲斗舰也因为你搁浅了!” 甘宁深吸一口气,仍旧赔笑道:“是是是,将军!” 转过头,甘宁一张脸瞬间变得扭曲无比,站在那名袁军屯长耳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待会儿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弄个弓来,老子要亲手喂他那张臭嘴吃铁矢!” 第111章 食shi军司马 是夜,石阳城。 江夏郡治原本在西陵,但西陵远离长江水道。黄祖上任江夏太守后为治水军,就让人在沔口北侧另筑一城,将治所迁到了这里,这便是石阳城的由来。 石阳城不大,光是郡治县衙官署、仓廪府库和巡守军营就占了一半多面积,城内只住着一千余户百姓。 夏口一遇袭,整座石阳城也随之乱了起来。 黄祖在沉睡中被下人唤醒,先是发了好一通脾气,怒斥下人大惊小怪,所谓的夏口遇袭乃是无稽之谈。 没多久,便有哨兵来报,说夏口大营方向火光冲天,请太守登楼。 黄祖这才意识到遇袭一事属实,连忙披挂甲胄,登上石阳城楼。 距离虽远,但南岸火光熠熠,犹然可见。 此时有一条快船驶来,黄祖忙将其喝住:“尔等是夏口水军么?苏飞现在何处?” 来船是一条斥候船,船上的斥候因为天黑虽然没认出黄祖,但见城楼上这人直呼苏飞姓名,连忙答道:“禀太守,袁军蓄谋已久,勾结了锦帆贼甘宁为内应,苏大都督不小心为贼所擒,夏口已破!夏口已破!” “锦帆贼?甘宁?” 黄祖重复着甘宁的姓名,虽然感觉听过这人的名字,但一时半会没想起这甘宁到底是谁。 “嗐!” 黄祖重拳锤在垛口上,怒道:“这苏飞,平日里看他万分小心谨慎,本公才放心让他守夏口,他倒好,不出事则已,一出事连人带大营都让人端了!” “夏口水军还剩几何?” “回太守的话,水军损失不大,除苏都督所乘楼船为敌所获外,艨冲斗舰只丢了一条在南岸,其余正在返回江北!” “这叫损失不大?” “楼船都给我丢了还叫损失不大!” 黄祖大怒,随手抓了一个黑乎乎的圆球就朝那斥候砸去。 “难道把所有艨冲斗舰都丢在南岸,才算有所损失?” 楼下的斥候下意识躲了一下,黄祖见状勃然变色。 “嘿,你还敢躲!” 黄祖抄起身旁站岗士卒手里的长矛,直接朝那斥候投掷了下去。 斥候这才想起,这位黄太守平日鞭挞士卒,最厌恶的就是挨打不立正的人。 要是自己再躲,这位主儿一怒之下,杀了自己泄愤都没人敢说个不。 虽然看不清黄祖又投掷来什么,但这斥候只能站在原地,硬着头皮接着。 “啊!” 一声惨叫,只见那长矛不偏不倚,刺穿了这倒霉斥候的大腿,疼得他在地上直打滚。 黄祖按着垛口,像是向四周示威一般,怒吼道:“这就是躲的下场!我看谁敢躲!” “还有谁!” 站在黄祖身旁的军司马忙道:“太守大人息怒,没人,没人敢挑战您的虎威!” 巡视了一圈,见众人皆战战兢兢,黄祖自以为稳住了军心,自得道:“你去津口盯着,接纳水军入港,天亮后,点齐水军,我要夺回夏口!” “诺!末将得令!” 军司马禀手称是。 黄祖甩了甩袖子,就要下楼回太守府。但此时他却感觉手上黏糊糊的,好像有异物一样。 黄祖又甩了甩,却还是甩不干净手上的异物。 走到一处火把前,黄祖伸出右手,却见手上沾满了黑乎乎的黏物。 “我刚才扔的是什么玩意?” 黄祖疑惑地问向那名军司马。 军司马瞪大了眼,看着黄祖的双手,咽了一口唾沫,心道:没那么巧吧! “说!刚才我扔出去的圆球,是什么东西!” 军司马当即双膝跪在了地上,惶恐不安道:“禀太守,那圆球……您知道的……说起来那东西还是您让我们囤的……” “我要是知道我还问你?” “再不说我踹死你!” 黄祖暴躁无比道。 军司马匍匐在地上,经过短暂的心里挣扎后,还是说了出来:“回太守,那圆球,是粪球!” “粪球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球。” 黄祖得到了答案后一开始还满不在乎,过了两秒,他才反应了过来。 “粪球?!” 黄祖一脚将军司马踹飞老远,那军司马不敢喊疼,还得赶紧爬起来继续跪着。 “我让你把守城防,你半夜没事在城楼上放粪球做什么?” 军司马头也不敢抬,连忙解释道:“不是啊太守,末将这也是一番好心,只是不巧……” 黄祖:“好心?你管这玩意叫好心?” “你这是故意要害本公?” 军司马额头淌汗:“太守您听我狡辩,啊不是解释……” “哎呦!” 黄祖又是一脚,把这名军司马踹在城墙上,要是腿劲再大点,把这军司马直接一脚踹下城墙也不是不可能。 军司马疼得龇牙咧嘴,还得解释道:“末将一听有敌袭,立刻命人整饬城防守备,让底下人提前把粪球拿出来,准备熬金汁用作守城之用……” “啊!” 话没说完,黄祖又是一脚:“守城?守你的头!” “你长得猪脑吗?袁军要是有船,今晚肯定是先袭击石阳城而不是夏口!” “熬金汁,亏你想得出来,袁军没来,熬出来给你喝是吧!” 军司马被踹到女墙下面,黄祖又是狠狠几大脚。 军司马深知黄祖秉性,自己要是求饶反而会被揍得更惨,相反你要是挺住了,再夸他打的好的话,反而就会没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末将这不是以防万一么!” 黄祖:“以防万一?袁军要是来的话最好,直接砍了你这颗猪脑,省得你再动脑子!” 军司马被踢得手舞足蹈:“啊!太守教训的是!” “是末将愚蠢透顶!” “末将智谋,不及太守万分之一!” “太守踢得好!” 黄祖踢了好几脚,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军司马没说刚才自己摸的是粪球前,黄祖还闻不到臭味。 但军司马说了以后,黄祖这时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臭不可闻。 你只要是个人的话,手上沾了东西都会下意识闻闻,哪怕是屎! 黄祖也是人,也不例外。 只是稍微凑近了一点,黄祖便被自己右手散发的恶臭熏得直欲作呕。 “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出来混,挨打要立正!” 军司马连忙爬了起来,但身上的疼痛让他不免有些龇牙咧嘴。 然后,黄祖一个大嘴巴子就扇了过来。 黄祖用的是右手。 军司马反应不及,其实就算他能反应,此时也不敢闪躲;啪的一声后,他脸上立刻印上了一个五指黑印。 接着一股恶臭就直冲他的鼻孔而来,要是只有臭味也就罢了。 关键是他刚才龇牙咧嘴,黄祖这一巴掌好巧不巧把一些“黏物”甩进了他的嘴巴里。 嗅觉、味觉双管齐下,这名军司马直接是把隔夜饭都给吐了出来。 黄祖终于发泄完了,满意地点了点头,此时终于有士卒拿来了湿毛巾。 黄祖只管伸出手,自有士卒帮他擦干净了手。 看着和往常别无二样的右手,黄祖蹙起眉头。 此刻他感觉他脏了,灵魂脏了! “滚!” 军司马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听到滚字如蒙大赦一般,立刻拱手告礼,转身逃下了城楼。 因为害怕别人看到他的脸,这名军司马先是到河边把脸洗了个干净,接着又掏出水囊,也没多想,原地灌了满满一水囊。 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赶紧把自己的嘴巴洗干净! 身后,他的副手假司马见状大为惊恐,还未来得及出声劝阻,却见军司马已经把水囊的水灌进了嘴巴里。 “别——” 军司马漱了漱口,将嘴里的水吐了出来,疑惑道:“怎么了?” 假司马这才来得及说话:“别喝这水!” 军司马心说,总不能告诉你我嘴里吃屎的事吧! “没事,我肚皮好得很,这种水我天天喝!” 天天喝?! 假司马大为惊诧,像是看着一个从不认识的人。 军司马怕他不信,拿起水囊,仰起脖子直接把半袋水囊的水灌进了肚子里。 喝完水,军司马擦了擦嘴,又拍了拍自己肚皮:“我说没事就没事!” 军司马的动作太快,假司马这次又没拦住。 事已不可挽回,不妨留下善意的谎言。 由他去吧! “你喜欢就好!” 假司马幽幽道。 军司马哼了一声:“我喜欢!” 说着便把还剩一半的水囊别在了腰间,朝着津口的塔楼走去。 奇了怪了,漱完口怎么感觉嘴更臭了? 好像臭味还是从肚子里传出来的! 心理作用! 一定是心理作用! 第112章 诚信待人甘兴霸 从津口到石阳城,也就几百步距离。 面对城门口士卒的盘问,甘宁凭借张硕的身份,居然再次蒙混过了关。 石阳城防备如此松懈,也是让甘宁大为意外。 但他也顾不得多想,进了城后,便立刻强掳了一个落单的江夏兵,将其带到了一隐蔽处。 “我现在松开你的嘴,你要是敢出声,我立刻抹了你脖子!” 甘宁将一柄短刃抵在这名江夏兵喉咙处,凶相毕露道。 “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被几名袁军死死按住四肢的江夏兵,眼中透露着恐惧,连连点头。 甘宁缓缓松开这名江夏兵的嘴巴,好在这个江夏兵还算聪明,被松口后只是连喘了几口气。 “我问你,城中有几处囤粮的地方,都在何处?” 江夏兵眼珠乱转,也是看出了眼前这群人虽然穿的和自己一样的衣甲,但并不是自己的袍泽,心中更是恐惧,一时吓得有些呆住。 甘宁见状,立刻一把掐死这人咽喉,拿刀的手噗呲一下,直接将插进了那人大腿。 那人剧痛无比,但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只能是双手双脚原地乱蹬。 甘宁拔出短刃,将带血的刀身在俘虏眼前晃了晃。 “我再问你一遍,城中有几处囤粮的地方?” “还是那句话,我松手,你敢喊出声,立马死!” 甘宁一边威胁着,一边将短刃再次放在俘虏喉咙处,最后才松开了掐着这人的手。 甘宁对自己的手速很有自信,他有把握在极端情况下让这人出不了半声。 俘虏也是彻底被吓住了,虽然大腿鲜血直流,疼痛感更是无以复加,但却不敢发出一点叫痛声。 甘宁说刺就刺的风格,带给他的恐惧感完全超过了疼痛感。 此时他立刻竹筒倒豆子,小声断断续续地把囤粮地都给甘宁说了一遍。 甘宁听得很满意,嘴角也勾勒出一丝笑容。 俘虏说到最后,额头冒汗,脸色发白,颤抖着声音:“将军,我把我知道的可都说了……您能饶我一命吗?” 甘宁咧嘴笑了起来:“别傻了,小子,我不杀俘虏的。” 说完甘宁便拿下了短刃,周围四个袁兵见状也松开了这人的手脚。 俘虏立刻抱着大腿,死死按住往外冒血的伤口。一边疼的龇牙咧嘴,一边对甘宁感恩戴德道:“多谢将军饶命……” “滚!”甘宁吐出一个字。 “是是是……” 俘虏听了如蒙大赦,尽管大腿动弹不得,但还是强撑着站起身,扶着墙边就要走。 只是没走两步,一抹极快的白光在眼前一飞而过,接着这人就睁大着眼睛,浑身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咽喉处,赫然多了一道血口。 甘宁用衣服擦了擦自己的短刃,看着周围一圈袁军们错愕的眼神,耸了耸肩:“我不杀俘虏啊!” “但放了他,就不算杀俘虏了。” “抓舌头的要领我已经现场教过你们了,你们现在谁再去抓一个舌头来?” 甘宁扫视了一圈,一众袁军更是错愕不已。 为首的袁军屯长不解道:“都尉,这不是已经问清楚了么,怎么还要抓舌头?” 甘宁白了他一眼:“他说你就信?” “我们今晚就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再去抓两个来对对话!” “诺!” 袁军屯长不敢多问,虽然杀得是敌人,但像甘宁这种不动声色间就取人性命的狠人,屯长从未见过。 不多时,这名袁军屯长便带着四个得力手下,抓回来了两个倒霉蛋。 “都尉,人抓回来了!”屯长拱了拱手。 “怎么做,不用我再教你一遍吧?”甘宁坐在尸体上,一边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一边用眼神表示着对这名屯长的不满。 “是!” “……” 片刻后,屯长也审讯完毕。 有甘宁打样,还有一具尸体摆在眼前,那两个江夏兵不用动刀就痛快招了。 得到的情报和第一个人说的别无二样。 “这位军爷…将军,我们都说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求你们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当兵也是为了混口饭……” “不行你们把我们捆在这里,嘴里堵住也好啊!” 屯长审讯的时候,甘宁一直坐在尸体上饶有兴趣的旁观着,全程一言未发。 此时见这两人不停地求饶,甘宁笑道:“你们两倒是个聪明人!” 屯长看了看甘宁,手里的短刃也一直放着这两人脖子处,不敢有片刻分神。 “我不杀聪明人,你们走吧!” “谢谢将军!” “我们走了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两个江夏兵看了看甘宁屁股底下的那名袍泽,心说做人还是聪明的好。 死的这货绝对没有我两聪明! 屯长收了刀,这两人赶紧先朝甘宁等人一人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来转身要跑。 就在这两人转身的同时,甘宁一个眼神瞪向屯长。 屯长直接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脑海里立刻跳出了刚才甘宁快刀割喉的那一幕。 那一刀快如疾电,简直是非人一般的神速。 所有人只要看过那一刀,就绝对不会有任何和甘宁作对的想法! 屯长立刻朝着身旁自己的一个心腹给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两人跨步上前,同时举起了手中短刃。 这两人动作也不慢,但见识过甘宁的刀速,只觉得自己的动作与甘宁的动作一比简直就是蜗牛的速度。 所以这两人不约而同,都选择了保守的杀人办法。 那就是一手捂住前面的人的口鼻,一手去用刀抹这人的脖子。 杀完了人,屯长硬挤出一抹笑容,只是这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甘…都尉,这两人又是为何要杀?” “不是不杀聪明人么?” 古人讲究诚信,寻常百姓子弟也一样。屯长和他身边这人打小到大还没干过背后捅人刀子的行为,这和要他们与敌人正面硬拼互杀完全是两码事。 因此屯长和一众袁兵此时心里都有些接受不了甘宁出尔反尔的行为。 甘宁一摊手,无辜道:“我是不杀聪明人啊!” “只是他们居然相信我会放他们,不是蠢货是什么?” “哦对了,刚才忘了问黄祖平时晚上住哪,你再去抓个舌头回来问问!” …… 片刻后,第四个倒霉蛋也被审讯完毕。 这个人却是个真真正正的聪明人,打眼一看就长得聪明的样子。 不用屯长多费口舌,立刻把黄祖卖了个干干净净,就连黄祖平时喜欢在哪个茅坑拉屎也说的清清楚楚,头头是道。 等甘宁要放了他的时候,他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立刻跪地求饶。 求饶两句后,为表示他不敢逃的决心,求袁军把自己绑起来,众人错愕间,竟直接一头撞在墙上,把自己撞得眼冒金星东倒西歪。 甘宁却又给了屯长一个同样的眼神。 几秒钟后,看着第四具尸体,屯长有些崩溃道:“甘都尉,这个是……” 甘宁直视着屯长的双眼:“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话不算数,不是个诚信人?” 众人连忙一齐摇头:“不是不是!” 甘宁指了指第四个倒霉蛋的尸体:“这个的确是个聪明人。” “我说过,我不杀聪明人。” “但人是你杀的,关我什么事?” “都看我干什么,好了,情报都知道了,现在我们分成三队,准备动手……” 第113章 兵分三路 甘宁看向屯长:“你带五十人,去烧江夏郡郡仓!” “诺!”屯长点头称是。 “军仓在巡守军营里面,想来看守必定严密,由我带五十人去。” 甘宁扫视了旁边两名队率,然后选了一个自己看起来顺眼的。 “就你了,带上你的一队人,等会跟我走。” “诺!” 被选中的队率连忙拱手称是。 屯长掰着手指头一算,觉得有些不对:“还剩下十个弟兄呢?” “甘都尉,我们现在可有一百一十人。” 甘宁没搭理屯长,看向另一名队率:“看你小子长得贼眉鼠眼的,平日里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吧?” 这队率心道你这不是以貌取人吗? 你顶着一个都尉的头衔了不起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这名队率脸上却是谄笑道:“都尉哪里的话,卑职可是良家子弟出身,平时还经常扶老奶奶过桥呢!” 甘宁看着这人一脸的谄媚样,满意道:“不错,挺机灵的!” “就你了!” 贼眉鼠眼队率疑惑道:“什么就我了?” 甘宁指向远处宏伟的太守府:“我和屯长负责去烧粮,你带人去偷袭太守府!” 贼眉鼠眼队率看了看太守府的高墙,咽了一口唾沫:“不知甘都尉打算给卑职多少人?” “刚才你家屯长不是说了么,还剩十个人,我都拨给你。” 贼眉鼠眼队率大惊失色:“甘都尉……莫和卑职开这种玩笑……” “就十个人,怕是连太守府大门都杀不进去。” “这不是送死么!” “你虎啊!” “你还真想杀进太守府?” 甘宁摇了摇头:“我是让你装作袭击太守府的样子,把城内搞乱,好方便我和你家屯长放火烧粮!” 贼眉鼠眼都伯一听甘宁并不是真的让他去袭击太守府,立刻松了一大口气。 “嗐,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让你去砍黄祖的脑袋啊?” 甘宁白了他一眼:“多给你两个脑袋,怕也是不够黄祖砍的!” 屯长这时也恍然大悟:“甘都尉有此计策,今夜之事可成大半!” 贼眉鼠眼队率也狂拍甘宁马屁:“难怪您能当都尉,这手段就是不一般!” 甘宁直接笑纳了两人的夸赞,道:“我这儿有两个铃铛,你们一人一个,干完各自的活,城门见!” 说着甘宁便从腰间的一串铃铛中解下两只,又将铃铛内塞的絮条给两人看了一眼。 “用的时候把絮条拿出来,百步以内,我都能听到。” “到时候摇铃为号,最晚五更在南门会合,过了时辰就自求多福吧!” “诺!” “是!” 屯长和贼眉鼠眼队率接过铃铛,小心翼翼揣到了怀里。 “走!” 随着甘宁的一声令下,三人各带一队袁军,在石阳城行动了起来。 不多时,甘宁就带着一队人,摸到了巡守军营。 刚到营盘外,就听见里面一阵怒骂声,时不时还有惨叫声传出。 就连看守辕门的士兵,也在张头望着营盘内,完全忘了把守营门的职责。 甘宁直接凑了上去,在两名卫兵中间探出自己的脑袋,好奇道:“哥几个,看啥热闹呢?” 卫兵头都没回:“邓校尉在发飙,这回有好戏看了!” “是邓校尉啊!”甘宁装作认识的样子,点了点头:“他又发什么疯了?” “那儿怎么倒挂着十几个人?邓校尉在那干啥?” 卫兵撇了撇嘴:“还能干啥,在打人呗!” “他弟弟邓虎身中了好几箭,命大没死,本来还吊着一口气,但送回来没来得及,刚抬进营门就咽了气。” “邓校尉就把他弟弟手下那十几个人,都绑起来吊着打了。” 甘宁点了点头:“原来是泄愤呐,难怪!” 另一名卫兵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弟弟命贵,我们袍泽弟兄的命就贱了?” “幸好我们没在他们兄弟俩手下当差,不然死都是冤屈死的。” “这些个将校,真拿咱们不当人!”甘宁附和道。 “你们进去机灵点,别撞他手上了。” 卫兵这才转过头,看了甘宁一眼。 甘宁外边只穿着一件布衣,看不出身份。 卫兵也没多想,今晚从夏口大营逃回来的很多同袍,兵器和外甲都被袁军缴获了。 “喏,那边是后寨,你们去那边领新的兵甲,领完后去右边,那边都是空营房,凑合睡会儿。” “明天还有大阵仗呢!” 甘宁脸上堆笑,连连点头:“多谢,多谢兄弟!” 说罢一招手,身后五十名袁兵便鱼贯而入。 “哎,等等!”卫兵又喊住甘宁。 甘宁眼中凶光毕露,手腕一抖,两只袖子里的短刃就落在了手心。 转过头,甘宁换成了一副不解的样子,道:“两位兄弟还有何事?” 卫兵:“领新的兵甲要登记造册,还要队率以上的画押,你们的队率都伯在不?” 甘宁隐秘地将短刃收了回去,笑呵呵道:“我就是!” “你?” 甘宁肯定地点点头:“陈就陈校尉你们认识不?” 卫兵:“当然认识,谁不认识陈校尉啊!” 甘宁:“那我不是陈校尉。” 卫兵:“你这不说废话么?” 甘宁:“张硕张军侯你们认识不?” 两名卫兵对视了一眼:“听过,但没见过。” 甘宁点了点头:“我就是张硕。” 两个卫兵一齐瞪大了双眼:“你是张硕张军侯?” 甘宁有些心虚,但还是硬撑道:“怎么了,不相信?难道你们俩想看我的军符啊?” 两个卫兵一齐摇了摇头,又连忙俯首道:“我等不敢!” 甘宁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甘宁刚一走,卫兵甲就拉了一把卫兵乙,小声问道:“我没听错吧,他说他是张硕?” “他就是邓校尉刚才一直喊着要杀了为他弟弟陪葬的张硕?” 卫兵乙脸上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没想到他还敢回来?” 看着甘宁逐渐远去的背影,卫兵乙又啐了一口唾沫:“算了,管他作甚?” “这些个军侯将校,没一个好东西,咱们一个个有今天没明天的,操心他们干甚?” …… “你们这些草包饭桶,为什么中箭的不是你们,而是我弟弟?” “一船子人,就我弟弟一人中箭了,你们一个个却好好的?” “你们怎么保护的我弟弟?” 校场上,邓龙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每骂一声,就挥出几大鞭子。 那十几名邓虎的手下,此时被扒得一丝不挂,头朝地脚朝天,被倒吊在木桩上。 “我弟弟死了,你们还细皮嫩肉!” 邓龙状似疯癫,不停地挥甩皮鞭,将这些人打得皮开肉绽。 一众江夏将卒围着周围,却无人敢上前劝阻。 借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邓龙鞭挞士卒上,甘宁带着袁兵们,很容易就避开了众人耳目,来到了后寨。 映入眼前的,是数十座圆筒仓。 第114章 极品铁胎弓 一看到此次行动的最终目标,跟在甘宁身后的袁军队率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这名队率伸手入怀,马上就要从怀里摸出什么的时候,一只大手直接按住了这队率的手腕。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甘宁用眼神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接着转向另一边,道:“先去那边领武器!” “白送的兵器,不要白不要!” 甘宁一行人为了装成夏口溃兵的样子,只是换了一身江夏军的绛红色布衣,大多数人连札甲都没穿,手里更是没几把武器。 每人出发时只配了一把短刃、一个火折子,一个黄色抹额。 黄色抹额是行动时为了辨识敌我佩戴的,火折子是烧粮必备的,短刃则是最基本的武器。 当然,短刃不是用来正面拼杀的,而是让这些袁军精锐们有机会趁守军不备,背后下黑手抢夺到刀剑矛戟这些主武器的。 但如果可以不用冒着暴露的风险,就能白捡一把主武器,甚至换一身新的札甲,那又何必要强抢兵刃呢? 众人对视一眼,不禁心里都佩服起甘宁的胆大心细。 后寨左侧,是江夏军武器辎重存放地。 此时这里扎起了一个小帐篷,一个文吏席地而坐,周围站着两排全副披挂的甲士,一些下等士卒正在前前后后搬运着长兵短刃,不停地发放着。 被袁军放回的夏口俘兵很多,因此帐篷前排起了一条不小的队,等着的都是被袁军缴了械,此时等着领新的衣甲兵器的溃兵。 甘宁领着五十人,直接就挤开队伍,插在了最前面。 “哎哎哎,你们是哪个部曲的,先来后到懂不?” “我们先来的,凭什么排到后面?” 队伍中一阵嘈杂声。 两排甲士见有人插队,立刻拔出环首刀,上前来维持秩序。 但甘宁更快,直接冲到那文吏跟前,一脚踩到了案几上,大马金刀道:“陈就陈校尉你不认识?” 文吏也被吓了一跳,心说这又是谁家的骄兵悍将,这么不讲理? “陈校尉我认识啊,前天我们还一起吃过酒,你们是他的……” 甘宁:“那张硕张军侯你不认识?” 文吏:“张军侯我也认识啊,他升任军侯的文书还是我送过去的……” “你们是张军侯的部下么?” 甘宁心里骂了一声,这糟老头怎么谁都认识,我还怎么装? 但架势都摆出来了,要是不装到底肯定露馅,甘宁心一横,直接揪起文吏的衣领:“那你不认识我?” “我们过来,还用排队?” 文吏被甘宁吓了一跳。 黄祖性格暴躁易怒,部下稍有过错,便是非打即骂。他手下将校各个也有样学样,动辄鞭挞士卒。 长此以往,也是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上级欺压下级的乃是常事,地位越高的,往往脾性越大。 江夏军中绝大多数将校都是如此,就比如邓龙、张虎、陈生等人,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深受黄祖宠信的大都督苏飞了。 因此看到甘宁上来就大发脾气,这文吏下意识就认为甘宁是个有身份的将校。 不是个军司马,也至少是个军侯。 因此他被甘宁一把揪了起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给两侧的甲士疯狂摆手,示意让他们不要插手。 两侧的甲士见状,立刻知道甘宁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当即原地站着看向别处。 “这位爷,您到底是谁啊?” 文吏瞪大了眼睛,还是没认出甘宁到底是谁的部将,只得苦笑求饶道:“咱们有话说话,您先把我放下来。” 甘宁一把将文吏扔在地上,语气不善道:“怎地,你连我都不认识?” 文吏被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捂着屁股叫痛,一边努力回忆着。 任凭他想破了脑袋,文吏还是没能把甘宁的样子,和他认识的江夏军将校对上号。 这就奇了怪了,自己是兵曹史,几乎和所有部曲的将校都打过交道,不太可能有自己不认识的人呐! 但此时他坐在地上,距离甘宁稍远了一点,看清楚了甘宁的全貌,他又感觉这人又好像见过一面似的。 “您是……夏口大营……的陈小校吧?” 实在想不起来,兵曹史也只好随后胡诌了一个他知道听过,但没见过的小校。 甘宁眼睛一亮:“我就是!” “还不给我们先分发兵甲?” 兵曹史心里骂了一句臭丘八,但面上还是笑呵呵的,一边爬起来,一边招呼着身后的小卒。 “来人,先领陈小校去挑选兵甲!” 甘宁一挑眉:“不是要验明正身,好登记造册么?” “你不看看我的军符了?” “下官哪里敢造次!” 兵曹史忙摇了摇头: “您瞧这里,大家伙都是三更半夜的遭了夜袭,谁睡觉把军符那硬邦邦的玩意别在身上,能逃一命过江来已是不容易了,谁还检查那么紧!” “您带人过去随便挑,捡好的挑,挑满意的!” 话虽这样说,这兵曹史心里却道:那些袁军也是没长眼,怎么没把你给劈死!过江的时候船怎么没翻把你淹死,让你一个臭丘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 这也就是三更半夜的,兵曹掾大人起不来床,让我一个佐史在这儿分发兵甲,看我明天不让兵曹掾大人在黄太守面前参你一本,给你一壶好喝的! “这还差不多!” 甘宁挥了挥手招呼一众手下,扭头便走。 没走两步,甘宁便被带路的小卒带到了一间兵库,一进去,甘宁就被一张弓吸引住了眼神。 这时一张标准的铜胎铁背弓,简称铁胎弓。 这种弓的主要材质由竹片切为竹篾,用其他木材辅助而成弓身,然后再用铁皮或者铜皮包裹弓身,以此提升韧性,增加射程和威力。 上等的铁胎弓,还会在弓身加入钢丝钢片,刷上鱼胶,用模具加紧成弓身;甚至弓弦也会混合金属丝。 这种弓,分量比普通弓重很多,非常人不能使用。而且具备普通弓不具备的功能——可以射完箭矢、手上没有别的武器的时候充作战斗武器。 小卒也看出了甘宁的异样,见甘宁不仅眼中尽是贪婪之色,甚至还要动手去拿,这小卒连忙上前要拦阻。 但还没等他开口劝阻,甘宁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刃。 电光火石间,这名小卒就捂着喉咙,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便栽倒在了地上。 再转眼,甘宁双手已经像摸宝贝一样摸上了铁胎弓,喜不自胜道:“真是个好宝贝!”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趁手的家伙?” “手里的家伙好,咱腰杆子就硬!” “没有趁手的武器,敢硬碰硬的去干?做梦吧!” 试着拉了拉铁胎弓的弓弦,甘宁更是眼笑眉飞:“居然是极品铁胎弓,放这里吃灰真是暴殄天物!” “挑好了就走,现在就动手!” 第115章 自信袁兵 面对眼前琳琅满目的弓剑刀盾,袁军精锐们一时也是被闪花了眼。 但众人训练有素,并没有瞎挑,人手都先拿了一把最适合近身厮杀的环首刀,有余力的还多拿了几面手盾。 让甘宁有些意外的是,这五十名袁军精锐,有一半人还都给自己挑了一张弓,又背了一筒箭。 “你们拿弓干甚?” “学我?” 甘宁大为不解。 领头的队率笑了笑:“这不您说的吗?手里的家伙好,咱腰杆子才硬!” 甘宁:“你们会射箭?” “这玩意可不兴随便拿啊,你们要想射人,拿那边那些短弩去;那些弩只要搭上箭,一扣机扣就能射,傻子都会用!” 队率不屑地看了一眼那一排弩,啐了一口道:“傻子才用那玩意!” “我们是黄中郎将手下的兵,弓箭才是我们最趁手的武器!” 甘宁有些无语,现在这些大头兵,一个个都这么自信么? 在船上跟他们聊,这些士卒大部分都是几个月前才当的兵,能学会用弓射箭? 会抛射么?知道什么时候平射什么时候抛射么? 摇了摇头,甘宁抛开脑中的想法,算求了,不想了。 再不动手,露出马脚可就不好收场了! “走!” 说罢,甘宁冲出兵库,左右先探视一番,接着便猫着腰,带头朝着右边跑去。 …… 再说回兵曹史这边,已经聚了越来越多等着领新衣甲新武器的夏口溃兵。 一开始,众人都被甘宁的气场震慑住了,只当是寻常的霸凌事件,毕竟这种事在气盛火旺的军队大营时常发生。 但时间久了,就有人开始在队伍里叫骂起哄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冷嘲热讽起兵曹史处事不公。 “兵曹史大人,您看我们还要等多久?我过来就领个新衣服,再等一会儿,我身上的湿衣服可就要晾干了!” “落水狗哈哈哈!”另一名士兵嘲讽道。 “你特么不是?” “今晚要是把这位兄弟冻出风寒来,他可就有理由明天不上阵了!” “凭什么我们领兵甲,都是随便扔一堆破铜烂铁让我们捡,对他们就让他们直接去兵库去挑?” “这还用说,你没看刚才兵曹史大人那快吓尿的样子,人家一跺脚,兵曹史大人就得抖三抖!” 兵曹史越听越恼火,脸也被气得通红,差点就要命令手下甲士把人群里的起哄者拉出来掌嘴了。 “话说刚才那位是谁啊,陈小校的营盘和我们在一块,我怎么从没见过那人?” 终于有人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兵曹史耳尖,立刻觉察到了事情不对,直接随手一指:“那边那个,你给我滚出来!” 众人见兵曹史发火,立刻噤声,被兵曹史指着的一群人也没人敢出来。 “刚才谁说他认识陈小校的?站出来!” “是不是你!” 兵曹史直接指向一个大头兵,那人生怕惹祸,立刻指着身旁另一人道:“不是我,我没说话,刚才是他在说话!” “你特么……我就知道你没义气!” 被同伴出卖的那人直接破口大骂,但立刻他就被两名甲士从队伍里拖了出来。 “你认得陈司马?”兵曹史走到他跟前,问道。 小校不是校尉,而是校尉以下的军司马、假司马的俗称。 被拖出来的那人有些害怕:“大人饶命,我不该说话,我我我……我自己掌嘴。” 说着这人便抬手自己抽自己嘴巴子。 兵曹史一把拉住那人手臂,咬牙切齿道:“你认识陈司马?刚才那个你瞧见了,他是不是陈司马?” 那人唯唯诺诺道:“他是……不是……” 兵曹史大怒,他知道自己可能被耍了,又指向刚才出卖这人的人:“你出来!” “你们是一个部曲的吧?你们见没见过陈司马?刚才那个人是不是陈司马?” 这下两人终于搞清了,原来这兵曹掾不是在找他们的事儿,而是找刚才那人的事儿。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不是!” “陈司马面貌丑陋,不爱见人,我们也是和他一个营盘,低头不见抬头见才认识。” 其中一人补充道。 兵曹史只感觉天旋地转,他此时也想了起来,自己不认识这个陈司马的原因就是这个陈司马平时深居简出,虽然打仗勇猛,但却不爱人际往来。 要不是苏大都督惜才,将其留在帐下听命,这人也当不了军司马。 但为什么自己又感觉甘宁那一张脸有点熟呢? 好像,去年有一只船队从巴蜀逆流而上,因为船只远行,多有损坏,当时就停靠在夏口维修。 那支船队的首领,当时还拿出了财帛聘请船匠修船,只是江夏的船匠都被苏都督征用了。那个人就找了兵曹掾大人行贿,兵曹掾大人便让自己给他找了几条破船,给他拆了木板来修船。 对,就是他,刚才那个人就是去年那支船队的首领!锦帆贼甘宁! 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石阳城? 一股不详的预兆笼上心头,兵曹史只感觉手脚发凉。 此人诈称他人,必有所谋! 兵曹史想开口说话,却因为发现了惊天大秘密而一时紧张过度,光张开了嘴却嗓子发不出声。 “快跟我去兵库!” 连咽了好几口唾沫,兵曹史终于说出了话。 二十几个甲士,跟在兵曹史身后,冲到了兵库门外。 “你,进去看看!” 兵曹史随手指向一个甲士。 那名甲士还没搞清事态,点了下头就愣往里冲。 “哎呦!” 只听这人刚进去,就传出一声惨叫,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兵曹史犹如惊弓之鸟,直接调脚起来,躲在了其他甲士身后。 “我就知道有埋伏!” 话音刚落,刚跑进去那名甲士却活生生的跑了出来,一脸惊恐道:“大人,小五被人杀了!” “里面的人呢?” “陈司马……那贼厮和他的部下呢?” “里面再无旁人!” 兵曹史带人冲进兵库,只见偌大的兵库,除了一具尸体,空无一人。 蹲下身,兵曹史摸了摸小五的尸体,只感觉尸体尚有余温。 “遭了!” “他们的目标不是兵库,那就是……” 话音未落,兵库外就传来一阵叫喊声。 “走水啦!” “军仓走水啦!” “快来救火呐!” 众人又跑出兵库,只见右边不远处的军仓,燃起了大火。 兵曹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 “我完了!” 甲士中的队率忙扶兵曹史:“大人,这儿您最大,这种时候您得支棱起来啊!” “您得指挥救火啊!” “救个头的火!” 兵曹掾破罐子破摔,挣开甲士队率,直接坐在地上哭声道:“这特么不是走水!” “是有人故意放火,这是敌袭!” “叫我一个文官去杀敌,你不如叫我直接跳江!” 甲士队率一脸难以置信,抬头再看向军仓,却见整个军仓内,数十座圆筒仓此时有一半都都燃烧了起来。 再大的火势,也不可能发展的这么快! 而且今晚也没风啊! 显然有人纵火! “这么晚,大营里能打的几个将校都在城里搂着娘们睡觉呢,该死的丘八们,热被窝你们睡,大锅让我背!” 兵曹掾虽然管着粮草军辎,但他是文吏,根本不懂打仗杀敌的事,此时六神无主,已然乱了方寸。 “大人,大营中并非无大将!” “邓龙邓校尉不是刚回来么?” 被人一提醒,兵曹史这才想起来了还有邓龙这号人。 此时的他犹如抓到一颗救命稻草,立刻爬起来抓着甲士队率的手道:“快去叫邓校尉来!” “你们几个,快出去让守营的士卒把营门关住!” “只要抓住那甘宁狗贼,说不定我还有一条活路!” 第116章 无毒不丈夫 军仓里,甘宁左右开弓,一支支羽箭在他手里像长了眼似的,所到之处,江夏士卒皆应声而倒。 “过瘾呐!过瘾!” 甘宁一边飙射,一边兴奋地大呼小叫。 不同于黄忠攒弓射箭时需要屏息凝神,乃至于旁若无物,人箭合一的箭术大师风范;甘宁射箭的方式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原地跳脚、屈膝低瞄,扭腰回射,甘宁射起箭来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任性而为。 在甘宁的攒射下,军仓的守卫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抵抗,对于这些江夏士卒而言,连逃出后寨都是一种奢望。 “贼厮,看刀!” 然而数十座圆筒仓组成的军仓营视野并不开阔,有少数守卫躲在隐蔽处,伺机反杀。 “来得好!” 甘宁狞笑一声,并未抽刀应敌,而是直接拿着铁胎弓迎上来人。 那人挥来普通一刀,甘宁稍微侧了侧身就完美躲过,接着手腕一抖,铁胎弓反拿在手,直接套上了那人的脖子。 只是用了三成力,甘宁就用铁胎弓无比坚硬的弓身勒断了那人脖子。 “下辈子出刀,别吱哇乱叫的!” 甘宁嗜好杀人,他享受这种狩猎的乐趣。 就在甘宁还在这个将死未死的江夏兵耳边低语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阵破空声。 甘宁反应极快,立刻蹲下身,半转过身的同时,手上多了一把短刃。 那袭来的一刀,刚好砍在那名已经被勒断脖子的江夏兵肩膀处。 那人还没死,仍能感知到肩膀传来的剧痛。但脖子被勒断的同时已经失去了对声带肌肉的控制,因此只能瞪大了惊恐地双眼,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彻底咽了气。 而偷袭者也不好受,甘宁反手的一刀,就捅穿了这人的小腹。 这人也是条硬汉子,忍着剧痛却一声不吭,抬手便想继续挥砍甘宁。 但不料因为刚才第一刀用力过猛,环首刀卡在同伴的肩胛骨上拔不出来。 就算他能拔出刀来,甘宁也不会给他砍第二刀的机会。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甘宁抓住这名江夏兵的手臂,将其制住的同时一刀又捅进了他的心口。 这名江夏兵眼神流露出极度的不甘,然后直接倒地身亡。 甘宁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不吭声就算能打了?” “呸!” 此时一名袁军凑了过来,朝着甘宁急道:“都尉,所有的圆筒仓都放了火,我们撤吧!” 甘宁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撤。” “火才点起来,现在就走最多只能烧三成不到的粮食!” “守住寨门,等火烧旺了再走!” 甘宁一边说着,一边捡起铁胎弓。 “都尉!敌军杀过来了!” 一个在寨口的袁军忽然喊道。 甘宁转头看去,正见军仓寨外杀来乌泱泱一众江夏军。 甘宁不慌不忙,从腰间的箭囊抽出一支羽箭,搭弓便射去。 这一箭快如流星,又势大力沉,直接贯穿了一名江夏兵的胸膛。 一众袁军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张弓搭箭,射向寨门外。 顿时寨外惨叫声不绝于耳,甘宁见状也眼前一亮,显然这些袁军的射术大大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寨外,冲在最前面的邓龙面对突如其来的一波飞箭,身边七八个手下倒下的同时,自己居然又一次侥幸没有被箭矢所伤。 但他也不敢托大,在袁军射出第二波箭矢之前,就立刻跳到了一边。 “兵曹史,你怎么没说这些贼厮还有弓矢?” “本将差点被你害死了!” 邓龙怒声骂道,又朝手下挥了挥手,示意部卒躲到两侧,不要硬冲。 军仓寨口不大,射界非常有限。一众江夏士兵们反应过来后也是躲到了寨内袁军看不到的地方。 兵曹史侧着身子,小心翼翼挪到了邓龙身旁。 “邓校尉,下官刚才喊您想说来着,您就直接奔这儿来了,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呐。” 邓龙怒目圆睁:“这么说还是本将的错了?” “不是不是,是下官之罪,下官知错了。” 兵曹史不敢得罪邓龙,连忙告饶。 邓龙一脚将兵曹史踹倒在地:“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连敌我也分不清楚,能让人大摇大摆走到后寨放火,我看你这兵曹史是当到头了!” “盾兵呢?盾兵都死哪去了?” 兵曹史被揣的吃了一嘴泥,连忙爬起来一边磕头一边道:“邓校尉息怒,兵库有上百面新制的大盾,我这就让人去取来用!” “想戴罪立功?” 邓龙眉毛一挑,一把揪着兵曹史的衣领将其提了起来,恶狠狠打量着兵曹史。 兵曹史被看的直发怵,心中暗道这些武夫膀子真有力气,提我就像提小鸡一样。 邓龙看着兵曹史,忽然冷笑起来:“这么容易就想赎罪?” “去取来大盾,你带你那些手下,作为前排先上!” 兵曹史指了指自己,吃惊道:“我?” “邓校尉,下官……” “废什么话!” 邓龙一把将兵曹史甩在地上,再次把兵曹史的屁股摔了个八瓣。 “等此事报给主公,你和你手下那些人,一样都得死!” “但要是主公知道,你为了弥补失察之罪,身先士卒冲入粮寨杀敌救火,或许你还能有一条活路。” 说着邓龙直接将手中环首刀放在兵曹史脖子上,但比刀身更冰冷的,是邓龙接下来的话。 “你若不从,本将现在就按通敌之罪斩了你,以正军法!” …… 片刻后,这名年过五十的兵曹史,就颤颤巍巍地举着佩剑,跟在自己手下的甲士后面,朝粮寨门口缓缓挪动。 邓龙擦拭着自己的佩刀,不紧不慢道:“兵曹史大人,你再磨蹭,里面的五万斛军粮可就全烧完了。” “保不住军粮,你一样得死!” 兵曹史打了个颤,脑中立刻浮现出黄祖那张暴躁易怒的老脸,咬了咬牙硬声道:“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如和那锦帆贼拼了!” 兵曹史手下那名队率此时也鼓舞着手下的士气:“弟兄们,贼厮不过几十号人,咱们身后有上千袍泽弟兄,怕个甚!” “跟我冲啊!” 随着队率身先士卒第一个举着大盾冲向寨门,剩下的众人也呐喊一声,齐齐跟上。 就连那名连佩剑都握不稳的兵曹史,也是高举着长剑,跟在自己的手下身后朝前冲去。 邓龙这边,一名小校见有人打头阵,就要拔剑带人跟上,却被邓龙一把拉住了手臂。 “邓校尉?” “蠢货,这里你大还是我大?” 那名小校正是石阳城巡守军营的军事主官。 但邓龙军阶高他一等,又是黄祖的亲信大将,小校被骂了也不敢顶嘴,只得缩回手恭敬道:“这儿……当然是邓校尉做主……请邓校尉发号施令!” 邓龙甩开小校的手,立刻指挥道:“叫你手下的弓箭手准备!” 小校:“啊?” 邓龙冷笑一声:“现在就算冲进去,没有一番乱战,能解决纵火的袁军?” “正所谓快刀占乱麻!待他们冲进去与袁军鏖战,咱们乱箭齐发,射他个七七八八,再进去一口气收拾残敌、扑灭大火,岂不快哉?” 小校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眼已经冲到寨门口的兵曹史等数十人,却不敢反驳邓龙的计策。 “属下明白了!” 说罢,小校便调令起手下部卒来,同时心里也是为那兵曹史默哀了一声。 粮寨内,甘宁也是没想到江夏军会这么快就组织盾兵强攻,但转眼他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该死,是刚才兵库里面的大盾!” “这鬼天气,前半夜的风都跑哪去了,该起风的时候没一点儿风!” “上,把他们堵出去,再坚持一会儿,等火都烧起来,咱们再撤!” 甘宁说话的同时朝手心唾了两口唾沫,拔出了腰间的两把环首刀,也是第一个迎了上去。 一众袁军士卒也将硬弓背回了背上,拿起起了反冲锋。 虽然抛射也能造成敌军伤亡,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这些拿着盾牌的江夏兵堵在寨口外。 若是让他们冲进来站住脚,那大队江夏兵立刻就会蜂拥而入。 “杀!” “杀!” 两边人马同时爆发出一阵喊杀声,便是即将接战在一起。 “现在放箭吗?” 小校禀手朝邓龙请令。 第117章 不知死活 “不,再等等!” 邓龙双眼通红地看着粮寨门口,居然硬生生压下了动手的冲动。 小校有些揪心地看着战场,却也不敢多言。 砰! 砰砰砰! 两方人马碰撞在了一起。 兵曹史一方的大盾并没有白拿,居然顶着袁军的反扑强行冲进了寨门。 而袁军精锐们虽然个个强健过人,但敌人手中的大盾加成实在太大,仅凭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阻挡江夏兵的冲击。 而环首刀砍在大盾上,杀伤力几乎等于没有,根本破不了防! 反而出现了刀刃嵌在了木盾上的尴尬情况。 论对抗盾兵,最好使的武器还得是“戈”“戟”这样的带钩长手武器,可以穿过盾牌之间的缝隙,来回捣鼓造成杀伤。 甘宁也是被逼得连退好几步,虽然气恼,但他立刻生出了急智。 一咬牙,甘宁竟主动往后又退了一步,接着一脚便踹在身旁一名袁军的腿弯处。 这名袁军哪里想得到会被自己人突然在背后踢一脚,而且是被自家都尉一脚踢得跪倒在地。 只见甘宁猛地跳起,一脚踩在这倒霉鬼背上,接着便一跃飞起。 就像无数动作电影那样,甘宁怀藏双刀,直接在天上来了个前空翻;稳稳落地的同时,双刀挥出,直接劈在两个江夏兵背上。 这些江夏兵也只是穿着最简单的札甲,也就是那种只有一面挂在胸前的札甲,而不是前后两面的两当铠。 因此甘宁这两刀,直接将这两人背后劈开一道血口。 这两人当场毙命的同时,原本排成一列密不透风的盾阵也是被破开了一个口子。 那名袁军队率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冲进阵口,以身挡住就要合拢阵形的江夏兵。 接着越来越多的袁军士卒冲进阵口,与江夏兵们贴身战成一团。 甘宁挺直了身形,挥刀挡开一名江夏兵刺来的长矛,欺身上前,刀光闪过,一股鲜血便从这人脖颈处喷涌而出。 这只是开始,只见甘宁身形快如鬼魅,眨眼便是连续砍翻了六人。深陷敌阵之中,却如同一条游龙,腾跃翻飞,挥砍自如。 兵曹史手下的这些兵士,平日里的工作只是看守库房,跟着兵曹掾史四处撑场面镇场子的,本就不是训练有素的战卒。 今天为形势所逼,能齐心扛着大盾组成盾墙,已经算是战力发挥超常了。 然而刚冲进寨门,就被破开了阵形,哪里还有心气作战? 这就好比一个人气势汹汹拿着大棒冲进一所房子找茬,刚进去就被人当头一棒那种感觉。 很闷,很受打击! 盾阵被破开,袁军都冲到身后乱砍乱杀了,好些个江夏士卒,还不知道扔了大盾接战应敌。 场中血肉翻飞,兵曹史一方很快就败下阵来。 然而袁军这一通乱砍乱杀,也是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寨口。 寨外,死盯着场内的邓龙终于动了动嘴唇。 “就是现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百名江夏弓弩手已经在寨外一字排开。 其中弩手居中,弓手居于两侧。 小校咬了咬牙,发令道:“弩手听令,射!” 随着这一声令下,正对着寨口的弩手们立刻扣动了机扣,手中的弩发出特有的弦声,数十发短箭直射而出。 “弓手听令,射!” 两侧的弓手们虽然看不到寨口的情况,但他们只需要看着队率手中的令旗,就知道该如何发射。 只见这百名弓手动作整齐如一,一齐搭弓上箭,再一起抬起手臂将箭头瞄向半空,弓弦只拉一半左右,便是松开了手。 百支长箭,飞上半空又急速下坠,形成了抛射之势。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而又无差别的射杀! 袁军对此毫无防备。 就算是甘宁,也是看着身前几名江夏兵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倒地,而其背后又插着羽箭,这才后知后觉。 甘宁应变极快,当即一刀攮死了一名江夏兵,趁着这人未倒,又屈身上前靠住这人前胸,将这人的尸体当做了肉盾。 噗呲! 好几声箭头入肉声。 甘宁松了一口气,要是没这个肉盾,怕是自己就得倒霉! 弩射讲究的是“短”“平”“快”;即射程短,只能平射,飞行速度快三个特点。 就算人的身形动作再快,也难以快过弩箭。 “快退!” 甘宁倚着尸体,朝后面大喝道。 只是甘宁喊的还是晚了一步,漆黑的天空此时落下无数箭矢,对着寨口众人造成了更大的杀伤。 正是江夏弓手抛射而来的弓箭。 因为弩只能直射,所以第一波弩箭主要射中的都是后面的江夏兵,并没有造成袁军的伤亡。只有甘宁因为冲的太前,所以差点被弩箭所伤。 但弓箭从半空袭来,可不管谁在后面谁在前面,这一下便是造成了近十名袁军伤亡。 甘宁推开背上的尸体,一个翻滚终于躲到了寨栅下。 “射!” 第二波箭矢也紧随而来。 但这一次先是弓箭抛射而来,因为弓手搭弓上箭的速度可比弩手们重新装填要快许多。 甘宁紧贴着寨栅,眼睁睁看着又有数名袁军中箭。 此时的袁军精锐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捡拾或抢夺起眼前的木盾,同时还要与那些被放弃的江夏兵继续缠斗厮杀。 又一轮弓箭袭来,甘宁却只能暗骂一声卑鄙。 此时弩手们也终于装填完毕,发出了第二波弩箭。 场中的江夏兵被前砍后射,此时已经所剩无几。 袁军也伤亡了近二十个。 这些原本个个奋勇杀敌的袁军精锐,此时只能东躲西藏。 寨外,邓龙看着这一切,自觉火候已到,终于挥刀喝令:“随本将冲!” 一旁的小校暗暗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手下的弓弩手停止射击。 邓龙喊罢,便是领着一众江夏兵冲向了寨口。 五十名袁军此时已伤亡过半,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邓龙毫不费力,便是领兵冲进了寨口。 “给我杀尽这些贼厮!” “虎儿,为兄现在就拿这些人的命来祭奠你!” 邓龙仰天大笑,在他看来,眼前这些残兵的结局已经注定。 “校尉小心!” 邓龙只感觉脸上一热,用手一摸放鼻子下一闻,一股血腥味直冲鼻腔。 原来是甘宁刚才躲到了寨门后,此时瞅准了邓龙,跳了出来便是直直砍向邓龙。 谁料邓龙身旁一名兵士眼尖,居然发现了甘宁。而且这人护主心切,竟然拦在邓龙身前,也是直接当了邓龙的替死鬼。 遭了! 这是甘宁脑海中的第一想法! 一击不中,甘宁再想往前,此时的邓龙身前赫然多了一圈士卒。 想走,身后也被人团团围住。 难道,我甘宁尚未功成名就,却要死于这些无名之辈之手乎? 就在甘宁握紧刀柄,准备杀出一条血路逃命的时候,一个手臂却拨开了人群,接着一名大汉大步站了出来。 正是邓龙。 邓龙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甘宁,朝着左右嗤笑道:“尔等何必惊慌?” “只不过是一个昏了头的贼人罢了!” 说着邓龙又踢了刚才为自己挡刀的士卒尸体一脚,不屑一顾道:“自作聪明,本将何须他人保护?” “此子不知死活,想找本将来寻死,本将就成全他!” 说罢,邓龙挥起环首刀,便是向前劈向甘宁。 虽然甘宁刚才杀了自己一个士卒,但邓龙并没看到甘宁是如何出手的,因此并没把甘宁当回事,只当是哪个躲在暗处偷袭的小卒。 甘宁却暗道一声来得好! 当即也迎身上前,用尽全力,要与邓龙硬拼一刀。 咣当! 两把环首刀相碰,却见邓龙的那把竟直接脱手而飞。 甘宁不给邓龙反应的时间,直接欺身上前,又一刀劈向邓龙。 这一刀又快又猛,但却劈了个空,甘宁惊诧之余,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用力过猛,手中的环首刀在两刀相碰时居然崩掉了半截。 恼怒于这把环首刀的质量之差的同时,甘宁只得扔了断刀,摸出短刃冲向邓龙。 邓龙捡了一命,虎口剧痛而且手无寸铁,只得转身而逃。 “快救我!” 周围一圈江夏兵闻言皆是一愣,邓龙那句“本将何须他人保护?”似乎犹在耳边,却居然又听到了他的求救声。 然而就是这一个愣神的空档,甘宁凭着快人一步的身法,一刀扎进了邓龙后心。 “啊!” 邓龙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之色,直接倒地暴毙。 第118章 银印青绶 甘宁就地一个翻滚,直接捡起邓龙掉落的环首刀。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见主将身死,一众江夏士卒立刻扑向甘宁。 而甘宁又何惧这些杂兵? 原本被这些人团团围住,甘宁还难以施展身手。 但没想到那敌将居然不知死活,偏要来送死! 现在既然一刀了结了敌将,甘宁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纠缠。 趁着周围江夏军阵脚大乱,甘宁一个猛子扎进了人群中。 这一冲,甘宁不再保留力气,每一刀都是全力挥砍,硬生生砍出一条血路。 剩余的袁军也是接应住了甘宁。 “都尉,火烧起来了,撤吧!” 甘宁也没有丝毫犹豫:“撤!” 袁军们边战边退,退到了一团烧的正旺的草垛前。 甘宁站稳身形,猛的挥出数刀,逼退了几名江夏兵,接着直接将手中环首刀投掷了出去,竟是直接贯穿了两名江夏兵。 “起!” 只见甘宁抄起一把木杈,插进了草垛中,接着奋力一挥,便是扬起一大捆带火的干草。 一众袁军也有样学样,抄起旁边原本用来加固粮仓的木具,将烧着的干草纷纷拨向紧咬着自己不放的江夏兵们。 这座草垛由一捆捆供战马吃的干草垒成,再由竹篾围成圆柱状,足有两人多高。 经常放火的朋友都知道,不论什么东西一开始烧起来的温度并不高,但等出现炭火以后温度会迅速飙升。 见最外边烧的最厉害的草捆已经被拨开,甘宁又扔了木叉,后退几步助跑,一脚踢在摇摇欲坠的草垛上。 “倒!” 草垛应声而倒,在外层的高温炙烤下,里面还没烧着的部分其实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 甘宁一脚踹倒草垛的同时,也是让这些易燃物充分地与氧气接触在了一起。 轰的一声。 一团大火瞬间升腾了起来,火光冲天而起,也是照耀了半边天,令人不敢直视。 江夏兵们也是被这团大火逼退了十几步。 等火势稍弱,哪里再看得见袁军的身影? 甘宁等人此时在火场左右穿梭,终于找到了一处破洞处。 这里在一开始就被袁军破坏,就是为了撤退用的。 半响后,被烟熏火燎的一脸漆黑的甘宁,带着同样灰头土脸的二十余名袁军,终于跑到了石阳城南门附近。 此时城中早已乱作一团,不仅巡守军营着了火,而且郡仓和郡守府都烧起了大火。 整座石阳城可谓是灯火通明,一方面是到处都在着火,另一方面是举着火把四处救火巡察的江夏军。 城门早已关闭,守军也严阵以待。 虽然从里面打开城门比在外边打开门要容易许多,但看了看身边这二十多个多半带伤的手下,甘宁只能寄希望于另外两队能与自己顺利会合。 “怎地还没到?” 甘宁摇了好几次铃铛,却毫无回应。 正在众人焦急万分时,甘宁却作了如同听到什么一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一小队江夏士卒,举着火把从远处跑了过来。 距离虽远,但甘宁耳聪眼尖,立刻就定位到了异响的来源处。 再定睛一眼,这一小队江夏士卒领头的,腰间正挂着一个铃铛,跑的时候,铃铛叮当作响个不停。 甘宁给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原地等候,接着自己一个人摸了上去。 这队江夏士卒也就十来个人,个个衣甲鲜明,举着火把,光明正大地在城中疾跑。 甘宁猛地闪出身来,这下终于松了口气,原来那腰间挂着铃铛的人,正是那名长得贼眉鼠眼的袁军队率。 可行动的时候,他们不是穿的这身呐! 不管了! 甘宁正要抬手打招呼,这队士卒却如临大敌一样,纷纷对着甘宁亮出了刀剑。 “汝是何人,胆敢挡我等去路?” “耽误了军情,尔等担待的起吗?” 那贼眉鼠眼的队率,此时一脸大义凛然、义正言辞。 甘宁差点没笑出声。 太违和了! 要是这人现在能看到自己的样子,怕也是会直接笑出声了。 怎么形容呢,就好比贾队长,突然扮做了石青山的角色! 见众人没认出自己,甘宁只是举起手摊开手掌,露出里面的同款铃铛摇了两下。 贼眉鼠眼队率一见铃铛就傻了,接着又看向一脸黢黑的甘宁,也终于是认了出来。 “甘……都尉!” 甘宁收回了铃铛,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带去十个人,回来还十个人。” 贼眉鼠眼队率被甘宁夸奖,立刻得意地挺起了胸膛,更显得滑稽无比。 “甘都尉!” 此时,一道声音从另一侧的拐角处传来,接着黑暗处便走出一人。 正是那名带队去烧郡仓的袁军屯长,甘宁刚才摇了两下铃铛,刚好让一墙之隔的他给听到了,这才过来一看究竟。 三队人马齐聚,甘宁便立刻让两人报告情况。 贼眉鼠眼队率这一队最为出色,无一人伤亡的同时却在城内搞出了最大的阵仗。 分头行动后,贼眉鼠眼队率便靠着打闷棍,重新借了一身皮。 靠着这身皮,这队袁军居然在城内畅通无阻,巡察的江夏军见了他们,不禁不检查,反而主动让路。 于是贼眉鼠眼队率便带着手下,先在郡守府放了一把火。又接着救火的名义,举着火把在城内到处纵火,搞得城内混乱不堪。 若是没遇到甘宁,这贼眉鼠眼队率,还想去城墙下放把火,彻底将石阳城搞乱。 屯长的行动也很出色,他硬是等城内大乱后,才杀进郡仓放火的。因此得手的很容易,也从容撤出了郡仓,伤亡不过数人而已。 听完这两人的简短的汇报,甘宁的脸更黑了,好像就他伤亡最大。 好在他起码把军仓烧了个八成,还杀了一个敌军大将,不然实在有些难堪。 听到屯长手下还有四十余可战之士,甘宁也松了口气。 这下强攻南门有把握了。 “让弟兄们都准备好,只要打开城门冲出去,等上了船才算大功告成!” 贼眉鼠眼队率此刻却自信无比道:“何须都尉带队强攻?” “且看我的吧!” 甘宁看了眼他身上的襦铠,有些顾虑道:“现在城门紧闭,守军必然严查口令军符,如果贸然上前,打草惊蛇了就……” “不过也没更好的办法了,权且一试!” 贼眉鼠眼队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襦铠,站起身朝后挥了挥手:“走!” 那十个全身披甲的袁军随之起身,跟在队率身后朝城门走去。 接着发生的一幕就如同让甘宁见了鬼一样。 只见那贼眉鼠眼的队率不知道从怀里拿出了个什么东西,守门的江夏士卒看到后,立刻挪开了拒马鹿角等路障,还打开了城门。 “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眼见城门洞开,甘宁当即挥手发令,领着身后六十余名袁军冲向了城门口。 见守门的士卒不仅没有敌意,反而纷纷让开道路主动避让。甘宁拿刀的手便一直保持着低垂的姿势,避免与守军发生纠缠。 等冲出城门,跑出了一百多步距离,彻底离开了城头射界,甘宁才如同做梦一样,大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有机会,一边继续往津口小跑,一边问贼眉鼠眼队率:“你刚才给他们看了什么,他们就开了门?” 贼眉鼠眼队率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了个一方东西:“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我从一个老家伙身上摸出来的。” “但很奇怪,那些江夏兵只要一看到这玩意,就跟看到鬼一样,根本不敢拦我们。” “这上面还有几个字,我和弟兄们都不识字,还请甘都尉给瞅瞅。” 说着贼眉数眼队率就把一个银灰色的牌子,给到了甘宁面前。 甘宁是识字的,而且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牌子是什么东西。 “银印青绶?” 甘宁拿着牌子直接叫出声来。 “甘都尉,你可以欺负我没文化,但不能欺负我眼瞎吧!” “一二三四五六,这上面明明六个字,不是四个字!” 贼眉鼠眼队率不满道。 “我知道这上面是六个字,我是说这东西是银印青绶!” 甘宁吃惊道:“这方银印你是从谁身上得来的?” 银印? 跟在甘宁身旁的几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尤其是那个贼眉鼠眼的队率,一双老鼠眼居然瞪得比他腰间的铃铛还大。 “银的?想必很值钱吧!” 甘宁有些无语:“是银的,但你就别想要了,直到这上面六个篆字写的什么吗?” 贼眉鼠眼队率有些不开心了,心里嘀咕道:凭啥我缴获的不给我? “写的啥?” “大汉江夏郡守!” 嘶~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这牌子居然是官印! 而且是江夏太守的官印! 贼眉鼠眼队率立刻又从怀里摸出一条绸带,接着微弱的星光,把绸带凑近了看,终于确认了的确是一条青色绶带。 “我……他……” 贼眉鼠眼队率有些语无伦次,甘宁直接一把抢过青绶,一股异样的预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他猜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甘宁也不继续跑了,一把揪过贼眉鼠眼,逼问道:“这银印青绶你从哪来的?” 贼眉鼠眼队率哭了,眼泪一下下来了。 他也反应过来了,更是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分头行动后,我就在去往太守府的路上,发现了一队江夏兵。” “他们好像也是往太守府去的,我就想借他们的身份,混进太守府。” “然后我就带弟兄们敲了他们一人一记闷棍,再后来……” 甘宁一巴掌抽了上去:“不要说你怎么烧太守府的,我只想知道,你敲闷棍的那个老家伙,就是从他怀里摸出这银印青绶的老家伙,现在是死是活!” 贼眉鼠眼队率哭的更厉害了:“我……把他们敲昏过去后,我就把他们拖到了暗处,扒光了衣甲捆住了手脚……然后每人嘴里塞了东西堵住了嘴巴……” 甘宁两眼一翻,白眼差点翻到天上。 我特么给你们示范了一晚上怎么干脆利落杀人灭口,你们给我整这出? 但凡你给他一刀,那么都要比我们今晚烧粮起到的作用、立下的功劳大得多! 结果你就抢了一根没用的绶带,和一块三两重的银印?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石阳城门,甘宁欲哭无泪。 然而与此同时,石阳城内一个遍地是臭水屎尿的黑暗小巷,江夏太守黄祖正蠕动着身体,试图爬出这条让他作呕连连却根本“吐不出口”的巷道。 然而行凶者们绑的很到位,除了将每个人的双手反绑在背后,双脚死死勒住外,还多用了一条绳子将手脚两端的绳子在背后连在一起。 这样一来,被绑者的身体只能向后屈弓,无法向前蜷缩,或者站起。 黄祖虽百般蠕动,但除了给身上蹭满了黄色黏物外,根本爬不出去。 第119章 吃矢吧你 一不小心,黄祖还蹭掉了嘴里塞着的布条。 这下更糟了。 一个蠕动,黄祖直接吃了满满一嘴米田共。 黄祖瞬间老泪纵横,原来那伙行凶者也不是没有良心,给自己嘴巴塞布条原来不是为了防止自己出声,而是为了避免自己被米田共呛死啊! 等本公抓到他们,一定扒了他们的皮,把他们泡在粪池溺死他们来报答他们! …… 呼哧呼哧。 甘宁等人一路小跑,终于跑到了津口。 津口塔楼上。 军司马正气急败坏,朝着身旁的假司马大发怒火:“你怎么不拦我,刚才为什么不早说!” 假司马唯唯诺诺:“我想拦来着,你直接一仰头就喝了,我怎么拦得住?” “哎,你在找什么,不会在找刀吧,这点小事不必伤了你我多年的和气吧!” 军司马怒气冲冲,大骂道:“老子在找水,我要漱口!” 假司马:“水啊,在那边!” “不对,不是那袋,那袋是你的,另外一袋才是我的!” 军司马拿起两个水袋,有些分不清楚:“哪袋水是你的,哪袋水是我的?” 假司马指了指:“这袋是你的,这袋是我的,你要喝就喝我的!” 军司马脑袋发昏:“我为什么拿着我的要喝你的?” 假司马解释道:“因为你的水是刚才灌的粪水啊!” 军司马勃然大怒:“不是说了,不许再提那件事了!” 假司马继续唯唯诺诺:“好好好,你放下你的,现在喝我的干净的水漱口就行了,没人说你,我都把他们遣散走了才给你说的。” 军司马拧开水袋,将信将疑地闻了闻,却摇头道:“不对,这袋水有味道!” “你小子成心看我笑话!” 假司马扶着头,有些受不了:“那是因为你嘴臭,闻什么都是臭的,快喝吧你!” “好,我喝,我喝完你也得喝!” 军司马一仰头,先灌了一口水,接着便将水囊递给假司马:“你喝!” 假司马连连摇头:“我不喝!” 军司马升起了疑心:“这不是你的水囊么?你不是说它是干净的么,你喝!证明给我看!” 假司马也怒了:“这特么你喝过的,我怎么喝!” 两人吵嚷不休,根本没听到塔楼下有人在喊叫。 “军司马大人!军司马大人!” “假司马大人!假司马大人!” “有人要上船离岸,请两位司马大人一看!” 见没人回应,一个士卒壮着胆子,爬上了塔楼,禀报道:“两位司马,岸边有人想上船离岸,马上就要解开系船的绳索了,两位大人先看一下!” 回应他的,是一个装了一半水的水囊,差点没把这名士卒砸下塔楼。 “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命令,这会儿谁都不许上来么!” 假司马揪着军司马的脖子,两人已经开始互撕了。 两人推搡间,军司马把假司马按到了塔楼边上,余光一撇,正好看到江边多了几十个人,正在推走舸小船进水。 军司马连忙松开了抓着假司马的手,指着岸边喝道:“尔等意欲何为?” “盗船下江,等同造反之罪!” “你特么……唾沫溅老子一脸!” 假司马抬起袖子擦着脸,只感觉一阵恶心。 岸边,甘宁也懒得再装了,直接从背上拿下了铁胎弓,从一名袁军士卒手里接过一支羽箭,张弓搭箭瞄向塔楼。 军司马和甘宁四目相对,两人虽相隔百余步,但都认出了对方。 军司马咬牙切齿:“张硕!你敢射我,你这是要造反乎!” 甘宁拉满了弓弦,回骂道:“就是射你这个臭嘴!” “吃矢吧你!” 话毕,甘宁松开弓弦,离弦之箭犹如一道黑色疾电,直奔塔楼而去。 军司马听了甘宁的叫骂声,彻底粪怒了,张口便要回骂,但就在他刚张嘴的一瞬间,甘宁射出的箭矢直接没入他的口中。 假司马只看到身旁军司马身形一晃,便无力地垂在了塔楼边缘。 再仔细一看,一支黑色羽箭竟然正入军司马的面门。其箭力之大,前嘴入,后脑出,竟是直接贯穿了军司马的脑袋。 假司马怪叫一声,被军司马死状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甘宁还在瞄着第二箭,却发现丢失了目标。 不过也不打紧,那个臭嘴军司马解决了就行。 悻悻收回铁胎弓,甘宁挥了挥手,大喊一声:“起帆,走夏口!” 被推下水的七八条走舸拉起了船帆,船上的士卒割断系绳,迅速划起木桨,脱离了岸边。 塔楼上,假司马死死靠在塔楼汝墙边,生怕刚才那名神箭手一发利箭,也让自己“食矢而亡”。 笑话,百步距离,还是可视条件极差的夜里,能一箭射中一个人的嘴巴,这是何等的箭术。 假司马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司马大人,那些人划船走了!” 有士卒在塔楼下喊道。 假司马这才壮着胆子爬了起来,慢慢露出半个头看去,果然那几条走舸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假司马强撑着站起身,色厉而内荏道:“点火,发火箭!” “再派人去城内报告黄太守,就说张硕造反了,还射杀了蒋司马!” 刚才爬上塔楼的那名士卒连忙点头称是,爬下塔楼去执行军令去了。 假司马咽了口唾沫,只感觉口咙发紧发干。 这是他紧张过度的反应,也算轻微的过激反应吧,只要喝点水就好了。 一边干咽着唾沫,假司马颤着手,摸向一边台子上的水囊。 然后他想也没想,解开系绳就猛地喝了一口。 噗! “这水……” 假司马瞬间反应过来,跪地直接呕吐了起来。 “……” 很快,石阳津口的一个高台上便升腾起了一团篝火,接着又是数发火箭飞射向空中。 这边烽火台刚一点火,对岸却月城的哨兵也是立刻发现了异常。 却月城修筑在山上,因为城池依山而建,故而形似半月,得名却月城。 却月城居高临下,守将半夜就起来了,一直没睡。 二更多一点的时候,江面就有示警,接着守将就看到夏口水军主力出动,将几十艘偷渡的小船拦在了北边。 再接着,夏口大营就着了火。 三更的时候,夏口水军返回夏口大营。回去的时候大小战船还都保持着一定阵形。 但很快这些船只就又返回了江北,阵形全无。 四更多的时候,守将有点撑不住,刚打个盹的功夫,就被人摇起来。 一看连石阳城都失火了。 守将不敢大意,命人叫醒了全部守军,严行警哨。 自己把守的却月城虽小,但却关乎整个夏口的得失,万万不能也被人偷袭了。 结果风平浪静,一根鸟毛都没发现。 也没有任何人给自己传令。倒是有几艘从夏口逃出的战船想要靠岸,被自己拒绝了,遣去了石阳津口。 现在熬到了五更,终于得到了石阳城的信号。 “看来是有人浑水摸鱼,乘船袭击了石阳城。” “派出巡船,封锁江口!” 守将迅速做出了判断,直接下令道。 第120章 迟迟未归 夏口。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出了鱼肚白。 又过了一会儿,一抹红霞泛上天际。 袁耀站在楼船的最高处,抬头望着东北方向。 吕岱走了上来,手里捧着一些木炭。 将木炭添进火盆里,又拨弄了几下,吕岱站起身,看向站在袁耀身后的黄忠。 黄忠眯着眼,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只是摇了摇头。 吕岱叹了一口气,转身下去了。 日出了。 朝阳缓缓抬起了头,很快就露出了全貌。 初升的朝阳被几片鲜红的朝霞掩映着,阳光从云缝里照射下来,像无数条巨龙喷吐着金色的瀑布。 平静宽阔的江面映射着霞光,更显得美轮美奂。 吕岱又上来了一趟,这次手里捧着热粥和吃食。 将早点摆在案几上,袁耀看都没看一眼,仍是怔怔看着江面。 黄忠陪着袁耀站了一夜,别看他站的挺直,肚子早就叫了好几回。 看到吃食,黄忠毫不客气,直接拿起了自己的一份,连吃带喝起来。 袁耀回过头来,揉了揉眼睛,对此也毫不介意。 他知道黄忠并非没有主臣观念,而只是率直而为罢了。 黄忠的主臣观念,体现在另一方面。 为主公扫除寰宇! 才是黄忠的为臣之道。 填饱肚子,是为了保持状态,更好地为袁耀负弩前驱。 这就是黄忠的观点。 吕岱忍不住道:“少主,这已经天明了,江夏水军战船众多,现在能从江北过来的,只会是黄祖的水军了。” 袁耀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无比的懊悔。 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让甘宁去烧粮呢? 可要是甘宁不去,那就得黄忠去,要不就是自己亲自带队去。 总之,石阳城的屯粮,自己是非烧不可的! 夏口大营的粮食虽多,但一定不是江夏郡的全部存粮。 只有烧光了江夏郡的所有粮食,才能逼得荆州军退回荆州,以解柴桑之围。 “少主,您吃些吧!” 吕岱看着袁耀有些发白的脸色,不免有些心疼。 这一晚,对于袁耀来说简直是大起大落。 一开始顺利袭击夏口,袁耀的脸色只是欣喜之色。 但当那个甘宁甘兴霸出现后,自己这位平日里还算稳重的少主就有些失控了。 先是兴奋过了头,竟然亲率亲兵队攀附楼船。 紧接着又临阵换将,让那名逞凶恶徒带两百精锐去袭击石阳城。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 吕岱跟随袁耀半年多时间,虽然知道袁耀风格多变,常有出人意料之举,擅用奇袭之策;但大多数计策都是谋定后动,有足够的把握和详细的谋划布置才行动的,并非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子。 但像昨晚这样,临时更改了早就确定的领兵大将,相信一个仅一面之缘的嗜杀之人的一面之词的情况,吕岱还是第一次见。 袁耀拿起了一面热乎的薄饼,咬了一口,点了点头道:“嚯,这油饼做的不错,加葱了?” 吕岱还生怕袁耀不吃,见袁耀动口,也是稍放下心来,道:“这是末将昨晚派人去周边村寨找到的,想起少主爱吃葱油饼,就让伙夫试着做了。” 袁耀笑了笑,没说话,喝了口粥压了压。 这葱油饼,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连“早点”的就餐习惯,也不属于这个时代。 只是有一次冯方女见自己每天都要跟着黄忠早练,问自己一般早上喜欢吃什么,当时自己便教了她几道后世的早点的做法,这才有了葱油饼的提早面世。 而黄忠也很快发现了吃早点的好处,第一个效仿了袁耀的生活习惯。 不得不说,冯方女是一个适合居家过日子的贤淑妻子。 首先外貌没得挑,只有天姿国色才能形容她万里挑一的精致模样。而且可甜可咸,温婉体贴中又透露着一股妩媚动人。 就是那种上得了床,下得厨房的绝世对象。 口渴知道递水,没等你饿就问你想吃什么,对你唯命是从,却又在某方面很放得开的女子。 对比冯方女做的葱油饼,吕岱送上来的葱油饼简直没得比。 但袁耀此刻的心情完全不在吃食上面,随便扒拉两口纯粹是应付吕岱而已。 “定公你也吃些吧!” “谢少主!” 吕岱这才拿起一张葱油饼,津津有味嚼了起来。 等三人吃完早点,再看向东北方向,此时已经完全升起的太阳已经很刺目了。 袁耀轻叹一声。 此时的他多么希望自己有吕布那样独步天下的武技,然后直接冲到石阳城里面,揪着黄祖的头发问:你特么把老子的甘宁呢? 仰头九十度,袁耀不甘地发出一声怒吼:“难道就给我一张甘宁获得体验卡就完了?” “我不信呐!” 然而不管袁耀信不信,天色大明,江面上除了不停巡弋的江夏战船,根本没有一条船从沔口过来。 这下袁耀也只能面对现实,好好盘算接下来的事情了。 就在袁耀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身上带血的汉子突然跑了上来。 袁耀打眼一看,当即跳了起来:“怎么,甘都尉从江北杀回来了?” 那人摸着脑袋,有些不知所云。 “禀将军,昨晚送来的那个陈就陈校尉,我们救活了。” 袁耀定睛一看,来人虽然身上带血,但并无甲胄,穿的也不是袁军的土黄色布衣,而是医官的打扮。 “知道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袁耀没好气道。 那医官只好退了下去,刚走到船梯口,袁耀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对了,把这消息说给那个被我关起来的苏都督。” “如果他要看陈就,就让他看去吧,但有一件事,不必给他上枷锁,一个人带着他去看就行。” “等他看完陈就,他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如果他要返回黄祖那边,我会派船送他到江北!” 医官不明所以,但还是禀手称是。 “诺!” 吕岱心中却是一片了然,暗道一声少主果然笼络人心的手段实在不一般。 昨晚劝降那个苏飞不成,还派人严加看管呢。 现在陈就被救活,却只让一个人带苏飞去看陈就。 看似给足了苏飞选择的机会,实则彻底拿捏了苏飞。 昨夜劝降苏飞时,吕岱也在场。 面对袁耀的解缚劝降,那个苏飞虽然没有表现的像个忠烈之人,但却也不肯松口答应。 其中的理由,就是他认为陈就为救自己而死,自己却苟活乞降,实在无颜面对世人。 但很快打扫战场的袁军士卒就报告,陈就虽然被甘宁重创,但并没咽气。 是甲板上唯二没咽气的幸存者。 袁耀便让手下随军医官尽全力去救陈就。 现在陈就被袁耀救活,但重伤在床无法行动。如果苏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那么此时就算放苏飞走,苏飞也是不会走的。 如果苏飞选择了一个人走,而弃陈就于不顾的话,则说明苏飞这种人也没有什么招揽的必要。 所以袁耀现在让苏飞去看陈就,也是在考验苏飞的同时,再给了苏飞一次选择的机会。 袁耀的算计也的的确确被吕岱猜中了。 但袁耀心里其实还有另一层算计。 如果苏飞坚持返回黄祖那边,那自己就派人去黄祖那边,问甘宁是否为黄祖所擒。 若是甘宁还活着,那就拿苏飞去交换甘宁。 如果甘宁没了,那苏飞还要回江北的话。 袁耀也不会如苏飞所愿。 老子的甘宁都死了,还会白白给你黄祖送回一员大将? 做梦去吧! 给我沉船下去喂鱼去吧! 那名医官刚走没多久,一直眯眼看着北边的黄忠忽然开口道:“北边来船了!” 袁耀虎躯一震,连忙趴到船边,眺目望去,正见一团黑点,从远处缓缓逼近。 黑点逐渐变大,虽然距离很远,但袁耀能分清,那是一艘大型艨冲。 “是艨冲,不是走舸。”袁耀刚提起来的心情瞬间低落下去,叹了一口气。 黄忠却摇了摇头:“是艨冲没错,但不是江夏战船!” 艨冲逐渐放大,接下来江面发生的场景让袁耀直呼不可思议。 只见这艘艨冲挂满了船帆,乘着北风,直冲南岸而来,而一直在沔口巡弋数艘江夏战船,居然开始阻拦起了这艘艨冲。 紧接着,一艘小型巡船凭着船速快,拦在了艨冲的航道。 而这艘艨冲也丝毫不作避让,就直直撞上了巡船。 那艘巡船当即被装成了两截! 这一幕直接看呆了袁耀、黄忠和吕岱三人。 再往后看,艨冲后面出现了更多的黑点,仔细一瞧,居然是江夏水军出动了冒突等快船,试图追击艨冲。 然而这艘艨冲只知道全速冲刺,根本不恋战。 你拦我就撞!压根丝毫不带减速避让的。 好几艘冒突战船围在艨冲周围,见艨冲凶猛,只能左右游弋骚扰,不再堵路拦截。 虽然拿艨冲没办法,甚至居于绝对劣势,但这些冒突巡船并未放弃追击。 显然是有深仇大恨! 袁耀的心情激动无比。 不是吧不是吧! 甘宁不会抢了艘艨冲吧! 真不愧是三国猛将啊! 第121章 张硕来投 东汉刘熙《释名》:“外狭而长曰朦冲,以冲突敌船也。” 但不同于走舸冒突等小而狭长的小型船,艨冲兼顾了大小和速度的平衡,是行驶速度最快的中大型战船。 所谓艨冲斗舰,正是古代水军的主力。 斗舰属于小型楼船,而艨冲属于大号走舸冒突。 当一艘艨冲在宽阔无比的江面上一心想跑的时候,是没有船只能阻拦得住的。 尽管如此,袁耀还是咬牙下令道:“马上征调所有会划船的士卒,出动能出动的船只,接应这艘艨冲!” 吕岱还想劝阻,一旁的黄忠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作无用功。 无奈之下,吕岱只得领命:“诺!” “调所有弓弩手上楼船,准备接敌!” 袁耀下了死保甘宁的决心,发狠道。 楼船这种超大战船,可不是会划桨就能开的。至少得数百名水军和船夫通力协作,才能出港的。 楼船相比于艨冲斗舰,就好比驱逐舰之于航空母舰。 袁耀自然不会昏了头,让人划楼船出港。 这船虽大,但终究是平底船,遇到强风大浪极容易倾覆。 这玩意是要看天出港的! 死于楼船倾覆事故的,不乏名人。如魏国名守杜畿,也就是灭吴统帅杜预的祖父;和东吴名将董袭,这两人都是死于楼船倾覆事故。 不等袁军登上小船离岸,那艘艨冲已经过了江心,距离南岸不远。 见拦截无望,开始有冒突走舸放弃了追击,接着越来越多的船只开始降速调头。 袁耀看着逐渐靠近的艨冲,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随我去迎接甘将军!” 袁耀兴冲冲地朝楼船下跑去。 …… 等袁耀站在岸边,这艘艨冲也靠了岸。 船身上扎满了箭矢,快成一个刺猬了。 袁耀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这次行动居然这么凶险! 就在袁耀盘算着给甘宁怎么封赏的时候,船头上直接跳下了一个人,朝着被一众亲兵簇拥着的袁耀纳头便跪。 “末将特来投奔扬威将军!” 袁耀瞬间变了脸色,仔细一看,眼前之人哪里是甘宁,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圆脸汉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袁耀脱口而出。 见袁耀发问,张硕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委屈的对象,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苦啊!” “……” 袁耀:“哎哎哎,你先别哭,先好好说,你是谁,怎么来我这儿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啊!” “我说我是张硕,你信么?” 张硕早已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就连说自己的名字,也有些不太确定。 实在是,昨晚自己背的锅实在太大了!太多了! 袁耀只觉得一阵头大,甘宁没等来,等来一个大傻子。 袁耀身后,黄忠低声提醒道:“少主小心,此人可能是诈降!” “我信!我信!你细说!” 袁耀挠了挠头,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张硕眨巴着眼:“你真信我?” “我本是陈就校尉麾下后军侯,管一条艨冲和十条走舸冒突的。” “昨晚一开始,本来一切好好的,我老老实实在江面巡逻……” “等我从夏口转舵,逃回石阳城,一切都变了哇!” 张硕眼中满是泪水,抹着鼻涕道:“我一进城,就发现城里到处都走了水,我本来还带人好心四处救活,忙前忙后的。” “可等救完火,人家说感谢我,问我叫啥名字,我一说,人家脸色就变了。” “等我救了太守府的火,又救了三处民宅的火,就听到有人再喊我的名字,说把我包围了,让我缴械投降。” “我那些同僚,平日里都一起吃饭喝酒的,一下子似乎都不认识我了,个个看着我都咬牙切齿的,好像欠了他们赌债没还似的!” “然后所有人就都骂我,说我吃里扒外,勾结外人,烧了城里的粮食,还杀了邓龙邓校尉!” “我哪有那个本事啊,邓校尉的武艺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一个能打我两个。别说我杀他了,就算他让我一只手我也打不过啊!” “最可气的是,甚至有人硬说黄太守被我挟持了,让我交出黄太守!” “我都从没和黄太守说过话,碰见了都不敢认,他们硬说我抓了黄太守,再不交出来就要动手!” “我就解释啊,可是不管我怎么说,唾沫干了嘴唇破了,他们没一个人信我的。” “然后不知道哪个坏种在人群里喊,说我杀了黄太守,让众人杀了我为黄太守和邓校尉报仇。” “我一看他们真刀真枪上,就赶紧逃,死了我好几个兄弟,好不容易逃出了城门。” “我本来想找津口的蒋司马,让他的手下给我证明我是才上岸的,然后你猜怎么着?” 袁耀听得云里雾里的,下意识问道:“怎么着?” “蒋司马也死了!” 张硕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是说到了最伤心处。 袁耀:“蒋司马也是你杀得?” 张硕哭得更大声了:“怎么连你也说蒋司马是我杀的!” “我没有哇!我都没见过他!” “但他那个假司马,一口咬定是个叫张硕的军侯射杀了蒋司马。” 袁耀:“你不就是张硕吗?” “我是张硕啊!”张硕不自信道:“可我不是杀蒋司马的张硕啊!” “可能是有人也叫张硕,然后杀了蒋司马,可我没听说过是谁和我同名同姓啊!” 袁耀似乎捋清了一点头绪,沉思片刻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在冒充你!” 张硕愣了一下,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我是张硕,我没放火,也没杀邓校尉,也没吃里扒外,更没有抓黄太守,蒋司马也不是我杀的!” “我是张硕,这些都是有人冒充我干的!” “对,就是这样!” 见张硕终于捋清了头绪,袁耀原本以为他会停止哭叫,却没想下一刻,张硕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得更厉害了:“可现在我解释给谁听啊!” “我回不去了哇!” 袁耀只得像哄小孩一样去哄张硕:“不哭不哭,好孩子不哭,哭就不乖!” “张硕最乖了,那些人我以后见了帮你打他们,让他们再欺负你!” 这两句话居然挺有用,张硕哭声终于小了一点。 袁耀:“后来呢,你就跑过来了?” 张硕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是这么容易的!” “见所有人都追杀我,我就赶紧躲上了船,然后他们见我上船离岸,也跟着上船追我。” 袁耀点了点头:“也是,那边那么多艨冲斗舰,你怎么跑出来的?” 张硕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哇!” “我只听到他们骂骂咧咧的,说所有船的船舵船帆都被人破坏了,船桨船杆什么都被人偷了!” “然后还把这一切都怪到了我的头上,说一定是我干的!” 袁耀疑惑不解:“怎么又是你干的?” “就说啊!”张硕欲哭无泪:“怎么所有坏事都赖我一人身上了!” “我招谁惹谁了!” “可能是因为我的船是新船,有几处不牢固,我就留人守在船上以防意外,那个偷船桨的就没敢上我的船偷吧。” “见我的船挂起了帆,划起了桨离了岸,他们就彻底疯了!” 袁耀再次点了点头:“这事搁我身上我也认定你了!” 张硕:“然后他们就跟疯了一样,能在岸上找到备用船桨的用船桨划小船追我,没有桨的把塔楼都当场拆了,拆下来的木板当船桨,木头当撑杆硬追我!” “最后我就只能到这儿来了!” 张硕说完了事情原委,眼巴巴看着袁耀:“这位小将军,我也没处去了,你听了我说这么多,你要信我就收下我吧!” 第122章 甘宁归营 说完,张硕跪地朝袁耀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 袁耀回头看了看吕岱和黄忠,问道:“你们也从头听到尾了,听明白你说什么没?” 吕岱摇了摇头:“没听明白!一笔糊涂账,这都哪跟哪!” 黄忠却点了点头:“我听懂了!” “哦?”袁耀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人能听明白到底在这个叫张硕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说说!” 黄忠惜字如金:“他受了冤屈,来投奔你了。” 啪啪啪! 袁耀重重拍了几下手掌,赞叹道:“精辟!” “到位!” “那就先收下?”袁耀询问两人的意见。 黄忠点了点头:“收下!” 吕岱不置可否,只禀手道:“但凭少主做主!” 袁耀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起来吧,我收下你了。” 张硕长出了一口气,又是重重磕了三个头:“张硕愿为将军……哎,不知将军名讳?” 袁耀:“简单,我姓袁名耀,字显能,江湖人称玉面郎君俊袁郎是也!” “噢噢”张硕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张硕自今日起,愿为袁将军鞍前马后,效以死力!” 说完投名词,张硕终于站起了身。 但没轻松三秒,他就再次跪下,这次眼睛不出水了,改头上和身上出水了。 “您……就是……扬威将军?” 张硕汗流浃背。 袁耀一挑眉:“怎么,我不够俊?算不上俊袁郎?” “……” 黄忠和吕岱看着袁耀恢复了往日神采,互相一对视,皆是把心终于放了下来。 袁耀自己也放下了心。 从张硕的话中,袁耀也是对甘宁昨夜在石阳城的行动过程,猜出了一个大概。 临危受命,却能在极短时间内搅得整座石阳城天翻地覆,足见甘宁简直是一个搞偷袭的天才! 这不仅是一员猛将,还是有特性加成的猛将! 袁耀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完全是白担心,瞎操心! 最重要的是,根据张硕所说,袁耀可以认定,江夏守军此时并未抓住甘宁,而是错把张硕当成了叛将,并将所有事情都归到了张硕头上。 既然这样,袁耀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 有滋有味的吃过午饭,见袁耀神情自若,吕岱还是有些不放心,一咬牙,站出身道:“少主,末将愿率精锐之士,乘船去江北打探甘都尉的下落!” 袁耀怔了一下,便很快反应了过来。 感情这吕岱,担心自己现在这副镇定自若的神情是装出来的啊! 想到这里,袁耀笑了:“不必冒险了,定公。” 吕岱禀着手:“我知少主您看重那甘兴霸,昨夜整宿凭栏望北,担忧的就是甘都尉回不来。” 袁耀摆了摆手:“没错,我那会儿是担心兴霸,但现在没事了。” “兴霸有勇有谋,仅凭两百人就闹得江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我想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石阳城和那却月城的守军,而不是我们。” “可……”吕岱还是不解,袁耀的心境怎么会变化的这么快。 昨晚冒险登船救甘兴霸的是他,一宿没合眼静等甘兴霸的还是他,怎么就吃了个早点,袁耀就变得对甘宁的生死不作关心了? 袁耀站起身道:“定公不必多虑,我已经猜到甘兴霸现在何处,所在干何事了。” “他此时绝无危险,而且回来也不会太晚,最早今天晚上,最晚明天晚上!” 见袁耀一副笃定的神情,吕岱更是不解。 袁耀拍了拍吕岱的肩膀:“张硕初投,可能对我帐下诸事还不甚了解,定公跟我时间长,还劳烦你去和他多谈谈话。” 吕岱不明所以,但他知道袁耀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只好道:“诺!” “末将这会儿就去。” 等找到张硕,吕岱和他一番详谈过后,终于有些理解了袁耀的意思。 原来张硕受的这么些委屈,都是甘宁昨晚转嫁给他的。 是甘宁冒充了张硕。 如果张硕所言属实的话,那就相当于甘宁昨晚不仅在石阳城四处纵火,除了完成袁耀交代的烧粮任务外,还杀死了江夏军数员大将,甚至有可能直接袭杀了江夏太守黄祖! 此人竟然恐怖如斯! 一般的逞凶恶徒,怎么可能做成如此大事! 非得是有勇有谋之辈不可! 再想起袁耀的话,吕岱心中也不禁有些期待,这甘宁是否会真如袁耀所说,会在今晚或是明晚归营。 以两百人渡江奇袭敌军重镇,而又全身而退者,不管这人品性如何,至少也是个一流猛将! 白天的时间匆匆而过,一入夜,袁耀就睡下了。 他太累了,不说这些天在崎岖的山路行军,就光是昨夜一宿没睡,就实在让人困得受不了。 强撑着处理完军中要务,袁耀倒头就睡。 一睡着,袁耀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全是自己想要的,美女,好多好多美女,还有好多好多自己后世吃过的好东西! 冯方女柔软的身段缠绕着自己,一副任君采摘的妩媚样。 还有那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大桥小桥姐妹花,娶了姐姐娶妹妹,晚上又是姐夫又是妹夫。 不过大小桥怎么都用面纱蒙着脸,去掉去掉,快给我去掉!还有衣服! 臭豆腐、煎饼果子、肉夹馍、肠粉、凉皮、麻辣烫、螺蛳粉、烤鸭、炸鸡、火锅…… 想起来都流口水! 这些后世自己曾经没珍惜过的美食,在这食材匮乏、调味短缺的古代,简直个个都是珍馐佳肴! 好久没吃到过了! 不行,我要让冯方女起来,给我做肉夹馍,做炸鸡,做烤鸭! 啧啧啧! 就在袁耀的口水湿透了整个枕头的时候,一阵轻唤声把自己硬生生拉回了现实。 “少主,少主,你看谁来了?” 袁耀嫌弃地推开一直轻轻拍着自己肩膀的手,嘴里嘟囔道:“妈,我还要睡会,我不见客!” 忽然之间,袁耀终于反应了过来。 自己并没有回到未来自己舒舒服服的小卧室,自己也早已不是那个啃老宅男,自己现在是袁家世子——袁耀! 袁耀整个人弹坐起来,睁开眼,天已大亮。 袁耀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看向一侧站着的黄忠,问道:“老黄,今天早上怎么没叫我起床练箭?” 黄忠站在睡榻一侧,巍然不动,宛如一个入定的老僧。 打着哈欠,袁耀看到了吕岱。 只见吕岱毕恭毕敬:“少主,甘……都尉回来了,正在帐外求见。” “噢~” 袁耀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发昏的脑袋,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三秒后,袁耀怪叫一声,光着脚冲出了大帐。 一出大帐,甘宁那一张黄脸便映入了袁耀眼前。 甘宁立刻伏身半跪,恭敬道:“末将甘宁,前来向将军复命!” “归营晚了一日,还请将军恕罪!” “哈哈哈!” 袁耀张开双臂,直接扶起了甘宁,笑道:“兴霸立有大功,何罪之有?” “入帐细谈!” 甘宁伏身的同时,也看到了袁耀赤裸的双脚。 这一刻他的心中也满是激动之情。 就算是古人所说的“倒履相迎”,也不及自己受到的礼遇吧! 遇主如此,夫复何求? 进入大帐,见没有坐的地方,袁耀直接拿开了自己的枕头,请甘宁与自己同坐一榻。 而这一举动在甘宁看来,又是“扫榻相迎”的再现。 这倒不是袁耀作秀,而是枕头上全是袁耀的口水,被甘宁看到实在有损形象。 “宁怎敢逾礼。” 甘宁连忙推辞,只是站在了帐中。 “兴霸何时归营的?怎的无人报我?” “我不是说过么,不管什么时候,兴霸回来就叫醒我……” 袁耀有些生气,自己今天没被叫起来早练可以忍,但是甘宁回来不喊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忠睁开了眼:“是我让他们这样的!” 见帐内气氛有些怪异,初次融入的甘宁连忙解释道:“少主息怒,我也是半个时辰前才上岸的,不怪这位将军……” 袁耀哪里敢怪黄忠,这可是自己最粗的大腿。 他也只是做个样子,不想给甘宁留下贪睡的印象。 起码一开始别留下坏印象,最起码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大家熟络了,到时候打嗝放屁就百无禁忌了。 吕岱在旁也道:“甘都尉上岸也不久,我和黄将军见少主你睡得正香,还两腿夹着被褥拧来拧去的,就没叫醒你。” “甘都尉已吃过早点了,少主且放心罢!” 提起早点,甘宁也是赞不绝口:“我也是从没想过,那面里和入鸡蛋,抹上葱油烙成的饼,竟会如此美味!” 见甘宁回来后受到了妥善款待,袁耀立刻对吕岱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到底是吕岱,兢兢业业,哪里都少不了这种任劳任怨的万金油员工呐! 吕岱也是再次对袁耀心悦诚服,道:“真如少主所言,甘都尉前夜未归,果然事出有因!” 第123章 飞渡沔口 时间回到前夜。 在石阳城点燃烽火,施放火箭的同时,甘宁也在船上看了个清楚。 对此甘宁早有预料,当即命令众人道:“调头!” 众人大惊:“都尉,夏口在南边,现在调头是往北啊!” 甘宁眯了眯眼:“怎么,行动还没完,我说话就不好使了?” 众人:“可我们往北,还怎么回去啊!” 甘宁冷哼一声:“却月城挟控沔口,现在往南跑,能快得过从却月城出发的巡船?” “到时候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吾等性命皆休矣!” 众人不语。 但还是有人抱着侥幸心理道:“我等奋力划船,仗着这走舸快,未必不能冲出一条生路。” 甘宁瞬间变了脸色,扫视了一遍众人,威严道:“诸位难道忘了上船前,在袁将军面前盟的誓言了么?”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屯长嘴唇动了动,眼下完成了任务,他是最想快些回营复命的。 但最终,屯长还是开了口:“上了船,过了江,是进是退,是生是死,全都听甘都尉的!” 众人一下泄了气,本想着再过一会儿就能回到南岸,直接记下一笔大军功的,没想到最后还要南辕北辙。 玩归玩,闹归闹,没人敢拿发过的誓当放屁。 众人心有不情愿,但只得齐声重复道:“进退生死,全听甘都尉的!” “转舵!” 随着屯长的发令,走舸们只得纷纷调头,转舵向北行驶。 甘宁暗暗松了口气,说起来这些袁军和自己认识才不到几个时辰,让他们对自己言听计从那根本不可能。 在行动前和行动的时候,在高压之下,这些人还能唯自己是从。 但等完成了任务,鱼入大海,肩上的压力一小,每个人的心思就难免多了起来。 若是没有一开始出发时的盟誓,甘宁想要说服这些临时部下,还得多费一些口舌唾沫。 其实甘宁一开始就没打算直接回夏口,在石阳津口嚎的那一嗓子也是故意迷惑江夏军的。 谁能想到我刚大闹完石阳城,不仅没跑,还躲到你家后方了呢? 天微微亮,这几艘走舸也终于行驶到了一片芦苇荡。 不同于后世的江汉平原,古代的江汉平原遍布沼泽和湖泊群,少见陆地,由此得名云梦泽。 作为最著名的古代大泽,云梦泽到了后汉时期,虽然面积大为萎缩,但还尚具规模。 此时的汉水下游以南,和长江以北之间的广袤区域,仍然属于云梦泽的范畴。 虽然风景迤逦,但因为分水于泽的缘故,此时的汉水不同时节径流量差别很大。 很多时候,汉水到了秋冬季节会极度缺水,入江的沔口附近,甚至只需要两艘艨冲斗舰,就可以封锁河面。 而夏季水量最大,这也是汉水又名“夏水”的一个原因。 就比如《水经注?夏水》在谈到夏水因何得名时云:“夫夏之为名,始于分江,冬竭夏流,故纳厥称。” 此时已到深秋,虽然今年的汉水按时节有些衰退,但还算丰富。 拨开一片茂盛的芦苇荡,这几艘走舸也是从汉水走到了一片水泽中。 甘宁站起身,高举右手,摇晃起了手中的铃铛。 不多时,水泽周围的芦苇丛中就冒出了众多小船,将甘宁等人团团围住。 见袁军士卒们如临大敌,甘宁只是笑道:“且放宽心,这些个船上的人,都是我的部曲。” 小船们一开始慢慢靠了上来,等到距离近了,认出了甘宁,立刻贴了上来。 “头儿!” 一众汉子兴奋道。 “老八呢?” 甘宁在一圈船只中扫了一遍,个个头目他都看到了,唯独没看到红脸汉子。 有人解释道:“老八去探路了,说是天明准回来!” 甘宁点了点头,探路这事儿还是自己上楼船前,吩咐老八去做的。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回来。 “头儿,你得是投了江夏军,来接我们去江夏镇?” 有人认出了袁军士卒身上穿的衣甲,疑惑道。 甘宁愣了愣,笑道:“江夏镇我倒是去过了,没什么意思。” “我已经一把火把城点了,我现在来,就是接你们一块去投袁将军的!” 一听甘宁这话,众人立刻炸开了锅,无不兴奋道:“娘的,难怪刚才我看那江夏镇也烧起了大火,原来是头儿放的!” “除了头儿,还有谁赶在虎嘴里拔牙?” “就是就是!” 石阳城虽然是江夏郡治,但因为不是县府,而是军镇,所以亦可称为江夏镇。 事实上,江夏军将卒们自己也是习惯把石阳城叫做江夏镇。 “还要去投袁将军呐,依我说,这儿水泽密布,最是适合干咱们的老本行了。” “进可以出江水,退可以回大泽,官船能拿我们怎么样?” “轻舟横行,岂不快意?” 一个老锦帆贼嘟囔道。 “虽然是快活,但你想一辈子做贼啊!” 甘宁轻声呵斥了他一句,却也没有责骂的意思。 “做贼有什么不好的,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想拿啥就抢,想玩哪个女人就玩哪个……” 小头目低声嘀咕了一句。 甘宁也不在意,直接掀开了自己身上的外衣,露出里面的锁子甲。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这这这……这是鱼鳞甲?” “傻啊你,鱼鳞甲是一片片鳞甲缀合而成,这个甲可比鱼鳞甲精细多了!” “你能耐你倒说说这是啥?” “我特么要知道我还用当贼?” 这些人说着说着,就跳上甘宁的船,直接上手摸了起来,而甘宁也毫不介意。 “啧啧啧,这还是件软甲!” “我说怎么闪闪发亮呢,原来是用这些小铁环穿缀而成的!” “这样一件得用多少小铁环呐!哎头儿你活动活动,我们看看。” 甘宁转了转上身,众人的吃惊声更大了:“这比皮甲还要贴身呐!” “这叫锁子铠!”甘宁显摆道。 走舸上的袁军看着甘宁扭过来扭过去臭显摆,不禁心里暗道:不就被我们家少将军赐甲了么,神气什么! 还有这群土鳖,全都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都不认得这副软甲叫什么。 好吧。 说实话,我们也羡慕,我们也没见过世面! 但我们是正规军,我们虽然酸,但我们不会说。 甘宁拍了拍胸膛,又指向身后:“此甲乃是袁将军亲赐,我带来这几船人,也是袁将军麾下的士卒!” 甘宁的一众部曲皆吃了一惊:“袁将军?哪个袁将军?” “是那个袁耀袁将军吗?” “大胆,竟敢直呼扬威将军名讳!” 屯长勃然变色,直接拔出了佩刀。 说话的那人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作势轻轻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嘿嘿,勿怪勿怪,是我不对。” “头儿,你都见到袁将军了?” “可袁将军不是在豫章郡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甘宁只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去见了袁将军,咱们就算有出路了!” “……” 众人谈话间,忽然有人高呼道:“老八回来了!老八探路回来了。” 红脸汉子老八也是一个老锦帆贼,最是擅长划舟,不管是在湍急的河流里,还是水草茂密的湖泽里,有老八在的船,总能如履平地。 而且这人对水文天生有极强的嗅觉,任何河湖只要他看一眼水面,就知道有多少深浅,有没有暗流礁石什么的;至于是死水还是活水更是闭着眼光靠鼻子闻就知道。 尤其这最后一项技能,甘宁可就指望着老八找出一条水道,绕过沔口直达长江。 这并非不可能,后世的江汉平原河湖泽可谓是星落密布,然而还是根本无法与云梦泽时期相提并论。 要知道这会儿云梦泽还没有完全被长江和汉水带来的泥沙淤塞,也没有被完全围淤造田,根本还没形成大江汉平原。 而是河湖相连、大泽连小泽,水波千里! 而众人现在乘的都是轻舟小船,理论上是可以在这片大泽上过船的。 红脸汉子看到甘宁,先是一喜,紧接着脸色又垮了下来。 跳上船,红脸汉子低头道:“头儿,你交代我的我都去探过了,只是……” 甘宁看着他,心里也有了数:“只是什么?” 红脸汉子:“现在都快入冬了,汉水水位下降的厉害,已经和许多湖泽断开水路……” “好多湖泽没有活水注入,已经变成了沼泽地,根本没法行船。” 甘宁眉头紧锁,看了看周围数十条船,心道:难道只能强闯沔口了么? 弃船登陆肯定是不行的,就汉水两侧这种泥泞不堪、沼泽遍布的地形,走陆路风险太大。 一个整不好,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深吸一口气,甘宁下了决断:“派人去盯紧沔口,有任何情况随时报我!” …… 时间又来到早晨。 甘宁有些焦躁难安,打盹也打不下去。 就在这时,一艘轻舟飞速驶进了水泽里。 船头的人高喊道:“头儿,沔口有一艘艨冲冲开了江夏军巡船封锁,看样子是投往南岸去了!” 甘宁钻出船舱,一脚踹醒熟睡中的红脸老八:“醒了醒了,起来掌舵!” 等甘宁等人划着小船,赶到沔口北边好几里外观察时,却见江面除了一些破船板碎木,以及往回行驶的江夏战船外,别无他事。 …… 直到这天夜里,沔口终于出现了有利于甘宁等人的情况。 今夜的沔口,居然没有一条巡船!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甘宁还是决定搏一搏。 将船上的冗余之物,包括甘宁那六箱珍宝都扔下了船,减轻了所有能减轻的负担后,三十几条快船,以全速开始飞渡沔口。 不仅不掌灯,所有人都保持了静默,个个手拿木浆,只闷头划船。 只有偶尔响起的铃铛声,提醒着各条船只保持安全距离。 就这样,甘宁无惊无险的过了沔口,安全抵达了南岸。 第124章 所谓汉室宗亲 与此同时,江夏镇,郡守府中。 尽管洗了五次澡,把一身老皮洗得都皱得不行了,黄祖还是不甚满意。 “去,把上个月那些麝香、还有从九真买回来的香料都给我找来,我等会还要洗个澡!” 不知道为什么,黄祖一开口,他的亲卫们就有意无意躲着黄祖的嘴巴。 “可是……主公,那些香料都是上个月大公子大婚,您赏赐给大公子的,送出去的东西您又要回来……这不太好吧?” 黄祖破口大骂道:“儿子的东西就是老子的,狗奴你连这都不懂!” 说罢便一脚踹在那人小腹,将其整个人踹飞出去。 那人小腹吃痛,但第一反应却是擦脸。 黄祖说话唾沫简直横飞啊! 穿上新衣服,又抹上好几味香料,黄祖这才走出后堂,来到前堂。 只见黄祖麾下的所有谋臣武将,只要品秩在三百石以上,都在这里了。 为什么黄祖要召集所有三百石以上的文武呢? 其实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那就是人手实在有点不够,经历了一夜的变故,黄祖手下的将校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叛变的叛变,六百石以上的军侯都没几个了,只能把所有屯长都伯们都叫过来撑场面。 其二,就是黄祖终于搞清楚了,昨夜的袭击,并不是叛将张硕所为,而都是一个叫甘宁的锦帆贼折腾出来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甘宁假借张硕的身份,鱼目混珠,混入江夏镇搞出来的! 而自己手下这些蠢货,居然敌我不分,被人大摇大摆走进粮草重地烧了囤粮不说,还稀里糊涂折损好几员大将! 邓龙,蒋司马,都是被这甘宁袭杀的。还有自己,也被那甘宁的部下敲了闷棍,拖到了后巷受辱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 要问黄祖怎么知道是甘宁干的,那就不得不提到那位大难不死的兵曹史了。 要说这个兵曹史,可真是命大! 既没死在甘宁的快刀下,也没被自家人的乱箭射中,只是遭遇了踩踏事故,被踩断了几根肋骨,除此之外并无性命之忧。 虽然他大难不死,但却没有后福。 此时他被捆成一团丢在堂中,身上皮开肉绽,口中奄奄一息,就剩一口气了。 甘宁把船开出津口就不知所踪,张硕被逼反逃往了南岸,黄祖只能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在了此人身上。 今天召集这么多人,一来当众惩戒众人,二来也是让三百石以上的所有文武都互相认识一下,以免以后再出现昨晚这样的情况。 黄祖还是知道亡羊补牢的道理的。 本来这个会,白天下午就要开,结果因为黄祖沐浴了好几次,耽误了时辰,天黑还没见黄祖露头。 一个小校嘀咕道:“怎么还未见主公,我还没安排今夜的巡船,耽误了巡察江务可如何是好?” 另一个小校提醒他道:“你就少说两句吧,被主公贬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山上守却月城还不够?”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黄祖这才出场。 黄祖这一出场,一股庞大的气势瞬间扑面而来。 或许用“气味”来形容更准确。 一股浓郁的香料味直扑每个人的面门。 太冲了! 就跟如花和石榴姐一人钻你一个鼻孔那种感觉一样! 其实光是香味的话,众人还能接受,问题是不知道为什么香味里掺杂着一股臭味。 而且是那种臭味! 却月城守将捂着鼻子道:“这是谁特么掉粪坑里面了?” 这一句话,黄祖原本还自我感觉不错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 旁边一人忙拉住却月城守将:“你特么不要命了?” 见却月城守将一脸不解的神色,那人只能劝道:“你别说话了,你刚从却月城回来啥情况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了!” 黄祖一张老脸阴沉得都快滴水了,但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可能再回后堂再去洗澡了。 清了清喉咙,黄祖开了口:“今日召集诸位,是要商讨一下,如何应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屏住了呼吸,没人敢张口回话。 黄祖脸更黑了:“你,不是爱说话么,你出来说说。” 黄祖指向却月城小校。 “末将以为……”却月城小校硬着头皮,只得站出身,但谁料他刚一张开嘴,口腔就受不了刺激性气味,剧烈咳嗽起来。 等咳出了眼泪,却月城小校强忍住不适,继续道:“眼下我江夏镇兵少将寡,应速速求援!” “求援?向何处求援?” 黄祖发问道。 “呃……”却月城小校一时语塞,不太确定道:“向襄阳求援?” “你在问我还是我在问你?” 黄祖猛地抄起案几上的酒盏,直接砸向却月城小校。 却月城小校不敢躲,额头当下被砸了个大包。 “刚从襄阳运来数万斛粮草,才卸船没几天就烧了干净,我这还有脸去求援兵?” “你是想让江夏镇的丑事,传遍襄阳吗?” 黄祖暴跳如雷。 另一旁的郡丞忙劝道:“眼下军粮十不存三,要紧的是先召回东征大军。” “至于江夏军情,权且等大军返回后,再做计较。” 黄祖怒视着却月城小校,许久才重新坐下。 “传我军令,召回柴桑之军。” “我要亲率大军征讨夏口,一雪今日之耻!” 事实上,这次刘表进攻豫章郡,指定的统帅就是黄祖。 刘表这样的安排也是有道理的。其一,江夏郡毗邻豫章郡,顺江而下,旦夕可至。 其二,黄祖是刘表最为亲信重用的大将,也是明面上的荆州第一大将。 其三,黄祖在江夏拥兵甚众,由他出兵,相对的襄阳方面就可以少出一些兵马。 但在黄祖自己看来,今时今日的自己,早已不再是昔日刘表麾下的部将。 他的身份早已有了质的变化! 他现在是江夏太守黄祖! 从被实授了江夏太守之职,来到这里上任后,我就是一郡之长,是一方诸侯的存在! 我现在只不过是依附于你刘表这个荆州牧之下而已。 我与刘表,现在只是主从的关系,而绝非君臣的关系。 因此,自恃身份贵重的黄祖,虽然接受了东征统帅的任命,也接过了荆州军韩晞、刘虎等部的指挥权,却不肯领军出征。 反而指派了自己的儿子黄射为将,带着五千江夏军,同韩晞刘虎等人去攻柴桑。 在给刘表的回信中,黄祖更是大言不惭,说什么“袁耀小儿不足为虑,他袁术有儿子,我黄祖也不是光生了女儿;我儿黄射将门虎子,足以将袁耀赶回淮南;我肩负重任,理当坐镇江夏”云云。 看得刘表一阵头痛。 但刘表也没有办法,世人皆知他单骑入荆州,但谁又知道他刘景升的苦楚呢? 真以为我当初愿意单骑入荆州? 汉室宗亲的出身,说好吧,那是真的好! 不管到哪里,都是一块金字招牌! 但并不是完全好,也是有弊处的。 最大的弊处,就是亲族力量薄弱! 对比一下汉室宗亲诸侯和外姓诸侯就知道了。 刘氏是天下最大的宗族,但却又是由无数很小的宗族组成的。 有多小呢? 从刘虞、刘焉,到刘表、刘璋、刘繇、刘岱还有刘备就知道,每一位汉室宗亲都是独立发展的个体,基本不会出现一个汉室宗亲给另一个汉室宗亲打工的情况。 而一旦出现那种特殊情况,那就更危险了。 具体参考刘备给刘表、刘璋打工的结果就知道了。 而对于世家大族出身的诸侯们来说,还没当诸侯之前,他们就往往有自己的人情关系网,有所谓的门生故吏。 一旦立旗起事,立马就会建立起扎实的文武集团。 但汉室宗亲们不一样,他们没有门生故吏。 因为对于那些门生故吏而言,给世家大族出身的人当下属,我是他的故吏。但给汉室宗亲当下属,我只会觉得我在给大汉集团打工。 毕竟汉室宗亲那么多,整个天下都是你们家的,我给你当属下是公事公办,你提拨我也是公事公办。 但要是袁绍、曹操、袁术这些人当官的时候提拨我,那就不一样了,人家提拔我那是对我有恩呐!是有私人关系在的! 因此,汉室宗亲们除了指望不上自己的亲族,还指望不上门生故吏。 只能每到一处,笼络当地豪族为己所用了。 刘备、刘表、刘璋皆是如此。 依靠当地豪族来维系统治,产生问题那就更大了。 因为这些人随时会当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 徐州牧刘备手下的陈珪陈登父子,在刘备丢了徐州后,对刘备保持了忠诚吗? 谁占了徐州谁就是他们的主人! 刘表百般笼络的蔡氏、蒯氏在刘表死后,对刘表保持了忠诚吗? 不,他们直接献出荆州投向了能带给他们更大利益的曹操。 刘焉、刘璋父子经营了数十年的益州世家大族对他们父子保持了忠诚吗? 不,大部分人都当了带路党。毕竟给刘璋、刘备打工,给谁干不是给汉室宗亲干呢? 总之,士人们很难对刘表这样的汉室宗亲形成君臣观念,毕竟每一位汉室宗亲都会打着匡扶大汉的旗号,给他们打工等于给大汉朝打工。 既然给大汉朝打工,那么最大的君,自然是天子了,而不是你刘表! 但给袁绍、袁术、曹操这样的异性诸侯打工,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正如吕布在《三国演义》的那句著名台词一样: 汉家城池,诸人有分,偏尔合得? 跟着二袁一曹一孙打工,万一创业成功了那可就相当于公司创始人、有原始股的存在,收益是让你救回一个濒临倒闭的公司能比的? 因此,选择给袁绍、袁术、曹操和孙策这样的人打工的,反而在一开始就树立了主臣观念。就算老大一时受挫,也愿意跟着老大颠沛流离。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备能在一众汉室宗亲中笑到最后,关羽和张飞,以及赵云、糜竺、孙乾和简雍等人给他的支撑乃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虽然刘表入主荆州四年有余,但在偌大荆州集团中,真正愿意为刘表效以死力的,只有他的几个子侄。 稍微算的上忠心的,只有姻亲蔡瑁、外甥张允。 当然其实他们也没忠心到哪里去。 蒯氏兄弟,黄祖对刘表的忠心,最多排第三梯队。 这也就不难解释黄祖为什么对刘表的命令阳奉阴违了。 第125章 夏口议事 就在黄祖派出快船前去柴桑召回大军的第二天,袁耀这边也召集众将,商议军事。 袁耀偷袭江夏,主要就是为了烧掉江夏镇的囤粮,以此逼迫围困柴桑的荆州军撤军的。 至于攻下江夏,袁耀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第一,江夏乃荆州重镇,是襄樊东边的门户要地,刘表是绝不会让与他人的。袁耀要是真拿下江夏镇,那等于是要和刘表不死不休了,这和袁耀早就确定好的发展方向是不符的。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袁耀暂时还没有这个实力吞并江夏。 所以这一次,袁耀是单纯为了烧粮而来的。 但让袁耀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趟会和甘宁不期而遇。而且阴差阳错下,甘宁居然成为了自己成功袭击江夏的最大助力。 这一战,帐下除了平添甘宁这一员猛将外,还意外收降了苏飞、陈就和张硕三将。 据苏飞所说,夏口的囤粮只占江夏镇三成。如果袁耀那晚只烧了夏口的囤粮,肯定是逼迫不了黄射和韩晞等人撤军的。 但甘宁在石阳城的三把火,至少把江夏郡的所有存粮烧了个七七八八。 前线的荆州军总数将近一万五千人,每月消耗的军粮少说也得两万斛,石阳城里就算还能剩下一万斛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 荆州军必撤无疑! 事实上,苏飞的估算还是多了,石阳城的存粮被甘宁烧得只剩下了三四千斛! 刚一清点完烧剩下的粮食,黄祖就派人去江夏军的各个属县去征粮了。 这点粮食,别说继续给前线的荆州军提供补给了,就算是黄祖自己吃都不够了。 而袁耀在攻下夏口后选择了释放所有俘虏,也不只是为了让甘宁好浑水摸鱼偷袭石阳城的,也是为了能最大程度消耗黄祖的存粮。 …… 毫无疑问,这一战从头到尾,甘宁当记头功! 没有他带着三十几条船偷渡沔口,苏飞也不可能率水军离开夏口,使得袁军得以趁虚而入。 没有甘宁的机智勇敢,也不可能把江夏镇的囤粮烧得七七八八,从而迫使黄祖撤军。 召集众将入帐后,袁耀第一件事就是当场擢升甘宁为别部司马;先暂领本部八百旧部,待回到豫章再为其补充部曲。 同时又赏赐甘宁一千领札甲,虽然这一千领札甲都是从夏口的江夏军身上扒下来的,但换上新的衣甲后,甘宁的一众手下也是焕然一新,稍微有些了正规军的模样。 跟随甘宁夜袭石阳城的那两百袁军,不论生死,一律记功入册,待回军后再行封赏。 暂行封赏后,众人也开始商讨起了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一众将领,分列左右。 汉代文官尊右卑左,故谓贬秩为左迁。 但武官却又尊左卑右,以左为先。比如左将军就位先于右将军。 因此左侧这一列,以中郎将黄忠为首,昭信校尉吕岱其次,别部司马甘宁居于最末。 右侧则都是降将。以原江夏都督苏飞为首,座次依次是校尉陈就、军侯张硕。 其中陈就伤重卧床,空了一个坐席以示尊重。 虽然同坐一帐,但苏飞和张硕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很是忐忑。 “既是军机要事,我等新降,还是暂且回避为好!” 苏飞站了起身,拱手垂头道。 张硕也连忙站起身,跟在了苏飞身后。 “无妨!” 袁耀随意摆了摆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尔等既然认我为主,何必心存隔隙?” “眼下不知江夏存粮还剩几何,我欲发兵沙羡,以此继续给黄祖施压,逼其撤军,诸位以为如何?” 袁耀直接进入正题。 黄忠和吕岱对视一眼,就要起身请令,但有一人比他们动作还快。 只见甘宁蹭了一下跳起身,高声道:“某愿领命!” 袁耀看到站起来的是甘宁,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 黄忠和吕岱心里同时暗道一声:坏了! 又捞不到功劳了。 袁耀看着甘宁,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但片刻后,袁耀却笑着摇了摇头:“不准!” “攻打沙羡的人选,我心里早有定数。” 黄忠和吕岱心中同时一喜。 果然,少主没有忘了我们两个老家伙。 少主果然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呐! “张军侯,再给你调五百士卒,由你领兵去打沙羡,如何?” 一盆冷水直接浇在黄忠和吕岱脑门上。 “我?” 张硕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转了一圈发现整个大帐也只有自己一个姓张的军侯。 “对,没错,不要怀疑,就是你!” 袁耀肯定道。 张硕站了起来,看了看左侧的黄忠等人,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难道我的才华终于被人发现了? “怎么,张军侯没有信心么?” 袁耀问道。 张硕咬了咬牙,赶紧拱手道:“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望,定要为将军拿下沙羡!” “谁让你拿下沙羡的?” 袁耀却一脸古怪的看着张硕。 这人还挺自信的,沙羡好歹也是个大县,县卒起码好几百,城高池深的,你几百人能拿下? 挠着脑袋,袁耀解释道:“可能我没说清楚,怪我。” “我说了打沙羡,但不是要真的打沙羡,也不是想打下城来。” 众人疑惑不解。 你既然不想攻下沙羡,又为何要出兵沙羡呢? 张硕有点晕了,和旁边站着的甘宁大眼瞪小眼,一副不知袁耀所云的表情。 “想必将军发兵沙羡只是虚张声势,实际上是想掩护大军退兵吧?” 就在众人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苏飞却突然出声道。 袁耀看着苏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寒光。 此人颇具头脑,自己幸好没有一念之仁放了他,让他回到黄祖那头。 众人闻声,先是一齐看向苏飞,接着目光又聚集在袁耀身上。 袁耀笑了笑:“不错,我正欲如此!” 甘宁有些不解:“少主既然想退兵,何不直接退兵?” “若那黄祖敢率军来追,我愿为少主殿后破之!” 袁耀却笑而不语,看向了苏飞。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聪明到什么地步! 袁耀这一看,众人也是又将目光聚在了他的身上。 苏飞也知道这是袁耀对他的试探,然而他刚才开口点破了袁耀的计策,此时再想退后一步,置身事外显然是不可能的。 或许,从自己被甘宁生擒那一刻起,就没法回到过去了。 看了一眼袁耀,苏飞只得硬着头皮道:“在下揣测,袁将军此举,并非无的放矢。” “和前日释放战俘一样,袁将军此举,亦是为了加剧江夏的粮草消耗。” “只要将军仍驻军于夏口,做出修整船具,搜集鱼膏火油的姿态,江北之人畏惧将军再次发动夜袭,必然会征调民夫,修整营垒,加强战备。” “沙羡距离石阳城最近,距此不过七十里,朝夕可至。而将军数千大军云集于此,只需摆出进攻沙羡的姿态,就能迫使沙羡县令开仓放粮,征丁守城。” “其他县邑,也会人心惶惶,效仿沙羡。” “如此行事,则可耗尽江夏粮秣,可比攻下一城一地起到的作用要大上许多。” 苏飞说完,就低垂下了头,只敢看着案几,不敢直视袁耀。 满座皆惊。 袁耀的心里也对这个苏飞有了新的认识。 除了更多忌惮之外,也多了几分欣赏和惜才之色。 难怪不到三十岁,就能担任都督一郡之事,到底是有些智谋的。 啪啪啪~ 袁耀展颜一笑,对着苏飞直接鼓起了掌道:“苏飞所言,可比本将想的还要周全。” “本将倒是没想到修整船具,搜集火油,故作疑兵这一计。” “此策甚妙啊!” 张硕这回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朝着苏飞赞叹道:“如此说来,我只需领着兵马,在沙羡城下鼓噪声势就行了?” 众人也都一齐朝苏飞投去了目光。 有难以置信的,有赞许的,有羡慕的,也有不置可否的。 苏飞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袁耀你哄谁呢? 虽然才加入袁耀阵营没两天,但聪明人苏飞在第一次与袁耀谈话时,就知道袁耀的头脑远在自己之上。 这是一种聪明人之间可以互相嗅到的气息。 像袁耀这样的心思缜密之人,怎么可能只会单单让人去佯攻沙羡,而不在夏口故作疑兵呢? 这明显是瞎话! …… 第126章 汗流浃背 从袁耀的大帐出来,张硕就跟在了苏飞身后。 作为一个叛将,虽然袁耀收留了他,但张硕心里仍然很是没有安全感。 自己只带过来了百十号人,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还都是江夏籍人,在袁军营中不仅可有可无,而且完全无法融入。 好在自己叛逃过来的第二天,就听人说,自己以前上级的上级,江夏都督苏飞也降了袁耀。 这下自己一个小小的军侯,可算找到组织和靠山了! 虽然苏飞还未被袁耀委任官职,但凭苏飞以前的名望地位,还有他的才干,未必没有不被袁耀重用的机会。 自己抱着他的大腿,或许在袁军中还有些许立脚之地。 苏飞一出大帐,头也不回,目不斜视就直直朝着陈就的帐篷走去。 走到了陈就的帐外,见陈就仍在沉睡着,便没想打扰他,转身朝自己帐篷走去。 整个无视了身后的张硕。 直到走到自己帐前,苏飞才半转过脸,冷冷道:“张军侯有事?” 苏飞现在看到张硕这张圆脸就一阵厌恶。 要是没有他,或许自己现在还是江夏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都督。 一切,都因为他,还有那个甘宁毁掉了。 自己为什么要提拔这个人当军侯啊! 张硕腆着脸:“没事,没事。” 苏飞掀开帐帘,见张硕还在身后跟着,只能转过头:“我要休息了,有什么话现在就说!” 虽然内心极度厌恶张硕,但苏飞心里也清楚,自己今后少不了要和他绑定在一块。 而且从某种程度来说,自己现在的身份比张硕还要尴尬。 “都督,您真是厉害呐,居然能一眼看透袁将军的计策,还得是您呐!” 苏飞的脸色很不好,回头狠狠瞪了张硕一眼:“张军侯,注意你的话,我现在已经不是都督了。” 张硕一拍脑袋,连忙拱手告罪:“属下知错,属下今后一定注意。” 苏飞看着他,又把帐帘放了下来。 “你也不是我的属下了,你现在是吕校尉的部将。”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 张硕忙点头称是。 “卑职愚钝,只是想找苏将军您讨教一二,明日卑职出征沙羡还需注意什么?” 苏飞没好气道:“方才在帐内你不是都听明白了么,何须再来问我?” 张硕:“没有苏将军一语点醒,卑职哪里听得懂其中名堂。” “要不是您当众解惑,卑职还傻傻地以为真要攻下沙羡。” “您是没注意到吕校尉当时看您的眼神,一脸的惊羡之色!” “就连袁将军,对您也是赞不绝口哇!” “哼!”苏飞鼻子重重出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方才是出彩了么?” “你以为,袁将军是真的夸赞我么?” 苏飞满脸落寞:“袁将军只是在敲打我罢了。” 看着苏飞神情黯淡,张硕大为不解,道:“这……这么可能?” “袁将军都没想周全的事儿,您献上了遗策,难道……袁将军这是嫉妒您?” 蠢货! 苏飞看着张硕一张圆脸,但很快他心里又泛起了另一种情绪。 唉,我如果是这个蠢货多好啊! 不必考虑这么多事,就当个中下层军官,就算投降了他主,也不会遭人忌惮。 深吸一口气,苏飞略微压低了声音:“如果你是黄……黄祖,在事毕后,听到是我给袁耀出的这个计策,你会怎么想?” 嘶~ 一分钟后,终于想明白了的张硕倒抽一大口冷气。 大人物们之间,都是这么玩的么? 难怪自己从军好几年才爬到军侯的位置,而苏飞短短三年就做到了江夏都督,名扬荆襄。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啊! 我还是当狗好了,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最好。 看着张硕瞬间汗流浃背,苏飞轻叹了一口气,重新掀开帐帘,躺着发呆去了。 只留下张硕一个人在帐外呆立,惊恐万分,汗流浃背。 …… 只是半刻钟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士卒,走到了袁耀帐前。 只见这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怪异的令牌,便是畅通无阻地经过了三重禁卫,无声无息地直入袁耀帐内。 “少主!” 袁耀同时看着好几份羊皮地图,似乎对来人早有预料,眼睛都没抬一下。 “说!” 普通士卒低垂着脑袋,道:“张硕方才跟随苏飞看望了陈就,又跟着苏飞到了苏飞休憩处,两人说了几句话,就散了。” “他们是在帐内密谈的,还是……” “帐外。” “下去吧,有异常情况再报我。” 普通士卒缓缓站起身,就要后退出去。 “等等,还有件事得你们去办。” 袁耀忽然想起了什么,揉了揉脑袋,靠在了卧榻边。 普通士卒重新半跪于地,一副聆听状。 …… 数日后,夏口,江夏山。 光从外边来看,整个夏口处于一种紧张忙碌的状态。 数千名被袁军从附近抓来的乡民百姓,被充作了民夫,在一些全副披挂的袁军盯梢下,正在重新搭造一座营寨。 有人在拆除着焚烧过后的夏口大营,寻找着可用的木材。 还有人,使唤着家里的耕牛和驴骡,将合适的木石运上江夏山。 更多的人在江夏山上,或是打造着栅栏、鹿角等物,或是挖掘着壕沟和地基。 上千座大小帐篷,遍布山上和山下。 不同于之前的夏口大营乃是依山傍水而建;袁军把营垒直接修到了山上。 这些民夫只知道,有一位大人物,要在这座江夏山上,建起一座“夏口城”。 除了山上在大兴土木外,在江边,一些渔民还在举着锤子对着江边几十条小船锤锤打打,修修补补。 有一些本不能作战的小船轻舟,两侧都加设了木板增加船身高度,充作了走舸冒突。 就几天功夫,居然被袁军凑了百余条初具战力的轻小型战船。 当然,除了这些个走舸冒突,岸边还停着两艘大船。 一艘艨冲,一艘则是硕大无朋的三重楼船。 这两艘大船上面插满了袁军旗帜,好些个袁军弓弩手就住在船上戒备。 所有的这些,都被江夏军派出的斥候船和巡船在江面上看得一清二楚,袁军的所有动作,也都被原原本本报告给了黄祖。 石阳城和却月城,很快就加强了战备。数以千计的民夫被征发调用,搬运木石的搬运木石,修葺城墙营垒的修葺城墙营垒。 除了白天不计其数的巡逻船只外,入夜之后的沔口更是灯火通明,大小船只掌灯无数,在却月城和石阳城两边往来不断。 黄祖不仅做好了防备袁军再次偷袭的万全准备,还紧锣密鼓的策划着主动出击。 所有的战船都修缮一新,还换上了新的船桨和撑杆。 想来要不了几天,黄祖就能完全重整水军将卒,提振士气。 到时候黄祖便要亲率水军,主动出击,先是要把袁军修整的船只全给击沉了! 彻底把袁军搞偷袭的作案工具给废了! 然后等从柴桑回来的大军一到,就登岸进攻江夏山袁军营垒! 就在某个夜晚,黄祖正做着反攻江夏的美梦的时候,他又被人叫醒了。 “走水了!?” “怎么又走水了,哪里走水了!” “这次袁军烧的是哪里?” 黄祖醒来的时候有点神志不清。 “回主公的话,这次袁军烧的……好像是自己大营……和他们自己的船……” 一个近卫说道。 啪~ 黄祖一个大嘴巴就抽了过去。 “你特么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谁没事会烧自己大营,烧自己的船玩?” 被打的近卫一脸委屈,捂着脸道:“主公,您还是去城楼自己看看吧……我知道您不信,我本来也不信哇……” 一提又是上城楼,黄祖瞬间脸色变了。 “今晚是谁守城门,还是那个蒋司马?他不会又提前把粪球搬出来熬金汁了吧?” 近卫心说你人没老,就先糊涂了是吧。 “黄太守,您要不先洗把脸?” “蒋司马……早就被那锦帆贼甘宁射死了。” “噢,对对对”黄祖终于清醒了一点:“他食矢而亡,本公想起来了!” 啪~ 又是一个大嘴巴。 “主公,我又哪里错了?” 黄祖粪怒道:“狗奴竟敢叫我洗脸?是不是觉得今晚本公会重蹈覆辙?” “本公不怕那锦帆贼!他若再敢来,本公扒了他的皮,让他跟那个兵曹史一样,溺粪而死!” “……” “给本公去点一队士卒……不……一屯士卒来,本公再出发!” 第127章 庐陵都尉 等黄祖站在城头,往南岸看去。 才被火烧连营没几天的夏口,此时又一次大火熊熊。 只是上一次的火势沿江绵延数里,呈一条线状,而这一次的火势则呈现为团状,一整个火光燎天。 其中最大的一团火,黄祖很快就辨识了出来,那是江夏山的方位,是一整座江夏山燃烧起来了! 黄祖有些不敢置信:“袁军大营走水了?” “这是走了多大的水,竟至于此?” “江夏山本就多草木,眼下天干气燥,走水成这样也不奇怪!” 有人解释道。 也有人狂拍黄祖马屁:“此乃天降吉兆啊!” “上苍知道府公将要讨伐袁贼,便降下神威以助我军;只待主公率军出击,敌军必溃不成军!” 要是往常听到这么舒心的马屁,黄祖必然心情大好。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黄祖今晚只觉得满是怪异。 “那江夏山前的一大一小两团火,又是何物烧着了?” 众人挠着头,你看我,我看你都答不上来。 一个小校目测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末将观其远近,那两团火好似是在水上。” 水上起了火? 一旁的兵曹掾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用手比画着火团大小,忙道:“回禀太守,下官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两团火,正是苏都督的那艘三重楼船和张硕的艨冲船。”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兵曹掾解释道:“下官主管兵具及战船打造,那两团火,只能是楼船和艨冲被烧着了,加之水面照映火光所致。” “旁边那些小火点,则应该是走舸轻舟被点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黄祖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谁方才说,是袁营走水了的?” “谁说这是天降吉兆的?” 众人见黄祖变脸,立刻唯恐不及连退数步。 只留下刚才那两个多嘴的家伙。 黄祖看着那两人,眼中怒光乍现:“中了别人的疑兵之计,却还在这里胡乱鼓吹!” “来人!” “给我掌嘴二十!” 黄祖话毕,立刻便冲上来数名亲卫,那两人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啪啪挨了好几嘴巴子。 啪啪啪~ 那两人当即被打得满嘴鲜血,有一个牙齿都被打下来好几颗,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黄祖仍怒气未消,眼中跳跃着火光,胸口剧烈起伏。 “好好好!” “好一个疑兵之计!出此计策的人了不得啊!” “本公倒真想知道是谁给袁军出此计策的!” “本公誓要将其寝皮食肉!” 黄祖仰天咆哮。 其实本来黄祖没必要这么快就召回黄射和韩晞,那一万多荆州军本身携带的军粮再撑个十天半月还是没问题的。 江夏镇的一众谋士幕僚也曾给黄祖献策,既然在庐山给袁军设下的埋伏被识破了,那就不妨让黄射和韩晞率荆州军攻下柴桑城后,再回援不迟。 但黄祖之所以在遭到袁军袭击后第二天就派快船急召大军回师,就是想直接将袁军围追堵截在江夏南岸,然后凭着兵力优势围而歼之。 如此一来,便能使袁军折损大半主力。到那时再挥军东进,袁耀小儿又如何能守住豫章郡? 这样既报了江夏被袭之仇,又能顺利吞并豫章郡! 所以一开始黄祖还担心袁军偷袭完第二天就跑了。但看到袁军在南岸安营扎寨,甚至分兵去攻打沙羡,还要效仿自己在南岸筑城自守,黄祖只仰天大笑,觉得袁耀不自量力,占了便宜还不知道走。 但谁曾想,黄祖以为的,只是袁耀想让他以为的。 知道黄祖终于知道自己完全是被袁耀玩耍戏弄了,这么咬牙切齿就不奇怪了。 如果把愤怒的等级分为一到十度的话,黄祖此时的愤怒值已然达到了八九度。 黄祖的愤怒值爆表,还是在两天后。 黄祖终于从一个张硕手下的逃兵口中得知,给袁耀献策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为亲信倚重的苏飞。 苏飞不仅在夏口之战中没死,还降了袁耀! 话分两头,在江夏郡东南与豫章郡西北交界的群山中,一支黄色衣甲的军队正沿着崎岖的山道在行军。 袁耀悠哉游哉地骑在马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歌。 黄祖有多气,袁耀这时就有多得意。 “苏飞呀,这次你立功了!” “能安安全全走到这里,全靠你的计策呀!” 苏飞骑着马,跟在袁耀身后。 面对袁耀貌似夸赞的话语,苏飞只是恭谨道:“苏飞不敢居功,这都是少将军英明神武,果断决策所致。” “苏飞呀,苏飞……这么叫你还有些怪怪的,以后我这么称呼你没问题吧?” 袁耀每次一叫苏飞的名字,就想起了后世某著名姨妈巾品牌,实在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苏飞怎敢?” 尽管被袁耀直呼其名,但苏飞哪里敢生一点气? “少将军出身贵重,现又为扬威将军,位尊者直呼位卑者姓名,本就合乎礼法,有何不妥?” 袁耀点着头,心里却对苏飞有些鄙夷。 苏飞说得没错,但事实上只有一个人的地位远远超过另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直呼其名。 一般大家为了表示尊敬礼貌,都会用表字来尊称。 直呼对方姓名的,要么有仇,要么瞧不起。 当然袁耀不是瞧不起苏飞,对于苏飞的才智他还是认可的,只是他作为一个熟知历史的穿越党,知道这个苏飞有些贪生怕死,因此不免有些不重视。 “苏飞呀……” “苏飞在。”苏飞立刻应声,视线从头到尾更是保持在袁耀的脖子以下。 “听说吕校尉说,张硕手下出现了不少逃兵,不知你怎么看?” 袁耀虽然表面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但实际上一直注意着苏飞的面部表情。 苏飞略一思衬,拱手回道:“张硕身为一曲之长,御下不严,致使士兵逃亡,理应重罚。” “没了?” 袁耀歪着脑袋:“后面没了?” 苏飞:“没了。” 袁耀点了点头:“依我看嘛,这倒不完全是他的责任……” 苏飞:“哦?” 没有试出苏飞的话,袁耀也有些沉不住气,只能继续道:“他手下的士卒,都是从你们那边……黄祖手下带过来的,都是江夏籍子弟,听到要背井离乡,跟着我到豫章郡,有些不愿意也是正常的。” “但张硕这个人嘛,办事倒也还算靠谱,去沙羡虚张声势也没被人识破,吕校尉也对我说,此人也还是个忠心耿耿之人……” “依我看,这次就不必处罚了。” “至于逃跑的那些士卒,没抓到的就不说了,抓到的那些就放了吧,毕竟想为爹娘尽孝,也是人之常情嘛!” 苏飞:“少将军宽宏大量,张硕等人必对将军感激涕零,肝胆涂地。” 两人沉默许久。 袁耀:“苏飞呀……” 苏飞仍然毕恭毕敬:“苏飞在。” “既然张硕以前是你的部下,等回去以后还是调回你手下吧,还有陈就,也还给你当校尉。” “你之前在黄祖那边当江夏都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我这边我也不能亏待你。” “我分豫章郡新设了庐陵郡,眼下那里还缺一个郡都尉,你带着他们两个,去庐陵上任如何?” 袁耀双眼紧紧盯着苏飞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出现的异样。 第128章 兄弟不和 然而苏飞的眼中不喜不悲,只是恭恭敬敬拱手回道:“既然苏飞已事袁将军为主,袁将军但有驱使,苏飞自当奋勇前驱,别无二话。” 对于苏飞的使用,袁耀还是很慎重的。 这个人虽然文武双全,但忠诚度很值得怀疑。 原本让苏飞挂个虚职,无兵无权留在袁耀身边,其实才是最稳妥的。 但袁耀现在手下实在太缺人才了,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分郡以后,那些强宗大姓会把持地方,袁耀绝不会把苏飞外放就任。 而且苏飞也算小有声名,给个太低的官职又显得自己对其怀有疑心。 索性直接让他去最偏远的庐陵郡当都尉去,既能显得自己用人不疑,也算妥当安置了他。 这样一来,就算他生出了异心,出现最坏的情况——杀了袁耀委派的太守然后割地自立,也不会影响袁耀接下来的大计。 当然,袁耀在想什么,苏飞也肚子里也一清二楚。 他贪生怕死不假,而且经历了被甘宁挟持的一事,有过忍辱求生的行为后,怕是也会被人瞧不起。 但苏飞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聪明人。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这乱世保全性命而已! 要说苏飞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莫过于年少时不知沉稳收敛,而使得自己扬名于郡县。 如果是在太平世道,凭着过人的才名,自己还可以当个官,安稳富贵地度过这一生。 但在这乱世,名声在外,很难独善其身。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担心触怒以性情狂躁闻名的黄祖,苏飞压根不会接受征辟,也不会想着当什么劳什子江夏都督。 但事已至此,苏飞也无可奈何。 只能想着在袁耀手下规规矩矩的,最好默默无名当个透明人。 等袁耀哪天把自己忘了,那就性命无虞了。 但谁知道,这袁耀就没想着让自己边缘化,反而三天两头来试探自己。 现在更是让自己当什么劳什子庐陵都尉! 苏飞内心是不情愿的,但又不敢拒绝袁耀。 袁耀从苏飞脸上看不出什么,最后只得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有苏飞你镇守庐陵,本将可放心矣!” …… 与此同时,柴桑城外,荆州军大营主帐。 黄射拿着黄祖派人送来的军令,朝着众将宣读完毕。 看着帐内众人表情各异,黄射清咳一声,道:“军令在此,诸位以为如何?” “末将悉听遵命!” 黄射身旁的江夏军副将立刻出声应和。 “哼!”刘磐重重哼了一声:“若是早听我言,先攻下柴桑,再直取南昌,袁耀早败矣!” “尔等却要坐困此地,等那袁耀自己上门!” “我早说过,那袁耀奸诈狡猾,怎么会轻易中计?” “如今反倒被别人偷了后路,烧了粮草,实在可笑!” 刘磐这一番话,立刻是呛得众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和刘磐同为偏将军的刘虎立刻出声道:“刘磐,你这是在说叔父少智无谋乎?” 刘磐和刘虎同为刘表的侄子,但两人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 因为皆身负勇力,且都好勇斗狠。所以这两人打小关系就不好,经常要在刘表面前争个高下。 这两人只要碰在一起,必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在军中也时常私下相斗,让刘表这个当叔父的也是头疼不已。 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两人每次爆发冲突,刘表不管偏向哪个,另一个心里都不服气。 各打五十大板更不行,这两人不分个你对我错,下次更是变本加厉。 万不得已,刘表只能将个性更鲜明突出的刘磐外任为将,使其独领一军。而留下性格稍好的刘虎在身边听命。 但时间久了,刘虎看着刘磐在外四处征讨,多次立下战功,威名渐渐掩盖过自己,心里再次不平衡起来。 好在属于自己的机会很快来了,听闻叔父要发兵豫章,刘虎立刻毛遂自荐。 说什么也不能让刘磐继续独揽战功了! “刘虎,你少特么给我扣帽子,我刚才有提到过叔父吗?” 刘磐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那个武艺不如自己,心眼却比自己多的堂弟又在给自己下套了。 “就算我有那个意思,也是说给叔父出谋划策的那些幕僚少智无谋!” 刘虎冷笑一声:“诸位,你们可听到了!” “他刘磐可是在非议蒯府公!” “且住且住!” 众人中资历最老的韩晞终于受不了了,直接站在了两人中间。 “你们两兄弟,什么时候才能懂些事?” 韩晞年长于帐内众人,论地位也高于所有人,名义上更是刘表指派给黄祖的副将,东征豫章的前军主将。 他这一开口,刘磐和刘虎两兄弟才互相对视一眼,互相别过头不再言语。 没办法,以前刘表责罚他们两兄弟,两人各打五十大板的时候,就是由当时任职监军将军的韩晞行的军法。 一看到韩晞那张老脸,这两兄弟的屁股就没由得一紧。 这也是蒯越在给刘表细陈计策时,举荐韩晞为将的主要原因。 “既然袁耀小儿识破了蒯樊亭之谋,军粮也悉数尽没,吾等在此无益,明日就班师罢!” “若是黄太守那边能留住那些袁军,吾等还有一战的机会!” 韩晞直接一锤定音道。 刘磐是想强攻柴桑,然后和袁耀决一胜负的。 但帐内有决策权的一共五个人,分别是韩晞、黄射、刘虎、刘磐和黄射的副将。 黄射和他的副将铁定是听黄祖的命令的。 而刘虎因为处处和自己作对,肯定站在自己对立面。 这样就有三个人同意撤军。 而韩晞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便拿了撤军的主意的。反正有黄祖的命令,这次出征寸功未得也全是黄祖那边防备不力掉了链子,和自己毫无关系。 只剩刘磐一个人主战,却孤立无援。 看着其他四人,刘磐愤忿道:“竖子不足与谋!” “本将只是配合你们进攻豫章,叔父并没有让我归黄太守调遣。” “你们要回且回你们的江夏,回你们的襄阳;本将自领兵回长沙!” 第129章 记住这头骡子 “少将军,翻过这座山,就能望见修水了。” “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只须沿着修水河东下,咱们用不了几天就能到上缭了。” 一个向导模样的士卒牵着一头骡子,一边走,一边指着前面的山路指指点点道。 袁耀坐在骡子上,全没了两天前的悠哉模样,此时如同戴上了痛苦面具一般。 这山路实在太漫长,太难走了! 一山过后又一山,一水过后又一水。虽然每天翻过山都不重样,但好像走过的路又都是一样的。 这一趟数百里山路,别说人了,连马都被累趴了。 现在黄忠等人,都是牵着战马,和普通士卒一样在步行。 而袁耀的坐骑本是匹千里马,但因为是北方马的缘故,长得高大却不善走山道。 为了不让坐骑倒毙,袁耀的亲卫们在路过一个名叫阳辛的大屯的时候,花重金买下了屯里唯一一只骡子,让袁耀免了行山路之苦。 虽然队伍里还有不少驴子,但黄忠等人宁愿步行也不肯骑驴。 笑话,堂堂一军之将,行军不骑马骑头驴,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太丢份了! 但骡子就不一样了。一般的骡子由公驴和母马杂交而生,长得比驴大,又比马强壮,因为体形似马,因此又俗称“马骡”。 当然还有一种公马和母驴杂交后所生的种间杂种,体形更似驴,得名“驴骡”。 而一般的骡子,都指的是马骡。 骡在中国的历史由来已久,春秋时就有之。但一开始只被当作供王公贵族玩赏用的珍贵动物,而没有被大规模投入军用、民用。 因此袁耀骑个马骡,不仅不丢份,反倒十分契合他世家子弟的身份。 只是尽管马骡相比马和驴,有着耐粗饲料、耐劳,抗病力及适应性强,而且挽力大并能持久的诸多优点,尤其适合拉车和驮物用。 但骡子直到宋代,仍不多见,更是很少被农民养作牲畜使用。 只因骡这个杂交物种有一个极大的缺陷,那就是不能生育。 对于寻常农户而言,穷一家一户之资,也很难买得起一头牲畜。 就算能买得起,在人得了感冒都随时会噶的古代,随便来个牛瘟马瘟驴瘟,导致牲畜死了那都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的损失。 只有大家大户,田地多于人丁,才会豢养牲畜。 这样的情况下,虽然骡子比马和驴能干的活更多,而且更容易生养。但因为不能生育,性价比远远低于马和驴。 马和驴虽然娇贵些,但人家能产仔啊!好好养,过几年把马仔和驴崽卖了甚至还能回本,能一直循环使用。 只有骡子一买就是赔钱货,对比同样能干活的驴子性价比太低。 言而总之,小农经济的条件下,并不适合养骡。 一直到了明代,政府才在后方大量繁殖马骡作为役畜,骡子这才渐渐为民间接受。 看着胯下这头驮着自己走了好几天山路,却又不见一丝疲态的骡子,袁耀忍不住又摸了几下它的脑袋。 不像自己的坐骑战马被摸头后会摇头摆脑、喷气吐息作出回应,这头骡子只会低垂着头,一步一个脚印向前稳步走着。 没有马那种傲气和烈性,也没有驴那种执拗犟脾气还很蠢的样子,骡子性情温顺的同时,还很聪明甚至善解人意。 虽然长得有些不伦不类,但这玩意,还是挺招人喜欢和心疼的。 袁耀也是生出了回去后大规模培育马骡,让骡子提前一千年普及的想法。 这玩意可是后勤运输的神器! 骡不仅比马和驴驮力更大,最难得的是骡子耐力超强,食量还不大。 要知道,在卡车和公路还没普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骡子可是为参战各国保证后勤运输的第一劳动力。 就算到了现代,骡子也仍然是全天候、全地形可用的重要军用牲畜。 虽然这玩意不能繁殖后代,但实在太实用了! 甚至勉强还能当打仗的坐骑用! 骡子奔跑的速度,快于驴而慢于马,但并不比马逊色太多。虽然没有马的爆发力和加速能力,但骡子也有着耐力方面的优势。 江南之地,少平原而多山,并不适合大规模骑兵作战。而且南方培育的马个头普遍矮小,难与北方战马争锋。 似乎可以考虑培育一些大型骡,当作小型骑兵队使用? 就在袁耀遐想之际,只听得前方有人喊道:“前方山涧出现一支人马,皆着绛红衣甲!” 只听得这句话在绵长的行军队伍中,由前到后,经士卒口口相传,传到了袁耀耳边。 山路狭窄崎岖,斥候难以前后往来,只能如此传递军情。 绛红色衣甲? 袁耀瞬间回过神来。 荆州军? “再探再报!” 袁耀伸长脖子望去,然而山路蜿蜒曲折,根本看不到山涧。 命令又口口相传下去。 袁耀左思右想,虽然大概率不是遇伏,但自己很有可能是与荆州军遭遇了。 苏飞不是说,韩晞和黄射的一万荆州军,出征时是顺江而下,走的水路吗? 这距离长江几百里外的山地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荆州军? 此时,整条单人行军队列也停下了脚步,袁耀跳下骡子,背起了自己的弓箭。 幸好袁耀已经养成了行军时穿盔戴甲的习惯,不然这会儿指定得手忙脚乱。 “报!那支人马也发现我们了,正朝我们冲来!” 因为队列停下,所有士卒都靠着山体让开了道路,终于有一个传令兵跑了上来,回禀着消息。 “那支彪军打着‘刘’字将旗,确是荆州军无疑!” “‘刘’字将旗?”袁耀皱着眉头,重复了一句。 “遭了!” 忽然袁耀想到了某种可能,大惊失色道:“是刘磐!” “你快回去,让你们吕校尉依托地形,守住前军阵脚!” “要是刘磐冲上来,你们能拦则拦,拦不住也不要与其硬拼;能梯次抵抗最好!” 袁耀话毕,那传令兵立刻窜身下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刘磐骁勇善战,绝不是吕岱能拦住的。 袁耀紧皱眉头,一股危机感瞬间笼罩了全身上下。 “快去后军,传甘司马前来!” “再派人去阳辛屯,召黄中郎将来!快!” 袁耀身后的两名亲卫,立刻承担了传令兵的角色,转身便走。 “哎!” 袁耀一拳锤在路边的巨石上,脸上尽是懊恼之色。 从淮南南下开始,袁耀就看重吕岱的矜矜业业,使其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担任了开路先锋。 这么长时间,袁耀也习惯于将吕岱放在前军主将的位置。 但吕岱并不以勇力出众,使其开路行军尚可,但要是打仗,并不适合当先锋大将。 要是吕岱与普通敌将遭遇,袁耀倒不必这么担心。 但袁耀几乎可以肯定,与自己遭遇的荆州军,一定是刘磐所部。 也只能是刘磐。 只有他,有理由出现在这豫章西北部山区。 第130章 下山猛虎刘磐 荆州军与袁军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方。 荆州军的这边反应更快。只是片刻的功夫,荆州军上下就得到了号令,瞬间就漫山遍野杀了过来。 吕岱连忙指挥部卒列阵抵抗。 然而袁军前军正在山涧之中行进,地势极为不利。 这边袁军还没聚集起足够盾牌手,那边荆州军弓箭手就已经站在山崖边上,居高临下发出了第一拨箭矢。 山涧里,袁军士卒的惨叫声、倒地声、呼号声不绝于耳。 “梯次防御?”吕岱听着传令兵传达的指令,焦头烂额道:“何为梯次防御?少将军可有细说?” 传令兵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只见敌方一员骁将一马当先,一头扎进了袁军最密集处。 “刘磐?!”吕岱看清来人后,大吃一惊。 只见刘磐在袁军阵中,犹如虎入羊群一般,所到之处,肆意收割着袁军士卒性命。 而袁军士卒们先是被射乱了阵脚,又被刘磐这样乱杀一通,士气大跌。 有两名袁军都伯还想拦住刘磐,两人左右夹攻,却被刘磐左砍右劈,一刀一个了结了性命。 袁军军心大乱! “杀啊!” 山崖两侧,此时冲下来许多荆州军士卒。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而刘磐手下这些士卒,都是历战老卒。无论是战力还是经验,都是荆州军中一等一的。 吕岱还想尽力挽救败局,然而袁军军阵乱的要比他想象的更快。 “校尉,你快退往山上,这里由我来暂挡!” 一名副将护在吕岱身前,决然道。 吕岱心若死灰,没想到自己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却还是遭遇了眼前这种特殊情况。 自己也是派出了斥候探路侦查的,但这层峦叠嶂、丛林密布的群山里,有看不到的地方也难免。 原本只要翻过眼前这座山,就能看到修水河谷,后面的路也会宽敞好走许多。 但好巧不巧,自己刚走到这座山下,就迎面遇上了从山上下来的荆州军。 要是遇到了一般的荆州军也就罢了,还偏偏遇到的是和已方有深仇大怨的刘磐所部。 吕岱在余汗之战中,曾亲眼见识过刘磐的骁勇善战。 此人之勇,非黄忠不能制之! 这刘磐上来二话不说,就仗着地势之利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校尉,吕校尉!” 副将急声呼喊道:“你若不退回山上,就没人能保护少将军了!” 吕岱原本还想和手下部卒共进退,闻听副将此言,这才幡然醒悟。 是啊,自己死了就死了,但少将军不能有事啊! 黄忠被袁耀指派留在夏口布置疑兵之计,这会儿估计还在上百里外往这里赶路呢。 能保护少将军的,眼下只有自己了啊! “宋司马,这里……权且靠你了!” 吕岱看着副将,瞬间红了眼。 …… “哈哈哈!” “袁军鼠辈,不堪一击!” 刘磐立于马上,横刀大笑。 这一刻,他终于找回了以前的自己。 那个骁勇善战,无往而不利的刘磐! 自从离开荆州来到这豫章郡,刘磐就没这么痛快过。 先是稀里糊涂,被袁耀用粮食把黄忠给换走了。 一开始的刘磐对此并不以为意,但谁知那黄忠居然是个藏拙之徒,在自己手下不显山露水的,去了袁耀那边尽露锋芒,从一头其貌不扬的老黄牛瞬间变身为林间猛虎! 但就算重来一次,刘磐仍然会选择用黄忠换取粮食。 刘磐可不认为自己一身武力,会真的弱于黄祖那年近四十的老匹夫。 上次自己输在他手上,只是自己太过轻敌,而在交手中落入了下风。 一定是如此! 昔日自己在荆州军中,那可是打遍军中无敌手! 就算是那武力不凡的文聘,也是自己手下败将。 之所以那黄忠那天能打赢自己,想来一定是平时没少偷看自己练武,早就熟悉自己武技所至。 对,一定是这样! 那老匹夫,我势必要与其再战一场,我要倾尽自己一身武艺,把那些以前不常用的大杀招拿出来,看他黄忠再如何应对! …… 除了黄忠这档子事,还有那个诸葛玄,也是让自己不痛快的一个原因。 那个老小子,纯粹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占着豫章太守的名分,居然能让袁耀那个纨绔子弟把豫章郡的强宗大姓都笼络走了。 几十岁的人,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余汗战场上,面对朱皓东拼西凑出来的几千乡兵,居然能被吓得屁滚尿流! 也不知道叔父怎么看上的他,还非要扶持他当豫章太守的? 他有那个本事吗? 还不如让自己直接用武力吞并豫章郡呢! …… 再到上缭之战,那个刘馥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一个连县令都不是的老匹夫,修那么多哨亭干什么?又好死不死地和自己一阵死磕干什么? 不知道我刘磐是荆州骁将吗?不懂什么叫“望风披靡”吗? 真没觉悟! …… 最后到柴桑城下,与那个最该死的刘虎,和那个所谓的将门虎子黄射会合。 然后自己就更气了。 这群人带着一万多大军,竟然对着一座小小的柴桑城围而不攻。 还美名其曰:围魏救赵! 救你个姥姥! 你们要救的那个刘繇没了你们知道吗? 一战就被袁耀生擒了! 那个刘繇是汉室宗亲吗?说出来我都替他丢人! 在江东被一个少年丧父的孙策打得犹如丧家之犬,逃到豫章后还被自己手下笮融背刺了。 然后就昏了头,只顾着和笮融死磕,又被那个该死的袁耀捡了便宜。 真是愚蠢透顶啊! 自己怎么这么多不靠谱的队友的! …… 但现在,自己终于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 第131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之所为,无关君乎 能在这里碰到袁军,刘磐也是很意外。 但一看到袁军队形松散,刘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全军出击。 不得不说,这场遭遇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极其有利于荆州军一方。 双方遭遇时,袁军的前头部队刚走到两座山中间的山脚下,而荆州军在山坡上,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这种情况下,除非袁军个个能以一敌十,否则接战的话根本毫无胜算。 战不能胜,而退又不能。 袁军背靠的这座山山道又极其狭窄,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吕岱所部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原路退回。 而荆州军这边情况刚好相反,他们处在一面较为平缓的山坡上,不仅道路宽阔,人员集中;还能很快在道路两侧展开进攻队形。 而且,从时间上来说,稍晚或稍早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稍微再早一会儿,可能就是自己走到了山涧里,而袁军则刚好出现在山上。 稍晚一会儿,袁军也爬上了山坡,说不定正好与自己在山顶遭遇,不会有这么有利的地形条件。 最后很重要的一点,袁军跋山涉水数百里路,从江夏走到这里,早已个个疲惫不堪。 而刘磐所部在柴桑城下休整养军半月有余,从撤军开拔到今天才不过走了三天路,而且大多是好路,体力要比袁军好很多! 刘磐再也不可能碰到比今天这种还要好的情况了! 因此刘磐毫不犹豫,立刻梭哈了全部兵力,发起了进攻。 事实也证明刘磐的决策是正确的。 只是一个照面,袁军的数百先头部队就被冲得五零四散。 在斩杀了一个军司马模样的袁将后,这数百袁军也彻底溃败。 这些袁军败兵也无处可逃,只能一股脑逃向山上。 而来时的山路又极为狭窄,哪里容纳得下数以百计的败兵? 加之刘磐在后大肆驱杀,山道上立刻挤成一团。 刘磐也乐得使山上的袁军不战自乱,便是止住手下那些杀得兴起的部卒,只紧咬在袁军败兵身后。 一名满身鲜血的副将靠到了刘磐身边,道:“将军,何不一鼓作气,杀上这座鸟山,彻底杀败袁军?” “是啊将军,为我等兄弟报仇雪恨,就在今朝!” 一名亲兵朝着地上一名崴脚的袁兵身上补了一刀,兴奋道。 “报仇,是一定要报仇的!” 刘磐用被染成红色的长刀指向山上:“此山险峻,山上不知还有多少袁军,不妨驱赶这些败兵,让他们去推搡冲挤自己的袍泽,而我们在后面掩杀,岂不轻松?” “将军妙计啊!” “既是如此,且由末将前去压阵,免得前面那些小崽子误了将军的大计!” 副将大喜过望,立刻便是往最前面赶去。 刘磐又叫住他:“若是遇到袁耀那厮,或是那姓黄的老匹夫,且要通报本将,本将要亲手宰了他们!” “诺!” …… 再说袁耀这边,听到吕岱所在的前军连一刻钟也没挡住,就连吕岱本人也生死未卜的时候,差点没昏过头去。 “去,传令给前面各军,让所有士卒以什、队为单位,各守一处险要之地,梯次阻击!” “万万莫要都挤在一起!让人一冲就全垮!” “后军现在走到哪了?” 一个亲卫回禀道:“怕是还在后山山路,要属下去催促他们吗?” 袁耀情急,直接破口大骂道:“让他们赶过来干嘛?都挤在这连胳膊都伸不直的山道上,好被人挤下山崖吗?” “让他们不要上山来了,都往后退!只召甘宁一人上山就行,其他人都给我下山去!” “等他们腾开道路,亲兵营随我撤回山顶。如果能守住山顶最好……” “守不住……”袁耀目眦欲裂,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就看谁命大,滚下山死不了。” 转过头,袁耀对着旁边另一名士卒问道:“你确定,这座山真没别的山道了?” “少将军,这会儿功夫您都问了小人七八次了……这座山山上真没别的路了,仅此一条而已。” “小人生在这儿长在这儿,投军时才头一次走出山去,这片山里还没有小人没走过的路……要有别的道儿,小人早就给您说了。” “除了山下的山涧里有一条暗道,这里真没别的路了。” 袁耀望了山前一眼,只见山涧里除了袁军士卒的尸体,活着的只有身着绛红色衣甲的荆州军了。 说了等于没说! …… 战争是反人性的。 就比如此时,数以百计被杀得丢盔弃甲的袁军败兵,在荆州军士卒的驱杀下,只能朝着唯一生的希望,也就是山上跑去。 这条山路,半个时辰前他们才走下来。但没人想到他们会再次折返回来。 他们自己想不到,还在这条路上朝前行进的同袍们也没想到。 山脚附近还好,就算被人从山路上挤下来,还能继续攀爬两侧的山林。 运气好的,还能满身挂着荆棘,往山上躲。 运气不好的,直接被下面的荆州军弓手所射杀。 再往上,山路就曲折狭窄起来。 前推后搡的袁军败兵,也让路上其他袁军惊慌失措。 因为缺乏将领指挥,山路上的袁军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调头往山上跑。 不然呢?现在就算想杀敌,眼前都是自己的袍泽弟兄,根本看不到荆州兵的身影。 看不到敌军,留在原地又会妨碍山下的兄弟逃命。 貌似也只能和他们一样,往山上跑保命了! 极少有理智的袁军下级军官,还能组织手下士卒封堵山路。但这种阻拦无异于杯水车薪。 逃命的袁军们根本不信自己的袍泽会真的对自己动刀动枪。 在身后的致命威胁下,这些人强行闯关,连阻拦者一起裹挟在了逃兵中。 等袁耀这边终于按“什”和“队”组织起了梯次抵抗,此时袁军的溃败已经蔓延到了半山腰上。 在身后紧咬着的荆州军士卒鼓噪下,落在最后面的袁军败兵们生怕自己一个慢了就被人砍死。 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他们不断推搡挤着中间的人,中间的人又挤向前面。 山路总有狭窄转弯处,总有不易通过处。 这一拥挤,直接变成了拥堵,接着便发生了踩踏事故,甚至于把活人挤下山崖的惨剧。 反过来,这一幕幕的惨状,又不断在侵蚀着众人脆弱的心理。拥堵踩踏、推挤失足的现象只会愈发严重。 山崩之时,石头落下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越来越具有杀伤力。 心理崩溃时,每个人的理智只会越来越少,做出的事情会越来越出格。 在最拥堵的地方,已然出现了故意踩踏、抛扔活人的现象。 袁耀也是事到临头,才想起后世的“梯次防御”战术。 只是可惜吕岱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没能在山脚下挡住刘磐军。 到了这狭窄逼仄的山上,“梯次防御”也变成了“梯次阻击”。 尽管袁军的屯长、队率们按照袁耀的命令,各自收缩兵力,分段把守山道。 但毕竟是只得表意,不懂精髓。 而且他们的对手也不是荆州兵,而是自己的袍泽。 “少将军,溃兵太多了,只按‘队’和‘什’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 “还是让末将去阻止一支百人屯,先用人堆堵住人堆,再逼那些溃兵回头去打敌军!” 说话的是袁耀的亲兵队长,袁二。 袁耀此时大感无力,只能点头。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刀!” 袁耀又叮嘱了一句。 所谓“逼溃兵回身”,也只能用暴力手段进行逼迫了。 只有用更恐怖血腥的手段,用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才能逼迫刺激那些已被吓破了胆的溃兵回头了。 袁耀此时的内心十分痛苦。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处理”溃兵的难题。 而且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如其来! 袁二身形一顿,咬牙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之所为,无关君乎!” “今日之事由末将承担一切责任,与少将军无关!” 说罢,袁二借了袁耀的将令,便是往山路下去了。 不同于袁宝本就是袁耀多年的亲卫,袁二是袁耀出寿春时,袁术派来保护袁耀的百骑统领。 在袁宝为保护袁耀身中一箭,伤重不治后。袁耀便提拔了袁二作为自己的亲兵营统领。 和袁宝一样,袁二也是袁氏家将,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关键时刻给袁耀挡枪子不带犹豫的。 “后面还没撤开道路么?” 看着袁二消失在山路拐角,袁耀大为烦躁,咆哮道。 “快了快了!” …… 这边,袁军溃兵与正常袁军对峙的最前线。 袁二举着袁耀亲赐的“监军”军符,站在了一块石头上。 “监军司马令牌在此,何人敢造乱!” 袁二鼓足气息,喊了三遍,人群里的嘈杂声才稍稍降低了一些。 袁耀治军,很是注重纪律性。 纪律是一支军队战斗力存在的前提,没有纪律,再多的人也只是乌合之众。 因此自成军开始,袁耀就在军队各级设立了监军。 下至百人屯,上至各校尉部,每一级都设有监军。屯有监军都伯,曲有监军侯,部有监军司马,再往上袁耀还准备设立一个监军校尉或监军中郎将,以总监诸军。 古代军队也有监军,而且往往这些监军还有一定的军事决策权。但袁耀改革了这一点,不允许各级监军在平时参与任何军事决议,以免掣肘各级军事主官。 各级监军在军中,只有监察军纪、执行军法之权。只有在特殊情况,既军事主官严重违反军纪,比如叛变、不听军令时,可便宜处事,诛杀军事主官,接过指挥权。 当然,要想彻底实行这套监军制度,任重而道远。 就比如今天这场遭遇战,本应起到督战队作用的监军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大难都临头了,监军手底下那几个刀斧手有什么作用? 但袁耀主抓的监军工作也不是一点成效都没有。至少在普通士卒眼中,发了狠的监军就是活阎王,不仅能随时决定普通士卒的生死,就连犯事士卒的军事主官也一样说砍就砍。 早在渡江前,郑宝手下有一个队率反悔了不愿离开庐江,还鼓动其他士卒跟他当逃兵。当时袁耀派给郑宝的监军,就先斩后奏,直接砍了那名队率。 连带着为那队率求情的十一名士卒,一起从重从快,悉数斩首。 就这样快速压下了一场逃兵事件,而事后那队率的上级屯长向郑宝告状,说监军不经审讯,滥杀无辜。 而郑宝也没二话,根本没听队率告完状,便将他直接扭送到了监军那里。 只因袁耀在军中设立了一条规矩,那就是“一事不多问”原则。 带兵打仗,监军不能参与决策。而肃整军纪,军事主官也不能妨碍监军行权。 如此一来,监军的权责也开始明晰了起来。 直到渡过江,袁耀的军队发展的越来越大,各级监军也都设立起来,由监军处理的违法违纪问题越来越多,监军在军中的权威也慢慢树立。 各级军事主官,也由一开始的抵触情绪,慢慢发生了改变。 因为郑宝、吕岱他们也慢慢发现,其实监军和自己,就是爹和妈的区别。 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监军虽然分走了一部分权,但并不会威胁到自己主将的位置。相反,监军们干的都是不讨喜的事儿,今天打那个几板子,明天给那个人脸上烙个印。而且大多情况,还是在给自己排除问题。 如此下来,士卒们和自己的关系反而更近了。 因此当袁二拿出一枚监军司马的令牌,所有袁军士卒立刻有一股气,突然就压在了自己头上。 所有人心里都有些发毛。 这个鸟监军,又要干什么? “尔等溃不成军,成何体统!” “按照军纪,长官不能约束士卒者,由监军接替指挥!” “士卒如果还不听从指令,视作叛军!对待叛军,格杀勿论!” 袁二把袁军军中三天一小背,五天一大背的军法直接搬了出来。 “现在,由本监军指挥你们这些溃兵,你们所有人都听着,立刻,马上掉头,拿起你们的兵器,给我往山下冲,杀敌赎功!” “若有不从者,皆视为叛军,当场格杀!” “杀!”封堵着溃兵的一个袁军屯长,连忙跟着喊了一声。 “杀!杀!杀!” 用血肉之躯封堵着山路的近百名正常袁军,也一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喝杀声。 第132章 易攻难守 这几声喊杀声,也是提振了众人的士气。 然而就凭这点士气,根本压不住溃兵们求生的渴望。 “让我们掉头?那不就是让我们送死吗?” “少拿着鸡毛当令箭!兄弟们别信他,那令牌是假的!” “就是!少将军向来仁厚待人,又体恤士卒,怎会置我等于死地?” “不用理他,我们快冲过去,荆州兵就要杀上来了!” 溃兵们仍是不管不顾,继续向前你推我挤着。 而由一众袁军组成的人墙,此时也摇摇欲坠。 袁二拔出佩刀,咬牙怒喝道:“诸军听令,此刻起敢有再冲阵者,即视为叛党,一律杀无赦!” “阻拦不力者,同样军法处置!” “斩!斩!斩!” 跟在袁二身边的二十名袁耀亲兵,一齐拔出了佩刀,同声怒吼。 此时,正在参与阻拦溃兵的一个普通袁兵一不小心往后退了一步,袁二眼尖,立刻眼神示意手下。 一名袁军亲卫立刻上前,一把拉在那名袁兵肩膀上,将其与其他袁兵分开。 然后手起刀落,直接一刀砍在这名袁兵脖子上,硬生生将其头颅割下,扔给了袁二。 袁二高举着那死不瞑目的袁兵脑袋,厉声喝道:“敢后退半步者,如此下场!” 原本摇摇欲坠的人墙登时稳住了阵脚。 “还敢冲阵?给我杀!” 袁二挥刀指向仍在没头没脑冲挤着的溃兵们,大喝一声杀字。 喊完这一声,袁二那冰冷的眼神,直接瞪向旁边那名屯长。 被袁二这一瞪,那屯长直接被吓了一激灵。 不管袁二手上有没有那枚监军令牌,单凭他袁耀宿卫亲将的身份,要斩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你们耳朵都塞绿毛了?听不懂袁二将军的命令吗?” “盾兵,给我把他们顶下去!” “长矛兵,给我刺,刀斧手,给我砍!” “他们不死,你们就得死!” 屯长发了狠,也是一刀砍死了身旁一名看起来抵抗意志不坚决的小兵。 袁二和屯长一人各杀一个,立刻是给周围袁军施加了一股最大的压力。 自家军官,动真格的了! 原本还踌躇不前,陷入了煎熬的袁军士卒们,这下在军令的逼迫和死亡的威胁下,终于摆脱了纠结犹豫的心情。 管他呢! 我只是一个队率,屯长说什么我传达什么就是了。 我只是一个什长,队率喊什么我做什么就是了。 我只是一个小兵,什长伍长都动手了,我照做就是了! 很快,第一杆长矛,从盾墙后面刺了出来。 一个溃兵睁大双眼,捂着胸口倒地气绝。他的尸体还没倒下,就被汹涌的溃兵们给挤下了山崖。 有了第一个人动手,第二个,第三个袁兵也动了手。 惨叫声在溃兵们中间顿时此起彼伏。 “哎呦,你敢刺我,我跟你没完!” “邢老六,你居然敢对我亮刀子,我记下了!” “啊,我的胳膊,我跟你们拼了!” 这一声声惨叫,如果是从敌人口里发出的,那无疑是最美妙的音符。 但如果是从朝夕相处的袍泽弟兄们嘴里喊出的,那就是让人一辈子也遗忘不了的噩梦! 不少袁军士卒向前刺着,砍着,居然直接呕吐起来。 还有些人直接眼不见心不烦,直接闭上了眼,一只手搭在第一排的盾兵肩膀上,另一只手向前胡乱挥砍劈刺着。 “我杀了你们!” “弟兄们,他们不给咱们活路,和他们拼了!” 终于,袁耀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袁军自己人,开始了火拼内斗。 这些人,几天前,或许还你说我笑。白天你前我后,你帮我背干粮,我帮你搭桥开路;晚上挤在一个帐篷,一个山洞里面睡觉。 一个月前,他们还在同一座大营里面,站在同一个军阵里面,操练着战法和格杀技巧。有空了还能聚在一起,放屁吹牛。 然而这一刻,他们就像生死仇敌一般,纷纷紧握手中的武器,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 虽然人数并不占优,但在这最宽处只能并排站三个人,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崎岖的山道上,居于高处的袁二一方,在对拼中,还是占据了绝对优势。 只需两三个手执大盾的盾兵顶在最前面,然后第二排刀斧手补齐身位的同时帮顶着前排,第三排则站着枪矛兵,手执一丈多长的矛戈,往前不停突刺着,就能组成一道绝对防线。 而溃兵们这边,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乱! 完全不听号令的那种乱。 只有偶尔几声大嗓门的起哄声,能引起一些溃兵的共鸣。 大多数时候,大多数的溃兵都像无头苍蝇,胡乱撞着。 因此,袁二这边一发狠,溃兵们就被逼得节节后退。 此时,荆州军这边也是发现了不对劲。 刚才还一直往山上跑的袁军溃兵们,忽然就停滞不前了。 刘磐虽不清楚前面的情况,但他知道仰攻之势,进则生,退则亡。 “只许进,不许退!给我杀!”刘磐喝令道。 打头阵的荆州兵们这下终于能继续放开手脚,大杀特杀了。 溃兵们被挤在中间,两头都被堵死,直被杀得哭爹喊娘。 “杀!杀!杀!” “向山下反攻!” 这是袁二这边的口号声。 “杀!杀!杀!” “朝山上进攻!” 这是荆州兵们的口号声。 “爹!娘!” “我想回家!” 这是中间溃兵们喊得最多的两句话。 很快,溃兵们彻底被前后压缩的挤成了一团。 很多人,被挤下山崖的同时,还有很多人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啊!” 好些个溃兵心理彻底崩溃,竟然自己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崖。 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留在原地,不被下面的荆州兵追上来砍死,也要被山上的同袍闭着眼刺死。 左右都是死,不如我跳下去,山下有条河,或许我能落到水里。 山下这么多树木,或许我还能抱住一棵树,保得性命! 也有人在必死的局面下,终于爆发出了血性,捡起武器就要豁出去,和别人去拼命。 横竖都是死,我要多杀几个荆州兵,为兄弟袍泽报仇! 有人冲向了山下的荆州军,拉了垫背的同时也被荆州兵砍死砍翻。 前后都是死,只是没想到最后逼死我的居然是自己人,就算死,我也不让他们好过! 有人冲向了山上的同袍袁军,抱住一个盾兵就跳下了山崖。 “快!来一个盾兵顶上去!” 尽管袁二眼疾口快,但狭窄的山路很难调兵遣将补上缺口。 那些就站在盾墙前的溃兵动作更快,只是眨眼的功夫,这些人就疯了一样涌了上来。 溃兵和正常袁兵混在了一起,这下彻底乱了。 大家的衣甲都是一样的,谁分得清谁是逃兵,谁是正常的啊! 而对于荆州兵们来说,辨识敌我根本不难。 土黄色衣甲的,都是袁军,见到了砍就完事了! 刘磐耐不住性子,这时候也弃了马,站到了最前面。 有刘磐压阵,荆州军士卒们杀得更起劲了。 “哈哈哈,敌军已乱,杀上山,一鼓作气,生擒袁耀!” 见形势大好,刘磐再次抽出战刀,直接冲在了最前面。 …… 山顶上,袁耀遍视周围,直骂自己晦气。 这座山头,实在没法守啊! 不管是前山还是后山,这座山都称得上是一座险山峻岭。 然而这座山的山顶却又很平坦,自己身边的八十号亲卫,很难守住山口。 而刘磐如果攻上来,还能绕过山顶,截断后山上山的路。 端的是易攻难守! 要是自己守在山头,那几乎就是一个死地。 等于给自己挑了一座坟地! 想起自己上山那会儿,还站在山顶上赞叹周围美景,袁耀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只顾得看景了,根本没留意这儿根本没法据守。 “报!”一名亲卫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跪在袁耀面前哭声道:“少将军,袁二都尉……死了!” “什么?”袁耀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亲卫:“袁二将军把溃兵往山下压了百余步,谁知……最终还是没能拦住溃兵……” “袁二都尉连斩了五个逃兵都没止住溃兵……一片混乱中,那刘磐领着荆州兵冲了上来……袁二都尉力战不敌……被那刘磐一刀斩了……” “哭什么!”袁耀怒喝一声,原地焦急转了起来。 “敌军距此还有多远?” “小人回来的时候,那刘磐又冲垮了我军一队人马,距此不到两百步了!” 袁耀心情彻底跌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这一战已经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了。 现在估计只有一队士卒,约莫五十人在前面那个拐角挡着荆州军,而且也挡不住多久了。 这座山头也没法坚守。 只能往后山的下山道撤退了。 但只要一下山,刘磐挟胜势又完全占了居高临下的地利,自己就只有被追着砍的份了。 但也好过死在这个鬼头山山顶! “走!下山!” “其他东西都不带,只带毛毡!” 袁耀一个跃身,骑在了骡子身上。 那个土著士卒连忙牵着骡子,领着袁耀往下山路走去。 …… 袁耀前脚刚走,这边山顶上,就能看到上山路那边,出现了许多身着土黄色衣甲的袁军士卒。 很明显,这些袁军士卒都是溃兵逃卒,只顾着争先恐后朝山上跑着。 袁耀临时组织起的梯次阻击的最后一环,也崩溃了。 转眼间,刘磐就领着一众荆州军,紧跟在袁军的溃兵逃卒身后,杀上了山道。 包括刘磐在内,周围的一众荆州军浑身挂红,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绛红色衣甲的颜色,还是鲜血染红的颜色。 杀出了血性的刘磐军,似乎如同一群山中猛虎,见人吃人,只留下一具具袁军的尸体。 完全不存在俘虏一说! 刘磐所过之处,没有留下任何一个袁军活口。 在这狭窄的山道,俘虏只会成为绊脚石。 站上山顶,刘磐长呼一口气,遍视周围,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组织抵抗的袁军。 奇怪,刚才那些袁军拼了命抵抗,应该山上有重要人物啊! 捡起地上一支小旗,刘磐只是将其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就笑出了声:“果然,是名号将军的令旗。” “袁耀那厮,刚才就在这里!” “诸军听令!随我追杀下山,去取袁耀项上人头!” “杀!” …… 此时的袁耀,虽然是骑在骡子上,没有撒腿跑路,但心跳已经达到了一百八。 “少将军,后面荆州军追之甚急,让属下带人拦他们一阵吧!” 亲兵副统领步行跟着袁耀,建议道。 袁耀回头一看,此时身后暗绿色的山林中,已经依稀能看到身着绛红色衣甲的士卒了。 “活捉袁家小儿,一辈子吃喝不愁!” “杀袁耀者,赏千金,封百户侯!” “冲啊!” 荆州军士卒的喊杀声也传入了袁耀耳中。 袁耀面色一沉,只能点了点头。 副统领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 又走了一会儿,来自荆州军的鼓噪声终于稍远了一些。 