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 第1章 常家苟王名曰升 大明,应天府。 如今是大明开国的第十三个年头。 正月的风冰冷刺骨,而刚刚牵连问斩的胡惟庸案,更给这寒风彻骨的应天府城增添了几分肃杀。 奉天殿内,洪武皇帝朱元璋刚借着胡惟庸案宣布废除了中书省,给本就混乱的朝局又补上重重一刀。 朝野上下愈发动荡。 不少底层官员甚至直接辞官挂印而去。 但这,都吓不到这位从最底层一路杀上九五的洪武皇帝。 “陛下,该用膳了。” “放着吧。” 老朱算是典型的内卷狂魔。 面前还有一大堆奏章,若不处理完,他是没心思吃饭的。 “陛下,您就饶了老奴吧。” “娘娘吩咐了,这是太子妃的一片孝心,让陛下一定趁热用膳食。” 若说整个大明王朝,有谁能劝得了朱元璋。 除了亲儿子朱标,就是这位启于微末,一路相伴的马皇后了。 听到是皇后的嘱咐。 老朱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奏章,抬起头来。 就看传膳的太监手中的托盘上端来两个烧饼,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碟油光嫩绿的小青菜,还有一盘切条淋醋的嫩黄瓜。 老朱的眼珠子瞬间就挪不开了。 迫不及待的走下龙椅,直接用手把黄瓜和小青菜塞进了嘴里。 感受着满嘴的爽脆鲜嫩。 老朱开口追问:“这青菜和黄瓜是哪儿来的?” 寒冬腊月的新鲜蔬菜,说是价比黄金也不为过。 莫说民间没有。 就是皇宫里,也不过是趁着入冬前,多窖藏些容易储藏的萝卜,别的早就干瘪了。 再看眼前这水灵的蔬菜,分明是现摘的。 难怪马皇后一定嘱咐他要趁热吃呢。 “郑国公府托人给太子妃送了几十斤蔬菜,说是以后每日都会给太子妃送上十斤。” “太子妃只留下了两斤,其余都送到皇后娘娘那了。” “还吩咐以后都照此例。” 听到以后每天都有新鲜的果蔬,老朱不由的夸到:“伯仁真给咱养了个好太子妃啊。” 待到用完膳,传膳太监离去,老朱又招来了亲军都尉府,也就是后来锦衣卫前身的毛镶。 “你给咱查查,郑国公府的果蔬是谁的手笔,能不能推广。” 农民起家的老朱,对民生问题一向是很关心的。 若是能在民间普及这冬日种植的技术,老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不过两个时辰,毛镶回返。 但看着毛镶的记录,老朱却是满脸的错愕之色。 “以丝绸为棚,内设火炉增温,原来如此。” 对种地毫不陌生的老朱,很快就想透了其中原理,随即也打消了推广的念头。 “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回陛下,是开平王二子常升。” “听闻自前年太子妃难产后,常升就常托人给太子妃送些滋补的食材或是药膳方子。” “去岁太子妃修家书让常升不要再送,推辞吃腻了,于是常升就设法建了暖棚,为太子妃种些稀罕的冬日果蔬。” “哦?” 老朱哑然失笑,没想到这稀罕的果蔬,竟是因为这么个荒唐理由种出来的。 “咱没记错的话,那个解了太子妃血崩之危,使太子妃顺利产下皇孙的太医,也是常升托蓝玉,走太子的关系送进太医院的吧。” “是,冯太医如今每日都会到东宫为太子妃诊脉,并每日记录,太子妃去皇后娘娘那问安时,也时常带冯太医去为皇后娘娘调理气血。” “那常升每日都干些什么?” “回陛下,常升极少出门。” “除了永昌侯常常来访,平常几乎不与其他人来往,每日多在府内读书,教授其弟常森功课。” 听到这,老朱意外的抬起头。 “果真如此?”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老朱只觉得一阵稀罕和难得的欣慰。 回顾开国以来,他老朱每每整肃贪官污吏,有哪回避的开那些淮西勋贵。 无论老少,就没一个让他老朱省心的。 乍一听还有个安分守己的,还真有些不习惯。 想到这,老朱提笔下旨,给常家划了些赏赐。 让太监去送赏时,还不往嘱托一句:“从太子妃进宫以来,和娘家的往来就少了。” “有时间,就让太子带着太子妃和皇孙回娘家看看。” ……………… “啊切!” “我特么都这么苟了,谁还在惦记我?” 郑国公府内偏房的火炉旁,常升躺在摇椅上,揉了揉鼻子。 为什么这么笃定,这大概是他前世在领导身边当秘书当的太久,养成了一种莫名的直觉。 穿越到大明,在知道自己成了常遇春的二儿子,未来还会继承国公的爵位,位极人臣后,常茂就决定安安分分的苟起来。 有这条件,躺平等着继承家产它不香吗? 就算不做官,有个未来皇后的姐姐在宫里,这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差不了。 除非犯了忌讳。 于是,靠着过目不忘的天赋,常升细数起自洪武二年穿越十年来经历过的各种事件。 习武,读书。 他从来都表现的平平无奇。 姐姐当太子妃。 露脸,出风头,送嫁妆的也都是自家大哥,与自己无关。 皇太孙降世。 这个没办法躲。 自家大哥荫父功去了军营,常常在外练兵,轮到他持家,他不能不出面给皇太孙送份贺礼。 朝堂的事,他从不关注。 除此之外,也就是托自家舅舅蓝玉往宫里送了个太医,以及今年的暖棚蔬菜了。 前者是为保自家的靠山不倒,这样才能更好的苟下去。 后者是为了自己立一个无害的人设,因为他不可能一直装透明人。 至于穿越激活的苟道系统,他甚至常常会忘了。 虽然没做官前每日自动累积一百点苟道值。 但除了吃,他从没图方便兑换过任何日用。 每月刷新的稀有商城中经常会有各种好东西,但他几乎都在购买知识类商品。 只有每年一个的许愿宝盒,他才会将苟道值全部梭哈。 因为它会直接开出常升想要的天赋或技能。 穿越十年间,他从来贯彻不做不错,猥琐发育的苟道治理。qqxδnew.net 苟到这种境界,还能被人惦记上? 常升百思不得其解。 第2章 家学渊源——以大欺小 正当常升还在屋里躺平反思时。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常升的思绪。 管家的声音急促且激动:“二少爷,宫里来人传旨,还带着不少恩赏,您快出来领旨吧。” “啪。” 常升一拍巴掌。 破案了。 还是老朱。 他在把暖棚蔬菜送进宫前,就已经预备好了皇帝会派人来讨要种植暖棚蔬菜种植方法的准备。 也预备好了被问责的说辞。 但现在老朱不闻不问,直接恩赏,显然是已经派锦衣卫把暖棚乃至常家的底都掏干净了。 这个朱重八,真特么不讲武德。 常升一通分析,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盘了个干净,虽然对恩赏的理由稍有偏差,但无伤大雅。 领旨的过程很短暂,老朱亲笔的圣旨也不拗口。 大致的意思夸常家家风好,常升老实孝顺,希望继续保持。 宣读完圣旨,领队的内侍还小声透露了太子明天会带太子妃和皇太孙回府省亲的安排,让常家早做准备。 接着就将恩赏的东西交割。 按规矩,主家要给来宣恩赏的内侍送点银子当辛苦费。 但这回管家送银,内侍却推诿不收。 常升的人情世故早就拉满,一看这情况,吩咐下人将一筐蔬果用麻布蒙着送了过来。 果然,内侍掀开麻布一角,顿时喜笑颜开的和常升又寒暄了几句,乘兴而归。 可看着恩赏的十匹贡品丝绸,几件御赐的金银玉器摆件,还有千贯宝钞,常升摇了摇头,乐了。 他的暖棚搭建就用了不下一百匹丝绸,十匹丝绸,寒碜谁呢。 御赐的东西,从他老爹开始就在库房里堆成了山。 就更别提那早就开始贬值的宝钞了。 这些玩意加起来的价值,兴许还比不上他给宫里送的那几十斤的冬日果蔬呢。 要么说常升怎么愿意在家苟着。 碰上老朱这么个内卷狂魔还抠搜的皇帝,还得做好随时有可能掉脑袋的准备,洪武一朝的官就别提多难当了。 “老规矩,登记造册收库房吧。” 得到一堆不值钱的破玩意儿,常升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可一扭头,就看到一半大小子躲在庭院一角,虎头虎脑的往这边瞧。 不是他的弟弟是谁。 “常森,你鬼鬼祟祟的看什么呢?” 常升开口喝到。 常森今年十四,比常升小六岁。 大概做哥哥的血脉压制,常森被这么一吼,瞬间就缩了缩脖子。 在常升不善的目光下,极不情愿的站到他的面前。 “功课都做完了吗就到处乱跑。” 面对这个永远没有正解的问题,常森双手在背后都快搅成麻花了。 老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出声辩解。 “还不是兄长出的题太难了,我实在做不出,听到前面有热闹,这才过来瞧瞧的。” “哦,那当初给你请先生的时候,是谁跟我说,要学习天文地理和术算的。” 常升拿常森当初的话头堵他。 在常森低下头不回话的时候,常升的脸上还露出了一脸缺德的笑容。 说起来,常家人骨子里大概就没有读书人的基因。 当初在他们的老父亲意外病逝后,老母亲一手担负起了培养儿子的重担。 大哥好歹还看了些家传兵书,然后就凭着父辈的功劳,到军中任职练兵去了。 常升是个穿越的“冒牌货”。 明面上,他文武天赋也是平平无奇。 直到老三开始启蒙。 在展露了超越两兄弟的读书天赋后,老母亲大喜过望。 哪怕常森的天赋放到读书人中也不过平平无奇,也毅然决定全力培养他。 以至于常森小小年纪还不知责任为何物时,便早早地担负起了常家未来文运兴旺的重担。 “当初你闹着不读四书五经,嫌枯燥拗口,立志要学天文地理和术算的时候,我这个当哥哥的有没有再三跟你确认,是不是认真的。” “说没说过,定了就不能再改了。” “说了。” “既然说了,那我这个做哥哥的每日除了操持府内诸事,每天还要抽出时间自学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没有了。” 常森苦着一张小脸,就像戴上了一张痛苦面具。 当初他小小年纪,哪里懂得什么人间险恶。 闹着要学这三门,只是觉得天文地理和术算足够偏门,找不到授课的老师,就能不用学习了。 哪晓得有人为了坑弟弟,居然可以这么不当人。 “回去做功课吧,告诉你个好消息,明天大姐会带着姐夫和你的小侄子到府上做客。” “真哒?” 常森喜出望外,脸上的不快瞬间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真的,明天给你放一天假,准你在府内自由走动。” “切记,不许胡闹。” “还有,我教你的东西,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拿出来卖弄。” “听见没有!” 常森连连点头,回去的脚步都一蹦一蹦的。 对自家弟弟的性格,常升当然是拿捏的死死的。 常森就是个爱凑热闹爱表现的性子,让憋着不卖弄估计不太可能。 但他教给常森的天文地理,除了一个地理气候,大多都能在自家老爹留下的家学兵书中找到关联。 术算的阿拉伯数字也不算什么大发明,泄露出去也无伤大雅。 索性就不管了。 看看时间,午时三刻了。 常升正要到后宅给老母亲问安,叫上她一同用午膳,一道矫健的身影,就从还未关闭的常府正门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看见这熟悉的身影,常升头疼的捂住面门。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只老茧遍布的手便如铁钳般拍在了常升的肩膀上。 “二侄子,舅舅休沐来看你,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 “领了圣旨就不认舅舅了?” “舅舅说笑了。” “管家,把我前两天令人做的大铜锅取来,多备些牛羊肉卷,豆腐,下水和果蔬。” “再搬一坛酒。” 看着常升这放弃挣扎的样子,蓝玉咧嘴一笑。 常家三兄弟,老大已经继了国公爵位,在军中任职,不能不留面子,犯了规矩。 最小的又是个畏畏缩缩的,每次见了他都和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躲着。 还是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二最好玩。 第3章 我的土匪舅舅 常府偏房。 蓝母,常升,蓝玉围在一张两米方圆的大桌前。 圆桌中间,一个放大版的铜盆火锅中,满满当当的果蔬和牛羊肉卷正在牛油汤底中一同沸腾,散发着馋人的香气。 周围的桌面上,各种洗净切片的食材已经重添了一轮。 火锅的魅力,果然是无论古今都难以抵挡。 蓝母坐在主位,早早就放下了筷子,笑着看一旁活像是逃荒来的弟弟继续风卷残云。 常升没吃饱,却也不再落筷。 即便这牛油火锅也是他穿越来第一次吃,但看到对面和你一同吃火锅的人把蘸碟和汤汁溅的满桌都是,甚至还溅回锅里。 舀汤的勺被他拿起吹吹就喝,再随手丢回锅里。 但凡有点讲究的人,大概也不会再有食欲。 蓝玉却半点没这自觉,吃的兴起了,就踩着椅子,用一大碗烈酒来溜溜缝。 兴许是在军中野惯了。 又或许,这样的姿态更容易和将士们打成一片。 反正蓝玉是造了个痛快。 “呼,真爽快。” “这火锅鲜辣味美,小弟在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什么好菜没吃过,竟没有一个能相比的。” “也不知我这二侄子这脑袋是怎么长的,竟能想出如此美味。” “你就别夸了,你侄子这一身的本事就长在吃上了。” 蓝母的自谦,听的常升忍不住的翻白眼。 这绝对是亲妈,否则就算是他苟的再深,也没有这样损儿子的。 “可不能这么说。” 千百年来,能在冬日里种出蔬果的,也就咱侄子这一个。” “要不然,上位也不可能特地下旨恩赏;还特地让太子带太子妃和太孙回娘家了。” “姐姐可曾想过,借着这个机会,把常升也送进军中。” 蓝母看了一眼常升,看他微微摇头,便婉转的拒绝:“还是算了。” “升儿是个无争的性子。” “即便要做官,也是往司农和工部送,和军中也沾不上什么边。” “军中有茂儿就足够了。” “怎么能这么说。” “如今大哥不在,常家声势全靠侄女维系,他们兄弟有机会,更应该在军中抱团才是。” “只要有这个想法,靠着老淮西兄弟的情分,就不愁办不成。” “就更别提如今还有这些冬日果蔬了。” “姐姐你是不知道,如今这军中伙食都快淡出鸟了,什么美酒佳肴都不管用,就盼一口水灵灵的蔬菜。” “只要把这些果蔬和火锅往几个老叔伯面前一摆。” “我敢保证,他们能争着在上位面前说二侄子的好,参军的事不就妥了嘛。” 看到自家母亲不紧不慢,当舅舅的反而比当妈的更加急切几分,常升就明白了。 自家舅舅这是打着小算盘呢。 趁着冬日蔬果稀罕,拉关系,刷存在才是他的目的。 给他这个当侄子的谋个军职,充其量不过是个添头,甚至是话头,随手而为之。 以后谁要是说他这个舅舅的就是个莽夫,没心眼,直肠子,他就一巴掌呼过去。 全特么扯淡。 “娘,孩儿有点事要和舅舅商量,您看?” 眼见蓝母说不过,常升就不能不现身,给这个拎不清的舅舅上一堂政治课了。 蓝母乐的清静,答应一声就走了。 “管家,把这些东西都撤了。” 常升和蓝玉对面而坐,对视着蓝玉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的眼睛,等一众家仆将桌面擦干净了,送上茶饮点心,也只慢条斯理的喝茶漱口,并不说话。 这态度,属实给对面的蓝玉整不会了。 “二侄子,你有话就直说。” 看着蓝玉被晾的有些按捺不住,常升这才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盏。 “舅舅,你不厚道啊。” 蓝玉心头一紧。 什么情况? 他的计划被这小子看穿了? “二侄子这话怎么说,舅舅平日对你也不差吧。” “每次休沐的时候都不忘来府上探望,那次没给你带礼物?” 常升不予争辩。 只是平静的讲述起一段事实:“确实,我爹早故,这些年常家与淮西勋贵之间的关系,全赖舅舅请客喝酒,一并走动,联系。” “遂从六年前侄儿当家时起,舅舅每逢休沐来访,侄儿都会改善伙食,管上舅舅休沐时的每日两餐。” “当舅舅要和军中同僚外出饮酒。” “侄儿也会吩咐账房支取几十两,莫让舅舅在外丢了面子。” “即便一年下来,我大哥大半的俸禄都要花在舅舅身上,侄儿与家母也没有半分怨言。” “因为侄儿与家母都明白,我爹死后,在我两家没有后起之秀能够独自撑起国公的名号前,舅舅的颜面,就是常蓝两家的颜面。” 蓝玉老脸一红,常茂这一通高帽戴的,都给他燥不会了。 他那儿有常茂说的那么好。 回想起这几年除了外出打仗,留守应天时,到常家打秋风,约同僚外出吃酒,没钱找二侄子拿,已经成了惯例。 现在回想起来。 自己这和当舅舅的,除了送那两个不值钱的礼物,好像真是啥正事儿都没干。 “但是。” 听到常升话头一转,蓝玉身体下意识绷紧,就好像蒙学即将开讲的小学生一样。 “舅舅为什么要和侄儿与家母耍心眼呢?” “我,我耍什么心眼了。” 蓝玉这话回的发虚,脑袋不自觉的偏转。 看自家舅舅死鸭子嘴硬,常升摇了摇头,到底还是给他留了几分老脸。 “侄儿说了,如今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舅舅想要领兵出征,加官进爵,一方面想借着姐姐一家回来省亲时,在姐夫面前混脸熟;一方面想借着冬日果蔬,在淮西勋贵中疏通疏通关系,直说便是。” “这点人之常情,何必打着给侄儿谋职的由头。” “到底不过是些许冬日果蔬。” “可舅舅在酒桌上与家母怎么说的?” “就算这借口编的再冠冕堂皇,舅舅这行径,不也是卖了侄儿,还想让侄儿替舅舅数钱吗?” “徒增外人笑料不是?” 第4章 给舅舅上政治课 常府的正堂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蓝玉盯着眼前的二侄子,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张脸,现在却感觉如此陌生。 就好像蛰伏许久的萌物,突然露出了一嘴毒蛇的尖牙。 看的他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看着常升就像随口那么一说,甚至还有闲情观赏庭院的姿态,蓝玉更觉得不自在。 “你早就看透了?” “还是说,你启蒙直到当家这些年的表现,都是装的?” 常升的目光重新偏转,轻声一叹。 “侄儿装与不装,对舅舅而言有影响吗?” “倒是舅舅,皇帝才斩了一批老淮西将领,您为什么急着做这出头的椽子,难道他们被斩了,您就真有机会了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舅舅不懂?” “哼。” “为将者畏畏缩缩,那还怎么领兵打仗?” 蓝玉倒是自有一套逻辑,可就是个政治小白。仟仟尛哾 为了给自家排雷,常升也只能暂时放下伪装,给自家舅舅上一堂浅显的政治课了。 “到了舅舅这一步,您不会以为往上爬,就只要领兵打仗建功就行了吧。” “那可是领几十万精兵,足以威胁王朝的兵权。” “换做舅舅,敢这么轻易假手于人?” “可咱家又不是外人。” “那,平西侯算外人吗?” 听蓝玉仍在嘴犟,常升抛出一句,瞬间让蓝玉说不出话了。 平西侯何许人也? 朱沐英,老朱的义子,从八岁起被马皇后一手带大,随后跟在老朱身边一路学习,到后来领兵作战,为老朱立下汗马功劳。 论亲疏,朱沐英显然与老朱和朱标更亲。 论功劳,朱沐英封侯也在蓝玉之前。 论年龄,朱沐英还比蓝玉更年轻些。 “就像在领兵作战,舅舅更亲睐自己人一样,建功立业,陛下当然也会更信任自己的老弟兄。” “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舅舅不论如何折腾,也必然无法如愿。” “就算真的如舅舅所愿了,舅舅有没有想过,您现在就升上高位了,太子将来如何再给舅舅施恩重用?” “真挤进淮西老将的序列,舅舅最多再战十年就要退隐。” “而安分扎根下来,以沐英和舅舅的年岁,再征战二十年沙场也未尝不可,舅舅要怎么选?” “我…” 看蓝玉满脸的纠结,常升也不再规劝。 “此事暂且不论,侄儿还有一事想请教,送冬日果蔬一事,舅舅真不知道犯了多大忌讳?“ 蓝玉怔了怔,随即蹙眉。 “舅舅知道冬日果蔬稀罕,可分些果蔬给淮西兄弟联络感情,总比送金银珠宝更合适吧,这也犯忌讳?” 常升摇了摇头,轻声一叹。 “舅舅就没想过,您都知道这果蔬是联络感情的好礼,陛下为什么就当没看见?” “难道陛下登上皇位之后,就忘了曾经的那群淮西老兄弟?” “那不能。” “皇后娘娘还养着那么多已故兄弟的子嗣,每年还不忘给伤退的弟兄发放抚恤呢。” 蓝玉连连摇头。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好的事,的确不该轮到他手上啊。 好一阵挠头,蓝玉还是想不明白,索性摆烂了。 “二侄子你别卖关子了,舅舅脑袋疼。” 常升翻了个白眼。 那是在长脑子呢。 “舅舅可是忘了,陛下建国后,第一次论功行赏时的乱子了吗?” 蓝玉想了想,雀黑的老脸顿时白了几分。 “想明白了?” “舅舅送这些果蔬,肯定也有自己的一套亲疏远近标准。” “可当初陛下论功行赏都不能让所有人满意,舅舅凭什么觉得,那一顷果蔬就能分得所有淮西勋贵们满意呢?” “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是舅舅又忘了一点,如果咱真能将这些果蔬分到所有勋贵心服口服。” “咱家离“死”,也就不远了。” 常升压低了声线,阴侧侧的声音,差点没让蓝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仔细想想,这话有毛病吗? 一点没有。 皇帝都不能将一碗水端平,你凭什么可以? 既然端不平,那不是平白还要得罪一些觉得不公平的人? 可要是真将这碗水端的所有人心服口服,你的威望是不是要盖过皇帝? 蓝玉打了个冷战。 “不送了,不送了,谁都不送了。” 看自家舅舅被吓得不清,常升心里偷着乐,可算让他逮着报复一回了。 “舅舅能明白就好。” “联络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想让老兄弟们尝鲜又不得罪人,舅舅只需让人盘个酒楼,将这些冬日果蔬和火锅当做主打,就能一炮而红。” “到时,给每个勋贵府上都递上一份拜帖,只要他们来,酒楼的蔬果都算成本价,这难道还不算给面?” “对啊。” 他是个生财无道的。 要不然这些年也不至于在常府连吃带拿。 现在被常升这么一提醒,一想到火锅的美味和冬日果蔬的稀罕,蓝玉已经可以料想到,如果真的开了这么个酒楼,那还不得赚个盆满钵满? “二侄子,就照你说的,咱侄舅俩合伙开个酒楼,赚的银子五五平分,如何?” 常升又摇了摇头:“不妥。” “侄儿的火锅算两成分子,普通客人点蔬果,按照市价供给就是。” “剩下的八成分子,舅舅应该拿出五成,挂到太子名下。” 蓝玉满脸疑窦:“以我两家与太子的关系,还要在乎这些?” “太子殿下如不要,是太子殿下与我两家的情分,舅舅若是不给,是我两家忘却了做臣子的本分。” “舅舅可别忘了,胡惟庸是怎么死的?” “他不是因为枉法诬贤、蠹害政治的罪名被上位当日处斩的吗?” 常升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就这脑子,他这舅舅是怎么在太子病故之后还能活上一年之久的? “所有的罗列罪名都是表象。” “胡惟庸真正该死的,是他丢了做臣子的本分,纠集朋党,贪权乱政,犯了陛下的忌讳。” “舅舅就算看不清这些朝堂上弯弯道道,那不是还有明令禁止的政令呢?” “这总是陛下最真实的想法了吧。” 第5章 太子妃回家省亲记(上) “洪武九年,陛下为诸皇子分封之时,曾闹出不小的动静。” “朝堂上,有不少官员不惜死谏也要组织。” “虽然最后陛下砍了不少人的脑袋。强行将诸皇子分封了出去,却也同时定下了皇室宗亲俸禄的标准与禁令。” “皇室宗亲不许做工,不许做官,不许经商。” “不许做工,大概是有损皇家颜面。” “不许做官,是怕宗亲凭借血缘乱政。” “不许经商,是不许宗亲凭借特权盘剥害民。” “就连分封出去的皇子,也仅有领兵坐镇,监督地方之权。” “舅舅可曾想过,当今皇帝雄才大略,可陛下对自己的皇子宗亲要求尚且如此严苛,为何对时常闹事的淮西勋贵视而不见呢?” 蓝玉听的又觉得头疼了。 常升之前就分析了,皇帝肯定更加信任自己人,但皇子和勋贵之间的亲疏一目了然,为何偏偏对皇子要求严苛,却独独放纵他们这些“骄兵悍将”呢? “舅舅想不明白。” “那侄儿再这样问,如今闹事的勋贵中,可有一人出自开国六公爵之家?” 蓝玉思索片刻,一片冷汗顿时从他的额角冒出。 “聪明人早早就摸清了上位的脾气,夹着尾巴做人。” “而不识数的,文臣之中有个胡惟庸,武将之中,有陛下的义子朱勇,同乡马三刀。” “他们下场如何,舅舅总没忘吧。” “陛下的有意放纵,就是对勋贵的一次长期考核。” “忠心的,安分守已的,只有小过没有大错的,小惩大诫即可,可以留用。” “可一旦犯了忌讳,就算是曾经的免死铁卷,不也没挡住陛下的屠刀吗?” 蓝玉擦了擦冷汗,脸上的桀骜不驯收敛了大半。 “酒楼的买卖,舅舅也不参与了,全部献给太子。” “那倒不必,侄儿的建议是舅舅分三成,一来太子殿下不方便出面,咱家也不适合,这三成的分子,就是给舅舅出面平事的酬劳。” “话又说回来,舅舅要有自己一份产业。” “总不能每回都从酒钱里抠出几两碎银给侄儿或太孙买礼物,传出去惹人笑。” 蓝玉的老脸一红,拍着桌子训斥到:“兔崽子,还揭起你舅舅的短来了。” 常升也不接茬,最后规劝到:“明天太子来访,舅舅必要列侧席,侄儿准备再做一次火锅,遂提前给舅舅提两点要求。” “一是只吃自己碗里的。” “二是不许洒出来,酒水和汤都不行。” “咱家总不能让太子吃舅舅的口水吧。” “咳咳,舅舅还有事先走了,明日再来,明日再来。” 蓝玉再听不下去对自己的数落,逃一般的快步走出正厅。 直到跑出后院,回首看着又好似恢复了那平平无奇模样的二侄子,心中不由感叹。 要不是今天脑袋犯浑,大概也见不到二侄子这老谋深算的真面目。 话说常蓝两家走的都是武将的路子。 他姐夫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个聪明脑袋的? 思量间,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在小声的叫他。 “舅舅,舅舅!” 蓝玉一看是常森,顿时就笑着上前薅住了他的脑袋。 “你小子不在房里念书,跑出来作甚?” 常森扁扁嘴,抬头一双大眼里满是祈求。 “舅舅,我都好久没有出府了,你能带我出去玩吗?” 对常森而言,要说常蓝两家里唯一宝贝他,不逼着他读书的,大概就只有这个舅舅了。 蓝玉刚想答应。 小孩子嘛,总是喜欢探险的。 可转念一想。 这小子是两家明面上唯一一个读书种子,再想想刚才常升那一顿让他冷汗直流的分析,顿时觉得,让这小子把书读好,比让他未来参军有用的多。 “玩什么玩,明天你姐姐姐夫和侄子就要来了,你还要到处乱跑,还嫌不够乱吗?” 蓝玉一巴掌就抽到了常森的脑袋瓜上。 看着常森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蓝玉于心不忍,但想了想,还是一番训诫。 “你小子乖乖的把书念好,明天的家宴也老老实实的,别捅娄子,听见没有?” 说罢,蓝玉转身就溜,只留下一个一脸幻灭的少年。 “哼,都叫我老老实实的。” “我偏不老实给你们看。” ……………… 一夜光阴很快过去。 翌日清晨,一队整齐的仪仗就已在皇宫门前排列。 常府早早的打开了中门,昨日就打扫了一下午,一早起来就在查漏补缺,以免君前失仪。 蓝玉领着常府一脉的嫡系早早战列在中门迎接。 雄赳赳气昂昂的的,活像一只大公鸡。 直到过足了瘾,看着身后一脸平静如水的常升,些许膨胀的心态又平复了下来。 终于,明黄色的仪仗从街角露头。 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接太子。 终于,一通寒暄过后,太子被蓝玉引入府内,太子妃抱着皇太孙先去后院探望蓝母。 常升脱开身,吩咐起一会的家宴。 顺便还要解决随行来的东宫护卫以及仪仗的伙食。 他们身份低微倒是不假,可仅凭此就将这些人忽略在外,外人只会评价常府不会来事。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自家姐姐也找上了门。 看着常升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自家姐姐站到了他的面前,踮着脚,温柔的够了够常升的额头,满脸欣慰到:“多年未见,弟弟都长这么高了。” 常升有些破防的退了一步,面露尴尬。 似乎不太习惯这种亲昵。 蓝氏咯咯一笑,又拉起他的手说到:“茂第早早参军,这些年的府务辛苦你了。” “若是没有你在背后为姐姐撑腰,只怕姐姐两年前,就已经死在宫里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对了,咱家太孙侄儿呢?” 常升连忙转移话题。 “允熥还小,留在宫中,交给婆婆照顾了。” “至于雄英,方才是被森弟带去他房里玩了,放心吧,有人盯着,不会出事的。” 见自家姐姐这么心大,常升也就不再多嘴。一同坐下,听她絮叨着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 可他不会想到,自家熊弟弟究竟能给他捅出多大的篓子。 第6章 太子妃回家省亲记(下) “舅舅,这是什么?” “这是舅公给舅舅买的木船。” “这个呢?” “这是你二舅给三舅小时候做的木马。” “雄英能玩吗?” “当然可以。” 常森的房内,朱雄英就如同一个好奇宝宝般,指着木架子上的东西问这问那。 作为从小当做下代储君来培养的朱雄英,从出生到启蒙全都被老朱和太子一手安排着。 突然出宫了,不管看到什么都倍觉新鲜。 常森显然也低估了六岁孩子的旺盛精力,一边小心护着,一边连续解答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累瘫在了座椅上。 见常森瘫了,朱雄英也自顾自的爬上书桌,翻看起常森的功课。 “舅舅,你读的是什么书啊?” “为什么雄英从来没见过。” “哦,那太孙读了什么书啊?”常森好奇的反问。 大概是小时候被逼着读经史子集的痛苦回忆又重新冒出来,他份外期盼听到朱雄英对读书的抱怨。 “论语,孟子都学完了。” “现在正在学大学。” 朱雄英掰着手指,奶声奶气的列举着,浑不知这简单的回答,给一旁的常森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 要知道他当初连半本论语都没坚持下来,就转去学天文地理术算了。 “舅舅都学完了吗?” 常森咳咳两声,连忙转移话题。 “四书五经不过都是些浅显的东西,舅舅早就不读了。” “舅舅现在读的啊,都是古代的各种历法,县志,还有术算。” “用来钻研天文地理,气候。” “哇,舅舅好厉害。” “它们有什么用呢?” 看着朱雄英面露崇拜之色,常森心里别提多爽了。可随之而来的提问,再次给常森的心灵带来了一次暴击。 毫无疑问。 常森急了。 他这个做舅舅的,怎么能在自家太孙外甥面前丢脸呢,自家二哥和舅舅昨日的叮嘱,全被他抛在了脑后面。 四书五经他不行。 天文地理被自家二哥按着学了六年,就算还不精通,生搬硬套曾经学过的课程还是不成问题的。 “天文地理关乎气候历法,四时生产,与百姓收成密切相关,如何无用?” “若是再加上术算,甚至可以推出王朝兴衰。” “来,让舅舅画张气候图。” “舅舅,你这写的是什么?” “这叫阿拉伯数字,也是你二哥教的,计算起来比传统的术算要快了许多……” 朱雄英听的很认真。 那副专注的模样,狠狠的满足了一把常森好为人师的念想,甚至于过往,许不甚明了的多知识,在这一通讲解之后也领悟了不少。 两人也不知学了多久。 直到家仆统治上午膳了,这对甥舅才堪堪停止了这段后世称之为开眼看世界的交流。 火锅果然是冬日的大杀器。 就是已经尝过冬日果蔬鲜美的太子和太子妃,都吃得满脸红润。 要不是朱标顾忌着仪态问题,他们一家只怕要吃撑。 席间,蓝玉和朱标说了酒楼的事。 朱标没有拒绝。 酒足饭饱后,朱标提出要去暖棚看看,常升和蓝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太子妃就留在府中找蓝母说些悄悄话。 朱雄英和常森则再次凑到了一起。 “真是巧夺天工。” “只可惜造价太贵,不然百姓们冬天也能好过不少。” 暖棚里,朱标抓了一把泥土,又看了看暖棚里内置的火炉,不由赞叹。 常升不动声色的夸赞到:“殿下挂念百姓,是百姓之福。” “只可惜,臣试过各种布匹。” “要么材质不保温,要么容易被飞鸟走兽祸害。” “无奈,臣只能在在丝绸上抹上米糊,鱼胶以绝飞鸟,再建造高墙,派人夜训以防走兽。” “如此,暖棚始成。” “常家一片心意,孤愧领了。” 朱标一语双关的话题跳跃,要不是常升见多识广,都没反应过来,朱标是在说酒楼的事。 “太子殿下不必介怀,只是为人臣子的些许心意。” “汝可愿出仕?” “如今朝廷官吏奇缺,工部,户部,司农寺,七品官职可以任选。” 也许是念及太子妃的亲情,又或许是常家为人处事让朱标很满意,朱标顺势就想把常升笼络麾下,开出的价码相当丰厚。 这样一个政治手腕强硬和目光卓越的太子,到底是怎么被后世传成天性懦弱的。 看着一旁的蓝玉使劲使眼色,常升只恭恭敬敬的对朱标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的恩泽,草民铭记在心。” “然而草民不过庸人之资,造这暖棚只是机缘巧合,个人也不通晓四书五经,确实难当此重任。” “也罢,孤不强求。” 回想常升这些年出现在耳边的次数屈指可数。 除了安分守己之外,除了机缘巧合地找了一名好太医,以及误打误撞地造出暖棚。真没听过有其他贤名。 招揽不成,也就不招揽了。 一行人随即回返,蓝玉本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常升那坚定的眼神,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兴许这小子有自己的想法吧。 咱就不添乱了。 近夜,常府的家仆又在暖棚中采摘了一些新鲜蔬菜,家里的厨子凭着常升给的独门调料,差点又没让太子失了礼数。 蓝氏看着丈夫和儿子吃的不亦乐乎,又和蓝母说了些悄悄话。 于是,常府又给太子贡献了一名御厨。 酒足饭饱,太子仪仗终于要起驾回宫。 临行前,不少随行护卫和仪仗的脸上都流露着惋惜之色。 朱雄英更是没上车就对着亲爹请求到:“父王,过几日再来郑国公府玩好不好。” 蓝氏被儿子逗的合不拢嘴,戏言道:“这回省亲,别的不谈,常府的伙食当真是应天府一绝了。” 朱标揉了揉自家儿子的脑袋,也不答应,也不拒绝。 “你若是有法子让爷爷答应,自然可以再来。” 朱雄英沉吟片刻,一张娇嫩的小脸写满了认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理由,兴奋的说到:“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啊?” 蓝氏温柔的摸了摸朱雄英的脑袋,被扭头挣脱。 “儿臣保密!” 第7章 朱雄英:给老朱上一课 大明宫,奉天殿。 朱元璋还在连夜处理奏折,自胡惟庸案短暂落幕后,他每日的工作量直接翻了好几倍,这大概就是废除了宰相制度后,百官对老朱的反击。 洪武一朝,皇帝和臣子之间的斗争就没消停过。 甚至在历经七年的长远布局,直至借着胡惟庸案将宰相制度废除后,更是斗争的愈演愈烈。 说到底,这些文人大抵是瞧不上老朱的出身的。 更对老朱不对他们多加礼遇的态度不满。 你老朱不是能耐吗? 那这些各地上奏的奏折,你自己全部搞定好了。 百官大抵是小瞧了老朱的硬气。 而老朱也不会想到,他在将来会为这股硬气付出怎样难以承受的代价。 “皇爷爷,皇爷爷!” 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唤,老朱抬起头,就看到奉天殿外,一个熟悉的身形迈开两条小短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老朱放下朱笔,迎了上去,待到朱雄英扑进他的怀里,这才笑着将他抱起,用胡茬搓了搓他的脸。 “咱的好太孙,一天不见,想死爷爷了。” “你父王和母妃呢?” “父王和母妃还在后头,孙儿想皇爷爷,就先过来了。” “下次记着不许这么冒失了,要是磕着碰着,爷爷会心疼的。” 老朱将朱雄英抱到了龙椅上,听他分享着出宫后一路新鲜的见闻,纵使这些对老朱而言都不新鲜,老朱却也做了个合格的听众。 看老朱心情不错,朱雄英黝黑的眼珠子偷偷一转,亲昵的拉着老朱粗糙的手掌道:“皇爷爷,孙儿往后想常去舅舅府上做客,可以吗?” 看老朱微微蹙眉,朱雄英更是竖起三根手指。 “孙儿保证不会耽误学业,只在不去文华殿的日子拜访,皇爷爷就答应孙儿嘛。” 看着自家乖巧懂事的太孙拉着自己的手撒娇,老朱的心都快化了,哪里还会拒绝。 但是太孙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老朱还是要弄清楚的。 “皇爷爷答应你了。” “但是,太孙得告诉皇爷爷,为什么这么记挂你舅舅家。” 朱雄英神采飞扬的说道:“孙儿想跟着舅舅,学习天文地理和术算。” 老朱眉头一皱。 “术算一门,只是小道,天文历法也有钦天监专门研习,太孙身为皇储,更应当在经史子集上多下功夫,何必分心在这些旁门左道上?” 朱雄英一张小嘴顿时撅的老高。 “皇爷爷欺负人。” “天文地理才不是旁门左道呢,它关乎气候历法,四时生产,与百姓收成密切相关。” “若是再加上术算,甚至可以推出王朝兴衰的时间。” 一瞬间,老朱的脸色一沉,顺利又露出了笑脸,笑着问到:“这话是谁与你说的啊?” 朱雄英不疑有他,脱口即出:“三舅说的啊。” “三舅还给孙儿画了一副气候变迁图呢,孙儿画给皇爷爷看。” 朱雄英天资聪颖,今日只是在常府看了几遍的图表,这会就取了一张画纸,大差不差的重新罗列在老朱的面前。 画纸上画了一条横轴,上面以线段标示着各个朝代延续的时间,以秦国为始。 三条颜色各异曲线在横轴上上下弯折。 最平缓的红色曲线后标示着国力二字。 黑色的曲线亦步亦趋的跟在红色曲线之后,只是波动更大,末端写的是人口。 蓝色曲线标示气温,每三百年一波动,显得极为规律。 “孙儿启蒙的这几月,父王也曾给孙儿讲解过王朝覆灭的缘由,或是制度的不完善,致使传承无序,外戚,权臣窃权作乱;或是统治腐朽,迫使百姓起义,再加上外敌入侵。” “可皇爷爷请看,古往今来,与王朝兴替密切相关,却又常常被世人忽略又一大因素——气候。” 听到这,老朱面色倒是平缓了不少。 至少自家太孙的讲解逻辑自洽,显然是成体系的学说,就算偏门,至少和有心人的算计无关了。 看老朱听的入神,朱雄英也说的起劲。 “气候关乎万物生发,农时生产。” “所以百家争鸣之前,六历就已诞生了。” “然而从古至今,世人蒙昧,对气候疏于钻研,至今也未有多少进步,以致雷击,蝗灾,旱灾,洪涝的缘由都弄不明白,只得编出一个天人感应的缘由。” 听到此处,老朱心头顿时冒火。 如果自家太孙说的都是真的,那趁着大明开国,四时不稳而上疏的那一帮人,不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借题发挥,指着他的鼻子骂。 饶是认清了这帮奸贼贼子,迂腐老儒的无耻嘴角,可当着朱雄英的面,老朱还是按着脾气,轻声细语的问到:“太孙所言,可有凭证?” “当然有啊。” “三舅的书房里,搜罗了历朝历代的史书,天文历法与县志,其中都有关于气候变化的记录。” “正是基于这些记录,三舅才发现王朝这上千年以来,关乎气候的秘密。” “每当气候寒冷时,农耕的重心都会南移,因为北方严寒,河水冻结,耕种往往减少乃至干旱;而伴随着气候严寒,北方的游牧民族也不好活,就会顺势南下。” “这段时间,王朝大多动荡,政权更迭频繁,王朝人口跌至谷底。” “当气候温暖时,新王朝往往都会诞生干旱蝗灾洪涝,但都能缓过来,然后随着粮食增产,国力兴盛,人口大量繁衍,就会向北收复失地。” “这时建立的,都是统一的大王朝。 “从秦到明,王朝兴衰,气候变化,都是如此。” “而气候变化的大周期,恰巧就是三百年。” 这一刻,老朱的心中仿佛划过一道惊雷。 三百年,又是三百年,古代的大一统王朝,从来就没有超过三百年的。 难道这气候之说,真的关乎国运? 这点老朱自然是要验证的。 但这一会儿他更关心的是,自家太孙在常府还学到了什么。 “果真是一门了不起的学问,太孙除了这天文地理,还学到什么了?” 第8章 朱雄英:挖坑,我是专业的 “孙儿还学了术算。” “三舅是这么和孙儿说的,术算一道,看似粗浅,实则博大精深,与万事万物都有关联。” “就以孙儿绘图为例。” “孙儿来给皇爷爷推演一番大明盛世的时间。” 朱雄英重新抽了一张宣纸,提笔问到:“皇爷爷,孙儿请问,如今大明有多少人家,田亩,亩产又是多少?” “大概九百万户,五千万人丁。” “田亩约莫二百万顷(明代一顷等于一百亩),至于亩产,我大明有优质稻种,再加精耕细作,以黄河为界,北方亩产超过三石,南方亩产能达到四石。” 为了方便计算,老朱报了个模糊的数字。 朱雄英提笔在宣纸上将这些数据用数字全部标了出来。 “孙儿写的这是什么?” “这是三舅教给孙儿的阿拉伯数字,便于计算用的,还有一个九九乘法表,孙儿一会一并写给皇爷爷看。” 朱雄英随口应了一句,随即便在宣纸上专心的演算起来。 一边演算,一边还不忘解说。 “如今大明地广人稀,皇爷爷迁人口,施仁政,使百姓休养生息,国力与人口自然都是上涨的。” “在耕地垦无可垦前,大明的田亩和产出都将呈上升之势。” “史料记载,历朝历代耕田最多的,也不过八百多万顷。” “孙儿斗胆,以千万顷耕田为限。” “千万顷耕田,南北耕地各算一半,合计三十五万万石,如不遇上天灾人祸,气候变迁,这大抵便是我大明的巅峰粮产了。” “一个普通百姓一日平均要消耗一斤米。” “也就是说,我大明的巅峰量产,可以养活一万万人。” 听着自家太孙这引以为傲的口吻,老朱也与有荣焉,历朝历代的贤明君主,千古一帝,有哪个能像他一般,真真切切的把百姓放在心里。 能切切实实养活这么多人的。 “只是话说回来,耕田及人丁的变化,在皇爷爷一朝,只怕不会有太大的增长。” “哦,这是为何?” “如今大明,地广人稀,皇爷爷迁人丁虽是无奈之举,百姓却难免人心惶惶,再加上皇爷爷仍旧派兵在外,讨伐元庭,对百姓而言,这就是江山未稳的迹象。” “在此期间,五千万人口变化不会太大。” “就算是有所增加,只怕也是被搜出来的隐户。” “所以,怕是要等到未来父王继位后,国朝才能真正安稳。” 老朱并没反驳。 事实上,他如今所行的一切雷霆手段,就是为了方便太子将来可以顺利继位。 “按百姓多子多福的观念,待到粮食出产足以养活一家老幼之后,就会大量生育。” “每户生养六七口新丁,稀疏平常。” “孙儿翻阅史料县志,发觉男子平均寿数为四十,女子平均寿数约为四十五,算上生育的周期,便以三十年为一代记。” “大明开国三十年,人口约莫五千万。” “除去老幼,青壮男女的数目约莫三千万,随着大量荒地开垦,粮食产量增加,百姓开始大量繁育,人口预计增长九千万。” “然而,算上孕妇难产,再加婴儿夭折的比例,这九千万,能剩下四千万就不错了。” “大明开国六十年,人口约莫七千万。” “老一辈已然身故,新老一辈开垦的耕地更多,能养活的人丁也更多,生育的时间开始延长。” “人口预计增长一万万两千万,实际增长五千五百万。” “大明开国九十年,人口约莫九千五百万人。” “此时的大明人口已接近巅峰,耕地也垦无可垦,大明盛世已至,若无意外,应该会一直维持下去。” “但这往往都是做不到的。” 老朱还沉浸在朱雄英给他绘制的大明盛世的幻想中,听到这最后一句,不禁皱眉问到:“这又是为何?” “因为兼并啊。” 朱雄英浑不知自己抛出的话将会引起多大的风波,依旧天真答到:“历朝历代,土地兼并不都是王朝衰落,民乱四起的一大诱因吗?” “过往的王朝,只要当朝者给予了一些人田亩免征税的特权,他们都会将这份权利无限扩大。” “大明目前虽还没有这个困扰。” “但后世之君,总要笼络读书人,以巩固王朝,到时就难说了。” 老朱沉默了。 让朱雄英把九九乘法表录下来后,便差内侍把他送回东宫。 望着桌上的图表许久,老朱的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 翻阅了此番随太子出行的几名锦衣卫递上的册子,对照着太孙所言和常森与太孙讲学时的内容,老朱合上了册子,让内侍把朱标找来。 当朱标迈进奉天殿,看着老朱一脸愁眉不解,连忙问到:“父皇急召儿臣,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朱招呼朱标上前,将太孙方才所言,简明扼要的给朱标复述了一遍。 听到自家儿子如此口无遮拦,朱标连忙告罪:“太孙胡言,是儿臣疏于管教,儿臣……” “行了,咱没有怪罪太孙的意思。” “气候之说是否属实,咱也可以从史书县志中查证,就算是真的,那也轮不到咱操心。” “唯独这术算,给咱是狠狠敲了两记警钟啊。” 朱标满脸不解。 “父皇这话从何说起?” 老朱一声轻叹。 “有些事儿,咱也只是个腹稿,就未曾与你商量。” “咱欲重开科举。” “一方面是为了制衡如今朝堂的这批老臣,再来科举是正道,大明开国时期暂缓科举,只是因为当时科举选出的,都是一旁夸夸其谈的儒生。” “正如太孙所言,为了笼络读书人,巩固王朝,这科举是迟早要重开的。” “咱的想法,也正是免了读书人的劳役,再分不同的等阶,免一定田亩的赋税。” “可现在想来,这个法子,还有待商榷。” 朱标沉思许久,一时也没有更稳妥的代替之法,只得劝慰:“此事不急在一时。”qqxδnew.net “不知父皇所说另一大警钟又是何事?” 老朱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的书案上,看着那副王朝兴衰,人口与气候走势图,一字一句的念到:“皇室宗亲俸禄。” 第9章 朱标:毁灭吧,和你们这些聪明人就玩不到一块去 “皇室宗亲俸禄?” 要么怎么说老朱能做皇帝呢,虽然因为出身和学识问题并不为朝臣所尊崇,然而他这政治嗅觉的敏锐性,和对新鲜事物的接受速度绝对远超常人。 朱标这边还没琢磨清楚。 老朱只借着简简单单的一堂术算课,就提前了十几年发现了皇室宗亲俸禄制度的隐患。 “咱大明的赋税是固定的,然而地力有高低,就算以巅峰的产出计算,一年的赋税也不会超过三千五百万石,这还没算上自给自足的军户,以及那些弄虚作假,将上等田改成中等田甚至下等田,以求少缴纳赋税的奸猾之辈。” “你给咱算算,这三千五百万石的赋税,能供养多少皇室宗亲?” 朱标似有所悟,照着朱雄英留下的演算草稿算了起来。 不算其他皇室宗亲,再除去太子,老朱迄今诞下皇子十九,也就是十九位亲王,不可谓不高产。 这十九位亲王,按亲王五万石年俸,一年就要拨出去九十五万石。 不算未来从朱标这再封的亲王,按每家生育六个,男丁一半记,第二代就会诞下五十七位郡王,郡王按年俸六千石记,也就是每年三十四万两千石。 第三代,大明郡王就会增至一百七十一位,朝廷每年就要给这些郡王拨出百万石的俸禄。 第四代,郡王就会增至五百人,拨俸超三百万石。 第五代,郡王已有一千五百余,拨俸几近朝廷赋税的一半。 算到此处,朱标的手已经落不下去。 他的这番演算,以三十年为一代,一家生六个为准,已经算是极为保守。 事实上,这些不愁吃穿的皇室宗亲,二十年更迭一代都不为过。 况且他们哪里会像普通百姓一样只娶一个老婆。 碰上性子荒诞的,更是不用等到二十岁就已经接触男女之事,早早诞下子嗣,生育周期更是漫长,若是有身体好的,和老朱在造人数据上碰一碰也不是不可能。 “儿臣不孝,恳请父皇削减皇室宗亲俸禄。” 看着朱标大胆直言,老朱非但不生气,反而倍感欣慰。 “皇室宗亲俸禄是必须要改的,若只是削减,终究治标不治本。” “就算将皇室宗亲年俸都削至二百石,也不过多拖延些时日,况且,咱也不可能真这么改。” “当初订立这个制度,是为了巩固王朝传承,同时避免皇室宗亲乱政。” “可倘若此制照此延续下去,后世之君即便发现了弊处,要么背负不孝之名,改了祖制;要么就只能给百姓加税。” “咱哪个都不答应。” “所以,咱爷俩得想个妥善法子,重新修订此制。” 作为一个从放牛娃一步步当上皇帝的人,老朱无疑是体恤百姓的,因为他切身的领会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更深刻体会过老百姓生活的艰辛。 所以洪武一代,老朱制定的许多国策,都是侧重百姓的。 但作为一个圣明君主的同时,老朱不通文治,也使他定下的策略短视,并留有一身老百姓的执拗。 这一点,在他对待皇室宗亲的态度上尤为明显。 洪武九年,老朱分封藩王时,就有一名叫做叶伯巨的官员上疏陈述分封的弊处。 虽然这个问题确实在老朱死后爆雷,但当时的老朱可是以离间皇家亲情为由,毫不犹豫的砍了他的脑袋。 可见老朱对于血缘宗亲的偏袒。 就是现在清楚的了解了皇室宗亲俸禄未来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负担,老朱的态度,仍就是偏向两全其美的。 朱标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提出的第一个建议,也只是削减宗亲的俸禄而已。 于是乎,这对父子就在奉天殿对视了良久。仟仟尛哾 直至深夜,却也没憋出一个好屁来。 但朱标毕竟是个聪明的。 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还不能把问题转交给别人吗? “儿臣鲁钝,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但儿臣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父皇与儿臣都不精于术算,自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若是找一个精于此道之才,兴许迎刃而解。” 老朱两眼放光,刚想高兴,却又皱着眉头坐了下来。 “怕是不成。” “这术算是常森教给咱太孙的,这小子自己都还是半吊子呢。” 说罢,老朱还将锦衣卫关于常森和太孙交流的记录递给了朱标看。 朱标翻阅了记录,好奇的向老朱提问:“父皇,依儿臣所见,常森与太孙所讲已成体系,倘若是他自身所悟,那应天府中,断然不至于听不到半点常森的文名。” “所以,这天文地理术算之学,应当是有人教授。” “砰!” 这一刻,老朱拍案而起,神色变幻,仿佛一瞬间理清了许多头绪。 回想昨日毛镶才递上的记录,那常森所学,岂不都是常升所授? 那这常升的学问该有多高? 他的学问又来自哪里? 若是自学成材,这些年为何秘而不宣,执意藏拙,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至于他人所授,老朱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他制定皇室宗亲俸禄是洪武九年,还在常升教授常森天文地理和术算之后。 若是有人所授。 如此学问,早就应该被人举荐为官了。 然而,就是这重重理不清的疑问,反而给常森的身上笼罩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迷雾。 若非这次机缘巧合,再加上太子点破。 谁会想到这个十余年都表现的平平无奇的开平王世子竟是个不出世的人才呢? “标儿此话提醒咱了。” “常森所学,都是那常升所教,那常升一身的学问,又是从哪来的呢?” “咱这就让锦衣卫好好查查。” “若真是有人所授,这般山野遗贤,咱非得请他入朝为官不可。” “若是这常升自学成才…” 老朱说到此处顿了顿,看着朱标,露出了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咱就得恭喜咱家标儿,碰上了一位当世刘伯温了。” 当世刘伯温? 朱标听愣了。 老朱曾把刘伯温比作张子房,对其才情,治政之能赞誉有加,即便刘伯温已过世多年,老朱也时常提起。 而老朱如今却把常升比作刘伯温? 一想到今日暖棚之行时,常升那根本看不住是藏拙还是真拙的表现,朱标突然觉得心好累。 和这些聪明人交流这么难的吗? 第10章 锦衣卫调查报告 当天空的太白星开始闪烁。 大明宫中,老朱和朱标已经在书房中熬了整整一夜。 他们的面前,摆着历朝历代的天文纪法,县志,甚至还搜罗有不少乡间野史,其中都有关乎各王朝气候变迁的记录。 再对照着朱雄英随手画出来的那张图表。 大差不差的的弧度,极大的佐证了大明二百多年后气温急剧变化,自然灾害随之频发的预言。 然而就像老朱所说。 二百年后的事,他们记挂个什么劲呢? 当然,这只是他们熬夜加班的消遣,也顺带验证了常升的学问,并不是什么歪理胡说。 真正让他们苦等一夜的,是锦衣卫从常升随家人一同住进应天府以来,一举一动的调查报告。 要从一个从没有监视过的公爵府中,将一个人过往十余年的生活痕迹用一晚上调查出来,就算是再精明强干的锦衣卫,面对这要求也得抓瞎。 但常升是真不爱出门啊。 这才给了锦衣卫们机会。 但调查的锦衣卫也没讨着好。 原本他们还是抱着建功立业的念想来的,满以为逮着一条大鱼,谁想到找到突破口一路调查下去,出具的报告让他们都快怀疑人生了。 洪武三年,常茂承袭公爵,常升随家人定居应天府,时年十岁,蓝母请先生和教习,为常升启蒙,授艺……先生姓名…籍贯…住址……教习姓名…籍贯…住址…除扫墓,祭祖外未曾出门。 洪武四年,太子妃入宫,常茂送亲,同年入军,常府事务由蓝母接替,常升在家读书、习武,除扫墓,祭祖外,未曾出门。 洪武五年…读书、习武,扫墓,祭祖… 洪武六年…读书、习武… 洪武七年,正月,蓝母祭祖归来,身体抱恙,遂将府中事务暂交常升打理,常升寻来郑太医,挽留府中,替蓝母调养,自己在府中依旧读书,习武。 四月,蓝母痊愈,见抱恙期间,常升将府内打理的井井有条;又从先生教习处得知,常升实无读书习武的天赋,便让其接管常府,操持府中一切事物,转而培养常森。 当月,常升令家仆采购香料,药材若干,平日里依旧读书,闲暇钻研吃食。 九月,永昌侯凯旋,做客常府,常升代为招待,从此只要不出征在外,每逢休沐,永昌侯必探访常府。 十二月,太孙降世,常升代郑国公府入宫献贺礼。回府后,依旧读书,适逢常森厌学,常升接替蓝母,一边读书,一边教授常升。仟韆仦哾 洪武八年,在家读书,教授常森,招待永昌侯,除扫墓,祭祖外,未曾出门。 洪武九年…读书,教常森,招待永昌侯,除扫墓,祭祖… 洪武十年…读书… 洪武十一年,除听闻太子妃怀孕,胎象不稳。有血崩之兆,遂请永昌侯拜会太子,将郑太医送入东宫,平日依旧读书…… 洪武十二年…读书… 这份报告的汇总,对这些号称你爷爷死前穿的什么底裤都能查出来的锦衣卫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嘲讽。 可锦衣卫也很绝望啊。 十年。 这特么可是整整十年啊。 要不是看见这货在洪武七年接管家业之后,开始琢磨起了吃食,他们都恨不得把常升剖开,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妖怪变的,怎么就能苟在家里十年不出门。 要不是这次调查结果不仅分组交叉调查,每组还有三人,分工合作,互相监督,他们都怕这份报告交上去,老朱会把他们的脑袋砍了。 太离谱了。 事实上,大明王朝权柄最高的两父子,在看到这份名为调查常升,实则写无可写,只能将与他相关的所有人都查了个底朝天的报告,颇有同感。 “不应该啊。” “难道,咱看走眼了?” 老朱看着眼前的记录,心里直打鼓,再看自己儿子,眼里也是同样的怀疑。 如果常升真是个有才华的,他是怎么能在一个根本不如他的先生底下稳渡五年的? 就像一个学识不如你的人,整日还要在你的面前卖弄他那低劣的智商,你能忍他一天,两天,算你有修养。 可你能忍他五年? 你文人的傲骨呢? 看老朱面有不甘,陷入深思,深知老朱脾气的朱标明白,老朱这会是钻牛角尖了,连忙上来掺着老朱走向龙塌,同时劝慰:“父皇不必介怀,大明之大,儿臣何患找不到可用之才。 “不对!” 朱标这才扶老朱坐上龙塌,老朱一个激动,拍着大腿又站了起来。 “这小王八犊子,亏咱还给他起了名字。” “他这是躲着咱呢!” 看着老朱从不甘到兴奋的变脸,朱标感觉完全跟不上老朱的思路,只能先劝到:“父皇一夜未眠,急需休养,晚些还有大朝会。” “等到朝会散了,儿臣再去常府,将常升召来就是了。” “不成,不成,机会可能就这么一次;召进宫,咱爷俩就再也拿不住他了。” 看着老朱面色疲惫却斗志昂扬的模样,只怕不顺着他话头把这事聊干净,老朱今晚上可能真就不上塌了。 “父皇何出此言?” “这是咱的直觉。” 朱标张了张嘴,这特么还怎么往下聊。 “虽然咱也没有实证,但咱预感,仅凭咱手上的这点东西去找那小子,或者把他招进宫来当面问询,他手头绝对备好了你挑不出毛病的答案。” “他能随意的将这几门学问传授给常森,只能说明他根本不怕这些东西外传,说不准还是他的防范手段,用来金蝉脱壳,以掩盖他更高的才能。” “标儿,往后再碰上这样的人,你只记住一句。” “任你千般变幻,咱只直捣黄龙。” “今日大朝会后,咱就给你做个范例,微服私访,亲自去探探这小子的成色。” 朱标脸上顿时失色,忙道:“父皇,何至于此。” 老朱满不在乎的摇摇头:“至于,当然至于,当初那个眼高于顶的刘伯温,咱不就是这么请来的吗?” “只要真有大才,咱就是再请一回又如何?” “啊切!” 郑国公府,常升疑惑的看了看全身的保暖措施,无语望天。 “又被人惦记了?” 第11章 老朱套路深 “臣蓝玉,叩见……” “免了,坐下说话。” “咱好不容易微服出来,吃回烧饼,你别给咱搅和了。” 应天府中,接到太子诏书,知道皇帝召见的蓝玉一路快马赶回,到宫门前下了马,被人指引才终于在路边的这家烧饼店,见到了一身平常老叟打扮的朱元璋。 哪怕已经登上皇位十年之久。 这位好像也没忘记自己是个农民出身,吃着路边摊的烧饼,竟看不出半点违和。 连坐在一旁的蓝玉看的都有点饿了。 老朱将蓝玉的反应看在眼里,对店家招呼到:“掌柜的,再来俩烧饼。” “来嘞,烧饼两个!” “客官,您慢用。” 店家笑容热烈的将两个烧饼送上桌,老朱两口将嘴里的烧饼咽下,看蓝玉那眼勾勾的样子,似笑非笑的将烧饼往蓝玉面前一推:“赏你了。” “谢…” “嗯!” 蓝玉连忙闭嘴,对老朱抱拳行礼,这才拿起烧饼狼吞虎咽。 心里那个美啊。 自从被自家侄子出言敲打。 他这运道那真是一天上一个台阶。 昨天才作为当家门面接待的太子和太子妃,今个居然被皇帝召见,还凑一桌吃上了。 这要不是常升不在跟前,蓝玉说什么也得给他亲一口。 他这边还吃的正美呢,旁边的老朱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这烧饼味道如何?” “除了香,味道也就那样。” “您要是愿意,我领您上我侄儿家吃去,我那侄子家的烧饼,那才叫一绝。” “烧饼直接用油煎,让油浸透到烧饼一同煎熟,再往里塞些红豆韭菜馅,临出锅再撒上一层芝麻。” “那滋味…” 老朱原本就想扯个话头,还没入正题呢,被蓝玉这么一打岔,还把这烧饼描绘的这么绘声绘色,让老朱都忍不住有些馋,刚吃下肚子的烧饼仿佛瞬间都不香了。 不对,他之前想说啥来着? 对,他是想找个理由让蓝玉把他带进常府来着。 可是这小子刚刚自己就提议了没错吧。 老朱一时间都有些不会了,和臣子们斗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有哪个人把空门往他脸上送的。 现在看来,给太子送份子的主意,包括之前在胡惟庸案株连一大批的文臣勋贵后,这小子上蹿下跳想要补位,太子造访前却突然偃旗息鼓,背后都逃不开常府那小子的指点。 他觉得现在也不需要再玩什么套路了,和蓝玉这样的耍心眼,再来八百个他都嫌欺负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就蓝玉这脑子,能打好之后他与常升直接对线的身份掩护吗? 事已至此,老朱也没有别的选择。 看蓝玉吃完,他就站起身,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向街道。 蓝玉连忙擦了擦嘴,丢下一枚碎银就跟了上去。 刚想搀扶,看着满手的油,又连忙缩手在衣襟上擦擦干净,这才扶住老朱一支手。 老朱并没拒绝,只是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似羡慕,似感叹的说到:“老了,老了!” “瞧您这话说的,您还春秋鼎盛呢。” 蓝玉到底是不会安慰人,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老朱摇了摇头:“淮西一辈的老兄弟,除了跟胡惟庸勾结到一块被株连的,剩下病的病,退的退,能挑大梁的已经没几个了。” “好在太子已经长大,咱苟延残喘的,还能替他再顶几年。” “年轻武将中,你和沐英是可以挑大梁的。” “可是有治国之才的年轻文臣,咱至今都还没碰见一个。” “哎。” 听到皇帝夸赞自己是年轻武将中唯二可以挑大梁的,蓝玉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就算再政治白痴也听得出来,他这是简在帝心了。 可听到后面一句,他不知怎么的就莫名想起了自家二侄。 要不趁这个机会,把自家侄子举荐为官? 不对,要是他真有这意愿,昨天太子招揽他就应该答应才对。 “蓝玉,蓝玉?” “啊?” 老朱连叫两声,蓝玉这才如梦初醒的回神。 “你方才未曾答话,可是有合适的人才要举荐给咱看看?” 蓝玉连忙赔笑。 “我一个大老粗,平日里都是和军营中的兄弟为伍,哪认识什么文人?” 老朱好似不在意的转过头,心里却在腹诽蓝玉撒谎都撒的这么拙劣。 蓝玉好似也发觉了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 “您今天召我一同微服私访,是要去哪啊?” “咱是想探访一人。” “据咱所查,此人疑似大才,腹有韬略,却不外露,是难得一遇的年轻俊杰,可为太子继位时的心腹。” “只可惜,咱也无真凭实据。” “咱微服私访,就是想亲自验验他的成色。” 听老朱这么说,蓝玉连忙表忠心到:“这首何须劳您亲自出马,您报个名,我亲自把他给您请来就是了。” 老朱停下脚步,偏头看向蓝玉。 就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时,老朱却戏谑一笑:“咱传你来,就是因为这人和你沾亲带故。” “你确定要替咱把他请来?” 蓝玉嘴角一抽,一张老脸竟哭丧起来:“您,您说的该不会是……” 老朱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说到:“这么说,常家还真有这么个人?” 蓝玉:“!!!” “不是,您诈我!” “怎么,你想让咱再给你记上个欺君之罪?” 面对老朱的连环套,蓝玉都快委屈死了,偏偏还不敢对这位炸毛。 只得勉强解释:“我真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我二侄,就算您说的是他,我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如您预料的那么好,万一不是,您可不千万别把火撒在我和我二侄头上。” “是不是,咱亲自看看就全知道了。” 听到蓝玉服软,老朱的目的也就达成。 “进常府前,你得给咱想好一个合适的身份。” 都到了这地步,蓝玉只能被迫跳上敌船,硬着透皮说到:“我蓝家祖地还有一远房二叔,年龄与您相仿,您顶着他的名就行。” “但我那二叔没读过书,您问的时候,可别被我二侄看出破绽来。” “还有,您小时候没和常升见过面吧?” “这小子记性特别好。” 老朱摇摇头,好似回忆一般笑道:“放心,我给他们三兄弟起名的时候,他大哥都还在娘胎里呢。” 第12章 中门对狙 “太安静了啊。” 郑国公府,正堂。 常升卧在院亭的逍遥椅中,身旁放着一便携壁炉,上热茶饮。 若非二月气候依旧严寒,常升也身披貂裘,只需要在身旁再点上两三株翠枝,就是一幅满足世人心中对读书人幻想的画卷。 只是今日,常升却晓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反常态的没有捧起书本不说,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四处观察。 再看着正堂中一反常态,好似对天文地理数算真正提起学习兴趣的常森。 再想想天未亮时自己就被莫名的一个喷嚏弄醒。 今天要是不发生点什么,他晚上睡觉就都睡不安生。 “少爷,快到午时了,您今天想吃什么?” 侍女小莲的及时出现,让常升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对于吃,常升还是有兴趣的。 “今天就做个爆炒腰花和松鼠桂鱼,再上个鸭血粉丝汤,剩下的,让老夫人和三少爷点。” “是。” 小莲的眉眼弯成了月牙,笑的很甜美。 刚才少爷点汤的时候,分明是先瞥了她一眼,知道她馋这一口,这才点的鸭血粉丝汤。 想到此处,她也不去传菜了,吩咐另一个家仆把菜单传到伙房,自己则站到了自家少爷身后,用小腹抵住了摇摇椅,用手给常升按揉起太阳穴来。 冰凉娇嫩的手指抵住头皮和面颊,一瞬间的凉意过后,带来的是一阵软玉温香的舒适惬意。 常升舒服的哼哼两声,干脆就闭上了眼睛。 “少爷今天起的早,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哼哼。” 常升一声轻笑:“每次只有点了你喜欢吃的,我这个二少爷才能享受到你片刻的殷勤,平日里就没见你跟少爷这么殷勤过。” “那是小莲知道,我家少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为人大方,从不会和小莲斤斤计较嘛。” 小莲笑靥如花。 甚至还胆大包天的夹了夹常升的鼻尖。 常升无奈一笑。 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吧。 这丫头是他们一家搬来应天时,在路上捡到的。 比他还小两岁。 碰上即是有缘。 蓝母发了善心,就把这丫头一同带进了应天府,给常升当了个贴身侍女。 起初常升也没在意那么多规矩。 就连启蒙读书时,这丫头也是一起听的课,后来常升没读出什么名堂,这丫头倒是被先生连连夸赞,直说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此后的日子,常升也只管读书。 即便接替了家主的权柄,很多事物的操办和通知,他都是让小莲传达的,凭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小莲也很好的拿捏了与他相处的标准和底线,还练就了一手按摩解乏的功夫。 有时小小的皮一下,常升也发不出火来。 哎… 终日打燕,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被一只小母燕拿捏。 果然,温柔乡都是英雄冢啊。 按了有一阵,小莲这才收回了手,仔细打量着常升英俊的面庞,看他眉间的愁容舒缓了不少,笑着打趣到:“少爷近来多犯愁绪,依小莲看,八成是少爷在府中闷的太久。” “您啊,该讨一门美娇娘了。” “嘿!” “呵呵呵…” 看常升炸毛,小莲提着罗裙,如林间小鹿般,带着一阵娇俏的笑声,快速跑出了庭院。 常升又躺回逍遥椅。 被这丫头这么一闹,心情倒是舒缓了不少。 可还没等他躺下几秒。一声如同破锣般的大嗓门,就从偏门庭院传进来。 “二侄子!!!” 艹 常升刚刚平静下来的脸上,顿时又生出一张痛苦面具。 自家舅舅昨天不是才占了c位,亲自接待了太子和太子妃,今天不好好回军营炫耀炫耀,怎么还休沐呢? “二侄子,二侄子。” 随着自家舅舅的喊声越来越近,常升站在庭院中也一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板,以及他身边跟着的,四处张望的面生华发老叟。 “侄儿见过舅舅。” “在自家就别这么客套了,来,舅舅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舅舅二叔,特地从咱凤阳老家来探望咱们两家的,今日才到的应天府。” 看舅舅一如既往的不拿自己当外人,常升也习惯了,转而对着他身旁的老叟行了一礼到:“侄孙常升,见过二叔公。” 老者方才似乎还在沉浸在常家府邸的气派中未回神,见常升给他行礼,有些惊慌的退了两步,连连摆手。 “候爷使不得。” “咱就是个平头百姓,可不敢受您大礼。” 常升温和一笑。 “二叔公这话说的,您是我舅舅的二叔,就是我的二叔公,我也不是什么侯爷,只是住在这里,身上既无功名,也无爵位,和您一样,就是个平头百姓。” “正巧,府上一会儿就生火做饭。” “二叔公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看常升的态度,老叟面露几分惊讶,小心的问道:“咱喜欢吃烧饼,可以吗?” “成。” 常升点点头,拍掌叫来一个家仆。 “吩咐伙房,午间再烙俩烧饼,俩锅盔,俩油饼,一盘生煎,再做俩韭菜盒子和肉夹馍。” 吩咐了伙食,常升又笑着对蓝玉说到:“舅舅可要给二叔公在府里暂时安排住下。” “这就不用了。” “舅舅已有安排。” 蓝玉心里偷偷捏了一把汗。 身旁这位微服私访一天就已经是天大的事了,晚上再不回宫,只怕皇后娘娘和太子都会领着皇上的亲军,拆了他的侯府。 “那好,我娘在后院祠堂,可要替舅舅和二叔公通传?”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带二叔公跑一趟就是。” “二叔公,走。” 蓝玉赶紧招呼老朱先去后院。 老朱也没多说什么,漫步跟上,只是和常升擦身的时候,正巧与他对视一眼。 常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回想着刚才与二叔公那一瞬的对视,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 哪不对呢?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常升的脑海中浮现了两人从他视线中闯入,直至离开的全过程。 进庭院,二叔公的表现挺正常。 交谈中,好像有些不对劲。 离开时,就更不对了。 不仅仅是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流。 按理说,自家舅舅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走路从来都是虎虎生风的,为什么今天会如此迁就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二叔公呢? 第13章 餐桌上的“暗战”(上) “没想到。” “堂堂一位王爵之后,居然真能养出这般识大体,也不轻慢百姓的小侯爷。” 听着老朱的夸赞,蓝玉在一旁咧嘴笑道:“这得多亏了咱姐姐家教森严,悉心培养。当然,我这二侄天性安静,自然就相得益彰了。” 老朱并不反驳。 至少在待人接物,为人处事方面,老朱是挑不出常升什么毛病了。 而且他刚才也看见了,除了常升之外,正堂中还有一个陷入学习无法自拔,以至于根本没发觉他们进来的常森。 家教森严,倒也说的过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情愿先与蓝玉一同,到后院看一看十余年未见的亲家母。 蓝母如今的生活十分优渥。 起居环境虽不奢华,却让人十分舒服。 小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按蓝母心意布置,随同陪住的,都是府中与蓝母亲近的一些女眷。 每日里陪同她聊聊天,织女红 有闲情逸致了,还能一同读读话本,甚至找个三两人,演上那么一段。 好在今天没有这活动。 蓝玉造访的时候,已经有人向蓝母通报了。 听闻是自家二叔公来访,蓝母也倍感意外,可当蓝玉带人进来时,蓝母却惊疑的看向老朱的脸。 “这位是?” 面对自家姐姐的问询,蓝玉嘿嘿一笑,并不作答。 倒是老朱,露出一张笑脸说到:“大妹子,从咱两家许下娃娃亲,咱俩可是快有二十年未见了。” 蓝母惊的声音发颤。 “您是!” 再看老朱面容,越看越觉得相像,当即就要跪礼:“老身……” “别别别。” “咱俩是亲家,哪有亲家行跪礼的。” 老朱连忙虚扶起蓝母,低声宽慰到:“咱今天就是微服私访,听闻蓝玉说你家伙食不差,太孙昨个回宫,也吵着要再来舅舅家玩,所以咱心血来潮,也来你家瞧瞧。” “冒昧顶了蓝家二叔的名头,还请大妹子见谅。” 蓝母心底稍安。 老朱这态度,说明他不是来找事的。 但对老朱冒名顶替,却只是来府上考察伙食的说法,蓝母是不相信的。 时间消磨的很快。 寒暄了一阵,唠唠家常,再追忆怀念一番过往,家仆就来通传了。 蓝母催促蓝玉把老朱送到正堂,自己却在两个人走后对家仆说了一句:“今日有客,通知伙房,将我的那份送到后院来就是。” 望着老朱离去的方向,蓝母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希望是福非祸吧。 ……………… “二叔公,您请上座。” 当老朱和蓝玉来到正堂,桌上已摆满了菜肴。 好一通推诿后,老朱才坐上主位。 看着面前满满一桌果蔬还有几道专门为他点的小吃,老朱虽然没忘记自己带的目的,却也觉得,先饱餐一顿也无妨。 只是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小吃,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挑哪个了。 “二叔公先尝尝这生煎。” “最要趁热吃。” 老朱欣然接受,一口下去,滚烫的肉汁配着粉嫩的前腿肉进入嘴里,溅的身上几个油星的同时,也烫得老朱合不拢嘴。 但老朱可舍不得将嘴里的美味吐出来。 无论如何,浪费粮食都是可耻的。 蓝玉看老朱吃的过瘾,刚想伸筷子过来,就被老朱一筷子打在了手腕上。 看蓝玉缩手又嘴馋的样子,一旁的常升嘴角偷偷翘起,又随即平复。 接下来也不需要常升多介绍了。 兴许是这些小吃都对了老朱的胃口,老朱的吃相那是相当的狂放。 一手锅盔,一手韭菜盒。 吃腻了再夹两口青菜。 油饼和肉夹馍都是三口一个,唯独最先点的烧饼被冷落在外。 常升特意多点的小吃,这位“二叔公”居然一人给造了个干净。 “过瘾,太过瘾了。” “咱吃了这么多年烧饼,还从来不知道吃烧饼,还有这么多种做法。” 一旁的常升也吃饱放下了筷子,意有所指的笑到:”这面点,原是府上的一个厨子按侄孙的想法研究的,现在这人已经到了宫里当御厨,也就是说这几道烧饼的做法算是宫廷秘方了,能不好吃吗?” 老朱一脸“惊讶”:“原来咱吃的是宫廷烧饼啊。” “我的老天爷,没想到咱一把年纪了,还能吃到皇上吃的烧饼呢。” 蓝玉坐在两人对侧,听着老朱和自家侄子好一阵寒暄,也吃不下饭了。 想着老朱进府前给他提醒过的几点,连忙出言打断,这才终止了一段毫无意义的废话。 “二叔,如今才二月,这天寒地冻的,您不在凤阳老家好好过年,怎么突然跑应天府来了?” 蓝玉这一问,总算给老朱找个了说话的台阶。 他的目光隐秘的扫向一旁侧耳倾听的常升。 这小子也太难缠了。 差点就被这小子带着走了。 “不挑这时候,咱就没时间过来了。” “三月开春就要播种,然后要一支忙到十月秋稅过后,然后。还得上山砍柴,烧些木炭过冬。” “万一碰上了野兽众多,还得组织人上山清剿。” “不到十二月,根本不能消停。” 老朱情真意切的说着,就好似一切还历历在目。 蓝玉又问:“如今凤阳变为了陪都,您在凤阳老家过得还这么难?” 老朱又摇了摇头。 “如今的皇帝体恤我们,我们的日子过得确实咱比以前好,可是陪都也有陪都的不好。” “就是那些贵人太多喽。” “他们怎么了?” “他们想买我们的田,价格虽然正常,可我们幸幸苦苦垦出来的地,当然不想卖。可我们不卖,他们就纵马毁坏农田,我们报官,他们就仗着身份尊贵,赔钱了事,最后逼的你不能不卖田。” “岂有此理。” 蓝玉“怒不可遏”。 “这帮不要脸的,都欺负到我蓝玉家里了。” “二叔,他们叫什么名字,你跟我说,我直接到皇帝面前告他们的状去!” “这个,这个就不用了吧。” 老朱的目光隐晦的扫过一旁,看着一旁的常升仍然悠哉悠哉的听着故事,并不参与,甚至还有兴致端起茶杯漱漱口。 老朱暗道不妙。 这小子怎么无动于衷的? 是他不关心这事,冷血旁观,还是他哪儿暴露了身份? 第14章 餐桌上的暗战(下) “二侄,你怎么看?” 被老朱再三暗示之下,蓝玉这才回过神来,他们今天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常升啊,他们在这绕了半天唇舌,给别人唱了一出大戏,这算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看?” 常升仿佛压根就没关心过两人在聊什么。 “你二叔公刚刚才说的,凤阳老家有勋贵想要强行并田的事,你怎么看?” 蓝玉耐着性子,又给常升重复了一遍。 “这没什么好看的呀?” “舅舅不是要去皇上面前告状吗?” “去吧,侄儿支持您。” 常升的脸上挂着笑容,可在座的老朱和蓝玉却摸不清他这笑容背后的立场。 这小子,也太油滑了。 老朱叹了一口气,神色愈发艰难的说到:“这法子,顶天能管一时,毕竟不算什么重罪。” “只怕风声一过去,那些贵人还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 “咱千里迢迢的赶到应天,就是想求求两位侯爷,能不能给老头子我出个治本的法子。” 蓝玉见状也不装了,径直甩锅道:“二侄子,你主意多,你给二叔公想个法子。” 常升不慌不忙的摇摇头:“侄儿这文不成武不就的,能有什么办法?” “实在不行,就让二叔公一家搬到应天府来吧。” “我让管家再购置些良田,将暖棚之法授与二叔公,总不至于让二叔公一家受冻挨饿。” 咱让你关心这个了吗? 老朱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里。 他借题发问,无非是想看看常升对这些开国勋贵的看法,最好还能给出方案,让他能够一劳永逸的治一治这些骄兵悍将,至少也要能制肘他们。 可常升呢? 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 老朱有七成把握,这小子绝对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偏偏就不往这上面说。 可他故意装傻,假装没识破自己身份,出的主意还真不能说他不顾族人死活。 真是气死个人。 老朱的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这才憋住了差点破防的心态。 “小侯爷肯为咱想法子,老朽万分感激,可是故土难离,小侯爷可还有更稳妥些的法子。” “二叔公,不是侄孙不给您出主意。” “您想啊,就连皇上都要把自己的皇子分封出去,皇子怎么做,下面这些贵人还不有样学样啊。” “所以,这事是没有解决办法的。” 常升一副斩钉截铁的姿态,彻底断绝了老朱拯救这个话题的念想。 那一番意有所指地回答,也让老朱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小子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可是他不戳穿,老朱自然也不想丢面子。 他微服私访,冒用身份跑到臣子家里问这问那,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总是有损皇家颜面的。 所以他不能主动暴露身份。 那就只能再换个问题了。 “哎,自从大明开国,百姓的日子是好了不少,可这上任官员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凤阳府要是有个强硬的县官,那会让这帮贵人如此横行。” “也罢,咱惹不起,就往山里躲躲看吧。” 蓝玉听闻,又在桌底踢了踢常升。 “愣着干啥,给你二叔公出个主意啊。” 常升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看向蓝玉。 那冰冷而审视的目光,直把蓝玉看的心慌慌,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自家侄子也不是他麾下的大头兵,连忙低头认怂,这才感到那冰冷的目光从身上收回。 蓝玉这会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 这俩神仙斗法,他意思意思就行了呗,往里搅和个啥? 他老朱还能给他封公啊? 就自家侄子隐忍多年的性子。 要想玩死他,只怕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冲老朱对自家二侄那求贤若渴的样子,只要自家侄子使个眼色,只怕一转眼,就能把他卖了给自家二侄子助个兴。 蓝玉估计的一点不错,老朱这会正高兴呢。 这戏多好看啊。 就是蓝玉太怂,试不出常升的真本事。 他几乎能够确定,这小子已经摸透自己身份了,现在他和常升之间,玩的就是一个默契。 常升想说的,拐弯抹角也就说了,能不能领悟看他自己的悟性。 他不想说的,老朱再强逼也没有用。 常升收敛了情绪,平缓的说到:“二叔公,话也不能像您这么说。” “您嫌弃如今的主官不堪大用,可能在如今的环境下被人推举,或被迫顶上,不论是否有能力治理一方,至少他们也在竭力维持一方安定。” “换作以后,新上任的主官还不一定能比上他们。” “不会吧。” 老朱像是演上瘾了。 “天下百姓有多少?” “读得起书的人又有多少?” “将来朝廷重新选官,考试范围也必然从天下读书人最常能读得到的几本经史子集中选取,以示公平。” “可是,公平就能取到好官吗?” 常升一语道破了老朱心中的科举计划,看老朱拽着自己的胡子未有反应,他继续揭露到:“不,还是往常一样。”qqxδnew.net “新的主官来到县衙上任头一件事,不是下乡走访,而是遍访士绅,给自己招揽些人手,最主要是招揽一个通晓地方,能给他出主意的师爷。” “因为他们根本不懂要怎么治理一方,只是维持体面罢了。” “县衙的事,只要不是捅破天,主官是不管的。” “因为他得想方设法,从老百姓的兜里捞钱。” “捞来的钱银,除了给自己改善生活,极大一部分,得用来准备礼物,抓住和上级接触的每个时机,讨好上级,以求让其在每年年末官吏考核时,让上级为其多美言几句。” “如此,三年期满之后,他才能顺顺利利的升迁。” “所以啊,二叔公。” “趁着皇帝还没重开科举,努力多种些粮食,比什么都管用。” 老朱沉默了许久,问出一句:“难道就没有别的制约办法了?” “有啊,把科举的范围扩大,把《齐民要术》《梦溪笔谈》《水注经》《营造法式》《甘石星经》《九章算术》《茶经》《考工记》等都列入科举范畴,再把主官的升迁的要求与一县繁荣变化勾连起来就行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家才能凑齐这些书。” 第15章 外甥打舅舅——倒反天罡 “二叔公,慢走啊。” 常府偏门外,老朱手提一个食盒,与蓝玉一同,被常升亲自送出常府。 即便到街上,还能听见身后常升打的招呼。 待到常家的府邸彻底消失在转角,蓝玉这才赶忙献殷勤的接过了老朱手里的食盒,一边接手,还一边向老朱连连道歉。 “陛下,臣的侄儿今日诸多妄言,实在失礼。” “还请陛下因其不知者不罪,原谅他这一回。” 老朱任由蓝玉接过了食盒,脚下的步子确是一顿,若有所思的说到:“你那侄儿是个多么机巧聪明的人物,你真当这几个时辰,他都没看穿咱的身份?” “不,不会吧。” 蓝玉一脸不敢置信,他这倒不是装傻,而是当真不知道自己方才哪儿泄了底。 刚才在餐桌上那俩时辰,面对老朱的提问,常升多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过的,才不轻不重的说两句。剩下具体怎么操作,从来不提。 “你那侄儿,平日里会与你说这些掏心窝子,得罪人的话吗?” 蓝玉笃定的摇摇头。 要不是自己马上行将踏错,这小子嘴都不带张一回的。 “这就是了,他平日里与你都不会说这些话,又怎么会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面前大放厥词?” “可陛下与我那侄儿是什么时候互相知道,对方知晓自己身份了?” “这大概就是咱和你侄儿之间,无言的默契了。” 老朱打了个哑谜。 “这个腰牌你拿着。” “从明日起,你就到东宫当值,除了日常巡查,还得给咱负担起太孙每月到常府造访的接送与安危。” “行了,你回去吧。” 说罢,老朱转身就要离开。 蓝玉怎么敢抛下老朱一个人。 刚要继续跟着,就见人来人往的行人中,分出来几个不起眼的人物,护在了老朱左右,将老朱周围的人潮分隔开来。 有两人还来到了他的面前,对他一拱手道:“我等见过永昌侯。” “陛下安危,由我等亲卫负责。” “还请将食盒交予在下。” 蓝玉这才如梦初醒的交出了手捧的食盒。 望着怔在原地的蓝玉,老朱只抛下一句:“从即日起,我不管常升在家里做什么,但凡有人出入,即便只是一只苍蝇,也得给咱记下来。” ……………… “二侄子,二侄子。” 当蓝玉重新杀回常府,常升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在正堂中留了茶饮。 只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正堂,还摆上了早就收起多年的兵器架。 蓝玉舔着一张笑脸,对常升一阵挤眉弄眼道:“二侄子,你知道今天来府上这位是何身份吗?” “你要是被相中,飞黄腾达就在顷刻间了。” “砰!” 一杯茶盏被狠狠摔在了地上,飞溅的茶水和水池溅了一地。 蓝玉被吓的往后跳了一步,惊怒到:“你小子疯了!” “疯了?那倒不至于。” “只是没想到,侄儿前日苦口薄心才与舅舅说过的话,告诫的事,为了几句口头的富贵,舅舅转眼就能将侄儿卖得一干二净。” 蓝玉的脸上浮现了一点心虚。 他躲闪着常升的目光,不自在的挠挠脖子到:“我这也不是为了两家好嘛,藏着掖着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要卖给帝王家,求一世富贵。” “所以你就商量也不打一个,就把自家侄儿给贱卖了。” “什,什么贱卖,说的这么难听。” 看蓝玉犹自犟嘴,常升也没了和一个莽夫斗嘴的兴致,他解开了身上的长衫,露出了一身贴身的短打装扮。 “还是侄儿想岔了。” “舅舅是武人,侄儿用文人的方法,怎么能说通武人的道理呢?” “怎么,你小子还想跟舅舅较量较量?不是当舅舅的瞧不起你。” “砰。” 没等蓝玉放完豪言,常升已经两个跨步,一炮拳印在了蓝玉的眼眶上。 那突然的疼痛,只留给蓝玉“嗷”一声的时间,余下的,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如果说刚开始这一炮拳,兴许还有常升突然袭击。蓝玉反击不及的成分,可后面一拳接着一拳,一拳重过一拳的力量,就做不得半分虚假了。 “别打了,再打,舅舅就不让你了!” “呵,原来舅舅还留着力呢?” 常升闻言收了手,脸上露出了“核善”的笑容,走到兵器架旁,将两把开了封的双刀掷向了蓝玉,自己则抄起一根齐眉短棍。 “许久未与舅舅切磋,今日,就请舅舅好好指点指点侄儿的武艺。” 蓝玉捂着被揍到淤肿的面庞,知道自家侄儿兴许在武艺上也藏了一大手,至少方才的徒手搏斗中,他连变了七八套反制的拳法却无一式奏效。 换上兵器只怕揍得更狠。 可是,蓝玉的骄傲不允许他说出认怂的话,只得委婉地讨饶到:“二侄,舅舅知道今天的事办岔了,可舅舅不是不懂吗?” “以后你说啥,咱照办还不行吗?” “别了,咱叔侄今个还是先用拳头把道理论清楚了,论清楚了道理,侄儿再给舅舅说说您今个犯的蠢,免得舅舅口服心不服,到时还生出更大的祸患来。” “小心了。” 齐眉短棍在常升手里抡到飞起,蓝玉见状知道今天这一顿揍是没跑了,只得狠下心,希望能砍断常升的兵器,到时候跑到后院,借自家姐姐的脸面,总能找个台阶下。 哪知不过一合,常升手中的齐眉短棍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接连抽在了他两手的手腕上。 那巨大的疼痛,让蓝玉再抓不住手中双刀,两手手腕也瞬间肿得如同馒头一般。 随后又是一棍抽在他小腿上,让他趴伏在地。qqxδnew.net 紧接就是一阵雨打芭蕉的乱棍,将蓝玉抽的满地打滚。 “升儿住手!” 听到蓝母的声音,蓝玉这才收起手中,已经快断成两节的短棍,狠狠丢在了递上。 蓝母快步上前,看着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蓝玉。 忍不住心疼的捶了常升一拳。 “他是你舅舅啊,亏你下的了这么重的手。” 常升不予置评。 要不是家仆通报,再加上蓝玉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身板扎实,常升这一阵乱棍,蓝玉只怕得在床上养上三月才能下地。 第16章 这就是皇权 如果说,最近的生活就像一场梦。 蓝玉觉得,他今天是大概是做了场噩梦。 梦里他先是碰到了老朱微服私访,要去试试自家侄儿的才学,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他觉得结果还是不错的。 但要么说这是场噩梦呢。 当他回到常家,他那文不成武不就,只是有些小聪明的侄子,居然瞬间化身武圣,一套炮拳打的他找不着北。 后面还用一根齐眉短棍,揍得他满地打滚。 奇怪 明明只是场梦。 为什么他会感到浑身疼痛呢? 依稀间,好像还听到有人在他梦里说话。 “夫人,侯爷身上的伤大多都是血瘀,最多将养一月都能恢复,倒是侯爷体内淤积着不少暗伤,估计是先前在战场留下的,治起来更为麻烦。趁着这次机会,倒是可以给侯爷开个方子补补元气。” 说这话的像是个年轻大夫。 “娘,您听听,我都说下手是有分寸的吧。” “就算您不相信我,平日里为您调养身体的自家大夫说的,您总能信了吧。 “哼,就算有分寸,侄儿打舅舅,传出去就好听了,再说,府里的这些医生,哪个不是你带出来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替你说好话。” 母子俩说了两句,蓝玉就听到咿呀的开门声。 随即,自家二侄的声音就出现在耳畔:“舅舅醒了?那就别装睡了。” 等等,这不是梦? 蓝玉勉强的分开,肿的如同核桃般的眼皮,看着居高俯视自己的熟悉身形。 心头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居然真的被自家侄子胖揍了。 完了。 他蓝玉的一世英名啊。 他明天还得到东宫点卯报到呢。 看着蓝玉悲痛欲绝的模样,常升不以为意的坐到了一旁:“看来是清醒了。” “说说吧,今天和那位聊什么了?” 蓝玉闭上双眼,选择装死。 被自家侄儿教训过后,他原本就不想再和常升见面,更不想被迫回忆自己犯的蠢。 那太杀人诛心了。 可常升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蓝玉。 接下来这些天,他都会把蓝玉留在府里治疗,一边让肉体上的痛苦给他长长记性。另一方面,要让他看到自己就害怕,这样,这个不长脑子的舅舅才不会在以后再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于是乎,常升拍了拍手。 顿时,负责给蓝玉治疗的,常府收留的一名老军医就和几个健仆鱼贯进入了房间。 “治疗跌打,不需要穿那么多衣服。” “把永昌侯的衣服脱了吧,只留一条底裤。” 蓝玉瞬间睁开了眼,虽然还是一条缝,却极尽色厉内荏的威胁到:“你们敢!” 常升轻笑一声:“舅舅看起来还很有精神嘛。” 说罢还看着犹豫的老军医:“愣着干嘛?蓝家给你们发响吗?” “脱!” “要是治疗效果不好,我罚你们的响。” 听到这话,老军医毫不犹豫的从自己的行李箱压箱底中,掏出两根造型诡异的筋膜刀。 “你们想干吗?” “别过来,别过来!” “啊!” 随着蓝玉徒劳的挣扎,一声惨叫终于响彻了偌大的郑国公府。 常森在房间里听的直打哆嗦。 “二哥也太可怕了。” 整整一个小时的高强度肌肉松解,活血化瘀,此时的蓝雨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瘫在床上。 常升旁人给蓝玉补充了些水,又重新坐回蓝玉身边。 “现在舅舅可以解一解侄儿的困惑了吗?” 看蓝玉仍旧没反应,就要作势再拍掌,蓝玉连忙拉住了常升的手腕,万分服帖的哭求到:“我说,我说。” 蓝玉如实的将自己从军营在被太子传召,和老朱见面的全过程,都用自己最直观的表达,大致的将事情经过表述清楚。 他已经做好了被痛批的准备。 事实上,常升也没准备再跟他温声细语的解释。 “所以呢?” “你甚至都没有得到那位半个字的许诺,全凭自己幻想,就把自己掏心掏肺,献上忠诚了,这样的话,他今天能对舅舅你说,明天就不能对其他人说了吗?” “亏舅舅还在战场中摸爬这么多年,现在还不明白被敌人知道所有的行军配伍,粮草兵马的后果吗?” 蓝玉把头埋了起来。 经过这回毒打,他现在羞愧的很。 “没有军功,没有这个永昌侯的爵位,您连被太子与众的资本和理由都没有。” “有了这个前提,您唯一该做的,就是抱紧太子的大腿。” “以那位对当今太子殿下的重视和偏宠,历代王朝中无出其右,您是太子外戚,也是理所应当的太子铁杆,所以只要太子不失储君之位,您大可以稳坐钓鱼台,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包括那位。” “可舅舅你呢,抱着金饭碗犹不自知。” “三天两头干傻事儿。” “今天那位用膳的时候,你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就一个劲的把我往里推?” 听见常升问自己,蓝玉小心翼翼的说到:“那位不就是想找你要个治理勋贵的办法吗?” “哦,舅舅还知道啊?” “那你还把侄儿往火坑里推!” “今天我能给他出主意,让他治了你们这群骄兵悍将,明天你敢保证,他就不会拿这办法扭头对你?” 常升说出了一个让蓝玉毛如悚然的可能。 “不能吧,我是太子的铁杆啊。” “正因为你是太子铁杆,替太子收拾收拾这些不服管的骄兵悍将,不正合适?” 看蓝玉不愿相信,常升冷笑到:“曾经有一个人就很不为舅舅和淮西勋贵们所喜,但他确实是树在舅舅你们这群勋贵头上的一把刀,他叫刘伯温,是当朝的诚意伯。” “可当那位要用他来平复曾经的老兄弟们的怨气时,他的结局如何?”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只要一点小恩小惠,你就能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将来甚至还有可能剥夺原本应该划分给你的恩赏,来平复你为他做事之后可能给他造成的麻烦。” “为此,你甚至还要感恩戴德。” “因为你是皇家的外戚,天生就是皇权的附庸。” “而当他们强大了,你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备选。“ “这就是皇权!” 第17章 老朱家学——不讲武德 当朱标再见到老朱时,天色早就暗了。 朱标好不容易处理完臣子送上来的一天的奏折,刚回到东宫就收到皇后的懿旨,责问他老朱的踪迹。 朱标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从昨个自家儿子给老朱上了一堂术算课。 截止目前,老朱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在后宫露过面了,难怪马皇后都派人来问责了呢。 赶忙派人去打听。 一问才知道。 好嘛,老爹人早回来了,又在书房呆着不动了,连晚膳都没传,再这么下去,明个迎接自个的,只怕不是马皇后的懿旨,而是马鞭了。 可一进书房,朱标就发觉今个难以善了。 偌大一间书房里,堆垒着各个朝代,各式各样的书籍,连文字都不尽相同,就更别提通读,读懂了。 老朱埋身其中,身旁还敞开着一个食盒,倒是饿不着。仟韆仦哾 可朱标连呼数次不得应,也只得等老朱稍歇再与他分说。 随手拾起一本《水经注》。 朱标原本以为只是一本治水的工具书,哪曾想一读之下越发不可收拾。 其中记载的大小河流有一千多条,从河流的发源到入海,举凡干流、支流、河谷宽度、河床深度、水量和水位季节变化,含沙量、冰期以及沿河所经的伏流、瀑布、急流、滩濑、湖泊等等都广泛搜罗,详细记载。 所记湖泊、沼泽五百余处,泉水和井等地下水近三百处,伏流有三十余处,瀑布六十多处。 所记各种地貌,高地有山、岳、峰、岭、坂、冈、丘、阜、崮、障、峰、矶、原等,低地有川、野、沃野、平川、平原、原隰等。 一本记载详细与自然地理息息相关的,全面的地理介绍,记载了大量农业水利工程的实施办法,还有不少古今通用的手艺,如采矿,造币,冶金,机器,纺织,还记下了不少重要矿物以及依托地形开展的大小战役三百有余。 