后山的山路,比前山更难走。 好在自己提前让后军退下了山,不然这会儿自己怕是要被堵在这里。 刘磐挟有胜势,俯冲而下,再多兵马也难以拦住。 而且这人似乎变得聪明了,还知道驱赶溃兵了。 要是自己被溃兵裹挟,那就和死只差一线了。 自己的五千大军,行军在这连绵不绝的群山中,队伍前后长达六七里。 走在最前面的袁军,都走下第二座山了,而落在队伍最后面的袁军,才开始爬第一座山。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袁耀的队伍中,唯一能匹敌刘磐勇力的甘宁,被自己好死不死的派去殿后了。 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后面那座山上哪里呢! 至于黄忠,估计还在一百里外的阳辛屯朝自己这里赶路呢! 自己这啥运气啊! 回军的路上碰到刘磐就不说了,还被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难道自己的运气都在江夏用光了? 还是说,正应了阎象那句话。 自己有多大的气运,就会遇到多大的危险? “袁耀,你可终于被我逮到了!” “休要再逃!” 一声暴喝在袁耀身后炸开,只惊得袁耀心神俱颤。 刘磐的声音! 第133章 来追我啊,追上就和你嘿嘿嘿 袁耀扭过头,正好看到刘磐那张狞笑的脸。 “嗨,刘磐,你好啊!” 袁耀嘴角硬挤出一丝笑容,连忙挥着左手和刘磐打起了招呼,右手却伸到骡子的背囊里一阵摸索。 刘磐浑身上下挟着杀气,抬刀直指袁耀:“袁家小儿,你我还有一场武斗没比,莫要再逃!” “你我今日就在此一决高下!” “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袁耀打着哈哈:“你现在站在山上,我在山下,高下已分,你且请回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磐面露恼色:“别仗着自己有些文采,就能混淆词义,老子也是读过书的,你蒙不得!” “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站出来与我决一生死!” “你若胜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若败了,嘿嘿……” 袁耀疑惑道:“嘿,你这话听着好矛盾啊,既要和我决一生死,听着好像要跟我不死不休似的;又说我赢了能放我一条生路……所以这到底是生死局还是胜负局啊?” “你这书念得不扎实啊!” 刘磐咬牙切齿:“少在这跟我咬文嚼字,今天没黄忠出来给你挡枪,我看你还能叫嚣到几时?” 说罢,刘磐纵身一跃,直接跳下山,猛扑袁耀而来。 “哦……原来你怕黄忠啊!” “早说嘛!” 袁耀故作镇定,扭头便喊了一声:“汉升,还不出来?” 黄忠?! 嘶~ 刘磐倒抽一口冷气,硬生生刹住车,提刀警视左右。 嗖~ 一声破空声。 刘磐防备不及,左肩中了一箭。 却见袁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手弩,正对着自己。 “你……居然敢诓诈本将?” 刘磐怒不可遏,直接拔出身上的弩箭,扔在地上。 箭头并没有带血。 看着刘磐盔甲上的破洞,袁耀心里又骂了一声倒霉! 这手弩的威力也太小了吧! “驾!” 没有二话,袁耀丢了手弩,抓住骡子的缰绳,便是要跑路。 刘磐被彻底激怒,再次猛冲上来,一个照面就劈翻了两名还想抵挡的袁耀亲卫。 但更多的袁耀亲卫冲了上来,纵是刘磐骁勇异常,也是被缠在了原地。 “找死!” 刘磐一个大回环,手中战刀砍出一个大空挡。 刘磐手下的士卒也冲了上来,和袁耀最后的这三十余亲卫展开了混战。 此时,跟在袁耀身后的只剩下了两人。 一名牵骡子的普通士卒,一名贴身近卫。 加上袁耀,三个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刘磐一只手的对手。 “不行,这么跑早晚都得被追上。” 袁耀拉住缰绳,看着眼前山路拐角处,心里有了主意。 招呼过来两人,袁耀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片刻后,刘磐就冲出了袁军亲卫的封堵。虽然没有完全杀死这三十几个袁军亲卫,但刘磐的目标不在他们身上。 身后仍有十余名袁军亲卫在拼死顽抗,刘磐无心收拾他们,领着十余名荆州军悍卒,沿着唯一一条山路继续追赶袁耀。 奇怪的是,这崎岖不平、险象丛生的山路对于刘磐来说好像跟平地上的马路没什么两样。 刘磐压根看都不看脚下,只盯着袁耀消失的方向,双腿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这也是刘磐一个天赋异禀之处。 在被刘表外放到荆南为将后,刘磐就迅速觉醒了自己在山地作战的特长。 或许是因为身材不高,导致身体重心偏低的缘故,又或许是小脑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刘磐得到了在山地如履平地的技能。 但刘磐也有个缺点,那就是极其容易晕船,上船就晕的不行那种。 跑上几十步,刘磐还得停下等自己的手下士卒。 “快点啊!往下走就是了,怎么这么磨蹭!” 追了百余步,刘磐终于又看到了袁耀。 哼,骑着马又怎样? 不怕告诉你,在这种山路上,你就算插上翅膀也没我快! 哎,这匹马怎么好像跟普通马有些不一样。 长得像头驴似的! 但比驴高大多了,还要比细胳膊细腿的马壮实不少。 管他呢,杀了袁耀,这匹马就是我的了! 只见袁耀骑着骡子,站在拐角前,正笑脸殷殷的看着刘磐。 而袁耀身后只站着一名普通袁兵。 袁耀再次笑脸和刘磐打起了招呼:“嘿,你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袁耀一对着自己笑,刘磐就感觉心里有点发毛。 不会拐角后面有伏兵吧? 刘磐警惕地看了看高处,很快就把伏兵的可能性排除了。 这拐角上下都是悬崖峭壁,断然不可能藏伏兵。 除非袁军士卒都长了翅膀,能飞上去埋伏自己。 要有,也只可能是拐角后面有袁军等着自己、 不过,我刘磐还会怕你? “袁耀,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袁耀笑了笑:“不玩什么。” “我在这里等你,就是想和你说。” “你来追我呀,追上我……我就和你……嘿嘿嘿!” 话毕,袁耀拍了拍骡子屁股,便是和自己的亲卫转过了拐角。 “找死!”刘磐:“本将怕你不成!” “你们两个,给我上!” “啊?!” 被刘磐点到的那两个荆州兵,指着自己鼻子,难以置信道:“我?!” 回应他们的,是刘磐给他们的一人一脚。 “怕什么,有本将在!” 那两人对视一眼,举着环首刀,靠在一起慢慢朝转角处挪动着脚步。 “快些走!” 刘磐催促道。 死就死吧! “杀啊!” 那两个荆州兵也是悍勇之辈,大叫一声,便是冲过了拐角。 “怎样,可有袁军?” 刘磐忙问道。 几秒的安静过后,那两个荆州兵再次出现在了拐角处。 “没人啊将军!” “只有袁耀和刚才那个袁兵在前面,都快跑下山了!” 刘磐大怒:“懦弱鼠辈,拖延时间!” “追!” 转过拐角处,果然山路上别无他人,远处只有骑在骡子上的袁耀和那个牵骡子的袁兵。 刘磐启动双腿,爆发出最大速度,化作一头下山猛虎,作势欲冲。 “我看你往哪跑!” 然而只是刚跑两步,刘磐脚下却多了一根绳索,直接绊倒了刘磐的脚腕。 “啊!” 刘磐失去了重心,直接一头栽下十几丈高的山崖。 路边不起眼的草丛里,忽然跳出一人。 赫然是刚才那个跟着袁耀跑到此处的袁军亲卫。 此时他手里拿着绊绳的一头,另一头则绑在一块石头下。 方才正是他冒死躲在草丛里,瞅准时机拉起埋在地里的绊绳,将刘磐绊倒。 其实旁边的草丛不算茂盛,他藏的也不算隐蔽。 可能是他身上土黄色的衣甲有隐蔽色的作用,也可能是刚才那两名探路的荆州兵只顾看着山下的袁耀,而没有注意到拐角处草丛的缘故。 他居然成功了! 第134章 瘟疫之源 “贼人竟敢害我家将军,拿命来!” 一名荆州军悍卒暴喝一声,立刻劈向这名设伏的袁军亲卫。 “为将军报仇!” 众怒之下,那名袁军亲卫虽全力抵挡,但最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脖颈被劈开一道深寸余的伤口,直接栽落山崖。 “哎呦!” 山崖下传来一声嚎叫。 不对呀,这人被劈开脖子,居然还能发出声来? 一众荆州军悍卒探出头往下望去,只见刘磐正抱着山崖下一棵枯树树干。 那名袁军亲卫的尸体掉下去的时候,正不偏不倚砸中了他,差点没把他直接砸下山崖。 “将军没死!” “快救将军!” 一众荆州军士卒转悲为喜,立刻手忙脚乱,试图搭救刘磐。 刘磐落在山崖下三四丈的位置,一开始众人毫无办法,最后还是从石头上解下了刚才袁军亲卫用来绊倒刘磐的那根绳子,扔了下去,才把刘磐给救了上来。 刘磐九死一生,坐在石头上大口喘着粗气:“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人就没了……呼呼……” 山路下面,袁耀看着刘磐被绊倒栽下山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刘磐正好被挂在枯树上。 然后,自己手下那名甘愿以身涉险的亲卫,也被愤怒的荆州军士卒砍死,做出了无谓的牺牲。 只是他从山崖边上掉下去那一刻,又刚好砸中了刘磐,又给了袁耀一丝希望。 结果刘磐虽然吃痛,但却死死抓住了枯树树干,没被砸下去。 直到被手下拉起来后,那颗枯树的树干才断成两截,然后掉落下十余丈的山崖。 “不是这什么意思啊?我压你瘟!” 看到这一幕,袁耀彻底蚌埠住了。 老天爷,你玩我呢这是! 我今天的运势就这么差? 失望过后,袁耀只得重新盘算起来。 摸了摸背上的强弓,袁耀决定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 “将军,我们还追不?” 看着刘磐惊魂未定的模样,一名荆州军士卒试探问道。 “还用问!追!” “我今日誓杀袁耀这鼠辈!” 然而等他们再冲下山路,却彻底不见了袁耀的身影。 山道上只剩下袁耀刚才骑乘的那匹骡子。 刘磐这才看清,这头牲畜并不是战马坐骑,而是一头公驴与母马所生的马骡。 “给我搜,他跑不远!” 刘磐扫视了一圈,发出了指令。 一众荆州军士卒立刻跳下了山路,在周围的树木灌丛了搜索了起来。 这儿距离山下已经不远了,坡度平缓,山路两侧也有了立脚之地。 刘磐拿着环首刀,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忽然间,刘磐看到了一个兜鍪。 尽管只在草丛里冒出半截,但刘磐认得,这正是袁耀所佩戴的兜鍪。 刘磐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缓缓靠近了草丛。 猛然间,刘磐挥起环首刀,直接砍向兜鍪下方。 “我让你藏!” 只是这一砍,却是砍了个空。 草丛里除了一个兜鍪,并没有半个人影。 就在刘磐恍惚之计,一支羽箭飞射而来。 只是刘磐刚才挥砍的动作太大,身体过度前倾,导致这支原本瞄准刘磐的箭矢并没有射中该中的目标,而是擦过刘磐身侧,正中一名荆州军士卒胸口。 那名荆州军士卒闷哼一声,直接倒地身亡。 “又是埋伏?!” 刘磐原地跳了起来,立刻侧身躲在了一棵大树后。 十余丈外,袁耀再次暗骂一声,立刻伏下身子,借着树丛的掩护转移起来。 刘磐靠在树干后,喊道:“弓箭,谁带了弓箭?” 立刻有一个荆州兵把自己身上背的弓箭扔给了刘磐。 刘磐手上有了反制手段,心中也是大定。 自己的箭术虽然称不上百步穿杨,但五十步穿杨还是有的。 我就不信你袁耀一个纨绔子弟,能有多强的箭术! “山下三十步距离,分批上!” 随着刘磐发出命令,躲在树后的荆州兵们先是互相对视几眼,接着三人一组,前后接替着朝山下移动。 刘磐躲在树干后,将环首刀系在腰上,先给弓弦上搭上了一支羽箭,然后侧出半个头观察着山下动静。 只要山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就在荆州兵们接着树木掩护,分批向前移动的时候。 第二支箭射了过来。 一名荆州军士卒中箭倒地的同时,刘磐也看准了来箭处,随即转过身,瞄准那处草丛,松开了弓弦。 嗖~ 这一箭快如流星,直接没入了草丛中。 “啊!” 一声惨叫声传来。 袁耀的声音! 没错!绝对没错,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他的声音! 刘磐心中大喜,立刻命令道:“上!” 一众荆州军悍卒随即不再靠在树干后,一齐扑向了那处草丛。 那片茂盛的草丛,随即被乱刀砍成了残枝碎叶。 但里面除了一支箭头插入泥土的羽箭外,别无活物。 “少将军,里面没人啊!” 一个荆州兵呼喊道。 后世看过无数警匪片和军事题材片的袁耀,当然知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道理。 他当然不可能射完箭还傻乎乎站在原地,等着刘磐和荆州军来抓自己。 刘磐一愣,想着自己明明看到袁耀就是从那处草丛发箭的,而且刚才袁耀那一声惨叫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怎么可能里面没人? 难道是受伤跑了? “地上可有血迹?”刘磐急忙追问道。 一众荆州兵士卒纷纷蹲下仔细勘查起来, “没有血迹,箭头都是干净的!”一个荆州兵把箭头从地上拔了出来,举着羽箭回道。 既然没中箭,那袁耀惨叫什么? 难道是为了诈我现身? 遭了! 刘磐刚想到这里,一声破空声骤然响起,刘磐来不及反应,一支羽箭已经射中了自己。 “嘿!你好,哈哈!” 似乎是挑衅一般,袁耀这一次突施冷箭后不仅没有隐匿踪迹,反而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我发现你了。” “我刚刚躲起来啦哈哈!” 袁耀的嘲笑声极为大声,响彻了整条山谷。 刘磐这次还是左肩中箭。 但两石弓的威力并不是区区手弩能比的,这一箭直接入肉三分,疼得刘磐捂着肩膀龇牙咧嘴,赶紧躲在了树干后。 “嘿!你好,哈哈!” “嘿!你好,哈哈!” “我刚刚躲起来啦哈哈!” “我刚刚躲起来啦哈哈!” 空旷的山谷传来阵阵回音。 刘磐捂着肩膀,剧痛难当,此时的他根本没法判断袁耀到底藏在哪里。 “啊!” “鼠辈!快出来与我一战!” 刘磐扔了弓箭。左肩中箭的他,已然无法再进行拉弓搭箭的动作。 回应他的只有山谷传来的回音。 袁耀又一次彻底藏匿了起来。 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刘磐愤怒至极,一张脸直接红温: “劳资被这个鼠辈搞得好烦啊!” “劳资被一只老鼠搞破防了,好恶心啊!啊~啊~” “不是,打不打啊到底,不是他打~不~打~啊!” “勾八命都要没了,还在山路在这哎,你好哈哈!” “不好玩!爆丸!真的爆丸!” “不是这袁耀在干嘛呀到底,毁了劳资一整局的杀戮体验,我压你瘟!” “他不会现在还躲在树后面前面笑吧!” 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刘磐,彻底破了防。 第135章 喜欢笑! “鼠辈,出来!” “快给我出来!” 强忍着剧痛,刘磐上手直接将插在肩上的箭支折断。然后抄起战刀便从树后跳了出来,全然不顾再次中箭的风险。 “给我散开找,找到这只老鼠,本将军要亲手剁了他!” 刘磐舞着刀,怒不可遏道。 正半伏着身躯的荆州兵们只得站起身,两两靠在一起搜寻起来。 然而这又给了袁耀一个绝佳的机会。 不知道从哪飞出的一支利箭,直接贯穿了两名靠在一起的荆州兵胸背。 那两人死前瞪着大眼,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么离谱的死法给自己碰上了。 其实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袁耀在放箭后,看到自己居然真的一箭双雕,也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现在的箭术竟然精深至此? 然而就是这一个愣神的功夫,一直虎视眈眈的刘磐刚好注意到了草丛里袁耀没来得及收起的弓身,立刻朝着袁耀所在的方向挥刀道:“那里,那鼠辈在那里!” 袁耀吓了一跳,立刻缩回身子,朝着后面移动起来。 看着被自己指着的灌木丛一阵异动,刘磐怕袁耀再次跑了,直接跳下山,要亲自动手。 此时被刘磐紧盯的灌木丛右侧的另一处灌木丛也动了起来,接着一道人影便从中闪过。 刘磐眼中露出一道精光,立刻变换身形朝那处灌木丛冲去。 “想逃?没门!” 刘磐快步如飞,竟直接从高处一跃而下,扑进了灌木丛中,一下就看到了那人背影。 哗啦~ 灌木丛直接被刘磐劈开,那人也被刘磐吓得魂飞魄散,竟被一块石头绊倒,直接摔在了原地。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那人转过身,立刻求饶起来。 刘磐却是一愣,转而再次大怒:“你不是袁耀,袁耀那鼠辈呢?” 却见刘磐脚下,正是那名给袁耀牵骡的袁军。 “嘿,你好,哈哈!” 袁耀那怪异的笑声再次响彻山谷。 “啊!” “啊!” 伴随着两声惨叫,又有两名荆州兵死在了袁耀手上。 原来袁耀刚才的藏身地和自己手下那名袁兵的藏身地紧挨着,被刘磐发现后,袁耀只好往后躲。 而那名袁兵被刘磐用刀一指,又见刘磐冲了过来,惊慌之下便下意识想逃,却被刘磐发现了灌木丛的异动。 这一动,便是影响了刘磐的判断,让其以为袁耀是往这边躲的,便直冲这边而来。 荆州兵们也同时冲进了袁耀的先前藏身的灌木丛,第一眼并没看到袁耀,就被刘磐的叫喊声转移了注意力。 而袁耀就躲在荆州兵们身前不到两米的草丛下,只要他们再多看一眼,就能发现袁耀。 袁耀也没法继续再躲了,只能趁着刘磐等人注意力都在那名袁军身上,放出最后一箭先射杀一人,然后翻滚上前,再砍杀一人。 “袁耀!” 刘磐如同一头猛虎,发现了猎物一般红着眼紧盯着袁耀。 至于别人,刘磐看都不带看的,抬手直接一刀划过那求饶不止的袁军脖子,鲜血飞溅的整片灌木丛都是。 “没处躲了吧?哈哈!” 袁耀握着佩刀,手心和脑门全是汗,嘴上仍故作轻松道:“五杀了!我喷他扣了!” “可惜不是游戏,不然够上大屏幕了!” 刘磐根本听不懂袁耀在说什么,不过无所谓了,不管你袁耀再能舌灿莲花,现在十步之内,用刀说话。 “继续笑啊,刚才你不是挺喜欢笑的吗?” “喜欢笑!” 刘磐怒喝一声,直接冲向袁耀。 袁耀自然不可能和刘磐硬拼,就算现在刘磐只能用一只手,他也没信心能一对一击败刘磐。 这可是被史书赞有“骁勇”之名,“非太史慈不能制之”的刘磐啊! 袁耀当即转身便跑。 此时剩余的那六名荆州兵悍卒,早已分六个方位围住了袁耀。 袁耀朝后跑,立刻有两个荆州兵提刀拦住。袁耀大喝一声,运起全身的力气,连砍两刀,虽然没能杀死那两人,却也将其逼退。 瞅准空隙,袁耀直接一个加速,便是跳出圈外,朝着山下奔跑而去。 但刘磐的速度更快,崎岖的山道,浮叶和荆棘丝毫没有影响到刘磐的速度。 只是几个呼吸间,刘磐便追到了袁耀身后,提起刀便是劈来。 “喜欢笑!” 噗呲…… 这一刀劈得结结实实,直接将袁耀的袖筒外铠劈开。 袁耀闷哼一声,直接朝前摔去,手中佩刀也脱了手,倒地后直接一口鲜血喷出。 刘磐跳到袁耀身边,见结实无比的袖筒铠都被自己劈成两半,便没急着补刀。 此时的他只感觉胜券在握,一雪前耻的愉悦感瞬间让他觉得肩膀都不那么痛了。 然而当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袁耀的背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创口,只有一件被砍出了划痕的锁子甲。 刘磐有些吃惊,当即聚气提刀,准备先补一刀再说。 袁耀趴在地上,早已左手握住一把泥土,右手握住了短刃。 见刘磐迟迟没有靠近,袁耀只感觉大事不妙,立刻转过身,甩出泥土的同时抬刀去刺。 刘磐下意识一闭眼,但手中战刀仍劈向袁耀。 生死之际,袁耀也是爆发了极致的反应速度,手中短刃变刺为挡,抬了上去。 叮当~ 刀刃碰撞声响起,袁耀虎口剧痛,但好在没被刘磐要了性命。 “给我死!” 袁耀的阴招彻底激怒了刘磐,气血上头的他再也不顾袁耀的身份。 管你是不是名门之后,什么汝南袁氏世家子弟、袁公路嫡子的身份! 老子还是汉家宗室呢! 给我死! 刘磐由上至下,再次刺出一刀。 劈你能抬刀格挡,刺你又如何能挡? “休伤吾主!” 千钧一发之际,一片刀身直接横劈在刘磐的刀身,将其刺下的方向彻底打歪。 刘磐一刀下去,只捅进了袁耀身旁一侧的泥土中。 “少主勿惊,甘兴霸来也!” 第136章 甘宁救主 被人横插一刀,刘磐的第一反应不是遗憾可惜,也不是恼怒,而是受惊后怕。 这一刀能横劈在自己刀身,那也能劈在自己身上! 自己被这袁耀刺激的真是气血上涌、昏过了头了,人家都到自己身边了竟然没发现! 武人的本能反应,让刘磐收刀的同时,立刻朝后连跳了两步,与来人保持了安全距离。 “汝是何人,胆敢坏我好事?” 刘磐怒骂道。 甘宁的确是想直接砍了刘磐的。 但砍死刘磐,不一定能保证刘磐最后那一刀不会落在袁耀身上。 还是将袁耀从刘磐刀下救出更要紧! 救了少主,再砍死这个圆脸贼厮。 奇了怪,这圆脸贼厮怎么跟老八一样,长得一副大红脸? “说出吾名,吓汝一跳!” “吾乃巴郡甘宁,甘兴霸是也!” 甘宁? 刘磐愣了愣:“没听过!” 袁耀这时也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死死瞪着刘磐。 这是他自打穿越以来,唯一一次感受到生命受到了威胁。 也是第一次遭遇了兵败。 不过,数英雄豪杰,谁没经历过兵败,遭受性命之危? 袁绍与公孙瓒界桥之战时,留下了“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入墙间,岂可得活乎”的名言。 刘备就不用说了,他大半生都是在兵败和逃亡中度过的。 至于曹操,更是贡献了好几次遇险的名场面,更是在宛城把自己的长子曹昂和爱将典韦的命都给送掉了。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生就是如此突然,并不受人为的控制。 袁耀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刘磐,就差点要了自己小命。 要不是甘宁及时赶来,怕是自己已经被刘磐刺了个透心凉,心飞扬了。 后怕之余,袁耀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有甘宁在,刘磐不足为惧! “没听过是吧?” “那就让你见识下我甘兴霸的厉害!” 甘宁余光扫了一眼刘磐身后,见那六名荆州兵还没赶上来,直接挥刀前刺。 刘磐大怒,他哪里能容忍得了一个无名之将在自己跟前放肆。 在刘磐看来,刚才自己刺向袁耀的时候,就是这个叫甘宁唯一能给自己造成杀伤的机会了。 只是他错过了。 那今天,不管你叫甘宁还是李宁,连同你要保护的主子袁耀,都得一齐死。 “狗腿子一个,找死!” 刘磐怒喝一声,单手提刀迎上。 铛铛铛~ 三刀后,居高临下,有地利之便的刘磐就被甘宁逼得后退连连,有点招呼不住的架势。 好在两名荆州兵不知死活,这时候冲了过来,刘磐这才得了空子,朝后退了几步。 甘宁单刀挥舞,袁耀只能一刀逼退一个的荆州兵悍卒,在他手下一刀一个,连过招的机会都没有。 “杀!” 剩余四名荆州兵悍卒,此时也悍不畏死朝着甘宁一齐发动了攻势。 甘宁毫不避让,直直迎了上去。 仗着身法迅捷,刀法凌厉,眨眼间就让自己刀下又多了四个亡魂。 刘磐看出了甘宁的不凡,惊疑不定道:“怎么可能……” “你从哪里来的?如此勇武的人物,我怎么从没听过?” “袁耀手下怎么还有你这么厉害的悍将?” 甘宁活动了下脖子,又转动了下胳膊关节处,此时的他才稍稍热身。 “不是说了吗?我乃甘宁甘兴霸?” “少主,要活的还是死的?” 见只剩下刘磐一人,甘宁扭头问向袁耀。 袁耀肺里和嘴里全是血腥味,一想到被刘磐杀得不知所踪的吕岱,心里也发了狠。 “死的!” “我看你们找死!” 刘磐怪叫一声,一跃而下,主动出击。 “敢不把本将当人?还有空在这搭话!” 拼速度甘宁从没怕过,尽管刘磐抓了空隙,但甘宁仍躲过了刘磐势大力沉的一击,接着又与刘磐战到了一处。 两人战了几个回合,刘磐越打越心慌。 “真是见鬼!” “袁耀你何德何能,手下居然有这样的人物,居然能和本将打得有来有往。” 甘宁勃然变色:“谁特么和你有来有往?” “给爷死!” 甘宁一刀挥出,刘磐避无可避,迎接了这一刀。 两人贴的极近,刘磐没法往高处跳,只能侧过身往低处一跃,稍微拉开了和甘宁的距离。 “慢着!” “你看不到本将左肩受了伤么?” “要是能用枪,本将全盛姿态,你这样的货色,本将早就一枪一个!” 刘磐恶声道。 甘宁却也不着急逼抢,笑道:“看见了,又怎样?” “你善使枪矛,小爷我还擅长使双戟呢!” “要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双戟,只能用刀,早把你秒了!” “秒了?”刘磐根本没听懂:“和‘压你瘟’一样,又是巴郡方言?” 袁耀却笑了:“你学的还挺快,压你瘟的确是巴郡方言,我就说了一次,你就记住了。” “这‘秒了’是我教他的,就是随便一刀就能砍死你的意思差不多。” 刘磐啐了一口:“别说那么多,你们趁人之危,本将输了也不服!” 甘宁:“谁趁人之危了?” “我双手能左右开弓,擅用双刀、双戟,现在只拿一把刀和你斗将,已是让了你一只手!” “来,再战!” 刘磐:“鬼才信你!” 两人又站在一处,袁耀也没有干看着,绕过两人身边,去捡自己的弓箭和佩刀。 刘磐闪躲腾挪间,也是余光看到了袁耀的动作。 被袁耀射中一箭的他,自然不敢轻视袁耀的箭术。 十步以外,箭快! 十步以内,箭又快又准! 自己就算能赢这甘宁,怕也是躲不开袁耀的第二箭。 更别说这个甘宁,自己单手根本打不赢啊! 纯在被虐!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刘磐拿定了主意,便不顾自己中门大开,来了一招以命搏命的打法。 甘宁岂能被他吓住,要和我比谁刀快,那就来呗! 以命换命,谁怕谁孙子。 见甘宁不仅不躲闪,反而和自己一样挥刀互砍,心里也是慌了。 剧情不对啊,一般人看到这招,不都保命要紧,会抽刀格挡么。 这个甘宁,他不要命的啊! 袁耀给你多少俸米,你这么玩命啊! 但招式已出,再收刀依然不可能。 那纯粹就是自己被砍,人家没事了。 噗呲~ 刺啦~ 虽然穿戴着肩甲,但刘磐左肩还是被划拉开一道口子。 好在刘磐最后仰后一倒,这一刀挨的并不重。 哼!受伤又如何,你给我去死吧! 无名小将! 你输就输在,没穿铠甲。 本将这一刀下去,你不死也残废! 然而等刘磐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抬头一看,只见甘宁仍站在原地,还在摸索着自己身上。 怎么没倒? 也没血? 再一细看,刘磐只想骂娘。 甘宁破开的布衣里面,赫然露着一副与袁耀同款的锁子甲。 刘磐是识货的,这种锁子铠,劈砍是难以破防的,突刺反而会有更好的效果。 对方全须全尾,自己身中一箭还被人劈开一道口子,战力大打折扣。 刘磐没了再战的心思,直接跃起,朝来时的路逃去。 第137章 见好就收 “想逃?” 甘宁迅速反应过来,提刀就追。 “兴霸!算了。” 看到甘宁同样身中一刀,却安然无恙,袁耀也松了口气。 就两句话的功夫,刘磐已经跑出去十几步。 “这厮,武技不怎样,跑得倒挺快。” 看着刘磐在山洼上下翻飞,甘宁也是有些咋舌。 “少将军可有受伤?” 袁耀摇了摇头:“我无碍。” “你刚才硬接那一刀,没事吧?” 甘宁拍了拍胸膛:“多亏了少将军赐予的这件宝甲,末将一点事也没有。” “不过那刘磐就没这么好运了,末将那一刀虽然不至于废了他一条手臂,但起码得休养半年!” 袁耀点了点头:“此地不宜久留……后军现在何处?” 甘宁:“就在山下,只需少将军一声令下,我便带人反攻山上!” 袁耀:“刘磐已无再战之力,但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无其他荆州兵将,你且赶走他就是了,穷寇莫追!” “末将领命!” …… 当日战毕,袁耀收拢溃兵,清点士卒,赫然发现这一战,已方损失将近两千之数。 不算失踪者,亡者有一千三百余人,伤者四百余众,总伤亡数量超过了袁耀以往任何一次战斗。 最让袁耀难以接受的是,这其中大部分的伤亡并不是在和荆州军正面作战中产生的。而是由于荆州军对溃兵的追砍逼杀,溃兵们的自相踩踏冲挤,以及袁军对溃兵的不得已的血腥镇压所造成的。 而甘宁最后的反攻也没有取得什么战果。 刘磐逃得很快。 等甘宁带人杀回山上,漫山遍野只剩下袁军的尸体,以及幸存者的哀嚎。 荆州军已随着刘磐原路撤退。 毫无疑问,这场遭遇战,袁军大败。 在这场败仗中,唯二让袁耀觉得侥幸的,一是保住了自己的小命;二就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在一处矮崖下,找到了受伤昏迷的吕岱。 吕岱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袁耀的一张脸。 “少将军!” 挣脱开还在给自己包扎额头的军医,吕岱翻滚下地,伏地泣声道:“末将无能,害死三军。” “请少将军治罪!” 看到吕岱醒来,袁耀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但旋即,袁耀勃然变色,站起身一甩袖子,怒斥道:“你知道你这次害死多少人吗?” 吕岱的脸紧紧贴着地面:“末将……不知。” 袁耀看着吕岱,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一战……光是你的前军就折了一大半士卒!” 吕岱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这……这怎么可能?”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麾下部曲伤亡过半,但袁耀是不可能拿伤亡情况来唬自己的。 “哼!别说你的前军部曲,连少主的亲兵营都全军覆没了,要不是少主命大……” 一名幸存下来的袁耀亲兵再也忍受不住对吕岱的怨气,直接出声怼道。 袁耀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亲兵只能悻悻住嘴。 什么?连少主的亲兵营都全军覆没了? 吕岱神情呆滞,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罪责,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许多。 “今日之败,全在末将失察,不能抵挡那刘磐……所有罪责,末将愿一力承担。” “请少将军治岱死罪!” 吕岱重重朝着袁耀叩了一头,额头再次渗出鲜血。 袁耀自然是舍不得处斩吕岱的。 说实话,今天这一场遭遇战,袁耀也压根没想到。 谁知道自己好好的会和刘磐碰上啊! 早一天,晚一天,两方人马都不会碰上面。 甚至早一个时辰,或是晚一个时辰双方遭遇的话,袁军都不至于败的这么惨。 袁军前军大队人马刚走到无险可守的山涧下,就被刘磐率领的荆州军居高临下发起了攻势。 吃大亏了啊! 要是在平地上,两方人马摆开阵势,吕岱还能指挥部卒和刘磐周旋一二。 但狭路相逢勇者胜! 遭遇战中,吕岱根本不是骁勇善战的刘磐的对手哇。 先锋大将,以勇当先! 吕岱其实并不适合当开路先锋。 归根究底,这一场败仗,袁耀也有责任。 所以尽管吃了败仗,袁耀心里有股怨气,但他不会把怨气全发在吕岱身上。 罚,肯定是要罚的! 吃了败仗,导致全军伤亡惨重,不罚不足以立军法、平军中人心。 但怎么处罚吕岱,袁耀还在想。 见袁耀许久不说话,吕岱凄惨一笑:“多谢少主全岱颜面。” “少主提拔重用之恩,吕岱从不敢忘……此生无以为报,愿往生仍为少主效以死力!” 话毕,吕岱猛然跃起,直接拔出刚才那名亲兵腰间佩刀,便是要自刎谢罪。 “罪将以死谢罪!” 吕岱大喊一声,便是将刀刃放在了自己脖子上,便是要直接抹下去。 袁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可!” 叮当~ 一声脆响,却是甘宁拔刀,在紧急时刻架住了吕岱手中刀刃。 袁耀身后的几个士卒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按住吕岱的手腕,强行夺过了刀刃。 “今天我这口刀没杀几个人,倒全让我救人了!” 甘宁骂骂咧咧,抽回了刀身。 袁耀大松一口气,随即又怒道:“未经本将审判,你怎能求死?” “你们都给我听着,既然拜我为主,那身家性命便托于我手。” “只有我让你们死,你们才能死!” 这些古人脾性还真大,说死就死啊! 就这么喜欢自刎这种一了百了的伏罪方式? 袁耀也是急了,直接拔刀怒喝道:“都给我听清楚,我这辈子最恨自杀的人了!” “都是懦夫!” “怎么,你自刎一死显得你尽忠了?显得你认罪知错了?” “狗屁!” “这特么纯粹是在逃避责任!” “我要死人给我尽忠有毛用?” “知错要能改,你死了痛快了,把过错扔给别人去弥补?” “你怎么不想着改错?” “就算犯了死罪,那也得先审判,先看能不能赎罪!” “你直接一抹脖子,双腿一瞪,棺材里一躺啥事没有了?让别人受罪?” 帐内众人,不管是新加入袁耀帐下的甘宁、苏飞等人,还是老早就跟随袁耀的吕岱及一众将校,从没见过袁耀发这么大的火,而且在连珠炮一样破口大骂。 “吕岱,我对你很失望!” 吕岱垂低了头颅,鲜血流过他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深吸了一口气,袁耀俯下身,直接将吕岱腰间的军符一把扯下。 “吕岱作战不利,招致此败,罪应当诛。” “念其治军以来,矜矜业业,劳苦精勤;又数有战功……”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免去其昭信校尉之号,贬为别部司马,仍领旧部,以望戴罪立功。” “……” “吕岱,你可伏罪?” 按着吕岱的两名袁兵丢开了吕岱,只见其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罪将愿以戴罪之身,将功赎罪!” “谢少主不杀之……” “少说废话,要谢就谢兴霸刚才拦下了你那一刀。” 袁耀说着,又将吕岱的军符扔给了另一旁的甘宁。 “别部司马甘宁,听令!” 甘宁忙半跪于地道:“甘宁听令!” “兴霸救我于刘磐刀下,这份功劳我会记一辈子的……” “从即日起,由你代任折冲校尉一职,位在吕岱之上,本将要你在最快时间内,整顿那些残兵败将,让他们恢复战力!” 甘宁抱拳屈膝:“甘宁得令!” 一下子折损了将近两千士卒,对于家底本就不富裕的袁耀来说完全算的上的伤筋动骨了。 而且最要紧的是,吕岱手下的一校部曲,这一战被打得失去了完整建制,伤亡惨重的同时,士气更是涣散到没边。 而原本袁耀身边,除了吕岱这一校人马,就只有甘宁的八百人,和黄忠的一千人,以及自己的一百亲兵营。 这一战下来,刘磐直接把袁耀身边的一半战力给打没了。 能不能安全走回上缭,都成问题了! 要想快速恢复战力,只能将甘宁的八百生力军,合并吕岱的一校编制中。 这一路走来,袁耀也在观察着甘宁。 虽然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不着调,和严谨持重的吕岱是截然不同两类人,但甘宁开朗豪爽的一面,很容易得到底层士卒拥戴。 眼下只有寄希望于甘宁,能够凝聚军心,整顿士气了。 至于吕岱,降职留用,等他养好伤看情况再说吧。 随后发生的事实,也证明了袁耀没有选错人。 虽然吕岱麾下的残兵败将各怀心思,一开始对甘宁很是抵触。 但没几天,出身草莽,不拘小礼的甘宁就和一众穷苦出身的底层士卒吃则同食,睡则同眠——打成了一片。 甘宁还用自己以前打家劫舍,被官府追剿,四处藏舍亡命的事迹,类比这一场遭遇战的惨败,让一众将校逐渐放下了悲观的情绪,慢慢接受了这场失败与其中的不堪。 当然,光靠嘴说是不行的。 甘宁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自己剩余的全部家当——主要是带去楼船的那两箱财宝锦帛,全部分于了所有士卒,只说是自己缴获的战利品,全当是这一次江夏之战的额外功赏。 虽然所有将士的战功都会登记造册,回去后袁耀才会按功行赏。 按照惯例,将校们到时候会从自己的丰厚犒赏中拿出一部分分于士卒,但那基本都是在袁耀行赏之后。 这也是古代军中按功行赏的惯例。 士卒们先受主君的“大恩”,然后再受所属将领的“小惠”,如此才不至于使得士卒成为将领们的私曲,只唯将领是从。 所以甘宁这一举动,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却有逾越的嫌疑。 不过袁耀此时哪里在意这些细节, 他更担心自己能不能安全返回上缭。 好在两天后,斥候终于打探清楚了情况。 附近方圆八十里,只有刘磐一支荆州军。 而且他们已经改道,朝着西边长沙郡的方向去了。 显然,这场遭遇战刘磐也没有预料到。 但袁耀很好奇,依照他对刘磐的了解,此人属于那种小心眼记仇类型的。 按正常的情况,他大胜了一场,虽然受了点伤,但应该不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击败袁耀的机会。 怎么就撤了? 难道他伤口感染,挂了? 只是斥候的回报,更让袁耀暴跳如雷。 刘磐撤军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原因。 他手下的兵也不多。 加起来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人。 虽然大胜袁耀一阵,使得袁军浮尸遍野。 但刘磐也知道,袁耀手下可不止一校兵马。 据黄祖从江夏发来的书信所说,袁耀至少带了三校兵马偷袭了江夏郡。 虽然刘磐认为黄祖这么说是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能,有夸大事实、催促回军的嫌疑。但刘磐也大概知道袁耀手下的兵马数量。 袭击江夏的,应该也就两校兵马,五千人撑死了。 作为山地战专家,刘磐不像韩晞和刘虎那么蠢笨,听风就是雨的。 超过五千人,根本无法保证在山地行军的军粮支应。 队伍规模过大,行军速度必然拖缓。加之士卒身上背负的干粮数量有限,所以从上缭到夏口的数百里山路,袁耀最多也就带五千人。 自己杀伤了两千袁军,但袁军还剩下三千,自己只有两千,还是劣势。 最关键的是,刘磐被甘宁打怕了。 要是袁耀军中都是吕岱这种没什么勇武的将领,刘磐哪怕以寡击众,死干袁耀不带商量的。 但自己现在被袁耀暗箭所伤,不敌甘宁,刘磐也就没了狭路相逢的勇气。 更何况,黄忠那个老匹夫还不知道在哪。 要是自己像上次在上缭一样贸然出击,被那贼甘宁和老黄忠夹道而攻,那可真就没得玩了。 还是见好就收吧! 狗日的袁耀,看着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特么还真会射箭! 手下有一个黄忠代打也就罢了。 这个贼甘宁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能打? 黄忠那老匹夫年岁长于我,刀法精深,压我一头我也就认了。 叫甘宁那个你哪里冒出来的?身形和刀法比我速度都快! 还喜欢装! 说自己擅用双刀,呸! 等本将伤好了,我让你再装! 喜欢装! 倒霉的刘磐此时还不知道。 他下一次遇到的对手更为攒劲! 次次碰硬茬,次次还不一样! 第138章 鲁肃治政 数日后,袁耀率军返回上缭城。 因柴桑之围已解,袁耀便令诸军在上缭城休息整顿,补充兵力,自己则领着数十轻骑,抵达柴桑慰劳守将鲁肃等人。 与袁耀同行的,还有久慕鲁肃之名的少年诸葛亮。 等袁耀带着诸葛亮,风尘仆仆赶到柴桑城下,却看到城门口挤满了人。 “莫不是闹事的饥民?” “少主且慢,容小人前去打探一二。” 说话的是袁耀的第三任亲兵统领,名叫袁三。 袁三也是那场遭遇战极少数幸存下来的袁耀亲兵之一。 和袁宝和袁二一样,袁三也是袁术派给袁耀的家兵,本事一般,但忠心可鉴。 因为一时也物色不到合适的护将亲卫,袁耀也只能先提拔袁三作为自己的护卫首领。 起码关键时候能给自己挡箭的说。 袁三拍马刚走,少年诸葛亮就开了口:“少将军,这些百姓虽然聚集在此,但并不似群情激愤状,应该并不是饥民。” “驾!” 袁耀点了点头,直接催马前行,道:“我猜这些人是鲁子敬召集起来的。” “应该是被大军围城后,想修缮加高城防吧。” 诸葛亮眨巴了两下眼睛,笑道:“看来,少将军和子敬兄想到一块去了。” 袁耀回头看了诸葛亮一眼,狡黠道:“小诸葛,你不是立志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么?” “我给你出道地理题,怎样?” 诸葛亮催马跟上袁耀,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少将军。” “少将军不止是想修缮柴桑城防吧?” “嘿嘿!”袁耀看着小诸葛,露出会心一笑。 和聪明人说话,实在是太省事了。 “你就说接不接吧?” 诸葛亮苦笑:“少将军好像会读心术一般,仿佛早就知道我略懂水文地理之道一样。” 袁耀摆出一个你以为的表情,故作得意道:“这算什么,我可是开了天眼的!” 袁耀指了指自己脑门中央。 “如果我说知道你们每个人的秉性天赋,你信不信?” 诸葛亮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等他双眼与袁耀对视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的信念却又发生了动摇。 “少将军历雷劫而不死,是吾闻所未闻之事……或许……少将军真乃天选之子也!” 后半句话,诸葛亮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长期接受的教育,仍是让他难以相信袁耀这样被雷劈了还活蹦乱跳的存在。 此等异象,类同高祖赤帝斩白蛇、光武出生时满堂赤光之说。 皆是天选之人降世而伴生的异象! “或许什么?”袁耀没听清。 “没什么”诸葛亮搪塞道:“我说少将军有天人之姿!” “哦”袁耀毫不在意道:“我还以为你说我是天选之人呢!” 穿越者都更新迭代到3.0、4.0了,真正的天选之人,那不都一穿越就自带系统的么。 什么签到系统,什么召唤系统,什么升级系统、无敌系统等等。 怎么自己还是1.0的版本,只保留了穿越前的记忆。 太oUT了! 袁耀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王霸之气一开,名臣猛将纳头便拜。 但很明显,这种气息自己没有。虽然长期居于上位让自己或多或少养成了一些气势,但距离真正的王霸之气还差十万八千里。 甚至袁耀还用各种方式尝试过激活自己身上有可能存在的系统,但一无所获。 走到城门口,几个站在高台上,朝着众人宣读榜文的差役,也证实了袁耀和诸葛亮的猜想。 正是柴桑县令、兼赞军校尉鲁肃在征募民丁,准备将柴桑城的城墙加高加宽,还要挖一条护城河。 而一众百姓也的确没有抵触情绪,因为鲁肃这次征集壮丁,采取的是募丁制,而非抽丁制。 募丁制劳役,就是以铜钱或粮食、布帛等现物,作为劳役的报酬;或是以免除兵役、减免田租赋税的政策,换取劳役。 抽丁制劳役,就简单多了。就是按要征丁的数量,平均摊派到民户头上,无条件的强征壮丁服劳役。 如果需要的壮丁不多,那就十户、五十户里面抽一个壮丁;如果需要的壮丁多,那就可能五户、两户、甚至每一户都要出一个人头服役。 极端情况下,抽丁制不仅不给任何报酬,还不管吃管住。在工地干活的吃食得自带、工具也得自购;干完一天的活还没有宿舍睡觉,要么回家要么自带草席。 总之,突出两个字——白嫖! 时值冬天,农闲时节。如果鲁肃在这个时节白嫖抽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就当给狗官和黑官府打个短工,忍一忍就过去了。 几百上千年来,老百姓大都是这么过来的。 只要有口吃的,底层人民都会得过且过,不会轻易与官府为敌。 但鲁肃这次征丁,却是采取了募丁制的形式。 不仅采取了募丁制的形式,还选择了最优厚的方式——以粮食作为服役的报酬。 东汉后期,政治腐败的同时,社会经济情况也愈发混乱。 尤其灵帝、董卓两次改铸铜钱,导致币制彻底混乱。关中地区原本数十钱、数百钱一斛的谷子,在灾年竟然卖到了一斛数十万钱! 等到了这兵荒马乱的乱世,五铢钱的效用远远抵不过粮食谷物这种硬通货。 百姓们要钱有什么用,饭都吃不饱,命随时都可能丢,要钱有什么用? 一斛麦子卖三十万钱,那也没用啊,明天一斛麦子的价格就涨到五十万钱了。 而且到了这种时候,根本没人敢卖粮食。 什么,你家有余粮能卖?饥民不一拥而上把你家连人带骨头都给吃干净了! 诸侯们要钱也没用!想想诸侯们在乱世里最注重什么? 军队! 维持军队最需要的是什么? 粮食! 搜刮钱财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购买马匹和粮食。 因此,鲁肃这一手以粮募丁,对于广大柴桑百姓来说,数十年难得一见! 十里八乡的老少爷们,一听县城城门口贴出了以粮募丁的榜文,天还没亮就跑来排队了。 柴桑县府的差役们不得已,凌晨就上了班,出城维持秩序,还平息了好几起插队引起的争斗事件。 柴桑、历陵、海昏等县今年秋天大丰收,袁耀是知道的。 因为上缭城里的彭家留下来的粮食还没用完,加上战事的变化,袁耀暂时还没征集各属县的粮食。 但袁耀是打算过年开春就出兵江东的,没有充足的粮草万万是不行的。 或许,自己要敲打一下鲁肃了。 袁耀避开众人,就要进城。 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却听到周围柴桑百姓们的议论声。 “我们不要粮食,只要鲁县令一句话说修哪里,我们一家三口就住在工地上!” 一个脖子上架着一个男娃娃,手里拉着一个妇人的年轻庄稼汉,举着锄头喊道。 “对,今天我们都是自愿来的,一听鲁县令需要人手,我让老娘们大半夜烙了饼背着赶来的,不需要鲁县令再发给我们粮食!” 一个背着鼓鼓囊囊行囊的汉子叫嚷道。 “难怪我一直闻着啥味这么香,原来是新烙的饼啊!” “我没带多少干粮,但把家里菜园的菜都拔了,等会去了工地,我拿我新鲜的菜换你的饼,如何?” 一个推着满满一车蔬菜的老菜农,盯着那个背饼的汉子流口水道。 “这不是十里坡的蔡叔么,怎么带这么多菜,你家不是靠卖菜为生的么?把菜都拔了你怎么过日子?” 蔡叔骄傲的仰起了脖子:“以前卖菜是迫不得已,被县里那曹县丞的小叔子占了我家的水田,只能卖菜讨个生活。” “今时不同往日,有鲁县令这样的好官做主,把咱们柴桑县的贪官蛀虫都绳之以法了,我家的水田都悉数还给我了,我老汉这副老骨头,再也不用每天起的比鸡早,半夜爬起来摘菜运到早市上卖菜了!” 问话那人一拍脑袋,惭愧道:“我怎么把这茬忘了,我想起来了,那姓曹的狗贪官占了你家十几亩上好的水田,逼得你只能在河滩种菜……” “唉,一晃都十几年过去了,我都忘了蔡叔家以前种出的稻米啥味道了,那香甜可口的大米粒,说起来当时谁不羡慕你蔡叔家的水田呐!” 蔡叔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中,涕泪横流道:“老汉我这辈子也没想到,在有生之年祖宗的田产还能回到我手里……鲁县令的大恩大德,我十里坡老蔡家没齿难忘!” “这一车菜,比起鲁县令的功德,实在不算什么。” 周围众人深有同感:“鲁县令虽然来咱们柴桑不到一年时间,但干的桩桩都是实事、好事!” “这半年多,鲁县令对咱老百姓轻徭薄赋,减免租税;开设义粥,救治穷苦;让咱们在青黄不接时能吃上饭,丰收了家里有余粮,实在是仁德啊!” “鲁县令可不只是仁德,还有雷霆手段!他一上任就惩治贪官污吏,把县里的蛀虫们都一锅端了。连同县里那些欺行霸市的混混都收押进了监牢,还把那些鱼肉乡里的恶霸都给惩治了,还咱们柴桑一个清净。” “是啊,鲁县令这半年多干的事,数也数不清,比咱们之前几十年十几个县令加起来还要多!” “那些个沽名钓誉,沆瀣一气的狗官、庸官……不提也罢!” “……” 听着众人你一嘴我一言,对鲁肃夸不绝口,袁耀也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要我说啊,咱们不光得记鲁县令的好……是谁吧鲁县令派到咱这儿来当官的呀?” “袁少将军也是个大好人呐,没有他给咱们带来了鲁县令,咱们现在都不知道原来天底下还真有为咱老百姓考虑的好官!” 一个头戴纶巾的青年,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也是立刻引起了不少附和的声音。 “说的是啊,袁少将军可真是咱们柴桑……不……是咱们豫章郡的贵人呐!” “现在想想,一开始我还排斥人家从江北来的……嘿……现在……别管人家从哪来的,世家名门所出的子孙还真比咱们地方族姓的人更有贵气……有见识!”一个驴脸老汉惭愧道。 “人家袁少将军那叫慧眼识珠!” 一个看起来念过书的文士咬文嚼字道: “袁少将军给咱豫章带来的这几个县令,可都不比以前那些尸位素餐之辈,人家是真名士,有真本事的。” 一个胖汉站了出来: “我大舅哥家在历陵,今年给他家减免的赋税虽然不多,但县里看他光棍,给他分了个寡妇当媳妇,现在他走路都比以前高一头了!” 另一人接过了话茬: “我知道,历陵县长是郑县长,听说郑县长是中原名儒郑众的曾孙,名士郑泰的弟弟,郑县长也是个大儒,还在县里开了义学,只要你娃有识字念书的天分,郑县长不仅分文不取,还包吃包住供你娃上学。” “识字了那不就能当官了?我怎么不知道这种好事,赶明我也把儿子送历陵县找郑县长拜师试试!” 旁边一人嘲笑道:“得了吧你,你儿子都十三四了,马上就能娶媳妇了还大字不识一个,还让他去念书?” “嗐,以前那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其实我一直想让我娃识个字,念个书啥的,我老李家不像你们,我家才不要一直种田呢!” “海昏的何县令也是袁少将军任命的,人家在海昏县干得也不错。” “我知道我知道,海昏彭氏嘛,是不是……” 话题忽然一下子就被引到了最早被袁耀拔除的强宗大姓,海昏县上缭彭氏身上。 毕竟对于豫章西北这三县的而言,彭氏对于普通百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庞然大物的存在。 彭氏的势力,那是县令都得罪不起的存在。 就连前几任豫章太守,面对彭氏的嚣张跋扈,也是敢怒不敢言。 不论是上上任豫章太守周术,还是上任太守诸葛玄,对于彭氏明目张胆的大逆不道行径,俨然国中之国的现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然而说起万户宗族彭氏的覆灭,袁耀作为故事的主角又是绕不开的存在。 第139章 甘罗之才 等走过人声鼎沸处,进入城中,袁耀仍有些飘飘然。 原来自己的形象在柴桑百姓心中已经这么高大了。 其实自己到豫章郡后,也没给老百姓们做什么事。 只是确定了一个屯田养军、与民养息的大政方针,然后任命了鲁肃、何夔和郑浑为各县县令而已。 具体如何治理地方,袁耀也从来没管过,全凭鲁肃他们自己的能力。 其实袁耀也不懂在古代如何治理百姓推行政化,但有人懂就行了。 他只管用人就完事了。 而选拔任用人才,又恰好是袁耀的特长。 汉末乃至三国大小小小的人物,袁耀都了如指掌。 像何夔和郑浑这种因为治理地方颇有政绩而出位的能臣干吏,当个县令、县长其实有些屈才,这两人的才能去当郡守都绰绰有余。 仅仅不到一年时间,这两人就达到了袁耀一开始对他们的期许。 郑浑作为历陵长,一方面劝课农桑,让流落在山泽里渔猎为生的流民散户,重新回到了田野中耕田种稻;随着今年秋季的大丰收,也是让久经旱涝灾害的历陵人对种田重拾起了信心。 另一方面,郑浑严刑峻法,严禁弃婴的同时,将现有的孤儿收容豢养;又重新编户,设置乡亭,使得凋敝已久的历陵县终于焕发了些许生机。 下一步,郑浑还要修复农田水利,推行教化,让历陵人真正安居乐业起来。 何夔作为海昏令,是袁耀平灭彭氏宗族后的最大收益者。 海昏本就是大县,只是之前彭氏宗族俨然一副国中之国的作派,连历任海昏令都得仰其鼻息。 在袁耀拔除彭氏这一颗大毒瘤后,加之刘馥率屯田兵驻军于上缭,何夔很快就彻底掌控了海昏县上上下下,并将其治理得井井有条。 现在的海昏县,就连各乡的有秩、啬夫,游徼都完全由县府任命,而非乡里推举! 是袁耀治下,统治基础最为牢固的县邑! 郑浑和何夔,在历史上都是从县令县长,做到郡守,又做到朝廷公卿的能臣。 他们二人能治理好历陵和海昏,袁耀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让袁耀意外的是,历史上基本没有主政过地方的鲁肃,竟然把柴桑治理的,要比历陵和海昏还要好! 这反倒是让袁耀看到鲁肃的那一刻,有些为难起来。 因为袁耀这么着急来柴桑,一是慰问这段时间困守孤城的鲁肃,二来则是想将鲁肃调任他处。 “柴桑令鲁肃,拜见扬威将军!” 县府大门洞开,鲁肃早已率领县丞、主簿、门下六曹掾史等佐吏站在门外迎接。 看着破旧不堪的柴桑县府,袁耀也大概也猜到了,鲁肃这大半年是怎么治理的柴桑。 翻身下马,袁耀扶起鲁肃,笑道:“子敬何须多礼?” 鲁肃抬起头,看着袁耀亲切的脸颊,一时有些动容:“少主……” 袁耀拍了拍鲁肃肩膀:“你替我把柴桑治理得如此出色,又使民心尽附,应该是我拜谢你才对!” “这一个月以来,你也没少担惊受怕吧?” 鲁肃坦然笑道:“有少主领军在外主征伐之事,我在城内有什么好害怕的。” 袁耀:“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柴桑守军不过千人,而荆州军数以十倍,难道你就没一点压力?” 鲁肃摇了摇头:“城中守军虽少,但全赖百姓出力,每日站在城头摇旗呐喊,荆州军这才未敢强攻。” 袁耀闻言只是笑了笑:“荆州军围而不攻,可不是被你组织的民夫吓到的,而是另有原因。” 鲁肃不解道:“此事……确有古怪,但恕肃愚钝,这一个月以来实在无法参透。” 袁耀:“子敬可闻‘围魏救赵’的典故?” 鲁肃点了点头,只是几个呼吸间,这一个月来他想破脑袋也没想通的疑团,突然就豁然开朗。 “少主的意思是,荆州军把我这柴桑,当成了‘魏国’,把您当成了‘庞涓’?” “这一个月来,荆州军对柴桑城的围而不攻,只是为了引少主率军回援,而半路伏之?” 想通了问题关节的鲁肃,瞬间额头冒汗道:“那我还数次派人出城向少主求援……岂不是成了……帮凶?” “此言过矣!”袁耀连忙宽慰道:“这怎么能算帮凶?你最多只是荆州军设计的一环而已。” “我若是不能识破他们的伎俩,那也只能算我倒霉,是我智略不足,又与你何干?” 虽然袁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鲁肃却一时难以从自责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若是因为我,而令少主身陷险地……实乃罪不容诛……” 说着鲁肃便要跪拜谢罪,袁耀连忙将其拉扯起来。 “说什么呢!”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不仅识破了他们的计策,还将计就计了呢!” 鲁肃抬起头,又好好看了一遍袁耀。 数月不见,袁耀高大的身躯健实了不少,举手投足间,还透露出一种从容与自信。 “如果没有子敬坚守此城,把江夏来的万余荆州军拖在此处,我又怎能奇袭江夏,给他们也来了个围魏救赵了呢?” 袁耀笑道。 鲁肃瞪大了眼睛,倒不是因为他被袁耀的智略和胆大所惊讶到,而是吃惊于自己镇守的柴桑城外居然有上万人! 自己这一个月每天都在城头上数城外的人数,围城的荆州军最多只有五千啊! 这就意味着,荆州军还藏了至少五千兵马在暗处,用来埋伏袁耀。 一想到那种未发生的现实,鲁肃不免有些后怕。 看着鲁肃一惊一乍的,袁耀便不再想继续和鲁肃在这个问题继续下去。 便是转口问道:“子敬,听你之言,柴桑百姓,此次守城倒是出了不少力。” “入城时,我看到你贴榜募丁,想必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去报答百姓们吧?” 鲁肃脸一红,拱手惭愧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少主您的慧眼……我确有此意。” “不过少主刚才一番说导,肃这才明白是我愚昧浅见了。” “是否以粮募丁,但凭少主决断!” “走,先进去说!” 等坐在县府堂上,屏退了左右,袁耀这才问道:“子敬既然已经贴榜告示了,不可出尔反尔,以粮募丁之事,我准了。” “只是我想问,子敬这一次,是想给何处动工?” 鲁肃坐在下首,感激道:“多谢少主。” “此次被围,柴桑城防也暴露出诸多不利之处,如城楼年久失修,垛口女墙有损毁坍塌等处。” “因此我便想着,募集一千丁壮,将城墙加高加固,更换城门;最好能绕城挖一条护城河最好……” 袁耀听着点了点头:“这件事,咱们一开始渡江来的时候,我就有考虑。” “柴桑附近多河湖,挖壕沟引水做一个护城河应该不难。” 鲁肃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城池城池,城与池两者皆有方为城池。” “若再修一条护城河,使柴桑城坚而池深,下次纵使数万敌军来攻,此城亦能坚守!” 袁耀摇了摇头道:“城坚池深,固然是好,只是只守不攻,难以破敌。” 鲁肃:“难道少主想要征募丁壮,打造战船,逆江而上进攻江夏?” 袁耀:“不,我的想法其实和你大同小异,一样是开土修城。” “不过不是修缮这柴桑旧城,而是要营建一座新城!” 鲁肃瞪大了眼睛:“营建新城?” 袁耀确定地点了点头,接着便朝堂下招呼起了手。 “来,子敬,我先给你介绍一个……小友。” 一直在堂下等候的诸葛亮看到袁耀招手,这才走了过来。 虽然周岁只有十四,但诸葛亮已然身长七尺,有长人之姿。 鲁肃还以为是与自己年龄相仿之人,连忙先站了起来。 等诸葛亮走近,看到诸葛亮一张青涩稚嫩的脸庞,这才反应过来。 “小子琅琊诸葛亮,未有表字,见过鲁县令。” 诸葛亮不卑不亢,施了一礼。 鲁肃微微还了一礼,半响后才反应过来,指着诸葛亮惊道:“琅琊诸葛氏?” “诸葛府公是你的?” “乃在下从父。”诸葛亮答道。 “原来是诸葛公子。” 鲁肃一副了然的样子,回头看了袁耀一眼。 作为袁耀最早拉拢的谋臣,鲁肃平时和袁耀经常书信来往。 鲁肃也很清楚袁耀渡江南下,图谋的就是豫章郡。 而袁耀入主豫章郡的几大障碍,就有名义上的豫章太守诸葛玄。 鲁肃还不少给袁耀出主意,如何拉拢豫章的强宗大姓,如何利用诸葛玄。 随着诸葛玄和刘磐勾结在了一起,鲁肃也和袁耀书信讨论过如何架空诸葛玄,控制豫章郡各处属县。 后来袁耀以雷霆手段,解除了诸葛玄的兵权同时将其罢免,但也没有对诸葛玄赶尽杀绝,这也使得原本性情忠厚的鲁肃放下了些许担忧。 听说袁耀前不久改任诸葛玄去庐陵担任县令,眼前这个诸葛亮,估计就是诸葛玄给出的质子吧。 鲁肃想到这里,便是没在多看诸葛亮,回身坐了下来。 袁耀摆了摆手,示意诸葛亮坐到他身边另一侧,端起水碗抿了一口道: “子敬啊,我带诸葛小友来这里,就是想让他接替你当这个柴桑县令的。” “另外,我还想让他负责营建新城的事儿。” 鲁肃同样端着水碗,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接任我当县令? 我上的不是酒啊,就是白开水啊! 怎么突然说胡话了? 另一旁的诸葛亮,显然也没料到袁耀对自己有这样的安排,屁股刚坐下便立马站了起来。 “少主?” “少将军?” “???” “坐坐坐,坐下说!” 袁耀确定了喝得是白开水后,才大口喝下去了一碗。 穿越后,袁耀才发现,这些古人居然习惯喝凉水! 湖水、河水、溪水、窖水,总之只要看着清澈,古人就喝之不拒。 这不就纯纯不卫生吗? 水里有多少细菌病毒和寄生虫啊! 袁耀穿越后,做出的第一个异类的举动,就是烧开水喝。 虽然古人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喝凉水,也习惯了闹肚子。 但也经常有体弱者,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直接挂了的。 所以袁耀决定,把烧开水这个建国后才普及的优良传统,提前发扬光大。 反正除了多费点柴火,没啥技术含量。 久而久之,袁耀的一众幕僚臣属,乃至军中都推行起了烧开水、喝凉白开的习惯。 这一良好习惯,也得到了华佗、张机的认可。 摆了摆手,诸葛亮这才慢吞吞坐下。 “子敬啊,你是不是想问,诸葛小友年方几何?” 鲁肃擦着嘴角溢出的水,点了点头。 袁耀指向诸葛亮:“此子年方十五,已到束发之年。虽未行冠礼,也未有表字,但其才略,虽古之甘罗,仍不及也!” 甘罗,战国时期下蔡人,自幼便有神童之名,十二岁就出使赵国。因为用计谋帮秦国得到十几座城池,得到秦王嬴政嘉奖,授上卿,位同丞相。 古人常用甘罗十二岁为相,来形容神童、少年早成,天资过人之辈。 鲁肃是非常熟知甘罗的故事的,因为甘罗的故乡下蔡,距离鲁肃的家乡东城很近。打小鲁肃听祖母教诲,第一个膜拜的对象,就是甘罗。 但要鲁肃相信眼前这个少年比甘罗还厉害,他是压根不信的。 哪怕鲁肃知道袁耀看人很准,从来没看走过眼。但这一次他还是不相信,袁耀随随便便带来的一个质子,能和十二岁为相的甘罗相提并论。 因此,鲁肃只是看了诸葛亮一眼,就扭头道:“少主若想使我鲁肃别任他处,可请明言相告。” 哎,怎么就不信呢? 袁耀挠了挠头:“子敬你别激动,这世界上很多人,很多事都超出我们这种一般人能想象的。” “就比如我,你看我长得和袁耀一模一样,但我也不一定是袁耀本人啊?” 鲁肃只听得稀里糊涂的。 袁耀清了清喉咙,重新打了个比方:“这么说吧,子敬以前你也不听人说,我是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么?” “可事实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些时候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就比如这个小诸葛,等他长大了他还会自比管仲、乐毅呢!” “但就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比管仲乐毅加起来还出名!” 另一旁的诸葛亮也凌乱了。 我的人生偶像是管仲、乐毅没错。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咱们明明分两个帐篷睡的。 我昨晚也妹说梦话啊! 第140章 半洲防线 听到袁耀如此解释,鲁肃一脸半信半疑的表情,再次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少年诸葛亮。 诸葛亮被鲁肃盯得直发毛,心说我此行是慕名来拜访东城鲁子敬的,是来游学结友的,可不是来接替人家来当官的。 得,这下不仅结友没成,估计还要和鲁肃结怨了! 这叫什么事啊! 见诸葛亮蹭的一下站起身,袁耀连忙抢在诸葛亮开口前道:“小诸葛,你先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急什么。” 诸葛亮却仿佛没听到袁耀的招呼一样,站着朝袁耀作了一揖,深吸一口气道:“少将军,水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说。” “小子何德何能,能比之甘罗、管仲和乐毅?” 说着诸葛亮转过身,又朝着鲁肃作了一揖,彬彬有礼道:“鲁县令,吾与吾兄常闻汝之贤名,故今日小子特来拜访,从未想过为官一事,请鲁县令勿忧。” 见诸葛亮对袁耀出言不逊,鲁肃却是莫名火起,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道:“一介质子,也敢大言不惭?” “这柴桑县令,难道配不上你?” “真把自己当做古之甘罗、管仲和乐毅了?” 诸葛亮一愣,心说你冲我发什么火啊,我也是受害者啊! 明明是你家少主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不过也好,既然我的话能刺激到你,那也应该能激怒到袁耀。 嘿嘿嘿,我可真聪明。 诸葛亮悄悄抬起头,却见袁耀一脸不以为意,只是笑道:“子敬莫要动气,此子是在故意激怒你我,好从这是非之地脱身而去,可莫要中了他的计策!” 鲁肃闻言一愣,再次看向诸葛亮,正好看到一滴冷汗从诸葛亮额头滴下。 见状,鲁肃疑心大起,当即站起身,绕着少年诸葛亮身边走了好几圈。 这少年不过束发之年,真能有此巧妙心思? 但少主从不无的放矢,凡是他所说的,往往都言之凿凿,确有其事。 难道这少年真是一不世出的天才? 但他看了半天,光从样貌看,此子除了长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诸葛亮被鲁肃左右打量,上看下看,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心说自打遇到了袁耀,自己智绝过顶的小脑袋瓜,怎么每次都被袁耀看得透透的。 从两人相见的第一面起,袁耀就看穿了自己的试探,一招以退为进,赢得满堂喝彩的同时还让自己差点下不了台。 然后等自家叔父诸葛玄不听良言,穷途末路之际。自己虽然看穿了袁耀的盘算,但只能以身入局,以自己为质,换得叔父一家平安离开南昌,免遭事后清算。 再到刘繇、刘表双刘合谋,对袁耀设下了围魏救赵之计。而袁耀见招拆招的同时,却在迈出关键一步前找上了自己,好像知道凭自己的智谋,能想到破解的计策一样。 最后是这一次,袁耀在回到上缭后第一个就找上了自己,问自己想不想与他同行到柴桑,还愿意帮自己引见鲁肃认识。 虽然当时自己觉得事有蹊跷,但一时也没多想,只当袁耀是为了报答自己献策奇袭江夏的示好之举,但万万没想到,袁耀竟是想把自己骗到柴桑当县令! 汉代的县,万户以上为大县,万户以下为小县。大县之长为县令,小县之长是为县长。 大县和小县又各分三等,一共六等。一等县的县令品秩最高,为一千石;然后依次是比千石、六百石、四百石、比四百石到最低的六等县县长是三百石。 柴桑县是三等县,县令品秩为六百石,不高但也绝对不低。 汉代官位等级,以“秩”区分高下。秩万石到秩比两千石,属于高级官僚;一千石到六百石,属于中级官僚;六百石以下为低级官僚。 在汉末这样的门阀士族政治已经显现出雏形的社会中,寒门庶族之人,穷其一生能做到下三等县的“县长”之位就已经算光宗耀祖了。 如果能从秩六百石以下的“县长”做到秩六百石以上的“县令”,那真就属于“跨越阶层”了,连带把自己整个家族从寒门庶族抬进了地方豪门右族。 但对于把持了察举制的世家大族而言,秩三百石的县长、大县县丞这些只是世族子弟任官的起点,秩千石和秩万石才是其终点。 像琅琊诸葛氏这样的地方士族,出仕任官是一定的,但大抵是从小县县丞、县长做起,被了举孝廉茂才后,再历任大县县令、郡丞;最后能当个两千石的郡守也就到头了。 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珪、叔父诸葛玄都是如此。 怎么可能一开始出仕就能从六百石的柴桑县令做起的啊! 我又不是你袁耀袁大公子那样的背景和出身,打一生下来就自带“四世三公之家”“第一世族名门”的光环,举孝廉都有大把人抢着上赶着给你背书荐举,一起步就是郎官、郡都尉啊! 最关键的是,我才十五岁啊,才刚到志学之年,还未游历求学,更谈不上学有所成、名声在外。 现在就当官,名不正言不顺啊! 就算你袁耀敢想,我诸葛亮也不敢当啊! 你怎么敢的啊! 你爹是袁术你牛逼啊! 就在诸葛亮很是难为情地抬起头,开口要推辞时,袁耀仿佛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再次示意他坐下。 “你看你们两个,本将话还没说完,你们就急上了。” “都坐下,让我先说完。” 将鲁肃和诸葛亮两人安抚坐下,袁耀这才继续道:“来柴桑之前,原本我的确想着让诸葛小友接替子敬你当柴桑县令的。” “至于子敬,我本意是想调你去鄱阳的,可不来专门来这里降你的职的。”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柴桑在子敬你的治理下,民心如此可用,如果仓促将你调离,怕是对接下来,我营建新城的工程也有影响。” 鲁肃满脸疑惑:“少主,您从进来就说要营建新城,难道是嫌这柴桑城老旧小,想另觅一地营建新城,作为新的柴桑县治?” 袁耀摇了摇头,看向了诸葛亮:“小诸葛,你来说说,我要在哪里建一新城。” 见两人都把目光对准了自己,诸葛亮苦笑一声道:“少将军给我出的地理题,原来是要在这里说出答案。” “那就容小子献拙了。” “鲁县令作为柴桑之长,认为哪里才是守土要塞之地呢?” 鲁肃心说少主在问你,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但还是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这依山傍水的柴桑城了!” “此城若有三丈高墙,一丈深池,可挡千军万马!” 诸葛亮微微一点头,又转而摇头道:“然也……又非也!” “若是仅仅只佑护柴桑一县之地,此城尚可!” “然而若要屏护豫章一郡之地,此城可有可无!” 鲁肃性情沉稳,闻言也不恼,细细一想,便是点头道:“确是如此。” “诸葛小友可有高见?” 诸葛亮心里暗暗点头,这鲁肃倒真如自己兄长所说,果有忠厚仁者之风。 “此城上游六十里处,有一江洲,名曰半洲,鲁县令可知否?” 鲁肃作思忖状,过了片刻才道:“诸葛小友,还有少主,原来你们是想在半洲营建新城?” 诸葛亮看了看袁耀,正好看到袁耀看着自己满脸笑意盈盈的样子。 “不错,本将正有此意!” 诸葛亮心里长舒一口气,还故意朝袁耀挤了挤眼睛。 意思是,你给我出的地理题,我答的还不错吧? 诸葛亮所说,其实正是袁耀所想。 两人虽然从未讨论过这个话题,但只需一点就透。 鲁肃也是聪明人,只是他当了大半年柴桑县令,事事为柴桑百姓考虑习惯了,一时间还难以把思维从柴桑县令扭转到袁耀的谋臣身份上来。 但也只需要诸葛亮一说,鲁肃的思路也瞬间就通了。 对啊,为什么不在半洲建一新城呢? 半洲,是长江几千上万年泥沙堆积形成的一座四面环水的江洲,位于柴桑上游六十里处。 半洲附近水流平缓,乃是长江南北济渡要地。 不仅如此,半洲还是庐江、豫章、江夏三郡分界之地。 从半洲往西逆流而上,就到了江夏郡的长江上游。而经过半洲往东,就进入了宽阔的彭蠡泽。 鲁肃沉吟半响,越想越觉得在半洲建城好处多多,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赞道:“此策……胜于修缮柴桑旧城十倍……不百倍不止!” “若在半洲新筑一城,再屯以重兵利船;则可以扼守整个彭蠡泽西口,从此江夏水军若再来进犯,皆可阻挡在豫章郡以外!” “妙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不过这应该算是筑垒,不算筑城吧?” 袁耀一愣,随即笑道:“确是如此。” “本将在半洲筑垒,可不只是为了屏护豫章,阻西面来敌于彭蠡泽以西的。” “若能筑成此垒,则千里彭蠡泽,尽为吾之内湖。” “那时便可打造战船,操练水军于湖上;假以时日,亦可转攻为守,长江上下游,吾亦可往之!” 鲁肃听得连连拊掌叫好:“如此甚好!甚好!” “此次荆州军来犯如此之快,让我等措手不及,还险些使得少将军重蹈昔日庞涓马陵之战的覆辙,也是因为我方水军孱弱,不能阻敌于上游之故。” “若此事成,我军今后何惧刘景升乎?” “只是……” 鲁肃忽然面露难色。 袁耀正沉浸在众人的认可中,见状道:“只是什么?子敬但说无妨!” 鲁肃:“只是肃在想,仅是平地起一新城,就非万民之力不可。” “少将军要想在这江洲之上筑垒,所耗民力物力,只怕耗费甚巨!而且所需时间,也绝非旦夕可成!” 袁耀笑了笑,他已经猜到鲁肃想说什么了。 “子敬,你这是担心我强行抽丁筑垒吧?” “放心,我看到了你在城门口的告示,你要是想以粮募丁,就按你的想法来。” “哪怕是你把柴桑县今年一年的税粮都散尽了,我也绝不过问!” 鲁肃抬头反问:“少主就不怕,柴桑县的囤粮不足以支应这么大的工程吗?” 袁耀一愣,随即坦然笑道:“不怕!” “有我给你兜底,钱粮不够,我从历陵、海昏给你运!再不够我把上缭和南昌的粮仓搬空给你! “总之,此垒不管耗费多少钱粮,都得筑成!” “半洲防线,是我下一步要做的事情的最重要的保障!” 说着袁耀忽然狡黠一笑:“子敬,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决定让你继续留在柴桑当县令和这个监工吗?”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绝对有办法在不耽误农时,还不会惹得民心大乱的情况下,帮我筑成此垒!” 看着袁耀一副笃定的神情,其实心里本没多少底的鲁肃只觉得一股强烈的信心注入了他的心房。 柴桑的存粮,和今年屯田的粮食虽然不少,但要是真的在半洲筑垒,足够支应吗? 虽然眼下民心可用,但自己入主柴桑不到一年时间就要大兴土木,柴桑百姓还会像现在这样支持我吗?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但是,那个人的眼神告诉我,他会认可我做事的风格,会支持我做到底! 这就足够了! 事在人为,或许到最后,自己不论对上,还是对下,都会有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到鲁肃眼神闪烁,也并未第一时间表态,袁耀还是决定给鲁肃一次选择的机会。 “子敬啊!你就不想知道,我原本是想把你调去鄱阳干什么?” 鲁肃抽回了思绪,摇了摇头:“肃不想知道,肃现在只想为少主筑成这半洲防线。” 袁耀却自问自答,坚持把话说完:“我调你去鄱阳,是当新设鄱阳郡的太守的!” “我的任命现在依然有效,明年……鄱阳对我来说和半洲一样重要,那里同样会需要子敬你这样的人才为我坐镇。” “你现在不必着急作出决定,还是考虑一下再回答我吧。” 说罢,袁耀便站起身,招呼诸葛亮离开县府,前往驿站准备歇息。 但鲁肃却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从坐席站了出来:“少将军,肃还是那句话。” “肃现在只想为少主筑成这半洲防线!” 第141章 假私济公 在前堂议事完毕,袁耀又到后堂,看望了下鲁老夫人。 鲁肃平时政务繁忙,为了方便照顾祖母,便是没有购置宅院,而是带着祖母直接住在了县府后堂。 见鲁老夫人的面色比起在东城时稍差一些,袁耀嘘寒问暖几句后,便是叮嘱鲁肃,若鲁老夫人有恙,务必第一时间派人去南昌请张机或华佗。 因为柴桑县府是个老破小的缘故,鲁肃只能安排袁耀一行住在城内的驿站。 出了县府大门,袁耀看着牌匾上掉漆严重的“柴桑县衙”四个大字,一副若有所思状。 “子敬事亲至孝,为官至廉,此等完人,若非孝廉,那察举制真就是笑话了!” 一旁的诸葛亮立刻就看出了袁耀的心思。 “少将军既然权领豫章太守,自然有察举之权,举个孝廉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是以前,诸葛亮在这种时候根本不会多说一句话。 在还没有遇到自己理想中的明主之前,诸葛亮缺乏为其他任何人出谋划策的主动意愿。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叔父,也不例外! 有的人,你给他出主意也没用。他弱小的心灵,接受不了自己年龄大却见识短的现实。 你出的主意越高明,他反而会更受伤,很多时候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而有的人,你给他筹谋划策,他虽然能从谏如流,但你却不清楚,他到底以后会成为那种人。 是威名赫赫的乱世枭雄?还是救济世人的英雄豪杰? 在屠戮徐州前,曹操是万众瞩目的讨董先驱;是击败百万青州黄巾军,救兖州于水火的雄义之人,是多少世人眼中匡救天下的不二人选? 但在那之后,在孝与义两者中选择了前者的曹孟德,风评急转直下。 世人重新把许劭评价他的那句“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翻了出来,奉为皋圭。 有曹操这样的前车之鉴,尽管眼下的诸葛亮对袁耀的所作所为打心底里极为认可,甚至是赞赏。但在没有彻底看透袁耀的性格和为人、洞察其胸之所图前,诸葛亮绝不会轻易下注,也不会轻易将自己智骇天地的一面完全展露出来。 此时诸葛亮多这一句嘴,也是别有用意的。 见一直像个算盘珠子,拨一下才动一下的诸葛亮,这次居然主动开口,袁耀不免有些惊诧。 “怎么?小诸葛你也赞同我举子敬为孝廉?” 诸葛亮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有何不可?” “眼下豫章郡一分为三,每一郡的人口都超过了二十万,按照惯例,每一郡每年都可举一孝廉,如此就有了三个名额。” “少将军举鲁县令为孝廉后,还剩两个孝廉名额,可以用来拉拢鄱阳、庐陵的强族大姓,并不碍事。” 袁耀猛地一拍手,叫好道:“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举孝廉方正,是拉拢地方大族的重器啊!” “难怪那孙伯符在淮南时,隔三差五就找我爹要当太守,也难怪如今天下大乱,一郡太守就是一方诸侯!” 说着袁耀一把将诸葛亮搂到了怀里,就想直接亲一口,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如此一来,我暂时倒也不必那么头痛,天天想着让谁去当鄱阳郡和庐陵郡的太守,去安抚那些强宗大姓了!” “嘿嘿,一个郡每年一个孝廉,再加上廉吏、贤良方正、文学高第、直言极谏、孝弟力田、明经、明法等等各科,这些完全足够那些强宗大族们为了跻身豪门大族之列,而争个头皮血流了。” “本将军就全放出来,让他们好好争去,最好能让他们之间互相狗咬狗,然后还要对着我摇着尾巴示好!” 袁耀疯狂摇晃着诸葛亮的肩头,状若癫狂。 此时的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在不久后,那些强宗大族为了让自己家族出一个孝廉,争着给自己送钱送粮送人表忠心! “妙啊!真是妙妙蛙吃着妙脆角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袁耀越想越兴奋,瞬间将困扰自己多时的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七尺身高的诸葛亮,在八尺长人袁耀的怀里,完全就是一个单薄的少年。 诸葛亮被摇得只发晕,心说至于么? 这有啥值得兴奋的? 我还没说完呢! “小诸葛啊,你提醒的好!我记你一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诸葛亮眼珠一转,似乎是觉得给袁耀烧的火候还不够,咳了两声又道:“小子觉得,少将军现在应该赏赐的不是我,而另有其人。” 袁耀:“按功行赏么?我已让军功官去按照战功簿清查合计了,过几天等人把议表送上来,我就批下去。” “此次奇袭江夏,连同上个月大胜刘繇的战功,我一并封赏!” 诸葛亮摇了摇头:“非也!” “小子说的是,应该在按功行赏外,再额外厚赏两人。” “如果少将军能厚赏我所说的那两人,保管今后天下豪杰士子,皆会对少将军拜服不止。” “今后他人为少将军效命,亦会加倍效力,乃至全心全力!” 袁耀的眼珠子瞬间像饿狼看到了肥羊,变得绿幽幽的。 “小诸葛,你且说是哪两人?要如何厚赏之?高官?厚禄?亦或是财宝玉帛?” 看着袁耀贪婪的眼神尽露无遗,诸葛亮自认为把住了袁耀的脉门。 看来这袁显能,果然如兄长所言,有年少轻狂、心浮气躁、急功近利之嫌! “咳咳!” 诸葛亮故意卖起了关子:“那两人一文一武,皆有大能!” 袁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倒不是因为他被诸葛亮说的一番话吸引住了。 而是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诸葛亮为己所用的可能! 天杀的! 如果能用一句歇后语来形容诸葛亮在自己身边的状态的话! 袁耀绝对会用“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来形容! 自打把诸葛玄发配去了庐陵当县令,又半唬半吓使得诸葛亮留下当质子,袁耀就以为自己时来运转,终于迎来了春天。 属于穿越者的春天。 接下来自己会王霸之气附体,虎躯一震,谋臣武将纳头便拜。然后就是所有穿越小说里面的桥段,开启爽文,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从中原打遍四夷,从东方打到西方罗马;同时一路尽揽天下美女,狂开后宫…… 然而他想多了,诸葛亮根本没有投效自己的意思。 不管自己如何暗示明示,诸葛亮根本不给予自己任何回应。 哪怕自己每天都把诸葛亮带到身边,天天晨昏锻炼武艺,批阅奏报肝到凌晨,也是没让诸葛亮多看自己两眼。 诸葛亮始终是一副缄默不言,事不关己的态度。 每天只孜孜不倦地读文看书,一副不谙世事、人畜无害的少年学子模样,让袁耀奈何他不得。 直到自己从许劭口中套出了刘繇和刘表的合谋,陷入进退两难不知所措之际,只能把诸葛亮推到众人面前,赶鸭子上架,半逼半请让他说出了破解之策。 然后等袁耀从江夏回来,诸葛亮便又和他划清了界限。 你做你的豫章之主,我规规矩矩当我的质子。 我诸葛亮也不贪功,你要是念着我给你出了个计策的好,就让我继续四处游学,随你派多少人名义上当我的护卫,实则监视我,只要让我离开你身边都成。 实在万不得已,袁耀只得抛出了一颗诸葛亮难以拒绝的橄榄枝。 那就是诸葛亮曾提到过的,他和他兄长慕名已久的鲁肃。 如此这般,才哄骗得诸葛亮陪自己来到了柴桑。 现在! 诸葛亮居然说,他愿意提高我在世人面前的声名?要使得我麾下文武尽心尽力效忠? 一般能给诸侯这么献策的,都是诸侯的肱骨之臣呐! 苍天呐! 大地呐! 我可算感动到了诸葛亮! “孔明,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 “孔明?” 诸葛亮有些没听懂。 袁耀拍了一下自己脑袋。 激动过度了。 诸葛亮这时候还没取表字呢。 “孔明……什么孔明?你听错了,绝对听错了。” “我刚才是说,你不妨明言之,说说看那两人是谁。” “无论那二人是谁,我都会倾其所有厚赏之!” 诸葛亮耳朵动了动,他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幻听。 这袁耀欲盖弥彰,在掩饰什么? 他说的是汝南方言么? 算了,不管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孔明二字,倒挺契合自己的“名”的。 啧啧。 “那一文一武就在少将军左右……”诸葛亮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文指的是鲁县令,武嘛,指的是少将军在江夏新收下的大将……” “苏飞?”袁耀抢答道。 诸葛亮怪异地看着袁耀,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关苏飞啥事? “咳咳……非也,那一武是甘宁甘司马。” “鲁肃和甘宁?” 袁耀有些疑惑。 “为何那么多人不赏赐,偏偏只赏赐他们二人?” 诸葛亮笑而不语,只是等着袁耀猜。 “少将军,乘车吗?” 身后没有眼色的亲卫,不适时宜地上来献殷勤。 “滚蛋!” 袁耀摆了摆手,和诸葛亮走在柴桑县城的大街上。 鲁肃和甘宁,为什么偏偏诸葛亮让我单独赏赐他们二人? 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这两人没一点共同点啊! 一个敦厚仁德,一个凶狠滥杀。 一个知书达礼,一个耀武扬威。 没一点相似的啊。 可能两人唯一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对底层人群比较友善,讲信义吧。 都很豪爽,轻视钱财等身外之物,能厚待下人。 …… 等等,豪爽?轻视钱财? 袁耀幡然醒悟,猛地抬起头:“我悟了!” “小诸葛,我悟了!” 诸葛亮有些意外,我又低估这傻子的智商了? “少将军真的悟了?” 袁耀猛地点了点头:“小诸葛,你是真的……算无遗策!” “你是想让我,用赏赐,来弥补和表彰他们一直以来的公而忘私吧?” 诸葛亮浅浅笑着,点了点头。 还真被这二傻子又猜到了。 以往自己不说,别人对自己的哑谜都要猜个老半天的。 然后等他们焦头烂额,摸不着头脑时,自己再一言解惑,立刻就会被奉若神明……哦不神童! 怎么每次一到袁耀这里,就总没有装逼的时候了呢? 奇了怪了! 难道他真的有天纵之姿,乃自己的天选之人? 不然没法解释啊! 袁耀自然是没有诸葛亮想象的那么聪明的。 只是他熟背了《三国志》,猛然想起了其中一句原文。 张昭非肃谦下不足,颇訾毁之,云肃年少粗疏,未可用。权不以介意,益贵重之,赐肃母衣服帏帐,居处杂物,富拟其旧。 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张昭多次因为鲁肃不够谦逊而诋毁他,但孙权不以为意,反而厚赏鲁肃,使使鲁家的富有程度达到了旧时的水平。 而这主要是因为周瑜曾借了鲁家一半的粮食,孙权代周瑜还恩情罢了。 这是孙权御下,常用的拉拢手段。 对甘宁,孙权也这么赏赐过,让甘宁恢复到了锦帆贼时的奢侈排场。 想起自己起兵时,就是借了鲁家的满满两大仓粮食,共计一万斛,才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也使得自己不用三天两头为粮食发愁,一路无忧无虑渡江到了豫章。 还有甘宁,他可是带了所有之前的家当来投奔自己的。然而大部分都被迫丢弃在了云梦泽中,仅存的两箱珍宝还分给了吕岱手下兵士来提振士气。 这也间接保证了自己的安全,让自己从容返回了豫章郡。 这两人都是克己奉公、假私济公的楷模呐! 都是默默奉献不求回报的大功臣呐! 自己怎么能把他们两的贡献给忘了呢? 袁耀只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有些事儿,是白纸黑字的功劳簿没法一笔一划记下来的,就连当事人也没办法主动去说。 鲁肃献粮和甘宁分财这两件事,在当时都是众口称赞的事儿。 袁耀当然想过弥补他们。 但当时都没条件,加上军政要务繁多,袁耀事后竟给忘了。 不止是袁耀,那些吃过鲁家粮食的众人,还有受过甘宁恩惠的将校,事后竟都忘了。 最后居然是诸葛亮来提醒袁耀的! 想来鲁肃献粮一事,袁耀也只是在诸葛亮相处时,因为没话找话,随后说起自己起兵时的境遇时提到的。 而甘宁分财一事,应该是昨天赶路时,自己闲来无事,给诸葛亮讲了一遍从江夏来回的战事。 但袁耀没曾想,诸葛亮心思细腻,竟至于此! 第142章 诸葛亮的以退为进之策 但转念一想,袁耀就释然了。 诸葛亮是什么样的人? 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臣楷模! 是心细如尘,事必躬亲的文武全才! 是能够将身边可利用的一切条件,都化为自身优势的奇人异才! 虽然此子年仅十五,还远远不是那个完全体的经天纬地之才。 但该具备的一些特质,诸葛亮早早就具备了。 “如此甚善!” “鲁氏捐万斛粮米为我军资,又弃东城良田祖业,孤儿寡母随我来这异乡僻壤,牺牲不可谓不大!” “来人,持本将符节去上缭找刘馥,就说本将赏鲁氏百顷良田、粮一万斛、钱五十万、宅院一座,着他去办。” “甘宁散尽私财,犒赏士卒,稳定军心,亦是有功之人。” “来人,持本将信物去南昌找黄猗,让他从本将宝库中挑选珍宝玉帛十箱,并五十万钱赐予甘宁,以表其功。” 两名亲骑俯首领命,翻身上马而去。 诸葛亮适时拍了一下袁耀马屁:“将军不忘隐功之臣,从厚赏之,想必今后麾下文武都会效而仿之,届时人人公而忘私,将军大业可成!” “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多的就当我还他们利息了,不算厚赏。” 袁耀挠挠头,故作谦虚大方状,实际上心里却乐开了花。 让我听听,这是谁在奉承我? 原来是诸葛亮啊! 今得卧龙,吾可定天下矣! 看到袁耀嘴角压不住的笑容,诸葛亮知道火候到了。 “时值乱世,正是用人之际。将军名扬江淮,多的是英才人杰来投;小子不自量力,也想为将军荐举一人。” 此时正好走到驿站门口,诸葛亮抢先一步,拦在了袁耀身前,请礼道。 “你要为我荐举人才?” 袁耀嘴巴张大大,眼睛瞪圆圆,直勾勾看着诸葛亮。 怎么回事? 我的王霸之气觉醒了? 诸葛孔明给我建言献策不说,还要给我荐举人才? 我最近也做什么,也妹给他什么好处。 今天还坑了他一把,难道这小子有受虐倾向,我之前的思路都是错的,对诸葛亮就应该强势逼迫他,坑蒙拐骗让他为自己效力? 我记得刘备的经验不是这样的啊! “小诸葛你尽管说,你要荐举谁?” “庞统?徐庶?” “还是孟建?石韬?” ? 诸葛亮满脑不解,心说这些人都是谁?我认识? 但表面上,诸葛亮仍一副谦恭的态度:“小子要举荐的,乃吾之家兄!” “诸葛瑾?” 袁耀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上次你说给他修书一封,他现在愿意来我这里?” 诸葛亮此时的姿态放的很低,完全就是求人办事模样:“那是自然,少将军名扬江淮,坐拥江右之地;而吾兄近来游学江淮,闻将军之名如雷贯耳,已倾心已久。” “家兄前几日来信说,他已到枞阳,不日可渡江而至。” 袁耀呼吸急促起来,倒不是因为诸葛瑾就要来投。 而是因为诸葛亮释放的信号再明显不过了! 诸葛兄弟都要投效于我? 在魏蜀吴三国,都权柄赫赫的诸葛家族,要押宝自己? 不止是押宝! 蜀汉未来的大丞相、相父诸葛亮;东吴未来的大将军、左都护,一代权臣诸葛恪之父诸葛瑾;都要当自己的帐下之臣? 如果再加上诸葛玄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未来曹魏的征东大将军、扬州都督诸葛诞。 琅琊诸葛氏这不是押宝,这是梭哈啊! 难道我真是天选之人? 不这么解释没道理啊! 咽了一口唾沫,袁耀激动道:“让他来,我随时有空!” 诸葛亮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事情好像又朝着自己预想之外的情况去发展了。 举贤避亲是当今天下的任官准则之一。 《后汉书·蔡邕传》中有文:“初,朝议以州郡想党,人情比周,乃制婚姻家之家机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法,禁忌转密,选用艰难。 这段记载了自桓帝时期设立的“三互法”,即本地人不得为本地长官,婚姻之家不得相互监临,有血缘关系或者婚姻亲属关系的人,不得在同一部门或者地区为官。 除了这些明文规定外,还有其他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同一亲族的血亲之间,不能互相荐举。 尤其兄弟之间、叔侄之间的互举互荐!最容易受世人非议! 当然,这些守旧腐朽的规矩法则,不是被所有世人都认可的。 “举贤不避亲”、“任人唯贤”、“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这些开明的思想也获得了很多人的支持和认可。 但像袁耀这种出身世家大族的高门子弟,作为高高在上的既得利益者,往往都是陈规旧法的拥趸。 所以现在,袁耀应该会很反感自己举荐兄长的行为啊! 但看着根本不像啊! 难道是我表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少将军,可能刚才您没听清楚,我要举荐的是吾兄诸葛瑾!” 袁耀:“知道知道,你说过了嘛!诸葛瑾我知道!” 诸葛亮加大了音量:“他不仅和我一样复姓诸葛,他还是我家兄!” “不是堂兄也不是族兄,他是我的亲哥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袁耀抠了一下耳朵:“我都听到了,关于诸葛瑾我知道的比你多……” “啊不,我是说,诸葛瑾我比你熟……” “也不对,不管了,你只管让他来找我,我必重用他就是了!” 诸葛亮胸里闷着气,但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今天给你示好,可不是我真想向你靠拢,当你的什么小谋士! 而是我的否极泰来、以进为退之计! 先给你袁耀随便支几招,让你乐呵乐呵。然后“暴露”我为兄谋官的“本意”,在你袁耀最高兴的时候浇你一盆冷水,直接让你对我的印象发生改观! 没错,我就是让你袁耀从今天以后觉得,我诸葛亮不是什么冰清玉洁之辈,而是贪慕虚荣,急功近利的阿谀奉承之辈! 既然你喜欢鲁肃和甘宁那样的公而忘私之人,我就做一回假公济私之辈! 只要你对我生出厌恶之心,改变了对我的印象,那今后就肯定会逐渐疏远我,也不会真的任用我兄长诸葛瑾! 以后我就安安静静当一个质子,绝不出头冒尖,慢慢淡出你袁耀的视野。 到那时,我再想办法和叔父一齐脱身。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我诸葛氏之人,要自己选择自己的人主! 不行,我今天还非得让袁耀对我心生反感不可! 想到这里,诸葛亮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添上一把火! 第143章 美丽的误会 “家兄少时曾游学雒阳,遍访名儒,通览群书,有博学之名,后又有孝悌人望……想必少将军是在那时闻吾兄之名的吧?” 袁耀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啊对对对!” “就是,我在雒阳时还请他吃过饭呢!” 诸葛亮用鄙夷的眼神看了袁耀一眼,却也不戳破他的瞎话鬼话。 “少将军,既然您了解我兄长,那就应该知道我兄长素有贤名!” 袁耀一副自得的表情:“那是自然!” “论起来,你该称我一声袁兄!我看今后你就叫我袁兄吧,我就叫你小诸葛,别整天叫什么少将军的,多生分呐!” 诸葛亮忍住胸中的反胃感,故作摆谱状:“不知少将军要重用家兄为何职?” 袁耀心思大动。 什么节奏? 收服名臣武将,不都得先见一面谈谈么? 我手下这些个文臣武将,哪个不是我磨破了嘴皮子,或者坑蒙拐骗搞到手的? 到现在也就只有一个甘宁是主动来投的。 难道这就是王霸之气? 自己什么都不用做,那些名臣猛将就上赶着为自己打工? 这也太爽了吧! “先当个军师吧”袁耀试探性答道。 诸葛亮直接摇头。 “军师无品无秩,难道这就是袁兄所谓的‘重用’?” 诸葛亮的表情变得很快。 一开始给袁耀建言献策时,一脸的义正言辞,大公无私。 让袁耀心情大快后,立刻峰回路转,“暴露”为兄求官的目的,一副隐藏却又隐藏不住地阿谀奉承状。 再到现在的顺杆爬、借题发挥、得寸进尺状。 诸葛亮就不信自己这一套丝滑小连招打下来,不能让袁耀对自己“刮目相看”! 哼哼,你现在一定会认为我是个年纪虽小,但心机颇重的竖子吧! 哈哈哈! 我是竖子喽! 等等,不对劲,袁耀这什么表情? 只见袁耀先是大喜,然后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以汝兄之才,当个无品无秩的军师幕僚的确屈才!” “传出去,还以为我袁耀不信任你兄长呢!” “这样,当个四等县长,或者郡五官掾如何?” 听到了吗? 你们听到诸葛亮刚才称呼我什么了吗? 袁兄! 我们的关系真的是——一日千里啊! 早上还一口一个少将军,现在居然改口叫我袁兄了! 多亲切呐! 这是我做梦都想要的称呼啊! 比什么少将军、少主好听多了! 诸葛亮紧盯着袁耀的双眼看了好几秒,这才意识到袁耀说的并不是反话。 他真要让自己兄长直接就当县长或五官掾?! 我不信! 诸葛亮连珠炮似地开始发问:“四等县长?这豫章郡下三等县何其多也,难道袁兄以为那些上三等县的县令之才,都胜过吾兄吗?” “五官掾不过是六曹掾史空缺时的候补,难道袁兄认为吾兄的才能不如郡中六曹掾史?” “还是袁兄认为,家兄只能当个县长和五官掾?” 袁耀有些发懵:“那依贤弟之言,汝兄该任何职?” 诸葛亮略一思索,决定抛出一个他认为袁耀绝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要么外任为上三等县的县令,最好是一等县的县令!” “要么在郡中当上三曹的曹掾,不,最好是当郡丞!” 闻言,袁耀一脸的为难。 见状,诸葛亮内心别提有多开心了。 嘿嘿,这你能接受? 鲁肃给你奉献了那么多,是最早效忠你的文臣,现在才不过是一个三等县的县令。 黄猗是你的妹夫,是你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没法直接当郡丞或郡都尉,只能暂代。 你袁耀能仅凭我一个质子的一面之词,就让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去担任大县之令,或是一郡郡丞? 你今天要真这么干,你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子! “少将军,此事倒也不必勉强……”诸葛亮得意道。 就在诸葛亮就要说出下半句“我知道少将军你也有难处,不行就收回刚才你的话吧”前,袁耀开口了。 “我答应!” 诸葛亮:“我知道少将军你也有难处……” “我答应让你兄长当一等县县令!” “什么?” 诸葛亮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答应让你兄长去当县令!一等县的千石县令!” 袁耀重复了整整三遍。 诸葛亮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 没有道理啊! 然而此时袁耀心里想的是,我必须得答应啊! 为了诸葛亮,我心中的神,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别说一个县令,只要你诸葛亮开口,郡守我都让他当! 还有,没听到刚才我没第一时间答应,小诸葛对我的称呼都从“袁兄”一下子变回了“少将军”吗? 这就跟舔狗追女神一个道理,女神都叫你亲爱的了,距离答应你求婚就差最后一个条件,那就是给她的哥哥安排个工作。 你是谁?你是千亿豪门集团的副总裁、继承人,要是普通人遇到扶弟魔或许还得斟酌,但这种事对你完全不是事儿啊! 最关键的是,你舔的这个女神还是国民女神级别的,不仅没有丝毫负面新闻,还是性格人品样貌能力各方面完美的不可挑剔的那种。 而她的哥哥也不是一般的二流子,而是哈佛毕业的顶级高材生。要你这个舔狗给她哥哥安排的工作,不过只是集团子公司的部门经理罢了! 这算个球啊! “贤弟,你知道我的难处?” 袁耀甚是感动。 诸葛亮大脑都快宕机了:“啊?” “难道你已经猜到了,我刚才为难,是为难在挑哪个一等县让你哥哥去当县令?” 第144章 清平一心为国,乱世分而事之 诸葛亮当场石化。 袁耀还在自言自语道:“现在为兄治下,只有南昌、鄱阳、南城、庐陵四个一等县,让你兄长去哪个县当县令呢?” “南昌县令是我最近才任命的,不便更换。” “鄱阳县倒是不错的去处,只是当地强宗大族势力盘根错节,我还尚未厘清,你兄长去了怕是有些麻烦。” “南城县倒比较泰平,只是有些偏远,也不是郡治,升迁的机会少一些。” “庐陵县估计不行,你叔父还在那当县令呢。” “算了算了,干脆让你兄长来了后自己选吧,他想去哪个县当县令都成。不想当县令,三个郡的郡丞随他挑!” “为兄如此安排,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一向高高在上的袁耀,此时完全一副舔狗的嘴脸。 诸葛亮身材高挑瘦削,皮肤白净细嫩,面容清秀端正,眉眼深邃,额宽鼻高,唇红齿白。此时他一脸冷漠之色,反倒活像一个“冰山美人”。 好你个袁耀! 在这跟我装举贤不避亲是吧! 在这儿装你任人唯贤是吧? 我就不信,我试不出来你的底线! 咬了咬嘴唇,诸葛亮再次开了口。 “《左传》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叔父之前与袁兄您多有不睦,但其就任庐陵县令后,上尊号令,下宽黎庶,已然悔过自新矣!” “不知袁兄您可否高抬贵手,再给我叔父一次报答袁氏提举之恩的机会!” 诸葛亮这次是真的发了狠。 既然拿不准袁耀内心到底是一个举贤避亲还是任人唯贤的人,那就直接从他厌恶的人和事情上下手。 你袁耀越讨厌哪个人,我就越要为他说好话! 而对于袁耀而言,诸葛玄一定是他最为嫌恶的对象。 在被袁术任命为豫章太守后,诸葛玄理应为袁术效力尽忠,也应该靠拢袁耀这一方。 为举主尽忠,是汉末乃至魏晋时期的社会准则。 而诸葛玄却选择背弃袁家父子,直接倒向了昔日的上级荆州牧刘表。 诸葛玄的行为,往轻了说是墙头草两边倒,往重了说是忘恩负义。 这种情况下就算袁耀直接斩了诸葛玄,世人也说不出什么。 但袁耀只是选择了罢免和贬斥诸葛玄。 这倒不是袁耀心存仁厚,在大多数人看来,袁耀此举不过是为了顾及到一些情面。 毕竟是老爹任命的秩两千石地方大员,就这么杀了也有些打自己爹的脸。 可以先把诸葛玄贬斥到外地,过一段时间再随便找个罪名然后杀了,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 虽然诸葛亮并不认为袁耀会是那般狠辣之人,但他为人谨慎持重,凡事都深思熟虑,会考虑任何最坏的情况。 因此他不得不防,袁耀有对自己叔父下手的心思。 索性借今天的以进为退之计,试探袁耀到底如何想的。 诸葛亮说了一大通,袁耀直到最后一句才听明白。 什么叫“再给叔父一次报答袁氏提举之恩的机会”? 意思就是让我再提举你叔父一次,再给他一次知恩图报的机会! 原来还是给自己的近亲求官呐! 这算什么? 袁耀盯着诸葛亮,沉默了片刻。 诸葛亮同样也紧盯着袁耀,捕捉着袁耀眼中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变化。 快啊! 快暴露你的本性! 愤怒起来! 怒斥我!重责我! 不要因为我是一朵鲜花而怜惜我! 良久之后,袁耀的眼神果然变了。 变得柔和了起来。 像是一个大哥哥在看着懂事的弟弟一样。 “好孩子啊!” 袁耀将双手轻轻放在了诸葛亮肩头,哽咽道:“真是个知孝悌的好孩子啊!” “你兄长,还有你叔父如果知道你这么为他们考虑……” 诸葛亮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敢置信。 “袁兄,可能我说的不够清楚,我并不是只让你召回我叔父……我是想让他官复原职,继续当太守!” “听闻庐陵太守一职空缺,不如由我叔父就地充任!” 袁耀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一把将诸葛亮搂到了怀里:“嗯嗯啊啊!”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明白。” “不光想着家里人,还为我考虑,难为你了!” 啥? 诸葛亮趴在袁耀肩头,满脸惊疑之色。 我啥时候为你考虑了? 袁耀深情道:“知道我最近头疼这几个郡守和县令的人选,特地给我推荐。” “你的功劳我记下了!” 诸葛亮一把推开袁耀,满脸透漏着惊恐之色:“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这不是我,我不是想这样的!” 袁耀已经进入了自己的状态,根本不管诸葛亮如何辩解,只是将其搂住。 “不用装了,为兄都懂!” “你这光为他人着想的性格,以后出社会了容易吃亏的!” 袁耀已经真把诸葛亮当弟弟了。 当然,他也无比希望和诸葛亮建立某种超友谊关系。 诸葛亮彻底凌乱了。 虽然这个结果是美好的,既给诸葛瑾求下了官职,又使得诸葛玄重新当上了太守。 但和我的出发点完全不一样啊! 你应该指责我,批评我,为亲长求官的行为是不对的! 现在这算什么? 真让我兄长和我叔父都给你效力? 这完全违背了我琅琊诸葛氏的祖训呐! 想我琅琊诸葛氏,也是上古氏族的裔传。 诸葛氏的先祖,是商朝伯益的后裔葛伯,当时被封为诸侯。葛国灭亡后,有一支迁居诸城。 秦末农民起义时,陈胜部将葛婴在农民起义中屡立战功,却因谗言所害,遭杀身之祸,而汉武帝为其不平,遂赐其子孙为诸县侯,由此,后人取“诸”及“葛”字,合姓“诸葛”。 后来诸县侯国国除,一支诸葛氏又迁居阳都;在西汉时还出过司隶校尉诸葛丰这样的公卿,这便是诸葛亮这一脉的由来。 据传,诸葛家先祖们为了诸葛氏能长久流传,经千百年形成了一条祖训。 清平一心为国,乱世分而事之;不分嫡庶宗支,祖业方为长久。 从诸葛丰开始,琅琊诸葛氏就一直秘密按照这个代代口口相传的祖训行事。 这就是为什么诸葛珪、诸葛玄两堂兄弟虽然嫡庶有分,但互相照应养护老小的原因,诸葛玄更是待诸葛亮视如己出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成年的诸葛瑾没有选择与诸葛玄和几个弟弟同来豫章,反而独自游历江淮吴中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在三国鼎立的局面出现后,诸葛氏却在魏蜀吴三国皆有传系的原因。 清平一心为国,乱世分而事之! 我诸葛亮绝对不能违背祖训! 使出全身的力气,诸葛亮再次从袁耀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少将军,谁说我只会为他人着想?” “我也要为我自己着想!” 袁耀抹去自己眼角自我感动的泪水,问道:“为你自己着想?” “怎么个着想法?” 诸葛亮挺着胸膛,鼓着腮帮子,脑筋飞速运转。 这次一样要想一个袁耀百分百拒绝的事情! 而且是很过分的那种事情! 必须逾越礼法和常规的事情! …… 就算他袁耀最终还是答应了,也会被世人所不解和嘲笑的那种事情! …… 我想到了! 我想到了一个袁耀绝不会答应,很过分,很逾越,会被招来世人不解和嘲笑的事情! 那就是——让袁耀聘请我当首席谋士!唯一的谋主! 另外再加一道保险! 光是偷偷摸摸任命我当他的幕僚也不行,还必须得让他将此事对天下广而告之! 第145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一想到自己想出的点子,诸葛亮内心就忍不住一阵兴奋。 我要做你的首席谋臣! 我要当你的唯一谋主! 怎么样! 哈哈哈,这你总不可能答应吧? 让一个不满十六的孺子,当你江右之主、袁家世子、扬威将军袁耀的首席谋臣。 传出去不止会在世人中贻笑大方,更会让无数原本对你持观望态度的士子豪杰顿生轻鄙之心。 怎么?四世三公、名满天下的汝南袁氏,只能找一个娃娃来当谋主为你出谋划策? 这到底是你汝南袁氏徒有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虚名? 还是你袁耀视天下英杰贤才为无物?随便找了个孺子来嘲讽世人无谋少智? …… 除了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诸葛亮相信袁耀不会脱于世俗之外;诸葛亮对袁耀身世经历的判断,也是让他最终使出这样一个“杀手锏”的原因。 像袁耀这样背景显赫无比的贵重之人,打生下来后就是天下无数士子瞩目之人。 是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光呼吸就自动涨声望那类天之骄子! 虽然生逢乱世,但汝南袁氏不仅没有风雨飘摇,反而在这混乱不堪的世道成为了众望所归。 袁绍、袁术雄踞南北,一时天下群雄,皆唯二袁马首是瞻! 可以说,从汉末乱世开始,到建安元年之前,天下的主角就是袁绍袁术两兄弟。 如曹操、孙坚、公孙瓒、陶谦、刘表、韩馥等诸侯,在群雄割据时代的一开始,都成为了袁绍或袁术的盟友或附庸。 毕竟在世人眼中,最有可能从刘氏手中接过天下的,就是汝南袁氏。 因此很多士子英杰,一开始就投靠了袁绍和袁术。 而有的人只是动作稍晚一些,就发现袁绍和袁术帐下已经是人才济济、人满为患了。 不少人甚至感觉难有出头之日,于是另投他处。 站队晚了怎么办? 不要紧,给袁绍和袁术当不了谋士武将,可以给他们的儿子当幕僚和打手啊! 袁绍年长于袁术,膝下数子袁谭、袁熙、袁尚也早早长成,于是他们手下慢慢聚集起了一批谋臣武将。 而袁耀出生的晚,等到他行冠礼,可以执事的时候,大家发现世道又变了。 袁绍袁术两兄弟不仅没有相互依仗互助,反而相互掣肘争斗。 原本足够袁氏取代刘氏的底蕴和声望,也随之消耗严重。 二袁心不齐,群雄却趁势而起,慢慢不再唯袁氏是从。 二袁也分出了高下,愿为袁氏效力者,皆弃嫡子袁术,而奔庶子袁绍而去。 这就导致现在的袁术不仅手下没什么能臣猛将,连带着袁耀也身价大跌。 如果袁耀现在还在寿春花天酒地,根本不会有人投效他。 因此,诸葛亮知道,袁耀是有所图谋之人! 而作为袁氏的嫡子嫡孙,你袁耀最大的优势其实还是你的出身——四世三公、天下士族所望的汝南袁氏。 既为天下士族所望,那么你渡江南下、写新骈文等等不过都是为了造势养名而已。 尽管你对我有所好感。 但你绝不会为了我这一颗尚未长成的小树苗,舍弃士族之林的! 诸葛亮如是想到。 “我要做你的首席谋臣!” “我要当你的唯一谋主!” “此事务必对天下人,广而告之!” 诸葛亮的话语掷地有声。 怎么,你终于知道害怕了? 知道颤抖了? 看你那吃惊的表情。 哇咔咔,爽! 看着袁耀脸上的表情一秒三变,诸葛亮终于找回了些许快感! 智商压制的快感! 袁耀嘴巴张的老大,呼吸急促无比:“你你你……你决定了?” “你确定吗?” 诸葛亮挺直了胸膛,傲然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自当一言九鼎!” “不过……” 诸葛亮突然话锋一转,差点没把袁耀心脏病吓出来。 别反悔啊! 别和我说你在开玩笑! 我穿越了可没带速效救心丸! “如果你不答应我最后这个条件,那吾兄和吾叔父之事,也就作罢!” “少将军若愿用我琅琊诸葛氏,我琅琊诸葛氏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若不用,那我父兄三人,可另往他处,少将军不可阻拦!” 诸葛亮补齐了自己的话。 说完心中不免一阵自得。 哼哼,别看我前面把我兄长和叔父都卖出去了! 但我只需最后一击,就能将他们都捞回来。 直接扭转生死局势! 有没有! 袁耀得到了诸葛亮的准话,顿时笑得跟魏翔似的。 “一言为定!” “三喜临门!” “哈哈哈!” “我收服卧龙啦,我有诸葛孔明当军师啦!” “哈哈哈……” …… 诸葛亮如遭雷击。 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好像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完全没法挽回的那种! 第146章 诸葛瑾温茶卖身 柴桑驿站,某间室内。 一青年端坐在正中,手捧一封帛书在看着。 诸葛亮端着一盏热茶,恭恭敬敬递到了青年面前。 青年眉头一张,伸手接过热茶,微微张口朝着茶盏轻吹了一口气。 “怎么,你就没什么要给我解释的么?” 平日里神采奕奕的诸葛亮,此时却一副伏低做小状,乖乖跪坐在青年身旁。 青年放下帛书,露出那张和诸葛亮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正是诸葛瑾是也! “请兄长饮茶。” 诸葛亮并未正面作答,只是放低姿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哼。” 诸葛瑾轻哼一声,但还是双手端着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呼~ 诸葛瑾长呼了一口热气。 “这茶当真不错,驱寒暖胃,算你有心了。” 诸葛亮也长出一口气。 这杯茶诸葛瑾既然饮了,也就代表大兄并没有真的生自己的气。 诸葛亮接过空了的茶盏,便是又去添茶水。 诸葛瑾故作愠色:“你还不解释一下么?再不说话我不喝了!” “你舌头忘老家了?” “打小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怎么现在喜欢扮哑巴了?” “把你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一面给我再展现一次啊!” 诸葛亮端着新的热茶,嘴唇动了动。 “大兄……此事……甚怪!” 诸葛亮已经想了好几天了,但还是没想出见了面如何跟诸葛瑾解释。 “行了!” 诸葛瑾接过热茶,这次他没有直接一口喝完,而是先嗅了一下茶香,再慢嘬一小口。 细细品尝后,最后又砸吧砸吧嘴道:“好茶!唇齿留香,果然是好茶!” “这茶绝非凡品,想必是你的小主公,赠给他的小军师的吧!” 诸葛瑾面带戏谑道。 诸葛亮尴尬地低下头去,两只脚都要抠出个三室一厅了。 看着从记事起就天资过人,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瘪的弟弟,第一次被自己问得抬不起头来。诸葛瑾心中大快。 年轻! 还是年轻! 生得比我还聪明又怎样? 没社会经验,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了吧! 哈哈哈! 不如我早早游学四方,积攒人脉和经验更有用! 在我面前,你诸葛亮,始终都是一个弟弟! “哼!” “为兄倒要看看,这袁家世子有多大本事,能把你” 诸葛瑾放下只抿了一小口的茶盏,就站起了身,整理起了着装。 诸葛亮连忙站起身,阻拦道:“不可……大兄,那袁显能邪门的很,我每次看到他心底就有一种感觉……他好像就是我们诸葛氏的克星。” “什么克星不克星的!” “你继续在这待着,且让为兄去会会这姓袁的。” 见诸葛瑾这就要去面见袁耀,诸葛亮直接就慌了神。 “大兄,您舟车劳顿远道而来,想来已困乏,不如改日……” “改日?”诸葛瑾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我怕改日我都当上刺史州牧了我还不知道呢!” “不不不,大兄你万万不可去见他!” 你要是见到了袁耀,怕是事情就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见好话劝不住诸葛瑾,诸葛亮又慌张无比地指了一下案几。 “大兄,这茶还没喝完呢!” 诸葛瑾整理好了仪容服饰,自信满满道: “茶且斟下,为兄去去便来。” 说完,诸葛瑾便拿起案几上刚才自己看过的帛书,走向门外。 这封帛书,正是袁耀任命诸葛瑾为县令的表文。 表文盖了袁耀的大印,只是县名那里还空着,只需诸葛瑾提笔随便写一个县名,这份帛书就正式生效,立马就可以凭表文去领一条墨绶和一个现刻的铜印,然后就能直接走马上任为秩千石的一等大县县令。 但诸葛瑾此时根本不想接受这封帛书。 若是世人知道,我诸葛瑾是靠着弟弟在别人面前说好话,才得了千石官职,我诸葛瑾哪还有脸面继续在年轻一代的士子圈子混。 虽然被人荐举是出仕的重要方式,那也要分是谁举荐了自己。 被自己的弟弟举荐为官,是诸葛瑾万万不能接受的。 尤其这个弟弟还是未成年! 我诸葛瑾曾立志学而优则仕,怎能因一黄口小儿之言就认主? 笑话! 诸葛瑾推开房门,昂首挺胸,大步朝着袁耀的住处走去。 或许别人不知道你袁耀是什么人,但我诸葛瑾游历江淮数载,早就对你这个纨绔公子的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袁耀唬得了别人,但蒙不了我诸葛子瑜! 我只需略施小计,就能让你暴露本性,收回对我诸葛氏一家的任职。 哼哼哼! …… 不一会儿后,诸葛瑾又推开了房门,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看到他一副懵懵懂懂的神情,诸葛亮心中直接一紧。 “大兄!” “不会你也……?” 等诸葛亮上前扶住诸葛瑾,这才听见兄长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没道理啊!” “完全没道理啊!” 诸葛亮搀扶着诸葛瑾坐下,一边抚着诸葛瑾的后背,一边劝解道:“没事没事,这都不怪你。” 诸葛瑾已然神志不清,忽然直接抓住诸葛亮的袖口,喊道:“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难道是我把这一切想得都太复杂了么?” 诸葛瑾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看着兄长的症状比自己前几天还严重,诸葛亮心疼道:“咱不想了啊!” “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官是咱们当不了的!” “什么?” “啊啊,我是说,没有什么坎是咱们过不了的!” “来,大兄你刷茶,啊不,大兄你喝牙!” 诸葛亮端起那杯茶盏,递给诸葛瑾。 茶水尚且温热。 诸葛瑾喝了几口茶水,终于清醒了些。 诸葛亮见他面色稍有恢复,这才问道:“大兄,刚才你去找袁少将军,怎么说的?” “唉~”诸葛瑾先是长叹一口气。 “唉~”诸葛亮立马附和了一声。 诸葛瑾:“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吧?” 诸葛亮点了点头:“我知道。” 诸葛瑾:“你知道我什么为人吧?” 诸葛亮继续点头:“我懂你,大兄。” 诸葛瑾:“所以我就……你明白吧?” 诸葛亮眼泛泪花:“我明白!都这样过来的!” 诸葛瑾:“谁料那袁耀……” “最后我就只能……呜呜呜……” 诸葛亮心生同感,眼泪再也止不住:“别说了大兄!” “这就是命呐!” 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第147章 释放刘繇 第二日清晨,柴桑江岸。 诸葛瑾和诸葛亮兄弟正在告别。 诸葛亮茫然不解:“大兄,你昨天才到,怎么今日就要走?” “又为何不让我告诉袁将军你要走?” 此时的诸葛瑾相比昨天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昨天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学子。 今天却是一副成熟又稳重的模样。 “二弟,不是我不想和你多聚几日,只是……” “鄱阳那边县令之位空缺已久,那些强宗大族又蠢蠢欲动。” “为兄现今身负少主厚望,自当早日为主上分忧!” 诸葛瑾目光坚定,似乎一夜之间就明白了什么叫“重任在身”。 “若是告诉少主我要走,少主必为我设宴辞别,而我如今寸功未立,如何担待得起?” 诸葛亮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你要去鄱阳……当县令?” “我还以为你要……” 似乎猜到了自己弟弟要说什么,诸葛瑾忙作噤声状。 “二弟不可胡言!” “少主有雄主之姿,或许这一点你还未发现……但乱世能逢此明主,实乃人生之幸也!” 诸葛亮疑惑不解道:“那族训?” 诸葛瑾摇了摇头:“族训没错,但我亦无错。” 诸葛亮大晕:“大兄你要是没错,那错的岂不就是我了?” “按先来后到,我是先来的,我比你得到袁将军的授任……” “就算他袁耀是明主,但是按‘乱世分而事之’的族训,他该是我的明主,不是你的啊!” “你应该另择明主去啊!” 诸葛亮还要说下去,但诸葛瑾已经跳上了小船,直接催促船家离岸起行了。 “二弟你说什么,风浪太大我听不清楚!” “有什么事,写信给我说哈!” “有空就来鄱阳找我玩哈!” 不多时,诸葛瑾就乘舟远去,只留下独自在风中凌乱的诸葛亮。 既然你做初一,休怪我做十五! 诸葛亮一咬牙,决定回去后立马就上任袁耀任命他的“军师祭酒”一职。 看谁先上任! …… 袁耀在柴桑呆了将近一个月。 首先处理了一直没时间处理的刘繇、许劭等人。 这两人一个是朝廷任命的正牌扬州牧,一个是汉末第一评论家,影响力都非同小可。 是杀是囚,都会引起天下舆论的重大反响。 所以袁耀决定直接把这两人放了。 这样天下人,就不会给我套上一个残害汉室宗亲、轻辱名士的恶名了。 袁耀的决定一出,立刻受到了鲁肃、何夔和郑浑等人的极力赞可。 尤其何夔和郑浑两人,之前就写了好几道奏文,请求袁耀赦免刘繇、许劭之过。 就连袁耀治下许多县令、县长之前也呈上来许多求情信,不过这些人都不敢让袁耀释放刘繇,全都是写信希望袁耀能释放许劭的。 这很好理解,刘繇作为袁术袁耀父子在扬州的死敌,现在虽然成为了阶下囚,但依然在扬州有巨大的号召力。 比如现在占据了泾县,自封为丹阳太守的太史慈,还仍然宣誓效忠于刘繇。 释放刘繇,等于留下了一个祸患。 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对袁耀释放刘繇根本不抱希望。 甚至很多人还在偷偷议论,袁耀什么时候砍了刘繇的脑袋。 是击退荆州军以后立马就砍,还是等袁术的命令到了再砍。 但许劭的情况就和刘繇不一样了。 许劭虽然是刘繇的军师,也参与了撮合刘繇与刘表的合谋。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许劭只是刘繇的客卿。 加上许劭在天下士人心中地位特殊,名声显赫,袁耀根本没有杀许劭的必要。 杀了只会惹来士人的声讨谩骂,而放了也不会给自己的统治造成威胁。 既然这样,不如做个样子,写上一封书信为许劭求情,既能给袁耀释放许劭弄下一个台阶,也能为自己赚取救贤的名声。 何乐而不为? 袁耀看了几封这样的书信后,就被恶心地看不下去了。 一群邀名买直之辈罢了! 在释放刘繇和许劭后,袁耀连鲁肃和何夔等人送来的书信都没看。 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在夸自己有仁德之心,就是在吹捧自己有王道之风。 但谁又知道,我之所以这么痛快就释放了他们两个,是知道他们两人都将命不久矣了呢? 两个病重将死之人,放了就放了。 刘繇被袁耀用一条船,安排送去荆州襄阳刘表处。 闻听此事,新任军师祭酒诸葛亮连忙来劝。 “少将军,刘繇乃庸碌之辈,放之无害,但万万不能放到刘表那边啊!” “而今刘表有并吞豫章之心,少将军与之为敌,就不怕刘表假借刘繇的扬州牧之名,名正言顺发兵来伐么?” “纵使少将军英明神武,此举于士气亦有损也!” 难得能在诸葛亮面前装一次逼,袁耀决定装得酷一点。 于是头也不抬,直接甩手扔给诸葛亮一个印信。 “执此印信,可上船见刘繇最后一面。” “等你见到他,就知道我为何饶他一命了。” 诸葛亮捡起印信,脸上有些生气。 然而等他回来,却是满脸惭愧之色。 “少将军莫非早知刘繇重病缠身?” 袁耀批阅着奏报,仍旧头也不抬道:“嗯。” “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活不过明年了。” “残害汉室宗亲的罪名我还是担不起的,所以我不能杀他。” “但他要是死在我这里,不管是病死的还是怎么死的,都和我脱不了干系。” “与其惹一身臊,不如送给刘表,估计刘表还能看在同样都是汉室宗亲的份上,给他风光大葬了。” 诸葛亮不住点头,显然他对袁耀的话深以为然。 “但将军如何断定,刘繇一定活不过明年呢?” “刘繇年纪不过四十有二,仍值壮年,或许他这一次能扛过去……” 袁耀抬起了头,与诸葛亮四目相对。 “是或不是,且看着吧!” …… 在刘繇到达襄阳三个月后,果然病重离世。 消息传到袁耀处,诸葛亮大惊:“少主能断人生死,真乃神人也!” “吾自当精研医道,方能望其项背!”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第148章 军师祭酒 “少将军,刘繇已经送上船了,其长子刘基还特意给您上了一道谢表,您要不看下?” 诸葛亮从袖中拿出一卷竹简,递到了袁耀案前。 袁耀还在埋头批改着各地送上来的奏文。 “他一个十岁的娃娃,能写出啥好话来?” “你留着自己看吧。” “诺。” 诸葛亮伸手拿回竹简,站在袁耀身前直接就打开看了起来。 几个呼吸后,诸葛亮就一目十行看完了竹简内容,又将竹简卷起,分门别类放到了一堆竹简中。 “这些庸才,都怎么当的县令县长!” 袁耀的耐性终于被磨尽,直接一推案几,发起了脾气。 “我来豫章东征西讨大半年,有没有问他们要过一分钱一粒粮?” “到年关了,一个个缴不上来钱粮也就罢了,还哭穷喊累,伸手问我要钱要粮?” “我该你们的啊!” 诸葛亮将散落一地的竹简捡起,默默放回了案上。 袁耀骂了一通,胸口终于舒坦了点。又看着诸葛亮毕恭毕敬的模样,忽然心里有了主意。 “贤弟啊,为兄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诸葛亮身躯一颤,连忙笑道:“少将军,咱们不是说过了么,我既然侍奉您为主,自当尊卑有别。” “我一介小子,怎敢和您称兄道弟。” 袁耀:“贤弟,这里又没人,你怕什么?” 诸葛亮直摇头:“尊卑有序,乃礼法也,岂分人前人后?” “哎~何必这么见外?” “不如我们直接斩鸡头烧黄纸敬关公拜把子,名正言顺当义兄弟,这样就没人说不是了。” 袁耀还是不肯放弃任何能拉近自己和诸葛亮关系的机会。 诸葛亮疑惑道:“敬关公?” 袁耀一拍脑袋:“啊哈,我说了吗?” “不用在乎那些细枝末节,那些不重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你愿意,我和你平起平坐又如何?” 诸葛亮还是猛摇头。 他已经不想再和袁耀讲道理了,也懒得再去想,袁耀对他这般好感到底是因何而起。 “少将军,您到底喜欢我哪里?” “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诸葛亮说话已经带着颤音了。 见女神,哦不男神面色难看,袁耀这才悻悻作罢。 “行吧,就依你,以后不叫你贤弟,仍叫你小诸葛好了。” “但我也有个小要求。” 诸葛亮本来明亮起来的双眼,闻声直接黯淡了下去。 “以后送上来的这些奏文,你都替我先看一遍。” “你能处理的,就直接批阅回复,也不用告诉我你怎么想怎么做的。” “处理不了的,附上你的看法,送到我这里。” “但你不要把所有的奏文都送我这里来,不然我不光要看他们的奏文还要看你的附注,那我就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诸葛亮再一次瞪大了眼睛,他想过无数可能,但没想过袁耀会直接把他的批阅权直接全权交给了自己。 这袁耀是昏了头吗? 他就不怕自己把持权柄,操纵军政,以公谋私、连群结党吗? 还是说,他极度信任自己的为人? 我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有什么性格为人可言? 难道说,这是对我的试探? “不说话就代表你答应了哈!” 袁耀伸了一个懒腰,直接站起身朝着卧室走去。 “就从今天开始吧。” 诸葛亮忙上前一步,拦在袁耀身前:“将军,我只是一介军师祭酒……” “而且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您给我任命的这‘军师祭酒’到底是何官职?到底有何职权?” “不应该是一传达文书、并将文书分门别类归置的闲散佐吏么?” 袁耀愣了愣,军师祭酒是他剽窃曹操的创意。 但曹操是在建安三年才给郭嘉特设的这一官职,此时还没这一说法。 “哪能呢?” “即刻起,本将正式授你批阅奏报之权,无论是郡县政务,还是军中情报,皆有临机处置之权。” 说这话时,袁耀故意提高了音量加重了语气。 因为这句话不止是对袁耀说的,也是对旁边几个刀笔小吏和帷幔后隐藏着身形的几人说的。 “你要是喜欢归置那些文书,就随你分门别类好了!” “就这样啦!” 袁耀推开房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几名刀笔小吏都跪在地上,伏身送袁耀出了门。 等袁耀走远,这几人才慢慢站起身,互相对视一眼后,便是一齐毕恭毕敬跪在诸葛亮身前。 “见过军师祭酒!” 诸葛亮愣在原地,许久后,他脑子才反应过来。 所谓祭酒,最早指的是古代飨宴时长者酹酒祭神的的长者。 后来又泛称年长或位尊者。 汉代以后,祭酒又被引为各类同等官职的首席。 比如汉代设置博士祭酒,为博士之首;王莽时又置师友祭酒及侍中、谏议、六经祭酒各一人。 太子师友、谏议大夫、六经学官,均非一人,而各设祭酒一人,即为首席,主管之意。 军师祭酒,自然就是首席军师、谋主的意思。 诸葛亮看着身前朝着自己五体投地的几个刀笔吏,心说难道袁耀真把自己当成了首席军师,唯一谋主? 可是就算是首席军师,也只是幕僚之长,应居于幕后,并没有批阅军政要务之权吧? 许久之后。 只听见后堂传来袁耀的声音。 声音虽小,但诸葛亮依稀还能听到几句。 “美人,我来啦!嘿嘿!” “洗完澡没有啊?” “藏哪里了呢?” “找到,我就把你嘿嘿嘿!” “原来你在这里呀,美人……等等,忘了关门,等下先……” 第149章 我欲岁月静好,谁来负重前行? 就在诸葛亮坐在竹简堆积如小山一样的前堂挑灯夜战、孜孜不倦的同时。 袁耀同样也在布满香薰红烛的后堂挑灯夜战,埋头苦干。 两个时辰后,满脸红晕的冯方女躺在袁耀怀里,气若游丝道:“公子,不是说后半夜才能过来么?” 袁耀心满意足地搂着娇躯,喘着粗气道:“还不是怪你,好好的南昌不呆着,冰天冻地的跑这儿来干什么?” “来给你……暖床……” 冯方女娇羞道。 泛着红晕的俏脸,此刻因为害羞,更是红透了。 袁耀没忍住,再次亲了上去。 这一亲嘴唇都感觉到有些微烫。 接着不出意料的,刚熄灭的战火再次熊熊燃烧。 袁耀翻过身,再次压在了冯方女身上。 …… 半个时辰后,袁耀弹尽粮绝,彻底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冯方女已化作一摊软水,轻哼完最后一声,直接昏睡过去。 袁耀轻吻了她一下,抬头看了看窗外还闪烁着的亮光,也倒头睡去。 倘若你岁月静好,那必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次日,日上三竿。 袁耀打开房门,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 神清气爽! 一个刀笔吏,捧着一盘吃食,出现在了院中。 睡觉有人暖床,睡醒就有吃的。 嘿! 这日子真爽! 袁耀招了招手,那刀笔吏便捧着餐盘走了过来。 袁耀直接抓起软糯香甜的麦饼,蘸着鲜美的酱汁就塞进了嘴里。 吞咽几口,袁耀又拿起一杯温度正宜的蜜水,咕咚咕咚就灌进自己喉咙。 空荡荡胃里终于进货了。 昨晚的消耗太大了! 虽然味道一般,但袁耀还是风卷残云般将餐盘一扫而空。 将蜜水喝得见了底,袁耀终于打了个饱嗝。 “哎,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又没吃你家大米,你愁眉苦脸干啥?” 刀笔吏捧着空荡荡的餐盘,鼓足勇气道:“将军,这盘吃食,是小人要端给军师祭酒的。” “呃……后厨就做了这一份?” “没别的了?” 刀笔吏摇了摇头:“本来是够的,军师祭酒让我等先吃,他最后吃。” “所以这是最后一份。 袁耀瞪大了眼睛,再看向前堂,正见满脸憔悴的诸葛亮,步履虚浮地走了出来。 活像一个刚熬夜通宵完的高中生。 “还不让后厨再去做!”袁耀急声斥道。 “不急,我想先睡一会儿。” 诸葛亮走到袁耀跟前,看着和自己状态截然相反的袁耀,道:“你……多久没批阅郡县奏报了?” 袁耀无辜道:“我昨天不是就批了么?” 见诸葛亮一双黑眼圈死死盯着自己,袁耀只好坦白道: “好吧,我昨天第一次批郡县奏报。” “你……”诸葛亮气得只想骂人,但脑海里最后一丝精力告诉他,和袁耀掰扯是一个比熬夜还费劲的事情。 “我……” 诸葛亮话都不想说了,直接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安顿诸葛亮睡下,袁耀走到前堂,眼前的景象让他豁然一新。 原本杂乱无章,堆积如小山的竹简堆,一夜的功夫,被分门别类地归置得齐齐整整。 且每一卷竹简,中间都至少夹着一根长竹条。 袁耀随手抽出一封竹简,将其摊开。 竹简内容是某个县的奏报,上面多了一些圈画。 而多出来的单独竹条,上面则写明了对圈画处的疑问,以及建议袁耀的处置办法。 袁耀在不同分类的竹简堆里各抽出几封竹简,打开一一细看。 事无巨细,诸葛亮全都有所批阅。且对答之策,皆有法可依、有例可循。 针对疑难问题,诸葛亮还会特别用另外的竹简,写上自己的建议办法,实施的具体步骤,还会说明依据所在。 袁耀积压数月的郡县政务,一夜就被诸葛亮清理完毕,且无一不妥善应对。 “这上面绑着的红绸和黄绸,又是何意?” 看到最后,袁耀才发现上百卷竹简里,有少数几卷上面被缠上了颜色各异的绸带。 一旁的刀笔吏忙道:“军师祭酒说,事分轻重缓急。” “从重者,以黄绸系之;从急者,以红绸系之。如此就知道那些事情需要立即去办,那些事情需要将军您来定夺!” 袁耀听得点了点头,直接坐在了案前。 刀笔吏忙将系着黄色绸带的两卷竹简抽了出来,放到了袁耀跟前。 打开第一封,这封是余汗县令十天前呈上来的。 据其下辖葛阳乡游徼报告,有一伙光头强盗在山中抢粮,与山民产生械斗被打死,其中有一具尸体似乎和在通缉的贼军首领笮融相似。余汗县令不敢冒功,请袁耀派军士前去辨识。 这个奏报袁耀昨晚没看到,但这一下立刻让袁耀想起了笮融在正史的死法。 笮融的确是在兵败于刘繇之手后,逃入山中被人所杀的。 诸葛亮的批示很谨慎。 首先他责问余汗县令既然怀疑死者是笮融,何不直接上奏时连同贼人的首级送来。 然后诸葛亮附注了自己的猜测:怕是那游徼贪功,因而拒绝向县令交出贼人首级。 最后诸葛亮的建议是,派一得力小校,率一小部士卒前去葛阳乡验明尸身。 若是假的,则免去余汗县令失察之职,就地接管余汗县。 若真是笮融,则传首诸县,同时擢升那游徼为县决曹掾,有功人等一概厚赏。 总之,可以借着这件事,将余汗这一大县的控制权拿到手中,最差也可以在余汗县扶植起一个亲袁耀的势力。 看到这里,袁耀不得不佩服诸葛亮的头脑清晰和心思缜密。 这样的奏报,袁耀只会批一个“准”字。 然后派一队士卒,带上几名刘繇军中认识笮融的降兵,前去验尸。 倒不是袁耀想不到这些趁机渗透属县的办法,只是几乎每个县每个月都会送奏报上来,袁耀没有那种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耐心。 要是每一封奏文都像诸葛亮这样滴水不漏地完美处理,袁耀的脑袋批不了十个奏文就得宕机。 再打开另一卷黄绸竹简,这一封不同于上一封,却是袁耀已经批阅过,但诸葛亮又重新批阅的竹简。 诸葛亮委婉地在袁耀批改的基础上,提出了几点意见,并说明了依据。 有几点是袁耀遗漏的,看到诸葛亮的圈注,才幡然明白。 还有几点则是改进型意见,说得头头是道,清清楚楚。 只有袁耀没想到的地方,没有诸葛亮想不到的地方。 袁耀看的大为震撼。 人和人,还是有差距的! 看完这两封竹简,袁耀彻底放下了心,便不再多看。 此时的他望着满满一屋竹简,不由得心疼起诸葛亮。 不行,这么优秀的员工,可不能累坏了。 走回后堂,冯方女正好已经起床了。 看到健步如飞朝自己冲来的袁耀,冯方女脸上再次泛起一阵红晕。 “公子,奴家……疼!” 袁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没事,今天不做了。” 冯方女低下头,虽然和袁耀有过无数次,但冯方女每次和袁耀短距离相处,都有些羞怯。 拽着衣角,冯方女幽幽道:“奴家去给公子准备早点。” 袁耀肚子已经滚圆,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去吧。” “熬的粥多放些滋补之物,补熬夜消耗的那种。” 冯方女点了点头:“公子……我懂……其实你不用补……” 袁耀挠了挠自己脑袋,但又不好说自己让她熬粥是给别人熬的。 于是轻轻拍了冯方女屁股一下:“快去照我说的做。” 冯方女脸色潮红,眉头微皱,立刻欠身讨好道:“奴家全依主人就是。” 袁耀听得禁忌之词,下身直接一颤。 “奴家一定会把在两位师父那里学到的药理之术,全都使出来!” 袁耀忙道:“也不用那么过分,一般就行。” “下次再全使出来,这次做普通的熬夜滋补粥就行。” 第150章 淮南来使 炭火烧的正旺,室内炽热如夏。 “韩从事,我父亲还有说什么?” 袁耀倚靠在卧榻上,身上盖着软被,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从寿春风尘仆仆赶来的韩胤一身冬装,此刻热得满头大汗。 然而在袁耀面前,他并不敢失礼,只能每说两句话就扶起袖子擦一下额头。 “少将军走后,主公对您思念颇深,因此命在下转达家信一封,请少将军亲启。” 韩胤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上前半步呈给袁耀。 “嗯,我知道了。” 袁耀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句,却丝毫没有接信的意思。 “我妹妹最近怎么样?” 韩胤举着信,疑惑道:“少将军指的是二小姐,还是三小姐?” “当然是我的小澜儿,我没事问你那个泼妇干甚?” 韩胤擦着额头的汗珠,回道:“三小姐近来读书大有长进,不仅能通背《易》,而且已经能和老师讨论研习了。” “哎呦,看来我们家总算出了一个能传承家学的人了。” 袁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汝南袁氏之所以能“四世而三公”,且“门生故吏满天下”,根源在于汝南袁氏乃是一门累世专攻一经的家族,世传孟氏《易》学。 同样四世而三公的弘农杨氏,亦是如此;杨彪的曾祖父杨震,有“关西孔子”之称,时传欧阳氏《尚书》今文之学,家学深厚! 汉代士子要做官,主要的途径是察举制。而察举制各科,都有对经学内容的要求。尤其是“明经”、“贤良方正”“贤良文学”等特科,对被举者的经学底蕴要求很高。 而士子也不必对四书五经全都熟读,往往只需精通一经,就足够应举了。 但光死读书时不够的,还得“师出名门”,或有“名儒大家”为你作保。 这就是为什么大儒马融、郑玄等人在汉代地位尊崇的原因。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刘备和公孙瓒,需要拜师卢植的原因。 对于刘备和公孙瓒这样的没落宗亲和边郡庶族子弟来说,拜“名儒大家”为师是当时当官的必备条件! 但对于像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公族世家来说,他们就没有拜师名儒的刚需了。 并不是他们拜不起马融、郑玄、卢植这样的大儒。 而是根本没必要。 因为这些公族往往家传经学,是郑玄、卢植这样的大儒的师门所在。 所谓“名门大族”,即是如此。 因为这个时代的群经百书,还没有固化。不同人对同一经学往往有不同的解释。而名门大族之人往往把持朝廷咽喉,他们的世传经学,往往会得到大部分世人的认可。 《易》经,乃群经之首。而汝南袁氏累世专攻孟氏《易》,乃汉魏经学大宗。这样的家族“四世而三公”,自然没什么奇怪的。 而汝南袁氏显赫的官势反过来又带动了《易》经的地位,因而拜其门下者,数不胜数。这就是为什么常说汝南袁氏“门生故吏满天下”的原因。 不过到袁绍袁术这一代,家传的孟氏《易》学得好不好已经无所谓了。经学造诣最深的袁基,也就是袁绍袁术的嫡兄,并不像“不学无术”的庶弟袁绍、嫡弟袁术更能适应这个乱世。 董卓乱政时,袁绍袁术拉袁基一起出逃,读书读傻了的袁基硬要留在雒阳。等袁绍、袁术率领关东诸侯发动董卓讨伐战,袁基和袁隗等仍居洛阳的汝南袁氏二十余族人受牵连,惨遭董卓杀害。 袁耀继承了袁术不学无术的“优良传统”,打小就学不进去经学书籍;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最基本的治军兵法和治国韬略都看不下去。 不过现在看来,小袁澜似乎有继承家学的可能性。 袁耀想了想,又追问道:“澜儿长高没,最近身体好着没?” 韩胤:“三小姐长高了些许,身体一切安康。” “对了,这里还有一封三小姐写给您的信,您要不一块看下?” 韩胤又摸出一封书信,比袁术那封家信小巧很多。 袁耀终于伸出了手,但却故意在拿信的时候,只把袁澜的小信封拿在手里,让袁术的大信封直接掉在地上。 韩胤忙不迭俯身捡起,又递到袁耀跟前。 袁耀却自顾自打开袁澜的信,看了起来。 小袁澜的字很是娟秀,袁耀看着很舒服。 信里给袁耀分享了一些趣事,主要是和二姐袁煊在一起发生的事情。 比如有一次袁煊带她去捉鱼,袁煊捉到一条肥美的大鱼,交给小袁澜烤,却被她一不小心烤糊了的事情。 信中提到,袁煊现在又搬回了袁府内,和袁澜同住一院。 除了与二姐在一起的趣事,袁澜还提到了父亲袁术。 让袁耀失望的是,老爹袁术近况似乎不错,吃嘛嘛香,还时常面带喜色。 信的最后,是袁澜在问袁耀的好,和前几个月的来信一样,问袁耀什么时候归家。 另外袁澜还问,姐夫黄猗是否安好。 不用想,这句肯定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袁煊让问的。 袁澜的童言无忌,每一次都能让袁耀放松下身心。 似乎这真的是他的亲人一样。 韩胤一直举着袁术的家信,手臂都开始酸痛了。 擦了一把汗,韩胤道:“少将军,主公的信……” “放那吧,我有空再看。” 袁耀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封信和上次袁术写给自己的信一样。 都是催自己返回寿春的,另外还要让自己带着兵马钱粮一起回淮南。 袁耀上次看完信直接就当着使者的面,把信撕了,然后把那使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这一次,袁耀却不好发作。 一方面,韩胤和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交往甚密,甚至是半个狗腿子般的存在。现在的袁耀还需要韩胤这样的人物,在袁术集团的核心所在寿春为他传递一些消息,处理一些事。 另一方面,韩胤在自己离开寿春后,是第一个给自己送来兵马的人。那一百精骑,在袁耀起兵的初期起到的作用很大。 所以袁耀只能这样含糊不清,拖延敷衍。 此时韩胤的衣服都和身子黏在了一起。 咬了咬牙,韩胤强硬道:“少主,这封信,您必须看!” 袁耀软硬不吃:“我要是不看呢?” 韩胤:“那我就直接宣读主公的意思!” 袁耀掀开软被,直接站了起来。 他也闷得慌。 “要钱粮没有,要命一条,让他拿去!” 袁耀梗着脖子,用手比划着刀状。 韩胤:“主公有言,这次要是再不给淮南输送兵甲钱粮,就罢了之前少将军你表任的所有文武官员!” 袁耀根本不怕,一拍桌子叫道:“让他罢免,有本事连我也罢免了!” “老子现在就让人自己刻官印分下去,我还要给我自己刻个扬州牧的印信你信不信!” “有本事就让他用私刻印信、冒任官职的罪名把我抓起来砍了!我让他砍!” “谁不砍谁是孙子!” 韩胤被气得发抖,却拿袁耀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难道还真把袁耀抓起来啊。 用什么抓?袁耀身边现在的兵将都是他自己招募的,我用袁术的命令能指挥得动谁? 再者,就算你真的把袁耀抓起来押到寿春,那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袁耀什么身份,骑在袁术头上拉屎,袁术还得笑呵呵说我儿消化真好的主儿。 这位爷是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惯了的。 要是他转了性子,变得斯斯文文,有礼有节,韩胤反倒会认为袁耀要么不是本人,要么就是被人挟持了。 袁耀如此反应,是在韩胤的心理预期的。 但袁术交代的任务又不得不完成,前几任来豫章的使者回去复命后的下场,韩胤仍记忆犹新。 一个地位低下的谒者,回去后直接坐罪处死。 另一个有点地位和背景的使者,回去后被袁术大骂为无能鼠辈,杖责了三十军棍,到现在都没下得来床。 还有一个和自己身份差不多的,无功而返后也被袁术训斥了一顿,随即被从寿春贬斥他处。 已经没人敢再接从寿春到豫章出使的活了。 寿春城的大小官员,现在只要一听当日的议事议程有出使豫章的事儿,请假的竹简一早上就能塞满公府门房。 到最后整的袁术都没了法子,只能让和袁耀素来关系亲密的韩胤,放下手头上的政务,专门出使豫章。 韩胤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让袁耀听命的办法。 但他到底了解袁耀的性格,知道袁耀吃软不吃硬。 见袁耀一听兵马钱粮的事儿,就立刻暴露了滚刀子肉的本性。 韩胤突然有了主意,只见他脸色放缓,又走近了一步。 “韩胤也知道,少将军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打下这豫章郡的,一兵一粮,都是少将军掉头发换来的。” 袁耀左手叉着腰,右手比划道:“没错,老子白手起家容易嘛我,他一个当爹的不说在我创业时给我点支持,现在我情况刚好了一点,就伸手问我要这要那!”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韩胤心道,你要是老实人,那天下人都个个是圣人了! 但表面上,韩胤立刻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老韩在寿春,每天都给主公说少主您一个人在豫章打拼,多么不容易啊,每天都请主公给您派点兵马钱粮支援。” “唉,只是寿春现在也不容易呐!主公现在手里也紧张的很,这不明年……” “他手头紧个屁!”袁耀直接插嘴骂道:“你就说我走了后,他又给我娶了多少后娘?” 韩胤闻言,居然认真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一二三四……七八九十……” “也不多,这段时间主公也就纳了十五个妾。” 袁耀瞪大了眼睛:“这叫不多?我特么在这里给他打天下,他不出力也就算了,还先享受起来了!” “真不多”韩胤忙解释道:“这八个月才十五个,去年可是光半年就纳了二十一个呢!” 袁耀一愣,也掰着指头算了起来。 “一七得七,二七四十八,三八妇女节,五一劳动节,六一儿童节……” “比起去年,好像的确不算多。” “好了,你说再多也没用。” “总之,官职我又想要,钱粮兵马我又不想给,韩从事你有什么办法?” 韩胤心说你们父子两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你爹当时对孙策也是这么干的! 地盘我又想要,太守我又不想给,各位爱卿你们有啥办法? 将脑中的回忆抛到一边,韩胤笑道:“少主,您问我可算问对人了。” “我还真有办法!” 袁耀看着韩胤,从没感觉他如此亲切。 一把握住韩胤的手,袁耀急切道:“韩从事……你真有办法?” 韩胤重重点了点头:“真有办法!” “而且不是暂时的办法,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少主若从某计,今后再无此忧!” 袁耀大喜,忙道:“老韩你快说!” 虽然袁耀表面在乎,其实袁耀内心很是无所谓。 管你派多少使者来,我就不给你钱粮兵马,你能把我咋滴? 有本事不认我这个儿子!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那可真就求之不得! 你喜欢当冢中之骨,喜欢当骷髅天子,我还不想当骷髅太子呢! 能和你分清关系,是我穿越后最大的愿望! 比追到诸葛亮的愿望还强烈! 总之一个字,就是拖就完事了。 真不用别人出什么计策。 不过韩胤人还不错,还得做一些表面功夫,糊弄他一下。 你能有啥办法不让袁术问我要兵要粮呐! 韩胤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就道:“此计就是——请少主回寿春监国!” 袁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算什么鸟计策?” 韩胤也不恼,笑道:“少主现已今非昔比,寿春文武无人不交口称赞少主英明神武、用兵如神!” “别的不说,就光说那刘繇,吴景孙贲他们打了几年连长江都没攻过去,浪费兵粮无数!” “那孙策倒是侥幸过了江,不过也让刘繇跑了。” “而少主却将那刘繇一战擒获,消去了主公心头大患!” “少主现在回寿春,不管是凭身份,还是凭功劳,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时候少主可就不止能拿豫章一郡的事了,整个扬州六郡,乃至徐州广陵、豫州汝南沛国……都由少主您做主!” “到时候抽不抽丁,征不征粮不都是您说了算嘛!” 韩胤手舞足蹈,说得天花乱坠。 袁耀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首先,是扬州八郡!” 韩胤忙点头:“对对对,豫章一分为三,我把这茬忘了。” 袁耀:“其次……就算我回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我爹又没死,我能做主?” “我能做个屁的主!”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唬呢?” 见袁耀识破了自己的诱惑之策,韩胤只能尬笑。 “说起做主,我倒是想起来,最近听主公身边的亲信说,主公常常念叨少主您已到婚配年龄,因此有意做主,将桥蕤桥公的大女儿许配给你为正妻……” “我回去!” 袁耀斩钉截铁道。 第151章 全权代理 “既为臣子,自当为君父分忧!”袁耀又大义凛然地补了一句。 韩胤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对味了,这才是我熟悉的袁大公子嘛! 韩胤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诸葛亮。 诸葛亮侧身让开道路,韩胤也没多注意这个少年,径自走了出去。 “这就起床了?不再多睡会?” 袁耀看到诸葛亮,有些惊诧。 诸葛亮摸了摸肚子,笑道:“本来睡得正香,但熬粥的味道更香,把我给勾醒了。” 袁耀疑惑道:“是你嫂子给你端粥的时候,把你吵醒了?” 不应该啊,冯方女一向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应该不至于那么冒失吧? 诸葛亮连忙摇头:“和嫂……冯姐姐无关,真是我闻到粥香自己醒的!” 袁耀看诸葛亮满面红光,也放下心来。 柴桑驿站不大,刚才后厨熬煮药粥,自己在前堂也闻到了。 “那粥怎么样?好喝吧,合你口味的话,让你嫂子以后天天给你做!” 诸葛亮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担待得起?” 袁耀看着诸葛亮扭捏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过来。 当即哈哈大笑道:“添双筷子的事儿,有什么担待得起担待不起的。” “你嫂子可不止会熬粥,做糕点吃食也是一绝,你小子以后可有口福了!” 话音刚落,冯方女就端着一盘糕点,款款走了进来。 看着盘子上各色精美糕点,诸葛亮暗暗吞咽了下口水。 袁耀一挥手示意,冯方女便是乖巧地向袁耀和诸葛亮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见冯方女走远,袁耀这才拿着糕点盘凑到诸葛亮身前。 “我准备过几天回寿春,你以为如何?” 打冯方女进来起,诸葛亮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糕点。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立刻明白了袁耀的意思。 看来刚才出去的那人,应该是淮南来的使者。 而袁耀故意等冯方女出去,才和他说要回寿春这件事,这就意味着袁耀没想着带冯方女回去,因而暂时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但诸葛亮知道,冯方女是袁耀这段时间唯一宠幸的美女,而且其为西园八校尉冯芳之女,身份不低,是够得上汝南袁氏的嫁入门槛的。 但袁耀要回寿春,却不想带冯方女回去,这就意味着,袁耀这次也只是短暂回寿春一趟,最后还是会回来的。 想到这里,诸葛亮皱眉问道:“可是淮南有变?” 袁耀点了点头,把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 等袁耀动了口,诸葛亮这才拿起一块糕点,放进了嘴边。 “莫非袁公将要起兵?而派使者请少将军回寿春坐镇后方?” 袁耀继续点头。 诸葛亮微皱眉头:“是要讨伐兖州,还是豫州?” 袁耀一边抓起第二块糕点往嘴里塞,一边摇头。 诸葛亮吃了一惊:“难不成袁公是要讨伐徐州刘备?” 袁耀再次点头。 诸葛亮眉头大皱,放到嘴边的糕点顿时不香了,手也垂了下去。 “此恐非良策也!” “谁说不是呢!” 袁耀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嘟囔道:“我回寿春,就是想劝劝我爹,别一天到晚想着打这个弄那个的。” “好好在淮南苟着不行么?” 诸葛亮:“既然如此,写信劝之亦可,何必亲去?” “如今江右新定,诸事不明,正需少将军坐镇决断,怎可轻易离开?” 袁耀:“所以……我才找你嘛!” “我想的是这样的……” 凑到诸葛亮耳边,袁耀将自己的打算直接说明。 啪~ 诸葛亮手里的糕点直接掉在了地上,脸色大变。 我就说一大早让人又是给我熬粥,又是做糕点的。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呐! 我就知道没啥好事! 袁耀拿起一块新的糕点,递到了诸葛亮面前。 “你这什么表情?” “你应该高兴呐!我走了后,一天三顿,你嫂子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绝不重样,包你满意!” 诸葛亮苦着脸,无奈道:“我……还有得选么?” “没有!” 袁耀不容置疑道。 诸葛亮万般不情愿地接过糕点,填进了嘴里。 这袁耀,还真是我的克星呐! 万幸,这糕点真的挺好吃的! …… 第二天,袁耀就换了一身装束,扮成随从的模样,跟着韩胤踏上了北上的舟船。 诸葛亮则仍住在驿站,以袁耀的名义处理军政,发号施令。 袁耀入住驿站后,除了让自己的亲兵看守内防,还从鲁肃手下调来一队士卒,负责外防。 驿站内外,守卫不可谓不森严。 袁耀一向爱惜小命,习惯深居简出。因此十天半个月不出门,并不会引起众人怀疑。 柴桑县令鲁肃,这些天和屯田校尉刘馥,一直在准备在半洲筑城的事情。 关于这两人的分工,袁耀早就安排得明明白白。 刘馥知水文、善筑城。因此被任为监造,负责勘查半洲附近水文、确定城址,以及具体施工事宜。 而鲁肃则负责整个施工的统筹和后勤工作。比如募集民夫、征调木石运船、协调粮草供应等问题。 虽然江夏存粮尽毁,荆州军短期内难以卷土重来。 但为了进一步降低荆州出兵的概率,袁耀命鲁肃对荆州开展外交攻势。 一边派人贿赂刘表的正妻蔡夫人、妻弟蔡瑁、外甥张允等人,让这些人尽力劝阻刘表与自己和谈,或拖延荆州军战备诸事。 另一边则发动舆论攻势。一方面谴责刘表妄动刀兵,致使江夏、豫章二郡百姓陷于水火;另一面则大肆鼓吹荆州威胁论,派出大量细作四处传播刘表有僭越扩张之心。 袁耀走后,全权处事的诸葛亮又想出了一招。 那便是派数名死士,扮做客商,乘舟逆流而上前往益州刘璋处。 但“很不巧”,这些扮作客商的密使暴露了行踪,被刘表半路抓获。 刘表从这些人身上搜出了袁耀与刘璋的来往信件,加上对那些人审讯供词,让刘表开始怀疑袁耀与刘璋结盟一事。 刘表与刘焉刘璋父子关系一直不好。 虽然都是汉室宗亲,理应团结一心,匡扶汉室。 但实际上两方一直都是欲除对方而后快的死敌。 刘焉与刘表的对立,是在刘焉建议灵帝以宗室和重臣为州牧,在地方上独揽大权以安定百姓的时候。 刘表当时是“废史立牧”一议的反对者,与刘焉针锋相对。不过最后灵帝还是听了刘焉的建议。 一直以来,刘表都将刘焉视之为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 刘焉在世的时候,刘表就数次上书朝廷,告发刘焉有在西河造议圣人论,造作乘舆车服千余乘有僭越之心。 等刘焉病死,刘表也没有搁置仇怨,反而继续把矛头对准了新继立的刘璋。并迅速派出别驾刘阖,意图颠覆刘璋在益州的统治。 刘璋虽然懦弱无能,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尤其你刘表一而再,再而三攻讦我父子,每隔几个月就派人去天子那里说我父子是祸乱天下的肇始者、有僭越之心,请天子罢免我父子的益州牧。 你若光动嘴炮也就罢了,但一而再,再而三派人来我父子眼前搞事,这谁能忍? 兴平元年,沈弥、娄发、甘宁带兵叛乱,后来州治绵竹又发生大火,逼得我父亲迁移州治到成都,最后郁郁病死。 刘璋也心知肚明,这些事或多或少都和刘表脱不了关系! 所以在初步稳定益州局面后,刘璋就任命了父亲的肱骨之臣赵韪为征东中郎将,率重兵屯于朐?,以威慑刘表。 刘璋的严加防备,让刘表很不爽,但却没有啥办法。 三峡本就是险阻之地,又有赵韪重兵驻屯,刘表只能是暂时放弃了对西面益州刘璋的想法,转而将目光瞄向了东面扬州。 但让刘表没想到的是,尽管有刘繇的归附,却也没能按计划拿下豫章郡。 这下刘表和袁耀也交恶了。 刘表现在最担心的,还真就是怕袁耀和刘璋结盟,然后东西夹攻自己。 虽说刘璋懦弱无能,袁耀兵少将寡,两人联合起来也不一定能掀起什么风浪。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刘表在截获袁耀密使后第三天,就修书一封,派人送往豫章,要与袁耀罢兵求和。 诸葛亮趁机提出,将紧挨着豫章郡的下雉县,从江夏郡划出,划入豫章郡治下。 下雉只是一个小县,远离江夏郡治石阳城,反而离柴桑更近。 继续占着下雉,还要驻屯重兵防备袁军来攻。 刘表便是替黄祖做了主,割了下雉与袁耀一方言和。 而诸葛亮索要下雉也不只是为了扩张地盘,而是因为下雉挨着半洲,半洲动工筑城时,必然为江夏军所知。 如果将下雉收入囊中,荆州一方探知己方的情报能力就会下降很多,也多了一处就近征发民夫、采伐木石的地方。 …… 鲁肃和刘馥因筑城一事都忙得不可开交,袁耀又是个甩手掌柜,给了他们绝对的信任,任其从各县征调粮草、采伐木石。 凡大小事,袁耀并不过问,只让他们二人自己决定,然后报备给自己就行。 因此虽然距离最近,但鲁肃和刘馥一直都没发现,住在柴桑驿站,每日向各地发号施令的,并不是袁耀本人。 而是他的全权代理,小诸葛亮。 袁耀虽然年长小诸葛亮五六岁,但两人肚子里的存货根本不能比。 袁耀这样一个半吊子,这大半年都能处理的军政要务,在天纵之才诸葛亮面前,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乱世以治军为先。 诸葛亮也时秉承了袁耀一贯的思路,继续整军经武。 蒙冲校尉郑宝,率水军驻扎在彭泽。 这段时间郑宝通过不断招纳刘繇军降卒,原本的一校人马,已经扩充到了两校有余。 郑宝很懂事,袁耀刚从江夏回来,就立刻将军队编制上报,言明多出来的一校两千五百人马,随时可以派遣到柴桑,由袁耀任命将校。 袁耀也不客气,让郑宝给他自己留下五百人,其余两千人都送往上缭,以此补充战损。 除了这两千降卒外,南昌、上缭都一直有招募新兵。 吕岱、黄忠两部在江夏之战的损失,一下子就全补齐了。 甘宁也不再代理吕岱那一部的主将,而是独立出来,以自己的八百旧部为底子,补充了千余新兵,自成一部。 如此一来,袁耀手下的正规兵马,就达到了四校之多。 分别是: 蒙冲校尉郑宝,领水军三千人,大小战船百余艘;驻守于柴桑,防御荆州方向;因半洲四面环水,筑城所需木石人力皆需船只运送,因此郑宝亦要配合鲁肃、刘馥的筑城工程。 中郎将、讨虏校尉黄忠,领马步军三千人;驻守鄱阳。 军司马吕岱,领马步军两千五百人;驻守上缭。 别部司马甘宁,领两千人;驻扎下雉,和郑宝一样,一边防备荆州来犯,一边配合半洲筑城。 以上合计一万余众,为袁耀的主要战力。 除了这些由大将统领的正规军,袁耀还让豫章、鄱阳、庐陵三郡自行编练郡兵,由郡都尉统辖。 豫章都尉黄猗,暂代豫章太守事,允许编练一校满额两千五百郡兵,实际编练三千郡兵。 但这三千人,大多数都是诸葛玄的旧部,另一部分是新招募的农民,战力很是堪忧,仅仅能维持地方治安,抑制匪患而已。 庐陵都尉苏飞,允许编练一校两千五百郡兵,实际不满一千人。 就这点郡兵,还是苏飞在新任庐陵太守诸葛玄的鼎力配合下,以庐陵县数百县卒为基础编练而成的。 不过在苏飞到任后半年,庐陵郡兵就达到了两千人,且训练有素,不仅能打击不听话的强宗大姓武装、剿灭匪患,甚至还能和山越部族打个你来我往,不落下风。 鄱阳都尉暂缺,太守暂缺,只有一个新上任的鄱阳县令诸葛瑾在顶事。 鄱阳郡的治安,临时由驻军于此的黄忠所部负责。 林林总总,等袁耀从寿春回来,江右三郡他手下的兵众,多达一万五千余众。 想当初袁耀渡江来时,手下不过两三千士卒而已。 但不到一年时间,就拥兵万余,且拥有了一块稳固的地盘。 最重要的是,收拢了一大批顶级人才。 文有诸葛亮、诸葛瑾、鲁肃、刘馥、何夔、郑浑等人,武有黄忠、甘宁、吕岱、郑宝等人。 关键是,其中不乏当世顶级或一流的谋臣猛将。 这份家底,已是完全足够袁耀作为一方诸侯,在这乱世安身立命的了! 第152章 孙氏家将 袁耀仅用八个月的时间就全据江右之地,且扩军万余众,可谓“异军突起”。 但相比汉末群雄主角之一的孙策,袁耀扩军的速度就有些不够看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孙策也在迅速扩充军力。 此时的孙策,早已不再是昔日仰袁术鼻息的孙伯符了。 击走刘繇、打败许贡使得孙策占据了丹阳郡北部和几乎一整个吴郡。 江东富庶之地,大半已落入孙策之手。 孙策一向对底层百姓和士卒宽厚仁慈,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能赦免刘繇、笮融和许贡的乡人部卒,这也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加上孙策本就是江东富春人,江东百姓更是亲切地称呼其为“孙郎”。 由此,孙策在江东招兵买马、招降纳叛,短时间内就扩军两万余众,加上他原本的数千兵马,和吴郡都尉朱治的郡兵,兵力已达三万之众! …… 凭栏眺望,濡须口已经近在眼前。 船上,戚寄有些着急,给旁边的韩胤挤了个眼色。 韩胤没办法,只能上前一步,朝着站在船头的袁耀做了一揖。 “少将军,从濡须口入濡须水,旬日可至巢湖;之后再沿施水从合肥上岸,三两日便可回到寿春。” “若是从历阳上岸,一路都是陆路不说,还要多走好几天。” 袁耀固执地摇了摇头:“不,我就要从历阳上岸。” 韩胤面色有些为难,看了戚寄一眼。 其实韩胤倒不在乎绕不绕路,袁术派给他的任务,一是征调豫章兵马钱粮,二是劝袁耀返回寿春。 不过袁术倒没指望能让袁耀真的回寿春。 按袁术对袁耀的了解,袁耀这个儿子已然长大了翅膀硬了,不会轻易回到自己身边再被束缚住手脚。 只是因为明年开春就要大举进攻徐州,兵马钱粮尚有缺额,也需要袁耀这个嫡长子坐镇淮南老巢,袁术这才连续派出几拨使者来碰碰运气。 但韩胤怕自己无功而返,引来责罚,便来了个本末倒置! 只要能把袁耀哄骗回寿春,至于征调钱粮兵马的事儿,你们父子见了面,自己吵去。 韩胤不急,但戚寄急啊。 袁耀对此也心知肚明,安慰道:“戚寄啊,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 戚寄差点没翻个白眼出来:“少主哇,不是我很急,是我真的很急!” “要是等你以后也遇到这种事,说不定你比我现在还急!” 袁耀直接翻了个白眼:“这有啥急的,你儿子现在走路都不会,还怕他跑了?” 韩胤拉住戚寄,劝道:“少主此言有理!” “戚县尉,现在又不是你夫人分娩在即,那种让人揪心的时刻;你儿子现在已经出生四个多月了,早几天晚几天回去一样的。” 戚寄没法子,想了想确实是自己有些急过头了,便是闷头不语。 韩胤:“只要是回寿春,在哪里上岸走哪条路都一样……” “只是不知,少将军您为何偏要从历阳上岸?” “您说出来缘故,我和戚将军这一路也好有个准备。” 袁耀看着眼巴巴的戚寄,心中也有些不忍。 但想了想,袁耀还是决定先不说出实情。 总不能告诉他们俩,我从历阳上岸,是要去阜陵劫持孙策的母亲吴夫人和弟弟孙权等人吧! 这种有悖仁义道德的事情,还是到了地方再摊开说吧。 …… 与此同时,长江下游,另一条船上。 陈宝站在一面迎风招展的崭新“孫”字大旗下,跨步而站,好不威风。 周围一众孙军士卒,正争相奉承。 “要说孙将军最信任谁,那还得是陈都尉啊!” “这趟差事打一开始,就非陈都尉莫属!那周泰蒋钦还想争功,他们也不想想,主母认得他二人是谁不?” “就是就是,别说是周泰蒋钦,就算是程普将军和黄盖将军,在吴夫人面前也比不上陈都尉您更亲近。” “能跟着陈都尉出这一趟差事,吾等幸甚!” “是啊,陈都尉这次可是替孙将军尽孝,等回去必然有厚赏,说不定还得高升哩!” “哈哈哈,到那时陈都尉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兄弟!” 陈宝心里很是享受这些奉承,但还是故作愠色道:“真是聒噪!” “我是主母一手提拔起来的家将,这次接主母回江东乃分内之事,怎敢邀功请赏?” 虽然说的义正言辞,但陈宝因得意而翘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孙氏家将出身的他,素来深得吴夫人及孙策信任。在孙策起兵后,陈宝也被任命为了帐前都尉,成为了孙策的亲将。 不同于一般人的是,孙策武力过人,在江东几乎无人可敌! 不仅平时喜欢单独纵马出行,打仗时也喜欢单枪匹马冲锋陷阵。 碰上孙策这么个彪悍能打的主儿,亲将自然就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因此陈宝这个亲将,平时根本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 但这一次,正是陈宝翻身的机会。 吴夫人作为孙坚的原配正妻,膝下生有孙策、孙权、孙翊、孙匡四子和一女,且其母家势力不容小觑,在孙氏家族地位非同一般。 孙坚战死后,吴夫人独力抚养孙策长大,而孙策也事母至孝,凡事常询问母亲意见。受吴夫人影响,孙策也多少养成了刚中带柔的性格。 如果这次能把吴夫人安安稳稳接回江东,或许看在自己忠心耿耿为孙氏鞍前马后的份上,吴夫人会替自己说几句好话,能让少主子将自己外任为将! 想那周泰、蒋钦,拜入少主子帐下还不到一年,现在都当上了别部司马,还被授予了兵马部曲。 而我陈宝给少主子当了好几年的家将、亲将,现在还只是个摆设一样的帐前都尉。 并不是我陈宝无能,而是实在无用武之地啊! 第153章 汝母弟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数日后,九江郡,阜陵。 陈宝领着数十名便装亲兵,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是赶到了目的地。 守门兵士见突然来了这么多挎刀大汉,立刻紧张戒备了起来。 陈宝立刻亮出了一方印信,叱骂道:“殄寇将军麾下帐前都尉在此,何人敢拦?” 守门士卒见状大惊失色,立刻让开一条路。 陈宝领着手下,雄赳赳气昂昂走进了阜陵城门。 周围的阜陵百姓们也都看着陈宝等人,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还是生儿子好啊,儿子出息了立马不一样!” 一个连生了六胎都是女儿的富商一脸的羡慕。 “要么说母凭子贵嘛!” 旁人附和道。 “这和生儿生女有什么关系,你以为只要生儿子就一定能像孙郎那般有出息?” 另一个人鄙夷道。 “嘘,你小声点,孙郎是你叫的?” 一个胆小者掩着嘴道。 “怕什么,听说现在整个江东的老百姓都这么叫他,凭什么我叫不得?” “哎,生子当如孙伯符呀!” 一个士子老生常谈道。 众人纷纷点头,朝着陈宝等人远去的方向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想不到那中年丧夫的吴夫人,居然还有翻身的机会! “吴夫人可真是命好呐!” 一个家庭不幸的妇女说道。 “什么命好,人家那是会教子!一个女人家,拉扯着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刚到及冠之年,就当上将军了,还不是人家会教导孩子?” 一个大户夫人反驳道。 “也可能是天生的将才!” “孙家的二儿子,那个碧眼儿,叫什么来着,噢对孙权,不也是天资聪颖么,生下来就和别人家小孩就不一样,难道不是天生的?” 另外一人不以为然道。 “……” 陈宝没时间搭理众人的议论,径直朝吴夫人住的地方而去。 走到大宅门口,才发现门口多了许多车马,还有形形色色数十人站在门外。 “难不成夫人知道我们今天到,所以提前收拾了行礼,还备好了车马?” “不对,这些人我都没见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陈宝发觉出了不对劲,立刻朝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一众亲兵立刻将手放到腰间刀把上,瞬间戒备了起来。 “尔等何人?何故在此?” 陈宝厉声问道。 站在门前的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也不答话。 陈宝大怒,当即拔出佩刀,身后数十名亲兵也一齐拔刀出鞘。 数十把明晃晃的环首刀,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门前众人立刻拔出了腰间武器,与陈宝等人针锋相对。 就在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之时,一道声音从虚掩的门内传了出来。 “让他们进来!” 门前众人立刻将刀剑插回木鞘,分开站到两侧,还顺手给陈宝等人打开了大门。 陈宝看了看门内,见不像有埋伏的样子,这才拎着刀,带着手下万分警惕的走进了院内。 一进大院,陈宝第一眼就看到了堂前站着的吴夫人。 还有几个娃娃,正抱着吴夫人的腿,躲在吴夫人身后。 吴夫人身前一个老仆也看到了陈宝,立刻面露喜色叫道:“陈哥儿,你回来了?” “大公子回来了么?” 吴夫人这时也看到了陈宝,将目光投了过来。 久违的记忆瞬间被唤醒,陈宝根本不敢和自家主母有眼神上的对视,直接跪地拱手道:“夫人,家奴陈宝奉公子之命前来接夫人及诸位小公子返回江东。” 吴夫人面色平静如水,淡淡道:“陈宝,出去不到一年,就忘了礼数了么?” “我以前怎么教你们的?” 陈宝额头淌出两滴大汗,连忙将手中佩刀插回刀鞘,再次叩头道:“夫人教诲,陈宝不敢有忘。” “家中无论何人,都不得在府中拔刀亮剑,否则当受家法,以刀剑加之!” “只是家中突然这么多外人,我等怕夫人有难,才贸然拔刀,还请夫人恕罪。” 一众亲兵也连忙收回佩刀,伏地请罪。 吴夫人忽然笑道:“难倒没有,这些人,还是来请我去享福的。” “起来吧。” 陈宝又重重磕了一头,这才站起身,打量起院中其他人。 只见一个中年文士,带着身后十几个侍从,站在自家主母正对面。 中年文士也笑了笑:“听闻孙将军早年历任盐渎、盱眙、下邳三县县丞,因而黄巾之乱时,募得淮泗精兵千余人跟随朱儁将军征讨波才等反贼,当时孙将军便将夫人及家小都安顿在寿春。” “说起来我今日来,只是请夫人回归寿春故居而已。” “夫人可尽管放心,我已派人提前去打扫了;若是夫人不愿重返旧居,我亦可为夫人觅得一座美宅大院,奴婢仆从、衣食供应皆以公卿眷属规格供之。” “这的确是请夫人您,前去享清福的。” “如此清福,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消受得起?”吴夫人冷冷一笑。 “我家策儿,已克复曲阿、江都等地,那里也是我们孤儿寡母曾经的故居之地,为何非要去寿春?” “还请韩从事回去禀明袁公,就说我与策儿相依为命,今后由策儿照顾我就是,不劳烦袁公操心了。” “非也,非也。”韩胤摆摆手,“此非袁公之意……唔,江东兵荒马乱,尚有许昭、王朗、严白虎等乱臣贼子作乱一方,远不如寿春安稳,还请夫人随我移居寿春。” “待江东彻底安定,那时我再送夫人归乡不迟。” “我要是不从呢?”吴夫人竖起眉头,冷冷问道。 韩胤脸色骤然一变,语气不善道:“此事由不得夫人,若是夫人有什么不测,我韩胤如何担待得起?” 吴夫人转头看向陈宝:“你都听到了?” 陈宝也是终于听明白了。 这个中年文士,乃是袁术麾下的从事。是奉了袁术的命令,接吴夫人去寿春的。 说明白点,就是要再次软禁自家夫人! 陈宝低下头,也是看到了吴夫人藏在袖口打出的隐晦手势。 陈宝心中有数,正要拔刀发难,此时堂上传来一声大叫,紧接着跳下一人。 “尔等如此,是欺我父兄不在乎?” 一个方颐大口,碧眼无须的少年,执剑跳了出来。 “二公子!” 陈宝惊叫出声。 “有我孙权在,休想欺辱我母亲!” 少年孙权站在韩胤面前,摆出了一招起剑势。 少年虽小,看着年不过十三四,但宝剑锋利,加上他突然跳出,着实吓了韩胤一跳。 韩胤身后的大汉当即拔出佩剑,一招便是将孙权的剑压在了地上。 孙权还想抬剑,却根本拗不过那汉子的力气。 陈宝大怒,居然敢有人在他面前对自己少主子动刀动枪。 这是对我陈宝最大的羞辱! 管你是谁,我今天和你斗定了! 陈宝立刻拔刀挥出,逼得那人抽剑后退了一步。 孙权红着脸,这才再次举起宝剑。 戚寄大怒,没想到回到了淮南居然敢有人对自己动手。 “这里是袁公治下,敢对本将出手,尔等皆是死罪!” 陈宝嗤笑一声: “这阜陵国相,乃我家主父故交,尔等就算是袁公麾下军士,也休想在这阜陵国带走我家主母!” “哦~你说的是那个已经被我砍了脑袋的阜陵国相么?” 一道声音从韩胤和戚寄身后幽幽传出。 第154章 阜陵王国 袁耀本来是很期待能见到未来的吴大帝孙权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真的看到了孙权,却莫名感觉到一阵厌恶。 一种有心而生,说不出来的厌恶之感。 因此他站在戚寄身后,低声密令戚寄拔剑动手。 但他也没想伤孙权性命,只是打算让戚寄教训一下孙权。 陈宝果然护主心切,拔刀与戚寄对立。 这正是袁耀想要的效果。 陈宝执刀护在孙权及吴夫人身前,厉声质问道: “何人胆敢大放厥词?” 陈宝根本不信,堂堂阜陵国相,会被人说砍就砍了。 阜陵王国虽然仅一县之地,但毕竟是世袭的王国封号,规格很高。 阜陵国相,是正儿八经的两千石大员,秩同九江太守,有向天子直接呈奏的权力。 现任阜陵国相,和孙坚生前关系甚厚,也很喜欢孙策。 也正是因为如此,孙策在渡江进攻刘繇前夕,将母亲吴夫人和孙权等幼弟从刘繇治下的曲阿接到了阜陵安顿。 “怎么,敢说不敢认?” 陈宝晃动着刀片,有恃无恐道:“就凭刚才那句话,我就能禀明阜陵相,定尔等一个大不敬之罪!” 袁耀拨开身前众人,站了出来:“是我说的!” “那阜陵相,一个时辰前就被我斩了,你奈我何?” 陈宝打量了袁耀一眼,见袁耀身上穿着普通侍从的衣服,便只当袁耀是一个身材有些高大的侍从武士。 “你?” 陈宝抬刀指向袁耀,嗤笑一声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快些滚远点!” 戚寄大怒,正要提剑砍了陈宝,却被袁耀背后的手势制止住。 袁耀看都不看陈宝一眼,只是认真看着吴夫人。 吴夫人因为丧夫之期才满三年的缘故,还没有重新习惯粉黛化妆。 此时虽然清面素容,又横眉冷目,但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也曾是位俏佳人。 除了孙坚,吴夫人还从没被人这么直勾勾盯着看过,立刻便是剜了袁耀一眼。 袁耀却毫不收敛,反而将吴夫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吴夫人恼羞成怒:“韩从事,你就是这么管教属下的?” “如果你现在带人退去,本夫人就当今日此事从未发生。” “若是不然,本夫人现在就去请阜陵相大人过来,为我孤儿寡母做主!” 袁耀抠了抠耳朵,道:“是我聋了还是你们听不见?” “我说了,那个阜陵相的脑袋已经被我砍了!” 吴夫人也根本不信袁耀的胡言乱语,但还是抓住话柄,逼问道:“韩从事,你可有指使此人,杀害阜陵相?” 韩胤欲哭无泪,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让他杀阜陵相的……” 明明是这位爷逼着我杀了阜陵相的,怎么是我指使的了? 杀害王国之相的罪名,我一个小小从事怎么担待得起。 吴夫人打断道:“那此人怎么如此言之凿凿?” “来人,去请阜陵相大人!” 吴夫人身边的老仆立刻朝门外跑去,但立刻被韩胤的手下堵住门口。 袁耀背着手,甩手做了个手势。 韩胤心领神会,对着门口众人下令道:“由他去!” 说来吴夫人现在住的宅院,还是当时阜陵相给挑的。 距离阜陵公府,并不远。 但过去了半晌,也没见去的那老仆回来。 陈宝逐渐生疑,靠近吴夫人低声道:“夫人,莫不是孙叔被他们……” 这半晌工夫,也让吴夫人越想越不对劲。 按道理,这么一大票人上门要带走自己一家子,是瞒不过阜陵相的。但阜陵相却迟迟没有动静。 另外,那个看似傲慢无礼的年轻随从,似乎也不是一般人。韩胤看他的眼神,完全和他看其他人的眼神不一样。 吴夫人心里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先前派出去那老仆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边跑边大喊:“阜陵相死了!阜陵相死了!” 陈宝上前一把揪过老仆的衣领,喝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老仆哭丧着脸:“小人没有胡说,阜陵相死了,千真万确!” “小人前去相府叫门,一开始里面无人应答,小人就一直叫门,结果墙里面抛出一颗头颅来!” 