朱标启蒙至今十五年有余,还从未读过如此恢宏巨著。 当即就沉浸其中。 在清醒过来时,只觉得耳朵被人狠狠一揪,痛呼出声,一回头,竟是马皇后的脸出现在面前。 自家老爹早已经揉着耳朵坐到了饭桌前,冲他使着眼色。 朱标连忙拱手道歉,伸手搀住马皇后:“母后,是儿臣之过,儿臣让您操心了。” 马皇后翻了个白眼。 施施然的走到了老朱对面坐下。 “你们父子俩,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老的不着后宫也就算了,你这个当太子的也常常晚归,闹的太子妃都到我那诉苦去了。” “说说吧,你们父子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都说每一个成大事的男人背后,必有一个替他坐镇后方的女人。 马皇后对朱元璋的意义就是如此。 她和朱元璋相逢于微末,陪他患难与共,一路登上帝位,背地里不知道替他解决了多少麻烦,送出了多少人情,以至于淮西勋贵中,有不爽老朱的,却没有一人不称颂于马皇后贤名的。 即便是当了皇帝,马皇后在后宫也没少给老朱出锦囊妙计,替他稳固朝局,安定后宫。 可以说,若不是马皇后是个女人,这大明的第一功臣就应该是她。 所以,对于马皇后想知道的,老朱父子就没有不能说的。 朱标有心想张嘴,可张了嘴才发现,这事他解释不清啊。 且不说他对常升的了解还不如自家老子,就是今天微服私访出宫发生了什么,他也一概不知啊。 老朱也心知这一点,忙派人到御膳房,催新来的御厨做些肉夹馍,生煎,锅盔来。 一边给马皇后鼓吹这几道美味,一边就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向马皇后娓娓道来。 从太孙讲学到锦衣卫对常升的调查,从老朱直接杀上门的试探到常升的反应,以及最后给出的这片书目的作用及意义。 马皇后听完,缓缓开口到:“这么说,你们是发现了一个在世刘伯温,虽不知他为什么这么不情愿,但一定是要把他揽入朝中的。” “对,咱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咱想问的许多事,他都不曾告诉咱,但就冲他回答的这支言片语,咱敢说,咱要是早二十年知道有这么些神书,咱建立大明的时间,能至少提早五年。” “这还只是他都看过,愿意告诉咱的。” “咱没看过的,他腹中藏着的韬略,还有多少呢?” “那你打算怎么招揽他?” 马皇后意识到了常升对于自家丈夫儿子的重要性,转而询问起老朱的处理办法。 “说实话,咱现在还没有办法拿住这小子。” “所以,咱原打算给蓝玉加加担子,让他去处理那些骄兵悍将去。” 马皇后一听,顿时生气了。 “不行,我不同意。” “当初我把刘伯温从青田请来,你一方面用着人家的计策,一方面却嫌人家与你不亲近,把人家推到火坑上,结果呢?” “现在好不容易又出了这么个人才,你又想用这样的方法。” “就算不看人家这几年的孝敬,你就不能好好想想,人家不愿为你效力,这其中,难道就没有看到前车之鉴的警醒,你难道忘了常遇春一家是怎么为你出生入死的。” 看着马皇后动了真火。 朱标也出言劝告:“爹,此一时彼一时,咱们如今已经知道了常升的才华,招揽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看马皇后和朱标都持反对态度,老朱这才悻悻的说到:“你们都小瞧常家小子了。” “这小子已经提前算到咱这一步,令人把蓝玉打的下不了床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 “你一个为人君父的,都把臣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若不是标儿贤名,朝堂上就是有再多的保学之士,也得被你气走了,这么大个人,怎么就学不会服软呢?” 老朱一听,不怒反喜,屁颠儿屁颠儿的坐到了马皇后身侧,舔着个笑脸问道:“妹子,你想到招揽常家小子的办法了?” 马皇后没好气的推开了老朱的脸。 “办法是有了,可是在我的法子落成前,你们父子俩不许再以任何理由上常家叨扰人家生活。” 第18章 明朝太难混了 当马皇后从老朱这获得今夜到后宫留宿的保证,离开老朱的书房时。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长舒一口气。 老朱靠在龙塌上,念叨着与常升交流的过程,唏嘘到:“若不是真微服私访一回,咱还不知道,这些年若没有你娘替咱操持,像是刘伯温之辈,根本不可能聚拢起来,给咱卖命。” “这常升,咱是招揽不来了。” “咱大抵是读书少了,当这些真正的聪明人不愿入朝为官,咱着实摸不清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拿不住他们的短。” “尤其他还是太子妃的亲族,你的外戚。” “可他一面不愿做官,一面又愿意点咱,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咱真恨不能把他的脑袋剖开瞧瞧。” 朱标倒看的很开。 “儿臣以为,越是有才能的人,越是有自己的脾气秉性。” “李相国恋权,刘伯温惜身,宋师重礼教,常升定也有自己一套待人接物的标准。” “父皇与他论及勋贵之患,他说连皇上都要把自己的皇子分封出去,皇子怎么做,下面这些贵人还不有样学样。” “儿臣以为,这大概就能看出常升些许偏向了。” “无论是父皇从术算中得到的启发,还是常升的暗讽,都可看出,常升是不喜父皇对宗亲和臣子区别对待的,儿臣也以为,宗亲制度,有利有弊。” “但,对待父皇,常升大抵还是秉一颗公心进言的。” “否则就不会将这些实用之学告诉父皇,并警醒父皇随意重开科举的危害了。” 看着自家儿子条理分明,侃侃而谈。 老朱脸上的些许郁闷之色早就抛之脑后。 对他来说,就算能再招揽十个刘伯温,也不及自家太子成才一分来的让他高兴。 “吾儿已有帝王胸怀。” “这是好事。” “然而标儿也需记住,为君者,除了要有帝王胸怀,还要有雷霆手段。” “就似方才在你母后跟前所说。” “咱想让蓝玉去治治那些骄兵悍将,虽然你母后与你都出言阻止,咱也依了你。” “但咱希望的是,你阻止咱,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和解决办法,而非顾忌到他是你的舅舅。” “为君者,可以因利弊而权衡,但决不能因顾忌而放弃。” “因为,你是君。” “记住没有。” 作为一个皇帝,能对自家太子将帝王心术剖析到这份上,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教诲,在整个封建王朝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这也就是朱元璋,也就是朱标了。 这份沉甸甸的期盼和偏宠,朱标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朱标点点头,冲着老朱躬身行礼:“孩儿谨遵父皇教诲。” “行了,回去吧。” 朱标看了看地上的书,对老朱说到:“父皇,这些书,可否给儿臣也抄录一份。” “对,你不说,咱也要派人将目录抄录一份送到东宫去的。” “要不是常升提起,咱都不知道,皇宫的这些古籍里,居然还藏着如此宝贝。” 老朱坐起身,思量半晌,吩咐到:“通读之后,你记得花些时间,令人刊印上几千份,以你的名义,派人送与朝臣与国子监生。” “咱会择期下旨,令百官都通读这些书籍,并列为此后国子学必修。” “除此之外,咱会令那些国子监生每人分田一亩,挑选精于农事的老农教他们开垦,种田,丝织,放牧,并将这些技能列入监生结业的考核中。” 听着老朱的手笔,朱标忍不住提醒到:“父皇,国子监生下田劳作,古往今来从未有之。” “原来没有,那现在可以有了。” 看老朱的态度不容置疑,朱标知道这事定了,又问:“只刊印几千份,怕是不够用把,常升也说了,寻常百姓家,根本凑不出这些书来。” 朱标的意思明确。 当这些书,伴随着老朱的圣旨下放,固然会给朱标造出极大的声势,可连带的影响是巨大的。 当百官和有官员后辈之称的国子监生都开始研究起这些实用之书,整个大明的学风都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变革,这场变革,将直接从朝廷渗透到地方,从施政渗透到民生的方方面面。 对于刚刚才经历过一场血洗而动荡的朝堂而言,只怕会激起更多人的不满。 老朱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无妨,科举考试,咱依旧主考经史子集。” “咱只是会在朝堂上不时抽查百官,有没有按着咱的意思仔细研读,立下此制,就是想借着上行下效之风,将重农务实之风传播开。” “有明一朝,咱可以允许百官不精于学问。” “却不能容许他们五谷不分,连如何安民治民都不会。” 说罢,老朱摆摆手,起身就要去后宫。 朱标一路扶着老朱坐上龙撵。 临走还听到老朱不忘叮嘱一句:“等你母后真的将人招揽来了,有机会,你就和常升多接触接触。” ……………… “叮,签到成功,苟道值+1000。” “嗯???” 郑国公府里,完成每日签到的常升看着十倍的苟道值陷入了沉思。 看来是他太苟。 以至于他连苟道值的获取机制都没弄清楚。 倒是老朱今天杀到府里这一出,是宣告他装透明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按理说他的隐身计划应该足够缜密。 毕竟他连锦衣卫的存在都算了进去。 可是谁曾想到会碰上这么个不讲武德的老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杀过来了。 这大概就是以力破巧吧。 偏生还碰上了一个自作聪明的猪队友。 好在他也采取了紧急手段,让他强制下线了。 可这种办法只能用一回,再有下次,恐怕就不灵了。 哎,碰上老朱这么个不讲武德的,明朝也太难混了。 第19章 家有贤后不犯愁 翌日清晨。 当阳光还未照进宫墙,东宫内,太子妃已经服侍着太子起床,开启一天的政务。 当太子离开东宫,蓝氏还要叫醒朱雄英,看着他用过早膳,赶去文华殿读书,然后还要照顾次子朱允熥,可以说,太子妃进宫的这些年,基本就围绕着这几个男人了。 当然,等到未来太子登基,她顺势晋升为皇后,要处理的后宫事务会更多。 所以如今每日除了操持东宫。 蓝氏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马皇后的寝宫。 除了每日问安,还要为了将来,学习不少的礼仪和后宫处事的经验。 马皇后对她多有照顾,蓝氏自然不忘时时带着冯太医为她调理身体,还时常带着太孙来逗皇后开心,婆媳俩相处融洽,生活起来自然处处顺意。 只是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蓝氏甚至还没来得及将东宫的一摊事安排妥当,马皇后的凤辇就已早早来到了东宫。 “臣妾见过母后。” “免礼。” 简单的打了招呼后,蓝氏顺势就接过马皇后的手,搀着婆婆在东宫花园内散起步来。 “母后今早过来怎么也不派人知会一声,臣妾都还没收拾妥当呢,要是被太子知道了,晚上就该训臣妾失礼了。” “他要是敢这么做,明个他就该挨为娘的鞭子了。” 马皇后伸手点了点蓝氏的鼻子,倒是没点破蓝氏的小心思。 蓝氏进宫以来,一直都将她当做亲娘侍奉。 马皇后自然把这个安分识大体的儿媳妇当成亲生女儿来照顾。 “母后可用了早膳?” “臣妾从常府新带的厨子厨艺很不错。” “昨日你公公也令人做了些新鲜膳食,今日正好再尝尝。” 说罢,蓝氏就着御膳房上了膳食,叫上了亲生的两个小公主,连带侧妃吕氏和庶子朱允文也一并叫来用膳。 待到膳后,太子侧妃吕氏带着朱允炆给马皇后问安,马皇后才让人关上房门,和蓝氏说起些女人间的体己话。 “一晃的功夫,你进宫都快十年了。” “十年里,你为老朱家添丁加口,诞下二子二女,劳苦功高,又将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标儿娶了你,当真是有福了。” 蓝氏摇了摇头,牵着马皇后有些粗糙的手。 “母后哪的话。” “臣妾父亲早逝,是您和公公念着旧情将我迎进宫里,又让茂弟承袭父功,这才让常蓝两家在应天站稳了脚跟,母后和父皇的恩情,臣妾纵死也难报。” 马皇后拍了拍蓝氏的手:“在宫里,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更不许妄自菲薄。” “常家的福气,从现在才算开始呢。” “要不是太孙侥幸,咱兴许都不知道,常家还有这样一位麒麟子呢。” 马皇后将常升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老朱想要对蓝玉使的那些阴招。仟韆仦哾 听到常升的才华堪比大明第一聪明人刘伯温。 蓝氏的俏脸上满是欣慰。 可当听到常升屡次拒绝了老朱的招揽,蓝氏又难免为常升着急起来。 看蓝氏满脸忧心的向她祈求,马皇后握着蓝氏的手好声安慰,再三和她保证,老朱没有怪罪常升或常家的意思,蓝氏这才放下心来。 “你以后是要当皇后的,这么大惊小怪可不行啊。” “母后。” 蓝氏摇了摇马皇后的手哀怨到:“可一方面是父皇的天威,一方面是臣妾都亲弟弟,您教臣妾能怎么办嘛。” 马皇后颇有经验的笑答:“当两个男人犟上了,尤其是两个和你都有血缘关系呢,要想给彼此都留个台阶下,当然就要靠咱们女人出面周旋了。” “可是,父皇不是说,后宫不允许干政吗?” “你听他胡说。” “真要是后宫不许干政,当年他把臣子逼走的时候,就别让我这个女人出面把人给他请回来呀。” 马皇后霸气侧漏的揭着朱元璋的短。 一方面,甚至传授给了蓝氏一些独门的御夫之道。 “你别听男人嘴上说着,女子无才便是德。” “真要是碰上会持家会处事的,他们巴不得你能帮他们多分担点呢,只是要注意,出门在外给他留面,不要犯了夫家的忌讳。” “就像你父皇,他不希望后宫给他吹枕边风,影响他的判断,所以才定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可这么多年来,给淮西老兄弟们的抚恤,施恩,哪家大臣又诞下子嗣,哪几家大臣联姻送礼,那件不都是我替他操办的,他可批评一句了?” “就连常升的事,我揽下来,他不也没说什么么。” 蓝氏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关心到:“那升弟之事,臣妾该怎么办,才能让父皇和升弟都满意呢?” 马皇后摇了摇头。 “你父皇猜忌心重,从来不懂什么礼贤下士。” “常升又是执拗性子,想让两人都满意,显然是做不到的。” “只能找一个居中的平衡。” 蓝氏若有所悟,试探着问:“母后的意思是,让臣妾为太子招揽升弟?” 马皇后点点头道:“标儿生性宽厚,不管是什么性格的臣子,他都能包容,要想保全常升,又不落你父皇为人君的颜面,这是唯一的出路。” “但有一点,我也想一并弄清楚。” “按理说,他是你的亲族,标儿妻弟,天生的皇亲国戚,既有如此才华,为何宁愿在家里蜗居这么多年,也不情愿出府为朝廷效力。” 蓝氏连忙答应下来:“臣妾一定修书一封,好生申饬他。” 马皇后摇头笑了:“你是为了标儿招揽人才,无事申饬他作甚。” “无论如何,这些年无论是寻太医,还是进献美食珍奇,他对你这个姐姐可没有半点不周到的地方,所以就算要问,你也应当是找个理由向他施恩,再借由发问。” “不然,这么好的亲族,再平白离心离德。丢了情分,多不值当。” 蓝氏受教的低下头,思量半晌,又诚心发问:“母后,升弟多年来蜗居不出,除了吃,也未曾听闻有别的喜好,臣妾实在不知该如何施恩。” 马皇后一听也有些头大。 难怪老朱招揽人招揽的一地鸡毛,碰上这么个清心寡欲的勋贵,她一时半会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马皇后到底是马皇后。 思衬片刻,她眉眼带笑的问到:“常升今年多少岁了?” “过了三月就二十了。” “二十好啊,过了二十岁,就该婚娶了。” 第20章 什么百花宴,这分明是洪武大型催婚现场 “娘,发生什么事了,一大早就叫我过来?” 因为昨天应付老朱,再加亲自出手教训自家猪队友的倒霉舅舅,以及系统的提示,常升昨晚熬了夜以至于今早起的晚。 刚一醒来,还没用早膳呢。 小莲就带来了自家母亲的传召。 蓝母脸上带着莫名促狭的笑意,将一封拆开和一封未拆的书信都递到了常升的面前。 “这是你姐姐从宫里来的信,你都拿去瞧瞧吧。” “宫里来信?” 常升一头雾水的接过信。 老朱对于皇宫与宫外的人员及信息管控还是很严格的。 以前往宫里送些东西,都是委托蓝玉走的朱标路子,和自家姐姐通书信,那都是趁着重要节日或者是她的诞辰才能往来。 今天不过是个寻常日子。 自家姐姐怎么还往家里递信了,一递还是两封。 被拆的这封是写给蓝母的,主要是跟蓝母只知会一声,宫里二月末,三月初会举行一场百花宴。 届时,马皇后会向所有勋贵和朝臣发帖。 让朝臣和勋贵都带着子嗣和待字闺中的闺女一同参宴。 为的,就是让二代们相互认识,促成姻缘,一方面达到稳固朝局,平复人心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臣子们尽快从胡惟庸案的牵扯中抽身出来,重新安心的为国效力。 蓝氏差人给蓝母送这封信,是为了让蓝母敦促常升,别到时候借口不来,错过了好姻缘。 常升看的头大。 这是什么百花宴,分明就是催婚的相亲宴好不好? 又把给自己的一封家书拆开。 果不其然,这更是一封赤裸裸的催婚书。 “升弟亲启,自嫁入东宫,一别经年,升弟已形同二人矣。” “余听闻升弟接管家业,将府中事务操持的井井有条,使娘亲,茂弟无后顾之忧,森弟专心读书,余心甚慰。 信中先是寒暄和常升分别多年,一晃神的功夫,他都已经这么大了,操持起一家事务,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埋怨。 先是埋怨自家弟弟一身才学,居然连她这个做姐姐的也瞒着,亏她小时候最宠着这个二弟。 再来埋怨他和老朱起冲突,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幸好皇后娘娘得知了此事,开了金口,把他的事按了下来,这才暂且作罢。 借着这个由头,蓝氏一番好言劝告他,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最后就是关于百花宴。 “娘娘知晓升弟之事,有感家父过去为大明不惜此身,征战在外,为大明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却无缘得见,深以为憾。” “适逢升弟成年,娘娘有心为常家延续香火,故特此施恩,在宫中设下百花宴,广邀应天府中适龄少女,俊杰,以鼓励婚配。” “娘娘之恩,不可怠慢,升弟当尽心准备,。” “不仅如此,娘娘还特此开了金口,升弟在百花宴上如有相中,娘娘会亲口赐婚。” “届时,还会让太子殿下来为升弟主持婚礼。” “陛下知晓此事,不禁欣然应允,还有意将此事变作定制。” “不仅此后每年都会在宫中设下百花宴。” “还要为勋贵后代们。专门开办一场沙场校阅,为勋贵子弟们寻个差遣。” “升弟若是有意,正是出仕之良机。” 家书读完了。 信纸也被常升攥成了团,脸上就像便秘了一样。 要是有的选,常升真恨不得今天就没见过这两封信。 干嘛呢这是,看他苟的太安稳给他找点事做是吧。 说是给他介绍姻缘,可他翻来覆去只在信纸中看到两个字——套路。 什么百花宴? 什么校阅? 这分明是洪武大型相亲兼催婚现场。 想要套路他,给他施恩,从而拿他的短,让他为太子效力来着。 虽然这是迟早的事。 可他他妈都穿了,怎么还是逃不过被催婚的命运呢? 要知道这可是古代,大明,算是一个封建礼教将至巅峰的时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 被抓住了这个话柄。 自家姐姐再被撺掇坑弟一下,他老朱分分钟就有由头把他抓起来“炮烙”了。 这到底是哪路神仙想出来的骚操作? 他亲姐不能这么坑他。 老朱?朱标? 这两父子就没这脑子。 所以就是马皇后了,常升用手搓脸,他怎么还惊动这位老佛爷了呢。 如果说洪武一朝,朱标就是老朱的剑柄,马皇后就是老朱的剑鞘,在他们两个未死之前,得罪老朱或朱标都不算个事儿,至少不会掉脑袋。 可要是得罪了马皇后。 那对不起。 老朱和朱标瞬间黑化不说,建立大明的那几十号黑道总扛把子,分分钟都能集体狂化把你削了。 这就是马皇后的江湖地位。 一想到百花宴这是马皇后的安排,常升都直挠后脑门。 论无欲则刚,这位的级别比他还高一级,她拍板的事,在大明还就没有办不成的。 老朱和朱标亲自帮她调配资源。 连蓝母都被一封家书偷了家。 碰上这位,常升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这算谋,这手腕,马皇后要是男人,还有老朱他们什么事儿啊? 琢磨了许久,常升终于想到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娘,这百花宴我就不去了。” 蓝母一听,平日里的和蔼瞬间化作云烟消失不见,只平静的端起茶杯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若不去,娘就只能将你的名字从族谱里划去了。” 好嘛,不去相亲,族谱除名。 那老朱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他了。 常升轻叹一声,赶紧解释:“娘,您误会了。” “家族传承紧要,可一家长幼次序,也不能乱了分寸。” “作为嫡长,大哥在军中都尚未婚配,我不过恰逢成年,寸功未立,又怎敢窃居兄长之前。” 看蓝母面色稍霁,就知道这个理由还算过关。 可谁知下一秒,蓝母面色又是一遍。 “这也无妨。” “你大哥近来送了家书,说是宋国公冯胜对他赏识有家,意召他为婿,此事虽还未有定论,但八九不离十。” “就算你在百花宴上有相中了人家,娘娘赐婚,也可先定着。” “只要成婚比你大哥晚,便不算乱了次序。” “我…” 第21章 制作国粹 “平日里窝在军中,信也不见一封。” “一到要用人的时候就特么玩老六背刺。” “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全特么不能要了。” 常府庭院,常升躺在了逍遥椅中,一脑门子的怨念。 看自家少爷如此烦心,小莲倒是很贴心的出现在常升身旁,一面为他按摩门脸,一面听他絮叨,发泄郁闷。 “少爷,适龄婚娶是人伦大道。” “太子妃也是一片好心,与其到时候让老夫人出面替您挑,您亲自选一个心仪的不是更好?” “嘿,平日在府中到底是谁最照顾你,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 “少爷我现在不是娶谁的问题,是根本还不想娶。” “再说了,这么急匆匆的给你选个主母,你就不怕选个差的,到时候挨欺负啊。” 小莲娇俏的抬起头道:“才不会呢。” “小莲这么听话,主母一定会喜欢小莲的。” “成,那我就在百花宴上给你找个心眼小的,到时候天天给你好果子吃。” 小莲露出一张笑脸,讨巧的搂住了常升的脖子道:“少爷,小莲错了,您就饶过小莲这一回嘛。” 些许袭香涌进常升鼻窍,让常升的心情好了不少,拍了拍小莲的柳腰,捉腔拿调地“威胁”到:“今个要是给本少爷按舒服了,本少爷就大人大量,既往不咎了。” “咯咯咯。” “小莲多谢少爷。” 感受着脖颈处的温润,常升舒服的直哼哼。 要么说他不愿意出去当官呢。 明朝的官员俸禄低不说,尤其在洪武永乐两朝,待遇更是差的可以,家里软玉温香的,但凡是家里有些权势的,谁特么会自找不自在,跑去朝廷当官啊。 “少爷,您为什么不愿婚娶啊。” 小莲看常升心情好了不少,这才小声的开口发问。 “少爷倒不是不愿婚娶,若是有个如小莲一样能讨少爷欢心的,少爷娶了又何妨?” 常升笑着摆摆手,把小莲逗了个满脸俏红。 “只可惜,以少爷的身份,无论如何婚娶,要么是大家闺秀,要么同为勋贵之后,人家嫁的不是少爷这个人,而是咱家郑国公的身份。” “婚娶之后,两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若是胃口小些,咱要管人家一世富贵;胃口大的,甚至要管娘家升官发财。” “否则传出去,就有损郑国公府的颜面。” “所以名为赐婚,让少爷我自己挑选。实际上选与不选,都是一个大坑。 “少爷我看一个舅舅就已经够头疼的了,还要管上这么一大家。” “哎。” 小莲天真的问道:“那少爷尚个公主不就好了。” 常升直接一巴掌拍到了小莲的腰肢以下,惊的小莲羞红了脸,不依的拍了拍常升的手。 “少爷轻薄人。” “谁让你乱说话的?” 常升没好气的训到:“尚公主,亏你想的出来。” “从古至今,不管是求娶又或者是赐婚,尚公主的驸马有几个落下好下场的。” 当然,常升这话都是托词。 一来史料上也没有那么多关于公主和驸马的笔墨,二来。他和老朱打过照面。 老朱虽然没有后人抹黑的那样长着一张鞋拔子脸。 但颜值绝对算不上高。 按遗传学来说,要想在老朱生下的公主里找一个适龄且漂亮的,那还真和买彩票中奖的几率差不多。 如果换上那些勋贵文臣的女儿,联姻的政治风险又太大。 婚娶事关他一辈子的家宅安稳。 常升自然不愿意将就啊。 “哎,小莲,你时常陪着老夫人出府。” “可曾注意过,现在的小姐和夫人们可有什么新鲜喜好或者去处。” 常升想明白了,在百花宴上立刻撞上一个心仪的几率太小。 要想度过这一遭。 就得想个法子转移太子妃以及马皇后的注意,所以最好给他们找点事儿消磨时间。 “去处,喜好?” 小莲仔细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轻慢下来。 “平日里陪着夫人上街,能去一趟戏园子已经很了不得了,若是大户人家,大多都是将戏班子请到家中表演的。” “若是胭脂水粉,琴棋书画,大多也有下人采买,若非专门聚集踏青,很少能看见未出阁的小姐在街上闲逛的。” “像咱家这般,已经算是宽宥的了。” 常升听的也倍感头疼。 程朱理学的封建礼教害人不浅啊。 要不是街上见不到什么漂亮小姐姐,他也不至于在府中坚持十年都不怎么出门。 总不至于他小小年纪的就跑到青楼去吧。 他要真这么做了,蓝母抽不烂他。 古代妇人们还有什么经典娱乐活动来着? 常升敲了敲脑门。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我这脑子, 记得东西太多,居然差点把这国粹给忘了。 “小莲,派人去寻几个手艺精巧的木匠和雕工,少爷有事要办。” “另外派人去蓝府,从我舅舅那儿再讨一间酒楼。” “就跟他说,这回的份子是挂在姐姐名下的。” 看自家少爷一扫满脸颓势,小莲也跟着露出了笑脸,提着裙摆就去传话了。 不多时,木匠和雕工就颤颤巍巍的站到了常升的面前。 小莲也从蓝府带回两张契约。 “少爷,蓝老爷说,火锅酒楼的事他弄不来,就把两家酒楼契约都拿来了。” 知道自家舅舅这是在为昨天那顿毒打抗议呢,常升也不在意。 “去,让家里的大夫再去舅舅府上一趟。” “昨日少爷出手没个轻重,让大夫在给舅舅好好瞧瞧,舒筋活络,舅舅会好的更快的。” 交接了契约,常升又将目光投向了颤颤巍巍的几个匠户。 “你们几个,可愿到府上来做工?” 听到常升开口,几个匠户面面相觑,都连忙跪了下来:“承蒙主家开恩,我等都愿卖身府上,求主家收留。” 如今还是洪武十三年。 被后世百般诟病的黄册制度虽还未实行,但老朱对工商的打压态度已经溢于言表。 这些匠户的日子显然也不好过。 听到常升有意收留,他们几个就没一个迟疑的。 “行,一会我画个图纸,看看你们几个的功底。” 只要这国粹一出,三五个月内,蓝氏和马皇后应该就没功夫搭理他了。 第22章 侍寝,不存在的 “少爷,这上面刻的东西好好看,能不能分小莲几枚啊。” 当常升找来的木匠和雕工按照他的图纸,将一百四十四张麻将牌用檀香木牌雕刻出来,高超的技艺不仅将木牌打磨的温润顺手,还将常升随手画的幺鸡都给雕成了凤凰。 也难怪小莲一眼就瞧上了。 这玩意儿要是传到后世,怎么不得算个国家文物啊。 常升揉了揉小莲的脑袋。 “你若想要,再让几位大师傅雕刻就好了,少爷设计这玩意,主要是为了给老夫人解乏用的。” “少爷先教教你这东西该怎么玩儿。” “若是觉得有趣,少爷就要再做几副,往宫里送了。” 在正堂中腾出一张圆桌。 再叫上管家和账房,牌局就算齐了。 都是读书识字的人,再加上规则简单,常升再现身讲解,打上几圈明牌,帮几人吃,碰,杠,胡,不过几圈,大家就都领会了这小小麻将牌带来的乐趣。 不多时,几人就沉浸其中。 就连常森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身边看了几圈,就自告奋勇的把他给给顶了下来。 再看几个木匠雕工师傅围着看了一阵,只觉手痒,就自己又雕刻一套麻将出来,到一边自己玩去了。 经过广大民众的亲身完整,麻将再一次体现了它作为国粹的魅力。 常升功成身退的回房看书。 直到腹中空空,看着时辰已过午时,小莲居然都没来问膳。 果然,麻瘾上来了,谁还记着吃饭啊。 再回正堂,常升就从许多家仆围着的人墙中听到了自家弟弟熟悉的声音,一边推牌一边叫道:“三条!” “胡了!” “诚惠,五十文。” 靠? 这是蓝母的声音,谁把这位请来的? 这还赌上钱了? 常升挤进了人墙,被挤开的人还满脸的不情愿,一看是自家主子,连忙悄咪咪的溜了。 常森在牌桌上一脸的倒霉模样。 看着蓝母推倒的牌型,满脸不忿的叫屈到:“小莲姐姐,你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给我娘做牌啊。” 蓝母横了常森一眼。 “牌桌之上无母子,输了就是输了,麻溜给钱。” “不然,娘就从你的月例里扣。” “啊!!” 一旁候场的管家见状撺掇到:“三少爷,您要是没钱就换人吧,让小的顶上!” “我不!娘,您再借我二两!” “九出十三归啊!” 看着蓝母一脸江湖气,满府上下画风崩坏的样子,常升无奈的捂脸,这效果倒是达到了他的预期,就是好的有点过头了。 “都围着干什么呢?” “什么时辰了,都不用吃饭了是吧。” 常升出言厉喝,顿时把府中的家仆吓了个肝颤。 自家少爷昨个才把自家亲舅,蓝家侯爷打的下不了床,一该往日在府中几乎不问世事的文雅模样。 谁敢在这关口上触他的霉头。 人群顿时作鸟兽散。 就连常森也转了转眼珠,一溜烟就要跑。 要不是蓝母一把揪住,只怕连那五十文赌资都要赖账。 看到人群都散了,蓝母也是凤眸一挑,质问到:“老娘打个麻将怎么了,一来就把人全给我吓跑了,让你娘我到哪再凑人去。” 蓝母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不管常升在常府再怎么牛皮,那也是她生的,常升敢扎刺,她就敢抄家法。 常升白了一眼缩在蓝母身后偷偷做鬼脸的小莲,上前搀着蓝母到:“麻将就是个消遣,只要您想玩儿,谁还能拦着您不成,但您要是不按时吃饭伤了身子,那就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了,您说是不是?” “这样,用过午膳之后,儿子给您定个新的家规。” “只要您按时作息,您找谁作陪都行。” “但森弟得读书吧,您也不能让他染上赌博的恶习,所以森弟想玩牌可以,每月只有在完成功课,手头上还有月钱的时候上桌。” “您可不能再借钱给他了。” “行不行?” 一旁的常森听闻,小脸瞬间垮的像什么样。 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看向常升,仿佛有说不尽的哀求和委屈。 但这点演技在常升面前,显然是不过关的。 可听着常升的要求,蓝母有些不高兴的扭了扭常升手上的肉:“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咱家就剩下几个下人,这牌玩的还有什么意思?” 常升呲了呲牙,哭笑不得的说到:“您想要找牌友,这还不简单。” “孩儿下午修书一封,再附两副麻将到宫里去。” “只要宫里一玩儿起来,您还怕这些勋贵夫人家会不流传这玩意儿吗?” “孩儿今个才在舅舅那儿又讨了一张酒楼的地契。” “到时候孩儿派人再去改造一番,改成专门的麻将馆,到时给各家夫人都送一封拜帖,您以后每日就可以到麻将馆中去找老姐妹一同玩牌。” “这不比娘亲每日待在家中找下人玩牌有意思。” 蓝母听的满脸意动,攥着常升的手腕轻轻摇晃,哪有一点国公府老夫人的体面。 可一转念,蓝母又有些担心到。 “万一为娘的牌技技不如人,输了钱怎么办?” 常升笑着安慰她:“麻将馆是咱家开的,谁来麻将馆都得交使用费,再加上爹爹生前给咱家攒的家底,您还怕自己把家败了不成。” “放心。” “赚钱的事交给我,孩儿生财有道。” 于是乎,在用过一餐迟到的午膳后。 两个精雕的檀木箱子就随着一封家书,一同被送进了大明宫中。 不过半天的功夫。 搓麻将的声音就在后宫之中,以病毒传播般莫速度蔓延开来。 以至于老朱和太子在处理了一天的奏书和政务后,各自返回东宫和后宫时,看到的画面是这样的。 东宫里,太子妃蓝氏带着侧妃吕氏,以及两个藩王的家眷坐在桌前,蓝氏一脚架在椅子上,拿着木筒噼里啪啦的摇着骰子,身旁还有众多藩王家眷一同围观。 至于后宫,那更不用多说了。 马皇后拉着郭贵妃为首的一干妃子,在偏殿里摆了几张台面,或用玉石,或用竹板做了几副麻将,面前还各自堆放着一些铜钱,毫无尊卑形象的“杀”作一团。 至于老朱回来了。 她们是看见都装没看见的。 就更别提什么侍寝的事了。 第23章 憋屈的老朱 洪武十三年,二月末。 要是问应天百姓新的一年有什么新鲜事,那绝对就数应天府里新来的好汉楼和夫人坊麻将馆了。 自麻将诞生之日起。 整个应天府里的麻将声就没停过。 上至皇家,下至公卿,再到商贾百姓。 这个简单而且有趣的游戏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蔓延开来,俨然一番盛景。 让人仿佛忘却了一个月前才发生的胡惟庸血案。 言官甚至都敢往老朱的书房上奏书,说麻将之事,使文臣武将沉迷,败坏民风,理当禁止。 可奏书进了书房,一连几天都没有下文。 再之后,就没有言官再说这事了。 毕竟,谁会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去得罪宫里的这一群除了麻将几乎就没别的娱乐的娘娘们,同时还要得罪各路勋贵家的夫人,并直接或间接的得罪她们的丈夫。 况且你怎么能确定,你的枕边人就不是麻将的忠实簇拥呢? 为了家宅安宁。 些许钱银的损失算的了什么呢? 再说了,常家除了那家叫做夫人坊的麻将馆,不也开了个新酒楼,冬日的新鲜果蔬和新品烈酒管够,给各家的勋贵和文官找了个冬日消遣的去处。 这两家酒楼,还都有一半的份子挂在东宫。 为了那点俸禄,和东宫不对付上,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哦。 换做旁人,自然是没这个胆子的。 但是换成某个不讲武德的土匪就不一定了。 看着这两家每日往东宫里送钱的马车,原本还觉着不过是常家识趣,带着自家太子赚点零花钱的老朱,现在只恨不得到东宫抢钱去。 “你确定,这真是常家酒楼和那麻将馆半月的营收?” “半个月的功夫,他们就赚了十万两银?” 看着锦衣卫的呈报。 老朱拿着小册的手都在发抖,就差得红眼病了。 整个明初的财政收入之低,从明朝官员的俸禄上就可以窥探一二。 这特么可是十万两银子啊。 这才半个月。 若非是战功赫赫的老侯爵家,一辈子劫掠所得外加老朱的封赏都不一定能攒出这份家底。 可是呢,按照老朱订下的商税。 这十万两银子要交的税不过才三千多两,寒碜谁呢。 毛镶低着脑袋,拱手在老朱面前补充到:“启禀陛下,这十万两银,只是单分给太子和太子妃的。” “税收的部分已由常家和蓝家两家摊了。” “咱问你这个了?” “那小子就没分钱吗? “国贼,常家的小兔崽子,分明就是我大明国贼。” 老朱酸的把这手册撕的碎了一地,要不是宫中的侍卫醒目,老朱这会只怕已经夺剑乱砍一通了。 他心里这个苦啊。 明明好不容易披荆斩棘,创立了大明王朝,他这个皇帝怎么还当的这么憋屈呢? 按理来说,常家那小子还得管他叫一声伯伯。 可他两次三番想要招揽他,这小子居然给他装糊涂,甩脸色。 好不容易给这小子找了一个克星——马皇后。 结果呢? 不过一天的功夫,马皇后也像被这小子使了个妖法一样,全忘了招揽之事,在宫中带头玩起了麻将。 你敢信,他堂堂的大明皇帝已经有半个月没妃嫔搭理。 独守半个月空房了吗? 更加可气的是。 这小子还借着马皇后的招牌,开了个什么夫人坊,广邀各路勋贵夫人前去做客。 去过的人,都说那是女人家的仙境。 除了基础的麻将,还有多种游戏作为消遣。 有专门的曲乐,还提供美容养颜的滋补甜品,美味佳肴。 还有不舍昼夜的精致汤池。 传说还有护理肌肤,延缓衰老的神奇秘方。 传闻去过一趟夫人坊,夫妻之间的生活都会更加和睦。 这一点,就连马皇后都亲身带着宫中的一众嫔妃乔装前去消费过,并亲身证实。 这消息一经传出。 夫人坊在短短的半个月内一连三次扩建,如今已占了货真价实的一坊之地不说,还实行了预约制,这才堪堪应付了那些狂热的勋贵夫人。 这么一比,就连那挂名太子名下,能提供冬日果蔬和不限量美酒的酒楼的营收都只能屈居下风。 他常升赚的每一枚铜板上都借了他老朱家的势。 可偏偏这日进斗金的营收,却和他老朱半枚铜钱的关系都没有。 这简直就是挑衅。 每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笔的钱应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过,他还没有任何的借口去拿,更别提这小子发明的麻将,还将他后宫搅和的天翻地覆。 最最可气的事。 这小子给他填了这么多堵,他还偏偏不能与外人说,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或者借口给这小子治罪。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再不让马皇后治一治这小子,他就要砍人了。 老朱气冲冲的坐着龙撵杀向了后宫。 看着仍旧沉迷麻将,无法自拔的马皇后,老朱二话不说,将她拦腰抱起,就向后宫走去。 这不雅之举,霎时间看呆了,所有正在偏殿打麻将的嫔妃和周围的宫女,内侍。 太监们果断的低下脑袋,恨不得把眼珠子都埋进地里。 可他们的职责,还迫使他们必须跟在老朱的身后。 至于其他打麻将的嫔妃,这会儿也都停下了手中搓牌的动作。 “那是陛下?” 为首的郭贵妃愣愣的看着老朱直接将马皇后公主抱抱走的背影,也像是看了稀奇一般向旁边的姐妹确认。 “应该是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 “噗呲。” 郭贵妃突然笑出了声,脸上露出几分促狭之意:“我观陛下方才的面色,颇有火气积淤之相。” “想来经过这半月调理,陛下如今又恢复龙精虎猛之态了。” “只是可怜的马姐姐。” “她这几年的身体都不太好,骤然面对一场硬仗,只怕是要吃点苦口了。” 在场的嫔妃,哪一个不是见过风浪的? 听郭贵妃这么调侃,顿时迸发了一阵风情万种的笑声。 有胆大的还出言到:“郭姐姐和皇后娘娘情同姐妹,皇后娘娘有难,郭姐姐何不同去,为娘娘分担一二。” “就是。” 偏殿的妃子们都开起了玩笑。 郭贵妃也霸气的反驳到:“皇后娘娘平日里对姐妹们多有照顾,这点好处,不争也罢;再说,如今姐妹们都有了消遣,不是真爱,谁还愿意去伺候那个臭男人。” “哎哎哎,这里三缺一,有没有人要补位的?” 第24章 马皇后的智慧 华灯初上。 大明宫后宫之中,一场“恶战”方才云雨稍歇。 马皇后绵软无力的躺在龙榻上,靠在老朱的身侧,面色红润,待到力气稍稍恢复,才羞恼的给了老朱胸口一拳,嗔怪到:“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还这么荒唐。” “今晚被你突然来上这么一遭,往后三五日,我都没脸在宫里见人了。” 老朱哈哈一笑。 “谁让你们联合起来,半月不侍寝,咱今个就是要杀杀你这后宫之主的威风。” 马皇后凤眸一瞪,唾了老朱一口。 转身过去,不理他了。 见玩笑开过,马皇后生气了,老朱也毫无形象的给她道歉,屁颠屁颠的哄起媳妇。 “哎哎哎,妹子,咱不过是开个玩笑。” “咱错了,咱给你道歉,你别不理人成不成。” “后宫荒唐了半月,咱不是见这百花宴的事悬而不决,常家小子又整日在咱面前蹦跶,往宫里送银子挑衅,实在气不过,找妹子你解惑来了嘛。” 听老朱说起正事,马皇后这才给老朱飞了一记白眼,转过身来。 “百花宴的事暂且不提。” “常升这半个月的动作,陛下可看明白了?” 老朱面带不爽的点点头。 “从这小子进献麻将,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借着夫人坊和勋贵夫人们的影响力,使麻将的影响力在整个应天府流传,同步向外扩散,且无人敢于仿冒。” “若是放进朝堂。” “这份借势,借力打力和敛财的功夫,无论是放到礼部,吏部施政,又或是放到户部理财,单论其能,随处顶个主官都不为过。” “就是朝堂上的那帮老臣,也鲜有与之能比的。” “我看的更细微些。” 马皇后接茬到:“我去过一回夫人坊,无论是麻将,美食,护肤,其实都是旁枝末节,唯独实行的只招待勋贵正牌夫人们的预约制,让我记忆犹新。” “只此一制,胜我三年与那些勋贵夫人走动和维护的恩情。” 老朱的政治天赋点满。 对正统的维护也十分上心。 这点从老朱对朱标和马皇后,以及其他皇子与嫔妃之间的区别,就不难看出。 所以,他当然不会看不出这一项制度对于朝堂稳定,正统秩序的积极维护和正面影响。 只此一制,就能给常升积累无数的潜在名望。 毕竟,枕边风的威力,常年在后宫严令后宫不许干政的老朱最有发言权。 本来单凭常升的脑子和身份,老朱就觉得拿捏起来相当的棘手。 现在再加这份潜在的影响力。 就是马皇后想出来的百花宴,只怕也强逼不成了。 “那这百花宴还办不办了?” “能安抚人性,稳定朝局,鼓励婚配的好事,为何不办?” 马皇后给老朱下了颗定心丸。 “只不过一开始,常升不出名,我给他造势,挑选个贤惠人家,还能算是施恩。” “现在他成了年轻俊杰,整个应天府的勋贵和文官都知道如今郑国公家的二少爷持家有方,生财有道,咱们再行指配,就难免有乱点鸳鸯谱,打压功勋之后的嫌疑。” “如此,只看在常升给标儿送了十万两银的面子上,他不愿被指婚,陛下放他一马又何妨?” “若是拖上一拖。” “安庆的年岁也合适了。” 老朱一听,顿时吹胡子瞪眼的质问:“这小兔崽子成天给咱添堵,咱还要把女儿嫁他?” 马皇后和老朱对视,一眼就看出了他眼底的言不由衷,眉眼带笑的反问。 “如此俊杰,你若不招其为婿,能睡的着?”仟韆仦哾 “若是招为自家女婿了,把他留给标儿,不是用的更加放心?” 老朱不说话了。 这事闹的。 虽然他知道马皇后说的都正合他心底所想。 可他就是不服气啊。 凭什么啊。 马皇后哪能不懂朱重八呢? 看老朱不说话,她也便依偎进老朱的怀里。 “你若不愿,那便算了。” “反正如今常家二子的名头已经传出去了,谁不想将自家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年轻俊杰,生财有道的夫婿啊。” “况且这两家日进斗金的产业,除了送给标儿和太子妃的,哪一家没有留下蓝家的份子。” “这么一个照顾家里的好女婿。” “那家勋贵不眼馋。” “你也不需要多做什么,稳坐钓鱼台,那些赶着上郑国公府招婿的勋贵,自然而然会把常升逼到标儿跟前来。” “左右不过是原本咱家占大份子的产业,又要平白分出几成去,算得了什么。” 听着马皇后言语间隐隐的调侃和戏谑,老朱恼羞成怒的将马皇后压在身下,恶狠狠的威胁到:“咱就是看常家小子不顺眼,想找个由头先好好的出一口这小子给咱添堵的恶气,不行吗?” “咱令你给现在就给咱出个主意。” “否则,咱让你明日都下不了地,你信不信。” 被老朱这么陡然的耍了流氓,马皇后羞愤的在老朱肩头咬了一口,骂了几句老不羞,挣扎了几番无果后,终于还是给老朱出了个主意。 “既然斗智斗不过常升,你就不能玩点正大光明的阳谋吗?” “陛下不是决定了将沙场校阅与百花宴定在同一天。” “白日邀勋贵携妻女一览年轻俊杰门沙场骑射,策问时政的英姿,方便夜里举办百花宴吗?” “既然陛下已经多方验证,常升是个博学多才的,可为年轻一辈的领军,只是不知道其腹中所藏究竟有几分,那何不在校阅时光明正大的动些手脚。” “一来验验他的成色。” “二来,也给常升本就已经传扬出去的名声再“添把火”呢。” 老朱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又一把将马皇后抱在了怀里,不停追问:“妹子,详细说说。” 马皇后没好气的拍了老朱一巴掌,算是表达对老朱耍流氓的不满。 “好好比骑射时,常人用一石弓,陛下大可以多秘密准备几把强弓。” “比如两石,甚至是三石强弓。” “只要在介绍规则时刻意瞒下这点,常升不知被针对的情况下,若成绩不佳,陛下可让他出些丑,一方面敲打其骄纵,一方面可探知其底。” “若他成绩依旧出众呢?” 马皇后眨了眨眼,反问道:“那臣妾是不是更应该贺喜陛下,喜获良才?” 第25章 好惨一弟弟 “舅舅,舅舅。” “后天的沙场校阅,您就带我一起去嘛。” 郑国公府的正堂里,在蓝玉带来了三月三日沙场校阅和百花夜宴呢请帖后,常森便再也无心学习,一个劲的求蓝玉答应到时候把他也带上。 “这事儿你问舅舅没用。” “你们家当家作主的可是你哥啊。” 时隔半个月,蓝玉的脸上,早已看不到当初被毒打时的浮肿。 从他脸上的得意之色可以分析的出来。 这半个月在自家养伤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虽说挨打的头两天回到家里,自家妻子没少一边抹眼泪,一边埋怨常升的不是。 可是自打酒楼和女人坊开业后,妻子就变了一副嘴脸。 再不提常升的不是。 毕竟一个能带自家赚钱的侄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尤其在知道自家侄子在女人坊给她也挂了一成分子,并享受到了一众勋贵夫人对她的尊重和巴结后,更是调转枪头,开始规劝自家丈夫,凡事要多和侄儿商量。 能干出这样一番事业的人,还能时刻惦记着拉自家的亲戚一把。 这样的贵人上哪儿找去? 至于抛头露面,迎来送往,那算什么麻烦? 那分明是自家侄儿低调,才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他们家。 蓝玉虽然对自家侄儿的看法有些不一样。 但就从老朱对常升的容忍程度,以及这份武力和赚钱能力,他现在也愿意为自家侄儿马首是瞻啊。 虽说行动还有些不便。 但沙场校阅这种热闹,他蓝玉怎能错过。 这不刚收到两家的请帖,就马不停蹄的给常家送来了。 常升躺在摇椅里翻看拜帖,心中莫名有种正在被算计的预感,可是看着拜帖上的内容,又找不出问题的所在。 除了作为身份凭证。 拜帖上大致的描述了沙场校阅和百花夜宴的流程。 前者所有年满十五岁的勋贵和文臣子嗣都要参加,余者(勋贵及其妻子,子女)可以旁观,地点在城外大校场。 后者,所有适龄男女(年满十五)未婚者都要参加,其余人等只能在宫门外等候,地点在皇宫。 三月三日,卯时三刻,所有参加校阅者到大校场点卯。 辰时一刻,所有参加校阅者验明正身。 辰时二刻,比试马术,骑射,记录名次。 巳时,比试弓箭,记录名次。 巳时三刻,比试拳脚,兵器,马战,记录名次。 午时二刻,中场休息,放午膳。 未时,比试军略(沙盘,战略,战术),记录名次。 申时,比试策问,记录名次。 申时四刻,放榜。 酉时二刻,参与百花夜宴的男女到宫门外集合,验明正身,参宴人员除了勋贵及文臣后代,还有军中年轻将领,以及适龄出宫的宫女。 此宴由太子及太子妃主持。 有情投意合者,可请二者为其做主,赐婚。 所有参加人员,请轻装简行,一切用度均由宫中操持。 常升合上了请帖。 就冲这最后一条,他就敢肯定,这两场集会必然有猫腻,一个连给官员俸禄都如此吝啬的人,会舍得花费一笔不小的钱银并提供机会,给勋贵子弟们做官相亲? 想屁吃呢。 不过现在的常升倒也不怕。 马皇后已经没有借口强行给他指婚,要不然这场百花夜宴的主持人就不会变成太子和太子妃了。 校阅的事虽然强制参加。 但他不发力不就行了。 毕竟他文不成武不就的事,大家稍一打听就知道,也没有人会怀疑。 就更不存在丢人这么一说了。 他就当拿了张前排vip站票,到时候看现场直播去。 “哥,后天的校阅,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常森凑到了常升的面前,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 “带你去是应该的。” “真哒!” 常森喜出望外,就连一旁看热闹的蓝玉都没想到,常升能答应的这么痛快。 常升拍了拍常森的肩膀,用一种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可怜他的眼神看着他。 “真的。” “一晃眼,你今年也已经十四岁了。” “按照规定,明年,你就得参加沙场校阅了。” “到时候,请帖上所书的这些马术,骑射,弓箭,拳脚,兵器,马战,你一个都逃不了。” “要知道,咱爹也是武将出身。” 常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哥,这些都是武将的功夫,我没学过啊。” 常升怜悯的看了懵逼的常森一眼:“要不然明年你和陛下解释解释,看看陛下会不会网开一面,特许你不参加沙场校阅。” 蓝玉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手重重地拍了拍常森的肩膀,另一手拍着胸脯保证到:“这有啥,从沙场校阅回来,你就跟舅舅住到军营里去。” “每天卯时起床操练,打熬筋骨,习练拳脚兵器。” “练一个时辰之后,用早膳。” “舅舅在军营里还有一把好弓,你每天用早膳之后,在马上弯弓射箭,呆够三个时辰,一年下来,骑射,弓箭和马术就不在话下了。” “至于兵法,军略,每日下值之后,舅舅亲自教你两个时辰。” “如此一年下来,绝不至于让侄儿你在明年的沙场校阅上,丢了郑国公府的名头。” 常森都听麻了。 他的嘴唇哆嗦了半晌,终于露出了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哥,我不去看什么校阅了,明年的校阅我能不参加吗?” “我还要学天文地理和术算呢。” 常升轻叹一声站起来,揉了揉常森的脑袋,实在有些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傻孩子,你难道以为去了军营,就不用学习天文地理和术算了吗?” “我教你的天文地理乃至术算,都能从咱爹留下的兵书中找到对应的原型。” “行军打仗,哪个不用观测天时。” “排兵布阵,哪个不用勘探地形。” “粮草辎重,哪个不用精心算计。” “只是当时你还年幼,静不下心,我才从家传兵书中挑了你感兴趣的部分先行教你。” “如今陛下立了规矩,成了定制。” “事关郑国公府和咱爹的威名,咱家的家学,你是想不学全都不行了。” 常森终于绝望了。 他看了看一脸悲悯的常升,又看了看仍掩饰不住嘴角笑意的蓝玉。 终于“哇”的一声崩溃了。 “娘………!” 第26章 常家底蕴 且不论常森最后的下场有多惨,但沙场校阅和百花夜宴的消息,早在二月中就开始在勋贵文臣流传。 以至于三月三日沙场校阅开办之时。 不仅是应天府中留守的年轻淮西将领,勋贵,文臣。 乃至于在凤阳府那边的一批勋贵,都千里迢迢的赶到了应天府。 就更别提原本就在应天府中荣养,只是年岁大了之后,已经不再参与朝政的几位老公爵了。 当常升顶着星夜起床,整理好衣冠行装时,蓝玉早已亲驾马车在郑国公府外等候。 在一同草草用过早膳,并把已经对沙场校阅彻底失去兴趣的常森提溜上马车之后,常升才发现,这场沙场校阅的影响有多大。 此时五更天刚过。 虽不再宵禁。 但这个时候,寻常人家一般都还在酣睡。 但当蓝玉驾着马车走上大街,常升掀开车帘,却见路边的许多人家已早早点了早灯。 路上也碰见了家境殷实的商人马车,虽然人家看见了马车上代表身份的标示,自动让开了道路。 但看其马车行驶的方向,俨然也是城外的大校场。 老朱显然是开放了应天府各界人士到大校场上观礼的限制,也就是说,这场大校阅的影响,已不单单只是对勋贵子弟们的一场考核。 在科举未开的这段时期。 这场校阅,便很有可能是许多勋贵文臣之后简在帝心,乃至于飞黄腾达的唯一契机。 更是许多想要跻身上流的商人结交权贵的盛会。 届时,各路勋贵在朝堂,军队以及民间的影响力,都将一目了然。 老朱这一石多鸟玩的真挺花啊。 不愧是大明的政治课代表。 常升放下了车帘,看着一旁的常森已经没心没肺的看起了热闹,全然把前两天对于沙场校阅的恐惧抛却脑后,常升也不知道该夸他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 还是感慨傻子欢乐多呢? 算了。 这大概是家族遗传。 就算自家舅舅和这傻子弟弟拼一块,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出一个正常人的脑子。 待到马车停靠大校场时。 天色已然大亮。 巍峨的军营前,武器装备精良,军姿卓越的老兵正牢牢把守着军营的大门,并不时的宣读军营内外的秩序。 “所有来人一律下马。” “参加校阅的少年列队登记。” “所有人不许闹事。” “不许喧哗。” “军营之中不许随意走动。” “受邀观礼者,需听从专人指挥,违者,以窥探军机论罪处斩!” 随后由机灵的老兵,快速的核验所有参会者的籍册,当然,面熟能详,有人作保的,也能快速通过,但大多都是勋贵就是了。 蓝玉原本就在这驻扎值守。 算是这里的主官之一。 有他领路,再加上郑国公府的名头,登记入营自然方便快捷。 一入营,常升就看到了不少大明开国的二代。 他们有的由父辈带领身旁,悉心教诲。三五成群的聚集抱团。 有的形单影只,规避在人群角落,无人问津。 二者泾渭分明。 看常升的目光在许多少年郎的身上扫过,蓝玉笑着拍了拍常升的肩膀道:“别担心,舅舅都安排好了。” “别看你爹早亡后,咱两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好似没落了。” “但一来,咱两家都是太子的姻亲。” “二来,你爹临死前,曾留书信,将你大哥托付给了宋国公冯胜,如今更是要招为东床快婿。” “再来,舅舅这个永昌侯这些年在军营也不是白混的。” “你就放心大胆的去。” “只管拿出真本事,给你爹挣个好彩头回来。” 常升回头撇了蓝玉一眼。 “舅舅,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安排这些了?” 看着常升那古井无波,甚至还有些嫌弃的的眼神,蓝玉意识到他可能,也许,大概是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他身上的骨头都不禁有些隐隐作痛。 看着一旁常森投来的好奇目光,只得将常升拉到一旁,小声哀求到:“小祖宗,算舅舅求你了。” “舅舅的海口可都吹出去了。” “你只要拿出揍我一半的功夫参比就行。” “就当给你爹,给你娘,给郑国公府正个名,成不?” 常升翻了个白眼。 “回去断你一个月的酒。” “啊!半个月成不成?” “两个月!” “不不不,一个月,就一个月。” 看见常升摆摆手,示意他走,蓝玉立刻如蒙大赦,拉着常森就撤向为观礼者们搭建的高台。 常升还没站一会,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英武青年就凑到了他的跟前,笑眯眯的问询。 “可是常家二爷当面?” “尊下是?” “我叫康铎,家父康茂才,太子殿下和蓝将军都托我今日带二爷盘道。” 常升拱了拱手,不失礼仪的说到:“草民常升,见过蕲春侯。” 这位十岁起陪他姐夫朱标读书,因父亲功劳,洪武三年十一月继承蕲春侯,位次第二十六,其后,在凤阳进行屯田。并率军征讨辰州叛乱,后跟从徐达北征。 未来还跟从傅友德征战云南,攻克普定等地。 在勋贵二代中虽不出众,却也算的上是中流砥柱了。 只是英年早逝。 人家今个这么给面,是给太子和他舅舅的面,他就不能不识抬举了。 康铎也没想到常升这么客气,连忙将他托起。 “都是自家兄弟,二爷未免太客气了。” “单凭二爷这半个月在应天府搅动的风云,咱们这些淮西兄弟,哪个不想和二爷交个朋友。” 常升摇了摇头:“若是真把我当自家兄弟,侯爷就别叫什么二爷,一声老弟足矣。” “成。” “今个是老弟飞黄腾达的契机,我这个做哥哥的痴长你一岁,给你将几个对手列明,再安排几个亲近弟兄一起为你保驾护航,还愁拿不到一个好名次?” 看着康铎这么自来熟的要给他安排“保送”。 常升一时都差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 “咱大明开国元勋众多,今日参加校阅的年轻俊杰不少。但寻常的勋贵家底贫瘠,更无什么家传,侥幸封爵已是极限,老弟不必放在眼里。” “真正值得注意的几个对手,几乎都是公爵之后。” 第27章 大明的顶配二代 “你看那边。” 康铎带着常升行走在大明开国文臣武将和勋贵二代中,指向一群少年郎。 常升一眼就瞧向了其中最鹤立鸡群的一个。 他的面容还显得有些稚嫩,但面如冠玉,英姿非凡。 却已有一个成年青壮的身高,尤其是那强健的体魄,简直形同一只小牛犊。 “那是魏国公徐达之子——徐允恭(后避讳朱允炆的名字,才改名徐辉祖。)” “今虚岁十五,自幼修习家传武艺,兵法,深习乃父之风,有才气。” “马战,骑射都是好手,拳脚兵器也不差。” “相传十二岁时就已能开二石弓。” “据说魏国公已经有意安排他进入左军督卫府历练,但徐允恭听闻陛下开沙场校阅,便决心参加,为自己搏个前程。” “作为今日的黑马,老弟不可小觑。” 常升轻轻点头。 他的一身气力和武艺传自项羽和李存孝,眼力自然不能差了。 可换做旁人若是敢轻视于他,这个堪堪够上参加校阅的小公爷,只怕就能叫旁人知晓什么叫做莫欺少年穷。 最关键的是。 这小子今年还不满十五。 他若是有意拔个头筹,即便今年失利,以他的天赋,往后五年只怕都没人再压的住他。 康铎又指向了一位年岁与常升相仿的青年。 他举止雍容,眉目疏秀,颇有文气,若不是穿着武夫的衣服,只怕真容易被人当成书生。 “这是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 “虽不精于武艺,但在军略方面很有造诣,深得陛下看中。”仟仟尛哾 常升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莫名的笑意。 “这位不用介绍了,我有耳闻。” 这谁不认识啊。 堂堂的建文名将,靖难之役最佳奥斯卡影帝,大明战神李景隆。 老朱一生看错的人和事不少。 但值得拿出来列举的,文臣之中当属杨宪,武将之中首推的就是李景隆了。 这人投军,属实是入错行了。 就他这满点的社交能力,妥妥该进鸿胪寺啊。 正史朱允炆继位削藩打朱棣时,他能领五十万大军攻北平,几乎将举国的大半兵力都托付给他。 就这样的一手天牌,让他打镇守北平的朱高炽。 他硬生生能演成功败垂成。 拖到朱棣借兵回援,然后兵败。 还给朱棣留下大把的辎重。 回来还让朱允炆觉着,自己是不是给他的制肘太多才导致兵败。 此后还继续领兵。 前后丧军了数十万,一众臣子都上书要杀他。 朱允炆却一概不听,直至朱棣攻到应天府,还派李景隆去找朱棣求和。 李景隆反手打开城门,迎朱棣大军入城。 朱棣即皇帝位后,以李景隆有“默相事机之功”,授其为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加封太子太师,并增岁禄一千石。 当时,朝廷每议大事,李景隆都位于班列之首。 你让人赵括上哪儿说理去? 康铎虽然奇怪常升为什么会知道李景隆,但常升既然都说了,他也就没有再多介绍,转而指向另外一人。 个头不算太高,但气质英武,坚毅,看得出来是个从军的好苗子。 “那是宁河王邓俞之子——邓镇。” “今岁十九,据说陛下有意让其承袭其父爵位了,此人传得其父的天生神力,也想借着此番沙场校阅,为自身正名,好名正言顺的承袭爵位,是个劲敌。” 常升看了邓镇一眼。 那邓镇似乎也心有所感,和常升对视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便继续窝在一角闭目养神了。 天生神力? 有点意思。 此人在明史中声名不显,受李善长案牵连被诛,显然是没有学到自家的真本事。 可惜了。 “这是信国公汤和次子——汤軏。” “要说信国公一家当真是圣恩不断,长子汤鼎已在军中荣得高位,次子如今也来博前程了。” “虽未听闻这位小公爷身有所长。” “但就以信国公的家风和家底,若不多加注意,只怕就成黑马。” 康铎郑重其事的提醒着常升。 在他看来,这极有可能才是常升最后的劲敌。 看着被一群少年郎围着吹捧,却始终戒骄戒躁的汤軏,常升微微颔首。 就这家风。 活该人家汤和能在老朱多次屠戮开国元勋的屠刀底下硬生生活到善终啊。 “除了这四位小公爷得罪不起。” “余者都是侯爵,伯爵之后,咱都能安排一二,能给老弟造成麻烦的怕是屈指可数。” “再之后,就是那些根基不稳的文臣武将。” “除非真有两把刷子,想博个前程,否则依附于勋贵之后的武将,是不敢跟老弟和几个炸刺的。” 果然,不论到了何处。 江湖都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常升领情的对康铎一拱手。 “今日多谢老哥指点了,改日到好汉楼,我请老哥不醉不归。” 康铎一拍手道:“这个好。” 说着,他又自来熟的勾住常升的肩膀,将他带至一边,有些急不可耐,又有些羞于启齿的问道:“我听闻,应天府的那片夫人坊也是老弟的产业。” “是啊,怎么了?” 康铎脸上有些泛红。 “既然老弟认识那么多勋贵夫人,老哥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老弟在今晚的百花宴上,给老哥介绍个贤良淑德的媳妇。” 这突如其来的骚,差点没闪了常升的腰。 他还以为康铎这么尽心尽力的帮他是为了什么呢,没想到居然是想让他给牵线当红娘。 看常升的反应,康铎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若不是老母亲逼的紧,我绝不会向老弟开这个口。” “实在是父亲早故之后,家里没有个会操持的,这才找到老弟这了。” “这事就交给我吧。” 常升哭笑不得的将事情接了下来。 在问清楚康铎只是想讨个读书识字,孝顺懂事,能操持家业,照顾老母亲的媳妇,并不欲攀附哪个勋贵之家,常升就更放心了。 只要不把目标局限在勋贵之后。 让自家舅母,太子妃共同发力,从宫女和众多文臣武将的闺女中找个合适的媳妇,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个蕲春侯。 能处。 第28章 天生帝王朱元璋 辰时一刻。 太阳已经照亮了整个大校场。 专门垒起的高台处,围拢了数以千计的大商人,文臣武将,勋贵及其妻儿老小。 而在高台之下,参加校阅的近五百名少年已全部核验了身份,发放了号牌,列队在空地上。 校阅在即。 所有人都在等着最后一位重磅人物。 很快,大家见到了一片黄色的仪仗直入军营,并伴随着内侍尖声的提醒。 “皇上驾到。” 所有人一同跪地行礼:“臣等(草民),叩见陛下。” “都起来吧。” 老朱摆足了架子,从龙辇上走下来,缓步走上高台。 四周观礼的百姓眼里满是敬畏。 而常升身侧的勋贵后代,乃至几个公爵二代眼中,也满是崇敬之意。 不管怎么说,老朱也是带着他们父辈打下大明江山的开国皇帝,他的事迹更是通过他们父辈的耳濡目染,早早的被这群少年郎口口相传,记录于心。 被这群少年郎当成偶像来崇拜,一点也不稀奇。 当老朱站在了专门搭建的露台上,面对着一众少年郎的崇拜目光,心中的豪气升腾,不趁机说点什么是不可能的。 “都是大明的好儿郎啊。” ”开国这么多年,咱还是第一次与你们见面。” “遥想当年参加红巾,咱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起兵抗元,历经光阴十七年,终于建立了大明。” “此后十三载,咱北征残元,平定四方,与民休养,励精图治。” “一晃眼,就已三十年。” 老朱朗声回忆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念及此处,突然停下脚步,发出一声长叹,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虚弱几分。 “咱也是偶然间照镜子才发现,这么多年,咱也早生了白头,和你们的父辈一样,垂垂老矣。” “军中年轻一辈,中流砥柱业已不剩几个。” “咱开始担心,这偌大的大明江山,咱的后辈可能撑起,大明的开国勋贵之后,可能辅佐新君,永镇大明山河?” “于是,咱定下了沙场校阅。” “想看一看我大明的年轻儿郎,也想一解心中的疑难。” “到今日,咱亲眼瞧见你们,咱终于可以放下心里的所有疑虑,大胆的说一句。” “大明江山,无忧矣。” “呼哧,呼哧。” 当听见老朱这最后一句,常升顿时听到四周少年郎们的呼吸声都瞬间粗重了几分。 眼珠子都要红了。 常升微微摇头。 这老朱,真特么是缺大德了。 眼前这帮少年郎正是年少轻狂,渴望证明自己的年纪。 还是老朱这个顶级偶像给他们打鸡血。 别说什么大校场了。 就是现在真上了战场,只要给他们一人一把刀,他们这会都能嗷嗷的给老朱砍人去。 这要是丢到后世,老朱起码也是一个资深的成功学大师啊。 看着台下少年的反应。 老朱嘴角升起一个隐晦的弧度。 在收拢了一大批勋贵子弟的崇拜后,他也不忘转身,借机对看台上的文臣武将,淮西勋贵敲打一二。 “从今年起,咱希望只要大明还存在一年,沙场校阅,就应操办一年。” “但是咱不希望,今日的盛景只是昙花一现。” “所以,咱也要定下几个沙场校阅的规矩。” “其一,就是沙场校阅的取人标准。” “纵使日后沙场校阅一个不取,也不希望有滥竽充数之人,借着关系,踩着沙场校阅的踏板混迹军中,滥竽充数。” “今日大明的开国元勋,文臣武将大多在此。” “你们都是今日的评审。” “咱希望你们擦亮眼睛,给咱挑出真正的好苗子来,为后世订立标准。” 这话一出,看台上的许多勋贵和文臣武将顿时犯了难。 你说老朱这招多损吧。 先是杜绝了暗箱操作的流言,不给他们一会为不满意的成绩喊冤的机会, 反手又给勋贵和文臣武将挖了一个大坑。 谁要是把标准定的高了吧,分分钟得罪一大帮人,还给自己的后辈埋雷,可谁要是不严格挑选,老朱的屠刀可就在他们脑袋上悬着呢。 老朱可不管那么多。 看着他们一张张难受的脸,继续宣布后面的规章。 “其二,参加校阅之人,咱希望你们都忘记自己的出身。” “这是只看能力的地方。” “不论你们是王公之后,又或是落魄豪门,在这都会一视同仁。且从今年以后,所有沙场校阅的考官评选,均由皇帝临时抽调。” “其三,被沙场校阅取中者,参照考评结果依次选职。” “选了职位便不得更改。” “即刻上任。” 说到这,老朱的话音又是一顿,目光撇向了看台上的勋贵,一语双关的说到:“咱希望你你们能尽快的适应身份转变,当了官,任了职,就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遵守朝廷的律令。” “谁要是忘了本,仗着身份为非作歹,犯了律令。” “被抄家问斩时,休怪咱今日言之不预。” “你们这些做父母的,也当以身作则。” “咱赏了你们世袭罔替的爵位,给你们儿孙找了出路,也希望你们将奉公守法的家风,好好传给你们的子孙后代,给他们做好榜样。” 这冰冷的话语,让许多聪明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盘算着老朱这话有没有在点自己,自己是不是该交出兵权,告老还乡了。 当然,聪明人终究只是少数。 那些勋贵自己有爵位,军中有人脉,还是希望自家代代兴旺,爬的越高越好。 他们哪懂什么细水长流呢。 敲打完了,老朱看着时间正好,便对着一旁的主考点了点头。 扭头踏上专门给自己定制的看台。 见老朱坐定,主考官便迫不及待的宣布到:“吉时已到,校阅大比,正式开始。” 这一刻,所有观礼者都不由松了口气。 其余人等,都向沙场中的少年郎中投去期盼的目光。 而沙场中的少年郎们,则跃跃欲试的期待起第一个项目——马术,骑射的比拼。 听到主考官宣令。 围在少年郎附近的军卒们也齐刷刷地动作起来。 有人拿起木桩,有人从沙地中拉起长绳,缠于木桩之上,圈出了一个形似后世马赛的场地出来。 剩下的人从军营后方牵出了参赛马匹。 只是看到那马匹的一瞬间,所有的少年郎几乎都惊呼出声。 第29章 我马没了? “老天爷,这,这一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完了完了,我马术本来就不行,在旁人面前出丑,晚上回家大不了被我爹揍一顿,可今日陛下亲至,我若是出了丑,只怕三个月下不了地了。” “我现在退赛还来得及吗?” “惨喽,惨喽,我早说不来参加校阅,我爹非不答应,这下我怕是够呛活着回去了。” 当看到军营的士卒将头批比赛马匹牵来,绝大多数刚刚还被打了鸡血的少年郎们,此刻就像死了亲娘一样,呼天喊地的。 原因无他。 只因被这些士卒牵来的马匹,全部是未经驯养的烈马。 它们个个膘肥体壮,身上却只是草草垫了布鞍,上了缰绳,连马蹬都没有,被牵来的时候,与士卒极不配合,有的马匹甚至还在试图用嘴去咬士卒身上的衣服。 如果说正常人在马具齐全,马匹温顺的情况下学习驾马的难度像做方程,那骑烈马就像做微积分,更别说如今马具都被削减,骑乘的难度起码还要再翻五倍。 这要是不小心被踢上一脚。 啧啧。 能留下小命那真算是祖宗保佑。 于此同时,看台上的勋贵们也看清了比赛马匹,一个个面色大变。 就算骑马是这些勋贵子弟的必修课。 但亲自驯服一匹烈马,仍是许多勋贵子弟的父辈都不敢想的,更别提在条件如此苛刻的马具条件下去驯服它,并同时比拼马术和骑射。 “这是烈马?开什么玩笑?会死人的!” “就是我,也不敢轻易骑一匹没有驯服的烈马。” “早十岁我还兴许还敢一试,可是条件这么简陋,谁敢拿命玩儿啊?” 老朱在专门的看台上,听着四周的议论,看着沙场内少年郎的反应,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厚道的笑容。 转而对着分坐在他后方两侧的几名大明顶级勋贵发问。 “听听,听听。” “一点小麻烦就把他们难的骂娘,这还是当初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淮西老将了吗?” 老朱的身后,韩国公李善长,曹国公李文忠,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面面相觑,若非老朱开设的沙场校阅影响深远,哪能惊动他们四位国公一同出席。 当然,也就是其他几个国公死的早。 还有一个宋国公还和女婿常茂在外练兵,否则也是该出席的。 面对老朱的提问,几个国公都不好作答。 最终还是李善长这个不精武事的退休老臣出面。 “上位,老臣不通武艺,却也知道烈马难驯的道理。” “况且还要驾驭烈马比试马术,骑射。”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 “这些少年郎,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为人父母的,有哪个甘愿子女拿命去冒险的。” 老朱颇为不爽的摇了摇头:“难道咱大明勋贵的后代,都是温房里的花朵吗?” “你可知北元残部青壮中,能不乘马鞍,驾驭烈马者不在少数,我大明的好儿郎难道就不行?” “咱也不强求所有人都舍弃马鞍的掌握这点。” “可他们难道连一试的勇气也没有?” “徐达,这一手,当年你可没少在咱面前炫耀吧,你儿子难道也不会?” 原来这根子出在这啊。 听到老朱最后一句,其他三位国公顿时向徐达投去了埋怨的目光。 徐达心里也是欲哭无泪。 这老朱的心眼真小啊,这么多年还记着呢。 “上位,当初不是咱刚缴获了一批战马,但马鞍等配备不足,臣不得已而为之的吗?” “臣倒是教给了儿子,可他熟不熟,我也不敢保证啊。” 就在老朱和几个国公翻旧账时,沙场之中,第二批马匹终于牵了过来。 所有人看着这批马具齐全,性格温顺的战马,心头绷紧的弦终于松了开来。 原来还有好马。 想想也是。 参加校阅的毕竟不只是勋贵和武将之后,还有文臣子弟呢。 真让他们骑烈马,还不如杀了他们来的干脆。 “每百人为一批,以号牌顺序依次选取战马。” “每次十人一组。” “场中设有地旗和标靶,每支旗子计五分,射中一靶得三分,射中红心计五分,率先抵达终线记十分,除此之外,御烈马者记二十分,其他分项倍计。” “最终以分记录名次。” 当一百匹战马和二十匹烈马排列到一众少年郎面前,主考官也一并宣读了规则。 数量固定的地旗和标靶,意味着大家不仅要抢分,还要动脑子,选择和取舍项目,马匹, 这同时考验了参赛者的勇气,技艺和智慧。 难度极大。 接下来就是选马了。 常升排在三十三号,属第一批第四组。 他也不着急领马,反正一百匹战马的数量是够的,反正他又没准备出风头,让人先选又何妨。 可是就在他安静的等待看戏时,沙场上却又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想要挑战烈马!” 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常升扭头一看,正是康铎给他介绍过的种子选手之一的徐允恭。 只见他瞄上了一匹枣红色的宝马,从士卒的手中接过了缰绳,可是马儿一点也不给面子,在徐允恭想要翻身上马时,直接扬起了前蹄,马身扬起,就要前蹬。 徐允恭一看危险,一个懒驴打滚就逃离了烈马的践踏范围。 看着烈马前跃后蹬,还踢伤了旁边的一匹军马,好不容易才被马倌控制下来,徐允恭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新选择了一匹军马。 引得看台一阵叹息。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有人惊呼,甚至还听到了几句国粹。 常升扭头一看,居然是那个号称继承了天生神力的小公爷邓镇趁马儿不备,抱住了一匹烈马的马脖,用脚绊住了马儿的前蹄,再施巨力,硬生生的将烈马放倒在地。 看马儿在地面缝里挣扎,将沙场蹬的沙石飞溅,半晌才停下挣扎,让邓镇趁机上马。 虽然马儿还有挣扎之迹。 但看邓镇稳坐马背之上,从容的接过了士卒递来的弓箭,显然已不影响比赛。 当邓镇纵马在沙场上张弓时,看台上顿时爆发出一片喝彩,引来无数少年郎的目羡。 骚包。 常升摇头笑了笑,转而也去接受自己的战马了。 可当常升来到士卒面前时,士卒却满脸为难了起来。 “啥?” “我的战马被刚才那匹烈马踢伤,所以我没马了?” 第30章 马术骑射第一 常升满头的黑线。 不过是看了会热闹,一转眼,马没了。 这简直是看热闹的成了热闹,别提多闹心了。 最关键的是刚才的主考官也说了,让他们按照号码牌的顺序选取战马。 就算是烈马踢伤了战马。 应该顺延到下一轮的,也应该是一百号。 他现在想去要,人家跟他非亲非故的,不一定搭理他,找主考官甚至可能挨批。 人老朱刚才还说了,让所有参赛的人都忘记自己身份来着。 所以,为了保住郑国公府颜面,不让自己成为笑话。 常升居然只剩下了最后一条他不愿意选,却也是最出风头的路——驯服一匹烈马参赛。 艹。 常升没好气的拒绝了士卒提出的和主考官沟通的建议。 扭头直走向那批烈马。 当所有人注意到又有一人在所有人都上马之际,向烈马发起挑战,顿时又为他喝彩起来。 “竟然还有人敢挑战烈马,这人莫非也是天生神力不成?” “等等,刚才好像有一匹军马被烈马踢伤了,这一位该不会是没按顺序选马,没马了吧?” 有人眼尖的发现了真相。 但下一刻,就有人激烈的抨击了他的观点。 “放你娘的屁!” “那人我认识,那是郑国公府的二爷,武艺高强,现在才选,分明是有意相让。” 康铎怒目圆瞪的看向散布“谣言”者,那人一听是郑国公府上的小公爷,当即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按耐。 若是局面并没像康铎所说,该笑话还是得笑话的。 专属看台上,老朱一眼就发现了形单影只的常升,虽说锦衣卫的调查报告中,常升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 可多番试探下来,这份报告的真实性早就歪到了姥姥家。 但常升是否精于武艺,老朱还是不确定的,就看今天的校阅能不能见见分晓了。 “这是哪家的少年,也敢挑战烈马,老臣怎未曾听闻?” 徐达好奇发问。 “这是开平王的二子,这些年常藏于府中,极少出门,你没听闻也属正常。” 老朱无意点明了常升的身份,引得几位国公齐齐侧目。 虽然老朱说的简单。 但能让老朱耳熟能详的少年郎,就不简单了。 几位国公都将目光投向了常升。 就见常升随意的走到一匹烈马前,顺手抄过了马倌手里的缰绳,一脚踩在马的前腿上,趁马儿不注意,就已端坐在了马背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轻松写意。 让人不禁怀疑他坐下的到底是烈马还是军马。 直到马儿反应过来,前跃后蹬,引得四周的马匹纷纷避让开。 众人这才相信。 面对这种激烈的挣扎,常升只双腿夹紧马腹,用力一牵马缰,顺着马匹前身扬起,整个人在马背上一同舒展,顿时好似白袍将军在世。 随着马匹重新落地,常升双腿全力夹紧马夫,整个人形同千斤坠下,会下的烈马顿时嘶鸣一声,喘着粗气停止了挣扎。 这短暂而精彩的驯马过程,顿时引的齐声喝彩。 “漂亮,这等驯马术,当为此项第一。” “这是哪家的少年郎,婚配了没有?” “他叫什么名字,谁能告诉我,我要将我的女儿嫁他。” “滚!这是我家的女婿。” 且不管看台如何骚动,常升露的这一手,顿时吸引了包括邓镇在内一众少年的瞩目。 不少人都将这个突然冒出的黑马视作了劲敌。 却无人知晓,常升驯马,根本就是个意外。 这时,一个士卒低垂着头,将一把乌弓和箭袋交给了常升。 常升拉开弓弦,瞬成满月。 感受着弓弦上的力量,分明是一把二石弓。 老朱对骑射起步要求这么高的吗? 常升摇了摇头。 没参加过任何比武的他,并不明白其中的道道。 只是觉得给他递弓箭的士卒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 好像是在看上帝。 常升不疑有他,驱马归队。 比赛的时间还是挺紧张的。 第一组的十匹军马已经上了赛道,作为排头兵,他们的素质相当不错。 当锣鼓敲下的一瞬,所有人瞬间纵马冲出,争先恐后的加速。 面对赛道中央出现的第一处地旗,为首两人更是你追我赶,单脚挂蹬的将其抄起,且速度不减。 这精彩的表现,顿时又引得看台上的人一片喝彩。 只可惜跑的太快,等到靶区尽在咫尺,弓弦已来不及拉满,箭最终还是脱了靶。 以至于最终还是排列第二的选手稳扎稳打的射中了所有箭靶,拿下第一组的头筹。 第二组中就有邓镇。 骑着尚未驯服的烈马,想要让它听话争先就不容易,更别提,还要在没有马鞍的情况下抄地旗,射箭靶了。 邓镇最终也舍弃了所有争夺地旗的机会,只瞄箭靶,争取第一个过线。 虽然是六处箭靶脱了两个,也没能争到第一,但双倍的分数算法和烈马的加成还是让他夺得了小组头筹。仟仟尛哾 很快,常升就上场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一群马具齐全的战马中,常升坐下的马匹却像是最温顺的。 如果不是左右马匹自觉空开的间隙。 谁会相信这是一匹烈马。 既然先天优势已经这么足了,常升觉得不拿个头筹,好像也说不过去,而他这一手马术就算一对一教,没个十年功夫也练不成,传播意义不大,索性也没藏着。 当锣鼓瞧响的一刹,常升轻夹马腹,抖动缰绳,麾下黑马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面对第一个转弯后出现的地旗,常升居然侧身一倒,一手抓着缰绳栽下马来,仿佛坐在了马腹上,随即抄起地旗,但与此同时,箭靶子也已近在咫尺。 下一秒,常升就操持着侧坐马腹的姿势,弯弓,射箭,虽然弓弦并未拉满,但射速奇快,正中红心。 最后,他硬是借着缰绳和强大的腰腹力量重新坐正。 纵是为此错过了一个地旗和箭靶。 但常升展现出的惊艳马术,已经让他夺得了看台上所有人的赞叹。 并且由于他所骑为烈马,射中的箭靶都命中了红心,且率先过线。 最终,常升所得的分数,还是列在了所有勋贵二代之首。 第31章 江湖从来就不是打打杀杀 巳时,大校场中已重新打扫场地。 弓箭比试的箭靶按照十步(古代五尺为步,一步就是一米五的距离),二十步,三十步,五十步,七十步,一百步和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分别设立。 每处二十个箭靶。 按照距离,初始靶子命中红心记五分,每后一个箭靶,都比前一个箭靶多五分,每人十支箭,分高者为胜。 每个选手可以选择自己趁手的弓箭,中途还可以更换。 毕竟,普通的弓箭是难以射到五十步开外的。 第一组没有什么可看性。 邓镇虽然天生神力,但对箭术似乎并不精通,虽然选了一把三石弓,瞄的却是五十步的标靶。 虽然箭箭上靶,且箭头戳穿靶身。 但射中红心的箭矢只有六支,只记了一百二十分。 轮到常升这一批了。 这一项,常升就没有再秀的意思。 简简单单的选了一把二石弓,唰唰唰的,就冲自己七十步距的对应箭靶箭靶连出十箭,箭箭命中红心,直把那七十步的靶子射成了刺猬。 这恐怖的力量和射箭的稳定性。 让同组不少的人都发挥失常。 要知道,古代弓箭的杀伤热区就是在百米左右,要真是在战场上碰上这样的对手,那不分分钟丢了性命。 就算有远射的能手。 在视力受限和复杂战场的环境下,又能发挥出几成呢? 而且,就冲人家这稳定性,谁敢保证人家做不到百步穿杨? 看着常升潇洒离场,看台上又升起一片喝彩。 也让不少还在准备的参赛者,心里暗戳戳的将常升当成了超越的目标。 “这小子练的一手好箭术,遇春兄弟真是后继有人了,若泉下有知,也当能告慰一二。” 看台上,李文忠由衷的赞叹道。 “这小子肯定还有余力呢。” 徐达在一旁将箭靶看的分明。 “那箭靶上的落点几乎全在一处,这射术,咱就是年轻二十岁,也就堪堪持平。” 老朱坐在小看台中央,面露几分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徐达啊,若是给你一匹没有马鞍马镫的烈马,让你如这小子一般夺旗骑射,你可能做到?” 徐达思索片刻。 “若是年轻二十岁,夹马腹骑射这一手,可以挑战一二。” “若是让你在这一手的基础上,再开二石弓,且命中箭靶呢?” “这不可能。” “那就不是个人能做到的事。” 徐达当即摇头。 开什么玩笑,夹马腹这一手,就不知要耗费多大的腰腹力量,更何况还要松开缰绳,弯弓骑射。 能用轻弓挑战一二就已接近人类极限。 更别说要在这种分分钟让人力竭的条件,下开二石弓,并要求命中。 听徐达说的如此笃定,老朱双眼中的馋色愈加热烈。 男人嘛。 有谁能拒绝将当时的顶尖文臣武将,全部收入麾下的诱惑呢? 后续的选手一批批上场。 但常升那二百五十分的得分,还是形同一座大山般,压的后来人喘不过气。 一时间,常升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调子起的太高了。 好在轮到第四组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姓武将之子,竟以同样的二石弓,挑战了常升的难度。 并同样达成了连中九箭的成就。 虽然红心上的落点有些稀疏错乱,但终归让一群对着常升开始感到绝望的少年们,看到了目标巨龙被打破的希望。 其他参赛手都停下了射箭的动作。 乃至于整个大教场上的喧闹都平息下来,给予这少年最佳的射箭环境。 于是乎,在所有人殷切的期盼下。 这个李姓少年郎再次将弓弦拉满,只是这一次,他的箭头朝上的角度,又增加了些许。 他要挑战一百步的箭靶! 所有人屏住呼吸。 在微风都停滞的一瞬,箭矢离弦,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越过了七十步的箭靶,并最终落在那一百步步的箭靶之上,历经一阵剧烈的抖动。 这箭矢最终稳稳的停留在了箭靶上。 看靶的士卒举起了手中的令旗,宣布成绩奏效。 顿时,整个看台和靶场都迸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 就连那少年身边的参赛选手都抛下了手中的弓箭,将他围起来,锤肩头,揉脑袋的表达着心中的激动。 也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常升。 看常升面色如长,甚至略带一丝笑容的一同鼓掌,不少人心中的妒忌也化作了钦佩。 且不说对方的箭术还有没有发挥的余地。 就这胸怀,就不是自己能比的。 “这是哪家的儿郎?” “他爹姓李,据说是飞将军的后代。” “难怪能够战胜郑国公府的小公爷,原来是家学渊源啊。” 有了新的目标,后续的参赛者都放下了心中的负担,将自己最好的表现拿了出来。 让人惊异的是。 继这突如其来的黑马之后,魏国公府的徐允恭,信国公府的汤軏也都展现出了超凡的箭术。 汤軏的成绩和常升持平。 徐允恭更是以两箭百步靶,八箭七十步靶的成绩一举夺魁。 引得看台的几个国公一起给徐达祝贺,并借机敲诈了一桌酒席。 巳时三刻,拳脚,兵器和马术的比试正式开始。 因为体力原因,这一场采取的是攻守擂制,每人有一次攻擂机会。 按照号码顺序选择二十人先守擂,守擂者可从拳脚,兵器,马战中任选一种进行比斗。 攻擂者成功得五分,守擂成功也记五分。 三炷香的时间,击败的对手越多,名次自然越前。 但当常升选择一处攻擂时,对手一看是常升,立刻选择了认输。 常升白拿五分,接替守擂的位置。 但随即,他就发现了怪像。 许多人一见守擂的是常升,顿时面露苦色,但排都排到了,只得上台。 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 这些人除非常升主动进攻,几乎都是操持防守姿态,动都不带动弹的。 是以其他场地比试的如火如荼之际,常升这简直像在演默剧。 常升扭头看向了其他几处场地,顿时明白了,这要么是有人私底下和这些参赛者约好了,欲借着规则之便,拖延他的时间,减少他的比试回合,让他少拿些分。 要么就是这些参赛者自发对他的抵制。 不论哪一种,都足以证明常升现在的大魔王地位。 本来常升就决定在接下来的比试中放海,索性就顺应民心,保存体力了。 毕竟,江湖从来就不是打打杀杀。 而是人情世故。 第32章 神仙打架,凡人退避! “这不是胡闹吗?” 当常升所在场地的比赛现状,映入老朱所在的小看台,两侧的几位国公都敏锐察觉到了老朱的情绪变化。 徐达义正言辞的开口,第一个表达了对这种形同演戏般的比斗的抗议。 老朱的脸上挂着“核善”的笑,随意的问道。 “这些都是谁家的儿郎啊?” 听到这话,在场的四位国公心里都暗道不妙。 汤和心中更是叫苦,前几个不说,下面的少年他还真认识,是他麾下一员干将的子嗣,于情于理他都得保下来。 可在场之人,谁能劝的动老朱呢? 想到此处,他连忙对身旁的李文忠使了个眼色。 作为老朱的外甥,也是他世上仅存的亲戚,如果李文忠都劝不动,今天这顿“扳子”他怕是在劫难逃了。 李文忠卖了汤和一个面子。 “陛下息怒。” “依臣拙见,今日的参赛者碰上常家小子有此表现都属正常。” “常家血脉出猛将。” ”论马战,第一项比试时,常家小子就已经展现了无人可出其右的马术;论拳脚,以他第二项比试时展现出来的臂力,只怕没几个人敢在拳脚上与他争锋。” “出现如今的窘境,臣不信有人敢在陛下的眼皮底下,赛程如此紧密,还有士卒监督的情况下联合舞弊。” “所以,大概还是常家小子的凶名太盛了。” “至少臣如果在战场碰上这样一个对手,是万万不会选择与其正面交锋的。” 听到李文忠的解释和吹捧。 老朱的脸上的笑容终于正常了起来。 其实赛场中,老朱安插的锦衣卫就不少,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局面?有没有人联合作弊?他不比所有人都清楚? “你们在穷担心什么呢?” “咱不过想知道这几个少年郎的名字,嘉奖一二,毕竟他们可是替咱演出了此番比试的疏漏。” “只是如今这场面着实不好看。” “这下面也有你们的儿孙,你们也得给咱出个主意啊。” 对老朱的话,几个国公从来都是不信的。 但哪怕知道老朱不过就是想甩锅,他们也不能不接。 谁让老朱小心眼呢。 论出主意,到底还是李善长反应最快。 “陛下,老臣不通武艺,但老臣觉着,既然是攻擂,就不能一味固守,就算是观察敌情,也得有个时限。” “老臣以为,可以以十息为限。” “十息太长,若是砍一刀又缩回去,这比试还看不看了。” “传咱的旨意,咱只给他们三息的时间。” “三息不攻,视为弃权。” 老朱从善如流,并且加了重码,随即就让身边的亲卫赶紧通传。 很快,这个“补丁”就传到了常升和对手的耳中。 “靠,这补丁打的真快。” 看着不得不举刀向自己砍来的对手,常升也迅速做出决策。 手中的木枪戳在了对手的盾上,借着白蜡杆的弹性,巨大的实力差距以及卓越的枪法,常升牢牢的将对手控制在了身遭一丈开外。 既不追击,也不下重手。 就像是喂招,排演一般。 反正他木枪舞的花哨,没有几分实力,还真看不出来他在控场。 直到盏茶功夫,对手身疲力竭无奈告负。 出场的时候心里还在怀疑,自己的武艺什么时候提升了一大截? “嘿,这小子还藏拙?” “我还想看看这小子的刀兵真实水准呢。” 看似激烈的比拼,瞒的了旁人,却瞒不过看台上被常升勾起兴趣的徐达。 从沙场校阅开始到现在,围绕在常升周围的状况不断。 几个国公的注意力也大多投向这边。 看见常升打“假赛”,几人都有些无语。 可规则限定了勋贵们不许仗势欺人,却没法禁止有实力的人刻意藏拙啊。 “这小子的水准已经超越常人,若非是你家允恭,或是我家的汤軏,旁人是试不出他的水平的。” “但沙场校阅不是你死我活,如何拿到高分才是他们思考的问题。” “谁会拿自己的前途去试他手里的刀兵呢。” 汤和对常升也升起了几分好奇,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时半会怕是探不出来了。 但就在这是,李文忠却发出一声惊呼。 “邓家小子想干吗?” 原来,作为头一批守擂者的邓镇,居然主动放弃了守擂,用他那仅有一次的攻擂机会,跑到了常升的守擂场里。 这下有意思了。 老朱侧身靠在了座椅里,就觉得手头缺了点什么。 第一次校阅,居然忘了准备小吃和瓜子。 “你不好好守擂,跑我这来干嘛?” 看着眼前的邓镇,常升颇为好奇的发问。 “论军略策问,我不如你们,马术骑射,我的天赋也没高到哪去。” “所以今天的校阅,我大概是出不了头。” “但我马上就要继承爵位了,总得找个机会证明自己,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和你比一场兵器。” 邓镇目的鲜明的提出邀请。 “成,时间还足,我就陪你玩玩。” 虽然决定比试什么项目是守擂者的权力,但难得碰上个老实人,常升没有拒绝,转身从一旁的兵器架上重新抄起用布包住棍头,点上白灰的“木枪”。 邓镇看着常升的架势,选了一把木刃抹灰的大刀和藤盾。 既然是兵器比试,为不伤性命,木质刃口都是钝的,枪尖之类全用布包裹,粘上白灰。 只要白灰出现在对方身上的要害,胜负自决。 随着士卒一声令下,邓镇当即腾起低空,向常升跳斩而来。 看着陡然突进到一丈之内的对手,常升当即拿住枪身两段,一套游身枪法将邓镇接连几道猛劈全数化解,随后突施冷腿。 一脚就将邓镇踹了出去。 邓镇在空中飞出一丈,落地翻滚起来,揉了揉胸口,面露惊诧。 看着对面似笑非笑,等待着他再攻的常升。 邓镇毫不犹豫的低呵到:“再来!” 一个是天生神力,强行驯服烈马的名门之后。 一个是异军突起,至今深不见底的大魔王。 二者战到一起,顿时就叫“天地变色”,险象环生。 那刀刀就往要害上砍的木刀,还有时不时就如灵蛇吐信般戳向对方下三路的木枪。 就算没开刃。 以这两人的天生神力,兵器也在空中发出阵阵呜鸣。 这激烈的战况,让不少原本就要排到常升这边的参赛选手,顿时就像见了鬼一样,拍着胸口逃到了别的场地。 这特么是神仙打架,咱们凡人还是赶紧退避吧。 第33章 大明这么卷的吗? “过瘾!” “这才叫比斗嘛,其他人那磨磨唧唧,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真放到战场上,都只有挨打的份。” 当看到邓镇和常升激烈的干仗,看台上的几个国公顿时像看大戏一样激动起来,尤其是徐达,虽然年岁已高,那反应却活像是打了兴奋剂。 “这可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如今看来,不仅是遇春兄弟,卫国公也算后继有人了。” 汤和在一旁一同称赞。 就算李善长和李文忠不通武艺,却也看的出来常升这边的战况和其他地方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比斗。 参赛选手们的感觉无疑更加直观。 但看着这两位“陆地神仙”,他们在自叹不如的同时也在暗自庆幸。 幸好这两位针尖对麦芒的干上了。 打吧。 再激烈点。 最好是两败俱伤。 要不然还有他们什么事? 最终,常升和邓镇也不负其他人的众望,以超凡的体魄和超长的耐力,硬生生从中局打到了结束也未分出实质的胜负来。 只是相比常升一滴汗也没出,甚至一袭短打的衣衫都纤尘不染。 邓镇灰头土脸,头发松散。 显得分外狼狈。 但在士卒宣布平局时,邓镇却在与常升错身时低声的说了句:“谢谢。” 常升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因为赛制回合太少,他这局拿到的分数很低,甚至还不如邓镇。 只在所有勋贵子弟里排了个中下游。 但这个结果,无疑让很多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午时二刻,中场休息。 军中难得的抬出了许多肉食。用来给参赛选手补充状态。 萝卜炖羊肉,一人一大碗。 油饼馒头管够。 还有豆腐蛋汤。 虽然味道不咋地,但对于消耗了一上午的勋贵少年们,真算的上一场及时雨。 对向来提倡节俭的老朱而言,拿出这样的伙食,称的上让他大出血了。 吃完之后,大校场后方的营帐就是他们临时的休息场所。 同时兼为他们下午的考场。 未时一至,主考官就让所有士卒将营帐的布帘掀起,将营帐内的所有状况向看台完全展开,以示公允。 每个营帐内面前都摆着三张桌案。 呈三角形背对背。 所有考生自由进帐,但每个帐篷内,最多只允许容纳三个考生,同时还有一个老兵作为监考。 常升随意挑了一个。 但令他意外的是,直到宣布考试开始,他所在的营帐内都仅有他一个考生。 他有这么吓人吗? 常升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随即就看到一个身体强健的士卒将军略的考卷送上了他的桌案。 问题只有三道。 一道纸上谈兵的模拟指挥,大致的内容就是简述唐朝薛仁贵大非川之败有无反败为胜的可能,如果你是指挥官,你会如何做? 一道是问如何应对如今的残元势力对明朝的袭扰。 最后一道则是询问对如今大明军政的看法,对大明军队下一步该如何侧重部署提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说第一道考察的是勋贵子弟们军略眼光和军事指挥的基本功,第二道就是考验勋贵子弟的真实水准,顺便白嫖一波问策。 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万一打着了,兴许还能省去很多应有的奖赏呢。 不愧是你啊。 朱老抠。 这都想白嫖。 至于这最后一条,兴许就真的是在考察勋贵子弟的战略眼光,培养未来的将帅接班人了。 只是。 一个时辰的时间,要同时写出三篇军略。 这难度都相当于在后世同时开三个科研命题,写三篇论文。 大明对将帅要求一直都这么高的吗? 常升不明就里,开口向看场的士卒发问。 “这三题都要做吗?” 士卒只含混的“嗯”了一声,就不再搭理他。 常升摇了摇头,不再纠结。 既然做不完,不做便是了。 他本来就没打算夺魁,今天弄的这么出风头,早就超出他原本的预期了。 头两道题他压根不感兴趣。 一个是前朝的战争,时至今日,战法,兵器,士兵的水准都已不能同日而语,根本没有任何参照的意义。 一个是他舅舅成名封公爵之战,也没有讨论的必要。 但最后一问,关乎大明未来的军事部署,他就不能不提上一嘴了。 于是乎,常升挥笔这下四字标题——大明海防。 以陈友亮,张士诚旧部为引,将东南边的小日子国从前朝至今的袭掠一一列举,对大明未来海防必将出现的倭患作出预言。 其次,列举应对措施,并鼓励开海。 列数立朝历代对于东南海域的探索,对东南沿海数以百万顷的,能与苏杭产量相媲美的产量宝地一一列举,同时细数它们曾产出的种粮,珍贵香料,木材,以及各种矿蔵。 将开海的前景描绘的淋漓尽致,动人心弦。 