陈宝和吴夫人脸色大变。 “何人头颅?” 老仆:“正是阜陵相的。” 吴夫人和陈宝死死看着老仆,十分难以置信的接受了阜陵相的死讯。 吴夫人冷着脸:“韩从事,你真杀了阜陵相?” 韩胤硬着头皮答道:“阜陵相贪赃枉法、勾结贼寇、图谋造反,我将他斩了,又待如何?” 吴夫人冷笑一声:“且不说这些罪证到底是真是假,阜陵国相乃是天子亲任,就算犯了罪,也得启奏朝廷,由天子定罪。” “莫说你只是个扬州从事,就算你是扬州刺史,也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按大汉律例,王国无相,则由国傅主事,若无国傅,则由中尉代事。阜陵国已经四年没有国傅、中尉了,依次该由阜陵王主事。” “陈宝,你速速去请阜陵王来,就说有贼人残害国相,请他派兵捉拿贼人!” 吴夫人说完,便是拉着孙权,护着孙匡、孙翊等儿女后退了几步。 陈宝会意,立刻高举佩刀,喊道:“贼人残害国相,我等怎能袖手旁观,随我捉拿贼人,送于阜陵王定夺!” 数十名孙氏亲兵齐刷刷拔出佩刀,就是要动手。 乱战一触即发,此时外门却传来一声高喝。 “阜陵王驾到!” 第155章 敢作敢当 随着这一声高喝,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士从门外鱼贯而入,分立两侧。 接着一群侍者,簇拥着一位头戴九旒冠,身穿冕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扬州从事韩胤,叩见阜陵王!”韩胤第一个叩首跪拜。 吴夫人吃了一惊,陈宝还有些不相信地使劲擦了擦眼睛。 但来人千真万确,正是大汉宗室、光武帝刘秀之子刘延子孙、第八代阜陵王刘赦。 吴夫人忙拉着小孙匡和小孙翊,跪拜于地:“民女吴氏,见过阜陵王。” 吴夫人都磕了头了,陈宝才反应过来,这才忙不迭再次收回佩刀,伏地跪拜道:“殄寇将军麾下帐前都尉陈宝,叩见阜陵王。” 东汉的诸侯王只能坐收衣食税租,不能治民施政,并没有什么实权。 但他们毕竟是皇室子孙,身份特殊,地位尊崇。 院内院外众人,此时全都一齐跪地山呼千岁。 袁耀是最后一个作出反应的。 当然他是故意的,他压根懒得跪这个所谓的阜陵王。 只见他随意地拱了拱手,慢吞吞弯下膝盖,做出要跪的姿势。 阜陵王刘赦一看,就知道袁耀和昨晚一样,是在故意敷衍自己。 但刘赦也不敢让袁耀真的跪下给自己磕头行礼。 别看他贵为宗室诸侯王,是天潢贵胄,但实际上他现在就是个要饭的。 阜陵王府上下百余口,每天能否吃饱穿暖,全看袁术心情好坏。 袁术心情好了,还会让阜陵相从田租口税里面拨一点给阜陵王府;袁术心情不好,那就对不起了,你就自己典卖家当,想办法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 其实不止是阜陵王国,黄巾之乱后,大部分封国的诸侯王都失去了收租税的权利。 其实这很好理解,他们不能任免封国官员,手上又没有兵,怎么可能在各路军阀的虎视眈眈下,保住自己的钱袋子? 能保住自己一家性命,就不错了! 刘赦要是不想一家老小被饿死,不想自己一家老小死于“匪寇”之手,还得时时刻刻巴结讨好袁家父子。 见袁耀作势要跪,刘赦本能地伸出了手。但当着众人面,他也不好像昨晚那样去扶袁耀,只能悻悻收回手,转而故作威严道:“诸位起身,免礼!” 袁耀立刻站直了双腿,挺起了胸膛。 众人齐声拜谢:“谢阜陵王恩典。” 吴夫人在老仆的搀扶下站起身,并未发现袁耀自始至终从未下跪。 只见她上前一步,朝着刘赦欠身道:“殿下,民女有状相告!” 刘赦有些诧异,他只是按袁耀的吩咐,到这里来看一出好戏。 但没人给他说,是来接状断案的。 “有状可告知国相,由他审理,本王不治诉讼。” 吴夫人咬了咬嘴唇:“禀殿下,此事国相无法审理,因为……民女要告的,就是国相被人残杀一事!” 刘赦吃了一惊:“这可不兴胡说,国相昨日还与本王聚宴,怎会今日就被人残害?” 吴夫人用恨恨的眼神扫过韩胤等一圈人,坚定道:“此事乃我家仆亲眼所见,国相的头颅被人掷于街上,千真万确!” 刘赦沉了沉气:“吴氏,妄议公卿生死,可不是小罪,你想好了再说!” 吴夫人又看了身边老仆一眼,见老仆重重点头,便是坚定无比道:“民女有没有乱说,殿下派人往相府一看便知!” 刘赦转头看了一眼袁耀等人,又转头道:“既是如此,你状告何人为凶!” 吴夫人抬起胳膊,直接指向韩胤。 “主使就是他!” 刘赦吃了一惊:“你说韩从事杀了国相?” “没错”吴夫人又指向袁耀,“是韩从事,指使这名侍从,杀害国相的!” “方才院内所有人,也都听到他这么说了!” 刘赦大吃一惊:“你是说,韩从事指使他,杀了孤的国相?” 吴夫人重重点了点头。 此时只有把水搅浑,才好让自己带着儿女们脱身。 但指认凶手也得有个度,这韩胤必然是受袁术指使,带人来监押我和权儿他们当人质,以此来控制策儿的。 所以他们才敢对与孙家有旧的阜陵相直接下死手。 但这种时候,绝不能把袁术扯进此事中来。 若是让阜陵王知道是袁术动的手,必然会脱身事外。但要是说韩胤是主使,或许阜陵王还会因为自己的国相不明不白死于封国,而斥责韩胤胡作非为。 而韩胤作为袁术的爪牙,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敢把袁术授意的事情说出来。 抓自己手下将领的母弟为人质、残害秩两千石的一国之相,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说出去都会对袁术的名声造成极其不利的影响。 韩胤要是敢当众说出是谁指使的他,那想必背后主使者也不会介意再多一具从事的尸体。 吴夫人可不是什么虚有其表的空架子花瓶,而是因才貌双全,才会被孙坚娶为正妻的。 虽然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但要把眼前这趟水彻底搞浑,还有一个难点,那就是韩胤会不会承认是他派人杀了阜陵国相。 毕竟吴夫人现在根本没有证据,来证明是韩胤杀了国相。 而韩胤也不是昏聩之辈,肯定不会自己承认这件事。 要想搞浑水,还得从刚才那个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侍从那里下手。 想到这里,吴夫人又上前一步,直直看着袁耀。 此时刘赦也看着袁耀。 袁术是我大爷,你就是我的小爷,你可真别搞出杀害一国之相的事儿啊! 国相死于封国,对封国的诸侯王是很大的罪过! 没法跟天子和朝廷交代啊! 你要是真杀了人,那我只能……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袁耀被看的有些发毛。 被女人看,说明我有魅力。你刘赦一个老男人看我干什么? 我听说你年近四十,膝下却无一子女。 不会你是个老玻璃吧? “吴夫人,虽然我很帅,但你也不用一直看我吧。” 这话袁耀表面是给吴夫人说的,实际上却是给刘赦说的。 吴夫人一双秀眉瞪着袁耀,认真问道:“你……是不是男人?” 啊? 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难道她要通过色诱我,来保护孙权和那几个小儿子? 拜托,我又不是曹孟德!我对寡妇没兴趣! “吴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男人,还是女人吗?” 吴夫人一字一句问道:“我是问,你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袁耀愣了下,立刻挺起胸膛道:“当然是!” 吴夫人:“堂堂七尺男儿,当顶天立地!” 袁耀拍了一下自己胸膛:“我身高八尺!” 吴夫人:“大丈夫在世,要敢想敢干!” 袁耀扬起头:“舍我其谁!” 吴夫人:“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更要敢作敢当!” 袁耀甩了甩头发:“必须的!” 吴夫人:“阜陵国相,是不是你杀的?” 袁耀:“是我杀的!” 吴夫人一拍手,朝着刘赦道:“这不就结了?” “回禀阜陵王,凶犯已经招供,还请殿下即刻发令,捉拿此子归案!” 第156章 无求所谓 刘赦看着不打自招的袁耀,差点没被吓到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袁耀还真杀了阜陵相! 陈宝一边跳脚,一边指着袁耀喊道:“他招了他招了!” 韩胤也是没想到袁耀会当着阜陵王的面直接招认。 如此一来,这下事情就不好解释了啊! 众人惊诧的目光一时间都汇聚在袁耀身上。 但袁耀却是一副无求所谓的样子。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子汉大丈夫?” “我顶天立地,敢想敢干,敢作敢当!” “是我杀的阜陵相又怎样?” 除了韩胤和戚寄,其余众人全都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袁耀。 这人没救了! 你一个小小侍从,被人当刀使就算了,还敢当着阜陵王的面承认杀害国相的罪行。 简直是目无王法! 就算是韩从事,也保不住你了! 吴夫人冷笑一声,此时她看着袁耀的眼神犹如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但一个小小的侍从,还不足以搅浑这摊水。 “大胆狂徒!” 吴夫人甩起衣袖,将矛头指向韩胤:“凶犯乃韩胤属下,国相之死必然和韩胤也脱不了干系!” “请阜陵王即刻下令缉拿韩胤一干人等,收监审理!” 陈宝立刻跳出来,禀手道:“吾等愿协力捉拿凶犯!” “请殿下下令!” 刘赦战战兢兢,面带哀求地看向袁耀:“真……是你杀了国相?”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因为国相他左脚迈出门你看他不顺眼,还是他长了两个眼睛你不喜欢……不管什么理由也好你倒是说一个啊!” 袁耀白了阜陵王一眼:“到底要我说几遍,人就是我杀的!” “理由嘛,让我想想先!” 见袁耀终于上道了,阜陵王连忙凑上前,笑道:“不着急,你慢慢想!” 袁耀看着就差没跪下舔自己脚的阜陵王,也觉得这老小子还挺上道的。 一年两千石的禄米,算是没养个白眼狼出来。 本来还想连你也一块做了的,碍于某位故人的情面,想了想没动手。 算了,让你继续在这儿混吃等死吧。 “想起来了!” 袁耀一拍脑袋。 “我也有状相告!” 袁耀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 “这里有阜陵相贪赃枉法、勾结贼人、图谋造反的罪证,殿下一览便知!” 吴夫人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立刻出声阻止道:“殿下莫要轻信此贼!” “陈宝,还不快快替阜陵王捉拿凶犯!” 正所谓快刀斩乱麻,吴夫人自然不会给袁耀反转的机会。 这名侍从的真实身份,吴夫人也猜出来了,怕是袁术派来的亲信心腹! 只有袁术身边的亲近之人,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他手里拿着的,必然是袁术的密信。 一定不能让阜陵王看到那封密信! 见陈宝还在发愣,吴夫人立刻催了一句。 “陈宝,快动手!” 听到主母催令,陈宝便不再顾忌阜陵王在场,直接带头拔刀,冲向袁耀。 “弟兄们,随我捉拿杀人凶犯!” 袁耀根本没想到这吴夫人当着阜陵王的面,敢直接指使家将动手。 这娘们疯了! 袁耀心里咒骂了一句,连忙往后闪避。 好在因为陈宝愣了那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这给了戚寄等人反应的机会。 戚寄当即拔剑护在袁耀身前,拦住了陈宝。 陈宝身后的孙氏亲兵也全都拔刀冲了上来,和韩胤带来的侍从拼杀起来。 吴夫人站在后面,两只手蒙着孙翊和孙匡的眼睛。孙权也催妹妹转过身去,不要看前面。 十一岁的小孙翊却推开了母亲的手,看着场中的厮杀满脸的兴奋。 场中,戚寄和陈宝一个持剑,一个持刀,一连过了五六招,不分上下。 戚寄压根没看出来,这陈宝长得一副奴才样,打起来却颇有行伍武人样,很是难对付。 陈宝也是没料到,对方会有和自己武力不相上下的硬茬。 两人都认真起来,又硬拼了一招。 刀剑相接,两人贴在一处,比起了力气。 戚寄骂道:“一介家奴,也配和本尉动手!” 陈宝冷笑:“就你这两下子,想给我家主子看门都不要你!” 戚寄轻蔑一笑:“孙氏是什么东西,配和我主袁氏相比?” 陈宝针锋相对:“我是孙氏家奴不假,可你怕是连袁氏家奴都当不上吧?” “你顶多是一条袁氏豢养的狗!” 戚寄额头青筋暴起,手上使出了全力。 “你找死!” 陈宝忍着虎口剧痛,怒喝一声:“找死的是你!” 两人气力五五开,各自倒退回去几步。 陈宝喘着粗气,瞥了一眼周围,忽然笑道:“你能拦住我又如何,看看你的韩大人,马上就要被我们抓住了!” 陈宝的话没有作假,戚寄用余光看去,已方果然陷入了劣势。 地上躺着的,捂着伤口哀嚎的,大部分都是自己人。 袁耀一方和陈宝一方的人数相当,但战力却有很大差异。 陈宝带来的都是孙策帐下的亲兵,个个都是刀口开过血光,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主儿。 其中不乏有昔日孙坚的旧部亲兵,精壮悍勇无比。 而袁耀是混在韩胤的使者队伍回寿春的,没带几名亲兵,只让柴桑县尉戚寄作陪保护。 而韩胤的这帮子侍从,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吓唬普通百姓充场面还行,让他们以命相搏,根本不靠谱。 袁耀见势不妙,立刻抓起刘赦,拖着韩胤,逃到了王府卫队中。 “让你的人给我上!” 袁耀逼喝道。 刘赦苦着脸:“大公子,不是我不想帮你,你先看这些人……” 袁耀这才注意到,这些全身贯甲,持枪拿斧,看着好不威风的王府卫兵,居然是由一群老弱充任的。 刘赦指着一个牙都快掉完的老汉道:“这是我三叔。” 又指着瞎了一只眼的独眼龙道:“这是我二舅。” “我府上早就没卫队了,仪仗队都没了,这些人都是我一人许了半斗米,才拉来撑场面的!” 袁耀看着眼前这两个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的老汉,又看了一圈,发现刘赦带来的三十个人里面,至少一半都是都是这种活祖宗。 袁耀却是不信,堂堂阜陵王府,会穷到这种地步。 于是直接一伸手,揪着一个年轻卫兵的胸甲拉了过来,质问道:“他呢?细皮嫩肉的,总不是老弱吧?” “让他给我上!” 刘赦却一把搂过那名年轻卫兵,将其护在了怀里。 而那年轻卫兵扔了斧钺,直接抱着刘赦哭得“梨花带雨”。 袁耀傻了,指着两人:“这这这……患难见真情?” 刘赦摸着年轻卫兵的头,道:“这是小王的侄女,今天来也是帮忙的……” “那几个细皮嫩肉的,大公子也别指望了,都是我府上的妇人所扮。” 袁耀被吓了一跳,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想到自己刚才拉过此人时,拉的是胸甲,袁耀便忍不住看向那年轻卫兵的胸口。 哐当! 系甲的绳子因为年老,直接断了,年轻卫兵胸前的札甲直接掉在地上。 袁耀目瞪口呆。 大大大! 第157章 能屈能伸 擦了一把口水,袁耀挺起身,爆发出一股英雄气概。 “保护老弱妇孺,我辈义不容辞!” 袁耀拔出佩刀,义无反顾冲入战团。 袁耀的武艺虽然稀松平常,但也不能说没有。 偷鸡干掉了两个孙氏亲兵后,袁耀被人一脚给踢了回来。 “出来!” 追杀而来的三名孙氏亲兵,愤怒异常地指着袁耀喊道。 袁耀捂着自己胸口,道:“有胆你们就过来!” 三人中有一个人被袁耀杀了亲弟弟,仇恨感瞬间上头,当即便是要冲上去杀了袁耀。 另外两名孙氏亲兵连忙一左一右,将发狂那人拉住。 袁耀躲在阜陵王府一众人里面,旁边站着的就是阜陵王。 孙氏亲兵们投鼠忌器,根本不敢贸然上前。 一名孙氏亲兵眼珠转了转,指着袁耀问道:“你还是不是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大丈夫?” 袁耀左边是刘赦,右边就是刘赦的大大大侄女,当即回道:“我当然是!” 孙氏亲兵们:“是就出来,与我等决一死战!” 袁耀啐了一口唾沫:“没人告诉你们,男子汉大丈夫,也要能屈能伸么?” 孙氏亲兵们也想不到袁耀竟这般无赖,一时有些无语。 只有那名弟弟被袁耀所杀的孙氏亲兵,发狂一般挣脱开两名同伴,直接朝着袁耀冲来。 “我要你给我弟弟偿命!” 袁耀紧握战刀,早就做好了随时接战的准备。 看到另外两人没有一齐上,袁耀心中大定,直接主动出击。 身为汉代的贵族公子哥,哪怕袁耀再不学无术,从小也是学过拳脚功夫的。 穿越后,袁耀因为爱惜小命,每天坚持长跑锻炼耐力,加上身材高大,气力并不弱。 有了黄忠后,袁耀又跟着黄忠学杀人技,尤其箭法、刀术两项也逐渐入了门。 袁耀现在的武力值,已经摸到了最末流武将的门槛。 单打独斗,收拾个把小兵还是没问题的。 只见袁耀挥刀迎上,与那名亲兵战在了一处。 袁耀学艺不精,拼杀中只能使出一些简单的刀式套路。 而与他对战的孙氏亲兵厮杀经验丰富,很容易就拆解了袁耀的攻势。 袁耀没办法,只能仗着自己体格大,力气胜对方一筹,使用硬碰硬的打法。 这亲兵也憋着一口气,每一刀都使出了全部的气力。 袁耀居然短时间奈何他不得。 好在袁耀没白长一颗脑袋,见对方和自己拼命,便是想起了以柔克刚的打法。 见袁耀又劈来一刀,这名孙氏亲兵还以为袁耀在和他拼力气,便再一次全力提刀迎上。 咣当一声,袁耀的刀身被弹开,原来这一刀只是虚晃,没有发力。 袁耀借势半转过身,抬腿一记后踢命中这名亲兵胸口。 趁着敌人倒退摔倒,袁耀毫不犹豫,上前一刀扎进了敌人心口。 这人眼中的生机如同一杯水倒进沙漠一般,迅速流失干净。 “送你和你弟弟下去团聚!” 一对一,还是面对面杀了一人,袁耀信心大增。 “下一个是谁?” 袁耀抽出刀刃,霸气指向另外两人。 阜陵王刘赦身旁,大大大侄女捂着胸口,已然眼冒金星。 剩余两名孙氏亲兵对视一眼,却是一齐抬起刀,朝着袁耀冲了过来。 袁耀脸色大变:“二打一不公平!” …… 片刻后,袁耀气喘吁吁地从第三名孙氏亲兵胸口拔出环首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嘭~ 一个人形物体被踢了过来。 “哎,戚寄你怎么被打成这样?” 戚寄鼻子是歪的,身上多了两道血口,被韩胤的侍从扶了起来。 此时袁耀一方,已然处于绝对的下风。 除了逃走的十几人外,只剩下七八个还算忠心的带伤侍从,守在戚寄身旁。 “少主,末将无能……” 戚寄惭愧道。 再看吴夫人这边,大多数孙氏亲兵战力尚存,杀气腾腾。 而陈宝和戚寄一番恶战,嘴角破了,鲜血直流,牙齿也掉了一颗,不过身上倒没有其他伤。 袁耀有些奇怪:“戚寄,你这鼻子……还有身上这两道刀伤,是他砍的吧?” 戚寄怒视着陈宝,点了点头。 袁耀不解道:“刚才你两不是打得有来有回么?我看着你们两势均力敌,怎么他就嘴破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戚寄怒声道:“这家奴的臭嘴欠打,刚才光顾着朝他嘴招呼了!” 陈宝也怒道:“说谁家奴呢?我现在可是堂堂正正帐前都尉!” “看来打断你狗鼻子还不够,得把你这张狗嘴给撕烂!” 戚寄指着陈宝,问袁耀:“少主你说,这人这张嘴臭不臭?” 袁耀欣慰道:“不错,不愧是我袁耀的手下。” “今天就治治他的臭嘴!” 袁耀? 吴夫人闻言一颤,片刻后恢复了镇定。 拨开众人,吴夫人走了上来。 “袁大公子,不知道我们孤儿寡母,哪里得罪了您,要您为我们母子专门来这阜陵国一趟。” 袁耀已经见识过了这个女人的厉害,不再敢松懈大意。 只是冷笑回道:“吴夫人,我说我是来给你们孤儿寡母送温暖的,你信么?” 吴夫人浅浅一笑:“信,妾身怎敢不信?” “母亲,他就是大兄提起过的那个袁耀?” 孙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紧紧盯着袁耀问道。 袁耀轻蔑地看了小孙权一眼。 曹操、刘备、孙权,这三个人袁耀最瞧不上的就是孙权。 你弟弟孙翊都在后面玩死人的尸体了,你手上的宝剑还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吴夫人抚摸了一下孙权的脑袋,笑道:“权儿问得好!” “袁大公子名扬江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过听说袁大公子现受任扬威将军,坐镇江右……不是妾身不相信您的话,实在是空口无凭。” “还请袁公子出示印绶。” 吴夫人双手放在同一侧腰间,微微欠身,朝着袁耀行了一女礼。 在袁耀看不到的角度,吴夫人收起了两根指头,朝着身后的陈宝做出了一个“上”的手势! 第158章 猪入羊群 “你问我要印绶?”袁耀哈哈大笑起来。 阜陵王刘赦也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袁大公子,一场误会而已,你拿出印绶,给大家看看。” “哈哈~哈~哈!” 袁耀前一秒笑得还前仰后合、夸张无比,后一秒却站直了身形,一副认真脸: “我没带。” 刘赦拍着袁耀的肩膀笑道:“袁公子,你真的是太幽默了!” “不过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拿出印绶,本王现在就让他们给你赔礼请罪。” 袁耀摊了摊手:“我也想现在拿出来印绶装个比啊,可我真没带。” 刘赦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抓着袁耀胳膊道:“本王知道了!” “一定是朝廷给你的银印青绶还没派发到手,不过这也正常,如今兵荒马乱的,使者从关中一年半载过不来也正常……” 刘赦说着便朝袁耀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袁耀却好像没看见一样,诚挚无比道:“不是没有,也不是没派发给我,我有印绶!” “只是我的将军印绶留给我的军师祭酒用了。” “……” 吴夫人在听到袁耀说他没带印绶的那一刻,就赶紧对陈宝做了一个“稍候”的手势。 本来她是想不管真假,先让陈宝活捉袁耀,然后等逃回江东,再放了袁耀的。 但眼下…… 似乎一切都不必了。 因为眼前这个所谓的袁大公子袁耀,是假的! 吴夫人冷冷瞥了阜陵王一眼,道:“印绶者,符节也!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就算是我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妇道人家,也知道昔日苏武受困于匈奴,仍然不肯丢弃七尺符节的事迹。” “大汉立朝四百载,还未听说过有人会将自己的印绶假借于他人之手!” “此人分明就是一个骗子!” “殿下千万不要被此人蒙蔽了!” 袁耀看着吴夫人,心里有些佩服。 能被孙坚看中,还能教养出孙策和孙权这样的儿子的女人,果真不一般。 要不是年龄实在有点大,袁耀还真会对她有点兴趣。 而刘赦此时的表情很是难看。 一边袁耀拒不配合,一边吴夫人又把自己架了起来。 但刘赦丝毫不怀疑袁耀的身份,尽管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袁耀本人。 “袁大公子虽然没带印绶,但他的身份,有韩胤韩从事可以作证!” “韩从事?韩从事?!”刘赦回过头,才发现韩胤早就不见了人影。 吴夫人早已看出刘赦在偏袒,冷笑道:“殿下,怕是韩胤这一次来阜陵国,乃是狐假虎威,挟私杀人的!” “这位自称袁大公子的,不过是韩胤的一枚小棋子,专门来诈殿下您的。” “现在情况不对,韩胤畏罪,想必已经逃走了。” “请殿下下令,先将这些从犯收押!” 刘赦在身后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韩胤的人影。 急得他满头大汗,又抓住袁耀问道:“袁公子,韩从事呢?” 袁耀挠了挠头:“刚才一开打,我就让老韩去外边调兵去了。” 吴夫人面色一沉,不管眼前这个小子是不是袁耀,韩胤却是货真价实的扬州从事,是吴夫人和刘赦都见过面的。 如果真让韩胤调来兵马,那就算是白的,也会被袁家描成黑的。 吴夫人下了狠心,朝陈宝道:“上!缉拿凶犯!” 陈宝早已蓄势待发,闻令立刻带领手下发起了进攻。 戚寄咬了咬牙,朝着身边仅余的七八个随从喊道:“小的们,你们今天保护的可是袁大公子!” “能守到救兵来,以后都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你们!” 说罢,戚寄便一人当先,迎了上去。 袁耀站在门台上,随时都可以跑出去跳马而逃。 但转头看了一眼大大大侄女,最终还是决定当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袁耀咬了咬牙,朝刘赦说道:“让你的二舅三叔都上!” “还有你的侄子外甥,我都看见了,让他们跟我一块上!” “打赢了,我保证阜陵王府今后不会为钱粮发愁!还会让我爹给朝廷上奏,给你过继一个儿子继承王爵!” 已经十分摇摆不定的刘赦,在听到一句话后,直接下定了决心。 阜陵王刘赦将手里的剑鞘举过头顶,朝着吴夫人一边喊道:“本王命令你们,即刻放下武器!” 陈宝等一众人直接对刘赦的王令充耳不闻。 “再不住手,本王即刻宣布你们都是叛逆!” 刘赦喊得面红耳赤,却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保护袁大公子!” “都跟我上!” 说罢,阜陵王便欲拔出佩剑,带领王府男丁上场。 但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或许是十几年都没用过这把剑的缘故,剑身生锈已然拔不出来。 袁耀无奈,只能对着身旁十来个跃跃欲试的王府男丁道:“随我诛杀叛贼!” 王府男丁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动脚。 袁耀只能换了一句动员的口号:“斩首一级,赏地二十亩、粮一百斛!” 只见一众穷疯了的王府男丁们,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直接冲了上去。 袁耀叹了一口气,握紧佩剑也加入了战团。 单兵战力的劣势,并不是靠人数就能弥补的。 更何况袁耀这边人数仍然不占优。 那七八个没有逃走的韩胤侍从,还有加入战团的王府男丁,也都明白这一点。 之所以给袁耀卖命,并不只是贪图田地钱粮。 毕竟有钱还得有命花! 绝大多数人,主要是因为袁耀的那句话“韩胤去调兵了”,才有了搏一把的想法。 穷苦日子,大家都受够了! 袁耀这次冲入人群,整个人的气质在不知不觉中也发生了些许改变。 虽然达不到“狼如羊群”那种效果,但却有点“猪入羊群”的意思。 戚寄再一次和陈宝打了一个五五开。 而袁耀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一对一,挡住自己的对手。 甚至被两三个人一起夹攻,袁耀也能凭着过人的气力,通过短暂爆发强压对面一头。 “袁公子小心!” 一声娇呼,从刘赦身旁响起。 刘赦一把拉住自己的小侄女,说:“瑶儿,你上去有什么用?” 刘瑶捂着嘴巴,哭声道:“袁公子他被人砍了一刀,我要上去帮他。” 第159章 妇人之仁 “你上去只会添乱!”刘赦一边斥责自己的侄女,一边看了袁耀一眼。 “袁公子里面穿了软甲,那一刀没事!” “你去拿着剑鞘那头,帮叔叔拔剑!” 场中,袁耀的衣服破了几个口子,露出里面闪闪发亮的环锁铠。 砍破袁耀衣服的那几个孙氏亲兵,都被袁耀抓住了机会,一刀一个送去了见阎王。 后面几个孙氏亲兵,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小子衣服下面有铁甲!” “攻他的下路,砍他的脖子,刺他的脸!” 又是三名孙氏亲兵红着眼,冲了上来。 袁耀暗暗叫苦,心说真得赶紧给自己找个亲将了。 铛! 尽管袁耀故意露出身上的破绽,但在也没人上当。 新上来的三个孙氏亲兵要么朝自己的腿脚下刀,要么就直接砍自己的脑袋和脖子。 麻蛋! 如果是两个人,我还能打打,三个人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啊! 袁耀边战边退,时不时缩几下脑袋,或是被逼得连连跳脚。 孙氏亲兵们的攻势很是猛烈,很快就把袁耀逼到了墙边。 “袁公子,本王来助你!” 就在袁耀退无可退的时候,一声大喝从旁边传来。 接着刘赦便加入了战团,帮袁耀拦住一人。 “阜陵王!” 袁耀有些感动。 “袁公子!” 刘赦应了一声。 “哎哟!” 刘赦忽然捂住眼睛,手里的宝剑也被人打落在地。 “这该死的九旒冕!” 原来是刘赦打斗时,九旒冕上的珠子甩到了刘赦自己的眼睛上。 好在袁耀抓住了一个机会,刺中了一个敌人,剩下两名孙氏亲兵,刚好能够应付。 此时又一个人冲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一名孙氏亲兵。 袁耀趁机凭借臂力上的优势,先是大力震退对手,又一刀快速劈下,直接劈在这人脖颈处。 回过头,却见是阜陵王的大大大侄女,在抱着最后那名孙氏亲兵。 而那名孙氏亲兵不仅不享受这辈子都不可能享受到的软怀,反而粗暴地挣开了大侄女的双手。 在发现是女眷后,这名孙氏亲兵不仅不怜香惜玉,反而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袁耀大怒,瞬间爆发起速度,几乎是瞬移一般,将那人踹倒在墙下。 接着闪过身,宽大的身躯挡在大侄女身前,趁那亲兵还没爬起来,一刀给了他一个痛快。 陈宝带来的亲兵,不过三十余人。 先前的战斗中,只损失了个位数。 但这一次交锋,光是死在袁耀手上的,就有六人。 虽然在平均战力上还有优势,但人数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袁耀扶起大侄女,将她交给了刘赦。 “看好你的侄女!” 袁耀头也不回地再次冲入战团。 留在刘瑶视线里的,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形象! …… 这一次袁耀冲入战团,气势又更胜了一分。 如果说上一次是家猪入羊群,这一次就属于是种猪入羊群了。 见谁拱谁,啊不干谁。 而孙氏这边,却再也腾不出足够的人手来对付袁耀。 一个人,两个人都是给袁耀送菜。 吴夫人第一个发现了情况不妙,立刻大喊:“孙家养你们这些奴仆十几年,难道是白养的吗?” “都给我上!” 那名老仆第一个抄起挑水用的扁担,一边冲一边喊:“破虏将军麾下,孙十三来也!” “破虏将军麾下,吴癞子来也!”另一个家仆捡起地上的环首刀,也冲了上去。 吴夫人身边十几个家仆,大部分都是昔日孙坚的旧部。 从孙坚起兵时,这些人就跟随孙坚左右,是历经平定黄巾、讨伐边章韩遂、平叛长沙、征讨董卓之战而幸存的老兵。 只是岁月催人老,孙坚起兵至今已经十年,这些参军时的青壮,此时已四五十岁,且身上多有旧伤残疾。 其实原本还有一些三十多岁的,不过被孙策带走当做军中中坚老卒了。 剩下这十来个老弱病残,并没有起到吴夫人想要的效果。 孙权一双碧眼圆瞪,似乎也要上去。 吴夫人却一把拉住孙权,将其手里的宝剑夺过,扔在了地上。 “娘?” 孙权不解,抬头看向吴夫人。 吴夫人一把将自己的儿子们护在了怀中,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院内诸人,放下兵器,降者不杀!” 韩胤的声音再次响起。 孙权回头看去,却见一队又一队的阜陵巡守士卒,冲进了自家宅院。 袁耀扶着受伤的戚寄,带着自己一方人,迅速退到了门口。 “阜陵门伯,你怎么当的差?竟让城中混入这么多贼人!” “诸军听令,贼人入城,杀害了阜陵相,又欲弑杀阜陵王,罪不容诛!” “杀光白衣贼人,不留活口!” 袁耀几句话,便彻底给这场闹剧定了性! 陈宝和身边十几个孙氏亲兵靠在一起,被冲入院中的阜陵士卒团团围住。 “我们不是贼人,阜陵相也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是殄寇将……” “住口!”陈宝一巴掌抽在旁边一人脸上,将那人门牙都打掉了。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吴夫人,陈宝捂着腰间的伤口笑道:“既不成事,死又何哉?” “吾等愿以死谢罪!” 吴夫人只是抱着几个儿子的小脑袋,并没有再看陈宝。 袁耀一把将自己身上的破烂衣服撤掉,瞪着那名阜陵门伯。 门伯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又看了一眼旁边捂着眼睛不停叫疼的阜陵王。 “兄弟们,跟我杀了这些白衣贼人,将功赎罪!” …… 又是一场恶战。 陈宝等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爆发出了无尽的能量。 阜陵国这些不入流的巡守士卒的表现还不如刘赦的王府男丁。 如果没有弓弩手在场,袁耀都担心这百十号守城士卒会被十几个体力耗尽的孙氏亲兵追着砍。 好在那十几个弓弩手虽然拉胯,但他们手里的家伙是真的。 射箭也不需要拿刀与人对砍的那种勇气,闭眼一射就完事了。 而且还是在院子里,这么近的距离。 最后袁耀夺过一张弓,给了身中数箭,却死撑着与阜陵士卒对砍的陈宝致命一击。 韩胤看着袁耀的变化,以及院中死伤甚众的惨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袁耀叮嘱他今天不要吃饭,怕是他已经吐了好几次了。 门伯似乎没杀过人,初次杀人还有些兴奋感。 “这位大人,那些人如何处置呢?” 门伯指了指吴夫人一家,和护在吴夫人身前的那些忠仆。 袁耀面容冷峻,淡淡道:“我怀疑这些白衣贼人能入城,是孙家这些仆人勾结的。” 门伯很有眼力见,虽然韩胤亮出的印绶最大,在场阜陵王刘赦的爵位最高,但他一眼就看出袁耀才是有决定权的那个人。 “当然,这些白衣贼人进城时,就叫嚷着他们是孙家的人!” 袁耀:“此事和孙家无关,我看应该是这些下人,勾结贼寇,意图杀害自家主子,谋财害命!” 门伯连连点头:“肯定是!” “这伙贼人进城就是想干一票大的,到孙家谋财害命,又觊觎王府财宝,最后还想偷国相的符节出城!” 袁耀满意地看了这个门伯一眼:“不错,案情串联得很通顺。” “你当个守门的军官太屈才了,韩从事,你给这个门伯写一封荐举信,任命他为阜陵国掌罪法事的决曹掾了。” “以后好好干!” 韩胤脸色煞白,应了一声:“诺!” 门伯大喜,知道自己拍对人了。立刻朝着手下指挥道:“上,除了孙家家眷,其他人一律同贼人之罪,杀无赦!” 大局已定,袁耀看了一眼韩胤和刘赦,道: “殄寇将军与我私交甚笃,我怎能安心让他的母亲和弟弟们受到贼人的威胁?” “韩从事,你再安排一下,今天就带人保护吴夫人和殄寇将军几位弟弟,去寿春安住!” “……” 等吴夫人及孙权等人被押解着,经过袁耀身边。 吴夫人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拉着儿女的手。 袁耀冷笑了一句:“妇人之仁!” 第160章 逼反孙策之计 吴夫人听到袁耀的声音,抬起头看了袁耀一眼。 让袁耀意外的是,吴夫人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怨毒、愤怒、憎恨的情绪。 反倒是异常平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好像被杀的几十名孙氏亲兵家仆和她毫无关系一般。 袁耀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被吓傻了?” 孙权在后面,还以为袁耀在对自己母亲动手动脚,立刻冲上来张开双臂护在吴夫人身前,壮着胆子道:“不得羞辱吾母!” 袁耀瞪着孙权,忽然感觉小腿一阵剧痛。 往下看去,正好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抱着自己小腿在咬。 “卧槽!” 袁耀疼得直龇牙咧嘴,没等他弯腰抓起小女孩,孙权抢先一步,把小女孩抱到了怀里。 袁耀也顾不得和小女孩算账,抱着右小腿直叫。 一不小心,左腿没站稳,差点没摔倒。 好在这时一个人在身后扶住了袁耀。 “公子小心!” 熟悉的女声传到耳边,袁耀闻声直接顺势一倒,倒在了身后那人的怀里。 背上立刻传来两大团柔软,袁耀整个人顿时都酥麻了。 “权儿!仁儿!” “休得放肆!” 吴夫人轻声呵斥了一声,站到了孙权和那小女孩身前。 袁耀瞪大了眼睛,孙仁? 枭姬孙尚香? 再看那小女孩,虽然眼露凶相,恶狠狠直瞪着袁耀,只是配上她圆乎乎的可爱脸蛋,根本让人生不起气来。 尽管只是一团小不点,但小孙仁的手脚却扑腾个不停,张牙舞爪地要继续咬袁耀,孙权费尽了全力才勉强将她揽在怀里。 “小孩子不懂事,请袁将军莫要生气。” 吴夫人微微欠身,竟是朝着袁耀施了一礼。 面对吴夫人的示好,袁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女人,又藏着什么招数? 顾不得继续享受后背传来的阵阵柔软,袁耀站直身:“吴夫人,这是为何?” 吴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的大儿子……如果他知道了此事,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袁耀冷起了脸:“你在威胁我?” 吴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不敢!” “我只是在为公子和尊父考虑。” “策儿性情刚烈,既派人接我们孤儿寡母回江东,却被公子诬以贼寇之名,又将我母子劫往寿春,若是他一时冲动,怕是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若是由我修书一封,说明袁公子待我母子乃真情实意,是我做主决定接受公子的好意,自愿移居寿春的,或许更妥当些。” 袁耀眯着眼,一时猜不透吴夫人这般究竟是为何。 吴夫人说的,也是袁耀最担心的。 但袁耀知道,不管他劫持不劫持孙策的母亲和弟弟,孙策最终都会在江东独立,与袁术集团断绝关系,乃至反目。 而袁耀之所以来劫走孙策的母弟,就是为了今后在对付孙策时,给自己多几张底牌。 如果能直接逼反孙策,其实最好! 眼下孙策还没进攻严白虎和会稽太守王朗,还未一统江东,羽翼未丰。 如果能在这个时候,让孙策举起反旗。那袁耀就有充足的理由,劝袁术暂缓进攻徐州的计划,先把孙策这个背后的隐患解决掉! 这才是袁耀的算计! 至于挟持孙策母弟可能招致的骂名,袁耀倒不担心。 自己老爹干这种事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这次就继续让他扛这件事。 …… 见袁耀沉默不语,吴夫人万分诚恳道:“不过是耗费几张纸而已,袁公子若有疑虑,待我写完书信,可先行验看。” 孙权忍不住喊道:“母亲,明明是他行凶杀人,又故意颠倒黑白,母亲为何要替他开脱?” “不要替他写信,兄长一定会给我们讨个公道的!” “住口!” “孙氏现在是你做主么?” 吴夫人回头呵斥道。 见母亲发怒,孙权只得不甘地低下头,“权儿谨遵母亲之命。” 袁耀眯着眼,心里对吴夫人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夫人虽有妇人之仁,做事拖拉了些,但头脑却比一般人要清醒许多!” 吴夫人浅浅一笑:“袁公子现在能站在这里,还要谢我的妇人之仁,不是么?” 袁耀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是的,自己还真要谢谢吴夫人一时妇人之仁,没狠下心直接对己方下手,不然自己很难坚持到韩胤搬来救兵。 除了感谢吴夫人的妇人之仁,袁耀现在更警惕的是吴夫人的“清醒”! 难道她已经清醒到,现在就识破了自己对孙策的算计? 不能吧! 如果是真的,这个女人未免“清醒”得有些可怕! “阜陵王,借你王府书房笔墨一用。” 袁耀扭过头,对着刘赦说到。 刘赦还停留在刚才的一幕里。 袁耀挥刀翻砍,左冲右突,连续斩杀数人的勇猛。 又拈弓搭箭,吐息间取人性命的冷血。 带给了刘赦极大的视觉冲击! 这是传言中好逸恶劳、不学无术的袁家纨绔? 哪家的纨绔公子杀人这么猛啊! 尤其袁耀最后,轻飘飘几句话,就决定了数十人的生死,还给整件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是纨绔公子能有的头脑? 他要是纨绔子弟,我这个阜陵王还不如去要饭! “叔叔,袁公子再叫你。” 刘瑶扯了扯刘赦衣袖,这才把刘赦叫了回来。 刘赦:“啊?” 刘瑶:“袁公子想要借王府书房一用。” 堂堂阜陵王连忙拉着袖子,走到了袁耀前面。 “请!寒舍在这边。” “小王给你们带路。” 阜陵城不大,拐了两处拐角,就到了阜陵王府。 进了书房,刘赦好一阵踅摸,才找到几张泛黄的信纸。 袁耀点点头,还好这个阜陵王虽然穷,还没穷到连纸张都买不起的地步。 将纸张递给吴夫人,吴夫人当即提笔书写起来。 刘赦忽然想起了什么:“袁公子,小王听人说,那篇名动天下的《豫章赋》,是出自袁公子的手笔?” 袁耀没想到刘赦忽然提起这个,点了点头道:“不错。” 刘赦面色大喜,再次拍起袁耀马屁:“袁大公子可真是能文能武啊!” “难怪江淮人人都说,袁公子遭天雷而无恙,乃天人之姿!” “哼~” 袁耀冷哼一声:“怕是他们说的是,怎么这都劈不死我这个衰人吧?” 刘赦尴尬笑道:“怎么会呢……呵呵呵……” “瑶儿,还不快些给袁大公子上茶!” 刘瑶一端着茶盘上来,袁耀立马就坐得比谁都直了。 刘赦人精一样,立刻就发现了袁耀的变化。 主要是袁耀趁着拿茶盏的时候,摸自己侄女的手的动作太明显了。 刘赦嘴角抽了抽,看了看自己羞红了脸的侄女,忍痛道:“瑶儿,还不为袁将军卸甲?” 刘瑶正要退下,闻言手忙脚乱放下茶盘,又走回了袁耀身旁。 袁耀摆了摆手:“出门在外,甲不离身,恕耀失礼,卸甲就不必了。” 刘赦:“哦~” 袁耀扭了扭脖子,松了松自己衣领,说:“不过一天到晚穿这件锁子甲也挺累的,殿下府上有没有侍女,帮我捏捏肩膀脖颈解解乏。” 刘赦摇头道:“府上只有砍柴烧火的悍妇,没有丫鬟奴婢。” 袁耀失望道:“哦~没有就算了。” 刘赦偷偷看了自己侄女一眼,见刘瑶羞红的脸上藏不住的急切,揪着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状。 哎,女大不中留! 刘赦内心叹息一声,开口道:“不过我这小侄女,平日里经常给我们这些长辈捏肩捶背解乏,如果袁公子不嫌弃,不妨让她一试?” 小侄女? 这明明是大大大侄女好吧! 袁耀正求之不得,几乎没有犹豫,“那就试试?” 刘赦摆了摆手,刘瑶这才走到袁耀坐席左侧,跪在地上给袁耀轻轻捶起肩背来。 室内,另一边的吴夫人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只是不时蘸墨书写。 “呼~好多了!” 袁耀放松了下来,对刘赦安排的服务很满意。 刘瑶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给袁耀捏肩捶背,捏完了左边又捏右边。 见美人的俏鼻已是微微渗出了细小的汗滴,袁耀眼珠一转:“捏的时间不短了,想必小姐的手指也酸了吧?” 刘瑶微微摇头:“不酸,公子可好些了?” 袁耀笑道:“肩膀跟卸去了千钧重负一样,一下轻松了许多!” “只是后背还有些发紧,劳烦小姐帮我捶捶后背!” 刘瑶的细软的手指确实捏得酸了,闻言笑道:“奴家遵命便是。” 说着刘瑶便跪在袁耀背后,捏起粉拳,轻轻锤在袁耀背上。 袁耀忽然想起了后世的鬼畜。 我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彻底放松下来的袁耀朝后一仰,很自然地又碰触到了某处柔软。 刘瑶身形一颤,只是因为柔软太大,袁耀并没发觉。 刘瑶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觉得袁耀并不是故意的。 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己叔父,见自家叔父正在拿着茶壶在添茶,并没注意到自己的异常。 便是没有挪动身体。 第161章 孙氏之清醒 许久,吴夫人那边终于落笔。 “袁公子,信写好了。” 刘瑶前倾身体,接着站起身,走到吴夫人跟前接过信纸。 袁耀心里痒痒,心思早就不在吴夫人的信上了。 她最后那一下,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 正常人跪坐起身,都要前倾那一下,不然就起不来。 但她知道她那有多大吧?不应该先侧过身,再起身吗? 太软了吧! 不对,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有冯方女,马上还会有大桥,够了! 够了吗? “公子请接信。” 刘瑶跪在袁耀身前,递上了信纸。 袁耀这才发现,刘瑶的声音也很好听,软糯软糯、奶里奶气的。 结果信纸,袁耀三行并做一行,快速看了一遍。 吴夫人在信中把陈宝描述成了一个见财起意,意欲弑主的逆贼,只是他行事不密,有忠心耿耿的亲兵将其告发,然后吴夫人命人斩了陈宝。 最后吴夫人以江东未定,路途艰险的理由,选择暂不返乡,避难于寿春,让孙策勿要担心。 为避嫌,吴夫人全篇并没有提到袁耀和韩胤等人,也没有提到阜陵相之死。 这样一个以下犯上的故事,比袁耀的版本更简单,可信度也更高。 袁耀看不出什么毛病,将书信递给刘赦。 刘赦本来不想看,袁耀只瞪了他一眼,刘赦便只好接过。 看完后,刘赦先是惊疑地看了吴夫人一眼,似乎是在说,你还是人么? 还真把袁耀的责任撇了个干干净净? 只说是自己想返回寿春故居避难! 这给袁耀开脱的也太干净了吧! 那些忠心耿耿的亲将亲兵,还有所有的仆人,可都是为你而死的啊! 就这么轻描淡写? 吴夫人脸色平静,似乎对刘赦的反应早有预料。 袁耀也看明白了,自己的算计被这老女人识破了! 怪不得孙策死后,孙家还能稳住江东之主的地位。 原来眼前这位,才是孙氏之清醒啊! 刘赦:“袁公子,这信没什么问题,若我是孙策,看到这样的家信,十分也会信七分!” 袁耀点了点头,陈宝作为孙策的亲将,固然深得孙策信任。 但比起母亲吴夫人,怕是孙策最后只能怀疑是自己错付了人。 “只是阜陵相之死……” 刘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袁耀知道他害怕什么。 一国国相被杀于诸侯封国之内,这可是足以使诸侯王国除的大罪过。 要是袁术袁耀父子过河拆桥,上奏朝廷说他阜陵王杀了国相,那阜陵国也就说没就没了。 这事儿,刘赦一点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连使者都派不出去,你告诉刘赦怎么向朝廷辩解? 就算能派人逃出淮南,去天子处伸冤。可是天子犯得着为了一个仅一县之国、无一兵一卒的阜陵王,得罪坐拥东南之地、带甲十余万的袁术? 就在刘赦感到一阵后怕的时候,袁耀开口了。 “本公子说过,阜陵相贪赃枉法、意图谋逆,罪大恶极!” “如此逆贼,死了就死了,我让家父再奏任一人来接任就是。” “阜陵相的罪证,我方才已经交给你了,还在么?” 刘赦这才想起,袁耀早先给了自己一封书信。 急得他立马上下左右去找,把怀里袖子里袜子里都摸遍了,也没找到。 就在刘赦差点当着吴夫人的面,直接脱了衣服找的时候,刘瑶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书信。 “叔父,方才一时混乱,袁公子给您的信掉到了地上,被我捡起来了……” 刘赦犹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抢过书信,翻看了起来。 袁耀也恍然大悟。 难怪刚才觉得后背总有一点点膈应,原来如此。 打开书信,却完全不是刘赦想要的内容。 书信的内容,和阜陵相贪赃王法、图谋叛逆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刘赦却笑了,笑得很开心,很放松。 有这封信在,哦不,有写这封信的人在,自己这个阜陵王,就稳得一批! 眼珠一转,刘赦举着书信勃然变色,“本王竟然不知,这国相表面道貌岸然,实则居然是如此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歹人!” “国相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还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简直罪不容诛!” “多谢袁将军为民除害,为国除害!” 刘赦紧紧抓住袁耀的手,实则想牢牢抱住袁耀的大腿。 袁耀将他的手拿开,“小事而已。” “是韩从事为民、为国除的害,不是我!” “我可没来过阜陵国!” “啊对对对!” 刘赦忙应和道。 看着袁耀,刘赦越看越觉得这个年轻人可怕。 不止是出身背景可怕,主要是这个袁家嫡子的心思手段太过于可怕! 好像一切事情都在他的算计内! 所有人都不会逃脱他的算计! “来人!” 袁耀喊了一声。 门外立刻进来一个韩胤手下的侍从。 “去找那个门伯,让他挑几个今天没进过孙家大门的士卒,打发他们拿着这封信去找孙策。” “诺!” 本来送这样的信,最好的送信人当是吴夫人身边的仆人,这样可信度更高。 但一方面仆人们也都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更重要的仆人们都被袁耀杀光了。 如此,只能找一些没有目睹实情的人去送信。这样就算孙策生疑,也拷问不出来什么。 袁耀当着吴夫人的面,送出去了信件。 便是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大侄女。 “如此,就叨扰了,本公子告辞!” 刘赦也连忙起身:“小王送袁公子。” 与袁耀在王府门外别过,刘赦领着刘瑶回到了堂内。 刘赦拿出那封信,当宝贝一样又看了一遍。 刘瑶虽然年少不更事,但阜陵王府的没落也让她更早明白了一些事情。 “叔父,有了这个罪证,天子真不会怪罪我们吗?” 刘赦笑着摇了摇头,将信纸摆给小侄女看。 “这……这不就是一封普通的信件么?” 刘赦笑着点了点头,用手指点在信件落款处,“没错,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信。” “但是写这封信的人,不普通!” 刘瑶看着落款的姓名,有些迷惑不解。 “刘晔?” 刘赦忽然板起脸:“这是你叔祖辈,怎可直呼其名?” 刘瑶吓了一跳,不敢再看。 见小侄女这样,刘赦终究不忍道:“算了,叫你父亲过来,我有要事和他商议!” …… 等袁耀回去,孙氏眷属,都被押上了马车。 看守车马的,是韩胤临时调来的一队阜陵兵,这队士卒也会随袁耀一行前往寿春。 有一个空的大马车,是专门留给吴夫人的。 送吴夫人上了车,袁耀回到了自己的车马上。 “去,把刚才送出去的信给我拿回来,做的干净点,别留下尾巴!” 车驾上,袁耀对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随从说到。 那人正要走,袁耀不放心道:“就你一个人,行么?” 那人点了点头,没说话。 “去吧。” …… 《三国志》:刘晔字子扬,淮南成德人。汉光武子阜陵王延后也。 第162章 王者归来 “少将军,要不让我先调来车马仪仗,咱们再进城?” 寿春城外,韩胤面色难堪道。 袁耀骑在一头骡子上,身上穿着一身破烂布衣,头上还插了几根稻草。 “不,我要的就是这个范儿!” 韩胤看了看袁耀身后稀稀拉拉、穿得破破烂烂的几个随从,脸上实在挂不住。 “少将军,吴夫人她们进城后还需专人安置,不如让下官和她们一道先行进城?” 袁耀看了一眼一身庄重官服的韩胤,也觉得他和自己一行人格格不入,便是点了点头。 韩胤做了一揖,连忙翻身上马,逃也似的离开了。 袁耀身边只剩下了戚寄和几名亲兵。 见他们还在往自己脸上抹泥巴,袁耀呵斥道: “行了行了,再打扮就不像逃难的了,像要饭的!” “进城!” 袁耀数人,就这么晃荡到了城门口。 “站住,哪里来的乞丐,滚去别处要饭去!” “这里是寿春城,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闪远点!” 看守城门的士卒看到袁耀一行人,只当又是一拨来要饭的,当即叉起长矛,拦在了城门口。 袁耀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一回来就是狗眼看人低的戏码? 自己这副身躯的原主人,可是在寿春城横行霸道惯了。寿春城大大小小八个城门的守门士卒,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袁耀骑着骡子,走到了最前面。 “你们不认识我?” 守门士卒甲瞥了袁耀一眼:“什么玩意?” “骑着个似马非马,似驴非驴的玩意,你谁啊?” 袁耀看了一圈,发现这群守门的士卒,竟没有自己一个熟悉或认识的。 算了,可能是守门的士卒换防了,自己没必要和他们置气。 “我是袁耀,让你们城门司马过来!” 袁耀不想和他们多费口舌,直接亮明了身份。 守门士卒甲笑得合不拢嘴:“袁耀?你们都听听,他说他是袁大公子!” 守门士卒乙满不在乎道:“哈哈哈,你这副德行要是袁大公子,我就是纪大将军了!” 袁耀强忍怒意,从怀里取出了一枚铜印。 这是他被举为郎官时,授予的铜印墨绶。 不过他的铜印刚拿出来,就被一旁的守门士卒丁一把夺走。 守门士卒丁掂量了一下铜印重量,直接把铜印放进了嘴里,咬了一口。 “哎哟,还真是铜的!” 守门士卒丁把铜印从嘴里拿了出来,扔给守门士卒甲。 守门士卒甲似乎是这队守门士卒的头目,只见他心安理得地接过铜印,反手就揣进了自己怀里。 “不错,会来事,进去吧。” 守门士卒甲做了个放行的手势,一众守门士卒便让开了道路。 整个过程没用三秒,看得袁耀是目瞪口呆。 “你们这业务……这么熟练?” 守门士卒甲再次瞥了袁耀一眼:“赶紧走,再磨叽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袁耀身后的戚寄终于忍不住了,上来便骂道:“一群狗东西,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你们眼前的是谁?” 守门士卒们被骂,立刻又围了上来。 “特么你说谁狗东西?” “臭要饭的给你脸了?” “今天这门,你们一个都别想过去!” 袁耀瞪了戚寄一眼,拦在众人跟前,对着守门士卒甲道:“我这兄弟不懂事,各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他一马!” 守门士卒甲眼珠一转,道:“可以,我刚才收了你一锭铜,也不能不给你面子。” “这样,我放他一马,他可以进城了,你们留下。” 袁耀脑门一黑,这算什么操作? 要留下也是留下戚寄啊! 又不是我跟你们斗嘴。 想了想,袁耀却有了别的主意。 拦住怒气冲冲的戚寄,袁耀对他耳语道:“你先进城,找陈纪过来,我先在这里待会儿。” “另外把我回来的消息传开,能传多开就多开,最好直接让我爹知道!” 说完,袁耀拍了拍戚寄肩膀,转头对守门士卒甲道:“好,那就让他进去,我们在这里呆会。” 守门士卒甲却又笑道:“我改主意了,你们都不准进去!” “要进城,得加钱!” “你特么!”袁耀气得差点想直接砍了这人。 但刚才为了装穷装得更像点,袁耀等人都没带武器在身上,此时想翻脸都不行。 回头瞪了戚寄一眼,袁耀喝道:“把你的家伙拿出来!” 要不是这个崽种多嘴,自己现在都进城了! 戚寄被袁耀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但却没听懂袁耀说的家伙是什么。 “少主,什么家伙?” “我刚才拿出来什么,你就拿什么!” 戚寄这才明白过来,不过却有些不解。 袁耀又瞪了他一眼,戚寄这才不情愿地拿出自己柴桑县尉的铜印墨绶。 守门士卒甲这次直接把铜印揣进了怀里,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身上还有油水。” “进去吧!” 袁耀恨恨看了守门士卒甲,头也不回骑着骡子进了城。 戚寄这次不敢再多说话了,默默跟在袁耀身后。 等一进城门,戚寄立刻凑到袁耀跟前,恶狠狠道:“少主,我现在就去找人,拿了这伙人!” 袁耀平静道:“这不是你现在该做的。” “我现在去南街口招摇过市,你该做什么,明白吧?” 戚寄楞了一下,禀手回道:“属下明白!” …… 南街口,正是袁耀穿越的地点。 这幅身躯的原主人,也正是在这里,被天雷击中而魂灭的。 故地重游,袁耀特意翻身下骡,伏身在地上摸了摸青石地板。 似乎那天的场景,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不顾周围众人异样的眼光,袁耀直接躺在了地上,就像自己穿越那时一样。 如果能回到未来,该多好啊! 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唉! “这又是哪来的大傻子啊?大冬天躺在石路上,也不嫌冷!” 路人甲指指点点道。 “嘘!小心让傻子听到,过来揍你一顿!” 同行的路人乙嘘声道。 “笑话,我还怕一个傻子不成!” 路人甲一脸不屑。 “此言差矣,你看这个傻子人高马大的,力气肯定不小。你要是打赢一个傻子,没人觉得你有本事,可你要输了,那你可就在全寿春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了!” 路人乙分析道。 “嘶~此言有理!难怪我爹常说,让我离傻子远点!” 路人甲点了点头,又看了同伴路人乙一眼,拔腿就跑。 “你跑什么?” 路人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后,那路人甲已经跑出了十几步远。 围观众人看着路人乙,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袁耀一直也听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啊!孙子!我把你当哥们,你把我当傻子!” “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揍死你!” 路人甲在远处扮着鬼脸,见同伴追了过来,拔腿就逃。 一边逃跑,一边还大声喊道:“傻子来啦!傻子来啦!” 袁耀躺在地上,侧着头看着那两人嬉笑打闹,也是笑出声来。 “呵呵呵~” 还是寿春有趣啊! “傻子来啦!” “傻子来啦!” “你看那傻子,躺地上傻乐呵什么呢?” “傻子嘛,当然傻乐呵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围在了袁耀身边。 袁耀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我来是扮穷的,可不是装傻的! “哎呦,这傻子,还会鲤鱼打挺!” “难不成是卖艺乞讨?” “哎,傻子,再来几次!我赏你半块馒头!” “傻子,你还会什么?表演来看看!” “等等,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傻子,怎么那么像袁家公子?” 人群中,终于有眼尖者认出了袁耀。 “哪个袁家公子?” “还能有哪位,袁家大公子袁耀啊!” “嘘,你不要命了,袁公子名讳,你也敢乱叫?” “袁公子不是在豫章郡当太守么?” “不知道哇,你们看看,这人几乎和袁公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会就是袁大公子本人吧?前段时间听说荆州牧刘表发兵攻打袁公子,不会是袁公子兵败,逃回寿春了吧?” “哎,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见众人认出了自己,袁耀也不再掩饰。 立刻对着周围几名手下喝道:“把那个,还有那个,给我抓过来!” 几名刚才戏弄袁耀是傻子的路人,被袁耀的亲兵抓了出来,按倒在地。 袁耀上前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子,边抽还边骂:“就你刚才说我是傻子是吧?” 啪! “谁是傻子?” 啪! “傻子就活该被人欺负?” 啪! “傻子不是人呐!傻子不是爹妈养的啊!” 啪! “傻子活该让你逗啊!” 那几人被袁耀一人给了一个大逼斗,都捂着脸不敢说话。 人群拥堵在南街口,引得一队巡城士卒走了过来。 “我看是谁在闹事?” “又是哪个二傻子不要命了,敢在我面前聚众闹事!” 啪! 袁耀抽顺手了,直接一巴掌抽在带队的伍长脸上。 “滚!” 伍长身后的四名士卒还想要拔刀,但却被袁耀的四个随从将刚抽出的刀都按了回去。 旁观众人这下终于确认了。 这肆无忌惮的劲儿,这横行霸道的范儿,这无法无天的模样! 是袁耀无疑了! “我说什么,这就是袁大公子吧!” “哎哟,真是袁大公子,袁大将军回来了!” 众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一边往后退着,一边换上了笑脸相迎的模样。 好些个人,躲在人群背后,唾起了唾沫。 狗东西,还没死? 被打的伍长在原地转了两圈,待他看清袁耀的一张脸,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袁……袁公子,小人不知是您……” 袁耀懒得和他计较:“滚,这儿没你事!” 伍长如蒙大赦,立刻带着手下拨开人群,逃也似的离去了。 那几名被袁耀抽大逼斗的路人,都跪在地上颤抖着,有一个人甚至当场吓尿了。 袁耀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甩了甩手:“走吧,都走!” 那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一个人敢动弹的。 哇~ 终于,其中有一个人大哭出声,疯狂给袁耀磕起头来。 “袁公子,是小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真神,有眼不识您……” “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 袁耀还没答话,又有一人疯狂抽起自己嘴巴。 “袁将军,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丈夫卧床不起……” 袁耀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男路人:“你特么扯谎能靠谱点么?” 剩余两人,也有样学样,磕头扇嘴,连连求饶。 “我不是说了,让你们走么?” 袁耀有些不解。 跪着的四人却只是疯狂摇头,仍在一边磕头,一边扇着自己的嘴巴。 袁耀突然明白过来了,自己这副身躯的原主人,以前可是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嘴上说着放过得罪过自己的人,却常常把别人搞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看着这几人苦苦求饶的姿态,袁耀知道,这些人嘴里告饶的话或许有掺假的成分,但头上磕破流出和嘴里溢出的都是真的鲜血。 怎么办?这些人连自己说饶过他们的话都不信了! 这要自己怎么处理? …… “姐姐,你快些!” 一个妙龄少女,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催着自己的亲姐姐。 一个国色美女,挽着裙摆,快步走着。 “小桥,你这么着急作甚?” 小桥回头站定,双手叉腰道:“我急?” “我才不急呢!又不是我的夫婿回来了!” “我只是怕某人走得慢,见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郎君了!” 大桥走到小桥跟前,脸色微红,嗔道:“胡说些什么!” 小桥甩了甩自己的小辫子,神气道:“怎么,敢想不敢认喔!” 大桥佯作要打妹妹,小桥却早有准备,直接跳开。 “嘻嘻,快走吧姐姐,戚夫人说了,你的好郎君现在在南街口,咱们跑快些还能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若是晚了,姐姐你又要天天趴在窗边胡思乱想了!” 大桥蹙眉闭目,努力平缓了一下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后,再次睁开眼,轻轻舒出一口气。 “走吧!” 两姐妹挽着手臂,再次朝着南街口走去。 十几步外,一名面如美玉,唇若点朱,姿质风流,仪容秀丽的绝美青年,看着大小桥姐妹联袂而去的侧影,痴痴看呆了。 一个随从忽然走上前,站在青年耳边道:“公子,刚得到的消息,袁耀袁将军回寿春了,现在就在南街口。” “您要不去看下?” “公子?” 直到侍从在旁边喊了好几声,绝美青年这才回过神来。 “美!此乃人间绝色之美也!” 侍从挠着头不明所以,只得把袁耀回来的消息又重复了一遍。 绝美青年眉头一皱,片刻后摇头道:“他回来又如何?难道他值得我周瑜去迎接?” 侍从忙拱手道:“那是自然,袁将军又怎么能和孙将军相比?” 周瑜看着远去的两道倩影,脸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不行! 英雄当配美人! 除了我周公瑾,又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绝色佳人! “你们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周瑜对着身后的侍从说道。 第163章 路中悍鬼袁长水,色中饿鬼袁显能 “请问大娘,那位就是袁公子?” 大桥轻轻拍了一个路人大婶的肩膀,问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敢在寿春这般妄作胡为呐!” 大婶先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又转过头,想看看究竟是谁到现在连袁耀也不认识。 她不看还没事,这一看,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得这般好看?” 这大婶乃是寿春城里有名的大媒婆,平时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过像大桥这般生得国色天香的绝色美女。 “姑娘可待字闺中?” 媒婆大婶试探性问道。 虽然媒婆一眼能看出大桥年龄绝对超不过十七八岁,但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嫁人的大有人在,媒婆也不能笃定大桥是否嫁娶。 见大桥微微点头,媒婆一下来了精神,一把将大桥拉到了一边。 “好姑娘,听大娘一句劝,这儿可不是你这种姑娘家家该来的地方!” 媒婆大婶指了指被众人围观的场中,故作吓唬人的样子道: “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是谁?是阳翟侯的世子!” “阳翟侯你知道是谁吧?” 大桥点了点头,答道:“是左将军袁公的爵号。” “聪明!”媒婆大婶竖了个大拇指给大桥:“既然你知道他是袁公之子,就一定要记住他的外貌和长相!” 大桥疑惑不解道:“记住他的外貌长相?” 媒婆大婶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一看你就是才从外地搬到寿春来的吧?” “大娘这是为你好,信大娘的没错,你一定要记住袁公子的长相!” “以后他在街头出现,你就赶紧从街尾跑回家!” “最好少出门!千万别被袁大公子瞧见你长什么模样!” “像你这样的俏美人,被他瞧见了,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大桥微微吃了一惊,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大婶是什么意思。 “袁公子,真有那般好色?” 大婶撇了撇嘴:“好色?你知道他的外号叫什么吗?” 大桥:“什么?” “色中饿鬼!” “色中饿鬼!” 几乎是同时,旁边一青年,与大婶同时说道。 大桥回头一看,一个英俊潇洒的俊美青年,就站在自己旁边,笑吟吟看着自己。 “有道是‘路中悍鬼袁长水’,‘色中饿鬼袁显能’;袁氏父子闻名遐迩,谁人不知?” 俊美青年一开口,便是毫不避讳。 媒婆大婶吓了一跳,转头想看是谁这么口无遮拦。 不要命了! 这一看,又愣住了。 “这是谁家的郎君,长得比美人还美!” 俊美青年微微颔首,对着大桥道:“吾乃庐江周公瑾,不知小姐芳名?” 大桥看着周瑜,一时也有些失神。 这世间竟真有男子,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 皮肤白皙如婴孩,红唇明眸如美人,天生一副阴柔的长相,但言行中却又透露着专属于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度不凡,怎么能简单用一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来形容? “今天能让我找到一个美佳人就已经难得了,居然还能看到一个俏郎君!” 媒婆大婶由衷发出了赞叹:“两位可真是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大桥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一个陌生男子已经看了好一会了,又听到大婶的话语,不禁羞红了脸。 “见过周君,小女子贱名,恐怕不配相告。” 大桥低垂眉头,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周瑜近距离看着美人白里透红的俏脸,心跳一下乱了。 绝色啊! 人间绝色啊! 此生若能娶得此女,死又何憾? 媒婆大婶忽然回过神来,凑到周瑜旁边,低声问道:“这位郎君,可有婚配?” 周瑜愣了愣,立即摇了摇头:“本公子年方及冠,尚未婚配。” “不过,却有意中人矣!” 说着,周瑜又似有似无地看了大桥一眼。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大桥似乎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 周瑜清咳了一下,便转过身,想直接对大桥表明心意。 却不料自己的衣角被人死死拽住,直接给拽了回去。 正是那媒婆大婶,一脸认真对着他说道:“听大娘一句劝,有意中人,就赶紧给人家表明心意,然后上门提亲,早点娶回家!” “还有,你这副长相,以后也尽量少上街!” 周瑜原本不想搭理这说话莫名其妙的大婶,但听到后半句话,顿时来了火气。 怎么? 我这副长相?长得不好看? 还不能上街? 你什么眼神啊! 我可是迷倒万千少女,风靡江淮南北的美周郎呐! “哦~此言何意?” 在美女面前,周瑜很好地保持了自己的风度。 “你最好照着她说的做,以后尽量少上街。” “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一道嚣张无比的声音,从周瑜背后响起。 “哦?” 周瑜转过身,想要看看是谁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 一回头,周瑜正好和袁耀四目相对。 “因为我除了会玩遍所有我看见的有姿色的女人,还会揍所有比我帅的男的!” 看到袁耀的一瞬间,周瑜立刻如临大敌一般,全身心戒备起来。 …… 十天前。 江东,曲阿。 “难道真就别无他法了吗?” 孙策怒气冲冲,将一份诏书扔在了地上。 周瑜苦笑一声:“是的,非走不可了。” 孙策眼中充满了懊悔与不舍,重重叹息一声:“唉,你我有兄弟之情,本以为这一次,你我兄弟联手略取江东,能成就一番基业,没想到现在却又要分开……” 周瑜捡起诏书,故作轻松状道:“伯符兄不必如此多虑。” “纵使没有我相助,那严白虎、王朗之辈,也绝不是伯符兄你的对手。” “至于那太史慈、祖郎之辈,也翻不起多少浪花,早晚必为伯符兄所擒。” “江东之地,早晚尽归伯符兄所有!” 孙策看着周瑜,最终轻叹一声。 “可是你我兄弟,说好了平分这江东之地。现在最难的渡江一关刚闯过来,刘繇也被咱们兄弟联手击走了,难道公瑾要留我一人独享今后的荣华富贵?” 周瑜连忙摇头:“那只是兄弟间的玩笑话而已,当不得真!” “岂不闻江东子弟,现在皆以为伯符兄为西楚霸王再世,皆呼你为‘小霸王’。” “瑜何德何能,能与‘霸王’平起平坐?” 孙策摆了摆手:“什么小霸王,吴越之人的缅怀之想而已,公瑾出身、才干皆在我之上,更适合做这江东之主……” 周瑜连忙推辞道:“这些话伯符兄不可再言,不然休怪瑜翻脸不认人……” 孙策一脸诚挚:“兄之言尽皆实话,贤弟之才,别人不知,为兄岂能不知?” “贤弟既然非走不可,愚兄还想请教一二,你走后,这江东该如何攻略?” 周瑜笑道:“吾从丹阳连夜赶来,正是为了此事!” 孙策眼睛一亮,立刻凑了上来。 “……” 一番商议过后,周瑜一脸得意,孙策则一脸满意。 “有公瑾之策,江东可定矣!” “只恨策力尚弱,不能留下公瑾!” 周瑜微微一笑:“伯符兄不必牵挂于我,只管攻略江东便是。” “袁术空有虚名而无实干,终究会一无所成;伯符兄当早作谋划,瑜自当觅机而归!” “希望到那时,伯符兄已一统江东,瑜也好做个辅主良臣!” 孙策眼眸中说不出的明亮,伸出健硕的右臂:“君子一言!” 周瑜同样伸出右臂,与孙策两臂相合:“驷马难追!” 两人约定完毕,又行了告辞之礼,周瑜便要走,孙策便送周瑜到了城外。 两人洒泪告别,周瑜策马西去,孙策则原地驻马,暗自叹气。 不知过了多时,孙策身后的陈宝忽然指着西边喊道:“将军,快看!” “周公子回来了!” 孙策闻言又惊又喜,抬头一看,果然见周瑜策马折返回来。 “吁~” 周瑜勒住坐骑,停在孙策面前。 孙策惊道:“公瑾莫不是不走了?” 周瑜摇了摇头:“走的,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吴伯母和伯符兄诸位弟弟,尚居阜陵,伯符兄记得早些接回江东!” “袁术下令召回我叔父,看似是针对我庐陵周氏,实则对孙氏也生了疑心,伯符兄务必早做准备!” 孙策一拍脑袋:“近些天事务繁忙,居然忘了母弟,我实在该死!” “多谢公瑾提醒,我这就命人去接母弟回江东安住!” 孙策在马上朝着周瑜拱手谢道。 …… 两天后,牛渚滩。 三天前还是堂堂丹阳太守的周尚,看着往船上搬运辎重的上千名周氏私兵部曲,表情凝重,不时唉声叹气。 周瑜走了过来,为叔父披上了一件大氅。 周尚看着一脸风淡云轻的周瑜,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笑!” “我庐江周氏数年的苦心经营,一朝化为乌有,你还能笑得出来!” 周瑜其实也只是表面无所谓,实际上他远比自己的叔父更为忿怒不平。 努力深吸一口气,周瑜慢慢将握紧的拳头松开,仰面朝天,不让叔父看到自己扭曲到极点的脸庞。 呼~ 周瑜平复了心情,故作宽慰道:“或许这就是我庐江周氏的宿命!” “宿命?” 周尚鄙夷道:“你还信这个?” 周瑜远眺远房水天一色,长叹一声道:“不得不信!” “所谓时也命也!时未至时,谓之失时;汝南袁氏四世而三公,却也是失时之势,必将失势!” “我庐江周氏,不过二世三公,不能争时,只能顺依天命!” “天命在于孙氏,不得不从!” 周尚听得脑袋都大了,连忙摆手道:“别给我上这一套,你叔父我没你那么高天资,悟不透什么天时天命的!” “我只知道,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当不成这个丹阳太守,今后怕是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今后千万别辱没了我庐江周氏的门风!” “不说四世三公,你最起码也要让我庐江周氏,在你这一代继续位列三公,让我庐江周氏跻身‘三世三公’之列,和那下邳陈氏平起平坐!” 周瑜却不言语,只是看着远方。 周尚自讨没趣,重重哼了一声,径直上船闷头睡觉去了。 “天杀的袁术、天杀的袁胤,早不来晚不来,再给我一两年时间,让我经营好这丹阳郡,我也能成一方诸侯,鼎立于这天下间!” “哼,我算看明白了,这帮孙子,就是见不得我庐江周氏好!” “……” 等周尚骂骂咧咧走远,周瑜才轻叹一声。 成为一方诸侯,从此不仰人鼻息,参与这乱世群雄逐鹿,又岂不是周瑜的一个夙愿。 然而庐江周氏却十分时运不济,二世三公的他们,偏偏在朝廷实授州牧、郡守的时候,正好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境况。 唯一适龄可以实授地方的周尚,刚好生病。等他病好,汉家州郡,早已被人瓜分殆尽。 庐江周氏,只能蛰伏于庐江郡,在庐江太守陆康看不到的暗处,偷偷囤积粮草军械,招募私兵,训练部曲,以图有朝一日派上用场。 然而左等右等,等来了从南阳流窜到淮南不走了的袁术! 都等到陆康七十岁高龄,马上嗝屁的时候了,袁术派来了孙策来摘桃子。 孙策刚攻占庐江郡,陆康被俘没几天就病死了。 哪怕他早嗝屁几天,我庐江周氏也能顺理成章接过庐江大权,继续和袁术势力斡旋下去。 然而一切都是天命,事实证明,庐江周氏并不是天命的选择。 好在孙策虽然打下了庐江,但袁术却出尔反尔,另任刘勋为太守。 趁着孙策对袁术生出了怨恨,周瑜迅速搭上了这位昔日的总角之交,以庐江周氏的财力物力人力为允诺,成功让孙策有了渡江向江东的底气,也对袁术成功生出了贰心。 接下来的一切,正如周瑜预料的那样,庐江周氏也在配合孙策渡江的过程中,水涨船高,占有了半郡之地。 只是事实再一次证明,天命并不在庐江周氏这边。 作为淮南名声最盛的世家大族,袁术果然生出了对庐江周氏的防备之心。 同时也为了削弱和更好控制孙策,袁术依谋士之计,罢免了周尚的丹阳太守一职,改任袁术族弟袁胤出任丹阳太守。 不过天命虽不在周,但亦不在袁。 富春孙氏保有东南之望气,似有天命所归之相! 我周瑜不成诸侯,亦当为开国功臣! 第164章 倒霉运 “好一个见人就打!” “袁公子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周瑜指向袁耀身后满脸鲜血的四个路人,冷笑道:“这四人被袁公子打得头破血流、面目全非,想必也和我一样,是因为长相惹得袁公子不高兴了?” “袁公子看起来长得也不差,何必这么不自信?” 这几句话一出口,周围众人立刻像躲避瘟神一样,退到距离周瑜十几步远的地方。 他们可不想在袁耀发泄怒火揍人的时候,被殃及池鱼。 而那名媒婆大婶,此时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袁耀打量着周瑜,纵使是后世见过无数小鲜肉的他,也不得不承认,美周郎的外号,真不是吹出来的。 就这个模样,这个身高,这个气质,放后世不把那些顶流男星们爆成渣渣! 但就是这张嘴,有点欠啊! “你特么哪只眼,看到是我把他们打成这样的?” 袁耀也指了指那四个人,辩解道:“我就抽了他们每人一巴掌,教训他们以后不要乱讲话。” “他们之所以头破血流,是自己把头磕破了;面目全非,是自己把自己脸扇肿的,干我毛事!” 周瑜是一路尾随大小桥姐妹到南街口的,并不知事情原委。 但他根本不信,那四名被打得惨不忍睹,连连求饶的路人,是自己把自己打成那样的。 就算是他们自己把自己打成那样的,也一定是袁耀这个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为了取乐强逼这些人所为的。 “既然不是袁公子打的人,那又何必让人抓着这些人的手脚?” 周瑜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指向场中逼问道。 大桥来得晚,也没有目睹到那四人自虐求饶的场景。 但看着那四人一脸惨状,双臂还被袁耀的侍从死死压在背后,一点也不得动弹的模样。 怜悯之心大起的同时,自然更相信事实如周瑜所说的一般。 袁耀一脸无辜:“真是他们自己磕头、扇自己脸成那样的啊!” “我让他们停下,他们没人听啊!” “要不是我让人控制住他们,他们都能把自己磕成脑震荡!” “不信你随便找个人问问!” 周瑜冷笑一声:“袁公子还挺会为自己辩解的。” “有人附和袁公子的说法吗?” 周瑜朝着周围围观众人扫去一眼。 周围一圈人,又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袁耀偷偷看了一眼大桥,虽然不知道这个美女是谁家的,但是袁耀却有了拿下她的打算。 我可不是色中饿鬼! 这么好看的美人儿,我要是不娶回家,让我爹看到了,那她可就惨了。 为了不让这世界上的美女,都遭受冯方女在历史上的厄运。 我袁耀决定,要拯救所有淮南美女于水火之中! 见大桥看着周瑜的时间多过于自己,袁耀也急了。 便是朝着周围众人喊道:“你们刚才有很多人骂我是傻子,不过只有他们四个人骂得最难听最大声,所以我才教训的他们四个,是不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承认自己骂过袁耀。 袁耀没办法,只能跳到旁边,把路人甲和路人乙扯到大桥面前,问道:“你们两说,你们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这里?” 这两人正是一开始互相开玩笑的那两名路人同伴。 两人开了个你是傻子的玩笑后,你追我赶,从南街口跑到了南街尾,又跑了回来。 刚好那时有人认出了袁耀的身份,两人便凑到旁边当起了吃瓜群众。 袁耀对他两的玩笑记忆深刻,见他两还在原地,就拉了出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路人甲腿都在抖了:“袁……袁大公子,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放我们兄弟走吧。” 袁耀瞪了他一眼:“放屁!我躺那的时候,就看见你们两了。” 又瞪着路人乙:“你还逗他是傻子,我都看见了!” 路人乙知道躲不过去了,颤声道:“对对对,袁公子说得对,我们两兄弟刚才一直都在这里。” 袁耀怒道:“什么叫我说得对,事实就是你们刚才一直在!” 路人甲唯唯诺诺道:“是是是,我们一直都在!” 袁耀看着眼前不成器的两人,瞬间有了一种找错了人的感觉。 这两人唯唯诺诺的样子,怎么有一种,我在以势压人的感觉。 我是要以理服人的啊! 袁耀放开了两人,先将两人领口整理好。 又尽可能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和蔼亲切一些,一团和气地问道:“别怕,我现在问你们几个问题。” “我问的都是你们知道的问题,你们只需用是或不是、有或没有来回答就行了。” 两人忙不迭地点头。 袁耀:“第一个问题,别人骂你是傻子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不是想打他?” 路人甲立刻开口道:“是!” 袁耀笑了笑:“对嘛,他刚才把你当傻子逗,你是不是就想打他出出气?” 路人甲看了路人乙一眼,继续点头:“是!” “所以那四个人骂我是傻子,还骂得很难听,我给他们一个人一巴掌,让他们长个教训,是不是对的?” 路人甲和路人乙对视一眼:“是!” 袁耀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是不是只打了他们四个人一人一个巴掌?” “是!” “我有没有多打他们一下?” “没有!” “我有没有让我的手下揍得他们鼻青脸肿?” “没有!” 袁耀还要继续问,周瑜却轻笑一声,插嘴道:“袁公子随便拉来两个人,又是这种问法,谁敢逆着您的心意,说半个不字呢?” “这样的作证,有什么意义?” 见周瑜质疑,袁耀还没说话,路人甲和路人乙却一下子抱住袁耀的双腿,哭声道:“袁公子,我们两兄弟,按照您的意思都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了,能放了我们兄弟了吧?” 袁耀脸顿时垮了下来。 什么叫按照我的意思回答问题? 几个意思? 知道的,知道你们是按照我的规则回答问题的,这叫按照我的意思回答问题。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昧着良心,顺着我的意思回答问题的。这也叫按照我的意思回答问题。 可这两种情况,天壤之别好吧! 再看向周瑜和美女。周瑜已经是一副轻蔑的表情,仿佛认准了我是找人做了伪证。 而美女也是一脸惊疑不定的神情,似乎真把我当成了坏人。 袁耀欲哭无泪,你们以为我想这么问?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好怕的,能让这些人吓成这样。 那四个路人被我打了一巴掌,就疯狂自虐求原谅。 仿佛他们不见血,我就一定让他们家人见血的样子。 这两个怂货路人,刚才一个还开一个的玩笑,嘴里能说会道的。 到我面前口不择言,胡言乱语。 什么叫“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叫“袁公子说得对”? 什么又叫“按我意思回答的”? 我要是不让你们按“是”或“不是”的回答方式来回答问题,鬼知道你们唯唯诺诺的模样,能把我衬成怎样的恶人! “放开他们!” 袁耀朝着自己的侍从喝道。 四名侍从连忙松开了那四名路人的手。 那四人连忙再次磕头起来。 “多谢袁公子!” “我们为袁公子证明,真不是袁公子把我们打成这样的,都是我们自己弄得!” 看着那四人磕头如捣蒜的模样,袁耀心中微定。 嗯,就让他们用实际证明,不是我把他们头打破的。 “尔等不用害怕,吾乃庐江周瑜,有何冤情,可据实讲来,吾定为尔等做主!” 周瑜上前两步,大喝道。 那四人听到周瑜自报家门,忽然顿时就停下了磕头的动作。 “庐江周瑜?” “庐江周氏?你是二世三公之家,庐江周氏的周公瑾?” “太好了!是周公瑾!” 虽然周围大多数人,看到周瑜的长相后都辨识出了他的身份。 但没想到,周瑜会当着袁耀的面,直接亮明身份,摆出了为民做主的姿态。 如果周瑜不表态,众人也只当今日之事,乃是两位世家大族子弟,为了争夺美女的青睐,而争风吃醋。 但周瑜报出了家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要么是庐江周氏在对汝南袁氏表达不满,要么是庐江周氏在为民仗义执言! 而淮南的底层士民,虽然畏惧服从于汝南袁氏这样的顶级世家名门。 但因为庐江周氏乃是本土世族的缘故,天然对庐江周氏有一种亲近感。 而眼下,这种亲近感,因为长久以来对袁术父子的不满,变成了一种期盼! 他们想当然的,认为周瑜是在为他们仗义执言。 在替他们,发泄着对汝南袁氏的不满! 此时,场中鼻青脸肿的几人,看着周瑜和袁耀,心里也各自有了心思。 有一人直接昏了头,跪在地上扑到了周瑜跟前,哭声道:“周公子,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呐!” “我们只是胡言乱语了几句,就被袁公子抓起来打,虽然我们说错了话,但我们也没犯法,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啊!”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您可要保我们全家老小一命呐,呜呜呜!” 周瑜听出了不对劲,看来这几人并不是因为长相原因被打,而是因为祸从口出。 但即便这样,当街滥用私刑,甚至祸及家人,也根本不至于。 “袁公子,以你们家人性命相威胁?” 那人还没彻底昏头,尤其当着众人面也不好说谎,只是支支吾吾。 其他三人却没像他这般昏头。 庐江周氏的大腿虽然粗,但也不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能随便抱的。 你得分清大小王啊! 更何况在汝南袁氏面前,庐江周氏连小王都算不上。 整个淮南,乃至大半个扬州,都是袁家父子说了算。 就算庐江周氏今天能保你一命,可过了今天呢? 见袁耀脸色变得凌厉,立刻又有一人,朝着袁耀和周瑜各磕了一个头,道:“都是小人没长眼,没认出袁公子,说错了话,小人认打!” “但袁公子真的只打了我们一巴掌,也不重。头上的血口,还有这张脸,都是我们自己造的。” 另一人也忙补充道。 “袁公子也没有威胁我们家人!” 但因为第一个人开口在先,加上周瑜本就对袁家父子有成见,周瑜此时却只信抱着自己腿的那人说的是实话。 并且想当然的,把事实想成了自己想的那样。 袁耀已经懒得解释了,又看了大桥一眼。 唉,多漂亮的美女啊! 比冯方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今天走了霉运。 算了,自己马上就会娶大桥,不可惜! 大桥国色天香,想必比此女不差。 现在越解释越说不清楚,而且也没必要和周瑜争个长短,吵个面红耳赤的。 自己这趟返回寿春,最大的目标不就是周瑜吗? 事实胜于雄辩,我用行动证明自己吧。 “你们过来。” 袁耀朝着自己的四名侍从挥了挥手。 “身上有什么,都拿出来!” 四名侍从对视了一眼,从怀里摸索出一些铜钱。 并不多,加在一起都没有一千钱。 袁耀嘴角抽了抽,对着其中一人道:“你带他们去医官署,他们身上的所有大小伤,都让医官给免费治好了。” “再以我的名义,从袁府领四千钱,赔给他们家人,当误工费。” “记住,是从袁府领钱,不要从公府拿钱!” 说完,袁耀回过身,微微作了一揖,朝着被自己打了的那四人,转了一圈。 深吸一口气,袁耀道:“刚才是我冲动了,我不该打人!这件事是我不对!” “你们几个王八蛋刚才也向我求饶道过歉了,我也不计较你们骂过我了,算扯平了,如何?” 四人忙朝着袁耀磕头道:“多谢袁公子宽宏大量!” “袁公子大人有大量!” 作完善后的一切,袁耀径直从周瑜身边走过。 “周郎,改日再见!” 周瑜愕然地看着袁耀的作态,有些诧异。 大桥站在一旁,看着就要离去的袁耀,也是有些惊讶。 他不是色中饿鬼袁显能吗? 除了多看了自己几眼,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啊! 难道是怕引起众怒? 袁耀刚走两步,却听见街尾传来一阵马蹄声、兵戈交响声、札甲摆动声和重重的脚步声。 “不想死的就闪开!” “滚开,碍事鬼!” 紧接着,一阵鸡飞狗跳、妇孺被打的惨叫痛哭声传来。 “九江太守陈纪,前来迎接扬威将军!” 一匹高头大马,径直冲了过来。 直到到了人群跟前,马上之人才勒住缰绳,喊了一声“吁~” 一个被吓呆了的百姓,差一点就被马蹄踩死。 好在马儿前蹄扬起后,落地时落到了他身旁一侧。 扑通~ 那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袁耀紧皱眉头。 或许自己今天就不该抛头露面? 自己的形象,算是毁了。 第165章 扬州都督 袁耀其实并不在意自己在底层民众心中的形象。 一方面,古代民众道德观念过于朴素,以至于袁耀这个后世之人实在不能认可。 臧洪杀掉自己的妻妾,来充作粮食让士兵吃,会被老百姓认为是“仁义”之举,甚至于举城之民,都为之献身陪葬。 这样的“仁义”,袁耀效仿不来,也理解不了。 另一方面,封建社会里底层民众的话语权实在太小了,并不会影响上层人士的风评。 曹操屡次屠城,犯下诸多杀孽。但并没有激起大规模民变,引来天子问责,反而让自己威名赫赫,四方畏惧。 老百姓们并不是不敢反抗,只是造反会死得更快! 刘玄德够仁义吧?赤壁之战前夕,十余万民众用脚投票,跟随刘备南迁,但结果呢? 实力,才是硬道理! 袁耀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想老百姓在他的治下能吃饱穿暖。不求他们会为自己举城陪葬,只求他们不要造自己的反就行了。 封建社会是一个等级森严的金字塔,因为利益的传导性,每一层对自己的上一层都会有一定的盲从性和依附性。 单一或多个同姓宗族组成了最基层的村落,加上因土地兼并而产生的地主阶层,这两者使得绝大多数百姓和他们产生了人身依附关系。 强宗大姓、地主豪强们是帝国最基本的经济单元。当他们从经济领域渗透到政治领域,就会一跃成为地方豪门强族;而地方豪族中的佼佼者,则会成为郡望,即名门望族。 当一些豪族郡望从地方走向中央,家族里有人升迁为了三公九卿,尤其是三公——因为三公以上有开府征辟的权力,会在全国范围形成影响力,会使家族经久不衰、世代显贵。 这样的家族,才会被称为世家大族。 真正的世家大族,并不是一朝可成的,往往经历了上百年的耕耘积累。 因此其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明说。且往往代表的是一方士族豪强的利益,而不单单是一族之利益。 汝南袁氏如此,弘农杨氏、庐江周氏、下邳陈氏亦如此。 然而世家大族也并不是金字塔的顶端,再往上还可以成就诸侯、天子! 虽只一步之遥,但却又难以逾越。 汝南袁氏已然是世家大族中的佼佼者,然而要登顶塔尖,离不开世家大族们的认可与拥护。 因此,相比黎民百姓对自己的看法,袁耀更在意的是,像周瑜这种世家大族之人怎么看待自己。 噌! 只见袁耀猛然拔出佩刀,上前一刀刺向陈纪。 陈纪哪里能想到袁耀会突然朝自己发难,猝不及防间,袁耀的刀尖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噗呲! 袁耀一刀刺入战马胸膛,正中其心脏位置。 马儿哀鸣一声,在袁耀拔刀的瞬间,有气无力地倒了下去。 陈纪也被摔倒在地,好不狼狈。 袁耀抽刀回鞘,一气呵成。 站在那名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路人跟前,袁耀大喝道:“依汉律,禁马众中!” “有违者,犯走车马伤杀人之罪!” 陈纪部下几名骑兵,闻声立刻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九江太守陈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看着陈纪身后一众目瞪口呆的士卒,袁耀命令道:“来人,将陈纪拿下!” 一众士卒看着在地上挣扎着起身的陈纪,却没人敢上前。 一名副将壮着胆子凑上前,禀手道:“袁公子,陈将军贵为九江太守,怎可轻易擒之?” 袁耀看了那副将一眼:“法之不行,自上犯之;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就算是我犯了伤杀人之罪,一样该法办法办!” 陈纪摇摇晃晃站起身,看着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已然活不成的宝驹,怔在了原地。 这匹马虽不是千里马,但也是匹良驹。更重要的是,这匹马陪在陈纪身边已有七八年,被陈纪当作亲人朋友一样。 片刻后,陈纪跪地抱头痛哭道:“老马啊!啊!老马啊!” 陈纪趴在马身上,哭得悲伤惨戚至极,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这却大大出乎了袁耀的预料。 袁耀已经做好了和暴怒的陈纪当街对峙的准备,却是没想到对方为了一匹马,竟哭得不能自己。 但事已至此,袁耀也没有回头路走,只能冷着脸:“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了?” 副将害怕袁耀,但却更害怕以性情暴虐的上司陈纪。 咬了咬牙,副将拱手道:“请公子恕我等不能从命……此事宜当呈报主公,由他定夺。” “公子现在虽为扬威将军,领豫章太守事,但刑法民政诸事……公子无权过问。” 陈纪虽然违反了汉律中的“禁马众中”,在人群聚集处纵马,但并没有真正走车马伤杀人,因此量刑最多也就三十到五十鞭刑。 如果顺着袁耀的意思抓了陈纪,固然今天能讨到袁耀开心。但以后呢?陈纪就算被罢免了九江太守,也是自己的军中上级,弄死自己不需要第二句话! 袁耀笑了,什么小角色也敢在他面前说什么“无权过问”。 “你还知道我是扬威将军?很好!” “那你该如何称呼本将?” 副将头上冷汗直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称呼不当。 “属下该称公子为将军!袁将军!” 袁耀笑道:“好,你既然知道我是扬威将军,领豫章太守事,可知道,我还兼领扬州都督事?” “扬州都督?!”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声音。 扬州都督? 周瑜墨眉微蹙,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副将也吃了一惊:“扬州都督?” 袁耀拔掉了头上的杂草,扯开了布衣,露出身上的锁子甲,让自己尽可能显得威武一些。 “不错,本将督扬州事,是为扬州都督!” “论官职,陈纪是九江太守,我且问你,九江郡是不是扬州属郡?我督扬州诸事,我能不能治他的罪?” 副将冷汗直流:“是,是是是,都督自然能治罪!” 袁耀:“论军职,陈纪乃一裨将,位号在我之下;至于你就更不用说了……本将的话,就是军令!你可知,违抗军令,是什么后果?” 扑通~ 副将直接跪了下来,磕头认错道:“末将怎敢不遵将令!” 一众士卒见副将都跪了,也一齐跪了下来。 “来人,捉拿陈将军归案!” 副将朝后招了招手,立刻爬起来数人,上前按住了陈纪。 陈纪被拖到了一旁,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又悲转怒道:“什么扬州都督,我怎么从没听过?” 周瑜和一众吃瓜群众一齐看向了袁耀。 都督扬州事? 这扬州都督和扬州刺史、扬州牧有什么区别? 我们怎么从没听过,扬州也有都督了? 副将也偷偷抬头,看着袁耀。 袁耀轻笑一声:“真是少见多怪!” “尔等不信,问吾父便是!” 说完,袁耀招了招手,便是领着三个手下,扬长而去。 “刚才有冲撞鞭挞妇孺的,每人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再负责给人看病治伤;没有扰民是正常来迎接我的,去袁府报我名号,领五百钱赏钱!” 丢下一句话,袁耀消失在了街尾。 周瑜神色怪异地看着街尾,久久挪不开目光。 这袁耀,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呐! 行事荒诞不经,却自有一套手段。 难怪能逐走诸葛玄、掳获刘繇、击退荆州军、一统了江右之地、名扬江淮! 倒真不是不学无术的泛泛之辈! 只是比起孙伯符来说…… 周瑜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就连大桥跟他告别都没听到。 走在回桥府的路上,小桥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 大桥不由得来了气,质问道:“你这丫头,刚才又跑去哪啦?” 小桥扮了个鬼脸,晃了晃自己一双小小的粉拳,骄傲道:“当然是替你打登徒子去了!” “那个好色之徒,长得尖嘴猴腮,偷看了咱们一路!” “被我逮住,还油嘴滑舌在那辩解!” “不给他一点教训,他都不知道咱们姓桥的厉害!” “你没有用父亲的名号吧?” 大桥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 “当然没有!” “被打的那人,不要紧吧?” 大桥又问小桥身后两个家丁。 两人忙摇头道:“小人们只是对其略施惩戒,没有下重手。” 大桥点了点头,这样的事,几乎她每次出门都会发生。 只是这一次,大桥心里有了别样的计较:“桥二,给你五百钱,现在回去给被打那人当汤药费。” 小桥和两个家丁顿时愣住了。 大桥忽然想起了那个人,解释道: “打他是他该打,赔他医药费也是该赔。” “去吧。” “诺!” 小桥看着姐姐从袖里拿出一串钱交给下人,眼珠一转,直接跳到了大桥跟前。 晃着自己粉拳上擦破的一点皮,小桥扮做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姐姐你看,小桥为了给你出气,把手都蹭破了!” 大桥睁大眼睛看着妹妹的小手,突然伸手朝小桥手背拍了一下。 “哎哟!” “姐姐干嘛打我!” 大桥嗔怒道:“谁让你去打别人的?” “人家也只是偷看我们,并没对我们做什么。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又何苦指使下人打别人一顿?” 小桥快速收回小手,吐了吐舌头,又跳到了一边。 走了几步,小桥蹦蹦跳跳又跳到了大桥身边。 “姐姐,你猜我刚才看到了谁?” 大桥不想搭理她,只是走着自己的路。 小桥忽然满眼星星眼,捂着胸口道:“是周郎哇!是庐江的周公瑾,人称美周郎的那个!” “就在南街口,我刚才去找姐姐没找见,却看见了他!” “我一开始还以为看到了和姐姐一样的大美女,听旁边一个大婶说,我才知道他是美周郎!” “哇塞,他简直和人家说的一模一样,面如美玉,唇若点朱,姿质风流,仪容秀丽!” “如果能嫁给他,每天看着他饭都不用吃,觉都睡不着,做梦都能笑醒哇!” 大桥脑海瞬间浮现了周瑜风度翩翩的模样。 但下一秒,袁耀那气急败坏、痞里痞气的模样就乱入了。 捏了捏小桥的粉鼻子,大桥笑道:“看样子,我们的小桥情窦初开喽!” 小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胡说了些什么,顿时红了脸。 “我才不想着嫁人呢!” “就算嫁,也要等姐姐嫁人以后才能嫁人!” “……” “姐姐,袁公子几时娶你呀?” 大桥一怔,眼中浮现出一抹伤感。 袁公子几时娶我? 傻妹妹,父亲的提亲,早已被袁公拒绝了。 也是,袁公子身份贵重,而汝南袁氏早晚成五世三公之家,攀亲附贵者趋之若鹜,纵使自己稍有些姿色,可桥氏又怎么能比过其他世家大族呢? 恐怕,袁家对袁公子,早有婚配之属了吧。 只是,袁公子对我的救命之恩,又何以为报呢? 第166章 逆子,跪下! “扬州都督?” 大堂传出一声咆哮:“人还没来,官倒先当上了!” “他怎么敢的啊!” “怎~么~敢~的~啊!” 一阵霹雳咣当的声音,堂上竹简、杯盏撒了一地。 “主公息怒!”韩胤陪着笑脸,努力安抚着袁术。 只见袁术胸膛剧烈起伏,脖子青筋暴起,满脸通红,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气! “从小到大,都是本公给别人找麻烦的。” “这段时间,本公什么都没干,净在给他擦屁股!” “你说说,打他生下来,本公给他擦得屁股次数还少吗!” 韩胤抚着袁术的后背,宽慰道:“世子毕竟年少,犯点错可以理解,谁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是不是?” …… 其实倒也不怪袁术如此大发雷霆。 本来袁术和下邳陈氏的关系都有所缓和了,袁术还寻思着找老朋友陈珪,让他当自己进攻徐州的内应。 谁料袁耀一声不吭就跑去海西偷袭了陈瑀的大营,导致双方关系彻底破裂。 袁术很清楚,下邳陈氏,为占据广陵郡、成为一方小诸侯已经谋划了很久,且为之倾注了大量人力物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袁术占据九江郡后,一直没有去进攻近在咫尺的广陵郡。就是想着和陈瑀讲和,并以广陵郡为筹码,将下邳陈氏绑到自己的淮南集团。 但这一切谋划,都因为袁耀的不宣而战,彻底告吹。 不仅如此,袁耀还将下邳陈氏彻底推向了那个大耳贼! …… 本以为将这个逆子,送去豫章郡,能历练一番。 但这个逆子离开淮南,没了自己庇护,行市居然还见长了! 还会写骈文了?别人不知道他肚子里几滴墨水,本公能不知道? 七岁才会写自己名字的倒霉玩意,还整上骈文了! 那篇《豫章赋》根本不用看完,光看第一段本公就知道和那个逆子没半毛钱关系! 我袁术敢拿命赌,绝对不是他写的! 再说,老袁家需要你个逆子舞文弄墨吗? 你老子我随手一招,都能召来一堆文人墨客,需要你干这活? 你就不能脚踏实地的从豫章都尉干起,和本公的故吏诸葛玄搭好班子? 等你有点成绩,你爹我自然会安排你接替他当太守,然后步步高升,给你配一套小班子,让你顺顺利利成为袁家世子。 可你这个逆子怎么搞得?一去就和诸葛玄翻了脸,还把荆州刘表都扯了进来! 一去就把豫章郡搅成一锅粥了! 甚至还擅作主张,要把豫章郡一分为三! 你爹我也就最多在原有郡国的基础上,表任地方官员。 你倒好,直接新设郡国,还私自封了一大堆带名号的将校,最后还让我替你上表! 你~怎~么~敢~的~啊! 还有上个月,听说你还跑去荆州,偷袭江夏镇去了。 你可真能耐啊! 真当刘表和黄祖好惹的啊! 你爹我昔日麾下第一大将孙坚怎么死的,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 好不容易派人劝你回了淮南。 结果你一上岸就又开始惹麻烦了。 竟敢带人去劫持吴夫人和孙策的几个弟弟。 孙伯符什么人?性情刚烈之人,妥妥的一把双刃剑,连你老子我都得想法设法,小心使用。 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杀了他的家将,把他的母亲和弟弟都带到了寿春。 你以为你带回来的是人质? 是特么定时炸弹啊! 我这边刚召回了吴夫人的亲弟弟吴景,还有孙策的叔叔孙贲等人,正要给他们封赏新的官职呢。 眼看着马上就能分化他们老孙家的人了,你给老子整这出? 这件事要是爆出去,那群孙氏亲旧们不得又拧成一股绳? 你特么怎么想的啊! 啊啊啊! 本来这些事,本公还能忍住,就当你年轻气盛,交点学费。 本公慢慢给你开导,循循善诱,培养你的城府和心计。 可你一进城,又在搞什么? 竟然当街让陈纪出丑! 还给自己封官! 陈纪虽然蠢了点,但好在他忠心耿耿,手下丹阳兵能征善战,是你老子我以后的羽林军。 你这么搞他,谁给本公卖命? 张勋纪灵那些老家伙,本就不服你。你这么搞,谁以后为你卖命! 还都督扬州事! 你脸怎么那么大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必须揍一顿了! “世子到!” 门外侍者高喊了一声,韩胤连忙退到了袁术身前五步远位置,作恭敬执礼状。 “主公,臣下有一不情之请。” 袁术烦躁道:“说!” “托主公之福,臣下在寿春能高官厚禄。然臣之家眷,仍困居故乡;臣下想告假一月,接妻儿老小来寿春安住!” “请主公赏准!” 袁术看了看韩胤,摆了摆手道:“念在你把那个逆子给我找回来的份上,准了!” 韩胤大喜,拱手道:“多谢主公!” “臣下现在就返乡,争取早日归来。” 踩着上堂的台阶,袁耀刚好看到韩胤从里面退了出来。 “世子。”韩胤忙行礼道。 袁耀没和他客气:“安置的怎么样了?” 韩胤笑道:“吴夫人等孙氏眷属,都已安置在我的府邸里了;有重兵把守,绝对万无一失!” 袁耀点了点头,正准备抬脚往里走,却又转过身来。 “韩从事,你头上怎么这么多汗?” 韩胤连忙抹了抹额头:“哪有……可能是堂上太热了。” “主公正在等着和您父子相聚呢!请世子移步堂上。” 袁耀摇了摇头:“不对劲,你不对劲!” “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你手下那些在阜陵战死的侍从,安家费我等会就让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韩胤:“多谢世子!” “不瞒世子,在下的确有要事……” 听完了韩胤的告假,袁耀也点了点头:“你去接回家眷是对的,豫州的确马上要乱了。” “这样,去管车辇那里,用我的名义挑些快车快马,你也好速去速回。” 韩胤大喜:“世子仁义!天下无双!” 袁耀拍了拍韩胤肩膀,凑了上去:“不过,有几件事,还得麻烦韩从事顺路帮我办下。” “唔,我都写好了,都在信包里,你一看就知道。” 袁耀说着掏出了一封厚厚的信包。 韩胤:“……” 拜别袁耀,韩胤直接就逃也似的跑出了袁氏公府。 出了门,韩胤直接跳上马车,将信包一把塞到怀里,对着车夫吼道:“快走!” 车夫愣了愣:“大人,不回家了?” 韩胤骂道:“回个屁!” “直接走北门出城,有多快你赶多快!” …… 韩胤车马刚走,一声暴喝就响彻了整个袁氏公府。 “逆子,给我跪下!” 许久后,又一声年轻的暴喝声传遍了袁氏公府。 “韩胤,我草你大爷的!” 第167章 美人计 袁耀刚一进门,就发现了情况不对劲。 地板上到处散落着书简和杯盏,连烛台都倒了好几个。 堂内站着一人,袁耀看都没敢看,直接哀嚎了起来:“爹呐,儿子苦啊!” “儿子~苦~啊!” 哀嚎两声吗,袁耀扑上前去,直接抱住了袁术的大腿。 “苦~啊~啊!” 袁术原本是想踹袁耀几脚的,但双腿被袁耀死死抱住不得动弹。 只得怒斥道:“逆子,给我跪下!” 袁耀连忙就地一滚,滚到距离袁术好几步远的距离,才转身跪地。 哼! 想踹我?没门! 幸好我继承了身体的原始记忆,知道你这个老登教训儿子的手段! “父亲为何发怒,是儿子做错什么事了吗?” 袁耀用一副无辜又可怜的眼神,看向袁术。 袁术的心差点就软了。 只见袁耀一身脏布衣,穿着打了补丁的裤子,脸上脏兮兮的,头发里还插着几根杂草。 活生生一副逃难相! “我是你爹,不是鬼神!” “躲那么远干什么,滚过来!” 袁术喝道。 袁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畏畏缩缩地朝前挪了几步。 袁术这才看清了自己儿子的一张脸。 消瘦的脸庞胡子拉碴,再加上长时间睡眠不够导致的黑眼袋,整个人一副憔悴疲惫样。 袁术的心一下子就软的跟煮熟的面条一样了。 袁术伸手想摸儿子的脸,伸到一半却又拉不下脸,直接一甩袖子。 “少在这装可怜!” 袁耀趁势而上,哭着嗓子,拉长音调,又喊了一声:“爹!” 袁术心都在抖了。 但脸上却装着生气样子。 “别叫我爹!” “爹~!” 袁耀不依不饶。 袁术:“住嘴!” “你还知道回来,知道认我这个爹!” 袁耀:“我~苦~啊!” “差一点就见不到爹你了!” 袁术心理防线被彻底突破,俯下身一把捧起了袁耀。 “儿啊,回来就好!” 袁耀乘胜追击:“爹!我好几次差点就没命了!” “你知道我多不容易嘛!” 袁术心疼的不行:“没事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人回来比啥都强!” “没事没事,有爹在!” “……” 形势逆转! 半响后,袁术拍着袁耀的后背,一脸宠溺。 “好好好!爹都答应你!” “扬州都督?给你封给你封!多简单的事儿,都不用呈奏朝廷,爹这儿就给你批了!” “我儿干脆直接当扬州刺史得了,反正刘繇没了,扬州爹说了算!” “不当扬州刺史就只当都督?” “好好好!还是耀儿心疼爹,知道为爹考虑,知道这样影响不好,就依你!” “……” “这样,爹把朝廷赐的假节给你,你想要什么人,要多少兵甲粮草,就拿着假节自行调用!” …… 好一会儿后,袁耀满脸涕泪横流,朝着袁术行了一大礼。 “父亲厚爱,孩儿无以为报!” 袁耀这次是真哭了,激动哭的。 一下子拿了许多好处,有些甚至是袁耀自己都没想到的。 不给袁术磕一个,袁耀心里都不踏实。 袁术扶起了自己的好大儿,慈眉善目道:“我儿这是什么话,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一家人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袁耀用袁术的袖袍擦了一下自己鼻涕,心里快速盘算了一遍,确认自己该要的东西都要到手了。 便是小心翼翼地提起了最后一件事:“父亲这次召我回寿春,是要安排我成家吗?” 袁术楞了一下:“你是听谁说的?” 袁耀也楞了一下:“韩从事说的啊。” 袁术眉头拧了起来:“韩胤怎么和你说的?” 袁耀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韩从事到柴桑,亲口给我说的。” “说父亲您想让我成家立业两全,因此召我回寿春与桥公长女成亲啊!” 袁术勃然变色,直接一指头敲在袁耀脑门上。 “你就为这事儿回来的?” “你个没出息的逆子,和以前一样,见个好看的女子脑袋就不转了?” “区区桥氏之女,值得你回来?你要娶她我让桥蕤给你送去豫章都行!” “你个蠢货,你中人家的美人计了!” 袁耀劈头盖脸就一顿臭骂。 “我就知道,你个逆子不会回来看我的,是专门来找美女的吧?” “你回来是看老子死没死,没死好继续玩女人是吧?” “你个不争气的狗东西!” 袁术恢复了理智,转身抄起一个烛台,就要揍袁耀。 袁耀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 敢情,自个被韩胤唬了? “哎哟,爹你真打啊?” 袁耀吃了一痛,连忙跳开,一遍闪躲,一边怒吼道: “韩胤,我草你大爷的!” “老子和你没完!” …… 逃出袁氏公府,袁耀捂着后背,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老登翻脸还真快! 他哪来那么大气,自己不就想娶大桥么? 有错么? 狗韩胤,敢唬老子。 找他去! …… 袁术在堂上又是乱砸一通,终于出了点气。 冷静下来一想,不对啊,自己这生得哪门子气啊? 自己是要追究袁耀坏了自己好些个谋划的过错的,怎么为一件儿女私情的小事,就大动肝火呢? 不对劲啊! 我是想打他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 等收缴了他在豫章郡的兵马钱粮大权,再给他封个扬州都督意思意思。 怎么光给甜枣了,没打巴掌呢? “来人!” 数名黄衣卫士,迅速飞身进来。 “去把袁耀给我找回来,再把韩胤以欺诈之罪,给我拷回来!” “诺!” 黄衣卫士没有二话,转身飞奔而去。 …… 寿春城往北。 尽管车夫甩鞭子甩的胳膊都酸了,韩胤还在不停催促。 “快点,再快点!” 车夫不解道:“大人,快不了了,再快车驾就要散架了。” 韩胤不时向南张望,一脸忧急。 “大人,恕小的多嘴,办再急的事也没这么急的,这么急搞得咱们像逃亡似的!” 韩胤:“你答对了!” “咱们就是逃亡!” 车夫一愣,咧嘴笑道:“大人,您别和小的开玩笑了,您是扬州从事,能有啥事让您逃亡。” 韩胤:“我欺骗别人了。” 车夫满不在乎道:“您是簿曹从事,天天和大人们打交道,大人物不就你骗我,我骗你,骗来骗取的么?” 韩胤:“我骗了大公子。” 车夫手一抖,马鞭直接掉了。 “大人?这可是欺君啊!” 韩胤苦笑一声:“我还骗了主公。” 车夫刚拿出备用的马鞭,手一抖又掉了下去。 韩胤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唉,我太想当然了。” “我知道大公子一向好色,所以用美人计把他哄回寿春。” “而主公一向爱子心切,我以为把公子哄回来,让他们父子重逢,一高兴,主公就不会再问公子索要钱粮兵马了。” “这样他们父子就没有矛盾了,一切皆大欢喜,我也就免了出使不力之罪。” “可我没想到,大公子现在肆意妄为的程度,比起以前变本加厉多了!” “而且主公这次也真的动怒了,本从事一年多都没见主公发那么大脾气了。” “唉,不过话说回来,谁有那种倒霉惹事精儿子,谁都气不顺……” 韩胤自言自语,而车夫虽然听不太懂,却已经汗流浃背了。 得罪了袁大公子,那你最好就祈祷你家有钱,然后出门找个地埋一个碗、一件破衣服。 等袁大公子把你家敲骨吸髓,勒索得干干净净,你再光这身子,把埋的碗和衣服取出来,当个乞丐。 这样袁大公子或许看在你可怜巴巴的份上,还能留你一命。 但要是得罪了袁术?! 死路一条! 汝南袁氏可不止有门生故吏,那些遍布各地的鹰犬耳目,可以挖地三尺把你找出来。 车夫拿着自己的裤腰带,一边赶着马,一边偷偷看着失神的韩胤。 得想个办法,卖主求生了。 “韩胤,你个皮肤给我站住!” 突然间,一声怒吼,在车驾后面响起。 韩胤回头一看,惊骇道:“大公子?” 车夫也瞥见了袁耀,手赶紧一抖,裤腰带这下也掉了下去。 “快点,再快点!” 韩胤忙催促道。 车夫为难道:“大人,没马鞭了,只能靠马自己跑了。” 韩胤差点没气昏过去。 马匹失去了鞭挞,很快就慢慢降下速来。 袁耀也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十余名骑兵。 两个骑兵绕到前面,挥舞着马刀威吓着车夫。 车夫就等着这一下呢,赶紧勒紧缰绳,停下了车驾。 韩胤强挤出一抹笑容:“世子安好……” 袁耀骑着马,绕着车驾走了一圈。 “好!” “好!” “好!” 袁耀连夸了三声好,笑着看着韩胤。 “老匹夫,你可以啊!” “人家用美人计都是先送美人,你倒好,用没饵的鱼钩钓我!” “把本公子都钓成翘嘴了!” 韩胤爬下马车,颤巍巍行了一礼。 “世子哪里的话,这不是……我也没想到嘛。” “我也是回了寿春才知道,主公他婉拒了桥将军的提亲。” 韩胤狡辩道。 袁耀变了脸:“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给我解释就跑路?” “都到这儿了你特么还在唬我?” 韩胤低垂着头,想不出来别的词了。 袁耀瞥了一眼那个车夫,啐了一口唾沫。 “不是你的车夫在每个路口都留下痕迹,我差点就追不上你!” 韩胤扭过头,只见跟了自己五六年的车夫缩着头,不敢看自己。 袁耀懒得再和韩胤计较,大桥小桥什么的,其实只要自己张口随时都能娶。 袁家世子这个身份就是这么好使! 于是主动变了话题:“我给你信包,你没扔了吧?” “在在在!” 韩胤忙从怀里掏出信包,双手呈上。 袁耀看了一眼,确认了韩胤并不是真正脱逃,这才道:“打开它!” 打开信包,里面有两张帛书,三个油纸包。 韩胤看了一遍,帛书上有几个人名和郡县名,以及一些附注说明。 油纸包上写着三个字:麻沸散。 袁耀道:“这上面这些人,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搞来。” “能办成这件事,你不仅无过,还有功。我保你在我父亲面前不仅无事,还能升迁!” “这十几个骑兵,借给你,这里还有些马蹄金,也供你用。” 袁耀一挥手,一名骑兵立刻拿出一袋沉甸甸的财货,交到了韩胤手上。 韩胤怔在原地,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跪地道:“多谢世子赏识!” 袁耀原本还想威胁韩胤几句,想了想还是作罢。 韩胤是颍川舞阳豪族出身,跟随袁术日久,很清楚汝南袁氏的能量。 像这种整个家族都为袁术集团效力的人物,威胁不仅没有必要,还会适得其反。 虽然他对袁术和袁耀有所欺骗,但也只是夹在袁家父子之间的无奈之举。回老家躲一阵子等袁家父子怒气消了,袁术绝不会深究他。 “去吧,早去早回!” 送走韩胤,袁耀又从怀里拿出另一封帛书。 看了一遍上面的人名,袁耀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得抓紧点了。 冬天天黑的早,袁耀赶回寿春的时候,城门都已经落锁了。 “世子稍候,小人去叫门!” 一旁的黄衣铁甲卫士禀手道。 袁耀瞪了他一眼:“叫什么门!不许叫!” “今晚不进城了!” 铁卫硬着头皮道:“主公有令,召世子相见,吾等不敢不从。” 袁耀故作怒色道:“我爹是因为我胡作非为,才召我见他。” “我若是违反了宵禁,私自叫门,岂不是罪加一等?岂不是更让我爹更生气了?” “你们就这么给我爹办事的?” 铁卫被骂了一通,却不敢反驳。 只能道:“世子说的是。” 袁耀仰着头,用鼻孔哼了一声。 “走,跟我去别院,今晚住城外,明天再回去。” “诺!” 推门进了别院,已是被人打扫一新。 袁耀急不可耐,进门就开始脱衣服。 扔掉外套,袁耀跳进自己的卧室,大喊一声:“瑶儿,夫君来啦!” 然而室内却不止刘瑶一个女子,还有两女瞪着大眼小眼看着袁耀。 “你们怎么在这?” 袁耀吓了一跳,庆幸自己刚才没脱光。 那两女,正是自己的两个妹妹袁煊和袁澜。 此时这两人,正一左一右挽着刘瑶的手,好似三姐妹一样。 只是袁煊一如既往的,见了袁耀就板着脸,剜眼冷瞪。 “我们不在这儿,怎么见得着你!” “袁大将军!” 第168章 袁家姐妹 袁耀一张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小袁澜迈开小腿,直接扑了过来。 “哥哥!抱我!” 一把抱起小袁澜,袁耀笑道:“我们澜儿都快长成小姑娘啦!” 袁澜小脸一红,大眼睛扑棱扑棱的,忽然伸出手摸着袁耀的脸。 “哥哥,你的脸怎么变黑了,还瘦了!” “这一年你一定很累很辛苦吧!” 袁煊看了一眼袁耀憔悴的脸庞,没好气道:“他还知道累?” “他巴不得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站在后面的刘瑶俏脸一红,低垂下头不敢说话。 袁耀也不解释,一把将小袁澜举过头顶,孔武有力的臂膀甚至还有余力将其扔在天上,再稳稳接住。 小爱哭鬼本来眼眶都红了,这下被袁耀逗得开心地大笑起来。 “举高高好好玩!” “嘻嘻嘻!” “最喜欢和爹爹还有哥哥玩举高高啦!” 银铃般的笑声,让室内的气氛顿时温暖了起来。 连续抛了十几次,袁耀放下了小袁澜,对着袁煊张开了双臂。 “来,哥哥抱!” 袁煊剜了袁耀一眼,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袁耀嬉皮笑脸道:“来嘛,我可不想厚此薄彼,都是我的好妹妹,来抱抱!” 小袁澜也推着袁煊,起哄道:“姐姐,去嘛去嘛!” 袁煊不情愿地往前走了一步,袁耀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好妹妹!” “想不想我?” 袁煊不答话,两只手暗暗贴近了袁耀的腰间。 但还没来得及用行动表示她对袁耀的“想念”,两只手就同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 袁耀贴在袁煊耳边,诚心实意道:“抱歉了,好妹妹。” 袁煊有些黯然:“他真没回来?” “对。” 袁煊:“他没找别的女人吧?” 袁耀:“哪能呢?我一直盯着他呢!” “只要他看哪个女的超过三秒,我就……直接睡了那个女的!” “好妹妹,我为了你,可是献身了好多次!” 袁煊柳眉倒竖:“多少次?” “他看过多少女的?” “你想知道啊?” 袁耀放开袁煊的手,掰着手指装模作样数了起来。 最后挠了挠头,故意叹气道:“数不清了!” “不如你这次跟我去豫章,不就知道了。” 袁煊瞋目切齿道:“去就去!” “我还非去不可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豫章太守府。 阿~嚏! 阿嚏~阿嚏! 真正憔悴不堪的黄猗在疯狂打喷嚏。 “哪个杂碎在整我?” “阿嚏!” 此时,一名刀笔吏端着堆满竹简的木盘走了进来,放在黄猗案头后,再次给黄猗添了灯油。 黄猗擦了擦鼻子:“怎么还有这么多?” “你是不是拿错了?” 刀笔吏俯下身,解释道:“刚才那些是豫章本郡的公文,这些是鄱阳郡那边送来的公文。” 啪! 黄猗将毛笔摔在地上,咆哮道:“怎么一天比一天的公文多!” “这么多公文,要我批到什么时候?” “老子三个月都没闻过女人味了,三个月啊!” “早知道当文官事儿这么多,我还不如老老实实带兵,在军营里晚上还能玩玩营妓!” “就兼领了个太守,现在毛都玩不了!” “毛~都~玩~不~鸟!” 说完,黄猗两腿一蹬,躺平在地板上,两滴泪水从脸颊滑落。 “大舅哥,你快回来啊!找人替我哇!呜呜呜!” …… “哥哥带的礼物,小澜很喜欢!谢谢哥哥!” 看着欢欣雀跃的小妹妹,袁耀却愣在了原地。 呃,好像忘了准备礼物了。 这趟回来,袁耀是打算尽可能搜刮淮南的人和物带去豫章的,完全没想着带什么东西回来。 一旁的袁煊看了一眼刘瑶,看破却未说破。 袁耀抱起小袁澜,让小袁澜又亲了自己一口,尬笑道:“应该的,都是哥哥应该的。” “好了,和你姐姐先去歇息吧,明天带你去玩。” “好耶!” 看着袁煊带着小袁澜去了客室,袁耀站在门口,猛地吸了一口气。 家人的味道。 刘瑶从背后贴了上来,紧紧搂着袁耀。 袁耀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转过身认真道:“你把你的嫁妆给出去了?” 刘瑶惭愧地低下头:“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只怕不符合公子的身份。” 袁耀将刘瑶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有心了,谢谢。” “……” “公子,今晚还来吗?” 刘瑶依偎在袁耀怀里,红着脸问道。 袁耀:“嗯?” 刘瑶有些不自然道:“这几天……一天好几次……奴家累坏了……” “公子就饶奴家一晚吧。” 袁耀笑了笑:“好!” 正好歇歇。 …… 翌日清晨。 在刘瑶的服侍下,袁耀刮干净了胡子,穿戴焕然一新,整个人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 袁家姐妹早早起了床,看到袁耀在院中舞刀练箭,都怔住了。 不到一年时间,袁耀的脸削瘦了许多,但身材却比以前更高大健壮。 稍微热了热身,避免刀法和箭术落入生疏,袁耀便收起了刀箭。 “澜儿,走,哥哥带你骑马!” “好耶!” “小煊,你也上来,这匹马可以坐咱们三个!” “滚!” 铁卫牵来马匹,袁耀戴上佩刀,将满脸兴奋的小袁澜放在身前,纵马朝寿春奔去。 到了城门口,袁耀勒马停住,再次看到了昨天勒索自己那几名守门士卒。 袁耀一身锦衣华服,穿戴气质和昨天迥然不同。 再加上他身后跟着两个全身披挂的骑士,俨然一副紧要人物的模样。 那几名守门士卒不仅没认出袁耀,反而挺直了腰杆,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 袁耀用马鞭指向守门士卒甲,问道:“你归哪个城门司马管?” 守门士卒甲愣了愣,只觉得袁耀一张脸很熟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大人,小人可是哪里得罪了您?” 袁耀并没有在这种小人物面前表明身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的恶俗趣味。 有这时间,追大桥当老婆不好吗? 再者,自己的亲妹妹还在马上,除了温暖大哥哥的形象,袁耀不想给妹妹留下任何其他的形象。 “让你回答什么,你就说什么!” “是是是,小人所属的城门司马是……” 袁耀记下了人名,直接骑马扬长而去。 等袁耀一行走远,士卒乙立刻凑到了士卒甲旁边,嬉笑道:“恭喜五哥,得贵人赏识!” 士卒甲挠着头不解道:“赏识?这就算赏识了?” 士卒乙:“肯定是啊,不然贵人问咱们军司马是谁干什么?” 士卒甲拧着眉毛,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第169章 更炸裂的东西 袁耀和袁术不欢而散。 虽然袁耀费尽口舌给袁术解释了一通,但袁术压根不信,老友陈珪为首的下邳陈氏从没有考虑与他合作。 他也不信,自己的故吏诸葛玄,会无缘无故的倒向荆州刘表。 他更不信,刘表像袁耀说的那样是个守土之犬,需要教训一顿才会老实。 最不能信的,还是袁耀解释他之所以将刘繇放虎归山,是因为他看刘繇没几天活头了。 看把他能耐的! 他咋不说自己可以未卜先知呢? 这个逆子,略微小有所成就自以为是,学会吹牛逼了! 看我不踹他一顿! 最后,袁术追着袁耀满堂跑,跑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也没追上袁耀。 最后还是袁耀看他可怜,装作摔了一跤,让袁术踹了自己屁股一下,让老登出了口气。 看着逆子拍拍屁股,爬起来跟没事人一样跑出了堂外,袁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老了,老了,唉~” 袁术长叹一口气。 长史杨弘走了上来,抚着袁术的后背,道:“主公正值壮年,将成千秋万代之伟业,怎可言老?” 袁术在搀扶下站起身,看了看自己案上的一个匣子。 案上的书简、杯盏、烛台等物被扫落一地,唯独那方匣子,昨天和今天都好好摆放在那里。 “我能成千岁万岁又如何?这逆子若无长进,早晚二世而亡!” 袁术悲怆道。 杨弘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意见:“依弘之见,世子并非无所长进……起码他对中原局势,颇有见地。” 袁术扭头:“怎么,你也认为,曹操攻下雍丘后,会继续南下攻取豫州?” “他缺兵少粮,如何敢攻打豫州?” 杨弘不紧不慢道:“正如世子所言,曹操正因为缺兵少粮,所以他会急于攻取汝、颍,来占领人口,掳掠粮草。” “若如世子所料,雍丘这个月就被曹操攻下的话,那他还有余力南下,主公应早做防备!” 袁术陷入了思考。 刚才因为在气头上,袁耀说的很多话他都没听进去。 现在冷静了下来,被杨弘慢声细语一说,嘿!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嗯,派人去武平,让袁嗣做好防备。” “再派人去汝南孙香那里,让他联络何仪、刘辟、黄邵、何曼各部,早做战备。” 杨弘拱手道:“诺!” “既然曹操有可能南下豫州,那主公是否暂缓向徐州用兵呢?” 袁术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攻打大耳贼,本公谋划许久,计划……暂且不变。” 杨弘又问:“主公若要出征,则须世子坐镇国中,主公既然收回成命,不让世子都督扬州事,还需给他表个别的官职……” 袁术一皱眉:“我什么时候收回他扬州都督的任命了?” 杨弘一愣:“不是刚才,主公您一边追着世子,一边喊着‘什么都不给你’、‘连你的将军号都给你没收了’的吗?” 袁术:“本公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杨弘:“……” 袁术一脸不解地看着杨弘:“我说老杨啊,哪有你这样当舅父的?” “有些话,我可以说,但不一定要照办。” 杨弘点头:“在下知道了。” 袁术胸中的闷气还没完全下去:“不过让他现在就都督一州事,是不是太早了?” “这还不到一年,他已经举孝廉、任郎官、表庐江都尉、转豫章都尉,又以扬威将军领豫章太守事,已经升得够快了。” “最多罢免了陈纪,让他暂领九江太守,一样可以名正言顺替我镇守淮南。” 杨弘拱了拱手,点头道:“主公高见!” 袁术:“哈哈,不错吧,我也觉得让他慢慢一步一步来,他还年轻……” 杨弘不动声色道:“北方来报,袁绍长子袁谭,上个月刚被任为青州都督,独领一军出镇平原,将要攻略青州。” 袁术一听到“袁绍”两个字,直接跳脚起来:“九江太守?啊呸!一郡之守怎么配得上我儿?” “传本公之令,吾儿袁耀即刻起,都督扬州事!”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写任表!” “不行,袁绍一个庶出的,他的儿子怎么能和我儿子一个水平?” “我要表奏朝廷,让我儿直接当扬州刺史!” “啊不,扬州牧!” 杨弘忙劝道:“主公万万不可,世子他还年轻,把持不住,要慢慢来……” 袁术急了:“慢慢来个屁!” “不行我就用这个,传我儿一个大的!” 说着袁术便举起那方匣子,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杨弘:“……” …… 半晌后,杨弘捧着一堆符节、表文,火急火燎地找到了袁耀。 袁耀吃了一惊:“舅父,你这是……把我爹那儿搬空了?” 杨弘喘着气:“别废话,让舅父先走流程,等会你爹后悔了可就来不及了。” 袁耀:“……” 又过了好一会儿,袁耀站起身,一手捧着节杖,一手抓着一串印绶,怀里还抱着一堆表文。 我这就成扬州都督了? 听舅父的意思,要不是因为现任扬州刺史惠衢实在找不出什么过错,不好罢免,袁耀现在都能直接当扬州刺史了。 都督之职,在汉末还只是一个临时官衔,没有品秩,没有编制,所管之事可大可小,可虚可实。 本来袁耀对于这个官衔是无所谓的态度,有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但袁耀被授予的这个都督可不一般。 是持节的扬州都督! 这个“节杖”,可不是李傕拜授袁术为左将军、阳翟侯赐予的“假节”,而是更高一等的“持节”。 是袁术从马日磾手里抢来的“持节”。 使节分为四种,分别为“假节”“持节”、“使持节”“假节钺”。 汉朝的四种持节不分权力高低,随着汉末大乱,这四种持节有了高低层级之分。 魏晋一统后,四等使节的权限也彻底明确了下来。 假节:平时没有权利处置人,战时可斩杀犯军令的人。 持节: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 使持节:平时及战时皆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 假节钺、或假黄钺:可杀节将,包括假节、持节、使持节。 袁耀现在有了持节,等于正式被授予了对中下级官员的生杀大权。 虽然没有持节,一样可以凭“势”杀人。但持节杀人,可以助“威”! 但得到了“持节”之权的袁耀,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袁术以前可是把这个“持节”当成宝贝的,凭着这玩意任命了许多官员,树立了不小的威势。 但现在这么轻易就把这玩意给自己了,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要玩更炸裂的东西了! 第170章 当狗有什么不好 “都督饶命呐!” “都督大人有大量,且饶小人们一命吧!” 五名袁军士卒,跪在袁耀跟前不停磕头求饶。 其中当属那名伍长,也就是守门士卒甲的磕头磕地最猛、求饶的声音最凄惨。 “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都督要杀了我,我母亲会伤心死的,我的儿子也会饿死的啊!” 袁耀坐在卧榻上闭着眼,手里把玩着一枚新筑的“扬州都督”金印。 听到士卒甲求饶的话,嘴角抽了抽。 这句台词到底谁教的? 能不能换一句新鲜的! 招了招手,一旁的戚寄连忙递过来几根竹简。 “都督,这是这几人的底细。” 袁耀睁开眼,看着士卒甲,抽出了一根竹简。 “你叫荀五?寿春人?” 士卒甲冷汗直流,他根本没想到袁耀不仅派人把自己一干人等抓来,还调查了他们几人的底细。 “是,小人荀五,人称小五,出门在外兄弟们给面子,叫声五哥。” 戚寄瞪了荀五一眼:“问你其他的了么?” 荀五脑袋一缩。 袁耀拿着竹简,一眼就把荀五的籍册看完了。 【荀五,寿县三里亭人也,一母耄耋。】 袁耀吃了一惊。 耄耋? 汉朝以孝治国,七十岁的老人有特殊的经济和政治厚遇。 汉成帝“建始二年”诏:年七十以上,杖王杖,比六百石,入官府不趋,吏民有敢殴辱者,逆不道,弃市。 后世老人去世,孝子手里拿着的那根孝杖就是由此演化而来。 而耄耋之年,是八十到九十岁的意思,能活到这个年纪的老人,地方官甚至会专门派人供养起来。 在古代,官员的辖地有长寿的老人,可是妥妥的政绩! 籍册也会特殊注明。 “你母亲还真有八十岁?” “你今年多大?” 荀五老老实实回答道:“小人今年十八。” 袁耀倒抽一口冷气:“你母亲六十多岁生的你?” 荀五瞪大了眼:“都督,您莫不是和小人在开玩笑,哪有人六十多岁还能生育……” “大胆!都督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戚寄在一旁喝道。 荀五被戚寄吓着了,连忙道:“小人不是母亲生的……啊不……小人是母亲生的……也不对……” “小人是家母捡来的,家母先前生有四子,都死了,因此在路边看到小人,就把小人带回家养着了。” 袁耀似有所悟:“哦,你叫荀五是因为家里排行是第五对吧?” 荀五谄笑道:“都督神算!” 袁耀有些好奇:“你那几个异父异母的兄长,都怎么死的?” 荀五打开了话匣:“听家母说,大兄生下来没活过三天,二兄长到八岁,掉水里被捞起来,发了风寒七天就走了。” “三兄和四兄都长大成人了,不过闹黄巾的时候,三兄跟着破虏将军打仗去了,再没回来。” “四兄前年寿春打仗的时候,被征了丁,也死了。” 袁耀有些黯然,他有些想不来,一位连丧四子的母亲,如何还有勇气和信心坚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那两枚铜印呢?” 荀五不解道:“什么铜印?” 戚寄怒道:“就是我们拿给你那两坨铜!” “噢噢噢”荀五反应了过来,“一枚我供奉给家母了,一枚还在身上,打算化了给兄弟们一分……” 说着荀五便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印。 戚寄一把拿了过来,看了看底部,是自己的柴桑县尉印无疑。 “系这铜印的墨色绶带呢?” 荀五畏畏缩缩道:“扔了……” 戚寄大怒,张手就要打荀五,袁耀却喝住他:“戚寄!” 戚寄忙退了回来,朝着袁耀拱手道:“都督,这群无知小卒,交给末将处置吧。” “处置什么?”袁耀摇了摇头:“你也知道他们无知!” “你去三里亭一趟吧!” 戚寄低头称是。 “等等,再带上六十斛粮食,三千钱。” 袁耀又叫住了戚寄。 “若这个荀五说的是都是实话,你就用粮食和钱把铜印换回来,不可惊吓到老人。” “若他说的是假话,也把钱粮送给老人,然后给她说,她儿子今天从军远行去了,以后官府会按照抚养七十岁以上老人的旧例,每月足额给她六十斛粮食!” 戚寄:“末将明白!” 袁耀说话的同时,已经把其他四根竹简看了一遍。 除了荀五,其他四人家中并无古稀之年的老人。 荀五本来听到袁耀派人去他家,先是一副惊恐的表情。 但听完袁耀的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忙再次叩头道:“都督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小人今后愿当牛做马,报效都督恩德!” 说完,荀五回头给四个弟兄偷偷使了个眼色。 士卒乙第一个反应过来,领着其他三人纳头便拜:“吾等愿当牛做马,报效都督!” 袁耀坐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也大致对荀五的为人有了判断。 “本都督可没说过,要饶你们一命!” 袁耀故作冷笑道。 荀五咬了咬牙:“在城门口抽拿卡要,都是小人一人的主意!” “都督要追究罪责,小人愿一力承担,请都督饶他们一命!” 袁耀又笑一声:“我也没说,一定要杀你们。” 荀五晕了:“那都督……” 袁耀冷声道:“你们想当牛做马,有当牛马的气力吗?” “再者,本都督缺牛马牲畜吗?” 荀五偷偷打量了袁耀一眼。 突然间,他悟了。 “都督不缺能干活的牛马,但缺忠诚的狗!” “小人们今后愿做都督的一条狗!” “哦不,五条狗!恶狗!” 荀五一边表态,一边趴在地上做伏低做小状。 袁耀乐了。 他没看错人。 这个人的确很适合收来当狗。 出身卑贱,不把脸面当回事,反应快,又能兼顾兄弟义气。 自己现在在寿春,实在缺乏人手! 如果背调后,此人和他那几个兄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为非作歹之人,倒是可以收来一用。 虽然不堪大用,但可作小用。 半响后,荀五和四个手下走出了门外。 扑通! 士卒乙腿直接一软,栽倒在了台阶上。 “吓死我了!” 其他人也是出了一大口气,这才发现每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荀五怒道:“站起来!” “当了狗腿子,只能在都督面前腿软!” “在外人面前,我们要强硬!记住,我们以后就是都督豢养的恶犬!” 士卒乙连忙爬了起来,说:“嘘,五哥,小声点!” “这给人当狗,说出去被人笑话!” 荀五冷哼一声:“你懂个屁!” “当狗有什么不好?” “能给大都督当狗,可是咱们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多少人,想给咱们这位爷当狗,还当不上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仍然难以接受荀五的话。 但荀五却仰着头,挺着胸,大摇大摆地走向院子门口。 门口站着四名黄衣铁卫。 荀五摸出一枚印信,举起来摇了摇,大声喊道:“我是都督的狗!” 黄衣铁卫们看了一眼印信,没搭理荀五。 荀五举着印信左摇右晃,走出了门外。 其他四人正要跟上,却被黄衣铁卫抽剑拦了下来。 四人害怕出不去,争先恐后道:“我们也是狗,我们也是!” 第171章 袁涣与蒋干 收服荀五等人当自己的走狗,是袁耀为了网罗人才做的准备。 凭着后世的记忆,袁耀早就罗列出一份极其详尽的士人豪杰名单。 这次回来,就是要按图索骥,将淮南乃至邻近地区所有有价值的大小人物都打包回豫章郡。 袁耀第一个造访的,是辩才独步于江淮的蒋干蒋子翼。 不同于《三国演义》中蒋干轻信于人的愚者形象,正史中的蒋干不仅辩才出众,还很有胆识。 《三国志》引《江表传》记载:幹有仪容,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 在赤壁之战中,蒋干也的确作为曹操的说客,前去见周瑜的。不过他并没有中所谓的离间计,导致蔡瑁张允惨死,反倒是去实施曹操交代给他的离间计的。 只是蒋干很快就意识到周瑜识破了自己的来意,返回江北后,便劝曹操放弃离间周瑜的想法。 随后史书中便不见蒋干的记载。 袁耀被袁术任为了扬州都督,又被表为九江太守,还有扬威将军的名号在身,身份显赫贵重。 而蒋干年纪不过十八九岁,还未及冠礼,按礼袁耀不能自降身份,去上门拜访蒋干。 因此袁耀先派出了戚寄,带着礼品去请蒋干过府一叙。 蒋干却闭门不见,声称身体有恙,改日必来赴约。 袁耀只当蒋干在自抬身价,便是乔装一番,亲自上门来见。 这个开门红,袁耀势在必得! 蒋干的家人拦不住袁耀一行,只好唤蒋干出来相见。 看到蒋干后,袁耀心里直道原来正史有时也靠不住。 这蒋干明明长得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根本和“有仪容”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而且最让袁耀憋不住笑的是,他鼻青眼肿的,走路一瘸一拐的,一副刚被人揍过的样子。 确实是“身体有恙”。 哈哈哈哈! 袁耀强忍笑意,让戚寄拿出华佗配置的专治跌打外伤的敷药,送给了蒋干。 两人相谈一阵后,蒋干便纳头便拜,接受了谒者的官职。 只说他养好了身上的伤,过几天就上门就任。 蒋氏只是寿春一个小庶族,袁耀亲自登门,给足了礼遇,蒋干自然没有拒绝出仕的道理。 他也没有拒绝的资本。 不管怎么说,袁耀总算旗开得胜! 接下来,袁耀便乘胜追击,上门去拜谒最近几个月才来淮南避难的袁涣。 袁涣,字曜卿,出身陈郡袁氏。 陈郡袁氏可不得了,论起血脉传承,汝南袁氏都得老老实实靠后站。 袁氏出自妫姓,乃舜帝之后。西周武王大封诸侯,封舜帝后裔于陈地,建陈国。后来陈国公族中,一个叫媛涛涂的大夫,被封于阳夏。 和许多姓氏的起源一样,袁氏之所以形成独立的“氏”,起源于媛涛涂这位陈国公族。 媛,同辕。西汉初年,辕氏后裔政将“辕”字的“车”旁去掉,邕以袁为氏。 陈郡袁氏,正是世居陈地阳夏的袁氏直系大宗。 汝南袁氏,正是陈郡袁氏的一支分脉,从陈地迁到了邻郡汝南。 只是汝南袁氏发展到了东汉时期,人丁兴旺,乃至以成四世三公之家、东京名族,远远盖过了宗家陈郡袁氏的风头! 陈郡袁氏直到近些年,才稍有起色。 袁涣之父袁滂,也官至司徒,位列三公,还是名士蔡邕的舅舅。 但这只是陈郡袁氏崛起的开始而已。 袁耀作为后世的历史系毕业生,还知道,在汝南袁氏成为历史的尘埃以后,陈郡袁氏在魏晋交替之际,迅速崛起。 到了东晋初立,衣冠南渡,过江“侨姓”,以王、谢、袁、萧为大,陈郡袁氏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兰陵萧氏并称为四大姓,是为顶级门阀。 不同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袁氏虽没有出过总领朝纲,让皇帝虚位的权势人物。但袁氏自汉至陈,代不乏人,为东晋、刘宋、萧齐、梁、陈王朝所重视,一直享有高门华族的地位。以至到隋唐,仍偶有人物。 而陈郡袁氏之所以能经久不衰,世代显贵,主要在于从袁滂、袁涣父子时形成的的“忠孝传家,崇尚清虚”的家风。 每代袁氏族人,以诗书名世,靠联姻维持与不同世族的关系,不阿附权臣,避免参与党争政变,中立于朝,故爱憎不及。 总之,陈郡袁氏就相当于汝南袁氏的反面。 一个低调忠孝,一个高调骄豪。 两个家族的门风迥异,也体现在了袁涣和袁术的相处中。 袁涣避难淮南,成为袁术的客卿短短数月,两人便辩驳过对方好几次。 只是碍于同族关系,袁术也不能拿袁涣怎么样,只能敬而远之。 袁涣最近很苦恼。 他没有应吕布的辟命,又放弃跟随刘备,本以为避开了两个错误选项,但似乎选择来淮南,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袁术集团的未来,简直暗无天日! 而袁耀的到来,却是给袁涣注入了一道明亮的闪光! 毫无疑问,袁耀拿下双杀。 紧接着,袁耀便瞄向了第三个人物。 不同于蒋干和袁涣,袁耀找上的第三个人物,却很有个性。 甚至很符合《三国演义》对他的描述。 曹操的杀父仇人! 徐州之屠的引发者! 影响三国剧情的重要人物! 张闿! 没错,就是那个杀了张闿,带着曹家财宝逃到淮南,归顺了袁术的张闿! 现在的张闿,被袁术任命为了一名军司马。 不同于其他部曲将,必须常驻军营,随时听候军令。 张闿白天在军营里,到了晚上却能离开军营,回自己的宅院的特权。 这是袁术给的特权。 袁耀很好奇,这位曹父杀手,每天回自己宅院干什么,便是在张闿的上级校尉带引下,直接登门造访。 第172章 三国第一杀手 进了门,正好看见张闿和一位妇人,正蹲在地上陪两个小孩在院中玩耍。 见到自己在军中的上级带了生人来,张闿立刻站起身,满脸戒备之色。 “回去!” 妇人立刻领着两个孩子去了后院。 校尉站在一旁,指着张闿道:“都督,他就是张闿。” 接着又对着张闿喝道:“张闿,见到袁都督还不行礼?” 张闿一脸提防之色,朝着袁耀微微拱了拱手,并未开口问好。 校尉很是不满:“张闿,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闿转头瞪了自己上级一眼:“干你何事?” 校尉强撑着胆子:“平日里在军中你自行其是我也就忍了,在世子面前,你也这样?” “没有袁公庇护,你这贼厮早就曝尸荒野了,还能活到今天!” 张闿直接回怼道:“去你的,我没给袁公钱?” 袁耀本来还觉得张闿甚是无礼,但一听这句话,当即乐了。 感情老爹袁术如此优待张闿,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曹嵩可是敛财无数。汉灵帝公开卖官鬻爵时,曹嵩花费上亿钱买得太尉一职。虽说只当了半年就被罢免,但曹嵩也算是当过了三公,实打实的抬高了曹家的门望。 后来曹嵩从琅琊搬家到兖州时,还装了满满一百多车财货。就是不知道,这些财货是不是都被张闿所掠。 但看张闿对自己提防戒备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被自己老爹敲了不少的竹杠! 想明了事情原委,袁耀对张闿的不良印象也好转了许多。 校尉却怒了,按着刀柄道:“张闿,你简直无法无天!” “袁都督特意来招揽你,你别不识好歹!” “招揽我?呵呵!” 张闿无视校尉的威胁,上前一步,正对一脸错愕的袁耀:“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为忠义杀人。” “我认钱不认人!” “给我钱,我帮你做事!” 袁耀虎躯一震,想起了某个在货车后车厢大喊着“加钱!加钱!”的男人。 旁边的校尉冷笑道:“以忠事主,以义待友,乃为人之道!” “都督你也听到了,这张闿唯利是图,实属不忠不义之小人,万不能委以重任!” “末将虽然不才,但愿为都督效以死力……” “这儿没你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袁耀打断了他的话。 校尉愣在原地,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抬起头,刚好看到袁耀冰冷的眼神。 校尉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到了脑门,浑身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诺!” 校尉悻悻然退了下去,院内只剩袁耀和张闿两人。 看着一副精干身材的张闿,袁耀问道:“是不是只要给你钱,你可以帮我杀任何人?” 张闿直视着袁耀的双眼:“这世上除了我的家人,任何人都可以有价码。” 袁耀点了点头:“如果要你杀掉一个普通人,什么价码?” “一万钱。” 张闿不假思索道。 袁耀微微吃了一惊:“这个价码太贵了吧?” 张闿:“杀人不论难易,都是一命搏一命,我自认我的命还是值一万钱的。” 袁耀默默点了点头,觉得这个逻辑也没什么问题。 半转过身,袁耀眼神飘向门外:“如果让你杀他呢?” 张闿仍没有丝毫犹豫:“还是一万钱。” 袁耀这次更吃惊了:“怎么还是一万钱?” “杀他的难度,跟杀普通人一样,所以还是一万钱。” “公道!” 袁耀忍不住赞了一句。 接着凑到了张闿耳边:“如果我让你去刺杀孙策呢?” 张闿这次显得迟疑了起来。 袁耀故意激道:“怎么?不敢?” 张闿摇了摇头:“这个得加钱!” “五十万钱,先三后七!” 袁耀笑了出来,他就猜到会听到这句话。 “行了,你以后就跟我吧,我会给我父亲打声招呼的。” 张闿没有表情,对他而言跟谁都一样。 “所以到底要我杀谁,杀他还是孙策?” 袁耀回头看了校尉一眼,摇了摇头:“我也就说说,没让你杀他,至于孙策嘛……” “我也是买个保险,希望能搞定,不用烦你。” 张闿摇了摇头:“不关我的事,既然你找我,做不做都要给!” “记着,少一个子,我绝不放过你!” 袁耀:“……” 真~加钱哥啊! …… 小人物,往往也可以影响历史进程。 如果张闿没有杀害曹嵩,那曹操也不会那么快发动对徐州的全面进攻;陶谦也不会引刘备孔融入徐州,吕布和张邈也没那么容易在兖州作乱…… 毫无疑问,张闿,是引发了汉末早期一系列重要事件的关键人物。 有人会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说,就算没有张闿,也会有李闿、王闿去杀掉曹嵩而引发历史剧情。 但张闿有他自己的不可替代性,因为他可不只在历史上留下杀害曹嵩这一笔记录,也不止一次推动了历史剧情! 袁耀知道,如今风调雨顺的淮南到了建安二年会爆发一场大旱灾,最终袁术会因为缺粮,派张闿刺杀了陈王刘宠及其国相骆俊,以率军到陈国就粮。 从战绩来看,张闿乃名副其实的“三国第一杀手”! 只是对于袁术而言,民殷国富的陈国刚到手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就被曹操找到了出兵讨伐的借口。蕲阳之战后,袁术势力一蹶不振,彻底失去了争夺天下的资格。 这次回寿春,袁耀最主要的目的,一是阻止袁术进攻徐州,和刘备鹬蚌相争,而使得吕布和曹操在背后渔翁得利,一个窃据了徐州,一个夺取了豫州。 再有,就是尽可能多招揽人才,做好随时和孙策翻脸开战的准备。 袁耀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成功改变历史的走向。 但事在人为,只要能给自己在江南的发展增加一点缓冲和时间,多提供一点可能,无论多小的事情,袁耀都会去做;无论多么微小的人物,只要能壮大自己的势力,袁耀都会去争取。 那些一流名将谋臣,固然是乱世舞台上最璀璨夺目的一群人;但各色各类中小人物,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袁涣、蒋干和张闿这种小人物,也有他们存在的意义。 …… 和张闿谈妥了月俸,袁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问出了一个问题。 “曹嵩是你杀的?” 张闿愣了愣:“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都督不至于不知道吧?” 袁耀点了点头:“但是这件事,有两个版本。” “有人说,是因为陶谦和曹操不睦,所以陶谦专门派你去劫杀了曹父曹嵩,然后又协助你逃到淮南。” “还有一种传言说,陶谦怕曹嵩在路过自己地盘时出事,所以派你去护送曹嵩;是你见财起意,自作主张杀了曹嵩一家。” 张闿:“都督想知道实情吗?” “一万钱!” 袁耀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块马蹄金,正好值万钱。 张闿并没有掂量马蹄金的质量,而是直接收到了怀里。 “是陶谦用曹嵩的家财作为价码,让我去杀曹嵩的。” “不过此事还有更深的隐情秘密,都督有兴趣听吗?” 袁耀自然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张闿却笑而不语。 袁耀只得从怀中摸出第二块马蹄金,扔给张闿。 “杀害曹嵩,是尊父袁公和陶使君一起密谋的。” 袁耀大吃一惊。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很多疑点,比如陶谦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直接派人行凶,袁术为何敢接纳张闿等等诸事,似乎一下就能解释清了。 晃了晃手中的马蹄金,张闿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都督且放心,这一万钱并不是说出这个秘密的价格,而是保守这个秘密的价格!” 第173章 嫁祸江东 “袁涣、张范三兄弟、梁习、张闿还有这个叫什么蒋干的……这些人你都要?” 袁术卧坐高堂,看着手里的人名簿。 “请父亲恩准!” 袁耀坐在下面笑嘻嘻道。 “不难,不难!只要你能说服这些人跟随你,为父在原则上是没有意见的。” 袁术将竹简扔在木案上,拿起一瓣剥好的橘子放到了嘴里:“不过儿子,你也该为父分忧了!” “父亲何忧之有?” 袁耀往嘴里扔了两瓣橘子,满不在乎道。 淮南之橘,很是酸甜可口! “明年开春后,为父想要出兵徐州,讨伐刘备那大耳贼……” 袁术说着说着便咬牙切齿起来,“哼,本来陶谦死后,那徐州就是为父的……都和陶谦老儿说好了的,就跟当初韩馥把冀州让给袁绍一样,他死后就把徐州让给我……” “除了本公,谁还有这个资格入主徐州?” “也不知那大耳贼给陶谦老儿灌了什么迷魂药,还是背地里和徐州那些世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偌大的徐州,最后竟被那大耳贼窃据了……” 袁耀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一边手里剥着下一个橘子。 袁术一副不吐不快的表情,蹭的站起身用力握拳道: “从初平三年到现在,我等了三年,就是想等一个机会。” “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世人,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袁耀差点没被橘子噎住:“爹,别演了别演了!” “说正事,说正事!你要出兵徐州,然后呢?” 袁术发泄完了胸中的郁闷,又一屁股坐回了卧榻。 两个面容姣好的侍婢,忙一前一后按摩在袁术的前胸后背。 “为父这里还缺一万兵士,三万斛粮草,你让黄猗他们,从豫章速速调来!” 袁耀嘴里的橘子瞬间不甜了。 “爹!儿臣苦啊!” 扑通一声,袁耀就跪在了地上,又卖起了惨。 袁术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冷哼一声道:“别在那干哭不掉眼泪!” “给你还有你手下那些文武封赏了那么多官职,现在就让你出点力,就搁这儿哭穷卖惨!” “这次不论你说什么,都得交点兵马钱粮出来。” 袁耀抬起左袖挡在脸前,右手用橘子皮对准自己眼睛一边挤了一下。 “儿臣真的苦啊!” 袁耀扑到了袁术身上,顺便还从一名身材婀娜的侍婢身上揩了一把油。 “江西地广而人稀,物产贫瘠,实属不毛之地!” “儿臣去了那里受了好多苦,好几次甚至就死在那里!” 东汉的豫章郡辖境,和后世的赣省的版图大致相当。但袁耀现在把豫章一分为三,为了更好称呼豫章、鄱阳、庐陵这三郡,袁耀便提前五百年发明了“江西”这个词。 “江东”之名由来已久,“江西”正好与之相对,因此这个名称很快流行了开来。 袁术嫌弃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袁耀,“若是江西真的如你所说人丁稀少又物产贫瘠,又怎么能一分为三?” “别当为父好唬!” 袁耀心说我没问你个老登要兵要粮都算好的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要这要那了? 便道:“父亲有所不知,江西地方多强宗大姓,又多山越部族……儿子若不将其一分为三,不多设一些官员,怎么容易治理地方呢?” 袁术哼了一声:“你倒挺会给自己找补的!但你说江西人寡粮少,我真不信!” “难道是刘表嫌自己的荆州太富裕,要占了豫章来济贫?” “为了援救你,我可是派纪灵领军三万南下了,军资粮草耗费颇巨!” “此事没得商量,最少三千精兵,外加一万斛粮食!” 袁耀心说纪灵最后也没来得及渡江,我就把荆州军打跑了,这笔账也不该算我头上啊。 橘皮汁的效力过去了,袁耀又哭不出来眼泪了。 见袁术实在不好忽悠,袁耀只好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祸水东引! “唉,江西又不是江东!” “江西乃化外之地,江东却是吴越故地,耕垦已久,是有名的鱼米之乡。” “如果儿子现在占据的是江东,不消父亲您说,儿子必定主动献兵纳粮。” “可儿子现在占的是江西啊!” 见袁术若有所思,袁耀趁热打铁道:“听说孙策渡江时,向父亲您保证,待他渡江后要为父亲您输送三万士卒、粮草辎重无数……不知此事是否为真?” 被袁耀这么一提醒,袁术猛然想起,诶,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 呼的一下,袁术直接惊坐起身。 “确有此事不假!” “不过……当时孙郎给为父保证的是,待他拿下江东之后,便举全军北上,以佐为父成就大业。” 袁术脸上阴晴不定:“现在他不过占有一个吴郡,还未到履约之时……” “且严白虎之流,尚盘踞在富春等地,许贡旧部许昭还未投降,还有会稽王朗,也不是他孙策一定能拿下的……” “江东未定,为父已经提前把吴景、孙贲、周尚等部召回淮南了,此时再向孙策索取兵马钱粮……不太好吧!” 袁耀怒火中烧。 还特么叫他孙郎! 外人的兵马钱粮不要,就一个劲问亲儿子要是吧! 都到现在了还把孙策当成不能成事的小儿呢? 还说我给自己找补,你这吧啦吧啦给孙策先找补一大堆。 到底我是你亲儿子,还是孙策是你亲儿子? 深吸一口气,袁耀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莫生气,生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 草,袁术你特么是沙比吧! “老毕登你是个沙比吧你!” 袁耀脱口大骂。 好在袁术没听懂,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吾儿此话何意?” 袁耀压住火气:“老毕登……是豫章的土话,是说父亲您老必有登泰山封禅的命,是为老毕登!” 袁术有些不信:“那沙比是何意思?” 袁耀:“啊这个,西方有个伟人,叫莎士比亚,简称沙比,您的文韬武略堪比莎士比亚,所以我说您是沙比!” 袁术似信非信:“沙事碧雅?这名字怎么这么怪,真有这么个人?” 袁耀忙竖起三根手指:“我愿以性命发誓,绝对有莎士比亚这个人,而且他绝对是个文学上的伟人!” “此誓有假,愿遭天打雷劈!” 见袁耀发了毒誓,袁术这才彻底信了。 又赶紧一把捂住袁耀的嘴:“吾儿不可乱语!举头三尺有神明!” “我是老毕登,我是沙比!” “神明在上,我这个老毕登是沙比!” 袁术虔诚祈祷道。 袁耀出了一口气,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 这才凑到袁术身旁道:“儿臣却听说,孙策在江东招降纳叛,麾下已有三万之众!” “江东百姓,皆称呼其为孙郎;又因其勇猛,把他比作昔日的楚霸王,号为江东小霸王!” “三万之众?这才不到一年,这么快?”袁术有些不淡定了。 “你这消息从何而来,为父怎么不知道?” “此事千真万确!” 袁耀再次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 袁术一把将袁耀的手握住:“爹信你!爹信!” 他虽然骄豪成性,眼高过顶,从未正视过如曹操、刘备、孙坚孙策父子,更没把他们当作和自己一样有资格争夺天下的同等身份的人。 但论起贪婪奢淫,他袁公路说第二,当世没人敢说第一! 如何利用出身不如自己的人,如何从他们身上攫取压榨利益,正是袁术的长处! 原地踱步几圈,袁术心里有了计较。 “昔日项羽率八千江东子弟兵北上,便成就灭秦霸业!” “此次攻打大耳贼,就先向孙策征调八千精兵!” 袁耀在旁边道:“吴郡富甲天下,乃鱼米之乡……” 袁术:“唔,差点忘了,再让他运十万石粮草到淮南来。” “刚好他前几日派人来,请求为父向朝廷为他求一重号将军名号、继承他父亲乌程侯的爵位,再表举他为吴郡太守。” “若是他不从,或是讨价还价,少一兵一卒、缺一升一斗米,这些事都免谈!” 袁耀狡黠一笑。 距离成功逼反孙策,又近了一步! 第174章 孙策的选择 “此事属实?” 孙策双拳紧握,怒视堂下。 “小人怎敢胡言?” “此事在阜陵城早已是人尽皆知了!” 一名觇侯跪在地上,惶恐不安道。 堂下众人全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孙策的眼神。 他们都知道,孙策即将爆发。 锃! 嘭! 孙策猛地起身拔出背后的利剑,一下将身前的木案劈成了两半。 “袁术……”孙策咬牙切齿,“安敢如此对我!” “诸将听令,即刻点兵,我要发兵淮南,夺回母弟!” 程普等人正要拱手听令,却被一中年文士抢先一步。 “将军不可!” 原来是这段时间深受孙策亲近器重的彭城名士张昭。 张昭可不是一般的名士,他与会稽太守王朗、故广陵太守赵昱齐名。却在孙策渡江后甘愿为孙策所用,这也使得孙策在江东声势大振,获取了好些流寓士人的青睐。 见是德高望重的张昭出列,程普等人也只好站了回去。 但外表刚直的张昭,内在却有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遇弱则强,遇强则降! “将军息怒。” “眼下情况不明,事情的原委尚不清楚,怎可贸然起兵?” 孙策胸膛剧烈起伏着:“哪里情况不明?” “我母亲和弟弟被袁术掳去了寿春,这就是事实!为何不能起兵救我母弟?” 张昭摇了摇头,指着地上被吓了个半死的觇候道:“正如这觇候所说,现在只知道夫人及诸子被带去了寿春;但不知到底是陈宝见利忘义,弑主求财;还是袁术派韩胤杀了陈宝,掳走了将军母弟。” “两种说法,孰真孰假,尚未可知!若是情况真的是第一种,那将军与袁术开战,岂不是既背上了恩将仇报的恶名,又置夫人及诸子于不顾?” 众人议论纷纷,在场不乏为袁术效力过的将领,自然没人相信袁术真是好人做了好心事。 尤其是程普和黄盖等人本来对袁术早有不满,正要附从孙策。 但被张昭这么一说,全都迟疑起来。 万一真是第一种情况,贸然起兵就太不明智了。 闹不好会让自家少主在天下人面前名声扫地,成为不忠不义不孝之人! 孙策却认准了是袁术派人行凶。 “袁术为人骄纵放肆,先前因与家父不合,就掳走过我母亲一回。” “而陈宝跟随我数年,受我孙家诸多恩惠,诸位也皆见证过他的忠心不贰,他怎么会无缘无故背叛于我?” “我断定,这一次还是袁术派人劫持了我母亲和弟弟们!” 张昭不紧不慢道:“此事却是袁术的行事风格……某也认为此事八成为袁术所指使,先栽赃嫁祸于陈宝,再劫掳了夫人及诸子。” “只是此事无凭无据,就算找上袁术,他也绝不会承认。” 孙策怒道:“难道就让我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母亲和弟弟妹妹们身陷囹圄?” 张昭强硬道:“汝南袁氏四世而三公,名声贵重天下。如今袁术跨州连郡,麾下带甲十余万,世人皆谓‘争天下者,二袁也’!” “而将军现在不过据有一郡之地,麾下仅三万新募之士,连江东都未全据,如何与袁术为敌?” “金鼓一震,战端一开,将军和袁术将再无回旋的余地。” “依某之见,将军还是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计较不迟。” 众人虽对袁术多有不满,但却没法反驳袁术如今势大的事实,只能看向孙策。 被张昭一盆冷水泼下来,孙策的怒火也顿时弱了三分。 虽然孙策不愿承认,但自己现在能这么顺利入主江东,离不开袁术的支持。 尽管更多是名义上的支持,但袁术封给自己的折冲校尉、行殄寇将军之职,却给了自己统领江东军事的法理。 若是现在就和袁术撕破脸,那些刚安分下来不久的地方豪族,必然再次起兵作乱。 到那时就算自己真的有霸王之勇,也会疲于奔命,根本救不了母亲和弟弟们! 深吸一口气,孙策强压怒火道:“不知子布有何良谋?” 张昭不慌不忙道:“依某之见,眼下只能对袁术示弱,以求将军能在江东卧薪尝胆!” 孙策皱起眉头:“示弱?” 张昭点了点头:“就权当是袁术救了将军母弟,将军可派一使者前往寿春献上礼物,感谢袁术的救助之恩,再顺势请求袁术放将军母弟归乡。” “如果袁术放人,自然最好,将军自此可后顾无忧矣!” 孙策不满道:“若袁术不肯放人呢?” 张昭苦笑道:“若袁术不放人,则其必有所图!” “若能知道袁术所图何事,或许能让夫人及诸子平安归来。” 众人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旁的吕范变了脸色:“莫非袁术又和前几次一样,想召少主回寿春,另派他的亲信来接管江吴郡?” 张昭淡然一笑:“将军年方及冠,还很年轻,一时曲意逢迎,并不算什么。” “有志者,事竟成!昔日勾践卧薪尝胆,终成春秋一霸。依将军雄风武略,早晚必有出头之日!” 程普和黄盖等人此时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站出来。 程普拱手道:“少主万万不可听张子布的话!” 黄盖急道:“请少主派我一千精兵,吾愿星夜驰往淮南,偷袭寿春,誓要为少主夺回主母!” 周泰和蒋钦对视一眼,也一齐站了出来:“我兄弟二人都是九江人士,熟悉寿春内外,愿从黄将军同往!” 其余诸将齐声高呼:“吾等愿为将军、为尊夫人,与袁术决一死战!” 堂下众人人心可用,孙策却犹豫了起来。 他并不畏惧与任何人为敌,但唯独害怕失去母亲和弟弟们。 开创基业,乃至成就一番霸业一直都是孙策的人生目标。 这是父亲的遗志,也是自己必须完成的事业! 但若父亲在天有灵,想必一定不愿意看到母亲和弟弟们受到伤害吧? 孙策拄着剑,无力地坐在倒塌的半边木案上。 难道,真的要自己在江东基业和母亲弟弟们的性命面前二选一吗? 张昭看着周围一圈主战派,又看着犹豫不决的孙策,叹息一声:“是战是和,将军还需早做决断!” “若袁术想要挟将军,那想必寿春来的使者,这一两日也就要到了。” “若要战,现在就须派一得力之人前去调查事情原委,如能搜集有利的证人物证,纵使今后与袁术开战,将军还能在天下人面前占有大义。” “若是和,呵呵呵……” 张昭笑而不语。 好一会儿之后。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吁~ 孙策拄着剑,再次站起身。 众人知道孙策心里做出了决断,都紧张地看着他。 相比于不能成就霸业的人生失败,孙策更害怕自己成为一个孤寡之人。 父仇未报,母忧又来。 孙策不能再承受一回丧亲之痛! 大业早晚可成,人死不能复生。 就算占有大义,没有亲人在世又有何意义? 给你袁术江东又如何,难道你汝南袁氏一定能夺取天下? 孙策紧握宝剑,手指用力到发白,心里发下重誓: 袁术,你必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就在孙策就要开口发令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寿春来使到!” 第175章 外事不决问张昭的后果 “什么?袁……袁公要八千精兵、十万斛粮草?” “还要一个月内送往淮南?” 众人大惊失色之余,却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李业点了点头:“派人送来兵马钱粮后,可领任表回来。” “到时候,孙将军您就不是‘行殄寇将军事’了,而是真正的殄寇将军!” “在下还得尊称您一声‘乌程侯’呢!” 李业说着还朝孙策拱了拱手。 孙策根本没听进去这些。 他只听到李业并没说袁术要召他回寿春,没收他的地盘和兵权。 “八千士卒和十万石粮食,本将军都照准了。” “就这些么?袁公没有其他的事了吗?” 孙策冷冷道。 李业一愣,心说难道这孙策也不讨价还价的吗? 我可是做好了磨破嘴皮子的准备来的。 你直接一口就答应了,那我一路上练习的话术都白练了? “噢对,在下差点忘了,袁公还需五百万钱充作军资……” “准!” 孙策吐出一个字。 李业彻底懵了,自己自作主张添上的这一条,居然就这么干脆地准了! 果真如少主所言,吴郡富甲天下呐! 五百万钱绝对要少了! 见孙策及众人一脸不善,李业有些心虚,不再敢坐地起价、胡乱开口了。 “就这些了,袁公没有其他事交待了。” 孙策如释重负。 只要袁术不召回自己,也不替换掉朱治的吴郡太守,那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 就算换不回来母亲和弟弟们,只要能再拖一年半载,给自己一点时间来解决王朗、严白虎之流,那就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等自己全据了江东之地,有了足够的兵力,那时候你再用我母亲和弟弟要挟我,就没那么大的威慑力了。 …… 派人将李业送去了驿站休息,孙策召集文武,重新议事。 “子纲,本将派你督八千士卒,运十万斛粮、五百万钱出使寿春,可敢去否?” 张纮连忙站了出来:“在下愿往!” 孙策点了点头,看向了吕范:“子衡,这次又要有劳你了。” 吕范连忙拱手道:“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我必解救夫人及诸子脱困!” “程普、韩当、黄盖……诸将听令!” 众将上前一步,齐声应道:“末将在!” “尔等回营后,检点精壮,即日起务必多加操练!” “只待开春,就发兵会稽!” “谨遵军令!” 众人散后,孙策又单独召见了以吴郡都尉身份,代领吴郡太守事的朱治。 “君理,袁术安插在军中和江东的细作,都掌握清楚了吗?” 朱治面不改色:“将军是要把这些人,借这次机会,都塞到那八千士卒里,送还给袁术么?” 孙策面露狠色:“不,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让他们都为陈宝陪葬!” 朱治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办。” …… 三天后,李业先行返回淮南复命。 孙策绷紧的神经也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才有空回想,从派陈宝迎回母亲,到最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忽然,他觉得自己答应袁术答应的太轻松了! 人家都没用自己母亲作威胁,自己却全盘答应了人家的要求。 怎么回事? 好像李业还没来,自己就被吓懵了! 心里只是想着在江东基业和母亲弟弟的性命两者中作取舍。 等到李业真的来了,提出了比江东基业小得多的条件,然后自己心里一下觉得完全不是问题,就给全盘答应了! 那可是八千士卒、十万石粮食和五百万钱啊! 讨价还价都没有,就跟担心对方坐地起价一样,一口就答应了! 因为母亲和弟弟被对方捏在手里当肉票的缘故,自己还不能以次充好、缺斤少两! 大出血啊! 问题到底在哪呢? 孙策冥思苦想。 终于想到半夜,孙策想出了点头绪。 张昭! 不是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自己至于那么担心被袁术召回吗? 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气氛都是被他带起来的! 或许本来可以讨价还价的! 或许打一开始,人家袁术就没想着用自己母亲和弟弟威胁自己! 人家四世三公,名门世族,名声在外,至于干这么没品的事吗? 就不能只是袁术在单纯问自己这个名义的下属索要兵马钱粮吗? 自己非要把这两桩事情,往一桩事情上联想! 被他这一波节奏带的,最后全是自己吓自己! 靠! 孙策越想越生气,直接一骨碌坐了起来。 睡不着了! 张昭!张子布! 怎么之前没发现呢,这个人是名士不假,但骨头有点软了吧! 唉,难怪公瑾走的时候说,张昭可主内,主外则不行! 自己怎么没听进去呢! 不行,得把这句话记下来,以后时刻提醒自己。 说干就干,孙策半夜三更找来刀笔,在自己卧榻下面,刻下一行小字。 【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 想了想,孙策又在下面添上了一句: 【内外分明,不可混问】 刻完小字,孙策重新躺在卧榻上。 心还在滴血! 如果公瑾在,事情绝不至于此! 唉,又是想念公瑾的一天! 第176章 郁闷的袁耀 “你是说,孙策答应了全部条件?” 看着孙策送来的奏表,袁耀简直难以置信。 “不止如此,下臣还问孙策加征了五百万钱!嘿嘿!” 李业站在下首,一脸谄媚。 袁耀瞪大了眼睛:“这他也答应了?” “在下臣的一番慷慨陈词下,孙策当即涕泪横流,为报主公大恩大德,于是都答应了!” “现已派出张纮为正使、吕范为副使督运兵马钱粮,不日将从历阳渡江北上!” 袁耀很郁闷。 相当郁闷。 这特么都没逼反孙策? 这个孙策怎么和自己在史书中了解的那个刚烈之人一点也不像。 他是泥人做的吗? 没脾气的吗? 拜托,你母亲和弟弟们被我抓了,我还压榨你的兵士钱粮,你应该奋起反抗,起兵奋起拉起反袁大旗的啊! 袁耀想不明白,索性先不想了。 “这个奏表,我爹现在知道吗?” 李业谄笑道:“回世子爷的话,下臣上岸后,立刻就马不停蹄来找您汇报了。” “其他人还不知道下臣回来的消息!” 袁耀点了点头:“算我没看错你。” “把这五百万钱,想办法从奏表里去掉,明白吗?” “下臣明白!” 李业躬着身,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去,拿着这个批条,从都督府领五十万钱。” 袁耀大笔一挥,写下一根竹简扔给李业。 “世子爷对下臣有知遇之恩,没有世子爷,这一次出使哪里轮得到下臣……” 李业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却紧紧捏着竹简。 “这次成功出使,主公那边肯定有赏,怎么好意思收世子爷的钱……嘿嘿……” 袁耀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李业,摆了摆手。 心说我就没想着你能从孙策手下活着回来,这五十万钱,本来就是留给你的安家费。 “要谢就谢你的老乡何夔给我推荐了你,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李业一走,袁耀就派人叫来了张闿。 “这几天,那边都正常吧?” 张闿自信道:“有我看着,那些人质一个都跑不了,连茅厕和每天运出去的粪桶,我都派人看着!” 袁耀点了点头,他对张闿把人堵在茅厕的能力还是十分相信的。 不信你可以问曹嵩和他的小妾什么感想。 “马上就要过年了,现在让你外出公干一趟,干不干?” 张闿毫不犹豫道:“得加钱!” 袁耀笑了笑,摸出一块马蹄金扔给张闿。 “拿着我的都督印信,带上你所有的弟兄,去历阳接管江防防务。” “不管江东过来了什么,都一律扣下。” “然后等一个叫郑宝的,会把你扣下的人和物带走,然后你就可以回来了。” 张闿接过马蹄金和印信,看都没看就揣到了怀里,转身就走。 袁耀满意地看着张闿的背影。 虽然只接触了这人不到十天,袁耀却喜欢上这个汉子。 两个字,就是纯粹! 不管什么活,给钱就干,绝无二话! 关键是还很靠谱,做事干练绝不拖泥带水,嘴还很严实! “都督怎么还在这里?” 袁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朝着袁耀作了一揖。 “听说尊父今日大宴文武,排场极其盛丽,都督何不赴宴?” 袁耀不敢托大,给自己这个远亲叔辈回了一礼。 “天天都是大鱼大肉,我吃腻了。” 袁耀随口找了个说辞。 袁涣笑了笑:“听说这回来了一批新的歌姬舞女,都督真的不去吗?” “真的?”袁耀瞬间两眼放光。 袁涣点了点头:“当真!” 袁耀双手扶在腰间,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 “唉,要是这玩意是铁打的就好了。” “呵呵~呵呵呵。” 袁涣不由地被逗笑了。 “咳咳……”袁涣正了正色:“听说尊父今日所议之事甚大!” 袁耀满不在乎道:“他议他的事,干我何事?” “听说……尊父这次召集麾下文武,甚至把所有客卿及能请之人都请去赴宴。” “是要商议称帝之事!” 袁涣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袁耀的反应。 “咳咳……”袁耀剧烈咳嗽起来:“这可不兴说啊!”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要这个的!” 袁耀化手为刀,放在脖子上做了个割脑袋的动作。 “尔父做得,旁人说不得?” 袁涣紧紧盯着袁耀的双眼:“都督早就知道此事了,不是么?” 见瞒不过袁涣,袁耀笑道:“我知道又如何?” “难道指望我,当一个不孝子,去劝我父亲么?” “有何不可?” 袁涣正气凛然道:“如今天子落难,袁氏当扶危济困,匡扶汉室;怎可投井下石,行僭越之事?” “当个忤逆不肖子,总比当不忠的乱臣贼子好!” 袁涣的话掷地有声,袁耀不得不回道:“叔父以为,我就愿意当个乱臣之子吗?” “我就没有提议过,派人前去迎接天子吗?” “我就没有劝过我父亲,让他施行仁政,鼓励生产吗?” “告诉你,天子东归的消息一传来,我就主动请缨率军去迎驾天子!” “我也不止一次,规劝我父亲轻徭薄赋,精兵简政!” “但你要知道,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改变一个人!” 袁耀的气势突然爆发,直接压倒了袁涣。 袁涣还要开口:“可……” 袁耀:“我改变不了我父亲的想法,所以我只能改变我自己。” “我只能离开这舒舒服服的寿春,跑到江西那未化之地,夹在孙策和刘表两方夹缝中,求得一生存之地!” “我只能放弃我本该享受、继承的所有,自行培植文武,组建新军,以求未来出现难以收拾的逆局时,能有一搏之力!” “你说,我做错了吗?” 袁涣愣住了。 我这是点了炮仗吗? 这小子今天怎么不像平时那般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了。 难道他真的无意参与袁术的篡逆之举? 看他这一副一提起他爹就苦大仇深的模样。 好像他真的痛恨袁术的所作所为,只是碍于父子礼教没办法正面忤逆父亲。 或许,真的是我错怪他了。 他和袁术,虽是血缘至亲,但并不是一路人。 呼~ 长吸一口气,袁涣放缓了语气,温和道:“但如此大事,都督也不能坐视不管。” 袁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说我没管?” “昨晚我是一夜未归,你还真当我去嫖妓啊?” “我那是去拜访阎主簿和河内张氏三兄弟去了。” “你就放心,别人我不敢说,阎主簿和张承他们这次一定会劝谏下我父亲的。” “如果事情有变,他们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那时再劝谏不迟。” 袁涣暗暗点头,阎象在袁术帐下话语权很重,他的话袁术一般都会听。 只要有他带头,袁术就不敢忽视自己势力内部的反对意见。 而张范、张承、张昭(和彭城张昭同名同姓)三兄弟,出身二世三公的河内张氏,乃留文成侯张良之后,代表了支持袁术的世家士族的态度。 有这几人反对,袁术就算有僭越之心,也断然不敢贸然而为。 “方才是在下的不是,是某错怪都督了。” 袁涣心中对袁耀暗暗称道不已,又行了一歉礼。 袁耀立刻顺着台阶就下,双手扶住袁涣:“叔父忧国忧民,何错之有?” 袁涣惭愧道:“什么叔父不叔父的,我既然决定事奉都督为主,依君臣之礼,都督今后可直呼我姓名表字!” 袁耀挤出两滴泪,紧紧握住袁涣的双手:“曜卿!” 袁涣不禁动容:“少主!” 我袁氏,有如此后起之秀,早晚必兴! …… 得亏袁耀熟知历史,知道这次袁术称帝没成功,不然今天还真不好忽悠袁涣。 不过,陈郡袁氏这个大世族,自己算是争取到手了! 庆幸之余,袁耀的心中再次痒痒了起来。 昨晚去瑶儿那儿,她正好不舒服,事儿没干成。 接下来还有好几天呢,怎么解决? 哎! 我可真是个大傻杯! 那天在南街口就应该问清楚,那个大美女姓什么叫什么,家住何处他爹是谁。 而不是在周瑜面前装纯良人! 结果杯没装到,美人也找不到了。 对了,提起周瑜我就牙痒痒! 登门拜访他好几次了,一副什么态度嘛。 冷漠、不屑、还斜眼看人! 不知道的以为我把他爹妈绑了! 得尽快把他搞定了。 第177章 武将、谋士、文官、许褚 兴平三年,天子避难河东。 春正月癸酉日,也就是正月初七,天子于安邑郊祀,大赦天下,改元建安。 历史的滚滚车轮,终于进入了建安元年。 然而此时千里之外的淮南,除了袁耀,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天子改元的消息。 这一年将要发生的最大的事件,莫过于曹操迎接天子并迁都许昌,以此奠定了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地位。 从这建安元年开始,汉末乱世各大主角除了刘备以外,都迎来了黄金发展期。 曹操在这一年入据豫州,兼有兖州,成为中原霸主。 孙策击败王朗,成全据江东之势。 袁绍广占河北之地,成天下第一诸侯之势。 而距离袁术称帝也只剩下了短短的一年! 袁耀知道,他的动作得加快了。 必须在老爹彻底昏头前,壮大自己的实力,将势力内部的组织框架搭建完整! 这一天,袁耀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写下了许多带有人名的小木牌。 一共三堆木牌,分别为武将团,谋士团、文官团。 乱世中,武将驰骋沙场、攻城拔寨、摧军灭国,是诸侯手里的利剑! 先看武将团。 眼下袁耀麾下的历史名将,只有两人。 黄忠、甘宁两人的姓名牌被放在了一堆武将牌的最前列。 虽然目前这两人的统军作战的经验还不是很丰富,但假以时日,这两人必将会在世人面前展现出他们的名将之姿。 名将之下,是为良将。 眼下只有吕岱一人能勉强算作良将。 至于郑宝、苏飞两人,虽然目前尚且堪用,但因为历史记载寥寥,袁耀也不能判断这两人未来到底成就如何。 或许他们因为跟随自己而获得了新的运势,能打出来成为一介良将乃至一代名将,也或许他们会倒在某一次战事中,只被史家在为他人立传时寥寥一笔带过。 剩下的如戚寄、秦翊、许乾、陈就、张硕等人,基本都是打酱油的。 哪天说不定就被对面的猛将一刀噶了的货色,不值一晒。 这些个武将,坐守江西三郡是够用了,但要吞并江东,和孙策作战还远远不够。 想了想,袁耀在一块牌子上写下了三个字。 太史慈! 必须尽快收服这员大将了! 另外,自己武艺稀松平常,还非常需要一个贴身猛将统领宿卫护军。 唉,也不知道韩胤那边进展如何了! …… 把目光从武将牌移到谋士牌中,袁耀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些。 如果说武将的成色,决定了诸侯手中的宝剑是否锋利。 那么谋士是否足智多谋,则决定了诸侯的脑袋是愚蠢还是明智。 放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诸葛亮的姓名牌。 再往后,就是鲁肃、诸葛瑾两人的牌子。 最末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蒋干。 这个谋士团人数虽然少,但却也够目前的袁耀用了。 虽然诸葛亮还远远未长成完全巅峰体,但袁耀坚信理论需要与实践相结合,让诸葛亮用半工半读的方式成长,或许更有利于他的养成。 反正目前历史的走向还没有产生比较大的改变,自己还能靠着未卜先知的能力,料敌于先机,出奇而制胜。 加上鲁肃和诸葛瑾左右辅佐支应,应该能撑到诸葛亮的最终养成。 至于最末的蒋干,袁耀把他放到这里,是因为自己帐下还需要一个跑腿的,干些迎来送往,出使接待的活。 最后再看文官团,袁耀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文官,是一方势力最基础的、最庞大,也最不可或缺的群体。 武将之于诸侯,相当于一个人手中的宝剑。 谋士之于诸侯,相当于一个人的头脑。 而文官之于诸侯,相当于一个人的身体。 再锋利的剑,若是人四肢无力,那也跟没有差不多。 再清晰明智的头脑,若是身体是瘫痪的,也跟没有一样。 袁耀可以很自豪的说,自己目前辛辛苦苦招揽起来的文官群体,绝对够豪华。 刘馥,还有马上就要征召来的梁习,都是具备坐镇一州之地、肃齐万里能力的封疆大吏。 何夔、郑浑、袁涣,还有袁涣的从弟袁霸,都是上能拜为公卿,下能治理郡县的能臣。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也皆为自己所用。 陈郡何氏、袁氏、荥阳郑氏这都是广为人知的名门望族。 实际上这些人才是维系统治的中坚力量! 只是相比于武将和谋士,文官还是乱世中最不引人注意的群体。 名将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 谋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两者都容易留下足以彪炳史册的赫赫之功,被世人当做传奇世世代代传颂敬仰! 而文官们就惨多了,内卷严重不说,还很难出名。 不信你可以便览史书,很少有单纯的文官能仅靠“文治”出名。 文官要出名,一靠“出圈”,二靠“出格”。 “出圈”就是除了治理国家厉害,还要在“武功”方面做出突出贡献。 在内,文官群体们接近权力中枢,偶尔也能化身为谋臣,为天子诸侯出谋划策。在外,文官群体们作为地方长官,也有表现自己带兵守城水准的机会,当然水平好坏不一就是了。 “出格”就简单多了,变身成为玩弄权谋的权臣、奸臣,也一样可以“青史留名”。 袁耀非常宝贝自己的文官群体,但他也非常清楚,文官们和自己的关系,远不如武将和谋士们和自己绑定的更紧。 这些文官们往往代表的是一个个利益群体,如果袁耀这一棵大树哪一天倒下,他们会毫不犹豫抛弃自己而去攀上新枝。 这也是演义小说里的文官形象普遍差的原因。 魏国的华歆、王朗,蜀国的李严,吴国的张昭,皆是如此。 这些人能力都没得说,但形象却很难让人接受,因此也容易被人忽视作用。 就在袁耀思索着,下一步如何调整势力内部的组织架构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启禀都督,韩胤韩从事回来了,正在府外求见!” 袁耀猛地抬起头,他没忘自己给韩胤安排的任务。 “他带回来什么人,可有说明?” 门外之人:“韩从事是押着一个槛车回来的,说车上关押之人,是都督您钦点的头号人物。” “叫什么许褚什么的。” 第178章 虎痴许褚 “你还真把许褚给我搞来了?” 跑出府院,袁耀一眼就看到了一辆用铁索加固的槛车。 一个大汉正躺在里面呼呼大睡。 韩胤上前一步,作揖道:“幸不辱命!” 袁耀拍了拍韩胤的肩膀:“说说,怎么弄来的?” 韩胤笑了笑:“多亏少主给的三大包麻沸散!” …… 时间回到五天前。 沛国最西边,谯县,许氏坞堡。 一名背着剑的少年,拿着一个名帖走进了正堂。 “二虎哥,外边来了一队官军,打的是扬州官府的旗号,递帖拜访你!” 堂内,许褚正坐在火炉边,吃着烤羊腿。 “扬州来的?” 许褚吞咽下去一大口肉,晃了晃脑袋。 “袁术的人,不见不见!” 背剑少年拿着名帖,有些尴尬。 “那,我把这名帖退回去?” “等等!” 另一旁,一个长相酷似许褚的大汉出了声。 “拿来我看看。” “扬州从事史韩胤?” 看着名帖上的官职姓名,大汉直接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堂堂扬州从事史,居然亲自上门拜访我弟弟?” 许定顿时不淡定了。 “老二,这位怕是得见见了。” 转头再看许褚,许定却刚好看到自己弟弟啃完了自己的羊腿,正伸手拿自己那份。 “哎哎哎,谁让你动我的羊腿的!” “奶奶个熊,四条羊腿给你分三条,我就吃一条你还敢偷!” “放下!小心我削你!” “这是第四条了吗?我怎么记得我就吃了两条?” 许褚抬起头,露出一副憨态可掬的笑容。 许定指着地上三根光秃秃的骨头,“一、二、三,你手里这条不是第四条是什么?” “你瞎啊你!” 许褚无辜道:“我哪数得清数啊,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打小爹就说我痴傻,骂我笨,说我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数!” 许定怒道:“别特么老用你人傻当借口!” “十八年了,老子忍了你十八年了,你知道我这十八年怎么过的吗?” “你特么就是我的噩梦!” “老子生下来九斤八两,你生下来七斤八两。” “结果一起吃娘的奶,三个月你变九斤八两,我变七斤八两!” “要是没有这块胎记,爹娘还以为我是你呢!” “不是爹娘天天教我爱护你、让着你,我特么顿顿揍死你!” 许褚嘟着嘴:“从小到大你揍我也揍得不少啊!” 啪! 许定直接一巴掌扇在许褚的后脑勺。 “不揍你你分得清大小王么?不揍你我一口吃的都没有!” “给我放下!把我的羊腿放下!” 许褚看着许定扬起的手,又看了一眼手里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 一口就咬了上去! “啊!啊啊啊!” 许定气得哇哇大叫,一脚把许褚踹倒在地。 许褚浑然不觉得痛,翻了个身,羊腿一点儿灰尘都没沾。 刚咬的那一大口根本没来得及嚼,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又要了一口。 许定急了,直接扑上去抢属于自己的羊腿。 许褚又挨了两巴掌,抓紧啃了第三口。 等许定把羊腿夺过来,最肥最美的那部分肉都已经进了许褚的肚子了。 “滚!” “滚去接客!” “哦!” 许褚一抹嘴,爬起来就朝门外走去。 此时,韩胤正站在门外,训着自己的一干手下。 “乱哄哄的,成何体统!” “记住,你们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官军,吃皇粮的,不是流民,也不是游侠!” “把你们的散漫劲都收起来!” “说你呢,没听见吗?还跟个游侠一样,把剑背在身后,你以为你荆轲啊!” 一百多号最近几天才被韩胤招募来的精壮,正在努力按韩胤的要求站成队列。 这些人身上穿着的衣甲,还是韩胤想法设法,从途经的各县要来买来的。 很多衣甲都是破破烂烂的,韩胤没办法,只得让那些穿着稍微新一点的人站在前面。 “唉,也不知道人家看到你们后,会不会把你们当成伪冒的。” 韩胤叹了口气,招来了自己的马夫。 “礼物都准备好没有?” 韩胤特地把“礼物”两个字咬得很重。 马夫心领神会,拍着胸脯道:“保准万无一失!” 吱呀~ 许氏坞堡的栅栏门栅栏门被抬了开来,因为坞堡的门洞不高,一个大汉低着头,弓着腰走了出来。 等这个汉子走出门洞,站直身抬起头,韩胤当即倒抽一口冷气。 我滴个乖乖,这是个什么怪物! 这身高,高自己快两头了,起码八尺有余! 韩胤也见过不少个子高的,如果只是个子高,并不止于让他稀奇。 关键是这人虎背熊腰,很是膀大腰粗! 看那腰围,起码得有十围! 简直像一座小山! “谁是韩胤?我哥哥有请。” 许褚扫了一眼众人,很是兴趣缺缺。 韩胤上前一步:“在下就是!” 原来是许褚的弟弟,我还以为是许褚呢! “壮士请引路!” “哦~” 许褚转过身,走在了前面。 韩胤信步跟上。 刚进了门洞,许褚却又返身走回,一手抬起一个栅栏门,把门洞关上了。 韩胤惊道:“壮士这是何意?” “不好意思,我家没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让他们在外边等吧。” 许褚说完又看了看韩胤的小身板,想了想又道:“我少吃两口,省下来的估计够招待你了,!” 门外的马夫急了,忙去抬栅栏门。 但没想到被许褚单手随随便便就抬起的木栏,马夫使了吃奶的劲,也才堪堪抬起来,根本挪不动。 韩胤看了出来,这门原来是用柳木做的,很是沉重。 这汉子力气不小! 马夫旁边又上来几个人来抬门,这下终于把柳木门抬了起来。 啪! 许褚一手一个,按在门上,直接将柳木门按进了土里。 抬门的几人吃了重力,痛的龇牙咧嘴。 韩胤忙道:“壮士勿忧,我们都是吃完饭才来的,主家大可不必准备吃食。” 许褚摇了摇头:“不行,这样我哥会揍我的。” “他教我礼仪的时候给我说过很多次,让我一定要给进门的客人准备吃食,也不能在客人动筷子前,把吃的都吃光……” “还说了好多好多,我记不住那么多,但我知道只要没有客人进门,好像就没有什么规矩了。” “所以你懂的我意思了吧?” 韩胤愣住了,心说这傻大个是不是脑袋不正常。 不给来访的客人准备吃食是失礼,但拒客于门外更加失礼! 还是换一种说法吧。 韩胤点了点头:“壮士说的,我略懂略懂!” “只是我这次来拜访你家兄长,还带了许多礼物,你把门关了,就没好东西收了!” “我家不缺东西!锄头、犁铧什么的我家都不缺,你们不用送礼物。” 许褚摇头道。 韩胤尬笑道:“我们送的不是农具,是绸缎丝帛,是金银玉器……” 许褚挠了挠头:“你说的绸缎丝帛是不是那种摸起来很滑的布?我好像上街的时候见过。” 韩胤连忙点头:“对对对!” 许褚眨了眨眼:“是不是和粗布一样,也能做成衣服?” 韩胤心说算你识货,便是笑道:“当然能做成衣服!” “从绸缎丝帛做成的衣服,可都是达官贵人们穿的,这次我特地从……” “穿着能下地干活吗?”许褚打断道。 韩胤一愣,据实说道:“这……好像没见过有人这么干!” “那就是不能穿下地干活!没用的东西,不要!” 韩胤:“……” 我怎么感觉他在骂我? “除了绸缎丝帛,我还带来了金银玉器呢,这些都能换钱!” “金银玉器?我好想没见过,能耕地还是能吃饭喝水用?” 许褚不解道。 韩胤心里骂了句乡野村夫。 你们这种人,当然见不着金银玉器了! 这都是世家大族家里才有的东西! 光知道耕地,耕地!耕你的大脑袋! “金银玉器,主要是放家里观赏用的,一来材质比较珍贵,二来容易损坏……” 许褚摇了摇头:“那就还是没用的东西喽?” 韩胤急了:“那可是金银玉器呐!金!银!玉!器!” “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有的,也就现在乱世没那么多忌讳,搁以前你家有这玩意,还僭越呢!” “想想,你家正堂放几件金银玉器,多有面子呐!” 许褚头摇得更快了。 “又不实用又危险,不要不要!” 韩胤急火攻心:“还可以换钱!换好多好多钱!” 许褚却笑了:“你以为我傻啊!” “现在到处打仗,我哥都说了,现在钱一天比一天不值钱,家里把钱都换成了粮食了,你还让我把东西换成钱,你是不是傻子!” 韩胤气得直发抖,差点没骂出声来。 好在他记得袁耀给他的叮嘱,也记得许褚是人名单排名第一的人物! 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强挤出一副笑容:“行,你说的都对。” “快让我去见你哥!” “哦~” 许褚应了一声,转头拿起一条铁链,绑在柳木栅门上。 手腕粗的铁链,在许褚的手里,就跟细绳子差不多。 “最近闹贼,我怕有人偷东西,把门关上安全。” 许褚瓮声瓮气道。 马夫忍不住了:“从事大人,你看这这这……” 韩胤强忍怒火:“尔等退下吧,在门外等本从事!” 马夫着急道:“可是……” 韩胤怒瞪了马夫一眼:“我自有办法!” …… 等到终于进了正堂,韩胤一眼就看到了真伸着舌头舔着肉骨头的许定。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韩胤忙将目光转向别处。 许定大为尴尬,立刻扔了手上的羊腿骨,斥声道:“怎么搞的,我不是教过你吗?有客人来得大声通报!” “哦~” 许褚挺起胸膛,张嘴大吼道:“客人到~” 声音震耳欲聋。 韩胤头皮都快炸了! 啪! 许定捂着一只耳朵,一巴掌削在许褚脑袋上,这才止住了许褚中气十足的男高音。 许褚也生气了:“这都第二下了!” “爹妈说了,你一天最多揍我一下!” “爹妈还让你把我当爹呢!” 许定摆起了哥哥的谱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兄长如父!” “是长兄如父!” 韩胤在一旁更正道。 “啊对,是是长兄如父!” “没有那个‘是’字!” 韩胤快受不了了。 看来这个许褚,脑子比他弟弟也好不到哪去! “哦~是长兄如父对吧?” “对!” “听见了没,爹妈不在了,我就是你爹妈!” 许定教训道。 许褚偌大的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地上生起了闷气。 许定也不再管他,招呼起了韩胤。 “韩从事是吧,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请坐!” 韩胤在地上一堆肉骨头里面,找了一块空地。 …… 就在几个月前,汝南葛陂贼听说许氏坞堡广有积粮,纠集了上万人围攻许氏坞堡。 好在弟弟许褚神勇无比,以一当百,硬生生杀退了贼寇。 到最后,一身虎力的许褚还和一头大黄牛比起了力气,居然还赢了! 这一下不仅吓退了贼寇,还使得自己弟弟名声大噪! 因为谯县刚好位于沛国、汝南、陈国、梁国四个郡国的交界处,更处于交通要道,消息传播的很快! 这一下,周围四个郡国的流寇山贼,都是听说了自己弟弟的威名。据说现在贼寇们都绕着谯县走! 甚至自己弟弟还惊动了不少官老爷! 且不说本县的县令,好些个太守都派来人请自己弟弟从军为将! 近的有沛相舒邵、沛国都尉桥蕤、汝南太守孙香、陈相骆俊。 远的还惊动了驻军在陈留雍丘的张超,甚至连兖州牧的曹操都派人来请自己弟弟当他的亲将! 这是多大的殊荣! 不过许定都代为拒绝了! 倒不是许定见不得自己弟弟出人头地,而是许定更担心许氏宗族的安危! 现在到处都兵荒马乱的,大小诸侯林立,很多时候许定都搞不清楚谁是谁的人。 有的郡县,同时存在两个最高长官。 就说邻近的陈国,就有两个陈相,一个是骆俊,效忠于陈王刘宠;另一个叫袁嗣,据说是袁术派来的。 有的郡县,几个月城墙上的旗帜就换一茬! 一年前,张超和他兄长陈留太守张邈联合吕布夺了兖州,那是如何的声势浩大! 但是现在呢?吕布逃去了徐州,张邈也跑得不见了,就剩下一个张超在困守雍丘城。 经常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我来不及唱就噶了。 如此混乱的时局,许氏宗族离不开许褚的保护。 总不能举族迁徙吧! 那些个诸侯,只是看上了自己弟弟,并不一定需要许氏宗族的人丁。 有写信来说愿意接纳许氏宗族的,也很有可能想让许氏丁壮去当炮灰。 最关键的是,就算自家想走,在郡县层层设卡下,也不一定能走啊! …… 所以许定和弟弟许褚早就商量好了,哪个诸侯最后占领了豫州,他们兄弟和许氏宗族,以及许家招揽的那些游侠,就投奔谁!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 “不知韩从事光临寒舍,找我兄弟所为何事?” 这句话里的“兄弟”一词,许定指的是许褚。 此时的韩胤,却把许定说的“我兄弟”理解成了“我兄弟二人的意思。 韩胤心说,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挺照顾弟弟的。 知道你弟弟是个痴儿,现在你有机会大富大贵,还想着带你弟弟一起是吧。 第179章 阴差阳错 没等韩胤回答,许定又道: “可是左将军要征召我兄弟从军为将?” 看着一脸促狭的韩胤,许定心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你家主公袁术勾结汝南颍川黄巾贼党祸害乡里,把豫州搞得乌烟瘴气! 我兄弟二人之所以筑坞自保,都是因你家主公而起! 还想让我弟弟到你家主公帐下? 等你家主公有本事治理好豫州再说吧! 韩胤倒是没想到“许褚”会直入主题,先是一愣。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看样子这许褚最近接待的客人不少呐! 我还就偏不咬这个钩! “非也,非也!” 韩胤笑了起来。 “素闻许壮士一身虎力,吓退上万贼人,本从事公干路过此地,特来一睹壮士真容!” 许定心里在冷笑。 你这满嘴之乎者也的老夫子,你就装吧! 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不说实话! 瞥了一眼坐在墙角生闷气的许褚,许定笑道:“现在韩从事也看到我兄弟长什么样了,可有什么话想说!” 韩胤上下打量了一圈“许褚”,心里暗暗称是。 虽然这个许褚长得没有他弟弟那么高那么壮,但身形也很魁梧,当有猛将之姿! 主要是脑子很正常! 再看他那个弟弟,傻大个一个! 空有力气,脑子不好也白搭。 看来少主要找的贴身虎将,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真雄壮也!” 韩胤夸赞道。 “既然许壮士问我此来何故,我也不妨直说!” “韩大人但说无妨!” 许定心里冷笑,老狐狸你终于要露出尾巴了吧! 韩胤:“实不相瞒,在下最近收得一虎士,有虎狼之勇力,因此想让他和足下比试一下臂力。” “不知足下可否一试?” “比臂力?” 许定愣了一下,用手指了指自己:“和我比?” 说实话,韩胤这个套路许定见过。 不就是不相信我弟弟的力气大到可以拽着牛走吗?然后等我弟弟打败了你们带来的大力士,立刻变成笑脸一顿抬举捧吹,最后又说一堆招揽我弟弟的话术吗? 我都习惯了。 但是还没有谁,上来说要和我比力气的。 你找错对象了吧! “韩大人确定是要找人和我比臂力?” 许定努了努嘴,指向许褚。 韩胤也纳了闷了,我是来拐骗你给少主当亲将的,又不是拐你弟弟。 再说,就你弟弟那胳膊,比一般人大腿都粗,比力气谁能比得过他啊! “当然是和足下比了,难不成和尊弟比啊!” 韩胤笑着打着哈哈。 许定挠了挠头,一时没想明白其中关节。 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那位虎士进来吧。” 韩胤:“好!只是还需劳请尊弟打开寨门,放我那位手下进来。” 许定又愣了一下,转身就踢了许褚一脚。 “你又把客人关门外边啦?” 许褚的大屁股上多了一道鞋印,指着韩胤委屈道:“他带来的人多,还装了好几车礼物,我不知道怎么招待,就把门关了!” “你要气死我啊!” 许定大为光火:“赶紧去开门去,起码把人都放进来,招待人家喝水歇息!” 说着许定又转向韩胤,不好意思道:“韩大人,您瞧我这弟弟不懂事,您大人大量,莫要和他一般计较!” “不过我们许家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些粗茶淡饭,也没有像样的回礼,所以那些礼物就不用带进来了吧?” 韩胤并不想和许家兄弟继续在礼物问题来回推让,便是笑道:“主人家既然不方便,说明是我这个客人挑的礼物不合适。” “但我今天作为客人登门拜访,总不能空着手来。这样,那几车礼物里有几坛酒水,就当做我这个客人的一点心意了,请务必收下!” 许定想了想,几坛酒的话,自己回礼送几只羊也就够意思了。 还是能接受的! “如此便好!” 很快,韩胤的一干手下便被放了进来。 那几车礼物,许定也派了人手在门外守着。 “不知要与我比试臂力的,是哪位壮士?” 许定扫了一眼坞堡内的众人,并没发现身材魁梧有力者。 韩胤站在门口,叫了一声:“陈三虎!” 一个青年,缓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见过韩从事,两位许家壮士!” 青年禀手,朝着韩胤和许定许褚三人各行了一礼。 “就他和我比?” 许定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高,但身材瘦削的青年,疑惑道。 “没错,他就是我说的虎士,小名陈三虎!” 韩胤自信地点了点头。 许定挠着头,有点想不明白韩胤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慕我弟弟之名而来,要比试臂力却又不和我弟弟比,非要和我比! 和我比那就正常比呗,结果你找了一个干瘦干瘦的青年和我比,还非要说他是有虎狼之力的“虎士”! 这是什么玩法? 许定想不明白,索性干脆不想了。 “陈壮士,请!” 许定拱了拱手,指向一旁的磨盘。 两人走到磨盘两端,正要把胳膊放上去,却被韩胤拦住。 “哎,虽说是比力气,但也不用这么直接!” “来人,上酒!” 韩胤一挥手,立刻有两人抬着一坛酒,放到了磨盘上。 许定拧着眉头道:“韩大人,这是?” 韩胤摆出一副笑脸:“现在寒冬腊月的,你们也不热热身子就要掰手腕,这样容易受伤!” “先各饮三盏温酒,暖和了身子再比不迟!” 许定想了想也是,自己刚才可是在堂内烤着火吃着肉的,可这个干瘦青年,可是一直站在门外吹着寒风呢。 “来人,去温酒!” 两个许氏族人取来了铜壶,倒满了酒,便拿去热了。 几句话的功夫,酒便是热好了。 许定正要倒酒,韩胤却又将他拦住。 “哎,这陶碗冷冰冰的,水酒倒上去就冷了!” “换酒盏喝!” 韩胤一个眼色,马夫立刻从怀里拿出一方匣子,从中取出了四个酒盏! 许定心说你要是嫌我家的碗不干净就直说,还非得找借口! 尽管心里有所不满,但许定还是忍了下来。 四个酒盏,许定却只倒了三盏。 韩胤正疑惑着,却听许定解释道:“我弟弟滴酒不沾,就不给他倒了。” 韩胤笑着点了点头,顺手拿起一个酒盏,递给许定。 “许壮士请满饮此杯!” 许定忙放下铜酒壶,从韩胤手中接过了热气腾腾的美酒。 “谢韩大人赠酒!” “谢韩从事赐酒!” 陈三虎也接过自己那一盏,韩胤最后拿起一盏,三人共同举杯。 许褚拿起铜酒壶,又给满上。 如此,三人连饮三盏,这才放下了酒盏。 虽然这个时代的酒又苦又涩,但有一些好酒味道会青甘一些。 韩胤带来的这坛酒,就是这种上品好酒。 许定喝得只砸吧嘴,笑着说:“好喝!好酒!” “喝下去浑身都舒坦了!” 韩胤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笑道:“还要饮吗?” “掰完手腕,再喝不迟!” 许定摇了摇头,放下了酒盏。 韩胤也没有再劝。 陈三虎和许定两人再次摆开架势,把胳膊放在了磨盘上。 右拳互握,就要开始。 “且慢!” 韩胤又道。 “韩大人……你又怎么了?” 许定有些不耐烦了。 韩胤笑眯眯道:“咱们公平比试,先说好规则!” 许定:“……” 韩胤:“你们俩都不知道对方虚实,所以只比试一把就定胜负太过草率。” “所以五局三胜为好!” 许定心说,别说五局三胜,就你这位“虎士”的身板,十局九胜我都答应你! “可!” 陈三虎则是干脆道:“是!” 韩胤:“另外比试中,其他人不许干扰比试!” “你们俩也不能互相干扰,更不能上另一只手,用两只手掰人家一只手!” “可!” “是!” “不许用另一只手捅别人眼睛!” “可!” “是!” “脚底下也不准踢对方裤裆!” “可!” “是!” “哎不对,等等!” 许定踢了题脚下的磨盘,疑惑道:“韩大人,这是磨盘不是桌案,是实心的,你看好了!” “哦哦哦~” “……” “第八条,不许输了耍赖!” “可!” “是!” “好了,就这些,你们两个懂了没?没懂我再说一遍。” 韩胤硬凑了八条规则,唾沫都快干了。 许定听得昏昏欲睡,忙道:“懂了懂了,都懂了!” 韩胤看向许定,见对方眼神开始涣散,心中大定。 “那就开始吧!” “第一回合,开始!” 一名许氏门客站在中间,大喝了一声。 许定和陈三虎同时发力,但只是一个呼吸间,许定就以压倒性的优势,将陈三虎死死按在磨盘上。 陈三虎涨红了脸,面带愧色地看着韩胤。 韩胤只是对他笑了笑,并未有责备之色。 “第二回合,开始!” 众人本以为这一次许定仍会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但随着开始的声音喊起,第一回合轻松取胜的许定,却并没有占到多少优势。 “好困呐,我怎么想睡觉了?” 许定已然迷糊了起来,但手上却还在发力。 韩胤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麻沸散的威力发作了。 但最终这一回合陈三虎还是输了,毕竟两人臂力差距实在过大,许定被冷风吹得稍微一清醒,就用力拿下了胜利。 陈三虎连输了两阵,胳膊又酸又痛,活动了好几下,才再次和许定握手。 “第二回合,开始!” 许定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 “不行了,好困,好困。” “让我睡觉吧!” 许褚已经看出了不对,但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终于,许定头晕目眩到不能支撑,直接趴在了磨盘上。 “大兄!”许褚惊呼一声,连忙抱住许定。 许定已然人事不省。 周围众人,不管是许氏的族人还是门客,又或是韩胤的一干手下,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韩胤和自己的马夫偷偷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大兄,你这是怎么了?”无论许褚怎么呼唤,许定毫无回应。 “大兄你别吓我,你别死啊!” 许褚方寸大乱,旁边的许氏族人察觉不对,忙伸出把手指放到许定鼻子下面,感受到阵阵热气才松了一口气。 “四叔,你堵我大兄的鼻子作甚?” “我是看你兄长还有气没!” 许四叔没好气道。 “快去叫医士来!” “让开,我懂医术,让我看看!” 韩胤故作紧张,挤到了许家兄弟身旁。 “韩从事,劳您救救我家许定,许氏一门感激不尽!” 许四叔忙道。 许定? 许定是谁? 韩胤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是许定?” 韩胤指着许定问道。 许四叔茫然不解:“他就是许定啊!” 韩胤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那谁是许褚?” “许褚是他啊!你不是找我家这个痴儿来的吗?” 许四叔指向抱着许定的许褚。 “啊对对对!” 韩胤脑筋飞速运转,想着补救的办法。 “韩大人,快些瞧瞧我家定儿吧!” 许四叔催促道。 “好好好!” 韩胤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装模做样望闻问切了一番。 实际上却在想计划如何进行。 原计划是用麻沸散,搞晕许褚,然后对许氏族人说他得了急病,说他的病症很怪,需要去寿春找一位神医治病。 这个计划看起来虽然简单又粗糙,但其实并没有漏洞。 因为中国的麻醉药物史,始于华佗发明的的麻沸散。 而在麻沸散发明之前,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居然还有一种东西,喝下去会致人昏迷! 事实上,当袁耀一开始把那三包麻沸散连同使用说明都交给韩胤的时候,韩胤也不相信麻沸散能使人昏迷不醒。 他倒是知道,有一些毒药能使人浑身麻痹,但这些毒药无一例外,对身体都有极大的损害。 轻则致人瘫痪失常,重则当场毙命! 但袁耀却给麻沸散备注了一条“轻微副作用”。 韩胤本是不信的! 但等他找人试验了一次后,立刻就被麻沸散的神奇功效折服了! 这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栽赃陷害的必备良药! 第180章 将错就错 既然药错了人,那就干脆将错就错! 韩胤如是想道。 “咳~依我看来,许壮士这是害了急病,恐怕是得了离魂症什么的而导致了晕厥。” 许四叔一怔,忙问道:“从事大人,我侄儿这病严重不,性命可有大碍?” 韩胤长叹一口气:“这种怪病不好说,可能昏迷几天就自己醒了,也可能好几年才醒。” “还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韩胤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就连许褚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尽管许褚思虑单纯,但他也知道什么是生病,生病的后果又是什么。 “大哥!” 许褚一把将哥哥抱在怀里,痛哭了起来。 许四叔扑通一下跪在韩胤面前,作揖哀求道:“韩从事,既然你能瞧出病因,肯定能施手相救吧?” 韩胤连忙将老人扶起,苦笑道:“我也只是浅学了点医术的皮毛,只是能看出病症,要救他,还得另请高明!” 此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却是许家另一位长辈得知消息后,带着医士赶了过来。 “我大侄儿怎么样了?” 许四叔迎上来人,说明了事情原委。 得知许定是在比试臂力的过程中晕倒,且比试臂力前又喝了酒,来人看着韩胤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善。 “怪哉!怪哉!” 许家的医士把着许定的脉门,时不时还翻了几下许定的眼皮,最后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 “从医数十载,这种怪症我倒是头一次见,怪哉!” 许四叔急得直跺脚:“你倒是说说看啊!” 许二叔,也就是带着医士来的那人也开了口:“老徐,到底怎么个怪症?” 徐姓医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从脉象上来看,大虎的脉象很平稳,甚至比正常人的脉象都平稳得多!” “但看眼珠子,却又异常涣散,像是……” 徐医士不敢说了。 许二叔拄着拐杖,用力在地上戳了戳,怒道:“说完!” 徐医士只好道:“双眼无神,瞳孔涣散,像是濒死之人……” 许二叔身形一个不稳,差点栽倒。 许四叔气得一跺脚:“是不是离魂症?” 徐医士犹豫了一下:“离魂症?似乎是,又好像不是……” 许四叔:“你能救不?” 徐医士连忙摇头:“我没那个本事!” “如果真是离魂症,那恐怕只有华神医能治了……” 许四叔怒道:“这还用你说,我难道不知道华神医包治百病的本事吗?” “可老神医他常年四处行医,这突然之间怎么找啊!” 许二叔被人扶着,顺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找不到……也得找!” “先派人去华神医他家里,留个信儿!” 许四叔捶胸顿足道:“唉!我许家这造的什么孽啊!” “大虎他打小到大就没生过病,怎么一生病就是这种怪病!” 许二叔看了看不省人事的许定,这时却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刚才那一壶酒。 “客人还在,不可乱了方寸。” “二虎,你抱着你哥先进房子去!” 韩胤自然注意到了许二叔的眼神,不过他并不紧张。 麻沸散根本就没下在酒里,你怀疑也白怀疑。 “两位刚才可是说华佗华神医?” 韩胤装作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上前一步道。 “除了本县的华元化,又有谁能担得起华神医的名号?” 许二叔没好气道。 在他看来,虽然自己侄子可能早就有病根,但这个韩胤,却是病引! 韩胤故作歉意道:“今日登门拜访,本意是好心结交许壮士,但不想致使许壮士他害了怪病,在下深感歉意。” “哼!” 许二叔却不管韩胤是不是扬州从事,只是冷哼一声。 算是认定自己大侄子得病是因韩胤而起。 韩胤也不恼,继续道:“刚才听两位说起华神医,在下这儿刚好有华神医的消息……” “你知道华神医他人在何处?” 许四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礼仪,直接抓着韩胤的袖子问道。 许二叔鼻孔里哼了两声,却是对着周围众人吆喝起来:“你们都愣在这里干什么?” “难道华神医会自己走到许家来吗?” “还不快出去到四里八乡找人去!” 许氏族人被这一骂,才连忙乱哄哄散开。 韩胤心里冷笑一声,等着吧。 装听不到我说话是吧,拿我当空气是吧! 有你求我的时候! 韩胤清咳两声,稍稍提高了一下音量:“说起来,我和华神医之间还有些渊源。” 许二叔冷冷道:“难不成韩从事是华神医的亲友故旧?” 韩胤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我认识他一位徒弟!” 这话说出来,许四叔却面露失望之色,而许二叔更是不耐烦了。 “华神医收徒广众,你认识他的徒弟,我也认识好几个呢,可这有什么用?” “整个谯县的医士,都说自己师从华神医呢!” 许二叔指了指徐医士,没好气道:“就说他,以前跟在华神医前后学了十八年,但也只学得一点皮毛功夫。” “他说我侄儿这病只能找华神医,那就只能华神医看得了,找别人都没用!” 韩胤淡定一笑:“可我认识的这人不一般,他不仅是华神医的亲传弟子,还是华神医现在的主家。” 这话一出,许二叔差点没笑出来。 “华神医治病救人数十载,天南地北四处行医,从没听说去给谁家专门当医士,韩从事你莫非是被人唬了?” “区区医士身份,自然配不上华神医在医术上的造诣;而只为一家一户看病,也不是华神医的抱负。” 韩胤摆出一个略微惊讶的表情: “尔等难道没有听说吗?豫章郡现在新设了一医学府,华神医已经就任了医学府的教授,开始著书立说,致力于广传医术了。” 胡说八道! 许二叔心里说道。 许四叔半疑不信道:“可就算如此,如何能请来华神医来救我侄儿性命呢?” “这又与您说的他那个徒弟有什么关系?” 韩胤:“因为华神医的这个亲传弟子,正是左将军袁公的嫡子,袁耀袁大公子!” 许二叔和许四叔同时吃了一惊。 韩胤就是从寿春来的,而且是扬州从事,他肯定认识袁家公子,这不用怀疑。 问题是袁公子会拜华神医为师? 一位身世显赫的公卿子弟,会拜一位身份卑贱的民间医士为师? 这说出来有点可笑了吧。 韩胤看着他们吃惊的样子,继续道:“方才之所以我能看出病症来,也是得了袁公子的指点。” 许四叔:“袁公子也会治离魂症?” 韩胤苦笑道:“其实袁公子也算是久病成良医了。” 许二叔和许四叔更吃惊了。 许四叔:“袁大公子,也得过离魂症?” “是也”韩胤点了点头,并没细说,“袁公子被华神医和张仲景张医士治好后,就拜华神医为师,学习身体调理之道。” “后来又资助华神医,在豫章新设了医学府,所以我说袁公子既是华神医的亲传弟子,又是华神医现在的主家!” 许二叔和许四叔对视一眼,一个半疑不信,另一个大概信了。 “那请袁大公子来救……”话说到一半,许四叔觉得不对,连忙改口道:如果我们去寿春,不知道袁大公子是否愿意出手救我侄儿?” 韩胤露出凝重的表情:“今日此事因我而起,就算不要这张老脸,我也一定会求袁公子出手搭救!” “如能如此,感激不尽!” 许四叔说着又要跪下磕头。 许二叔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又对韩胤道:“若要去寿春,还需我和族人商议一番。” “这样,如果韩从事不嫌弃,今夜可暂歇寒舍,明日备好车马,一早便出发!” 韩胤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 许氏族人带着韩胤一行去安顿住处了。 等韩胤走后,许二叔这才将未喝完的酒壶拿了过来。 先是小心翼翼闻了闻,除了酒味,并无其他异味。 许二叔又把壶里剩下的酒倒了出来,酒水虽有些杂质,但这个时代的酒水都有杂质,也很正常。 因为现在根本没有“蒙汗药”等迷药的概念,因此许二叔压根不会想到有人下药,他只是怀疑这酒水不干净。 下毒是不可能下毒的,中毒的症状很容易看出来,所以也绝不是中毒。。 但不止许定一个人喝了这酒,韩胤和那个陈三虎也喝了。 就算酒水不干净,那也不应该是身体素质最好的许定倒地昏迷。 谨慎的许二叔又找来族里的一个傻子和一个二愣子,让他们也喝这壶酒。 两人喝了后并无异样。 傻子还说他还想喝! 许二叔倒了一点,自己尝了一口。 只是一般美酒的味道,虽然没有苦味,但也很酸涩。 喝了后自己也没事。 酒是正常的。 只能是人的问题了。 许二叔放下酒壶,长叹一口气。 天色渐晚。 韩胤估摸着时间,有些不耐烦道:“准备好了吗?” 马夫连忙端起一只黄金耳杯,恭敬道:“刚好,刚好!” “和上次一样,我把掺了麻沸散的酒水,用细毛刷均匀涂抹在了杯子里,待其晾干,再行涂抹,如此已涂抹了七遍!” 韩胤拿过黄金耳杯,放在灯火下仔细端详了片刻。 虽然耳杯内壁有极其细腻的粉末,但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韩胤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走到正堂,正见几个穿着怪异的巫医围着许定的床榻手舞足蹈。 许褚则跪在许定榻前,眼珠不带转的看着自己兄长。 许二叔和许四叔都在,见到韩胤上堂,脸色各异。 许二叔不明所以,许四叔则是有些尴尬地笑着。 “下去,快下去!” 许四叔朝着巫医们吆喝道。 “呵呵,让韩从事见笑了,我们这些乡野农人,没法子只能求神拜天了,可不是不相信你的诊断,你可千万别见怪!” 韩胤摆了摆手:“无妨,子不语怪力乱神,天子诸侯尚豢养巫医,何况咱们。” “那就继续?” “继续!” 巫医们继续施展开自己的本事,试图给许定招魂纳魄。 等一场仪式下来,许定不出意外的没有反应。 许二叔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巫医们继续到门外去招魂纳魄了。 “可是招待得不满意?让韩从事过来兴师问罪了?” 韩胤摇了摇头:“非也!我只是担心许壮士,特来看望他的情况。” 好在他没醒! 韩胤心说。 “让韩大人担惊了!”许四叔拜了一礼。 “噢对了,我刚才想起来,华神医当时在为我家公子治病时,曾嘱咐府上下人,用黄金和玉质的器皿盛水给我家公子喝。” “好像说金玉之器,含有天地精气,可使人魂魄不散。再配合药引,就能使人魂魄返躯,得以起死回生了。” “只是可惜,华神医当时治疗离魂症的药方,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韩胤煞有其事道。 许二叔和许四叔一听脸色就变了。 “此事当真?” 许四叔急忙追问道。 “当真又如何,咱们小门小户,哪里找黄金和玉质的器皿?” “别说是黄金了,就算是白金和赤金做的器皿,我们都只是听过没见过!” 许二叔冷冷道。 许四叔着急道:“那就用铜釜熬水,一个不行就十个,熬十大釜水,熬到只剩一碗水给大虎喝!” “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在下此行刚好就带了金银玉器来!” 韩胤一挥手,身后的马夫立刻双手奉上了那只涂抹了麻沸散的耳杯。 黄金质地的耳杯,在灯火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许二叔和许四叔当场就惊了。 就连跪在许定塌前,两个时辰一动不动的许褚,此时也转过了头。 许四叔双手使劲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这才敢接过黄金耳杯。 “这真的是黄金耳杯,二兄你看!” 许二叔的双眼早就被黄澄澄的耳杯给定住了。 “别晃了,我没瞎,让我看看!” 许二叔接过黄金耳杯,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还真是黄金质地的,不是白金,也不是赤金! 是诸侯王才能使用的黄金耳杯! 秦汉两代,皇帝赏赐臣子动辄千金万金,但这里的金,并不就是黄金。 金,这个字一开始是“金属”之意。 早期铸刻在青铜鼎上的铭文,又名“金文”。 只是随着冶炼技术的提高,更多的金属被发现,金和铜才慢慢分开。 汉代有三金,黄金、白金、赤金。 黄金是黄金,白金则是白银,赤金则是黄铜。 而钱币,又分上币和下币。 黄金和白银属于上币,因为汉代的金银比较稀有,因此只作礼仪赏赐,类似于后世的纪念币,并不会真正流通。 在市场上流通的,是铜钱,也就是下币。 所谓赏千金,往往是赏赐等值的铜钱,为了好听好算,统一说成赏金。 极少情况下,也会赏千斤黄铜。 金银上币被赏赐后,受赏赐者一般可以自行熔铸成器皿,以显示身份尊贵。 但这里面又有极其森严的等级划分。 黄金器皿,只能诸侯王或天子使用! 纵使汉末币制崩坏,但黄金质地的器皿,也是极其少见的! 也难怪许二叔和许四叔如此震惊。 但心灵受到最大冲击的,还得是许褚! 自己白天才拒绝了对方的赠礼,然而到了晚上人家不计前嫌,主动拿出来让自己用。 自己真是个痴儿! 如果当时韩胤受气,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那等自己哥哥犯病,谁又能救得了自己哥哥? 自己差一点就害了哥哥! 嗵! 许褚的虎头重重磕在地上。 “请大人借此物,救我哥哥一命!” “许褚愿以身报恩!” 第181章 近卫三虎!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韩胤借黄金耳杯给许定喝水,收割包括许褚在内的许氏族人一波好感的同时,又续上了麻沸散的药效。 因为黄金耳杯极其贵重的原因,许家人也不好意思留下耳杯,韩胤则保证每三个时辰来为许定喂一次水。 时值半夜,一名许氏族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了许氏坞堡,带回了一则重磅消息。 这人正是许二叔在白天派去华佗家里探寻华佗行踪的那人。 虽然华佗和许氏宗族同是谯县人,但许氏宗族住在谯县最南端,华佗家在谯县以北,因此这人中午出发,这时才回来。 这人一回来便喊着有了华佗的消息,使得许氏族人都聚集了起来。 马夫也敲响了韩胤的房门。 韩胤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房门,却发现马夫后面还站着陈三虎。 马夫指了指人群聚集处,道:“大人,许家人都起来了,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 韩胤似乎对一切早有预料,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道: “看来是许家派去华家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不过今晚咱们不用凑这个热闹,等许家人自己想明白了,会来找咱们的。” 马夫明白了过来,谄笑道:“大人高明!” 韩胤笑了笑,转头看向陈三虎:“你有事?” 陈三虎一脸愧色:“大人,许家大兄害病因我而起,求您帮我给许家人说句好话,哪怕只让我进去看许家大兄一眼也行。” 韩胤摇了摇头,宽慰他道:“此事和你无关,是他许家大兄自己命不好……” “呃……或许这也是他命好……总之,此事和你无关!” “你且放宽心,好好在这里听命,回寿春后我还会把你引荐给世子嘞!” 陈三虎有些急了:“大人,三虎不是这个意思,三虎只是……” “行了行了”韩胤有些不耐烦道:“等会本大人还要接待许家的人,还需要准备一下,你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陈三虎仍有些不甘心,韩胤却直接关上了房门。 门外,马夫转过头,对着陈三虎冷冷一笑:“陈到,我说什么来着,这件事你最好少掺和,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 “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还当自己是游侠呢?没大没小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韩大人不过是看在你有几分武艺的份上,施舍了个机会让你当扈从,你别蹬鼻子上脸,敢在韩大人面前多嘴!” 马夫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对着陈到就一顿臭骂。 陈到胸中一股闷气,却没有发作。 只是暗握双拳,垂头听训。 虽然这个马夫只是给韩胤赶马的,但明眼人这一路都能看出来,这马夫是韩胤的亲信心腹,时常被韩胤召去密谈。 也是因此,这马夫也是脾气见长,一路趾高气扬,对着新招募来的豫州子弟非打即骂。 不过陈到此时忍气吞声并不是因为马夫和韩胤的关系,只是心中对许定的事有愧。 此时屋内传来韩胤不善的声音:“在我屋外吵什么?” “大人息怒,这陈三虎不懂规矩,说了让他别找您,他非要跟着来。” 虽然隔着门窗,但马夫立刻又换回了之前谄媚的神情。 “我在替大人您教训他呢!” 房内:“滚远点!” “诺!”马夫对着房内一拱手,又指向陈到:“听见了没,快滚!” 房内:“你也滚!” 马夫弓着身子,连连点头:“是是是,大人您继续歇息,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汇报给您。” …… “华神医现在真在豫章?” 许二叔拄着拐杖,很是吃惊。 居然和韩胤在白天说的一模一样。 难道华佗真的应了袁家的征辟?当了那劳什子医学府的教授? 那名前去华佗家打探消息的族人忙道:“二叔公,这种事我怎么敢乱编乱造!” “华神医真在豫章郡南昌县,现在所有华氏族人,都把家中细软都收拾装车了,这几日就要举族搬迁了!” 许二叔这下更吃惊了。 华氏虽然不像许氏一样是谯县的强宗大姓,但也不是小门小户。比起世代务农的许氏,华氏在谯县乃至沛国还是有一些政治影响力的,祖辈历代还出过一些郡吏县令。 能有什么事情,让华氏举族搬迁。 许二叔还是有些不信:“他们要举族迁往何处?” 那名族人:“我见了华家主事的老叔公,他说是要渡江南下搬去豫章郡;今后华氏一族,就在豫章定居安家了!” “本来他们一族年前就打算走,只是没来得及收拾好。” “华家现在甚至把能卖的田地都卖了,不能卖的都低价长租给了佃农,家里的财物装了十几大车,这几天就等县里派来士兵,护送他们启程南下!” “什么?” 许二叔嘴巴已经合不上了:“县里还会派出士兵护送?他们华氏怎么会有这样的待遇……还是说华神医现在真当了大官?”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族人急了:“这些都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呐,二叔公!” 许四叔坐在另一旁,一向性急的他此时却没开口,一直憋着笑看着自己二哥脸上那副表情。 下午他们兄弟还吵了一架,许四叔想尽快把许定用车马送去寿春,而许二叔则要再等等看再说。 徐医士不都说了吗?自己侄子的脉象很平稳,和正常人无异,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说不定许定过两天自己就醒了。 去寿春?别说那位袁公子是否真的和韩胤说的一样,有治离魂症的本事。 就说人家什么身份?那可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子弟,身份贵重,就算许氏全族上千人齐刷刷给人家跪下磕头,人家都不一定带看一眼的。 基于种种理由,许二叔固执己见,和急于救人的许四叔大吵了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现在看着许二叔一脸惊愕失措的表情,许四叔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咳咳~ 轻咳两声,许四叔说话了。 “老二啊,我早说了,韩大人乃是少有的仁义忠厚之人,怎么可能像你说的心术不正、另有所图呢?” “他能图咱们家啥?” “韩大人士族出身,舞阳韩氏可不是咱们这种乡野小族,人家图咱们什么?” “是图咱们家这几亩地,还是你我这两副老骨头,还是二虎那个痴儿?” 许二叔不服气:“你怎么就知道这位韩大人,不是为了那个痴儿来的?” “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还是咋地?” 许四叔轻笑道:“现在是大虎侄儿的事,你老是扯到二虎身上作甚?” 许二叔摇了摇头:“不是我多想,是现在发生的这些事,太不寻常了。” “有什么怪的?这世上既然有你这种喜欢胡思乱想的老头,难不成就不能有韩从事那样仁义忠厚的大人?” “可是华神医……怎么会当官呢?” “”以前老国相陈珪陈大人举他当孝廉,甚至朝廷的黄太尉征辟他,华神医全都推辞不受,一心致力于行医救人,怎么现在突然就当官了呢?” 许二叔一脸的迷惑不解。 许四叔却嗤笑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陈国相和黄太尉虽然都是公卿世族,焉能和汝南袁氏相提并论?” “而且现在世道不一样了,以前华神医推辞不应,还能得些清名。现在若不应汝南袁氏的征辟,那可是要丢命的事儿!” “再者,你要要看华神医现在当的什么官,医学府的教授!” “华神医医术通神,还从不藏私,广收徒众传授医术,现在担任这医学府的教授,不正是正合华神医的心意?” 许四叔一番话说完,许二叔只是沉默不语。 “唉……可能真是我多想了吧。” 许四叔捋着胡须,一副你不如我看得明白的神情。 许二叔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在房内来回踱步,接着又长叹好几口气。 许四叔看得难受,“你现在还叹什么气?” “既然事情都搞清楚了,人家韩大人真心实意帮他们这个忙,不如就趁着韩大人还没改变心意,赶紧答应下来,把大虎侄儿送去寿春看病要紧!” 许二叔又叹了一口气:“只能如此了。” “只是……” 许四叔性子急,最烦许二叔没病呻吟,立刻没好气道:“只是什么,要说快说,赶明儿不赶趟了!” 许二叔叹出最后一口气,像是整个人的力气都随着这口气散了。 “只是我还是怕袁大公子不答应救人,再者由谁照料大虎去寿春呢?” “还有,若是袁公子不愿意出手,又或者他没救活大虎,咱们又怎么去千里之外的豫章,去找华神医呢?” 许四叔急了:“你现在想这么多作甚?走一步且看一步呗!” 许二叔摇了摇头,缓缓坐回软榻上,松开了手里的拐杖。 “要不,我是说要不,咱们也和华氏一样,举族迁往豫章吧?” 这句话一说,差点没把正在喝水的许四叔给呛死。 “咳咳咳,你在说什么?你这是什么臭主意?” “老四啊,你也知道现在到处都不太平,咱们豫州从黄巾贼起事那年开始,现在都闹了多少年贼寇了,你我又守着这个坞堡担惊受怕多少宿了……” “上次要不是有二虎,咱们许氏早就被那伙葛陂贼给害了,这乱糟糟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是个头,说不定哪天曹公的大兵就从兖州打过来了,那个曹公才是我最担心的,听说他在徐州屠城烧地……” “总之,现在如果要给咱们许氏找一条出路的话,最好趁着二虎现在还有点名气,让他带着咱们族内一些精壮,还有那些游侠门客一起从军,这样他起码还能得个军职。” “二虎这孩子,虽然痴傻了点,但也未必不能在军队里打出名堂,许家这几千人,去了豫章也未必不能重新垦荒从头再来……” 许四叔听得只咽唾沫,许久才道:“二兄,你是说,让二虎拜入袁公子门下,然后咱们许家,举族渡江迁往豫章?” …… 第二日一清早,韩胤拿着黄金耳杯,状若无事地走进许定卧榻处。 许二叔和许四叔两人见到韩胤,直接跪地便拜:“请韩大人救我许氏一族!” 虎头虎脑的许褚也从许定塌前转身,结结实实给韩胤磕了一头。 “请救我哥哥一命,许褚从即日起,愿为袁大公子效以死命!” …… 韩胤的原计划不是这样的,他一开始是想用麻沸散药晕许褚,然后以许褚的性命,要挟许氏族人随他举族迁徙到淮南的。 等到了寿春,袁耀另有办法收服许褚。 他韩胤,只需负责把许褚弄到袁耀面前。 听闻许褚有虎力,韩胤还提前准备了一辆槛车。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认错人,导致事情完全朝着自己未曾预想的剧情发展。 至于华佗族人举族迁徙的事情,则是韩胤这次豫州一行的另一个任务,只是没想到会阴差阳错促成许氏宗族做出最后的决定。 “对了,不知道华教授族人现在启程没有,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走在半路上,韩胤忽然对着自己的马夫道。 马夫心中大喜,自己这个马夫干了好几年,终于能当一次头家了。 “陈到他们几人对这一带熟悉,你带他们几个去。” 韩胤吩咐道。 马夫根本不在乎让自己带谁去,反正这次自己也能体会一下指挥别人做事的感觉了! “小人这就去!” 马夫躬身拜谢,转头便去找陈到去了。 等到了陈到跟前,马夫立刻摆出了一副颐气指使的模样。 “陈三虎,还有你这几个游侠弟兄,跟我出趟差事!” “诺!” 一路上,马夫趾高气扬,对着陈到几人指手画脚,好不威风。 到了一歇脚处,众人解开行囊,坐在石头上。 马夫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似的: “陈到,听说汝南游侠里面,现在属你武艺最好,来,给大爷我表演下你的武艺瞧瞧。” 陈到今天平静地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干脆利落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其他几人中有一人不干了,怒道:“三虎哥又不是没有表字,你一直直呼其名作甚?” 马夫见有人敢和自己顶嘴,却是不怒反笑道:“呦呦呦,一个臭名字还叫不得了?” “上下有别知道不?我现在是你们上级,叫你们名字有何不可?” 说着马夫便是抽出了自己腰带,准备教训那人。 只是他刚扬起腰带,却直接感觉手臂一轻。 定睛一看,自己的右手,从手腕处被人整整齐齐砍断,掉在了地上。 陈到平静无比,轻轻扬了下手中佩剑,将上面的鲜血洒落。 马夫吃痛惨叫。 其余几人瞠目结舌。 “三虎哥,你怎么……就算他不对,也不该砍了他的手臂,回去怎么和韩大人交待。” 陈到吐出四个字:“不用交代。”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刚才为陈到鸣不平的人壮着胆子问道:“难道,咱们不去投袁大公子了?” 马夫疼得只在地上打滚,咬牙切齿骂道:“陈到,你个贱种,大爷我可是韩大人的亲信心腹,我要是回不去,你们几个,还有你们的家人都逃不掉……” 剑影掠过,身首分离。 陈到直接给了马夫一个痛快。 “不,我是说不用给韩大人交代。” 陈到冷冷道:“因为这就是韩大人交代的。” 马夫孤零零的脑袋,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彻底失去了光彩。 第182章 “少年神医” “所以,你给许家人说我是华佗的亲传弟子?” 袁耀听韩胤简略讲述完事情始末,不免有些惊诧。 自己馋得不行的虎痴许褚,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搞来了? 韩胤俯首在袁耀耳旁,笑眯眯道:“世子只需派人把许定接入府中,然后随便喂他点药,等三四个时辰麻沸散的药效散了,不就对许褚有救命之恩了吗?” “好好好!”袁耀连道三声好,对韩胤充满了赞许之情。 这个老忽悠!还真有他的! “不过,这槛车和车上的铁链又是怎么回事?” 袁耀指着槛车,以及车上呼呼大睡的大汉,一脸疑惑不解。 “这车上的是许定还是许褚?” 韩胤一拍脑袋:“嗐!忘了给世子您解释这茬了!” “车上这位正是您要找的许褚许仲康!” “许定在我那辆车上。”韩胤指了指后面另一辆车驾。 “许褚怎么在槛车上,你关的?”袁耀疑惑道。 韩胤忙摆摆手:“这槛车虽说一开始是为许仲康准备的,藏在距离许家坞堡五里外的树林里,但最后没用上,在下就打算不管这车了。” “只是不巧这车被许仲康一眼就发现了,他还非要带这辆车来见您,在下再三劝说他也不听,只好就随他了。” “这一路上,许褚日夜都守在许定身旁寸步不离,已是连续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 “眼看望见了寿春城的轮廓,下官这才得以劝说他歇息片刻,只是没想他直接就爬上了这槛车闭眼就睡!” “在下这就叫醒他!” 韩胤一溜小跑,到了槛车跟前叫起了许褚。 许褚睡得有些沉,还是韩胤戳了戳他的身体才醒了过来。 不过他清醒得很快,睁开眼后先是看了一眼旁边车上的许定,又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的袁耀,立刻明白自己到了目的地。 “他就是你说的袁大公子?” 许褚问韩胤道。 韩胤点了点头。 许褚忙在槛车上朝着袁耀跪拜道:“谯县许褚,见过袁大公子。” “我哥哥患了离魂症,请袁公子救我哥哥一命!” “许褚今后愿为大公子效以死命!” 众人都没想到许褚会在槛车上行跪拜之礼,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胡闹!” 韩胤忙在旁边小声呵斥道:“哪有这么行礼的!” 许褚一脸茫然不解,看着自己手脚的姿势:“韩大人,我这套动作哪里又错了吗?” “都是按你教给我的姿势行礼的啊!” “错啦错啦!” “跪拜之礼,当跪地而拜天,以示上下尊卑之道,哪有你这样在车上,还是押送犯人的槛车上给人行礼的!” 韩胤大感无语。 “哦~” 许褚摸了摸脑袋,道:“可你教我的时候,这些都没说啊!” 韩胤:“……” 袁耀却笑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许褚有痴儿之名了。 “无妨,许壮士的心意,我看到了就行了。” 许褚像一个被家长表扬的熊孩子,朝着韩胤这个大人得意一笑。 “还是大公子讲道理!” 许褚对袁耀的好感很大! 韩胤被气得捂着胸口。 他一路上可没少被许褚蠢到,以至于他时常暗想,这个许褚除了一膀子力气,还有什么值得袁耀将他放到务必招揽的豫州人才豪杰榜第一名的。 “你是要我救你兄长一命吗?” 袁耀指了指躺在韩胤车上的许定。 “是!” 许褚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 袁耀:“我虽略懂医术,可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把你哥哥救活!” “那样的话,你还会跟着我吗?” 许褚看了看躺着的兄长,又看了看袁耀,想起了那天清晨,许家长辈们和自己交待的话。 “天下间有把握救活许定的,只有华佗华神医一人耳!” “现在想要你哥哥再次睁开眼,只有南下求医一条路。” “但走出许氏坞堡,许氏一族上千口人的性命,今后就全看你这个顶梁柱的了。” “你哥哥常给我们说,你是痴而不傻,让我们相信你能使得我们许家在这乱世安全无虞……今后一切都看二虎你的了。” 见许褚面露犹豫之色,袁耀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试探了。 如果得到了个否定的答案,那不是纯膈应自己吗? “不论大公子能否救活我兄长,许褚今后都愿意为大公子效命!” “只是请大公子准许我哥哥和许氏一族能迁往豫章郡生活。” 许褚拱了拱手,道:“我许褚不是没用的人,我有力气,很大很大的力气,就说这种槛车,它根本困不住我。” 许褚说着便站起身,只是槛车造的不大,许褚只能佝偻着腰,作势要用蛮力脱困。 就在袁耀好奇许褚要如何挣脱被铁链加固束缚的槛车的时候,许褚却握住了槛车上的栅栏。 那一根根比成年人胳膊还粗的木头,被许褚一拽就断了。 噼里啪啦好几声响声。 几根木头被硬生生拽断后,许褚才有空伸出手,够到了铁链。 然后又猛地一拉,铁链一收缩,原本结实无比的槛车,直接就被拉垮了。 断裂散碎的木头,盖在了许褚身上。 许褚一只手拉着铁链,另一只手捂着眼。 槛车变成平板车后,许褚丢了铁链,抖了抖身上的断木碎屑,站直了身体。 “怎么样,我没说大话吧,我力气真的很大!” 袁府卫士们见突生异状,连忙冲了过来,一边护在袁耀身前,一边围住槛车。 袁耀摆了摆手,斥退众人。 韩胤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己在谯县县令哪里搞来的槛车,会这么不堪。 和袁耀对视一眼,两人又都明白为什么许褚这一路非要带着这个槛车,又非要睡在槛车上来见自己。 原来是这痴儿怕袁耀觉得自己没用呀。 事情还没完。 许褚又踩了踩槛车的地板,道:“其实我刚才表演的不够实用,还有更简单的办法!” “只是用这铁链勒断木头,能显得我力气大一点,嘿嘿!” 许褚挠了挠头。 “简单?” 袁耀看着一地断裂的木头,这些都够普通人家烧一年的木头,你一只手就给全弄断了,还说简单? 俺后世流行的说法,有如此天生神力,当个柴夫劈柴不得月薪上万喽! “是啊,还有更简单的办法!” 许褚点了点头,然后抬起一只脚,嗵的一下,就把槛车的地板给踩了个窟窿。 嗵! 两脚下去,一个大洞就出来了! “我信!我信!” 袁耀自然是相信许褚有一身虎力的,而韩胤虽然不止一次见识过许褚的力气,但每一次都会瞠目结舌。 “抱你哥哥进去!” “一天时间,我让你哥哥醒来,三天时间,我让他恢复正常。” “等你哥哥好了,你就做我的贴身亲将!” “好好好!” 许褚忙不迭点头,一个巴掌将槛车底板劈开,跑过去直接抱起自己哥哥。 韩胤忙提醒道:“还没行谢礼呢!” 许褚闻言忙转过身,抱着许定在怀里,跪下给袁耀行了一礼。 袁耀摆了摆手:“行了,等我把你哥哥救过来你再跪拜不迟,快进去吧!” 等许褚一个飞步,抱着许定一步跃上台阶,进了袁府后。 袁耀把韩胤招了过来,低声问道:“麻沸散的事,还有谁知道?” 韩胤低垂着头,回道:“没人知道了。” 袁耀很满意他的回答,挥了挥手:“此事我记你一大功!” “其他事,晚上找我汇报吧。” “我现在要去当一次少年神医了!” 第183章 愚父不可教也 得知韩胤并没有把自己交给他的人名单上的人都找来,袁耀也没有意外。 如果这些人能全来,反倒显得是个怪事。 就比如袁耀一直中意的李通,虽然是一位不弱于吕岱的良将之才,但他率义军一直在与汝南黄巾军作战,对袁术父子多少也心存敌意。 就算韩胤亲持袁耀手书去招降,恐怕人家也不会轻易相见,见了也大概会当做是一个圈套。 所以韩胤这次能分清轻重缓急,在有限的时间内把名单上的大多数主要人物都给袁耀找来,尤其是把头号人物虎痴许褚给自己弄来,已经是十分完美完成了袁耀交给他的任务。 这也让袁耀对他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想到在历史上,韩胤也多少是因为自己而死的,袁耀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便问他想不想去江西三郡担任一地方长官。 面对袁耀的拉拢,韩胤在片刻犹豫后还是婉拒了。 对此袁耀并没感到意外。 韩胤是自己父亲称帝的坚实拥趸,为袁术东奔西走,为的是能位列公卿之位。 而跟着自己,远不如做袁术的亲信心腹见效益来的快。 袁耀也不强求,便是嘱咐他今后最好不要去吕布那里出使。 韩胤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满口应承下来。 有许褚作为自己的贴身亲将,袁耀也是心中大定。 这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可是得到了巨大的保障。 许定醒过来的当天,袁耀便授许褚为帐前都尉,并开始重新组建自己的宿卫亲军。 除了从老爹袁术那里又软磨硬泡来一百袁家亲卫外,袁耀还授命许褚和许定,从许氏宗族中挑选精壮百人,加上那些依附于许氏的游侠门客,凑了三百余人。 除了这些人外,韩胤还遣来数十名豫州子弟补充人手。 这样,袁耀的宿卫亲军终于初具规模。 …… 在袁耀的坚持努力下,历史的走势终于发生了微弱的变化。 因为加大了对北方兖州的情报刺探,袁术比历史上早一个多月,得知了雍丘城被曹操攻破,陈留太守张邈、故广陵太守张超两兄弟三族被灭的消息。 虽然张邈先一步逃出雍丘城,来淮南求袁术援救,但有传言说张邈已经在半路被杀。 至于杀张邈的是曹操的追兵,还是张邈自己的部下,则又另有说法。 与此同时,也传来了曹操即将率军南下的探报。 这下袁术终于坐不住了。 从雍丘南下,就是豫州地界,是袁术集团的势力范围。 袁术终于放下了对徐州的执念。 对于刘备,袁术只是瞧不起他,见不得他坐得徐州之地。 但曹操,那纯粹就是袁术除袁绍之外最为忌恨的死敌了。 当初要不是曹操联合了袁绍,在封丘拦住袁术的去路,袁术这会儿早就是中原霸主了。 说不定早就被中原士族们捧为新朝天子了,怎么都不会是现在据守淮南的样子。 曹孟德啊曹孟德,当初好好的兖州,现在被你搞得残破不堪,还想借豫州东山再起? 做梦! 正月初八,袁术重新召集文武,讨论进军方向。 最后的结果就是,如果曹操真敢进兵豫州,就发兵汝南,联合何仪、刘辟等黄巾余党,迎击曹操! 至于刘备,先放放,徐州早晚必取之! 议事完毕,袁耀一肚子火,带着一众亲卫返回了自己城外的别院。 “愚蠢!” “简直愚蠢透顶、愚不可及!” 袁耀指着城内的方向大骂道。 荀五默不作声,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几名亲卫立刻关上了院门,四下警惕起来。 许褚站在袁耀身后,挠着头不明白袁耀在发谁的火。 “我特么都把答案给你了,你不会抄?” “别人穿越都是儿子坑爹,你特么天天坑我!” “玛德,老子不管你了,爱干啥干啥去!” “想称帝去称帝,想打徐州现在就去!” 袁耀愤愤不平,怒色跃然脸上。 “公子回来啦!” 刘瑶小碎步从室内走了出来,捧着一碗热茶到了袁耀跟前。 袁耀坐在石凳上,两只手揪着脑袋。 刘瑶将茶盘放下,端起热茶在袁耀面前轻轻吹着。 一股茶香,带着一股幽兰的香味传到了袁耀的鼻孔里。 吹得差不多了,刘瑶双手将茶盏递到了袁耀跟前,婉声道:“公子,请饮茶!” 袁耀拿过茶盏,一口就将茶水灌了下去。 刘瑶轻轻抚着袁耀后背,试图配合茶水浇灭袁耀的怒火。 荀五扯着许褚的衣角,示意他该转头了。 “哦~” 许褚虽然半转过身,但仍时不时看着袁耀这一侧。 荀五无语了,怎么这个傻大个就是教不会呢? 如果是刚穿越那会,和美女在一起,身边但凡再有一个人袁耀都会害羞不自在。 但现在袁耀早已习惯了这种天地间唯我独尊的感觉。 除了在袁术面前,袁耀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自由自在,无所拘束。 偏偏就是他,害自己三天两头生气! 按下刘瑶的小手,袁耀看着她一张俏脸,怒火也下去了三分。 “这破寿春,我一秒都不想多呆了!” “我想回豫章郡了,你愿意跟我回去么?” 刘瑶没有丝毫犹豫道:“公子所往,奴家皆愿去。” 袁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一名亲卫走到荀五跟前说了句什么,荀五想了想,回过头道:“少主,袁大人到了。” 袁耀知道他说的是袁涣,便道:“让他进来吧。” “你且回房间吧。” 袁耀摸了摸刘瑶的脸蛋,开口道。 刘瑶将茶盏收了,欠身回道:“诺!” 袁涣一进门,便急匆匆问道:“少主可劝得主公连刘抗曹了?” 袁耀摇了摇头。 袁涣长吁短叹道:“唉,我就知道是如此……” “曜卿,通知其他人,一起收拾行礼吧,这几天就准备回豫章了。” 袁耀平静道。 第184章 投其所好 “吾儿显能何在?” 袁术坐在堂上,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回主公,世子昨夜于城外别院召集袁涣、张范、陈矫等人,似是商议返回豫章郡的事情。” 韩胤站在堂下,恭敬道。 袁术欣慰地点了点头:“吾儿在招揽人才这方面还是有些本事的!” “这才几天,就把袁涣和张范说服了,还把陈矫请来了,想当初,这陈季弼为了躲避本公的征召,跑去了江东,呵呵,没想到到头来被吾儿收服了!” 坐在袁术下首的杨弘听出了袁术话里的唏嘘之意,忙道:“世子能有今日的成长,离不开主公的培养,恭喜主公,汝南袁氏之帝业后继有人!” 堂内除了袁术和几名侍妾,只有杨弘和韩胤两人。 杨、韩二人都是袁术的亲信心腹,是支持袁术称帝的绝对拥趸,因此私下对袁术极尽恭维之事。 袁术果然一扫先前的落寞,只要一提起当皇帝他就很兴奋。 但片刻后,袁术神色又萎靡了。 “唉,可本公再怎么用心培养他,他也不愿意呆在本公身边学习王霸之道,反而一心只想离开他的老父亲!” “你们说说,是本公对他不够好吗?还是本公对他不够信任?” “他要什么本公给他什么,两千石的实职太守给了;持假节,节制本公以下文武官将的权力我也给了,他还想要什么?” “那江西荒僻之地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还是说他现在很讨厌这个父亲?” 袁术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后推开了身旁两名侍妾,抓起耳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杨弘和韩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其实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在袁耀不在的将近一年时间里,袁术这样心情低落过好几次。 杨弘只能再次哄道:“主公对世子的宠爱信任天地可鉴、日月可昭,世子怎么会讨厌您?” “只是世子正值年轻气盛,想自己干出一番事业,这是可以理解的。” “主公年轻时,不也是这样的吗?” 袁术听这些话已经听得次数够多了,耳朵都快起茧了。 “行了行了,也没见那小子和你这个舅父怎么亲近,你怎么这么喜欢给他说好话?” 杨弘尴尬一笑:“显能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嘛……” “他现在能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已属难得,主公何不给他一展拳脚的机会?” 袁术不以为然道:“我都让他当扬州都督了,还不算给他一展拳脚的机会?” “他肚子里虽然有主意,但阅历太少,不懂的事情太多。” “就拿建号一事来说,他到底怎么想的,本公做天子不好吗?他当太子不好吗?” “他不带头劝进也就算了,反倒三天两头劝我去迎驾天子,说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天子那玩意,是那么好挟令的吗?董卓老贼什么下场看不到吗?” “怕是我前脚接回天子,后脚就会被袁绍和曹操说我是挟权乱政,组建联军来讨伐本公!” “这种授人以柄的事儿,傻子才干!” 袁术发完了牢骚,又闷了一口酒。 杨弘看了韩胤一眼,意思是我能说的都说了,该你了。 韩胤眼珠一转,却有了主意。 “主公若想让世子留在寿春,在下倒有一计!” 袁术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头也没抬道:“什么计策,说!” 韩胤:“世子自离魂症痊愈后,性情大变,不仅习文练武,大有长进,还改掉了以前的诸多恶习!” “诸如驾车、斗狗、赌钱、酗酒这些事儿,世子都没有再做过了。” “但在下观察到,少主还有一个习性没有改,这个习性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也不算什么恶习……” “说重点!” “再啰嗦把你叉出去!” 袁术有些不耐烦了。 韩胤连忙点头:“是是是!” “世子比起以前唯一没变的,就是喜好女色这一习性!” 袁术喝着酒,差点没呛出来,旁边两个侍妾忙帮袁术顺胸捶背。 “你到底想说什么?” “依在下愚见,主公可投其所好!” “用美女姬妾把世子留在寿春!” 韩胤看着袁术身旁两个娇滴滴的美妾,暗自咽了口唾沫。 袁术大怒:“大胆韩胤,如此有违人伦之事,亏你想得出来!” “我这两个侍妾,都是有名分的,你居然想把她们送给我儿子?” “这传出去还了得?我汝南袁氏的颜面不要了?” “来人,叉出去!” 韩胤忙跪倒在地,解释道:“非也,非也!” “在下没说把主公的姬妾送给袁公子,而是说物色新的美人许给世子!” “哦~是这样啊。” 袁术明白了过来,挥手示意刚进门的黄衣铁卫退下。 韩胤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道:“再者,按世子现在的眼光,寻常女子很难入世子的眼!” “哦~” 袁术看了看左右两名侍妾,再次发怒道:“大胆韩胤,你这是在说本公眼光差吗?” “你的意思是,本公从淮南上千民女中重重选拔出的这二女,都是寻常女子?” 韩胤:“啊不是,我只是想说世子现在的女人都不一般。” “在下出使豫章时,曾见侍奉世子吃饭喝粥的侍婢,有天姿国色!” “从阜陵回来时,世子又收了一暖床丫头,虽然样貌并非绝色,但那身材真是一等一的。” 袁术怒极:“你是说,本公娶的这两房侍妾连他的侍婢丫头都比不上?” “来人,叉出去!” 两个黄衣铁卫转身又进来了。 韩胤腿都软了:“我没有,我不是这么说的……” 杨弘连忙在旁劝道:“主公,韩从事并非此意……” “那你说他什么意思?” 袁术吹胡子瞪眼道:“到底是本公眼光差,所以我挑的侍妾不够好看,不配送给我儿子?” “还是说我这两个侍妾其实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所以本公必须割爱给自己儿子?” 杨弘:“啊这……” 杨、韩两人都被袁术的理解能力惊住了。 好一会儿后,杨弘才使得袁术相信,他的眼光没错,选的侍妾也很美。 之所以韩胤要选新的美人,是因为顾及到伦理纲常,所以才这么说。 当然韩胤也不该说袁耀的侍婢和暖床丫头长得漂亮身材又好。 好一番劝说后,袁术才让人把叉出去的韩胤拖了回来。 韩胤被象征性杖责了几下,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皮肉免不了吃痛。 袁术余怒未消:“说,你到底想本公怎么做,一句话说完!” 杨弘也忙在旁边提醒道:“言多必失,韩从事。” “有什么话尽快说!” 韩胤叩头道:“在下提议,将桥将军长女,许给袁公子为妻!” 第185章 戴罪立功 “整半天你就说这个?” 袁术很是失望。 “桥蕤虽为本公麾下良将,这些年也算是劳苦功劳,但本公也从没有亏待过他。” “但他桥氏之女,又如何配得上我袁氏之子?” “不准!” 韩胤已经被吓得不敢多说话了。 杨弘只得道:“主公之言甚是有理!” “世子乃是袁家嫡子,主公将来登基为帝,世子即是太子;世子之妻,即是太子妃!” “桥氏长女,固然配不上太子妃之位!” “但作一妾室,还是不影响的!” 袁术在听到“登基为帝”四个字的时候,所有的怒气就都一下子消失了。 等杨弘说完,袁术已然换上了笑脸。 “不错不错,杨卿之言,正合我心!” 杨弘趁热打铁道:“世子今年二十有一,也该是时候承担为袁氏延绵子嗣的重任了,主公您说是不?” “杨卿不说,我都忘了这茬。” 袁术不住点头:“还是杨卿考虑周全!” 杨弘谦恭一笑,低头拱礼的同时,瞥了地上的韩胤一眼。 老韩呐,现在知道为啥我能坐着,你得站着甚至跪着了么? 这就叫说话的艺术,学着点! 韩胤也是服气了。 他自诩能说会道,也是一善辩之士。 但能说会道,还得建立在察言观色、揣测人心的基础上。 没有这两点,嘴皮子再怎么溜,也容易言多必失! “只是本公前不久,才拒绝了桥蕤的提亲之请,现在又要本公向他家下聘书,这有些不妥吧。” 袁术又想起来前不久他和桥蕤之间发生的事情。 杨弘皱眉道:“此事确有不妥之处,但问题不大,相信以韩从事之才,就足以处理了!” 袁术点了点头:“此时若成,本公当记杨卿你一大功!” “韩胤,本公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吾儿纳妾之事,由你操办!” 韩胤懵了。 明明是我提出来的计策,怎么到最后功劳成别人的了,我反倒成了戴罪之身? “怎么,韩卿不乐意?” 韩胤忙反应过来,磕头道:“多谢主公恩赐!” 从袁氏公府出来,韩胤就直奔城外袁耀的别院。 得尽快先稳住袁耀这小子! 守门的宿卫认识韩胤,直接放行。 院子里竖着几个靶子和稻草人,袁耀正在和许褚许定兄弟比试箭艺。 这是袁耀目前为数不多能拿出来秀的长处。 无论是三十步、六十步、还是九十步的距离,袁耀总能一击而中。 虽然不是每次都能射中靶心,或是稻草人的胸首,但也半差不差。 比起许褚许定兄弟的箭法强很多! 三人中,许定还能稍微射几箭,距离远的话偶尔还能中靶。 但许褚射箭就是一团糟糕了,不仅射得烂,还弄坏了好几张强弓。 “哈哈哈,不好意思,本公子又赢了!” 袁耀将弓扔给身后的荀五,大笑道。 “还是和你们玩有意思,你们没来前,我和张闿比射箭,一箭要赌一万钱!” “那家伙,把我整得心惊胆战的,发挥失常了好几次。” 许定惭愧地低下头,去捡拾自己射落的箭支。 许褚明显输急眼了,伸手朝荀五道:“给我!” “再给我一张弓!” 荀五忙把袁耀的配弓护在身后:“没了,就这一副弓了!你再给折坏了,我又得去给公子配专门的弓去!” “给我!” 许褚上来就抢,但荀五早有准备,立刻跳开老远。 许褚怒道:“我没输,是给我的弓都不好,一拉就坏!” “你把你手里的给我试试!” 袁耀被两人逗得发笑。 “荀五,给他!” 荀五不情愿地交出袁耀的配弓,许褚一把夺过,又站在了线前。 他手掌宽大无比,细长的箭支在他的指缝里并不听话。 别人射箭都是三指拈箭,许褚却只能用两只拇指去捏,颇为滑稽。 嗖的一箭,箭头初速很快,却一头扎进了许褚十步远的地里。 “哈哈哈!” 袁耀毫不留情地大笑道。 许褚又取出一支箭,两只手指捏着,又射了一箭。 “许定你看,你弟弟那么大的人,捏那么小的箭,好像拿针绣花一样!” “哈哈哈!” 嗖~ 这一箭虽然飞得很远,却完全脱靶。 许褚臊红了脸,又取出第三箭。 这次他强迫自己也用三指捻箭,但手指中的缝隙太大,弓弦还没拉开箭就掉在地上。 许褚一着急,把弓弦直接拉断了。 “哈哈哈!” 袁耀笑得前仰后合:“教你别和我们比,你还非要凑热闹!” 许褚怒了,一把将断弓摔在地上,瞪眼在地上踅摸起来。 袁耀立马止住笑意,惊恐道:“别,许二虎我错了,你别找石头……” 话音未落,许褚已经把院内园圃的围石从土里拔出来两个。 嗖~ 嗖~ 几十斤的石头,在许褚手里,就像小石子一样被扔了出去。 嗖~ 许褚随手一拔,随手又一扔,竟是弹无虚发! 片刻间,那十几个靶子连带的草人悉数被飞石砸碎! 而袁耀的园圃和院墙,也彻底毁了。 “我的兰花啊!” “我才修好的墙啊!” 袁耀痛哭流涕。 许褚出了胸中的恶气,拍了拍手上的土。 “舒服!” “你特么赔钱!” 袁耀跳脚起来,一米八的人,挂在一米九的许褚身上,就像一个猴子爬在小山身上一样。 “赔钱!” 许褚挠了挠脑袋:“下个月的俸钱,够不够?” 袁耀气急败坏:“下个月,还有下下个月的早都赔给我了,你又忘了?” “哦~” 许褚不好意思道:“明天我二叔和四叔他们就到了。” “我让他们带着人给你砌墙修园子好了。” “保证给你修的又高又结识,千八百贼人来了都打不进来!” “我这是私人别院,是园林式住宅,不是坞堡!” “……” “少主,韩从事来了。” 荀五提醒道。 袁耀这才看见韩胤,连忙从许褚身上跳下来。 “过来了?刚才二虎丢石头,没吓着你吧?” 韩胤忙拱手行礼:“见过世子,啊不都督!” 袁耀摆了摆手:“不用拘礼,随便坐……哎我专门让人做的石凳呢?” 许褚挠着头,指了指一处墙面。 一个重达百斤的石凳,嵌在墙里。 袁耀这次没生气,反而笑道:“嘿,这面墙还挺牢固的!” 话音刚落,只见那面墙,连同后面一间房,直接轰然倒塌! 第186章 寿春风云 “还有这种好事?” “我当然没意见啊!” 听韩胤说明来意,袁耀当即是乐不可支。 此时刘瑶送来热茶,袁耀看着她的倩影,又有了想法。 “既然是给我纳妾,纳一个是纳,纳两个也是纳……” 韩胤看了一眼刘瑶的背影,瞬间明白过来。 “哈哈,世子的意思我明白。” “好在只是娶妾,只不过是多下个聘书的事儿,不麻烦!” “不,要多下两个聘书!” 袁耀摆出两根手指。 “我还要娶冯方女!” 韩胤恍然大悟道:“难道在下在豫章见到的那名女子,是故助军右校尉冯芳之女?” 袁耀点了点头,他自然不会忘了冯方女。 韩胤投来惊羡的眼神:“早些时候在下就听人说,那冯芳之女有天姿国色,只是冯芳一向不让女儿出门,所以只是听说。” “没想到,此女早被世子所得,世子可真是有眼光!” “不过,这同时纳三妾入门,还是有点难度的。” 韩胤忽然迟疑道。 袁耀皱了皱眉:“有何难处?” 韩胤正了正色:“天子一取十二女,象十二月,三夫人九嫔。诸侯一取九女,象九州,一妻八妾。卿大夫一妻二妾;士一妻一妾;庶人一夫一妻;此乃礼制也。” “世子眼下未有爵位,目前最多只能按卿大夫的标准娶妻纳妾,也就是一妻二妾,多了恐有非议!” 袁耀笑道:“你对这方面倒蛮有研究的嘞!” 不过我劝你还是少研究这些,小心死在这上面! 袁耀暗自腹诽道。 “我反正要娶三个女人,既然能娶一妻二妾,就让她们中一个作妻,剩下两个做妾不就行了?” “万万不可!” 韩胤连忙摆手道:“正妻乃元配嫡妻,怎可儿戏?” “就算世子您愿意,主公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在韩胤的又一番解释下,袁耀这才对汉代的“正妻”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正妻又称嫡妻、元配、原配、结发之妻等。 袁耀先前只当正妻是一种身份标识,用来和妾室区别高下之分的,自己不开心了可以换正妻,或是将喜欢的妾室提为正妻。 但实际上袁耀的这种认识不仅片面,而且大错特错。 对于包括天子在内的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明媒正娶过门的第一位妻子,才会被称为正妻! 就算后面因为病故、离异等原因,男子娶了第二位妻子,也只能称作“续妻”或“继妻”,而决不能被称为“正妻”! 这也是为什么正妻又被称作嫡妻、元配的缘故。 嫡妻所生子女,即是嫡子嫡女,不论年纪大小,有优先继承权;且正妻只有在犯“七出”的情况下才能被休弃,但如果符合“三不出”的条件,也不能被男方休弃。 而妾室就没有这种权利了,她们所生的子女是为庶出,继承权靠后不说,还有随时被休弃的可能。 袁耀之所以身份贵重,正是因为他乃袁术的嫡妻所生。就算今后袁术另立正室,也只能是继室。只要袁耀这个嫡子还活着,继室的子女就永远只能是庶出。 袁耀无可奈何道:“这样的话,我还不能随便娶妻喽?” 韩胤点头道:“当然了!” 袁耀:“那我就先同时娶她们三个当妾好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冯方女虽然跟自己最早,家世背景勉强也够做正妻,但是个傻白女,性格柔弱且没什么主见,不适合当正妻。 而刘瑶虽然白甜而不傻,性格柔中带刚有一定主见,身材更是极品中的极品,俗称大奶萝莉。但只是宗室庶女,并非嫡出,和袁耀这样的嫡长子并不称对。也不是正妻的合适人选。 最后是大桥。虽然袁耀知道她长得国色天香,不然也不会被孙策所纳,但一来门第有别,二是自己也没见过大桥的人,一点都不了解就直接娶为正妻也不现实。 韩胤吃了一惊:“同时纳娶三妾,如此恐惹世人非议,与您名声不利啊!” “不就是会说我荒淫无度,是个好色之徒嘛!” 袁耀满不在乎道:“我还在乎那点名声?” 韩胤愣住了。 眼前这位爷,在庶民百姓眼中,早就是骄奢淫逸的酒色之徒形象了。 名声什么的,根本没有,确实不用在乎。 但在豪门士族眼中,好色什么的压根不算什么。 只要你有本事,好色不仅不是缺点,反而会被年轻士子们认为是独具风流的人物。只要你能给那些世家大族带来利益,他们反而会拿你的风流当做跻身的良机。 “在下明白了!” 第二天,在回报袁术后,韩胤便领着聘书,往淮北桥蕤处去了。 这一来袁耀也不着急返回豫章了,便是给了陈矫、梁习等人任命,派遣这些文官先行返回江西三郡就任。 与此同时,周瑜在寿春的居所,迎来了一位客人。 接门童通报,听说孙策从江东派人给自己送信,周瑜便是让来人进来。 而当周瑜看清来人样貌,当即大吃了一惊:“徐琨将军,怎么是你来送信?” 徐琨挤了挤眼睛,故意大声道:“公子认错人了吧,我姓蔡,乃吴郡一商人,来找周氏做盐米买卖的,不知府上何人做主?” 周瑜立刻明白过来,笑着迎道:“家叔父不在,族中买卖诸事,由我做主。” “蔡兄请进!”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内室。 周瑜让下人们都出去,又关上了房门。 转过身便问道:“蔡……徐琨将军,你不在江东整军经武,来寿春作甚?” “可是江东生了变故?” 徐琨回道:“确有变故,但不是江东,而是阜陵。” “阜陵?” 周瑜拧着眉毛,有些不确定道:“可是伯符兄的母弟有事?” 徐琨点了点头:“日前孙将军派陈宝前往阜陵接夫人及诸子返回江东,但不料到了阜陵后,陈宝及四十余亲兵,竟被韩胤悉数斩杀。” “吴夫人及诸子,也被韩胤掳到了寿春,尚不知在何处关押。” 周瑜大吃一惊:“此事我怎不知?” 徐琨叹了口气:“陈宝上岸前,留了十几个兵士看守船只,这些人等不来陈宝,便前去阜陵打探,孙将军这才得知此事。” “不过目前此事也快传开了,公瑾你派人稍一打探便知。” 周瑜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口中喃喃道:“韩胤?他是袁术的亲信,吴夫人现在又在寿春……” “徐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徐琨深吸一口气:“我也只是打前站的,过几日子衡、还有子纲先生都会来。” “吕范和张纮也会来?” 周瑜眉头皱得更紧了,也完全意识到了事情的紧急。 徐琨点了点头:“具体情况,还得再行打探才知道,还需庐江周氏的配合!” 周瑜摆了摆手:“这是自然,我会尽量在不惊动我叔父的情况下,动用族中力量帮你们行事。” “阜陵国相与我周氏有旧,若要打探情况,我可修书一封,让他协助调查。” 徐琨面露难色:“公瑾,阜陵国相也被韩胤杀了,罪名是贪墨渎职、意图谋逆。” 周瑜脸色变了又变:“这、这么大的事,叔父也没和我说过……” 徐琨摇了摇头:“恐怕不是令叔父不说,是他也不知情罢了。” 周瑜阴着脸:“看来此事和袁术脱不了干系了。” 徐琨深吸一口:“公瑾,和你交个底吧。” “这次最好的情况便是我们用兵马钱粮换回夫人及诸子。” “最坏的情况,恐怕就得诉诸武力了。” “门外跟车的那些人,都是我从江东带来的好手;车上也不全是大米和盐货,是上百副弓弩甲胄!” “公瑾做出决定前,还需考虑好,一着不慎,连累的可是整个庐江周氏!” 周瑜俊美的脸庞冷笑一声:“这有什么考虑的?” “我也藏有上百张强弓硬弩,数十副铁甲,就连我叔父也不知情!” “就看徐琨兄有没有带来足够多的人!” 徐琨大喜:“孙将军果然没看错人,临行前孙将军便说无论是何种情况,你周公瑾必然会倾尽全力!” 周瑜浅浅一笑:“伯符兄与我乃至交,若不是家世所累,我周公瑾早已和伯符兄一起攻略江东了。” 徐琨:“有公瑾这番话,我也就放心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打探夫人及诸子现在何处,以及查探陈宝和阜陵相被杀的实情……” …… 与此同时,袁耀正在想办法接收孙策送来的兵马粮草。 因为半洲城垒的施工,郑宝的水军船只,大都用来运送民夫和木石材料了。 收到袁耀加急的命令后,郑宝尽可能抽调出船只。但不管怎么抽调,也远远不够装载八千名士卒和十万斛粮草的。 而许氏一族的南迁,又加剧了对船只运力的需求。 许姓宗族,加上依附的农户,足有三千余口。 这些人不仅人过来了,还把所有能带走的家底,都带上了。 生锈的锄头、瘸了腿的耕牛,不管好的坏的能带的都带上了。 袁耀也没法将他们安置在淮南。 既然答应了许褚以后让他的家人衣食无忧,那就必须得做到! 如果将他们留在淮南,等待他们的将是无休止的兵戈,乃至明年的旱灾饥荒! 所以最好还是将他们迁往江西三郡。 但尽管袁耀派张闿持令,征集了历阳渡口的所有大小船只,加上郑宝带来的船只,也远远不够。 百般纠结下,袁耀决定冒一次险! 那就是不把那八千士卒和十万斛粮草逆流而上运往江西三郡了,而是就近送往丹阳郡的石城,由自己的叔父、新任丹阳太守袁胤看管。 等来回几趟把兵马粮草运过江后,船只则满载许氏一族三千余口,返回柴桑,交由历陵县长郑浑划拨荒田安置。 于是,前脚刚把兵马粮草从牛渚滩运到历阳的吕范和张纮,又眼睁睁看着张闿大手一挥,又将兵马粮草从历阳运回了牛渚滩。 因为船只不够,张闿还持着袁耀的假节,临时征用了江东的船只。 同样的粮食,同样的人,就这么运过来又运过去。 这把吕范和张纮都给气到了,找到张闿质问是不是袁术在耍他们。 若是要把这些兵马钱粮送给袁胤,为什么不早说! 何苦我们从各处港口调来这么多船只!又何苦我们找来数千民夫帮忙卸船! 玩呢? 闹呢? 张闿根本不做解释,只说是他听袁术的命令,有啥事找袁术去。 吕范和张纮看到张闿手里天子所赐的假节,不疑有他,直冲冲带着一票人就直奔寿春而来,要找袁术问个清楚! 士可杀不可辱! 而袁耀将兵马钱粮用运回江东,自然不是为了还给孙策的。 他计划用这支现成的军队,去收服在泾县据守的太史慈、并解决丹阳贼帅祖郎! 趁着孙策这会儿目光还在会稽郡王朗身上,这是最好的进军丹阳郡,在江东三郡嵌入一颗钉子的最佳机会! 当然,太史慈的存在也是袁耀决心冒险的一大原因。 历史上的孙策直到建安三年,也就是现在的两年后,才腾出手来进攻丹阳西南部,并收服了太史慈和祖郎。而并不是演义中在击败刘繇后,一气呵成打到泾县收服太史慈的。 一来丹阳西南部山多险峻,且山越部族很多,民风剽悍。除了太史慈这股刘繇部残军,还盘踞着诸如祖郎、焦已等大大小小数十股地方武装,难以一战而定。而且就算平定了也需要留下精兵猛将进行镇压。还不如先攻打更为富庶、也更容易进取的会稽郡。 二来是因为袁术为了限制孙策,提前将亲近孙策的丹阳太守周尚召回寿春,改派了从弟袁胤接替了丹阳太守一职。因此丹阳郡此时在名义上已经直属于袁术,孙策已无权出兵。因此孙策只能隐忍待发,等到袁术称帝后与袁术断绝了关系,才出兵驱逐了袁胤。 而袁耀凭着熟知历史的优势,就是要趁孙策无力顾及的时候,夺取控制丹阳郡。 只是,让袁耀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还没有做好出发准备的情况下,事情又有了突变! 第187章 南下丹阳 建安元年,兖州牧曹操遵从谋主荀彧的“深根固本以制天下”战略,决心兼并豫州。 春正月,曹操率军急袭两百余里,兵临武平城下。 虽然袁耀提前向袁术提醒了曹操的意图,信骑也及时赶到了武平进行传令,但袁术所置的陈相袁嗣仍不以为然,认为曹操刚破雍丘,至少要一个月休整,起码要到正月以后才会出兵。 因此袁嗣照例遣散了兵士,使兵吏们回家过年,武平城仅余数百守军。 曹军一到,袁嗣就光速请降了。 就这样,曹操轻而易举就扫除了从兖州南下豫州的最大障碍。 袁嗣投降的消息,是和汝南黄巾军大败的消息一块传回寿春的。 袁术闻听豫州告急,自然免不了大发雷霆。当着一众文武的面,从曹操十岁开始骂起,整整怒骂了曹操一个多时辰。期间光对曹操的叫法就有“曹阿瞒”、“阉宦之后”“曹贼”、“奸贼”等十几种,各种不堪入耳的骂声更是不绝于耳。 光骂人肯定是不够出气的,袁术又当场宣布与曹操开战,要提兵十万北上迎击曹军! 本来袁术放弃和徐州刘备对拼,是袁耀乐意看到的事情。 但袁术又要亲率主力北上与曹操决战,却把袁耀吓到了。 从局面上看,曹军虽然长驱直入大破汝南黄巾军,但却又好似强弩之末,后继乏力。 不同于袁嗣手下的兵士大多是从陈国本地募集而来,过年的时候需要放兵士归乡探亲。 黄巾军各部都是拖家带口聚众在一起的,因此虽然曹军突然杀到,但何仪、刘辟、黄邵、何曼各部黄巾军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另外袁术任命的汝南太守孙香,还有各部黄巾军,接到袁术信骑传令后,都不同程度有所准备。 又因为袁术的主力大军现在都还在寿春,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去出发进攻徐州了,各部黄巾军自恃背后就是强援,因此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一触即溃。 数场大战下来,虽然面对曹军败多胜少,但何仪、刘辟、黄邵、何曼各部黄巾军还在坚持抵抗。 只是各种恳请袁术出兵援助、求取粮草军械的急报像雪片一样不停飞往寿春。 据前线奏报,曹军目前也死伤不小,且粮草愈发难以为继。 从曹操和袁术两家的综合实力来看,曹操因为连续对徐州用兵、经历兖州内乱,手上兵力损耗严重,且久战疲惫。而袁术自匡亭之战后,就一直积聚粮草、招兵买马、养精蓄锐。 正所谓以逸待劳,眼前似乎正是一个击败奸雄曹操的大好良机! 但袁耀却不能确定这一切是不是曹操的计谋。 而且袁术并不准自己随军出征,只让自己在寿春留守。 其实就算自己能随军出征,怕是也很难对战局造成影响。 主要是袁术不听自己的啊! 在袁术看来,自己表现的再优秀,也不过是受到了他的荫庇。 一句话,在袁术的心里,袁耀永远只是个不如他的儿子。 大多数父亲其实都不愿意承认儿子比自己优秀,这是人的通病。而袁术病得更重些,他认为自己比世上所有人都优秀,更应该当天子。 这种人是绝不会听进去袁耀这个儿子的意见的。 其次,袁耀对袁术帐下的一众文武,影响也极其有限。 袁耀很早就发现了,袁术手下的主要文武,都是能力十分有限的愚忠之辈。 四员大将纪灵、张勋、桥蕤和陆勉,统军作战的能力只能说及格,个人的勇武虽然不错,但缺乏临阵变化和对敌策略。比起袁绍的河北四庭柱颜良、文丑、张郃和高览有质的差别。 以杨弘为代表的谋士,只懂一些权术和小聪明,缺乏深谋远虑和变化机谋。一个许攸就可以吊打袁术手下所有谋士了。 以阎象为代表的文官,满口仁义道德,却缺乏实干的能力。更是不能与审配、辛毗等人相提并论。 总之,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以及慕名而投的人才,在选择侍奉袁绍还是袁术的时候,就出现了两极分化。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能力强,有个性的人眼光都不差,自然会选择跟随庶出但能力更出众的袁绍。 而选择跟随袁术的人士,主要是因为袁术嫡出的身份,因此都是一些庸碌无能的愚忠之辈。 这些愚忠者唯袁术马首是瞻,就算袁术要称帝也甘于从逆,袁耀的话,他们听不进去,也听不明白! 这也是为什么袁耀一开始要离开寿春另行发展的原因。 现在袁耀手下的几员大将和嫡系兵马都不在淮南,手上的可用的本钱少得可怜。 袁耀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这一次与曹操的决战胜败。 想想还是不随军出征的好。 反正袁术现在家大业大,不怕吃败仗。 就算十万头猪,曹操一次也抓不完! 还是留在寿春,先娶了大桥再说! 就在袁耀暂时摆脱了烦恼,乐呵呵地等着迎娶大桥的时候,另一个消息又传到了寿春。 这一次袁耀彻底坐不住了。 孙策和曹操不谋而合,同样趁着过年这一个当口,突袭了会稽郡! 孙策用兵的时间,大大提前于袁耀的预计。 不过回头一想,袁耀也就明白了。 看来这是自己给孙策施加的重重压力起作用了。 孙策这是急于拿下江东来摆脱袁术的控制了。 虽然不清楚会稽郡的战况,但袁耀知道王朗的败逃是早晚的事。 如此一来,自己坐镇寿春遥观战局、纳娶美人的美好愿望也破灭了。 自己也得动起来了! 正月十八,袁耀送别袁术大军出征后的第三天,在安排好了诸多事项后,袁耀就命令陆勉代替自己留守寿春,而袁耀自己则率部南下丹阳。 陆勉虽然搬出了袁术的命令来反对袁耀,但袁耀用持节扬州都督的身份,直接压得陆勉说不出话来。 不等陆勉派人去请示袁术,袁耀就带着许褚和自己的宿卫亲军直接走人了。 城门司马、关卡守将等无一人敢拦! 第188章 南下之路 “阿嚏~” 坐在车上,袁耀重重打了个喷嚏。 可能是最近疏于锻炼的缘故,也可能是最近在刘瑶身上耗费太多精力的缘故,袁耀感染了风寒。 “如果小冯在就好了!” 袁耀喝着苦涩的药汤,无比怀念冯方女亲手做的祛寒汤。 吱呀一声,许褚掀开车帘爬上车来。 “去去去出去,不是说了进来要敲门嘛,咋这么不懂礼貌!” 袁耀连忙护住刘瑶,这才让惊慌失措的刘瑶有了穿衣服的机会。 许褚挠了挠头:“这是车啊,又不是房子,哪来的门!” “我特么早晚给马车造个车门!” 袁耀没好气道。 “没有门你也得先问我能不能进,我说可以你才能进,懂了么?” “哦~” 许褚放下车帘,又跳下了车。 “哎哎哎你别下去……你上来了就别下去了……” “许褚求见!” 车外大喊了一声。 “上来吧!” 袁耀算是没了脾气。 车帘再一次掀开,冷风吹进来,袁耀再次打了个喷嚏。 “掩上,把车帘给我掩上!” “阿嚏~” “怎么了,说话!” 许褚再次挠了挠头:“你一打岔,我给忘了!” 袁耀差点没晕过去。 “滚!” “想起来再和我说。” “哦~” 许褚又跳了下去。 袁耀这才有时间提起自己的裤子。 只是刚提到一半,车帘又被掀开了。 “我想起来了!” “你敲门啊!” “别下去了,再下去又上来,我就不是得风寒了,该是肺痨了!” 袁耀怒吼道。 “哦~” “咱们后面好像跟了一队人。” 许褚终于说出了正题。 袁耀系好裤子,把被褥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是不是陆勉派来的追兵?” 许褚摇了摇头:“不是,我大兄带人去看过,没人。” 袁耀无语了:“到底有人没人?” 许褚认真点头:“绝对有人!” “你没看到又怎么知道有人?” 许褚更认真了:“我猜的!” 袁耀:“……” “哈哈哈,你信了么?” “我开玩笑的,后面真有人跟着,不过我不是猜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袁耀冷着脸:“玩笑很好笑,下次别开了。” 刘瑶却笑了,不过她是被许褚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逗笑的。 许褚不知道,见刘瑶笑还以为自己玩笑开对了。 “嘿嘿嘿~” 袁耀:“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许褚又挠了挠头:“我嘴笨,这事儿我怕我说不清楚,要不我让我哥哥上来跟你说。” 说着许褚便要下车。 袁耀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胸中的怒火:“就你!” “就你给我说!” “我发誓,今天谁再把这个门帘从外边掀开,我剁了他!” 许褚又乖乖坐着了,像个大熊孩子。 刘瑶掩着嘴,依偎在袁耀身旁:“公子你别吓他了,他又没有坏心……” “嗯。” “仲康,你说。” 许褚憨态可掬地朝着刘瑶一笑,这才道:“就是打猎,少主你知道吧?” “我知道。” “我小时候经常跟我哥哥去打猎。” “嗯,继续。” “我哥哥跟我说,在树林里打猎一定要轻手轻脚的,以免惊动了猎物,像豺狼虎豹什么的,警惕性都很强。” “当然猎物不止有豺狼虎豹,还有小鹿、小鸟、小兔子……” “我都知道,说打猎的事。” “哦~” “如果是埋伏着在等猎物,更不能乱动,少主你知道为什么吧?” “不知道,你说。” “树林里有鸟,有很多很多鸟,少主你知道吧?” 袁耀有一种把许褚一脚踹下车,换人上来讲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不是不想换人,而是自己试过,两只脚也踹不动眼前这个熊玩意。 “树林里有很多鸟,我知道。” 许褚一边说还一边比划道:“如果你乱动,就会惊动鸟群。” “嗯,乱动会惊动鸟群。” “就好比咱们这支队伍,在这片树林里往南走,打头的经常会惊动鸟群。” “嗯,然后呢?” “你怎么知道有然后?” “……” “然后等咱们走过去了,鸟群还会回来。” “会回来!” 袁耀感觉自己像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而许褚则是和蔼可亲的幼儿园老师。 “但是,我发现,咱们这一路,都只惊动了鸟群,走过去后,鸟群都不会落下。” “有时候落下了,很快又会飞起来!” “少主你说这是为什么?” 袁耀疑惑道:“后面又来了新的人?” 许褚惊讶道:“哎呀,少主你真聪明!” 袁耀:“……” “我只知道我聪明,等等,这个小红花啥意思?” 许褚手里拿着一朵小花,就要插在袁耀头上。 “这花是我大兄说我聪明,奖励给我的!” “少主你也聪明,我也奖励给你!” 袁耀头上多了一朵小红花。 但他一句话都没多说,也没有抵抗。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后面有人,什么人?” 许褚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和我大兄,每次看到咱们后面有鸟群被惊起,就派人去打探,但一个人都没看到。” “我大兄说,只有少主你可能知道后面跟着的人是谁,所以让我找你汇报。” 袁耀已经没有心思和许褚置气了。 他的脑袋开始飞速转动,想着一切可能。 包括最坏的可能,以及最有可能的可能。 最后他得出了结论。 是队伍中的吴夫人和孙权等人引来了这群人。 “让你哥哥做好戒备,今晚所有人务必枕戈待旦!” 袁耀皱起了眉头,就连刘瑶也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蒸个什么蛋?” “鸡蛋鸭蛋还是鸟蛋?” 许褚睁大了眼睛,擦了擦口水。 袁耀:“……” “荀五!” 袁耀朝着车外喊了一声。 “小人在!” 荀五忙应了一声。 “叫许定过来,我有事安排!” 许褚挠着头:“所以今晚到底吃什么蛋?” 袁耀:“吃你个大头鬼!” “把副铁甲穿上,从现在起,就呆在我车上,一步也不准离开我身边,懂?” “哦~” “可我现在肚子饿怎么办?” 袁耀:“……” 刘瑶掩着嘴轻笑一声:“小褚不怕,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去!” “你想吃什么蛋?姐姐给你煮去。” 许褚满眼放光:“鸡蛋、鸭蛋还有鸟蛋我全都要!” “给我也来一份吧。” 袁耀觉得自己在被气死前,不能做个饿死鬼。 第189章 夜半遇袭 是夜,大道旁的树林中。 徐琨及一众江东精兵或席地而坐,或倚靠着树木,全都在啃着干粮。 忽然一旁的灌木丛传来异响,众人瞬间警觉起来,纷纷扔下干粮拿起了随身的武器。 这时两声鸟叫声,从灌木丛传了出来。 徐琨身旁的亲兵同样学了两声鸟叫,灌木丛后面这才走出一票人。 和徐琨这边的人一样,来人全都全身贯甲,除了佩戴了刀剑等近身武器,人手还有一把弓弩。 徐琨摆了摆手,众人又捡起了地上的干粮,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吞咽起来。 “子衡,你来晚了。” 徐琨对来人没好气道。 吕范尴尬道:“我手下这些人穿不惯铁甲,因而行动缓慢了些,徐将军勿怪!” 徐琨冷哼一声:“现在行动缓慢不要紧,等会要是动起手来还迟缓,那就是大事了!” “徐将军放心,我找的这些人,下手绝对干脆利落!” 徐琨点了点头,目光却被吕范身旁的一人吸引住了。 “伯海兄,怎么连你也来了?” “我记得出发时少将军没有安排你参与此事啊!” 吕范身旁那人,正是孙策的族兄孙河。 不同于孙贲、孙香两人是孙坚孙策父子的近支,在讨伐董卓时期就得到了袁术的擢升重用。孙河是富春孙氏的远支庶出,还曾被过继给别人改过姓氏。 只是在前不久孙贲被袁术召回寿春后,孙策苦于身边没有亲族可用之人,便又让孙河改回了孙姓。 “既然是迎救我孙氏主母及诸子,怎能不让孙氏之人前来,而徒让外姓之人赴命流血?” “这是少将军的吩咐!” 孙河板着脸生硬道。 徐琨和吕范对视一眼,苦笑一声。 显然他们都很熟悉孙河的生硬脾气。 “之前都是你和陈宝掌左右亲兵保护少将军的,现在陈宝不在了,伯海兄你也来这里了,谁现在在保护少将军?” 徐琨疑惑道。 孙河鼻孔里重重出了一口气:“这就不劳徐将军操心了,少将军他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见徐琨脸色有变,吕范忙拦在两人中间道:“两位……还是先确定一下今晚动手的细节吧!” …… 徐琨、吕范、孙河三人蹲在地上,用树枝作笔,石块比作车驾,不停指指点点。 吕范:“徐将军,你确定袁耀的副车上,就是夫人及诸子吗?” “随从护卫的,只有袁耀新招募的三百余士卒吗?” 徐琨愤然扔了手上的树枝:“这是家弟一路尾随打探清楚了的,难道连子衡你也不相信我们兄弟吗?” 吕范连忙摆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只是想以策万全,确保诸事无虞!” “我们都相信你们兄弟,也没有人不相信你们!” 徐琨愤愤道:“这一路都是我和我弟弟在盯梢,夫人及诸子多次下过车,我们两都看得一清二楚!” “袁耀那些部下的情况则是公瑾给的消息,有差错去找公瑾去!” 吕范笑脸安抚道:“既是徐将军亲自探查,又是公瑾提供的内情,自然错不了!” “现在咱们再把计划过一遍。” 吕范清咳了一声:“先由我的人扮做刺客,直取袁耀的车驾,吸引护军的注意力。” “若能成功调走护军,徐将军你便劫走副车,留小徐将军殿后,由我和伯海兄负责接应!” “若调不走护军,咱们三就各率五十人,分左、右、后三面强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夫人及诸子!” 徐琨看着地上的简易沙盘,点了点头:“我没问题!” 孙河却是冷哼一声:“依我之见,何须这么麻烦,直接连袁耀那小儿一起杀了不更好?” 吕范大惊失色:“不可!不可乱言啊伯海兄!” 孙河不满道:“你不是都查清楚了吗?就是这个袁家小子在背后搞鬼,是他杀了阜陵相后嫁祸给陈宝的吗?” “既然他要对付我们孙氏,那就必须让他知道要挟孙氏族人的后果!” “事实虽是如此,但此子杀不得啊!” 吕范急道:“若是杀了此子,夫人及诸子只要一回江东,袁术就必然知道是少将军动的手。” “且不说会迎来袁术的报复,此举传出去也将为天下人所不齿啊!” “残害公侯子嗣,天下人今后会如何看待少将军?” 孙河哼了一声,板着脸装若无意道:“我亦知道此事不可,也就说说而已,你急什么?” 吕范:“我……” 我急? 我要是不说清其中利害,怕是你真的对袁家世子动了杀心了。 难怪你和孙贲、孙香一起跟随孙坚起兵,现在人家都当过都尉、郡守甚至刺史了,你还只是一个亲将。 不是关系亲近疏远的问题,而是能力和脑子的问题啊! …… 袁耀的临时营地。 在刘瑶的服侍下,袁耀穿上了锁子甲,又套上了硬甲袖筒铠。 “车上还有多余的甲胄,你要不也穿一件吧?” 袁耀看着刘瑶,有些担心。 刘瑶扑哧一下笑了:“公子还没看够我穿甲戴盔的样子?” 袁耀也笑了,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刘瑶相见的场景。 “还叫我公子啊?” 刘瑶瞬间羞红了脸,附在袁耀耳旁,糯糯地叫了一声:“夫君~” “哎!” 袁耀差点整个人都酥麻了。 还是古代好啊,只要你有身份,就可以随便娶妾。 而且手续还十分简单,不像娶妻还需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制”和“迎婚”等仪式,纳妾只需要下个聘书,就能把美人抱回家了。 当然袁耀没那么草率,除了给刘瑶的叔父阜陵王刘赦送去了一封聘书,还派人送上了一份厚重的聘礼。 只要刘赦不花天酒地胡乱挥霍,那份聘礼够阜陵王府吃三辈子了。 除此之外,袁耀还打算摆设筵席,给刘瑶一点仪式感。但刘瑶知道冯方女的存在后,便执意要按先来后到的惯例,让袁耀先纳娶冯方女,然后再给自己补一次筵席。 能娶到刘瑶这样懂事的女人,袁耀自己也觉得这是自己两辈子修来的福气。 “来,小娘子,就让夫君帮你穿戴衣甲!” 袁耀嘿嘿坏笑着,便是伸手去脱刘瑶的衣服。 “不要,夫君,还是让瑶儿自己来,瑶儿自己能穿……” 就在此时,车外传来一阵呼啦啦的响声。 袁耀猛然警觉起来,掀开车帘,果然看见四周树林里的鸟群都飞了起来。 许褚、许定、荀五几人就护在车下。 鸟群飞起,不多时又飞回原地落下。 袁耀疑惑道:“没人吗?” “不,有人,我确定!” 许褚此时却仿佛变了一个人,神情严肃认真。 许定也点了点头:“看来对方也是打猎的高手,知道混淆真假。” 紧张的氛围陡然升起,就连空气也似乎凝固了起来。 荀五没遇到过这种阵仗,被肃杀之气压得难以呼吸,竟不自觉地倒退两步靠在了车辕上。 许褚虎视四周,低沉着声音道:“少主先进去,如果真有敌人,应该马上就要动手了。” 袁耀不敢托大,立刻躲回了车驾内。 不同于大多数只有车盖的普通车驾,袁术袁耀父子都注重个人享受,因此让工匠仿照旧制造了不少“辒辌车”。 所谓“辒辌车”,就是有封闭车厢的车驾,车厢的造型很像一座方方正正的小房子,因此袁耀把它称作古代房车。 这次南下,袁耀就带了两辆辒辌车。一辆正车自己乘坐,一辆副车装着吴夫人和孙权一家子。 辒辌车的车厢很厚,能抵御弓弩射击,因此理论上比较安全。 除非对面效仿张良刺杀秦始皇,找了大力士用重物投掷进攻。 不过就算对方有大力士,袁耀也有许褚。 一声急促的口哨音响起,又是一阵群鸟扇动翅膀呼啦啦起飞的声音。 袭击开始了! 紧接着又是无数声破空声,袁耀几乎一下就听出来了。 利箭的声音! 再接着又是不断地惨叫声,呼号声。 “刺客!有刺客!” “保护车驾!” 惨叫声和呼号声过后,又立刻是兵戈相击的声音。 噼里叮当! 车驾内,袁耀甚至有功夫帮刘瑶穿上札甲。 “不行,换个大号的,这套遮不住你肚子!” 看了一眼刘瑶鼓鼓囊囊的胸脯,袁耀就摇了摇头。 又给刘瑶找了一个大号的札甲。 虽然穿上去有些滑稽,但起码连胸带肚子都护住了。 “嗯,这个不错!” “保护都督!” “有刺客混进来了,别让刺客靠近都督的车驾!” 喊叫声由远及近,袁耀却并没有拔出佩刀。 刘瑶却紧张兮兮地掏出了一个匕首,两只手握着小心翼翼地防备着车外。 袁耀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敌人的目标不是咱们这个车驾,你没听到吗?一支箭都没有射到车身上!” “如果真是刺客,早就一股脑把所有箭支都射在这辆车上了。” 看到眼前的女孩紧张中又带有坚定的神情,袁耀更是喜欢得紧。 “瑶儿,你表现得比荀五那家伙还棒!” 此时车外再次传来了喊叫声。 “别让刺客跑了,抓活的!” “追!给我追!” 袁耀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对着车外喝令道:“不许追,这是调虎离山!” 又一阵厮杀声,喊叫声后。 许褚的声音传了进来:“大约有二三十个刺客,死了十四个,剩下的都跑了。” 袁耀很是诧异:“没有活捉的?” 许褚:“都是死士,被围后要么自刎,要么拼杀至死,没有抓到活口。” 袁耀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紧张。 袭击者的不简单! 水准不低! 营地外围,徐琨恨恨地重锤了一下旁边的树木。 “该死的袁耀!” “不简单!” 旁边和徐琨长得很像的一人开口道:“大兄,动手罢,只能强攻了!” “唉,只能如此了。” 徐琨叹了一口气:“徐逸,那袁耀认得我但不认得你,等会儿进攻,你带四十人佯装去扑杀他,吸引护军的注意,我带十个人去救夫人。” 徐逸满不在乎道:“何须四十人?我一人就够了,想那袁耀身边也没什么能打的亲将!” “胡扯!” 徐琨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声:“公瑾说过,袁耀新收了一谯县虎士,叫什么许褚还是许虎,据说力气很大,一定要多加小心!” 徐逸轻笑一声:“光有力气有什么用,这么多年,倒在你我兄弟二人刀下的力士,还少吗?” 徐琨看着已经在打扫尸体的袁军营地,道:“话虽如此,但还是莫要轻敌!” …… 袁耀坐在车上等了很久,并没有等到敌人的第二波攻势。 难道自己猜错了。 咳咳~ 袁耀咳嗽了几声。 感染了风寒,又大半夜没睡,身体已然有些疲倦。 车外那些亲军们,也是熬了一个通宵的,还拼杀了一阵,估计这会儿也倦了,没了警惕性了吧。 不好! 嗖~ 嗖嗖嗖~ 听不清的破空声再次响起,这次袁耀终于听到了箭支射在车厢上的声音。 “刺客!又有刺客!” “敌袭!不是刺客,是敌袭!” 急促的锣铙声再次响起。 箭矢飞射,利刃开路,勇将当先! 上百名袭击者,从东、西、北三面同时发起了进攻。 吕范、孙河、徐琨、徐逸四人蒙着面,冲在最前面。 普通的袁耀亲兵根本阻拦不住,很快就被撕裂了防线。 只是几个呼吸间,袁军营地就陷入了彻底的混战。 “许褚!” 袁耀光是听,就知道事态紧急。 虽然心里清楚,这些人训练有素,必然是孙策派来的,理论上大概率不会对自己动手,只是为了抢回吴夫人及孙权等人罢了。 但袁耀仍不敢断言,这些人不会假戏真做,于乱军中真把自己砍了。 那自己可就没地儿哭去了。 曹操不也以为陶谦不敢杀自己老爹吗?张绣不会为了一个婶娘就造自己的反吗? 很难说孙策为了母亲和弟弟们,不会对自己动了杀心。 人心是最难琢磨的! “许褚!”周围嘈杂无比,袁耀只得又喊了一声。 “许褚在!” 听到许褚虎里虎气的回答,袁耀稍稍放下了心。 “东、西、北三面的鹿角都被攻破了,要我去堵住敌人吗?” “不用管,就守在车边。” 第190章 以身犯险 “不用管,就守在车边。” “他们等会儿会排着队上来给你杀的!” 袁耀冷冷道。 入夜后,袁耀就把正车和副车的位置调换了过来。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重要人物为了防范刺杀,在出行的时候都会多准备几辆一模一样的车驾,以混淆刺杀者的判断,降低自己遇刺的风险。 秦始皇如此,后世的首脑人物同样如此。 袁耀所乘的这两辆辒辌车,从外观上看都是一样的。但袁耀并不敢保证自己这支新建立的亲军中有没有人被收买,两辆辒辌车有没有被人偷偷做记号。 所以他没有选择直接和吴夫人她们换车,而是让人熄灭了灯火,又遮上了帷幔后将两辆车的位置调换了位置。 撤去帷幔并点燃篝火后,除许褚、许定、荀五等少数几人,并不准任何人靠近两辆辒辌车。 如此一来,袁耀就用自己做人质,设下了一个致死的陷阱。 而且不到揭开车帘的那一刻,自己和刘瑶都是绝对安全的! 如此的设计,也是出于对许褚这个绝对战力的信任! 袁耀相信,除非是孙策带着陈武、蒋钦、周泰等顶级战力一起来,其他的不管谁来都是给许褚送人头的! 除非他读的《三国志》和《后汉书》有关许褚的内容都是假的。 “少主,他们来了。” 许褚憨里憨气的声音异常低沉。 “曹公说了,刺杀袁显能者,赏千金、封关中侯!” “杀!” 吕范振臂高呼,挥剑调度。 孙河、徐琨、徐逸三员勇将手执刀枪开路,百余名江东精锐紧跟其后掩杀过来。 而袁耀的宿卫亲军们因为先胜了一阵,那股兴奋劲过去后都放低了警惕,此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抵挡不住。 袁耀揭开窗帘的一角,看到许定刀劈了两个不知死活的袭击者。 许褚站在车下,巍然不动。 见终于碰到了硬茬,徐琨和徐逸也止住了脚步,小心打量起来。 徐逸对着两辆辒辌车打量了一番,最后朝着袁耀所在的“副车”努了努嘴。 徐琨明白过来,用刀指向一旁的“正车”:“儿郎们,袁家小子就在这辆车上,冲啊!” “兄弟们随我来,生死不论!” 徐逸应和了一声,挥刀便上。 看守“正车”的,是荀五等人。 周围一众袁耀的宿卫亲军,也都以为这辆车上的是袁耀,此时都涌了过来,和徐逸一众厮杀在一块。 徐琨看着众人胶着在一起,冷笑一声。 转过头,“副车”周围只剩下了四五名宿卫亲军。 “呔!” 徐琨猛然暴喝一声,举刀劈向许定,身后的十名江东精锐也立刻朝“副车”一拥而上。 两人眨眼间就斗了三四招,徐琨明显占了上风。 “哼,谯县许褚,不过如此!” 许定大怒:“我是他姥姥!” 尽管许定突然暴涨了几分战力,但徐琨仍轻松压制住了他。 砰砰砰…… 就在此时,几团黑影倒飞过来。 徐琨杀退了许定,定睛一看,地上躺着的尽是自己的手下。 且死状极其可怖! 有的人鼻子被打没了,一整个鼻梁骨都陷进了头骨里。 有的人胸膛处深陷了一个凹洞,眼珠子都被打得凸了出来。 还有的人受的是刀伤,差点半边身子都被劈开。 一尊铁塔,立在“副车”前巍然不动。 “你不是许褚?” 徐琨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我是他哥!” 许定虽然不服输,再次挺刀杀了上来。 徐琨又是几招杀伤了许定,但此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尊铁塔身上,并没有给许定补刀。 许定捂着右臂退到了“副车”旁,但已然丧失了战斗力。 夜色很暗,许定退到许褚身旁后,许褚才发现自己哥哥受了刀伤,脸上当即浮现了怒色。 “敢伤吾兄,你必须死!” “啊!” 一声惨叫,许褚一刀捅穿了最后一名袭击者的胸膛。 此时徐琨的十名手下都被许褚解决。确保了袁耀的车驾周围安全无虞,许褚这才抽刀向前,杀向徐琨。 两人相隔好几丈远,但许褚只用了几个大跨步便到了徐琨跟前,接着当头便是一刀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好在还有缓冲的时间,徐琨得以跳身躲过。 正欲挺刀还击,许褚的第二刀却先一步破空而至。 这一击势大力沉——又或者说许褚的每一刀都凶猛有力。 徐琨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躲这一刀。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不跟许褚这样的魁梧大汉硬拼力气是很明智的选择。 身材魁梧的人力气自然大,但动作速率却肯定不会很快。 徐琨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凭借速度的优势与眼前这个大傻个周旋。 但出乎徐琨意料的是,许褚的挥刀不仅势大力沉,而且速度还很快! 手脚动作甚至比自己还要快! 这还怎么打? 想侧身闪躲没有时间,也来不及挥刀卸力,徐琨只能横刀硬接下这一击。 铛的一声! 徐琨连退了好几步,胸口一阵翻涌,接着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刚才若不是自己另一只手抵住刀身,用两只手抵刀横挡,刚才肯定招架不住! 就在徐琨还在怀疑人生的时候,许褚又一大步欺身压上。 徐琨还想握刀,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抖得不听使唤了。 “休伤吾兄!” 一声暴喝忽然从旁边传来。 徐琨面色一喜。 自己有救了! 斜刺里飞来一矛,许褚连忙收刀侧身躲过。 转头看去,投掷这一矛的主儿,正举刀朝这边冲来。 徐琨强提着一口气,跑向了来人。 徐逸接住徐琨,见兄长嘴角溢出了鲜血,惊怒道:“兄长,你是被此人所伤么?” 徐琨点了点头,问道:“那边如何了?” “简直不堪一击!”徐逸轻哼一声:“要不是我最后收了手,现在我都杀进袁耀的车驾了!” “兄长在此稍歇,且看愚弟手刃此贼!” 话没说完,徐逸便是挺刀直冲许褚。 “万万不可!” 徐琨大惊失色,伸手便要去拉徐逸,却没想自己的双手此时已根本使不上力。 “不可与此人硬拼啊!” 徐琨话音未落,就看到自己弟弟与许褚两刃相交。 下一刻,自己弟弟的兵刃就脱手而飞。 “不!” 再下一刻,徐琨就看见一颗头颅高高飞起,然后落到自己脚前。 赫然是胞弟徐逸那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扑通! 没了头颅的躯体,这时才扑倒在地上。 “你、你竟敢杀我兄弟?” 徐琨颤着声音,根本不能相信自己胞弟死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该你了。” 许褚踢开压在自己脚上的徐逸尸体,对着徐琨亮了亮手中的屠刀。 “敢伤吾兄,你必死!” “你敢杀吾弟,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徐琨红着眼,死死瞪着许褚。 不需徐琨下令,徐逸带领的一众江东精锐们此时都反应了过来,一齐冲向了许褚。 “徐……蔡基,还没得手吗?怎么这么慢……” 此时孙河带着十余人也到了。 蔡基是徐琨的化名,好在孙河还没忘。 孙河话没说完,便是看到了徐逸的头颅。 “这……” “那个许褚杀了我弟弟。” 徐琨低语了一声,便是要从地上捡起一把环首刀。 只是任凭他再怎么用力,颤抖的双手都始终握不住刀柄。 “我弟弟死了。” 徐琨口中喃喃自语,仍在不停在尝试捡拾兵刃。 孙河再木讷,此时也有些不忍。 “我帮你报仇。” “哪个是夫人的车驾?” “这两辆哪个是夫人的车驾?” 孙河问了两遍,徐琨才指了指许褚身后的车驾。 孙河点了点头:“你们四个,护着蔡兄去找老范!” “其他人,跟我上!” 许褚陷入了重围。 正常情况来说,别说三四十个人,就算是五六十个人也是拦不住许褚的。 但许褚眼前的这三四十人并不简单,他们每个人都是徐琨徐逸兄弟从麾下部曲中百里挑一的精锐,是真正的善战之士。 五人成伍,十人成什。 这些精锐们不论进攻还是退守,每次都是好几个人一齐行动。 五个人挡不住许褚的大力挥砍,那就十个人一起挡! 十个人挡不住,那就在许褚挥刀进攻的时候,背后的人一起发起背刺。 被许褚躲过或者挡住,所有人也不气馁,继续配合发起绞杀。 前面出现了伤亡,后面的人立刻补上,任何人都做好了随时战死的准备。 所谓进退有度,正是如此。 而对于许褚来说,这打得就很难受了。 他并不是没有孤身和群敌对战过的经验,但那些葛陂贼,如何能与眼前这些穿戴精良、训练有素的江东精锐们相比?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阵仗! 这些人,他能杀,但却很难杀! 眼见许褚退不回来,对方却又有一员大将冲向自己所在的车驾。 袁耀没有懊恼后悔的时间,只能赶紧躲在车门一侧,同时握紧了手里的佩刀。 此时袁耀只希望等下揭开车帘的,是对方领头的那员大将。 这样自己还能趁其不备,一刀将其了结。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第191章 以一敌二 掀开车帘的正是孙河。 两人大眼瞪小眼。 袁耀早就做好了出刀的姿势,噗嗤一下,孙河捂着肚子便连连后退。 “你你你……夫人呢?” “夫人呢?” 孙河对着徐琨吼道。 徐琨还在捡刀,没听见。 车下几名亲军在拼死抵抗,袁耀跳了出来,一刀劈死了一名敌人。 “在那辆车上呢。” 袁耀指了指一旁的副车,毫不顾忌道。 孙河咬牙切齿,他认出了袁耀。 袁耀看到他握紧了手中武器,还满目怒气地瞪着自己,不免有些心虚。 “你家夫人在那辆车上,去救你家夫人吧,我不拦你!” 孙河这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副车,神情有些犹豫不决。 袁耀心说答案我都告诉你了,你赶紧走吧! 难不成你想搞死我? 孙河还是忍下了一口气。 袁耀伤他这一下并不重,而且今晚的目的是为了营救夫人及诸子,不是与袁氏结仇。 想了想,孙河抬起了脚,准备转身朝副车走去。 吕范却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别去,万一主母也不在那辆车上呢?” “此子就在眼前,先抓住此子,再救主母不迟!” 孙河一想也是,现在明摆着徐琨徐逸兄弟盯梢出了差错,连最重要的正副车都给认错了!那现在也不好说夫人和诸子到底是不是在车上,还是被袁耀藏了起来。 不如先抓住袁耀,抓住他,还怕他不放了夫人及诸子? “你有病啊?我都说了你们夫人真在那辆车上,还抓我干嘛?” 袁耀瞪着吕范,眼珠子就差没喷出火来。 打到这个份上,情况对于双方都趋于透明了。 袁耀早就知道袭击者是孙策派来的人,且目的是为了救回吴夫人等人。 吕范等人也知道袁耀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此时再冒充刺客无异于掩耳盗铃,还不如光明正大抢人。 只要能营救吴夫人及诸子,并且不伤害到袁耀,此事就不会闹大。 因为孙策接回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虽然方式激烈了点,但袁术袁耀父子也没法往深了追究,毕竟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袁耀做得不对,闹大了传出去只会惹来非议。 吕范看得很透彻,而孙河也是一个好的执行者。 尽管肚子有刀伤,孙河还是深吸一口气,冲向了袁耀。 此时情况对袁耀就很不妙了。 孙策派来的人认出了自己,而自己却一个都没认出孙策派来的人是谁。 目前敌方出现的四员大将,除了被许褚砍掉脑袋的那人外,全都蒙着面。 孙策到底派来的是谁啊? 蒋钦?周泰?还是陈武? 亦或是程普、黄盖、韩当? 甚至是孙策本人? 只要随便来一个江表虎臣,我都打不过啊! 玩脱了啊! 袁耀啊袁耀,你可真是个大傻杯! 你太托大了吧你,靠一个初生牛犊般的许褚,就想把江表虎臣当猪狗一样宰杀? 太天真了! 你怎么想的啊! 最关键的是,人家都提前知道你收了谯县许褚当亲将了! 你底裤都露出来了还和人家对赌! 袁耀悔呐! 面对未知的恐惧,袁耀很难提得起战意,转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还喊:“救驾啊!快来人救驾啊!” 吕范冷哼一声,提起手中的长剑,从另一个方向包抄了上去。 袁耀此时很害怕,如果让他知道对手是谁,或许他还有几分底气与其交手周旋。 但未知的往往最是恐惧,袁耀只害怕自己如果硬拼,会有可能在一招内被干掉。 刚才被许褚一刀削掉脑袋那人,不就是不清楚许褚的底细吗? 自己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如果真是孙策或陈武,真能一刀要了自己小命。 虽然知道对方的目的主要是来救人,而不是来杀自己。 但谁又能保证自己百分百不会受到伤害呢? 自己刚才可是结结实实捅了那人肚子一刀哇! 谁能不担保他不挟私生怨? 倒不能怪袁耀胡思乱想,只是性命攸关的事,谁都会乱想。 就这样,袁耀在前面边跑边喊,孙河在后面捂着肚子追。 越跑袁耀越害怕,越害怕越慌不择路。 “袁公子何去?” 吕范一个闪身,横剑拦在了袁耀身前。 袁耀眼中惊疑不定,他又想战,又想听天由命。 但是打又怕打不过,扔了武器又怕孙策的人把自己劫去江东。 “你想怎样?” 袁耀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黄忠教自己的所有刀法。 “只要袁公子放下武器,帮我们指认出夫人和诸子的藏身地,我们不会为难袁公子。” 吕范故意压低了声音,以防袁耀听出自己的声音。 袁耀怒道:“听不懂人话吗?我特么不告诉你们了吗?就在那辆副车上!” 吕范冷笑一声:“现在到处乱糟糟的,我们再杀过去要是发现不是呢?” “如果有袁公子发号施令,使我们两方可以免动刀戈,再放了我家夫人和诸子,岂不皆大欢喜?” “你的亲信手下,不就不用白白送命了吗?” 吕范随手指向被包围的许褚的方向。 袁耀冷哼道:“你最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现在是你的手下在白白送命!” 说着袁耀也指向许褚的方向。 惨叫声连连! 许褚爆发了!不再顾忌周围的骚扰,只往一个方向猛冲。 身上的铁甲帮许褚挡了很多致命的伤害。 而那些围着许褚的江东精锐们,这下终于见识到了虎痴之怒。 密不透风的围困阵形被打乱,连着七八个敌人被许褚击杀。 而江东精锐们经历了一开始的慌乱,立刻变围困阵形为缠斗阵形。 这下对于许褚的限制又降低了,几乎每个呼吸,江东精锐们都会出现伤亡。 但也成功拖住了许褚来救袁耀的脚步。 这些江东精锐,不,江东死士完全在用命来拖延许褚的步伐! 吕范只回头看了一眼,就惊了。 世间竟有如此蛮力之人! 一个人对三十来号军中精锐,却丝毫不落下风! 这要放战场上,给他一支精锐打下手,必成先登陷阵之功啊! 忽然之间,吕范只觉得一阵冷风袭来,再转头,才发现袁耀挥刀砍来。 “去死吧你!” 见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袁耀立刻挥刀劈砍。 不管你特么是谁,只要能让我先占先手,起码我能过一招。 这是黄忠教的。 袁耀曾诚心请教黄忠,问自己练武的资质如何。 黄忠也实话实说,袁耀习武的资质天赋还是有一些的,只是从二十岁之后才开始正式习武,实在太晚了。 主要是小时候没打熬好筋骨,习武的根基就不会牢固,就算再有资质和天赋也会流失掉。 只是好在袁耀的体格还算不错,现在开始勤加习武,将来或许能摸到三流武将的门槛。 自那起,袁耀也就放弃冲锋陷阵、驰骋沙场的念头。 但领兵作战,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险情。 黄忠也告诉过袁耀,只要不是级别差距太大,先出手的人,往往能占据先手。 如果实力还是与对方差距过大,那也起码能走一招。一招后,别恋战,该认怂认怂! 铛的一声! 吕范接了这一刀。 袁耀心中大喜,因为对方接了自己这一刀后没有变招,这说明对方是硬着头皮接自己这一刀的,和自己的武力值没多大差距! 这个啰里吧嗦的敌人,自己好像能打! “范先生勿惊,本将来救你!” 袁耀没高兴两秒,身后就传来了孙河的喝声。 袁耀立刻跳开,不再和吕范拼力气。 糟了!忘了屁股后面还有一个人! 玛德,自己那刀怎么捅的是他的肚子,明明瞄准的是胸口啊! 袁耀,你别慌,千万别自己吓自己。 以骁勇为名的刘磐都没能杀得了你,眼前这两个你也没问题的! 那个被叫范先生的,可能是个指挥的角色,武力值顶多和自己一个水平。另一个虽然看起来像个武将,但肚子受了伤,战力也会受损。 虽然是以一敌二,但或许自己还能有一战之力! 但下一刻,让袁耀绝望的情况出现了。 数名江东精锐,也跟上来围住了自己! 第192章 大家好,我是练习武艺时长二十五年的蔡徐琨 “袁家小儿,看你这下还往哪里逃?” 吕范稳住身形,朝着袁耀冷笑一声。 “本督何须再逃?” 袁耀一改先前的慌慌张张,换作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许褚,给本督斩了此人!” 袁耀猛然抬手指向吕范。 吕范大惊失色,下意识朝后看去,但见许褚仍陷于缠斗中难以脱身。 袁耀刺步上前,再取吕范,却被一名江东死士拦住。 铛铛数声,袁耀虽重创那江东死士,但吕范也反应了过来。 “你敢使诈?” “有何不可?” 袁耀再次挥刀上前,吕范吃惊于袁耀的勇猛,连着后退数步,好在又有两名江东死士拦住袁耀。 “快擒住此子!” 吕范朝着赶来的孙河喝令道。 孙河气喘吁吁,额头冒着冷汗,显然刚才的奔跑加剧了肚子上的伤势。 “袁家小儿,吃我一刀!” 孙河怒吼一声,终于冲向了袁耀。 袁耀立刻跳开摆脱身前的两名敌人,回身与孙河接战。 与孙河正面相拼的第一刀,袁耀就聚气凝神使出了全力。 同时袁耀心里也不停在嘀咕着:“可别是陈武,千万别是陈武!” 铛的一声。 两人相交的第一刀,却是孙河被逼退了数步。 作为传统的武夫,孙河第一招侧重于试探,而没有使出多少力气,不巧却吃了个闷亏。 袁耀大喜过望,心说这对手绝对不是江表虎臣级别的。 如果是陈武蒋钦那些身负武勇的虎臣猛将,就算身上有伤,以及第一下没有防备,也不至于气力不稳到这样的程度。 自己大有可为! 袁耀没有犹豫,右脚一个大步向前。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欺身压上的时候,袁耀却以右脚为蹬点,扭转身躯弹了回去,挥刀砍向刚才与自己缠斗的那两名江东精锐。 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两人都没想到袁耀会杀个回马枪,噗呲一下,两人胸甲被破开两个大口子,直接倒地而亡。 吕范见状大为惊恐,在他看来,袁耀前脚一刀杀退孙河,后脚又一刀砍翻自己两名手下,似乎是一武艺不凡之辈。 而吕范自己也不过是粗通武艺罢了,如果孙河都打不过此人,那自己更没戏! 吕范想跑了! “拿命来!” 袁耀一鼓作气,直冲无人守护的吕范。 “可恶小贼!” 只有孙河自己知道自己吃亏吃在哪里,但此时他距离袁耀七八步远,根本阻止不及。 铛! 又是一声刀刃相拼的声音。 “蔡……蔡兄!” 吕范一脸惊喜地看着眼前替自己挡下一击的徐琨。 袁耀一击不成,只得抽身跳开。 孙河领着剩下两名手下逼了上来,和徐琨刚好从四个方位围住了袁耀。 “艹!” 袁耀气得骂了一句国骂。 “蔡兄,快擒住此子,夫人就有救了!” 吕范欣喜若狂,如果徐琨恢复了战力,那可就稳了。 只是吕范在背面没有看到的是,徐琨此时握刀的手是用布条缠着和刀柄绑死在一块的,而且刀身还不时在颤抖。 袁耀发现了这个细节,但他更绝望了。 这个新冒出来的家伙,刚才被许褚一击几乎废掉了双手。 但此人却凭着意志力,用布条把右手和刀柄缠在一块,仍坚持战斗。 问题就在这儿。 这人握力大损,却仍能使出刀招卸掉自己的刀力,足见其刀法造诣。 如果此人双手没有受伤,那袁耀可能还真的在他手底下走不了一招。 就算是现在,此人恐怕也是最难对付的! “袁耀,还我弟弟命来!” 徐琨咬牙便上,不知比孙河干脆利落多少。 袁耀提起了十二分的专注力,其中九分都用在徐琨身上。 铛铛数声。 袁耀手忙脚乱地挡住徐琨,又挥刀逼退孙河等三人。 徐琨的刀身抖得更厉害了,但眼神却更凌厉了。 孙河脸上只感觉一阵羞愧,眼神也更凶狠了。 而袁耀彻底黔驴技穷了。 刚才能挡住已经是使出浑身解数了,这次真的挡不住了! “看,背后有人!” 袁耀又指向徐琨背后。 “你骗不了我!” 徐琨根本不为所动,直接挥刀便刺。 袁耀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真有杀自己的想法。 “休伤吾主!” 一个黑影从暗中杀了出来,直冲徐琨背后。 吕范只感觉耳旁一阵风刮了过去,连忙提醒道:“徐将军小心!” 徐琨一刀劈在袁耀头顶,在袁耀横刀阻拦的那一刻,变招下划,一拳揍在袁耀面门。 就在他要趁袁耀目不能视的当口,欺身压上用臂力抗开袁耀的刀刃,从而获得压倒性的优势的时候。 噗呲一声。 徐琨的后背被劈开了一道口子。 人在后背吃痛的时候,会条件反射性的反弓曲身体,徐琨也不例外。 这一下立刻让他欺身压上的后半招化为了泡影,只能转身闪到了一旁。 孙河和另外两人没有杀袁耀的想法,因此动作又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一个袁军亲兵穿着的汉子接应住了袁耀。 袁耀面门挨了一拳,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过好在荀五立刻扶住了他。 “艹!” 袁耀又骂了一声。 从吕范刚才口不择言的那一句“徐将军”,加上之前的“蔡兄”称呼,心思敏捷的袁耀此时已经猜出了徐琨的身份。 “蔡徐琨、哦不徐琨,你特么敢伤我?” 袁耀一手拿刀,一手捂着面门,怒骂道。 徐琨后背中了一刀,但只摸了一下,就知道只是皮外伤。 一是精甲卸掉了大部分刀力,二则主要是偷袭者不会用刀,不能掌握用刀劈砍的要领。 被袁耀识破了身份,徐琨却不怒反喜,一把将自己的面罩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袁家小儿,既然你认出了本将军,今日便不能留你的活口!” “子衡,你说是不是?” 吕范惊慌失色道:“徐……蔡兄,注意身份!” 袁耀盯着吕范,恨恨道:“吕范,原来是你!” 孙河捂着肚子,一脸蒙蔽。 徐琨回头看了一眼吕范,脸上尽显狠辣之色。 吕范何其聪明,只是一眼他就全懂了。 徐琨这是要借题发挥、小题大做,挟私泄愤啊! “蔡兄,万万不可伤了袁耀!” 吕范慌了,真的慌了。 他真的没有,也从不敢有伤害袁耀的想法。 一旦袁耀有事,那淮南乃至江东可就要变天了! 于目前的孙策来说,是大大的不利! 但他能控制自己,却控制不了失去了弟弟的徐琨的怒火。 “子衡,你放心,我不伤他!” “我要杀了他!” 徐琨狞笑一声,再次挥刀上前。 荀五忙挺刀拦上。 然而徐琨只用了一招,就是刚才用来对付袁耀的那一招,就直接重伤了荀五。 孙河看着状若癫狂的徐琨,竟感觉有些害怕。 袁耀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和徐琨拼命的准备。 “徐将军,不可啊!” 吕范还想上前阻拦,却被徐琨一个狠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铛的一声。 徐琨似乎早有准备,防住了袁耀偷袭的一刀。 “袁家小儿,你就这么点本事么?” “本将军自幼习武,练习武艺时长二十五年,就算现在使不上全力,也不是你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敌的!” 铛铛铛好几声。 徐琨似乎是在炫技一般,明明可以凭刚才那一招要了袁耀的性命,却偏偏用了几招华而不实、花里胡哨的刀技。 但就是这,袁耀也被逼得连连后退,差点招架不住。 “你就只会偷袭么?再来啊,继续让你的宵小手下偷袭本将啊!” 徐琨怒吼道,终于使出了自己的必杀技。 袁耀脸上却释然了。 “这是你说的哦!” “徐将军,小心背后!” 吕范又一次失声惊道。 第193章 陈到救场 徐琨只感觉背后一道冷风袭来,但他的刀招已经起势,已是来不及反应。 但就在这紧要关头,孙河终于发挥了作用,挥刀伸出了援手。 呼~ 剑锋掠过徐琨的脖子。 “卑鄙!” 徐琨惊慌失措,连忙收刀跳开距离。 孙河接住了来人,铛铛铛几声后,来人跳开,护在了袁耀身前。 “都督,您没事吧!” 袁耀大松一口气,欣慰道:“陈三虎,这次多亏有你!” 徐琨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在并没有伤口。 要不是吕范提醒的及时,孙河也支援的到位,怕是刚才那一剑就会要了自己性命! 徐琨这下又惊又怒:“何方宵小之辈,还敢偷袭本将!” “汝南陈到!” 陈三虎挺着剑,冷冷吐出四个字。 “无名之辈,竟敢在本将面前卖弄!” 徐琨被气到了,他根本不在乎陈到姓甚名谁。在他眼中,陈到不过又是一个上赶着来送死的小小亲兵罢了。 但他这一次却不敢直接上了,而是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周围,先确保背后没人。 袁耀用余光扫了一眼许褚那边,见许褚就快要脱困,心也不慌了。 “三虎,不必和他们硬拼,咱们一起守几个回合,大虎就过来了!” “哦对了,你大名叫陈到是吧,本都督记住了,此战过后……” “等等,你说你叫陈到?” 袁耀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此前根本不知道陈三虎只是陈到的小名。 陈到点了点头:“都督放心,有陈到在,这些刺客伤不了您!” “你表字是不是叔至?陈叔至?” 袁耀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 刘备的贴身护将,忠勇仅次于赵云的陈到陈叔至,竟然一直都在自己的亲军队伍里面? “都督知道我?” 陈到不知道袁耀怎么知道自己的表字。 他身份不高,平时很少使用表字,与人相称都是直呼大名或小名。 他现在在袁耀的亲军里面只是一伍长,也只有两个同乡好友知道他的表字,但袁耀是怎么知道的? 袁耀反应了过来,搪塞道:“哦哦哦听过,你是汝南人嘛,我也是汝南人,所以我听说过你。” “哦~” 陈到没工夫细想,应了一声,便全身心投入到了与徐琨等人的对峙中。 “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 徐琨确保了身后的安全,便是提刀前冲。 陈到毫不畏惧,虽然徐琨一上来就是杀招,但陈到却能稳稳应对。 见徐琨没能接近袁耀,吕范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庆幸还是不幸。 “孙将军,看你的了,务必生擒此子!” 吕范把“生擒”两字咬的很重。 孙河冷哼一声,似乎是说最后还是本将识大体吧。 “上!” 一声令下,孙河和两名江东死士一齐冲向袁耀。 “喝!” 就在袁耀提刀准备防守的时候,与徐琨缠斗在一处的陈到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招快剑就刺伤了徐琨,将其杀退。 接着又一跃,拦在孙河三人身前,用剑在地上划出一条横线。 “敢逾此线者,死!” 陈到一声暴喝,七尺的身高,却爆发出九尺高的声势。 话音刚落,一名江东死士就冲过了横线,陈到手中的利剑刹那消失不见。 下一秒,利剑穿透了那人的胸膛,陈到干脆利落地拔剑一甩,血水溅了孙河和另一人一脸。 “你找死!” 孙河用左手抹去脸上的鲜血,右手挥刀劈向陈到。 “逾线者,死!” 陈到不躲不闪,剑比声快,孙河听见他的话的时候,剑身已经没入了自己右臂数寸深。 此时孙河的刀,也即将落下。 陈到手腕一抖,剑尖便在孙河右臂骨肉里打了一个转。 这一下直接伤筋动骨,孙河只感觉右臂一麻,下一刻右手也不自觉地松开。 那柄马上就要劈到陈到身上的大刀,直接脱手而飞。 刀身带着惯性,砸到了陈到身上。 但没了执刀之手,刀刃不可避免地偏离了方向,也失去了破开甲胄的后继之力。 陈到毫发无伤。 孙河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右臂的剑刃;再往下看,自己刚好跨过了地上那条横线一步。 陈到再次拔剑,鲜血喷涌而出。 孙河身上赫然多了一个血洞! 陈到毫不怜悯地补了一剑。 孙河,毙命! 眨眼间孙河杀退一人,又连杀两人,其中还包括刀法精湛的徐琨和气力不凡的孙河两员大将。 最后那名江东死士怪叫了一声,竟害怕地低头去看自己有没有踩过界。 答案是他的一只脚,刚好踩在那条线上。 还是只看得清残影的一剑,最后这名逾线之人,也倒在陈到剑下。 此时不光吕范和徐琨两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做好了最后一搏准备的袁耀也惊呼出声。 “哦买嘎!” 这陈到这么猛的吗? 和他比起来,自己好像一只拿着刀却只会上蹿下跳的猴子! 根本没得比啊! 吕范和徐琨,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孙河。 孙河被割断了喉咙,已是瞪着眼睛气绝身亡。 徐琨有些想不明白,按陈到展现出来的高超剑艺,刚才是完全可以取自己性命的,但为什么又放过自己呢? 难道他刚才是故意在隐藏实力?是为了迷惑孙河几人,等近身之际再出其不意吗? 还是说他这种超乎寻常的惊人速度,是一种短暂的爆发,只能留在最关键的时候? 吕范面如死灰,他知道这次行动失败了。 因为满身是血的许褚,已经反杀了二十多个江东死士,打破重重围堵冲了过来。 “徐将军,该撤了!” 吕范一只手按在徐琨肩膀上,提醒道。 “啊!” 徐琨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直到回头看见是吕范这个自己人,这才不再惊恐。 不怪他此时犹如一惊弓之鸟,而是现在的他双手不能提刀,身上又多处受创,已经完全丧失了战力。 “撤!” 徐琨愤忿看了袁耀一眼,跟着吕范便逃。 陈到看到后并不追击,仍持剑牢牢站在线后,守在袁耀身前。 袁耀不禁暗暗点头。 就在这时,许褚呼哧呼哧地终于跑到了袁耀跟前。 “少主,好在你没事!” 许褚上下看了一遍袁耀,惊喜万分道。 “嗯,仲康你身上这……” “一些小伤,不碍事!” 许褚摆了摆手,转头怒视吕范和徐琨逃走的方向,“少主,你在这里稍候,我现在去抓那两个贼酋!” “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袁耀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曹操的贴身虎卫许褚,并不是一开始就适合当宿卫亲将的。 一些宿卫准则,他现在并不能贯彻。 还得教! “不必了,一个蔡……徐琨,一个吕范,不算什么大人物,不值得追。” “你先去看你兄长怎样了吧,我刚才看到他倒在车轮旁边,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啊?” 许褚惊叫一声,又忙朝正车方向跑去。 袁耀默默摇了摇头,又看向身前寸步不离的陈到,心中大定。 “陈到。” “在!” “随我收拢将士,肃清残敌!” “诺!” …… 直到清晨,袁耀的营地才恢复平静。 地上到处都躺满了死尸,尤其是袁耀的辒辌车前,横七竖八躺着二三十具死状极其惨烈的江东死士。 这是许褚的杰作。 没有他牵制杀伤这批最精锐的死士,昨夜还不一定能最终取胜。 而许褚身上小伤不少,但没有重伤。 许定和荀五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有的医治。 袁耀特地让人把孙河的脑袋割下来,连同徐逸的拿到副车跟前。 副车的车帘被掀开,袁耀亲手将吴夫人嘴里塞的布条扯下来。 “昨夜遇刺大乱,让夫人受惊了。” “不知这两名刺客首领,夫人可认得否?” 一名袁兵将孙河和徐逸的脑袋举到了吴夫人面前。 车上的孙权、孙匡等孙策的弟弟妹妹,也都被堵着嘴绑着手脚。见到两个血淋淋的人头,吓得呜呜大哭。 而吴夫人面容一恸,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贱妾不认识这二人。” “看来还真的是一伙无名乱贼!” 袁耀皮笑肉不笑道。 “去,拿去喂狗!” 袁耀最后当然没把孙河和徐逸的脑袋拿去喂狗,见吴夫人行若无事,便是让人找地方随便埋了。 “都督,战死的弟兄们都处理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荀五拖着刚包扎好的伤躯,拱手问道。 一场大战下来,也是让荀五整个人的气质有所变化。 袁耀坐在车辕上,刘瑶则拿着一个煮熟剥开的鸡蛋,轻轻按抚在他肿起来的右脸上。 “回寿春!” “回寿春?” “这伙人在寿春有内应,得让那人长长教训!” 袁耀恨恨道。 “荀五,从今日起,我赐你袁姓。等你以后娶妻生子,可让一子改回荀姓,延续你荀家香火,如何?” 荀五大喜过望,没有丝毫犹豫便跪地叩首道:“袁五谢少主赐姓!” “嗯,再给你改个名吧。”袁耀沉吟片刻、“就把你的旧名‘五’字,改为文武的‘武’。” “谢少主赐名!” 袁武连着叩了三个大响头。 “去把陈到叫来,再让人刻一个护军都尉的军牌拿给我。” “诺!” 看着袁武满脸喜色地走开,袁耀轻叹一口气。 从袁宝到袁大袁二等人,自己身边已经连折了好几个贴身亲兵亲将。 希望给荀五改个名以后,能起到转运的效果,让这家伙不用步袁宝袁大袁二他们的后尘。 有时候命这东西,不由得人不信。 好像自己的运势还真让阎象给言中了。 自己每次只要一得到好处,随之而来的必然就是凶险。 亦或是凶险过后,才有机遇。 看来回去后得找那老头再算算命! 第194章 公瑾一怒为红颜 寿春,周氏别院。 周尚在正堂来回踱步,神色焦急。 “叔父!” 周瑜跨步走入大堂,大大方方朝着周尚行了一礼。 “叔父急召我来,可有要事?” 周尚回过头,满脸疼惜地看了一眼周瑜。 “瑜儿,且坐下说。” “好!” 周瑜抖了抖,身上的黑羊毛羔随之脱落。 一名婢女适时接住黑羊毛羔,帮周瑜挂在衣架上。 又一名婢女跪着给周瑜斟满了刚沏好的热茶,临走还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周瑜俊美异常的脸庞。 周尚也坐了下来,但他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又站了起来斟酌着话术。 周瑜看出了叔父的神色异常,浅饮一口热茶后慢声问道:“叔父,可是派去纳采提亲的人回来了?” “你怎知……” 周尚吃了一惊,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侄子聪明过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可是桥公答应了?” 周瑜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又用一只袖子遮着,一饮而尽。 周尚虽然脸色古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桥公同意婚事了。” 周瑜难以抑制心里的欢喜,喜形于色道:“纳采之礼已成,可有问名?” 《仪礼》: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即提亲,问名则是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因为后面的纳吉还需要合八字占卜吉凶,以此订婚。 后面的纳征即是送聘礼,请期则是确定成婚之日,亲迎即是迎亲成婚。 以上六礼,皆是男子迎娶正妻所必须之礼。而妻妾有别,纳妾就不需这么多礼了。 只见周尚从袖袍里掏出一根竹简,扔到了周瑜面前。 “你自己看吧。” 周瑜仍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叔父的古怪脸色,伸手拿起竹简便看。 “桥婉,好芳名!” “《左传》有云,婉而成章,尽而不汙。以婉为名,实在合适极了!” 只是看了姓名两字,周瑜就赞不绝口。 周尚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 “《诗经》有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周瑜将竹简按在自己心口,想起了大桥的绝美容颜。 美啊! 清新脱俗的美! 名字也美! 周瑜陶醉不已道:“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此可谓神女也!” “人如其名呐,人如其名呐!” 周尚实在忍不住了,清咳了两声。 当然他也怕周瑜期待值过高,等最后发现不是那回事,心态会崩的很彻底。 周瑜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往下看。 “生辰癸亥、、丙戌……啧啧,以侄儿多年习《易经》之见,此女与侄儿八字甚合!” “简直可以说天造地设!” “叔父还要请人卜婚么?” 周瑜自鸣得意道。 周尚黑着脸:“你看着合适就行。” 周瑜大笑一声,拿着竹简爱不释手。 “癸亥、甲寅……等等、等等,癸亥?光和六年?桥家长女怎么才年方十三?” 周瑜猛地回过神来,将竹简放在眼前认真无比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应该啊!” 周瑜努力回想那天遇到大桥的场景,那脸蛋,那身材,不像十三的啊! 少年早熟? 有可能。 “咳咳~” 周尚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实话:“瑜儿啊,这件事是这样的……” “桥将军虽同意了周桥两家联姻一事,但没把长女许给你,而是将次女许给了我们庐江周氏。” “你手上拿着的,正是桥将军次女的问名帖。” “次女?” 周瑜想了好一阵,终于想起来那天大桥身边好像的确有一个酷似姐妹的幼女。 “我要娶的是桥家长女,桥公许我次女乃是何意?” 周瑜满脸疑惑。 周尚:“你听叔父慢慢说……” “咱们要是提亲早几个月,啊不,哪怕提亲早那么几天,桥将军都是愿意以长女相许的。” “只是实在不巧的是,桥家长女前几日,刚刚确定了婚事!” 周瑜的笑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着的怒气。 “桥公要把长女嫁给何人为妻?” 别看周尚是周瑜的叔父,但见自己侄子变了脸,周尚这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这……” 周尚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请叔父回答侄儿!” 周瑜死死捏着手中竹简,像握着一把利剑。 周尚吞咽了一口口水,终是开了口:“桥将军把长女,许给了袁家世子……” 啪! 周瑜手里的竹简断成了两截。 周尚额头冒汗,半吞半吐道:“不过不是为妻,是为妾!” 周瑜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袁家竖子!安敢辱我!” 周瑜将手里剩下的半截竹简扔在地上,怒骂出声。 好在周尚一直是站着的,闻声立刻上来捂住了周瑜的嘴巴,这才没让周瑜骂出更难听的。 “侄儿勿怒,桥将军也说了,不收任何聘礼,只愿与我庐江周氏结成秦晋之好。” “呸!” 周瑜挣开周尚的手。虽然怒气填胸,但他仍尚存一丝理智,知道院内院外都可能有袁氏暗探。 “他倒好意思不收聘礼!可我庐江周氏二世太尉之家,能好意思不给?” 周尚刚要开口劝,周瑜就挥手止住。 “嫁长女给别家当妾,却让我周公瑾取幼女做正妻,这成何体统!” “枉我尊称他一声桥公,竟敢如此轻薄于我!” 周尚摊了摊手:“好侄儿,这其实也怪不得桥将军。” “袁公派韩胤去提亲,他能不答应?他敢不答应!” “要叔父说,袁显能娶大,你娶小,未尝不可。” “你刚才不也说了,八字甚合,天造地设嘛!” 周瑜没说话,脑海浮现了袁耀脑袋上插着几根草的不三不四模样。 袁家竖子,我就该知道,这定是他搞的鬼! 周瑜内心恨恨道。 深吸一口气,周瑜转身拿起佩剑,便要往外走。 身后躬身站立的侍婢忙拿起黑羊毛羔,追着披在周瑜身上。 周尚连忙几步将其拦住:“瑜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周瑜将佩剑别好,道:“我去桥府,找桥家长女。” 周尚疑惑道:“人家待字闺中,你这上门去找又是为何?” “说亲!” “说亲也得找桥将军呐,桥将军人在蕲阳,又不在寿春……再者就算现在找桥将军说亲也没用啊!” 周瑜在电光火石间已是想好了办法,沉着道:“袁家竖子前日已出寿春,他和桥氏长女的婚事还不算成。” “只要我找桥氏长女说明心意,和她一起劝解其父,此事可成!” 周瑜自信道。 周尚人傻了:“这这这……侄儿你这是抢亲啊!” “还抢的是袁氏的亲,这这这……万万不可!” 周瑜冷笑一声:“哼!侄儿自有分寸!” “他袁耀要怪,就怪他只是纳妾而不是娶妻。” “娶妻须行六礼,六礼过程中外人上门干预,这算抢亲。” “但他娶妾不需行六礼,只要未过门,桥家长女就还是清白之身,我便可得!” 说罢周瑜便大笑着扬长而去,留下人傻了的周尚。 第195章 桥莹桥婉 小桥正在换着法儿逗自己姐姐开心。 但任凭她使出了浑身解数,不论是扮鬼脸,讲笑话,甚至惟妙惟肖地模仿各种动物的声音和动作,大桥仍眉头深蹙,一语不发。 忽然小桥灵机一动,跑回自己房间抱来一身衣服,又将大桥的房门紧紧关住,又拉上了一层帷幔。 这样一来,不管是门外,还是窗外,都很难看到大桥闺房内的场景。 小桥又急急忙忙脱掉自己身上的衣裳,大桥立刻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忙道:“小桥,这么冷的天,你快穿上吧。” “姐姐好着呢!” “咦,我明明拿的是冬装,怎么变成了夏装?” 小桥自顾自地拿起新拿来的衣裳,疑惑道。 “算了,夏装就夏装吧,都一样!” 说完小桥便穿上了一身胡姬装,上身露臂露脐,下身拖地长裙,双臂挽着极长的丝带。 这身荒诞怪异的服装一上身,大桥就有些忍不住想笑。 小桥穿戴完毕,狡黠一笑,立刻站在了大桥面前摆好了起舞式。 “姐姐,请为妹妹奏乐!” 大桥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从身后的一排乐器中拿起了一把琵琶。 胡姬舞,自然要以胡琴琵琶伴奏! 大桥轻轻拨动了几下琵琶,试好了音才道:“好了!” 汉曲庄重典雅,而胡曲节奏轻快多变,两种舞蹈亦有此分别。 一首胡曲响起,只见小桥急速起舞,娇弱的身躯像随风摇曳的雪花在空中飘摇,手中的丝带像蓬草迎风飞舞一样。 圆形的裙边飞速旋转,连飞奔的车轮在她面前都只能说太缓慢,连急速的旋风也逊色了。 小桥时而左旋,时而右旋,像不知疲倦一样,千圈万周转个不停。转得极快,大桥一时都看不清妹妹的脸庞。 小桥却能看到姐姐专注的眼神,便是忽然变了舞步舞姿,腰肢和玉臂左右扭动起来。 大桥也随之换了一首胡曲,相较上一首,这曲更为轻松愉快。 随着小桥舞姿的愈发滑稽,大桥原本低落消沉的情绪终于消散了不少。 “咯咯咯!姐姐你终于笑啦!” 小桥忽然一下扑到姐姐怀里,姐妹两抱作一团,大桥嗔道:“你这丫头,哪里学得这些不三不四的舞艺?” “嘻嘻,临时发挥的,怎么样,不比那些胡姬跳得差吧?” “你这丫头也太大胆了,要是让父亲知道你偷学胡姬舞,不得打死你!” “人家喜欢跳舞嘛,汉舞胡舞,都是跳舞,凭什么只能学汉舞!” 小桥嘟着嘴:“就像姐姐你以前说的,不论是瑟、琴、筝,还是胡琴琵琶,音律之道是不分胡汉的,那些只是形式而已。” 大桥摸着妹妹的脸庞,道:“可是音律和舞蹈不是一回事呀,子曰乐主和同,则远近皆合;礼主恭敬,则贵贱有序。” “音律属礼乐,舞蹈乃消遣娱乐,怎可混为一谈?” 小桥不服气地翻了翻白眼:“得得得,姐姐你又给我上课啦!” “《诗经》还说籥舞笙鼓,乐既和奏,舞蹈比音律起源更早呢。就只因音律可假托于乐器之有形,而舞蹈只能由人外发而无形,音律就比舞蹈更高贵啦?” “要我说,音律和舞蹈一个是给人听的,一个是给人看的,根本就不应高低有别!” 大桥闻言却是一怔,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小妹居然能说出这番道理。 正了正色,大桥认真无比地握着妹妹的手道:“小妹,对不起……” “是姐姐粗浅了。” “嘻嘻,原谅你!” 小桥毫不在意道。 两姐妹相视一笑,再次抱在一起。 只是大桥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几滴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滴落下来。 小桥只感觉自己姐姐在故意压低呼吸的声音,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姐姐,你哭了?” 大桥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小桥抱紧了姐姐,故作埋怨道:“姐姐,你就那么想丢下小桥一个人呀?” “嗯?” 大桥不明所以。 小桥继续道:“姐姐,你就那么想快快嫁人,还是嫁给那个骄奢淫逸的袁家公子嘛!” 大桥一时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苦笑道:“姐姐也不清楚。” “只是不论好坏,姐姐现在已经做好了嫁人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嫁不出去……” 小桥似乎没有听出大桥语气中的幽怨和自我怀疑,反而很欣喜道:“这么说,姐姐并不想嫁给那个袁家公子?” “这不正好嘛,姐姐你不喜欢他,他也没娶姐姐过门,这事儿姐姐你应该高兴呀!” “再说了,凭什么呀,凭什么姐姐要给他做妾呀!哼!” 大桥轻轻叹了一口气:“婉儿你不懂。” 小桥急了:“我哪里不懂了,我都十三岁啦,又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扬州有才学的世家子弟、年轻俊杰那么多,以姐姐的才貌,配不上给谁作正妻?凭什么嫁给他一个不学无术之徒做小!” 大桥看着给自己抱不平的小桥,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暖意。 “婉儿,婚姻之事,并不像你想的这般简单,这并不单单关乎姐姐个人的喜好,而且还关乎着我们桥氏一族的兴衰荣辱……” 话没说完,小桥便撇嘴打断道:“哼,那是你和父亲想得太多,家族的兴衰荣辱,难道全系我们女流身上了?” “那就不该只教我们学治家之道,还应该教我们兵法韬略,学治国之道!若是把我们像男子一样教导,未必我们女流不能光耀门楣呢!” 大桥笑了,眼前的小桥让她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 于是也不再争执,而是将她抱在怀里。 只是在心中为妹妹祈祷,愿她今后能嫁给曾经自己所憧憬希望的婚姻。 咣~ 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小桥惊叫一声,连忙躲在姐姐身后。 大桥:“谁……是秦家姐姐呀,快进来坐!” 戚秦氏看到穿着单薄的小桥,连忙将门外的寒风关住,紧接着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 “莹儿、婉儿,姐姐我是来给你家来道喜的!” 道喜二字一出,桥莹和桥婉姐妹脸色立刻各异。 桥莹满脸淡然,似乎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 桥婉则看了姐姐一眼,满眼失落。 桥莹强打笑容道:“可是袁家有话,要我家派车送我去豫章成婚?” 桥婉几乎同时开口:“是不是那袁家公子又回来了?” 戚秦氏脑子处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不是,都不是!” “我家夫君刚从桥公那里回来,说前日桥公在蕲阳收到了庐江周氏为长公子周公瑾下的纳采之礼,周氏正式给你爹提亲啦!” “婉儿啊,你有福啦,你爹已经同意纳采和问名了,现在周氏那边应该在请人卜婚纳吉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该纳征和请期了,只等定下日子,你个小丫头就能嫁入周氏,成为二世太尉庐江周氏明媒正娶的嫡妻啦!” “什么?” “啊?” 二桥反应出奇的一致,都是一脸惊诧地先看向戚秦氏,又看向对方。 “禀告大小姐,庐江周氏,周公子求见!” 院外忽然传来一声门仆的高喊。 第196章 一见倾心周公瑾,夺妻之仇袁显能 “哎哟,还真是美周郎呐!” 戚秦氏出门看了一眼,又小跑回来,捂着嘴失声道。 大桥和小桥还没从刚才戚秦氏带来的爆炸性消息中回过神,这下更是不知所措。 尤其是小桥更是慌乱,她一身胡姬装,在姐姐一个人面前穿她不怕,但要是让外人看到必会说三道四。 “庐江周瑜,求见桥家大小姐!” 周瑜站在门外,朗声喊道。 “你们听,他是来找我姐姐的!” “秦家姐姐,你没搞错吧,我爹应该是把我姐姐许给周公子了吧?” 小桥一边翻找自己原本的衣裳,一边怀疑道。 见一旁的大桥也投来了疑惑的眼神,这下戚秦氏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应该啊,我家那口子说许的是婉儿啊,难不成是他记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庐江周瑜,求见桥家大小姐!” 周瑜又喊了一声。 “请周公子进来!” 大桥原本纷乱的心绪似乎升起了一丝异样的企望,竟然不自觉出声回道。 “诺!” 下人应了一声,便是领着周瑜进入院内。 “姐姐,我还没换好衣服呢!” 小桥抱着自己的衣服又气又急。 “快躲一下,周公子要进来了!” 戚秦氏趴在门缝后面看着,连连挥了挥手。 小桥没办法,躲到了大桥卧榻后面。 吱呀一声,周瑜竟是直接推门而入。 戚秦氏连忙躲到一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而大桥虽端坐在卧榻上,眉头却是微微一蹙。 周瑜一只脚踏进了大桥的闺房,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心太急了以至于失了礼数。 但抬眼一看,房内还立着一条长长的帷幔,一道倩影在帷幔后面若隐若现,周瑜这才松了一口气。 “请大小姐恕周瑜失礼,今日登门是有一句话想问大小姐,因此不得不来。” 周瑜站在门口,尽量让自己恢复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 “周公子有何话,不妨现在就问。” 大桥不紧不慢回了一句。 周瑜转头看了旁边的戚秦氏一眼,戚秦氏立刻红着脸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啊!你们问你们的,我去院里走走。” 戚秦氏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周瑜开了口。 “实不相瞒,南街口一遇,在下就对大小姐一见倾心。” “今日来,就是想问大小姐是否有同感?” 周瑜却是直接开门见山,表明了来意。 戚秦氏走在平地上,闻言却差点没摔个跟头。 哪有男人跑未出阁的女子家里,开口就是我喜欢你啊! 就算是男女关系比较开放的先秦时期,男女方表达喜欢之情也没有这么直接的。 好歹也要先诌两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亦或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作为开场白。 然后再接上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来抒发示爱之情。 不过,如果示爱之人是美周郎周公瑾的话,那又另当别论! 没办法,谁让周瑜是妥妥的顶级优质男呢! 是令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用后世的“高富帅”一词完全不足以完全形容周瑜! 论个头,周瑜身高八尺,折算下来一米八有余,放后世都是个顶个的高个,更不用说在普遍身高一米六七的古代,足以担得起“伟岸”一词。 论出身,庐江周氏乃二世太尉的世家名族,这可不是区区一“富”字能比的。 论长相,周瑜就更没得说了,美周郎可不是吹出来的。 而周瑜还远不只是个“官三代”“高富帅”,除了这些外在条件,周瑜自身也是一不世出的英隽异才,不论文韬武略还是胆识雅量皆是当世一等一的。 “大小姐可有再听?” 见大桥迟迟不回话,周瑜只以为大桥没听清楚。 “姐姐,周公子这是对你有意哇,你快回人家的话呀!” 小桥躲在床榻后,扯着大桥的裙角干替姐姐着急。 大桥终于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凄然一笑:“周公子请回吧。”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奴家已是有夫之妇了。” 周瑜急了,又朝前走了一步:“桥小姐何出此言?” “既未过门,则名不正言不顺,何以说有夫之妇?” 大桥语气骤然变冷:“周公子,望你好自为之。” “你既然已经与我家小妹许亲,就不该找我说这些话。” 周瑜心中百爪挠心,从大桥突然转变的语气中,他已然听出了大桥对他同样有别样的情感在。 因此,周瑜只当大桥是恼羞他与小桥许亲一事,于是忙解释道:“桥小姐,与你家小妹之事非我本意!” “我本意是托人找桥公向你提亲的,谁料最后桥公却把令妹许给我,这是我始料不及的,而在下对令妹也绝无非分之想。” “我的一片心意,全在桥大小姐你一人身上尔!” “今日唐突登门冒昧表白,亦是出于本心!” “哇,姐姐,这位周郎对你可真一片赤诚呢!” 小桥用手指捅了捅自己姐姐,挤眉弄眼道。 虽然亲耳听到周瑜对自己毫无兴趣,但情窦未开的小桥的心里不仅没有失落,反而很是开心。 一来是为自己姐姐被周瑜喜欢而感到高兴,二来也是因为搞清了自己与周瑜婚事的起源感到开心。 现在周瑜对姐姐坦白了心迹,而袁家公子刚好没娶姐姐,如此一来姐姐倒可以和周瑜修成正果,自己也就不用早早成婚了。 大桥心里想的却不像自己妹妹想的这般简单。 事实上,就连大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按理说,自己对周瑜的初次印象很好,在对其有更深的了解后,更是对这位美周郎生出了许多倾慕之情。 现在人家上门向自己当面示爱,自己应该无比开心才是。 但为什么此时自己心里,完全没有那种被心上人热烈追求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呢。 甚至,自己在听完周瑜的话后,心底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桥莹已知周公子心意,然而你我只一面之缘,周公子就如此抬爱,桥莹不胜惶恐。” 大桥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周公子若对家妹无意,可再托人找家父说清楚;只希望发生在桥莹身上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在小妹身上。” 这话说完,在场几人,包括在院里伸长耳朵偷听的戚秦氏都听出来了,大桥对袁耀弃她不娶一事的怨念。 “大小姐放心,与小小姐许亲一事,这我自会向桥公说清楚,解清其中误会!” “但我更希望,能与大小姐一条心,向桥公提出成亲之意!” 周瑜是下定了决心,只要大桥不说讨厌他的话,今天他还就要追大桥到底! “今时今日,男女成婚多受父母之命,六礼落成之前,夫妻甚至未谋一面。” “能与大小姐南街口一遇,乃周瑜人生一大幸!虽只一面之缘,但已足够瑜对大小姐倾心相爱!” “如若大小姐与我同感,周瑜愿向袁公请命,求其收回与桥氏婚约,以免桥公那里为难。” “若大小姐愿嫁我为妻,我周瑜愿以庐江周氏累世清名作誓,此生定不负卿!” 周瑜的话诚挚无比,掷地有声! 大桥也终于有些动容了。 “快答应他啊姐姐!” 小桥就差替自己姐姐开口了。 院子里的戚秦氏也听得只着急。 哎哟我的大小姐,人家周郎都这么说了,还不答应人家? 难道还等着那个不靠谱的袁家世子回来娶你过门当小妾呢? “哎,秦夫人你趴这儿做什么?”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戚秦氏的肩膀。 戚秦氏伸手将来人的手打落,没好气道:“去去去,瞎打听什么!” “人家郎有情妾有意,就快成了好事了,别来这捣乱!” “什么郎有情妾有意的?谁和谁啊?” 背后那人不解道。 “还能有谁,周公瑾和桥大小姐啊!” “我靠,这孙子不在家等我找他麻烦,还敢抢我老婆!” 背后那人气炸了。 戚秦氏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这是在桥府,谁没事会拍自己肩膀? 回头一看,戚秦氏直接花容失色,惊声叫道:“袁、袁大公子!” 袁耀抹起袖子,就直接往桥莹的闺房门口冲。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第197章 二世太尉庐江周氏?汝南袁氏故吏罢了! “若大小姐愿嫁我为妻,我周瑜愿以庐江周氏累世清名作誓,此生定不负卿!” “不知大小姐可愿与吾结为夫妻否?” 周瑜站在门口,一脸从容与自信。 若是一般的女子,听到这番告白誓言必然会心潮澎湃地说出“我愿意”三个字。 