写这篇论文,常升也是埋了自己的小心思的。 这前半部的军略,大明如今的勋贵将领们都看得懂,但不一定支持开海探索的战略。 毕竟造船出海的耗费绝对不低。 但是对于已经知晓了大明国运的老朱而言,这幅开海蓝图,无疑是延续大明国运的出路。 容不得他不考虑。 就看他上不上勾了。 暗坑一把老朱,常升心情不错,正巧时间差不多,各个帐篷的士卒都开始贴纸糊名,逐个收卷,引得一众勋贵子弟哀嚎一片。 这种丑态,也令看台上不少勋贵子弟的爹娘脸色难看。 想来今晚回去之后,一顿完整的童年体验是不会少的。 军略比试告一段落。 所有参赛者甚至没有出恭的时间,就被迫开启最后一场策问考试。 依旧是同一个士卒,同一个帐篷。 同样无人与常升作伴。 只是当策问题上桌时,常升粗略一看,顿时皱眉。 “策问的试题这么多的吗?” 发卷的士卒看也不看,只是依旧含混的“嗯”了一句。 看着考卷上的列举五道策问题,常升的面色很是奇怪。 论北方新复失地的治理。 列举开国选才制度的利弊。 如何富国。仟仟尛哾 解析宋元兴亡的原因。 快速安置安抚迁民之策。 这五个问题,每一个都足以放到未来大明宫科举殿试的御前奏问,用以决出状元。 如今仅一个时辰,就要求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同时写出五篇策问。 这难度,怕是房玄龄再世也得沉默,王安石来了也得落泪。 大明勋贵什么时候有这么卷? 不对劲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第34章 猫腻,阅卷 “你当真确定,所有参赛者一个时辰内,要完成这全部的五篇策问?” 当常升确定这场比试有问题。 他当即将策问卷拍在了桌面上,言语低沉的看向刚才接连含糊应付他的“监考官”。 面对常升突然的厉声问询,监考的士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以不耐的姿态骂到:“既然答不出所有,那就挑你能答得出的写不就完了。” “你当所有人都同你一般?” “参加沙场校阅的勋贵子弟和文臣武将中,能在一个时辰内写下二三篇策问的不在少数。” “不多备一些考题,如何能分出高低?” 常升的目光在士卒的脸上盘桓许久,直看的他握着腰侧刀把的手都不自在的攥紧,终于“呵”的一声,将目光重新投入到面前的考卷上。 虽然明知道其中有猫腻。 但这猫腻的目的肯定是影响他的成绩,这与他的目的不谋而合,自然就没有掀桌子的必要。 至于这五道策问题,他的原则还是和上一轮一样。 能被解决的问题,他就不用管。 论北方新复失地的治理的确是个大问题,从老朱在明初掀起的四大案中,除了蓝玉案,其余三大案,几乎都可以与这个问题扯上关系。 只因北方失地收复时,大明的官员不足,无法全面接收地盘,所以只能将一大批的前朝官员重新筛选任用。 这些人贪腐成性,互相包庇,使得明初对于新收复北地的主权难以行使下去,所以老朱以各种借口掀起的三大案,实际上都是在清洗包括这些前元官吏在内,威胁到皇权的官员,将领和勋贵,从而整肃吏治。 彻彻底底的改换新天。 列举开国选才制度的利弊。 这个问题,老朱亲口向他问过,现在大概是放个风头,看一看这些勋贵及文臣武将子弟的想法,答之无用。 如何富国。 提出这个问题,老朱大概是被户部逼急了,他才不给他填坑呢。 有解决办法,留到后面自己用它不香吗? 解析宋元兴亡的原因。 如果常升猜的不错,这大概就是许多人的主答题了,但只是给那些吊书袋一个发挥的机会。 人家毕竟陪跑一天了,总要让人有点参与感。 快速安置安抚迁民之策。 这个问题怎么可能有定论,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全看负责迁置抚民主官的手腕。qqxδnew.net 所以到头来,唯一有回答价值的,还是北方新收复之地治理的问题。 一个稳定的大明,显然更加适合他未来操盘发挥。 于是乎,常升还是挥笔写下了三个字——定北策。 论对失地的收复治理的标杆,不吹不黑,还得看后世的子弟兵。 而他们为何能够快速接收失地? 是依靠铁一般的纪律? 充足的物资保障? 还是和人民打成一片? 归根到底还是三个字——得民心。 所以,常升破题的核心就是民心。 以前元欺压百姓已久为引,反问为何大明驱除鞑虏,改换新天,减免赋税,与民休养,为何依旧不得人心,引得百姓暴乱频频? 其缘由有四。 其一,前元倒了,治理北方的官员却仍是那些。 他们依旧在当地勾连相声,欺压百姓,使大明的明政难以落成。 其二,百姓依旧困苦。 他们蒙昧无知,视听闭塞,甚至未必知道前元和大明有什么区别,大多数人觉得不过是换了一个皇帝,重新从他们身上盘剥粮食和赋税罢了,即便受了欺压,甚至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何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其三,后勤保障的缺失。 新收复的失地满目疮痍,不仅仅只是粮草,布匹。医师医药,学社先生,乡长甲长,道路驿站,都时刻影响着北地百姓的生存质量。 其四,武力震慑的不足。 北地新复,任有不少在前朝欺压百姓得利的地主乡绅思念前朝。因人手不足,他们往往与被筛选出来的前元官员相互勾结,继续作乱。 所以,欲治理北方,须得先治理这四处顽疾。 朝廷大可以从征战多年的老兵和伤兵中,筛选出一批忠于大明的士卒迁至北方,赏赐田亩,使其成群结队发配乡里,取代甲长乡长。 以乡甲为据点。 不仅可以守望相助,开设驿站,监察吏治,也可以安抚一方,保障耕种,赋税和民生,并震慑不法。 其次,以这些老兵驻扎的乡甲为点,可以设置大量的临时官职,无论科举发派或是兵卒举荐,都可带头学习、宣传大明国策,并实地考核人才,筛选补充地方官吏。 最后,以临时官吏的统计奏书,朝廷可以调配人员,物力精准扶持,以迅速恢复北地繁荣。 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常升能写的也就是一份草案。 采不采用,具体实施,都还要看老朱自己的决策。 反正身旁的士卒到点就将他的策问卷糊名收了。 看台上的勋贵,文臣,武将都已经看了一天热闹,这会都在紧锣密鼓的审阅这近五百份的军略,现下又来了近五百份的策问,着实有些废心力。 好在有聪明人指挥,文臣武将各自分阅,按照官阶分出了主次审。 只要有五人共同认为出彩举荐的答卷,就送给上面的主审讨论或打回。 这样一来,一二三等很快就分了出来。 最终,十份被公认为最佳的军略和策问都送到了老朱所在的看台上。 虽然试卷没有经过专人誊抄,通过笔记,多少能够分辨自家孩子的笔迹,但是皇帝和四位国公亲自阅卷,谁敢使小动作? 活腻歪了? 看着最终送上来的考卷,几个国公依次阅卷,除了没有子孙参赛的李善长,其他三位国公的脸上,多少都浮现出了一抹喜悦之色。 原因无他。 这是看到自家那兔崽子的笔迹了。 但他们并不觉得亏心,因为这是下面的百官亲自阅卷,共同推举送上来的。 他们可不认识自家兔崽子的笔迹。 能凭自身实力挤上来,甚至可以争取最后的魁首之位,他们几个老父亲还不允许高兴一下了。 至于偏心,到了他们这个层面,已经犯不上了。 毕竟他们旁边还坐着老朱呢。 第35章 淦,要被阴了 “这军略和策问你们都看完了。” “都给咱提提建议,分别决个一甲(一甲只有三名,二甲若干)吧。” 当二十份答卷在老朱和四位国公之间传阅完毕,老朱也适时开口,聆听一下他们意见的同时。 也算是施恩了。 这其中毕竟有他们儿子的答卷,他们的发言,多少可以在老朱那儿给自家儿子拉拉票。 可老朱越这么说,他们越是不能将自家儿子推上来。 在场的都是人精。 花花轿子众人抬的道理,他们心有默契。 徐达率先发言,将一份大非川之战作为选题的答卷抽了出来。 “陛下,这份叙写大非川之战的军略,明细详实,调度有方,一决一策,皆有大将风范,臣以为当为军略第一。 李文忠一听,顿时也开口到:“臣这儿有一篇针对残元的答卷,虽定计大胆,兵出险招,但以如今大明国力,再配上一员老将坐镇,成功施行的可能性极高。” 李善长也抽出一份答卷:“老臣这有一份答卷,以云南边陲作为假想敌,大胆推演了大明与云南部族必有一战,老臣以为,可列一甲。” 老朱点了点头,对他们所推荐的答卷出处都心知肚明。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三篇军略在呈送上来的军略答卷中,都属上乘。 但发现汤和一直没有出声,老朱偏头一看,竟发现汤和仍在仔细的研究一份答卷,不禁好奇的问到:“汤和,你还在瞧什么呢?” 汤和如梦初醒,将手中的答卷再次呈送到老朱面前。 “臣失礼了,老臣在看一篇大明海防。” “其眼光独到,行文天马行空,很是大胆。” “但臣之所以沉迷,是因为此文与旁文不同的是,其不仅考虑了战略的可行,还对战后的局面进行了更详细的解析和布置。” “在臣所接触的这么多将领中,还从未遇见谁的目光放的如此长远。” 朱元璋接过了答卷。 他当然知道这篇大明海防的答卷是谁写的,可他之所以没有一言拍板将这篇答卷列作头甲,就是考虑到大明如今的国情。 即便常升所预言的局面真的形成。 开海之事也只能后延。 毕竟,大明穷啊。 所以,这份答卷放在这场实际用来敲打勋贵,笼络人心的施恩校阅中,注定要被掩盖光芒。 毕竟,他还要给其他几个老弟兄的子孙施恩。 这样,才能更快的稳定朝局。 “此文虽文采斐然,但过于冒进,还是列入二甲之中吧。” “军略头甲,还是这篇大非川之战最为稳妥。” “云南篇和北元篇同列一甲。” “策问呢?” “汝等可有决议了?” 老朱拍板了军略的名次,转而问询起策问的答卷来。 对于策问,李善长有着绝对的发言权,李文忠勉强还能插上一嘴,汤和和徐达就只能干看了。 毕竟都不算一个系统。 真要越了界,那就该倒霉了。 反正他们的儿子都拿了不少一甲,就算策问不是他们儿子所长,夺魁之事也大有希望。 最终,李善长和李文忠对照一二,将五份策问卷呈到了老朱面前。 “陛下,臣和曹国公一致以为,这篇治北策当为头甲。” “北地的治理,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的心头大患。” “不管派出多少朝廷大员前去巡查,整肃吏治,即便派出大军镇压,最终都是杯水车薪,惨淡收场。” “而当臣看见此篇,却如醍醐灌顶。” “臣斗胆,请陛下早日施行这定北策,使民心一统,天下太平。” “至于其他策问卷,恕臣失礼,臣与曹国公阅览此篇之后,再看其他策问卷,都觉得平平无奇,味同嚼蜡。” “只得筛选出四篇备选,凭陛下圣裁。” 老朱接过几张答卷,看着最上面的定北策,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随手放下,在剩下的四篇中筛选一二,决出策问的前三名。 至此,所有比试的一甲均已出炉。 接下来就是所有得一甲的名单统计宣布,得一甲次数最多的,自然就是魁首。 这些就是朝廷和军部直招的名单。 剩下的那些,再晚些也会将成绩张榜出来。 这一批人如何筛选,招录多少,那就看朝廷有多少空缺,老朱对这些空缺职位的要求有多高了。 很快,一个内饰就将用圣旨抄录的名单双手呈送到老朱面前,同时还在老朱的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只一瞬间,四位国公就看到老朱面上一闪而过的愠怒。 出岔子了? 四位国公心里不由一悬。 然后就见老朱拿着名单重新站上了阅台,向着下面的少年郎大声宣布:“今日,咱筹办校阅,见识了我大明好儿郎的风采。” “心中甚慰。” “虽然其中也出现了不少的疏漏。” “但是,各项比试的一甲名单,已经记录在咱的手中。” “下面,咱念到名字的,都到咱的跟前来,让咱好好瞧一瞧你们的英姿。” 听到此处。 下方在各个项目中脱颖而出的少年郎,几乎同时感受到了一阵来自同龄人热烈的注目。 “常升!” “邓镇!” …… ”徐允恭” …… “汤軏!” “李景隆!” 一群少年郎,形同游街的状元郎一般走上看台。 感受着来自看台上各家千金投来的或羞涩,或殷切,或热烈的目光,这些少年郎的胸口都更鼓了几分。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以常升为中心,四个小公爷两左两右的将他夹在了c位,与老朱不经意的对视间,常升分明看到了他嘴角那股算计得逞的奸笑。 这让他瞬间加深了警惕。 “你们的名字,朝廷已记录在案。” “今夜百花宴后,自有朝官登门指引。” “接下来,就是魁首之位!” “得一甲最多者,即为头魁!” 说到这,老朱话语一顿,面向着下方的少年郎和看台上的官员们,意味深长的笑道:“但巧合的是,今日的赛程中,竟有三人同时获得了最多的一甲。” “他们分别是郑国公府常升,得骑射一甲,弓箭一甲,策问一甲。” “信国公府汤軏,得弓箭一甲,拳脚一甲,军略一甲。” “魏国公府徐允恭,得弓箭一甲,拳脚一甲,军略一甲。” “一时之间,咱竟不知道该定谁为头魁。” “直到咱意外得知,他们之中,有人在比试之中遭受了不公。” 面对老朱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常升心中警钟长鸣。 淦,要被阴了! 第36章 阳谋,捧杀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种事最叫人郁闷。 那大概就是知道别人在算计你,而你还无从反抗了。 这就是阳谋。 明知道老朱接下来大概是想推他为魁首,捧杀于他,可在此时此地,直面皇权,常升还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即便他不想要什么魁首。 可放在古代人们的认知中,这特么叫光宗耀祖。 艹。 似乎看出了常升心里的不爽,老朱脸上笑的那叫一个缺德啊。 看着所有人翘首以待他的下文,老朱继续说到:“什么不公呢?” “骑射一项,除了咱特意调来的烈马与军马的差异,所有人的弓和箭矢都应是统一的一石软弓,制式箭矢。” “但是,有递送弓箭的士卒玩忽职守。” “居然给送上了两石的重弓。” 老朱义正言辞的竖起两根手指,俨然一副江湖说书人的作派:“那可是两石的重弓啊,本就骑着没有配备马鞍马镫的烈马,其居然坐在马腹上摘取地旗,用两石重弓射箭,最后还奇迹般的夺下了骑射的头名。” 经过老朱这么一渲染,所有人看向常升的目光,活像是在看神仙。 这他妈是人能办到的事? “没错,常升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强势夺得第一。” “虽然骑射成绩并未受到影响,但大家应当都明白,其在第二局弓箭比试中的收敛。” “以至于第三局的大比之中,又因过于强大而被旁人群起抵制。” “这种种针对,不仅彰显其实力的非凡,更证明了今日校阅的诸多疏漏。” 不少人听见这话,都不由点头。 尤其是常升身旁的徐允恭,汤軏和邓镇,别人不知道,他们三个亲历者,难道还体会不出这场比赛中常升的游刃有余吗? 如果硬要在台上的这些人中选一个他们服气的。 大概也只有常升了。 说到这,老朱的目光又落在了常升的脸上,看着那不加掩饰的得逞笑意,常升都想上去给他一个大逼斗。 “所以,作为奖赏,今年的校阅,咱就独断专行一回。” “钦点了你这校阅魁首。” “无论是朝堂六部,又或是五军都督府,五品以下官职,咱准你任选其一,如何?” 这话一出,在场的官员和勋贵都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更别说各家勋贵夫人及千金,看常升的眼神,那简直就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这叫什么? 这就叫简在帝心。 这特么就叫前途无量啊! 常升的牙关这会儿已经磨的嘎嘎作响。 老朱这个不要脸的。 直接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他没好脸的撇了老朱一眼,不冷不热的拱手回到:“陛下厚爱,恕草民不能愧领。” “合纵连横本就是兵家之道。” “算不得陛下疏漏。” “弓箭一项,是草民目力有限,故只选择了七十步靶。” “不射远靶,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姑魁首之位,理应从徐允恭和汤軏之中决出,草民愧不敢当。” 听见这话,原本还有一些想为徐允恭和汤軏摇旗呐喊的勋贵们,也不由为常升的态度而折服。 就是台上的李善长和李文忠也不由的暗自点头。 认为常升识大体,知进退。 是个可造之才。 至于徐达和汤和,本就对常升十分欣赏,现在看他更是顺眼了。 唯独老朱听完,却是一阵得意大笑。 即笑常升自揭其短。 也笑自己老谋深算,没给常升拒绝的机会。 和常升明里暗里的掰了几回手腕,他总算是让常升吃鳖一回了。 笑够了,老朱又扭头问向徐允恭和汤軏。 “你们的意见呢?” 徐允恭和汤軏对视一眼,皆一脸诚恳的拱手答到:“常升为魁首,我等心服口服。” “那就这么定了。” 老朱大手一会,没再给任何人发言的机会。 扭头就宣布到:“其余子弟的招录,通政司将会与今日校阅排名于明日一同张榜出来。” “时辰不早,该参加百花宴的,记得准时到大明宫。” “汤和,徐达。” “咱记得你们两家也有闺女快出阁了吧。” “可别怪咱没提醒过你们,咱这儿可有一乘龙快婿,至少可保家族三代中兴。” 说罢,老朱便意有所指的看了常升一眼,大笑着扬长而去。 常升的眼角狠狠抽了抽,刚想低调跑路,随即就被不少参赛的少年郎“围堵”当场,更别提从看台上,前呼后拥,你追我赶而来的各家勋贵和勋贵夫人。 要不是蓝玉和康铎组织了一帮人手,把他从人群中抢出来,只怕他就要被淹没在人的“汪洋大海”中。 回去的马车上。 蓝玉和康铎几度想要张嘴,感受着常升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到底还是没将“贺喜”的话说出来。 最终,还是常森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二哥,晚上的百花宴,你还去吗?” 感受到常升投来的“死亡凝视”,常森连忙做乖巧状,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看向一旁的康铎。 回想着人家赛前他答应给人找媳妇儿的承诺,到底还是开口道:“去。” “答应你的事,我会替你办好。” 听到这话,马车里的气氛这才恢复正常。 蓝玉依旧心直口快的问到:“二侄子,夺了魁,得了赏,还赢得了几个国公的亲睐,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呢?” 常升翻了个白眼,用只有两人知道的暗语解释道:“你没发现,咱“二叔公”今天的路数和以往都不一样吗?” “以往他阴谋算计,拿捏人心是一把好手。” “可这种煌煌大势,顺水阳谋是他的风格吗?” “不是我这做侄儿的瞧不起他,就他那小心眼儿,若背后无人指点,再让他读十年书,他都玩不来这套。” 蓝玉听的一脑门子的汗。 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多嘴个什么劲儿啊,这些事是该他一个大老粗该懂的吗? 康铎和常森看了看蓝玉,又看了看常升,都是一脸听天书状。 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常升也懒得和他们解释,心头不住的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刘伯温死的早,李善长明显不熟他。 疑神疑鬼,又刚杀了一片朝臣的老朱,这会根本没有几个心腹,今日这一出,会是谁给他的主意呢? 常升沉吟许久,终于一拍脑门。 马皇后! 他怎么把这个女诸葛给忘了? 第37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 蓝玉把常升送回了郑国公府,今天他就算功成身退了。 然而对常升而言,还有一场“鸿门宴”在等着他呢。 为了百花宴。蓝母今日难得在家。 除了操持府务,还要为常升今晚赴宴做准备。 府中的晚膳正巧备好。 常升才对付了几口,就被蓝母撵回偏房,沐浴更衣。 对此刻的蓝母来说,常升少吃一口饿不死,给她带回一个媳妇才算正事。 府里早就预备好了热水和大木桶。 常升刚下水,小莲就从一旁的屏风后拿着毛巾,铜盆和常升的秘制玉露(瓷瓶装洗发乳)来给他擦背洗头了。 这对常升而言,本来是一件挺享受的事。 可看着自家少爷紧簇的眉头,小莲动作轻柔的给常升挠头问到:“少爷,马上就要参加百花宴了,您怎么还一脸的不高兴啊。” “别提了,碰上一个像咱家老夫人一样,打你家少爷不能还手,骂你家少爷不能还嘴的,还要催你家少爷婚的人,你家少爷我能高兴得起来才怪了。” 小柔贴心在木桶中洗了洗手,又给常升揉起面颈来。 一边揉,一边讨巧的恭维到:“少爷不是曾说过,金子总会发光的嘛。” “原本您久居家宅不出,当然没有这种烦恼。” “现在谁家不知道咱家少爷生财有道,才貌双全,哪还能不惦记啊。” “更别说,少爷的身体这般健壮呢。” 小莲揉着常升脖颈的手悄然下探,一双小手作怪般不安分起来。 “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常升一把擒住这双作怪的小手,恶狠狠的在小莲脸上“啃”了一口。 “你家少爷我如今成年了,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 “再敢作怪撩拨你家少爷,小心大棒伺候。” 小莲的俏脸上飞起一抹红霞,也不知是不是被常升警告怕了,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捂了捂被“啃”的半边脸蛋,又继续给常升洗涤起头发来。 被小莲这么一闹,常升心中的郁气消散不少。 心中也有了定计。 晚上的鸿门宴,他大不了多拉几架僚机就是了。 凭他的条件,只要帮僚机吹上几句,妥妥就是个金牌媒人啊。 沐浴完毕,常升换上蓝母为他精心准备,量体裁衣的云纹掐金丝锦袍和长靴,佩上美玉,香囊。 小莲在铜镜前,为常升描了几笔剑眉,梳拢乌黑的头发,绑上玉带。 最后,再为他披上一件防止夜寒的白皮裘披风。 望着梳妆完毕,好似画中浊世佳公子般的少爷,小莲竟不自觉的看痴了。 若不是蓝母敲门催促,常升只怕要错过进宫的时间。 可看着自家儿子盛装打扮的模样,蓝母几欲脱口而出的责怪却情不自禁的改了口。 “升儿,此番进宫,有你家姐姐,太子和皇后娘娘为你撑腰,若看上了谁家的千金,只管大胆追求,咱家大业大,就是多找几个,咱家也养得起。”qqxδnew.net 听着自家母亲豪气的宣言。 常升有些哭笑不得的应下,又接过蓝母几个用檀木盒装着的“传家宝,这才揣着坐上了马车。 天色已暗。 即将宵禁的应天府的街道上已不见行人。 仅有一辆辆马车从各家府邸中鱼贯而出,最终汇集在通往大明宫的主道上。 无数的怀春男女就坐在这一辆辆马车中。 期盼着今晚如话本中所描绘的桥段,来一场梦幻的鹊桥相会。 当常升抵达大明宫门外。 这里已汇集了不少马车,勋贵子弟和千金贵胄下了车马,不自觉的分立两旁。 斯文些的公子,还故作矜持的目不斜视。 若是大胆或长相粗犷的,一双眼珠子都恨不得落到对面那群佳人的身上。 要么怎么说乱花渐欲迷人眼呢。 千金小姐们受于礼教,大多都侧身或背对着少年郎们的目光。 要么三五成群的凑个闺蜜团。 借着团扇掩面或闺蜜的遮挡,悄悄的打量着白日在大校场中相中的少年郎。 当一袭白衣胜雪的常升走下马车。 落入到宫门被灯笼和火光映照的范围,不少搔首弄姿的少年郎,瞬间感觉到那些慕艾少女的炙热目光都离他们而去。 三月初春的大明宫。 真冷啊。 而当许多少年以不忿的目光看清来人的脸,他们眼中的怨念又瞬间消散,甚至低下了他们那桀骜的脑袋。 艹。 怎么是这个大魔王。 再看看别人这身打扮,再看看自己。 人家本来就长得貌似潘安,体态修长,卓尔不凡。 再换上这身装扮加成。 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儒雅帅气。 真特么骚包。 可再对比一下自己,瞬间觉得他们仿佛是从乡下走出来的,比别人低了何止一个档次。 早知道就让自家老子和老娘给整一身好看的衣裳了。 可百花宴将至,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回去更衣的时间了。 真是失算。 少年们只得选择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过头,拉远了与常升的距离。 却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只会使得常升的英姿在人群之中显得更加突出。 “常老弟?” “康大哥。” 当康铎小心的靠近过来,看见常升有所反应,这才确认了他的身份,招呼着一帮之前送他出大校场的人上前来,啧啧赞叹到:“您这身装扮,要是不答应,我还真不敢确认是您。” “你们也都好好看看。” “以后可别认错了小公爷。” 一群年龄相仿的勋贵子弟连连点头,纷纷出声恭维。 “错不了,就小公爷这模样,这身段,就是美周郎来了也得自惭形秽啊。” “就是,今天的校阅,小公爷夺了头魁,晚上的百花宴那也是艳压群芳啊。” “去,什么艳压群芳,那他特么形容娘们儿的。” “呸呸呸,我这破嘴,真不会说话。” 常升和蔼的笑了笑。 面对这群没什么心眼的勋贵子弟,常升当然不会计较他们这点小毛病。 况且今晚,他还要这群僚机给他打掩护呢。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见外。” “今晚的百花宴,你们可有相中的佳人了?” 面对常升这促狭一问,二十来号勋贵子弟个个面红耳赤的低下脑袋。要是以武会友,只要实力够强,再加上能喝酒,几乎就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可论到谈情说爱。 就是挠破他们的脑壳,他们也憋不出那些酸儒书生章口就莱的肉麻情话来。 第38章 僚机带不动啊 “都是顶天立地的爷们,碰上姑娘家,一个个就成了缩头乌龟,传出去不怕丢你们家的脸?” 看着一帮勋贵子弟的囧样。 常升调侃了两句,也便没再揭他们的短。 “别说我不关照你们。” “只要你们叫我一声大哥,宴上跟紧了,选中了心仪的姑娘后照我说的去做,今晚的百花宴,我教你们如何抱得美人归,如何?” 听到这一句,这帮少年郎们瞬间两眼放光的抬起头,争先恐后,像是赛嗓门大般对常升叫道。 “大哥x21!” “成,就冲这声大哥,你们的媳妇就包在我身上了。” “今夜是你们和姑娘家第一次相会。” “见面礼,定情礼可都备齐了?” 常升收下了这些僚机,问及他们今晚的准备。 对僚机而言,如果他们的软件(口才,样貌)跟不上,那就只能在这些硬件上下功夫了。 这玩意儿,可就相当于他们的弹药。 可面对常升的问询,一些人倒是掏出了准备,还有几人却是一脸懵逼,不知所云。 常升顿感头疼的问到:“今晚参加宫宴,你们爹娘都不为你们准备给姑娘家的定亲礼吗?” 几人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还是康铎出言解释道:“老弟莫怪,这几家的境况我略知一二,他们母亲早亡,父辈都是没心眼的军中汉子,哪懂得这些道道。” 常升了然点头。 从怀中掏出几个攥着的檀木盒,分发到几人手里。 “我准备的也不多,这些就当是你们的定亲礼了。” “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选中,我就帮你们找太子妃赐婚,可就没有反悔余地了。” 几人攥紧了盒子,感激的点点头。 旁边的人撺掇着让他们打开盒子看看。 借着宫门的火光,他们都看清了这几件闪烁着温润光华的玉器。 玉镯,玉簪,玉佩,玉坠,镶金玉串。 个个都是顶级的雕工,姑娘家们喜欢的样式。 看着这价值不菲的定亲礼,有人愧不敢当,想要退还,却被康铎一巴掌拍在了后颈上。 看着摇头示意的康铎。 再看着常升面对宫门闭目养神的背影。 几个少年郎的眼中闪烁着崇敬与感激之光,将手中的檀木盒用力攥紧,珍重的收入了怀中。 随着大明宫门缓缓打开,都知太监领着一队内侍和宫女提着灯笼从宫中走出,对着宫门外的少年少女们高声唱词:““时辰已到!” “百花夜宴即刻开始。” “列位公子小姐,随我一同移步御花园吧。” 说罢,都知太监便一甩手中的拂尘,转头入宫。 少年少女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先踏出这一步。 就见常升带着一队勋贵子弟走出人群,对着另一旁的各家千金朗声到:“夜路难行,我等替诸位小姐开道吧。” 说罢,便带头跟上了都知太监的脚步。 有人指挥,现场顿时恢复了秩序。 许多少女们不由的多看了常升一眼,亦步亦趋的跟上,连带他身旁的勋贵子弟们都受了不少“福泽”。 其他的少年们这才反应过来。 顿时在心中暗骂自己,又让这个骚包抢了风头。 但眼下,他们也只能跟在这些千金小姐身后了。 大明宫很大。 去往御花园的道路曲折悠长。 每有转向,常升都让身旁的少年依次放慢脚步留下,指引方向。 不多时的功夫。 身旁的人全在少女面前混了个脸熟。 这是他们第一次被这么多的同龄少女们这样瞩目,而当他们回到常升身边,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雄赳赳气昂昂的,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手撕活人。 而当御花园近在咫尺。 常升问及他们可选好了心仪的姑娘时,他们顿时又傻眼了大半。 看着他们呆滞的脸。 常升捂着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责问道:“你们不会以为刚才我让你们去领道,就真的只是为了领道吧!” “不抓住这个机会。” “等真到了御花园,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去,人多眼杂的,哪还有你们挑选心仪姑娘的机会!” 这群僚机这才明白常升刚才指派他们的目的。 一个个都低头不说话了。 常升无奈轻叹。 早知道就不接这烂摊子了。 这哪里是他找了二十一个僚机,分明是得他给这二十一个不中用的当僚机啊。 “行了行了,到了御花园,我再给你们找机会吧。” 今夜的御花园灯火通明。 初春的花朵,在夜里的花园中争奇斗艳。 常升探眼一瞧,在花园之中看到了许多他家暖棚样式的炭盆,难怪大晚上的还能看见许多花儿开放。 等所有人都抵达了御花园,太子和太子妃也从旁进入了御花园。 所有人正要行礼。 太子妃就已经主动开口。 “诸位不必多礼。” “今日夜宴,只为促成良缘,所以并无地位身份之高低,旨在给诸位公子佳人一个谈情交流之所。” “除了御花园,周围的内湖,左侧的宫殿及回廊都对你们开放。” “内湖小岛正操办诗会。” “左侧的宫殿有说书戏曲。” “御花园内也有空地嬉戏。” “场中的宫女,也是今夜参宴的良人。” “若有互相看中者,公子们可于御花园中采一朵春花,邀人去回廊之中深入交流。” “如女方拒绝,则不得强求。” “若有意定下终身,良人便将春花戴在鬓角,与公子们携手归来。” “太子殿下自当为你们主婚。” 这自由的夜宴规则,浪漫的传情方式,着实狠狠的戳中了一帮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的心。 而看着自家姐姐在御花园中大放光彩,常升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姨母笑。 当与自家姐姐对视时。 她的嘴唇微张,分明在说。 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错过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轮到朱标发言,他也只对着勋贵子弟们意味深长的提醒了一句:“今日夜宴截止到子时。” “春宵苦短,汝等可切莫错失良缘。” “都散了吧。” 说罢,他便主动牵起了太子妃的手,游览向御花园的幽静处。 在场的公子小姐还未开始活动。 就被太子和太子妃联手,先塞了一肚子的狗粮。 不过,有了这两位“离经叛道”的牵头,与花园的一帮少年少女对视之间,氛围也变得莫名暧昧起来。 第39章 金牌月老托尼常 “诸位。” “长夜漫漫,你们也不想在御花园里枯守一夜吧。” 