饶是桥莹一向沉静如水,此时心口也不免砰砰乱跳。 “我……” 桥莹心情大乱,一时犹豫难言。 “我不同意!” 袁耀人未至,声先到。 周瑜猛然回头,正好看见一记飞脚朝自己袭来。 周瑜躲闪不及,竟被袁耀这一脚直接踹得前扑在地上,还顺势扑倒了室内的帷幔。 帷幔落地,一张让周瑜和袁耀都为之魂牵梦绕的绝美脸庞赫然出现在眼前。 但此时这两个男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对方身上。 “袁显能!” 周瑜在美人面前落了面子,顿时恼羞成怒,一只手按着腰间的宝剑,面朝袁耀站起了身。 “你竟敢踢我?” “踢你又怎样?” “小白脸!竟敢趁我不在来偷人!” 袁耀现在很愤怒。 自己去年从豫章回到淮南,最想挖的人才其实就是周瑜。 但自打自己一进寿春,就和周瑜很不对脾气。这一个多月以来,尽管袁耀数次主动示好表明结交之意,但周瑜每次都托故不见。 不过这并不至于让袁耀生气动怒,毕竟人各有志,尤其像周瑜这种顶尖人才,有自己的脾性和想法很正常。 因此袁耀想的很开。反正按照历史走势,到建安三年周瑜才会有机会投奔江东,现在一时拿不下他也没太大关系。 真正让袁耀动怒的,是周瑜参与了这次孙策营救吴夫人的行动。 虽然不清楚周瑜在其中扮演的什么样的角色,是只提供了情报还是主要策划者,但袁耀可是差一点就死在了这场所谓的“营救行动”中! 被人在背后下了黑手,袁耀势必是要报复回去的。 作为堂堂汝南袁氏的袁家世子、扬威将军、扬州都督,袁耀不必对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人有所隐忍! 因此袁耀一回来便直闯周氏别院找周瑜的麻烦,得知周瑜去了桥府,袁耀又立刻带人赶来。 虽然手上没有周瑜参与袭击自己一事的实质性证据,但眼下袁耀却有一个绝好的借口,可以整治到周瑜! …… 小白脸? 周瑜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但从袁耀的语气中,他明白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袁公子,你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我与桥大小姐情投意合,何来‘偷人’一说?” “倒是你,不顾婚约在身,弃桥大小姐于不顾,对桥公大不敬,视桥氏一族颜面于无物,无情无礼至极,有何资格教训我?” 周瑜两片薄嘴唇上下翻飞,三言两语便是将袁耀定性成了一个“无情无礼”之徒。 “说得好!” 小桥躲在大桥身后暗暗握拳,小声叫好道。 周瑜说的,正是小桥心里想的。袁耀连续两次悔婚,这下总算有人帮自己和姐姐出了口恶气。 大桥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人,却是坐卧难安。 她想起身劝解,可一想到自己衣不蔽体的妹妹就在身后,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袁耀知道自己肯定说不过周瑜。毕竟这位周公瑾,可是历史上“舌战群儒”的真正主人公! 不过他没想着和周瑜耍嘴皮子,自从穿越后和孙策军营一论后,袁耀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人的声音大,不一定说的话有道理。 一个人说的话有道理,但不一定有人听。 最有用的,还是用拳头说话! 寿春城,现在谁拳头最大最硬? 当然是受命留守寿春、持节都督扬州诸事的袁耀了! 啪~ 一声脆响。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袁耀让周瑜见识了一下什么叫一个巴掌也能拍得响。 “袁公子是你叫的?” “叫本督都督!” 周瑜被打得有些发蒙,竟然忘了捂脸。 如果说袁耀踹自己的第一脚荒唐无比的话,那这一巴掌简直匪夷所思! 纵使你袁耀出身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之族,但我周瑜好歹也是二世三公庐江周氏之后,大家都是世家子弟,你敢对我连踹带扇,一点脸面不给我留? 眼下正值乱世,各方诸侯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会对世人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以此巩固统治、吸引人才来投。 若让天下人知道你袁耀对世家大族都如此无礼,还会有人相信你袁术袁耀父子能礼贤下士? “你……你竟敢掌掴我?” 周瑜气得声音都抖了:“我乃二世太尉庐江周氏之后,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无礼?” “我特么还无情呢!” 啪~ 袁耀反手又是一大耳刮子。 “二世太尉庐江周氏?” “啊呸!什么东西!” “想你高祖父周荣,不过是我汝南袁氏区区一门生故吏,没有我曾高祖父提携,你庐江周氏何以跻身公卿世族?” 周瑜退了好几步,双脸火辣辣的。虽然颜面尽失,但他却无从辩驳。 庐江周氏发迹于周瑜的四世祖周荣。汉章帝时,举明经,辟司徒袁安府。后来周荣作为袁氏的心腹爪牙,在袁氏与外戚窦氏的斗争中显名,才得以跻身两千石公卿之列。 直到周荣的孙子辈,庐江周氏才更进一步,跻身万石三公之列。所谓二世三公的名号,也不过是三年前周忠当上太尉才有的,且周忠也只当了几个月太尉,声名很是有限。 如此家世,在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面前,自然不值一提。 “数祖忘典的东西,见了恩公后人不行礼问好,还敢说本公子无礼?” 袁耀欺身上前,接着左右开弓。 周瑜哪里肯继续受辱,噌的一声便是要拔剑。 士可杀不可辱! 然而有人拔剑比周瑜更快,周瑜的宝剑才拔了一半,一柄明晃晃的利剑已经架在了周瑜的脖子上。 护军都尉陈到不知什么时候、用什么步法出现在了袁耀身前,直接制住了周瑜。 袁耀乐了,他没想到周瑜这么有骨气,敢对自己直接拔剑。 “你还真可以!” “这就敢对我亮剑?” 周瑜面色一沉,冷冷审视着陈到。 别看周瑜皮肤白皙,长着一张书生脸。其实他武艺不俗,是能领军打仗的主儿。 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一招制住。 如果说刚才被袁耀连踹带扇好几下,是因为他没想到袁耀会一点颜面不给自己留。。 但被人从好几步远的门外,一个窜步制住,却是让他难以相信的。 竟会有人出剑如此之快! 汝南袁氏,到底养了多少悍勇死士。 唰的一声。 周瑜直接将佩剑按了回去,怒声道:“袁显能,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若我今天能走出去,必会告诉世人,你汝南袁氏如何恃势凌人!” “你袁显能,是如何的飞扬跋扈、盛气临人!” 看着周瑜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表情,袁耀心里也是暗暗惊叹。 到底是未来的东吴大都督,胆魄确是不俗于常人的。 “袁公子!” 大桥惊叫了一声。 “袁大都督,请恕周公子失礼,今日之事本不至于此。” “周公子此来只是与我探讨音律之道,并非有私情。” 大桥再也坐不住了,跪在地上朝着袁耀哀求道:“妾身一心一意,只对都督一人耳!” 袁耀这时才有空去看大桥,但大桥低着头,却又看不清长相。 只是依稀从身形中,能看出大桥是个美人没错。 “探讨音律?”袁耀不屑道:“你们拿我当傻子哄?” “桥大小姐,你的心意周瑜明白。” “但小姐不必如此,周瑜做事向来敢作敢当。” 周瑜扭头看了一眼大桥,眼中流出一抹悲情之色。 “纵使刀剑加身,吾对你的一片赤忱之心,亦不改矣!” “啧啧啧”袁耀打量着周瑜,砸吧砸吧嘴道:“没看出你倒是个痴情种子!” “桥小姐,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不信你说的话,只是他不领你的情。” 大桥抬起头,看向周瑜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与不解。 “周公子,今日你来找我,只是探讨音律的,对么?” 大桥还想最后再挽救一下。 其实这并不是出于对心上人的爱护,只是大桥单纯不想妹妹的婚事也发生变故。 但周瑜却会错了意,见大桥向着自己说着好话,只当大桥对自己有意。 于是深受感动道:“桥大小姐深谙音律之道,想必知道‘曲高和寡’的典故吧。” 大桥怔了怔,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自古知音难寻,良人难觅,能得桥小姐这样的佳配,乃我周瑜三生有幸。” 周瑜转过头,指着袁耀直接不客气道:“袁显能不学无术,对音律一窍不通,不过一粗鄙无礼之辈,焉能配得上桥小姐?” “若桥小姐今后为袁氏之妾,我周瑜死不瞑目!” 周瑜竖眉横目,直视袁耀。 虽然脖子上放了一把剑,但周瑜此时的气势却完全压过了袁耀。 此时的袁耀却完全失了神,魂儿都被勾走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大桥抬首后展露出的绝美容颜。 大桥竟然是她! 早说啊!好让我一通瞎找! 我还派人傻乎乎守在南街口,等你再次出现呢!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搞了半天,自己YY已久的美人,就是自己没来得及娶过门的媳妇! 只是她到底和周瑜之间怎么个事? 第198章 郎有情而妾无意 大桥听完周瑜的话,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这美周郎如此执拗,并不是因为受气,而是因为钟情自己的缘故。 可要如何对周瑜解释,自己对他其实根本没动过心呢? 想了想,大桥拿起了一支箫,直接吹奏起来。 一首简单的汉曲,却被大桥吹出了别样的风情。 “袁公子,周公子,此曲如何?” 大桥吹奏完一曲后,便停下发问。 周瑜赞不绝口道:“发音清越而又不失高雅,箫美、曲美、人更美!” 袁耀不懂音律,只觉得大桥吹出的箫声悦耳好听,于是老老实实道:“好听!” 大桥放下箫,走到一张筝面前席地而坐,再次演奏起来。 演奏完又问:“此曲如何?” 周瑜一脸陶醉:“此曲如高山流水,响彻行云;又千回百折,余音袅袅!” 袁耀还是听不出其中的门道,只好挠挠头道:“也好听!” 大桥抚平古筝,起身施礼道:“素闻周公子精擅音律,世人皆传‘曲有误周郎顾’,能得周公子这番赞誉,奴家此生有幸!” 周瑜傲娇地挺了挺胸膛,又不屑地瞥了袁耀一眼。 但大桥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周瑜直接破防。 “但奴家以为,袁公子的点评更为精辟中肯。” 只见大桥对着袁耀款款欠身,又盈盈一笑。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只是一瞬间,袁耀便读懂了大桥的心思。 于是回以大桥微微一笑,接着挑衅般看向周瑜。 “刚才谁说我不懂音律,是粗鄙之人来着?” 周瑜一张白脸刷地一下黑了。 左看看低眉顺眼的大桥,右看看耀武扬威的袁耀,周瑜胸膛差点没给气炸了。 “桥小姐,你不必如此委曲求全!” “他袁显能不敢拿我怎么样!” “此事是他不遵婚约在先,只要你表露心意,我们两人便是情投意合,就算此事闹到桥公、袁公甚至天下人面前,我们亦是有理可争!” “周公子,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桥莹朝着周瑜微微行了一礼,淡然道:“曲虽外发,音由心生,音律之道,百人听百人评,独袁公子之评合我心意耳。” “我不信!” “我不信我不信!” 周瑜疯狂摇着头,仍偏执地认为大桥这么说是为了在袁耀面前保护自己。 “他一个不学无术之辈,连箫有几个口,筝有几根弦都不知道,如何懂得鉴赏音律?” “这里那么多乐器,你再演奏几个,我不信我听不懂你的心意!” 大桥有些无奈,转头看向袁耀,正好看到袁耀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与他心意相通。 “他想听,你就再露两手给他听听呗。” 袁耀故作大方道:“不然他心不服口不服的,还说我什么都不懂。” 大桥听话地点了点头,朝着袁耀行了一礼,才返身回去。 这一次,大桥决定弹点不一样的。 那把琵琶又被大桥拿了起来。 一首胡曲被大桥弹奏了出来。 周瑜这次却不着急发表评语了,而是先看向袁耀。 袁耀深吸一口气,便道:“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大桥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袁耀。 “袁公子还懂琵琶?” 袁耀有些不好意思:“略懂,略懂。” 周瑜一脸惊愕,不明白为什么袁耀突然就通音律之道了,还直接展露了一手文采。 犹豫了片刻,周瑜咬着牙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好听!” 大桥心里暗暗摇了摇头。都是精通乐器音律之人,大桥一眼便知,周瑜这般态度,明显是对胡曲和琵琶这种外来之物不以为然。 大桥想到了一种可能,便存心问道:“不知两位公子,对汉乐和胡乐有何看法?” 袁耀无所谓道:“都是音乐,音乐不分国界,只分好听与难听。” 周瑜却是冷哼一声:“一派胡言!” “胡乐粗俗潦草,焉能与汉乐之典雅贵重相比?” 大桥眉头微蹙,紧接着发问道:“汉舞与胡舞又该如何相看呢?” 周瑜丝毫没有注意到大桥眉目间的变化,仍自顾自道:“正如汉乐与胡乐之分,汉舞乃正统之道也!” “胡舞嘛,偶尔助兴可以,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大桥眉头深蹙,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妹妹躲藏的方向。 一旁的袁耀摇了摇头:“什么正统与不正统,舞蹈和音乐都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搞这么官方干什么?” “好听、好看就行了,哪来那么多讲究!” “粗陋浅见!” 周瑜正要继续驳斥袁耀,大桥却出声了。 “袁公子之言,正合我心。” 周瑜还没说完的话顿时憋在了胸口,但这还没完,紧接着大桥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他的道心。 “周公子之见,请恕奴家不敢苟同。” 周瑜呆立在原地,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了。 我怎么会在音律上面输给袁耀? 桥家小姐怎会如此对我?就凭他说了几句不循礼法的荒唐话? 嫁给这样一个骄奢淫逸之徒为妾,桥家小姐你这辈子就毁了啊! 不行,我不能让桥家小姐跳进袁氏这个火坑! “哈哈哈!” 周瑜突然冷笑几声,再也不顾大桥的想法。 “袁公子的品味,在下实在不敢恭维。” “素闻袁公子以前好听靡靡之音,又喜舞姬裸体伴舞,不知可否有之?” 袁耀愣了一下,没想到周瑜会揭自己以前老底。 “不错,确有其事!” 袁耀直接光棍无比地承认了。 “礼乐崩坏,皆是因为你这种人!” 周瑜叱骂道。 “啊?” 袁耀有些意外:“礼乐崩坏这么大一顶帽子,你扣给我?” “我承认以前的确好色了点,而且喜欢看女人扭屁股,但我都是关起门看的,礼乐崩坏怎么就关我的事了?” “而且我现在都收敛多了,一不乱搞,二会负责,虽然算不上绝世好男人,但也不是渣男啊!” 周瑜不理袁耀的解释,直视大桥道:““桥小姐,你都听到了,此人实属一多情好色之徒!” “据我所知,袁公子已纳二妾,且皆有姿色,若再纳小姐过门,就是三妾了,已超礼制所许,小姐连最起码的名分都保证不了。” “而且袁公子现在还未娶妻,今后肯定也不只娶三个妾室吧,想必定会如袁公那般妻妾成群。” “桥小姐,你愿意嫁给这种人吗?你今后想过与其他女人争风吃醋的日子吗?” “嫁给我,我周瑜保证这一生只娶你一妻,绝无二心!” “此生有你一人,便足矣!” 本来一开始扇了周瑜两个巴掌,袁耀已经消了不少气了。 但此时此刻,袁耀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了。 并不是因为周瑜巧舌如簧,将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也不是因为周瑜当着他的面抢夺大桥。 而是因为周瑜竟然对自己的事情如数家珍。 他怎么知道我“已纳二妾”的? 知道刘瑶的存在不难,可周瑜是怎么知道冯方女的存在的? 就连冯方女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袁耀特地为她问袁术要了一封聘书,怎么周瑜就知道我纳娶了二妾? 一瞬间,袁耀便动了杀心,看着周瑜的眼神也变了。 一旁的大桥似乎心有所感,并不理会周瑜的大胆示爱,反而直接走到了袁耀身边,十只葱指轻轻搭在袁耀胳膊上,柔声道:“袁公子这次来,是来娶奴家过门的吗?” “啊,唔……”袁耀的脑筋一时还没切换过来。 但很快,对大桥垂涎的想法瞬间就占领了智商高地。 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袁耀直接道: “啊对!没错!我今天来就是来娶你的。” “良辰吉日就在今夜,不如屏退闲杂人等,先娶奴家过门可好?” 大桥的声音宛如扣人心弦的音符,直接撩动起了袁耀占有她的欲望。 “好!” “陈到,把周公子叉出去!” “诺!” 陈到应了一声,朝门外挥了挥手。 周瑜如遭雷击,呆站在原地看着袁耀抚摸起了大桥的玉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门外冲进来两名袁氏亲兵,架起周瑜便往外拖! 第199章 美周郎,俊袁郎 直到周瑜被拖走,袁耀才给了陈到一个眼色。 陈到会意,立刻便退到了门外,顺带帮袁耀把房门关上了。 袁耀这才松开了大桥如柔荑般的嫩手。 大桥也收回了双手,脸色微红。 没有周瑜在,这两人反而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咳咳,你真的想嫁给我吗?” 还是袁耀先打破了平静。 刚才袁耀就看出来了,大桥看自己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敬畏,而不是喜欢之情。 他还没自恋到认为所有美女都一定非他不嫁,尤其是大桥这样才貌双绝的绝色美人。 不像呆萌傻白的冯方女和家道衰落的刘瑶,大桥并没有必须要嫁给自己的理由。 大桥闻言微微一怔,她本以为袁耀会对自己顺势而为,但没想到袁耀会如此冷静。 “公子难道不愿意娶奴家吗?” 大桥忽然反问道。 “愿意!当然愿意!” 袁耀毫不犹疑答道:“谁不乐意娶你真就瞎了眼!” 大桥从容自若道:“那就是了,我也愿意嫁给公子。” “公子愿娶,奴家愿嫁,这不正好?” 袁耀皱起了眉头:“可我不愿意娶这样的你。” “或者换一种说法,我不想娶不喜欢我的女人。” 大桥抬着头,与袁耀的目光再次相对。 “公子乃当世人杰,奴家相信公子平生所遇之女子,大多都会梦想获得公子的青睐。” “公子又怎知奴家亦不会对你倾心相向呢?” 大桥眨着明亮的大眼睛,脸颊略带羞红。 这下袁耀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暧昧。 “我会让你知道,你的选择是对的。” 袁耀眉头舒展了起来,决定不再多想。 不论大桥是出于对桥氏一族未来的考量,还是对周瑜无感,但她今天的言行举动已经表明了她的选择。 或许大桥并不怎么喜欢自己,但她却很清楚她的婚姻之事并不止关乎她一人。 此女不止知书达礼、通晓音律,还是个心思通透的可人儿。 如能娶之,夫复何求? 就在袁耀抬手准备对大桥有亲昵动作的时候,软塌后面的床幔动了一下。 “谁在那里?” 袁耀猛然挥手将大桥拨到身后,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床幔又抖了一下,但后面躲藏的人并未出来。 此时房门大开,陈到闻声执剑冲了进来。 “都督,可有刺客?” 大桥没想到袁耀这么大反应,连忙伸手搭在袁耀拿刀的手腕上。 “公子勿惊,床幔后是我家小妹。” “婉儿,还不出来见过袁公子?” 床幔后传来少女的声音:“姐姐,不是我不想出来,你知道的,我没穿好衣服。” 一听是个女声,袁耀这才松了口气,放低了拿刀的手。 陈到还犹豫了一下,见袁耀摇头示意,这才禀手倒退出门。 “是你小妹?她一直都在?” 袁耀反手将佩刀插回刀鞘,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大桥看到了袁耀衣袖下的锁子甲。 但大桥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欠身回礼道:“先前我与家妹正在嬉闹,没想周公子突然造访,只好让她躲在床后。” “有所失礼,请公子勿怪。” 袁耀并不计较这些,有小桥在,反倒说明自己来之前周瑜和大桥并不是私会。 但他却好奇,大桥和小桥先前到底是怎么个嬉戏法,搞得小桥居然没穿衣服。 哇,想想都刺激! “没事,以后都不是外人了。” 袁耀朝着大桥邪魅一笑:“对了,今天真的是良辰吉日吗?” 大桥知道袁耀什么意思,顿时俏脸一红。 “应该……好像是吧。” 袁耀也只是想逗逗她,便笑道:“这件事怎么能草率呢?” “我还是先去问问阎主簿,看哪天宜嫁娶,再娶你过门吧!” 大桥心里松了一口气,低眉垂耳道:“妾身都听世子的。” 听大桥换了自称和尊称,袁耀瞬间心花怒放。 “好,等我来娶你!” 袁耀忍住捏大桥脸蛋的想法,甩了甩袖子,便转头往外走去。 大桥欠着身子,看着房门一开一合,袁耀消失在了眼中,却仍看着袁耀离去的方向。 “嘿!” 小桥娇喝一声,忽然从一旁跳了出来。 大桥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看着妹妹。 “一惊一乍的,让人家看见了该如何?” “略略略!” 小桥调皮地吐着舌头道:“原来俊袁郎才是姐姐心中的如意郎君呐!” “你个小妮子,在乱说什么!” 大桥作势要打小桥。 小桥却浑然不惧心慈手软的姐姐,嬉皮笑脸道:“难道不是吗?” “现在人人都说——美周郎,俊袁郎;曲有误周郎顾;文有差袁郎赋!” “要是让世人知道姐姐你同时得周郎和袁郎两人喜欢,还不羡煞死个人!” “还胡说!” 大桥嗔怒道:“还不换回你的衣裳!” 小桥又扮了个鬼脸,这才开始脱身上的胡姬装。 谁料身上的胡袖长裙刚脱下,房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刚才忘了问小姐芳名?” 袁耀急急忙忙跑了回来,一开门就看到了让自己嘴巴张大大的场景。 “啊!” 小桥惊叫一声,拿起刚脱下的衣服胡乱挡在身前。 “世子快些关门!” 大桥忙道。 “哦~” 眼珠已经转不动的袁耀应了一声,随手把门关上了。 “世子你先出去,再关上门。” “啊?” 袁耀终于反应了过来,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只是一个小女孩,有啥好看的! 禽兽! 袁耀连忙转过身去,痛心疾首道:“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外边风大,我就先不开门了,快让你妹妹换衣服,我保证不看。” 大桥没说什么,但把房中的帷幔重新拉了起来。 袁耀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却疑惑起来,到底她们姐妹先前玩的什么游戏,还真脱衣服? 古代人,玩得也挺花啊! 不行,以后一定要找机会问清楚她们这是怎么个玩法! “世子,麻烦往火盆中多添些木炭。” 大桥轻声道。 “哦好!” 袁耀应了一声,伏身低着头找到了木炭盆,直接用手抓起来就开始添碳扇火。 不多时,小桥终于换回了汉服。 大桥这才走了出来,见袁耀用手抓碳,又折回去沾湿了毛巾拿了出来。 “世子可以转身了。” 袁耀最喜欢的,就是大桥的一双肤若凝脂的纤纤玉手,还有那十根洁白如玉的葱指。 先前大桥几次把手搭在袁耀胳膊上,便是让袁耀数次心中悸动。 现在被大桥认真仔细地擦拭双手,加之鼻头嗅到大桥发间的芳香,更是心潮澎湃。 “妾身贱名单一个‘莹’字,小妹单名一个‘婉’字。” 感受到大桥指尖传来的温热,袁耀不自觉道:“烨乎如花,温乎如莹!” “小姐人如其名!” 大桥脸色一红:“世子明鉴,家父正是从《神女赋》中择字给我们姐妹取名的。” 袁耀转头一看,小桥这时也走了出来,朝着袁耀行了一礼。 因为刚才被袁耀看到的缘故,小桥的脸比大桥红多了,简直像个红透了的苹果。 “见过袁公子。” “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 “也是个好名字,小婉不必多礼!” 大桥擦拭完一遍,又让小桥拿来新的毛巾沾水,最后擦拭了六七次,才差不多擦干净袁耀的大黑手。 而先前活泼俏皮的小桥,此时在袁耀面前,犹如一只乖巧温驯的小猫。 袁耀很享受这个过程,虽然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洗手。 但谁能拒绝被两女同时侍奉的感觉呢? 而且这两女还是一对亲姐妹花! “咳咳。” 袁耀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故作正经道:“我得走了,还得去阎主簿那边呢!” 第200章 大宴三日 城外别院,袁耀听完了张闿打探来的情报。 周瑜的确和吕范徐琨等人有联系,并为解救吴夫人的行动提供了各方面的支持,如透露自己的行踪和随行亲军情况、帮助掩护江东死士们的身份等等。 这样的结果,也在袁耀的预料之中。 庐江周氏乃二世太尉,世二千石之族,是淮南一带世家豪族的代表,门生故吏、耳目爪牙众多;且周瑜从父周尚在袁术集团内部也算是身居高位,只要周瑜有心打探袁耀的情况,就不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或许袁耀这所别院中,就有曾经深受周氏过恩惠的僮仆丫鬟;甚至袁耀最近招募的亲军宿卫中,也不能排除有周氏暗探的可能。 “十块马蹄金,我马上帮你杀了他,保证让别人看不出来是都督你下的手。” 张闿拱了拱手,神色中透露着一股干练与狠劲。 袁耀摇了摇头道:“不,给我放了他。” “现在就把他放了。” “都督高见!” 张闿深以为然道:“在下正是此意,先把他放回家,过十天半个月再制造一起意外,这样他的死就和都督没有关系了。” 袁耀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痛道:“不,我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就把他放了就行了。” “在下明白!” 张闿点了点头:“都督这两天把他关在柴房,只是想给他个教训罢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抢亲未遂,虽然对都督您有所冒犯冲撞,但罪不至死,都督你宽宏大量,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就对他起了杀心?” “等他过几天一命呜呼,也绝不关都督你的事,要怪只怪他自己倒霉,出行前没有检查车驾的轮轴……” 噗~ 袁耀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回头瞪了张闿一眼。 张闿还以为袁耀对周瑜的死法不满意,又道:“要不就是他家房梁塌了、墙倒了把他砸死了?还是他上厕所掉茅坑淹死了?” “都督您放心,找人在半路假装劫匪、房屋失火这种容易被人起疑心的初级伎俩我是不屑于用的,我一定会让他死于意外中的意外,绝不会有人怀疑到都督你身上。” 袁耀头痛得更厉害了,自己好像没法跟张闿解释了。 张闿似乎已经认定,以目前对周瑜以及庐江周氏的暗查结果,袁耀是一定会置周瑜于死地的。 想了想,袁耀决定换一种方式和张闿对话。 “你想做你就去做吧,他是死是活,随你的便。” “但我一块马蹄金都不会给你。” 张闿一下明白了过来,惊诧道:“你真要放了他?” “价格还可以商量,十块太贵,八块、五块我也做!” 袁耀站了起身:“不用!” “他和袭击你的那伙人相互勾结,还和你争女人,你不干掉他?” 袁耀最后瞪了张闿一眼:“不要碰他!” “十块马蹄金我照样给你,不过不是杀周瑜的价钱,而是接下来跟着我去江东做事的价钱。” 张闿眼睛顿时一亮:“没问题,要我杀谁?” “去了再说!” …… 袁耀自然没那么轻易就放了周瑜。 军中一些与庐江周氏有旧,尤其和周瑜关系亲近的将校,都被袁耀以持节扬州都督的名义下令处理了。 屁股不干净的直接免职甚至追责,挑不出毛病的被调离一线实职,另任为闲散官职。 在军中袁耀有持节、都督诸军事的特权,但在文官系统中那些庐江周氏的门生故吏就不太好处理了。 袁耀直接修书一封密送袁术处,陈述周瑜逾礼抢亲一事,但对自己遇袭一事只字未提。 …… 走出密室,袁耀整理好仪容,转头走进后堂。 后堂披红挂彩、焕然一新。 很明显,今天就是阎象给袁耀占卜出来的“良辰吉日”。 室内早有两女身着新装,等候了许久。 袁耀进门的时候,刚好还看到这两女正坐在一起,捂着嘴说着悄悄话。 “去吧,派人把周瑜送回家。” 袁耀故意停下脚步,对着门口的陈到大声说道:“告诉他,我今日便娶桥大小姐过门了!” “从明天开始,我还要大摆筵席三天,大宴寿春人士。让他回家捯饬一下,把胡茬刮干净,换身新衣服,有空也来坐坐,我免收他的礼金!” “诺!” 陈到做事从不多问,干脆了当地回了一个字,便下去安排了。 “二虎,你守一会儿门,等三虎回来替你守今晚。” 袁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许褚,并不想今晚让这憨子听自己的墙角。 许褚挠了挠虎头:“可昨晚是三虎宿卫守夜,今晚该轮我了呀?” “你就听我的!” 袁耀没好气道。 “哦~可是……” “让我来吧。” 室内其中一女走了出来,对着许褚笑盈盈道:“小褚,你吃过晚饭了吗?” 许褚其实吃过饭了,但奇怪的是,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吃”这个字,他就会感觉饿! 袁耀刚才提到了筵席,刘瑶现在又这么一说,许褚顿时觉得自己饿得不行。 “呃~吃了,但还是……呃~” 许褚有些不好意思。 “还饿是吧,姐姐亲自给你下厨做点好吃的怎么样?” 刘瑶落落大方道。 许褚看了一眼袁耀,见后者的视线在室内另一女身上并没看自己,连忙朝着刘瑶疯狂点头。 刘瑶想了想,对着许褚比划了三根手指:“还是老三样怎么样?” “鸡腿、羊腿、猪腿各一样!” 许褚头点的更快了。 “好嘞,姐姐现在就给你去做,五只鸡腿,一只羊腿、一只猪腿,够不够?” “够够够!” 许褚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刘瑶朝着袁耀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便是要带着许褚下去。 袁耀却一把拉住了她:“你走什么?” “今晚不光娶她,也一样娶你。” 刘瑶浅浅一笑,轻轻拉开袁耀的手:“妾身早都是夫君的人了。” “可桥妹妹第一次做新娘,夫君把今夜还是专门留给桥妹妹吧。” 室内的桥莹将所有的话都收在耳中,顿时羞红了脸,别过了头。 袁耀看了一眼娇艳欲滴的桥莹,转头再次拉住刘瑶:“不是,瑶儿,她什么都不懂,我我我……你别走,留下来我有话要说。” 刘瑶还以为袁耀是说桥莹未经人事,不懂那方面。 便是小声在袁耀耳旁道:“夫君放心,我们都是大家闺秀出身,懂得可不比你们男人少。” “再者我刚才对莹妹妹都说过了,你喜欢捏哪里,好哪一口,她都听懂了……” 袁耀一脸焦急。摇头道:“我不是那意思……反正你别走!” “二虎饿了让他自己去厨房扒拉去,他吃那么多你得给他做多久,再者我那八个厨子不是白请的……” 许褚一听这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都督!” 陈到做事利索无比,却是已经回来复命了。 袁耀转头:“都说了?” 陈到禀手:“都说了!” “二虎!” “嗯?” “三虎今晚替你的班,后面你们再换回来,这是军令!” “哦~” “滚!” “哦!” 许褚转身便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 陈到则一言不发,转身面向门外的方向。 袁耀拉着刘瑶进了房内,把房门紧紧关住。 第201章 国色流离 “夫君到底何意?” 刘瑶眨巴着眼睛,露出一抹狡黠之色:“难不成夫君今夜想左拥右抱,成齐人之福?” 袁耀不免想入非非,但很快他就把这种邪恶的想法从脑海驱除。 “不是,她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太小了!” 刘瑶低头往下看去,似乎明白了袁耀所指。 桥莹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刘瑶傲人的乳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娇小的胸部,不免又羞又臊。 论面容相貌,刘瑶只能算普通美女的水准,万万不及大桥的绝代姿容。 但要论身材,刘瑶却是极品中极品,是每个男人都不能拒绝的那一款。 小腿细而大腿有肉,腰身纤瘦胸部却极其傲人,鬼知道她怎么长得这副勾人犯罪的身材。 最关键的是,刘瑶的这副身材百分百是纯天然! 不是那种靠科技与狠活整出来的! 这也是袁耀当初一眼沉沦的原因。 “夫君!” 刘瑶故作嗔怒地瞪了袁耀一眼:“莹妹妹哪里小了?” “比起一般女子,莹妹妹的已经算不小了。” 桥莹羞红了脸,双手不知道该去遮自己的胸还是不遮。 袁耀一看两女这般作态,立刻明白过来两人会错了自己的意。 “瑶儿,我说的不是这个小!” “那是哪里小?” 刘瑶狐疑道。 “我是说她年龄小!” 袁耀哭笑不得道。 “莹妹妹年龄小?” 刘瑶很是不解:“莹妹妹只比我小一两岁,哪里小了?” 袁耀有些无可奈何:“你芳龄多大?” “我十八呀,哦对,现在过完年是十九岁了。” “可你是虚岁十九,实岁你还是十八!她比你小,还不满十八呢!” “什么是虚岁,什么是实岁呀,夫君你在说什么?” 刘瑶听得云里雾里的。 桥莹却有些明白了,站起身缓缓向袁耀行了一礼道:“世子,妾身年方十七,虽说还不到周礼的二十岁成婚年龄,但已是不小了。” 袁耀自然明白桥莹说的意思。 虽然周礼规定“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但历朝历代从没有按这个标准执行过,反而都鼓励早婚早育。 汉代的女子,十三四岁就嫁人是正常现象,甚至不乏更早就结婚的。像桥莹这样十六七岁才开始婚配的,根本不算早。要是大桥再拖上两年,都可以算是大龄剩女了。 但作为一个接受过后世法制教育的良好青年,袁耀根本无法接受未满十八周岁的大桥,哪怕后世的法律约束不了现在的自己。 但这也没法说给桥莹解释听,因此袁耀只得另想一个说辞。 “桥大小姐,咱们这才认识几天啊,你还不了解我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就这么在一起,是不是进展有点太快了!” “不如我们之间互相多做一些了解,然后再更进一步如何?” 桥莹紧紧盯着袁耀,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袁耀没想到这么简单:“你真明白了?” “世子还是不想娶我,还想像前几次一样退婚悔婚,给我父亲难堪是吗?” “纵然世子与家父政见不合,但家父现在诚心与世子交好,愿弥补过日得罪世子的过错,难道世子就真的一点面子也不给我桥氏一族留吗?” 桥莹红着眼,终是说出了自己最不想说出的话。 袁耀懵了! 这啥跟啥啊! 我哪里不想娶你了? 还有,我啥时候和桥蕤不和了? “世子若对家父仍有忿怒,不妨一刀杀了贱妾,何故三番四次退婚,让我桥氏一族沦为江淮人口中的笑柄?” 桥莹泪水溢满眼眶,却强忍着不让一滴眼泪掉下来。 袁耀终于想起来了。 是这幅躯体的原主与桥蕤不和。 事情的起因,在于有一次桥蕤因赏识孙策的勇略,便在袁家父子面前举荐孙策为将。而袁术也深以为然,并且第一次说出了“生子当如孙伯符”的话,由此袁耀便恨上了桥蕤,并开始处处与桥蕤作对,甚至拉拢纪灵、陆勉等大将孤立桥蕤。 不过姚远穿越来以后,便是忘记了此事。而桥蕤上次之所以派戚寄和秦翊护送大桥回来,又拜托戚秦氏代为提亲,想必是他内心不安,因此选择了嫁女表明自己的忠心。 袁耀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再看向一脸决绝的桥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和给她解释。 “桥小姐,我没这个意思,我和你爹的事儿都过去了,真的,翻篇了!” “那世子为何不愿娶我?” “这跟你爹没关系,只是我觉得你年龄太小了,咱们再等等,你周岁才十六,咱们再等两年不行吗?” “我年龄小?我家小妹现在都要嫁人了,我还小吗?” “啊?你妹妹看上去才十二三岁吧,现在就嫁人?是哪个禽兽比我还禽兽?” “要娶我妹妹的人,刚刚被世子你放走!” 袁耀脑子有点宕机了。 “桥小姐,你是说周瑜要娶你家小妹?可他不是前两天才给你表白吗?” “请夫君唤妾身芳名!” 大桥忽然逼上前一步,平日里温婉如水的玉面此刻冷若冰霜,直贴袁耀的脸,更摄人心魄。 “桥……莹儿,你别这样,我害怕……” “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娶我?” “不是啊,我怎么可能不想娶你,你可是大桥啊!你和你妹妹可都是绝色美女,甚至历史还会专门用‘国色流离’一词记载你们呢!” “那你现在就娶我过门!” “啊这……你这不是让我犯罪嘛!” 袁耀痛苦万分,心说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老天爷你要这么惩罚我! 桥莹紧紧盯着袁耀的双眼,忽然害怕地朝后退去。 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还是袁耀手疾眼快,把她拉住。 “妾身明白了。” 袁耀很无语:“你又明白什么了?” “世子你是想连我和我妹妹一块娶!” “啊?”袁耀差点没晕过去:“这……可以吗?” 第202章 袁耀,你什么都不懂 “当然可以!” 大桥回想起前几天袁耀在自己闺房直勾勾看着小桥的样子,便是认定了袁耀对自己妹妹起了色心,想要一举两得! “只要世子也给婉儿一个妾室的名分,我父亲不会不同意的。” 袁耀人都傻了。 这也可以? 把我袁耀当什么人了? 让我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下手? 禽兽不如啊! 稍微定了定神,袁耀脑中有了新的思路。 “行!就照你说的来!” 袁耀双手一拍,故作喜色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现在就去接你妹妹来!” “今晚我直接娶你们姐妹两一起过门!” 此话一出,旁边的刘瑶却呆住了。 难怪夫君今晚百般推辞,原来是在玩欲擒故纵之计啊! 早就知道夫君腹黑,但没想到他能演到这个程度! 大桥也愣住了。 她猜到袁耀喜欢上了小桥,但没想到袁耀连一句掩饰推辞的话都懒得多说,竟然就这么直接地暴露出了他的意图! 但此时想要后悔已然来不及,只见袁耀打开房门,对着陈到下令道:“三虎,你护送桥小姐回桥府,再接她妹妹一块回来。” 大桥走了上来,十分警惕道:“不必如此麻烦。” “陈都尉执此信物去找我妹妹,她自会前来。” 说着大桥便从腰间取出半边玉佩,交给陈到。 陈到见袁耀点头,这才双手接过玉佩,又拱手而去。 室内又剩下袁耀与二女,场面再次陷入尴尬。 “呃……那个,你们饿了么?我让许褚找点吃的来。” “不必了。” 大桥看着袁耀,心里百般不解。 “世子到底要瞒奴家到什么时候?” 袁耀一脸疑惑:“啊?” “我又瞒你什么了?” “世子早已命人收拾好了行装,备好了干粮,做好了远行的准备,为何不告诉奴家?” 大桥幽幽道:“莫非世子又要弃奴家于不顾?” “难道在世子心中,奴家一点也不值得垂怜吗?” 袁耀满脸惊疑,转头看向刘瑶:“瑶儿,你都给她说了?” 刘瑶连忙摇头。 “不是瑶姐姐说的。” 大桥苦笑道:“是奴家今天看到府上来往之人皆行色匆匆,后厨也在晾晒干粮,因而猜出来的。” “世子这样的反应,不正说明奴家猜对了吗?” 袁耀惊讶道:“你居然敢诈我?” 大桥红着眼:“若方才世子没有让我回家去接妹妹,我还不会有此一问。” “现在看来,娶我妹妹也只是世子你的托辞,只怕我前脚一走,世子你后脚就会带人离开寿春。” “恐怕世子从没想过要娶我过门,也没想着娶我妹妹。” “从世子进门伊始,先是故意要人传话给周瑜,以此羞辱周瑜;接着在听到我家小妹与周瑜有婚约之后,又说要娶我妹妹……这一切都是世子你对周瑜周公子的报复,不是吗? “聪明!” 袁耀不禁拍手称赞道:“桥小姐果然冰雪聪明,是我小瞧你了。” 大桥痛苦地闭上了眼,身形一晃差点没栽倒。 她想不明白,袁耀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要将自己视若敝履随意丢弃?是他一点都没看上自己,还是说他和自己父亲之间的嫌隙并不能靠联姻化解? 为什么自己已经当面拒绝了周瑜的求爱,明确选择了与袁耀成亲,他还要利用自己和自己妹妹来做羞辱周瑜的工具?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袁耀,此人本就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 一双手忽然按在了大桥的香肩上。 桥莹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却看不清是自己面前的是谁。 “没错,我的确是想报复周瑜,但这件事和你们姐妹无关。” “他前几天做了一件大错事,为了那件事,他必须付出代价。但我保证,我不会用你们姐妹的幸福来报复他。” 此时两滴泪水从眼眶中滑出,桥莹这才看清袁耀一张俊朗无比的脸庞,就贴在自己脸前不到半尺距离。 “还有最重要的,我其实真的很想娶你们姐妹,但现在不合适。” “我也是诚心实意让你接你妹妹来的,因为我现在要带你们姐妹一起走。” 桥莹眼眸微动,哽咽道:“真的?” “真的!” 袁耀对视着桥莹发红的双眸,重重点了点头。 桥莹:“不是骗我?” 袁耀摇了摇头:“你这么聪明,我怎么骗得了你!” “不骗了,以后都不骗了。” 桥莹忽然噗呲一下笑了,因为她终于从袁耀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 袁耀伸出右手,轻轻擦去桥莹眼角的泪痕。 和未满十八岁的人谈恋爱,应该不犯法吧? 袁耀如是想到。 顺着袁耀的胳膊,桥莹也是依偎到了袁耀怀中。 “呃……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有几件衣裳还没带。” “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一旁的刘瑶不禁有些略显尴尬,就要从两人身边走过。 袁耀却伸手一把把她拉了过来。 “没事,你不穿衣服更美。” 桥莹主动往左边挪了挪,给刘瑶让出了半边空。 袁耀左右手各搂着一女,砸吧砸吧嘴:“这就是左拥右抱的滋味吗?还真不错哈!” 怪不得老说男人要肩宽,原来肩膀窄了就没这个福气了。 刘瑶和桥莹挤在一起,傲人的胸部随着自己的一呼一吸更是大起大伏,也是再次看傻了桥莹。 “瑶姐姐,夫君没说错,你真的比我大多了。” 刘瑶羞红了脸,此时的她只想把自己埋进胸口。 “今晚你就好好侍奉夫君,姐姐先去收拾行李了。” 说着刘瑶便挣开了袁耀的右手,欠身施礼。 刘瑶很懂事,她知道袁耀这样的男人这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两个女人,更清楚自己不能与其他女人在袁耀面前争宠。 她有自己的优势,而且这个优势是绝大多数女子无法比拟的,也是绝大多数男人无法拒绝的。只要自己懂事知进退,就很难失宠。 室内只剩下袁耀和怀中的桥莹。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桥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开口:“夫君,妾身准备好了。” “啊?” 袁耀楞了一下。 “妾身准备好同房了。” 桥莹说完这句话,直接把脸藏到了袁耀怀里。 袁耀心中哀叹一声,得,还要让我犯罪啊! “桥莹”袁耀叹了口气,决定坦诚相待,“你哪年哪月生的?” 突然被袁耀直呼姓名,桥莹连忙抬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夫君可是问我生辰?” “对,不过你别给我报生辰八字,我搞不懂那些,你就给我说你是哪一年哪一月生的就行!” “妾身是熹平七年十二月生人。” 袁耀掰着指头算了算,熹平七年是178年,现在是196年,这样一算大桥实岁和虚岁都是十七岁。 “哦,那还好!” 袁耀抓着桥莹两只玉手,认真无比道:“莹儿,我实话给你说,我这人有个忌讳!” “夫君请言。” 桥莹再次紧张起来,她很害怕袁耀要说他与自己生辰不合。 “我忌讳和实岁十八以下的女子同房!” 一通解释下,袁耀终于让桥莹明白了实岁周岁的概念。 桥莹也稍稍放下心来,照袁耀说的,自己只要再等不到一年时间,就可以和袁耀同房。 这个时间并不长,桥莹完全可以等。 但桥莹转瞬又想到了自己妹妹。 “夫君方才说也喜欢婉儿,难道也要让婉儿等五六年吗?” 袁耀点了点头:“是的,不论是谁,我都这样。” “还有,虽然我喜欢你妹妹,但和对你的喜欢不一样。” “再者,你妹妹她还小,现在什么都不懂。或许等她长大了有了喜欢的合适的人,我反而会成全他们。” 桥莹被袁耀的话惊讶到了:“成全他们?” “是啊!” 袁耀肯定道:“难道我喜欢谁,谁就一定要当我的女人吗?” “有喜欢,肯定有不喜欢,我没兴趣强取豪夺。” “包括对你,我也希望我们是因为互相心里喜欢对方而在一起,而不是因为家族、父母之命等其他原因。” 桥莹听着袁耀的话,只感觉很是不可思议。 袁耀说的,很类似于先秦时期较为自由的男女之情。熟读诗书的桥莹,也曾仰慕那种自由双向的爱恋关系。但现实又是残酷的,汉代的女子往往最大的期望就是能作为嫡妻入嫁夫家,而很少有人会幻想与未来的丈夫先恋后婚。 因此袁耀说出这番话,却让桥莹大感意外,尤其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像袁耀这样几乎对天下女子可以予取予求的显赫之人,居然会这般看得开。 袁耀握着桥莹的双手,只感觉桥莹这一双白皙细腻的玉手光滑无比,似乎只要一不注意,就会从手中滑落一样。 袁耀忍不住捏了两下:“莹儿,或许你现在对我没多少好感,但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的。” “嗯。” 桥莹轻轻嗯了一声,慢慢低下了头。 心中却道: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感觉呢? 还有,你又怎么知道我妹妹什么都不懂呢? 袁耀,对女人,你什么都不懂! 第203章 周瑜南渡 直到半夜,周瑜才回到了周氏别院。 周尚急得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接周瑜进内。 “侄儿,你怎成了这般模样?” 周尚看到周瑜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己侄子。 只见周瑜原本俊美洁净的脸庞,此时不光胡子拉碴,还满是污垢。 身上的黑羊羔裘和宝石镶嵌的佩剑也不见了,里面的衣服也破的像布条子。 周瑜没说话,只是往内堂走去。 身后一个同样被关了两天的小厮哭声道:“老爷,公子和七八个蟊贼被他们关在一起,每日只有两顿稀粥吃,连洗漱的水都不肯给。” “公子进去前,宝剑就被扣收了。过了头天晚上,公子的黑羊毛裘就被人偷了,没等公子找出偷衣服的蟊贼,袁都督府上的兵士就把那些蟊贼全放走了。” “等我们出来,公子去索要佩剑,又被他们告知佩剑丢失了,找不到,没办法我们只能这样回来了。” “什么?” 周尚怒道:“袁都督这也欺人太甚了!” “侄儿你放心,叔父这就修书一封,送去汝南袁公大营,一定要为你讨回宝剑!” 周瑜还是没理周尚,径自走进了内堂。 周尚又朝着旁边的下人喝声道:“还不快去烧水,再拿一身干净的换洗衣裳来!” 走进内堂,却见周瑜拿起了自己的宝剑,锃的一声直接拔了出来。 “侄儿不可!” 周尚吓坏了,连忙冲上去抢夺宝剑。 “男儿当提剑扫平四方,万不可因一时受辱,就行自刎之事啊!” 刷的一声,在周尚扑上来之前,周瑜便耍了一个剑花,将宝剑插回了剑鞘。 “宝剑可复得,然我周瑜被人踩在脚底的颜面,还能捡得回来吗?” 周瑜将宝剑直接扔在地上,这一下没把周尚给心疼死。 这可是周尚花了重金才购得的一柄吴越故剑,据说还是勾践曾经的佩剑呢。 “脸脏了可以洗干净,破衣服可以换新的,但绝世的美人一旦失去了贞洁,就再也不是那个人了!” 大桥国色天香的姿容在周瑜眼中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毒之色。 “袁耀,大桥,我看你们还能好多久!” 锃的一声! 周瑜又把周尚刚捡起来的勾践剑拔了出来,一剑劈在案几上。 虽是一柄青铜剑,但这把剑却似有削铁如泥之威,直接将实木案几劈成了两半。 “叔父,请速速派人去舒城,我要尽起庐江周氏两千家兵,渡江重返江东!” “回江东?” 周尚看着没有卷刃,也没有豁口的勾践剑,缓缓松了一口气。 “对!” 周瑜斩钉截铁道:“他袁耀去年平定了江西,今年必定会图谋江东。” “我绝不会让此子全据江南之地!” 周尚疑惑道:“可江东有孙策,袁耀小儿难道能争雄过孙策?” 周瑜舞着剑,烛光照在勾践剑的剑身,又反射到周瑜的双目间。 目光凛凛,剑意肆横! “伯符英烈过人,然其庶族出身,终受其弊,虽得地方豪杰争相依附,但却难得江东士族支持。” “这也是伯符不敢与袁术父子决裂的原因,至少他目前不敢。” “但若是有我庐江周氏倾力襄助,至少也能为伯符争得江东十之三四的世家大族支持,如此便大有可为!” “伯符有项藉之勇武,若有我之谋略相辅,天下间谁与争锋?” 虽然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但周瑜此时的气势却是拉满了。 尽管知道周尚缺谋少断,但周瑜更清楚自家叔父并不是一甘久居人下之人。 现在,该周尚激动起来了。 周尚的确激动起来了,因为周瑜举着他的宝剑,举得很高。 青铜剑易折断,周尚只怕自己的爱剑又被侄子挥起来砍东西。 “叔父?” “嗯……嗯?” “请速速派人去舒城,我要尽起庐江周氏两千家兵,渡江重返江东,为庐江周氏谋得当世之名!” 周尚一反常态,嗫嚅不言。 “这难道不是叔父一直以来的志向吗?” 周瑜大为不解。 “是,话是这样没错。” 周尚吞吞吐吐道:“但族中的两千家兵,已经被悉数交给庐江主簿刘晔代管了。” 周瑜瞪大了眼睛:“我周氏家兵,怎可假手他人?” “叔父,这是何故?” 周尚一咬牙直接说出了实情:“还不是为了救你!” “袁耀释放你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求我们必须解除庐江周氏的宗兵私曲武装!” 第204章 袁术的阴影 建安元年,春。 汝南郡固始县,袁曹两军前线。 战前的袁术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难堪。 十万袁军对阵三万曹军,却首战大败,死伤逾万! 本想着在刘辟、黄邵等汝南黄巾军面前露脸的,结果把屁股给漏出来了! 这一败,也是让袁术回想起了两年前匡亭之战被曹操支配的恐惧。 那一战,袁术会同黑山军和南匈奴两路援军,同样在优势兵力下被曹操正面击败。甚至曹操还一路追击袁术。半年时间里,从匡亭到封丘,再到襄邑、宁陵,袁术逃到哪里,就被曹操追着砍到那里,逼得袁术从兖州逃到豫州,最后逃入扬州才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 两个昔日少时的玩伴兄弟,却解锁了“是兄弟就来砍我”的成就。 匡亭之战,袁术简直是被曹操花样吊打,毫无还手之力,由此也在袁术心里种下了深深地阴影。 袁术本以为自己占据淮南这两年来养精蓄锐,完全可以一雪前耻,没想到一碰面又是被曹操当头劈脸就是一棒! 这一下可把袁术的心理阴影给勾出来了。 于是在兵力还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袁术竟然直接选择了消极防守,坚壁不出,试图将曹军粮草耗尽的策略。 见袁术只是一昧被动挨打,原本打算死死抱紧袁术大腿想法的刘辟、黄劭等人,也摇摆不定起来。 战事糜烂,袁术却浑然不顾,每日只顾在帐内与姬妾享乐。 “主公,寿春来信了!” 长史杨弘拿着一封帛书,走进了袁术帐内。 袁术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杨弘一眼,没好气道:“寿春又怎么了?本公让陆勉去追吾儿,他追回来没有?” 杨弘拱手一笑:“陆将军来信,说的正是此事!” “世子出寿春不到两日便去而复返,陆将军请主公放心,这次他一定把世子看好了。” 袁术皱起了眉头:“他自己回来的?这又是何故?” 杨弘得意道:“具体原委尚不得而知,但陆将军在信中说,世子回寿春后现已迎娶了桥将军之长女!” 袁术先是一愣,接着眉头舒展开来,半笑半骂道:“这不肖子!” “不听我这个当爹的话,好好坐镇寿春,却为了一介女子,跑出去又跑回来,真是个不肖子!” “这样也好,他有了新女人,就能在寿春多待一些时日……唔,以他对女人的新鲜劲,半个月差不多,曹操的粮草也就该耗尽了……” 袁术自顾自地盘算了一下,心底的忧虑也稍稍得到了缓解。 要知道上一次匡亭之战,袁术可是差一点就被曹操赶尽杀绝了。当时曹操一路穷追不舍,袁术本打算逃入寿春坚守,但谁料自己表任的扬州刺史陈瑀却闭门不纳。好在曹操因为缺粮缺船没有继续渡河追杀,不然当时自己可真要陷入穷途末路的绝境了。 缘于此,袁术自那以后便十分注意留守后方的人选,也减少了自己率军出征的次数,改派大将纪灵、张勋等统军作战。 这一次迎战曹操,袁术是为雪耻而来,由谁替自己坐镇寿春,袁术也曾斟酌再三。 最终决定由袁耀担当大任,陆勉为守城大将、主簿阎象为谋臣辅之。 但几天前收到陆勉来信,那不肖子居然跑了! 不过好在现在又回来了。 “杨弘,此事你当记一功!” 袁术指着杨弘赞道:“若不是你劝本公让世子迎娶桥蕤长女,耀儿现在也不会在寿春,本公现在也不会如此心定!” “主公,在下这里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见袁术由怒转喜,杨弘却是“不长眼”道。 “何事?” 杨弘拱了拱手:“据陆将军所说,世子不止娶了桥将军之长女,当夜连同桥将军的幼女,也娶过门了。” “哦~就这件事?”袁术松了口气,“本公还以为曹军那边又有什么动作了。” “这算什么坏消息?娶了就娶了,你给桥蕤那边去信说一声便是了。” 杨弘:“可桥将军的幼女,本来是要许给周尚之侄周瑜的,世子不仅夺人所好,还将周瑜关押了起来。” “眼下寿春都在传,世子是强取豪夺,故意欺辱庐江周氏!” “胡闹!这不肖子简直胡闹!” 袁术骂了一句,但转念一想,却又笑出声来:“同时娶姐妹俩?这不肖子,倒是挺会玩的。” “本公都没玩过的花样,居然被他先玩了。” “此事无妨,桥氏幼女只是许给了他周氏,又没嫁过去。六礼未成,做不得数,我儿娶了便就娶了!” “娶一个是喜事,娶两个双喜临门,让他娶,娶几个都无所谓,只要他乖乖呆在寿春,本公就心安!” “再说,谁知道他周氏是不是一面之词?桥蕤到底有没有把他的幼女许给周氏,这谁又知道呢?” 袁术瞥了杨弘一眼,抓起一颗果子便咬进了嘴里。 杨弘嘴角勾笑,微微躬身道:“在下明白了,我这就修书一封,派人送去桥将军处。” “庐江周氏?”袁术冷笑两声,轻蔑无比地吐出了一颗果核。 “不过周瑜嘛,我倒听人说过,是挺有才干的一个小子。” “给他一个六百石的官职,让世人看看,我袁氏对他们庐江周氏有多么荫庇照顾。” 杨弘点了点头,恭维道:“周瑜不过庐江周氏一庶子,主公却能如此惜才!” “世人若知主公此举,必会有感于主公爱才之心!” “哈哈哈!” “……” “报!寿春加急信报!” 帐外一声高喊,打断了袁术和杨弘的谈话。 杨弘眉头一皱,走出帐外,从信骑手中接过一封帛书。 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差点没把他气笑了。 “外甥啊外甥,舅父刚给你擦干净了屁股,你怎么又拉了!” 深吸一口气,杨弘再次走进了帐内。 “杨卿,可是吾儿来信?” 杨弘笑着奉承道:“主公真是料事如神!” “正是世子的消息。” “嗯。” “嗯?” 袁术感觉有点不对劲。 杨弘只能据实而说:“世子他,又跑了!” “嗯?” 袁术加重了语气。 杨弘:“世子渡江南下往丹阳郡去了,说是要去平定泾县太史慈、陵阳祖郎等贼众……” “一群残兵败寇,值得他去剿讨?” 袁术重重一拍桌案,怒道:“陆勉到底是怎么看的他,本公前几日不是下了死令让他盯紧那不肖子的吗?” 杨弘看了看帛书,无可奈何道:“世子机智过人,借着娶桥氏二女过门之喜大摆宴席,灌醉了陆将军,拿到守城令牌当夜便出了寿春……” 袁术闻言愣住了:“这小子,倒也挺机智的哈……” “不对,你别给他说好话了,这不肖子,简直要气死本公!” “……” 经历了一番长途跋涉,袁耀终于抵达了丹阳郡。 刚一渡过长江,袁耀便感觉气候暖和了很多。便是不再乘坐封闭的辒辌车,改为骑马而行。 此时把守牛渚滩渡口的,是袁耀麾下蒙冲校尉郑宝的副将许乾。 前些日子,郑宝率豫章水军转运孙策所献兵马粮草时,便依照袁耀的命令,留下许乾及一千士卒,接管了历阳和牛渚南北两个渡口的防务。 从牛渚往东三十里,是为石城县,再往东三十里,则是丹阳郡的临时郡治丹阳县。 袁耀及一众亲军,还没走到石城,便在路上遇到了丹阳太守袁胤派来的使者。 “你们是袁大都督的部下吗?” 使者见到袁耀一行人,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哭着便跑了上来。 许褚拦在使者面前,瓮声瓮气道:“汝乃何人?汝是刺客乎?” 使者仿佛认识袁耀,朝着马上的袁耀便大声喊道:“世子!世子!是我!是我!” 喊声吸引了袁耀的目光,凭着以前的记忆,袁耀立刻认出使者是自己叔父袁胤的家臣。 “让他过来。” 袁耀对许褚吩咐道。 “哦~” 家臣使者跑了过来,当场跪下痛哭流涕道:“世子,可算盼到您来了!” “您再不来,你叔父可就要被那伙乱兵给杀了!” 第205章 咱们老袁家的人,能力强,猛! 现任丹阳太守袁胤,是袁耀最亲近的叔父。 袁胤为人老实忠厚,从不与人为恶,是个典型的老好人。 袁耀小时候缺乏管教,十分调皮胡闹,还喜欢恶作剧戏弄周围的人,尤其擅长在门上放置墨盒、在土路下埋伏绳子的手段。不论是族中的长辈,还是上门的客人,都深受其害。 就连袁绍和曹操,当时也没逃脱被小袁耀泼脏水和下绊子的命运! 气得祖父袁逢、叔祖袁隗、叔父袁绍、袁嗣等人常常灰头黑脸指着小袁耀大骂家门不幸! 袁术那时候只顾声色犬马,根本不着家的,因此每次小袁耀被训斥责骂完掉小珍珠的时候,都是袁胤来开导逗笑小袁耀。 等袁耀稍大,捅出来的篓子越来越大,袁术也不得不管的时候,还是袁胤这个叔父在袁术面前说好话,帮袁耀求情减除责罚。 事实上,在这副身躯原主人的潜意识里,袁胤这个叔父,比袁术更像是父亲的角色。 从家臣使者口中了解完情况,袁耀不敢怠慢,当即命令亲军加快赶路,也不在石城留宿,当夜终于是抵达了丹阳县。 再次见到袁胤,袁耀不免吃了一惊。 自己这位不过四十岁出头,正当年富力强的亲叔父,此时却面容憔悴,形如枯槁,一双眼圈黑的比夜色还黑。 “叔父!” 袁耀惊叫了一声,一眼便看出袁胤这副模样乃是因事所困。 “侄儿拜见叔父。” 袁耀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耀儿。” 袁胤强撑力气应了一声,又从嘴角挤出笑容道:“耀儿的身板愈发结实了。” 不知道为什么,被袁胤这么一叫,袁耀差点没流下眼泪来。 或许是这副躯体原主的灵魂共鸣,让袁耀面对袁胤的时候,有一种遇到至亲的感觉。 袁耀连忙扶着袁胤进了厅堂,四下却横七竖八散落着一堆竹简,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袁耀阴沉下脸:“偌大的丹阳郡府,连收拾整理呈文的文吏都没有吗?” 周围的一众掾史文书、刀笔吏闻声立刻跪了一圈。 袁胤摆了摆手:“耀儿,不干他们的事。” “只怪叔父是个无用之人,来这里都两个月了,政务却还是一塌糊涂……唉!” 袁耀面露愧色,俯首向袁胤请罪道:“是侄儿的过错,侄儿本不该把那八千江东兵遣到这里,若是没有那些兵痞,叔父也不至于头疼麻烦至此……”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就见外了。” 袁胤伸手扶起侄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叔父知道你是为袁家考虑,才想办法削弱孙策的兵力的,是叔父没用,帮不上你和你父亲的忙……” “叔父您千万别这么说,是侄儿考虑不周。” 袁耀这下更愧疚了,他有些后悔在讹来八千江东兵后,没有及时从豫章调来一员大将进行管教约束,导致这些士兵在丹阳频繁聚众闹事,使得本来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袁胤更是左支右绌。 该死的孙策,选派来的士卒居然大多是刘繇、薛礼、许贡的旧部降卒,而且是其中最冥顽不化的那部分,至于那些听话顺从的,都被孙策自己留用了。 占比第二多的,则是一些老弱病残。这些人原本是投往孙策帐下报名参军的,孙策也是来者不拒,因此兵力急速膨胀。等到粮草军械逐渐不支,孙策便又有了剔除老弱的心思。刚好袁耀来讹诈兵马钱粮,孙策便顺水推舟,把这些本要裁汰的弱军送给了袁耀。 然后再就是一些地痞流氓,被孙策抓来充当士卒的,甚至不乏被孙策从监牢里释放的罪犯,都被孙策塞来充数。 总之,这八千子弟,哦不,应该说八千江东败类,其实根本难堪大用。 “叔父这些年任劳任怨,我和我父亲都看在眼里。如今我汝南袁氏嫡庶分家,南北各表一支,正是用人之际,叔父万不可过度劳累!” 袁耀紧握叔父的双手,诚挚道:“将来袁氏如腾龙而起,叔父还要享福呢!” 袁胤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侄子,心里很是暖和。 到底没白疼他! 当初袁绍和袁嗣都说这小子以后肯定是个不肖子、白眼狼,我就说不是吧,现在你看,我们的小袁耀终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体贴长辈了。 “有你这些话,叔父也就知足了。” 袁胤露出欣慰地笑,抬头刚好看到门外走进两名女子。 “耀儿,她们是?” 袁耀转过头,看到袁胤指的正是桥莹和刘瑶,忙回道:“叔父,她们是侄儿刚纳娶进门的妾室。” “瑶儿、莹儿,过来见我叔父!” 袁耀朝着二女喊了一声。 桥莹和刘瑶闻声立刻走进大堂,朝着袁胤款款施了一礼。 “贱妾阜陵刘氏,拜见明叔父大人!” “贱妾桥氏,拜见明叔父大人!” 桥莹施了一礼,又道:“请明叔父恕礼,我与刘姐姐原本是想等您和夫君谈完正事再来请礼的,不想被您先看见了。” “无妨!都是一家人,无妨!” 袁胤见两女知书达礼,很是满意。 “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叔父还有事没谈完。” 袁耀挥了挥手,两女便又是行礼告退。 等两女离开,袁胤笑着对袁耀道:“好侄儿,你可娶了两个好婆姨。” “阜陵刘氏,是阜陵王的女儿还是侄女吧?叔父见过无数宗室之女,倒从没见过这般好模样的。” “还是那个桥氏,莫不是桥蕤的长女?那位精通音律的大才女?” “正是!” 袁耀沾沾自喜道:“怎么样,出乎叔父你的意料吧?” 袁胤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叔父还真没想到今天。” “想当初,我和你父亲都怕你会娶几个歌姬舞女回家哩。” “没想到一眨眼,你就成熟懂事了,不光不在外边瞎胡厮混了,还娶了这两个俏佳人。” “嘿嘿!”袁耀骄傲地挺起胸膛:“不是两个,是三个!” “四个?” 袁胤瞪大了眼睛,刚好看到又一个花季少女蹦蹦跳跳从院中跑过。 “不是她吧?” 袁耀忙摇了摇头:“不是不是!” “我没那么禽兽!” “还有一个在豫章呢,是前助军右校尉冯芳之女,有机会我再引来拜见叔父您。” “哦哦哦~” 袁胤狐疑地看着桥婉一蹦一跳的去了后院,心说你袁耀干得这种禽兽事还少? 这小姑娘,别看人小,但一看就是长袖善舞之人,不会是我这侄儿从哪物色的少年舞女吧? 算了,我就不操那个闲心了,他长大了,我看不住了,爱玩就玩吧,多给老袁家生几个儿子才是该操心的大事! “耀儿啊。” 袁胤收回目光,看向侄子。 袁耀立马恭恭敬敬回道:“侄儿在,叔父尽管吩咐。” 袁胤语重心长道:“耀儿你现在娶了三房妾室……” “叔父莫不是觉得太多了,叔父放心,我自有分寸。” 袁耀似乎猜到袁胤又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些关系自己,要自己当心身体的话。 “不是,娶三房有什么多的,叔父觉得太少了!” “你听叔父给你说,我,你婶娘,你二婶娘、三婶娘、四婶娘、五婶娘,我们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非常的和谐,十分的舒服!” “就这,叔父为什么还要说太少了呢?” “咱们老袁家的人,能力强,猛!” 袁耀瞪大了眼睛,看着袁胤一本正经地越说越离谱。 “你才二十出头,正是一生最强、最猛的时候,万万不要把精力放在正事上……哦不,叔父的意思是问鼎天下是正事,绵延子嗣也是正事……咱们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家学渊源,德高望重?” 袁耀试探性回答道。 “错!”袁胤摇了摇头,苦口婆心道:“是人丁兴旺!” “家学渊源,德高望重固然重要,但没人继承家学,每代指望着一根独苗挑大梁,怕是早就湮没在一众士族中了。” “只要生的多,就总能生出人才来。咱们四代人出了五个三公,另有不计其数的两千石公卿牧守,不就是因为咱们生的多吗?” “那么多世家大族,为什么唯独只有咱们汝南袁氏被人称作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呢?” “我们生的多!”袁耀似有所悟道。 “对喽,咱们袁氏出了那么多的公卿高官,那么多的郡守国相,怎么可能不门生故吏遍天下呢?” 袁胤忽然长吁短叹道:“耀儿,你知道你父亲和袁绍有什么差别吗?” 袁耀很聪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不是为人性格和才干雄略的差别。 “请叔父赐教!” “是一个生得多,一个生得少的差别!” “是也!” 袁胤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浓重的忧虑之色:“你父亲膝下儿女虽多,但就你一个嫡子,庶出虽多,但多女少男,这都多少年了你后面就两个庶出的弟弟,还都只有四五岁。” “再看袁绍那边,袁谭、袁熙、袁尚都已及冠或马上及冠,听说最近还生了一个袁买。” “再过几年,袁绍势必会把河北州郡分委给膝下诸子,他则总揽大局,谋划大事。” “而你父亲身上的担子,只有你一个人能分担,江淮数郡全系你父子二人身上,岂不费心费力,难谋大事?” “就说你父亲以前的玩伴,现在的宿敌曹孟德,膝下诸子也比你父亲多……” 听完袁胤的唠叨,袁耀不免一阵新奇。 这番对比,他简直闻所未闻! 但不得不说,虽然袁胤的看法和论点有点奇怪,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在夭折率和意外死亡率奇高的古代,上至天子、下至黎庶,都无比信奉推崇“多生多育”的教条。 汝南袁氏的发达,的确和族人人丁兴旺有莫大的关系。 而自己这位才能平庸的叔父,也的的确确预测对了未来将发生的一些事情。 就在自己就任扬州都督前不久,袁绍也委派长子袁谭为青州都督,等袁谭击败孔融、田楷,就会立刻得到青州刺史的正式委任。且紧接着袁绍还会表举儿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三子袁尚被袁绍视为继承人,佐掌冀州事。 袁绍活着的时候,这套分封体系使得袁绍集团极其有效地控制了四州之地。哪怕后来袁绍诸子相争,但因为袁氏在四州的势力根深蒂固,也费了曹操好几年时间好大的力气才彻底平定。 曹操这边就更厉害了,把自己的几个儿子安排的头头是道。长子曹昂和自己一样刚及冠就举孝廉,被当做接班人培养。次子曹丕被当做辅国宰辅培养,三子曹彰则与四子曹植则一文一武,一个领军大将,一个独步文坛…… 除了袁胤提到的这几人,袁耀能想到的刘备、孙坚、刘表、刘焉等人,似乎其势力集团的兴衰,都和子嗣的多寡息息相关。 儿子生的多的如孙坚,就混得不错,基业稳固,世代相传。 儿子生的少,或是生的多但活下来少的,如刘备、刘表、刘焉则都因继承人的原因,二世而亡。 或许,自己真的该改变一下和冯方女和刘瑶的同房时的终结方式了,自己真该在生儿子方面多加一把劲了。 …… “叔父,咱们还是继续说生儿子、啊不是丹阳郡的事儿吧!” 袁耀将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到脑后,还是决心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叔父的教诲,侄儿都一一记下了,侄儿定当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现在,叔父还是说说,目前您遇到的麻烦吧!” 见袁耀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袁胤也是老怀甚慰。 虽然糟心事很多,但袁耀的到来,似乎预示着一切都将不是问题了。 “咳咳……”袁胤说回正题:“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驻扎在城外的这八千江东兵。” “这八千人中有不少人从军前都是不法之徒,现在更是打着正规军的旗号,在城内城外无恶不作;还有些丹阳籍贯的本地士卒,倒卖军资……” “叔父这一个月来前后派去了两任都尉,一个被那群悍兵赶出来了,另一个则稀里糊涂丢了性命,现在叔父已经无人可派,也无人敢去督营了!” “这群败类!” 袁耀怒声道:“叔父放心,我就先拿这八千江东败类开刀,替叔父好好出一口恶气!” 第206章 三大难题 “贤侄,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士卒哗变,万不可意气用事!” 袁胤生怕袁耀还像以前那么冲动易怒,忙劝道。 袁耀一边扶住叔父坐下,一边笑道:“叔父还当我是以前那个不懂事的少年呐!” “兵者凶器也,其中利害,我亦知矣。” “叔父放心,此事我必会谋定后动,从长计议!” 袁胤对袁耀说出的话很满意,一年没见,这个宝贝侄子似乎一下子就成长起来了。 两人席地而坐,袁胤屏退左右,正要与袁耀详谈,却看见袁耀身后两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贤侄,这两人是?” “哦哦,忘了给叔父介绍,这个长得壮实无比的,名为许褚,字仲康,是我的帐前都尉。” 袁耀分别指向两人:“这个瘦削的,名叫陈到,字叔至,是我的护军都尉。” “他们二人平时护卫侄儿左右,也替侄儿典掌宿卫亲军。” “他们叔父也可以叫他们二虎、三虎。” “二虎、三虎?” 袁胤点了点头,但却对许褚和陈到两人兴致缺缺,只当是他们都是袁术派给袁耀的一般护将。 袁耀挥退两人:“你们在门外等候吧,不要让其他人打扰到我和叔父谈事情。” “诺!” “诺!” “……” 一番详谈后,袁耀也终于是对丹阳郡目前的情势有了一个基本了解,也明白了为什么袁胤为何如此心力交瘁。 丹阳郡,共有有十六县邑,原郡治为宛陵。 以宛陵为中心,北部共有十县,多为平原丘陵地形,民稠地饶。有丹阳、秣陵等名邑大城。 宛陵以南有六县,虽然南部六县比北部十县的面积要大一倍,但基本都是山区,民风彪悍,土地贫瘠。深山老林中还有许多不遵王化的山越部族,时常出山掳掠,为害地方。 袁胤作为袁术任命的丹阳太守,在法理上是丹阳郡最高军政长官,但实际上目前只有北部十县在名义上承认他这个太守,而且大多也只是口头承认,实际上“只听宣不听调”,各县的兵马钱粮袁胤根本调动不了一点。 造成这样局面的原因有三点,一是这些县邑大都是孙策渡江后攻克的,早就被孙策委派了县令县尉;二是孙策目前在江东势大,虽然名义上孙策仍是袁术的部将,但天高皇帝远的,孙策兵威近在眼前,各县自然更听命亲近于孙策。 最后一点,则是袁胤自身的问题。作为老好人的他没什么手段与心机,能力也平庸无奇,自然无法收拢丹阳北部十县的人心。 甚至如果不是袁胤来上任时还带来了三千淮南兵,怕是连眼下落脚的丹阳县都掌控不了,城外那八千江东兵,也早就哗变了。 在北部十县袁胤政令难行,而南部的六县,则干脆不承认袁胤这个丹阳太守。 刘繇旧将太史慈,现在自称丹阳太守,于泾县屯兵开府,为一众山越部族依附,自成一方势力。 另有山越部族首领,如祖郎、焦已等人,各率众占据陵阳、黟、歙等险县。 总之,偌大的丹阳郡,几乎没人拿袁胤当回事。 袁耀知道,在未来孙策和袁术决裂后,孙策只派了一个徐琨,几乎没费什么事就把袁胤赶出了丹阳,从而轻而易举的全据了江东三郡。 而将孙策视为目前最大竞争对手的袁耀,此行就是要从孙策嘴里虎口夺食,抢先吞下丹阳这样一个要地! 论经济价值,丹阳郡比不过吴郡和会稽郡,但要论军事价值,丹阳郡可要比吴郡和会稽郡加在一起还要强。 一是丹阳的位置特殊,不止是南北要冲,还是江西与江东两地交汇之处,谁控制了丹阳郡,谁就能在江南之战中获得极大的战略优势。 二是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是出精兵之地!魏蜀吴三国奠基人,曹操刘备孙策早年都曾招募或统率过丹阳兵,也都曾受丹阳兵之害。 曹操刚招募的丹阳兵没多久就大多叛逃了;孙策在招募丹阳兵的过程中遭遇祖郎率领的丹阳山越偷袭,差点丧命;最惨的还是刘备,被丹阳人陶谦留下的丹阳兵给背刺了,把偌大的徐州基业给丢了。 袁耀自然也有招募丹阳兵的心思,但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他,没真本事,还轻易碰丹阳兵! “叔父所陈诸事,侄儿都听明白了!” 袁耀听袁胤说完,受教一般做了一揖,开始总结道:“丹阳现有三大难题,一是那八千江东兵已成兵患的问题,二是政令难行的问题,三是南部割据的问题。” 袁胤点了点头:“差不多如此吧,贤侄有什么看法?” 袁耀展开了分析:“以侄儿之见,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那八千江东兵。” “若能使其为我所用,则其他两个难题,亦可迎刃而解。” “若不能为我所用,则举步维艰,万事皆休矣!” 袁胤听后若有所思,转而又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要想使那八千士卒俯首听命,未免太难了。” “叔父手下现在只有三千淮南士卒,就算加上你那三百亲军,怕也压不住那八千之众。” 袁耀摇了摇头:“我可没说要他们俯首听命,唯我是从,我只要他们能为我所用即可!” 袁胤一脸疑惑:“为你所用,不就是要对你唯命是从吗?这两者有何不同。” “不一样,这其中大有不同!” 袁耀满脸自信:“侄儿自有定计,叔父瞧好便是!” 袁胤一脸忧虑之色:“贤侄,叔父知道你想为叔父解忧,但咱们毕竟是外来人,兵少将寡,凡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不,我这么做不止是为了叔父,更是为了我自己!” 袁耀坦然道。 见侄儿一脸从容自信,袁胤的心软病也犯了,于是不再反对袁耀,只是道: “耀儿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叔父这边无论如何都会配合你,实在折腾不了,大不了咱们回淮南寿春去。” “只有一条,你得保护好自己!” 袁耀深受感动,像袁胤这种从不问自己飞得高不高,只担心自己飞得累不累的人,才是自己想要的家人、亲人! “有叔父这些话,侄儿还就必须让您这个丹阳太守‘名副其实’!” 袁耀眼眶微红,朝着袁胤叩了一头。 “侄儿今日就为叔父您解决政令不出丹阳县的问题!” “陈到!” 袁耀站起身,朝外边喝了一声。 “末将在!” 陈到闪身进来,拱手应道。 “把袁涣、梁习、陈矫、蒋干他们都找来,该做事了!” “诺!” 陈到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袁耀转过身来,朝着袁胤笑眯眯道:“叔父,你的郡丞、主簿这些位置都还空着吧?我给你找了一些干吏,都能帮你干活。” “您这段时间就好好修养下身子,不出三个月,我还一个崭新的丹阳郡给您!” 第207章 革新吏治 袁耀的话掷地有声,袁胤却听了个新鲜。 “袁涣?和咱们汝南袁氏同宗同源的陈郡袁氏的那个袁涣?” “陈矫?可是那位广陵名士陈矫?” 作为汝南袁氏族人,袁胤对袁涣和陈矫这两位知名士人还是有所耳闻的。 如果这两人作为袁术的臣属幕僚,袁胤一点也不会见怪。 但这两人怎么甘为袁耀所驱使的? “正是他们二人!” 袁耀笑道:“让袁涣给您当郡丞,帮您处理郡中大小事务,再由陈矫给您当功曹,典选官吏,把持用人,叔父以为如何?” “善哉!”袁胤当即拊掌叫好道:“这二人的才干,皆远在我之上!” “就算是让我即刻退位让贤,我也没二话!” “但是……”袁胤又有些迟疑道:“这二人真的被你所礼聘了?” “哈哈哈”袁耀大笑出声:“叔父等会见到他们,不就清楚了?” 不多时,陈到便回来复命,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文士模样的人。 “曜卿,好久不见了!” 袁胤只认识袁涣,见袁耀所言非虚,忙迎了出去。 “见过明府公!” 袁涣连忙朝着袁胤行礼。 “广陵东阳陈矫,拜见明府公!” “九江寿春晚辈蒋干,拜见明府公!” “陈国晚辈梁习,拜见明府公!” “……” 在袁涣的指引下,陈矫等人也一齐向丹阳太守袁胤行了大礼。 袁胤喜出望外,与众人一番寒暄,直到袁耀开口,才扯回正题。 “丹阳新定,正值用人之际,盼诸位能革新这丹阳吏治,还百姓一方太平!” 袁耀也扯了几句开场白,等袁胤取来几只印绶,这才进入正题。 “袁涣,本都督偕袁太守,任命尔为本郡郡丞,可受任否!” “涣,愿受此命!” 袁涣郑重其事地从袁胤手中接过代表丹阳郡丞的任命。 “陈矫,本都督偕袁太守,任命尔为本郡功曹,可受任否!” “矫,愿领此命!” “梁习,本都督……” 一番任命后,台下众人便人手一只印绶。 其中,袁涣为丹阳郡丞,仅次于袁胤的二把手。 陈矫为郡功曹,掌管人事,选拔中下级官吏。 蒋干为郡主簿,掌文书,迎来送往诸事。 梁习为丹阳县令,至于原本的丹阳县令,直接被撸了。 袁耀这一下,便是把丹阳郡最重要的几个官职,都安排妥了。 这几人中,除了蒋干之外,都是被写进了史书的能臣干吏。且都是凭借实打实的政绩,从地方县令干到郡守、乃至一州刺史或位列公卿的人物。 这些人,都是历史证明了的人才。 袁耀只管授予他们合适的官职,至于他们下去怎么收服手下掾吏,如何拿到实权办好实事,就不需要袁耀再操心了。 直到这几人告辞离去,袁胤仍恍惚不已,十分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一天前,自己还在头疼,如何笼络那些丹阳本地士族,让他们为己所用;如何恩威并施,让郡、县两级的官吏乖乖听自己的话;尤其头疼,那几个阳奉阴违的地方实权官吏如何处置对付。 结果今天,袁耀就带来了两个州郡级别的名士,直接扔在自己郡府中给自己打下手。 还找来了两个干练年轻人充任要害之职。 这下自己不就有了可以信任的人了吗? “贤侄,叔父怎么感觉在做梦?” “这不是梦吧?” 袁耀连忙上前扶住自己的叔父,轻声道:“叔父,侄儿说了,你只管养好身体,不消三个月,侄儿还你一个政治清明、百姓归顺的丹阳郡!” “可这些人,你怎么找来的?” “季弼(陈矫)你爹请了好几次,都没请来,怎么你给请来了?” 袁耀与陈矫对视一眼,却见陈矫脸色一黑,别过头去。 “哈哈哈,可能是我和我爹请人的方式不一样吧。” 袁耀当然不会说,陈矫是他派张闿先兵后礼,绑来后才说服暂时当客卿的。 “这才哪到哪,张范张承张昭三兄弟被我早先送去豫章了。” “要不然,我连五官掾等其他官职,都给叔父您找齐了!” 袁胤回头看向侄子,只见那张原本熟悉无比的俊脸下,却传来一种让他完全陌生的感觉。 “耀儿,你变了。” 袁耀不明所以。 袁胤又长叹一口气:“你真的长大了,不是叔父以前认识的你了……” 袁耀笑着打了个哈哈:“侄儿不是被雷劈了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对了,这位,就是侄儿想让叔父任命的新任丹阳都尉!” 袁耀忽然指向刚刚进门的张闿。 “末将张闿,见过明府公!” 在袁耀的金钱攻势下,张闿已经变得懂礼貌多了。 袁胤不止听过张闿,作为袁术亲近的堂弟,他更知道张闿替袁术做过哪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知有多少得罪袁术的人,莫名死在了此人双手之下。 但袁胤一向与人为善,就算是面对素有“谋财害命”之名的张闿,他心中也未生出厌恶之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就如同自己作为旁支庶出,这辈子只能依附袁术这个嫡出方得生存之道一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乃是张闿的生存之道。 “张闿,本都督偕袁太守,任命尔为本郡都尉,可受任否!” “张闿领命!” 张闿俯首接过了袁胤手中的印绶。 院内早已被许褚、陈到清空,此时只有袁胤袁耀叔侄和张闿三人。 “张闿,价钱还是照旧,袁涣他们如果遇到棘手不好处理的人物,就由你代为处理下,尽量显得意外一些。” “这次,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一遍丹阳郡!” 第208章 酝酿哗变 袁耀嘴上说着要将城外的八千江东兵收为己用,但在丹阳城住了一个多月,却连军营一次都没去过。 只是派都尉张闿率一千淮南兵进驻城外大营重整军纪。 而张闿的整饬力度也不大,到任后只是重申了一下军纪,并没有对之前犯事的兵痞败类进行严惩,也没有对士卒严加约束。所谓的整顿军纪,似乎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但丹阳县的兵患,却一下减少了很多。 这主要是因为袁耀把驻扎在牛渚的许乾一千兵马调到了丹阳城,又命令陈到和许褚轮流带队四处巡逻,若是抓到滋事扰民的兵痞,直接以扬州都督的名义当场格杀。 虽然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但很有用。 没几天过去,江东兵们就都老老实实呆在了军营里,丹阳城内外也很少再见到三五成群为非作歹的散兵游勇。 其实这才是整顿军纪的正确做法。 如果袁耀直接带许褚、陈到这样的猛将去军营中杀人立威,只能说他是个极度自负的脑残! 对付刚招募入伍的新兵,用一见面就给个下马威的做法,是可以一下子就树立起威信的。 但对付这八千大多上过战场的老兵,就没多少效果了。 而且这些士卒不久前才被孙策抛弃,正是士气低落、人心涣散的时候,你一见面就咣咣一顿乱杀,杀完人又立一大堆规矩,谁会对你有好感? 只会给人一种耀武扬威的感觉! 而这就不是“立威”了,而是“示威”了。 就算众人一时慑于你的威势敢怒不敢言,但如果士卒们的精神长期处于紧张状态,就很有可能爆发营啸甚至是哗变。 要知道,营啸和哗变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它可怕就可怕在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且发生的时候难分敌我、难分众寡。在极短的时间内对所有人造成极大的恐慌,你根本搞不清是有个别人鼓噪声势,还是大部分人犯上作乱而你是另外的一小部分,又或是遭遇了偷袭等等。 很多原本不是乱兵的士卒,也会莫名其妙被卷入兵流中,甚至被乱兵胁从作乱。 强如吕布,遇到部卒哗变后也只能翻墙跑路! 因此,选择先治标后治本,由浅入深地整顿这八千江东降卒,才更为合适。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袁耀也算是初步稳定住了军心。 如果袁耀接下来能恩威并施,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将其收为己用。 但袁耀却没法再等了,因为会稽郡那边传来消息,孙策已经与王朗在固陵展开了交战。 过不了多久,孙策就会击破王朗,如果自己在孙策占据会稽郡前不能吞并丹阳郡的话,等孙策调头回来就麻烦了。 因此毫无预兆地,袁耀突然宣布发兵南下,讨伐在泾县自命太守的太史慈。 军令一下,诸军哗然。 是夜,城外军营,一间普通的营帐。 此时已经吹过了晚号,正是宵禁时间。照理说除巡逻哨守士卒外,所有士兵都应该熄灯睡觉,更不能大声喧哗,否则军法从事。 可这间容十人卧睡的帐篷内,却挤了二十多人,正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其中好几人的装束与旁人不同,或是头盔带羽,亦或是肩上披甲。 这几人当然不是普通士卒,而是几个中低阶武官。军阶最高的是两名百夫长,队率什长伍长之流则聚了七八人。 “陈军侯来了。” 不知道谁低声说了一句,众人齐齐往帐篷口看去。 一个披挂着精甲的汉子,大步走进了帐内。 “去,派人出去盯着去。” 陈军侯进来后便朝着一个什长发号施令道。 这个什长正是这座军帐的兵头,闻声立刻派了手下一个士卒去帐外盯梢。 “陈军侯!” 众人朝着陈军侯行了一礼。 陈军侯扫了众人一眼,冷冷道:“不必多礼了。” “现在已经定下来了,后天便拔营出发,去泾县讨伐太史慈!” “明天张都尉就会当众宣布此事!” 众人一片哗然,差点没炸开锅。 “什么?真要去打仗?” 一个伍长露出吃惊的神色。 “他们才到丹阳几天,就要我们给他拼死拼活,把我们当什么了?” 另一个屯长愤忿不满道。 “咱们这些丘八,在人家汝南袁氏眼里,跟草芥有什么区别?” 一名队率阴阳怪气道。 “陈军侯,此事当真吗?” 众人中还是有人不信。 陈军侯给了怀疑者一个白眼:“怎么,你不信我?” “我和其他十五位军侯,刚从张都尉的营帐出来,我会传假消息给你们?” “在下不敢!” 怀疑者连忙低头告罪。 陈军侯没空和他计较,又扫了一遍众人:“我来这里,就是想看诸位什么意思?” 在场的军官平时大都骄横无比,此时却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人吭第一声。 军法森严,聚众哗变者,首恶必诛三族。 自然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陈军侯心里冷哼一声,暗骂这些人都是不成器的废物。 “咳咳~”陈军侯打破了尴尬,又补了一句:“前几天我收到徐将军派人捎来的口信,他说只要咱们回吴郡,就让孙将军重新招纳我们为吴郡郡兵。” “有不想再从军的,也可以归乡继续务农,朱太守还会给每人多分两亩田地。” 陈军侯口中的徐将军,正是孙策帐下偏将军徐琨。 帐内众人都是吴郡人,是许贡的旧部出身。在投降孙策后,曾被调拨给徐琨作部卒。 徐氏是吴郡的豪族,而徐琨早年随孙坚征战,素有人望,又是孙策的表兄。陈军侯把他搬了出来,众人立刻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什么?孙将军还会再接纳我们?” “回家务农还能多分两亩地?” “废话,我早就说过了,当初孙将军也不愿意把我们送出去,只是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没办法。” “还是孙将军和朱太守好啊,当时咱们的运气怎么那么差,抽签偏偏抽中我们!” 众人有了退路,心思也活泛起来。 最终还是刚才那个愤忿不满的屯长按耐不住情绪,第一个站了出来:“要我说,反了算了!” 他这一说,立刻有附和者道:“就是,在这穷山僻壤的臭地方,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还要给人拼死拼活,凭什么?” “不如杀了那个姓张的,反出营去,咱们一起回吴郡老家!” “反了!反了!” “……” 眼见众人都有了反心,陈军侯立刻拍板道:“既然众意如此,此事就定下了!” “来人,取碗来!” 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水碗递了过来,陈军侯带头咬破手指,将血滴入碗中。 帐内众人也一个接一个滴血入碗,表明了心意。 第209章 扼杀兵变 其中一个什长滴完了血,一边舔着手指,一边道:“陈军侯,兄弟们的命可就交到您手上了!” “如何举事、何时举事?还请军侯示下!” 陈军侯不慌不忙道:“让兄弟们准备好白布,等明日姓张的聚众宣令,人心动荡时,我们再在夜里起事!” “可张都尉、啊不姓张的手下有一千淮南兵,咱们只有五百人……” “哼,那又如何?” “等咱们起事时,我会派人四处去喊‘淮南兵要屠营’,那时大营必乱,咱们再杀入中军,砍了姓张的脑袋!” “再者,谁说咱们只有五百人?” 陈军侯得意地一笑:“我与许军侯素来交好,到时他也会助咱们一臂之力;还有潘军侯,也早就对姓张的和那个什么袁家世子不满了……” …… 夜深,人静。 一个黑影,偷偷摸到了张闿的营帐外。 张闿的营帐点着灯,彻夜不灭。 这时张闿的习惯,只要灯亮着,外人就无法观察他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 如果真有刺客入内,张闿又极擅长夜斗,一吹灯,他至少多三成胜算。 黑影摸到营帐外数步,见四下无人,忽然大胆起来,直接朝着帐门走去。 帐门口的卫兵看到眼前突然多了一人,吓得一个机灵。 “什么人?” “是我,是我!” “我有张都尉给的令牌!” 来人举起手中的腰牌,朝着卫兵晃了晃。 “让他进来。” 张闿的声音传了出来。 “诺!” 两个卫兵站到一旁,让开了门口。 拿着腰牌那人连忙走入帐中。 帐内,张闿随意地披了一件衣服,但拿刀的手却一丝不苟。 “都尉!” 拿着腰牌那人躬身道。 “起来吧。” 灯火照亮了来人的脸。 如果陈军侯在这里,立马就能认出此人,正是他一向视为心腹的一个什长。 “这么晚找我,是他们要动手了?” 张闿状若无意道。 “都尉真是神机妙算!” 什长谄笑道:“和都尉所料半点不差,姓陈的果然有反意!” 张闿冷笑一声:“我算什么神机妙算。” “只是鼓众作乱这种把戏,是我前几年就玩剩下的罢了。” “废话少说,他们何时作乱、以何为号、都有何人参与、何以为辨……统统给我讲来!” 什长不敢有假话,直接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同乡兼上级卖了个干干净净。 张闿听完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不错,你干的不错。” “这些是赏你的。” 张闿从一个匣子里,摸出了五块马蹄金和一纸契书,直接扔给了什长。 什长咬了咬马蹄金,发现是真的后立刻收进了怀里,又拿着那纸契书,上看下看。 只是他不识字,拿反了都不知道。 张闿看他没出息的样子,道:“别看了,一百亩良田,一座大宅,还有四个女人,都是你的。” “等这件事完了,你去庐江,会有人兑现的。” 什长喜笑颜开,连忙将契书叠好,正要收进怀里,突然间张闿的刀鞘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都尉……我知道的可都说了,半句假话都没有啊……” “蠢货!”张闿骂了一句。 “都尉,您不会是想杀我灭口吧?” 什长颤颤巍巍的,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要杀你就不会这么多废话了。” 张闿用脚把空匣子踢了过来,冷冷道: “如果有人今晚在你身上搜出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金子和契书,都给我放回匣子,等明天事情办完,你再拿走。” 什长看着空匣子,却很是怀疑张闿会不会信守承诺。 张闿啐了一口:“只要是关于钱的事儿,我张闿从而都说一不二,绝不弄虚作假。” “我要杀你,还须这么麻烦?” 什长已经出卖了上级和一众同乡,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 也只能相信张闿的话,又将金子和契书放了回去。 张闿收了刀,吐出一个字:“滚!” 什长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帐,跑出去好远,却仍是惊魂未定。 帐内,张闿看着匣子,叹了口气。 “不行,这事我还得找都督。” “这钱不该我出!” “我得找他加钱!” ……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张闿大帐,照例开始点卯。 十六个军侯,依次进入张闿帐内。 军侯以上,便是军司马或别部司马,也就是俗称的小校,是比较高阶的武官。 孙策虽然把这八千江东兵送给了袁术袁耀父子,但肯定不会把中高级将校送出去。 就比如蒋钦、周泰,现在就是孙策的别部司马,孙策肯定不会把这种级别的将领送给他人。 不止孙策,这个时代谁赠兵给别人,都不会连带将校一起打包送。 当然也有例外,极个别受赠者或借兵者,还会死乞白赖直接点名要。 因此这八千江东军,并无军司马以上的将校,只有十六个军侯,各统一曲五百人。 张闿端坐在大帐中,面无表情地听着军侯们的汇报。 汇报的内容很简单,一是各营昨晚有没有异常情况,今早起来有没有少人。 等十六个军侯挨个汇报完了,张闿直接点名道:“陈军侯,许军侯,还有潘军侯,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陈、许、潘三个军侯对视一眼,都是察觉到了异样。 但其他的军侯没多想,只是拱手道:“谨遵都尉军令!” 说完十三人便转身退了出去。 这十三人刚走出大帐,却见两列全身披挂的淮南甲士,直接冲进了大帐。 陈军侯反应最快,直接拔出了佩剑,朝着张闿怒吼一声道:“姓张的,我杀了你!” 许、潘二人反应稍慢一步,就被冲进来的一众甲士制住了手脚。 “找死!” 张闿早有防备,出刀比陈军侯更快一步。 但他出刀时又改了方向,刷刷两刀后,陈军侯手里的刀就掉在了地上,腿脚也动弹不得。 陈军侯身体不听使唤一般栽倒在地上,怒骂道:“姓张的,你对我做了什么?” 张闿收回了佩刀,冷冷道:“只是割断了你的手筋和脚筋而已。” “别急,等会就割你的脖子。” 大帐外,寒风凛冽,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淮南甲士迅速地将陈、许、潘三人捆绑起来,带到了一片空地上。 张闿手按佩刀,眼神冷冽,大声宣布了一遍三人的罪行,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 底下一众士卒一片哗然,包括那十三个军侯也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直到张闿一挥手,又有四名什长、队率被推上了台,当众指认了陈、许、潘三人的谋划。 “都督仁德,只诛首恶,余者不问!” 张闿朝着丹阳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又拔刀出鞘。 “斩!” 随着张闿一声令下,刀斧手们手起刀落,叛乱者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土地,浸透了寒风。 第210章 发兵泾县 “末将先斩后奏,请都督恕罪!” 张闿嘴上说着请罪的话,但整个人却没有请罪的姿态。 身体一贯站的笔直,目光平视着袁耀。 而袁耀也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没事,就三个军侯而已,杀了就杀了。” “另外,据末将收买的一个什长供说,这次兵变,和孙策手下那个叫徐琨的偏将军或有关系。” 张闿又是把昨夜得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袁耀。 袁耀眉头一皱,很是惊愕自己又听到了徐琨的名字。 江东兵中有人密谋兵变,是袁耀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也是他一直不去军营的原因。 毕竟这八千人中,怎么可能没有孙策安插的人,加上这八千人都是江东子弟,又怎么可能没有心向孙策的将卒? 孙策虽然率军去攻打会稽郡了,但他肯定不会放任不管袁耀染指丹阳郡的。 丹阳郡的重要性,对孙策来说同样不言而喻。 有丹阳这样的险地作为整个江东的屏障,孙策今后才会有足够的底气,和袁术势力分割决裂。 袁术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把丹阳太守周尚和丹阳都尉孙贲都召回了寿春,改任堂弟袁胤为丹阳太守的。 术爹虽然骄纵,但并不傻。只是作为“冢中之骨”的他手下一众文武大都是愚忠平庸之辈,能力都很有限。到最后袁胤在丹阳起到的作用不能说微乎其微吧,简直可以说没有! “这个徐琨,和上次袭击都督你的那个徐琨是同一个人吧?” “都督要我解决他么?钱另算!” 张闿看出了袁耀的惊愕,主动请命道。 “他人在哪都不知道,你要怎么解决他?” 袁耀疑惑道。 “这简单,他是孙策手下的统军大将,有自己的部曲。只要都督给我一个月时间,等我探查到他的驻屯所在,然后我自有办法解决他。” 袁耀目光闪动,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算了,他不足以为患。” “他在和你作对,你不干掉他?” 这下又换张闿疑惑了。 袁耀自信无比道:“他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丹阳南部群寇!” “你且回营去,明日正常拔营南下,讨伐太史慈!” “诺!” 张闿见袁耀主意已定,便不再劝,转身往外走去。 袁耀不知道的是,徐琨很快就让袁耀为他今天的轻视付出了代价。 张闿没走几步又折返了回来,朝着袁耀一摊手。 袁耀正纳闷呢,却听到张闿接下来的话:“你只给了我十块马蹄金和两张田契,我收买那四人一共要给二十金和四张田契,你是不是该补一下……” 袁耀:“……” 对于那些见财眼开,出卖同伴的人,袁耀虽然瞧不起,但他有自己的原则。 人家既然帮自己做了事,那自己答应的承诺,也该照付。 不就是一些钱和田宅嘛,我有的是! “瑶儿!” 袁耀对着后堂喊了一声。 “哎!” 刘瑶在里面应了一声,很快就快步走了出来。 “夫君唤奴家何事?” 刘瑶乖巧地朝着袁耀和张闿施了一礼。 “上个月你写给张都尉的两张田契,再写两份啊不三份给张都尉,都盖上我的印章。” “再取三十金,拿给张都尉。” “诺。” 等待刘瑶去取田契和马蹄金的间隙,张闿又拱手道:“都督考虑好了各部军司马,还有那三个空出来的军侯的人选了么?” 是啊,那八千江东兵,袁耀来了一个月还没指派军司马以上的将校,也不怪张闿好几次问。 袁耀一拍脑袋:“嘿,你瞧我把这事又忘了!” 张闿有些无语,但他一向遇事面不改色,只是心里生出了一些怀疑和担忧。 眼前这位到了丹阳后,一个多月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只知道与妻妾玩乐的世家公子,真的和那位远袭陈瑀、扫平豫章、大破夏口的扬威将军袁显能是一个人吗? 他真的有领兵打仗的本事吗? 只见袁耀貌似绞尽脑汁地想了一阵,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出来一样,无比随意道:“张都尉可有人选?” 张闿摇了摇头:“末将做这个都尉前,也只是一小小的军司马,哪里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合适不合适,试了才知道,你有什么人选,就都先安排上去试试看。” 袁耀语出惊人。 张闿有些沉不住气了:“末将虽草莽出身,不懂兵法,但也知道领兵打仗不是开玩笑的事,得有得力的将领统领士卒,才能激励士卒,取得胜利。” “另外临阵拜将,实在不妥……要不发兵一事,再暂缓一些时日,等都督提拔了各级将校,再行征讨之事。” 袁耀摆了摆手:“怕什么?你不是都派斥候打探清楚了吗?” “那太史慈手下不足两千兵士,且都是新招募的士卒,兵器铠甲不全,而我们有八千人,八千人!靠人数堆都堆死他们了。” 张闿有些急了:“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 袁耀不容置疑道:“不用设置军司马了,听我的!” “那三个空缺的军侯,我派许定、袁武去顶两个位置,你再随便找人顶一个,就这样了,执行吧!” …… 次日,袁耀便正式出兵南下,进讨泾县太史慈! 八千江东兵,出动了六千人,留了两千士卒守营。 而因为派留守的问题,张闿差点又和袁耀吵起来。 张闿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观察,想让两个他认为最不可靠的军侯,和许定、袁武一起留下来守营。 如此一来,许定和袁武作为新任军侯,可以先慢慢掌控各自手下的五百曲卒。而且就算那两个江东军侯想搞事,有许定和袁武在营中监督,太守袁胤驻扎在城中作为外援,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而袁耀直接否定了他的建议,非要把许定、袁武和那两个不可靠的军侯编入出征大军的序列中,而留四个最可靠的江东军侯守营。 袁耀给出的理由是,那两个不可靠的江东军侯最好带在身边,才能更好地进行监视;而且许定和袁武是他的亲信心腹,忠诚可靠,也要带在身边。丹阳城是后方粮草囤积地,万不能有失,所以一定要可靠的人来留守后方。 乍一看,袁耀给出的理由很有道理,有些令人难以反驳。但实际上你细品,却并不如张闿的建议合理。 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张闿最终没办法,只能不忿地照令行事。 最终,六千江东兵,再加袁胤派给张闿的一千淮南兵,许乾所部一千士卒,共计八千人,浩浩荡荡朝泾县进发而来。 与此同时,袁耀出兵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了泾县太史慈耳中。 面对袁耀八千大军来讨,正勤于练兵的太史慈,一双英眉中也不免露出了忧虑之色。 当夜,泾县“太守府”。 这儿原本是泾县县府,太史慈来了后以刘繇的名义,自称丹阳太守,把泾县县令赶了出去,又把县令府改成了太守府。 县里的数百县卒,也被太史慈以武力收编,成为了“丹阳郡兵”。 当时有传言说,太史慈只是刘繇手下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将,是在刘繇从丹徒坐船逃往豫章的半路上,带着几十人从芜湖下了船,又从芜湖的山区跑到泾县占地为王的,并不是扬州牧刘繇正式委任的丹阳太守。 一时之间,泾县内外谣言四起,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对太史慈的身份起了疑心。 甚至有人说,太史慈是因长期不受刘繇重用,这才一气之下背弃了刘繇,跑到这僻远的泾县自称太守的,刘繇到豫章后,还发过通缉他的檄文呢! 谣言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造谣说,太史慈实际上早就投靠了孙策,神亭一战就和孙策眉来眼去,正是他出卖了刘繇,这才导致刘繇数次大败的。他现在来泾县,也是受了孙策的派遣来为孙策收服丹阳南部的。 然而就在太史慈在泾县的铁血统治难以为继的时候,一伙山越人却意外帮了太史慈一个大忙。 这伙山越人有数千人,因为山中谷物歉收,实在熬不过冬天,便组团出山劫掠。 这一支山越人本来可以选择去三个地方劫掠,分别是东北的宛陵,中间的泾县、西南的陵阳。 但宛陵是丹阳郡治,虽然现任太守袁胤从没有派军进驻这里,但当地有不少汉人的强宗大姓武装,十分不好惹。 而陵阳,早就被另一股山越武装占据,而这支山越武装同样不是饿扁了肚子的他们能惹得起的,因为这支山越部族的首领叫祖郎! 左看右看,还是民情动荡,守军不足的泾县最好下手。 而一开始,他们也的的确确得手了,抢了好几家泾县大户的粮仓,又洗劫了好几个村庄的口粮。 然而等他们准备跑回山里的时候,却被太史慈领着五百“丹阳郡兵”拦住了去路。 一方为了不被饿死,另一方则为了在当地立威扬名,大战不可避免。 毫无疑问的,这支实力一般的山越部族被勇猛过人的太史慈打出了惊人的战损比,太史慈的“丹阳郡兵”大获全胜! 甚至活下来的山越之人描述太史慈时,常用“鬼神之勇”来描述那天太史慈的神勇。 要知道,丹阳出精兵,就是因为有山越人的存在。 这些山越人长期在深山老林中生活,过着刀耕火种近乎原始的生活,体质极其强悍!另外又因为这里的山多出含铜含铁的矿石,很容易冶炼钢铁,而常常“自铸兵甲”。所以这些山越人不光体质异于常人,登山涉水如履平地,手里拿的家伙还特别好。 能被太史慈以劣势兵力、甚至劣势的装备打的鬼哭狼嚎,足见太史慈之勇。 一场血战下来,这支山越部族大败一场,丢弃了抢来的粮食就夺路而逃。 一般这个时候,正常的官军就不会再追了。 因为山越人极其擅长于山地奔走,官军就算凭着气力强追一会儿,但再追肯定容易体力不支,反而有被熟悉地形的山越人带着绕迷路、掉进提前设好的陷阱的危险。 丹阳南部、乃至与豫章郡、会稽郡交界的地方多险山峻岭,是山越人聚居的地方。说不定哪个不起眼的山沟沟里,就藏着连当前这支山越部族都不知道的另一支山越部族武装。 但太史慈却大大出乎了山越人的预料,哪怕山越人把抢的粮食都扔下了,他也穷追不舍。 最关键的问题是,太史慈和他的部下不知道为什么,也极其擅长于山地奔走。 这支山越人崩溃了。 首领万般无奈下,只能命令手下脱掉身上简易的铠甲,轻装跑路。 但太史慈仍死死咬在他们屁股后面。 山越人迫不得已,连武器都扔了。 而太史慈还在他们屁股后面! 山越人又借着地形绕了好几个圈子,也没摆脱太史慈。 跑到最后,山越人饿扁的肚子终于让他们丧失了体力,只能躺在原地等太史慈追上来捡尸。 但奇怪的是,太史慈追上他们后,并未像之前的官军对他们痛下杀手、赶尽杀绝。 而是喘着气,问他们愿不愿意今后跟随他,过吃粮当兵的日子。 生与死面前,山越首领当即选择了——先填饱肚子! 于是太史慈竟然直接把手下部卒本就不多的口粮,全都分给了这些山越人。 这一下可真的把这群山越人感动到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许诺和画饼,这一口吃的足够他们掉一天一夜的眼泪。 山越首领强忍住眼泪,当即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只见他又用半生不熟的汉话问太史慈,能不能让他们先回山里,把家里的妻儿老小也一起接出来。 本以为这位“丹阳太守”会拒绝,或是犹豫考虑一阵子,但没想到这位年轻壮猛的“丹阳太守”直接一口答应了。 并且承诺,只要他们举族迁往平地,以后就可以像普通汉人一样,过世代务农交租的安生日子。 而且太史慈又说,只要家里有参军的,还可以免除田租徭役。 …… 于是,等太史慈领着好几千山越人再次走出山区,出现在泾县人眼前的时候,差点没把泾县百姓们的心脏吓出来。 大家伙还以为是那伙山越人又杀了个回马枪呢! 然而定睛一看,领头的却是他们以为被山越人已经拐进山里坑杀了的“愣头太守”太史慈! 第211章 意外来客 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数十年来,从未有汉家长官率兵进入山越人盘踞的山区几天几夜,最后能全身而退的。 就算是目前在江东名声大噪的小霸王孙策,早年也差点被当时的泾县大帅祖郎袭击杀死! 虽然孙策后来又借舅舅吴景的兵马向祖郎完成了复仇,但他也只是把祖郎赶出了泾县而已。 勇烈如孙策,也不敢轻易进入山区追讨山越宗帅。 而太史慈进山追讨后不仅平安归来,还掳获了大量的山越部民出山。 一时之间,太史慈之名在泾县百姓中家喻户晓,所有人都在为有太史慈这样一位“太守”庇护而感到幸运。 至于太史慈丹阳太守身份的真假,再也无人关心提及。 而太史慈不仅在泾县百姓中深入人心,他的勇猛善战之名也在大大小小的山越部族中传开了。 不止是投降山越部族老老实实种地务农、纳丁为兵;就连周围其他的山越部族,也暂时都不敢打泾县的主意了。 甚至就连陵阳那位拥兵数千的山越大帅祖郎,在听说太史慈的事迹后,也打消了进攻泾县的念头。 “两位以为,该如何应敌?” 太史慈端坐在“太守府”堂上,面色凝重,一副威严的模样。 下首坐有两人,都是太史慈的部将。 身材精瘦偏矮的那人先开了口:“末将以为,敌我众寡悬殊,不如据城而守!” 太史慈看着那人,许久之后吐出两个字:“不可!” “泾县城墙高不足两丈,难以久守。” “既然守不得,不如咱们主动迎战!” “是生是死,战场上说话!” 另一个长相粗犷的黑脸汉子豪声道。 太史慈似乎有所意动,但却没开口回应。 到底是战是守,太史慈已经想了一夜,却还是下不定决心。 主张守城的精瘦汉子,乃是泾县以前的县尉,现在被太史慈委任为“丹阳都尉”,手下不过千余县卒,其中大多都是才招募不久的新兵。 主张出战的黑脸汉子,则是之前自己收服的山越首领,颇有些勇力。他手下也有一千多山越士兵,虽然群体纪律较差,但单兵战力却很强。 这加起来两千余士卒,便是太史慈手下的全部家底了。 而据报,袁耀那边至少有七八千之众,双方兵力对比四比一,大劣势! 虽然这个对比还没有太史慈当初大战山越部族时那么悬殊,但两者并不能相提并论。 山越武装,实际上也就是一些组织散漫的乌合之众。只是比起一般的乌合之众,山越士兵的单兵战斗力更强一些。 因此在与实力不济的郡县兵对抗时,山越武装不仅不会吃亏,反而因为熟悉地形的缘故经常能占到上风。 因此山越武装集团往往只有两点怕的,一是遇到比他们更勇猛善战,尤其能身先士卒、率领精兵单点爆破的狠人!二是怕遇到训练有素、军阵严整的诸侯大军。 毫无疑问,孙策和太史慈都是狠人! 而太史慈现在要面对的,则就是第二种情况了。 作为见过大场面大阵仗的人物,太史慈深知一支常规的诸侯大军有多大威力。 以袁耀这八千大军为例,弓弩手再少也有一千之数。 而一千名训练有素的弓弩手,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太史慈如果率军出战的话,他必须率领着步卒,头顶袁军三轮箭雨,才能杀到袁军阵前。 三千支箭,能造成多少人的伤亡? 少算点,一两百人吧。 这就意味着,在与袁军短兵相接前,太史慈这边就得减员一成。 如果对方摆出长枪盾阵,步步为营的战法,那就更没得打了。 在你攻破对面的防线前,就得减员三成! 这谁顶得住啊! 在古代,几乎没有任何一家军队,能顶得起百分之三十的伤亡率! 野战不成,难道只能守城? 问题是人家守城,目的都是等援军来支援。太史慈守城,谁来救他? 刘繇的势力已经覆灭了,整个扬州除了泾县,已经没有任何一个郡一个县认刘繇这位扬州牧了。 只能是困守孤城罢了。 而且这座县城城墙还很低,最矮的地方人叠人就能爬上去,守城的难度很大! 万一袁耀围而不打,那粮草本就不富裕的太史慈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守城?更是死路一条! 几乎没有胜算的那种! 似乎出城决战,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就在太史慈注意不定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人。 “禀太守,府外有一人,说他有破敌之策,请与太守一见!” “不见不见!” 太史慈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 自打他自封为“丹阳太守”,又封县尉为郡都尉,便时不时有人求太史慈也给他们个一官半职。 这里的山民愚钝,似乎觉得驮着两车谷物来找太史慈,就能谋得到一个主簿、掾史的官职回乡光宗耀祖。 太史慈也曾试图检选官吏、充实自己的“郡府”。但很快他就发现,泾县这地方文教不兴,一整个县识字的人都不超过两位数,懂点道理的不超过一手之数,能担当谋士幕僚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太史慈还曾派人去丹阳其他县邑,聘请一些在乡间有名望的读书人。但人家只要一听太史慈的名号和出身,要么闭门谢客,要么直接把太史慈派去的人连礼物都赶出去。 太史慈白费了很多功夫,结果却发现自己连一个最穷酸的寒门士子都请不动。 人家甚至还放出话来,宁愿去县中六曹当最微不足道的刀笔吏,也不愿意当什么“丹阳郡功曹”。 虽然屡屡吃闭门羹,但太史慈倒从没记恨过谁。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寒门出身,年轻时做过本郡跑腿的奏曹史,知道寒门读书人的不易。 他们不像豪门士族出身的士子,可以择主而事,就算投靠的诸侯失败了,也有概率得到胜利者的招揽。 出身低的人容错率也低,因此认知也更容易偏狭,更倾向于稳妥而不是冒险。 这些太史慈都理解,他也只是感到失望而已。 现在突然来一个人说自己有破敌之策,太史慈压根是不信的。 我连一个退敌之策都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大言不惭说他有破敌之策? 又是一个招摇撞骗的! 通报的侍者退下去后,没多久又走了进来,还拿着一方拜帖。 “太守,那人不肯走,还说是您的故人。” “他说您看到他的名帖,就知道他是谁了。” 太史慈皱了皱眉,这人还有名帖? 名帖相当于名片,因为常在拜访他人中使用,又被称为拜帖。 能用名帖的,自然是声名在外的人,不然作为拜帖也没有意义。 太史慈有了点兴趣,伸手拿过了那方拜帖。 只是第一眼后,太史慈微蹙的英眉,就整个拧在了一起。 “居然是他!” “他来找我何干?” 第212章 吕范为使 “太守,来者何人?” 丹阳都尉见太史慈色变,不禁问道。 “没什么,一位故人罢了。” 太史慈捏着拜帖,脸上阴晴不定。 “你们先退下吧,等我见完来人,再议此事。” 丹阳都尉看着那方拜帖,心里立刻起了疑心。 但他不敢追问,只好道:“诺!” 山越首领则没那么多心思,干脆了当地拱了拱手,边往外走。 两人退出大堂,正好看到一个儒雅文士,在侍者的指引下走进了府中。 文士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还投来一个善意的眼神。 山越首领注意力完全不在文士身上,仍自顾自往门外走。 丹阳都尉心中却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应该是那位扬州都督派来招安的使者无疑了! 看来,免动刀戈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 堂内,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儒雅文士一上堂,便看到了一个猿臂大将背对着他,正在擦拭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儒雅文士面容一顿,但立刻又浮出笑容:“子义,别来无恙乎?” 猿臂大将猛然转过身,怒视儒雅文士:“吕范,汝来此何干?” 虽被人直呼其名,但吕范却仍保持着笑容:“神亭一战,与君久别,思念犹甚,特来拜访!” 说着吕范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太史慈也不是不识礼数的人,虽然冷哼了一声,但还是回道:“子衡请起罢!” 吕范挺起身,这才有空好好打量起太史慈。 其实他与太史慈素未谋面,只是互相听说过罢了。 此时见到真人,立刻心生感慨。 此人英眉美髯,猿臂蜂腰,端的是英武不凡! 难怪孙策对他念念不忘! “子义居此,实在如宝玉蒙尘,黄钟毁弃啊!” 吕范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来这所谓的“丹阳郡府”,虫吃鼠咬,大有破败之相。 不过正好,可以用它作开场白。 太史慈却依旧不给他好面子。 “我居此间,非为享乐,但求击贼耳!” 吕范仍面不改色,心中却大为赞赏太史慈的口才与气节。 “子衡就不必再兜圈子了!” “汝可是为那袁显能,作说客而来?” 太史慈掂量了一下手中长剑,又不善地看向吕范。 吕范终于楞了一下,旋即色变:“啊?” 心中却道:我怎么就成了袁耀那厮的说客了? 不过他反应过人,立刻明白了太史慈为什么会这么想了。 在天下人眼中,孙策现在仍是袁术部将的身份。 像孙贲、朱治这些孙坚的旧部,现在虽然和孙策走得很近,但从表面看,也可以看作是袁术势力内部的一个山头。 就算是吕范这种从未被袁术任命,是孙策的私属幕僚之人,也会被人看作是袁术集团的一份子。 就比如徐州牧陶谦,就曾把被孙策派去广陵接吴夫人的吕范,当作了袁术派来的斥候抓起来过。 所以太史慈把吕范理解为袁耀派来的说客,就不足为奇了。 “子义误会了,吾并非袁氏说客,而是以孙氏使者的身份,来与你相谈的!” 吕范解释道。 孙氏? 哪门子孙氏? 太史慈脑中第一反应是在想,哪方诸侯姓孙? 没有啊! 但很快,太史慈就想明白了。 原来你吕范代表的是孙策那厮,但孙策是袁术袁耀父子的打手,你不还是袁氏父子派来的吗? “子衡,我已弃文从武,这些弯弯绕绕,我已经不喜欢了。” 太史慈眼神变得冰冷,耐心也将耗尽。 吕范有些无语,你这人怎么说不明白呢? “子义兄,我真的只代表富春孙氏,只代表吾主孙伯符一人!” “袁耀小儿,我不屑与之为伍!” 听到吕范直呼袁耀名讳,甚至骂袁耀是“小儿”,太史慈当即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 “汝主孙伯符?” 太史慈疑惑道:“如此说来,你只是孙氏的家臣,并非袁氏之臣?” “正是如此!” 吕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目前来说,我确是孙氏家臣,但未来……必是孙氏之臣!” 太史慈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孙策那厮在密谋造袁家的反啊! 最起码,孙策是想脱离袁术势力了! 太史慈面容稍一放松,但转念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汝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唰的一声,太史慈手中的长剑,已经是架在了吕范的脖子上。 “汝以为吾不知乎?” “此番袁耀来讨泾县,就是借汝主孙策之兵而来!” “汝还敢在此戏弄于我!说你与袁氏无关乎?” 吕范心中一凛,知道太史慈说到关键问题上了。 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子义以为,袁耀现在手下那八千兵士,是借吾主孙策的吗?” “不是吗?” 太史慈冷哼一声。 吕范同样冷哼一声:“子义恐怕不知其中实情吧!” “袁耀小儿有多么奸诈阴险,汝恐怕也一无所知吧?” 太史慈不屑一啐:“这又与那袁家小儿何干?汝主孙策乃袁术之将,听宣而调,袁耀代父领兵,其中又有何隐情?” “听说,袁术之所以拜汝主孙策为将,又派他征战江东,都是因为汝主孙策向袁术保证,要为他征得三万江东精兵的吧?” “谣言!” 吕范猛然变色道:“这是哪里传来的谣言!” “我主孙策为袁术攻占庐江,全据淮南立下赫赫战功,拜将理所当然!” 尽管没想到太史慈居然知道此事,但吕范还是第一时间予以了否定,并作出了相关解释。 他决不允许孙策今后自成一方势力时,落任何人口实。 “他袁术有何德何能,能驱使我江东子弟?” “那可是八千士卒,整整八千士卒!” “你知道八千虎士,于此乱世能成就何番事业吗?” “吾主孙策渡江时,兵士不过半万之数,但如今,竟于江东称雄!” “当此用兵之际,怎可假兵于他人之手?” “可你们还是给他了!” 太史慈冷冷道。 “那是因为我主孙策,被那袁家小儿要挟,误中奸计所致!” 吕范立刻回道。 第213章 大战在即 “袁耀?”这已经是太史慈第三次听吕范说到袁耀了。而且他也发觉到了,吕范每次提到袁耀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咬牙切齿。 “汝主孙策如何能受他的要挟?” 如果吕范说是孙策是受到了袁术政治手段的逼迫,太史慈是信的。但袁耀……又有什么手段能胁迫孙策? “袁耀那卑鄙无耻之徒,挟持了我家主母及诸子!” 接下来,吕范将袁耀劫持吴夫人及诸子为人质,要挟孙策纳兵纳粮的事情给太史慈讲了一遍。尤其着重于描述袁耀是如何残杀阜陵相,又嫁祸给孙氏家将陈宝,以此来欲盖弥彰的。 其中又不免夸大和隐瞒了一些与袁耀的恩怨。 比如在吕范的描述中,淮南使者是直接用吴夫人及诸子的性命安危,来逼迫孙策纳兵纳粮的。但实际上,袁耀并没有让李业这么说。劫持吴夫人及诸子,以及李业出使江东,都只是袁耀逼迫孙策造反的手段罢了。 再比如,那次损兵折将的营救行动,也被吕范刻意隐瞒了。 太史慈却是越听脸色越阴沉。 对于袁耀和孙策两人,他的立场态度都是一样的。 这两人都与自己的故主刘繇直接为敌过,也都击败过刘繇。 而太史慈的丹阳太守,就是假借了刘繇的任命;他现在招兵买马打出的旗号,就是为刘繇复仇! 因此袁耀和孙策,都是太史慈的敌人! 但敌人也分值得敬佩的敌人,和让人鄙夷的敌人。 毫无疑问,孙策不论个人勇略,还是为人孝行,都是值得太史慈在内心敬佩的。 至于袁耀,今天之前,太史慈对他还没有什么感觉。 想来不过就是一个依仗父亲的兵马权势作威作福,徒有些虚名的世家子弟。 但听了吕范的描述,太史慈对袁耀的评价又连跌了好几个层级,已经是负面的印象了。 出身名门望族,却道德败坏,毫无下限,用抓别人母亲和弟弟的手段胁迫他人! 为人实在令人不齿! 此子,当真有其父之风! 太史慈又想起了袁术的行事,不免对袁术袁耀父子感到一阵恶寒。 看到太史慈的表情,表面悲痛愤恨的吕范,心中却是一喜。 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据他所知,这位太史子义,可是有名的大孝子! 当初北海相孔融,数次派人问候太史慈的母亲,后来太史慈归家后,恰逢孔融被黄巾军围困,其母便教太史慈去救。 而太史慈在家侍奉老母三日尽孝后,便单枪匹马杀入重围去见孔融,请求由他带兵出城讨贼,只可惜孔融务虚不务实,不肯重用太史慈。太史慈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再次杀出重围,引刘备解北海之围。 因此,吕范在出发之前,就想好了如何使太史慈与袁耀交恶。 但这也只是防止太史慈被袁耀遣使招安的预防性措施,吕范此行,更有深意! “太史将军现在知道,为何孙将军,会借兵给袁家小儿了吧!” 吕范看向自己肩膀上明晃晃的剑身,太史慈也会意,将表示敌意的利剑放了下去。 “就算如此,汝来此又有何干?” 太史慈仍保持着警惕,长剑也并没有插回剑鞘。 吕范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将决定他此行的成败。 “在下此来,便是想给太史将军转达我家将军一番话!” “孙将军曾自负勇冠三军,然神亭一战,他亦知这天下间,原来有太史将军这般气勇胆烈之士,亦为刘府君不能任君为将,深感惋惜!” “而太史将军为刘府君报仇的忠义之心,天下皆知,孙将军也深感钦佩!” “孙将军因此有言,今日江东之事,他一人可定,明日天下之事,当与卿共之!” 吕范字句铿锵,满心以为太史慈会深有同感。 但太史慈却只稍有意动,片刻后就恢复了生冷的面孔。 “你是为孙策招揽我而来?” “有何不可?” 太史慈突然大笑起来:“孙策既然知道我要为刘府君报仇,他难道忘了,他也是刘府君的敌人!” “正是你家孙将军,夺了刘府君的江东基业!” 吕范对太史慈的话早有准备,不紧不慢道:“孙将军虽然曾与刘府君交锋,但那只是受袁术差遣,并非孙将军本意。” “刘府君退往豫章后,我家孙将军也没有继续追击,亦善待刘府君的旧部,这些太史将军应该有所耳闻吧?” 太史慈沉默不语。 是的,他遁入芜湖后,曾招揽过那些刘繇的旧部,但却没有几个人愿意来泾县和自己共谋复仇大业。那些昔日的同僚,比自己更受刘繇重用的将领官吏们,一个接一个地都投降了孙策。 放眼整个扬州,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泾县为刘繇这个扬州牧守土立旗。 看着面色阴沉的太史慈,吕范心中暗喜。 “现如今刘府君为袁耀所擒,生死未卜,太史将军不妨放下你我两家旧怨,共谋大事!” “大事?” 太史慈抬起目光,直视吕范。 吕范重重点头道:“袁术袁耀父子窃据州郡,素无德行,觊觎九鼎,早晚败亡!” “太史将军不如投奔我主孙策,替天行道,立不世之功!亦能为刘府君报仇!” 太史慈的目光在吕范身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吕范能看出太史慈已然被自己说动,就在他满怀信心,以为自己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 太史慈却决然一般摇了摇头道:“不!” “我太史慈,现虽无主之人,绝非凭口舌可游说之辈!” “汝主孙策若要招揽我,就让他自己来!” 吕范愣了愣,下意识道:“我家孙将军在会稽与王朗交战,如何分身前来?” 太史慈大笑道:“那我不管!” “让他来?” 吕范疑惑道:“若是我家将军亲至,将军才肯降乎?” 太史慈将长剑插回剑鞘,目光锐利道:“投降?” “让他来!让他带兵来!” “若能胜我、擒我,我或许会考虑屈膝投之!” 太史慈坚定了决心,便是一摆手,示意吕范滚蛋。 吕范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本来已经意动的太史慈,怎么突然意志就这么坚定了。 但他绝不是轻易放弃之人,便急忙补充道:“太史将军,怕是你现在还不明白,投靠我家将军的好处!” “若将军投向我家将军,将军便可使这泾县免遭兵乱之苦!” 太史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要他挂出孙策的旗号,就算不是完全投靠,但袁耀肯定会顾忌与孙策撕破脸,而大概率放弃对泾县的征讨。 但他太史慈,绝不会通过这种方式苟且偷生! 也绝不会迫于这种压力,而随意择主! “且住!” “我已言尽于此,若是还敢乱言投降一事,休怪我不客气!” 这次太史慈没有拔剑,但阵阵寒芒却从他的目光中迸射出来。 吕范一凛,知道太史慈这是心怀死志,下定了守土保节的决心。 随着太史慈彻底下了逐客令,吕范也只好往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吕范又想起了什么,回身便道:“太史将军若要战,吾倒能帮得上些许忙。” “说不定,将军依我之计,还能以少胜多,大破袁耀呢!” 太史慈本来已经转过身去了,闻言又转了过来。 吕范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要紧的信息,梳理好了话术。 “袁耀麾下虽有八千之众,然其中可战之士,寥寥无几……其领兵之才,莫说不如将军,怕是连十岁小儿也是不及……” 吕范走了回去,再次侃侃而谈道。 这一次,太史慈却终于面露喜色! …… 直到深夜,太史慈仍抓着吕范问东问西,还不停提笔记录。 第二天,太史慈早早就派出了得力的斥候,前去打探袁军情况,是否和吕范所说一致。 斥候还没回来,却又有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袁耀派来招揽太史慈的使者,丹阳主簿——蒋干。 不过蒋干一到,便被太史慈晾在门外。 而吕范,也是暗暗站在门内,一边看着蒋干一边冷笑。 想不到吧,你比我早出发,我却比你早到这里。 直到第三日傍晚,斥候回来禀告了军情,太史慈终于大喜过望。 就在蒋干以为太史慈终于要见他的时候,却是直接被太史慈的部下用乱棍轰出了泾县。 和他一起被扔出城门的,还有太史慈亲笔写的一封战书。 一封要与袁耀相约城外,决一死战的战书。 蒋干大感屈辱,却无可奈何,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太史慈,更不知如何回去给袁耀复命。 就在他带着随从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人却在半路拦住了他。 却是太史慈的“丹阳都尉”。 从这个人透露的消息,蒋干终于明白了太史慈为什么敢直接驱逐自己,又下战书给袁耀的。 只是等蒋干回到袁军大营,把一切都说给袁耀听的时候。袁耀却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 这些都在袁耀的预料之中。 甚至,吕范还起到了对他有利的效果。 大战将起。 袁耀直接接受了太史慈的战书,也不再派出任何使者与太史慈和谈。 两方人马,终于在这一日迎来了决战的日子。 袁耀将指挥权交给了张闿,自己率领两百余亲军躲到了阵后观战。 第一次指挥数千兵马的张闿却并没有大多数人想象的那般意气风发,反而很是紧张不安。 甚至有些士卒,还能从张闿的口中听到低沉的恶骂声。 玛德,他怎么想的,让我指挥? 要不是看在钱太多的份上,我特么绝对不干这种送命的事儿! 六千袁军,稀稀拉拉分成了十二个方阵,每个方阵都是一曲五百人,由各自的曲长指挥。 因为战场在太史慈选定的一狭窄地带,袁军并没有按左、中、右三军排列。 而是每四曲两千人为一军,分为前军、中军、后军。 如此一来,袁军便完全没有办法展开兵力,以多包少,发挥人数优势。 只能寄希望于前军能打出优势,至少保持不败,然后一点一点消磨泾县守军的人数和斗志,最后取胜。 因此理论上,袁军前军四大曲将,和麾下两千士卒,都应该是最为精锐的。 但看看张闿是怎么布置的,四名前军曲将,中间的是那两名最不靠谱,本来要被张闿留守丹阳的江东军侯;两边两个曲将,一个是根本不懂阵列之法的许定;一个是突然被袁耀从最低级的伍长,连升了四级提拔为军侯的袁武。 只有更不靠谱,没有最不靠谱的! 太史慈自然是不知道袁军的详细部署的,他只看到,眼前的袁军和吕范对自己说的一样,徒有虚表,实则不堪一击! 先说袁耀竟然答应自己于这狭长地带决战,就让太史慈十分鄙夷不屑,这位袁家世子,之前到底是怎么打出破袭陈瑀、击败朱皓、火烧夏口诸多战绩的? 是有人代打,然后他袁耀坐享其成、坐收名利?还是说他单纯运气好? 又或者说,这袁耀嚣张狂妄到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带兵平推了自己? 再说这排兵布阵,太史慈一看对方主将就是外行。 就算是被自己教了几个月的那个丹阳县尉,都排不出这么平庸、这么垃圾、这么漏洞百出的阵形!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本应最严整的前军,反而最稀松拉胯! 太史慈看到这种情况的第一眼,还以为对方要对自己使出诈败计! 但仔细一看,根本不可能! 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使诈败计的可行性本来就很低。 两边都是石头山,虽然能爬上去人,但光秃秃的根本无法埋伏伏兵。 而且对方前军、中军和后军相距很近,如果前军被冲垮,中军和后军根本不会有反应时间。 如果袁耀真的要诈败,那就是拿这整整六千士卒来诈败,引自己孤军深入! 自古都是以老弱病残或少量军队诈败诱敌的,还从来没人拿自己的大部分兵力诈败诱敌! 但是太史慈还是再次询问自己的斥候。 “袁军不是有八千之众吗?剩下那两千呢?” “回禀太守,小的今早埋伏在袁军大营门前数清了的,袁军今日只有六千二百人出营!” 斥候百分百确定道:“剩下那两千左右人马,都在营中未曾出动,想必是留守大营了!” 第214章 短兵相接 太史慈微微皱眉,他此时心中隐隐不安,却又说不上来是因为哪里。 就算那位袁家世子是个不学无术徒有虚名的绣花枕头,但他手下不至于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吧。 但眼前六千袁军的排兵布阵,又无处不显示着,对方阵中还真就连一个稍微内行的人都没有。 这六千人,带给太史慈的压迫,甚至都没有与山越部族对阵时大。 因此,太史慈心中不免泛起了一丝疑虑,疑似自己就要中计的感觉。 “你且再绕行一圈,打探一番!” 太史慈对着斥候吩咐道。 “诺!” 虽然两军都摆开了阵势,但并不是要立刻展开厮杀。 战前还是要布置一番战术,比如是攻是守,谁打头阵,谁迂回包抄,谁作预备队等等问题。 而且开打时,也会经过喊话、挑战、试探等环节。 太史慈心存疑虑,因此并不着急。 在袁军那边派人出阵喊话后,太史慈便也派人出阵接话,特地拖延时间。 而袁军兵马众多,准备工作也更为繁琐,因此也不着急。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史慈派出的那名斥候终于是跑了回来。 虽然他一脸的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给太史慈带来了好消息。 战场四周,并未出现其他袁军的动向。 太史慈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得到探报的下一刻便是喝令道:“击鼓,进军!” 咚! 咚咚咚! 几面牛皮大鼓在鼓卒卖力的敲击下,声音由慢到缓,由小到大,瞬间传遍了太史慈这边所有士卒的耳中。 几乎同时,被派出去喊话的泾县县丞,连忙调转马头退回了己方军阵。 下一秒,太史慈一马当先,冲出军阵,挺起长枪往前一指。 “杀!” 这声暴喝,犹如一声巨雷,在两军中间炸开! “杀!杀!杀!” 一千五百名泾县士卒,齐声连喊三声,便似汹涌的潮流,紧跟太史慈身后,全数朝袁军大阵冲去。 “不许慌!” 张闿站在中军战车上,舞着手中的马鞭,甩出了一记响亮的鞭花。 周围颤栗的中军士卒,却并没有因为这声喝令而停止身体的抖动。 “传令三军,准备接战!” 随着张闿的命令,袁军的几十面大鼓,也开始敲得震天响。 此时的袁军前军,面对数百步外的敌军冲杀,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也开始作出了反应。 只不过,四曲士卒的反应却不一。 指挥中央两曲士卒的,是那两名不靠谱的江东军侯。 张闿看人识人的能力也就一般般,但被他鄙夷不屑的人,那肯定是人品或能力都相当的不靠谱! 而事实也证明,这两个军侯真的很不靠谱。 一名江东军侯,暂且把他称作军侯甲吧。在太史慈发动全军出击后,甲除了说了一句“完了”,就再也没说出第二句话。 他其实在两个月前,根本不是什么军侯,而只是一名手下士卒不足百人的小屯长。 但莫名其妙的,他和他手下的士卒就被调拨到了另一个大营中,重新接受整编。 很快,他就和其他三四百士卒,被重新编为了一曲。 而莫名其妙的,这一曲里面军阶最高的就是他一个小屯长,其他被合并来的,都是更低一级的队率带队来的。 然后他就直接被任命为这一曲的曲长,也就是军侯。 当时他还是懵的,但很快他就接到军令,他们将不再从属孙策麾下,今后将直接划归左将军袁术统管。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得了莫大的机遇,有机会出人头地。但很快他就从其他十五名军侯口中得知,他们就算成为了“袁军”,也不过是炮灰般的存在。 运气好点,各曲士卒会被分散打混,然后作为新兵补充到袁军中去。 运气差点,则会直接在战场上成为炮灰。 而现实很快就走向了第二种。 他们真的被袁家世子当作了炮灰,用来作为剿灭丹阳群寇的消耗品。 而他这个连屯长都当不好的军侯,甚至还成为了炮灰中的炮灰,被人挡在第一线,迎接最残酷的厮杀。 他倒是不是没想过,向死而生,靠自己杀出一条机遇,出人头地! 但现实的情况却是,他就是个怕死的软蛋! 让他这样的人,混在几百人里面装模做样滥竽充数还可以。 让他作一曲之长,作几百人的表率? 不好意思,在太史慈率军展开全线冲杀的那一刻,他心底的一丝侥幸就荡然无存,整个人彻底萎了! 不管身旁的假侯如何向他喊着请示,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人指挥,这一曲士卒顿时群羊无首,还没开打就有些乱了。 假侯无奈,不过他还稍微有点男子汉的气魄,便是朝周围喊道:“不要乱!” “都听我的,准备接战!” 只是不等他继续说要如何接战,太史慈的部卒,已经冲到了距离不到百步的距离。 假侯的大脑几乎没做思考,就本能道:“给我冲啊!” 众人紧绷的神经,随着这一声“冲啊”,像是得到了释放一般。 便是不顾这命令到底下的对不对,合不合时宜,便直接盲从了。 先是站在最前列的一名士卒身体条件反射般的往前踏出了一步,接着他身旁的士卒也下意识跟着踏出了一步。 再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试探性跟了一步,然后,所有人的脚都像收不回来一样,往前走了一步。 最后,当身后的人也跟着盲从的时候,前面的人就再也没了退路,只能往前走。 而后面的人,也只能跟着身前的人往前走。 这五百人,由走变成跑,也就短短几秒。 于是,在忘记让弓箭手发射的情况下,这一曲士卒,擅作主张般的发起了反冲锋。 而负责进攻这一曲军阵的,是太史慈麾下的山越首领,及数百山越士卒。 本来这个山越首领还在想着,袁军会不会像太史将军说的那样堆起盾阵,让自己陷入麻烦的时候。 却惊喜地看到,这支不自量力的汉人军队,居然迎面朝自己发起了冲锋。 而让他忌惮无比的汉人弓弩,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天空从始至尾就没有出现过那些夺人性命的黑箭! “儿郎们,猎杀时刻到了!” “杀!” 山越首领难掩狂喜之色,拎着一柄奇形怪状的大刀,直接冲入了袁军人群中。 而一众山越士兵,也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 虽然没有一名骑兵,但这群剽悍的山越士卒奔跑爆发出来的冲击力,好似百马奔腾一样汹涌澎湃。 …… 相比于从一开始就失魂落魄、宛如废人的军侯甲,军侯乙这边起码不是一点谱都没有! 好歹军侯乙还沾点谱。 虽然指挥混乱,但他起码还知道指挥。 尽管敌军冲到了不到五十步距离,他才后知后觉地命令弓弩手放箭。 但起码他手下的弓弩手还放箭了。 这边领头的自然是太史慈本慈。 见到稀稀落落不过几十支箭矢朝己方射来,太史慈竟是直接面露喜色! 这八千袁军,并没有把所有的弓弩手都集中在前军! 这绝对是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也是太史慈最大的忌惮! 一千弓弩手的一轮齐射,能造成多大杀伤,太史慈比谁都心知肚明! 而且飞射的箭雨,不止会带来生理上的杀伤,更会带来心理上的压制! 自己的一千五百士卒,其实很有可能在袁军的前三轮齐射下,就直接奔溃的! 但是现在,很明显,袁军根本没有这样做! “射啊!给我射!” “快继续装箭啊,怎么这么磨蹭!” “敌军都快冲过来了,你们倒是继续射啊!” 军侯乙怒不可遏地喝斥着手下的弓弩手。 其实射箭这种事,就像按开关按钮一样。 本来只需要他说“射箭”,按下开键,就不用再管了。 催促士卒继续射箭的命令,自有弓长们继续维持。 而他这般频繁催促,反倒给了弓弩手们更大的压力。于是本来还能再射一轮箭矢的弓弩手们,在这一声声催命般的喊声中,反倒手忙脚乱地没来得及射出第二箭。 不止如此,这名“只是沾点谱”的军侯乙,此时还忘了自己最主要的职责。 就在他还在催促弓弩手的时候,太史慈已经一马当先,跃入了他的军阵中。 惨叫声,几乎同时在太史慈周围响起。 军侯乙这才发现,敌将已杀入自己阵中,敌兵也马上要与自己短兵相接! “给我杀了他!” “盾兵,怎么还没列盾阵,给我挡住他们!” “矛兵,矛兵呢?你们站的那么靠前干什么?现在不是进攻,你们退到第三列,让盾兵顶……” 又是一阵惊慌失措的乱喝声。 而这,也成功引起了太史慈的注意力! 第215章 三军全败! “聒噪!” 太史慈的目光几乎是瞬间锁定了军侯乙。 他跃马孤身犯险,就是为了阵斩敌军大将而来。 但当看到军侯乙慌里慌张胡喊乱叫的模样后,太史慈却又放弃了将其射杀的念头。 而是调转马头,以虎入羊群之势,直冲军侯乙。 那杆长槊在太史慈手中挥洒自如,左挑右刺,一路破敌,无人能挡! 军侯乙也是发现了那一骑的目标竟是自己,忙气急败坏地命令手下部卒阻拦太史慈。 然而群羊焉能拦猛虎? 一开始还有无知的群羊上去阻拦,然而除了给虎口磨牙外,别无他用! 等众人明白自己上去只会是“送羊入虎口”的时候,再看向太史慈无不是胆怯惧怕的眼神。 到最后,不论军侯乙如何声嘶力竭的嘶吼,已是无一人敢近太史慈的身。 反倒是犹如受惊的绵羊,只知道掉头逃窜。 以至于太史慈杀到军侯乙跟前的时候,周围已无一人。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如入无人之境”。 “你……” 军侯乙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太史慈的长槊就已经刺进了他的右肩。 刹住马,太史慈看着被他从马上捅到地下的军侯乙,冷冷问道: “你家前军大将是谁?他在哪里?” 军侯乙双手死死抓着长槊,疼得直龇牙咧嘴。 “不、不知道……” 太史慈一皱眉,手腕一转,长槊便是在军侯乙的身体里搅了一圈。 “啊啊啊!” “痛死我了!” 钻心的疼痛让军侯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我不知道哇,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前军大将……” “求您饶我一命,求求您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军侯……” 如果不是长槊穿身,太史慈毫不怀疑眼前这人此时会跪地磕头求饶。 见他没骨气的模样,太史慈心中疑惑道:没有前军大将? 简直无稽之谈! 没有前军大将,难道让前军四个军侯各自指挥手下五百人各自为战? “你是军侯,你家军司马呢?” “我们没有军司马……” 军侯乙说的是实话,虽然张闿再三请示,但袁耀一直都没有在各曲军侯上设置更高的将校。 “没有军司马?”太史慈眉毛皱的能夹死苍蝇。 “那该有校尉吧?” 军侯乙已经快痛死了,索性全说了:“我们上边也没有校尉,只有一个都尉,他姓张……” “他就在中军坐镇……” 太史慈抬头看去,这时他才看清,袁军中军位置,除了一堆“袁”字军旗外,还挂着一面格外显眼的“張”字将旗。 没有丝毫犹豫,太史慈直接抽出长槊。 随着长槊被拔出,鲜血再也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伴随着还有军侯乙绝望的叫声。 “不……我不要死……” 太史慈看都没再看他一眼,甩了甩槊缨上的鲜血,抬头望向袁军中军、后军,乃至最远处那座小山的方向。 几秒后,太史慈嘴角露出一抹从容的笑容。 那一丝疑虑,终是彻底消失了。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袁耀是真的徒有虚名! 而且他任命的这个“张”姓都尉,怕也是所托非人! 而袁耀之前击破陈瑀、朱皓、黄祖所依仗的那员大将,这一次之所以没有替袁耀统兵,怕是因为袁术与曹操开战的缘故,那员大将被调去参战了。 正如吕范所说,此子正是一卑鄙无耻、好大喜功、贪生怕死之徒! 兵家大事,也能如此儿戏! 任人唯亲,启用一无名下将为三军主将也就罢了。 居然连最基本的前军主将、后军主将都不设置? 是单纯瞧不起人,想用人数优势平推? 还是怕设置了各级将校后,被人抢了风头? 太史慈看着后山方向,摇了摇头。 再看四周,自己麾下的泾县士卒,一开始就掌握了战场的节奏,并且已经在迅速地扩大优势了。 山越首领那边,也不遑多让。 因为那一曲袁军贸然出击,导致阵形松散的缘故,山越士兵们得以轻易发挥了单兵战力优势,反而取得了更大的战果。 再往两边看,袁军前军另外两曲士卒,竟然出现了未战先怯的情况。 只见他们不仅没有支援中部的动作,反而隐隐有撤退的迹象。 再太史慈有些不敢相信的目光中,那两曲士卒,忽然真的开始未战先溃逃了! 只见那两曲士卒中,先后出现了士卒不受约束,临阵脱逃的现象。 接着,逃兵越来越多,而那两名军侯见约束不住,竟然带头当了逃兵。 这一下可炸了锅,不少士卒自己喊着“败了”“军侯逃了”,就转身跟着逃去。 甚至因为逃兵太多拥堵不堪的原因,那两个军侯,居然各自领着百余士卒朝两边光秃秃的山上跑去。 而与此同时,还在浴血奋战的泾县勇士们,也终于击溃了最后一股的袁军前军士卒。 整个袁军前军,都在争先恐后朝后逃去。 放眼望去,眼前成百上千的溃兵,数量似乎要比太史慈麾下的士卒还多。 而袁军前军与中军的距离,不过百余步距离。 太史慈不再犹豫,立刻挥槊前指。 “乘胜追击!” “杀!杀!杀!” 依旧是三声杀声,从每一个泾县士卒的口中喊出。 这三声,却要比一开始那三声大得多! 太史慈当机立断的决定是对的。 当他驱赶着败兵,杀入袁军中军的那一刻,才发现袁军真的不堪一击! 如果说袁军的前军欠缺斗志、未战先怯的话。 袁军的中军只能用老弱病残、不堪一击来形容! 真的是老弱病残! 本以为袁军的中军不是一群有经验的老兵,就是精锐善战之师。 太史慈也做好了迎接此战最激烈、最为高潮的一个部分的时候。 却发现自己劲使猛了! 第216章 还真是诈败 正如吕范透露给自己的那样,袁耀对军队的掌控力极差。帐下不仅缺乏良将,导致只能任用黄巾贼出身的张闿为都尉。而且任人唯亲,竟是提拔了两名心腹亲兵当军侯! 而那张闿,早在前几年就因劫杀曹操之父曹嵩一家而臭名昭著,却在袁耀手下得到了重用!此人贪得无厌,甚至在军中买卖军职,把一个军侯的实缺用十万钱就给贱卖了! 据说此人能当上丹阳都尉,也是向那袁家世子行贿买来的官哩! 而那本来颇有战力的数千江东兵,在袁耀手下一直疏于训练整顿。不论战力还是军心都极为涣散,加上袁耀任人不当,士气也很低下。 因此也正如吕范在战前给太史慈推演的那般,袁军只是稍有不利,便是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太史慈本就是一好战豪士,内心也一直倾向于野战决胜,而不是被动守城。 只是他尽率麾下可战之士出城迎战,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而袁军又表现的过于不堪,让他心中多了几分疑虑。 但此时,他已是对吕范的话深信不疑! 袁耀,还有袁军是真的不堪! 简直不堪一击! 是真的菜! 太史慈看清了袁军的虚实,心中的疑虑一扫而空。 长槊一指,再次挥军大肆驱杀,尽显出往日自信从容的神采! 此时六千袁军,除了战死的数百人外,余众尽皆奔溃! 而泾县士卒死伤竟不过数十人! 因为地形狭窄的缘故,袁军前军和中军的溃兵或是慌不择路,或是直接被逼上了两边的石头山。 只见目所能及之处,都是袁军溃兵们弃甲曳兵狼狈逃窜的身影。 虽说袁军的两千后军还没等交战就已望风披靡,但太史慈绝不会给张闿任何重整兵马再战的机会,依旧身先士卒,奋力向前冲杀着。 不消多时,太史慈便是一马当先,持槊杀出了一条血路直抵后山脚下。 这时,跟在太史慈身后的泾县士卒已经不足百余人。 大多数泾县士卒,都搅和在了乱军中各自为战。 甚至有些杀得兴起的山越士卒,还跑上了石头山追杀袁军士卒。 这些个山越士卒在乱石嶙峋的石头山上,几乎个个都有疾走如飞如履平地的能力。而那些自以为跑上山就摆脱了追杀的袁军士卒,根本没想到自己的敌人两条腿在山上居然跑得比在平地上还快! 虽然发觉手下士卒现在极为分散,但太史慈并不以为意。 现在正是奠定胜局、扩大战果的时候! 自己用一千五百士卒,以少胜多,大胜袁军六千士卒,战场乱一点,兵力分散一点,这很正常。 搅吧,搅得越乱越好! 反正袁军已然溃不成军,自然是战场越乱自己获利越大! “将军,你看山上,还有袁军!” 一个亲兵忽然指着后山山上喊道。 太史慈抬头,这才看到后山上那两百余袁军,此时竟然还在山上逗留着。 只打量了一眼,太史慈便以一副稳操胜券的口吻道:“呵,不过是那袁家小儿被吓傻了罢了!” 后山下一左一右有两条平道,此时都挤满了夺路而逃的袁军士卒。 太史慈只当是袁军败得太快,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人挤人、推搡踩踏甚至自相残杀的乱象,以至于那位养尊处优的袁家世子惊慌失措,连山都不敢下了。 “哈哈哈,那袁家小儿,怕是被将军的虎威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泾县士卒们哄然大笑。 “诸位随我冲杀,生擒袁家小儿!” 话毕,太史慈便是夹紧马肚,一鼓作气直冲山上。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太史慈自然是懂的。 若是此战不仅能以少胜多,还能生擒袁家世子,他必然能在江东名声大振! 不,不止江东,或许名扬江淮也说不定! “杀!” 一众泾县士卒斗志昂扬,跟在太史慈身后义无反顾的冲上了山。 这座后山也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一眼望去便能一览无余。而且山势不高也不陡,连滚木擂石都不好施放。 这样的山,自然不用担心被设计埋伏。 这也是太史慈敢一往直前,直取袁耀的底气。 此时的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袁耀是被吓傻了,虽然他身边还约有两百亲军,但想来也不堪一击! 而事实却是,太史慈今日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袁耀的设计! 还真的是一场诈败! 为收服太史慈设下的诈败诱敌之计! …… 山坡上,袁耀早早地就将目光放在了太史慈身上。 从太史慈一马当先跃入己方军阵的那一刻起,袁耀一双眼球,就再没从太史慈身上挪出去过。 不管多少袁军,哦不,准确说应该是江东兵被打得七零八落,袁耀都没说过一句话。 但当太史慈终于挺槊背戟,以一往无前之势直冲自己而来。 袁耀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第一次张开了口: “来得好!” “许褚,你负责清兵!” “哦~” 轻装上阵的许褚瓮声瓮气回了一声。 “陈到,你负责缠住太史慈!” “诺!” 一身戎装的陈到拱手应道。 “拿弓来!” 袁耀抖落身上的黑羊羔裘,一身锁子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亮。 一抬手,一把三石弓便出现在手中。 另一只手也多了一杆黑色硬箭。 与此同时,山上的两百袁军中,有一百人拿出了身后的硬弓。 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一百人的动作,和袁耀如出一辙! 不要问为什么! 问就是袁耀教的! 嘿!这一百亲军的弓射之术,真就是袁耀手把手教的! 第217章 陈到vs太史慈 已经冲到半山腰的太史慈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一百张弓朝自己拉开了弦,一百个黝黑发亮的箭头对准了自己。 说不害怕是骗人! 但太史慈还真不怕! “射!” 袁耀终于吐出一个字。 嗖~ 一支离弦之箭,急速朝太史慈射来。 太史慈下意识伏低在马背上,同时十分警醒地继续观察着高处。 嗖嗖嗖~ 上百支箭瞬时迸发,形成一股黑色的死亡之雨! 第一支箭,并没有伤到太史慈。 甚至和太史慈还差不小的距离。 而那上百只黑箭,也完全没有对太史慈造成任何杀伤。 山上。 袁耀老脸一红,看着许褚道:“看什么看?” “我只是给他们打个样!” “哦~我信。” 许褚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可你毛都没射到一根。” 袁耀憋红了脸:“我那是热身,热身,行了吧!” 不用袁耀继续下令,那一百名手执硬弓的亲军,射完第一箭后便自行开始装填。 什长和队率们把持着火候,等大多数人都重新拈弓搭箭,才再次挥动令旗。 “射!” 嗖嗖嗖~ 和第一拨箭一样,这一百人瞄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那群被太史慈甩开不小距离的泾县士卒。 惨叫声在山脚下此起彼伏。 袁耀深吸一口气,这次他不要人给自己递箭了,而是自己从箭筒中捻了一支箭。 搭箭,拉弦、瞄准,松手,一气呵成。 箭如流星! 就在太史慈回头探查身后士卒的伤亡情况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种直觉无数次救过太史慈的命,所以太史慈本能地相信了自己身体的反应。 迅速伏低身体,将脑袋尽可能埋在马首之后。 一支羽箭,从太史慈盔顶不到一寸距离飞过。 还没来得及庆幸,只听胯下坐骑嘶鸣一声,太史慈连忙再次凭借直觉,做好了翻身落马的准备。 噗通~ 坐骑倒地,太史慈一个翻身,便是从坐骑倒地的另一个方向先行滚落下马。 “谁特么乱放箭?” 山上的袁耀怒不可遏,双眼瞪着手下一众亲军几乎要喷出怒火来。 就在他放出第二箭的同时,刚好捕捉到了一支明显轨迹有误的黑箭,从太史慈头顶掠过。 战前他三令五申,除了自己外,不准任何人射太史慈。 而太史慈也很好辨认,冲山的泾县将卒中,只有太史慈一人骑马。 而袁耀自己,也只是射太史慈的坐骑而已。 “他还活着,都督。” 陈到不紧不慢说了一句。 袁耀当然看到太史慈还活着。 他之所以落马,也只是因为胯下坐骑中了自己致命一箭。 三石强弓,特制硬箭,再加上以下凌下的惯性加成,他的第二支箭没有再失手,整只箭头都没入了马面中。 之所以怒不可遏,也是怕自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却最后没能活捉太史慈! 那他心态就崩了! “停止放箭!” 袁耀挥了挥手。 “停止放箭!” 队率和什长们喊到。 一百亲军令行禁止,霎时便放下了强弓。 “许褚,陈到,该你们了!” 袁耀也扔了三石弓,重新坐在了铺着软垫的石头上。 身后的宿卫重新给袁耀披上了黑羊羔裘,就像他从一开始就没站起来过。 “诺!” 许褚朝着袁耀咧嘴一笑,装模做样地活动了下肩膀。 像是说:我这才是热身,瞧好了! 袁耀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下一刻,许褚捡起了一块石头,瞄都没瞄,便是朝山下掷去。 一声惨叫,带着惊吓声,从山下响起。 许褚又抄起一块石头,随手抛下山。 十几斤的石块,在许褚的手中就跟没什么重量的土块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扔出几十米远。 山下的惨叫声,夹杂着谩骂声、痛哭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连扔了十几块石头,许褚才停下。 又面朝袁耀,舒展了下肩膀四肢。 “唔,我热身好了!” 袁耀强忍住揍人的冲动。 之所以他没敢动,纯粹是,打不过! 看着袁耀不爽的表情,许褚终于找回了每次练习射箭时在袁耀那里失去的场子。 爽! 许褚说的是真话。 刚才一口气扔了十几个石头,对他来说还真就跟热身一样。 回过头,他便走到另一堆石头前。 这次,他两只手都抓起了石块。 接着还是一点都不带瞄的,直接左右开弓起来!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的话,人形抛石机比较恰当! 袁耀已经不忍心再看山下了。 那断肢残臂,血肉横飞的场景,看了让人直犯恶心。 袁耀有选择不看的权利,但他手下的两百余亲军没有。 而袁耀也不打算给他们这项权利。 于是两百人,直挺挺站在山顶,目不斜视地看着人间最血腥的一幕。 直到,终于有人忍不住,yue的一声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袁耀才吐出一句:“可以了。” “啊?” 许褚上半身接近通红,猛地回头道:“我还没扔够呢!” “够了!” “做正事!” “哦~” 袁耀一挥手,刚才没有射箭的那一百名亲军,便一齐亮出了近身武器。 下一秒,在屯将的带领下,一百人便扑下山去。 但似乎,他们成收尸队了! 那百十号泾县士卒,在这光秃秃的石头山上,被当成了活靶子! 先是被两轮抛射,射死射伤了三十余人余人。 接着又是被一群石头炮弹,致死致残了二十余人。 剩下不到一半人,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士气高昂。 反倒都是蒙头掩面,四处逃窜的模样。 太史慈这边,局面也不好。 就在他意识到不对的同时,一个冷面青年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和他一样,冷面青年手上也拿着一杆槊。 槊,长矛也! 常被用作马上武器,但如果在地面厮杀,还是一般的枪矛更合适。 太史慈其实不是特别擅长用槊,因此只和冷面青年过了三招,立刻扔了长槊,拿出了背上的一双短戟。 行家里交手,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冷面青年给太史慈的感觉,就是一极擅使槊矛长兵之人。 因此班门弄斧要不得,还是凭最擅长的武器和对手过招,更有胜算! 两人又拼了十余合,太史慈凭着对短戟精湛的使用,终于和冷面青年贴身战在了一起。 铛铛几声! 太史慈杀退冷面青年,心里也有了谱。 此人虽不如他,但也差不了多少。 但想要速胜,却很难! 这时用余光瞥去,自己身后的一众泾县士卒,却伤亡惨重,已无攻山之力! 然而太史慈的字典里,从没有害怕退缩两个字。 深吸一口气,太史慈决定哪怕拼到自己受伤,也得迅速解决眼前这人! 此时的陈到,看着太史慈的目光,也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冰冷。 他这时也有点理解了为什么袁耀,要费尽心机招揽一个与他素未谋面之人! 此人不论领兵,还是为将,都是不世之材! 当为吾主效力! “留下姓名!” 太史慈暴喝一声,再次扑了上来。 “汝南陈到!” 陈到冷喝一声,迎了上去。 但直到接身的那一刻,陈到才觉察到了太史慈的异样。 遭了,他想以伤换命! 有袁耀的命令和安排,陈到根本不敢让太史慈受伤,但又不可能让自己送命! 唉! 早知道自己用剑好了! 这人虽然使的是不常见的双手戟,但却真的很厉害,很强! 自己用槊居然拼不过! “小虎,我来助你!” 就在陈到准备用生命完成袁耀安排的缠斗任务的时候,一声闷喝从耳后传来。 是二虎兄! 许褚来也! 第218章 虎将许褚 其实太史慈说的不是“留下姓名”。 而是“留下性命”! 陈到却听错了,也错估了太史慈的真正实力,更是低估了太史慈一往无前的决心! 此时他虽然用槊棍砸中了太史慈的上身,却也被太史慈近身缠住。 陈到避无可避,他手中的步槊能挡住太史慈的左手戟,却无法同时将右手戟拦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声闷吼从身后响起。 “小虎,我来助你!” 铮的一声嗡鸣! 太史慈就要得手的一击,却被人横插一刀,当空拦住!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全力一击,被人轻松化解。 是的,对方还留了不少力气。不仅横刀拦住自己的右手戟,还很随意地就把自己的右手戟给甩开了。 太史慈不肯放弃,还想贴身近战。 但陈到也同时发力,举槊将太史慈推开。 “换我来!” 许褚闷声闷气道。 “嗯!” 陈到并不贪功,当即放许褚过去。 太史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显然被陈到砸中的那下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但他也彻底摸清了陈到的虚实,就算现在胸口发闷气息不顺,但太史慈相信自己能在三十合内拼下这个叫陈到的小将。 只是需要先解决这个坏事的大力士! 陈到一身精甲,又武力不凡,太史慈自然把他当成了袁耀的护身亲将。 而许褚只穿着一件单衣,人又憨里憨气的,太史慈只当他是个空有蛮力的力士。 “哪里来的大傻个!” 太史慈挥动双戟,对许褚直接就使出了杀招。 一般来说,块头力气大的人,速度不会很快。 而太史慈擅长近身搏杀,靠的就是眼疾手快! 在他眼中,许褚不过只是一堆待宰的肉块罢了。 然而铛铛几声后,太史慈却是大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八尺大汉,不仅力大无穷,劈出每一刀都虎虎生风,而且动作速度也不比他慢多少! 两人一口气拼了十余招,只见太史慈左挥右砍,一下比一下快,却仍然寻觅不到哪怕一处破绽! 不对劲,很不对劲! 趁着换气的功夫,太史慈重新打量起了许褚,眼神逐渐凝重。 这人肉眼可见的全身都是力气,但却并不依赖蛮力,不会把劲儿使过了而让自己抓到空档!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好像一头猛虎一样,不管是力量、敏捷,反应都是狩猎者中的顶级存在! 袁耀身边怎么会有如此虎将? 不对,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太史慈有点怀疑人生了。 刚才和自己交手的那冷面小将,就够难对付的了,袁耀手下有如此勇将,已经让人意想不到了。 但怎么还会冒出一个世所罕见的怪物出来! 有如此悍将,为什么不让他在阵前搦战呢? “你抡完了,该我了。” 这会儿功夫,许褚其实没怎么喘气,主要是等太史慈换气。 话毕,这次换许褚主动出击了。 太史慈顾不得其他,运转气力迎了上去。 山坡上,袁耀兴奋地看着许褚和太史慈打斗的场景,不时叫好! “陈到,把山下的杂兵都清干净,绝对不要让他跑了!” “许褚,再加把劲!就差一点!” “算了,你和三虎车轮战,慢慢打!” …… 与此同时,战场各处也发生了变故。 本应和中军大纛共存亡的丹阳都尉张闿,和后军在一起且战且退。 “都尉,后山的令旗动了!” 亲兵忽然抓着张闿的肩甲喊道。 张闿眯着眼看去,果然看到后山袁耀所在的地方,有令旗在不断挥舞。 “戏演完了,该收场了!” 张闿长舒一口气。 袁耀的钱,实在不好挣! 全军诈败,这种戏码简直闻所未闻! 很容易演着演着,就真的全军溃败了! 自己的小命,在乱军中可能稀里糊涂就没了! 但好在,那个叫太史慈的“愣头太守”并没有一追到底,反而真的一头撞上山去了。 “诸军听令,就地列阵,胆敢再后退一步者,斩!” 张闿举刀喝令道,手下的亲兵队也开始拦阻周围的士卒。 张闿身边的这数百后军士卒,并不是江东兵,而是当初丹阳太守袁胤调给张闿的一千淮南兵,战力士气什么的也就比江东兵稍好一些。 只是因为跑得早,加上张闿的存在,才没有由败军变成溃兵。 就算是如此,也好一阵约束,才重新聚拢了士卒。 “方才只是都督的诈败之计,现在敌酋已然中计,该是时候杀回去了!” 张闿对着众人喊道。 但并没有多少士卒相信张闿的话。 闹呢?玩呢? 诈败我们也不是没听过,哪有这么个诈败法? 人家都是拿前军诈败,中军和后军埋伏。你倒好,拿前军和中军诈败,然后让后军杀回去? 一众士卒虽然嘀嘀咕咕,但却没人敢大声说话。 见没人相信,张闿只好咬牙道:“亲兵队,给我杀回去!” 张闿的亲兵队都是他从徐州一路带来的旧部,人数虽然只有百余人,但全都唯张闿马首是瞻。 当然这种服从,也是张闿用厚赏换来的。 “尔等难道要违抗军令乎?” 张闿冷冷扫过人群,试图施加威慑力。 一众淮南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私下嘀咕起来。 “这是诈败吗?可现在前中后三军全都乱了,我们杀回去能做什么?” “要杀回去吗?我看张都尉好像是认真的!” “是进是退,屯长你说个话啊!” “要不跟着那群徐州兵杀回去?不然可就违抗军令了,到时候就算跑回大营,也得军法从事!” “这荒山野岭的,能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兄弟们,跟本队率杀回去!” “走,和张都尉一起,那些泾县兵,也就千八百号人,大不了一死,怕个毛啊!” 好一会儿后,这群淮南兵才在张闿的威逼下,磨磨蹭蹭往战场方向走去。 第219章 生擒太史慈 再说刚当上军侯没几天的袁武、许定两人这边。 虽然他们没有像张闿那样在军中杀人立威过,本部士卒也都是货真价实的江东兵,手下更没有亲兵队当榜样。但在看到后山挥动的令旗后,都在想办法组织兵力反攻。 许定的方式简单粗暴,领着依附于自己的几个许氏族人门客,以身作则般与追上山的山越士兵拼死搏杀。 袁武这边的情况却让人有些意外。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手下两个屯长对他唯命是从,更是指挥着手下上百名江东兵第一时间发起了反击。 泾县一方虽然在战局上仍大体占据着上风,但这种优势并不是牢固的。 一旦他们停止了乘胜追击,势头受挫的话,就很容易产生变局! 毕竟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 许定拼杀得很困难! 山越士兵的善战、好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不是对方兵力极为分散的缘故,许定都怀疑自己撑不到张闿杀回来那一刻。 “看,后山那边,好像是咱们的人杀回来了!” “好像是张都尉,你看那面旗帜!” “瞎说,张都尉不是早就被贼将捅死了吗?” “你才瞎,长着眼睛出气呢,不会往下看啊!” 随着张闿领着数百人折返回来,一时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战场后方的异象。 “后山上督战的是袁大都督吧?他怎么还在?” “是不是他守住了后山?” “好像还真是,你看,那些泾县兵被袁都督的亲军都赶下山了!” “咱们怎么办,还跑吗?” “跑……不跑呢?” “拼了,大不了一死,我跟着许军侯干了!” “……” 石头山上,袁武冷哼了一声:“你们自己看,我没唬你们吧!” “现在让你们的手下回来,还来得及!” “……” 日头西落,战事也逐渐落下了帷幕。 袁军最后也没有取得胜利,只是将泾县兵们给赶出了战场而已。 虽然泾县人马一度占据了绝对上风,但群龙无首、各自为战的他们在面对袁军的反击时,并没有维持住战局。 最后打扫战场的,仍是袁军。 只不过一开始的六千大军,日落时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 其他四千人,或死,或逃…… 和开战前一样,袁耀丝毫不关心伤亡情况。 此时的他只在乎眼前这名七尺七的汉子。 “都督,敌将太史慈带到!” 满身血尘的陈到拱手复命道。 “嗯,带过来吧。” 比起出城时英武不凡的模样,此时的太史慈狼狈不已。 一对英眉,被人打成了大黑眼。 嘴角更是溢着鲜血,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 衣甲上都是血尘,身上还有很多被山石划开的口子。 这看得袁耀是心疼不已,不过此时他仍维持着面上的冷峻。 “嗬~噗!” 太史慈吐出一口血水,死死瞪着袁耀,似乎要用眼睛把人生吞活剥。 要不是他全身被绑着,袁耀还真不敢让他靠近。 “太史慈,汝可愿降吾乎?” “呸!” 太史慈奋力挣脱着束缚,像是要冲上来咬袁耀一口一样,但下一秒他便被四名亲兵死死按着跪在地上。 “卑鄙小儿,休要折辱本太守!” “要杀要剐,便随你去,但要吾降,绝不可能!” “你……好像不服?” 袁耀按着腰间的刀柄,走到了太史慈身前。 “哈哈哈,笑话,本将谁都服,不论是那个叫陈到的,还是擒住我的那大傻个,我都服,但就是不服你!” 太史慈狂笑起来: “就是不服你!一个不学无术、徒有虚名的世家子弟,也敢在本太守面前耀武扬威?” “你神气什么?不就是侥幸胜了一仗?敢放本将回去再战一场吗?” “我倒是想放你回去,只是怕你回不去了!” 袁耀不紧不慢,不疾不徐道。 就像在陈述已经发生的事实一样。 “泾县,你回不去了。” 嗒嗒~嗒嗒~ 由远到近的马蹄声传来,接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吁”声。 一名信骑翻身下马,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圆滚滚的包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后山。 “禀都督,许司马已经拿下了泾县,县府仓廪皆已封存,等候都督指示!” 信骑单膝跪地,又将染血的包裹被拆开。 “这是伪都尉的人头,请都督过目!” 太史慈那张原本正要嘲弄袁耀的嘴,在看清包裹里那颗人头的模样的时候,直接失声。 “怎……怎么会……” “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袁耀的心理素质,已经能做到直视被砍下来的头颅了。 “在你带兵冲阵的时候,我的人也同时在攀爬你的城墙。” 太史慈这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尽管早就知道袁耀还有两千守营士卒。 但他只想到袁耀会不会倾巢而出,让那两千人迂回战场包围自己。 却忘了提防对方会直接偷城! 自己加起来不过两千余众,此战带了一千五百人出城,留守的都是一些新兵和老弱。 被人一举拿下了老巢,也是自己活该! 太史慈怔怔地看着“丹阳都尉”的人头,陷入了怀疑。 “你答应与我于此处决战,就是为了引我出城,然后派兵偷袭泾县?” “这都是你设下的釜底抽薪之计?” “不!你只说对了一半。” 袁耀摇了摇头:“我的确用的是釜底抽薪之计,但一个小小的泾县,还不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 “那是为何……” “为了太史子义你啊!” 袁耀深吸一口气,亲手扶在太史慈的肩膀上。 “就算是把一整个丹阳郡放在我面前,我还是会选择太史将军你啊!” 太史慈一张脸上,出现了疑惑不解和茫然两种神情。 “此战诈败,只为吸引太史将军你上山,换得你我见面,仅此而已!” 诈败? 怎么可能! “你以为我瞎了不成,分不清什么是诈败吗?” “天下间哪有如此诈败的!” 太史慈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袁耀在自说自话、自圆其说! “为什么没有?” 袁耀指了指山下的千八百号残军,冷笑道:“难道太史将军以为,他们举的是我袁家的旗帜,就是我袁氏之兵了吗?” “不,他们是我借来的江东兵!” 一个荒唐、大胆的想法忽然在太史慈脑中炸了开来。 第220章 慈不掌兵 一股由脚底板升起的寒意,瞬间直冲太史慈的脑门,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不是的,怎么可能,不会是那样……的吧? 太史慈狠狠地咽了咽喉咙。 难道在这位袁家世子眼中,数千条人命如同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袁耀的声音打断了太史慈的思绪,“你一定在想,我是否真的视人命如草芥。” “但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慈不掌兵,情不立事,这是千古不变的兵家至理!” 袁耀冷眼看着山下:“以败试之,以战练之,这就是我的沙汰检选之法!” 太史慈心头一颤,久久失语。 饱读兵书的他,对袁耀的话无以反驳。 《孙子兵法》有云: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简单翻译下,就是带兵治军,绝不能给太多好脸子!不然很容易让人舔着脸顺杆爬! 恩威并施,立威为先,才是正道! 但用这样的方式立威,未免……过了吧? 过了吗? 太史慈不傻,相反他心里很清楚,袁耀从孙策手里拿来的这八千江东兵,要通过正常手段收服的话非常棘手。 这八千江东兵,有不少都是被转了三手、甚至四手的老兵油子。 太史慈刚才在战场上,就碰到了好些自己昔日的同僚,也就是刘繇的旧部士卒。 有些人也认出了自己,并向自己喊话求饶。 但太史慈顾得多看他们一眼吗?就不继续追杀了吗? 不,太史慈甚至亲手挑飞了一名和自己认识的旧僚! 慈不掌兵! 善用兵如孙策,也曾被牛渚降兵背刺过,最后不得不用雷霆手段镇压! 而袁耀却选择以猛药去疴,先“杀威”,而后“立威”! 只是他如此玩火,就不怕真的一败涂地了吗? 太史慈这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这位袁家世子。 “都督选兵,就非得如此吗?” 袁耀点了点头:“这些人旧习积重难返,若不如此,遗患无穷。” “此战之后,他们才能算我袁氏之兵!” 太史慈默然。 袁耀并不想在太史慈心中留下太过于残酷无情的印象,顿了顿又道:“怀柔招抚之法,本都督亦会之,然时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能不能将这些人检选成军,本都督也不是很在意,此来泾县,更是为了子义你啊!” 太史慈明白袁耀的意思。 从吕范找上自己表明来意后,太史慈就知道孙策和袁术之间貌合神离,尤其孙策和袁耀两人更是龉龃难容。 但他不清楚,袁耀这番招揽的话,只是说说,还是真心实意。 自己在袁耀心中,真有那么重分量吗? 袁耀也看出了他的犹豫和不解,当即走到侧边,亲手为太史慈解开了身上绑绳。 陈到见状,默不作声地把手放到了剑柄上。 太史慈全身一松,双拳紧握,面色一沉道: “你不怕我对你动手?” 袁耀淡定无比:“不,我相信你不会。” “我听人说东莱太史慈为报母恩而单骑入北海之围,是笃于信义之人。” “如果现在我放了你,你却对我发难,我也只能说是我看错了人!” 太史慈皱起了眉头:“是刘府君跟你说的?” 袁耀摇了摇头:“算是吧,我也是听人说的。” “刘府君现在何处?” “我把他送去荆州了,刘表应该对他还不错。” 袁耀无所谓道。 太史慈紧盯着袁耀,他判断出袁耀并没有说假话。 这种假话,是很容易被验证戳穿的。 太史慈再次陷入沉默,而袁耀也很耐心地等着。 闻名不如见面,就算现在和袁耀面对面,太史慈也感觉自己对袁耀了解的太少了。 但毫无疑问,此子绝非自己先前以为的不学无术、好大喜功又贪生怕死!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算计,虽然实在大胆毒辣了些,但也证明此人绝不一般! 好大喜功?用一场惨得不能再惨的惨胜来检选士卒,没有这种好大喜功的。 贪生怕死?这点更对不上了! 三军溃败之际,却犹然稳坐山上,不动如磐石! 简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甚至挽狂澜于既倒! 可自己真要归降于此人吗? 太史慈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孙策的身影。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兵败身死,亦或是像今天这样被人活捉。 但他以为击败自己的,会是孙策,也只有他才能击败自己! 但没想到…… 没得选了。 这是太史慈最后一个念头。 “吾……愿降……” 这话从太史慈嘴里说出来,很是别扭。 袁耀却不计较这些,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真的?” “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我这人最不怕人开条件了!” 袁耀拍着胸脯自信道。 没办法,谁让咱出身好,家底厚呢? “你要先放我走,我才愿降!” “没问题!” 袁耀都不带犹豫地就满口答应了。 “你不问我要做什么吗?” “你都说愿意跟我了,我就听见这句了!” “不过”袁耀迅速回过神来,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 “你知道?” “你要去招揽那些退走的泾县士卒和山越士兵,对吧?” “泾县已失,他们回不去了,今后要么投降归顺,要么落草为寇,你是想替我招抚他们!”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太史慈满脸惊愕,根本想不明白袁耀怎么能说出他的心思! “你要去就去吧!” 袁耀摆了摆手,一众亲兵迅速让开了山道。 “你不怕我一去不返?” “不怕!” 袁耀再次凑到太史慈跟前:“我说了,我相信你!” “就算你跑了,打不了咱们再打一仗就是了!” 袁耀故作轻松道。 太史慈当然知道袁耀是在开玩笑,嘴角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此,某便去了,明日正午必还!” 太史慈一拱手,转身便欲走。 “等等……”袁耀忽然又喊住他,“你现在没坐骑,我把我的坐骑送你吧。” 太史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抱拳沉声道:“谢都督赠马!” “不谢不谢”袁耀挠了挠头,“毕竟你的马是我射死的,就当我赔你一匹马好了。” 太史慈:“???” 牵着马走下山,路过自己那匹坐骑的尸体的时候。 太史慈瞅了一眼,不免倒吸了一口气。 难怪自己的爱马中了一箭就倒地不起了。 这一箭,居然正中两只马眼中央,足足没入马首面下数寸深! 如此准度和箭力,太史慈自然不太信是袁耀所能射出来的。 不过都不重要了。 从明天开始,我太史慈必将成为袁耀麾下最强、最准的那支利箭! 第221章 怀义校尉太史慈 日上竿头,袁耀仍在闷头呼呼大睡。 帐外不远处,几名袁军将校聚在一起,议论个不停。 这几人讨论的人物,自然是昨天纵马而去的太史慈。 “到现在人影都看不到,我看八成是跑了!” 说这话的,是昨日率部绕后袭占泾县的军司马许乾。 “跑了?”许定愤恨无比道:“这贼厮,着实可恨!” “两位急什么,现在不还没到正午么!” 袁武嬉皮笑脸的,双手叉着腰,一点也没有个一曲之长的样子。 “怎么,你真信他会回来?” 许乾不屑道。 “我谁都不信”袁武摇了摇头,“我只信少主!” “去你的!” “你们在这瞎嘀咕什么,各自的营务都整顿好了吗,就在这说闲话!” 一声喝斥声从背后传来,几人立刻收敛起了神色。 许定和袁武连忙禀手,恭恭敬敬道:“都尉!” 许乾眉毛挑了挑,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张都尉。” 他与张闿互不统属,论军阶也只比张闿低一级,自然不像另外两人那般恭敬。 昨日一战,许乾奉命绕后袭占了泾县,圆满完成了袁耀交代的釜底抽薪任务。 不光将那名弱鸡守将阵斩,还逼降了数百名守军,所付出的伤亡不过数十人而已。 然而等他今早来到军营向袁耀述职,才发现营中士卒少了许多! 一问才知道,昨天张闿带出去那浩浩荡荡六千人,回来时只剩了两千来号人! 以多敌寡,却折损过半! 死伤千余人,逃亡失踪者不计其数! 在许乾看来,这不算惨胜,只能算惨败! “怎么,张都尉要不要视察一下我的营务?” 许乾略带挑衅地看向张闿。 “包管人员齐整,兵甲一新!” “许军司马,你这是何意?” 袁武和许定顿时变了脸色。 “我们那是奉命诈……” 话没说出来,张闿却狠狠瞪了袁武一眼。 确实,就算是诈败,他这也有点败得太惨了,没什么好说的。 “哼!” 见张闿不搭茬,许乾冷哼一声便转头走了。 “都尉,这人……” 许定指着许乾,很是不平。 袁武更是阴阳怪气:“没有咱们,他能偷得了泾县,不知道神气什么?” 张闿摆了摆手,制止了两人的牢骚。 他其实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反正好坏也少不了一两肉。 “你们还不回营?” “昨天给你们重新分的一曲士卒,都编练成屯、队、什、伍了么?” “回都尉,今早都编好了。” 袁武和许定神色一凛,立刻答道。 “那还不开始操练,在这等着干什么?” “今后再上战场要是还像昨天那样,也就别怪别人说风凉话了!” 张闿瞪了两人一眼,甩手便走。 两人闻言不禁汗颜,拱手送走了张闿。 “走吧,回去再熟悉熟悉人,就该出操训练了。” 袁武松了一口气。 …… 正午时分,太史慈果然如约而回。 但却无人为他通报,因为袁耀还在睡觉。 直到走到中军大帐前,守在门口的陈到才道: “都督有令,太史慈归来,可直入大帐,勿须通禀!” 太史慈虽有疑惑,但还是掀开了帘子直接走了进去。 看到袁耀躺着,还以为他在午睡小憩,便是出声道: “太史慈已归营,请都督示下!” “太史慈已归营,请都督示下!” 见袁耀没反应,太史慈只得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哈哎~”袁耀转过身,伸直手臂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哦,回来了啊!” 袁耀迷瞪着眼睛,强撑着坐了起来。 “不好意思哈,昨晚整顿军务,一宿没睡。” “起来吧。” “是。” 太史慈嘴角一抽,心说你丫还真当我不会跑啊! “带回来多少人?” 袁耀揉着眼角,用脚踅摸起鞋子来。 “回都督,八百人。” “还挺多!” 袁耀穿起鞋子,起身伸了个懒腰,便是转过身,背朝太史慈用清水洗起脸来。 “我再给你拨一千二百人,凑个整,别嫌少哈!” “嗯?” “怀义校尉的符信在案几上,你自己拿,别嫌校尉军阶低,带名号的校尉可不好搞。” “嗯?!” 太史慈懵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转头看向案上,果然有一方黝黑发亮的铜制符信。 太史慈拿起来,正面隶刻着“怀义校尉”四字,反面则是栩栩如生的虎形图。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孙策一开始担任的正式军职,就是这怀义校尉。 “此符……莫不是孙伯符之前所持乎?” “对,不过他现在成殄寇将军了,这方符信也就给我还回来了。” 袁耀一边擦脸一边道:“怎么,你嫌弃这是个二手货?” 还真是孙策用过的! 太史慈猛地激动起来,直接跪地叩首,双手高举着符信:“谢都督抬举!” “太史慈今后必为都督效以死力!” 袁耀知道太史慈已经懂了自己的意思,便笑道:“别老说什么生啊死啊的,不吉利!” “以后好好干就是了,我看好你!” 太史慈自然明白袁耀是什么意思。 在进入袁军大营前太史慈也曾怀疑过,袁耀会不会像孔融、刘繇一样,因为自己出身卑微,而不授予自己兵马,只让自己做一名侦视敌情的散骑小将。 但直到此时此刻,太史慈才意识到,袁耀昨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竟全都是真的! 他真的是为自己而来的! 太史慈不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诸侯帐下,统领兵马独当一面,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不止一来袁耀这里就被授予了兵马军权,而且还受封了怀义校尉这样的军职!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袁耀把自己当做了孙策一般的英杰人物,认定自己未来必成大事的节奏! 得遇明主如此,夫复何求? “好了,估计你也折腾了一晚,我已经让人给你铺了一个干净的帐篷。” “陈到你还记得吧,他会带你帮你安顿部下。” 袁耀洗干净了手脸,一把扶起太史慈:“好好休息,接下来才是你一展拳脚的时候!” 第222章 两虎竞食 时间来到建安元年三月下旬。 从袁耀穿越到汉末,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时间。 因他而产生的蝴蝶效应,也必不可免地改变了历史的走势。 所谓蝴蝶效应,就是说初始条件的微小变化,可能带动整个系统长期且巨大的链式反应。 用形象一点的说法就是,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其结果可能引发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就拿袁耀扬名的第一战——奇袭海西来说,他的本意是想向鲁肃证明自己,顺便拿陈瑀当新手boss练练手,但没想到会因此影响到历史的走势。 首先是袁术担心爱子有失,便强行命令纪灵率大军接应,再加上袁耀大破陈瑀的消息,使得广陵郡大部提前归顺了袁术势力。 而接替陶谦执掌徐州的刘备,因为还没有理清与各派势力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徐州还没有从曹操的屠戮中恢复过来,因此对广陵郡的丧失选择了视而不见。 淮河以南由此尽归袁术所有,袁术与刘备得以划河为界。这反倒使得双方的摩擦和冲突少了很多,也让袁术对刘备的敌意也少了很多。 因此在袁耀回归寿春,力劝袁术放弃进攻徐州的时候,袁术也并没有死心眼一心要打徐州。 这才等到了曹操的不宣而战。 因为袁军主力及时北上防御,曹操并没有如愿拿下汝南郡。 在经历了将近两个月的拉锯战后,久战兵疲且军粮告竭的曹操,只能放弃汝南郡,向西转战颍川郡。 对阵曹操败多胜少,全凭兵力粮草在数量上的优势一直死撑的袁术,并不敢和曹军继续作战。 甚至直接拒绝了颍川黄巾军黄劭、何曼的求援,坐看颍川郡落入曹操之手。 虽然说袁术在豫州的势力范围大为缩水,但好在还保留了对沛国和汝南郡的控制。 而曹操也没有像历史上的那样几乎占领整个豫州,最后只是占了一半的豫州。这样的结果袁耀还是可以接受的! 袁耀也知道,接下来曹操就该忙着向西迎接献帝了,至少在半年时间内无暇东顾,自己也能专心攻略江东了! 但要说谁在袁曹之战中获利最大,还得是一直隐忍不发的刘备。 因为袁术没有大举进攻徐州的缘故,刘备也就没有率军迎战,自然不存在张飞守徐州这码事。 而吕布袭击下邳的故事,在这个时空也就没有发生。 直到现在,吕布还老老实实待在小沛,天天对着刘备喊大哥呢! 相比于吕布这种反复无常,难以结交盟好的小人,袁耀自然更乐得见由刘备统领徐州。 袁耀这只小蝴蝶,目前也就扇起了这些风。 对于中原局势来说,改变不可谓不大。 但对于天下大势来说,影响并不大。 天子还在东逃西跑,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袁绍仍在河北稳步扩张着势力;荆州刘表、益州刘璋该干啥都在干啥;关中仍然生灵涂地…… 要说改变最大,甚至和历史截然不同的,就是江南的局势了。 原本孙策创业江东、吞并群雄的剧本,现在直接换成了孙策和袁耀“两虎竞食”的场面! 孙策打遍江东无敌手,虎踞一方,称雄称霸! 而袁耀占据江西,风行电扫,对江东虎视眈眈! 诸如刘繇、笮融、薛礼、许贡之辈,皆为此二虎口中之食也! 然食将尽,两虎相争,已是在所难免! 在袁耀收服太史慈的同一时间,孙策声东击西,绕过王朗坚守的固陵防线,从查渎进兵,大破王朗军! 袁耀也加快了动作,一面加紧整军经武,一面派蒋干游说招揽祖郎、焦已、贺齐、全柔等人。 和袁耀预料中的一样,祖郎在第一时间就归顺了自己。 蒋干只是稍微晓以利害,这位山越大帅,二话不说就举众投降了。 作为孙策的宿仇,祖郎十分害怕有朝一日孙策会找他算旧账。 对祖郎来说,向身份地位皆高于孙策的袁耀投诚,自然是最好的保命选择。 而另一个山越大帅焦已,就没祖郎这么识时务了。 倒霉的蒋干又挨了一顿鞭子! 这种小角色,袁耀懒得亲自出手,便派刚从鄱阳郡调来的黄忠前去征讨。 没几天,袁耀就收到了快递来的焦已人头。 如此,山越宗贼初平,丹阳南部六县也初定! 蒋干身上的鞭子伤才好一点,就又随着黄忠东进,开始出使会稽郡各县。 第一站,是会稽郡属县太末县。 太末县位置特殊,位于会稽郡、吴郡、丹阳郡、鄱阳郡四郡交界处,地理位置十分紧要。 袁耀派黄忠进占此处,一是试探孙策,二来这个县的县长,是袁耀心中垂涎已久的一位将才——贺齐! 虽然贺齐并非江表十二虎臣,但他立下的战功却并不比江表虎臣中大多数人差! 之所以名声不显,主要是因为他在效忠孙氏后,长期对内讨伐山越武装,而很少参与对外征战的缘故。 但袁耀知道,像贺齐这样与山越武装作战鲜少败绩的猛人,才是自己今后坐稳江东最不可或缺的良将! 而贺齐也并不难招揽。 袁耀知道此人比起当一个治理地方的文官,更喜欢当统兵作战的将军。因此蒋干一到太末县,便是拿出了袁耀铸刻的会稽西部都尉的符信! 因为一些郡国比较大,只设置一个都尉难以兼顾全局的缘故,因此可以因地制宜地设置南北两部、亦或东西两部都尉,分管一部军事。 最终贺齐也如袁耀所愿,接受了会稽西部都尉的符信,拜入袁耀帐下。 但袁耀在招揽人才方面的好运,到贺齐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了。 江表十二虎臣之一、会稽余姚人董袭,在蒋干到达余姚前,就已经先行投奔了孙策。 而朝廷正式任命的会计东部都尉全柔,江东未来名将全琮之父,也举兵归附了孙策。 与此同时,孙策在得知袁耀派黄忠、贺齐进占会稽南部的消息后,也是勃然大怒,当即便派叔父孙静率军乘船走海路南下,命其赶在袁耀前面占领东治县。 东治县,是会稽郡最大的县,几乎占了半个会稽郡大小。 但因为现在还基本未开发的缘故,很是地广人稀。 对了,东治县在后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福州。 东治一个县,所辖地域便差不多就是现在一个福建省。 就在袁耀、孙策两方人马日夜兼程,杀奔东治县的同时。 几艘船只,也在距离东治县城不远处的一个小渔村靠了岸。 其中一条船上,坐着两名在三国中大名鼎鼎的人物。 王朗,王司徒;以及华歆,华相国。 此时这两人在海上风吹日晒半个多月,脸上和身体裸露处都有红晒的痕迹。 加上船上没有蔬菜水果,只能吃熏鱼肉干的缘故,两人都瘦了很多,面容更是憔悴不堪。 “明公,这里应该就是侯官,且容下官上岸打探一二。” 一名文吏站起身,朝着王朗做了一揖。 王朗虚弱地摆了摆手,嘴都没张。 华歆却是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向文吏作揖道:“辛苦仲翔了。” “应当的。” 虞翻应了一声,便是在另一个小吏搀扶下下了船。 身为会稽郡功曹的他,却是亲自找渔民问起了话。 船上,王朗在小厮的伺候下喝了口水,这才开口道:“子鱼,省点力气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作揖行礼。” “等仲翔回来,坐着听他说就是了。” 华歆眉头一皱,愈发对王朗不满:“礼节之道,当有始有终!” “如果我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不理他,现在不理他没什么不对!” “可我已经与他有过点头之交了,现在就算死也得向人家回礼!” “固执!” 王朗竟是直接骂了一句。 “无礼!” 华歆也针锋相对还了一句。 “迂腐!” “懒惰!” 船上其他人见这两人又开始互骂了,却都没有劝阻的意思。 一是他们已经好几天一口水都没喝了,不像那两人一天还能喝两口水,有口水对骂。 二是因为早在半路上,他们就习以为常了。 …… 十几天前,王朗彻底兵败,逃回郡治山阴的同时,整个会稽郡也立刻人心各异! 诸多上层人士,如王朗手下的官吏、将校、还有一大批因中原战乱而避难会稽郡的名士,全都人心惶惶! 这主要是因为孙策渡江后,对依附于刘繇、许贡的江东士族展开了一系列血腥报复,引起了士人们的恐慌。 再加上孙策本就出身寒门庶族,在江东世家大族和士人眼中,是固有的“武夫”“独夫”“逞匹夫之勇”形象。 小霸王的名号虽然响亮,但自视甚高的士人们对此反倒嗤之以鼻。毕竟在他们看来,项羽始终是反面、失败的有勇无谋形象。 因此上层人士人心惶惶,就不足为奇了。 而中下层群众,却对孙策的即将到来,多是翘首以盼、甚至夹道欢迎的态度。 中层,即以董袭为代表的地方豪强。 这些地方豪强俊杰,将孙坚孙策父子,视为人生的楷模! 孙策的到来,被他们视为人生逆袭的希望!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想,孙策在不停打压江东士族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提拔和重用地方豪强。 就如同程普、韩当、黄盖等人早年受孙坚重用一样! 不论是周泰、蒋钦,还是凌操、凌统父子,乃至于董袭等人,这些地方豪强俊杰,都获得了孙策的格外器重。 最后是底层百姓对孙策的态度。 这就没什么说的了,孙策杀富济贫的举措,与民秋毫无犯的严明军纪,毫无疑问获得了相当多的百姓支持。 吴郡、会稽本就是富庶之地,自由民的比例也较其他郡国高许多,因此孙策在这里,获得了相当大的来自于底层的支持。 只是这些自由民不会想到的是,此时他们视同家人的“孙郎”,会建立起一种叫私曲制的军制,导致江南几乎所有的自由民,连同他们的田地,都成为了孙吴政权统治阶级的私有财产。 于是,在底层百姓夹道欢迎、中层豪强翘首以盼的同时,上层的士人们,大都和王朗一样,选择了出海逃亡! 中原战乱,很多士人选择避难江东。 江东如今有难,那就继续向南避难,南边还有交州不是么? 然而事态紧急,即便是王朗,跑到海边也只找到几艘破渔船。 一些因避难江东,本就生活穷困的士人,如步骘、卫旌等人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华歆也是避难江东来的,因为和王朗有旧,得以和王朗同坐一船。 然而在开船前,有一个找不到船、又害怕孙策高压统治的士人,跑来腆着脸向王朗请求捎上他。 不等王朗表态,华歆立刻表示为难。 王朗却说:“幸好船还宽敞,怎么不行呢?” 有趣的事情即将发生,而王朗和华歆的两人友谊也马上出现裂痕! 孙策的追兵,也乘着船追来了! 王朗怕死,立刻变了脸,命人把后上船那人扔下去。 华歆却又拦住他道:“最初我对带不带他表示犹豫,正是考虑到这个情况。既然已经接受了他的请求,怎么能够因为情况紧迫就把人家抛弃了呢?” 王朗被噎得没话说,只能继续带着那人一起逃跑。 好在在海上,不像在陆地说追上就追上。 一个大浪打过来,追兵的船就被打远了。 王朗脸色也就难看了一路。 华歆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本儒雅好学、礼贤士人的王朗,危急之时会如此虚伪。 后半程,两人可是针锋相对了一路。 随着虞翻终于回来,船上的骂战也终于更好一段落。 “仲翔,这里到东治县还要多久?” 王朗一边问着,一边甩了华歆一个冷眼。 那意思就好像是说,你别给我哇哇叫! 等进了东治县城,我就还是以前那位王太守! 只是你,我的朋友,你还是不是我的朋友,那就说不定了! 华歆却是故意闭上了双眼,作闭目养神状。 虞翻舔了舔干巴裂纹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此去东治县,不过数十里。” “从这处河口乘船而入,不出半日便到。” “半日?!”王朗喃喃自语道:“还要走半日?” “那就快些启程吧!” “明公不妨在此稍作歇息,吃些瓜果水食,再进东治不迟!” 虞翻指了指小渔村,耐心道。 王朗却不肯听:“不用,现在就走,进了东治再歇息不迟!” “都在这水上漂了十几天了,不差这半日!” 虞翻还想劝,可他实在没太多力气了,只好拱手道:“诺!” “放我下去,我要在这里先作歇息!” 华歆突然睁眼道。 “这……” 虞翻犹豫地看向王朗。 “哼!”王朗轻哼一声:“他要自降身份,与这些贱民同食,就由他去!” 第223章 落魄的太守不如狗 “吾与华子鱼一样,就在此处上岸。”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华歆回头,正好看到袁忠在妻儿的搀扶下爬下了船。 “吾亦有此意!” 又是几道声音传来,又有几名士人选择脱离王朗的船队。 王朗脸色有些难看,好在他气色本就很差,因此表现的并不明显。 “走!” 王朗挥了挥手,示意虞翻上船。 “明公珍重!” 选择留下的士人一齐朝着王朗作了一揖。 碍于面子,王朗还是回了一礼。 袁忠始终没有向王朗行礼,早在他一开始避难会稽郡的时候,就已经看不惯王朗的作风了。 “哼!都到什么田地了,还当自己是会稽太守呢!” “子鱼,你要和我们一道去交趾吗?” 华歆不置可否道:“还是先在此处汲水就食吧。” 众人掏出钱币换了些瓜果吃食,立刻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等填饱了干瘪的肚子,又用清水浇头洗了脸,这才感觉自己像个人一样活着。 喝足饭饱,袁忠又提起了旧茬:“子鱼,我与桓元将他们商量好了,等在此处补满水囊买足干粮,就继续往南航行,去交趾郡避难,不知你可有此意?” 华歆擦了擦手,“此事容某再考虑一二。” 袁忠不屑道:“这还有什么要考虑的,他王朗就算占据东治,也难敌孙策!” “与其在此坐等孙氏之兵杀至,不如早图后路!” 华歆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摇了摇头:“正甫好意,吾心领了。” “然吾与王朗乃多年旧交,就这样不告而别,实在不合情理……” 见华歆主意已定,袁忠也懒得多费口舌,转身便和好友桓邵等人商议起了去交趾的事情。 华歆则端坐于地,闭目休息起来。 直到两个时辰后,又一个人唤醒了华歆。 “子鱼!” “皓卿!” 华歆睁开眼,看到来人是陈国袁徽,并不意外。 “你也是来劝我去交趾的么?” 袁徽却摇了摇头:“非也!我是来为子鱼你送前程来的。” “前程?” 袁徽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 “这是我族兄袁涣,几个月前捎给我的信,子鱼且拿去。” 华歆不解道:“既是家书,何故给我?” 袁徽笑道:“这不止是一封家书,还是一封聘书,子鱼一看便知!” 华歆接过书信,打开一看,却是越看脸色越不对劲。 “汝兄袁涣,已投入袁耀幕府?” “正是!” 袁徽哈哈大笑起来: “子鱼的反应,和我当时看到这封信的表情,可谓是如出一辙!” 华歆皱起了眉头:“皓卿给我看此书,莫非是想劝我共投豫章袁耀?” “非也!” 袁徽摇了摇头,轻松道:“我生性散漫,自认没什么才能,只想研读经书,无意出仕为官。” “但子鱼你不一样!” “你与王府君渐生嫌隙乃至恶语相向,却又不肯背弃他离去,我便知你和我们这些一心避难之人不一样!” “你是有大抱负之人!” 袁徽目光炯炯地盯着华歆,像是看透了华歆一样。 华歆不可思议地看着袁徽,似乎重新认识这人一样。 袁徽一看华歆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子鱼若想一展抱负,不妨执此书去找我族兄袁涣,他只要看到这封信,一定会把你引荐给袁耀!” 华歆捏着信纸,定了定神:“皓卿如何肯定,我一定会侍奉袁耀呢?” 袁徽无所谓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子鱼你择谁为主,不是我所能操心的,说到底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罢了。” “反正这封聘书在我这里没什么用,不如送与子鱼你,或许能帮你解决愁恼呢!” 袁徽顿了顿,又道:“总之以华君你的才名,不论去哪里都会受到礼聘的,不是吗?” 华歆不禁默然。 他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才华,只恨自己时运不济罢了。 许久之后,华歆才开口道:“皓卿为何不将此信交给袁正甫、桓元将和许文休他们呢?” 刚问完华歆就后悔了,感觉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愚蠢! 袁徽愣了愣:“袁忠虽然和袁术袁耀父子同族,但关系不睦,躲之犹不及,怎会投之?” “桓邵乃袁忠亲友,袁忠何去,他亦同往。” “至于许靖……这你倒提醒了我了,不过他和王府君一起去了东治,估计我和他们见不上面了。” “如果子鱼不嫌麻烦,不妨执此信与许靖同去豫章……” …… 华歆难得在一众士人中找到袁徽这样通透的人,不免多攀谈了一会。 那封信,也被他道谢收下了。 直到夕阳西下,有人在岸上忽然失声大叫起来。 “你们看,那不是王府君的船吗?” “怎么给开回来了?” 华歆手指掐动,算了一下时辰。 虞翻说过,从这儿到东治县,走水路逆流而上要半天时间。 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想必是王朗到了东治后,又顺流漂回来了。 华歆和袁徽对视一眼,同时苦笑起来。 袁徽:“如果这些船不是王府君派来接咱们的……” 华歆接了话茬:“那袁正甫可就真一语成谶了!” …… 岸上的文士此时分成了两拨人。 一拨是避难交趾派,以出身四世三公之族的袁忠为首。 另一拨只是单纯坐够了船提前上岸就食的,后面还要接着跟随王朗的,以华歆为首。 见王朗又乘船返回,袁忠一派立刻猜测到了东治县发生了什么,不免幸灾乐祸起来。 “哎哟,王府君,没想到我一个穷酸儒人,一天还能见到两次两千石的大官呢!” “王太守,怎么不坐镇东治县,继续行事你的郡守职权呢?” “哈哈哈,王府君,您屈尊到这个小渔村来,是来视察民情的,还是来……和百姓同食的呢?” 船上,王朗铁青着脸,只感觉此时此刻他受到的屈辱,比刚才在东治城下受到的屈辱还要大! 船只靠了岸,十几名王朗的亲兵跳下船,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华歆虽然和王朗一路争吵不断,此时却第一个迎了上去。 “王府君,怎么又回来了?” 王朗瞪了他一眼:“子鱼,连你也来笑话我?” 华歆摇了摇头,也不解释,只是亲自伸手扶着王朗下了船。 王朗站在久违的陆地上,不免愧疚道:“子鱼,我不该说你的,你始终是我的朋友,没变。” 华歆轻抚着王朗的背,似乎很是心疼这位老友。 王朗长叹一口气,干枯皲裂到只剩下一张皮的面容,却仍然能掉下两滴泪水。 “唉~落魄的太守,不如狗啊!” 说完,便趴在华歆怀中掩面痛哭不能自已。 第224章 蝴蝶效应 还是另一旁搀扶的是仪解释,华歆这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原来两个时辰前,王朗一行乘船抵达东治县后,按例先派人进城通报。 而东治县长商升,本是受王朗提携才担任县长的,但一听说王朗兵败落难,竟然直接关闭城门不许王朗入内。 就算是王朗亲自站在城下招呼,商升也是拒绝开门。 不得已,王朗只好带人先退了回来,想要找点吃食先垫垫肚子。 只有虞翻自告奋勇主动进城劝说商升,只是尚且无果。 华歆听明白了过程,也明白了王朗为何痛哭流涕。 半个月前,他是以高才博雅驰名中州,受士人敬仰依附的会稽郡王府君。 但一眨眼,他就浮舟海上落魄逃亡,不仅被人嘲弄,甚至连一容身之处都没有! “世事无常,景兴兄早该料到有此一天的。” “国家的兴衰败亡都不可避免,何况咱们这些人呢……” “景兴兄莫要难过,即便事情到了如此境地,也还有虞功曹、是主记这样忠心耿耿的人追随你……还有我,也会陪景兴兄你一起渡过难关的……” 一番劝慰后,王朗才收敛了悲苦的愁容。 袁忠等人也不是没心没肺,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派族人送来了清水和食物。 等到夜幕降临,虞翻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他不仅说服了商升开门迎接王朗,还使得商升愿意举兵继续为王朗效力。 第二天清晨,王朗情绪已经稳定许多。 前一天相比,王朗的神情又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随虞翻返回东治县,而是先在岸边与上船的袁忠、桓邵和袁徽等人告别。 因为听说了东治县发生的事情,许多人对继续跟随王朗的信念产生了动摇,更多的士人选择了与袁忠等人一起避难交趾。 本来名士许靖也下定了决心要走,但在华歆半夜造访后,却又选择了留下。 岸边,众人神情肃穆,互相行离别礼。 不管之前他们多么不喜欢对方的品德操行,但此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别很有可能此生再难相逢,甚至天人永隔也说不定。 送走了袁忠等人,王朗转头便对身旁的虞翻道: “仲翔,悔不听你当日之言,以至流落至此。” “昨晚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王朗说着神情一顿,虞翻那边却直接慌了。 “府公莫不是要赶在下走?” 王朗嘿然。 但有些话由不得他不说出口。 “仲翔,你在为父守丧期间,还能为我如此鞍前马后,本府感激不尽!” “如今你为我尽忠,已经是做到你所能做的极致了。一切只怪本府无能,不能奢求你再做更多。” “你还是早些回去,将家中的老母亲照顾好,便也是尽孝道了。” 王朗的神情虽然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镇定,但眼角的红丝与话语中的唏嘘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这就是所谓的心灰意冷了。 “不!”虞翻痛苦地跪在地上:“我已是个不孝之人,若不能尽忠于主公,那可真就是不忠不义之人了!” “明公难道真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乎?” 华歆在一旁,已是看出了端倪。 果不其然,王朗嘴唇动了动,还是将自己昨夜反思都说了出来。 “本府……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府公、明公了,而是和华子鱼一样,只是一流落他乡的过客士人罢了。” “到了这步田地,就不需要别人对我效忠了。” “你作为人臣的义务,到此为止;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作人子,去弥补孝道。” 华歆暗暗点了点头,虽然有预感王朗会放弃抵抗的念头,但他也没想到只过了一夜,王朗就看开了! 难得! 实属难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作为乱世的一方诸侯,王朗体会过万人之上的地位,却能在失去一切之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当真是难得得很! 没错,就算东治长商升仍然愿意效忠于王朗,但依靠他王朗能抵抗住孙策吗? 最关键的问题是,商升会像虞翻这样,对王朗始终如一吗? 华歆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商升会不会挟持王朗,再以会稽郡太守的名义,割据一方呢? 甚至以王朗和他们这些跟随王朗的士人为筹码,献给孙策以换得荣华富贵呢? 华歆越想越觉得后怕。 此时的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怀里的那封书信。 袁徽说的还真没错,这封书信,还真多给了自己一个选择! 也让心绪不宁的他,突然多了一丝对未来另一种可能的期盼。 …… 与此同时,袁涣的从弟袁霸、袁敏各拿着一封和袁徽那封大差不差的书信,从抵达了丹阳郡治宛陵城。 自打袁耀平定了丹阳南部,也就顺势把郡治迁回了旧治宛陵。 宛陵位于丹阳郡正中央的位置,地接着东南西北,是毫无疑问的兵家必争之地。 袁耀也是选了很久,才决定在这里屯兵开府,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除了丹阳县令梁习以外,丹阳太守袁胤、郡丞袁涣、功曹陈矫等人都带着掾属搬进了宛陵开始治公。 这一个月来,袁胤的身体也好转了许多。 不过丹阳郡的政务,却已经被袁耀任命的郡丞袁涣全盘把持。 对于亲侄子的“夺权”,袁胤反倒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态度。 干脆把自己的印绶挂在了郡府中,好方便袁涣、陈矫等人使用。 而有了袁涣这样的要门第出身有门第出身,要品行才能有品行才能的郡丞主持大局,更重要的是袁耀在军事上的胜利加持,导致许多丹阳属县很快投向了袁耀一方。 如此一来,袁耀在丹阳郡也有了一定的粮草自筹能力。 也终于可以开始在军事上,对孙策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了! 第225章 小袁总快乐的一天 晨光熹微,拂晓时分。 袁耀强撑着坐了起来,同时也惊醒了旁边的佳人。 “夫君,今日也要早起吗?” 刘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两眼迷迷瞪瞪的。 “嗯,老黄过几天就要回来了,我的射艺和刀法要是没什么长进,他就不肯继续教我了。” 袁耀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刘瑶,眼神不自觉下移了几分。 奶奶的,刘瑶刘瑶,这名字真没起错! 大清早的,就摇来摇去的,让不让人活了! “瑶儿,你怎么又不穿亵衣睡觉?” “哎呀呀,那件亵衣勒得人家实在难受,扯了才睡着的。” 刘瑶被袁耀看得害羞,直接贴伏在了袁耀身上。 “那件亵衣不是挺大的么,怎么还勒人?” 袁耀感受着如春水一般的柔软,差点把持不住。 “讨厌,还不是怪你!” “怪我?” 袁耀很是纳闷。 “人家本来穿那件亵衣刚刚好,都怪你,老是捏它揉它,现在变这么大,衣服都穿不上了。” 袁耀骄傲地笑了。 “你还笑!还笑话人家!” 刘瑶整个人坐在了袁耀身上,凶器毕露,粉拳砸在袁耀的胸口。 随着她左一拳右一拳,两只大凶之器摇摇晃晃碰在一起的,场面可谓“胸涌澎湃”至极! 袁耀狠狠咽了口唾沫:“瑶儿,瑶儿,别摇了!” “别摇了,再摇我就受不了了!” “受不了?那你就举双手投降呀!” 刘瑶挑衅般道。 奶奶的! 居然敢叫我投降? “投降就投降!” 袁耀恶狠狠道。 不就是双手投降嘛,我熟得很! 袁耀立刻举起了双手,亲手遏制住了刘瑶汹涌澎湃的攻势! 同时以十指为兵,掌心为将,熟稔灵巧地发起了反攻! “嗯~”刘瑶轻哼一声,两只手撑在袁耀胸膛:“夫君你不是要投降嘛?” “谁说的,我这是诈降!” 此处省略八千字······ 一个时辰后,袁耀抱着刘瑶,大口喘着粗气。 “奶奶的,我算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 “女人只会影响男人拔刀的速度!” 直到天已经微微亮起,袁耀才骑马赶到城门小校场,身后还跟着许褚、陈到两员亲将。 袁耀想都没想就翻身下马,却在落地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陈到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袁耀。 校场内,太史慈、甘宁、袁武、许定等将校已经等候多时了。 “都督!” 众人停止了热身,一齐向袁耀行礼道。 袁耀扫视了一遍校场:“唔,人都到齐了。” “开始练箭吧!” 太史慈看袁耀状态不对,脸上浮出忧色:“都督要不先热一下身,我们再等等!” “没事,我来之前已经热过身了!” 袁耀摆了摆手,无所谓道。 身后的许褚脸上却露出了狐疑之色,看向了另一侧的陈到。 似乎是在问:少主什么时候热身的?我就睡在门房我怎么不知道? 陈到面不改色,只是朝着许褚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 士兵们早已备好了箭靶。 除了固定箭靶,还按袁耀的设计,挖了几条一人深的壕沟,派士卒在壕沟下举着草人充当移动靶。 “嘣”、“啪”的声音此起彼伏。 众人试好了弓,开始习射。 袁耀也很快进入了状态,虽然双腿还有些发软,但手上发力并不怎么受影响。 甚至因为十指“热身”过的缘故,捻箭搭弓比平日还熟稔了许多。 “听说太史校尉射术精湛,不知有没有纵马骑射的本领?” 甘宁是昨天才到宛陵的,本来袁耀是想让他休息几日的。但他一听袁耀最近每天都会组织军中将校比试箭法,而且胜者奖赏丰厚,立刻踊跃报了名。 太史慈理都不理甘宁,只是屏息凝神,聚精会神于待发之箭上。 嘣~ 拉到极致的弓弦,被太史慈松开,发出了一声弦声。 嗖~ 黑色的羽箭,犹如闪电一般,直直往最远处的草人而去。 噔~ 箭头射穿草人,入木三分的声音由远传来。 太史慈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捻箭再来一发。 甘宁瞪着眼:“嘿,你听没听我说?” “装听不到是吧?” 太史慈疑惑地转过头:“你在和我说话?” 甘宁看了看周围,没好气道:“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姓太史的校尉?” 太史慈听出了甘宁语气中的不善,于是放下了弓箭。 “你是豫章来的甘司马吧?” “没错,正是在下!” 甘宁挺起了胸膛,瞥了一眼最远处的草人,不屑道: “光站在这里射,谁射不到啊!” “敢和我比骑射之术吗?” “咳~” 袁耀不巧刚好脱了一次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身后的许褚也是脸色一黑。 太史慈紧紧盯着甘宁,从这个面相粗犷的男人身上,他看到了骄狂之色。 虽然他好斗,但并非争强之人。 于是几秒后,太史慈还是摇了摇头:“等试射完,自有都督安排的比试,个人比试,我看就不必了。” 甘宁眉毛一挑:“你怕了?” 太史慈不再看他,转头看向了袁耀。 袁耀还在试着射太史慈刚才射的那个草人,但不巧又脱靶了。 见众人都在看他,不免老脸一红。 “都看我作甚?” “今早热身过了,所以刚才手抖了一下,下一箭我肯定能中!” 陈到忙附耳给袁耀解释起来。 “噢,他们要比骑射啊!” 袁耀恍然大悟,接着一摊手:“那就比呗!” “我宣布,从即日起,加骑射比试一项,头彩赏金一万钱!” 说一万钱的时候,袁耀嘴都哆嗦了一下,脸更是直抽抽! 像是有人把他的心剜了一刀似的。 虽然一万钱对他来说洒洒水,但从他开始设置比箭项目这一个月来,总支出也不过十来万钱。 主要是某人作为参赛选手兼裁判兼举办方,实在太不要脸了。 经常借口“模拟战场特殊情况”,给其他选手制造各种困难。 比如要求选手们每射一箭,都要换一把弓;而用到的每一支箭,也都长短质地各不相同,多是伪劣产品! 到了决胜局,还要求蒙眼射、听声射,甚至让你原地转圈十八周半把身体扭成麻花才能射。 因此大多时候,赏格都被某个不要脸地揣回了自己兜里。 但饶是如此,太史慈和陈到两人,也好几次凭借着绝对实力碾压某人取胜。 当然,甘宁才来第一天,还不知道袁耀的比箭有这么多黑幕! 而袁耀之所以现在嘴哆嗦脸抽抽,主要是“骑射”这个项目,他还没本事参加。 这种高级的射术,黄忠还没给袁耀教! 因此如果新设这一个项目,而袁耀现在又无法参赛,那赏格注定要从自己兜里掏出去。 “都督英明!” 甘宁立刻喊了一句,又挑衅地撇了太史慈一眼。 那得意的样子,似乎一万赏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样! “好了,都试射得差不多了吧?” “是!” 众人齐声喊道。 “那就开始比试第一项吧,固定靶,每人五支箭,看谁射得远!” 第226章 校场比箭 袁耀挥了挥手,校场周围的士卒们连忙上前,开始拔除草人上的箭支,作准备工作。 一些草人也被拿了下去,到最后场中只立着六十步到一百步距离的草人。 “来人,取我铁胎弓来!” 甘宁朝身后扬了扬手,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得嘞!” 一个红脸汉子站在身后,专门替甘宁背着铁胎弓。 但他还没把铁胎弓取出来,一个校场士卒就举着一把普通木弓呈到了甘宁面前。 “请军司马用此弓!” “这特么也配叫弓?” 甘宁瞪大了双眼,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周围一众将校强忍着笑意,各自拿起了校场士卒递上的普通一石弓。 “你们都不拿自己的弓比试么?” 甘宁看了看周围一圈人,很是不解。 “甘司马,这是都督定的规矩!” “从弓箭器具,到比试规则,都督有决定权和最终解释权!” 还是袁武开口为甘宁解释起来。 甘宁立刻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向袁耀。 见袁耀没看自己,甘宁才松了口气。 此时除甘宁外,其他人都射出了第一箭。 袁耀手里拿的,还是他试射时候用的三石劲弓。 因此毫无疑问的,凭着拉力上的优势,轻轻松松射到了一百步距离。 而其他人射完后,都停下来看向袁耀。 “这次不用换弓!” 听了袁耀的解释,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取出第二支箭搭上了弓。 甘宁记得自己从十岁后,就再没用过一石弓了。 此刻光是握着这把木弓,他都觉得有些怪异! 就好像拿着一把孩童才会玩的玩具弓一样! 嗖~ 一箭射出,竟然是没中靶。 甘宁皱了皱眉,但并没有丧气。 第一箭,适应校准一下,脱靶很正常! 嗖~嗖嗖~ 每人五支箭射毕,全都放下了弓。 甘宁虽然最后一个开始,但却是第一个射完的。 而且成绩很不错,有两支箭都射在了一百步的草人身上,另外两只箭分别射在六十步和八十步的草人身上。 一百步也就是五十米左右,是一石弓的极限距离,再远极容易飘箭。 甘宁左右四看,似乎他的成绩还是最好的! 那个叫太史慈的家伙,只有一支箭射中了一百步的草人。 也不知道他刚才怎么射中那个一百五十步开外的草人的! 蒙的吧! 射术也就马马虎虎,和都督差不多! 没错,袁耀最终也是只有一支箭,射在一百步的草人上。 “诸位,这项比试,某不才胜了!” 甘宁得意扬扬的原地转了一圈,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但却没有一个道喜祝贺的回应。 哼! 妒忌吧! 你们就妒忌你甘大爷吧! “请都督宣读胜者!” 陈到喊了一声。 “咳咳!” 袁耀清咳两声:“唉,怎么搞的,我又和太史校尉打平了!” “来人,去取箭靶来,以箭头没入深浅,判断胜者!” 甘宁掏了掏自己耳朵,又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听错看错。 这才道:“都督……好像是我赢了?” 袁耀扭头看了甘宁一眼,又看了看甘宁的箭靶。 “哦哈哈~”袁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忘了给兴霸你解释规则了!” “你这个成绩啊,按规则无效,无效!” “无效?” 甘宁瞪大了眼睛,再看周围将校,才发现众人都抿着嘴憋着笑。 好像全都料定,此时一定能看到自己出乐子一样! “不是比谁射得远吗?我有两支箭中百步靶了!都督您和他,只有一支上靶啊!” 袁耀走到了甘宁面前,苦口婆心道:“兴霸,你听我解释!” “这第一项,是比谁射的远没错,但是是计分制,计分制你懂不?” 甘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袁耀搂着甘宁的肩膀,指着草人便道:“六十步的靶,射中了计六分,七十步的,射中了计七分,以此类推,到一百步的,一共满分是四十分。” “等等……”甘宁伸出手:“都督,我书读得少,你别唬我!” “一共五支箭,最高十分,那我五支箭都射中一百步远的,满分应该是五十分啊!” 旁边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不不,还有一个附加规则!” 袁耀依旧很耐心解释道:“这项比试,还要求每人手里的五支箭,分别射中一个靶!” “所以满分是四十,不是五十!” 甘宁默算了一下,又看向靶场。 这时他才发现,袁耀和太史慈两人所射出的五支箭,都分别插在从六十步到一百步的五个草人身上。 其他人也大致如此,有和他一样因为不适应新弓第一箭就脱靶的,也有最后一箭箭力不足脱靶的。 但没有一个人,像自己一样把两支箭射在同一个草人上的。 “可都督您说了,这一项是比谁射得远!” 甘宁急到差点跳脚,委屈巴巴道。 袁耀板起了脸,带着教育人的口气道:“话不能这么说!” “咱们练箭是为什么?兴霸你说!” “为杀人!” 甘宁毫不犹豫道。 “对喽!”袁耀点了点头:“咱们现在练习箭法,都是为了上战场射杀敌人做准备的!” “但在战场上,敌人不可能永远在一百步距离对不对?” “所以我这叫模拟战场情况,懂不?” 甘宁似懂非懂。 “不过不知者不罪,你既然不懂这个规则……” “重赛?”甘宁脱口而出。 “不不不……” 袁耀摇了摇头:“这次你脱靶了一支箭,又有两支箭射在一个靶子上,我都给你你算成绩有效。” 甘宁欲哭无泪:“那也才三十四分……” “那就没办法了。”袁耀故作无奈叹息状:“下次吧,我看好你哟!” “都督,请验靶!” 这时,校场士卒也终于扛着太史慈和袁耀的一百步草人跑了回来。 袁耀当着众人面,先拔出了太史慈的箭,又用一截麦秆探进箭口,到底后折断再取出。 “太史校尉,一寸深!” 接着又如法炮制,举着第二根麦秆,对着众人转了一圈,以表公示。 “本督之箭,两寸有余!” 袁耀洋洋得意道。 “都督神箭!” 众人齐声恭贺。 太史慈也无所谓地拱了拱手:“吾之箭力,不及都督一半!” 是人都喜欢听马屁。 袁耀也不例外。 心花怒放的他,当即大手一挥道:“来人!看赏!” “赐计分第二名,怀义校尉太史慈一万钱!” “第三名,军司马甘宁一万钱!” “都督英明!” “怀义校尉神箭!军司马神箭!” 众人再次齐声喊道。 不过这次却是由心而衷的称赞。 “凡参与者,各一万钱!” 袁耀顿了顿,又道。 第227章 流星赶月 接着众人又比试了速射、跑射等射艺。 袁耀心情大好,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给众人人为制造困难。 而除了甘宁以外的所有人,也都发现自己的射术,在经过了这半个月的“特殊”试练都大有长进! 有明白人,已经想到了袁耀之前其实是用心良苦。 甘宁后来者居上,拿下了多个头名! 尤其在速射一项中大放异彩,射出了流星赶月之势! 往往上一支箭还没飞出去多远,下一支箭已经离弦! 最快的时候,竟同时有三支箭在空中并飞,场面极其骇人! 最后也是以绝对的速度优势碾压众人夺魁! 太史慈则仅比甘宁少拿一个头名,暂居总亚军。 袁耀和陈到各拿了一个头名,并列季军。 接着就到了最后一项,骑射! 袁耀自然也放弃了参赛,专心致志观摩起太史慈和甘宁两人的骑姿来。 太史慈一脸凝重,对甘宁的轻视此时已经全部收了起来。 “甘兄,你先请!” 太史慈拱了拱手,礼让道。 甘宁一如既往的恣意随性,骑在马上松松垮垮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马匪! “好!” 众人诧然,还以为两人要谦让一下,却没想到甘宁直接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包括袁耀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甘宁和太史慈两人的射术半差不离,就算有一个人强对方一些也强不到哪里去。 这种时候,谁先手就很重要了。 谁能先声夺人,谁就能在心理层面建立优势! “驾~” 不待众人反应,甘宁就已经拍马出列,奔向校场远端。 为了增加观赏性,出发点设置在校场的另一头而不是原地。参赛者从远处飞马而来,其他人就刚好能欣赏到参赛者一边纵马驰骋一边弯弓骑射的雄姿。 袁耀眯着眼,转头看向观众们。 除甘宁和太史慈外,只有陈到一人主动参加骑射比试。 其他人和袁耀一样都不擅于马上骑射,尤其在见识到甘宁和太史慈两人高超的箭术后,更不可能去自取其辱了。 尤其袁武和许定两人,到现在连怎么骑马都没学会,更别提在骑马的同时分心于弯弓骑射了。 众人此时已经七嘴八舌,猜测起最后的胜者了。 “甘司马必胜!甘司马必胜!” 红脸汉子朝着场内振臂高喊道。 “这位甘司马的副将,也是位性情中人呐!” 说这话的是许定。 “哈哈哈,高调是高调了点,但人家有实力高调!” “不像咱们,现在连马都骑不好,只能站在这里看人家表演!” 袁武看着纵马飞奔的甘宁,双眼满是羡慕。 “看来袁军侯是看准了甘司马会赢下这一场了?” “我可没说这话啊!”袁武偷看了一眼太史慈,也不管后者有没有听到,连忙补了一句:“这场肯定我们太史校尉胜出!” “哈哈哈,难怪你小子能当军侯!” 众人指着袁武哈哈大笑。 在任命太史慈为怀义校尉后,袁耀先是给他拨了一千两百名江东兵,加上太史慈的泾县旧部,一共两千兵马。 而一般的校尉统兵人数下限也是两千。 袁耀便觉得还不够,便又把许定和袁武的两曲兵马划给太史慈统领,让太史慈的怀义校尉一部,隶属了足足六曲士卒,共计三千之众,达到了校尉部隶属上限! 因此袁武现在的直属上级,便正是太史慈。 袁耀又听了一会儿,却发现众人议论的焦点都集中在甘宁和太史慈两人身上,至于第三位参赛者陈到,却几乎无人提及。 不过这也在袁耀的意料之内,毕竟陈到缄默少言,平时为人极为低调。 只要没人主动跟他说话,他几乎从不主动开口。 很多时候,就连袁耀都经常忽略他的存在! 此时的陈到,也仍旧和往常一样,静静地呆在袁耀身后,就仿佛一个影子一样。 袁耀往哪里动一下,他就默默跟一步。 至于众人的议论和集体性忽视,他也没有认为受到了轻视,仍是沉静如水,不言不发。 “叔至,有把握吗?” 袁耀忽然冷不丁问道。 “回都督,没有。” 陈到拱了拱手,直截了当道。 “哦~” 袁耀只感觉自己每次和陈到说话,都憋得慌! 这闷油瓶! “二虎,你过来!” “二虎!” 袁耀又喊了一遍,许褚才回过神。 “干哈?” “你特么看我!” 袁耀怒道。 “哦~” 许褚回头看了一眼袁耀,接着立刻转过头,对着纵马驰骋的甘宁目不转睛。 “你过来,我找你有事!” 袁耀有点不耐烦了。 “干哈?我这忙着呢!” “别看了,你学不会的!” “就你这快三百斤的体重,哪匹马能载得动你啊!” “哦~” 许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熊腰,整个人一下子泄气了。 “少主,人有高矮胖瘦,这很正常吧?” “呃……正常。” 袁耀很小心地回答道。 这愣小子只要开口,不知道下一秒就会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 “那马也应该有高矮胖瘦之分吧?” “但我怎么就没见过高一点,壮一点,能驮得动我的马呢?” 许褚眨着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神,巴巴地看着袁耀。 “呃……怎么解释呢,这涉及到马种的问题……” “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咱们中原的马种,普遍矮一点,瘦一点……你想要的高头大马,西域那边可能有……” 袁耀绞尽脑汁,回忆着以前的人文地理知识。 “马种?!” 许褚挠着脑袋,一副思考的样子。 而他每次一动脑,袁耀就头疼。 就后悔! 后悔为什么跟这个话唠展开话题! “既然马有马种,那人呢?是不是有人种?” 果不其然! “呃……” “我是不是又说瞎话了?”许褚有些不好意思。 “呃……你还真说对了,还真有人种一说……你听我说,在遥远的西方,一个叫欧洲的地方,有一种人种叫欧罗巴人种,也叫……” 和许多文科生一样,袁耀很喜欢给他人科普知识,也很享受这种过程! 能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似乎高人一等的快感和爽感! 俗称:喜欢显摆自己能耐! “甘将军要开始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聚向了校场一端。 这其中又当属许褚的大脑袋转得最快。 本身他个头就比其他人高,不用垫脚就能看到远处的甘宁。 但他却心急地一把推开身前众人,站到了最前排。 “白种人……” 袁耀只感觉有东西憋在自己喉咙,却说不出是什么东西。 本来因为袁耀开讲人种学,还吸引了旁边好几人好奇地围了过来。 但一听比试开始,众人一窝蜂挤向马栏旁,直接把袁耀晾在原地。 春日的暖阳懒懒地洒在袁耀身上,袁耀却只感觉身上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刚调动起来的情绪也戛然而止! 奶奶的! 就不说其他人了! 许褚你自己提的问题,现在不听了是怎么个事? 你丫能不能有点专注度?! …… 咚~咚咚咚~咚咚~ 鼓吏甩开膀子,不要命似的擂起战鼓! 身着绛衣的甘宁和身下的赤色骏马几乎同色,远远看起似乎融为一体! 骏马四蹄前扑后蹬,甘宁也随之上下摇摆。 “甘将军怎么骑这么快,这还能射中靶吗?” “哈哈哈,你们就都瞧好吧,我家将军马上就要展示绝技了!” “我的老天,他不会要松开缰绳吧?真松开了?!我没看错吧!” “不腾开手怎么射箭啊?” “呃……我这不是怕不小心落马嘛……我闭嘴我闭嘴。” 几个呼吸间,甘宁便是疾驰而至。 只见他全凭双腿紧夹马肚,双手拉弓搭箭,上半身以一个极为扭曲怪异的姿势面向靶场。 剧烈的上下颠簸,也终于让甘宁稍微收敛了脸上的随意,紧紧盯着右侧的靶场方向。 嗖~ 一箭应声而出! 嗖嗖嗖~ 甘宁竟是在马上,施展了连珠箭! 噔噔噔~ 却是每一箭射无虚发! 只是两个呼吸间,甘宁便射中了全部的固定靶! 施展完速射本领的甘宁,甚至还有空闲时间朝着众人招了招手。 “这这这……这也太轻松了吧!” “玛德,同样都是人,人家怎么射箭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甘将军不可马虎,还有移动靶没射呢?” 甘宁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一切尽在掌握! 咚咚咚咚咚~ 鼓声骤然变急! 壕沟里的举靶士卒得到了号令,按之见演练过的节奏,一个接一个举着靶子跑动起来。 甘宁目光骤然变冷,随手捻起两支黑箭,将其中一支咬在嘴里。 另一支则搭在弓弦上。 远处的看台上,袁耀看着人马合一的甘宁,恍惚间有一种错觉。 人、马、弓、箭合一! 嗖嗖~嗖~ 众人再一次欣赏了甘宁连发三箭的神操作! “我跪了~” “我特么也跪了~” “这才是神箭啊!” 噔噔噔~ 箭矢没入木头的声音。 三个移动靶,依旧是全中! 依旧是只用一个呼吸! 就算是苛刻如袁耀,也不由得在心里给甘宁打了一个满分。 “呼~此子箭术天赋,远胜于我。” 一声浑厚的声音,突然从袁耀背后传了出来。 袁耀只感觉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又想到了什么,不免心中大吃一惊。 正要回头,却又听见一声暴喝。 “来者何人?” 噌~ 陈到拔出了佩剑,横亘在袁耀与那人中间。 同时,陈到的脑门也渗出了冷汗,心中不停在暗骂自己该死! 自己的注意力,竟然因为甘宁施展出来的惊人箭术而失神了片刻。 就在自己失神的片刻间,居然有陌生人神不知鬼不觉站走到了袁耀身后。 自己居然是等到人家开口说话才察觉到! 这是何等的失职! “老黄?!” 袁耀看着来人,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你怎么今天就到了?” “见过都督!” 黄忠甩了甩满是尘土的披风,半跪于地行了一礼。 “来来来快起来!” 看着袁耀扶起来人,陈到却始终一口气也没松,只是默默将宝剑插回了鞘内。 如果此人是刺客,但凡此人是刺客! 那自己就算是死一万次,也不足以弥补过错! 陈到啊陈到,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的身份、职责到底是什么? 你怎么能如此粗心大意! 袁耀扶起黄忠,在众人的惊叹和欢呼声中,努力听着黄忠解释的话语。 但不管他耳力有多么灵敏,此时也听不到身旁咫尺,陈到内心谴责自己谴责了一万遍的心声! “这还怎么比,甘司马都满分了!” “别着急,太史校尉的箭术咱们都有目共睹过,说不定他也能全部中靶,拿到满分呢!” “话虽如此,但太史校尉现在还落后着甘司马一个头名,就算他们在这一项并列第一,那最后按总名次,还是甘司马夺魁啊!” “是啊,甘司马赢定了!” 众人发出一阵惊叹和唏嘘声。 惊叹自然是对甘宁发出的,唏嘘则是对太史慈发出的。 “吁~” 马蹄声渐渐放缓,甘宁在众人面前勒住战马,翻身一跃而下。 “将军神箭!” 红脸汉子第一个凑了上去,欢欣雀舞道。 “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还不是将军,只是一个军司马!” “叫我甘司马!” 甘宁虽然对副将说着教训的话,却一点也没有狠厉的语气。 甚至扭过头,挑衅般看了一眼太史慈。 虽然甘宁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那眼神却又仿佛在说: 我这般身手,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司马,你又有何本事,军阶名号在我之上呢? “校尉,还比吗?” 袁武举着弓箭,垂头丧气道。 “胜负,要比了才知道!” 一直沉敛着神色的太史慈吐出一口气,从容自若地拿起弓箭背到了身后。 “我就知道太史校尉不是个认输的人!” “太史校尉,就算输,咱们江东兵将,也要站着输!” 在场不乏太史慈麾下的怀义校尉部军侯,纷纷和太史慈站到了一起,怒视着甘宁和红脸汉子那一拨。 “驾!” 太史慈纵马便走。 看台上。 “此人莫非就是你给我说过好几次的东莱太史慈乎?” 黄忠双眼掩饰不住地欣赏,对着太史慈的背影不住地点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人果有胆气也!” 袁耀也点了点头:“老黄,连你也觉得他输定了吗?” 第228章 平衡之道 “输倒未必,但肯定不会比兴霸射得更好了。” 看得出来,黄忠十分认可甘宁的射艺。 袁耀好奇道:“不知道兴霸的射术,比起老黄你怎么样?” 黄忠一怔,缓缓道:“我不如兴霸!” 袁耀张大了嘴巴:“不会吧,老黄你的射术我可是见识过的,他怎么可能比你还厉害?” 黄忠一脸认真:“我的射术全凭后天苦练,而且现在年纪大了,已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但兴霸他不一样,我只看他随心所欲的出手动作,就知道他是天生的神射手!” 袁耀吃了一惊:“天生的神射手?” 黄忠无比肯定:“没错!他就是天生的神射手!” “咱们一般人射箭,从拈箭、搭弓、瞄准到最后松弦每一根手指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一致,以此养成固定习惯来提升熟练度和准度。” “但他不一样,他从起手时就不在乎动作是否标准,更不讲究用几根手指,甚至在射箭之前几乎不作瞄准。” 袁耀不解道:“不瞄准他怎么射的,还特么能射这么准?” “我们的准心,在眼睛里;他的准心,在手上!” 黄忠似乎想起了伤心事,神色突然黯淡下来。 “他和吾儿一样,都有与生俱来的射手本能。” 袁耀拍了拍黄忠肩膀:“老黄,你儿子一定没事的,你不是已经把他接到南昌了吗?” “有张机和华佗在,一定能治好你儿子的!” 黄忠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希望如此吧。” “快看,那边就要开始了!” 袁耀忽然指向校场另一头,试着转移黄忠的注意力。 鼓吏再次擂起战鼓,咚咚咚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太史慈拍马冲来,拈弓搭箭一气呵成,几个固定靶也悉数中靶得分。 黄忠眯着眼,不住地点点头:“此人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还能不慌不乱地出箭,倒也是个心态沉稳之人。” “就看他后面的移动靶也能不能悉数全中,如此便算打平了。” 袁耀拧着眉头,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眨眼间,太史慈便纵马冲到了后半程。 此时马速已然飞快无比,若是稍有不慎,落马后便极有可能是粉身碎骨的结果! 举着移动草人的士卒也已经开始跑动了。 可供射箭的时间窗口并不长。而袁耀知道,速射是太史慈的弱项,不知他要如何克服这一点,力争全部中靶呢? 就在袁耀还在想的时候,却看到了让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只见太史慈双手撑在马颈上,然后双脚同时离开了马镫,整个人竟然直接蹲在了马背!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太史慈小腿跪在马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掏出背上的弓箭。 与此同时,两个移动的草人靶就要相交而过。 嗖~ 弓弦震动,箭矢呼啸而出! 噔~ 稻草四处飞散! 众人定睛看去,却见草人脑袋上,直直插着一支黑箭! 不对,不是一个草人中箭,是两个相交的草人在一刹那间,被太史慈以强大的箭力贯穿钉在了一起!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再看太史慈,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骑姿,从容无比地射出了第二箭。 噔~ 箭头入木的声音清脆入耳! 三个移动草人,太史慈也同样悉数中靶! 但却比甘宁的箭筒内,多留了一支箭! 在场众人看着这骇人的一幕,又回想起太史慈刚才那跪在马背上,让人想都不敢想的骑射姿态,不禁全都张大了嘴巴。 其中又当属甘宁的嘴巴长得最大! “吁~” 直到太史慈在众人面前勒住战马,甘宁才发应过来,推开众人第一个迎了上去。 “我服了,你这箭力比我强太多了,这局是你赢了,我认输!” 甘宁虽然争强好胜,但却是个输得起的人。 虽然两人都是全数中靶,但毫无疑问,太史慈这一手一箭穿两靶,让众人是心服口服。 太史慈翻身下马,却丝毫没有得意之色,反倒向甘宁拱了拱手。 “不,这局还是甘司马你赢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纳闷起来。 就连甘宁也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太史慈是在故意讽刺他。 “太史校尉,你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刚才是兄弟我不对,不该说那些话……” 甘宁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太史慈摇了摇头,一脸苦笑:“我是说真的,这局真的是甘司马你赢了。” “我方才用两支箭射三个靶,乃是因为我没法像甘司马你一样在那么短时间内连射三箭,因此只能出此下策。” “能射中那一箭,纯属侥幸!” “就算让我上马再射一次,怕也很难再做到了……” 众人见太史慈一脸认真,却都是拿不准太史慈是在谦虚还是真是侥幸。 红脸汉子见状,却是偷偷溜出了人群,跑向了靶场方向。 “靠,他还凡尔赛起来了!” 袁耀嘟囔起来。 “何为凡尔赛?” 黄忠疑惑不解道。 “就是装逼的高级说法!” “何为装逼?” “就是……” “哦,原来如此。” 黄忠点了点头,却道:“但依我看来,太史慈刚才那一箭,倒不完全是侥幸!” “此人功底扎实,箭力雄厚,如果他多再试几次,完全可以复刻刚才那一幕。” “总之,他是有一箭穿两靶的实力的。” “还多试几次?” 袁耀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一脸的后怕:“你都不知道刚才他跪在马背上的时候,我有多揪心!” 黄忠笑了笑:“你这是少见多怪。” 袁耀:“……” 哎~我好像听到有人骂我! 黄忠淡然道:“方才他跪在马背上那一招,是北方匈奴人和鲜卑人才会使用的骑射动作。” “看起来危险”黄忠故意顿了顿,“其实一点也不安全。” 袁耀差点没晕过去。 你搁这给我搁这呢? “他会这一招,可能是他去过边塞的缘故,不足为奇!” “匈奴、鲜卑这些胡人常用的马弓,都比咱们汉人的弓短一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面对黄忠的提问,袁耀只能是摇头三不知。 “射箭和使用其他兵器一样,都讲究腰马合一。” “人站在地上的时候,腿和腰都能起到有力的支撑作用,如此双臂才能使出最大的力气。” “但在马上不一样,人的双腿要时刻夹紧马肚以防落马,如果是向左右射箭,还要扭着腰保持平衡,因此双臂很难发挥全力。” “因此胡人的马弓都会做得小一些,石力弱一些,以此方便骑射!” “方才太史慈之所以跪在马背上射箭,也是因为正常的骑姿,根本无法让他发挥出他箭力雄厚的优势!” “只有行此险招,才能一箭贯穿两靶,在跑过马场前射完三只草人。” 听了黄忠的分析,袁耀这才恍然大悟。 而周围一圈人,也同样恍然大悟,知道了太史慈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见过黄中郎将!” 甘宁大大咧咧行了一礼。 在场有很多将校是袁耀新招揽提拔的,并不认识黄忠。 甘宁这么一喊,众人才忙着一齐行礼。 “见过黄中郎将!” 太史慈同样拱着手,但他的目光却在低头时停留在了黄忠的手上。 黄忠露出了长者式的笑容:“甘司马天生神射,太史校尉猿臂善射,本将今日可谓是大开眼界!” “请都督宣布太史校尉为本局胜者吧!” 甘宁又朝着袁耀拱了拱手,主动道。 袁耀笑了笑,便是要开口。 “等等,卑将有话要说!” 一声喊声从人群外传来,众人侧目看去,却是那甘宁的副将红脸汉子,领着两个举草人的士卒跑了过来。 “大都督,还有诸位请验看草人!” 红脸汉子让那两名士卒将被钉在一齐的草人放在地上,接着便伸手去扒开两个草人。 却见两个草人很轻易地就被分开,再看被射穿的草人背后,只露出短短一小截箭头。 红脸汉子又把另一个草人头上的稻草扒开,举着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 “你们都看到了吧,这根竖草人的木头上,豁口也太浅了吧!” “这能对人造成杀伤?” 人群中,甘宁脸色都变了。 “滚下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红脸汉子却是一脸不平:“老大,这局该你赢的,他只不过是哗众取宠、投机取……” 最后一个“巧”字还没说出口,甘宁猛然一脚就将红脸汉子踹翻在地。 “老子让你住嘴!” 就在甘宁还要上去补上几脚的时候,太史慈却是拦在了甘宁身前。 “甘司马,此人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是在下箭艺不精。” 甘宁说着又朝着袁耀和众人一拱手:“都督,还有诸位同僚,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这一箭,纯属侥幸,但凡绑草人的木头粗一点,我可能连第一个草人都射不穿。” “这一局我是认输的,还请都督宣布甘司马为最终胜者!” 甘宁狠狠瞪了红脸汉子一眼,也朝袁耀一拱手:“都督,我有话说!” 其实袁耀也很纠结判谁胜谁负,便是点头道:“你说!” 甘宁深吸一口气:“方才比试骑射之前,都督您并没有规定说用何种弓,因此我用的是我从黄祖那里得来的铁胎宝弓,而太史校尉刚才用的却是校场提供的普通木弓。” “太史校尉箭力雄厚,大家有目共睹!” “如果太史校尉刚才用的是我的铁胎弓,那射穿两个草人也是轻而易举!” “我本就占了便宜在先,怎敢厚颜无耻,说自己比太史校尉厉害呢?” “嗯,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我宣布胜者就是……” 袁耀点了点头,对甘宁也是愈发认可。 这小子虽然有时候骄豪放肆,但却是个实诚人。 “都督且慢,也请听我一言!” 太史慈也向前了一步:“吾等苦练射箭之术,乃是为了上阵杀敌的,因此当以箭头没入深浅,判断是否杀伤有效!” “如果这是战场,这两个草人是真人的话,那我这一箭怕是连第一个人的头颅都射不穿!” “因此都督当判我这一靶无效,胜者该是甘司马的!” “呃……你说的也有道理。” 袁耀苦恼起来了。 到底该判谁胜呢? 两个人都说得有道理啊! “老黄,你怎么看?” “啊?” 黄忠楞了一下,没想到袁耀会把这个皮球提给自己。 “我不知道啊,我刚来!” 我靠! 袁耀差点没骂出来。 连老实人都学聪明了! “既然如此,我宣布,此局胜者为……” 袁耀顿了顿,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太史慈!” 呼~ 甘宁长舒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正是他想看到的。 不然他今天可就要把面子在众人面前丢光了! 太史慈有些错愕,甚至还想再推辞。 袁耀却摆了摆手:“军令如山,言出既随!” “子义,你胜了这一局,刚好和兴霸一样都是胜了四局!” “便由你们两个并列今天的射术总冠军,来人,厚赏!” 立刻有亲兵捧着好几块马蹄金跑了上来。 单局的头名赏钱是一万钱,也就是一块马蹄金。 总冠军的赏钱则是三万钱,或三块马蹄金。 那名亲兵正要把四块马蹄金分作两份,却听见袁耀不满道: “有没有搞错?让人看见还以为我给不起呢!” “就这么几块金子够给谁分的啊?” “再去拿金子来,一人四块!” “呃……”被骂的亲兵有点犹豫:“都督,所有将校,每人都赏四金吗?” “听不懂吗?我说了,一人四块!” 袁耀霸气侧漏,man气十足。 不远处,刘瑶和桥莹挽着手,领着十几个提着饭盒的丫鬟刚走进校场门口。 “甘宁,你的那一份,就给太史校尉了,你有意见吗?” 袁耀叉着腰,尽显上位者威严。 甘宁先是一怔,接着拜道:“卑将技不如人,又御下不严,怎敢有异议!” “嗯,你的手下是该严加管教一点。”袁耀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红脸汉子,“本督念你督造半洲城劳苦,合并前功,即日起擢升你为折冲校尉,领本部兵马不变!” 甘宁大喜:“谢都督提拔!” 袁耀忽然狡黠一笑:“呵呵,我逗你玩呢!” 甘宁呆住了:“啊?” “别怕,该赏你的冠军奖金,不会少你的!” 甘宁:“……” 第229章 正是时候 时值晌午,众人都腹中空空,刘瑶和桥莹来的正是时候。 袁耀与诸将席地而坐,一边吃着美食饮着佳酿,一边讨论起江东最近的军事形势。 随着王朗流亡海上,扬州所辖六郡至此也彻底完成了洗牌。 从名义上来看,现在整个扬州都为袁术所有! 如果再加上徐州广陵郡、豫州汝南郡、沛国南部这些地盘,袁术赫然已成虎步江淮、独据东南之势! 自打从汝南撤军后,袁术的嚣张气焰不降反增,居然号称麾下带甲二十万! 并且派人传檄徐州、豫州、兖州、青州、荆州地方,要各方诸侯尊奉自己为盟主,共同出兵讨灭曹操! 对此各方诸侯反应不一,有不以为然的,如刚占据了颍川,并将势力中心转移到许县的曹操;也有嗤之以鼻的,比如青州都督袁谭及其父冀州牧袁绍。 还有惊惧不安的,如荆州牧刘表。 在听说袁耀平定丹阳郡、孙策击走王朗,扬州终究为袁术独占的消息后,刘表就果断遣使与袁术修好,并派遣船只运送五千斛粮草给袁耀,以释前嫌。 还有视若无睹的,比如在接掌徐州后,就一直在装透明人的刘备刘玄德。 让袁耀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对袁术表示附从的! 而附从袁术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人见人嫌,狗都不理的“人中吕布”! 受袁耀带来的影响,现在的吕布并没有得到背刺刘备的机会。因此直到现在,吕布还窝在小沛和陈宫高顺张辽几人打扑克呢。 而袁术见吕布来信附和自己,当场乐得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竟是派韩胤给吕布送去了两万斛粮草。 消息传到袁耀耳中的时候,可是把袁耀气得给够呛。 吕布狼贪虎视,此举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但他也改变不了袁术的主意,干脆懒得再管有关于袁术的任何事情了。 只是派人去豫章郡、鄱阳郡和庐陵郡,严令各郡县不得在没有袁耀的命令下调动粮草兵马。 在丹阳郡,袁耀也暗令郡丞袁涣和功曹陈矫,在不惊动叔父袁胤的情况下,慢慢地将各级官吏都替换成忠于自己的官吏。 距离历史上袁术称帝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年,如果最终自己无法改变历史,那就必须做好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 而袁耀想做的,就是在袁术成为众矢之的、人神共愤的对象之前,尽可能壮大自己的实力! 因此从穿越以来,袁耀的第一目标就是全据江南! 光凭淮南之地和袁术手下那些愚忠平庸之辈,是绝难与几乎荟萃了整个中原精英人才的曹老板为敌的。 一个手上只有几千兵马的吕布都能打得袁术七路大军哭爹喊娘,就别说麾下有数万精兵强将的曹老板了。 更别说袁耀穿越以来,手上第一时间根本没有可用之人和可战之兵,而袁术也根本听不进他的任何意见。 因此如果前期不能和曹操硬碰硬,自己也只能选择从孙策这头猛虎嘴里虎口夺食了! 而就算自己要在江南积攒实力,在前期自己也只能避开孙策锋芒,先从豫章郡下口,以此让自己这只脑满肠肥的胖虎练成雄壮善战的身板。 只有全据江南之地,才能保证哪怕袁术被曹操攻灭,袁耀也有自保和一战的本钱! 当然袁耀也知道割据江南,是一个自保有余而进取不足的选择。 但放眼天下,自己也只有南下这一个选择了。 时至目前,袁耀已经占据了江西之地,甚至在江东也有了一小块立足之地。 但想要全据江南,还得解决孙策这头拦路虎! 只是现在袁耀麾下的大部分部将,仍然没有与孙策为敌的意识。 就比如甘宁等人,都只把孙策当成了袁术任命的一个将领,可以随时收回兵权的那种。 因此众人一开始的话题,便是说现在江东已经平定了,只剩严白虎之流不足为虑。 然后就讨论到了袁耀什么时候会提兵北上,带他们去讨伐曹操,平定中原! 袁耀只是笑而不语,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笑盈盈地看向黄忠。 “老黄,你给大家讲讲,会稽郡现在是什么局势。” 黄忠虽然耿直,但他明白袁耀的意思。 放在一个月以前,他也不认为孙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经历过这次会稽郡之行,他终于明白了袁耀现在所做的一切是要干什么了。 “咳咳~” 黄忠面色肃穆,先是清咳了两声。 众人立马安静下来。 就算是最咋咋呼呼的甘宁,也闭上了嘴作聆听状。 这不止是因为黄忠的军阶是袁耀以下最高的中郎将,也因为黄忠素来受袁耀的信赖和敬重。 就那一声“老黄”,也是众人都不敢想的亲切称呼。 黄忠正襟危坐,开始一板一眼叙事起来。 “本将此次领命出兵,先是会同抚越校尉祖郎,一起讨灭了盘踞在歙县的山越宗贼,斩首敌酋焦已等人。” 众人点了点头,焦已的人头现在就挂在宛陵城门上,所有人都看过。 “留抚越校尉祖郎所部镇抚歙县后,本将便按大都督之命,渡过渐水,翻山越岭直达会稽郡太末县。” 此时黄忠的副将已经取来的地图,并且充当人形地图架,将地图展挂起来。 众人也很容易地找到了太末县所在的位置。 其地处会稽、鄱阳、丹阳三郡交界之处,乃是一兵家必争之地,也难怪袁耀要派黄忠去占领。 “此县为会稽郡一大险县,山越部族众多。然其县内,山越之人却鲜少为患。” “此县承平晏然,全凭县长贺齐。” 黄忠顿了顿,朝着袁耀拱了拱手:“大都督慧眼识人,在本将出发前,便命我以会稽西部都尉之职招揽此人。” “此人果真有本事,一千余太末县卒,被他操练得颇有战力;其在县上,诛恶扶善,深得民心!” “拜授符印后,此人一不求粮二不求兵,旬日之间,便从太末拉起了两千之众。” “本将按大都督之令,拨调给其一千士卒后,便准备返回丹阳。” “但就在本将回师之前,孙策亦是往太末派来了使者,招揽此人。” “贺齐便押解那使者,送予本将处置。” “本将从使者口中得知,孙策不止派人招降了会稽各县,还自任会稽太守!” 说到这里,众人的反应就全都变了。 自任会稽太守? 虽然当今天下,自任为官的现象比比皆是,但有些人做到了名副其实,有些人却是自欺欺人。 像袁绍、曹操和刘备这些大佬,现在所任的冀州牧、兖州牧、徐州牧其实都是自封的。 但人家都是占领了所在州郡才自封的。对于天子和朝廷而言,他们无力改变地方割据的事实,只能选择对这些自领州牧的诸侯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往往是既不派使者去追授,也不派新的刺史或州牧去上任。 其实就算朝廷正式任命了新的刺史州牧,谁又敢去上任? 所以袁绍、曹操的州牧官号,虽然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但却是广为世人所认可的。 如今天下,州牧和州刺史也有了明确的区分。官号是某某州牧的,往往都是实权诸侯。 如朝廷正式任命的荆州牧刘表,自任的冀州牧袁绍、兖州牧曹操、徐州牧刘备等人,都是割据至少一州之地的实权诸侯。 又因为有些诸侯势力大到跨州连郡的缘故,因此“刺史”和“郡守”的官号已经不如灵帝时期那般高崇了。许多“刺史”和郡“太守”,都是由地方诸侯自行表任的。 比如袁术表任的扬州刺史惠衢、九江太守陈纪;公孙瓒任命的青州刺史田楷等等都是地方诸侯的部属附从。 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人都可以表举或被表举为刺史或太守! 汉末,还是一个讲身份和背景的时代! 就比如出身不明、根基浅薄、声望不足的刘备,他的徐州牧身份就不像冀州牧袁绍、兖州牧曹操广为世人所认可。 不止各方诸侯没人把他当同一个身段的,就连徐州下面的一些郡国,如琅琊相萧建等人,都没把刘备当州牧看。 就这刘备还是被原任徐州牧陶谦临终前表举的,尚且处境如此。 你孙策何德何能,敢自任会稽郡太守? 倘若人人都能当郡守,天下还不都乱了套了! 没错,这就是现在众将听了黄忠所说之后的反应。 甘宁第一个沉不住气道:“真是可笑至极,这孙策以为自己是谁?” “一郡之长,岂能自任?” “我也能说自己是丹阳太守,但谁认我是哪根葱啊!” 另一边,太史慈的脸直接绿了。 甘宁也看到了,忙道:“哎哎哎,太史兄弟,我不是说你……” 他这么一说,众人反倒全都看向太史慈了。 太史慈脸黑得跟炭似的。 心中却在想,不会当时我自任为丹阳太守的时候,周围各方势力如祖郎、孙策还有袁术也都是对我这么不屑一顾的吧? 袁耀却摆了摆手:“吴郡都尉朱治逐走了许贡,我父亲尚且让他代理吴郡太守一职。” “孙策为我父亲平定江东立下了汗马功劳,区区一个会稽太守,我父亲肯定会给他的。” 这话本来说得没有问题,但说话的顺序却很有问题。 如果袁耀这番话说在黄忠前面,众人倒不会觉得孙策自任会稽太守有什么太大的不对。 毕竟孙策的确是有功之臣,论功行赏安排个太守再正常不过。 但袁耀此时才说这句话,却给了众人一种孙策先斩后奏、急于表功的感觉。 “老黄,你继续说。” 黄忠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接着往下说。 因为刚才说的,他都提前派人给袁耀说过了。 但接下来的,他还没来得及给袁耀说。 “还有什么,但说无妨!” 袁耀催促道。 黄忠只好道:“据那使者所说,孙策不仅自任会稽太守,还私授官职……” “怎么个私授官职法?” 还是甘宁在问。 “孙策自任会稽太守后,改会稽东西两部都尉为南北两部都尉。” “并任命其部将芮良,接替前东部都尉全柔为会稽北部都尉;并以会稽南部都尉的官号,诱降了永宁长韩晏……” 众人这时又将目光看向了袁耀。 孙策招降的手段,竟和袁耀如出一辙! 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商量好了? “改东西都尉部为南北都尉部……”太史慈喃喃自语,眼中精光一闪:“莫不是孙策是在黄将军你授予贺齐西部都尉之后,才把东西都尉改成了南北都尉?” 黄忠想了想,点头道:“那使者的确是在我到太末十余天后,才来的。” “从时间上来说,的确有可能是孙策在知道大都督给贺齐的西部都尉任命之后,才派出的使者。” “这就对了!”太史慈猛地一锤手,“那孙策必是想用此法,将大都督给贺齐的任命废为一纸空文!” “对啊,孙策这一改,不就没有东西都尉了,只有他任命的南北都尉了!”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按汉制,一郡最多设置两个都尉,要么是南北两部都尉,要么是东西两部都尉,只有京师洛阳所在的河南尹,才会同时设置东西南北四部都尉。 比如曹操,就担任过洛阳的北部尉。 “敢问黄将军,那使者是用什么官职去招诱贺齐的?” 太史慈又问。 “会稽郡丞。” “呵呵,他是想用在都尉之上的郡丞一职来拉拢贺齐,倒真是好算计!” 太史慈冷笑连连。 众人此时全都反应过来了。 有了袁耀之前的心理铺垫,众人都对孙策自任郡守、私授官职的行为产生了负面印象。 此时被太史慈这一引导,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 “此人莫非想自立乎?” 还是最为胆大的甘宁,说出了众人所敢想而不敢言的话。 袁耀内心窃喜,脸上却故作宽容大方状。 有对孙策心怀旧怨的太史慈当白脸,自己再唱红脸效果再好不过! “孙策父子深受我父亲恩典,怎会行此不轨之事?” “诸位切勿多想,或许此事并非孙策有意为之,只是凑巧罢了。” “报~” 一阵马蹄声忽然从校场口传来,紧接着一名信骑飞身下马,跪在袁耀跟前。 “禀大都督,丹阳令梁习,有急报传来!” 袁耀从那人手中接过竹简,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心中却大喜过望。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这封密报,来得正是时候! 第230章 不谋而合 虽然心中又惊又喜,但袁耀还是故意装出一副沉重不已的表情。 众人见袁耀久久不能言,不禁都疑惑起来。 “大都督,可是坏事?” 袁耀长叹一口气:“你们还是自己听吧。” 说着袁耀便将竹简交给信使,由其当众宣读起来: “五月八日,偏将军徐琨等人奉孙策之命,率兵袭杀刘繇昔日提拔的石城、芜湖、溧阳等六县县令,罪名是通连结党、图谋不轨、有复迎刘繇之心!” “丹阳县近日也有一股不明武装扰境,本县县令梁习怀疑贼人有引蛇出洞之嫌,已下令闭城自守,并请大都督定夺!” 啪! 甘宁猛地将酒杯摔在案几上,脸上更是勃然变色:“刘繇已被大都督礼送出境,怎可能再回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道清声,从遮阳的篷外传来。 “陈功曹!” 众将转头看到来人,纷纷起身行礼。 来人正是袁耀任命的丹阳郡功曹陈矫。 陈矫向众人回了一揖,又朝袁耀拜道:“大都督,杨弘杨长史从寿春派人送来消息!” “还有张闿张都尉,也派人送来探报!” “说!” “九江太守孙贲、广陵太守吴景等人联名向袁公荐举孙策出任会稽太守。” “吴郡代理太守朱治,表举程普为吴郡都尉。” “孙策又表举前会稽东部都尉全柔,出任丹阳北部都尉。” “全柔向袁公荐举数名官吏,以接任丹阳郡所辖的石城、芜湖、溧阳等六县县令。” “这些……我父亲都同意了?” 陈矫话还没说完,袁耀就已经坐不住了。 他是真坐不住了。 本以为孙策对自己染指会稽郡的报复也就只是废除会稽东西都尉、改设会稽郡为南北都尉制。 但没想到孙策不仅杀了最近才投向自己的几个县令县长,还明目张胆地开始到处安插起了亲信。 陈矫一脸凝重之色:“这其中主要的任命,袁公都已经同意了。” “据杨长史所说,袁公已经让匠人在铸刻新的会稽郡守符印了。” “而据张闿探报,新任吴郡都尉程普,目前领本部四千兵马屯于钱唐。” “新任丹阳北部都尉全柔,领兵五千,屯于秣陵。” “新任石城县令,乃孙坚旧将别部司马黄盖,此人领所部兵马三千,也已入驻石城。” “新任芜湖令,乃汝南人吕范;新任溧阳长为吴郡余杭人凌操,新任秣陵令为……” 听着陈矫说个不停,袁耀的脑袋却好像要炸开似的!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如果这是孙策对于自己染指会稽郡、招揽贺齐的报复,那么未免太大了吧? 而且这个反应,也未免太快了! 怎么可能自己刚任命贺齐为会稽西部都尉,孙策就马上搞出了这么大动静? 难道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这并不是孙策对自己的报复,而是他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了? 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威胁,所以几乎同时开始安插亲信、提前作排兵布阵的准备? 袁耀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低估了孙策的警惕心! 或许从袁耀出兵丹阳、插手江东开始,孙策就开始了针对自己的谋划! 有趣了,事情终于开始变得有趣了! …… 就在袁耀陷入沉思的时候,在场众人也已经议论纷纷。 “朱治、程普、黄盖这几人都是孙策父亲孙坚的旧部,那个吕范也是孙策的亲信之人,还有那个凌操,据说是孙策去年新招揽的大将……” 太史慈拧着眉毛,一脸担忧之色。 “孙策将这些故旧亲信之人安插在各地担任要职,意欲何为?” 在场众人中,除袁耀之外只有太史慈了解程普吕范这些人孙氏故旧的身份。 经太史慈这么一说,其他人这才警觉起来。 黄忠站起身,重新打量起了地图。 片刻后,黄忠在地图上点了几处地名。 “诸位且看芜湖、溧阳此二县,孙策皆派得力之人领兵上任。” “此二县扼守丹阳郡南北咽喉,加上孙策更换的其他县令官吏,整个丹阳北部,除梁习所在的丹阳县外,已尽归孙策表举的都尉全柔所占据!” 众人被黄忠这么一点,才猛然发现,被孙策杀害并更换长吏的县邑,都是丹阳北部最近这段时间刚投靠袁耀的县邑。 而南部的六县,因为袁耀才率军平定,还有驻兵屯守,所以孙策并没有伸手过来。 甘宁义愤填膺:“这孙策小儿,居然信口雌黄说是这些县邑通连结党、图谋不轨!” “我看是他自己图谋不轨!” “此人定有叛立之心!” “末将认同甘校尉的看法!” 太史慈也站到了地图跟前,指着一处地方道:“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孙策为何偏偏要让武将出身的黄盖出任这石城令,并使其领兵三千驻扎在此地!” “诸位且看,这石城距离牛渚,不过三十里地。” “而这牛渚滩乃江东与淮南两地济渡要地,是江东屏障所在!” “昔日旧君刘繇派遣大将樊能和张英驻防牛渚,而吴景和孙贲连年攻打仍不能克。” “如若孙策真要据江东自立,那驻扎在石城的黄盖,一天之内便可进抵牛渚。” “如此长江天险便为孙策所据,纵使袁公陈兵十万于江北,也只能望江兴叹!” “而孙策便可举江东之兵,来攻这丹阳南部,乃至江西之地……” 随着太史慈的分析,众人脸色又是骤变! “这这这……我还以为黄盖出守石城,是作为芜湖和溧阳的后援呢!” “没想到这孙策,居然如此用心险恶!” 太史慈摇了摇头,又指向秣陵城。 “芜湖和溧阳的后援,不在石城,而在秣陵!” “现在驻守在秣陵的丹阳北部都尉全柔及其麾下的五千士卒,才是我军正面最大的威胁!” “梁习梁县令若不是及时闭城自守,怕也会被孙策派兵所杀!” “但眼下丹阳城四面的县邑都为孙策朋党所据,若战事一开,丹阳城将是一座孤城,大都督应及时做出决断,是给梁县令派出援军,还是让其放弃城邑!” 袁耀看着太史慈的分析,不禁点头称是。 “既然子义你说到这儿了,想必你对丹阳城是救是弃,也有想法了吧?” “都督明鉴!” 太史慈一拱手:“末将以为,丹阳城不仅不能放弃,还要加派精兵强将!” “丹阳城距离石城也只有三十里,如有一大将坐镇此城,黄盖必不敢轻举妄动!” 袁耀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看来你是想做一颗钉子了!” 太史慈眼中精光一闪,单膝跪地请命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都督也!” 袁耀也是赞赏道:“子义如此明于兵势,果有大将之风!” “刘繇愚蠢,不能用汝为大将,否则这江东哪来他孙策什么事!” 包括甘宁在内的众将,此时对太史慈的认识也更进了一步。 同时也对袁耀不拘一格、唯才是举的识人用人之明大为叹服。 “既然你能看出丹阳的重要性,便由你率部前去镇守此城。” 太史慈先是伏地一拜,接着起身郑重道:“若孙策不反则己,若他敢反,末将必为大都督痛击此獠!” 第231章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另一旁的甘宁见太史慈请命出守地方,自然不甘落后。 “都督,末将愿为都督出守牛渚!” 袁耀却笑了笑:“兴霸,你去过牛渚么?” 甘宁挠了挠头:“没去过。” “”我这次来,是从春谷上岸的,从那上岸到这里比较近嘛。” 袁耀摇了摇头:“牛渚我去过,那里地势低洼,虽然能阻敌于长江以北,但却不能阻敌于岸上。” “黄盖已据石城,再守牛渚意义不大。” “况且……就算孙策真的举兵作乱,我也没打算借用我父亲的军队来解决他!”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凛然。 “可……” 甘宁还是有些不甘心。 “没什么可是的,春谷在我看来,比牛渚更重要。” “万一开战,我军必定粮草不济,到时候还要靠船只从江西往这里运送粮草呢,春谷绝不能有失!” 看着甘宁一副苦瓜脸,袁耀又笑道: “不过本都督肯定不会让你充当一运粮官的,若真有和孙策开战的那么一天,你可务必要迅速进占芜湖,打通我军与丹阳城的联系!” 甘宁这下终于乐了:“末将遵命!” …… 虽然众人都不能笃定孙策一定会起兵叛立,但老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孙策已然做出了调兵遣将的动作,袁耀这边自然不可能按兵不动。 议事完毕,众将便各自回营,都把孙策当成了假想敌,准备执行新的部署了。 这也是袁耀想要的结果。 校场上,只留下了袁耀和陈矫两人。 见陈矫还没走,袁耀好奇道:“陈功曹,还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么?” 陈矫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在下的确有两件事不解,请大都督答疑解惑!” 袁耀眉头一挑,当即来了兴趣。 说起来陈矫在袁耀手下也好几个月了,但因为他是袁耀派人从广陵老家“请”来的,因此陈矫对袁耀的态度一直是颇为冷淡。 虽然陈矫担任丹阳功曹以来,做事尽职尽责,但他和袁耀更像是一种普通上下级关系,而非效忠关系。 一般有什么事情,他都是通过郡丞袁涣给袁耀去说,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跟袁耀说过话。 因此看到他主动开口,袁耀也是立刻意识到了收服此人的机会到了。 “季弼有何不解?” “据下官所知,袁公手下的孙氏亲旧,担任要职者颇多!” “如汝南太守孙香、九江太守孙贲,广陵太守吴景,前两人是孙策的叔父,后者是孙策的舅父!” “还有吴郡太守朱治、吴郡都尉程普、石城令黄盖等人都曾是孙策父亲孙坚的旧部。” “如果再加上孙策的会稽太守,现在光孙氏亲党所担任的太守,就有五位之多,而袁公所据郡国,一共也才九个!” “袁公就没有意识到,孙氏亲党的势力有些过于庞大了吗?” “又为何不加以遏制,反而一而再再而三授予这些人官职名号,加重其势力呢?” 袁耀听了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多少意外。 因为这个问题,袁耀也想问袁术的猪脑到底怎么想的! 拢共也就八九个郡国(豫章三郡暂时算一个),居然让孙氏亲旧担任了一半以上的郡国之长! 虽然像孙香、孙贲、吴景三人所领的汝南太守、九江太守、广陵太守没有多少实权,但哪个正常人能干出这种骚操作来? 唯一正常的解释,便是袁术自作聪明地以为,孙坚死后孙氏亲旧们便是一盘散沙,可以任他用高官厚禄分化瓦解。 而且哪怕孙策席卷了江东,狂妄自大的袁术也从不认为孙策年纪轻轻就能继承其父门望,能把孙氏亲旧们重新凝聚在一起。 然而在正史中,借着袁术称帝这一大逆不道的事情,孙策却是很轻易地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只是用几封信,孙策便使得孙贲、吴景等人弃官南投! 就算是袁术尚未称帝的现在,孙策也是被孙贲、吴景等人寄予厚望的存在! 许久之后,只听袁耀幽幽道:“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但我只能说,是我父亲看重这些孙氏亲旧们的才干,才委以重任的。” “其他的我就不便多说什么了。” 陈矫对袁耀的回答并没有意外,只是了然一般地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如果不是袁涣的劝说,他肯本不会接受袁耀的任命。 但在袁耀身边呆了一些时日后,陈矫也慢慢发现,袁耀和其父袁术有很大的不同。 此子虽然擅于利用自己汝南袁氏的高贵出身,但却不会仗势凌人。 咳咳,强行掳劫他人给他当臣属这种事不能算。 只能说此子重才惜才有些过度,但不是大问题。 至少他没有像他爹那样,谁不给他做事就杀了谁,又或是软禁谁。 不论是谁到了袁耀这里,通过何种方式到袁耀帐下,虽然都会被袁耀强留一段时日。 但基本三个月后,都可去留自便! 除了爱才惜才,用人唯贤、不重出身的优点外,此子还有其他一些明主的特质。 “在下有一事不解,这全柔麾下如何能有五千之众的?” 这个问题袁耀其实想过了。 因此他很快就给了陈矫答案。 “全柔?他不过是被孙策推到前面的傀儡,本都督猜测他” 作为王朗的旧部,全柔是在王朗兵败之后举众归降孙策的。 就算孙策再怎么用人不疑,也不可能立刻表举他为丹阳北部都尉,还授予此人五千兵马! 而且如果孙策真的用人不疑,为什么不让全柔在会稽郡留任,以方便孙策收服会稽郡各属县呢? 所以对于全柔,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孙策招揽此人的同时对他的使用又十分审慎! 将他调离会稽郡,改任他处,便是证明! 但他手下又怎么出来五千兵马的? 孙策不是派宿将芮良接替了他的职位了吗? 想到这里,袁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徐琨! 那个率领江东死士,袭击自己车驾却把自己弟弟性命给送了的徐琨! 按孙策的一贯做法,江东世将世兵,父死子继,兄死弟继! 徐琨和弟弟徐逸,是孙氏一族的姻亲家族。但徐氏一族本就是吴郡豪族,家族底蕴和影响力比富春庶族孙氏强很多。 早在跟随孙坚讨伐董卓、孙策还是个少年娃的时候,徐琨就已经官拜偏将军了。 而到了跟随孙策渡江南下时,徐琨的名望地位也仅次于孙策。而且在牛渚一战中,徐琨也有建言献策之功。 《三国志·吴书·徐夫人传》引《江表传》中说:琨手下兵多,策嫌其太重,且方攻伐,宜得琨众,乃复用景,召琨还吴。 如果说孙策直接授予了刚投降的全柔五千兵马,袁耀是绝对不相信的。 但要说徐琨继承了弟弟徐逸的部众,手下合计五千人马,现在又协助全柔上任丹阳北部都尉,袁耀却是信的。 另外全柔上任丹阳北部都尉,还有一个疑点值得关注。 那就是 第232章 袁耀的反击 袁耀抿了一口酒:“陈功曹怎么也关心起军事来了?” 陈矫摇了摇头:“不,在下掌人事,关心的是官吏选用,不关心军事。” “全柔既为丹阳北部都尉,那么本郡的都尉军制今后也要改变了。” “大都督可要迁任张闿为丹阳南部都尉?” 袁耀笑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陈功曹你第一次和本督面对面商议要事。” “之前官吏的考核和选用,你都是通过袁涣给我说的,对了,袁涣这次怎么没来?” 陈矫拱了拱手:“短短几天内死了六个县令,更换长吏不计其数,人心难免惶惶。” “袁郡丞在郡府安抚吏民,脱不开身,便命在下来向都督禀事!” 袁耀点了点头:“也对,这么大的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陈矫:“所以这丹阳南部都尉一职?” 袁耀想了想:“张闿我另有任用,丹阳都尉一职就由……怀义校尉太史慈兼任!” 陈矫皱眉道:“丹阳都尉?” 袁耀霸气侧漏:“对,不是北部都尉,也不是南部都尉,丹阳只有一个都尉,那就是太史慈!” “他孙策说表举谁就表举谁?本都督偏不给他这个面子!” “全柔?管他背后是谁在撑腰,老子不认他!” 陈矫怔了怔,旋即明白了过来。 看来这就是袁耀的反击了! “本督听袁涣说,你就任功曹以来勤勤恳恳,不光对在任的大小官吏都能如数家珍,还考察了一批可堪重用的人才?” “袁郡丞谬夸了!” 陈矫谦虚道:“不过下官确实发现一批可用之材,还望大都督过目!” 说着陈矫便从怀里掏出一封帛书,递给袁耀。 袁耀接过来荐举表,粗略地看了一遍。 帛书上一共有九个人名,每个人名后都有四字或八字总评,最后是建议授予的官职名称。 “这个用红笔划掉的是……?” “哦~那个本是刘繇的旧部,之前担任芜湖令,颇有些才干,但现在人已经被杀了……” “哦,明白了。” 袁耀接着往下逐一看,直到看到第八个人,袁耀的目光才陡然锁定了那人的人名。 丹阳县贼曹——邓当。 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出名的,真正出名的,是他的小舅子——吕蒙。 陈矫是按上中下三等排这九个人的。 邓当属于是下等。 陈矫给他的总评是:十夫之勇,笃实可靠。 翻译一下,就是一个没什么特殊长处,但身手还算不错的老实人。 建议的官职是丹阳县尉。 袁耀想了想,便指着邓当道:“除了这个人,其他人的任命都按你拟定的办!” “诺!” 陈矫先是一拱手,又看了看邓当的人名,不解道:“此人可有不妥之处?” “没什么!” “把他直接从丹阳县调过来,当宛陵县尉吧。” “是!” …… 陈矫向袁耀汇报完了工作,便要告退。 “且慢,本督还有一事。” 袁耀忽然出声道。 “都督请问。” “我知你是广陵人,而广陵郡又和吴郡隔江对望,不知陈功曹可否和吴郡四姓之人相识相熟?” 陈矫只略一思量,便是点头道:“不算相熟,在下只是和四姓中几人相识而已。” 袁耀好奇起来:“比如?” “顾氏顾雍,张氏张敦张允兄弟,我与这三人还算有些交情。” “至于朱氏,在下倒很少打交道;而陆氏嘛……” 陈矫一边说着一边看了袁耀一眼:“我相熟的几个陆氏故友,都在庐江一役中身亡了。” 陈矫说完,袁耀也明白了陈矫眼神中的含义。 因为陆康长期担任庐江太守的缘故,陆氏族人大都曾经住在庐江舒城。 但因为袁术与陆康交恶,并派孙策围城攻打的缘故,陆氏一族有近半数都死在了战乱中。 现在听陈矫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必然是和吴郡陆氏中一些人交往甚密! 也难怪他不肯接受袁术和孙策的征召任命了,原来是心存记恨呐! “都督问这些何意?” 袁耀挠了挠头:“你是掌人才选拔的功曹,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陈矫哪能不懂袁耀什么意思。 从袁耀问他认不认识吴郡四姓,他就猜到袁耀想干什么了。 “都督是想招揽吴中四姓?” “对!” 袁耀毫不掩饰道:孙策他自己没本事起用世族之人,我又怎能像他一样坐看宝玉蒙尘?” 深吸一口气,陈矫眼神复杂道:“张敦张允兄弟我倒是能写信劝说一二,但至于他们愿不愿意来丹阳投大都督,这我就不能保证了。” 袁耀故作轻松道:“没事,我不强求,本都督这里他们来去自便!” 张敦张允两人,袁耀还真没什么看上的。 此张允也非彼张允,并不是刘表的外甥张允,和两个张昭一样都是同名同姓罢了。 如果说袁耀有在意的,那也只是这个张允的儿子——未来孙吴的太子太傅张温。 但现在张温也应该才三岁不到,招来能干啥? 陈矫又道:“顾雍是上虞县令,怕就算他想来,也来不了。” 袁耀也点了点头:“孙策现在居于会稽,大肆整治地方,顾雍他作为江东世族代表,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为避免给他造成麻烦,咱们就先不写信联系他了。” 陈矫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不禁拱手道:“都督真是虑事周全!” “马马虎虎吧!” 袁耀有些失望。 看来通过陈矫来直接招揽朱桓和小陆逊的希望没有了。 “这段时间你操点心,看看咱们这边有没有和朱氏、陆氏相识的人,我对朱氏朱桓,还有陆氏的陆绩陆逊很感兴趣……” “是……” 陈矫只能点头称是。 同时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袁耀和孙策,从用人这一点,便已是高下立判! 倒不能说孙策用人很差,只是他的出身,大大局限了他的用人思路。 因为出身寒门庶族的缘故,孙坚孙策父子都善于发掘和使用一些出身较低的豪强英杰,但同时又忌怕世家大族的影响力威胁到自己的权威、侵蚀自己的权力,因此孙坚和孙策父子对于世家大族之人都是暴行累累。 其实这倒不能完全怪孙坚孙策父子,放在孙策的角度,这其实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就拿徐琨和周瑜两人来说。 徐琨出身的徐氏乃吴郡豪族,虽然比不上吴中四姓世族,但好歹也是一郡豪族,在吴郡的声望并非小小的富春孙氏能比拟的。 孙策渡江后大肆招兵买马,但许多吴郡投军者,都选择投入徐琨营中。 你是孙策,你看到这种现象你心里能舒服? 所以也就不怪孙策常用徐琨所部征伐,不停消耗打压,直到徐琨最后战死在江夏。 如果说对地方豪族出身的徐琨,孙策是怕他势大压主。 那对于出身世家大族的周瑜来说,孙策心里就更怕了! 怕周瑜取而代之! 仅靠家族的力量,周瑜就能随时拉起一支上千人的武装力量! 更不用说庐江周氏不论是在朝廷还是地方,都有很大的影响力。 不像孙策当个殄寇将军、会稽太守还得给袁术出生入死。 人家周瑜如果想当官,不管是他那个在天子身边当朝臣的叔父,还是袁术,都会追着给举孝廉封官! 有这样一个才干、名望都不逊于自己的部下,也难怪孙策不敢让周瑜一直随军征伐执掌军权,而要派其出守地方。 因此终孙策一生,都未重用过世族之人。最多提拔张昭、张纮这些在江东没有根基的流寓士人为谋士,以制衡本土世族。 这么做的局限性,孙策自己也心知肚明。 因此他在死前,才会对孙权留下那一句:率领江东兵众,决战两阵之间,横行争衡天下,你不如我;但举贤任能,使其各尽其心,用以保守江东,我不如你。 也只有靠孙坚、孙策两代人留存的积威,孙权才能改变孙策的用人策略,从而使孙吴鼎立东南。 但相比于孙策,袁耀在用人上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四世而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的汝南袁氏,可是能镇压一个时代所有世家大族的存在! 身为汝南袁氏的宗家嫡传,袁耀从不担心自己的出身不够高,也从不害怕自己压不住哪个人的门望! 一般来说,出身越高的人,往往越容易自视甚高。 像袁耀这样出身的人,其实最应该担心的是他们会“任人唯亲”、“重出身轻才干”。 但很显然,袁耀并没有像他父亲那般自命不凡,反而对士族和寒门一视同仁,只唯才是用! 所谓见微知著,窥一斑而见全豹! 或许光从用人上,就能预知袁耀与孙策两虎相争的胜败了吧。 陈矫如此想到。 “不光是吴中四姓八族中人,江东不是有很多避难流寓士人嘛,如步骘、卫旌……” “明天我给你一份名单,你按图索骥,派人送信给他们,邀请他们到我这里来。” 袁耀侃侃而谈起来:“还有,刘繇和许贡虽然败亡了,可他们还有许多旧部吏民藏匿起来了。” “你再替我拟一份赦免令,传檄江东三郡各县邑,本都督愿意赦免这些人之前的从逆之罪。” “只要他们在六月前,到所在县府找传檄之人报到,本督便作保,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他们的性命!” “有几个刘繇和许贡旧部的名字,你也记一下,如是仪、孙邵、滕胄……这些人如果出现,便速速引来此处!” “……” “对了,蒋干回来了么?” 陈矫一边记着,一边答道:“蒋主簿昨晚刚回来,因为是半夜到,所以还未来得及通禀都督。” 袁耀点了点头:“这样啊!” “那你晚点派人找他来,让他再休息半天,我这边还要他再出使一趟。” 陈矫:“……” 与此同时,会稽郡,山阴县。 山阴原本是会稽郡的治所,王朗的大本营。 孙策击败王朗后,便是自领会稽太守,并打算长居于此,以便掌控江东诸事。 “少府君,好消息,丹阳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一名俊美青年大步跨入会稽郡府,脸上喜不自胜。 院中有一青年正在练剑,闻声收了佩剑,转身笑道: “公瑾,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我乃总角之好,有兄弟之情!” “直呼我表字便可,不必用敬称!” 俊美青年正是周瑜周公瑾。 一个月前孙策刚进入会稽没多久,周瑜便毅然来投。 孙策一开始很是惊奇,便问周瑜其中缘故。 周瑜却并未向孙策诉说他在寿春收到袁耀折辱的事情,只说他舍弃了庐江周氏族业,甘愿从此只身辅佐孙策成就一番霸业! 孙策闻之大喜过望,当即不再多问,而是直接拜周瑜为建威中郎将。 为表信任,孙策当即便拨调了两千士卒、五十匹马作为周瑜的部曲! 而周瑜却也不是来白嫖的。 两人寒暄之后,周瑜便是向孙策晓以利害,尤其着重渲染袁术对孙策现在是如何如何的不信任,以及袁耀出兵丹阳的真正目的。 孙策也早就看出了袁耀来者不善,有图谋丹阳郡之心。 但他也只能两个西瓜先挑个大的,先把会稽郡占了再说。 现在会稽郡到手,也是时候考虑如何把袁耀从丹阳郡赶出去了! 周瑜便是趁势献出了“虎踞江东”之策! 而这一计策的内容,就是如何在江东排除异己、安插亲信、培植势力的。 孙策二话不说,便是一一照行。 而现在,似乎到了接收结果的时候了! “哎,军政大事面前,我乃臣属,君乃主上,岂能以兄弟相称?” 周瑜故作认真恪礼状。 孙策也没有继续坚持,反手将宝剑握在背后道:“可是丹阳北部诸县,都安排妥当了?” “正是!” 周瑜含笑点头:“全柔、黄盖、吕范和凌操等人都已顺利就任!” “宛陵以北县邑,除丹阳县外,自此皆为少府君所有了!” 孙策敏锐地察觉到了话茬,但还是爽朗笑道:“没有公瑾为我出谋划策,我又怎能据有这些县邑呢?” 周瑜谦虚道:“哪里哪里,全赖少府君英明决断、诸将齐心用力!” 孙策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丹阳县,是出了什么变数了吗?” “呵呵,不算变数,只是小问题罢了。” 周瑜解释道:“此县新换了一个县令,没法像其他县那样罗织罪名将其处死。” “而且此人倒有几分谨慎,轻易不肯出城,我派人假装贼寇诱使他出城然后伏杀的备用预案也没有奏效。” “不过明府君不用担心,不过一座小小的丹阳城,看我再略施小计,将其彻底拿下!” 周瑜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 第233章 卧薪尝胆 “请准我去丹阳郡,我必为明府君拿下此城!” “小小丹阳县,何须公瑾劳力费神?” 孙策先是哈哈大笑,接着又凑到周瑜跟前,“公瑾莫非是想去报夺妻之仇乎?” 周瑜表情一僵,眼神复杂地看向孙策。 “看来确有此事!” 孙策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轻轻拍了拍周瑜肩膀,“大丈夫当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周瑜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道:“我与袁家小儿之间,并非只有夺妻之仇!” “我要让他为轻视庐江周氏和三番四次羞辱我而付出代价!” 看着周瑜双眼迸发出的恨意,孙策轻叹一声道:“我又何尝不恨袁家小儿呢?” “我母亲和几个弟弟至今音信全无,我每夜因此辗转难眠,尤觉愧对先父!” “只是眼下袁术势大,即使袁耀小儿再怎么仗势欺人,我们也只能暂且忍耐,等待时势转变那一天。” 周瑜恨恨道:“只可惜曹操兵疲粮尽,不能大破袁术于汝南,否则我等又何须忍耐?” 孙策却是摇了摇头:“公瑾可知,我为何选择长居于会稽?” 周瑜一怔,反问道:“难道明府君不是为了降服会稽诸县邑,就近威慑严白虎、许昭之流么?” 孙策眼光蓦然望向远方的会稽山:“不止如此!” 周瑜何等聪明,几乎立刻就猜出了孙策的深意。 “会稽乃春秋越国之旧都,明府君居于会稽,莫非是想效仿‘卧薪尝胆’故事?” 孙策重重点了点头:“昔日勾践被围于会稽山上,犹能暂时放下国恨、抛弃气节向夫差乞和,我虽与袁氏有家仇父恨,但又怎么能与勾践相比?” “汝南袁氏百年人望,如今尽归二袁所有。” “袁绍袁术的气数,绝不像刘繇许贡王朗之流,遭受一两场失利就能穷尽的。” “我现在每天早晚眺望会稽山,就是提醒我自己,若要继承先父遗志、报母弟被掳之仇,就一定要效仿勾践卧薪尝胆之事!” “养精蓄锐,徐徐图之,待天下之变,袁氏不备之机。”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须致袁术袁耀父子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注视着孙策负剑挺立的身形,周瑜心情无比复杂。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和孙策哪里不同,知道自己与孙策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这个差距并不是两人才能上的差距,而是一种眼界高度的差距! 才能决定了一个人能否成事,而眼界则决定了一个人能成多大的事! 深吸一口气,周瑜躬身拱手道:“明府君既效仿勾践卧薪尝胆事,周瑜愿像范蠡一样为明府君治理军事、厉兵秣马,此生甘为前驱!” 孙策看着周瑜一脸赤诚,反手将宝剑横在两人身前。 “周瑜接剑!” 周瑜当即双膝跪地,恭谨无比。 “臣下接剑!” “吾今日拜汝为中护军,参掌诸军之事!” 孙策郑重其事地将宝剑递给周瑜。 周瑜身躯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孙策。 所谓中护军,即居中尽护诸将之意。 说白了,就是授予周瑜监管诸将的权力,以及在军中仅次于三军统帅孙策一人之下的地位! “怎么?汝不是说要为吾之范蠡么?” 孙策笑问。 “卑将接剑!” 周瑜双手毕恭毕敬接下宝剑。 却见宝剑一侧镌刻着几个隶书大字:江东孙坚! 周瑜大惊失色:“这不是先尊父……” “没错,这正是先父生前佩剑!” “如此宝剑,对明府君意义深重,吾怎可领受此剑?” 孙策摆了摆手:“吾赐此剑于汝,有两层意思!” “汝执吾父之剑,一来可以时刻提醒吾不忘先父遗志!” “二来,这也是汝身为中护军的凭信,汝可执此剑督护诸将,斩杀不从者!” 周瑜俊美无比的眉宇间,哪里还能看到先前对袁耀怨恨的神情。 取而代之的,满是对孙策为人的钦佩不已和受到知遇之恩后的感激涕零。 “周瑜必不负将军恩情!” 周瑜捧着宝剑,重重叩首道:“卑将正好有一宝剑送予将军!” 孙策只当周瑜是受礼后过意不去,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吴越之地盛于冶铁炼铜,吾意在天下,缺的是公瑾你这样的治军之将,怎么会缺宝剑呢?” “将军有所不知,卑将之剑,非同一般!” 周瑜连忙解释道:“且将军效仿勾践,有卧薪尝胆之志向,那么此剑佩将军再好不过了!” …… 片刻后,周瑜便离开郡府去取剑了。 孙策站在原地,喃喃道:“没想到闻名于世的越五剑,吾此生竟然能得一把?!” “少府君!” 一名文士忽然从堂内走了出来。 “张长史!” 孙策回过神来,转过身朝着来人行了一礼。 “我还以为你躲在门后面不会出来了!” 张昭作揖道:“少府君不久前才拜周公瑾为建威中郎将,且授予兵马部众,何故还要加封其为中护军呢?” “此子为江淮之杰,文武筹略,是万人中绝无仅有的英豪!少府君就不怕其不久为人臣乎?” 孙策轻笑一声:“长史之虑,吾亦顾之!” “然用人为下,归心为上!” 张昭一怔,皱眉道:“难道说,少府君此举乃使其归心之举?” 孙策傲然点头:“公瑾英隽异才,天生王佐之资,然非纵横之人。” “但他出身贵重,能视人而不能视己,所以只能由我来助他勘破这一点。” 张昭恍然大悟,俯首赞道:“少府君英明神武,在下叹服!” “也恭喜少府君,收得一王佐之才!” 孙策扶起张昭,深情道:“子布不必多礼!” “如若说公瑾为吾之范蠡,那么子布就是吾之文种!” “江东百般政事,今后还要靠子布倾力襄助!” 张昭动容道:“卿必效法文种事奉越王之事,襄助明君成就大业!” 第234章 汉家都尉严白虎 半月后,吴郡乌程。 孙策亲自统领周瑜、程普、韩当、陈武、蒋钦、周泰诸将,并两万大军来攻严白虎。 大军浩浩荡荡开抵乌程城下,次日便在城门外摆开阵势,孙策亲自跃马上前搦战。 “吾乃殄寇将军兼会稽太守孙策!” “严白虎及汝之贼众都听着,尔等残害士民,窃据城池,为患一方!” “若尔等此时自缚出降,本将或许还能开恩饶尔等一命!战端一开,本将必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严白虎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叫嚣激将的孙策,却一点也不恼。 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连一丝慌乱或愤怒的神情都看不到。 不止是严白虎,城墙上的一众兵将全都笑嘻嘻的,似乎根本没拿城外的两万敌军当回事。 “子翼兄,这事儿是你说还是我来说?” 严白虎扭过头,笑呵呵地问向身旁一年轻文士。 年轻文士微笑颔首:“吾乃文人,不善高声呼号。” “严都尉虎啸龙吟,当然是由您回话的好!” 严白虎拱了拱手:“那本大王啊不……本都尉,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城下的孙策还在叫嚣不止:“严白虎,吴越之人皆称你为‘白虎大王’,我看你像一条死虎!” “怎么,连和本将军对话的勇气都没有么?” “咳咳~” 严白虎清了清嗓子,这才趴在垛口喊道:“城下可是富春孙伯符? “严虎久仰殄寇将军大名,孙老弟别来无恙乎!” “你就是严白虎?” 孙策脸色大变,当即叱骂道:“你一个山贼,也敢跟本将军称兄道弟?” 虽然一直被斥骂,严白虎却一点也不恼。 “孙将军,你这就误会啦!” “兄弟我现在和你一样,可都是袁公任命的朝廷官吏!” “即是同门,为何不能以同辈兄弟相称?” 孙策眼睛瞪得溜圆:“你管谁叫兄弟?” “谁和你同门?” 严白虎耐心道:“孙将军你且听我说!” “我身边这位,是小袁公派来的使者,小袁公你知道伐?” “就是以扬威将军名号,都督扬州诸军事的左将军之子啊,你认识的!” “他的名讳在下就不说了哈,总之老弟的官职,是他表举的!” 孙策听到这里,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此时周瑜也策马上前,与孙策并肩而立。 “将军,快些命人攻城吧,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孙策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见严白虎又喊道。 “老弟我现在可是秩比两千石的都尉了,吴郡都尉!” “小的们,把咱们的新旗帜都打出来!” 严白虎朝后一挥手,一众徒众立刻扯下了城墙上原本五花八门的各色旗帜,动作麻利地将一面面崭新的旗帜高高挂起在城楼上迎风飘扬。 旗帜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最大的一面旗帜上书“大汉吴郡都尉”六字,挂在城楼顶端最高处,极为醒目! 孙策军阵中,另一个“吴郡都尉”——程普看到这面旗帜后脸色更是一黑。 其他旗帜,如“袁”字小旗、“严”字将旗也插满了城墙各处,或是被人举着左右卖力挥舞。 甚至有一个胆大的贼徒,竟然把旗帜当做护身符一样披在身上,站在城墙垛口上摇曳着身姿。 孙策看着城楼上高高飘扬的旗帜,面色阴沉。 他知道,自己眼前这个被称为“白虎大王”的山贼,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在吴越之地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盗贼头目。 而是一位有着朝廷官职、秩比两千石的都尉,一位与袁术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汉家官吏。 导致出现这一幕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袁家世子——袁耀袁显能! “将军,快刀斩乱麻!” 周瑜面色同样阴沉无比,但其中又包含了几分狠色! 孙策明白周瑜的意思,思虑片刻后,终究是点了点头。 “传令各军,先围住乌程城四门,然后再攻打!” “破城后,不留一个活口!” 周瑜拱了拱手,便是调转马头准备回去部署围城之事。 “公瑾兄,可认得我否?” 就在此时,一道清雅的声音却喊住了周瑜。 周瑜扭头,待他看清城楼上出声之人的相貌,不仅大吃一惊。 “蒋子翼?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公瑾兄,寿春一别,别来无恙乎?” 蒋干朝着城下的周瑜作了一揖。 周瑜被迫还了一礼。 但眨眼间周瑜就反应了过来:“蒋干,莫非你就是严白虎口中的使者?” 蒋干没急着回话,反倒朝身后招了招手。 “把大都督送给我的装备拿出来!” 身后的小厮忙从包裹中,取出了一个形似漏斗的东西。 只见蒋干把“漏斗”的小头对准自己的嘴,大头对准城下的孙策和周瑜,这才重新开口。 “哈哈,不枉咱们朋友一场,你周公瑾这时候还认得我!” “不怕你笑话,我蒋干还真怕我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刀下鬼了呢!” 孙策脸色一沉,扭头看向周瑜:“公瑾,这位是?” 周瑜已经有点后悔当众叫出蒋干的名字了。 但他终究还是无法装作不认识这位世交故友。 “将军,此人名叫蒋干,字子翼,乃寿春有名的辩学之士!” “蒋干蒋子翼……” 孙策念了一遍,似乎感觉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对了,好像以前周瑜和吕范都给自己介绍过此人,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并没见上面罢了。 “此人可招揽否?” 孙策问道。 周瑜叹了口气:“此人已为袁耀所用了,我权且试试。” “子翼,汝乃淮南文雅之士,怎么会出现在这乌程城城头?” “莫非汝为严白虎所掳,他强迫你给他做事?” 周瑜对着蒋干喊道。 “非也!非也!” 蒋干的声音其实很洪亮,只是最近一直在到处奔波而偶感了风寒,声音有点嘶哑。 但有袁耀专门给他打制的铜制扩音喇叭,喊话的声音反倒比平常更响亮了几分。 “吾如今乃是袁大都督所表之丹阳郡主薄、都督府谒者!” 蒋干一边说着,一边还掏出了一条用黑色绶带系着的铜印给周瑜看。 “此来乌程,是特地来传达袁大都督的任命,授予严虎吴郡都尉、其弟严舆会稽北部都尉之职来的!” 会稽北部都尉!? 孙策一听就差点肺没气炸了。 我不是已经任命芮良为会稽北部都尉了吗? 袁耀你这是要干什么! 第235章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现在,孙将军你和两位严都尉,就都是袁公任命的江东官吏了!” “既同为袁公麾下同僚,怎可相互攻伐,请孙将军速速退兵回会稽郡罢!” “……” “这袁家小儿,到底想干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吴郡都尉和会稽北部都尉都已有任命了吗?” 孙策已然怒火中烧,眼看就要发作。 “传我将令,即刻攻……” “将军息怒!” 周瑜忙制止道:“此时强行攻城,名不正言不顺耳!” 孙策怒道:“难道要我就此退兵不成?” 周瑜面容一紧,沉声道:“将军若贸然开战,则正中袁家小儿下怀!” “将军难道忘了,要像勾践一样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了吗?” 周瑜说着便拔出了亮晃晃的佩剑。 孙策看到故剑,这才冷静下来不少。 周瑜这才开始解释道:“将军想想,这蒋干为何偏偏要在我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才当众宣读袁耀任命?” “难道他今天才赶到乌程吗?” “绝不是的!” “他本来完全可以在我军开拔前,或是开拔的过程中找上我们,先行宣读袁耀招抚严白虎的任命,要求我们停止攻伐!” “但他并没有,这是为什么?” “想必他此行之前,必然得了袁耀的授计!” “袁耀小儿心胸狭窄、嫉贤妒能、睚眦必报……是个十足的卑鄙小人!” “他绝不会坐视将军您在江东坐大,尤其不会在吃了亏之后不报复!” “因此他招抚严虎严舆兄弟,任命他们当郡都尉,就是对咱们最近在丹阳郡动作的报复!” “而此子又十分的阴险狡诈,尤其善于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使人降低防备,然后他便出其不意咬人一口血肉!” “所以袁耀教蒋干如此这般,必然有深意……” 孙策恍然道:“本将明白了!” “他是料准了本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故意让蒋干在这时候激怒本将,然后再向其父告状,说我举兵伐他,抓住这个借口来罢免本将的会稽太守官职吧?” “但我军已经开拔至此,难道要无功而返乎?” 周瑜缓声道:“将军可照旧部署攻城事宜,此处交由我来周旋!” 孙策将信将疑:“你有办法?” 周瑜点了点头:“蒋子翼虽以辩才著称,但我周瑜也不是拙嘴笨舌之人!” “将军且回本阵,看我如何让他有理也说不清!” 孙策点了点头:“不论如何,此城吾必拔之!” 说罢,孙策便调转马头返回军阵。 乌程城楼上,严白虎看着城下的周瑜与孙策交谈的场景,喜笑颜开道:“多亏了蒋主簿送来的印绶,才让我们兄弟免遭此难,请受我兄弟一拜!” 严白虎说着便给了弟弟严舆一个眼色,两人便要一齐向蒋干行礼。 “哎,两位严都尉这是干什么?” “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你们该谢的人不该是我啊!” 蒋干连忙扶住两人,谦虚道。 严白虎反应很快,便是直接对着西边丹阳郡的方向,直接虚空跪拜起来。 “承蒙大都督恩德,我严氏兄弟感激不尽!” 这次蒋干并没着急扶住二人,反倒是等严虎严舆两兄弟叩拜完,才伸手将两人扶起。 “孙策走了,孙策走了!” 忽然有徒众指着城下,叫喊出声来。 严白虎一看果然,不禁大喜过望:“蒋主簿看,那孙策拨马走了,看来此战可以避免了!” 蒋干望向城下,看着孙策纵马飞奔回江东军阵,也终于松了口气。 但回过头来,却看见周瑜仍驻马立在原地。 “这姓周的怎么还不走?” 严白虎疑惑道:“难道还要和蒋主簿你唠唠?” 蒋干忽然隐隐心有不安,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自己已经当众宣读了严白虎和严舆的任命,孙策和周瑜应该不会开战了吧? 应该……不会吧! “严白虎,本公劝你还是赶紧备战守城吧!” “再晚一会儿,孙策的兵士就要开始蚁附攻城了,别到了那时候你的滚木擂石还没就位。” 城楼拐角处,走出一中年文士。 “许公。” 蒋干见到来人,忙执晚辈礼敬称道。 一个严白虎的徒众,忽然跑到严白虎身旁贴耳密语起来。 严白虎脸色陡然转冷:“许贡,你带手下兵众来此处作甚?” “本大王、哦不本都尉好心收留你,难道你要夺门献城乎?” 许贡瞥了一眼城下,冷冷道:“本公是来领兵助战的!” 说着又极其轻蔑地瞥了城外孙策军一眼,“吾与孙策小儿有不共戴天之仇,岂会降他?” 严白虎打量了许贡一眼,又给了弟弟严舆一个眼神。 “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现在这里已经没事了,赶紧带着你那些残兵败将滚回去吧!” “否则,休怪我军法从事!” “严都尉好大的军威啊!” 许贡鼻子冷哼了一声:“怕是本公再晚来一步,就要替你们收尸了!” “不感谢本公,反倒要问本公的嘴!” “可笑至极!” “你……” 严白虎正要发火,蒋干却看出了苗头不对,忙堵在两人身前。 “许公有什么话,不妨明说罢!” “哼,不识好歹!” 许贡又轻哼了一声。 “孙坚孙策父子鹰视狼顾,绝非久居人下之辈!” “尤其孙策小儿狼子野心,有据江东自立一方之心!” “严白虎你占据乌程,该知道此城地理特殊,居于吴郡、会稽二郡正中,又背靠丹阳!” “孙策若要据守江东,此城非占不可!” 严白虎阴沉着脸,却也不说话了。 旁边的严舆却道:“老家伙真能扯!” “我大哥乃是因为山里住着不舒服,才出山占城的。” “这破地方其实哪有钱唐、由拳那些富县好?” “也就是有方便我们四处去劫掠,打不过官军还能逃回山里这两个好处!” 蒋干忽然笑了,他听明白了许贡的意思。 严白虎其实也听懂了,但他却一直抱着侥幸心理。 但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如今江东局势,任谁都看得明白,乃是两虎竞食之势! 一虎为江东猛虎孙策! 一虎为袁家雏虎袁耀! 这两虎,已经快要噬尽了江东的豺狼犬羊! 诸如扬州牧刘繇、会稽太守王朗、山越宗帅祖郎焦已、以及眼前这位吴郡太守许贡的地盘势力,都已经化作了孙策和袁耀这两头饿虎的肚中肉! 严白虎比谁都清楚,自己虽然名为“虎”、又号“白虎”,但对于孙策袁耀这两头真正的猛虎来说,顶多只能算一只猫! 一只注定要被老虎吞食的肥猫! 严白虎本以为自己在乱世中,能凭一身勇力,和还算不错的脑子能杀出一条路来。 而江东群雄割据,正适合自己趁火打劫、浑水摸鱼! 但从少年聚众为寇、占石城山和白虎山为王开始,到今时今日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年头,而自己也不过才占据了乌程、故鄣两个县邑。 严白虎不免怀疑,这个乱世的舞台,真的属于自己吗? 直到孙策横空出世,短短一年席卷江东,严白虎才猛然惊醒。 自己终究只是史书中的“江东群盗”之一,而绝进不了一方诸侯列传! 而像孙策这般的英雄人物,以及袁耀这般天之骄子,才是乱世的真正主角! 自己居然还自诩“白虎”,其实根本连“白猫”都不算,只是一条永世不得翻身的臭咸鱼! 因此在孙策从吴郡大举进攻会稽郡的时候,严白虎识趣地没有去骚扰劫掠孙策的后方,便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甚至还瞒着包括自己亲弟弟在内的所有人,派密使向孙策表示归降之意。 但密使一去便不复返。 直到第二个密使在山阴城头看到第一个密使的头颅,连城都不敢进就屁滚尿流跑了回来。 万般无奈之下,严白虎只得向丹阳袁耀派出了密使。 起初严白虎是没有报任何希望的! 孙策出身寒门庶族,且不能容人! 袁耀出身世家大族,怎会接受一山贼归降? 但没几天,那密使居然带着袁耀的礼物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眼前这位蒋主簿。 严白虎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蒋主簿带来的所有条件,更是立刻召集手下大小头领,力压众议定下了投降袁耀一事。 甚至命自己的弟弟严舆,在议事的前一天夜里处理了几名素来顽劣不灵的匪首,并且要他带亲信执刀埋伏在第二天的会堂。 尽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好在自己还有得选进哪头猛虎的肚子里! 江东猛虎孙策,既然你嫌我严白虎这条咸鱼臭不可闻,那就别怪我把肉喂给袁家雏虎袁耀,再吐出鱼刺卡死你! “蒋主簿,此战怕是无法避免了!” 严白虎猛吸一口气,再也不计较许贡之事。 蒋干眉头紧皱,长叹口气。 “我来时,大都督便叮嘱我,凡事做好最坏的准备!” “我本以为,最坏的准备是面见严都尉你的时候。” “没想到……”蒋干忽然从怀里摸出一瓶毒药,苦笑连连,“是现在。” “我且与试着与那周公瑾再交涉一番……” “尔等还是遵从许公之言,做好接战的准备吧!” 严白虎点了点头,学着蒋干作揖的动作道:“不管结果如何,有劳蒋主簿了!” “职责所在!” 蒋干沉重点头道。 严白虎转头便要下去部署守城之事,却忽然又折返回来,接着一把夺过蒋干手里的毒药。 “蒋主簿,这玩意你用不着!” “严舆!” “在!” 严舆天生敏感,此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连忙拱手正色道。 严白虎直接把毒药扔进了一口烧油的锅里。 陶瓶一下子摔得粉碎,褐色粘稠的液体全流了出来。 “你呆在蒋主簿身边,保护他周全,其他的事都不要你管!” “就算是城池守不住,你也要护着蒋主簿杀出一条生路,突出城去!” “遵命!” …… “子翼何在?” “蒋子翼何在?” “寿春蒋子翼?蒋干?!” 周瑜腹中想好了对策,重新对着城头叫喊起来。 不过他的声音有点尖细,提高音量后很容易破音。 因此在喊了几声后,见城楼上无人回应,周瑜反倒怀疑起自己的嗓音有问题。 想来刚才蒋干手上拿着的漏斗,有扩大人声之用。 回去之后,我也要让匠人给我打造一个那样的漏斗。 周瑜想了想,便是朝后方军阵招了招手。 有人明白他的意思,便是立刻派出了人形大喇叭。 “寿春蒋干何在?” 啪~ 周瑜一巴掌拍在人形喇叭的后脑勺上。 “汝一走卒,焉敢直呼吾友名讳?” “重新喊!” 被打那人有些委屈,但不得不重新喊起来:“寿春子翼何在?” “带上姓,带上姓啊!” 周瑜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特么哪里招来的乡巴佬! 人形喇叭又摸了摸后脑勺,心里骂道:就你们这些城里人屁事多! 有名字不够,还要起什么表字? 婊子,那是好东西吗? 破规矩真多! “算了,接下来我说什么,你重复什么就行了!” 周瑜生怕人形喇叭再出洋相,只得叮嘱道。 “寿春蒋子翼何在?” “寿春蒋子翼何在?!” 人形喇叭的声音似乎带着不确定,喊完还看了周瑜一眼,似乎想知道自己这次喊对没。 周瑜给了个赞许的表情: “声音再大点就好了!” “声音再大点就好了!” “这句没让你喊!” “这句没让你喊!” “别重复了,从这接下来这一句开始再重复!” “……” “……” 周瑜觉得自己能少活十年! “寿春蒋子翼何在?” “寿春蒋干在此!” 就在周瑜这边刚调好音,城楼上也终于传来了回应! 只见蒋干立于城头,微风吹过,飘飘然如仙人也。 “这才像我认识的蒋子翼!” 周瑜有些失神,一瞬间似乎回忆起了少年求学时,初识蒋干时的场景。 “这才像我认识的蒋子翼!” 人形喇叭大喇喇喊道。 周瑜忙回过神来,重新组织起语言。 “蒋子翼,严白虎等人面兽心、凶残暴虐。” “现在不过是想假借袁都督之命,来躲避征讨罢了,汝可一定要认清此人真面目啊!” “呵呵,不劳公瑾兄多心!” 蒋干义正言辞道:“严都尉现已归正,为我汉家官吏。” “是非过错,一概了之!” “请汝去劝孙府君,速速退军回会稽,就此罢兵言和!” “大胆严白虎,竟敢挟持我江淮士子为质,简直不把汉家律法放在眼里!” “本将军命你,速速放蒋干出城,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周瑜勃然变色,对着城头上蒋干的方向喊道。 蒋干摇了摇头:“公瑾,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受袁大都督之命来的!” “严都尉待我宾至如归,不曾要挟我性命!” 周瑜怒气冲冲,拔剑指向城头:“严白虎,汝休要狡辩,快些放了蒋干,我在给你一炷香时间!” 蒋干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扭头看了看自己左右,却只看到了同样一脸大惑不解的严舆。 “严都尉并不在此处,汝何故自言自语?” 此时周瑜却像受了某种刺激,怒发冲冠道:“什么?你说我要是敢攻城,就杀了蒋干?” 第236章 周瑜指鹿为马,孙策排兵布阵 “周公瑾,你听清楚了,我好得很,没被人劫……” 蒋干急得面红耳赤,然而周瑜却仍在城下自说自话。 “严白虎,汝敢动蒋子翼一根汗毛,吾誓杀汝!” 蒋干气得直跳脚:“周公瑾,你双耳聩聋了吗?” “我说了,严白虎是袁大都督亲命的吴郡都尉。你们要是胆敢攻城,就是和袁大都督为敌……” 周瑜这会儿耳朵确实快聋了。 虽说旁边的人形喇叭脑子不太灵光,但是这一副嗓门却没得挑! 每一句话都声如洪钟响彻云霄,甚至强压有“漏斗”加持的蒋干声音一头! 而周瑜在这人身旁,也是头一次亲身感受到了什么叫作震耳欲聋! 此时的他只觉得耳朵发胀,脑袋生疼,完全听不见蒋干辩解的话了。 不过他也不用听蒋干说什么,他现在只需要把这出戏唱好就行了。 “严白虎,汝等凶逆之徒,乃敢执劫蒋主簿,复欲望生邪!” “吾等受命讨贼,宁能以一文吏之故,而纵汝乎?”” “还剩半炷香时间,速速开城投降!” 周瑜一句接着一句说个不停,而人形喇叭的声音,也是完全盖过了城头上蒋干的声音。 军阵中,孙策抚掌大笑道:“公瑾好计谋!” 随军参谋张纮骑在马上,面露赞赏之色:“我本以为公瑾要与这蒋子翼唇枪舌战一番,还替公瑾捏了一把汗,没想到啊没想到!” 孙策扭过头:“子纲也知道这蒋干?” 张纮点了点头:“吾出使寿春时,便听人说这蒋干因能言善辩,而被袁耀举为了茂才。” “但没想到这蒋干的三寸不烂之舌,在周护军面前却毫无用武之地!” “这可真是茂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呐!” 孙策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 “若非公瑾之计,此战我军还真就师出无名了!” 张纮深以为然道:“就这么一会儿,军中士卒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大都知道了严白虎挟持人质的事情了!” “现在不管他蒋干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了!” “将军现在可以调兵遣将,准备攻城了!” “嗯!” “诸将听令!” 孙策抽出腰间宝剑,高举过头,朝四方喝令道。 “末将在!” 一众部将齐声应道。 “吴郡都尉程普!” “卑将在!” “汝领本部三千兵马,转去北门!” “诺!” “先登校尉韩当!” “末将在!” “汝领本部三千兵马,转去南门!” “诺!” “别部司马陈武!” “末将在!” “汝领本部两千士卒,待一炷香时间过后,即刻攻打这东门!” “诺!” “程普,韩当,你们二人待陈武发起攻势后,再行攻打!” “得令!” “蒋钦、周泰!” “在!” “你二人各领本部两千兵马,速去西门外埋伏!” “决不能让严白虎逃回石城山、白虎山老巢!” “末将遵令!” “……” 不得不说,孙策在军事指挥上是个绝对的天才! 几下便把攻城中谁担任主攻、谁担任佯攻,还有经典的围三阙一的战术安排的妥妥当当、明明白白! 身为随军参谋的张纮却连一句话也插不上,只是在一旁一边听一边点头。 直到听到最后,张纮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说这回攻打严白虎,孙策又一次不顾众人劝阻,一意亲征。 但好在这次他没有说要亲自上阵! 城楼上,蒋干看到孙策调兵遣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了周瑜的用意! 糟了,中计了! 我说怎么我嗓子都嗓子都快喊劈了,你却一直跟我驴头不对马嘴! 原来是要跟我玩黑吃黑啊!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拿周公瑾你当朋友,你拿我当傻子玩! 蒋干两眼一黑,身形一晃,差点没一头栽倒下去。 严舆眼疾手快,第一时间伸手拉住了蒋干。 此时,周瑜也看到了蒋干被严舆拽着的这一幕,不禁双眼一亮。 “严白虎,你这是作甚?” “你强掳蒋干作甚?” “住手!快住手!” “你要是敢勒死蒋干,吾必杀汝!” “啊啊啊!孙将军,快快发兵营救蒋干!” 严舆抓着蒋干的衣领,又听了周瑜的喊话,脑袋有些发懵。 见蒋干失神的模样,严舆还以为蒋干误信了周瑜的话,连忙解释道: “蒋主簿,你别误会啊!” “我是看你站的不稳,才伸手抓住你的!” “我兄长也没让我劫持你,我在这儿只是为了保护你周全!” 蒋干看着严舆仍然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长叹一口气:“此乃周瑜指鹿为马之计!” “指鹿为马?” 严舆显然没读过书的样子:“鹿就是鹿,马就是马,怎么会有人指着鹿说是马呢?” “这周瑜怕不是傻子吧!” 我看你更像个傻子! “咳咳咳~”蒋干一边腹诽,一边剧烈咳嗽起来,“周瑜这是在故意捏造是非、颠倒黑白!” “不知道现在还来得及不,你快替我去找几个嗓门大的人来,快!” 严舆虽然,但他却很听话。 “不行!” “我大哥说了,让我呆在你身边,一定要保护你性命周全!” 蒋干:“……” “那你让你的手下给我去……” 话没说完,却听见旁边徒众们纷纷失声喊叫起来:“敌军攻城了!” “不好了,敌军开始攻城了!” “……找几个嗓门大的。” 蒋干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第237章 陈武登城 严白虎、严舆和蒋干三人率领的军队在城池里严阵以待,城墙上的箭矢如雨般射向孙策率领的大军。然而,孙策的军队如同铁流一般涌向城池,战鼓声震天响,士兵们喊杀声震耳欲聋。 严白虎站在城墙上,眼神坚定,手中的双刀散发着冷冽的寒光。他看着孙策骑着高头大马,在阵前指挥若定,心中不禁感叹这位江东豪杰的威风。 严舆和蒋干站在他身旁,两人面色凝重。他们知道,城池虽然高大坚固,但孙策的军队数量庞大,攻城器械齐全,要想守住这座城池,殊非易事。 严白虎、严舆和蒋干站在城墙上,眼见孙策大军压境,心中明白,这一战关系着他们的生死存亡。 城门被猛烈撞击着,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是死亡的钟声在回荡。士兵们紧张地盯着城门,严阵以待。 严白虎紧握双刀,眼神坚定。他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众将士,誓死守卫城池!”士兵们齐声高呼,士气高昂。 就在此时,陈武率领着一队精锐的死士冲杀过来,他们身披铠甲,手持利刃,勇往直前。城池大门被猛烈撞击,发出巨大的响声,仿佛是末日的丧钟。严白虎眼见陈武率领的死士如同鬼魅般冲向城门,心中一紧。他高声喝令士兵们准备迎战,严舆和蒋干也急忙调动兵力,准备应对这一波猛烈的攻势。城门前的战斗瞬间打响,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血肉横飞。严白虎率领着亲兵冲向陈武,两将在阵前交锋,双刀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陈武,这位江东豪杰,率领着精锐的死士,如同鬼魅般冲向城门。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利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光线。城门前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打得措手不及,一时间阵脚大乱。陈武身先士卒,一刀劈向城门,坚固的城门发出一声轰鸣,仿佛在颤抖。周围的士兵见状,纷纷挺刀迎战,一时间,城门前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血肉横飞。严白虎率领着亲兵冲向陈武,两将在阵前交锋,双刀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这声响在战场上回荡,伴随着士兵们的呐喊声,形成了一曲壮烈的交响乐。 严白虎心中一紧,他知道陈武的勇猛,但此刻他并未退缩,而是高声喝令士兵们准备迎战。严舆和蒋干也急忙调动兵力,准备应对这一波猛烈的攻势。 陈武身先士卒,一刀劈向城门,坚固的城门发出一声轰鸣,仿佛在颤抖。周围的士兵见状,纷纷挺刀迎战,一时间,城门前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血肉横飞。 严白虎见状,心中暗道:“此人不可小觑!”他率领着亲兵冲向陈武,两将在阵前交锋,双刀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这声响在战场上回荡,伴随着士兵们的呐喊声,形成了一曲壮烈的交响乐。 陈武所率的精锐死士皆为百战余生的勇士,他们如狼似虎,不畏生死。在陈武的带领下,这些死士如同一股洪流般冲向城门。他们的攻势如同雷霆一般猛烈,令人胆寒。城门前的守军虽然奋力抵抗,但在陈武率领的死士面前,显得力不从心。只见陈武一刀劈向城门,那坚固的城门仿佛在颤抖,伴随着刀光剑影和血肉横飞,城门终于被破!陈武高举利刃,身后的死士们高呼震天,严白虎、严舆和蒋干面露惊恐之色,这一刻,他们知道,城池已危在旦夕。 严舆眼见城门被破,心中一凛。他深知此刻局势已万分危急,必须力挽狂澜。他高声喝令亲兵集结,迅速组织起反击。严舆亲自挥舞长枪,率领亲兵冲向陈武所率的死士。两军在城门处激战,血肉横飞,哀嚎声此起彼伏。严舆与陈武在阵前交锋,你来我往,双枪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交错,如同两道闪电划过天际。周围的士兵们目睹了这一幕,无不为之动容。在严舆的带领下,亲兵们愈战愈勇,终于将陈武所率的死士逼退。这一刻,严舆成为了城池的守护神,他的英勇与智慧,使得城池得以暂时保全。 战事稍歇,孙策和程普、韩当三面围城,围三阙一。城内守军疲惫不堪,严白虎等人心中焦虑。然而,在这关键时刻,严舆却并未慌乱。他深知此刻的局势需要冷静应对,于是他高声下令,让士兵们做好防御准备,同时派出探子密切关注敌军动态。在严舆的指挥下,城内守军逐渐恢复了秩序,士气也重新高涨。而孙策等人也并未立即发起进攻,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城内的士兵们紧张地注视着城外,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紧张。 严白虎站在城楼之上,远眺城外的孙策大军,心中暗自思量。他明白,自己的守城之力虽强,但面对孙策的精锐之师,只能暂缓其攻势,无法长久相抗。而此刻城内兵力疲惫,粮草也日渐匮乏,形势岌岌可危。 严白虎转身看向蒋干和严舆,二人也正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意欲与孙策决一死战,突围而出。蒋干,你熟悉敌军,可有良策?” 蒋干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道:“敌军围城三面,唯独留下一面空隙。若能集中精锐,趁夜出其不意,或有一线生机。” 严白虎明白自己只能挡住孙策一时,却挡不了孙策长久,于是与蒋干、严舆商议突围之策。三人围坐在一起,灯火摇曳,映照在他们脸上,显得格外凝重。严白虎率先开口:“如今城内疲惫,粮草匮乏,唯有突围一途。”他眼神坚定地看着蒋干和严舆,二人也点了点头。蒋干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道:“我愿亲往敌营,与孙策交涉,争取一线生机。”严白虎和严舆对视一眼,心中虽有疑虑,但也明白此刻已无更好的选择。于是严白虎嘱咐道:“务必小心行事,若事不可为,便速速回来。”蒋干点头应允,当夜便悄然离开了城池。 严白虎率领精锐亲兵,趁着夜色掩护,沿着城西的小路向敌军空隙突围。夜幕之下,万籁俱寂,唯有严白虎的呼吸声和亲兵们轻微的脚步声。 然而,正当他们即将接近敌军空隙时,突然间,四面埋伏的弓箭手万箭齐发,严白虎等人措手不及,纷纷中箭倒地。紧接着,一阵铁骑冲杀而来,领头的正是蒋钦和周泰。原来蒋干出城后,被孙策识破其计,便设下此埋伏。 严白虎眼见突围无望,心中悲愤交加。他挥舞长枪,与蒋钦和周泰激战在一起。月光下,三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刀光剑影映衬着冷冽的月光,构成了一幅悲壮的画面。然而,严白虎毕竟力不从心,最终被蒋钦一枪刺中要害,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238章 白虎猛士 陈武杀疯了! 尽管身披三重重甲,但陈武却仍能挥砍自如。 一连十余名山贼刀手,都丧命于陈武刀下。 就连上去的两个小山贼头领,也没能在陈武手下走过一招! 见陈武如此厉害,周围一圈的山贼们难免有些害怕,再也没人主动上前。 一个接一个的江东士兵,也从陈武背后爬上了城墙。 “给我上,把他们都给我砍死!” 严白虎毫不犹豫地派上了自己的亲兵队。 作为严白虎手下最精锐的存在,这支亲兵队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号——白虎猛士!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三百白虎猛士个个都是能打的主儿! 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跟随严白虎起家的老手,个个狠辣无比。 除此之外,也不乏一些为祸乡里、能止江东小儿夜啼的穷凶极恶之人。 这些个凶徒恶贼,有的是在严白虎势大后,想要分一口肉而主动慕名来投的。 也有的是被官军围剿得走投无路,而被严白虎收留的。 总之,能进严白虎的亲兵队,得到白虎猛士称号的人,都是手上血债累累之人。 这些人不怕见血,敢杀人,好杀人,善杀人! 就算是陈武,也是被这些突然窜出来,一边嗷嗷怪叫一边张牙舞爪扑向自己的凶徒恶贼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在陈武看来,这些人挥砍的动作极为夸张,且几乎没有什么章法,甚至可以说是乱砍一气。 但不得不说,这些人个个都有与人拼命的架势! 对,就是拼命的架势! 你也可以把这种气势理解为“勇气”。 但每个人都有勇气这种东西吗? 并不是的,勇气之所以为人所称赞,就是因为它是一个大多数人所不具备的宝贵品质。 天生就喜欢冒险,具备勇气特质的,只有极少数人。 也有一些人会因为环境、经历、他人这些外在的影响,而被激发出勇气。 但终归来说,大部分人都是没有勇气的,只是基于最基本的尊严问题,不会表现出来自己没有勇气。 但一到直面生死的时刻,人性中怕死的一面会被放到最大,这也是最检验一个人是否有勇气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 陈武虽然不慌,但他手下的江东兵慌了。 有些士兵直接被眼前这群身披兽皮、面相凶悍的白虎猛士们给吓住了。 明明练过格挡、反击的招式,这时却完全忘了似的,只是一昧的抵挡。 直到自己手忙脚乱,应接不暇,被人一刀刺中要害,在恐惧中死亡! “不要慌,尔等都身披重甲,有什么好怕的!” 陈武一边奋力搏杀着,一边试图激发手下士卒的斗志。 “稳住!再坚持一会,尔等便立下了先登破城之功!” 严白虎站在高处,不时四下遍看,最终是把目光锁定在了陈武身上。 此人必是孙策麾下大将! 陈武又杀了一个白虎猛士,但旋即又跳出来一个更凶狠的白虎猛士。 此时他已无暇再顾其他部众,只能尽力招呼身边的七八个江东士兵,死守住刚才上来的那处垛口。 呼~ 一道急促的破空声。 陈武忽然感知到了危险,想要躲闪,但到处都是敌人,地上也满是尸体,根本挪不开脚步。 无奈之下,陈武只得尽力偏转了下身子。 刺啦一声,陈武背上的铠甲直接被人劈开! “呔!” 陈武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大喝一声,纵身一跃,跳到了城墙边上。 接着又迅速转过身,背靠着汝墙,面对着偷袭者。 严白虎眯了眯眼,看到自己刀刃上挂着的血珠,便知道自己不光劈开了陈武身上的重甲,还伤到了此人。 “找死!” 陈武怒喝一声,便是想要结果偷袭者的性命! “看谁找死!” 严白虎丝毫不惧,抬刀便迎了上去。 咣当! 两人刀刃相加,比起了力气。 最终还是背靠着汝墙的陈武胜了一筹,将严白虎逼退了数步。 严白虎深吸一口气:“我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说罢便挥刀再上。 陈武喘着粗气,刚才与白虎猛士的厮杀,耗费了他太多气力。 主要是身上的三重厚甲,实在太拖累自己了。 咣当! 咣当! 严白虎能为江东群寇之首,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虽然已经不能像年轻时候那般横行无忌了,最近几年打打杀杀的事情也大都交给了弟弟严舆去干,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打了。 今天便让你看看,什么叫白虎之力! 数招下来,陈武居然发现,自己竟然奈何不了眼前这个七尺汉子。 此人绝非一般的小角色! “将军,撤吧!” “别处的弟兄们都被赶下城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陈武的亲兵扶着陈武,急声道。 陈武这才有空看了一眼四周。 可不是么,之前登城的七八处豁口,已经都被人堵了回去。 几十架梯子,现在还趴在城墙上的,只歪歪斜斜剩下五六架。 可恶! 深吸一口气,陈武恶狠狠盯着严白虎:“汝是谁?” “是这伙兽皮人脸之人的首领吗?” 严白虎杀了两个舍身挡在自己身前的江东兵,哈哈大笑起来:“没错!” “你该庆幸你没死在他们手上,而是死于我严白虎之手!” “将军快走!” 陈武身边的亲兵大喝一声,便是舍命冲向严白虎。 “严、白、虎!” 陈武咬着牙恨恨看了严白虎一眼,翻身一跃跳到了垛口上。 “我陈武,一定会再回来的!” “陈武休逃!” 严白虎急骂道。 但等他解决最后那名亲兵,陈武已经纵身一跳,顺着竹梯滑到了地面上。 “弓手呢,给我射那个穿着黑甲的!” “就那个背上一道血口的,不要放他走!” “……” 五百步外,孙策冷冷看着城墙上的战事告终,脸色阴沉得可怕。 身旁的周瑜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头一次攻城,就是最好破城的机会了。” “就差一点点陈武就能……” 孙策一摆手,打断了周瑜的话。 “战场上,只有胜与败!” “没有什么只差一点点。” “传令陈武所部,收整兵马,后方休整!” “稍歇,本将军亲自攀城攻打!” 第240章 面授机宜 直到夜色降临,孙策军都没有发动第二波攻势。 眼见敌军埋锅造饭,严白虎终于放下心来,想着今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也不知道派去求援的人,这会儿是否赶到了宛陵。 也不知道袁耀会不会派出援军…… 与此同时,宛陵城。 袁耀紧急召集麾下文武,众人赶到都督府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袁耀坐在上首,脸色阴郁难堪,显然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 “大都督急召吾等,可有急事?” 丹阳郡丞袁涣扫视了一遍堂内,见黄忠、甘宁、祖郎三员统兵大将都被袁耀从城外军营召唤入内,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袁耀点了点头,目光扫了堂下一名小吏一眼。 “你把你刚才给我说的,再原原本本说一遍!” 小吏使劲咽了咽干燥的喉咙,又将孙策率军攻打乌程的事情给众人陈述了一遍。 “什么?孙策居然如此肆意妄行!” 丹阳太守袁胤先坐不住了。 这几个月来,尽管袁耀经常对他说孙策有反心,并希望袁胤写信劝说袁术及早削弱孙氏亲党的势力。 但在袁胤看来,孙策不过就是个刚及冠的小青年,他能有什么野心? 至于袁耀所举证的那些事情,袁胤都不以为然。 比如袁耀说孙策有叛立之心,袁胤就觉得袁耀是想多了。 他孙策凭什么敢脱离袁术自立门户? 他今天所有的一切,如殄寇将军的名号、会稽太守的官职,全都是袁术赐给他的。 没有袁术的表举,他孙策什么也不是! 就算是他父亲孙坚,在担任了豫州刺史后,也不曾对袁术的命令有所违抗过。 难道他孙策仅凭一个会稽郡,就敢与袁术为敌么? 简直是危言耸听! 至于袁耀说的什么孙氏亲党同气连枝,唯孙策是从,袁胤就更不以为然了。 孙策的确是能征善战,颇有乃父遗风。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孙氏亲族中,如孙策堂兄孙贲、孙香和舅舅吴景这几人,哪一个不比孙策更有资历和名望? 而且袁术也待他们不薄,个个都任以一郡太守之职,他们怎么可能都唯孙策是从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些人都愿意舍弃秩两千石的高官厚禄,一心跟着孙策。 但袁术对他们也不是没有防备。 本身对这些人任以郡守之职,将他们分开安置,就是袁术的分化策略! 孙贲、孙香和吴景三人,分别担任着九江、汝南、广陵三郡太守,而这三郡要么在淮南,要么毗邻淮南,属于袁术的势力核心所在。 这三人要是敢起事,分分钟就会被按死! 至于孙坚的旧部朱治、程普、黄盖等人,这些人也不见得在孙坚死后,还会一心效忠于孙氏。 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袁术不仅没有亏待他们,还仍让这些人掌兵如旧,甚至加官进爵。 朱治昔日在孙坚手下,不过一个小小的督军校尉,但现在袁术却委任他为吴郡太守! 程普、黄盖这些出身寒微的老将,在孙策手下也只是临时设置的别部司马,但现在袁术却同意让他们担任郡都尉、县令这样的正式官职! 而你袁耀却说这些人会抛弃袁术而一心跟随孙策,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所以不管袁耀如何劝说,袁胤都只当袁耀想得多了。 …… 看着叔父又惊又怒的表情,袁耀却只觉得可笑。 “叔父,到现在您还觉得,孙策这只是年轻气盛,而不是他心怀不轨么?” “啊……这……” 袁胤的反应,明显还是没往那方面去想。 袁耀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自己这位叔父,和便宜老爹袁术一样,把所有事情都想当然了。 真以为自己汝南袁氏的出身显贵不已,所有人都得围着他们转! “看来孙策这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了!” “诸位以为该当如何?” 袁耀转向众人,询问道。 “出兵!” 黄忠言简意赅。 “对,出兵!” 才投诚不久的祖郎也附和道。 “他灭了严白虎事小,可打的是大都督您的脸面!” “必须干他一仗了!” 甘宁向来不怕事大,此刻更是摩拳擦掌。 袁耀又将目光看向文臣一列。 郡丞袁涣拱了拱手:“正如折冲校尉所说,若是孙策讨灭了严白虎,而大都督却坐视不理的话,那以后天下人,谁还会把大都督您的任命当真呢?” 功曹陈矫也道:“袁郡丞所言极是,我也赞同出兵!” 见众人意见一致,袁耀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甘宁愿为都督充作先锋!” 甘宁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也愿作先锋!” 祖郎也连忙站了出来。 他投入袁耀麾下数月,只是负责招抚山越部众,并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 在攻打另一山越宗帅焦已的时候,祖郎就曾主动请缨过,但袁耀却把主攻的机会给了黄忠。 现在好不容易又等到了战事,祖郎自然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绝不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也不想被袁耀猜忌冷落。 “我与孙策交手数次,好几次都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他恨我恨之入骨。” “若是孙策知道我来,他必然停止攻打乌程,转向与我对垒!” 好家伙,居然想拿自己吸引火力。 袁耀眼睛眯了眯:“孙策不顾我的任命,执意攻打严白虎。” “你就不怕他把你也当成山越宗贼一起打掉?” “哼!”祖郎冷哼一声:“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我和他,七三开!” “我七,他三!” 好大的口气! 一旁甘宁都有些自叹不如了。 袁耀却赞赏地笑了笑:“本来我是想让你留守宛陵的,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要解乌程之围,非你不可!” 甘宁傻眼了。 这就被他揽下了先锋? “大都督,我也可以的!” “我和孙策,九一开!” “我九,他一!” 袁耀笑了笑,忽然心里有了计策。 “既然如此,本都督就决定,先锋为……” “折冲校尉甘宁!” 祖郎满怀信心,都已经抬手准备接令了,却听到了别人的名字。 “都督,您不是说,要解乌程之围,非我不可吗?” 这下轮到祖郎傻眼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甘宁没想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当即欣喜若狂道:“多谢大都督!” 祖郎不甘道:“大都督,我麾下的山越精兵,虽然兵甲不齐,但个个都是骁勇好战之士!” “而且我的部下都生于山中,长于山中,善于山地奔走。若由我率部担任先锋,四日,不,三日内便能赶到乌程!” “这么快啊?” 袁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 “甘宁,你几日能赶到乌程?” 甘宁还以为自己的先锋要被撤换了,但却又猜错了。 “呃……” 甘宁虽然粗莽,但却不是自大之人。 “回都督的话,此去乌程三百余里,末将所部就算再怎么轻装行军,也得四五日才能赶到。” “好!” 袁耀点了点头:“兵贵神速,那你今晚就出发吧!” 甘宁和祖郎对视了一眼,一齐疑惑道:“大都督是想让谁出发?” 袁耀朝着甘宁扬了扬头:“我刚才不是说过了,由你作先锋吗?” “你当先锋的不出发,让谁出发?” “末将领命!” 甘宁难掩兴奋之色,一拱手便是转身下去了。 剩下众人看着袁耀,一时眼神都很复杂。 尤其祖郎,眼神中满是失望和不解。 袁耀却像没看见一样,转头道: “讨虏校尉黄忠!” “末将在!” 黄忠站了出来,拱手应道。 “你点齐本部兵马,明日随我出发!” “诺!” 黄忠看了一眼失落不已的祖郎,却也只能接命称是。 “陈功曹,劳烦你走一趟,去把邓县尉的小舅子,那个叫吕蒙的什长,给我找来。” 陈矫有些不解:“大都督此时找邓县尉的小舅子来,是有什么事吗?” 袁耀状似无意道:“没什么,我觉得那小子不错,想培养培养他。” “这次让他先见见世面,有什么问题吗?” 陈矫更糊涂了:“可邓县尉的小舅子,我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大都督难道见过此子吗?” 袁耀摇了摇头:“我还没见过他。” “我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人,总之你照办就是了。” “诺。” “叔父,还有曜卿,明日大军开拔后,这宛陵城,可就拜托你们了。” “粮草后援之事,也得你们多费点心。” 袁涣拱了拱手:“分内之事,大都督勿忧!” 袁胤也反应了过来,忙道:“侄儿,你放心,我明天、哦不、今晚我就写信给你父亲,将此事说与你父亲。” 见袁耀眼中尽是无奈之色,袁胤又补了一句:“这次我一定多为侄儿讨要些粮草兵甲!” “这就对了嘛!”、 袁耀欣慰道:“这才是我的好叔父!” 此时堂内众人都被安排了任务,只有祖郎一人孤寂地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黄忠心有不忍,禀手道:“大都督,你不是说要解乌程之围,非祖郎不可么?” 袁耀笑了笑:“对啊,我记得我说过什么话。” “那为何要让甘宁作先锋?” 黄忠竟是直接质问道。 虽然众人都知道袁耀与黄忠关系非同一般,但没想到黄忠会当众质疑袁耀的决定。 而且是为了一个新降之将仗义执言。 袁耀淡然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派他去解乌程之围了?”众人一愣,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袁耀接着道:“我让祖郎去乌程,是让他率部潜行至乌程,伪装为山贼武装,袭击孙策的军队。”“袭击孙策的军队?”众人惊呼出声,就连祖郎也一脸的难以置信。袁耀却一脸的淡定:“对,袭击孙策的军队。有祖郎的山越精兵在,相信会给孙策一个惊喜的。” 袁耀的计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他竟然要祖郎率领山越精兵,伪装成山贼武装,去袭击孙策的军队。这个计策太过冒险,但袁耀的眼神却充满了坚定。他看向祖郎,淡淡地说:“你明白了吗?”祖郎心中一颤,他知道这是大都督对自己的信任,也是一份沉重的责任。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末将领命!”袁耀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你带上你的精兵,今晚就出发。一路小心,务必在乌程附近找到合适的伏击地点。”祖郎心中一暖,他知道这是大都督在关心自己的安危。他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末将必不辱命!”当晚,祖郎率领着山越精兵,悄悄离开了宛陵城。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消失,只留下了一地的寂静。 夜幕降临,宛陵城外一片寂静。祖郎率领着山越精兵,悄然离开了城池。他们的脚步轻盈而坚定,仿佛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在夜幕中穿梭。 祖郎骑着黑马,手持长枪,眼神坚定。他心中明白,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但他也深信,只要他们紧密团结,发挥出山越精兵的威力,必定能够在乌程给孙策一个深刻的教训。 士兵们跟随着祖郎,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决然。他们穿越了密林,趟过了溪流,避开了所有的道路。他们以山贼的身份掩饰自己,利用密林和山峦作为掩护,快速地接近了乌程城。 祖郎率领着山越精兵,快速地接近了乌程城。然而,在他们即将抵达乌程的时候,却遭遇了蒋钦、周泰的伏兵。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祖郎心中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他高举长枪,大声喝道:“弟兄们,随我冲锋!”山越精兵们紧随其后,呐喊着冲向了蒋钦、周泰的伏兵。这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双方展开了生死搏杀。祖郎与蒋钦、周泰交手数合,他手中的长枪如同游龙一般在夜空中飞舞,枪芒闪烁,令人目不暇接。而蒋钦、周泰也非等闲之辈,他们手中的兵器与祖郎的长枪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一时间,战场上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山越精兵们发挥出了他们擅长的近战肉搏能力,与吴军展开了一场血腥的搏斗。他们利用地形和密林掩护,不断地变换阵型,展开游击战和伏击战。而吴军则依靠人数优势,不断地发起冲锋和围攻。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渐亮。最终,祖郎率领的山越精兵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成功地击退了蒋钦、周泰的伏兵。他们继续向乌程城进发,准备给孙策一个更大的惊喜。 第241章 兵力和粮草的较量 袁耀最后还是没有对黄忠发火。 一方面黄忠是为人秉性就是如此,袁耀知道冒犯自己也不是黄忠的本意。 一方面黄忠自己也意识到了错误,主动出声认错。 袁耀也不会为了发火而发火,轻轻一句“无事”便把此事揭了过去。 待众人走后,袁耀站起身,目光定在偌大的江东舆图上,心里盘算着自己与孙策的兵力对比。 从孙策那里敲诈得来的八千江东士兵,袁耀一开始便让张闿拉拢了一部分。 在讨伐泾县前夕,袁耀便故意安排已经投靠自己的四名江东及其所部两千江东兵留守丹阳,而带另外六千江东兵出征。 经过泾县一战,剔除掉死伤重残和失踪者,并把溃兵排除在外后,袁耀最终从这六千人中只检选出了两千可用之兵。 袁耀挟胜之威,以作战不力的罪名,迅速褫夺了好几个江东军侯的军职。 并将那两千可用之兵彻底打散,分给怀义校尉太史慈一千余人,军侯许定、袁武各五百人。 在太史慈招揽旧部归来后,袁耀又将许定和袁武划入太史慈帐下,使其怀义校尉部兵力达到三千之众。 如今这三千兵马在太史慈的率领下驻扎在丹阳县,每日勤加训练,已是颇具战力,并担负着监视全柔、徐琨和黄盖的重责。 而另外两千没有参与泾县之战的江东兵,在裁汰老弱之后,只留下了一千士卒。 这一千人被补充进了黄忠麾下,以弥补黄忠给贺齐拨调了一千士卒后的缺额。 而裁汰下来的溃兵、老弱也有两三千人,虽然这些人留着也消耗粮草,但袁耀肯定不会把这些人白白放归江东。 思来想去,袁耀便是将这些人分作数部,或派去修整从鄱阳到丹阳的道路,或押入山中开采矿石冶炼铜铁、打造兵甲,以此充实军资。 吴越之地,东临大海,西抱群山。 海水可以煮盐。而盐巴作为所有人生活的必备物资,可以寓税于价,使老百姓避免不了征税,又感觉不到征税。 管仲在为齐桓公提出“官山海”,也就是“盐铁专卖”的富国之策时,曾经为齐桓公算了一笔账: 一个具有万辆兵车的大国,1000万的总人口中应纳税的人约100万,每人每月征收30钱,一个月也就3000万钱;但只要每升盐加价2钱,因为食盐销售严格按照户籍实行“计口售盐”,每月即可多得6000万钱,远超过每月30钱高额人头税带来的收入。 山可以采铜炼铁。昔日吴王刘濞富甲天下,便是因为在豫章山中采铜铸钱,又以盐牟利的缘故。而刘濞之所以能武装二十万军队,也是因为吴越故地多铁资源的缘故。 袁耀虽然是文科生,不懂物理化那一套,但他地理知识很不错。 他知道国内七大矿区之一的马鞍山铁矿区,就位于丹阳郡境内。只是可惜目前大部分矿山所在,都为孙策所占。 另外江西也是南方矿藏种类最丰富的省份,是有名的有色金属大省,尤其金、银、铜三种矿藏储量皆位于全国前三。 而后世的江西全境,即东汉的豫章郡,现在正好就在袁耀的控制之下。 总之,南方虽不能像北方那样组建大规模骑兵,但却能使士卒个个披坚执锐! 袁耀相信只要自己一统江南,利用好盐铁之利,未尝不能北定中原! 除了太史慈和黄忠两部,袁耀还从豫章调来了甘宁所部。 袁耀离开豫章的时候,甘宁手下的兵马不过两千人。 但这几个月来,甘宁也补充了千余豫章新兵。袁耀也顺理成章地升授其为折冲校尉。 因此袁耀手下便有了三个满编的校尉部,每部三千人,共计九千兵马。 除了黄忠、甘宁、太史慈这三员汉将,袁耀在丹阳这边,还有祖郎这员山越将领。 在袁耀平定丹阳之前,祖郎占据着阳陵、黟两个险县及附近山区,拥有山越武装五六千人。 在接受袁耀的招抚后,祖郎便是献兵纳城,表示对袁氏忠心归顺。 袁耀则拜授其为抚越校尉,仍统领所部山越士兵,并让祖郎替自己招抚各地山越部族。 祖郎对此也不遗余力,短短数月便为袁耀招纳了上万户丹阳山越部族,使其走出深山迁入平原,就此编入民户。 其实所谓山越,并非异于汉族的其他民族,而是对于耕住于东南群山中的散民的一种统称。 山越之民极为分散,东南一带只要有山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的来源也极为复杂,有山里的土著、吴越故国遗民、汉武帝时期迁移闽越瓯越部族的逃亡者,以及因为灾乱战祸而遁入山中的避难汉民等等。 总之,他们没有独立的文化,且受汉文化影响颇深,很难称得上独立的民族。 只是因为目前东南地方开发程度不高,多深山老林,给了他们生存的空间罢了。 但要降服山越,是一个任重道远的过程。 原因还是在于东南开发程度太低,就算你现在冒着路途艰险,把数十万山越之民都迁徙出山。 但只要一遇灾年战事,总会有人跑回山里逃避赋税和兵役的。 要知道,孙吴政权可是经过了前前后后数十年残酷征讨,最终才彻底平定山越。 但在袁耀这个历史系研究生看来,孙吴政权之所以能平定山越,还在于他们经营好了东南之地。 山的外边有了大片的良田,纵横交错的道路,谁又愿意再回山里和野兽相伴,过吃上顿没下顿的苦哈哈日子呢? 因此从魏晋之后,东南再无山越部族。 从此进山的不再有难民,而只有占山为王的匪寇了。 祖郎所招抚的万余户山越部族,对于数以数十万计、甚至百万计的山越之民来说,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但对于缓解袁耀目前的兵源匮乏问题,却是起到了不小的缓解作用。 这些生于山中,长于山中的粗粝山民,出精壮的比例远远高于在平地耕种的汉民。 因为多食谷类豆类的缘故,这些山越士兵耐力超常,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精兵坯子! 虽然多不谙纪律、不识号令,只要多加训练,袁耀相信他们总有一天能成为他想要的“丹阳精兵”! 基于此,袁耀便让祖郎在每次招抚山越之民后,都挑选精壮之人,交由黄忠、太史慈代为训练。 眼下在练的山越精壮,已有四千之众。 而祖郎所部,在裁汰老弱之后,仍有三千之众。 加上黄忠、太史慈、甘宁三个校尉部和许乾的一千水军,以及袁胤带来的三千淮南兵,袁耀如今在丹阳拥有的可战兵力,达到了一万六千之数! 而孙策麾下兵马,据袁耀估算目前至少有四万之众! 虽然兵力差距有点大,但袁耀却没办法在丹阳扩充兵力了。 因为目前袁军在丹阳每个月要消耗的粮草,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两万三千斛! 而孙策的四万多大军虽然消耗的粮草更多。但孙策有吴郡的太湖平原、会稽郡的宁绍平原和丹阳北部的沿江平原供给粮草,这三地可都是水网密布的丰腴之地,更是有名的鱼米之乡。 别说区区四万军队,就算是供应十万大军,也不是问题。 而袁耀目前只控制着丹阳南部山区六七个穷县,根本无法为一万六千名正规袁军、四千山越新兵以及数千名修路采山的民夫供应足够的粮食。 若不是一开始从孙策那里敲诈了十万斛粮食,怕是袁耀早就喝西北风了。 好在修筑半洲城的石材木材现在已经运送的差不多了,郑宝的水军船队马上就能腾出手来,从豫章转运粮食了。 但如果从豫章筹粮供应军需,那成本可就又大了。 而根据诸葛亮的估算,如果袁耀无法扩张新地盘,那么受限于粮草供给,今年肯定没办法再扩张军力了。 这也是袁耀为什么一定要招抚严白虎的原因。 乌程毗邻太湖,不光可以为袁耀提供可观的粮米。到战时,也可以威胁半个太湖平原的收成。 同样,这也是孙策必须要拿下乌程的原因之一。 第242章 乌程危矣 却说乌程这边,一夜无事。 次日白天,严白虎望见城外孙策军伐木造梯,于是试探性派出弟弟严舆领兵出城袭扰,却被孙策轻易杀败。 甚至连以勇力闻名的严舆,都差点被孙策所阵斩! 又到第三天,只见城西的东苕溪上出现了无数小船。 原来是孙策从钱唐运来了无数早就打造好的大型攻城器械,如撞车、云梯和弩车等。 然而被打怕了的严白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孙策军士卒把那些攻城器械卸下船,却不敢出城与孙策交战。 从中午一直忙到了晚上,孙策军才把形形色色各类攻城器械都装卸下船。 看着一辆辆威力巨大的撞车弩车被拉回孙策军大营,以及那一架架云梯被重新组装好,严白虎及其麾下部众坚守城池的信心也一点点地动摇着。 乌程,危矣! 严白虎忧心忡忡地回到了自己的“都尉府”,进门又正好和一人撞个满怀! “你瞎了……”严白虎身后的严舆正欲破口大骂,待看清来人样貌后,连忙收声。 “蒋主簿……” 严白虎看见是蒋干,也顾不得弟弟失礼冒犯,抓着蒋干的手便问:“今日宛陵可有来人?” 蒋干这几天也憔悴了不少。 一是风寒还没过去,二是他和严白虎同样忧心不已。 说到底,除了“丹阳主簿”和“都督府谒者”的名头外,蒋干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士子。 他是雄辩之士不假,但也是个怕死的普通人。 谁知道那位袁家世子为何放着那么多的江淮士人不用,偏偏看重自己这个小年轻,次次委以自己重任。 从出使泾县招揽太史慈、到招抚歙县焦已,自己的谒者生涯,颇为不顺! 不是受冷眼,就是被人抽鞭子,这一次居然还被从小玩到大的世交摆了一道,有理说不清! 鬼知道孙策破城后会不会趁乱派人杀了自己,然后把一切都嫁祸给严白虎,以此坐实自己被劫持为人质的事情。 “严都尉,我正要去找你……” 蒋干顿了顿,先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 “宛陵来人了!” “真的?” 严白虎揪着蒋干的手:“蒋主簿莫不是诓我?” “如此大事,怎敢诓骗严都尉!” “宛陵派来的信使刚到,现在就在府内歇息,我这正要去找您说这件事。” 严白虎大喜过望:“可是大都督派出援军了?” 蒋干点了点头:“大都督派折冲校尉甘宁为先锋,又亲领中郎将兼讨虏校尉黄忠为中军,已经在来援的路上了!” “好好好!” 严白虎喜不自胜,连道三声好,突然又反应过来:“不知这位甘先锋麾下有多少兵马?” 蒋干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据实回答道:“甘折冲所部三千精兵,正在日夜兼程,赶往此处!” “三千、三千……精兵?” 严白虎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三千?” “严都尉勿惊,这位甘折冲,可是一员猛将……” 蒋干本想多夸夸甘宁,却发现自己其实对甘宁并不够了解,只知道在袁耀心里,甘宁是一员敢打敢冲的猛将。 “呃……兵不在多而在精,甘折冲麾下兵马,可都是……” 呃,我还是说说别的吧。 “严都尉大可不必纠结甘折冲所部有多少兵马。” 蒋干果断转移话题:“为了救严都尉,大都督这次可是亲自领兵前来!” “只要大都督出面,他孙策纵有十万兵马,又有何惧哉!” “难道他孙策敢当众悖主,做出犯上之举?” 严白虎一拍脑门,脸色转喜:“对啊,我有大都督撑腰呢!” “我差点都忘了,孙策小儿的会稽太守,还有那什么狗屁殄寇将军的名号,都是大都督父子赐予他的。” “在大都督面前,他敢说半个不字!” “大哥,话虽如此”严舆忽然拉了严白虎一把,“可援军和大都督什么时候能到哇?” 被弟弟一提醒,严白虎才想起来问最重要的问题。 “敢问蒋主簿,大都督派出的先锋,以及大都督的行辕,现至何处?” 蒋干苦笑一声,虽然他不太想说信使送来的消息,但这个问题躲是躲不过去的。 “甘折冲的先锋军,前天夜里便已出发,现距乌程……应该不到两百里路了。” “两百里?这还没走到一半!” “起码还得三天!” 严白虎听了蒋干的话,整个人向后一仰,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大都督呢?” 蒋干咬了咬嘴唇:“大都督……昨日清早才出发……” 严白虎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没直接栽倒。 严舆连忙扶住大哥,双手抚着严白虎的胸口帮他过气。 蒋干也没想到严白虎反应这么大,忙上前去看严白虎。 “严都尉,大都督派来的人说了,只要你再守三天援军一定赶到!” “三……三天……” 严白虎喘着粗气,老半天才吐出三个字。 “要是孙策小儿没运来那么多攻城器械,我拼死拼命或许还能守得了三天。” “可现在……” “只怕是连明天一天都守不住!” 第243章 夜袭乌程 “果如公瑾所料,袁家小儿并未率轻骑前来!” 深夜,大帐中。 孙策把酒,与周瑜言欢。 “某早就有言,袁家小儿,色厉胆薄、贪生畏死,难成大事!” 周瑜端起酒盏,与孙策相对。 “他怎敢冒性命之危,只率轻骑日夜兼程前来,与将军你当面对阵呢?”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别部司马陈武,前来领命!” 一道闷沉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孙策眉头一挑,放下酒盏。 “进!” 周瑜起身,亲自为陈武揭开帐帘。 “陈司马!” “周护军!” 陈武依次行礼,最后朝着孙策所在的方向半跪于地。 “少将军,末将依令,已挑选百名精兵在辕门待命!” “绳索挠钩及引火之物,皆已备齐!” “甚好!” 孙策站起身,绕过案几,亲手将陈武扶了起来。 “今夜能否破城,就全看子烈的了!” 陈武神情肃穆无比:“末将必不负少将军所望!” “凡事事不过三,陈武若是今晚还不能破城,实在有愧少将军信赖,亦有负周护军妙计。” “陈武宁愿战死在城上,也无颜再回来!” 孙策转身从周瑜手中接过两盏酒,将其中一盏递给陈武。 “来,子烈,吾与公瑾敬你一杯!” 一杯烈酒下肚,似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陈武扔下酒盏,朝着孙策和周瑜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孙策和周瑜也扔下酒盏,跟着陈武出了帐门。 走到辕门处,正见一百名精兵分列左右,队列中并无一人私语。 陈武从腰间摸出一根小木棍,举起来朝众人晃了晃。 一百人皆掏出同款木棍,接着张口将木棍咬在嘴里。 陈武也衔上了枚,然后又朝着孙策拱了拱手。 孙策朝陈武及其身后的百名精兵回了一礼,然后朝把守营门的卫兵挥了挥手。 营门大开,陈武一众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整个过程安静无比,只有衣服摩擦的沙沙声。 除了戍卫巡守的卫兵,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孙策和周瑜返回大帐,点上了一炷香。 这炷香并不完整,而是被折了一部分。 孙策一边盯着燃着的香,一边穿戴起盔甲。 “公瑾,此香燃尽,便擂鼓聚众!” “是!” …… 陈武一行很快便靠近了乌程城。 这处城墙下,野草丛生,极易藏人。 而严白虎和严舆毫无守城经验,并未做到“坚壁清野”。 尽管这段城墙上的灯光极其微弱,但陈武还是很谨慎地只带着自己的副将,借着草丛的掩护靠近了城墙。 两人到了城下,整个身体都贴在城墙上,尽可能降低被发现的几率。 陈武从腰后摸出了绳索,其中带钩的一头,也提前在黑漆里泡过了。 铁钩转了两圈,便轻柔无比地被抛上了城头。 陈武用劲拽了拽,觉得可以了之后,便立刻开始攀爬起来。 副将从背后摸出一把短弓,为陈武打起了掩护。 陈武双手双脚的动作迅猛无比,三下两下便攀上了城头,但却连一点异响也没发出。 布鞋踩墙的声音,也是沙沙的,和风声混在一起让人难以觉察。 陈武探出脑袋,观察起城墙上的状况。 和前两晚侦查的情况一样,这段城墙上仍然只有三名山贼巡守。 此时那三名山贼,都围在一个火堆旁烤火。 不巧的是,其中两名山贼面向的方向,正是陈武所在的方向。 另一名山贼则靠着里侧的城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着城外。 陈武一手抓着绳索,另一只手给手下打起了手势。 夜色昏暗无比,手下只顾看着灯火处,一时并没注意到陈武。 陈武无奈,只得从嘴里取下木棍,瞄准手下的脑袋便扔了过去。 这一下正中手下的脑壳,好在手下嘴里也咬着木棍,吃痛却没发出声。 再抬头,便隐约看到陈武朝另一个方向不停挥手。 副将秒懂,立刻收起短弓,蹑手蹑脚朝另一边走去。 走到合适位置,副将从背后摸出自己的绳索,也是一发便勾牢了夯土城墙。 等爬上了城头,这人也警觉地先探头看了看,确认自己处于视野盲区后,便悄咪咪翻过了汝墙。 接着便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向火堆处,一柄短刃悄然出现在手上。 陈武此时虽然整个人还在城墙外,但双手已经不再抓着绳索了。 而是两脚蹬着墙壁,两手攀着垛口,横向往火堆处挪着。 就这么挪了好几丈,陈武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到了危险距离后,陈武单手抓着垛口,另一只手在腰后摸索了一番,摸到了一个石块。 当啷~一声。 石块落地的声音,吸引了三人注意。 一只手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伸了出来,一下便捂住了一名山贼的嘴巴,同时一柄利刃也落在了这名山贼的脖颈上。 当这名山贼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喉咙却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其他两个山贼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还在疑惑地看着陈武的方向。 噗呲~ 美中不足的是,这一刀刚好割开了大动脉。 因此刀刃刚划过这人的脖颈,鲜血下一秒便喷射在了另外两名山贼的身上和脖子上。 另外两名山贼只感觉后脖一股温热,其中一人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把手伸向火光处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刚好看到一把沾血的刀横在自己下巴处。 没等他惊叫出声,刀光反射着火光,便从他下巴处划过。 最后一名山贼脖子上没沾多少血,但他听到了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 等他转过身,地上已经倒了一个同伴,另一个同伴眼中尽是惊恐的神色,也马上要失重倒地。 面前,赫然是一名身着黑色皮甲,嘴里还叼着一根木棍的死神! “你是……嗬~” 第三个字还没出来,最后这名山贼便被另一名死神用刀收割了性命。 呼~ 陈武收了刀,终于稍微大声地出了一口气。 “发信号!” 陈武压低声音道。 副将点了点头,从火堆里扒拉出一根烧着的木棍,将一头燃着的火吹灭。 然后拿到垛口,用力朝下面挥舞起来。 还未燃尽的木棍遇着风,火星子瞬间耀眼起来,随着左右挥动,在黑暗的夜空中像一条火线。 城外的草丛瞬间全都“活”了过来,窜出无数黑影。 不多时,一道道黑影翻跃上了城墙。 不同于蚁附攻城需要身穿三层厚甲才能先登,这次参与夜袭的江东精锐们全都身着轻便无比的皮甲。 竹甲和铁甲虽然防护性很强,但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响声。尤其成群结队的时候,响声更大。而皮甲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 不等人齐,陈武便挥手指向一个方向。 夜袭的步骤已经提前演练过十几遍,众人都知道在“攀城”后,下一步便是“夺门”。 没有二话,一部分人跟在陈武身后,默不作声地奔向东门所在。 另一部分人,则在副将的带领下,放下绳索滑入了城内。 从攀城的地方到东门,还要经过两处哨点。 距离第一处哨点还有十余丈的时候,陈武便抬手止住了众人。 转身点了两名得力手下,陈武便大摇大摆走向哨点。 山贼们看见城墙一端有人走过来,自然以为是自己人。 陈武靠近后,很轻易便解决了第一处哨点的山贼。 等到了第二处哨点,继续如法炮制。 等到了城楼跟前,事情终于棘手起来。 只见城楼上下,满地都是和衣而睡的山贼。 陈武很有耐心,招手让手下精兵蹲低身子,静静等待。 “着火啦!” “城里着火啦!” 随着一声声惊呼,大多数山贼都被吵醒,趴在城墙内侧看向莫名着火的民房。 “怎么搞的,半夜能着火?” “莫非是谁家的炉火没熄?” “哪个倒霉鬼,起夜点蜡烛把自己家烧了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喊杀声骤然而起! …… 不多时,在陈武的两路夹攻下,东门成功被夺下。 尽管动静已然闹大,但陈武已然打开了城门,并用斧头砍掉了门轴,彻底把门板拆掉了。 如此一来,就算严白虎能夺回城楼,也关不上城门! …… 城中,严白虎整夜辗转难侧,满脑子都是白天孙策军装卸攻城器械的场景。 奶奶的! 怕死不是好汉哩! 就该出城和孙策决一死战! 守着这破鸟城,还不如殊死一搏! 就算打不赢,也不能让孙策如此轻易卸下那么多攻城器械。 要是明天孙策军再攻城,可怎么办啊! 孙策军的蚁附攻城都那般凶猛,现在多了这么多弩车、云梯、撞车,怎可能守得住! 明天要是守不住,还是第一时间趁乱从西门开溜吧! …… “大王!大王!” 门外传来一声呼叫。 严白虎猛然睁眼,从床榻上一跃而起。 不等来人撞开门,严白虎已经披上了一张白虎皮,打开了房门。 “何事至此?” “不好了大王,孙策军攻进城来了!” “东门那边,现在都是孙策的兵马,兄弟们已然抵挡不住了!” “怎么可能?” 严白虎勃然色变:“孙策什么时候开始攻城的?” “怎么没人给我说!” 来人哀声道:“不知道啊,我一睁眼就看见到处都是孙策的兵将,在到处放火杀人!” 严白虎一脚把来人踢飞,怒道:“胡说八道!” “你睡糊涂了吧?孙策的兵马怎么进城的?” “莫不是李二麻子又带人闹事了?” “我特早该把这狗东西砍了的,除了抢财宝玩女人,他狗脑子里面还装了啥?” 来人哀嚎一声,又从地上爬起。 “不是哇,不是李二麻子,真是孙策的手下……” “打头阵的就是那个叫陈武的,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被他一刀砍了!” “陈武?” 严白虎瞳孔骤然放大,几个飞步便窜上了望楼。 虽然占据了乌程城,但严白虎仍然没忘了当山贼时候的习气。 他住的府院,四角都搭建了一座木制塔楼。 看守府院的,都是严白虎的真正亲兵。 李二麻子等白虎猛士,虽然名为严白虎的亲兵,但其实只是严白虎为了挟制手下极恶穷凶之徒的手段。 严白虎手下毕竟是诸多山贼草寇组成的草莽武装,丧心病狂的刺头不少,也只有严白虎和严舆能压得住这些人。 刚爬上塔楼,严白虎脚下就一个趔趄,差点没从三丈高的塔楼上一头栽下去。 当即怒从心起,一脚踹向刚才绊倒自己那人的脑袋。 “都乱成这样了,还特么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名贪睡的山贼才刚睁眼,就被严白虎这一脚彻底踢昏了过去。 此时放眼望去,城东到处都是火光。 目光所及之处,皆有厮杀之状。 严白虎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没想到啊没想到,看上去浓眉大眼的孙策,居然也这么不讲道义!” “我还以为只有我严白虎,才会搞这种半夜偷袭的勾当!” “大王,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严白虎目光中满是狠戾:“老虎不发威,他当我是病猫!” “给我把所有人都叫醒,起来应战!” “他孙策想拿下乌程,没那么容易!” “给李二麻子他们传话,谁能杀了陈武,老子就让他当二当家!” “谁能杀了孙策,老子把这身白虎皮,亲手给他穿上!” 见严白虎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那名通风报信的心腹不禁也咽了咽喉咙。 “全听大王的!” “有大王在,小的们和他们拼了!” “小的这就去传令!” 几个大步走下塔楼,严白虎刚好迎面遇上了蒋干。 却见蒋干一手持节,一手执剑。 白天的文弱书生,在黑夜中却有一身英气。 “严都尉,吾愿与汝一同御敌!”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好!” “不愧是袁都督的使节,果然有气节!” 严白虎咧嘴一笑,迎住蒋干。 下一秒,严白虎猛地出手,一掌劈在蒋干脖颈处。 蒋干哼都没哼一声,就晕死过去。 “你们几个,把他捆起来,装布袋里面!” 严白虎朝旁边的白虎亲兵吩咐道。 “是!” 第244章 凶徒恶棍 李二麻子等白虎猛士都歇息在严白虎所在府院外围,在被喊杀叫嚷声吵醒后,纷纷抄起了武器跑到了街上。 却见东门方向一片火光,不时还有三三两两的山贼逃窜过来。 这些逃亡者一边跑一边还在喊叫“东门被攻破了”“陈武又来了”“孙策进城了”之类的话,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大王有令,谁能杀了陈武,就让谁当二当家!” “谁能杀了孙策,白虎大王就该谁当!” 李二麻子回头一眼,却见喊话者是严白虎的一个心腹。 “嗬~呸!” 李二麻子吐出一口浓痰,轻蔑道:“好话谁特么不会说,上次守城的赏钱还没给弟兄们发足,现在又让我们杀这杀那的!” “我特么要能杀了孙策,还用当贼?” 此言一出,旁边立刻有其他白虎猛士附和道:“就是!” “东门都被人家拿下了,还让我们上,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么?” “要上让那个姓蒋的书生上,他没来之前,咱们过的多滋润,他一来孙策也跟着来了!” “就是,都怪那个姓蒋的!没他孙策根本不会来攻打咱们!” “他严白虎被袁都督招安封了官,可咱们什么好也没落着,凭什么还要给他卖命?”” “要我说,咱们早该走人了,李二麻子你去震泽继续做你的水寇,我回天目山继续当我的山贼,岂不比给人当狗快活?” 一众白虎猛士乱哄哄成一团,大有一哄而散的趋势。 “我看谁敢走?” 一声闷沉的暴喝声,犹如一颗炸雷,在空中炸醒。 众人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严白虎披着白虎皮,威风凛凛地站在塔楼上。 “一个个来投奔我的时候,胸脯拍得震天响,说要和老子出生入死当兄弟。” “现在一遇到事,就想开溜?” “你们还是人不?” 说到重处,严白虎狠狠一拍木杆,一副愤懑不已的样子。 一众白虎猛士中,只有李二麻子敢当面与严白虎顶嘴:“严虎,你少特么在那扯虎皮做大旗!” “东门破了,乌程现在是死地,老子可不想陪你一块死!” 话音刚落,便有人附和道:“就是,凭什么……” 话没说完,一柄短戟已经飞了过来,直接飚中这人胸膛。 “谁不服我大哥?” 一阵马蹄声响起,却是严舆飞马赶到,身后还跟着数百徒众。 李二麻子不说话了。 论个人勇武,他不在严白虎之下,这是他对严白虎这个大当家一直以来不服气的原因。 贼寇嘛,一般都是谁拳头硬谁当老大! 凭什么你严白虎不比我能打,却处处压我一头? 就凭你有个脑子不好使但比我还能打的弟弟? 靠北了我真是! 有严舆压阵,严白虎底气也足了不少。 “李二麻子!” “啊!?” 李二麻子下意识应了一声。 “你服不服?” 我服你弟弟个腿! 李二麻子看了看脚底下插着短戟的死尸,又看了看一旁虎视眈眈的严舆,最终不甘道:“我服!” “我李二听你白虎大王的!” 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好,你现在就带着你的人,给我把东门拿回来!” 严白虎沉声喝道。 李二麻子闻声却不为所动,大部分白虎猛士见他不挪步,也纷纷站在原地。 严舆正要发作,严白虎抢先一步道:“不白让你们上,老子所有的财宝,这次都分给你们!” 李二麻子眼皮一下抬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话?”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严白虎咬着牙,高举左手道:“我严虎对天盟誓,愿将所有私财,分予今晚作战的兄弟!” “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见严白虎指天为誓,加上他一贯还算诚信,李二麻子挑不出毛病,只能转头对着众人道:“白虎大王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大家落草为寇,都是为了求财,现在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 “跟我打回东门!” 说完,又给严白虎撂下一句狠话: “严白虎,你特么最好把东西都放好给我等着!” 见一众凶徒恶棍都跟着李二麻子往东去了,严白虎吐了一口唾沫。 “嗬~呸!” “要财不要命的蠢货!” 严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塔楼。 “大哥,为什么不让我去打东门?” “我不和他们一起分你攒下来的那些财宝!” 严白虎差点没被弟弟给气笑了:“你跟他们一样蠢啊你!” “保命要紧!” 严舆挠了挠头,还是没反应过来。 严白虎指了指地上一条布袋:“你把它放在马背上,跟我走!” 严舆恍然大悟:“大哥,原来你是想让李二麻子他们送死!” 严白虎满意一笑:“算你还没蠢到家!” 严舆看了看偌大的府院,不解道:“大哥,我记得你搜刮来的财宝,足足有几十箱。” “怎么就剩一麻袋了?” 严白虎白眼一翻:“闭嘴吧你!” “把袋子驮上,咱们赶紧走!” 第245章 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东门被打开的第一时间,孙策便亲自领着百余骑兵突入城内,周瑜统领步军紧跟其后。 两人似乎有着天生的默契,步骑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孙策领着骑兵,左冲右突,锐不可当。 凡是抵抗的山贼部众,皆被冲溃冲散。 而孙策每过一处,周瑜必定指挥步卒跟上掩杀。 山贼们前脚被骑兵撞得晕头转向,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后脚便被蜂拥而上的孙军步卒砍得哭爹喊娘。 李二麻子等白虎猛士虽然个个凶残嗜杀,但等他们赶到东门附近的时候,成百上千的孙策军已然突入城内,战局已经不可逆转! 没等他们碰到孙策,就被陈武杀得节节败退。 身着轻便皮甲的陈武,此时宛如一尊杀神! 一刀一个白虎猛士! 李二麻子本想趁乱下黑手,却差点没被陈武一刀劈死。 来不及想陈武怎么反应会变这么快,李二麻子慌乱逃窜回了严白虎的府院。 严白虎并没有骗李二麻子,他积攒多年的财宝,都留在了府院中。 只是严白虎和严舆却不见了! 偌大的府院,到处都是为了争夺财宝你推我搡的山贼部众,甚至有自相残杀的! 在看到一地散落的珠宝玉帛,和几十口还没被撬开的箱子后,李二麻子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都特么给我住手!” “都给我放下!” 李二麻子大吼一声,红着眼冲了上去,直接砍倒了两名为争夺一匹蜀锦你拉我拽都不肯撒手的山贼。 “敢抢老子的东西,找死!” 李二麻子肉疼地看着那匹被扯开了线的蜀锦,不解气地又给那两人各补了一刀,直接让那两人见了阎王。 “特么的把老子的绸缎都给扯坏了!” “把前后门都给我堵上,今天谁都不准拿老子的东西走!” 见李二麻子发癫,旁边的心腹手下忙道:“二哥,官兵马上就打到这里来了,咱们也拿点东西快走吧!” 李二麻子一脚把心腹踹飞:“我走你奶奶!” “老子一辈子都抢不到这么多财宝,你让我把他们都丢了?” 手下爬了起来:“命要紧啊二哥!” 李二麻子又一脚踢过去:“穷哈哈日子,老子有命也不愿意过!” “逃出去以后继续打家劫舍,也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当亡命徒。” “不如干票大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富贵险中求!” “这儿有塔楼有高墙,严白虎在地窖里还藏了几千斛粮食。” “只要你们跟我守住这里,我李二绝不亏待你们。” “老子把那三箱,不,那边那五箱财宝都分给你们!” “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李二麻子话音刚落,就听见噗呲一声。 低头一看,自己肚子上钻出来了一片刀刃。 李二麻子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却看到背后下手的,正是平日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一个山贼头领——王大癞子。 王大癞子一脚踹在李二麻子腰上,顺势拔出了自己的刀。 “呸!” “要钱也得有命花!” 李二麻子的心腹从地上再次爬了起来,死死盯着王大癞子。 王大癞子并没有收回刀,同样也紧紧盯着李二麻子一边的人。 事情发生的太快,在场众人都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气氛阴沉到了极点。 而院外的喊杀声却越来越近。 “那个……”王大癞子终究没沉住气,试探道:“这么多财宝,我的人也拿不完,要不……” 没等王大癞子把“要不”后面的话说完,李二麻子的心腹便是点头道:“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把刀刃揣回了腰间。 接着便在李二麻子死不瞑目的双眼下,各自捡拾起了财宝玉帛。 …… 城中的乱象自不必说,严白虎这边带着严舆和布袋里的蒋干,也从西门逃出了城。 从孙策大军第一天兵临城下开始,严白虎就想好了从哪里逃跑。 这无关胜负,而完全出于严白虎的山贼本能。 东门是孙策中军扎营的地方,也是孙策杀进城的方向。而北门外则驻扎着程普所部兵马,南门外则是韩当所部兵马。 因此往东、南、北三个方向突围,无异于送死。 只有西门因为紧邻着苕溪,不方便扎营,是严白虎突围的希望所在。 还没出门的时候,严白虎便和一支人马撞上了。 定睛一看,却是守南门的许贡,带着自己麾下的门客仆从也要从西门往外逃。 严白虎和许贡两人骑在马上,互相看着对方,却都尴尬得说不出话。 从东门被夺城中大乱开始,双方都没有去联络对方。 也都没想着派人去给对方示警。 而是不约而同的,选择带领自己的部下开溜。 “呵呵,许公,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不是严都尉么?你带这么多人到这西门是作甚?” “呵呵……” 两方人马也没有去争谁先谁后,反而挤在一起出了城。 过程中虽有推搡叫骂,但还算保持克制。 严白虎和许贡并肩骑行,直到苕溪岸边一浅滩处,两人才再次开口。 “许公,你先带人渡河,我来给你殿后!” “不不不,还是严都尉你先过河,我在这边给你盯着!” “许公,你是以客人的身份到我这里来避难的,自古主人家的房子着火,都是让客人先走。” “现在乌程守不住了,理应让你这个客人先行一步,你说是不是?” “此言差矣!” “所谓宾至如归,严都尉这段时间招待我,就像招待自家人一样。” “我也一直是把乌程当自己家一样住,现在房子着了火,我怎么能忘记严都尉收留我的恩情,先你这个主人家走一步呢?” 见两人推辞想让,身后的严舆再也沉不住气了。 “大哥,我觉得许公说的有道理,还是咱们先走吧!” 许贡得意一笑:“严都尉你看看,连小严都尉都这么说了,你就先过河吧!” 严白虎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严舆:“你懂个屁!给我闭嘴!” 严舆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但还是乖乖把嘴闭上了。 严白虎毛毛躁躁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终只能咬牙道:“许公,还是咱们一块过河吧!” 许贡盯着严白虎的脸,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先说好了,咱们并排一起走!” “如果对面有埋伏,你不能仗着人多,就逼着我的人当挡箭牌!” 严白虎重重一点头:“好!” “你告诉你的门客,待会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准乱跑!” “是生是死就这一关了,只要一口气冲过去,就是活路!” 后边的严舆瞪大了眼:“原来大哥和许公你们是怕对面有埋伏啊!” “我说大哥你怎么这么谦让了……” “你闭嘴!” “哦~” 苕溪上有木桥,但架设在深水处。 而严白虎和许贡两方加起来近千号人,如果只从一个木桥过,万一有埋伏那可就全完蛋了。 不如从浅滩涉水过河! 苕溪对岸,是高低起伏的山丘,和茂盛葱翠的树林。 虽然看上去静谧无比,但在严白虎和许贡眼中,却是草木皆兵! 众人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戒,亦步亦趋地缓缓往河对岸挪动。 稍微有一丁点不一样的动静,便会惹得众人风声鹤唳。 噗通! 一名山贼被河底的石头绊倒,直接一头栽进了河水中。 “怎么了怎么了?” 见只是有人落水,严白虎早已紧绷的心再也受不了了,叱骂道:“传本大王的话下去,谁特么再敢闹出声响,老子扒了他的皮!” 终于,最前面的山贼爬上了岸。 “怎么样,有没有埋伏?” 严舆催问道。 “不知道啊,二当家!” 上岸的山贼只感觉腿肚子都在打颤。 严舆不依不饶:“你们几个,上,去树林里看看!” 山贼们欲哭无泪:“啊,二当家,我们……” 严舆脸色一变:“奶奶的,去不去?” “去去去,我们去!” 山贼们没办法,只得拿着刀,硬着头皮往树林里走。 我去你奶奶的! 树林深处,鸟群骤然被惊起。 紧接着那几名探路的山贼便跑了回来,个个神色欣喜。 “二当家的,树林里没人!”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严舆放下了心,扭头对着还在河中心蠕动的兄长喊话道:“大哥,岸上没人!” 严白虎大喜过望,朝着一旁的许贡便道:“我说什么来着?” “都是自己吓自己!” “兄弟们,抓紧上岸!” 话音刚落,严白虎便不顾马腿被石块绊倒的风险,强行催马往岸上走。 严舆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用严白虎下令,还在涉水渡河的众人,便争先恐后往河对岸冲去。 “奶奶的,平时打仗没见你们跑这么快!” 严白虎啐骂了一句,再次催马急行。 等上了岸,严白虎又让手下在岸边竖了两根火把。 这是山贼们之间的暗号,两个火把是安全的意思。 多一个或少一个,则是危险的讯号。 如果还有从西门逃命出来的兄弟,看到火把之后就可以不用多想,直接渡河求生了。 苕溪是一条南北流向的河流,最终注入太湖,也就是现在的震泽。 苕溪东岸是广袤的太湖平原,西岸则是山地密林。 严白虎最怕的就是孙策军在西岸这边设伏,给自己来一个兵法上的那什么“半渡而击之”! 那就完蛋了! 还好孙策百密一疏,让自己还有一条生路! 不! 应该说是他孙策太蠢,都已经派程普和韩当守住南北两面了,就不知道再派人把西边也守住? 想到这里,严白虎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许贡不解道:“严都尉何以发笑?” 严白虎指着周围的山丘和密林:“我笑孙策有勇无谋!” “如果我是他,肯定会在这沿岸的山丘上布满弓箭手,再在树林里埋伏步骑军!” “如此一来,保证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上岸!” 许贡暗暗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兵法有云,围三阙一! 你笑孙策有勇无谋,其实人家是怕你一根筋死守乌程,才特地给你留了一个缺口。 你还搁这儿傻乐呢! 不过这些话许贡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嘴上却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快离开罢!” “好!” 严白虎也不再得瑟,扭头下令道:“严舆,你带人前面开路!” “是,大哥!” 严舆立刻点头称是,转头便指了几个山贼,往林中深处去了。 严白虎催了催马,一边骑行一边朝许贡道:“许公,走吧!” “咱们抄小路去故鄣,说不定到了故鄣,就刚好能碰到袁大都督的人马了!” …… 与此同时,乌程通往故鄣的山道旁,一个隐秘的山坳里。 蒋钦和周泰看着刚刚送到的密信,瞬间激动起来。 蒋钦捏着信,颤抖着满是血痕的手:“幼平老弟,终于轮到咱们出马了!” 周泰顶着一身的红包,差点没掉下眼泪来:“公奕老兄,咱们这次等太久了!” “来人!” “在!” 立刻有一名士卒闪身出现,半跪于地作听命状。 “传令各曲士卒,立刻上山,准备埋伏事宜!” “诺!” 从第一天开始,蒋钦和周泰就带着麾下兵马,辗转迂回到了乌程西面的山里,准备截断严白虎的退路,以此彻底将严白虎的部众悉数剿灭,不给袁耀任何一丝壮大兵马的机会。 但谁料严白虎抵抗激烈,陈武、程普和韩当三人发起的蚁附攻城竟然徒劳无功! 蒋钦和周泰本以为孙策会调他们回去,与陈武、程普和韩当一起轮流攻城。 但孙策却派人来传令,让他们在山里就地埋伏,静待三日。 至于在山里等三天干什么,孙策却没说。 蒋钦和周泰也不敢问,便是带着手下兵马一边砍伐树木就地扎营,一边在山道上布置滚木擂石、绊索陷阱等物。 直到今晚孙策第二次派来信骑,蒋钦和周泰这才闹明白,原来这三天中护军周瑜在谋划设计让陈武夜袭乌程。 而蒋钦和周泰的任务仍和之前一样——在此伏杀所有从乌程逃出的严白虎部众! 时值六月初夏,山中蚊虫毒兽甚多,蒋钦和周泰饱受其扰。 两人麾下的士卒和他二人一样,身上四肢全是被蚊虫叮咬的红包,以及因为受不了瘙痒而抓挠过后留下的红痕。 但只要能杀敌立功,在山里受这几天苦、被蚊虫放这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第246章 到底是谁埋伏谁 每隔三个时辰,蒋钦和周泰就会向丹阳方向派出斥候,打探袁军前锋的行程动向。 而根据最新的探报,袁耀派出的先锋大将,那位最近才被擢升为折冲校尉的甘宁甘兴霸,以及他麾下的三千轻兵,距离这里至少还有一天的脚程。 因此蒋钦和周泰对这次伏击行动,是有十分把握的! 没过多久,蒋钦和周泰就领着各自的兵马,埋伏到了严白虎必经之路的两侧山岭上。 山上早就准备好了无数滚木擂石,弓箭手们也都找好了最佳射位,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严白虎过来了。 只要严白虎一到,先把支撑那几块巨石的木头砍倒,使之滚落下山堵住严白虎的去路。 同时再丢下滚木擂石、乱箭齐发,包管让严白虎的部众稀里糊涂的就死伤惨重! 蒋钦和周泰选择的伏击点极佳,到时候甚至不用他们挥军下山掩杀,光在山上放箭扔石头,就足以歼灭严白虎的部众! 在一片寂静中,远处绵长的山路上,终于浮现了点点火光。 那是人举着火把的光亮! 蒋钦埋伏在北山头,周泰埋伏在南山头,两人及其麾下的部卒都保持着绝对的静默。 只待严白虎进入伏击圈! 蒋钦和周泰知道严白虎是山贼出身,手下也不乏落草为寇的山野刁民,对深山密林的环境极为熟悉。 所以在行动前,两人都对麾下部卒下了死令:抵达伏击位置,不准任何人说话,以免惊动山鸟;也不准任何人乱动,就算是憋不住屎尿,也得拉在裤裆里! 有违令者,军法从事! 然而只是过了一会儿,周泰就听见自己屁股后面乱哄哄的。 “去看看,是哪个新兵管不住自己的嘴?” 蒋钦和周泰都是孙策攻占会稽郡后,才被拜为别部司马,并授以兵马部曲的。 因此两人麾下多降卒、新兵。 此时后面一阵嘈杂,周泰的第一反应就是又有哪个不长记性的新兵,又不听号令了。 “是!” 周泰的亲兵得令,便要转身下去。 “等等!” 周泰又喊住他:“找到是谁乱喊,直接让他闭嘴,永远闭嘴!” “必须杀个把鸡给猴看看了!” “这样乱哄哄的,要是出了差错,没打成埋伏,别说没法给殄寇将军交代,我都没脸去见蒋公奕!” “是,属下这就让他们闭嘴!” 见周泰咬牙切实,亲兵神色一凛,再次称是。 亲兵一走,周泰又趴回了石头上,不时还在石头的棱角处蹭着,缓解着蚊虫叮咬后的瘙痒。 但过了一会,后面的嘈杂声不仅没小,反而更大了。 派出去执行军法的亲兵,也都没有回来。 周泰烦躁异常:“你,带几个人下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是!” 被点到的什长连忙招了招手,带着自己手下的九个士兵往山下走去了。 然而吵闹声却更加愈演愈烈了。 周泰坐不住了,见山下严白虎的队伍还有一段距离,便抄起短矛准备亲自下去察看。 没走几步,却见最先派出去的那名亲兵,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不好了周司马!” “不好了!” 亲兵边跑边喊,竟是无视周泰的噤声令。 周泰大怒,一脚便将跑来的亲兵踹翻在地,又用矛尖顶着那人的下巴。 “找死啊你!” “我不是说过了,任何人不准喧哗么,你这是知法犯法!” 亲兵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山脚下:“不是啊,山下冒出来一伙山贼,已经攻破了咱们扎营的地方!” 山贼? 周泰脑子差点没短路了,“哪里来的山贼,居然敢进攻我军营帐?” 说话间,刚才派去的什长也带着人跑了回来,也是一边跑一边慌乱地大喊着: “不好了啊!有敌袭啊!” “周司马,快救命啊!” 周泰冲上前,一把揪过那什长:“给我闭嘴!” “老子平时怎么训练的你们,遇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什长先前受了惊吓,这下又被周泰贴脸恐吓,腿肚子直接软了。 “周……司马,你快去看看吧,山下漫山遍野都是敌人啊!” “我们好像被人埋伏了!” 周泰见手下没出息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特么放屁!” “现在是我们埋伏别人,怎么可能是我们被别人埋伏!” “你们再敢大声喧哗,本将就以扰乱军心之罪,先砍了你们两个!” 见周泰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紧急程度,什长的手下也纷纷开口道: “周司马,我们怎么敢骗您!” “山下真有有一伙山贼,见人就杀,甚是可怖,马上就要杀到这里来了!” “不是,我看着那些人不像是山贼,好像是山越部族!” “对对对,看他们的穿着,好像只有山越人才那么穿,我小时候跟我爹进山,就遇到过山越人!” “……” 见众人七嘴八舌,周泰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都给我闭嘴!” “后屯的兵,都跟我来!”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山魈鬼怪,能把你们吓成这幅鸟样!” 周泰点了一个屯长,便要亲自带人下山去镇压。 忽然出来一人拦住周泰:“周司马,你要是下山,谁来指挥我们打伏击啊?” 周泰看清了来人,是孙策派给自己的副将,便是道:“我没回来前,你来指挥前左右三屯!” “是,周司马!” 副将大喜过望,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立功表现的机会。 他跟随孙策的时间,可比周泰跟随孙策的时间还久。 只是作战不及周泰勇猛,立下的功劳也没有周泰那么显眼,因此现在只是一个假司马。 周泰强压着心口的闷气,挥了挥手,便领着五百人往山下去了。 …… 周泰这边往山下赶,祖郎却正好在往山上冲。 崎岖不平的山坳,对于祖郎及其麾下的山越士兵来说,完全不是障碍。 哪怕是往山上佯攻,也如履平地一般。 一边跑,祖郎一边还在和自己的副将开着玩笑:“嘿,刚才那个汉兵怎么招的,他们要在这座山上设伏?” 副将踩空了一脚,但却迅速平衡住了身体,回道:“不止这座山,这座山后面那座山,也有他们的人!” 祖郎笑得很开心,自己这次可真是撞了大运。 前半夜的时候,他们走到一个山口,却发现狭窄的山口被许多石头和树木给堵住了。 祖郎一开始没当回事,还以为是山体滑坡之类的。 但上去一瞧,却立刻发现了端倪。 那些石块并没有裹挟多少泥土,而两侧的山上却是泥石山,显然这些石头是人为从山上撬出来后扔下来的。 而那些树木一看就更清楚了,到处都是被刀斧砍过的痕迹! 很明显,这起堵路事件,明显是人为的。 有人不想让他们通过山口,抵达乌程! 祖郎的第一反应是有埋伏,便是立刻将身体贴近山体,以躲避可能出现的乱箭飞石。 但心惊胆战了一会儿,却发现山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祖郎又想了想,自己这次赶路,可是秘密行军。 为了不暴露,祖郎这一路尽可能挑没有人的地方走。而且大路上有甘宁在大张旗鼓打着先锋大旗作掩护,自己一行不太应该被人发现。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儿堵着的石头和树木,其实是为甘宁做准备的。 而埋伏之人,并没有想到自己的提前到来。 想通了其中关节,祖郎立刻变得大胆起来。 是的,没错! 祖郎一向很大胆! 他立刻就想着出其不意,给埋伏的孙策军来个突然袭击! 反正出发前,袁耀给他交代的就是,让他和他的山越士兵,扮作在野的山越部族,给孙策军予以尽可能的杀伤! 说干就干! 祖郎立刻派人攀登两侧的山体,找一些巨石粗树,系上绳索以供山越精兵攀附上山,负责警戒! 然后大队人马,直接强行爬过阻碍物。 同时派出得力斥候,探查周围附近的孙策军营地。 果然没多久,就让祖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了有大队人马扎营的地方。 或许是出于自信,孙策军的营帐外围根本没有任何鹿角、箭楼等防护措施,甚至连栅栏都没有。 祖郎用山越人的秘密联络方式——鸟叫声,极为迅速地布置好了对山坳里几百张营帐的突袭。 一声呼啸,数百山越精兵,便直接一头扎进营帐中。 只是让祖郎没想到的是,他一通忙活,几百张营帐里,加起来却只有百十号孙策军士兵。 乱砍乱杀一气后,祖郎又有些怀疑人生了。 难道自己最终还是中了埋伏? 就在这时,有眼见的山越士兵发现,另一边山上,又跑下来几个孙策军士兵。 祖郎都做好中了埋伏要奋力杀出重围的打算了。 却见来的只有那几人。 见大营被攻破,同袍被乱砍乱杀,那几人掉头就跑。 祖郎摸不着头脑,也不敢贸然带人追杀。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山上又跑下来十来个孙军士兵。 祖郎沉不住气了,派副将带了几个山越士兵,追上去掳了两个舌头回来。 一审问,事情就清楚了! 敢情是一个叫蒋钦的家伙,和一个叫周泰的家伙,正在前面山上埋伏从乌程城逃出来的严白虎军呢! 祖郎搞不清乌程那边的战况,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立功表现的时候到了! 袁耀让自己扮做在野的山越部族,袭击乌程城外的孙策军大营,给予孙策军重大杀伤! 祖郎本以为自己要在平原上打袭营战。 偷袭,是自己擅长的事情,但打平地战,却有些吃不准。 但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这里就碰到了孙策军! 打山地战,孙策他见了我也得跑! 祖郎不再犹豫,立刻和副将领着几百精兵便往山上突击。 同时派人联络各部山越士卒,跟着他在树木上刻下的记号,一起往山上进攻! 如果能赶上,还能从蒋钦和周泰手底下救出来被埋伏的严白虎军。 如果没赶上,也不要紧,咱们就和他们打山地战! 谁怂谁是狗! …… 再说严白虎这边。 此时还一无所知,毫无警觉地在赶路呢。 就算是猜忌心极重的许贡,此时也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会儿,他们已经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地。 就算孙策此时拿下了乌程,并派出了追兵,但也不太可能追上自己了。 想必在这乌漆嘛黑的夜里,孙策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又拐过一处山坳,领路的一名山贼向严舆笑道:“二当家的,只要再过了前面那两个山坳,咱们就过了这天字山了,就绝对安全了!” 严舆看了看两侧山岭,却见山岭上郁郁葱葱,满是树木。 不过他没多想,这儿的路他以前也走过,只不过没领路的这个山贼这么熟。 于是调转马头,给大哥严白虎和许贡又复述了一遍。 严白虎放目望去,似乎不远处的山口,就是他的希望所在。 “传话下去,让弟兄们再咬牙坚持一会儿!” “过了天字山,后面是一堆小丘陵,还有一条小河,咱们可以在那里歇息一个时辰!” 说完又扭头看了一眼许贡:“许公,怎么样,你还坚持得住么?” 许贡文士出身,加上年纪也上来了,在马上颠簸了半晚上,身子骨已然吃不消。 但许贡却是个倔强的主儿,一边强撑着腰杆,一边嘴硬道:“我没问题!” “就算是等会不歇息,老夫我也挺得住!” “不过”许贡顿了顿,瞥了一眼严白虎背后:“严都尉你袋子里装的这位,怕是要挺不住了!” “奶奶的,老子差点忘了!” 严白虎一拍脑袋,连忙勒住马,把马屁股上的布袋子放了下去。 几个山贼帮忙解开袋子口,扒拉出一个被布条堵着嘴,差点喘不过气的年轻文士。 正是蒋干! 严白虎很是不好意思,抱拳道:“得罪了,蒋主簿!” 布条被人拿来,蒋干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喘着气道:“严、严都尉,你……大可不必……把我装袋子里……里面。” 严白虎尬笑道:“我这不是怕蒋主簿你不同意我丢下乌程么!” “我……我也妹说不行啊!” 蒋干躺在地上,尽力舒展着四肢。 刚才他整个人横着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受老罪了。 严白虎挠着头:“我看你一手执剑,一手持节,大义凛然的样子,还以为你要和乌程共存亡呢!” 蒋干白了严白虎一眼,不再搭茬。 忽然一阵嘈杂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原本领路的山贼便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边跑边喊:“前面有埋伏啊!” “不好啦!有埋伏!” 蒋干一个激灵,爬起来一把抓过刚才装自己的布袋子,就要伸头钻进去。 第247章 各自揣测 严白虎翻身下马,趴在土堆上观察着前方。 却见不远处的山上人影重重,火光摇曳不止,呼号喊杀声此起彼伏! 果然有埋伏! 严白虎心惊胆战,扭头上马,便欲夺路而逃。 同样下马观察的许贡却一把拉住严白虎的马缰:“严都尉且住!” 严白虎大怒,用马鞭指着许贡喝斥道:“许老头,你撒手!” “你想死别拽上我!” 许贡一只手拽不住,直接上两只手去拽严白虎的马套。 “严都尉勿惊!” “前方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严白虎气得差点没一口唾沫吐在许贡脸上:“你个老东西老花眼了吧!” “看不见前面山上那么多人喊打喊杀的吗?再磨叽人家就要杀到眼前了!” 许贡也来了脾气:“呸!老夫眼没花!” “倒是你,真是愚不可及!” 严白虎又急又气,扬起马鞭直接威吓道:“我数三个数,你给我撒手!” “一、二……” 许贡根本不吃严白虎这一套,仍执拗地拽着马套。 见严白虎身后的严舆抽出了佩刀,一旁许贡的门客们也拔出了刀剑。 严白虎没了脾气,摊下手道:“许公,你到底要怎样?” 许贡脖子一梗:“不怎么样!” “就是让你睁大眼看看,到底有没有伏兵杀来!” 严白虎的一只手其实已经摸到了后腰的短刃,但听到许贡的话,不由得伸长脖子往前方望去。 远处的山上的嘈杂声此时已然愈演愈烈,状况激烈到甚至连山上的树林都被点着了一片,更是映照出绰绰人影闪来闪去。 但奇怪的是,这些“伏兵”,却没一个冲下山奔向自己的,只是一昧在山上鼓噪喊杀。 “如此大声鼓噪,却又不下山冲杀……”严白虎顿生疑虑,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前面是哪伙山贼,来劫我严白虎的道?” 严舆眼睛一亮:“嘿,大哥你还真别说!” “这看上去,和咱们当年占山劫道的做法颇为相似呐!” “不如让小弟我上前试探一二!” 严白虎仍然有点担心:“山里的黑话你都还记着吧?” 严舆咧嘴一笑:“忘不了!” 一旁的许贡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两个愚不可及的孺子,简直不可教也!” “这明明是袁都督派来的援兵,和孙策小儿的伏兵遭遇了!” 严白虎扭头,和刚从布袋里钻出头的蒋干对视了一眼。 “呵呵~”严白虎为难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 “袁都督的援兵,实际上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到!” 许贡转头看着一脸尴尬的蒋干,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白天你们说援兵明日就到,是在唬老夫?” “咳咳~” 蒋干拱手赔礼道:“许公莫要怪罪严都尉!” “这都是在下的主张!” “当时孙策运来冲车云梯等攻城重器,城内人心惶惶,唯有如此才能安抚军心,才能有望撑到援军赶到啊!” 被人欺骗利用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许贡想了一想,倒能理解蒋干的用心良苦。 只是他仍然固执道:“可你们没有想到,孙策也只是虚张声势,他发起总攻的时间并不是明天白天,而是今晚!” “袁都督的援军,也不一定是后天才能到!” “不管怎样,以老夫观之,前方绝不像是山贼劫道……一定是袁都督派出的援军提前到了!” 严白虎懒得再和许贡掰扯,挥了挥手,严舆便会意骑马而出。 只是十几个呼吸间,严舆便纵马跑到了南北两山中间,朝着乱哄哄的南山上直接喊道:“在下白虎山二把式,上面的兄弟下来碰码?” 一连喊了三遍,山上终于有人回应:“下面个顶个的兄弟,我是歙县焦太狼,点子扎手,来交个梁子!” 严舆大喜,拨马便返回了严白虎身边。 “大哥,你听见没,南边山上是歙县焦已的人马,他要我们帮他搭把手!” 严舆和山上那人刚才喊得那么大声,严白虎自然是听见了。 但他却一脸疑虑:“焦已?他不是连人带寨子都被袁都督给铲了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严舆挠了挠头:“焦已手下有三四千号弟兄呢,兴许袁都督没灭干净,跑出来了一部分。” “大哥你与焦已素有交情,你说这梁子咱们是碰还是顶呢?” 严白虎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有点道理!” “如果真是焦已的手下,他们在丹阳郡待不下去,逃窜到这里,倒能解释得通!” “是碰是顶,让我再琢磨一下……” 另一旁,蒋干和许贡两人大眼瞪小眼,却是根本连一句绿林黑话都听不懂。 许贡望了望南边山上,也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一开始是他叫住严白虎的,就算他判断错了,也没什么大过。 而蒋干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因为他知道,刚才严白虎提到的焦已,是被黄忠彻底剿灭了的,根本不存在余部! 但山上愈发明显的厮杀状,又让蒋干怀疑起是否是黄忠虚报了军功,亦或是连黄忠都不知道焦已还有残部逃出了歙县? 就在几人各自揣测间,南山上,厮杀不止的祖郎和周泰也即将分出胜负! 第248章 焦太狼逞威 “嘿,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能打!” 祖郎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盯着周泰恶狠狠道。 两人的单挑厮杀一开始,祖郎就使计占了上风。 只是稍作几下挑衅,便引得周泰发怒,挥刀猛攻过来。 祖郎则在周泰大开大合的攻势下闪转腾挪,几下便把周泰引到了一棵树下。 接着一个灵巧的闪身,便使得周泰势大力沉的一刀,直接砍到树身上。 祖郎目露精光,大喝一声“该我了”,便发起了反攻。 周泰刀刃入木三分,一时拔不出来,只得跳开躲闪过祖郎的致命一击。 祖郎一改守势,挥刀连绵不断发起进攻,完全不给周泰拔出佩刀或捡拾武器的机会。 徒手与执刃相斗,周泰自然陷入了绝对的下风! 但让祖郎没想到的是,被逼急了的周泰,居然敢凭着身上的精甲,和一对血肉做成的拳头与自己殊死相搏! 猝不及防间,祖郎面门居然吃了周泰一拳,连嘴唇都被磕破了。 祖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不仅不恼,反而兴奋道: “嘿,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能打!” 周泰没搭话,直接跃身便想捡拾地上一柄被人遗弃的环首刀。 祖郎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刀挥出,让周泰在最后关头不得不提前收回了右手。 祖郎一脚踩在刀柄上,戏谑道:“想要?” “我送你一把!” 话音未落,只见祖郎竟然自己手里的环首刀掷了过来,刀尖直刺周泰胸口。 周泰哪里能料到此人打法如此大胆,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然躲避不及。 啪! 最后关头,周泰只得用手去劈挡飞来的刀刃。 环首刀虽然改变了方向,但周泰的手也被刀刃划破了开来,鲜血直流。 周泰扭头就去捡环首刀,但后背却又传来一阵剧痛! 就地一滚,周泰再起身,身后赫然多了一道血口! 祖郎手里却拿着刚才被他踩住的那柄刀,刀刃上还淌着周泰的鲜血! 只见祖郎甩了甩刀刃上的血珠,嗤笑道:“可惜了一副上好的甲胄,被我劈坏了,嘿嘿!” “卑鄙!” 周泰唾骂道。 祖郎耸了耸肩:“爷是山越人,不像你们汉人那样,都打得你死我活了还讲什么不能背后下手的规矩!” “能赢就行!” 周泰怒道:“无耻!” 骂完又大吼一声,竟是主动向祖郎发起了进攻。 祖郎却又变回了守势,抽刀抵挡着周泰凌厉的攻势,只是偶尔挥刀反击一下。 其实祖郎的身手并不差,尤其在这占尽地利之便的山上,两人硬碰硬,祖郎并不见得打不赢周泰。 但祖郎却另有盘算,反正周泰身上已经两处受伤流血了,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和他硬拼。 而且南山上的战斗,山越士兵已然占据了上风。整个战局目前很有利于己方,自己完全可以慢慢拖死这个挺能打的敌将! 一开始周泰虽然带了五百人下山查看,但在这乌漆嘛黑山林里,却阴差阳错与祖郎率领的山越精兵错身而过。 山上的一千五百周泰军,只顾盯着前面山下的道路,准备着打伏击,却根本想不到敌人会从自己屁股后面冒出来! 仓促不及间,自然被祖郎杀得大乱! 等周泰带兵赶回来,战局已然崩乱! …… 两人又过了十几招,周泰竟是一点便宜也没讨着。 反而因为手上流血,刀柄一个没握紧,被祖郎抓住空挡又刺中一刀。 周泰吃痛,嘶吼道:“你到底何人,敢袭击官军?” 祖郎冷笑一声:“我不说了么,我是歙县焦太狼!” “乌程有白虎山,严虎占山为王,得名严白虎!” “歙县有太狼山,我焦已占山为王,得名焦太狼!” 周泰一刀接一刀挥出,但一刀比一刀的气力微弱一分。 “你难道不知道,我家将军是殄寇将军、兼会稽太守的孙伯符么?” “你就不怕我家将军铲平太狼山,灭了你的山寨?” 祖郎嗤笑一声:“我焦太狼,轮得到你们铲平?” 周泰听不出祖郎的话中之意,只当祖郎蔑视孙策,怒道:“焦太狼,你会后悔的!” 祖郎逐渐转攻为守:“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少说几句话,还能和我焦太狼多过几招!” 不知道是听劝,还是咋,周泰果然不说话了。 但这改变不了他的颓势,在祖郎不断加强的攻势下,周泰也逐渐陷入绝望! 蒋公奕,救我! …… 北山山上,蒋钦自然早就发现了对面南山的异样。 但在这乌漆嘛黑的夜里,两座的山头之间并不能用令旗沟通。 隔空喊话也不可取,严白虎的队伍马上就到跟前了,喊话不就等于自动暴露么。 因此蒋钦只能派出人去对面了解情况,只是派出去的人却有去无回。 等到南山山头大乱,蒋钦终于发觉事态不对。 但他却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收拢士卒去救周泰,还是继续潜伏,等严白虎过来。 毕竟孙策交代给他和周泰的军令,便是让他们二人劫杀严白虎一行,一个活口不留! 而且孙策下的这道命令,措辞极为严厉,绝对的关系重大! 绝非剿除严白虎这么简单,应该还关乎到其他事项! 虽然现在严白虎军停在不远处,显然发现了南面山上有人,但好像他们也搞不清状况。 最关键的是,严白虎军并不一定发现了北面山上也有人。 因此蒋钦的伏击,还是可以继续打的! 周幼平,不管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一定要顶住啊! …… 山道上,严白虎终于拿定了主意。 “严舆,你带几个好手,摸上山去,看是不是山越人!” “焦已排挤汉人,他的手下都是山越人,好认得很!” “是,大哥!” 严舆一点头,便伸手朝身后点了几人:“你们几个,跟我上!” 只一会儿,严舆便带着手下从一旁的山林窜了出来。 “谁?” 因为严舆并不是原路返回,众人一时受惊,纷纷喝道。 “是我!” 严舆回了一声。 众人看见果然是他,也是放松下来。 见弟弟一脸兴奋,严白虎心中已是猜了个大概。 果然,严舆张口便道:“大哥,山上果然是焦已的人马!”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山越人,除了山越人,就是一些被打得溃不成军的孙策军士卒!” 严白虎惊喜交加:“你没看错?” 严舆扬了扬头:“大哥,我这眼睛你知道的,不可能看错!” “而且我回来的时候,还找到一个容易上山的地方,就那儿,穿过这个树林,拐一下就能直接上山!” 严白虎狠狠咽了口唾沫,横刀立马朝着众人大声喊道::“小的们,咱们遇到援军了!” “老子没骗你们吧,援军是不是今天就到了?” “要不是孙策小儿卑鄙无耻,居然半夜偷城,咱们怎么会丢了乌程?” “而且他还在此布下伏兵,想要一锅端了咱们!” “咱们能忍这口气吗?” 严舆和众人立刻齐声振奋道:“不能忍!” 严白虎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小的们,跟老子杀上山,杀光孙策的兵马!” “后面见到袁都督,咱们也不算没脸见人!” “杀!” “杀啊!” 众人跟着爆喊一声,便跟着下了马的严白虎,一齐冲向了树林。 蒋干和许贡对视一眼,也不敢留在山道上,便是跟在了严白虎一众人屁股后面。 第249章 山越精兵 其实不用严白虎帮忙,祖郎和他手下的山越部众,就足以解决周泰所部。 论兵力,祖郎带了三千山越士兵,而周泰手下只有两千人,兵力对比是三比二,祖郎大优势! 论战力,双方对比更为悬殊。 祖郎在投靠袁耀之前,麾下共有五六千山越武装;被袁耀招抚后接受了整编,照例裁汰了一波老弱病残,最终检选出这三千精壮之士。 丹杨山险,民多果劲;再优中选优,最后挑出来的可以说个个都是精兵坯子! 而周泰两三个月前才被授予别部司马一职,由此得以领兵。他手下的两千士兵,一部分是会稽郡的降兵,还有一部分是才招募不久的新兵。 战斗力自然远远不如祖郎一方。 再加上祖郎抄后路打了周泰一个措手不及,更别说还是在山越士兵极为熟悉的山地作战。 最终平定山越之乱的吴国丞相、大将军、权臣诸葛恪曾总结道:丹杨山险,民多果劲……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猿狖之腾木也。 足见山越士兵的山地战能力! 周泰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赢的胜算! 但严白虎的上山支援,也是帮祖郎提早结束了战斗。 “焦太狼,我严白虎来助你一臂之力!” 山贼出身的严白虎奔跑在山林里,似乎找回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祖郎生怕被人抢了功劳,立刻发了狠,几刀猛攻过去,却在最后致命的一击留了一手,改用刀柄砸向周泰。 “小子,你还不倒!” 周泰早已气血不支,此时后脑如遭重锤,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 祖郎拨开周泰手里的环首刀,朝着几个山越士兵喊道:“过来,给我把这人绑了!” 严白虎冲到跟前,终于看清了祖郎的模样。 “你不是焦太狼,你家大王焦太狼在哪?” 祖郎冷哼一声道:“焦太狼早死了。” 严白虎警惕地握紧手中刀:“那你又是何人?” 祖郎牢记着袁耀的嘱咐,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严白虎,我是谁你以后会知道的。” “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友非敌即可!” 严白虎紧紧盯着祖郎的双眼,直觉告诉他,此人绝对是个危险分子。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怎知我是严白虎?” 祖郎瞥了严白虎一眼:“江东谁人不知,乌程严虎,身披白虎,心似豺狼!” 严白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虎皮,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提的问题有点傻。 “大帅,山下有敌兵攻过来了!” 副将跑了过来,大声叫嚷道。 祖郎很是诧异:“哪里来的敌兵?从何处攻来?” “前山还是后山?” 副将指了指北方:“前山!” “好像他们一直就在北面那座山岭上,” 祖郎反应很快,扭头对着严白虎怪笑道:“呵呵,严白虎,看样子我好像救了你一命!” 接着又转头对着副将道:“引我前去!” 严白虎眯着眼,从祖郎和那名山越头领的说话中,他能听出两人操的是一口丹阳山越部族的口音。 他大概能猜出来,眼前这个误打误撞破了孙策军埋伏的山越首领,到底是谁了。 祖郎朝山上跑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扭过头怪笑道:“严白虎,你要不也上来瞧瞧?山顶堆了好些滚木擂石,可都是用来对付你的。” 严白虎一怔,直愣愣点了点头:“好!” 此时,蒋钦领着麾下部卒,正欲杀上山来。 当蒋钦在北面山头看到严白虎的残部没有继续往前走,反倒是一头扎进了密林,这时才如梦初醒,终于放弃了和周泰的伏击计划。 早在北山发生噪乱的时候,蒋钦就担心过严白虎不会继续沿路往前走。 但蒋钦更多的是心存侥幸,认为南边山上闹出来的动静只是小问题,周泰足以搞定。 而且严白虎到了这里,如果要掉头的话,要往回走七八里路才能找到另一处岔路。 蒋钦知道,孙策就在后面追着,严白虎往回走必定是死路一条! 因此他认为,就算严白虎知道了山上有埋伏,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口袋里钻了。 而且因为南边山上已经暴露有人,严白虎很有可能会贴着自己这边走。 所以蒋钦便一直强忍着没有暴露自己,想要打严白虎一个出其不意。 但谁想,山下的严白虎一众中,居然窜出一骑,和山上搭上了话! 此时周泰所在的山上,也开始往下跑出一些溃逃的士卒。 蒋钦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周泰那边,明显陷入了危险! 眼见严白虎率众上山,蒋钦连忙收拢士卒,准备攻上南山救援周泰! 然而严白虎上南山,只需要上山。 而蒋钦要上南山,还得先从北山上下来。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上山你可以撒着丫子使劲跑,下山你却要收着劲,并不一定比下山快。 尤其在这特意挑选的陡峭山岭上下山,蒋钦和他手下的士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才下了山,膝盖受了不少罪! 蒋钦与周泰早年相交,又一同投入孙策麾下,两人可谓是情同手足。 如今兄弟有难,蒋钦根本顾不得衣甲被树枝扯烂,身上磕磕碰碰的,一心只想快些冲上南山救援周泰。 然而他却忘了,南山上还有许多他和周泰准备用来对付严白虎的滚木擂石! 第25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们周司马在哪里?” “我问你周泰在哪里?” 蒋钦揪着一名从南山上奔逃下来的溃兵,张大嘴仿佛要吃了那人一般。 那人带着哭腔回道:“我不知道啊!” “山上都是山魈鬼兵,可怕的很!” “他们会吃人的,好几个兄弟连骨头带肉都被他们吃了!” 蒋钦大怒:“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山魈鬼兵?” “蛊惑军心,罪不容诛!” 咔嚓一刀,那溃兵便身首异处。 “跟我上!” 山上,祖郎伸手拦住严白虎:“别急啊,等他们再多些人爬上山,咱们再放滚木擂石不迟!” 严白虎嘴角抽了抽:“你就不怕他们一鼓作气杀上山来?” "我怕?祖郎目露精光:“我怕的是他们不上来!” “好了,这个距离就差不多了,先给我放箭!” 山越士兵们张弓搭箭,拉弦便射。 严白虎摇了摇头,但还是对着身旁的严舆道:“都听这位大帅的,石块木头先不急着放,先放箭!” 严白虎手下的山贼虽然不乏会射箭的,但因为逃的匆忙,很多人并未携带弓箭。 但好在周泰所部配备了两百多张弓弩,此时刚好便宜了严白虎。 严舆和一百多会用弓箭的山贼,操起弓弩也加入了射箭的队伍。 时值黎明,天微微亮,已是能清楚看清山下的人影。 几百张弓弩居高临下,射得蒋钦一方士卒叫苦不迭! 蒋钦举着盾牌,仍兀自往前冲。 跑了几十步,回头却见除了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亲兵,大多数士兵都趴在石头和树木后面原地不动。 蒋钦气得破口大骂:“没卵的东西,都给我上!” “这是军令!” 一名屯长闻令站了出来,下一秒就被乱箭射死。 周围一圈刚要站起的新兵,赶忙又趴回了地上。 蒋钦怒不可遏:“躲着就没事了?” “不冲上山,早晚被人当活靶子射死!” “各什各伍士卒,有迟滞不进者,斩其什长、伍长!” “什长、伍长不进,队率斩之!” “队率不进,屯长斩之;屯长不进,军侯斩之!” “军侯不进,我亲手斩之!” 不得不说,蒋钦还是颇具威严的。 一通威吓,麾下部卒们也再次挪动了起来。 战争,是最能让男人成长的事情! 许多此前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在经过最初的恐惧后,终于镇定下来。 当他们壮着胆子,举着各式盾牌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箭矢的杀伤并不是绝对的之后,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害怕了。 甚至有胆大心细的,在发现了山上射界的死角后,趁着箭矢稀疏空当的时候一跃而起,连续向上突进了十几步。 这种便是所谓的精兵苗子。 而稍微胆小迟钝的,看到有人迎着冲上去都没事,也有样学样。 虽然他们不如前者那般能比较精准地把握火候,但好在也慢慢在成长。 这种叫可战之兵。 最懦弱愚笨的,只会盲从。 看见人家跑,自己也跑。 结果人家趁着弓弩手换间的空档跑过去了。 而他跑的时候,却正好撞上弓弩手再次瞄准发射的时候。 这种人,俗称炮灰! 不管怎样,蒋钦领着麾下部卒,也终于是冲到了距离山顶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因为是佯攻,所以直到这里,蒋钦一方的弓弩手才能展开还击。 只不过相对于山顶密集的箭雨,蒋钦麾下的两百多弓弩手发出的箭雨,有些显得聊胜于无。 山顶上,祖郎双眼紧紧盯着蒋钦的一举一动,又拍了拍严白虎的肩膀。 “白虎兄,想必那人就是蒋钦了!” “你已丢了乌程,就不想给袁大都督再找上一份见面礼么?” 严白虎心中巨震,之前他对祖郎的身份只是揣测,但凭祖郎叫出这一声“袁大都督”,严白虎心里便已是确信无疑。 “大帅想要我怎么做?” 祖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一个被折磨致死的俘虏,怪笑道:“如果这名军侯没说假话的话,这次伏击你的,是孙策帐下两名别部司马!” “其一名曰周泰,就是被我刚才生擒的那位。” “其二名曰蒋钦,大概率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在不停鼓动士卒攀山进攻的那人!” “我误打误撞破了这次埋伏,救下白虎兄你们,已是立下了大功。” “剩下这些人,包括那个叫蒋钦的,就交给你了。” 严白虎瞬间反应了过来,饶他有胸有城府,却不免直接动容起来。 “大帅不贪全功,严白虎甚是佩服!” “只不过……”严白虎激动过后,也是反应了过来。 他生性狡诈多疑,不免怀疑起祖郎的用心,“这儿这么多滚木擂石,大帅只要把这些石块木头扔下山,足以解决蒋钦所部,何必要分功于我?” 祖郎摇了摇头:“光靠矢石是杀不完这些人的,最后还得咱们下去补刀!” 严白虎心中一惊,也是明白了过来。 敢情这位山越大帅,比自己还杀人不眨眼! 居然是要将山下这两千人赶尽杀绝! 祖郎又道:“我部一夜奔袭六七十里,又攀山近战,已是力不能支!” “若是还有余力,这到手的功劳也不会轻易相让!哈哈哈哈!” 祖郎却没有严白虎那么深城府和小心思,他说的都是实话。 一连几天,祖郎都是昼伏夜出,趁晚上拼命赶路。 又攀附上山,经历一番大战,麾下士卒就算耐力再佳,也快扛不住了! 严白虎闻言一愣,听出了两句话中的真话和玩笑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真牲口啊! 早就听说这些山越人个个能奔善跑、耐力奇佳,没想到一晚上能跑六七十里路! “如此,严白虎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祖郎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山下。 “唔,三十步了,差不多了。” “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的们,给我把这些石块木头,都滚下山去,一个不留!” 山坡上,蒋钦终于是爬到了距离山顶咫尺之遥的地方。 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冲到山上! 到时候凭自己的身手,就算打不赢敌军,想必也能拖到孙将军来援! 和周围一圈士卒对视一眼,蒋钦闷了一口气,便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持刀,带头向山顶发起了冲锋! 上百名精兵苗子,紧跟在蒋钦身后,结成阵形,互相掩护。 再往后,数百可战之士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最后面,成千上百的炮灰如无头苍蝇,往山上乱冲着。 咯咯~ 一块碎石掉落,蒋钦踩空了一脚。 “蒋司马小心!” 还好身边有士卒及时扶住他,才没让他失去平衡。 蒋钦稳了稳身形,心想差点阴沟翻了船。 “跟我……” ‘杀’字刚出口,便被头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完全掩盖了过去!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蒋钦抬头,一对眼睛差点没掉下来! 只见无数石块木头,从山顶滚落下来! 山崩? 不,是滚木擂石! 还是自家的滚木擂石! 蒋钦再次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他心态也崩了! 山顶上,见蒋钦没有反应过来,最终还是被手下亲兵扑到,用身体死死护住。 祖郎深深摇了摇头:“这蒋钦,虽有急勇,但无急智!” 第251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蒋钦所部避无可避,霎时死伤惨重! 那一百多本有望成为精兵的好苗子首当其冲,一下便被砸死砸伤了半数以上。 数百所谓可战之士,则被冲得七零八乱。 其余的炮灰,则一瞬间吓破了胆,哭爹喊娘乱窜起来。 蒋钦被一名亲兵扑倒在地,刚好一块石头从他们身上滚了过去。 亲兵口吐鲜血:“蒋……司马……和他们拼了吧……” 言毕便垂头毙命。 蒋钦悲愤莫名,一把推开亲兵尸体,嘶吼一声,直往山顶杀去。 矢石交加,犹如惊雷骤雨,大多数士卒都已抱头鼠窜,只有少数悍勇之人,义无反顾地跟着蒋钦往山上冲杀。 祖郎面露兴奋之色:“等他们冲上来,就看严兄你们的了!” 严白虎看着山下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第一感觉是心惊胆战! 要不是这伙山越人撞破了埋伏,现在哭爹喊娘无路可逃的可就是自己了! 而且要知道,南北两侧的山上,都是这般埋伏! 自己要是真进了这片山坳,绝对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心惊胆战过后,却又是恼羞成怒! 孙策,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要对我如此这般? 夺了我的乌程不够,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我严白虎,从今日起,便与你势不两立! “小的们,跟我上,宰了这群鼠辈!” 严白虎挥动战刀,怒吼一声,竟是第一个跳身下去。 严舆毫不迟疑的抽刀跟在了严白虎身后。 一众山贼,也怪叫着冲下山去。其中好些人拿着的刀矛盾戈,还是刚从地上捡拾来的。 祖郎坚持把蒋钦一方放近了打,好处是在扔下滚木擂石时,能使得攀附登山的蒋钦一方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从而达到祖郎想要的结果——最大程度杀伤孙策军士卒! 但坏处也显而易见,被逼急了的蒋钦若是向山上亡命冲锋,那祖郎就不得不与其短兵相接,并且提前终止投放滚木擂石! 虽然依旧能打赢,但肯定是会付出一些伤亡的。 大概会杀敌一千,自损两百左右。但这个交换比,祖郎是愿意的。 而且现在还有人替自己打头阵,那就更赚了! 许贡和蒋干一老一少两个文人,此时才哼哧哼哧地爬上了山。 蒋干与祖郎是认识的,而且还很熟,毕竟当初招抚祖郎的工作,就是蒋干做的。 “祖校尉,果真是你!” 蒋干欣喜若狂:“我一看到这么多山越兄弟,就猜到是祖校尉你来了,哈哈哈哈!” 祖郎看到蒋干也有些惊讶:“蒋主簿,你也逃出来了!” 蒋干点了点头,拉过一旁的许贡:“来,祖校尉,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前吴郡太守,琅琊许公!” “许公,这位便是大都督麾下抚越校尉,泾县祖郎!” 祖郎看向许贡,眯了眯眼却没说话。 对于汉家官吏士人,祖郎知道自己山越人的身份容易被当成异己另类,因此对汉人常怀戒心。 哪怕是对袁耀,祖郎也一直没有倾心归附。 更多的,是出于自己和孙策的宿怨深仇,迫于江东两虎相争的时势,才选择归附于袁耀麾下的。 尤其在被袁耀招抚后,前端时间除了精简士卒、整编队伍,袁耀似乎并没有重用他的意思。 若不是这次袁耀因乌程之围对他委以重任,祖郎甚至都怀疑,袁耀下一步便会收缴自己的兵权,将自己赋以闲职,乃至冷藏不用! 面对祖郎冷淡的神情,许贡却是故作惊讶,向蒋干反问道:“莫非我眼前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泾县大帅乎?” 祖郎捏不准许贡对自己的态度,疑惑道:“你听过我的名号?” 许贡笑道:“泾县大帅之名,江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许贡最想结交的人中,祖大帅你可在前三位喔!” 祖郎皱着眉:“不敢当!” “在下早已不是昔日的山越大帅,现在只是袁都督帐下一小小校尉,许公莫要抬举!” 许贡却是一脸诚挚,摆了摆手道:“我之言发自肺腑,绝无虚话!” “就凭祖大帅你昔日数次与孙策正面交锋,又好几次差点取其性命,我许贡便对你神交已久!” “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许贡说着,居然真的行起礼来。 连蒋干都大吃了一惊,这个脾气属茅坑里石头的老匹夫,难得这么恭敬有礼一回! 居然是对一个山越宗帅! 不过联想到他被孙策朱治击败后,没有投奔会稽太守王朗,却选择投奔山贼出身的严白虎。 蒋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这老匹夫,好像脾性还真与一般的士人有所不同! 祖郎却与蒋干想的不一样。 在听到许贡拿自己和孙策早年交战的事迹出来说事,而且说得那般神采奕奕、得意洋洋,就差没把自己代入进去的神情的时候,祖郎就全明白过来了! 敢情这个许太守,和自己一样,都对孙策怨念颇深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话一点也不假! 原本对汉人心怀戒心的祖郎,一下子就感觉自己与许贡亲切的许多。 不过两人还来不及攀谈,山下一句喊声,将两人拉回了战场。 “喂!祖大帅,你不是说我先上,你后上么?” “你歇够了没?” 祖郎这才赶紧扭头去看山下。 却见严白虎麾下的山贼徒众,都已冲下了山,正漫山遍野地与蒋钦一方的士卒肉搏血战。 因为居高临下、俯冲挥杀的缘故,严白虎一方自然占据了上风。 但却不是绝对的上风! 因为严白虎与严舆,两人合攻蒋钦一人,竟是不能将其拿下! 祖郎眼睛一眯,回头瞥了一眼昏迷中的周泰:“看来这擒将之功,都要落在我祖郎的头上了!” 第252章 孙策克星 呕~ 祖郎刚要拔刀,身边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 蒋干吐了。 天已微微亮,山下血肉横飞、尸骨难辨的惨景已是跃然眼前,这种横尸遍野的惨景瞬间让蒋干呕吐起来。 还是大吐特吐! 就连见多识广的许贡,看上去脸色也有点煞白。 祖郎振臂一呼:“弟兄们,该咱们上了!” “再干这一仗,就能好好歇息了!” 一众山越士兵随口应了一声,便纷纷挤到了山坡顶,只待祖郎一声令下,好彻底结束这个疲惫不堪的夜晚。 “祖校尉且慢!” 忽然许贡却双臂摊开,拦在了祖郎面前。 祖郎脸色一沉:“许公,你这是何意?” “难道要阻挠军令乎?” 许贡浑然不惧祖郎要杀人的眼神,扭头指向东边。 “那边有追兵来!” 只见远处的山道上,有骑兵踏马扬尘而来。 …… 山道上,孙策正在策马疾驰。 跟在他身后的,还是那百余精骑。 周瑜指挥的大队人马,早已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虽然早就安排好了让蒋钦、周泰二将率部设伏,但孙策此战的目的是一个活口不留! 他亲率人马追来的目的,一是为了帮蒋钦周泰收好口袋,赶尽杀绝! 二来,也是想在严白虎彻底覆灭前,与严白虎严舆兄弟两过过招! 特别是严舆,据传他身手矫健,勇力过人,甚至有“坐跃”之能! 尤其在江东吴郡一带,严舆之威名,甚至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此等猛人,若被矢石所害,岂不可惜? 不如让我孙伯符来见识见识,这严舆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 行至距离战场不远的山坳,孙策驻马停歇,重新整顿麾下精骑。 身旁的骑将面露忧虑之色:“将军,看样子前面仍在苦战,这山地不利于我等骑兵来回冲杀,不如在此暂歇!” 孙策却是不屑一顾道:“你是怕了?” 骑将惶恐道:“卑将怎敢怯战!” “只是这里地形复杂,实在……” 孙策直接打断道:“你们要是不敢上,就呆在这里看我厮杀!” “不要在这磨磨唧唧,和我东拉西扯!” 骑将还要劝阻,孙策却狠狠瞪向他:“若是孙河和陈宝还有一人在,哪里轮得着你在我面前说话!” “管好你的嘴,带好你的兵,休要再多言!” 言毕,孙策一夹马肚,便是直接窜了出去。 骑将被骂的劈头盖脸,心中虽然郁闷不已,但却只能继续跟上。 又转过一个山坳,战场的情况终于能看清了。 但眼前的场景,却惊得孙策一众人嘴巴都差点掉在地上,全都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孙策:“这、这这……这里不该是蒋钦和周泰在夹击埋伏严白虎么?” “怎地变成了严白虎以居高临下之势,在冲杀我军?” 骑将也一脸懵逼:“这、这……这等怪事,我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孙策只多看了几眼,便是将整个战场的情势一目了然。 “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怎么这么乱!” 孙策狠狠咽了口唾沫:“蒋钦要败,跟我上!” 骑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孙策又又又一次一马当先,直入战场! “快派人去通报周护军!” 骑将虽然愣了足足好几秒,但却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弟兄们,跟我上,保护将军!” 然后,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 山上,祖郎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也是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转头却紧紧握着许贡的双手:“许公,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呐!” 许贡却是受宠若惊地拱了拱手:“这条小路是严舆严小都尉发现的,我只不过想起来可以利用罢了!” 祖郎猖狂笑道:“哈哈哈哈,不管如何,若能擒斩孙策,当记你一大功!” 一旁,蒋干已经吐得快要虚脱了。 祖郎顾不上再看他,朝着周围的山越士兵喊道: “兄弟们,天助我等,孙策他自己撞上了一条死路!” “前面的山口,被蒋钦周泰他们自己堵住了!” “我现在知道一条小路,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孙策后面!” “泼天的富贵就在咱们眼前,谁愿意领兵下去,彻底截断孙策的后路?” 一众山越士兵这才意识到山下那支新出现的骑兵,扛着的“孙”字牙旗代表着什么。 是孙策本尊! 但山越士兵们不仅没有慌乱,相反,许多人一听孙策两个字,竟是怒目圆瞪,杀性大发! 谁不知道,孙策出道伊始,便是依靠时任丹阳太守的舅舅吴景,在丹阳招兵买马起家。 但谁又知道,孙策所谓的招兵买马,是让舅父吴景出兵强抓了不少山越精壮给他的! 恰好抓的人中,有祖郎的族人。 于是祖郎率军袭击孙策,由此两方结仇。 孙策吃了亏,不肯罢休,于是联合舅舅吴景,与祖郎展开了攻伐。 双方互有胜负。 祖郎依仗地利和兵众,致使孙策“几至危殆”。 而孙策也凭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拼劲和狠劲,硬把“泾县大帅”祖郎赶到了阳陵。 最后谁都没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祖郎舔舐伤口,孙策无力追击只得返回袁术处听命。 因此祖郎麾下这一众山越士兵,有许多就是和孙策有夺亲杀友之仇的。 现在又看见了孙策,岂能不眼红? 祖郎的副将第一个跳了出来:“某愿领兵前往!” 祖郎深感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就由你带本部兵马下山,截断孙策后路!” “本校尉在此为你们打掩护,吸引孙策注意力!” 说着又朝许贡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许公,这趟还得劳烦你带个路!” 许贡义不容辞道:“向导一事,自然该我!” …… 山坡上,严白虎、严舆和蒋钦三人边打边骂。 不同的是,蒋钦只是对严白虎和严舆两人破口大骂。 而严白虎严舆兄弟,一会儿回骂蒋钦一两句,一会儿大骂祖郎两句。 “祖大帅,你们歇够了吧,不能光指望我们帮你杀敌吧?” “祖郎!我就知道你个山越杂种没安好心!” “口口声声让功劳给我?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信了你的邪!” “老子的弟兄就要拼光了,你还不上?” 这边祖郎终于调兵遣将完毕,听见严白虎的碎嘴,也是嘴角直抽抽。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反骂回去,毕竟他确实承诺让严白虎先上,他紧随其后挥军掩杀的。 如此便能将擒斩蒋钦的功劳让给严白虎,也能让自己的部众,稍微喘口气。 但谁想到,孙策居然来了啊! 看着山下已然陷入白热化的厮杀,又听着严白虎的骂声,祖郎却硬生生沉住了气。 绝不能太早暴露自己的兵马,以免敌我悬殊过大,孙策还没加入战团就见势不妙给溜了! 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绝不能打草惊蛇! 第253章 迎难而上 孙策行至山脚,见山石嶙峋,果断弃槊下马,拔剑攀山,正遇数名山贼。 这几个山贼正追赶着蒋钦手下的溃兵,忽然却见一青年挺剑拦住他们去路。 “找死!” 一名山贼大叫一声,率先扑向孙策。 孙策懒得和这种小卡拉米废话,只是抬了抬手,一道剑影便从山贼面前划过。 下一秒,那名山贼便像一团棉花一样瘫软在地。 “上!” 山贼小头领显然不认识孙策,见同伴倒地,立刻招呼手下一起向孙策发起进攻。 然而孙策的动作更快,一个前扑,便又斩断一人脖颈。 再一个虎跃,又刺穿一人胸膛。 最后一个猛扑,同时劈开两人前胸! 眨眼间,孙策面前就只剩下了那名小山贼头领。 小山贼头领牙齿都打颤了:“你、你别过来……” 说着便怪叫一声,扭头便往山上跑去。 孙策正手换反手,一剑投掷过去,便是正中那人后心! 只是几个呼吸间,孙策便是团灭一小伙山贼! 山贼们没认出孙策,但蒋钦手下的士卒们却有人认出了孙策,立刻呼号起来。 “大家快看,是殄寇将军!” “殄寇将军来支援我们了,我们有救了!” 一传十,十传百,孙策到来的消息一下子便传开了。 孙策拔出纯钧剑,只见剑刃的血水自动凝结成珠,孙策只轻轻一甩,纯钧剑便崭新如初,光可鉴人,就像从未被使用过一般! 孙策宝贝地看着爱剑,甚至还转了个面去看剑刃有没有磨损。 “好剑!好剑!” 下一刻孙策径直跳上一块巨石,高举纯钧剑,仰天大笑:“孙策在此!” “诸军随我冲杀!” 说着便向前一挥剑! 这一番操作,就连稍远处的士卒也看见了孙策。 “真的是殄寇将军啊!” “孙将军都来了,咱们还跑什么,快朝孙将军那里靠拢!” “弟兄们不用怕,有殄寇将军带领咱们反攻,此战必胜!” “孙将军带着大军来啦,兄弟们杀啊!” 山顶上,祖郎举着弓箭,瞄了一会还是放弃了。 “唉,太远了!” “要是太史慈或甘宁有一人在这里,说不定一箭就能拿下孙策!” 孙策的到来,犹如一剂强心针,极大鼓舞了蒋钦一方士卒的士气。 还在抵抗的士卒,此时挥砍地更加拼命! 许多败逃下山的士卒,在孙策振臂一呼下,重新燃起了斗志,紧紧跟着孙策重新向山上发起了反攻。 就连一部分溃散的士卒,看到孙策后也连忙跑了回来。 严白虎一众山贼,是借着祖郎用滚木擂石破了蒋钦一方的锐气,又凭着居高临下之势才了占据上风。 但山贼的人数本来就比蒋钦手下的士卒要少很多,再加上从乌程逃出来跑了一晚上气力也不足,稍遇抵抗便容易陷入鏖战。 此时孙策一呼百应,又亲自带兵反攻,山贼们顿时招架不住,纷纷往山上败逃。 祖郎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虽然孙策才跑到半山腰,但要是再不出兵,那就不好打了! “孙策小儿,你还认得我吗?” 正在奋力往山上冲杀的孙策,忽然听见了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循声望去,却见一虬髯大汉,正站在山顶喊着话。 “泾县祖郎在此,孙策敢来领死乎?” 祖郎! 孙策一双虎目,霎时便瞪得溜圆。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几年前自己刚出道,在丹阳募兵征勇,却被祖郎无故袭击,差点丧命!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只一个夜晚,便变得灰头土脸、遍体鳞伤! 若不是自己拼死厮杀,又吉人自有天相,怕早被此贼所害! 而后与之交战,不曾想此獠狡诈异常,自己好几次吃了闷亏,多次以命相搏! 有一次自己与舅父吴景周密部署,在泾县布下重围。但谁想此獠狡兔三窟,竟能从天罗地网中逃出生天! 想自己渡江以来大大小小数十战,身上多次受伤。 但要论身上最长、最骇人的疮疤,还是祖郎这厮留下的! 焉能不恨! “祖郎,吾誓杀汝!” 孙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了这句话。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祖郎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同样的,他对孙策的恨意,一点也不比孙策对他的少。 “小的们,山下就是与你们有抢兄杀弟之仇的孙策,给我杀!” 祖郎一声怒吼,重重挥下了刀。 一众山越士兵早已按耐不住,随着祖郎的一声令下,当即怪叫着冲下了山。 “冲啊,活剐孙策!” “我要吃孙策的肉,用他的骨头熬汤!” 看到山顶的树林里突然冒出来成百上千的山越士兵,孙策却浑然不惧。 “祖郎,你个手下败将,你来啊!” 此时的孙策心中也是了然,明白蒋钦和周泰为何被打成这样了。 想当年祖郎和自己都厮杀得有来有回,蒋钦和周泰两个新任别部司马碰上此贼,输成这样也能理解! 祖郎站在高处,朝山下啐了一口,又用刀指着孙策喊道:“谁是手下败将,自己心里清楚!” “你这厮!” 孙策怒发冲冠,似乎祖郎提及到了他的逆鳞。 骑将兼亲兵队长终于跟上了孙策,劝道:“将军,敌军在山上还有援军,咱们还是先撤下山吧!” 孙策一把推开骑将:“滚开!” “再敢拦我,吾先斩汝!” 推力之大,骑将仰面而倒,差点摔下山去。 好在他掉在了自家士卒的人堆里。 再爬起来,孙策已经闪身到了几十步外。 骑将也是忠心耿耿,忙道:“别管我,快,跟上将军!” 冲到快到山头的位置,一连杀了好几名悍不畏死的山越士兵,孙策这才瞅见被严白虎和严舆围攻的蒋钦。 “蒋钦,我来救你!” 蒋钦能支撑到现在,其实很不容易。 单论身手,他只比严舆稍强一点。 之所以能顶着严白虎和严舆两人围攻坚持到现在,完全出于对于周泰的愧疚之情。 若不是他后知后觉,周泰所部,怎会全军覆没! 周泰又怎会生死未卜! “将军,蒋钦有愧……” “休要多言!” 又是几剑杀死数名山越士兵,孙策大吼道:“周泰何在?” 蒋钦奋力逼退严舆的一刀,这才回道:“幼平他……” 话没说完,严白虎又插刀逼来。 孙策急了,正要跳入战团,山头又一声大喊。 “孙策,你是在找此人么?” 却见山头上,祖郎一把薅着一人的头发,将人揪了起来。 那人不是周泰又是谁? 只见周泰衣甲破碎,浑身是血;又低头耷目,一副不知是生是死的样子! 孙策怒发冲冠,睚眦欲裂:“小贼安敢!” 蒋钦双目噙泪,悲吼一声:“幼平!” 一个不备,却被严舆刺中一刀。 蒋钦吃痛,挥刀逼开严舆,怒吼道:“我跟你们拼了!” 孙策龙腾虎跃,纯钧剑化作一道道残影,直取祖郎。 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见孙策直奔自己而来,祖郎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一把扔下周泰,便是迎着孙策跳下山来。 “敢杀我族人,我要拿你的命去拜祭他们!” 蒋干一边干呕,一边朝仍在山上待命的其余山越士兵们摆手道:“就是现在,你们都上!” 骑将见山上又冲下来无数山越士兵,大吃了一惊,“敌众我寡,快保护将军!” 第254章 群起而攻之 铛~ 刀剑相碰,祖郎虽然居高临下,但在气力比拼上,却并没有完全压过孙策。 两人弹开兵刃,祖郎一个躲闪不及,身前竟是被孙策用锋利无比的纯钧剑划开了一道口子。 好在只是划破了皮甲和表层皮肉,没伤到筋骨。 “早该几年前宰了你!” 祖郎怒骂一声,再次攻了上去。 孙策冷笑一声:“今天你必死无疑!” 两人近身又拼了几招,祖郎手中的钢刃,竟然被孙策一剑劈断。 好在周围都是山越士兵,祖郎及时往下一跳,便跳出了孙策的杀伤范围。 数名山越士兵一齐挥刀,却被孙策一剑格挡、反杀! 祖郎刚从地上捡了一把环首刀,抬头就被溅了一脸血。 孙策跟着跳了下来,冷笑道:“该我居高临下了!” “你接得住我这一剑么?” 祖郎咬着牙,侧刀去挡。然而孙策怪力惊人,手中的铁制环首刀虽然不像钢刃那般易折,但却被孙策一剑劈歪了刀身,完全不能再用了。 祖郎连滚带爬,脑袋在山石上撞了一个包,侥幸又逃了一命。 孙策不管不顾,却直追着祖郎。 若不是一众与孙策有血海深仇的山越悍卒阻挠,祖郎怕是几招就被孙策砍死了。 “祖大帅,我兄弟二人来助你!” “你该好好谢谢我们兄弟!” 万分危急之时,解决了蒋钦的严白虎和严舆终于跳了出来,前后围攻起孙策。 孙策浑然不惧,挥剑大开大合,一招一式尽显锋芒。 严白虎和严舆除了刚一照面占了先手,接着后面几招却都是被孙策压着打。 祖郎又捡了一把刀,大声道:“小心他那柄剑!” 不用祖郎提醒,严白虎和严舆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尤其是严白虎,身上的虎皮被孙策一剑破了个大口子,身上也受了重创,已然不能再战。 祖郎立刻冲上来,和严舆一起对攻孙策。 饶是他二人都是身手矫健之人,但在孙策面前还是不敌! 祖郎一边使出浑身解数,一边喘着粗气道:“孙策,你就不看看前后左右么?” “你已经中了我的埋伏,不用一炷香的时间,这里就会只剩下你一个人!” 孙策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管自己麾下的将卒如何。 只是一心要杀了祖郎和严氏兄弟。 祖郎和严舆对视一眼,下一秒,便是同时跳出战团。 孙策来不及追杀,便又被无数山越士兵围住厮杀。 严舆吐了一口血沫,换了一口气便要再上,却被祖郎拉住。 “你拉我作甚,我要为大哥报仇!” 祖郎强拽着严舆:“你大哥还没死呢!” “只有耗尽他气力,咱们才能拿下他!” 这边祖郎还在跟严舆解释,那边孙策的骑将,也终于带着一众死士,在漫山遍野的山越士兵中找到了孙策。 只是原本的一百多名精锐死士,在经历重重险阻或死或散,现在只剩下了三十人不到。 骑将带着伤,咬牙下令道:“救将军下山!” 三十人杀开战团,不由分说,架起孙策便走。 孙策已然上头,便是破口大骂起来:“尔等要临阵脱逃乎?” 见孙策将要挣脱,骑将一发狠,站在孙策面前道:“这临阵脱逃之罪,某担下了!” “待回营,不需将军动手,某愿自裁谢罪!” “走!” 说罢便一招手,更多的人簇拥着孙策,便往山下跑去。 “不许走!” “我要救蒋钦!” “周泰还在山上!” 不论孙策如何呼喊,骑将却只顾带头突围。 见孙策要走,严舆又要跳下去,却再次被祖郎拉住。 “他走不了,我已经派人堵住了他的后路!” “看见山下那群战马了吗?” “你要真想为你大哥报仇,就把那群马驱赶杀死,让孙策他彻底走不了!” …… 拥着孙策下了半山腰,看不见了祖郎,孙策也终于冷静了一些。 “放开我!” “本将领你们下山突围!” 众人心中大定,纷纷喊道:“愿追随将军!” 有孙策带头开路,和山越士兵们的缠斗也轻松了许多。 孙策孤军深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祖郎呼吁诸军群起而攻之,孙策危难之际,幸得程普相救,幸免于难 不管误打误撞,还是正面厮杀,每次孙策与祖郎碰面,就会落入下风。 两军收兵,次日再战,甘宁来援。 太傅马日磾持节安抚关东,在寿春以礼征召孙策,并表奏朝廷任命孙策为怀义校尉。 袁耀亲至,指着孙策大骂,并威胁撤免孙策的会稽太守,又拿出马日磾的持节示威 孙策因举主是袁术,而自己根基尚浅,士族未效,最终忍气吞声, 潘璋天性放荡,喜欢喝酒。家中贫穷。喜欢赊账酤酒。债主上门讨债。他就说:“等我以后富贵了再还。 袁耀则率军在吴郡转了一圈,搜刮粮草,给潘璋还酒债。 孙策回会稽后,镇压士族,清洗反对派,杀邹他、钱铜及前合浦太守嘉兴王晟等,又杀许昭盛宪等人、丧失士族之心,但麾下诸将权力日盛。 《三国志·吴书一》裴松之注引《吴录》:时有乌程邹他、钱铜及前合浦太守嘉兴王晟等,各聚众万馀或数千。引兵扑讨,皆攻破之。策母吴氏曰:“晟与汝父有升堂见妻之分,今其诸子兄弟皆已枭夷,独馀一老翁,何足复惮乎?”乃舍之,馀咸族诛。策自讨虎,虎高垒坚守,使其弟舆请和。许之。舆请独与策会面约。既会,策引白刃斫席,舆体动,策笑曰:“闻卿能坐跃,剿捷不常,聊戏卿耳!”舆曰:“我见刃乃然。”策知其无能也,乃以手戟投之,立死。舆有勇力,虎众以其死也,甚惧。进攻破之。虎奔馀杭,投许昭於虏中。程普请击昭,策曰:“许昭有义於旧君,有诚於故友,此丈夫之志也。”乃舍之。臣松之案:许昭有义於旧君,谓济盛宪也,事见后注。有诚於故友,则受严白虎也。 袁耀重新任命四郡太守,召来诸葛亮。冯方女怀孕。为袁耀生双胞胎袁龙袁凤。 这年七月,将军韩暹、杨奉护送汉献帝回洛阳。九月,曹操把献帝带到许县,杨奉、韩暹率军追击车驾,事败,又遭曹操攻击,于是投奔袁术 袁术野心膨胀,意图称帝,扩建宫殿,私自造车舆仪仗,铸造符信。 袁耀劝阻不听。 因为曹操许都朝廷对袁术不满,削减袁术袁耀官职 袁绍加官进爵,袁谭青州刺史,袁耀也被袁术任命为扬州刺史, 第255章 袁耀大驾临至 天苍苍,野茫茫。 孙策单手持剑,于马上左砍右杀。 尽管他骁勇异常,但毕竟只有一人之力。 山越士兵们经过了最初的慌乱,迅速蜂拥围挤过来,让孙策难以继续策马前行。 纯钧剑虽然锋利无比,但剑本身主削刺,并不适合劈砍。 孙策战力大减,仅仅十几面圆盾,便将孙策一人一马牢牢困在在路中央。 哪怕孙策使出全力,也只是划开了几面圆盾上的兽皮,根本劈不开木制盾体。 相反,孙策每一次俯身朝左右砍杀的时候,另一侧的山越士兵便会伺机偷袭。 孙策往左挥一剑,砍到包裹着兽皮的小圆盾上,无效。 没等他回身,右侧的山越士兵便挥刀攻向他的右腿。 饶是孙策反应奇快,大多时候都能以常人一倍的速率进行闪躲,但终究免不了中招。 “尔等贼徒,敢与我刀对刀、剑对剑地决一死战乎?” “啊!无耻贼徒,还敢偷袭!” 等孙策最终反应过来,想要下马步战的时候,双腿已然多出了四五道血口。 短短几个呼吸,孙策的脑海便闪过无数念头。 难道我孙策就要亡于今日乎? 父仇尚未得报,大业才刚刚开始,就要身先死乎? 母亲,弟弟,我若死了,你们是否会继续流落? 孙策的双眼忽然模糊起来,昔日父亲孙坚的以身作则,母亲吴氏的谆谆教诲,弟弟孙权、孙翊的嬉笑打骂,似乎都在眼前历历闪过。 “不!” 孙策不甘地怒吼一声:“我孙策绝不会在此倒下!” “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死于你们这群宵小之手!” 下一刻,孙策动摇的双眼遽然坚毅起来,纯钧剑再次抬起。 一名靠近的山越士兵熟练地抬起圆盾,准备再一次硬抗孙策的劈砍,以给其他同伴制造杀伤孙策的机会。 为了抵挡孙策的巨力,这名山越士兵还曲臂收了收盾牌,以一种扛盾的姿势主动迎了上去。 孙策动手了! 这一次,依旧势大力沉! 但却不是劈砍,而是扎刺! 纯钧剑没有让孙策失望,尖锐的剑身一下便刺穿了圆木盾,顺带刺穿了圆盾后面山越士兵可憎的面目。 剑尖直从那人后脑冒出来! 可怜这名山越士兵,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死的。 孙策久经沙场,尽管他看不到圆盾后面,但他仅凭手感便知道自己刺中了人体。 便是稍稍往后一抽剑,将剑身抽离那人的脑袋。 极惨的死状,瞬间引起了一阵惊乱。 孙策单臂挑起了纯钧剑,另一只手迅速将这面圆盾摘了下来。 一手持盾,一手执剑,孙策觉得自己又能打了! 祖郎和严舆转过山坳,看到了极其怪异的一幕。 那柄神兵依旧在孙策手上,但孙策另一只手却多了一面山越圆盾。 只见孙策拿手里的短剑当长矛用,又刺又扎,回身还能及时用另一只手护住后身和腿。 而围着孙策的山越士兵虽多,但却一时奈何不得。 祖郎气急:“都围站着干什么?砍他的马!” 说着便举刀要亲自冲上去。 然而没等祖郎跑出两步,远处便传来一阵喊声。 “伯符,某来救你!” 却见一老将身披甲胄,持矛骑马杀来,身后还跟着数名骑兵。 祖郎眼珠转了转,最终选择停下脚步。 一匹马的冲击力是可以预见的,但多几匹马就不一样了。 江南少马,尤其在山越人聚居的山地,更是极少见到战马的存在,因此完全没有对付骑兵的经验。 因为被袁耀招安的时间并不长,祖郎手下的一众山越士兵,还没有好好训练过如何对付骑兵的。 此时见成群的骑兵横冲直撞过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去躲闪。 所有人都躲闪的后果便是,这一小支骑兵,很快冲到了孙策身边。 祖郎爬上了一块不太可能被战马冲撞的高地,喊道:“别怕,连人带马一起砍了就是!” 战团中央,孙策看着来人的面孔惊喜万分:“德谋?怎么是你?” 程普奋力用长矛拨扫着山越士兵们的刀剑,头也没回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走,先冲出去再说!” 孙策点了点头,朝另一名骑兵喝令:“拿槊来!” 几人给孙策匀了一杆长矛,又各自面朝一个方向,利用战马的高度和长矛的长度,使得一众手持短刃的山越士兵难以靠近。 如此便终于有了调转马头的余地,祖郎只能喊着“不要让他们跑了!”“给我上!”之类的话试图补救。 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程普这员老将发挥了应有的心理素质,端的是临危不乱! 只见其一边驱马猛突,冲在队伍最前面充当箭头;一边疾声呼号,头也不回着指挥着每一名骑兵,应对着前后作用每一个方向和所有可能的危险。 就连孙策,程普也照指挥不误! 只不过是让孙策跟在他身后,负责居中策应。左右则各有两骑担任翼卫,身后还有三骑殿后。 一行九骑,呈楔形队形往外直冲。 然而不管这九人如何齐心协力,不论山越士兵们再怎么慌乱,这毕竟是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骑马,而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更别说山越士兵的数量还数十倍于孙策一方。 等程普最后领着孙策杀出重围,带来的七名骑兵,只剩下了一人! 祖郎眼睁睁看着孙策扬尘而去,气得跳脚大骂: “又给他跑了!” 严舆头一次见这种阵仗,这才明白为什么孙策看不起自己了。 山贼,就算是有马骑的山贼,终究只是贼! 贼不与兵斗,并不是一句虚话! 转头看了一眼跳脚狂怒的祖郎,严舆好心劝道:“祖大帅,跑了就跑了,不值得你这么气!” “他能从咱们手里逃脱,但绝对从大都督手上逃脱不了!” 祖郎狠狠瞪了严舆一眼,没好气道:“你知道什么?” “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我手上跑了!”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第四次我快要杀他的时候,让他跑了!” 严舆:“……” 转过好几道山坳,程普三人终于减缓了马速。 最后突围的时候,孙策手里的圆盾都不知道怎么被扯掉了,连手臂上都是伤。 但还是强撑着向程普拱了拱手:“德谋,若非汝及时来援,吾必死乎!” 程普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刚才的血战对他体力消耗很大。 “将军见外了,此乃程普分内之事!” 喘了好几大口气,程普这才看清孙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大惊失色道:“伯符,你身上……” 孙策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都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不碍事!” 程普眼神凝重,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孙策年轻,很快就调理好了气息,再次开口道:“德谋,怎会是你来救我?” “你不应该和义公一起在肃清乌程残敌么?” 程普深吸一口气:“是周家小儿派人急催我来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当的中护军,竟使伯符你孤身犯险!” “哼,回去我便和他算账!” 孙策无奈道:“德谋,此事与公瑾无关!” 程普似乎对周瑜意见很大,“怎么和他没关系?” “他身为一军之将,理应为你分忧,怎能一打仗,就落在你后面?” 孙策苦笑起来:“德谋,别人不知道我,你从小看着我长大,还不知道我?” “我向来不甘人后,尤其是打仗,每战我必身先士卒,以激士气,这你都是知道的!” “何必迁怒于公瑾呢!” “再说,这次能拿下乌程,不都多亏了他的计策么……” 程普仍愤忿不平,还要开口,忽然孙策两眼一翻,直直栽落下马。 …… 直到次日傍晚,孙策才幽幽醒转。 一听到孙策醒来,众将纷纷钻进了帐篷。 “将军,您终于醒了!” 张纮是第一个进来的,站的距离孙策最近。 孙策刚一张开嘴,张纮立刻端过水碗:“将军,先喝点水……” 孙策却一把打翻了水碗,沙哑着嗓子,第一句话便是:“蒋钦……周泰何在?” “归营否?”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顿时都不太好。 还是周瑜清咳了两声,伏身道:“蒋公奕,和周幼平都被祖郎生擒了。” “据几个逃回来的士卒说,他二人竭力作战,被擒时都受了重伤,只怕命在旦夕……” 周瑜说着说着声音也小了,再抬头,刚好看到程普在狠狠瞪着自己。 孙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久久无语。 众人也是沉默着,只有张纮还在劝孙策至少喝点水。 许久之后,孙策重新睁开眼,一只手抓着床榻,一手抓着张纮的手臂,似乎要坐起来。 程普韩当等人忙劝道:“将军万万不可……” “牵动了伤口,可就麻烦了!” 孙策却是不管不顾,死死揪着张纮。 众人没办法,又是去扶孙策,又是垫软垫,又是帮他伸平双腿。 孙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连冷汗都冒了出来,却一声没哼。 “祖郎现在何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说话了。 还是周瑜开口道:“祖郎所部还躲在山中,并未出来!” 孙策咬牙切齿:“这厮还想躲!” “点兵,点兵!” 周瑜连忙道:“将军若要向祖郎寻仇,大可不必!” 孙策看了一眼周瑜:“怎么,你觉得我还会输给他?” 周瑜连忙摇了摇头:“祖郎不过一小小的马前卒,况且他畏惧将军的威名,已遁走山中。” 孙策有些不满:“你说他是马前卒,那岂不是说我连一小卒都不如?” 周瑜连忙解释道:“在下并非此意!” “我是说,将军若要报仇,该找他背后的人!” 孙策眯了眯眼:“你是让我打去丹阳,去找袁耀的麻烦?” 周瑜摇了摇头:“不用将军去丹阳,袁耀现在就在将军眼前!” 孙策吃了一惊,挣扎着又要站起身。 这一动,身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彻底血崩,疼得孙策龇牙咧嘴。 “袁耀在哪里?他在哪里?” 众人连忙把孙策按回床上。 这次换程普开口解释道:“袁耀的先锋大将甘宁,领三千兵马,昨日已在苕溪西岸安营扎寨!” “袁耀今天带部将黄忠,及四千兵马,也已在苕溪西边下寨!” 第256章 较真的黄忠,吴下的阿蒙 嗖的一声。 羽箭正中箭靶,入木三分! “我这一箭如何?” 袁耀手脚保持着放箭的动作,扭头摆了一个极其臭屁的Pose。 “都督神箭!” 甘宁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夸耀着。 “末将从未见过都督这般天赋异禀之人,这才短短一月,都督的射术便精进到了如此境地!” “都督弃逸绝尘;而末将瞠若乎后矣,自弗不如!” 一顿彩虹屁下来,袁耀直接飘了。 不过还没等袁耀飘上天,一旁的黄忠便是一把抓住了袁耀的手腕。 眼睛一眯,黄忠冷笑连连:“难怪!” “我说怎么今天表现这么好,原来都督换了一把铁胎弓!” “若是让某手下的弓手用此弓发箭,一百个弓手总有七八个人能射出这般成绩!” 袁耀嘴角的笑容戛然而止,整个人尬在原地。 另一旁的甘宁则是脸色大变。 被黄忠看出偷梁换柱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因为铁胎弓上虽然涂满了木漆,被火眼金睛的黄忠看穿并不奇怪! 让甘宁色变的是,他没想到身为部将的黄忠居然敢对袁耀动手动脚! 而最让甘宁吃惊的是,袁耀却毫无反应,甚至是,习以为常! 尽管知道袁耀与黄氏叔侄亲近,但甘宁没想到会这般亲近! 听说那个大块头虎痴,有时候在赌桌上输急眼了,会当着袁耀的面一掌拍碎桌案,这个传言不会也是真的吧? 甘宁心里很是狐疑,但却又有一丝羡慕和嫉妒。 能得到袁耀这般身份贵重之人的亲近,不敢想象会有多爽! 吾宁死乎! 袁耀并没尴尬多久,转眼间便换了一副无赖的嘴脸。 “哦,是吗?” “我用的是铁胎弓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的是我手上这把吗?这难道不是木弓么?” 袁耀一边说,一边抓起旁边一把普通木弓,试图明目张胆地将手中的两把弓来个鱼目混珠。 然而黄忠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把便夺下了袁耀刚才用的那把弓。 “果然是铁胎弓!” 黄忠拧着眉毛:“这把弓比一般弓重好几倍,你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袁耀脑后冷汗直冒,但脸上却强装镇定道:“我不造啊!” “这弓怎么回事,怎么到我手里来的,我不造啊!” “甘宁,今天考核用的弓是你的手下提供的,怎么搞的,混了一把铁胎弓进来!” 甘宁:“……” 大哥你不用把我卖得这么快吧! “可能是手底下的人,给搞错了!” 甘宁解释道。 黄忠虽然耿直,但却不傻:“搞错了?” “就算有人愚笨到分不清铁胎弓和木胎弓,但谁闲得没事给铁胎弓涂木漆作甚?” 袁耀:“……” 愚笨? 你说谁呢? 甘宁:“啊这……” “这不是马上到梅雨季节了,我提前让手下士兵,给木弓多涂了一层木漆用来防潮!” “你看,这里所有的弓,都涂了新漆,不止你拿的这把!” 所有的弓的确都重新涂了一遍木漆,但只是为了帮袁耀在考核时偷梁换柱。 但好在甘宁急中生智,临时编了一个极其合理的理由。 袁耀偷偷朝甘宁竖了个大拇指。 哥,我果然没找错人! 甘宁则偷偷摆了摆手,意思是:老大你别闹,我这还没忽悠过去呢! 黄忠满脸的不信:“甘校尉,弓弩上面的木漆一年一刷,我记得今天年初,所有的军弓便全都粉刷一新,并不需要再多刷一层。” “而且木漆最近紧俏的很,你不会把军需那里的最后一点木漆都用光了吧?” 甘宁看了袁耀一眼,他哪里知道袁耀那几桶木漆从哪里搞来的。 此时只能一脸肉疼道:“黄将军不用多虑,我会自掏腰包派人去采买木漆的,一定把缺额补上!” 黄忠半信半疑道:“这半年来我军大造军械,市面上的木漆都被采买一空,加上现在又快到梅雨季节,听说木漆奇贵无比,很不好买啊!” 甘宁一咬牙:“这就不劳黄将军操心了,甘宁一个月之内,必定买回足额木漆,填补缺空!” 黄忠点了点头:“有甘校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也知道咱们现在的情况,没有专门管后勤军需的军师谋士,这不,最近这些事儿都落在我头上了!” 甘宁嘴角直抽抽,知道这件事在黄忠这里是彻底挂上号了。 没办法,谁让黄忠这人极其耿直,做事又十分较真呢! 你说啥,他就信啥! 而且真会一板一眼和你嘴对嘴,鼻子对鼻子对账的! 就算是袁耀,在他面前也没脾气可言。 就说年初的时候,袁耀从军需那里私自拿了几桶木漆,去粉刷自己那两辆辒辌车。 被黄忠发现后,便天天拿着账簿追着袁耀大喊:公器不能私用! 问题是袁耀还无法反驳,因为这句话最早就是袁耀本人为了整顿贪腐提出来的。 最后逼得袁耀没办法,便是直接把那两辆价值不菲、彰显身份的辒辌车充为了军用! 如此才堵住了悠悠众口,使得袁耀提出的“公器不能私用”的廉政政策没有成为一纸空文。 而现在黄忠又盯上了自己,而袁耀为了避嫌,最近这段时间肯定不会给自己补贴钱财。 毕竟以黄忠的性子,到时候肯定还会追究木漆的来源。 而木漆来源,明面上只能是甘宁自己变卖私产得来的。 看样子,这次非得自己大出血,去添补这个大窟窿不可了! 不管袁耀会不会偷偷补偿自己,至少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明面上都必须得苦巴巴过日子了! 这叫什么事啊! 黄忠得到了甘宁的保障,也不再计较木弓中混入铁胎弓的事情了。 “既然用错了弓,那刚才的考试不算,咱们重新再来!” “如果不能达到要求,大都督,你后面还得继续加练!” “一天用三个时辰习箭练刀还不够,得加到四个时辰!” “一个月后咱们再考核一次,如果还是不行,那就继续加,直到练到达标为止!” 袁耀人差点没昏过去! 明明有那么多拉拢人心的方式,自己当初为什么偏要选择向黄忠拜师学艺,来与黄忠拉近关系啊? 搁别人都是意思一下,心意到了就行! 为什么黄忠会这么当真! 搞得自己把自己架上去,现在根本下不来台! 悔不当初啊! …… 傍晚,袁耀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了大帐中。 陈到走了进来,递上来一堆军报。 袁耀瘫在座位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把吕蒙给我叫进来!” “诺!” 不多时,一个身穿普通亲兵衣甲的青年走到了大帐外。 陈到走出大帐,看了左右一眼。 两名亲兵立刻上来拿走了吕蒙手里的长戟,又解下了其腰间的佩刀,最后又把吕蒙身上的甲胄也全给卸了下来。 陈到上上下下又审视了吕蒙一遍,这才转身走回大帐。 “都督,人带到了。” “都督?” 这会儿功夫,袁耀已经瞌睡到睡着了。 “哦,啊……我刚才让你干什么来着?” 陈到谦卑恭敬道:“都督,吕蒙带到了!” 袁耀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稍微直了直身子:“那就带进来吧。” “见过大都督!” 吕蒙双膝跪于地,行了大礼。 历史上的东吴四大都督之一、白衣渡江的总指挥、关羽之死的始作俑者,现在还只是一蒙昧无知的“吴下阿蒙”。 “阿蒙啊,起来说话吧。” “最近识字识得怎么样了?” 吕蒙站起身,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袁耀疑惑道:“没学?我不是给你请了一个大儒教你读书识字了么?” “怎么,他没好好教你?” 吕蒙又摇了摇头:“唐先生教的很好,小人也不是没学,只是不明白识字读书到底有什么用!” 袁耀严肃起来:“读书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想当年,我就是因为高一高二没认真读书,高三想学习却来不及了,最后马马虎虎只上了个二本,毕业后……” “等等……我有点乱……” 袁耀显然是这几天累得够呛,连后世的记忆都窜出来与现实割裂在了一起。 “后面的几句话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第一句话就行了!” “读书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是!” 吕蒙虽然点头称是,但袁耀一瞅他那表情,显然是没听进去。 “阿蒙,我只大你三岁,你心里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都说出来。” “哪怕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题,今天都可以问我,本督赦你无罪!” 吕蒙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敢开口真的问袁耀的话。 开玩笑,这可是大不敬! 放在街坊上,大不敬也就吃两个大嘴巴子。 但在军中,大不敬可是要掉脑袋的。 袁耀只好道:“既然你不肯问,那我就猜猜你的心思,帮你把心中的疑惑都问出来吧!” “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都想问我,为什么丹阳那么多的子弟,我偏偏选中了你做我的亲兵,每逢战时会议,还都要你参加,甚至还为你请丹阳大儒唐固出山,教你读书识字?” 吕蒙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袁耀便自问自答道:“这个问题很简单,那就是我看中了你!” “我认为你有将帅之才!” “不要问我为什么之前连见都没见过你就这么笃定,有些事情不需要理由。” “如果你想要一个答案,那我只能说,是天雷给我开了光,让我此生有了识人之明!” 说到这里,袁耀煞有介事地停了挺胸。 在封建愚昧的古代,帝王将相做什么事都得问老天爷的意思,凡事由想法付诸行动前,都必须经过占卜吉凶这样一道程序。 当然,许多时候占卜吉凶也只是给做事找一个理由,天降祥瑞;张楚兴,陈胜王;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都是如此。 尽管大部分聪明人都知道这只是一种为了获取合法性的把戏,但架不住愚昧的受众太多! 甚至对于愚昧的大众来说,他们有时候也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契机! 总之,袁耀自己也知道外边有关于他被雷劈了后,是天选之人的传言。 但袁耀肯定不会去澄清,甚至许多时候他也会有意无意去给这则传言增添几分神秘性。 时至目前,袁耀“历经天劫而不死,厚得天赐之福”的传言已经传的越来越远,甚至连当今天子都有所耳闻! 果然,当袁耀说完刚才那句话,吕蒙连忙再次跪地叩首,认真无比道:“大都督果真有识人之明!” “小人也认为自己有将帅之才!” 站在袁耀身旁的陈到眯了眯眼,显然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陈叔至,也觉得眼前这个青年有些自负,甚至是胆大妄言了。 袁耀却不计较这些,只是继续道:“那你可知,认为自己是什么人,和真正成为什么人,中间还需要什么?” 吕蒙不假思索道:“做到!” 袁耀点了点头:“那你要如何做到呢?” 吕蒙还是没有犹豫:“凭我一身勇力,敢为人所不敢为!” 袁耀心说你确实敢为人所不敢为,整个孙吴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还敢的人。 但袁耀却摇了摇头:“一腔血勇,再加上一点小聪明,最多也只能成为一军之将!” “而要成为三军之帅,你知道还需要什么吗?” 这下却是触及到吕蒙的盲区了。 “请大都督赐教!” 袁耀沉声道:“还得有挥斥方遒的魄力,有统御诸将的人格魅力,最重要的是,要有运筹帷幄的智略!” 吕蒙抬起了头:“这就是大都督请人教我读书识字的原因么?” 袁耀点头:“没错!” 吕蒙 第257章 士别三日 吕蒙和他姐夫邓当,也是受袁耀舆论改变的影响,而做出了和历史上截然不同选择的人。 邓当和吕蒙都是豫州人,在孙坚被袁术表为豫州刺史的时候,邓当就投军跟随孙坚作战,是吴景的部下。 后来吴景被袁术举为丹阳太守,邓当便跟随吴景到了丹阳。 在孙策最早起兵的时候,邓当便受吴景派遣,跟随孙策征讨丹阳山越部族,与祖郎等山越大帅作战。 在这之前,因为汝南颍川一带黄巾军余党肆虐的缘故,吕蒙一家也离开了故乡汝南富陂,来到了丹阳投奔姐夫邓当。 寄人篱下的日子自然不好过,只能依靠邓当接济,但邓当也只是个小军官,因此吕蒙母子生活极为困顿。 于是年仅十五六岁的吕蒙便瞒着母亲,偷偷跟随邓当一起作战。后来邓当发现了他,非常吃惊,并厉声喝叱他,但吕蒙依旧偷偷跟随。作战归来,邓当将此事告诉吕蒙的母亲。吕母很生气并要处罚他,吕蒙却说:“现在这样贫贱的日子,实在是难以生活下去。外出作战,说不定可以获得功劳,就能取得富贵。况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吕母无奈,只能从了他,自此吕蒙便在邓当麾下效力。 后来吴景被刘繇逐走,邓当和吕蒙又短暂在淮南渡过了一段时间。 直到孙策渡江讨伐刘繇,邓当立功,终于被吴景任命为县贼曹,日子才转好。 再接着袁术为削弱孙策的势力,召回了吴景,另派袁胤继任丹阳太守。 但袁胤只是丹阳郡名义上的军政长官,实际上控制丹阳北部诸县的还是手握重兵的徐琨。 邓当作为丹阳县贼曹,这次便没有跟随吴景走。 在原本的历史中,身为县贼曹的邓当很快就举众脱离了袁胤,重新成为了孙策的部将,吕蒙也因此开始进入孙策的视线中。 但现在,因为袁耀在丹阳郡横插一脚的关系,邓当还没来得及投奔孙策,就接到了袁耀的一纸调任,调他为宛陵县尉! 从秩一百石的丹阳县贼曹,直接调任为秩四百石宛陵县尉,这无疑是升官,是大好的消息! 但邓当却只高兴了一会,就陷入了忧虑和怀疑中。 邓当自然是渴望升官出人头地的,但作为吴景的旧部,邓当也担心这是袁耀清除异己的手段。 要知道这段时间,随着黄盖、凌操等孙氏亲旧杀了不少忠于袁氏的县令及官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策与袁家世子很不对付。 说不定自己到了宛陵,就会像老上级吴景回到寿春一样,手下的部曲被人接管,徒有一个官衔,却没有任何权力。 正犹豫不定时,却又来了一名使者,要找自己的小舅子吕蒙。 一问才得知,居然是袁家世子点名要自己十八岁的小舅子当他的帐下亲兵。 于是邓当找来吕蒙,商议起是否前去宛陵。 吕蒙却几乎没有考虑,立刻点头要去。 邓当不得已,只得说出自己的担忧。 吕蒙却不以为意,直言邓当和他自己没有什么值得袁耀费心图谋的。 倘若袁耀真要清除异己,对付自己和姐夫这种小角色的话,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直接派人捉拿进监牢,随便安个什么罪名就可以问斩了,何必玩什么明升暗降的把戏。 而不论是邓当从县贼曹升任为县尉,还是吕蒙自己从区区一名县兵一跃成为袁耀的帐前亲兵,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县贼曹,只是一个普通的下级官吏;而县尉,可是仅次于县令和县丞的存在,妥妥的准中级官吏。 要是干得好,说不定还可以得到外放主政的机会,到时候哪怕是去一个小县当县长,那也算是迈入官宦之家的门槛了。 而吕蒙自己,如果到了袁耀跟前,也能得到一显身手的机会。 不定能像昔日韩信一样,从一个小小的持戟郎中,得以封坛拜将,逆天改命! 吕蒙这般一说,邓当也想明白了。 如果自己依旧选择投奔孙策,那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被授予军职,继续靠着为孙策打仗卖命来换取封赏。 而自己已然三十好几,还能作为一个中下级军官再打几年仗呢? 不如选择效忠袁家世子! 这也不算是背叛,我虽然是吴景任命的县吏,但吴景的太守也是袁术任命的,现在袁家提拨我,我尽职尽责又有什么错呢? 况且对于吴景和孙氏的恩情,我邓当这些年为你们出生入死也还清了,我不欠你们的,你们也不要拦着我升官富贵!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邓当便不再犹豫,很快便收拾好了行装,拖家带口前往宛陵上任。 而吕蒙却比他先走一步,被那名使者给带走了。 本来要搬家,吕母还很担心,但那名使者却大手一挥,从丹阳县县府调了最好的车马,请吕母去宛陵安住,并说郡功曹陈矫为他们一家准备了一处宅院。 礼遇甚厚,这反倒引起了吕蒙的疑惑。 不过他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袁耀为何对他这般礼遇,但又想不到袁耀害他的理由,便是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让吕蒙没想到的是,等到了宛陵,袁耀对他的特殊照顾才刚刚开始。 他一到,便被编入袁耀的护军中,并直属于护军都尉陈到所辖。 吕蒙一开始没觉得特殊,直到发现整个亲兵营中,只有护军都尉陈到,和帐前都尉许褚两个人能随意进出袁耀的大帐。 两人一左一右,昼夜轮换,宿卫袁耀左右,是袁耀的绝对亲信心腹。 而自己一来,便能够跟在陈到身后,保护袁耀的进出安全! 在接受陈到的训练,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亲卫扈从的时候,吕蒙就发觉,袁耀每次经过自己的时候,总要多看自己两眼。 直到半个月后,袁耀忽然召他入帐,先是嘘寒问暖,问吕蒙有没有回家看望母亲,吕母住的是否习惯。 吕蒙只当袁耀这是笼络人心的手段,毕竟要人为他挡刀,日常的小恩小惠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在交谈中,在得知吕蒙年少时因战乱弃学,只粗识一些大字的时候,袁耀突然兴起,派人去请丹阳大儒唐固,要助吕蒙继续读书求学。 吕蒙连忙推辞,袁耀却以两人都是汝南同乡,看不得同乡受苦受难为由,强行要求吕蒙拜唐固为师。 从那天起,袁耀就开始经常召吕蒙入内,并且一次比一次问得多,聊的多。 直到这一日,袁耀开始问起吕蒙学习的课业成果。 而在这一个月里,吕蒙对袁耀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果然,当袁耀说完刚才那句话,吕蒙连忙再次跪地叩首,认真无比道:“大都督果真有识人之明!” “小人也一直认为自己有将帅之才!” 站在袁耀身旁的陈到眯了眯眼,显然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陈叔至,也觉得眼前这个青年有些自负,甚至是胆大妄言了。 袁耀却不计较这些,只是继续道:“那你可知,认为自己是什么人,和真正成为什么人,中间还需要什么?” 吕蒙不假思索道:“做到!” 袁耀点了点头:“那你要如何做到呢?” 吕蒙还是没有犹豫:“凭我一身勇力,敢为人所不敢为!” 袁耀心说你确实敢为人所不敢为,整个孙吴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还敢的人。 但袁耀却摇了摇头:“一腔血勇,再加上一点小聪明,最多也只能成为一军之将!” “而要成为三军之帅,你知道还需要什么吗?” 这下却是触及到吕蒙的盲区了。 “请大都督赐教!” 袁耀沉声道:“还得有挥斥方遒的魄力,有统御诸将的人格魅力,最重要的是,要有运筹帷幄的智略!” 吕蒙抬起了头:“这就是大都督请人教我读书识字的原因么?” 袁耀点头:“没错!” 吕蒙又一次嘴唇动了动,但这一次却大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大都督所言固然有理,但纵使吕蒙有天纵之资,但无奈出身卑贱,值此动荡乱世,若非姊夫收留,我与母亲早已穷困饿死。” “在这世上,只是活下去,都需要人拼尽全力!” “吕蒙已耽搁了太多,此生已不求为三军之帅,只求当上一军之将,以改变这贫贱的命运,换得后半生富贵!” “大都督若真看重于我,不妨让我领兵作战,吕蒙必不负将军!” “至于读书识字……吕蒙私以为能写好自己名字,认识军报上的字,就足够担任一军之将了!” 袁耀忽然从吕蒙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个固执己见,认为自己哪怕不学外语只凭总分也能上本科线、也能读大学的偏科少年。 虽然的确自己最后上了本科线,读了大学,成为了一名所谓的大学生。 然而在那个学历大幅贬值的时代,被读研和读博拒之门外,最后并没有得到理想的工作。 然后啃老,自以为是的炒股,甚至杠杆,最后赔光,然后坠楼穿越。 袁耀看着眼前的吕蒙,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份固执与偏执,那份对未来的渴望与憧憬。他心中不禁生出一股疼惜,但同时也明白,吕蒙需要的不只是战场上的历练,更需要知识的积累与智慧的提升。 袁耀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严厉:“吕蒙,你虽有万丈豪情,但此世非一腔血勇可成大事。读书识字,非为名利,而是明理、明德、明智。你想要改变命运,光靠战场上的拼杀远远不够,更需要的是内心的强大与智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你心有不甘,但你要明白,真正的强者,不仅要有冲锋陷阵的勇气,更要有运筹帷幄的智慧。我要求你读书识字,并非要你成为学者,而是希望你能通过这些,开拓眼界,增长见识,更好地领兵作战,更好地为我效力。” 袁耀看着眼前的吕蒙,心中明白,要想让这个固执的年轻人真正成长,光靠激将法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吕蒙,我知你心高气傲,但你要明白,真正的强者,不仅要有冲锋陷阵的勇气,更要有运筹帷幄的智慧。我要求你读书识字,并非要你成为学者,而是希望你能通过这些,开拓眼界,增长见识,更好地领兵作战,更好地为我效力。”说罢,他拿起一本书,指着上面的字道:“这些字虽然简单,但却蕴含着深奥的道理。你若能领悟其中的精髓,对你的成长将大有裨益。”吕蒙看着袁耀严肃的眼神,不禁低下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深知袁耀所言非虚,但又觉得自己与读书识字无缘。然而,在袁耀的严厉目光下,他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一刻,他下定决心,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母亲的期望,他要努力学习,不再让自己的命运被出身所束缚。 袁耀看着吕蒙低头思索的模样,心中满意。他走到书架旁,轻轻抽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吕蒙,你看这‘仁’字,左边是‘人’,右边是‘二’,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义’字,则代表着做人的道理和行事的标准。这些看似简单的字,其实蕴含着深厚的人生哲理。” 他走到吕蒙面前,将书递给他:“我要求你每日抄写一遍这‘仁义’二字,不仅要会写,还要理解其中的含义。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强者。” 吕蒙接过书,看着那两个熟悉的汉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畏之情。他明白,这不仅是写字,更是修身养性,锻炼意志的过程。 袁耀看着吕蒙,心中满意。他深知,要想让这个固执的年轻人真正成长,光靠激将法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他沉声道:“吕蒙,你要记住,真正的强者,不仅要有冲锋陷阵的勇气,更要有运筹帷幄的智慧。我要求你读书识字,并非要你成为学者,而是希望你能通过这些,开拓眼界,增长见识,更好地领兵作战,更好地为我效力。” 吕蒙默默点头,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表示:“主公,我会努力学习的,不再让自己的命运被出身所束缚。” 袁耀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个固执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成长。他沉声道:“吕蒙,你要记住,真正的强者,不仅要有冲锋陷阵的勇气,更要有运筹帷幄的智慧。我要求你读书识字,并非要你成为学者,而是希望你能通过这些,开拓眼界,增长见识,更好地领兵作战,更好地为我效力。” 吕蒙默默地听着袁耀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他发誓要虚心向学,不断提高自己的知识和智慧,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第258章 黄盖施政 丹阳郡,石城县。 石城县的官吏,在丹阳郡内可是出了名的骄横跋扈、欺上瞒下。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一来是因为石城县不乏强宗大姓,二来和近年来丹阳郡动荡更迭的政局不无关系。 从兴平四年到建安元年这四年时间,丹阳郡历任周昕、吴景、薛礼、周尚、袁胤五位太守,平均每个太守的任期还不到一年。 而且这五位太守的背景势力、以及所代表的利益都不相同,因此每次太守换人,都会把上任留下的郡县官吏换一茬。 这也导致了丹阳地方混乱、政令不行,甚至有一些县邑直接被山越部族和贼寇所窃据。 而石城县的县令是更换得最频繁的一个县,四年来换了足足八位县令! 几乎都是还没坐热屁股,下一任县令就过来赶人了。 因此石城的几个强宗大姓,便趁机把持了地方。 黄盖就任石城县令,也已过去了一个多月。 不同于其他县令只是带着几个随从来上任,黄盖却是带着本部三千士卒,浩浩荡荡来上任的。 而且一来,便直接逮杀了前任县令取而代之。 石城县的几个强宗大姓却一点也不慌,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黄盖在下马威,而是因为孙策和袁耀不对付的缘故。 像芜湖、秣陵、溧阳几个县的县令,也都被孙策派来的人逮杀了,并不只是石城县如此。 但几个强宗大姓的族长一合计,商量后谁也不愿意触黄盖的霉头,毕竟人家可是带兵来的,于是纷纷献上牛羊等物来犒军! 而正如几个族长所料,黄盖到石城来当县令并不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这一个月来,黄盖虽住在县府,但却几乎不过问政事,也没有往县里安插过亲信心腹。 每日起早便直奔城外军营,下午才回来。 石城县的大小事务依旧被强宗大族们控制着,既得利益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每天递上去的公文报告,第二天都会原封不动退回来,一打开全是“阅准”二字。 如此一来,众人也放松下来。 直到这一天,黄盖忽然派人召集石城大小官吏到县府议事。 县功曹、门下诸吏、诸曹掾等大小县吏不多时便都到齐,却没见黄盖出来。 众人便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先开口的是主掌粮食仓储的仓曹掾,只见他一脸忧心忡忡: “莫非是黄县府麾下兵马粮草不足,要向咱们石城县征粮?” 这话一出,主掌征集粮食的集曹掾立刻脸色大变。 集曹掾在黄盖来之前,是主掌驿站交通的法曹掾。 因为听说黄盖是带着本部三千兵马来的,原本的集曹掾担心要替黄盖征粮,便依仗家族势力,强令法曹掾和他交换了官职。 现在的这名集曹掾,出身小门小姓,乃是被石城强宗大姓们硬推出来扛罪的。 因此他只是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开口。 但整个人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征粮?” 主掌军事、征兵、输送士卒的兵曹掾是个大咧咧的汉子,只见他嗤笑一声道:“黄县府手下有三千士卒,每月至少得吃两千五百斛粮食,一年就得三万斛粮食。” “就算把咱们石城县掏个底朝天,也不见得能凑出这么多粮食来!” 兵曹掾并没有夸大,但他说的也不全是真的。 石城县上下不过六七万人口,加上又处于漕运要道,每年摊派下来的征粮任务本身就很重。 如果再要供应黄盖所部的军粮,确实供应不起。 但几家强宗大姓,所隐匿的人口和良田,却是极少纳粮的。 普通百姓被极重的赋税压得家徒四壁,卖儿卖女求生的同时,他们这些强宗大姓族里的粮仓却都是满满当当,陈米多到发霉腐烂。 兵曹掾话音刚落,主掌治安的贼曹掾便冷笑一声:“谁都可以说没粮食,偏偏你不行!” “谁不知道你家粮食多到放不下,最近才新盖了五个圆筒仓来装粮食!” “就连盖粮仓用的民夫,还是让将作掾挪用公家的钱粮给你找的!” 兵曹掾嘿嘿一笑:“你也别光说我,去年你们家的船去江北遇到风浪沉了几艘,回来却说是漕曹掾的船沉了。” “没几天就看见你们家把漕曹掾的船,连船带货一起开回了自己家码头!” “咱们谁也不比谁干净,就少揭谁的短了!” 贼曹掾明显与兵曹掾不对付,但此时也拿不出话去反驳对方,只能冷哼一声作罢。 此时,主掌祭祀的县廷掾终于笑眯眯打起了圆场:“诸位何必在此浪费唾沫,自伤感情?” “到底是不是征粮,还是征丁什么的,等黄县府出来诸位自然就知道了。” 县廷掾类似于郡以上的五官掾,一般主祭祀,只有在其他曹掾出缺或离任,才会代理其职获得实权。 石城的廷掾是个老头,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慈祥的长者。 此时这老头一开口,众人便立马不吵了。 “黄县令到!” 一声高喊,随之出来的,便是一脸严肃的黄盖。 众人立刻齐声施礼:“拜见黄县府!” 黄盖走到主位前,却没有坐下去,只是面朝众人站定,摆了摆手:“都有礼了!” 众人这才抬头起身,此时才看清黄盖身穿甲胄,腰间跨剑,满脸肃杀之气。 有胆小者不禁咽了咽唾沫,害怕得不敢再看黄盖第二眼。 “今日召诸位来,有两件事要与诸位商议!” 一众县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不会真要征粮和抓丁吧! 黄盖扫视了一遍众人,右手不自觉地放到了剑柄上。 “诸位或许有人知道,我黄盖乃南阳太守黄子廉之后,祖父辈时迁到零陵郡谋生。” “虽然和南阳黄氏沾亲带故,但只是其中旁支末系,算不得大族出身。尽管读过一些书,但多是兵法。” “因此我这位县令并没有什么治理地方的才能,只是凭武功得此官职罢了。” “而我也不想做这个文官。如今贼寇未平,四方扰攘,我常有军旅任务在身,因此我决定,把本县一应事务,全都托付给廷掾和法曹掾你们二位来处理。” “这便是我说的第一件事!” “今后如若我在,县中各曹诸事,凡是跟兵事有关的,先找法曹掾处理,跟民事政务有关的,则找廷掾处理,事后再找我画押用印即可。” “若我不在,所有事务就由你们二人自行处理,我会把印绶留下,你们代理我的职务便宜行事即可!” 一番话毕,众人脸色各异。 大部分人都是吃惊的表情,都知道黄盖这段时间对县中事务不管不问,没想到他真要当甩手掌柜! 也有少数几人是嫉妒的表情,比如那个大咧咧的兵曹掾,瞪着法曹掾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还有人是一脸怀疑的表情,就比如那个贼曹掾,听完黄盖的话后就一直打量着老廷掾和法曹掾两人,似乎是怀疑他们两家和黄盖在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见法曹掾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多谢黄县府重用,下官必会尽忠职守,为黄县府你肝脑涂地、效以死力!” 老廷掾却眯了眯眼睛,笑眯眯拱手道:“这怕是不妥吧?” “算黄县府有军务在身,顾不得处理石城县大大小小的事务,我等万分理解。但依照规制,县令不在,理应由县丞代理县令事!” “县丞不在,县尉代之,县尉不在,县功曹代之,怎么能轮到我们两个哪怕在诸曹掾中都排不到最前列的人代理县中诸事呢?” 老廷掾还没说完话,法曹掾便直眉瞪眼瞪了过来。 显然他以为老廷掾在推辞,因此有些恼火。 黄盖眼睛一眯,不同与胸无城府的法曹掾,他一听老廷掾开腔,就知道此人乃老谋深算之人。 因此黄盖并不答腔,任由老廷掾表演。 见黄忠只是眯着眼看着自己却并不说话,老廷掾也没办法,只得继续道: “依卑吏之见,黄县府还是先任命本县县丞、县尉,由县丞代理民政要务,县尉代理兵事,岂不正合适?” “就算不任命县丞、县尉,至少也要先任命县功曹、县主簿……”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包括黄盖全都明白了老廷掾的算计。 好家伙,以为你个老家伙开口是要推辞,敢情你是来索要官位的啊! 石城的县丞和县尉都在黄盖来的第一天,被黄盖当做前任县令的同党用同样的罪名给杀了。而县功曹和主簿也被黄盖赶走了。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石城县府的正常运转,因为被黄盖驱杀的这几人,之前也管不上什么事。 把持石城县的,正是黄盖眼前这些控制着县府各曹的掾史们。 黄盖心中快速盘算起了利弊。 事出紧急,军情如火,或许今天自己该妥协一次。 “你们应当监督检查各个部门,纠正揭发他们的错误。你们在本职范围内,办理或应承事情,若有蒙骗奸欺行为,我不管怎样也不加以鞭抽杖击的处罚,你们只是各自尽力尽心,不要给他们带坏了头。” 黄盖脸色一沉,也不废话,直接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便这么定了。廷掾、法曹掾,本官先行告退,本县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第259章 筹粮剿匪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借粮一事!” “诸位不必忧虑,我黄盖有借必有还!” “短则七八日,长则十天半个月,所借粮草必如数奉还!” 黄盖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好在黄盖开场的时候就说过,今天他召集众人只有两件事。既然借粮已经是第二件事,那么应该不会再强征壮丁什么的了。 至于黄盖说的什么有借必有还,众人全都没当一回事。 现在是什么世道?兵荒马乱的世道! 乱世里什么最紧要? 粮食! 对于各方诸侯来说,能招募多少兵马,完全取决于能筹集到多少粮食! 同理,这也是为什么一到乱世,地方豪强常常拥众数千人的原因! 无他,只是因为这些地方豪强在乱世之前,个个都是不缺粮食的大地主! 而一到乱世,他们便能轻易用囤积过剩的粮食,来逼迫破产农民出卖田地、甚至签下卖身契! 如此一来,事情便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地主豪强们占有的土地越多,势力越大,就越不肯向官府缴纳租税,朝廷及地方诸侯没有足够的钱粮,就会继续加重税赋,然后农民更加穷困潦倒,地主豪强们则更加豪横! 因此对于地主豪强和强族大姓们来说,存粮的多寡关乎着他们未来的生存命运,是绝不会轻易出借的! 除非能换取更丰厚的利益和回报! 而黄盖今天,刚好满足了他们的需求! 老廷掾,哦不现在应该叫老县丞,似乎对黄盖今天借粮的行为早有预料一般,并没有多少意外。 “不知黄县府需要多少粮食?此番借粮又所为何事?” 黄盖左手伸出,直接摊开手掌:“五千斛!” “剿匪!” 老县丞点了点头,笑眯眯开了口:“黄县府既然是为了我石城百姓安生乐业,那卑吏岂有不借之理!” “我族中可出两千斛粮草,以助黄县府剿匪之用!” “这两千斛粮草也无须再还,就当是本县丞为石城百姓做的一点善事吧!” 老县丞话说得极为郑重,好像他真的爱护百姓一般。 但实际上,却是无数石城百姓恨之入骨的存在。 一遇灾年,这面似和善的老县丞及其家族,便会打着接济乡里的名义借粮给普通百姓。 但实际上却是小斗借,大斗还,而且借粮前还必须以田契房宅作为抵押! 其贪婪狡诈和精于算计,乃是在石城县几个强族大姓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无数石城百姓,因此而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以至于到最后,百姓们宁愿卖儿卖女,也不愿借老县丞一族一斗粮! 此时众人听到一向只进不出的老县丞,居然一口便答应借黄盖两千斛粮食,还不要黄盖还,纷纷吃了一惊。 但一转眼,大部分人就想明白了,用两千斛粮食换一个县丞当,这笔买卖绝对不亏! 官吏官吏,虽然常常混为一谈,但实际上“官”和“吏”完全是两个阶层! 官,乃主政参政之人! 吏,乃为官府做事的人! 在封建官僚体系中,吏,是完全附属于官的,是为“官”而服务的。 有官则必有属官、属吏! 以石城县为例,县令是地方主官,县丞和县尉是县令的属官,这三者都可称之为县官! 而像主记、书佐、廷掾、法曹掾这些则分属于县丞和县尉,是县丞和县尉的属吏,统称为县吏! 县官和县吏虽只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 县吏本质上是县官的属吏,是可以被县官随意任免的。 在察举制下,哪怕是官员中最低等的县丞、县尉,也是需要官员去表举任命的,而经过表举任命后,县丞和县尉也自动获得了表举任命他人的权力。 只不过像县令、县丞这种低级官员,只能任命自己的属吏。 只有两千石及以上的官员,才能表举他人为官! 像黄盖,他要提拔石城县的廷掾和法曹掾当县丞和县尉,就必须找孙策所表举的秩两千石的丹阳北部都尉全柔帮他追认。 不管如何,对于老廷掾和小法曹掾来说,从“吏”到“官”,总归是阶层的跨越! 哪怕是县丞、县尉这样芝麻豆点的小官,也可以让整个家族沾光,从“寒门庶族”半只脚踏进“豪门大族”的门槛! 要是运气再好一点,通过了定期的考核或被人看中,再调到其他小县当个县长什么的,那可就有了“声名”! 有了官声,子孙后代都会被人多看一眼,相比于那些寒门庶族子弟,有更大的可能被表举为官,如此可就真正完成了到官宦之家的转变! 说不定五六代人后,自己家族或许还能跻身所谓的“世家士族”之列哩! 就算不看未来长远的利益,就说眼下,当上了县丞和县尉,对于家族当下的发展也有极大好处! 县丞和县尉是可以自行任免属吏的! 在这之前,碍于出身低微,我们只能担任小小的县吏。需要依靠宗族势力,费尽心思的排挤架空历任县官,以此来把持地方。 但从今天起,整个石城县,不管明里暗里,还不都是我们两家强宗大姓说了算? 两千斛粮食,换半个石城县,这买卖值了! 而且就算我说还,你黄盖真会归还粮草? 做梦吧! 刘繇、吴景这些州牧郡守从石城县借出去的上万斛粮食,到现在一粒都没还过! 不如大大方方直接送了,还能博取黄盖的好感,获得些许名声! 虽然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想明白了,但还有一小部分人不理解老县丞的做法。 法曹掾,哦不,应该说新任县尉,就是个糊涂蛋。 “这……我家或许也能出一两千斛粮食,只不过是借还是赠,还得听我父亲的……” 众人一听,纷纷摇头暗骂这人真是个十足的蠢蛋。 黄盖也不介意到底是借还是赠,只是扫向其他人,尤其重重看了一眼兵曹掾和贼曹掾两人。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两家最大,已经出了大头了,剩下的小头看你们的了。 兵曹掾和贼曹掾一个激灵,下意识去看向老县丞,却见后者眯着眼,同样紧紧盯着他们两人。 两人立刻拱手道:“我家能出八百斛粮食!” “我家只有五百斛粮食……但还能出五百斛草料!” 老县丞背手掐指一算,这样一来还是不够五千斛之数,便是将目光看向另外几人。 被老县丞看到的几个掾吏,都是小门小户出身。在这之前就不敢和老县丞作对,现在人家又当上了县官,更不敢有所忤逆。 “我家也能出一百斛粮食!” “我家能出八十斛!” “我家……” 黄盖也在心里默算着,直到最后一人报完数,总共是筹得了五千八百斛粮食,一千一百斛草料,大大超乎了黄盖的预料。 “诸位有心了!” “不过我黄盖向来说一不二,既然说了是借各位的粮食,就一定会还!” “主记,劳烦都记清楚,我黄盖借了多少粮草,十五日之内,必如数奉还!” 主记一边记一边点头:“诺!” 黄盖顿了一下,又道:“后天我便会领兵出征,烦劳诸位明日正午前就凑足粮草!” “好了,诸位现在便可以各回各家了!” 第260章 惶恐滩头说惶恐 几天后,牛渚滩。 十余艘插着“袁”字大旗的大船靠在岸边,数百名随船民夫从大船上运下粮草、兵器、甲胄等物,堆满了整个滩头。 “都快点,没吃饭吗!” “手脚都给我放麻利点!” “我看你是想挨鞭子是不?” 不时有监工的叱骂声和鞭子抽打的响声,以及民夫的叫苦求饶声传出。 驻守牛渚滩的是袁耀麾下的军司马许乾及其所部一千士卒。 作为最早效忠于袁耀的将领之一,许乾一直都屈居于郑宝之下,担任着郑宝的副将。 只是许乾却不敢不服,因为郑宝的手段确实令他又敬又怕。 但对于袁耀麾下的其他将校,许乾全都不屑一顾。 尤其是最近,他一战便袭取了泾县,为袁耀成功收服太史慈立下了大功,更是让他自鸣得意,认为除了郑宝,没人在打仗勇猛方面能强于他! “都给我盯紧点,天黑前卸不完,都别吃饭!” 许乾立在滩头,也骂骂咧咧的。 好在这是夏日,太阳落山晚一点,在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前,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下来。 许乾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去,把咱们的锅拿出来,让这些民夫去那边埋锅造饭!” 假司马禀手道:“许司马,咱们的锅不够同时这么多人吃饭的!” 许乾瞪了他一眼:“蠢货!” “他们配和咱们一起吃饭?” “你就不会让他们给咱们做完饭,再让他们自己做饭吃吗?” 假司马唯唯诺诺:“是,许司马!” 不多时,缕缕炊烟便在距离滩头不远处升了起来。 民夫们都只吃了一顿饭,却忙活了一整天,此时每个人都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甚至眼冒金星。 然而做好的饭,眨眼间就被袁军士卒们哄抢一空。 有饿的实在不行的民夫,还想着扒下锅底充饥,却发现这群当兵的活儿没干,却一个比一个能吃,竟是连锅带勺子,都舀干吃净了。 一名五大三粗的袁军士卒吃完了,还一脚踢翻了铁锅。 “玛德,就做这么点吃的,够谁吃的!” “又特么用的不是你们的米,就这么舍不得往锅里下?” “去,给老子们再煮一锅饭!” 一名负责押送民夫的亭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讨好道:“军爷,刚才粮官给每一口锅,都只发了一斗米,您是知道的,我们可都煮进去了!” “我特么又没看见你们下了多少米!”五大三粗一把推开亭长:“老子反正没吃饱,你们想办法!” “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偷偷往自己腰里揣!” “是吧,兄弟们?”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周围一众士卒的附和声。 “就是,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偷摸揣了老子们的口粮!” “是不是打算偷偷藏起来,自己等会吃?” “一个个不是东西,老子都看见了,你腰后面鼓鼓囊囊的那是什么?” “拿出来,不拿我可不客气了!” 此时一个士卒动手去搜民夫腰间,亭长刚想上前阻拦,胸前便吃了五大三粗一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别给脸不要脸!” 五大三粗威吓道。 亭长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士卒,直接生抢了自己手下民夫随身的口粮。 自古征发徭役,服役的民夫在到达服役地之前,都需要自备口粮。 “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哎呦,是炒米!” “呸!”一名士卒抓起来尝了一把,立刻吐出来:“盐巴也不放,啥味没有!” “淡的跟个鸟一样!” 抢到口粮袋的士卒也尝了一口,也是一口吐了出来,然后直接把打开的口粮带扔在地上。 炒米粒撒了一地。 那名民夫挣开抓着他的士卒,直接扑到了地上,像抓金子一样,连米带沙子一块往口袋里装。 一众士卒立刻哄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看这人这鸟样!” “笑死我了,这人怎么连沙子也吃啊!” “我爹娘要知道,生出来的儿子跟老鼠一样埋土里吃沙子,肯生下来把我就掐死了!” 众人还在哄笑,五大三粗却早已转移了目标,将目光对准了另一名一直闪闪躲躲的民夫。 一把把那人揪了出来,五大三粗一把便抢过那人护之不及的口袋。 打开后,五大三粗立刻兴奋起来:“弟兄们,你们看我找到啥好东西了!” “居然是面饼!” “这个怂包居然带了面饼当口粮!” 五大三粗高举着一张面饼,犹如拿着战利品一样的得意。 被抢的民夫立刻红了眼,直接冲了上来。 “你还我的面饼!” “这是我娘卖了家里唯一一只鸡,给我亲手做的!” 然而他才跑了两步,便不知被哪个士卒伸腿直接绊倒,当场摔了个狗啃屎。 “哈哈哈,又一个地老鼠,喜欢吃泥巴!” “咋地,这还没过年呢,你就急着要给我磕头啊?” 被绊倒的民夫只有十五六岁,正是执拗的年纪。 摔倒后却浑然不觉身上的疼痛,爬起来便再次冲向五大三粗。 “不准你咬我娘做的面饼!” 五大三粗吃了一口,又一脚将小民夫踹倒。 “去你娘的!” “看在你孝敬的面饼还算不错的份上,赶紧滚,老子就当没看见你!” 小民夫再次爬起。 “你还我面饼!” 五大三粗脾气一下就上来了,直接将手中只咬了一口的面饼扔在地上,拔出了佩刀。 “给脸不要脸!” “面饼!” 小民夫看着沾满了泥巴沙土的面饼,更是红了眼。 环首刀高高扬起,下一秒便要劈在冲来的小民夫身上。 周围一圈等着看好戏的士卒。 然而,这一刀并没有落下! 噔! 一支黑色的羽箭,直接飚中五大三粗的脑门。 只见他脖子一仰,下一秒便直接跪在了小民夫身前,然后整个人直直栽倒到地上。 正好压在了那块被他摔在地上的面饼上! “敌袭!” “有敌袭!” 惶恐不已的喊声,顿时传遍了整个牛渚滩头! 第261章 零丁洋里叹零丁 “不许退,给我顶住!” “只是一群饿昏了眼的山贼土匪,给我灭了他们!” 许乾站在粮堆上挥舞着刀片,整个人是又气又恼。 气得是居然有贼寇打劫打到了自己身上,恼的是自己麾下的一众披甲士卒,竟然打不过对面布衣草寇。 奇耻大辱啊! “一群饭桶,还得我上!” 看着愈发混乱的战场,许乾再也忍不住,直接跳了下来。 作为有躁劲的庐江汉子,许乾也是颇有几分勇武的,一上场便是劈开了一名草寇的胸膛。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理应被自己一刀毙命的敌人,却只是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又朝着自己扑来。 “找死!” 许乾大为恼火,又是两刀挥出。 一刀劈得那草寇虎口发麻,再一刀直接劈中那人脖颈。 收回佩刀,顿时鲜血如注! 了结了这人性命,许乾不免好奇地俯下身。 “老子倒要看看,你胸膛是石头做的还是铁做的!” 不看不要紧,一看吃一惊。 只见脚下的死尸布衣下,赫然露出一面被劈开了口子的铠甲。 此时假司马不知从哪跑了过来,一脸惊慌道:“许司马,这伙草寇不对劲啊!” “布衣下面,全是两当铠啊!” 许乾连忙将死尸翻了个身,再扯开布衣,只见背面也是一面简易铠甲。 前有胸甲,后有背甲,这不是两当铠又是什么? 但作为军队士卒的标配,两当铠怎么会穿在这群草寇身上? 许乾一把揪过假司马道:“有多少贼人穿着这样的两当铠?” 假司马哀声道:“好像全都穿着啊!” “我过来看到的,全都是!” 许乾顿时感觉有一股冷气从脚后跟直接窜到脑门! 自己手下的士卒,大部分还都穿着前身甲,而这群草寇,居然穿的是两当铠! 所谓两当铠,由两面札甲组成,其一当胸其一当背,前后两面甲用皮带在两肩处扣接,故名两当铠。 而所谓前身甲,就只有胸甲,并没有背甲,是最最最简易的士卒甲胄。 袁耀虽然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内就招募到了两万余士卒,但装备士卒的兵器甲胄并不是想要就立刻能有的。 为了让士卒具备最基本的战斗力,袁耀只能让工匠们先打造刀矛弓箭这些兵器,等兵器差不多够用了,才会打造甲胄盾牌这些防御性护具。 直到目前,袁耀手里也不过只有六七千副两当铠而已。 而为了实现最大化装备,袁耀只能将两当铠拆开,再系上足够长的布带,把一副两当铠当两副前身甲用! 如此便是有了一万两千多副两当铠,让军队的披甲率终于过了半。 这个法子,其实还是袁耀学他爹袁术来的! 不然你以为袁术哪来的“十万披甲”之士? 目前在袁耀军中,除了袁耀的亲卫护军外,只有什长以上的将卒才有资格穿两当铠! 但是现在,假司马却告诉许乾,他看到的所有“草寇”,布衣下面都套着两当铠! 许乾不是不相信有草寇可以穿得起两当铠,毕竟他自己就出身贼寇,从官军手里抢到过十几副前身甲。 但你要说现在冒出来的这几百贼寇,都穿着两当铠? 就算是江东巨寇严白虎的部众,也没这么阔气吧! 但事实不由得他不信,此时又有三个“草寇”结伴冲来,许乾一个人解决两个,假司马解决一个,划开布衣,赫然全都身着两当铠! 此时的许乾,才想到了更深的问题上来! 这伙贼人既然穿着两当铠,为什么要将两当铠内穿,而在外面穿各色布衣来掩饰呢? 这伙喊着劫粮的贼寇,真的是“贼寇”吗? “哪里来的贼人,胆敢私劫军粮?” 许乾盯着眼前之人,恶狠狠问道。 黄盖扫了一眼许乾脚下的四具“草寇”尸体,又将许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你就是许乾?” “呸!”许乾啐了一口:“老子就是!” “等等,你怎么知道本司马名讳?” 黄盖掂了掂刀:“那就对了!” 两人没有多少废话,几乎同时挥刀相向。 当~ 只一刀,许乾就感觉气血翻涌、右臂生疼。 “老家伙,你还挺能打啊!” 黄盖目光一凝,杀心大起:“死!” …… 七八招后,黄盖砍中许乾的脖颈,许乾跪地,面有不甘。 “你……到底是谁?” 黄盖拔出刀刃,鲜血直接呲出几米远。 “零陵黄盖。” 许乾瞪大着眼睛,直直扑倒在地。 另一旁的假司马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在黄盖看向他的同时便直接扔下了环首刀。 扑通一声! “大王饶命啊!” “黄大王饶命,小人愿意跟大王上山入伙,只求你饶我……” ‘一命’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黄盖便是一刀割开了这人的喉咙。 假司马捂着脖子,口中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似乎要把话说完。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民夫,抱着一根木头漂到了江中心的沙洲上。 爬上江滩,小民夫连忙解开口袋,将里面的面饼掏了出来。 尽管他刚才在江里抱着木头的同时,一直手还拼命将口袋给往高的举,但不幸的是,口袋里面的面饼依旧都被江水打湿了。 小民夫盯着浸泡过水的面饼看了一好一会儿,终于想出了办法。 只见他将衣服脱下来,尽力拧干,然后铺在沙滩上,同时又将打湿的面饼摊开放在上面。 左右挑了挑,最后挑了一块带着血红色的面饼,狼吞虎咽起来。 虽然掺杂着江水和血水的面味道极为怪异,但小民夫还是把面饼一口不剩的全吃进了肚子里。 一夜无眠。 等第二天,蜷缩在沙坑里的他探出头,自己的饼并没有被人偷走。 也不会有人偷走他的饼。 只因为在这片沙洲上,除了漂上来的死尸,只有他一个活人。 环望四周,这是一个四面环江的小沙洲。 距离牛渚滩,约有数百丈。 距离江北,则有上千丈。 距离其他几个更大的沙洲倒是挺近,凭自己的水性完全可以游过去,而且上面很有可能还有和自己一样的落难者。 这不,那块较大的沙洲上,就已经有人在渡过了昨晚的惊吓和惶恐不安后,开始呼喊求救起来。 或许是自己认识的人还说不定哩! 但小民夫并没有出声回应,反而在听到人声后,迅速将面饼用衣服包裹起来,往一处灌木丛里跑去。 第262章 孙策的报复 乌程城西,袁军中军大帐。 袁耀一脚踢翻了案几,整个人怒不可遏:“你再说一遍?” 半跪之人惶恐道:“从淮南来的十艘粮船,还有装满了五艘大船的兵甲等物,在牛渚滩都被贼寇给劫走了!” 啪~ 甘宁大手一拍桌案,猛地起身:“哪来的贼寇?这么嚣张?” 袁耀盯着送信之人:“许乾呢,他人死哪去了?” 送信的咽了咽喉咙:“许司马,及所部一千士卒,全军覆没!” 甘宁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全军覆没?!” “你没整错吧?全军覆没?” “一个活口都没有?” 送信的直接叩头于地:“小人不敢乱说,或许有幸存的,但是目前还没搜寻到……” 嘶~ 帐内众人此时全都冷吸了一口气。 一千士卒,还是蒙冲校尉郑宝手下的一千士卒,居然被一伙贼寇给打得全军覆没了。 袁耀脸上很是难看。 这是他手下士卒,头一次出现成建制被歼灭的事情! 就算是上次与刘磐遭遇,死伤那么多,也没成建制被人全歼! “你下去吧!” 临时充当军师参谋的蒋干看了一眼袁耀的脸色,朝送信之人挥了挥手。 那人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拱着手倒退着走了出去。 袁耀一屁股坐在软榻上,眼中阴晴不定。 下一刻,袁耀忽然笑出了声。 “呵呵,我倒是没想过,孙策会这么报复我。” 黄忠、甘宁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的人明白了些什么,有的人却不明所以。 祖郎疑惑道:“大都督,这跟孙策有什么关系?” 袁耀看向祖郎:“我让你扮作山越,伏杀他的人马。” “他就让人扮作贼寇,劫杀我的粮草军械!”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呐!” 祖郎更疑惑了:“大都督,我本来就是山越人啊,不用扮……” 话一出口,祖郎才恍然大悟:“敢情是孙策这孙子,派人黑了我们的钱粮啊!” “我早就说他是孙贼吧,你们还不信!” “咳咳!”蒋干不由得咳嗽了两声:“祖校尉,注意言辞!” 袁耀摆了摆手,示意蒋干不要揪着话头,这些都无伤大雅。 严白虎左看右看,突然站了出来:“大都督,既然他孙策黑了咱们的钱粮,咱们不妨也去劫他的道!” “在下愿领本部人马,去劫孙军粮道!” 严白虎这话一出,立刻点醒了其他人。 甘宁和祖郎也连忙跳了出来,积极请战。 祖郎:“光劫粮道还不够,我愿意率本部潜入会稽郡,袭扰他的后方,让他连粮草都没法筹集!” “他要是打我,我就带人退回会稽西面的深山老林,那边都是我们山越人的地盘,等他一走,我就继续骚扰他,让他始终不得安宁!” 袁耀看着祖郎,越看越觉得像个宝藏。 此人虽然从没学过兵法,打起仗更像个混球,但不得不说,他朴素的战术思想,和后世某位神级指挥家提出的战争思想,颇有相似之处。 甘宁也不甘人后道:“大都督,这次出征,明明你点名让我当先锋的!” “可到现在,我连一场仗都没捞着,这次你就让我带兵上吧!” 袁耀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这次,我亲自上!” 袁耀的话掷地有声,帐内诸将却群呼不可! 蒋干第一个跳了出来:“大都督千金之躯,怎可涉身犯险?” “您还是于中军中运筹帷幄,调度诸将各军为宜!” 甘宁:“是啊大都督,这种操刀上阵的事儿让我们来,您就坐在这里等着我们的捷报好了!” 严白虎:“这种占山劫道的事情,我和我兄弟干的最多、最熟,不是说大都督您干不好,是我们来干这种勾当更合适!” 祖郎:“就是,这种放冷箭,搞偷袭的事情,还是让我们来!” “大都督您做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一旁侍立的吕蒙插了一嘴:“纡尊降贵。” 祖郎一拍脑门:“啊对对对!” “就是这个词,鱼尊将跪!” 袁耀笑了笑:“谁说我是要去放冷箭,搞偷袭的?” “本都督才不会像孙策那样,只会搞些偷偷摸摸的把戏!” 甘宁和祖郎对视了一眼,心说啊对对,你是不搞偷袭,但喜欢让我们去搞! 袁耀顿了顿:“本都督要去,就是光明正大去!” “折了多少钱粮甲胄,我要让孙策加倍给我吐出来!” 甘宁脑子还没转过弯:“都督难道是要进攻孙策大营?” “可孙策那边有小两万人马啊,我们这边才一万多一点……” 祖郎瞥了甘宁一眼:“你怕了?” 甘宁噌的一下火就大了:“我怕?” “我怕他个鸟!” “都督,我甘宁愿作先锋,为都督攻城拔寨,在所不辞!” 袁耀摆了摆手,再次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有以寡击众之气,本都督甚为宽慰!” “但有些事情,并不一定非要武力去解决!” 众人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摸不着头脑。 蒋干只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就张开了嘴:“都督,我伤寒还没好透,我得先回去再躺几天……” 袁耀拽住蒋干,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向文弱不堪的蒋干,此时却执拗地像一头牛。 衣服都给扯坏了还没拉住。 “子翼,回来!” 蒋干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眼睛一闭。 心说爱咋咋地吧! 袁耀又给了陈到一个眼色。 陈到会意,朝着吕蒙等几名亲兵挥了挥手。 吕蒙等人连忙走出帐外,并肃清外围。 袁耀环视一圈,终于开了口:“依孙策的性子,他一般是不屑于用这些手段的!” “除非有人给他出阴谋诡计,加上他自己也被逼急了,想发泄。” 蒋干睁开了眼:“都督所指,莫非是周瑜周公瑾?” 袁耀轻蔑的一笑:“至于到底是谁给孙策献计,其实无关紧要!” “阴谋诡计,不值一晒!” “在阳谋面前,都是弟弟!” 第263章 乌程城下 “孙策这几天还是诈伤不出么?” 袁耀忽然问道。 蒋干再次拱手:“是,我们派去的使者都被拦在辕门外,根本见不上孙策。” 祖郎嗤笑一声:“当日他一身襦铠,我手下的士兵也就给他身上划开了几道小口子而已。” “这都十来天了,就他那点皮肉伤还没好?” 蒋干也笑了:“只怕养伤是假,不敢见大都督是真!” “他明知乌程已为大都督所招安,却还是执意发兵开战,甚是胆大妄为!” “现在大都督亲率大军兴师问罪,他又怎敢出面对质?” 严白虎捏紧了拳头:“这孙贼,端的是可恶!” 袁耀看了看严白虎右臂的包扎带:“白虎,你的伤好些没?” 严白虎受宠若惊道:“幸赖大都督赏赐的金创药好使,我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再要不了半个月就又能舞刀了!” 袁耀点了点头:“还是要小心些,这些天不必急于舞刀弄棒,等伤好透了再说!” 严白虎一只手抬起:“诺!” 袁耀站起身,凝视着一旁的吴郡舆图。 众人一看,便都知道这是袁耀又在谋划计策了,纷纷噤声。 半响后,袁耀转过身:“他孙策一面躲在军营里不肯露面,一面又让黄盖劫我的粮草,无非是想让我粮尽退兵。” “我还偏偏要让他来主动找我,求我!” 说着,袁耀便举起马鞭,在舆图上画了一条弧线。 “传令诸军,明日拔营起程!” 众人看着袁耀弧线上的一座又一座城邑,全都吃了一惊。 “先锋甘宁听令,本督要你今晚在苕溪上搭设十座浮桥,不得有误!” 甘宁吞咽了一下口水:“都督,您这是要渡过苕溪,攻打乌程么?” …… 次日。 苕溪东岸,孙策大军军营。 虽然孙策打下了乌程,但这段时间却并没有入城居住,而是仍然住在军营中。 得知袁军在清晨时突然全军渡过苕溪,孙策连忙拖着伤躯爬起来,让人给自己穿上盔甲。 好在周瑜及时赶来劝住了孙策,要不然孙策非得亲自骑马去侦查军情。 “将军切勿轻举妄动,袁耀此举或许是故意在寻衅滋事,并不一定是要攻城!” 周瑜拧着眉毛,冷静分析道:“若是将军先动手,袁耀可就有了对付您的借口,那时天下舆论,可就大大于您不利了!” 孙策头上冷汗直流,并不是害怕,而是伤口又崩裂了。 “若不是攻城,那他在城下陈兵列阵作甚?” 周瑜也流下了冷汗:“这……在下一时还未参透……” 此时剧烈的疼痛感也终于让孙策清醒了一点。 “算了,且看他要闹哪样!” “夫用兵者,虽重先发制人,但如果对手是袁耀这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吾后发制人,未尝不可!” “若是他真敢下令攻城,吾便毁其浮桥,使其进退不得!” 周瑜也是松了口气:“将军用兵如神,袁耀岂是对手?” 孙策目光闪烁:“传令给程普,要他严守城池,不管袁耀他如何挑衅,就当没听见!” “绝不能先动手!” 周瑜拱手:“将军圣明!” …… 乌程城南门外。 只见袁耀一袭锦衣华服,搂着大美女刘瑶坐在马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田猎游玩的公子哥呢! “喂,程普,给小爷我开门!” “城里人是死绝了吗?没听见我说话吗?” “我是左将军、阳翟侯之子袁耀,识相的快开门!” 袁耀怀里,刘瑶眨巴着眼睫毛:“夫君,咱们这样真的没事吗?” 袁耀嘬了美人一口:“当然没事,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我怎样!” 刘瑶看了一眼城楼上黑洞洞的垛口,不无担忧道:“可要是谁不小心射箭下来呢?” 袁耀翻了翻衣领:“看,有这件环锁铠在身上,寻常弓箭射不穿的。” “马鞍下面还藏着一面札甲,有什么情况你在前面骑马,我坐在后面举着札甲,绝对能跑回去。” 顿了顿,袁耀忽然狡黠一笑:“不过我想擦枪走火的情况是绝不会发生的!” “我猜,程普这会在忙着约束手下呢!哈哈哈!” 城墙上,正如袁耀所料,程普正忙着训斥着手下将卒。 “所有人听令,把弓弩全都放下,谁都不许动!” “一块石头也不准拿,刀矛戈剑全都放在脚下!” “不行不行,你下去,让所有什长,把弓弩箭矢都收缴起来。” 都尉候应了一声,转身便要下去传令,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身:“程都尉,可要是袁军趁机攻城,该当如何?” 程普脸上阴沉地可怕:“你说呢?” 都尉候:“呃……” 程普瞪了他一眼:“如果有人用弓箭瞄准你,又举起刀要砍你,你该怎么办?” 都尉候:“可那毕竟是袁家世子,小人怕……” 程普扭过头,又看了一眼城下和美人卿卿我我的袁耀,胸中之气郁结道:“你们不敢杀袁耀,就不能杀他手下的将卒么?” 都尉候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卑将就明白了!” “程公,我是小耀啊,咱们在寿春还一起吃过宴席,我还敬过你酒呢!” “开门让侄儿进去,侄儿给您拜个晚年!” 城下,袁耀还在变着法让程普给他开门。 “程普,程德谋!” “我知道你在城上,出来见我!” “你不会才四十岁就耳聋目瞑了吧,真惨!” “出来说句话啊,老子喉咙都要喊干了!” 程普此时嘴角直抽抽,万万没想到,这袁家世子,还是像以前那般无赖。 不是说他浪子回头,改恶从善了么? 难道都只是其父袁术给其造的声势? 想了想,程普最终还是决定答话了。 一方面,就这么晾着自己主子的主子的儿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另一方面,程普还真想不出来袁耀能玩什么花样。 “袁大都督,别来无恙乎?” 第264章 唇齿相讥 老东西终于露面了。 露面了就好办了! 袁耀咳嗽了一下,刘瑶立刻取下水囊,拧开体贴地喂起袁耀来。 咕咚~咕咚~咕咚~ 袁耀直到喝完一羊皮袋子水,才一抹嘴道:“哎呦,这不是程老叔么?你还真在城上啊?” “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会都听见了吧?” 程普强忍着一巴掌拍死袁耀的心情,就要张口说话。 话到嘴边,却又反应过来。 差点着了这小子的道! 我要是说前面的话我都听见了,那不就等于承认我刚才在当睁眼瞎么? 可要是说我没听见前面的话,那不就等于被这小子白骂了么? 想了想,程普决定不理这茬:“袁大都督,你我如今都有重任在身,还是互称官号的好!” “啧啧”袁耀砸吧砸吧嘴:“到底是当上两千石都尉的人,说话都不一样了!” “不过你这个吴郡都尉怎么当上的,不会忘了吧?” 程普只感觉有一只苍蝇噎在自己喉咙眼,偏偏自己还一定要把这只苍蝇吃下去! 甚至不光要吃下去,还得叫好! “末将怎敢相忘?”程普强忍不适,“末将的吴郡都尉,乃是袁公表举!” 袁耀猛地变了脸色,语气陡然变得冷厉如刀:“那你还敢把我拒之门外?” “莫非你要以怨报德?” 程普后悔了。 他就不该搭理袁耀这茬! 但话都说到这里了,城上城下这么多人都听着,程普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袁公表举之恩,程普万不敢忘!” “只是军令在身,此城戒严,尚在清查匪寇,万不敢让都督千金之躯,冒险进城!” “军令?”袁耀声音又提高了几度,“谁的军令?” 程普硬着头皮:“殄寇将军、兼会稽太守孙……” “你奉孙策的军令是吧?”袁耀丝毫不给程普面子,直接打断道:“他一个会稽太守,如何管到你这个吴郡都尉头上的?” “莫非你们结党营私?” 城上城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程普是孙氏亲旧,和孙策是主从关系。 事实虽然如此,但话绝对不能乱说。 程普铁青着脸:“我并非奉孙太守之令,而是奉孙将军之令!” “征讨贼寇,保境安民,乃殄寇将军之责!” “凡有关之军事,各郡都尉立理应从之!” “乌程乃巨寇严白虎盘踞之地,末将受命来此剿寇戒严,何错之有?” 这番说辞,孙策的谋士张纮早在几天前就给程普等人准备好了。 除此之外,张纮还教授诸将,务必一口咬死不知道严白虎被袁耀招安的事情。 如此一来,讨伐严白虎就算师出有名。 虽然这纯属一面之词,但总比无言以对要好。 正如程普所料,袁耀下一刻便是勃然色变:“可你们围剿的,是我的部下!” 程普立刻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什么?” “我们剿错寇了?” “大都督麾下的将卒,莫非穿的不是两当铠,而是兽皮?” 城墙上爆发出一阵哄笑。 显然,众人都听出来主将程普这是在故意装糊涂。 而且,他还把袁耀的士卒,比作了穿兽皮的山贼匪寇之流! 但袁耀却仿佛没听出程普话中有话一样,只是道:“严白虎早在上月下旬,便向本都督递上了降表!” “本都督也派人给他们送去了任表,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程普继续装着糊涂:“有这事吗?” “哎,你们知道这事吗?” 城头上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接着便整齐划一地喊出了一声:“不知道!” 这次换袁耀脸色铁青了。 程普看着袁耀吃瘪,心中终于舒坦了许多。 小子,你还嫩! 回去跟你爹多学学吧! 袁耀瞪着城头:“本督派来宣读任命使者,你们就没见到吗?” 程普摇了摇头:“什么使者,我们从没见过!” 一旁的都尉侯也插嘴起哄道:“我们根本没见蒋干到乌程来。” 话音未落,程普勃然色变,一巴掌便呼了过来。 啪~ 都尉侯一只被鞭子抽打的陀螺,原地转了两个圈。 “都尉,您干嘛打我?” 程普怒道:“你哪头的?” 都尉侯也反应了过来,捂着嘴哀声道:“卑将这不是想给您作证嘛!” “要你多嘴!” 啪~ 程普又反方向抽了一巴掌陀螺。 马背上,刘瑶捂着嘴偷偷笑出了声。 “夫君,刚才那个人好蠢啊!” “简直是欲盖弥彰嘛!” 袁耀偷偷捏了一把刘瑶的胸脯:“是啊!” “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 刘瑶挥起来小拳拳:“夫君你坏!” “人家才不笨呢!” “咳咳~”袁耀正了正色:“程公,你们若喜欢自欺欺人,我也懒得和你们多扯!” “毕竟谁也叫醒不了装睡的人!” 程普眼睛一眯,却是没想到袁耀会主动跳开这个话茬。 袁耀又道:“不过现在,你们总该知道,严白虎是我的部下了吧?” 程普松了口气:“经大都督这么一耳提面命,程普便知道了!” “不过事情已经铸成……” 程普心里还是担心袁耀借题发挥的。 不过袁耀却无心在继续这个话题。 毕竟城池都被人家拿下了,严白虎的大部徒众也折了,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好了,我来这儿不是跟你扯皮的!” 袁耀再次打断了程普的话头:“既然你知道严白虎和你一样,都是我父亲表任的朝廷官员,那就不该私吞他的财物!” 程普脑门冒出了三个问号。 ??? 什么玩意? “大都督此话怎讲?” 袁耀毫不客气道:“实话跟你说,严白虎给我的投名状,便是这座乌程城……” 程普倒抽一口冷气,敢情这小子还是打的是乌程的主意。 不过袁耀话还没说完:“以及城中五万斛粮草、价值亿钱的财物,还有……” 袁耀一口气,便列出了一长串的钱粮布帛等物细表,听得程普头皮直发麻。 “既然你是我父亲任命的吴郡都尉,而乌程也是吴郡属县,那你驻扎在这里也是理所应当。” “只不过,我刚才说的那些钱粮,是严白虎献给本都督充作军资的,你必须得还给我!” 直到这时,程普才终于搞清楚袁耀所图为何。 只是别的问题的答案,孙策和张纮都教过自己如何应答。 但这道题,程普不会啊! “程公?你听见没?” “又装聋作哑了?” 好一会儿后,沉不住气的程普只能自由发挥了。 “大都督,乌程所囤钱粮,都是严白虎在吴郡四处掳掠得来的,理应归属吴郡士民所有!” “按朝廷法制,郡中作战所得钱粮,应由本都尉代管;待奏明朝廷后,方得启用!” 袁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作战?作什么战?” “残害同袍所得,也算战利品么?” 程普额头直冒汗:“不是……” “别跟我啰嗦那么多!”袁耀再次出声打断:“朝廷规制,本世子比你知道的多。” “你要上报朝廷,好,我倒要看看,朝廷是偏听你这个吴郡都尉的,还是听扬州刺史惠衢的!” “是你这个吴郡都尉的奏章先到朝廷,还是罢免你和孙策的诏命先下来!” 程普大惊失色:“这……此事又和孙将军有何干系?” “你莫要拉上孙将军!” 袁耀冷笑连连:“不是你刚才说的么,是殄寇将军孙策让你到乌程剿寇的吗?” “那你私吞朝廷军资,也必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第265章 孙策不敢撕破脸的理由 程普忽然想起了一则有关于袁耀的传言。 据说那是名士许劭对袁耀的品评之语: 子之奸诈,更甚于曹阿瞒! 说是品评之语,其实更像是在骂袁耀! 但这也不怪许劭,谁让袁耀把他给俘虏了呢。 听着袁耀咄咄逼人的话语,程普只感觉许劭这句评语说得当真一点没错! 如果说曹操是乱世之奸雄的话,那袁耀的做派,活脱脱一个乱世小奸贼! 仗势欺人的小奸贼! 打心眼里,程普是乐意支持孙策脱离袁术集团,自成一方势力的。 尤其是孙策自身的大智大勇,更给了程普坚定的信心。 但程普也明白,要脱离袁术势力,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一来,汉代是一个重出身的时代。孙坚孙策父子地方庶族出身,虽然依靠着战功卓著而被表任为官,但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就此获得世家大族的支持而一跃成为一方诸侯。 放眼天下,哪一方诸侯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 出身好的,如袁绍、袁术、刘表等人,不用发招贤榜,天下的士子豪杰都会争相投奔。 出身还行的,如曹操、公孙瓒等人,需要给自己贴上“求贤若渴”“唯才是用”的标签,才能吸引人才。 而出身低微的,如马腾、刘备等人,则会标榜自己是名贵之后。马腾就说自己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刘备则逢人就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给自己咔咔立人设。 不给自己傍一个好祖宗不行啊,你看像汉中张鲁、黑山张燕,虽然同样有地盘和兵马,但只会被世人当作“群贼”,而非“群雄”! 为了在脱离袁术势力后,不被天下人只当作是袁术集团的叛贼。孙策也不得不同样玩起了“认祖归宗”这一套,派人在江东四处宣扬造势,说富春孙氏其实是兵家至圣孙武的后代! 尽管这目前还停留在“流言”层面,但只要你敢说,总会有人信。 毕竟谁也拿不出证据,说孙策你绝对不是孙武的后代是不? 只要日后富春孙氏显贵了,那假的也是真的了。 除了出身问题,二来就是选择问题! 什么时候脱离袁术集团,用什么理由与袁术决裂,这些问题都一定要找到合适的契机和借口! 否则很容易被人打上“反复无常”的标签,被人视作和吕布一样是背主之人。 那就于名声大大的不利了! 而且就算你做大做强,甚至反客为主吞并了袁术,那也总归是起了个不好的头! 今天你孙策能平白无故,就背弃你的举主袁术。 那明天,你孙策任命的领兵大将和地方管理,也照样可以无缘无故背叛你孙策! 所以这也是孙策为什么面对袁耀的盛气凌人,却一直隐忍不发的原因。 同样也是程普为什么三令五申,要求部下不能伤害袁耀性命的原因。 要杀袁耀很简单,甚至连被袁耀掳走作人质的吴夫人和孙权孙翊等人你都可以不用顾虑。 但你一定会害怕,在未来的哪一天,你的部下残杀你的子嗣,甚至直接弑杀你! 这就是孙策目前不敢和袁耀彻底撕破脸的理由! 而袁耀,却是正好拿捏了这一点,甚至不要脸一般三番两次欺辱到孙策头上! 如此小人行径,不正应了许劭那句评语么? 乱世之奸贼! 见袁耀还在城下叫嚣个不停,都尉侯忍不住道: “都尉,我们该怎么办,要把钱粮还给他们么?” 程普胸口郁结,他也没主意了。 要是上阵厮杀,程普自信就算让一只手,他也能用另一只巴掌摁死袁耀! 但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要耍嘴皮子,这就不是程普的长项了。 想了想,程普恨恨道:“去,派人把这里的情况,都报告给孙将军!” 身旁一名亲兵立刻躬身拱手:“诺!” “夫君,他们好像又不说话了!” 刘瑶搂着袁耀,再次递上了水囊。 袁耀嗓子正好干了,立刻喝了几口,喝完一抹嘴:“那就歇会儿,待会儿我再骂。” 刘瑶眨巴着眼睛,盯着袁耀俊朗的五官,忽然道:“夫君,你真的好英俊呐!” 袁耀一怔,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因为自己身份尊贵的原因,没少听到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话。 但从刘瑶的话语中,他却能听到那种有心而发的语气! 再看刘瑶的一双美眸,果然,满眼都是小星星。 袁耀抬起手,轻轻拂过刘瑶额角的头发:“瑶儿,你也好美!” 女人的天性,是慕强的! 男人的天性,是好色的! 袁耀说完话,身体便不由自主有了反应。 被袁耀抱在怀中的刘瑶立刻有了感觉,低头看了一下,脸颊立刻羞红了一片。 袁耀俯身,咬着刘瑶的耳垂狠狠道:“等会回去,就马上办你!” 刘瑶其实并不是羞涩少女类型的,恰恰相反,她作为受过良好宫廷礼仪教育的宗室之女,言行举止很是落落大方。 但当着城上城下这么多人的面被袁耀调情,一种叫做羞耻感的东西,立刻彻底染红了她的一张俏脸,让她方寸大乱。 “夫君……”刘瑶情不自禁地唤道。 袁耀眯了眯眼:“嗯?” “我……”刘瑶咬着嘴唇,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有喜了!” “嗯……嗯?!” 袁耀再次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如遭雷击! “你也有喜了?” 袁耀抓住刘瑶的胳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是,我也有喜了。”刘瑶低着头,好像一个说错话的小孩:“和冯姐姐一样。” “你也怀上了……” 袁耀整个人都麻了。 不是说穿越者一般到后期才会有子嗣么? 怎么到自己这里,这才穿越一年多,就搞大了两个女的肚子? 第266章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是的,早在几个月前,豫章那边就送来了信函,告知了袁耀冯方女怀孕有喜的事情。 写信的是诸葛亮,把脉诊断的是张仲景。 按张仲景所说,袁耀刚走不到一个月,冯方女身体便有了异样。 一开始柴桑的医士就诊断是怀孕,因为涉及到袁耀第一个子嗣的缘故,诸葛亮便请来了张仲景和华佗看诊。 两人轮番诊脉后,确认了冯方女有孕在身两个月左右。 而后诸葛亮便以袁耀的名义,每隔一段时间就轮流召华佗和张仲景为冯方女保胎,并且定时将冯方女的近况,附在公文的后面禀报。 显然,诸葛亮这是把冯方女肚子里的孩子,提前当成了袁耀的继承人来对待。 按照时间来算,冯方女现在也怀孕八个月时间了。 在征询了冯方女的想法和袁耀的意见后,诸葛亮也在一个月前开始准备带冯方女一起乘船到丹阳来准备生产。 冯方女自然是希望孩子诞生的时候,有袁耀这个父亲陪护的。 而袁耀初为人父,哪里有主意? 他的意见就是都听冯方女的。 所以此时,诸葛亮和冯方女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而这也是袁耀这段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 虽然娶妻生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再普通不过,但袁耀不是普通人啊! 他是穿越者! 作为一个穿越者,娶妻生子不应该都是大结局时候的事情吗? 如果把袁耀的经历写作小说,那孩子该叫啥名,以后继承自己的帝位什么的,不都应该是最后一章才会写到的吗? 怎么自己才开始穿越,还没干出什么惊天地的大事,就要有孩子了? 一句话,袁耀对于自己在霍霍了女的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是从没有考虑过的! 他潜意识就认为,自己作为穿越者,直接在DNA层面就被戴上了保护措施,除非大结局,那么不管自己怎么造,都不会有啥后果的!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自然规律就是自然规律! 除非男方患有不育之症,或者女的有不孕之症,那么凹凸凹凸之后,必然是有怀孕的可能的! 不管你是不是主角! 可以说,冯方女怀孕的消息传来之前,袁耀在某些心理层面,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 但得知消息后,袁耀的自以为的认知便被击碎了! 这也是为什么袁耀坚决拒绝与大桥同房的原因。 他内心最深处,是害怕承担后果的。 当然,刘瑶不一样,在得知冯方女怀孕的消息前,袁耀就和刘瑶内个过了。 本着反正已经做了,不做可能有,做了也可能有的想法,袁耀一不做二不休,和刘瑶反正是没羞没躁常常做。 半年的时间,刘瑶的肚子却仍是平坦地连一丝赘肉都没有,这也让袁耀再次放松了警惕! 只是,该来的总会来! 刘瑶忽然有些后悔,她或许不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说出这件事。 是自己冲动了。 “夫君……”刘瑶抬起头,看向袁耀。 尽管袁耀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刘瑶还是看到了袁耀之前木讷呆滞的眼神。 “对不起夫君,贱妾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事的。” 袁耀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傻丫头,我又没怪你!” “这是好事呀!” 虽然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但袁耀还是知道承担责任的。 在这个时候,是一定不能寒了自己女人的心。 至于自己的思想建设,以后再慢慢做吧! 男人嘛,敢做就要敢当! “我刚才只是在想,该给你肚子里的取什么名字!” “哎呀,真是伤脑筋。”袁耀拍了拍脑袋,“前几天才刚给你冯姐姐肚子里的想好名字,现在你又来了!” “我又得头大好几天了!” 刘瑶噗嗤一笑:“夫君原来是在想这个呀!” 袁耀抱紧刘瑶:“不然嘞?” “不过你也真是的,不早说你怀孕在身,我就不让你骑马了!” 刘瑶从袁耀胸前探出脑袋:“贱妾有推辞过啊,只是拗不过夫君你……” 袁耀老脸一黑:“嘿嘿,我那不是以为你害羞嘛,谁知道你有喜了。” …… 一对小情人的你侬我侬,并没有传进城上程普等人的耳中。 但在程普眼中,袁耀这又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都尉侯忽然咂了咂嘴:“这位袁大都督,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 “于万军阵前谈笑自若,端的是临危不惧、坐怀不乱呐!” 程普冷冷看向都尉侯:“你到底哪头的?” 都尉侯连忙收回目光,拱手告罪道:“对不起,程都尉!” “在下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噔噔噔~ 马蹄声响起,那名出城的亲兵终于回来了。 那人刚爬上城,程普劈头盖脸就问:“怎地如此之慢?” 亲兵跑得满头大汗,伏地请罪道:“小人已经是最快了!” 程普眯着眼:“你从东门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瞧见?” 亲兵:“回禀程都尉,这一路并无异常!” 程普点了点头:“好了,说说,孙将军怎么说的!” 亲兵咽了口唾沫:“孙将军说,除了乌程城不能相让外,其余城内之物,尽皆可给之!” 果然! 在派人出城问话后,程普自己也在权衡利弊。 乌程,肯定是不能拱手想让的。 不说为了攻打乌程,自家折了多少兵马,以及至今生死未卜的蒋钦、周泰二将。 就是乌程的军事价值,也是绝不能轻易放弃的存在! 若是袁耀占据乌程,那便是在吴郡和会稽郡之间楔下了一颗钉子,一颗能让孙策寝食难安的钉子! 只要战端一起,袁军以乌程为据点不时出兵骚扰震泽平原及沿海诸地的话,所谓江东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便会有名无实! 但若是只需付出一些钱粮,就能打发了袁耀的话,倒是未尝不可! 几万斛钱粮而已,对于年产钱粮以百万斛计的江东富庶之地来说,虽然算不上九牛一毛,但也不是很多! 想到最后,程普甚至有些后悔派人去问孙策了。 只是给几万斛粮草的事情而已,自己完全可以拿主意! 依孙策的烈性子,若是他因此事一时怒起,要与袁耀起正面冲突,那就坏事了! 而自己送钱粮给袁耀,虽然属于自作主张,但以自己的资历,也不算什么大的罪责! 等孙策以后消了气,总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的! 不过最后的结果也还好,没有发生那种极端情况! “咳咳~”程普清了清嗓子,再次站到垛口处:“袁大都督,在下考虑过了!” “在下既为吴郡都尉,有守土安民之责,此城绝不能想让!” “至于钱粮之事,在下愿悉数归还严白虎所遗留钱粮!” “只不过……” 袁耀抬起了头,程普的话,以及孙策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接下来,就该讨价还价了! 程普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恐怕严白虎记错了,城中并没有那么多钱粮!” “就是,哪来那么多钱粮啊!” 一旁的都尉侯也起哄道:“我进城的时候立马就封存了粮仓,仓中明明只有三万斛粮草,没有五万斛!” “严白虎的府院中,也没有一亿钱,只有百余口大箱子,里面装了多少钱不知道,但肯定没有……” 呼~ 一只巴掌带着风声,猛然从程普的方向甩了过来。 啪! 陀螺这次转了足足三圈才停下! 第267章 当反派就一个字:爽! “程都尉,你为什么又打我?”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我让你说实话!” 程普怒极,直接拔出了佩剑。 众人连忙劝阻,又拉又拽,终于是保下了都尉侯一条小命。 “三万斛粮米,百余口箱钱宝?”城下的袁耀乐不可支,立刻回道:“一言为定,双喜临门!” 程普推开众人,趴在垛口喘着粗气:“袁都督,乌程并无这么多钱粮……” 袁耀哪里会再给程普讨价还价的机会,立刻打断道:“好了好了!” “虽然少了两万斛粮食,但三万斛就三万斛吧,本督不嫌少!” “那一百口箱子里,我也不管装的是五铢钱还是珠宝玉帛,总之你交一百口箱子出来就行了!” “现在谈谈该怎么把这些钱粮交给我的问题!” 程普只感觉自己胸口有一口气出不来,转头又怨怼无比地瞪向都尉侯。 都尉侯此时已然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一块破布。 “大都督想要如何?” 程普问道。 袁耀不紧不慢道:“这就要看程公,是想让我派人进城去拉钱粮,还是想自己把钱粮送出城来。” “本都督都可以!” 程普自然是不会主动打开城门,让袁耀手下的将卒进城来自取钱粮的。 那无异于引狼入室! 万一等袁耀大军进了城,控制了城门反客为主呢? 又或者袁耀另找借口,直接赖在乌程不走了呢? 这都不是程普能接受的。 想到这里,程普眼睛一眯,冷冷道:“既然如此,就由末将差人,把钱粮送到城外吧!” “好!就依程都尉的!” 让程普没想到的是,袁耀竟是直截了当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怎么回事?难道袁耀根本没有想到那一层? 还是说三万斛粮米加一百箱钱宝,已经满足了袁耀的胃口,他这是见好就收? 看来这袁家小儿,虽然狡诈奸猾,但也只是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而已。 程普如是想道。 “就劳烦程都尉清点好数目,然后帮我把这批钱粮送到宛陵城吧!” 程普点了点头:“不麻烦,此事包在末将身上……” “哎不对……”程普猛地反应过来:“送去宛陵?” “大都督这是何意?” 袁耀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怎么,你不押送钱粮,难道让我押送?” 程普:“……” 沉了沉气,程普再次开口:“末将乃吴郡都尉,有安抚吴郡士民之责,怎能带兵离开本郡前往他郡?” “这不合朝廷规制吧?” 袁耀大笑起来:“这有什么不合规制的?” “我问你,吴郡还是不是扬州属郡?你这个吴郡都尉,是不是属于扬州诸军?” 程普只能道:“是!” 袁耀拍了拍手掌:“那就对了!” “本都督持假节,都督扬州诸军事,能不能指挥你?” 程普顿时默然。 尽管汉朝军法,规定各郡县所属的军队平时不得随意跨境。 但这个规定只适用于“平时”,在许多时候,为了对付大股农民军或者匪寇,各州郡长官以及有朝廷任命的将军都有权要求各郡县一同出兵进剿。 对付跨州连郡的黄巾军,就是如此镇压的。 而且这条军法,本质是也只是约束防止各郡都尉、各县县尉起兵作乱的。 对于有都督扬州诸军事名义、且持假节,还有扬威将军名号加身的袁耀来说,这条军法的解释权,完全在袁耀这里! 沉默许久,程普硬着头皮道:“末将近期还要配合殄寇将军肃清江东匪患!” “这些钱粮末将可以差人送出城,但实在无法分身送往丹阳郡!” “哈哈哈!”袁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当场大笑起来。 “殄寇将军?你少拿孙策来压我!” “别以为他也有一个破杂号将军的名号,我就管不了他!” “只要他人还在江东,还在这扬州境内,就和你一样,都属本都督辖制!” “要是他碍我的事,我不介意上表朝廷,奏免他的殄寇将军!” “总之,本都督让你送,你送就是了!” 此话一出,城上众人全都噤声,程普脸色也更是铁青一片。 所有人都知道,孙策这个“殄寇将军”得来有多么不容易,而且对孙策来说,又是多么的重要! 要是孙策真被免去了这个将军名号,那孙策就只剩下“会稽太守”的官衔,将直接失去对军中诸将的任免权和统辖权。 要知道,汉代的校尉、郡都尉、中郎将这些都是高配的秩两千石,理论上和郡太守平级,自然郡太守没有对军中校尉的任命权,而只有表举权。 而且如果孙策被削掉了将军名号,那孙策也会在名义上失去对江东诸军的统辖权! 尽管程普、韩当、徐琨、全柔这些统兵大将都能保证私下对孙策的效忠,去掉将军名号也暂时不会影响孙策对手下军队的掌控权,但孙策手中的权利,肯定会大大缩水。 像蒋钦、周泰、凌操、董袭这些豪强英杰,虽然投奔孙策是出于对孙策的仰慕,但如果孙策只能任命他们为小小的军司马,连一个校尉都给不了的话,那难免不会有不满。 而这,也势必会影响其他豪强英杰对孙策的态度! 也难怪程普脸色瞬间铁青了。 这摆明了是赤裸裸的要挟啊! 你平白讹诈我许多钱粮不说,还要我给你送到指定地点! 这也未免太得寸进尺了吧? 天下间,哪有这般狡诈无赖之人! “怎么,程都尉你想好没有?” 袁耀打了个哈欠:“就这么芝麻绿豆点小事,你不会又要派人去请示孙策吧?” 程普瞬间面红耳赤,但他却很清楚,此事还真必须得请示孙策! 毕竟袁耀这是要调他离开吴郡前去丹阳,孙策不知道是不行的! 袁耀骑在马上已经骑累了,干脆直接跳下来,又把冯方女抱了下来。 “哦,对了,你派人去请示孙策的时候,我前面说的话可都别给他说。” “我们哥俩关系还不错,一起吃过酒的,别为了这事儿影响我们哥俩关系!” “你就说我这边没有足够的人手和车马运送这么多钱粮,需要借调你部。” “记得给他说清楚,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可不是非要用他的人。” “你们都知道,最近山越部族闹得凶,前几天山里死了好多人,没个千八百士卒押送,我怕这三万斛粮草半路就给人劫走了! “好了,就这么给孙策说吧。” 程普已经招手喊来了亲兵,正要给亲兵交代清楚,一听袁耀的话,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就照他说的,给孙将军说。” 亲兵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称是。 “是!” 袁耀不再看城头,转身朝身后招了招手。 一骑飞马而至,正是陈到。 接着袁耀在陈到耳旁低语几句,陈到领命便去。 不多时,陈到便又折返了回来,跟他一同来的,还有以吕蒙为首的五名亲兵,以及他们拉来的一个板车。 “把帐篷搭起来,马上就中午了,热得很!” “把烤架给我卸下来,猪肉羊肉牛肉都切开,按我教给你们的,都串起来,咱们吃烤肉!” “陈到,你回去给黄忠、甘宁、祖郎他们说一声,就地埋锅造饭,让大家先吃饱喝足!” 袁耀指挥起了众人。 “差点忘了,你,去舀一壶清水来!” “瑶儿,你怀孕了,就别吃烤肉了,我给你煮肉吃!” …… 此时城上城下,早已没了之前的紧张氛围。 程普手下的将卒,都挤在城头大眼瞪小眼,看着马上就要大快朵颐的袁耀几人。 虽然烤肉滋滋冒油,香味顿时飘上了城头,众人的哈喇子也随之流了下来…… 袁耀躺在自己设计的躺椅上,轻松惬意地哼着歌。 虽然感觉自己有点像那种高高在上,仗势欺人,对主角使尽卑鄙无耻阴招的大反派。 但不得不说,当反派,就一个字! 真特娘的爽! 第268章 周瑜对袁耀的重新认识 “袁家小儿真是这么说的吗?” 孙策不怒自威,冷冷审视着传话的亲兵。 亲兵跪在地上,额头豆大的汗滴直往下落。 周瑜在一旁若有所思,片刻后出声道:“想来必是袁耀要挟程公,才会如此。” “是吗?” 孙策这句话,似乎是在反问周瑜,又似乎在质问那名亲兵。 亲兵承受不住威压,没几下便竹筒倒豆子,将乌程南门发生的一切全都复述给了孙策和周瑜。 “袁家小儿!”孙策咬牙切齿,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他竟敢要挟于我!” 周瑜看着孙策身上渗血的伤口,连忙上前搀扶道:“将军息怒!” “何必因这种小人而动怒伤身呢?” 孙策胸膛起伏不定,左右寻觅,却是遍寻纯钧剑不得。 “简直欺人太甚!” “三番两次敲诈勒索钱粮不说,还要我派兵将押送!” “简直是得寸进尺!” 周瑜轻抚着孙策的胸背,缓声道:“此子之谲诈,亦超乎我之预料!” “实难想象,天下竟有此奸诈之人!” 孙策忽然握住周瑜的手:“可否效仿黄盖劫粮之事?” “今日先暂且答应了他,等过几日程普押送之时,再借口路遇山越匪寇,钱粮被劫?” 周瑜眼睛一亮,但只是片刻后又摇了摇头:“此计只怕不成!” 孙策疑惑道:“为何不成?” “黄盖不是成功假扮草寇,劫了他从淮南运来的粮草兵甲了吗,也没有被他抓住什么把柄!” “此事又为何不成?” 周瑜叹了一口气:“将军应该知道,今日之事,便是袁耀对于牛渚滩一事的报复!” 孙策傲然点头:“这我自然知道!” 周瑜又道:“那将军是否知道,袁耀又是何种人?” 孙策轻蔑不屑道:“不过只是一个仗着家族累世余荫,不学无术的权贵子弟罢了!” 周瑜重重摇了摇头:“这也是在下对此子一开始的印象。” “但将军难道没有注意到,此子虽然不学无术,但有时候眼光却十分毒辣,尤其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么?” 孙策也回忆起了与袁耀的过往。 他和袁耀的交往也不多,印象最深的,应该是自己渡江南下的前夕,袁耀以送粮草军马为由来军营中造访自己那次。 那次两人见面还没说几句话,袁耀忽然就盯上了自己身后的蒋钦和周泰,甚至当着自己的面,向二人许下官禄挖自己的墙角。 而那时自己还没有发现蒋钦和周泰的才干,只是单凭直觉认为袁耀来者不善,便及时出言安抚了蒋钦周泰二人。 现在想想,袁耀当真有点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有几分像开了“天眼”的样子! 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出了蒋钦和周泰二人的不俗。 而自己差一一点点就白白放走了蒋钦和周泰。 只是没想到,袁耀当日没有得到的人才,最后还是让他给亲手毁掉了! 唉~ “我就不信,他是真开了天眼!”孙策冷哼了一声,“顶多只能算,有点识人之明罢了!” 周瑜一怔,他自然不知道袁耀曾经挖过孙策墙角的事。 但他听出来孙策这是会错意了。 “咳咳,在下说的不是袁耀的识人之能,而是说的是他这一年多以来的行事决策!” 孙策眉头一皱,颇为不屑道:“他一仗势欺人之辈,有何决策可言?” 周瑜淡淡一笑,耐心道:“在今年之前,我和将军也是一样的看法!” “认为这袁家小儿,不过是借了其父袁术的权势在为所欲为罢了!” “若无袁术撑腰,此子不过一废物而已!” “但今年以来,尤其近段时间,在我收集多方消息,对此子多加打探之后,却是发现了此子的不俗之处!” 说着周瑜便看了一眼孙策,见孙策在强忍着耐心听自己说,便是继续侃侃而谈道。 “此子与我等同岁,去年行冠礼之后,便举孝廉,领百骑出寿春。” “从一开始的收服巢湖郑宝、奔袭陈瑀这两件事来说,一手平定了淮南一大内忧,另一手则扫除了淮南的外患,出手便是不俗!” “再紧接着,将军渡江南下,他也携众渡江!” “只不过将军选择了攻略江东,而他则偷偷摸摸去了江西!” “将军于江东扬名立万、锋芒毕露!” “而此子却在暗自积蓄实力,而后一鸣惊人!” “短短数月间,接连击破朱皓、俘虏刘繇、收服诸葛玄,又火烧夏口,打得黄祖灰头土脸,名传荆扬之地!” “加之出身显贵、有袁术之子的身份,大令天下人为之侧目!” “风头后来居上,到如今,已隐约有强压将军一头之势!” “而今更是趁将军攻取会稽郡,左右不能顾及之时,发兵泾县收服太史慈,立足于丹阳,有窥视江东之心!” “而这一桩桩战例、一件件事,无不显露此子眼光毒辣,下手狠准,犹如一条在暗中随时准备置人于死地的毒蛇!” “此子显然是惧怕将军以后对袁氏不利,因此在提早布局!” “而此子为了制约将军,甚至不惜劫持将军母弟为人质,使得将军有所顾虑;又数次敲诈勒索钱粮,以此来削弱我军实力,可以说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 “其种种行径,完全是一小人所为!” “而将军光明磊落,最应该防的,恰恰就是这种小人!” 第269章 小人得志 孙策原本是看在周瑜的面子上,强撑着耐心在听的。 但听着听着,孙策脸上烦躁不耐的神情逐渐褪去,转而审慎思考起来,直到周瑜话毕,孙策已是一脸凝重之色。 渡江南下以来,孙策除了领兵打仗之外,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壮大自己的实力,想的是该如何脱离袁术的掌控,根本没有时间去审视袁耀,也从来没有把袁耀当作自己的对手! 但被周瑜这么一说,此时的孙策才猛然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这位袁家世子也培植起了一支忠于他自己的亲信势力。 而且这股势力,如今已经成为了自己统一江东的最大阻力! “此子真小人也!” 孙策在心中暗暗对袁耀多了几分重视和提防,同时又疑惑不解道: “既然袁耀行事这般卑鄙无耻,公瑾这次又为何不让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既然他能派祖郎伏杀蒋钦周泰,事后又把所有罪责推到了焦已的残党头上。” “我就不能先假意答应送他钱粮,而后借口有贼寇劫道,把送出去的钱粮再拿回来?” 周瑜摇了摇头:“本来是可以如此行事的,只是现在袁耀指派了程公送粮,那么此计便万万不可了!” 孙策皱起眉头:“此话何解?” 周瑜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道:“若是由袁耀手下的将卒自行押解钱粮,那么就算是咱们派人在半路一把火把所有粮草烧了,也决不能白白便宜袁耀。” “但如果是程公负责运送钱粮,那就不一样了。” “将军不妨试想,若程公运送的粮草在途中半路有失,或是抵达目的地后缺斤少两,像袁耀那种阴险小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将军不妨大胆去猜,尽可能往卑鄙无耻地去想!” 孙策并非没有政治头脑,只是被周瑜这么一点,立刻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袁耀必定会借题发挥,故意发难!” 周瑜重重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军粮被劫,这是多么大的罪名?” “以袁耀的为人,必定会上表其父,追究程公失职之罪!” “而袁术一向袒护袁耀,轻则罢免程公的吴郡都尉一职,重则甚至可能会问罪于程公!” “就算最后只将程公免职,那袁术接下来一定会派亲信心腹来担任吴郡都尉,如此一来,将军在吴郡的布局,绝对会大受影响!” “如今吴郡四姓都还在观望,并没有依附将军,如果由袁耀的亲信接任吴郡都尉,那后果不敢想象!” 啪! 孙策再也忍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 “袁耀小儿用心居然如此险恶!” “本将军差点就中了他的奸计!” 周瑜叹了一口气:“将军,我们已经中了袁耀的计谋了。” 孙策不明所以,半响后也没反应过来:“已经中了?” 周瑜点了点头:“从袁耀提出索要城中钱粮,而我们又接了他这茬开始,就已经中了他的计策了!” 孙策还是没反应过来:“那我们就安安全全把这笔钱粮给他送到丹阳,不就行了……” “我明白了!”孙策恨恨一拍手,“如果要保下程公,这三万斛钱粮还非给不可了!” 周瑜的眼神很是复杂:“而且我们还得保证,这三万斛钱粮在运送途中要万无一失,最后送到宛陵时还得一斗不差!” “否则都会授人以柄!” “够了!” 孙策一扬手,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就不能不给袁耀钱粮,或者不让程公运送钱粮么?” 话刚说完,孙策自己便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他是扬州都督,持假节,可斩杀不从军令者。”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公瑾,我知道你足智多谋,此事难道没有补救之法了么?” 周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没有!” “此乃阳谋!” “就算我们知道他想要什么、用心何图,也只能在这三万斛钱粮和程公的吴郡都尉一职中,两者保其一。” “可恶!” 孙策再次怒锤案几,骂道:“袁耀,他凭什么?” “就凭他投胎投的好,一生下来就是累世公卿的汝南袁氏嫡子嫡孙,所以他就能骑在我头上随意发号施令?” “凭什么!” 周瑜脸色微变,并没有第一时间安抚孙策。 他想了想,自己也是出身累世公卿之族,平时似乎也是对身份地位低于自己的人,随意呼来喝去的。 不对! 我周瑜和袁耀不是一种人! 我乃君子,行的是仁义之道! 而他袁耀,充其量不过只是一小人! 他怎么能和我比! 想到这里,周瑜一直以来空虚不安的内心,忽然头一次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上天让我来,就是要我来扫除像袁术袁耀父子这样的世家败类蟊虫的! “将军息怒!” 周瑜的神情,忽然变得轻松无比:“不过三万斛钱粮罢了,不算什么。” “在我看来,他袁耀设计这么多,就为了三万斛粮草,实在太过小家子气了!” “这乌程县一年可征缴的钱粮,何止三万斛?” “亏他出身于四世三公、累世万石之家的汝南袁氏,就这么点胃口和眼光?” 孙策一怔,细想起来。 确实,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啊! 自己刚才完全没有必要生那么大火气,以至于这两天才愈合的伤口又血崩了。 不过只是三万斛粮草,和一些严白虎搜刮的财宝罢了,比起自己图谋的江东大业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再想一想,袁耀费了这么多心机,最后只为了这么一点钱粮,比起他显贵的出身来说,太没出息了吧! 世家公卿子弟,不应该所图甚大、志在天下么? 这袁耀,行径是小人,眼光也小的不行! “呵呵,公瑾所言甚是!” 孙策也笑了起来。 “来人,把刚才那亲兵找来!” “诺!” 不多时,程普派来的亲兵又跪进了帐篷里。 “回去告诉程公,就说本将军同意了!” “不过,让他尽量再和袁耀说和一下,由别人去押送粮草到丹阳!” 亲兵忙不迭点头:“诺,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孙策摆了摆手:“去吧!” 亲兵一溜烟便跑出了大帐,孙策亲眼盯着他出了辕门,又翻身上马,朝乌程南门去了。 “公瑾,你去召医官过来,替我处理下伤口吧。” 孙策偏了偏脑袋,朝周瑜吩咐道。 周瑜点头称是,接着也退出了大帐。 周瑜前脚一走,孙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心口只感觉像被人剜了一刀一样,又空又痛。 说来说去,总归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自己始终是中了袁耀的计策,个中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袁耀!”孙策咬牙切齿,身上的伤口也渗出了更多的鲜血,“本将军倒要看看,你小人得志,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 等亲兵赶回乌程,向程普传达了孙策的口令,程普这才从城楼上站起,给袁耀答话。 烤肉熟得很快,袁耀早已吃了个肚皮滚圆,甚至还有闲暇,用筷子夹着水煮肉片,一片接一片亲手喂刘瑶吃饱。 “夫君,妾身吃的够多了,不能再吃了。” 袁耀吹了吹筷子上的热气:“来来来,再吃一片,你才吃了半碗,哪够啊!” 刘瑶摸了摸略微凸起的小腹,笑道:“夫君,你先料理正事,城头的人,还在给你喊话呢!” 袁耀满不在乎道:“天大地大,老婆最大,来,再吃一片,最后一片!” 刘瑶拗不过,只得微微张开朱唇,将肉片含入口中。 袁耀立刻夹起下一片肉,吹起上面的热气来。 “袁都督,袁都督!” 程普所在的正是乌程南门,时值正午,日头正毒。 程普站在城楼上,正对烈阳,加上一身厚重的铠甲,只喊了几声就感觉两眼发昏。 “别催,别催!” “我在这儿都等了半响午了,也没催你,你倒催起我来了!” 袁耀放下碗筷,站起身不耐烦道。 程普只感觉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如果不是仅存的理智,让他守住了最后一丝清明,他只想抓起旁边的弓箭,一箭射死袁耀算球! “袁都督,我们刚才大致清点了一遍城中粮草,刚好够三万斛!” “本将也愿从都督军令,送这批钱粮到丹阳,只是……” 程普抿了抿嘴:“最近吴郡不是很太平,在下身为吴郡都尉,心系百姓安危……” “好了好了!”袁耀直接打断道:“挑重点说,我还有别的事呢!” 别的事? 讨好美妾,也算事儿? 程普强忍怒火:“我是想说,这批钱粮,可否由本都尉麾下之人来押送!” “就比如,由本都尉的副将——都尉侯来押送这批钱粮!” 一旁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破布条的都尉侯,顿时瞪大了眼睛,喉咙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程普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去看袁耀的反应。 “随你的便!” 出乎意料的是,袁耀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你想让谁替你押送钱粮都行!” “只是有一条,这三万斛钱粮和一百箱五铢钱,务必给我送到宛陵城,这是军令!” “是我这个扬州都督,给你下的军令!” “如果送不到,或者缺额少数,我唯你是问!” 袁耀说完,便对着吕蒙等人一摆手:“好了,收拾东西,咱们走!” 竟是不等程普回应,直接要走。 程普立在城头,脸上火辣辣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烈日灼面,还是因为袁耀丝毫没有给他这员老将面子的缘故。 虽然最后不用自己亲自押送钱粮了,但袁耀施加给自己的压力却丝毫未减! 好一句这是军令! 好一句唯你是问! 这就是袁家世子的口气吗? …… 辒辌车上,刘瑶不时回头望向乌程城头,脸上不无担心道:“夫君,你这般对他,就不怕他对你心怀不满么?” “不满?”袁耀嗤笑一声,“难道你以为,我如果对他执晚辈之礼,恭敬有加,他就会折服于我吗?” “这……”刘瑶想了想,认真思索起来。 刘瑶其实在女人中,还算是比较聪慧的。 这也是袁耀当初看中她的原因之一。 否则天下间,胸大无脑的女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袁耀偏要娶刘瑶为妾呢? 而刘瑶除了自身的些许聪慧,以及她出生就有的宗室之女的身份,阜陵王一脉日趋衰败的家道,也给了她一些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气质。 那是一种能为宗族前途考虑,愿意牺牲自我的精神。 一种能设身处地,为他人考虑的品质! “贱妾似乎有些明白了!” 刘瑶看着袁耀,只感觉眼前的男子,愈发让她着迷。 对于袁耀,刘瑶也早已不止是仅仅因为家族的存续问题而甘愿献身,而是心甘情愿的喜欢,甚至是仰慕! “自古尊卑有别,夫君若是自降身份,反倒会让一些人觉得软弱可欺!” “而保持上位者的气度,却更能让大多数人,觉得理所当然。” 袁耀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 “这世间,支撑大多数事物运行的规律,就是这‘理所当然’四字。” “对于大部分人,就应该自重身份,绝不能纡尊降贵,给他们不该有的念头!” “当然,对于一小部分值得的人,完全可以不用摆臭架子,需要做做礼贤下士的样子!” 刘瑶得到了袁耀的夸奖,当即开心一笑。 “夫君,我,也是那个值得的人吗?” 刘瑶挤在袁耀怀里,偷偷小声问道。 “唔,怎么说呢?”袁耀忽然板起了脸。 刘瑶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大手便熟稔无比地穿过薄如蝉翼的衣裙,直接探了进来。 “这就要看你的本钱,够不够大,值不值得喽!” “夫君……”刘瑶还要抵抗,下一秒,那双温润无比的大手,便是让她整个人都放下了戒备。 “我的本钱,够……大吗?” “值不值得……夫君爱惜?” 刘瑶气若游丝。 袁耀面红耳赤,眼睛死死盯着刘瑶那一双傲物,疯狂咽着唾沫。 “够够够!” “绝对值!死了都值了!” 敌方双高地就在眼前,袁耀没有二话,立刻发起了进攻。 十指士兵,势必要登上峰顶才罢休! 第270章 这只是个开始 一番云雨后,刘瑶穿回衣裳,又打开辒辌车的车窗。 这时她才发现,大队人马行进的方向,是正东方。 “夫君,我们不回丹阳郡吗?” 袁耀四平八仰地躺在车上,用竹签插着果盘里早已切好的瓜果,一块块填进嘴里补充着体力。 “唔,先不回了!” “丹阳的钱粮早已难以为继,咱们既然到了吴郡,就多搞点钱粮再回去。” 刘瑶眨着眼睛,不解道:“夫君不是已经要求程普,给丹阳送去三万斛粮草了,难道还不够吗?” 袁耀咬下一口脆桃,口齿不清道:“这点哪够啊!” “三万斛粮食,也就够支应两三个月的,都不够咱们撑到冬天!” 吞下带汁的桃肉,袁耀悠哉悠哉道:“乌程,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我要让孙策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小人得志’!” “哈哈哈哈哈!” …… 乌程。 在袁耀离开城下,率领大军往南开拔的时候,程普就立刻派人飞马向孙策报告。 起初,孙策和周瑜都以为袁耀这是要往南走,走到苕溪上游一处更容易渡河的地方,再渡过苕溪向西返回丹阳的。 但没多久,孙策手下尾随袁军的斥候便赶回来报告,袁军在南行数里后,便忽然转而向东疾行。 孙策和周瑜大惊失色,立刻展开吴郡舆图查看,却发现袁耀的行军目的地,乃是吴郡所辖的由拳县。 孙策的神色顿时变了又变,双手撑着木案,语气有些不自信道:“这……这还没完?” 周瑜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老大,一副瞠目结舌之状。 “呃……可能……好像……他应该……” 短短几秒间,周瑜就把所有的可能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一推翻了所有不靠谱的猜想,最终只剩下一个结论。 啪! 周瑜又羞又恼,一掌拍在地图上。 羞愧的是,他错误低估了袁耀的胃口! 恼怒的是,他高估了袁耀为人做事的下限! “这袁耀,难道还想故技重施吗?” 孙策忽然有些想发笑。 既想笑出身世族的袁耀,行事怎像个泼皮无赖;又想笑一向多谋善断的周瑜,居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公瑾,现在该当如何?” 周瑜死死盯着吴郡地图,豆大的汗珠从脑门滴落。 “为今之计,应该速速派人去由拳传令,要由拳县令紧闭城门,莫要搭理袁耀!” 孙策摇了摇头:“这可能么?” “且不说小小的由拳县令,敢不敢当面违抗袁耀的命令。” “就算他关上了城门,万一袁耀强行攻城怎么办?” “由拳不过五百县卒,而袁耀有上万之众,只要袁耀挥军攻城,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拿下由拳!” 周瑜自然也清楚这些,于是他立刻又补充了一句:“若要由拳不失,只能立刻发兵,紧随袁军之后。” “只有如此,袁耀才会有所顾虑,不会强行攻城!” 孙策点了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来人,为我披甲!” 见全身裹满纱布的孙策向左右招手,周瑜忙道:“不劳将军出马,周瑜愿意代将军领兵!” 孙策一愣,立刻摇了摇头:“你们位卑职轻,袁耀不会放在眼里。” “若要让袁耀有所顾忌,非我出马不可!” 周瑜拱了拱手:“话虽如此,但这仗并不一定打得起来!” “只需做个样子,给吴郡各个县邑和袁耀看,就足够了!” 孙策眉头微皱:“公瑾你的意思是?” 周瑜点了点头:“此次虽由末将领兵,但用的还是将军您的名义!” “只要让袁耀以为是将军统军,那他必不敢用强!” 孙策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想这样做的可行性。 作为打仗狂魔,孙策最担心的,就是万一打起仗来,自己却不在场的问题。 周瑜自然明白孙策的心思,便继续道:“袁耀最大的依仗,不是他手下那一万将卒,而是他袁术之子的显赫身份。” “现在他东进,只是贪图钱粮而已,而并非要攻城略地。” “而他孤军深入,手下的将卒又是招降纳叛得来的乌合之众,谅他也不敢与我军开战!” “将军还是留在乌程,休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孙策自然是不甘心留在乌程的,但正如周瑜所说,现在开战的可能性很小,他去了也没什么用。 不如先养好伤,再做计较不迟! “好,既然如此,就依公瑾的!” 孙策摆了摆手,斥退了左右。 周瑜看了一眼左右之人拿上来的盔甲,心有所动:“既然是以将军的名义出兵,那就需要装作将军身处军中的样子。” “这副甲胄,可否借在下一用?” 孙策一怔,立刻明白了周瑜的用意,立刻笑道:“你要用,尽管拿去!” “公瑾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养伤的,汝勿虑也!” 周瑜展颜一笑,拱了拱手:“如此甚好!” 孙策拍了拍周瑜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71章 海盐县 吴郡,海盐县。 海盐早在秦始皇时期,便已建县,并因“海滨广斥,盐田相望”而得名。 袁耀从由拳县离开后,第二天便是抵达了海盐县治。 不同于城门紧闭的由拳县,海盐县的城门洞开,进出行商之人络绎不绝,似乎并没有防备袁军的意思。 袁耀照例派甘宁领一千士卒先行入城,并夺取控制了县城四门。 得到甘宁“城中毫无防备”的回报,袁耀便乘坐着辒辌车,由数百亲军保护,大张旗鼓地地进入了海盐县。 袁耀学过历史地理学,知道此时海盐县东南的大片土地,此时还没有被海水侵蚀,便是一时兴起,带着刘瑶去赶海游玩去了。 城中之事,则交给了前吴郡太守许贡处理。 “海盐令,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县府内,许贡坐在海盐县令的主位上,一副主事的派头。 大堂上下,站满了袁军甲士,一派威武。 海盐令跪在堂下,不时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许公,此事下官做不了主啊!” “那十多万石粗盐,都是朱太守专买专卖的,下官不过替上面做事而已,怎么能做主把那些盐都卖了呢?” 海盐令不提朱治还好,一提朱治,许贡勃然变色:“你敢拿朱治来压我?” “他一犯上作乱之徒,如今只是窃据了太守之位,坐不长久的,也配拿出来说事?” “来人!” 堂上甲士齐声应道:“在!” “掌嘴!” “是!” 啪啪几个大嘴巴子下去,倒霉的海盐令这才想起,当初正是时任吴郡都尉的朱治起兵击败了许贡大军,又迎孙策进入吴郡,这才逼走了时任吴郡太守的许贡。 不过听人说,许贡因树敌太多,不得已投奔了江东巨寇严白虎么? 怎么现在又傍上了袁家世子这条大粗腿? “饶命呐,许府君!” “下官错了,真的错了!” 听见海盐令改口叫自己许府君,许贡这才满意地挥了挥手。 “好了,住手!” 甲士听令,丢下被抽得鼻青脸肿的海盐令,退到了两侧。 “海盐令,你千万别觉得自己惨,你应该庆幸,你现在还有一条命!” “由拳令的下场,你知道么?” 海盐令趴在地上,猛地摇头道:“下官不知……还请许府君示下!” 许贡冷笑一声:“他啊,见袁大都督兵临城下,居然敢关上城门,不肯让袁大都督进城!” “你说他,是不是意图谋反?” 海盐令心里说,由拳令造谁的反? 袁大都督虽然是袁家世子,但他又不是当朝天子,由拳令不让他进城,就说人家意图造反? 心里虽然犯嘀咕,但海盐令嘴上还是附和道:“他竟敢不让袁都督进城?” “这这这……肯定是心里有鬼,也有可能是想起兵造反!” 许贡点了点头:“所以,袁大都督就以谋逆之罪,命令由拳县尉杀了由拳令,把城门打开!” “你说,袁大都督做得对不对!” 海盐令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围林立的袁军甲士,忙不迭道:“对对对!” “袁将军持假节,都督扬州诸军事,自然可以指挥由拳县尉,也能处决谋逆之人!” 许贡有些惊讶地看了海盐令一眼:“你知道的还不少嘛,连袁都督持节的事情都知道!” 海盐令以为许贡在夸奖自己,忙道:“不敢当!” “下官只是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许贡却冷冷一笑:“不过,关于袁大都督的便宜行事之权,那位由拳县尉,好像并不了解的样子!” “总之,他没有听袁都督的话,反而协助由拳令,把守着城门不肯打开!” 海盐令立刻装出一副愤慨的样子:“这是违抗军令,这是附逆!” 许贡抬了抬眼:“哦?” “那你倒说说,违抗军令之人,还有附逆之人,该当如何?” 海盐令不假思索道:“违抗军令,当视其情节,重则阵斩,轻则流放为奴。” “但袁大都督持假节,有随意处决违抗军令之人的特权,自然可以处死由拳县尉!” “至于附逆之人,其罪轻谋逆之人一等,当株连三族!” “哎呦!”许贡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朝廷的规制,你这位远在东海海滨的小县令,居然了解得如此清楚!” “不错不错!” “所以,袁都督在进城后,就把谋逆的由拳令凌迟处死,并派人到这位由拳令籍居之地,尽诛其九族。” “至于附逆且违抗军令的由拳县尉,则当街斩首,株连三族!” 许贡说得漫不经意,却听得海盐令心惊胆战。 凌迟?诛九族,株连三族? 海盐令丝毫不怀疑许贡话语的真假,要知道许贡在担任吴郡太守时,便以狠毒出名,甚至敢做出残杀前任太守的事情。 只是想不到,那位袁家世子也会如此狠辣! 不过,由拳县令和县尉,不是没打开城门吗? 见海盐令半信半疑,许贡便是补了一句:“你是想问,袁都督是如何进入由拳的吧?” “这很简单!” “由拳令和县尉虽然谋逆,但县丞等人却忠心耿耿,当场就替袁都督生擒了由拳令和县尉,并打开了城门!” 海盐令恍然大悟,却也并不奇怪。 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影响力非同寻常,有时候就连袁氏族人自己也想不到,不管自己到哪里都能碰上几个曾经受过袁氏恩泽的士人官吏。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扬州所有郡国的太守,清一色都是袁术所表任的,整个扬州在名义上都奉袁术为主。 那么作为袁术嫡子的袁耀,就算没有所谓扬州都督、扬威将军的官衔,也是众人见之跪拜的对象。 由拳县有心向袁氏的官吏,再正常不过了! 更别说,袁耀身边还有一万大军,并且有许贡这个前任太守作陪! 或许是许贡联络的由拳县丞,也说不定! “该杀!” “由拳令和那县尉,死有余辜!” 海盐令连忙附和道。 许贡眯了眯眼:“所以,你也想违抗袁都督的军令,被诛灭三族么?” 海盐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下官不敢!” “只是……那毕竟是十万石粗盐,就算是贱卖,也得费几天功夫……” “你想拖延时间?”许贡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本公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点。” “孙策和他的军队,已经中了袁都督的声东击西之计!” “没有三天时间,他们是赶不过来的。” “你老家在会稽郡对吧?三天时间,足够派人去会稽那边,连你带你的三族,一块处死了!” “那可是十万石上等好盐,又是半价出售,交给老夫只要一天,就足够全部卖给那些盐商了!” “半天!” 海盐令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举手喊道:“下官只需要半天,就可以变卖了那些盐货,将所得钱财,交给袁都督充为军资了!” 许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就依你!” “本公就给你半天时间!” …… 严格来说,许贡目前并没有效忠于袁耀。 两人最多只算是一种依附关系。 作为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许贡选择依附袁耀的目的也很纯粹,单纯就是为了报复将他从太守之位拽下来的孙策和朱治! 而他也没有诈唬海盐令,“孙策”和他的军队,的确中了袁耀的声东击西之计,三天内是赶不到海盐为海盐令撑腰的。 第272章 自负聪明 时间回到两天前,袁耀刚率军进入由拳的时候。 周瑜是在急行军的途中,得知了由拳县丞开门献城的消息。 “愚蠢短见之辈!” 周瑜咒骂一声,又立刻道:“停止行军,传各军诸将前来!” 不多时,韩当、宋谦、陈武、孙辅、孙瑜等将校纷纷赶来。 别部司马宋谦一过来,便焦急无比地喊道:“怎么不走了?” “到由拳还有三十里路,再不抓点紧,天可就要黑了!” 周瑜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韩当便出声斥责道:“这是周护军下的军令,怎么,你要抗令不遵么?” 韩当是孙坚旧将,论资历仅次于在孙策军中被人称作“程公”的程普。 这次由周瑜代掌大军,孙策担心周瑜在军中威望不足,便是安排了韩当作为周瑜的副手。 果然,见韩当一板脸,同样是孙坚旧将出身的宋谦立马收敛了起来。 “军令在上,岂敢不从!” “只是兵贵神速,末将担心这样走走停停,今天赶不到由拳!” 周瑜叹了一口气:“就算现在到由拳,也没用了!” “由拳已经丢了!” “什么?” 众将一齐倒吸一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谦一脸吃惊:“莫非袁军蚁附攻城,攻破了由拳?” 周瑜摇了摇头,将由拳丢失的始末给众人简略地说了一遍。 “这该死的由拳县丞,竟敢吃里扒外!” “怎会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众将顿时骂骂咧咧起来。 光骂由拳县丞还不够解气,连死了的由拳令和由拳县尉也一起骂上了。 “那由拳令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自己的县丞都管不住?” “我看那由拳县尉更是个废物,他一个带兵之人,居然能被一介文吏给制服了?” “由拳不是有五六百县卒么?我不信那五六百号人,就干看着县令和县尉被人拿下?” 众人七吵八嚷,显然并不像平时敬畏孙策那样敬畏周瑜。 韩当拍了拍手掌:“召你们过来,不是让你们在这骂街的!” “都给我肃静!” 一声威喝,立刻镇住了众人。 其实以周瑜的手腕,完全不用韩当替他镇场子,他完全有办法在众人面前树立自己的权威。 但韩当一片好意,周瑜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便是向韩当回以礼貌性的微笑。 而后重新开口道:“由拳那边具体什么情况,现在不得而知!” “或许是那县丞犯上作乱,挟持同僚打开了城门;又或许是县令和县尉贪生怕死,见兵临城下于是半推半就。” “不管怎样,袁耀现在已经进入了由拳!” “我找诸位来,便是商讨接下来的行军方向!” 宋谦听出了话外音,疑惑道:“听周护军的意思,我们不去由拳了?” 周瑜重重点了点头:“现在去由拳,还有何用?” “城中钱粮,现在必为袁耀所钞掠,去也无用!” “袁耀小儿贪得无厌,接下来必然会继续率兵到各县邑去强行攫取钱粮!” “与其让袁耀一直牵着我们的鼻子走,不如赶在他下一步行动之前,我们提前带大军进驻到他要去的下一个城邑。” 众将一听周瑜的思路,纷纷眼前一亮。 韩当沉思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袁耀乃袁术嫡子,又是扬威将军、兼都督扬州诸军事,位在我等之上!” “若是他摆出上位者的姿态,或以袁术的名义相逼,强行命令我军交出钱粮,就像在乌程那般,又该如何?” 周瑜轻笑一声:“乌程之事和今日之事,大有不同!” “袁耀在乌程索要钱粮,是借口那批钱粮是严白虎之前所囤,而严白虎又降于袁耀,袁耀要回钱粮算是有理有据。” “但这样的借口,也只能在乌程用。” “到了其他城邑,我们大可找各种借口推说钱粮不足,婉拒于他!” “只要我军能提前赶到其他城邑,他就不敢用强!” 众人这才茅塞顿开,纷纷抚掌称赞。 韩当大赞道:“孙将军常说公瑾足智多谋,今日方知不虚此言!” 宋谦挠了挠头:“周护军可真是有料敌先机之能,宋谦佩服!” 周瑜忙拱手谦辞道:“哎,这怎敢当?” “要说料敌于先机,还得真的做到才行!”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多派斥候,前去打探袁军动向,以此决定我军下一步行军方向!” 宋谦立刻一拱手:“此事不劳周护军费心,我这就去安排!” 周瑜回礼道:“如此,便有劳宋司马了!” …… 天色渐晚,周瑜驻军已休整了足足一个时辰。 亲自去查探袁军动向的宋谦,也终于赶了回来。 “周护军,韩校尉,我已打探清楚了!” 见宋谦飞马而至,周瑜和韩当等人立刻起身相迎。 “宋司马,可有袁军消息?” “带上来!” 宋谦先是朝后一招手,然后才翻身下马。 一个骑兵纵马跑了过来,在众人面前扔下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士卒。 周瑜等人立刻便辨认了出来,被捆的那人穿的正是袁军的衣甲。 其实袁耀手下士卒的衣甲,和孙策手下士卒的衣甲大差不差,都是土黄色的布衣外套着褐色的两当铠或前身甲。 毕竟孙策在名义上,还是袁术的部将。在衣甲的制式和颜色上,现在还不敢标新立异。 而区别双方的,乃是头巾的颜色。 袁军的头巾,都是和衣服一样的土黄色。 而孙军的头巾,则为绛红色。 而至于为什么袁军都是土黄色的衣甲,主要是因为袁术认为袁姓出自于陈,而陈是舜之后,舜属土德,于是便采用了土黄色的衣甲。 孙策虽然不敢改变衣服的颜色,但改个头巾的颜色还是可以的。 而绛红色是汉朝士兵的一般配色,孙策选择用绛红色头巾也能对袁术那边说得过去。 当然除了头巾的颜色,还有区别袁军的办法。 袁军的普通士卒,都穿的是最简陋的前身甲,而且说话大都带豫章口音,和江东吴语差很多,很容易辨识。 “禀告周护军,韩校尉,这是我刚抓的舌头!” “据他供述,袁耀下一步,是要去海盐!” “海盐?” 周瑜眯了眯眼,上下审视了一遍那名袁军士卒。 “给他松绑!” “是!” 立刻便有亲兵扑上来,一把扯开袁兵嘴里的布条,又解开其身上的绳子。 被松绑了的袁兵却头也不敢抬,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见他胆小懦弱的模样,众人不由得发笑起来。 周瑜走到了袁兵跟前,嘴角挂笑道:“把你知道的,都再说一遍!” 尽管周瑜语气很是平和,这名袁兵一听周瑜开口,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接着便疯狂磕头起来。 “饶命啊!” “将军饶命啊,我只是一小兵,什么都不知道!”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立刻便引得周围一众将卒侧目。 袁兵捂着流血不止的右手,就地打起滚来。 周瑜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一把匕首,此时又从甲胄下面摸出一条丝帕,擦拭其沾血的匕首。 周瑜脚下,赫然多出了两根手指。 “两句废话,两根手指!”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几句废话!” 韩当与宋谦等人站在一旁,此时大为惊诧。 虽然早就知道周瑜文武兼备,并非一般的世家士子,但他们却从没想过,周瑜出手会如此狠辣! 袁兵还在地上打滚,不时发出惨叫。 周瑜不紧不慢道:“按住他!” 两个亲兵连忙扑上去,合力将断指的袁兵按在地上。 “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 唰! “啊!” 地上又多了一根手指。 周瑜晃了晃匕首,冷冷道:“还是一句废话!” 袁兵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又被人死死按着,额头上顿时滴出了豆大的汗珠。 周瑜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叫痛,也是我不想听的废话!” 说完又是一刀,袁兵的右手,眨眼便只剩下了最后一根小拇指。 “啊!” 袁兵再次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周瑜又一刀下去,右手的最后一根小拇指也没能幸免。 …… 直到第八根手指的时候,这名袁兵不知道是终于学聪明了,还是被疼得麻木了,终于不乱喊乱叫了。终于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知道的袁军军情都说了出来。 大到伍长、什长从队率、屯长那里接到的明日开拔的军令,小到他们中午吃了几碗饭,都说的一清二楚。 但不管怎么问,这名袁兵都一口咬定,袁耀下达的军令是,南下海盐! 此时众将围了过来,韩当先开口道:“没想到袁耀竟是要南下海盐,现在该当如何?” “要连夜赶去海盐么?” 周瑜看着被拖下去的袁兵背影,慢腾腾将擦干净的匕首插回了刀鞘内。 “海盐?呵呵!”周瑜摇了摇头,“传令各军,一刻钟后,向北开拔!” 宋谦急了:“周护军,海盐在东南面啊!” 周瑜轻笑一声:“我们不去海盐,去吴县!” 宋谦根本摸不着头脑:“可是袁军的目标是海盐县,我们去吴县作甚?” 周瑜再次摇了摇头:“宋司马有所不知,此乃袁耀的声东击西之计也!” “声东击西?”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一旁的韩当若有所思。 周瑜也看了出来,立刻道:“义公,你是怎么想的?” 韩当沉吟片刻,出声道:“我在想,袁军去海盐作甚?” “海盐县,又有什么值得袁耀率军前去?” 周瑜点了点头,示意韩当继续。 韩当也不客气:“海盐并非产粮大县,只因当地可煮海水为盐,所以富庶一方。” “但如今兵荒马乱的,粮食远比食盐贵重,袁耀现在四处掳掠军资,放着囤粮无数的吴县不去,而偏要去海盐县,实在令人费解!” “方才经公瑾提醒,我才恍然大悟!” “此中必有内情!” “要么是刚才那个袁兵故意说了谎话,要么正如公瑾所言,袁耀这是在声东击西!” 宋谦一边听一边点头,直到韩当说出最后一句话,又猛地摇了摇头。 “那个袁兵在说谎?” “怎么可能,就他那怂样,刚才就差点没哭爹喊娘了!” “而且我也不止抓了这一个舌头,还有两个舌头,刚抓起来不怎么听话,在路上就被我弄死了。” “他们死前的供词和这人一样,都说是接到了袁耀明日南下海盐的开拔令!” 宋谦说完这句话,便是有些怀疑道:“这么说,袁耀是故意下了一道假的开拔令?” 韩当摇了摇头:“很难说,但也有可能是袁军真的要南下海盐,只是我们多想了。” 宋谦已经糊涂了:“那这到底是不是声东击西啊?” “我们现在到底该北上吴县,还是南下海盐啊!” 韩当不再言语,显然以他的决断力,并不能判断清楚眼下的情势。 还是得看周瑜的。 见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周瑜只是淡然一笑: “看来诸位都漏了一句话!” 韩当:“什么话?” 周瑜轻松道:“刚才那名袁兵的供词!” 供词? 韩当及宋谦等人再次面面相觑,刚才那个袁兵交代的太多太杂,而他们只关注了最要紧的南下北上问题,也不知道自己漏了那句供词。 “什么供词?” “公瑾可否明示?” 周瑜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他刚才说,袁耀在进入由拳后,就立刻派人四处搜集绳索!” “他就是被派出城,到村庄里找多余的绳索去,而被宋司马你俘虏的。” 宋谦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的,我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背着一捆麻绳往由拳城走。” 周瑜笑了笑:“这便是袁耀声东击西的铁证!” 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周瑜又问道:“韩校尉,咱们这一路来,除了粮食和水,消耗的什么最多?” “除了粮食和水……”韩当似有所悟:“那就是各种绳索了!” “我明白了!” 韩当终于醒悟了过来,下一秒,整个人看向周瑜的眼神都变了。 “公瑾真可谓是明察秋毫,这点细枝末节,竟也被你抓到了!” “韩当佩服至极!” 一边的宋谦却还是没反应过来:“义公,这这这又关绳索什么事?” 韩当笑了笑,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一条小河刚搭设起来的浮桥:“你看看,维系这座浮桥的,是什么?” 宋谦顺着看去:“木头?芦苇?” “绳子!” “正是!”韩当重重一点头:“这些木头和芦苇,在这江东水乡随处可见!” “但要把这些木头和芦苇绑在一起,搭成可供人通行的浮桥,非得绳索不可!” 宋谦还是没明白,疑惑不解道:“可这又跟袁耀要北上还是南下,有什么关系!” 韩当笑了笑,耐心道:“从由拳到吴县,毗邻震泽,地多洼地,河网密布。” “大军通行,得经常搭设浮桥不可!” “而从由拳到海盐,地势较高,河流稀少且浅,大军基本不用浮桥,便可涉水而过!” 宋谦此时终于有些明白了。 韩当则继续把话说完:“从乌程到由拳,这一路来袁军也知道我们一直在尾随!” “于是他们在通过河流后,都会把搭设的浮桥拆毁,并刻意破坏既有的木桥的渡舟,以避免为我军所用。” “而袁军为加快行军速度,往往来不及拆解绳索,更多的是用刀斧砍断绳索,放任木头芦苇自流。” “如此一来,他们紧缺绳索,就不足为奇了!” “而今他们一边故意说要南下海盐,一边又紧锣密鼓搜集绳索,不正说明了他们要去的下一个城邑,其实是鱼米之乡的吴县么?” 第273章 自作聪明 “高啊!” 宋谦等人此时全然明白了,于是再看向周瑜的时候,众人全都是钦佩不已的目光。 “周护军这真是见微知著啊!” “哪里哪里!”周瑜谦虚道:“要不是宋司马抓来这名袁兵,我又怎么能识破袁耀的奸计呢?” “哈哈哈!” 见周瑜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宋谦对他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剩下的陈武、孙辅、孙瑜也都一齐俯首叹服。 “好了,士卒们也歇息够了,咱们现在就起程,连夜赶往吴县!” “我敢保证,等袁耀到了吴县,他的脸色一定会非常好看!” “哈哈哈哈!出发!” 韩当等将一齐禀手:“遵令!” 是夜,周瑜率军急行军一夜,等到黎明时分,已经到了松江河畔。 周瑜立刻下令让韩当带领所部士卒搭设过河的浮桥, 同时又命令宋谦带一部分骑兵,沿松江南岸巡察,强令所有的渔民将渔船都划到下游,以避免他们的船只为袁军所征用。 等一万两千名江东军全都过了松江,周瑜又立刻命人砍断绳索,彻底毁掉浮桥。 看着被江水缓缓冲走的浮木和芦苇捆,周瑜和韩当等将立马于江边,放声大笑。 宋谦笑得最大声:“哈哈哈哈,方圆十里的船只,都被我赶去了下游!” “我倒要看看,袁耀他怎么过来!” 孙策的堂兄扬武校尉孙辅也笑道:“过江肯定还是能过的,就是得多费些功夫和时日了!” “哈哈哈!” 宋谦满不在乎道:“我就在这等着,等他来,等他想办法搭好浮桥。” “等他一过江,我就按周护军的计策,带人扮做水寇,给他来个半渡而击之!” “到时候,我要让他游着回去,哈哈哈哈!” 众人再次放声大笑起来,话语中自然少不了对周瑜的吹捧和夸赞。 周瑜则始终保持着一副虚怀若谷的姿态,淡然一笑道:“好了,此地留下宋司马所部士卒在此埋伏便好!” “咱们大队人马还是先回吴县驻扎,以免袁耀看到咱们陈兵江北,吓得连江也不敢过!” 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就好像袁耀现在就在他们面前狼狈逃窜一样。 宋谦拱了拱手:“诸位放心,有我宋谦在,袁军绝过不了松江!” “我还要给袁家小儿一个教训,看他今后还敢涉足吴郡否!” …… 傍晚,松江南岸忽然出现了一名骑兵。 只见这名骑兵飞马赶到河岸边,从身上摸出一面小旗,便朝着对岸挥舞起来。 很快对岸的树丛中就走出一个渔夫打扮的人,同样举起了一面小旗舞动起来。 渔夫很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着树丛中喊道:“司马,是咱们派去由拳的斥候回来了!” “他要过江!” 宋谦拿着刀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 “可是袁军要来了?” “派一艘船把他接回来!” “是!” 一艘小船从茂盛的芦苇荡中驶了出来,很快便是把那名斥候连人带马都运到了北岸。 斥候牵马下岸,到了岸上又将马缰绳扔给别人,直直跑向宋谦。 小船荡着涟漪,再次隐没在了比人还高的芦苇荡中。 斥候跑到宋谦跟前,还没开口,宋谦便抢问道:“袁军现在到哪里了?” 斥候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惶恐:“回禀司马,袁军……今早出了由拳南门,径直奔海盐县去了!” “嗯?” “什么?”宋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斥候双手扶地,脑袋紧挨地面:“袁军往海盐去了,根本没有北上!” 宋谦又惊又怒:“什么?” “袁军真的去了海盐?” 斥候始终不敢抬头:“此事千真万确!” 锃! 宋谦一把拔出佩刀,狠狠插在松软的地面上,气急败坏道:“周瑜小儿,净会误事!” “袁耀都明说自己要去海盐了,他还偏不信我抓来的人的供词,非要胡猜瞎想!” “简直是自作聪明!” 周围的江东兵,此时赶紧都背过身,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宋谦一边骂着,一边扯开自己身上的布衣:“还让老子扮作水寇,在这里埋伏袁军。” “这身衣服穿身上,简直是个笑话!” 宋谦骂骂咧咧好一阵,最终在副将的劝阻下,才稍稍平复了情绪,又派人给周瑜送去了急报。 而当周瑜接到急报的一瞬间,整个人直接呆在原地。 一旁的韩当还是有些不信,看着来报信的士兵,问道: “此事当真?” “小人怎敢假传军报,此事千真万确!” “坏了!” 韩当恨恨一拍手:“松江上面的浮桥被我们自己拆了,现在去海盐,根本来不及了!” 陈武、孙辅、孙瑜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把目光看向周瑜。 只不过不同于之前尽是赞许的眼神,此时众人看向周瑜的眼神甚是古怪。 怀疑、鄙夷、不解和恼怒皆有。 就算是之前对周瑜就有好感的陈武,此时也沉不住气道:“周护军,眼下该当如何?” “周护军?” 连着叫了几声,周瑜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袁家小儿,竟敢如此欺我!” 此时的周瑜全然明白了,大肆搜集绳索不过是袁耀的声东击西之计也! 韩当沉声道:“公瑾,现在还不是置气的时候!” “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应对!” …… 众人商量到半夜,最终议定,明天一早便折返南下,先收复由拳县。 消息传入军中,士卒无不怨声载道。 只因所有人连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现在才刚到吴县,还没歇下脚,就又要开拔。 而且还是原路返回! 那赶这一天一夜的路,是干什么来的? 纯粹为了磨练脚力? 底下的士卒并不知道内情,只觉得上面的人在瞎折腾! 他们行军能骑马,我们只有两条腿,还得被他们催着赶着。 袁军明明在由拳,不去由拳,来吴县干什么? 现在又要回由拳,闹呢? 不明所以的士卒,纷纷把怨气对准了领军的周瑜。 当然,这些怨气最多只是以牢骚的形式发泄了出来,还没有到骚乱的程度。 不过,距离骚乱也不远了! 第274章 海盐犒军 “什么,总共卖了一千三百万钱?” 听着许贡的汇报,袁耀顿时有些吃惊。 许贡以为袁耀嫌少,忙道:“不少了,今年盐价本就偏低,加上这海盐县到处都是盐,十二万石盐能卖出这个价,已经不少了!” “哦!”袁耀其实并不了解盐价,他也不在乎刚从孙策任命的盐官手里抢的那批盐,到底能卖多少钱。 但是一听一千三百万钱这个数字,还是吓了一跳。 有点多呀! 袁耀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船只你找的怎么样了?” 许贡立刻回道:“目前已征得三十四艘大船,五十八艘中船,小船则有上百条!” 袁耀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干的还不错!” “等我回了丹阳,会上表给我父亲,让你官复原职的!” 许贡面露喜色,立刻俯身拜道:“如此便多谢大都督了!” 帐内只有袁耀和许贡两人,如果严白虎和严舆兄弟在,此时肯定会大跌眼镜。 一向骄矜自傲的许贡,在袁耀面前完全没有了“前吴郡太守”的派头,而是一副前恭后倨的模样。 “都督这是要把从由拳和海盐征缴的钱粮,都运走么?” “如若是,老夫这就让海盐令现在就征调民夫,准备装船!” “不必了!”袁耀摆了摆手:“这些钱粮,我没打算带走!” “你待会把钱粮都搬到大营来,就行了!” 许贡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诺!” “哦对了。”袁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既然征用了盐商和渔民的船只,你付钱给人家作补偿了么?” 许贡暂时还捏不准袁耀的脾性,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依大都督的意思,是给还是不给呢?” 袁耀摆了摆手:“还没付钱的话,就先别给!” 许贡了然道:“那是一定!” “大都督能征用他们的船,是他们的福报!” “我看谁敢要钱!” 袁耀笑了笑,也没多解释:“好了,你先下去吧!” “把甘宁给我叫过来!” “诺!” 不多时,折冲校尉甘宁便大步踏入了帐内。 “都督,你找我!” “兴霸啊,我有个事情想问一下你……你手下有多少人能驾驭船只?” 甘宁愣了愣,思索片刻后答道:“末将旧部八百部曲,皆可驾船。” “从豫章增补的新兵,也有不少习水性,可以上船作战!” “大概总共约有一千三百人之数吧!” “一千三百人?”袁耀摇了摇头,“太少了!” “算了,就这样吧!” 袁耀想了想,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便道:“待会你带这一千三百人去找许贡,尽可能多挑选一些船只,明日便下海!” “这……”甘宁抿了抿嘴,为难道:“都督,虽说我有个锦帆贼的外号,但从没在海上乘船过!” “虽说在江上和海上,都是在水上,但这两者大有不同!” “江河湖水,其水流缓急,险滩暗石,大多有迹可循,只要不突然起风,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这海上,水波乱流,风浪骤然,凶猛且急,可能上一刻还碧波万里,下一刻就怒浪涛天,非人力所能胜之!” “就算是常居海边之人,也不敢贸然出海……” 甘宁没说完,袁耀便扬手打断道:“我又没让你远航海中,你怕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挑一些船只在近海处试航一下就行了。” “你只需要如此如此……” 听袁耀说完,甘宁大松一口气,忙拱手道:“甘宁明白了!” 时间来到了下午,袁耀命人擂鼓,点兵! 八千袁军士卒森严而立,旌旗猎猎,袁耀策马而立,好不威风! 中间两个最大的军阵,人数最多,也站的最为齐整。 他们分别是黄忠和甘宁麾下的士卒,各有三千之数。 右侧站的稀稀拉拉,歪歪扭扭根本不成队列的那一千多号人,是严白虎和严舆兄弟手下的山贼徒众。 左侧的三百余人,虽然人数最少,但却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无比。 这一小股人马,是许贡的门客附众。 除了这些人外,袁耀身后还一字排开了五百人,这些都是他的亲兵护军。 黄忠、甘宁、严舆、许贡站在各自的部曲前面,袁耀策马从他们身边经过,诸将便会领着本部士卒,高呼“都督威武”“将军威武”! 袁耀下了马,踩上一个小土包,俯视众人。 所有将卒再次山呼。 袁耀志得意满,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众人的呼拥! 权力带来的感觉,尤其是执掌生杀大权的滋味,是所有人只要尝试过就绝不会再放弃的东西! “这几日一路奔波,诸军累否?” 袁耀拿起了自制的放声喇叭,大声问道。 “不累!” “不累!” “不累!” 众将卒连着喊了三遍! “假话!” “骗人!” 袁耀提高了音量,骂骂咧咧道: “不累是假的!” “我坐车骑马都累了,你们能不累?”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显然一向不正经的袁耀,平时在普通士卒面前也不太正经。 “今天,本来没什么事,理应让你们休息休息!” “但是,本都督还是觉得,人不能安逸,得有点追求!” “说吧,你们都有什么追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人敢贸然开口。 袁耀再不正经,但只要他是袁耀,那他就是正经的! 他可以横行无忌、为所欲为,就因为他是袁术之子,袁家世子袁耀! 从没见过权贵的平民之子,可能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袁耀了! 从没见过其他大人物的普通士卒,自然下意识会认为,像袁耀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才是大人物该有的样子! 但他们这些普通人,是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至于想做什么,还得听人家大人物的吩咐! 在大多数士卒朴素的观念里,这就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和大人物的区别! 见没人回应自己,袁耀也不尴尬。 距离穿越也一年多了,袁耀早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 于是他放下铜制喇叭,把手张开放在耳朵边,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 台下还是没人敢说话。 “我想要出人头地!” 一道声音,忽然从袁耀身后传出。 袁耀扭头,正好看见红着脸的吕蒙。 “好,我就让你出人头地!” “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队率了!” 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了吕蒙,包括袁耀的五百亲军。 所有士卒,此时都在心里嘀咕: 玛德,这小子命真好! 要是刚才是我出声多好! 这队率不就由我当了么! “我也想要出人头地!” “我想要钱,很多很多钱,能回家买地娶媳妇那么多钱!” “我想回去继续睡大觉!” “我我我……想玩女人!” “噗~哈哈哈哈!” 有吕蒙做了榜样,底下众人立刻叫嚷起来。 见众人的情绪终于被调动起来,袁耀咧嘴一笑,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噤声。 “不错不错,你们的要求,我都听见了!” 袁耀重新拿起大喇叭:“不过,这么多要求,我没空一个一个满足!” “不过,我刚才听到,有人想要钱,有人还想玩女人!” 袁耀看着底下众人逐渐炽热渴望的眼神,故意顿了顿,又道: “钱,我可以赏你们,女人嘛,得你们自己花钱去找!” “每人一千钱,现在就发!” “拿了钱,今晚都是你们的时间,想睡觉就搂着钱睡觉,爱找女人找女人,只要不违反军纪!” 轰~ 底下骤然哄声一片! 第275章 一名娼妓引发的惨案 “带过来!” 袁耀也不磨叽,一招手,便有一队车马缓缓走了过来。 各式牛车马车,足有三十余辆。有的拉着箱子,有的拉着鼓鼓囊囊的麻袋。 每辆车载的“货物”其实并不多,最大的一个车也才装了六口箱子。 但所有车马都行进得十分艰难,车轮走过去,地上全是一道道极深的车辙印。 每辆车都得好几个人推着赶着,方能成行! 卖盐所得的一千三百万钱,加上从由拳和海盐两县所掠得的几百万钱,总计两千万之巨,全都在这些车上了。 袁耀知道,要手下的士卒赶着这三十几辆车回丹阳,肯定是没人愿意的。 但如果以另一种形式,让自己的士卒带这些钱回去,他们肯定乐意至极! “犒军!看赏!” 袁耀一声令下,吕蒙和几十个亲兵立刻跳上车驾,准备将箱子和麻袋抬下来开始发放。 意外陡然发生。 只听嘭的一声! 一副车驾不堪重负,车轴直接断裂,连带着上面的人和箱子全都摔了下来。 车上一人反应不及,落地的同时被一口箱子砸到了脚上!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营。 但周围的百十号袁兵,都只看了这个倒霉鬼一眼,就全部转移了视线。 只见旁边一口被摔开的箱子,哗啦啦流出了成串成串的五铢钱! 袁耀只感觉有些好笑,又招了招手:“都站那干看什么?” “还不赶紧把箱子挪开!” 这才有士卒反应过来,上去帮那个倒霉鬼挪开脚上的箱子。 然而一上手,众人才知道这箱子有多沉。 两个人根本搬不动,最后是五六个人一起上手,这才抬开了箱子。 箱子下面,那名倒霉鬼的脚已然变了形状。 袁耀晦气地看了一眼那名被钱砸断了脚的伤兵: “把他抬去医官那里,再给他多拿两千钱当汤药费!” “是!” 袁耀生怕再出现车马倾覆士卒意外受伤的情况,便是干脆道:“别折腾了,直接打开箱子和袋子发钱吧!” 有了前车之鉴,所有站在车边打开箱子和布袋的士卒,都格外小心。 整个发钱的过程,也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黄忠、甘宁、严舆、许贡四人站在各自的军阵前面,从负责取钱的士卒手里接过一串又一串五铢钱,然后又将每一串钱亲手放到麾下每一名士卒的手里。 所有拿到赏钱的士卒,都格外欢喜。 每个人领完赏后,也都会发自肺腑地道谢一声:“多谢大都督,多谢中郎将/校尉!” 袁耀比谁都清楚,要笼络人心,还是直接发钱最有用! 画大饼,讲情怀,提倡奉献牺牲精神这些虽然重要,但不能总玩虚的。 该给的好处,该给的实惠一定要给! 后世有太多无良企业,一边号召员工学习某遥遥领先企业的狼性文化,把员工当牛马用,一边却连加班费都舍不得发,甚至拖欠工资,倒着罚款。 这自然是不可取的! 整个校场,好似发年终奖的年会一样欢快! 仅仅只用了半个时辰,所有的士卒就都领到了自己的赏钱。 八千士卒每人一千钱,共计八百万钱。 像伍长、什长这样的军曹,还有曲长以上的将校,赏钱自然不止一千。 但拢共加起来,也才只散出去了一千万钱。 袁耀当即大手一挥,直接赏了黄忠和甘宁各三百万钱,严舆和许贡各一百万钱。 这下又散了八百万钱下去。 至于他们是把钱留着自己花,还是回去后分赏给麾下士卒,那就不是袁耀操心的事情了。 发钱的学问,也是大有讲究的。 身为集团总裁的袁耀,既要让所有底层员工都知道,发给他们的钱都是从自己腰包里出的,要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 同时也要适当的给中层管理们一些支配权,给他们体恤下属的机会。 当然,袁耀也没有忘了自己的亲兵营。 等回到中军,袁耀便亲手将剩下的近两百万钱,悉数分给了左右五百亲兵。 加上之前的每人一千钱,亲兵们每人都得了四五千赏钱,远远多于普通士卒所得。 而袁耀如此优待自己的亲兵,自然是希望今后有人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能给自己挡刀的。 是夜,除了袁耀所在的中军仍维持着秩序外,整座袁军大营都进入了自由活动! 甘宁下手最快,第一时间买光了方圆五里的鸡鸭牛羊和酒水,大肆款待部下。 黄忠则较为传统,将大部分钱财分赏部下后,便任其自由活动。 严舆则领着手下的徒众进城快活去了。 许贡手下的人最少,最不起眼,没人在意他们干什么。 一时之间,所有海盐县的娼妓全都有了活,而且因为供不应求,卖价奇高无比! 甚至有不同部曲的士卒为了争得一个相貌平平的娼妓跟他们回营,差点没打起来。 好在袁军一向军法森严,就算是眼下的犒军时期,也有相应的轮换机制! 所有部曲中,都会先抽出三分之一的将卒,组成巡守军,维持军纪,避免扰民。 每过四个时辰,便会轮换下一批三分之一的将卒,继续维持军纪,担负常规军事任务。 十二个时辰过去,所有的将卒都会轮换一遍,既保证所有人都有放松享受的时间,也保证不会出大乱子。 所以最后,尽管剑拔弩张,但局势还是被迅速赶到的巡守军控制了。 最终,在一名军侯的提议下,双方决定用竞价的方式决定那名娼妓的归属。 最后获得娼妓使用权的一方,犹如打了胜仗一般,抬着那名娼妓,一路欢呼着跑回了军营。 而竞价失败的一方,则一边红着眼,一边啐骂着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的话: “六万钱,他们还真舍得!” “等过几天到了吴县,六百钱什么样的女的找不着啊!” “这种货色,给老子白玩老子都不要!” “别说白玩,倒贴钱我都不看她一眼!” 第276章 又中计了? “袁军要北上吴县?” 周瑜死死盯着眼前的细作,犹如在审问一个犯人。 细作抹着额头上的汗:“千真万确!” “这是小人冒死潜入海盐,在城内探听到的消息,绝无半点虚假!” 一旁的宋谦冷哼一声:“这么说,我们刚到由拳,就又要回去了?” 韩当瞥了一眼语气不善的宋谦,又看向不苟言笑的周瑜。 显然,因为连日奔波,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 周瑜看了宋谦一眼,强忍着胸中的怒火,又问细作:“你在海盐,还打探到什么没有?” “事无巨细,凡是你知道的,现在就全说出来!” 细作咽了口唾沫,开始讲起了他这一趟的所见所闻:“袁耀和他的一房小妾,到海盐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赶海游玩,两人玩的不亦乐乎,当晚差点没赶回来。” “听说……在下只是听说,这房小妾刚怀有身孕,袁耀对她甚是宠爱……” 宋谦听得不耐烦,打断道:“让你去打探军情,你净打听这些没用的消息作甚?” 周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接着说!” 周瑜摆了摆手,示意细作继续。 韩当也瞪了宋谦一眼,让他闭嘴。 细作小心翼翼地环视一圈,壮着胆子继续开口道:“袁耀派兵扣押了盐官专买专卖的十余万石盐货,并以一石一百钱的价格将所有盐货都贱卖给了盐商,又用所得钱财大肆犒赏士卒!” “对了,据说是前太守许贡出面,让海盐令操办的此事!” 周瑜眉头一皱:“许贡?” “袁耀随军还带着他?” 细作点了点头:“应该是许贡没错,不过他身边总带着一群门客死士,很难接近,小人只远远看到过他两次,大概是他没错!” 周瑜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果是许贡,事情倒有些麻烦了。” 韩当听了周瑜的话,也若有所思道:“公瑾是怀疑,之前由拳县丞袭杀县令县尉,还有海盐令投袁,都出自许贡的手笔?” 周瑜不置可否道:“难说!” “他毕竟是上任吴郡太守,就算这些事不是出自他的手笔,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底下的宋谦和孙辅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屑的神色。 宋谦换了吴语跟孙辅低声说:“说了等于没说,净会放屁!” 孙辅强忍着笑意,眼神中尽是揶揄之色。 韩当自然听见了宋谦和孙辅的窃窃私语,而且他也听得懂富春话,于是冷冷问道:“宋谦,你在说什么?” 宋谦立刻前倾身子,拱手道:“我说,周护军高见!” 周瑜其实听得懂吴语,但他不好跟宋谦等人计较,便道:“许贡为人睚眦必报,他先前被殄寇将军逐走,必然怀恨在心。” “而今他为袁耀所用,不得不防!” “此事当尽快告知殄寇将军!” 韩当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那名细作身上,细作只好继续搜肠刮肚道: “袁军巡守严密,对来往行人严加盘查,小人差点都回不来!” “好在袁军昨日犒赏三军,防备松懈了些,小人趁着有乱兵闹事,这才跑出了城。” “对了,袁军还强征了上百条船只,说用来装运钱粮……” “征船?” 周瑜好像抓住了关键信息点,立刻追问道:“袁军强征的船都是什么船?总共征了多少条船?” 细作满头大汗:“回禀中护军,小人也是出城的时候,听人说的。” 周瑜紧抓不放:“听谁说的?” 细作:“是一个盐商,他低价买了很多盐货,但他用来运货的海船却被袁军抢走了,所以在城外到处找船,逢人就问有没有船。” “小人在回来的路上,也被他拦下问过。” 周瑜疑惑道:“他问你作甚?” 细作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看见小人骑着马吧。” “他见我骑着马,便拦下我,要花一万钱买小人的坐骑,说是骑着马,找船快一点。” “小人没答应,他就塞给小人一百钱,说要是我沿路看见有船,只要回去告诉他,就再给小人五百钱。” 细作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包五铢钱,双手举过头顶。 宋谦骂骂咧咧道:“你当周护军什么人,看得上你区区一百钱?” “拿过来!” 一声冷喝,从周瑜的位置发出。 众人看去,见周瑜板着脸,冷冷道:“给我拿来!” 周瑜身后一名亲兵,立刻上去从细作手里拿过那包铜钱,毕恭毕敬地递给周瑜。 周瑜也不嫌钱囊又黑又脏,直接便将其打开,又将里面的铜钱放在鼻子下,猛地嗅了嗅。 一股浓重的咸味,瞬间直扑周瑜的鼻腔,呛得周瑜脸色变了又变。 周瑜强忍不适,又细细嗅了嗅。 这次,咸味不太重了,而周瑜还从咸味中,闻到了一丝鲜味。 周瑜没说话,把钱囊扔给了韩当。 韩当嗅了之后,脸色微变:“是盐商用的五铢钱没错!” 说完,韩当便把钱囊扔给其他人。 众人都闻了一遍,到宋谦这里,宋谦却直接把钱囊丢到了细作脚下。 “诸位就别在这里瞎琢磨了!” “还是先想想,眼下该如何阻拦袁军去吴县!” 韩当这次没有说话,转而看向了周瑜。 周瑜环视一圈,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却是不慌不忙道:“袁军绝不会北上吴县!” 宋谦脸色大变:“周护军,你不会又想说,这是袁耀的声东击西之计吧?” 周瑜神情笃定:“这次不会错了!” “而且,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宋谦不解:“什么就都说得通了?” 周瑜自信不疑道:“袁军先前为何南下海盐,至此就说得通了!” “袁耀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吴郡,而是会稽郡!” “他南下海盐,乃是为了筹集船只,乘舟渡海所用!” 宋谦人都麻了,只觉得周瑜在胡言乱语。 便是不顾周瑜,转头看向韩当:“义公,你拿主意吧!” “我们都听你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愿意跟着你回吴县布防!” 孙辅也站了出来:“韩校尉,此事干系重大,你老成持重,还是你做主吧!” 韩当左看右看,却也是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犹豫了片刻,韩当咬了咬牙:“出征前,孙将军曾亲口交代过,凡军中诸事,皆受周护军节制!” “诸位当时都在场,可别忘了,孙将军有言在先,周护军之令,有如孙将军亲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既然周护军说袁军要南下会稽,那就听周护军的!” 第277章 你以为你谁啊?扬州刺史吗? “这孙策,脑袋里装的都是水吗?” 袁耀骑在马上,双手摊开,故作疑惑状: “我都说了我要去吴县了,他怎么就不听呢?” “人与人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 袁耀左侧,许贡和蒋干并马而行。 这两人对孙策都心怀极大的怨气。许贡之所以记恨孙策,自然是因为孙策从他手上夺取了吴郡,害他从一方诸侯沦为流亡士人。而蒋干对孙策的怨气,则纯粹因为孙策在乌程差点置自己于死地。 两人此时听了袁耀的话,自然知道袁耀这是在故意揶揄孙策。 一想到这几天来袁耀两次三番戏耍孙策,不仅哄得孙策大军团团转,还让孙策损失了无数钱粮,两人心中就都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只见许贡抚掌大笑道:“孙策好逞匹夫之勇,如何能与都督斗智?” 蒋干也拍手称快:“都督只略施小计,便让孙策晕头转向!” “不仅摸不准我军动向,还总是与我军背道而驰!”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出声,好不快意。 “启禀都督,还有三里路就要到吴县了!” 众人开怀大笑之际,前军忽然飞马跑来一骑。 “甘校尉让小人来问都督,待会到了城下是否按计划行事?” 袁耀收敛了表情,正色道:“告诉甘宁,就按昨晚我交代给他的办!” “要是出了岔子,我唯他是问!” 骑兵神色一凛,拱手:“诺!” 话毕便调转马头,往前军赶去。 许贡和蒋干对视一眼,顿时明白袁耀把他们两人叫来,不是专门取笑孙策的。 “许公有没有兴趣,官复原职啊?” 袁耀似笑非笑,将目光打量向许贡。 …… 半个时辰后,吴郡郡治吴县。 朱治看着城下黄压压一片的袁军,一脸忧心忡忡。 “周瑜那边有消息了么?” 同样的话,朱治这两天已经问过十几遍了。 而他每次得到的答案也都一样。 只见旁边的郡将拱了拱手:“派出去的信骑,都还没回来。” “这周瑜!”朱治恨恨道:“他不是在由拳吗,怎么没把袁军挡住!” 郡将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或许袁军北上的时候,绕过了由拳。” 朱治怒道:“就算袁军绕路,他周瑜难道一点察觉也没有吗?” “殄寇将军让他执掌大军,又托付给他上万将卒,他却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美周郎美周郎,徒有其表,空有其里!” 郡将又道:“还有一种可能……” 朱治不耐烦道:“说!” 郡将咽了口唾沫:“也许我们联系不上周护军,是因为袁军从中作梗!” 朱治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你是说,是袁耀把我们派出去的人都给截住了?” “嗯,你这么一说,倒有几分道理。” 朱治沉吟片刻:“或许是我错怪周郎了,袁军这么多兵马北上,他不可能没发现!” “有可能他派来示警的人,也在半路被袁耀拦住了!” “而袁军截断我们和周瑜的联系,无非是想让本太守误认为吴县孤立无援,以此逼咱们就范!” 朱治瞬间便脑补了一出好戏,并自认为识破了袁耀的小伎俩。 “难怪许子将评价袁家小儿,说他是个小奸贼!” “果然有些小聪明!” “哼,本太守偏偏不上你的当!” “传令四门守兵,非本太守亲令,不得打开城门,违者军法处置!” …… 袁军阵中,袁耀正在对自己的部署进行最后的复盘。 “嗯,是时候了,子翼,该你上了。” 一旁的蒋干,此时却同样一脸忧心忡忡。 “大都督,今日之事非得如此么?” 袁耀眯了眯眼:“怎么,你怕了?” 蒋干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又立刻摇头道:“在下只是觉得,此事有所不妥!” 袁耀冷笑一声:“有何不妥?” “我这可是名正言顺!” “他要是识相,我还会留他一命;他要不配合,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蒋干嘴唇动了动,但看到袁耀一脸的冷漠,又将劝说的话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袁耀看出了他的为难,便是主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道:“子翼,你只管去吧!” “是非对错,都会冲我来,而你只不过是照令行事罢了。” “而且,这事也不一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蒋干又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袁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或许蒋干所认为的严重后果,在袁耀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呢? 深吸一口气,蒋干郑重道:“谨遵大都督之令!” …… 不一会儿后,蒋干偕同中郎将黄忠,两人骑马来到了距离城楼一百五十步远的地方。 黄忠有些诧异:“到这儿就行了?不往前再走走?” 蒋干拍了拍铜制大喇叭:“我有这个!” “不过这么远距离,你行么?” 黄忠也拍了拍马背上的弓囊:“没问题!”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不等蒋干开腔,城楼上便传来一道喊声。 蒋干愣了愣,旋即举起铜制喇叭:“我乃新任吴县县令蒋干,特来贵地赴任,还请朱太守打开城门,让我进城验印就职!” 城楼上,朱治神色陡然一变,怒声道:“好一个袁家小儿,跟本太守玩这一手!” 吴县是吴地的县治,也是吴郡的郡治所在。 在赶走许贡后,朱治便代理了吴郡太守。因为担心吴郡四姓作乱,加上孙策手下缺乏文官,便暂时没有任命新的吴县县令,由朱治全权处事。 因此直到此时,吴县县令一职还是空悬着的。 朱治想过袁耀用“扬州都督”的名头压自己,来逼迫自己打开城门。 但朱治早就想好了对策,那就是以自己“吴郡太守”的名义,直接拒绝袁耀入城。 虽然袁耀持假节、都督扬州诸军事,在名义上可节制扬州境内所有武官和军队,包括秩两千石的吴郡都尉程普,以及在扬州境内领军的殄寇将军孙策,并且可以随意处死违抗军令之人。 但朱治这个吴郡太守可是文官,你袁耀这个扬州都督再牛逼,也无权节制文官啊! 你以为你是谁?扬州刺史吗? 由拳令、海盐令怕你,是因为他们手里没兵,城小池浅,怕被你攻城屠地。 我朱治麾下有两千郡兵,且这吴县城高池宽,岂能受你袁耀的摆布和要挟? 笑话! “咳咳,你下去!” 朱治斥退刚才问话的郡将,亲自站到了垛口跟前。 “蒋干是吧?” “本太守不记得有奏请刺史部,任命新任吴县县令啊!” “不知道你这个吴县县令,是谁表举的!” 朱治一脸冷笑,心里打定主意,今天必须给袁耀一点颜色瞧瞧! 现在就等这个叫蒋干的,说出自己的吴县县令,是你袁耀用豫章太守的名义所表举的! 我朱治,今天便替你父亲袁术好好教教你这个不肖子,大汉的官制到底是怎么规定的,察举制又是怎么个察举法! 小样,你一个豫章太守,还想表举吴郡的县官,等着闹笑话吧你! 蒋干叹了口气,心里知道朱治果然掉进了袁耀的陷阱里。 “在下的吴县县令,是袁刺史所表举的!” 蒋干一手举着铜印墨绶,一手举着喇叭,鼓足了腮帮子大声喊道: “有任表和印绶在此,可为官证!” 朱治显然还沉浸在幻想中,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袁刺史?他有什么权力,表举我吴郡的县官,嗯?” “嗯?!袁刺史?刺史?!” 蒋干再次喊道:“没错,袁刺史!” “我的吴县县令,是新任扬州刺史、兼扬威将军,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的袁大公子亲命,有何不可?” 城楼上,依稀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 朱治的脸直抽抽,上下两排牙齿更是打架一样抖个不停。 “朱太守,哦不,准确点,要称呼你为朱代太守!” 一个年轻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走到了蒋干和黄忠身边。 正是又一次自己给自己升了官的袁耀! 朱治脸色铁青,死死瞪着袁耀。 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替他爹教育他? 人家有个好爹啊,哪怕不学无术,只会声色犬马,也能随便当个刺史、将军玩玩。 是自己这种人能嘲弄的? “袁……府君,请问故刺史惠公现今高就?” “你说惠衢啊!” 袁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随口答道:“为了给我腾位置,我爹表举他去当徐州刺史了。” 好家伙! 这种事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说出来啊! 未免有些太肆无忌惮了吧! 等等,我怎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朱治终于回过神来,一拍手道:“袁都督,按三互法,惠衢惠刺史乃琅琊人,是不能担任本州刺史的!” “怕是你在诓我吧!” “哦~”袁耀一拍自己脑袋,显然他忘了还有三互法这档子事。 “那就是我记错了!” “惠衢当的不是徐州刺史,是豫州刺史!” 朱治已然看出袁耀在鬼扯,怒道:“你现在还不是扬州刺史吧?袁大都督!” 袁耀也恼火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我说我是就是,哪来那么多话!” “就问你一句话,我这个扬州刺史到你吴郡来视察,你开不开城门!” 朱治冷笑连连:“本太守要是不开门呢?” 袁耀死死瞪着朱治:“有本事,你就再说一遍!” 朱治以为袁耀恼羞成怒,反而大笑起来:“我就不开!” “这城门,今天不开,明天也不开,你袁大都督又待我怎样?” 袁耀看着朱治,忽然笑了出声:“朱治,你以为你认了孙策当少主,我就动不了你了?” “你不会以为,孙策现在能赶过来救你吧?” 朱治仍保持着清醒:“袁大都督,你刚才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我这个吴郡太守,还有孙策的会稽太守,都是你父亲表举的。” “袁公是我们二人的举主不假,对我们有恩也是真!” “但是”朱治顿了顿,接着便铿锵有力道:“袁公固然有恩于我们,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二人什么事都要听你的!” “我们除了是袁公所表举的官吏,还是大汉堂堂正正的一郡之长!” 你又算什么东西! 最后一句话,朱治只能在心里暗骂。 袁耀自然听得出朱治的话外之音。 不过,谁会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呢? “哈哈哈哈!” 只见袁耀不怒反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城内所有人,都听好了!” 袁耀神色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一旁的蒋干,还是迅速把喇叭放到了袁耀跟前。 “本刺史,即刻起罢免朱治的吴郡代理太守之职!” “并就此宣布,朱治,据城谋叛,其罪当诛!” “城内兵民,若在一炷香内打开城门,余罪不论!” “若能生擒或斩首朱治者,皆有功赏!” “若一炷香后,城门不开,我立刻攻城,城破之时,凡朱治以下兵吏,皆以附逆之罪论处!” 在大喇叭的加持下,袁耀的声音,瞬间传遍了吴县城头。 城墙上的所有将卒,此时全都看向了朱治。 朱治一张脸,此时已变成了猪肝色。 “竖子安敢!” 朱治指着袁耀便破口大骂。 袁耀懒得再看朱治一眼,随口便对一旁的黄忠下令:“射吧!” 黄忠毫不犹豫,立刻取弓搭箭,瞄准了在垛口处暴露了半个身子的朱治。 朱治自然也看到了袁耀身旁有人弯弓搭箭,但他根本不相信袁耀会对他下手。 更不相信,袁耀真的会挥兵攻城! 但一旁的郡将信了,在最后一刻朝着朱治扑了过去。 “太守当心!” 嗖! 噔! 一支羽箭,钉在了城楼横木上。 而这支箭的轨迹,刚好穿过朱治刚才站立的地方。 城楼下,黄忠老脸一黑。 “少主,我没射中!” 见有着百步穿杨本领的黄忠,居然一击未中,袁耀有些吃惊。 不过,就这么容易就射杀了朱治,未免也太想当然! “撤!” 袁耀只迟疑了一秒钟,便再次下令。 蒋干早就等着这句话了,手里的缰绳也早都攥紧了。 袁耀话音未落,蒋干就已经在调转马头了。 至于造价不菲的铜制喇叭,也被蒋干直接丢在了地上。 黄忠却又取了一支箭:“你们先撤,我再射一箭!” “只要他露头,我这一箭一定中!” 袁耀终于生气了:“我说了,撤!” 蒋干调转了马头,已经准备夹腿狂奔了。 回头见袁耀和黄忠都没动,赶紧劝道:“黄将军,大都督军令不得有违啊!” “诺!” 黄忠老脸再次一红,将弓放回弓囊,策马挡在袁耀身后作掩护状。 此时袁耀的贴身亲将陈到,也已拍马赶到。 第278章 兵家的事,能叫耍诈吗? 饶是朱治身经数十战,此时也只觉得刚才那一箭甚是凶险! 但朱治和手下的郡将,却是不敢贸然还击的。 当众数落袁耀的不是是一回事,但要是主动对袁耀下手,又是另一回事。 朱治不仅不敢还击,反倒替袁耀找起了理由。 “这这这……这一箭怎么回事?” “是不是袁都督的手下太紧张了,不小心脱手了?” 郡将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肯定是脱手了!” “袁都督怎么会让人朝太守您射箭呢?”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商量着解决,何必要打打杀杀呢!” 朱治扶着墙头站起身,朝身后众人喝道:“传本太守口令,所有将卒不得主动与袁都督为敌,更不能对袁都督有所不利!” 郡将瞄了一眼城下,又咽了口唾沫:“可要是袁都督真的攻城怎么办?” “太守大人您快看!” 朱治转过身,顺着郡将指的地方看去,脸色瞬间大变。 城下的数千袁军,此时正齐步朝城下逼近。 军阵之中,赫然抬出了长梯、撞木等物。 朱治满脸的不可置信。 “虚张声势!” “这一定是虚张声势!” 然而朱治的嘶吼声,完全不能阻挡袁军的步伐。 “速速传令四门,立刻守城备战,不得有失!” 郡将迟疑了一下:“可是,那是袁大都督的军队啊!” “我们这是要与袁大都督为敌吗?” 朱治狠狠瞪向郡将和他身后的一干将校:“尔等是听命于本太守,还是听命于袁氏?” 郡将打了一个激灵,立刻跪伏于地:“卑将的命,当初是朱太守您在战场上救下来的!” “卑将此生只效命于太守您一人!” 一干将校也连忙半跪于地,大表忠心:“我等愿效命于太守大人!” 朱治扫视了众人一眼:“那还不照令执行?” …… 袁军阵中,黄忠一直紧盯着城头,在看到朱治起身冒头后,立刻朝袁耀拱手道:“都督,末将请命攻城!” 袁耀坐在遮阳帐底下,优哉游哉地看了看旁边燃着的一炷香:“急什么,这一炷香才点着,要攻城也得等一会儿。” “说等一炷香,就等一炷香,我可是言而有信的人!” 黄忠却是不管不顾,直接掀了袁耀的底牌,并且顺带把袁耀本就不存在的道德底裤也给扒了下来,“那都督为何要把朱治引到南门对峙,同时又派甘宁去偷袭东门。” “这难道不是言而无信吗?这不是明摆着耍诈吗?” 袁耀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亲眼见你给甘宁下令,说你巳时一刻引朱治出面,让他一到巳时就发动偷袭!” 袁耀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耍诈不能算言而无信……耍诈……兵家的事儿,那能叫耍诈吗?”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胜者为王败者寇”,什么“兵者诡道也”之类,引得左右都哄笑起来。 大帐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黄忠又一次不服气地咕哝道:“估计现在甘宁都要得手了,咱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接应他一下?” 袁耀当然知道黄忠在想什么,便毫不客气地拒绝道:“兴霸那边如果顺利,咱们就不用再正面攻城了!” “咱们远道而来,手里也没啥重型攻城器械,蚁附攻城的话,伤亡还是太大!” 黄忠不甘道:“都督不许我攻城,那我带一部士卒到城下大声鼓噪一番,扰乱一下那朱治的视听,总归是可以的吧?” 袁耀想了想,觉得黄忠这个主意倒还不错。 于是点了点头:“那你就带一千人去,装成搦战的样子,尽可能让朱治觉得你在叫他出城迎战。” 黄忠面色一喜:“谨遵都督军令!” 一刻钟前,吴县东门。 吴县,古称姑苏,为伍子胥所筑,是春秋吴国的国都。 伍子胥为助吴伐楚,在此开挖了世界上第一条人工运河。 这条运河连通了太湖,既便利了吴地的漕运和灌溉,又减轻了吴中地区的水患,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人们便以伍子胥的名字为其命名——即为胥江。 不仅如此,胥江为姑苏城的护城河提供了水源。 而甘宁此时便带着八百士卒,分乘数十条小船,沿着胥江直接驶到了东门外的护城河上。 带路的,是许贡和他手下的一名吴县籍门客。 在得知袁军到来时,吴县四门便早已匆匆关闭。 不过此时,朱治要求守城备战的命令,还没有传到东门。 在看到数百袁兵突然乘船出现在城下,守军大惊失色之余,却也不敢贸然放箭,只得飞马去报朱治。 甘宁带的这八百人,都是他的锦帆贼旧部,个个涉水行舟如履平地。 等到了城门跟前,立刻弃舟登岸。 “来者何人?” 城头上的士兵,战战兢兢地询问道。 甘宁本来是举着盾牌的,一见城头上根本没有弓箭对准自己,立刻把盾牌扔在了地上。 “瞎了你们的狗眼,认不得我们是袁大都督的部下么?” “啊不对,现在应该是袁刺史了!” “袁刺史有令,命尔等速速打开城门,协助我军捉拿叛贼朱治!” “胆敢抵抗者,一律视为附逆之贼,杀无赦!” 城楼上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啥时候自己家太守成了叛贼了。 门侯壮着胆子:“这位壮士,可否容在下向朱太守通禀……”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只听嗖的一声,甘宁就一箭射穿了他的脖子。 咕哝~咕哝的声音,是门侯最后发出的声音, 甘宁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咕哝道:“我明明射的是他的胸口,怎么射脖子上了!” “算了不管了!” “城上的人听着,朱治乃叛主之贼,我等奉袁公之名讨之!” “要想活命,就速速打开城门!” 说完不待城楼上众人反应,甘宁便朝左右道:“都愣着干什么,放箭啊!” 甘宁手下的旧部熟悉老大的作风,在甘宁放出第一箭的同时,便也拈弓搭箭,做好了瞄准姿势。 此时只是松开手指,便是射死射伤了城头上十余名守军。 一旁的许贡却没反应过来:“甘校尉,你不是在喊话劝降么,怎么直接射箭了?” 甘宁撇了撇嘴:“许太守,我说的话我自己都不信,你居然信了?” 说完又扭头催促起部下:“光射箭就能拿下城池啊,赶紧攀城!” 第279章 朱治之死 在百余名善射弓手的掩护下,其余人迅速贴近城墙抛上了钩索。 城楼上,门侯早已没了气息,守军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有贪生怕死者,已经开始抱头鼠窜了。 还有天真稚嫩者,竟信了甘宁的说辞,吵吵着要打开城门。 还有下意识要抵抗的,但只要一站到垛口处,就会立刻被箭矢射中。 虽然是仰射,但只有三十步不到的距离,因此射箭难度并不大。 甘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顺着绳索终于爬上了城墙。 一上来便不由分说直接砍死了两名守军,也不管人家有没有抵抗的意思。 随着越来越多的袁兵爬上城墙,守军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纷纷丢下兵器直接投降。 城门被打开,许贡带着还没来得及攀城的士卒们进了城。 “甘校尉,没想到居然这般顺利!” 甘宁没空和他扯闲话,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道:“你在这儿守着门,接应大军进城。” “我还得去攻打南门,接都督入城!” 许贡知道这是袁耀早就既定的战术,点了点头,又看了一圈周围: “这些降兵该如何处置?” 甘宁没好气道:“你能保证这些人不起事作乱?” 许贡愣了愣,摇了摇头:“这些降兵……足足有两三百人,我只带了五十人……” 甘宁不耐烦地打断道:“行了行了!” “杀了他们!” 甘宁的旧部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丝毫不作犹豫和怜悯地挥起了屠刀。 许贡只来得及吞咽几口唾沫,而那两百余名空手赤膊的降兵,就已被甘宁的手下屠戮殆尽。 “好了,检查活口的事交给许太守,咱们该去干正事了!” 甘宁说完这句话,便领着手下士卒走人了。 只留下许贡和他手下的五十名门客死士。 东门外,此时也远远出现一支彪军。 那是甘宁麾下其余的部卒。 许贡强忍着不适,喝声道:“没听见甘校尉的话么?” “上去一人补一刀,别误了袁都督的大事!” …… 袁耀本来是打算生擒朱治的。 但谁料朱治麾下的将卒,也并非全都是等闲之辈。 甘宁在东门内,和朱治指挥的守军发生了激战。 袁耀见东门上仍是厮杀声不断,而和甘宁约定的三炷香时间已过,不得已只能命令黄忠在正面强行攻城。 吴县城坚池深,尽管守军被甘宁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但还是给黄忠所部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朱治本欲死战不退,却在最后关头被手下郡将带人架了起来,带去了内城。 是的,没错,吴县还有内城! 尽管作为昔日吴国的王城,吴县内城早已年久失修,但仍是可以作困兽犹斗的。 袁耀领兵进了吴县,在看到内城城墙之后,只感觉一阵头大。 一般的城邑,也就是三里之城,七里之郭。 而吴县内城,俨然是一座五里之城。 尽管按照朱治手下的总兵力,以及袁耀所俘虏的降兵数量可以大致推算出,跟随朱治进入内城的最多不过八百士卒。 但强行攻打这样一座城防完备,甚至连小型护城河都有的内城,是一定要付出伤亡的。 袁耀到吴郡的目的,是来消耗孙策的战争潜力的,而不是来消耗自己的兵力的。 所以,袁耀最终只是先围住了内城,而没有立即攻打,先派出了蒋干前去劝降。 然而无论蒋干怎么好说歹说,朱治却根本不信孙策的大军被袁耀骗去了会稽郡,三天内根本到不了吴县来救援他,仍要负隅顽抗。 袁耀也丧失了耐心,待搜集了足够多的梯子后,便是让黄忠、甘宁、严舆分三面攻城。 朱治手下其实只剩不到五百人,这些人之所以愿意跟随朱治死守内城,全都是出自对于朱治的信任。 这些人相信朱治所说的,孙策大军就在由拳,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一两日必至吴县的说辞。 而且这些人几天前也大都亲眼见过上万大军进抵吴县的场景,虽然当时并没有看到被他们视若神明的殄寇将军孙策,而且这一万大军刚到吴县没半天时间,就又折返回了由拳。 但他们是相信孙策一定会再次回来的! 而他们,也将死于他们所相信的。 至于朱治的铁杆旧部,在东门激战时就被拼得差不多了,并没有经历内城最后的绝望时刻。 袁军初次进攻就是总攻,一次便攻破了内城,生擒了朱治。 朱治虽年逾四十,但也是跟孙坚南征北战过的老将,城池被攻破时,依旧在披挂奋战。 最终是不敌同样年近四十的黄忠,为其所擒。 第280章 吴郡四姓 徐盛,字文向,琅邪莒人也。遭乱,客居吴,以勇气闻。孙权统事,以为别部司马,授兵五百人,守柴桑长,拒黄祖。 朱桓,字休穆,吴郡吴人也。孙权为将军,桓给事幕府,除馀姚长。——《三国志》 “斩!” 吴县集市口,随着许贡一声喝令,十名刀斧手挥刀而下。 转眼便人头滚滚。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接着便是交头接耳声。 “这杀的是第几拨人了?” “从昨天到今天,这已经是第六拨了,前前后后好像杀了快一百号人了吧!” “哪来那么多叛党啊,昨天许太守进城复任的时候,那些叛兵不都跟朱太守一起被杀了么?” “你不想活了,还敢把朱治叫太守?” “呸呸呸,您瞧我这张臭嘴,到现在都没改过来,我这嘴是真欠啊!” “小心点,这也就是让我们听见了,要是给许太守的手下听见了,直接把你拉上去也一刀咔嚓了!” “得了吧,你别老吓唬他,他胆儿小,昨天在街上碰见袁都督的兵,他吓得直接尿裤子了!” “哈哈哈,原来他就是昨天当街尿裤子的东门老五啊,哈哈哈哈!” “我说你们这消息也太滞后了,人家袁都督现在早就换称呼了,你们还搁这儿叫人家袁都督。” “我知道我知道,袁大公子现在已经是扬州刺史了,就是他让许太守官复原职的!” “真的假的?袁公子才二十一吧,去年才举孝廉,今年就当州刺史了?” “我也二十一,才当上县里的差役,我这辈子是不是完了?” “你也配和袁公子比?你爹到死都是个县吏,你再熬个二十年能干上县吏,就算不辱没你家先人了!” “就是,你什么出身,人家袁公子什么出身?人家可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嫡子嫡孙!” “四世三公你懂不,人家生下来就有当三公的命。州刺史算个屁!” “人比人气死人啊,人家祖上怎么都是当大官的,我们祖孙五代怎么都是卖烧饼的!” …… 朱治麾下的郡兵共计两千人,甘宁攻入外城的时候,便杀伤了数百人,造成近千人或散或降。 在攻破内城后,袁耀便毫不留情地杀掉了所有负隅顽抗者,以示威信。 这也正应了袁耀在城下说的那句: 城破之时,凡朱治以下兵吏,皆以附逆之罪论处! 许贡在进入吴县后,很快就找回了昔日当吴郡太守时的威严,一边贴榜安民,招抚降兵,一边捕杀城中朱治的门客亲信。 许贡为人睚眦必报,当初是朱治把他赶走,现在他回来了,反攻倒算自然是必须的。 而这也是袁耀想要他替自己做的,诸多善后琐事,袁耀也都交给了许贡处理。 袁耀自己,则迅速开始了自己在吴县的动作。 “回禀将军,吴郡朱氏愿以嫡子朱桓,并族中子弟三十人,充为将军亲兵!” “启禀将军,吴郡张氏张允,携子弟二十人在门外求见!” “回禀将军,吴郡顾氏家主顾雍,从曲阿赶来求见!” “启禀将军,吴郡陆氏愿举族迁往丹阳!” 袁耀端坐在大堂上,有条不紊地一一回道:“陈到,你去瞧瞧那个朱桓和那些朱氏子弟,我的亲兵营也不是什么人都要,你把合格的留下就行。” “陈到遵命!” “怎么就来了一个张允,他兄弟张敦呢?” “让他先在外边等着,让顾雍先进来!” “吕蒙,你带一队亲兵去陆氏那边,随军把他们带上,尤其要把那个叫陆逊的小家伙看好了。” “等到了丹阳,让他跟你一起拜唐固为师,一起学习!” “吕蒙遵命!” “……” “曲阿令顾雍,拜见袁使君!” 一个约莫不到三十岁的清雅文士踏阶而入,一进来便向袁耀行了大礼。 袁耀站起身,故作惊喜状:“顾县令!有失远迎!” 其实以袁耀的出身和身份,完全可以不用起身的。 但袁耀仍然亲手扶起了顾雍,倒是让顾雍有些意外。 两人用世家大族之间的礼仪,先是客套了一番,这才落座。 袁耀招了招手:“来人,上果酒!” 几名婢女闻声从屏风后钻了出来,端上了果盘和水酒。 这几个婢女,都是许贡连夜给袁耀精挑细选的,身材模样都没的说! 顾雍却一眼都没看这几名婢女,反倒一直盯着袁耀身后的两个大汉。 “袁使君左边那人,莫非是徐文向乎?” “顾县令好眼力!”袁耀朝着左边一扭头:“徐盛,还不跟顾县令打声招呼?” 大汉跨剑而立,朝着顾雍微微一颔首:“莒县徐盛,见过顾县令!” 顾雍微微吃了一惊:“袁使君是何时收得此人?” 袁耀随意道:“昨天,他穿上这身铠甲到现在还不满十二个时辰呢!” 顾雍倒吸了一口凉气,脑中快速思索起来。 袁耀昨天进的城,怎么当天就收服了徐盛? 是许贡给他荐举的么? 可像徐盛这样的人才,许贡为什么不自己留着用呢? 似乎看出了顾雍的疑惑,袁耀故意问道:“怎么,顾县令也知道徐盛?” 顾雍点了点头:“乱世之秋,北人多有南渡,其中不乏孔武有力者!” “在下听人常说,吴县中北人佼佼有勇气者,非徐文向莫属!” “早有意相识,不曾想会在这里见面!” “哦~是吗?”袁耀笑了笑,“我和顾县令差不多,在丹阳时我就听说他一身勇气了,因此一到吴县,我就差人找来了!” 顾雍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吃了一惊又一惊。 怎么可能? 徐盛这小子虽说有些勇武,但也只是小有名气,怎么可能声名远扬到别郡去? 而且以他的出身,也不见得能入袁耀的眼啊! “如今江淮人人皆说袁使君有识人之明,果然名不虚传!” 顾雍如是想到,如是说道。 袁耀谦虚一笑:“谬赞了!” 第281章 吴郡,变天了 两人又扯了一会儿,终于是说到了正题上。 袁耀正了正色:“我急召顾县令来,乃是有一事相请!” 顾雍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来之前猜得没错。 袁耀杀朱治,入据吴县,果然是存了拉拢吴郡四姓的心思。 但话又说回来,这也正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所应该考虑的。 只是不知道,袁耀是受其父袁术之命而来,还是在自行其事。 “袁使君但讲无妨!” 袁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如今我初任扬州刺史,尚缺诸属官假佐。” “想辟请阁下为我的别驾从事史,不知意下如何?” 顾雍来之前,心里就有了主意。 那便是相机而动! 如今四海扰攘,群雄并立,而袁术袁耀父子,已然雄踞东南,称霸一方。 若吴郡顾氏顺势而为,未尝不可光耀门楣,更进一步。 素闻袁术骄矜奢淫,似有失道寡助之势,这是顾雍一直以来最大的顾虑。 但又闻袁术嫡子袁耀励精图治,有天命之子之相,又是顾雍所好奇并抱有期盼的。 这也是为什么顾雍在接到召令后,选择星夜兼程来拜见袁耀的原因。 今日一见,果真有几分不同凡响之处! 其一,在于其用兵之道。 能在一天时间,攻破吴县内外城,足见其善于用兵。 其二,在于其驭人之术。 朱治、许贡这两任吴郡太守,皆被袁耀玩弄于鼓掌之中。 袁耀要谁死,谁就死;要谁生,谁便生;足见其御人有术! 其三,在于其识人之明,用人之能! 听说广陵陈矫、陈国袁涣、何夔,名士郑泰之弟郑浑皆为其所用,甘心为其驱使。 除了士族之人,袁耀还礼贤下士,提拔重用庶族出身的鲁子敬督守一方,并且不拘一格,收服寒门出身的太史慈等人为麾下将领。 就连一个小小的徐盛,也能迅速收为己用! 足见其心胸胆魄,皆远胜常人! 除了以上这三点,袁耀的权和势,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出身,就足以号召一方了,就别提这位嫡世子,还如此的年少有为! 所以,顾雍只是稍作思考,便立刻起身跪拜道:“愿从袁使君……少主!” “哈哈哈!”袁耀大笑出声,上前去扶顾雍,“顾别驾请起!” 相比与以前招揽鲁肃等人的时候,袁耀此时的心境已经成熟进步了很多。 况且为了招揽顾雍,他做得铺垫和渲染并不少,此时顾雍纳头便拜,袁耀并不意外。 “徐盛,现在可以去叫张允进来了!” …… 袁耀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吴县,斩首朱治及其亲旧数百人,也同时攻破了吴军四姓八族脆弱的心理防线。 张、朱、陆、顾四姓,本就对孙策入主江东心存忌惮。 面对孙策的礼遇和招揽,四姓之人一直敬而远之。 一方面天下局势不明,而孙策虽然横扫江东,但毕竟立足不稳! 另一方面,孙策出身的富春孙氏只是一个寒门庶族,而且是和张、朱、陆、顾四姓同郡的寒门庶族,族望相距甚大! 现在却反过来要四姓世族依附于富春孙氏,认孙策为主,四姓世族一时之间哪里能接受? 吴郡张氏,相传出自姬姓,黄帝子少昊青阳氏第五子挥为弓正,始制弓矢,由此始得张氏。吴郡张氏,乃留侯张良之后,妥妥名门之后。 吴郡朱氏,本出曹姓,颛顼之孙陆终第五子曰安,赐姓为曹。周武王克商,有曹挟以功封于邾,以国为氏,遂易曹为邾氏。春秋后八世邾为楚灭。邾既失国,故子孙去邑以朱为氏。朱氏,也是上古之后。 吴郡陆氏,始祖为陆通,齐宣王之子,封平原县,得姓陆,是为平原陆氏,汉初时迁到吴地。陆氏,也是王族后裔。 吴郡顾氏,乃越王勾践七世孙摇汉之后。楚灭越国,汉高祖又封摇为越王。摇别封其子为顾馀侯,以爵为氏,由此有顾氏。顾氏,也是王族后裔。 再回过头来看,富春孙氏,是哪来的玩意儿? 就算你把兵圣孙武的牌匾,偷偷摸摸搬进你富春孙氏年前才盖起来的祠堂,那也不配让我们四姓世族对你富春孙氏俯首帖耳啊! 因此,袁耀的到来,则顺理成章地给他们提供了理想的效忠对象! 汝南袁氏,那可是上古五帝虞舜的后裔啊,是周武王克商后,封有虞氏之裔妫满于陈国的王族后裔。 比祖先,汝南袁氏一点不比吴郡四姓差。 比做官,吴中四姓累世两千石,而汝南袁氏四世而三公,是累世万石之家! 普天之下,有比汝南袁氏家世更尊崇,权势更显赫的吗? 没有! 小小的富春孙氏,你拿什么来碰瓷? 就凭你家族里出了一个孙策吗? 可汝南袁氏这边的后起之秀,看上去不比你孙策差啊! 显然,对于效忠袁氏,还是效忠孙氏这道选择题,吴郡四姓几乎没有考虑。 袁耀进入吴县的第三天,数匹快马便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第282章 这事儿也只有袁耀能干得出来 扬州地域广阔,从袁耀所在的吴县,传达政令到最远最偏的庐陵郡,得走一千五百里陆路,外加一千里水路。 因此袁耀的任命,直到一个多月后,才悉数传达到位。 有心之人很快发现,袁耀这一次主要提拔和任命的官员,都是当初最早跟随袁耀南下豫章的士人。 比如鲁肃,由原本的柴桑县令,被调任为鄱阳郡丞。虽然秩没变,还是六百石,但袁耀却让其代行鄱阳太守事,并兼赞军校尉不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鲁肃升任一郡太守那是早晚的事。 相比于年纪尚轻,还需积攒声名的鲁肃,老成持重的刘馥却是一步到位,直接从秩三百石的下雉县长,被擢升为了秩两千石的豫章太守! 郑浑则由历陵县长,被擢升为豫章郡丞,辅佐刘馥治理豫章。 何夔由海昏县令,升任庐陵郡丞,分庐陵太守诸葛玄之事。 这四名最早效忠袁耀的士人,仅仅一年多时间便身居高位,令人大为惊羡! 自然而然的,这几人也被人打上了袁耀亲信嫡系的标签。 甚至有人给这些袁耀所表举任命的文臣武将,起了一个集体性的称呼:世子党! 以此来将这些人和袁术手下的文臣武将们区别开来,只因为鲁肃、黄忠这些人效忠的对象是袁耀而非袁术! 世子党的成员,还包括袁术的女婿豫章都尉黄猗,丹阳郡丞袁涣等人,甚至袁术的从弟丹阳太守袁胤,因一向偏爱侄子袁耀,也被视为世子党的一员。 如果再加上在袁耀支持下才得以复任的吴郡太守许贡,那么扬州八郡中,袁耀的世子党已然遍布豫章、鄱阳、庐陵、丹阳、吴郡、会稽六郡。 其中江西三郡,已尽在袁耀掌握。而在未完全掌握的江东三郡中,袁耀也安插渗透了不少力量。 有好事之人,听闻袁耀是趁袁术不在时出走的寿春,又留在江南久滞不归,不免怀疑袁术袁耀父子不和。 加上袁耀的世子党日渐势大,别有用心之人便开始散播传言,说袁耀对其父袁术忤逆不孝,欲要取而代之! 流言传播到寿春,袁术却不以为然,甚至当众哈哈大笑,自鸣得意道:吾儿已长成,袁氏后继有人耶! 袁耀是袁术的唯一嫡子,也是袁术对外宣称的汝南袁氏的唯一嫡孙,是袁术心中早已认定的继承者,地位不能说不可动摇吧,至少可以说是雷打不动! 袁耀当初没出息的时候,袁术虽然怒其不争,有哀家门不幸,甚至常常把“生子当如孙伯符”这句话挂在嘴上,但却从未动过换嫡的心思。 现在儿子有长进有本事了,袁术自然心花怒放,嘴咧得跟老菊花似的! 在袁术看来,儿子在江南这一通鼓捣,充其量只能说是小打小闹。 一天天不是在打山越,就是在打宗贼,他和真正的一方诸侯打过仗吗? 别看他插手了江南六郡,但其实手下也就两万左右军队,又怎么可能对带甲十万的自己造成威胁? 当然,在袁术心中,也不是对袁耀全无意见。 比如在袁术看来,袁耀自封扬州刺史的行为就非常不合适! 这官太小了! 不如直接当扬州牧! 还有一点,他老和孙策较什么劲,闹什么摩擦?就因为我之前经常说“生子当如孙伯符”,他妒忌了? 我召他返回寿春,他还不乐意,非说要弄死孙策不可,这算怎么个事! 算了算了,年轻人的矛盾……委屈一下孙策算了! 而以杨弘为首的文臣谋士,和以纪灵为首的武将们,也对关于袁耀的流言嗤之以鼻! 一方面,他们和袁术也一样,认为袁耀没有背父作乱的动机,也不认为袁耀在偏远的江南六郡,能鼓捣出多大的势力。 而且在杨弘、阎象、纪灵、张勋这些人心中,立嫡不立贤的观念根深蒂固!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愚忠于袁术,只因在袁基死后,袁术便是汝南袁氏唯一嫡子! 若是以后袁术不幸薨了,那他们也会效忠于袁耀。 因此,尽管有些人平时并不亲近袁耀,但他们也不会向袁术进谗言,去说袁耀坏话。 总体上,袁术集团内部还是非常稳固的。 以上发生的这些事,都是一两个月后发生的事情了。 而眼前,孙策正因为袁耀杀了朱治一事,而大发雷霆! “袁家小儿,吾誓杀汝!” 毫不意外的,孙策帐中的大小物件,都被锋利无比的纯钧剑劈成了两半。 张纮忙轻声劝道:“将军小声,帐外恐有耳目!” 孙策忿然作色,怒发冲冠道:“我怕他袁氏不成?” “点兵,点兵!” “我要为恩公报仇!我要杀了袁耀小儿!啊啊啊!” 张纮一脸忧虑:“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啊,将军!” 孙策却是不管不顾,又是一通乱砍乱砸。 张纮想要劝阻,无奈他一介文人,有心无力。 而且营中诸将,都尽数被周瑜带走,也没有旁人可劝。 好在孙策发泄过后,怒气终于稍稍有所缓解。 最后孙策仰天嘶吼一声,双膝跪地,泣泪俱下:“恩公啊,我孙策对不起你啊!” “母亲,弟弟,我该如何面对你们呐!” 说着说着,孙策恸哭起来。 张纮不免也有些动容:“将军……节哀!” 孙策的悲痛,张纮完全能理解,只因朱治对孙策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人。 不同于程普、黄盖和韩当等父亲的旧部,朱治对于孙策,更像是一个谆谆教诲的长辈。 孙坚战死后,是朱治常来探望自己一家,并且教授少年孙策兵法,传授孙坚的用兵心得。 在孙策开始为袁术效力后,还是朱治,肩负起佑护孙策母弟的责任。 在孙策犹豫不决时,也是朱治的来信,坚定了孙策继承父志、自创基业的信心。 最后也是朱治,为孙策驱逐许贡立下了头功。 毫无疑问,朱治对于孙氏,对于孙策,都是有莫大恩情的! 但如今,孙策还未来得及报答朱治的恩情,却被袁耀所杀! 此仇犹如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子纲,替我穿盔戴甲,我要擂鼓点兵!” 孙策抹了一把脸上,撑着地站起身。 张纮愣了一声,立刻意识到孙策要做什么。 “将军,时候未到啊!” 孙策怒视张纮,双眼中似乎能喷出火光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难道要等到袁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才能动手反抗吗?” 张纮慌了,他曾见过孙策好几次发怒,却从未看到过孙策如此怒不可遏的样子。 狠狠咽了口唾沫,张纮急道:“将军就算不惧生死,但也总该想想夫人和弟弟们吧!” 此话一出,原本犹如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的孙策,瞬间哑火! 整个人先是愣了一愣,接着满腔的怒意渐渐化作悲意。 咣当一声! 纯钧剑从孙策手中脱落,紧接着,孙策整个人无力般栽倒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久,许久,孙策脸上许久都没有神色。 “和则必死,战又不能战……袁耀这是要逼死我,才满意吗?” 张纮抿了抿嘴唇,心中微动。 求和,未必不能活吧? 只要上还兵权,孙将军一家未必不能生还吧? 就在张纮意动,心里不断琢磨该如何劝和的时候,帐外忽然传来了骑兵翻身下马落地的声音。 接着一道人声响起:“启禀将军,程都尉有急报送来!” 张纮看了一眼孙策,见其面如死灰,了无生意,便是自作主张道:“且等着!” 说着便朝孙策一拱手:“将军稍候!” 说罢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不多时,张纮便又折返回来,脸色更是难看了好几分。 “什么事?” 孙策的目光陡然盯上了张纮,那一霎那,张纮只觉得脊背发凉。 “回……回禀将军,是运粮的事……” 孙策犹如一具死人,反应了慢了很多。 好几秒后,孙策才张口道:“那三万斛粮食,运到丹阳了?” 张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孙策又是反应了好几秒,语气也陡然严厉起来:“怎么,出了什么差错?” 张纮哪里见过这种状态的孙策,那窒息般的面容,根本容不得他找借口拖延。 当即便是跪伏于地,喘着气道:“运粮的队伍,刚过了故鄣就被劫了!” “负责押运的都尉侯战死,所部一千士卒全军覆没,仅有数人生还……应该还是敌方故意放回来的……” “据回来的人说,他们是遭遇了山越部族袭击,敌方前堵后截,两侧掩杀,数量又极多,因此……” 张纮已经不敢说下去了,头也埋到了土里,只等着孙策再次爆发雷霆之怒。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孙策听后却毫无反应。 似乎是早有预料,又似乎是习以为常。 张纮兢兢战战,等了好一会儿,脖子都酸了,这才抬起头。 却见孙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盘腿坐了起来,纯钧剑正在他手上,闪烁着阵阵寒芒。 “将军不可轻生……”张纮大惊失色,正要爬起身,却见孙策动起手来。 一双刚猛强臂,此时却温柔如水,拿着一块破布,轻轻擦拭起剑身来。 见张纮出声,孙策这才开口:“起来吧,子纲。” “将军……”张纮爬起身来,又惊又疑。 孙策却巍然不动,兀自擦着纯钧剑。 “子纲,你猜猜,是谁杀了都尉侯,劫了粮草?” 张纮咽着唾沫,眼睛死死盯着纯钧剑,生怕下一秒锋利无比的剑刃就搭在是孙策自己脖子上。 “是……山越”话刚出口,张纮就觉得自己犯蠢了,连忙改口道:“是祖郎!” “他没有跟随袁耀去吴县,一定是他潜伏在山里,埋伏了我们的运粮队!” 孙策目光只看着剑身,又问:“粮食本就是要送去给袁耀的,他又为何要派人劫粮?” “这……”张纮这下却答不上来了,想了半天,硬着头皮道:“莫非祖郎反复无常,不甘人下,想要夺粮自立乎?” “有了那三万斛粮草,他说不定能在山里拉起一支万人山越大军……” “我说了,是袁耀派祖郎去劫粮的。”孙策平静地像一潭湖水,仍缓慢地擦着剑身,“那就一定是袁耀指使的!” 张纮还是没听明白:“可他为什么要自己劫自己家粮食,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孙策脸上古井无波:“这种自己劫自己粮草的事,也只有袁耀能干得出来!” 张纮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下意识道:“为什么?” 孙策将剑身翻了个过,自问自答道:“因为袁耀欲壑难填,还想再要三万斛粮草。” 张纮的脑筋被拨动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粮草虽然被袁耀劫走了,但他可以借口没收到粮食,再次向我们索要粮草!” “这袁耀,当真是贪得无厌!” 孙策叹了口气,热气落在剑身上,却并没有落雾。 “这只是第一层!” 张纮已经迷糊了:“难道袁耀还有算计?” “接下来,他会让我们再筹集三万斛粮草,让我们派兵送过去,然后再次半路劫粮。” “这是第二层。” 张纮有些不敢置信:“袁耀……不至于这般卑鄙无耻吧!” 孙策抬起头,似乎在看一个傻子,也似乎在看以前的自己,“可他就是这般卑鄙无耻!” “等到我们无力筹集粮草,同时也再没有人愿意去送粮的时候,此事才会罢休!” “最后,袁耀还会以运粮延期的罪名,免去程普的吴郡都尉之职,从而换上他的亲信担任吴郡都尉,由此进一步削弱我军在吴郡的势力。” “这,便是第三层!” 张纮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被袁耀的卑鄙无耻给惊到了,也似乎是被袁耀的精心算计所吓到了。 “这这这……”张纮有些语无伦次,“这该如何是好?” 孙策将纯钧剑擦得光可鉴人,又从自己头上拔了根头发丝,捏在手中,然后在剑刃上方松开手。 发丝轻飘飘落下,在接触到剑锋的那一刻直接分做了两截。 依旧是吹毛可断! 孙策偏转剑柄,明晃晃的剑身,也将自己的一张脸映射成两半。 “他要这样,我便将就就计!” 第283章 你当我是什么?高富帅啊! 张纮不解道:“如何将计就计?” “既然袁耀指使祖郎半道劫粮,”孙策站起身,眼中尽是杀气,“那么下次运粮,本将军便亲自去!” 张纮瞪大了眼睛:“这……” 孙策语气不容置疑道:“祖郎此人,我必杀之!” “上次便是他突然杀出,害得我损失蒋钦、周泰两员大将!” “这次,我也要让袁耀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张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若是孙策在祖郎劫粮时将其反杀,那么袁耀也只能吃哑巴亏。 毕竟袁耀总不能承认,劫粮的不是未归化的山越野人,而是他派去的人吧! 甚至如果孙策生擒了祖郎,还可以向世人揭露袁耀的险恶用心,这可比杀了祖郎,更能给袁耀造成打击! 想到这里,张纮便是道:“将军要在战场上斩杀祖郎,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但要是直接杀了祖郎,未免太便宜了他,也太便宜了袁家小儿!” 孙策本以为张纮还要劝他,正要打断,却听见张纮话里有别的意思。 “子纲的意思是?”孙策眯了眯眼。 张纮不紧不慢道:“杀之,不如擒之!” “袁耀收服祖郎、严白虎,现在是江东人尽皆知的事情!” “甚至还有人夸袁耀为江东免除了两害,做了一件保境安民的好事!” “但如果将军生擒了祖郎,将其发往江东三郡游行示众,每到一地,就当众宣读他的罪名,那岂不是能狠狠打那些人鼓吹袁耀之人的脸?” “若祖郎招认他是受了袁耀的背后指使,才残杀我军士卒,打劫钱粮故意为难将军,那岂不是能将袁耀的阴险小人嘴脸,昭之于众?” “是故,杀祖郎,不如擒之也!” “先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孙策惊呼出声,不住点头。 “有了这档子事,以后袁耀若再强令我做什么,我便有了不答应的理由!” “江东士民之舆论,今后也不会完全向着他了!” “真是妙啊!” 虽然孙策好逞匹夫之勇,尤其好杀,但他却是一个有大格局的匹夫。 如果比起杀一个人,不杀他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孙策也是可以按捺得住自己的杀心的。 …… 与此同时,吴县。 “周瑜还没有渡江么?” 袁耀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懒意洋洋地看着眼前的小桥流水人家。 直到昨天,袁耀才得知这些天以来被自己骗得晕头转向的,并不是孙策,而是周瑜。 不过这周瑜,好像智商也不怎么高嘛,连续两次中了自己的声东击西之计。 “回将军,还没有!” 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张闿,此时正站在袁耀身旁汇报着。 张闿当了几个月的丹阳都尉后,就被太史慈顶替了。 袁耀也没有把他当带兵将领培养的打算,而是发挥他的长处,给了他大笔财宝,让他组建谍报系统。 孙策目前在乌程养伤,而由周瑜代其掌兵的消息,便是张闿收买的细作秘密打探回来的! 虽然成功获取了孙策军的机密,但袁耀还是有些不满意。 这个消息获得的,也太慢了! 从乌程到由拳,到海盐,最后到吴县,这都过了十几天了,袁耀才知道跟自己斗智的对手到底是谁,这肯定是不够合格的! “张闿,你说实话,是不是我钱没给够你!”袁耀瞥了一眼张闿。 “是!”张闿回答的干脆利落,“您任命我当这个内外观侯的时候,我就说过给的财宝不够!” “咳咳~” 袁耀拿起一个牛角杯,正要喝水,差点没被呛到。 不过回头一想,好像当初张闿是这么说过。 所以,还真是自己的不是了? 就算是! 那也不能承认! “说吧,你还需要多少钱?”袁耀放下杯子,抄起筷子准备吃面。 “四千万钱,再加价值四千万钱的财宝玉帛!”张闿直接报出了数字。 “什么?”袁耀抬起头:“你当我是什么?豪门公子哥啊?” “高富帅啊?” 张闿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是~吗?” 袁耀吃了一口面,刚要嚼,一听这话连面也不吃了,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隐藏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你一眼识破了!”袁耀兴奋地一拍大腿,“果然是纸里包不住火呀!” 张闿奇怪地看着袁耀,那一副表情好像在说,这还用识破? 是人都知道你是世家公子,而且还是第一世家公子,这能隐藏得了? 至于高富帅,这是什么词? 难道是说他地位高,富有四海,还是一军统帅么? 算了,不管了,只要能搞来钱开工就行! 袁耀却以为张闿听懂了高富帅的真正含义,激动地站了起来。 又凑到张闿身边,指了指自己耳朵:“再说一遍!” 张闿吸了口气,大声喊出了那三个字: “高!” “富!” “帅!” “啊哈哈哈!”袁耀好久没听人说过这三个字了,又道:“连起来,连起来!” “高富帅!” “高富帅!” “高富帅!” “袁刺史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是大汉第一高富帅!” 袁耀的表情跟吸了一样,差点没一头栽过去。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拒绝高富帅的标签! 更何况袁耀还是最有种的男人! “好,四千万钱,加四千万财宝,给了!” 袁耀倒没乐到忘记自己姓什么,又道:“我今天就能给你,但你还需要多久,才能给我打探到周瑜为何迟迟不渡江的原因?” 张闿想了想,斩钉截铁道:“两天!” “好,我信你一次!” 袁耀重新端起面碗,大口吸溜起来。 吃了好几天米饭了,还是面有滋有味啊! 第284章 淹死他算球 说两天就两天,张闿还真一点不含糊! “禀将军,消息有着落了。”张闿拱着手,面容稍显疲惫。 “说吧。”袁耀在清澈的河水里,正欢快地游着泳。 河边长着几棵枝繁叶茂的树木,刚好挡住了烈日炎炎。 张闿朝左右看了看,却并没有开口。 袁耀漂在水面,无所谓道:“这一圈都是我的亲兵宿卫,但说无妨!” 张闿这才开了口:“周瑜驻足不前,一来是因为粮草不足,二来是因为前几日,乌程有密使到了军中,见过周瑜。” 袁耀面不改色地打量着张闿,心思却飞速运转起来。 别看袁耀经常没个正行,笑嘻嘻和众人打成一片,实际上他的心思比谁都深沉细腻。 此时的袁耀就对张闿起了疑心,怀疑他前两天是故意知情不报,以此找借口来索要钱粮的。 虽然那八千万财宝都是袁耀问吴郡四姓“借的”,对于袁耀来说就跟从风里刮来的差不多,但这不意味袁耀就不在意这些钱。 “这些消息都哪来的?”袁耀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张闿也没有犹豫,直接道:“粮草不足的消息,是从周瑜军中后营打探来的。” “这在周瑜军中,如今也是公开的秘密,大部分士卒都知道缺粮的事。” “至于乌程密使的事,是从这两天刚收买的一名周瑜亲兵嘴里打探到的。” “周瑜在孙策手下,并没有多少亲近之人,他的两千部曲,也都是孙策这两个月才授予给他的。” “因此在下以重利相诱,将周瑜身边一个会稽籍亲兵,收买为了我军细作。” 袁耀忽然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你收买的这人,军阶高低?” “只是最普通的亲兵,有时候甚至不能靠近周瑜的大帐。” “据他所说,他也只看到了乌程密使和周瑜密谈,但两人说的什么,他也不知情。” “那你怎知周瑜不进兵,和这个乌程密使有关。”袁耀有些疑惑。 张闿面色如常道:“是在下推测出来的。” “乌程密使来之前,周瑜命人大肆搜集船只,收割芦苇绑束成捆,又砍伐树木暴晒晾干,大有渡江北上之势。” “但乌程密使走后,周瑜便偃旗息鼓,不再有所动静。” “是以,在下斗胆猜测,此事当与乌程密使有关!” “不错,不错!”袁耀眼睛一亮,显然他对张闿的分析很满意。 周瑜军中缺粮,袁耀其实是早有预料的。 要知道,乌程的存粮早被袁耀索取一空了;而由拳、海盐两县的钱粮,也早被袁耀搜干薅净了。 这三个距离周瑜大军最近的县邑,已经短暂丧失了给周瑜大军供应粮草的能力。 袁耀在第二次占领由拳的时候,便听由拳人说,周瑜出发去会稽郡前,就派人征集过军粮。 但无奈袁耀不光搜干净了县府,还把县中的豪族富户都“打劫”了一遍,周瑜派出的征粮队,最后徒劳而返! 当然这里的打劫,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打劫,用袁耀的话来说,这叫“劫富济贫”! 在按人头给豪族富户们留下一定的口粮之外,袁耀用钱帛强买了他们富余的粮食,然后又把成千上万石粮食,分给了贫苦老百姓。 其实倒不是袁耀大方,而是因为这些富户私藏的粮食太多了,袁耀根本带不走,但又不能留下,烧掉又太可惜。 于是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一来二去,袁耀“被迫”又得了一个“爱民如子”的名声! 而周瑜自然是不敢向一般百姓强行征粮的,他不敢,也不能坏了孙策在江东百姓心中“孙郎”的形象。 这可是孙策在江东受底层百姓拥戴的根基所在! 乌程、由拳、海盐三县没有存粮,但周瑜中了袁耀的声东击西之计,去会稽郡的路上,可能在富春和钱唐两县补给过军粮。 但周瑜率军左右奔波,想必随军携带的粮草也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因此现在军中缺粮,是完全可以预料的事情。 至于那乌程密使,到底替孙策给周瑜交代了什么,袁耀却无法预料。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里,袁耀对着张闿笑了起来:“不错,你的差事干得不错!” “你收买细作,还需要额外的钱帛么?” “不用了,前天给的已经够支应数月了。”张闿还是没有丝毫犹豫,便直接回道。 袁耀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解除了对张闿的怀疑。 “来,下来一块游泳!”袁耀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又从另一边钻出来。 “不会我教你,蛙泳,很好学的!” 张闿面露古怪之色,袁耀直接秒懂:“不白占用你时间,我付你钱!” “诺!”张闿麻利无比地去解身上的铠甲。 袁耀叹了口气,人家教游泳都收学费,我怎么当游泳教练还要倒贴钱呢! 这什么事嘛! 当天,袁耀游泳游得很开心。 不得不说,当一个会游泳的人,教一个旱鸭子学游泳的时候,总是很有乐趣的! 张闿被灌了好几口水,最后呛得实在受不了,爬上了岸。 袁耀在河里哈哈大笑:“叔至,数一数,他吐了几口水,就给他几万钱赏钱!” “哈哈哈哈!” “真有钱拿?”一旁的许褚瞪大了眼,顿时有些后悔。 “少主,我现在跟你学游泳,是不是也有钱拿!” 袁耀脸色大变:“别别别!” “你块头太大,我托不动……” 话没说完,便听扑通一声,却是许褚直接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平静的河水顿时上下翻涌起来。 袁耀被溅了一脸水,骂骂咧咧道:“你个虎了吧唧的玩意儿!” “脱衣服再下水啊,铠甲进水了要生锈的!” 啪啪啪! 许褚整个人向后仰倒,双手胡乱地拍着水面! 咕咚咕咚~ 许褚吞了好几口水,终于冒出头来:“救……救我……咕咚……咕咚……” 袁耀脸上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赶紧蹬腿退了几丈远。 “虎逼玩意,这水深还没你个头高呢,你害怕个啥!”袁耀破口大骂。 “嗯?”许褚连忙试着用脚去踩河底的石头。 嘿,你猜怎么着,还真踩到啦! “少主你看,我会游泳啦!” 许褚踮着脚尖站在河床上,水面刚好到他的下巴处。 只见他再次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大喊:“我会游泳啦!” “我无师自通,会游泳啦!” 然而在水里毕竟和在陆地不一样,手臂的挥舞势必会影响身体重心,加上河水的浮力和流动,许褚又失去了平衡。 “我……又不会了……咕咚……救我……” 袁耀爬上了岸,一手捂着脸,一手拦住几个要下水救人的亲兵。 “淹死他算球!” 第285章 阳羡酒肆 [] “小儿,再拿一壶酒来!” 阳羡一家酒肆,一彪形大汉坐于席上,正拍案瞪眼。 观其神态,俨然已吃醉了酒! 酒肆伙计犹豫地看向掌柜的,却见掌柜的一脸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道:“去,再给他拿最后一壶酒,快去!” 伙计端起酒壶,便一路小跑到彪形大汉身旁,刚想放下酒壶,却被彪形大汉一把手抓住手腕。 “谁教你这么上酒的?” “给你家潘大爷满上!” 彪形大汉一张嘴,一股极其难闻的酒臭味便扑面而来。 饶是这名伙计每天都在和各式各样的酒鬼打交道,此时也不免皱了皱眉。 “是是是,潘爷您松手,小的这就给您满上!” 伙计心有厌恶,但表面还得装作一副恭维顺从的样子。 “潘爷您慢慢喝!” 伙计俯身倒了一碗酒,就要再次放下酒壶。 彪形大汉抓起酒碗,一仰头全部灌进了脖子。 “回来,爷让你走了么?”大汉抹了抹嘴,一把将酒碗拍在案上,“回来,继续给爷满上!” 伙计伏低身子,好声求饶道:“潘爷,这还有别的客人呢,我总不能在这光服侍您一个人吧?” 彪形大汉不屑地朝左右扫了一眼,直接大笑出声:“他们也配和本大爷比?” “今天你哪都不准去,就站这儿给大爷我倒酒!” 伙计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客人,脸色难看地都快哭出来了:“潘爷,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彪形大汉放下酒碗,指向周围一圈人,“你问问他们,谁敢说不合适?” 酒肆内的其他客人,一开始都看着彪形大汉,但等彪形大汉一指他们,都唯恐避之不及地收回了目光。 有扫兴者,默默起身在柜台结了账,直接走人了。 掌柜的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上前推开伙计,强挤出笑容道:“潘爷,新来的不懂规矩,您看让我给您倒酒如何?” 彪形汉子是个好面子的人,见酒肆掌柜的端起酒壶给自己倒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还算你有点眼力见!” 酒肆掌柜的倒了一碗酒,又踢了一脚伙计:“去,还不去招呼那边新来的客人?” 袁耀,张闿、许褚、陈到、吕蒙、徐盛、朱桓七个人,驻足在酒肆门口。 “是这儿么?”袁耀打量着这家好像才新开不久的酒肆,饶有兴趣道。 张闿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酒肆内的一桌人,点了点头:“没错,是这里了!” “几位客官,您里面请,我们这儿有上好的水酒,可消暑解渴……”酒肆伙计跑了出来,殷勤地朝着袁耀几人打着招呼。 “走,进去尝尝鲜!”袁耀一拍手,便往里走。 许褚和陈到分立左右,提前一步给袁耀揭开了竹帘。 酒肆内,掌柜的正一心二用,一边不断地给彪形大汉倒着酒,一边时不时盯着店门口的情况。 只一眼,掌柜的就看出了门口的七人,乃主从关系。 为主的,正是最中间的那名青年。 其一身锦衣华服,腰间坠玉,头戴梁冠,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派头! 其余六人,虽然穿的也不差,但一看就知道,都是那名青年的随从或陪客。 还有两个看上去最年轻的,都没进来,径直站到了门外两侧,俨然是护卫的身份。 这个富家公子,看着面生,但身份绝不简单,或许是别的地方来的世家子弟也说不清哩! 再看自己的小伙计,居然都没来及给人家主动揭帘子,简直失礼! 刚才应该自己接待这几个客人的! 掌柜的有些后悔,同时又在心里把彪形大汉骂了无数遍! 穷酒鬼一个,没钱还学人家喝酒,天天赊账不还! 要不是打不过,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你们两站外边做什么?”看到徐盛和朱桓没跟进来,袁耀立刻招呼道:“进来,别影响人家做生意!” 徐盛和朱桓只好走了进来,但却坐在了门口那桌,刀剑更是一直没离过手。 袁耀有些无奈,但这总比两人持刀横剑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强。 “你们喝什么,今天我请客!”袁耀大方道。 许褚的大脑袋摇得跟一个大号拨浪鼓似的:“我哥说喝酒误事,不让我喝了!” 袁耀强忍着笑,心说那壶掺了麻沸散的酒,看来给许氏兄弟造成的心理阴影不小嘛!

:.x “夫君,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大门外,桥莹正在细心地为袁耀整理着衣服。 “没有啊!”袁耀张开双手,满不在乎道:“我怎么可能紧张!” 桥莹抿着嘴:“那为什么夫君你的腋下都湿透了?” “啊?”袁耀连忙用手去摸,果然胳肢窝全湿透了! “不行不行,这样我还怎么见人?” “还是先回去换套衣服再来吧!” 袁耀说着便要转身往回走,却被桥莹拽住了衣角。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俊袁郎,也怕见家长哦!”桥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我会害怕?”袁耀挺了挺胸,“笑话,我是堂堂扬威将军,兼扬州刺史,我会害怕见家长?”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袁耀说着,便是昂首挺胸踩上了台阶。 结果进门的时候,腿脚又发了软,差点没被门槛给绊倒了。 再一抬头,一个削瘦汉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正要向自己行半跪礼。 “末将桥蕤,拜见世子!” 一听官话,袁耀瞬间恢复了袁家世子的作态,腰杆直接硬了起来:“桥将军起来吧!” 桥莹看到自己父亲,连忙走到袁耀侧后方,双膝跪地请安道:“不孝女桥莹,问父亲大人安好!” 桥蕤看到宝贝长女,正想上手去扶,却又发现自己还在行半跪礼,只得尴尬道:“莹儿快起!” 桥莹站起身,见气氛不对,连忙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袁耀后腰,小声道:“快让我爹起来呀!” 被桥莹这一提醒,袁耀恍然梦醒,这才想起自己是桥家女婿的身份。 “桥将军哦不伯父,啊呸呸呸,岳父大人快快请起!”袁耀脸上堆起笑容,连忙去扶桥蕤。 桥蕤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不光是袁家父子的帐下部将,同时还是眼前袁家世子的岳丈呢! 刚才一见面,自己一个着急,竟是忘了这层关系,习惯性地向袁耀行了礼。 “世子啊不贤婿,快快请起!”桥蕤努力想找回自己的威严,“哦贤婿你没行礼啊?那就不用起了!” 袁耀也是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定位,听桥蕤这么一说,便是感觉不跪都不行了。 “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桥蕤哪里敢让袁耀向他跪拜,哪怕桥蕤作为长辈,但自打袁耀生下来,一直都是桥蕤主动向袁耀问好行礼的。 只因两人身份有别,一个是主家嫡子,一个是受过袁氏先人莫大恩情的桥氏后人。 二十年来养成的尊卑观念和习惯,早已在桥蕤的潜意识中根深蒂固! “世子怎可行此大礼!”桥蕤又连忙扶住袁耀的胳膊,这才没让袁耀跪下去。 “你既然知道我是世子,就不要拦着我,让我跪!”袁耀一副我是世子我最大的口气,但身体却是点头哈腰顺从无比的姿态。 两人一会儿这个叫那个“世子”,那个称这个为“岳父”;一会那个又叫这个为“贤婿”,这个又叫那个“将军”,你推我搡,场面混乱不已。 桥莹哭笑不得:“父亲,夫君,你们就别争了!” “还是先进家门吧,再这么下去可就要被外人看笑话了!” 袁耀和桥蕤忽然异口同声道:“我看谁敢?” 两人竟同时摆出了一副强硬的姿态! “好好好,没人敢笑话你们,先进去!”桥莹左手拉着父亲,右手拉着袁耀,就往里走。 “阿和,快关上宅门!” “是,大小姐!” “你们怎么这么慢呀!”院子里不知从哪蹦出来一个青葱少女,扮出一副苦相道:“二娘都说了,要等你们一起落座才能动筷子!” “喂,大狗熊,是不是你又磨蹭了!” 青葱少女自然是先一步到家的小桥,一看到袁耀,桥婉就立刻叉起了腰。 俨然一副在我家就要听我的架势! “当客人还不积极,二娘做了满满一桌好菜都快凉了,真是白瞎给你做!” 桥蕤板起了脸:“小婉,不得无礼!”又向着袁耀拱了拱手:“末将管教无方,让世子见笑了!” “没事,我都习惯了!”袁耀摆了摆手,呵呵一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袁耀竟觉得小桥是无比的俏皮可爱! 自己那颗紧绷的心弦,总能在和小桥的斗嘴拌架中松一松。 “习惯了?”桥蕤略作思索,“如此说来,小婉平时侍奉在世子身旁时,也是这般没大没小?” “还不跪下向你夫君请罪?” 桥蕤神情严肃,显然是真的动了气。 桥婉鼻子一酸,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你喜欢向他跪你自己跪,我才不跪!” “他也不是我夫君,我从来都没答应嫁给他,都是你……” 啪! 小桥的话 语还未完全溢出唇边,脸颊上已是一道鲜明的红色五指印。 “逆女!” 桥蕤满脸怒气,指着小桥的手指颤抖着,“还不跪下!” 比指印还要红的,是桥婉的眼眶。 “袁耀,我恨你!” 桥婉捂着脸,眼泪花一下全下来了,哭声中满是无尽的委屈。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这不孝女!”桥蕤大动肝火,立刻对左右道:“把她给我带过来,现在!” 从巴掌声响起,桥莹就呆愣在了原地。 袁耀也没来得及反应,甚至他都没有意识到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就只听见桥婉那一句:袁耀,我恨死你了! “世子,请上座!” 几步路,就走到了堂下。 桥莹再也忍不住了,站出身道:“父亲,容我去看看小妹!” 桥蕤强忍着怒火:“你去吧,把她给我带过来!” 袁耀紧紧盯着桥蕤的手,生怕他连大女儿也打。 此时小桥口中的二娘也听见了动静,连忙跑到了堂前:“怎么了,小桥呢?” “你这个二娘是怎么当的,也不好好教教她!”桥蕤踏步上台,将剩余的怒气都发泄在了自己的继室身上。 袁耀也上了台阶,二娘忙欠身行礼道:“妾身见过世子!” “岳母请起!” 袁耀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定位,连忙虚手作扶起状。 几人落座,桥蕤先开了口:“请世子准许,把小婉留在娘家几天,待我管教好了她,再送回世子身边!” 桥蕤也是进入了角色,语气神态俨然是岳丈的姿态。 只不过话语中,并没忘了袁耀的未来主君身份。 “呃……”袁耀有些尴尬,本来他是想今天向桥蕤退亲的,但如果现在提起解除与小桥的婚约,很有可能会让桥蕤以为是小桥顽皮任性的缘故。 但这个婚约肯定是要解除的,且不说小桥距离成年还早着呢,就说袁耀自己也并不想娶那么多女人。 “当然没问题,小桥尚且年幼,还是留在岳父岳母身边为好!” 桥蕤自然没听出袁耀话中的深意,只当袁耀在以年幼为借口给自家小女儿开脱。 “世子宽宏大量,我和她二娘必不负辜负世子所托,一定还世子一个合规合矩的良女。” “我的意思是……”袁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你们就继续把她当宝贝女儿养着,也别还给我了。” 桥蕤脸色一沉:“世子这是 第345章 刀与剑之歌 《三国之仲氏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x 吕姬压在袁耀身体上。 “说你不行,你还真的不行啊!” 袁耀一脸**:“起开!” “有本事再比一次!” 吕姬站起身,摇了摇头:“没意思!” “看你长得人高马大的,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 “结果就这?” 袁耀爬起来,愤愤道:“刚才不算,再来!” 吕姬一脸戏谑:“啧啧啧,还来啊,你这都连输三场了!” “一开始说好的三局两胜,让你改成了五局三胜,结果没一次能在我手下撑过十合!” “喂,你到底行不行啊?” 袁耀梗着脖子:“七局四胜!” 吕姬摇了摇头:“省省吧,你的角抵术太差了,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都比你强!” 袁耀恶狠狠道:“不比角抵了,我们比刀剑!” “今天必须好好教训教训你!” “哎呦,又放狠话了?”吕姬一脸不屑:“弓马刀箭,随便你挑!” 袁耀朝一边的陈到伸出手:“拿我的刀来!” 陈到犹豫了一下:“少主,刀剑无眼,您千金之躯……” “少废话!”袁耀打断道:“今天不找回场子,我以后还怎么混?” “去找比试用的木刀来!” “找到了找到了!”没一会儿,许褚便从另一边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几根木刀竹剑! 一同带来的,还有来看热闹的徐盛、朱桓、吕蒙等人。 见众人围在院子旁,袁耀老脸一黑,知道自己绝不能再输了! 最起码,不能输得像刚才那样难看! 被人骑在身上殴打! 吕姬扫视了一遍,突然眼睛一亮,挑出了一根通体翠绿的竹剑。 袁耀则挨个掂量起了木刀,试图找出一把最趁手的家伙! 吕姬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比不比啊,就几根木头,有什么可挑的!” “就这一把了!”袁耀并没有受催促的影响,试过所有木刀,最后选了一把老旧的木刀。 吕姬甩了甩头发,不屑道:“到底行不行啊,磨蹭这么久!” 袁耀一个激动:“我不行谁行?”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吕姬愣了一下,接着噗嗤一笑:“这就急眼了?” “我是问你手里的刀行不行,又没说你行不行,你急什么!” “谁急眼了?”袁耀脖子一梗:“谁谁谁急眼了?” “我刀怎么了?” 吕姬呵呵一笑:“我说你手里的木刀,又破又烂,只怕和你一样不中用!” 袁耀急了眼:“谁不中用?你说谁不中用?”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陈到连忙拦住袁耀:“少主,冷静,冷静!” 我忍! 袁耀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握紧了刀把! 此时两个亲兵抬来一筐石灰粉,吕姬直接将竹剑**筐中,拔出后又用手指弹了弹上面的浮灰。 袁耀也握起一把生石灰,又将木刀的刀刃滑过手掌。 涂抹完生石灰粉,两人便摆好了起手式。 “战!”陈到一声令下,吕姬便如同一只迅猛的野兔,纵身跳到袁耀身前,先手出剑抢攻。 袁耀早有防备,迅速抬刀挡开一剑,接着转身横劈。 吕姬却犹如早有预料一般,一击不成,便迅速跳开。 袁耀直接劈了个寂寞。 竹剑微抖,却是吕姬再次刺来。 袁耀堪堪躲过,又横刀挡住竹剑回手一击。 接着凭借自身的力量优势,将竹剑强压下去。再接一个大步上前,欺身到吕姬脸前,一肘便挥了上去。 却不想吕姬身形灵巧至极,仰身躲过袁耀的横肘的同时,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姿势,后仰着转身来到了袁耀弱侧。 袁耀暗道一声不好,头都来不及回,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去躲。 胜负只在一瞬间,袁耀心一横,直接甩手对着身后又一刀横劈! 只能是以命换命! “啊!” 袁耀只感觉胳膊一阵刺痛,但并不至于让他出声喊疼! 而是吕姬失声叫了一声! 待袁耀转过头,吕姬胸前赫然多了一道白灰印。 而自己全身上下,只有胳膊处多了一个小白点! “哈哈哈,你输了!” 袁耀指着吕姬胸前,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吕姬皱紧了眉头,左手捂着胸口,显然很是疼痛。 袁耀得瑟地指着自己胳膊:“哈哈哈,我这最多只能算受了刺伤,你可是被开了膛!” “我赢啦!” 吕姬咬着银牙,吐出两个字:“无赖!” 袁耀挤眉弄 眼道:“输了就是输了,哪怕是运气站在我这边,也是我赢了!” “你服不服!” “我不服!”吕姬恨恨地盯着袁耀,“让你赢一次又何妨,再来!” “别着急嘛!”袁耀还没得瑟够:“你先缓缓,等顺几口气咱们再继续,不然我怕你等会打着打着喘不上气!” 吕姬小喘着气,但并不是因为袁耀的那一刀,而是纯粹被气到了。 “大男人别磨磨唧唧的,再来!” 说罢便虚刺了一剑,这边得瑟个没完的袁耀差一点就躲闪不及。 “疯婆娘!” 袁耀怒骂了一句,重新摆好了起手式。 陈到左右看了看,再次挥下了手:“战!” 这一次依旧是吕姬执剑抢攻,但比起上一次,这回吕姬显然注意了距离的把控。 剑主刺,刀主劈,因此剑的攻击半径比刀略大一点点。 吕姬剑法刚猛,身形却极为灵巧,时而动若脱兔一般的急刺猛攻,让袁耀应接不暇! “吃我一刀!” 袁耀偶尔的得空反击,也完全捕捉不到吕姬的身影。 这番比试,却是把一旁的吃瓜群众们给看得目瞪口呆。 自春秋以来,便有舞剑助兴一说! 虽然一开始舞剑为男性舞蹈,其节奏明快,动人心魄,如项伯与项庄对舞长剑;但经过长期流传,逐渐演变成为一种缓慢而典雅的女性舞蹈。 因此有女子会用剑,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稀奇的是,吕姬所使出来的,完全不是女子剑器舞那一套,而是真真真正的**剑! 其剑势凌厉,招式多变,端的是快、准、狠! 十几个回合下来,竟是让在场不少人为之汗颜! 真是……难为少主了! 这是娶了个什么女人啊! 真真真是要了男人老命了! 要是换自己,估计早缴械投降了! 而少主居然还在坚持! 真不愧是我辈楷模! “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场中,吕姬轻喘着气,手中剑花不停。 “我还早着呢!”袁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看你的样子,是快到了吧?” “本小姐体力好着呢!”吕姬娇 第346章 借花献佛 《三国之仲氏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x 袁耀使尽了招数,但第六场比试还是输了! 虽然明知自己是技不如人,但袁耀嘴上绝不会认输:“今天状态不好,下次再比!”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吕姬侧身而立,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挺剑前指,尽显飒爽英姿。 “别戳了,你还戳!” 袁耀不满地拨开竹剑,又拍去了胸前的白点。 你还别说,吕姬的执剑势,倒是让袁耀想起了某位LOL女英雄。 同样的身材高挑轻盈,同样的高冷逼人! “下次……就是下次!” 袁耀扔了木刀,扭头便往自己房里走。 吕姬收了竹剑,一眼扫过周围众人:“你们有谁想为你家少主报仇的?” “尽管来!” 徐盛、朱桓等人立刻转头看向别处。 开玩笑! 且不说打不打得过,吕姬的身份摆在眼前,这可是自家少主未过门的正妻,谁敢动她一根汗**? 就算能打过,赢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好吹的;万一要是输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今天的事谁要敢说出去,我弄死他!” 袁耀走到房门前,忽然转过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朱桓第一个反应过来:“哎,老徐,今天是不是还没查岗?” 徐盛拍了一下头:“你瞧我这脑袋,差点忘了正事,走走走,和我一块查岗去!” 吕蒙从怀里摸出一本书:“哎,我怎么看书看到这儿来了,我得回去接着看!” 众人说话间便一哄而散。 只留下亲将陈到和许褚两人无法走开。 陈到依旧是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许褚却是憋着笑,忍得很难受! 袁耀随手抄起一个物件砸了过去:“滚出去笑!” “哈哈哈哈!” 许褚最终还是没憋住。 一夜难眠。 次日,袁耀便起了个大早,誓要勤练武艺。 只是不巧,刚出门便和吕姬碰了个正着。 “哟呵,你这是拿刀要去干什么?” 吕姬撇了一眼袁耀:“难道想通了,知道自己刀法不行,准备改行当杀猪匠?” 袁耀只感觉晦气:“要杀也头一个杀你!” 吕姬呵呵一笑:“本事不行,口气倒还挺大!” 袁耀血气上涌,差点又要上头,好在他看见吕姬腰间别的是真剑,立刻打消了脑中不靠谱的念头。 “这么早起来练剑,怕我超过你啊?” “怕你?”吕姬轻藐一笑:“再给你十年八年,不行也还是不行!” “本小姐要出门射猎,借你马骑一次,就当昨天输给我赌注!” 说着也不管袁耀同不同意,就直接往马厩走。 袁耀盯着吕姬背面,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吕姬的下半身。 骑,越骑屁股越大! 越骑腿越粗! 看谁娶你! 吕姬走了两步,却没听到袁耀的声音,不免觉得奇怪,扭过头道:“喂,聋了?” “说话!到底借不借?” 袁耀连忙收回目光:“随你便,爱骑哪个骑那个,总之别搁我面前晃悠就行!” 虽然发现了袁耀怪异的目光,但吕姬并没有多想,反而狐疑道:“这么痛快?” 袁耀白了她一眼:“我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你掰扯!” 说完便转身往前院走去。 “你就不怕我骑着你的马出了城,一走不回来了?” 身后传来吕姬的声音:“这儿距离小沛不过三百里,我骑马半天就能到,你不怕我逃回我爹身边?” “要走赶紧走,没人拦着你!”袁耀头也不回扬了扬手。 或许是觉得还不够,袁耀又转过身,摆出一副请好的姿态:“走好了您嘞!” “哼!”吕姬知道袁耀明知她走不了,是故意在气自己。 便是甩了袁耀一个脸子,扭头便走。 “拜拜嘞您!” 袁耀那讨厌至极的声音再一次在背后传来。 有那么一瞬间,吕姬真动了逃亲的念头。 但也只是在脑中想了想,吕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跑回父亲身边不难,难的是怎样改变父亲和母亲的心意,让他们不把自己许给袁耀。 只要父亲坚持与袁术联姻交好,那自己必然会被再次送回来。 吕姬不是没想过反抗自己的命运,但天生要强的她,要比寻常女子更具有担当和责任感,也比世间绝大多数人更深知自己父亲的不易与难处! 因此虽然她瞧不上袁耀,但她愿意为父亲、为吕氏的未来联姻结亲! 看着吕姬扭身走过拐角,袁耀心里暗暗发誓! 必须 勤练武艺,然后有朝一日,狠狠地……抽她的**! 走到前院,袁耀朝着门口的朱桓招了招手:“去把骑都尉苌奴给我叫来!” “等等!” “先去大营,用我的名义领两千件冬衣,两千斛小麦、一千斛草料,再去集市买些酒肉。” 袁耀掰着指头,眯着眼盘算着:“用一千斛小麦换成麦饼等干粮留下,然后把衣服和吃食都赐给苌奴和他的麾下的骑兵!” 朱桓将吩咐记在心上,拱了拱手:“是,我这就去!” 等徐盛走后,袁耀喃喃自语:“三百里,三百里……差点忘了我还有一千多南匈奴骑兵!” “嘿嘿嘿,这下不用腆着脸去上娘家借兵了!” 蕲县城外,纪灵军大营。 一名小校跪在纪灵案前:“启禀将军,袁将军派门亭长朱桓来,要带走三千斛粮草和两千件冬衣!” 纪灵抬起头,皱了皱眉:“他有没有说要这些东西,用在何处?” 小校禀着手:“末将不知!” “但来人就在辕门前,要不要让他进来答话?” 纪灵略作思索,最后摆了摆手:“算了,让他直接去后营领吧!” “是!”小校站起身,禀着手退了出去。 纪灵则重新伏在案前,提笔书写着什么。 “将军!” 帐外忽然一声呼喊,接着一名身材瘦长的将领走了进来。。 “听说世子要领走两千件冬衣和三千斛粮草?” 纪灵做不到一心二用,只好再次放下了笔:“你知道了?” 荀正一脸焦急:“那可是三千斛粮草啊,后营现在拢共就一万多斛粮草,都不够咱们半个月吃的!” “住口!”纪灵脸色一沉:“我说过多少次了,军中要称军职,什么世子不世子的!” 荀正连忙正了正色:“末将口误,该称呼袁将军的,末将记住了!” 见荀正态度端正,纪灵神色也和缓了许多:“此次三路讨伐徐州,咱们这一路只是偏师,目的也只是监视吕布的动向,主攻方向在主公那边,或许等打完仗,咱们都不会进入徐州地界!” “既然不用打仗,也就消耗不了多少军粮,三千斛粮草省一省就出来了,等下个月从寿春运来军粮,也就缓过来了!” “最不济,咱们还可以向桥将军那边借点粮食!” “粮草也就罢了!”荀正咬了咬牙 第347章 袁耀?姚远! 袁耀叒叒叒被吕姬压在身下暴打! “服不服?” 袁耀脖子被死死勒住,根本说不出话来,又被反身压着无法反抗,只能疯狂拍着地板。 吕姬胳膊上的劲儿又大了几分:“就问你服不服?” 袁耀就差没把地板拍烂了! 为了不再让人看到自己出洋相,袁耀早已屏退了所有人,现在已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好在吕姬能根据人脸红的程度,来判断袁耀快没快断气。 每次她都是在最后时刻才肯放开手。 “疯婆娘!” 袁耀捂着脖子,连着咳嗽了好几下:“你想勒死我啊?” 吕姬狡黠一笑:“这不是还没死嘛!” “受不了你就早点认输嘛!” 袁耀重锤了一下地板:“我都拍地板了你没看见?” 吕姬嘟了嘟嘴:“谁知道你那是认输啊!” “嘴在你身上长着,你就不会用嘴说啊!” “我也得能说啊!”袁耀气不打一处来:“每次到最后,你都死死勒住我脖子,我怎么说?” “而且每次开始之前我都说过,要是说不了话拍地板也代表认输,你到底听没听?” 吕姬一脸的无辜:“人家忘了嘛,再说,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拍地板是认输的意思!” 袁耀大为光火:“每次都忘!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起开!” 袁耀粗暴地一把推开吕姬,骂骂咧咧地爬起身:“哪有女人这么喜欢骑在男人身上的!” “我看谁以后敢娶你!” 吕姬也不恼,反倒是一脸的洋洋得意:“我要你管!” “怎么样,还打不?” “打个屁!”袁耀无比不满:“我又不像你一样从小就练角抵技,你是专业选手,我连业余的都算不上,顶多算刚入门,怎么打?” “不打了,以后都不打了!” 吕姬下巴一挑,嘴角微微扬起。 虽然瞧不上袁耀这个人,但被他说自己是专业的,总归是受用的! 在头几天两人刚开始近身缠斗的时候,吕姬基本上都不怎么出汗,便能凭技巧轻松取胜。 但袁耀也不是光挨打不还手的人,被锁关节勒脖子久了,也渐渐摸索出了一些应对之法。 到了第七八天,袁耀也渐渐适应和熟悉了吕姬的进攻套路,有时候甚至能凭借自身体格和力量的优势,强横地破开吕姬的角抵技。 但因为段位差距过大的原因,只要吕姬一动真格,使出几招高难度的必杀技,袁耀便立马会被就地制服。 十几天下来,袁耀可谓是使劲了浑身解数,但仍难求一胜,也难怪他此时泄气了。 吕姬却是乐在其中! 一开始她只是想向袁耀发泄心中的不满,结果打着打着发现,嘿,不光能出气,还挺好玩的! 以前和小红对练角抵技,都是点到为止,很少使出全力。 但和袁耀近身缠斗,两人都敢下重手,也不会顾及对方疼不疼,能不能受得了! 此时吕姬唇边和脸颊上的细汗,以及湿成一缕一缕的头发,足见她方才玩得有多么尽兴! 吕姬很享受这种对手拼命反抗,但胜利最终被自己夺走的感觉,便是得瑟地撩拨了一下湿发:“呦呵,这就认怂啦?” “要不下把我让让你?” 袁耀只感觉嘴巴有点咸,原来是吕姬把汗水甩到了自己嘴里。 “呸呸呸!” “我怂了?哈哈哈,笑话,我袁耀会认怂?” 袁耀仰天大笑几声,然后极其认真地对着吕姬道:“没错,我认怂了!” “我就是认怂了,我不打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吕姬一愣,接着作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哎哟哟,你还知道你叫袁耀啊?” “我还以为打那天输给我后,你就改名叫姚远了!” 这么好的一个出气沙包,吕姬当然不会轻易放走。 激将法! 本小姐就不信你真的会让人倒着念你的名字! “我就叫姚远了,怎么滴吧!”袁耀却是浑然不觉受辱,直接大大咧咧认下了当日的赌约。 笑话,大爷我本名就叫姚远,没想到吧! 吕姬却是完全没想到袁耀会是这般反应,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 要知道直呼别人姓名本可是十分大的忌讳,历来只有地位极其尊崇者才可直呼他人姓名,因此才要专门取一表字相互敬称;而颠倒别人姓名,拿别人名讳开玩笑就更是大不敬中的大不敬了。 因此吕姬压根不信会有人不拿自己名讳当回事,只觉得袁耀还在装厚脸皮。 “姚远,姚远姚远!” 袁耀一口应下:“怎么了怎么了,叫我干啥?” 吕姬还是不信,跺着脚继续喊:“姚远姚远姚远!” “你叫姚远不叫袁耀!” 袁耀挑了挑眉:“对,没错哦,姚远就是我!” “我就是姚远,不是袁耀!” 吕姬急得连连跳脚:“你敢不敢以后都让我叫你姚远?” “这有什么不敢的?”袁耀露出鄙视的眼神:“你喜欢叫就叫,我还巴不得你这么叫我呢!” 这一句可是大实话! 他已经好久没听人叫自己真名了,此时只觉得心里莫名一阵舒服;尤其再瞧见吕姬激将法不得逞的难受样,心里就更别提多痛快了! “好!”吕姬指着袁耀,恨恨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笃定袁耀这又是在和自己玩心眼,是故意在让自己觉得这样是自讨没趣,然后再也不提这茬! 哼!想得美! 我偏不遂了你的愿! 噔噔噔! 一阵敲门声响起。 接着门外传来陈到的声音:“将军,张闿张都尉从徐州传来消息,刘备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