看着一帮少男少女抹不开面,常升走出了人群,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今夜是难得的好光景,我们此生兴许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畅玩皇宫。” “难道就这么白来一回?” “我们这群糙汉子倒是无所谓,却别耽误了佳人的良辰美景与姻缘。” “索性就干脆利索些。” “有意好姻缘的留下,无意成婚的,便自行散了,一边玩去,拿不定主意的,先观望着。” 看到在场少年少女们没有散去的意思,常升的嘴角扬起一点微笑。 “既然如此,我便厚颜当一回月老。”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们,毫不客气的说到:“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今天咱们就厚脸皮一回,所有人背过身去,我依次点人,站到对面的人群前,让她们瞧个仔细。” “若有你们相中的,大胆上前邀约。” “若被拒绝,或选不出来,就站到凉亭之中,背对所有人。” “有相中你们的姑娘,会将身上的一件物什,如手帕,团扇放在你们背后的石桌上。” “当我让你们转身,你便拿上石桌上你相中的物什,去御花园外,等待佳人相会。” “若实在无缘,便自寻他处,凭本事自觅姻缘。” “如何?” 这种神秘感,未知感,期待感的交集,让在场的少年们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见无人反对,常升又看向对面的佳人们问道:“若不愿意,可以不选,如无异议,我便开始点人了!” 见姑娘们没人反对。 常升便拍了拍掌指挥道:“各位公子,都请背身吧。” 当所有少年郎背过身,常升走到他们面前,依次扫过他们的脸,便叫出了第一个名字。 “李景隆!” 被第一个叫到,李景隆有些措手不及的指了指自己,随即又有些手足无措的举足不前。 最后还是被身旁等急的少年们推出来的。 当他面红耳赤的走到少女们面前,面对这百十号莺莺燕燕,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人。 走个流程就直接扭头站到了凉亭之中。 幸好他小公爷的身份和这张脸的都是相当吃香的,少女团中很快便走出来十几号人,有的甚至还是塑料姐妹花,放下了随身的手帕,玉佩或团扇便折返了回去。 当常升叫他转身,看着十几号少女的贴身之物。 李景隆纠结了好一阵,才取了一块玉佩,走出了御花园。 送走了他。 除了被选中的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碎步跟上,其他少女大多都一脸不高兴的取回了自己的东西。 果然,像像这种小白脸就是相亲会上最大的祸害。 不趁早把他们安排出去,剩下这些少年郎们只怕连口汤都分不到。 趁早把他弄走之后,让那些少女们早些缓过神,兴许还能促成另一桩良缘呢。 “邓镇!” “汤軏!” “徐允恭!” …… 常升的调度看似随机,实际上很有安排。 长得帅,家世好的,趁早给安排出去,省得占着茅坑不拉屎。 等最顶级的“男模”全被送走。 跟着他的这一批勋贵子弟,就可以趁着人多的时候率先安排,挑挑拣拣了。 很快,百十来号千金小姐就被他安排了大半。 而他身边这群,除了康铎,也没剩两人了。 而少年郎们,还有一百多号呢。 眼看剩下的四十几名少女互相攀比。越来越挑,已经出现几名少年郎接连落选,常升干脆就提议到此为止。 今晚他已经配对成功一百六十多人,妥妥的金牌月老。 虽然剩下少年郎们的意见不小。 可眼见提出提议的校阅魁首常升都以身作则的陪着他们,他们也就没有闹事的理由了。 常升也良言相劝。 “趁着时间还早,大家也到各处去玩一玩,散散心。” “兴许就偶遇良人,姻缘自成了呢。” 少年郎便自行散去。 剩下的少女们也走了大半,却仍有十几名模样身段标致的,依旧徘徊在御花园中,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到常升的身上。 “大哥,你看还有这么多姑娘对你念念不忘,您要不就屈就屈就,圆了他们的美梦。”仟仟尛哾 “就是,要说今晚的乘龙快婿,首推得是大哥您啊。” 除了康铎。 剩下的两个少年郎,长相多少有几分粗犷。 他们对此心知肚明,心态也放得很平,甚至有闲心开开常升的玩笑。 “一边去,咸吃萝卜淡操心。” “有这闲工夫,你们不如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解决。” 常升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不是说娶妻娶贤嘛。” “实在不行就回去找媒婆呗,再不济,也能去宫女中挑个模样标致,性格温吞的。” “只要能持家,我爹也没那么古板。” 就冲人家的觉悟和对他的信任,常升觉得,回去以后,这事他高低得给人办妥了。 不然不是砸他“金牌月老”的招牌么。 当然,周围十几号少女投来的炙热目光,也是他有意留这两个憨货在身旁保驾护航的原因。 不为别的。 要是不留下这哼哈二将。 他觉着自己今晚指不定就在什么犄角旮旯里被人生米煮成熟饭了。 ……………… 大明后宫。 老朱和马皇后难得悠闲的端坐在御花园不远处的高台之上,遥望着一对对公子佳人从御花园走出,游弋在内湖,偏宫,回廊里,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当年夜游的光景。 可回忆过后,老朱派去探听起了百花宴的锦衣卫却回来奏报。 “你说什么?” “常家小子居然在百花宴上当起了月老?” 老朱听的一愣。 马皇后却很快反应过来,让锦衣卫退下,对老朱说到:“我不是早有预料常升不会按照常理出牌么。” 老朱哑然失笑道:“咱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会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置身事外。” “现在他还带着两个“护卫”四处躲藏。” “要不是知道这是常遇春的种,咱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泥鳅变得了。” 马皇后看向了常升躲藏的方向,饶有兴趣的笑到:“既然他这会无意参宴,我看还是把他请来亲自问问吧。” “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问问他如何看待大明。” “我也看过他的策问。” “无论是为了标儿,或是为了大明。” “咱们都需要他。” 第40章 月下摊牌 “大哥大哥,你看那边,那个宫女好漂亮啊。” 当常升带着两个康铎和两个“街溜子”,如同游魂一般飘荡夜宴各处,闲来无事,又对戏曲,说书,诗会兴致缺缺,就对宫中即将释出的这批宫女评头论足起来。 被选入宫中的宫女,大多来自民间。 也有部分是罪官人家或是罪犯之后。 要求不能有体臭,恶疾。 先不论识不识字,模样肯定是标致的,能在宫中熬过这五六年出宫(朱元璋时期的出宫要求,各朝代要求不一),懂规矩,知进退是起码的素质。 老朱本人对这些宫女的兴趣不大。 但下面迎逢上意,选送上来的宫女质量可想而知。 即便现在年龄普遍比今晚参宴的少年郎们大上几岁,却正是适龄生育的年岁。 虽然勋贵子弟们大都看不上。 但对于那些年轻将领而言,从中筛选几个妾室却是再正常不过,如有担任过宫中女官的,也不是不能娶为正妻。 至少常升逛了这一圈,已经看到了不少独行的少年郎大胆的邀约了宫女。 “光看人家漂亮有什么用,喜欢就上去约啊。” “错过了今晚,你都不一定能再遇见。” 面对着常升的激将和撺掇,身旁的哼将一狠心,毅然选择了坠入爱河。 三人望着他大胆的和相中的宫女打了招呼,不过一会的功夫,就送出了常升赞助的定亲礼,随即牵上了。 那一刻,他们心里顿时都有种自家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成就感。 常升正盘算着再换下一处地方,看看能不能再给剩下的两个单身汉安排一下。 扭头就撞上了方才宫门前给所有人领路的都知太监。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目不斜视的内卫。 看见常升,他一甩手中的拂尘,不紧不慢的出声道:“常公子,后宫有贵人相请。” “贵人,什么贵人” “我又不认识。” “今晚的夜宴都已过半,我这形单影只的,还要寻觅自己的良缘呢,告辞!” 看见这阵仗,常升就明白。 今晚的正戏算是来了。 但是碰上这种鸿门宴,最忌讳的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何况还是去后宫,所以他的第一选择,就是开溜。 只要我跑得快。 什么贵人,什么事情,统统”跟我没关系。 但显然,这种情况早就被人预料,都知太监身后的两个内卫就是为此而来,一左一右的拦在了常升的面前,阻碍了他的去路。 虽然干的过。 但这一拳出去,可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常公子,您不去可不行。” “这会您如若跑了,老奴就只能找陛下请一张圣旨来了。” 都知太监带着三分无奈的陈述着利害。 听到圣旨二字,知道这是老朱的主意,常升也便放弃了整这些幺蛾子。 但身旁的康铎和哈将却站出来力挺。 “你如欲将常老弟带走,就劳烦再辛苦一二,将我一并带上吧。” “算上我,我也去。” 都知太监也有些意外般看向两人,随即出声警告:“后宫重地,非有令不得入内。” “二位公子,还是好好参加了百花宴吧。” 哈将正要发作,被常升伸手拦下:“你们好好呆着,到时间就回去吧。” “这不是你们该掺和的事。” 说罢,常升俨然换了一副凛然姿态,冲都知太监示意到:“这位公公,劳烦领路吧。” 一行人走进深宫。 不多时,常升就在都知太监的指引下,登上一间宫殿之后的高台,见到了这位身着凤袍的“贵人”。 “草民常升,拜见皇后娘娘。” 马皇后独自一人坐在木桌前,桌上还摆放着热茶糕点,看见常升到来,并自称草民,笑着抬手道:“今日你夺下沙场校阅魁首,陛下已然允诺,虽还未录入官职,却足可自称臣属了。”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常升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襟。 一袭白袍在高台月光的笼罩下,正如常升此刻的态度一般,清冷无暇。 “沙场校阅是陛下的旨意,草民自当遵从,可陛下也允诺五品以下官职任草民选择。” “既然是任草民选择。” “草民自然可以选择罢选。” 这拒人千里之外的软钉子,让马皇后着实错愕了半晌,但她很快回过神来,雍容微笑着指着木桌对面的位置道:“坐下聊吧。” “今晚,我只是以标儿与常氏母亲,你婶婶的身份找你问些话。” “你们男人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与我无关。” 听着马皇后话里有话,刚坐下的常升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女诸葛的惊人智慧,与超凡的情商。 “婶婶所问,无有不答。” 今晚的鸿门宴本就是摊牌局。 只要你拿出平等交流的态度,不以势压人,拿我自然以诚相待,百无禁忌。 马皇后亲自给常升倒了一杯茶。 “原本你久居家宅,闭门不出,世人皆不知郑国公府还藏着这样一位生财有道,文武双全的小公爷,不愿出仕,尚可理解为志不在此。” “为何如今崭露头角了。” “仍旧在拒绝了标儿的招揽,又拒绝以校阅魁首之机出仕呢?” 常升双手接过了茶盏,浅抿一口,放于桌上。 “不论早年今日,侄儿不愿出仕的原因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如今朝堂之上掌权的,是一位我如何都不能与之融洽相处的君主。” 常升的话音,随着夜风缓缓消散在这高台之上。 马皇后沉默许久。 似乎一时也没想到会听到如此直言不讳,掏心窝子的扎心话。 可要说这话有哪里冒犯君主,或是诽谤皇权。 却又与之沾不上边。 许久,马皇后才找到理由圆场:“可是你家叔伯做的哪件事犯了你的忌讳?” 常升摇了摇头,中正的回到:“恰恰相反,叔伯建立大明,除了因底蕴不足和短视所行的一些权宜之计,其他的举措,侄儿大多赞同。 “换侄儿在那个位置,许多事情只怕会做的比叔伯还狠辣些。” “我与叔伯之间冲突的不是其他。” “而是执政治国的理念。” “若抛开这个死结,我对叔伯的印象不仅不坏,甚至在大明让侄儿仅有的两个服气的人中,他能算上半个。” “至少放侄儿在叔伯当年的处境,要在元末那样的乱世之中揭竿而起,建立大明,侄儿是办不到的。” 第41章 窥牖皇帝 “真没想到你对你家叔伯的评价如此之高,前些日子,他可没少在你婶婶面前抱怨某人的名字。” 当听到常升对老朱的印象不差,马皇后的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身旁宫殿的一处窗户。 嘴角还闪过一丝笑意。 常升一脸无所谓的坦言到:“我给叔伯的评价,并不影响我不愿意为他效力。” “除了执政立国的理念之争,好似一场变法的双方,无从调和;叔伯的一些习性和举措,也是让侄儿不愿意出仕的原因。” “就好比官员俸禄,大明的年俸之低,放在历朝历代都算是独一号。” “若不是家中有些余财,还有爵位的添补以及田亩,在侄儿令人创办夫人坊和好汉楼前,几乎不够支撑国公府和常蓝两家的用度。” “可若是当了官,按照大明律令,官员不可从商。” “呵。” 常升发出一声莫名的笑。 其中的含义,大概只有马皇后这一级别的人才能完全领会。 “其次,叔伯是从最底层的农户一路杀上的皇位。” “一路而来。” “艰难险阻,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不足为外人道也。” “它们造就了如今体恤百姓,杀伐果决的叔伯,却也促成了叔伯多疑的天性和对权柄的掌控欲。” “任何残害百姓,危害大明,窃取权柄者,叔伯都会毫不犹豫的对他们挥下屠刀。” “这些忌讳,我和叔伯是一样的。” “可如果我在这时进入朝堂,我周围的同僚又都是些什么人?” “前元官吏。“ “红巾降臣。” “淮西勋贵。” “江南士绅。” 常升看着马皇后自问自答,每念及一个势力,就竖起一根手指,面色也深沉一份。 “他们都是前元的余弊,不少人的身上还带着前元的恶习,按我与叔伯的忌讳,这些人全杀了或有冤枉。” “可隔一人杀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但朝廷时下的现状,叔伯只能任用这些人暂时维持。” 马皇后情不自禁的微微颔首,论对自家丈夫的了解,她排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而今日,她却像看到了另一个朱元璋的知己。 而在旁边的宫殿中,一扇最靠近两人的窗户,悄然的露出了一条缝。 第42章 朱标短寿的原因 “来人,速传冯太医!” “不,你们亲自前去,即刻把人接来!” 当事关太子朱标,马皇后顿时迸发出了当朝皇后的绝对威仪。 不论是多么荒唐的理由,乃至只是一个无端的推测,只要关乎着储君的寿数,任何一个皇帝,皇后都不会等闲视之,何况还关乎她与朱元璋所生,寄予了全部厚望的太子。 直到夜里的寒风拂面,马皇后才在回过神,心有余悸的坐下。 看着面前依旧稳坐的常升。 马皇后这才发觉自己关心则乱。 方才常升说事关太子寿数,但这事显然不急在当时,要不然他不可能安坐。 太子还主持着百花宴呢, “你这孩子,夸大其词,倒是让婶婶闹了一回笑话。” 常升稳稳接锅,替马皇后圆转到:“事关姐夫,婶婶不过爱子心切,怎么能算是闹笑话。” 马皇后顺势接茬,把这事翻了篇,转而问到:“冯太医那的记录是怎么回事?” 虽说马皇后也常常在太子妃请安时被冯太医顺带诊脉。调养身体,但私自记录皇室身体状况变化,可有刺探皇室机密之嫌。 若是碰上某个小心眼脾气上来了,抄家灭族都不嫌过。 常升淡定解释道:“这是洪武七年家母大病,侄儿请冯太医为家母诊病时,侄儿从《扁鹊见齐桓公》和《史记·鹖冠子》中突发奇想。” “人为什么会生病?”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达成扁鹊大哥一般的成就,使人预防,规避,甚至免受病痛之苦。” “冯太医告诉侄儿,除非收集病人每日的脉象,结合四时气候,南北差异之变,及每日饮食,睡眠,学习,劳作规律和情绪之变,或可一试。” “故自洪武七年,家母病愈之后,冯太医便被侄儿留于家中,尝试此法。” “此后他还带了师兄弟和几个学徒共同参与进来。” “虽然靡费不少。” “但自家母病愈到冯太医进宫期间,家母再没生过病,其师兄弟接手的这些年,家母和府内老小也一直身体康健,即便偶有小疾,也无伤大雅。” “而侄儿之所以送冯太医进宫,主要是他想进一步探寻寿数与这些因素之间的关系。” “宫中的记录,他只私下研究,从未与任何人提起。” “那本记录也一直留在太医院。” “只是近日他钻研寿数,发现姐夫身上有些隐患,奈何没有实证,故修书告知侄儿,希望侄儿能代为劝谏一二。” 听到这,马皇后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 事关皇室传承的稳定。 只要真有常升说的那种效果,多花点钱银又算的了什么。 但常升所说之事,也勾起了马皇后平日常常忽略掉的一些事情。 建国前,马皇后随朱元璋四处奔波,期间还生下太子,遭了不少罪。 建国之后,马皇后又为老朱生下二子二女,伤了元气。 原本身体每况愈下。 但从冯太医进宫,被太子妃带着常来给她诊脉,虽然往往只是调整膳食,作息,辅以简单的补方调养,她却觉得身体恢复了不少活力,连泛白的鬓发都重获新生,仿若时光倒流一般。 原本还以为是老朱从各地收来的进补药材起了作用。 现在看来,大半的功劳反倒该归属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的郑太医了。 “若你姐夫身体抱恙,让冯太医给他调养就是了。” “至于不修体魄,缺少杀伐之心,这对朝臣乃至对你而言都是好事,如何能影响他的寿数?” 平复了心态,马皇后也探寻起常升所说体魄与心态影响太子寿数的根由。 “若大明已定。” “姐夫继位,施行他崇尚的宽平之政,这些都不再是问题。” “可问题是,大明如今还在动荡,姐夫通过儒学和诸多臣公的教导,已经有了自己一套执政的理念,偏偏他的执政理念并不符合当下大明国情,以致叔伯不得不继续坐镇九五,稳固江山。” “以致姐夫如今执政监国,主要就是为了叔伯善后。” “这就使姐夫的处境变得相当尴尬。” “偏偏姐夫还是个纯孝的,不会与叔伯抗争这些,只是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治国治政中去。” “但正如我之前所比,在不恰当的时间进入朝堂,我一身治国执政之能十去八九,只能沦为倚靠皇帝的孤臣,徒耗心力。” “从大明初立,姐夫就时常监国,直至三年前,姐夫开始全面接管朝政。” “每每仗着自己年轻,不分昼夜。” “只为分担叔伯的压力。” “看似好像还没出什么问题,可是姐夫当真没受影响吗?” 常升的反问,让对面以及窗台之后的两人心都提了起来。 真的有影响吗? 太子一直年轻力壮,没看出有什么毛病啊。 可真要没影响,常升为何敢说的这么信誓旦旦? 他难道就不怕被妖言惑众之名下狱论罪吗? 看见马皇后身上的迟疑。常升也不在意的说到:“等冯太医一到,自然可以拿出确凿的证据。” “但对比叔伯和姐夫的状况,婶婶也早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叔伯还未建立大明时,常常征战在外,但即便如此,自姐夫出生之日起算。” “九年间,叔伯就诞下七位皇子。” “迄今为止更是已经诞下龙子二十,这还没算上公主。” “而姐夫呢?” “自我姐姐常氏入宫以来,十年间,连带侧妃不过诞下三位皇子,公主两名。” “按理说,如今宫中的环境显然要比叔伯当年优渥的多,东宫的秀女也不少,为何姐夫偏偏没能像叔伯一般,多子多福呢?” “还是说,多处理一些朝政,会比大明王朝皇室血脉的传承更加紧要?” 当这辛辣的问题一出。 窗台后的某个人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径直踹开窗户,毫无形象的从窗台翻出,大步流星的“杀”到常升面前,两眼发红,双手轻颤的低声喝问:“小兔崽子,你可知道,单凭你方才的妖言,咱就可以砍了你的脑袋!” “若你所言为真,那还罢了。” “若一会你拿不出实证,就算你才华横溢,咱也一定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面对突然冒出来,杀气腾腾维护着亲儿子的老朱。 常升淡定的与他四目相对。 直至有内侍快步赶来报信:“启禀陛下,娘娘,冯太医到了!” 第43章 所谓神医,唯勤而已 “传!” 当看着与自己对视的常升稳如泰山,仿若自己的狂怒在他眼中如无物,老朱只觉心头冒火,听见内侍通传,只得给自己先找个台阶下。 毕竟这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比自家儿子的身体重要。 冯太医被一队内卫送上了高台,手中还捧着一个木盒。 看见一脸盛怒的老朱和马皇后。 冯太医连忙跪下行礼到:“老臣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起来吧。” “咱听闻你手中有一本病历,记录了太子,太子妃和皇后这两年的身体状况变化?” 老朱不怒自威的声音让冯太医不敢抬头直面,只是将手中的木盒双手呈上到:“臣不敢欺瞒陛下,臣的确私自记录了这几位的身体状况,臣请罪。” “你进宫这几年,兢兢业业,咱信你没有私心。” “但是,你必须如实的告诉咱,太子身体抱恙之事,可是真的。” 冯太医看了一眼常升。 看常升鼓励的朝他点头,他终于扬起脑袋看向老朱,深沉说到:“换作旁人,老臣不敢担保。” “可依照老臣从医三十载的经验,外加这些年对太子脉象,起居,膳食,情绪变化,以及皇宫气候的实时记录,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无人比臣更加了解太子身体的状况。 “太子寿数有损,已是既定之实。” “无可逆转。” 这话一出,方才还震怒的老朱瞬间呆坐下来。 “娘娘!” 一旁的宫女发出惊呼,原来是马皇后听闻此讯,竟忍不住目眩的向一旁栽倒。 幸好常升反应快,一把搀住了马皇后。 冯太医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马皇后送服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 老朱刚刚回神,就看见冯太医给马皇后喂药。 顿时含怒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冯太医倒在地上,看着两旁赶上来拿人的内卫,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连忙爬起跪下解释:“陛下容禀,娘娘的身体状况老臣记录了两年,早已了然于心,这定是急火攻心引发的血虚之症。” “老臣制备的药丸正是对症之药。” “盏茶功夫,就能让娘娘缓过来!” 老朱听完,这才挥手止住了内卫的进一步动作。 “再宣几名太医来。” 狠狠瞪了常升一眼,将马皇后双手接了过来,抱进了身后的宫殿。 刚把马皇后安置好,就看到马皇后在床榻上缓缓睁开了双眼,脸上并无不适不说,甚至就要坐起。仟仟尛哾 “重八,我这是在哪?” 看见马皇后真的在盏茶之间就苏醒过来,老朱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按住她安慰道:“你方才太过心急晕了过去,冯太医已经给你喂了药,你好生休养着,接下来的事,交给咱就是了。” 马皇后拉住了老朱的手,坚持起身说到:“我没事了,标儿不仅是太明的储君,也是我的儿子。” “这事,我非管不可。” 看着马皇后那执拗的双眸,爱惨了她的老朱只得退让的对内侍说到:“把他们两个都传进来吧。” 常升和冯太医这才进入宫殿觐见。 看着常升的身形,老朱不知怎么的就越看越像不顺眼,只得将他先抛在一旁。 扭头冲冯太医歉意说到:“皇后晕厥,你连脉象都不诊,就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给她治病用药,还让她得以在盏茶之间苏醒痊愈。” “这等医术,医德。” “可称神医矣。” 因为被踹了一脚,冯太医的脸还有些扭曲。 但面对老朱的赞颂,冯太医还是正色答到:“陛下过誉了。” “神医之名,臣愧不敢当。” “毕竟老臣的医术在太医院中,也算不得多么高明。” “唯赖一勤而已。” “自进宫起,臣就开始为太子妃,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诊脉,调整膳食,作息,睡眠,再辅以补方调养。当确保他们的身体脉象调至最佳,臣便开始每日追踪记录。” “每当他们身体脉象有所改变,臣必探究其中根由。” “两年积累下来,不敢说对几位贵人脉象的每一种变化都了如指掌,却也相去不远;待到熟能生巧之后,即便不诊脉,只要知晓他们抱恙的诱因,也可对症用药。” “臣制备的药丸,是针对几位贵人身上容易诱发的急症和重症做的预防,今晚恰逢其会用上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是准备充足而已。” “要是换做医治旁人,老臣是绝不敢担保有如此神效的。” 当了解了所谓神效的关窍。 尤其在他打开冯太医所带来的木盒,与马皇后一同翻阅了其中三人密密麻麻,详实记录的身体变化,老朱与马皇后对视一眼,对于冯太医的医术反而彻底信服了。 因为对他们而言,所谓的神医,倒真没有这兢兢业业的病历本更让人踏实。 可是,面对这份踏实,老朱和马皇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让他们明确了一个事实。 太子寿数有损,大概是真的。 “标儿的身体到底如何?” 发问时,马皇后握紧了老朱的手。 冯太医斟酌到:“依臣愚见,太子殿下毕竟年轻,倒是无恙,只是臣近日整理这两年的记录,反复对比才发现,太子的脉象有异,元气亏损。“ “就好似留恋烟花之地的风流公子一般。” “但太子操持国政,恪守礼节,从未有过荒唐之举,是以老臣认定,这是太子元气有损。 “所以二十五岁之人,才会有三十岁人的脉象。” “臣与太医院的同僚交流过,确系这种脉象变化的时间最早出现在三年前。” “在反复对比记录后,老臣确认,造成太子如今脉象的主因就是积劳少眠,结合最近太子的情绪变化,还发现了太子有心患之隐忧。” “太子如今还年轻,元气尚足。” “所以各种病症的苗头不显。” “可一旦太子再年长些,再这么不辞辛苦下去,哪天积劳成疾,只怕就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般,一发不可收拾了。” 马皇后情急的追问:“若令太子即日起严格遵循你的医嘱,可能痊愈?” 冯太医摇了摇头。 “痊愈之说,只怕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若太子能遵循医嘱,老臣自有把握使重症变大病,大病化小病。” “元气的亏损减少,自然就能达到身体康健,益寿延年之效。” 第44章 报仇了 冯太医的话,顿时让整个宫殿的氛围为之郁结。 就连内侍进来,瞥了一眼情绪不佳的老朱和马皇后,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近前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太医到了。” “带进来吧。” 老朱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 马皇后握了握他的手。 直到后来的几位太医依次进来为马皇后诊脉,小声议论时,夫妻俩都一言不发。 “启禀陛下,娘娘方才的晕厥应当是急火攻心,冯太医用药对症,如今娘娘的脉象已平稳不少,只需注意早些休息,保持心情愉悦,即可痊愈了。” “咱知道了,都回去歇息吧。” 老朱摆摆手将一群太医送走,回头看着依旧矗立在宫殿中的两个“人桩”。 眼里满是纠结。 “冯太医,近前听封。” “臣在。” “你救治皇后,发觉太子病患,记录皇室病册有功。” “咱封你为太医院院正。” “统领宫中所有御医。” “咱需要你将造册医病的本事传授出去,并培育更多如你一般的医官。” “除你之外,咱还要给皇后,太子妃,太孙都专门配备一名医官,太子配备两名,专门为他们记录病册。” “此后,所有医官的病册皆列为机密。” “除当朝皇帝,病册记录之主,专属医官外不得翻阅。” “有违者,以刺探皇家机密论罪处置。” 思虑片刻,老朱周到的宣布了太医院的新任命和新规章。 冯太医当即跪地谢恩,升官当前,仿佛刚刚挨的那一脚也不药自愈了。 但喜悦过后,该提的要求还是得提,不然怎么突出办成这件事的难度,万一办差了,至少也还有个回转的余地。” “陛下,老臣有一事相请。” “病册之法是个水磨工夫,老臣年迈,只一人推行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臣恳请陛下开恩,让臣招揽些熟手,以便推行。” “准。” 冯太医这才爬了起来,扭头对常升说到:“常公子……” 常升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人家这是盯上了他那些还留在郑国公府的师兄弟和学徒了。 但他并不打算拆台,这种类似于后世保健组的医疗制度本就是他有意引导,好为朱标和马皇后治病续命的。正巧这些年他从系统兑换的知识中,与医疗相关的知识也已传授给府上这些“私人医生”。 送到皇宫,就当医疗更新了。 “冯太医放宽心,你的那些师兄弟,郑国公府上留一个就够了,其他人我回头就给送来。” “多谢常公子鼎力支持。” 冯太医高兴的折返回太医院。 看着状态不佳的老朱和马皇后,常升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一拱手,也欲告辞。 “你想到哪儿去?” 老朱立刻叫住了想开溜的常升。 今晚这后宫算是被他折腾了个鸡飞狗跳,要不是常升为皇室排出了一颗大地雷,实质建功,就冲他把马皇后吓晕这一出,老朱就想抽他一百马鞭。 “方才太医不是说了么。” “婶婶需要修养,侄儿不回家,留在后宫找死吗?” 常升混不吝的耸耸肩,一点不慌。 看着他这幅模样,老朱强自按耐住心头的烦躁,尽可能不那么咬牙切齿的说到:“今日校阅,你为魁首。” “如今太子抱恙,正需要一个替他操持政务之人,你不是自称有一身执政治国之能吗,咱给你机会,先去东宫当个少詹事,辅佐太子吧。” 不提这茬还好。 一提这茬,常升瞬间回忆起今日傍晚,被老朱按在高台上捧杀的“一箭之仇”。 “不去。” 常升头摇的十分干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干什么?” 老朱的话语间已按耐不住火气,声音也越来越大,今晚偷听本就丢脸,后来发生这许多事,更是让他心火中烧,再看常升这幅不配合的态度。 活像看见了刘伯温第二。 忍不住的痛骂起来。 “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就持才傲物,一边给咱变着法的给咱出让咱头疼的难题,一边又故作清高,你哪儿沾上的这一身迂腐文人的臭毛病。” “有本事你就藏着掖着一辈子。” “咱问你的问题一个不答,不该你操心的,你倒在一旁出谋划策,显得你能耐不是。” 看着几欲吃人,实则破防的老朱,常升不仅不怕,反而还饶有兴致的和他讲起了道理。 “您这话就不对了。” “一个是我婶婶,一个是我姐夫,我哪儿多管闲事了?” “要不是我从自家姐姐难产这事上看到了宫内医疗的隐患,把冯太医给您送来,这二位哪个有个头疼脑热的,您除了威胁太医,还能怎么着?” “再有您说问我问题,我一个不答。” “您也不看看,就您冒充我二叔公,找我舅舅打掩护,到府上问的那些问题,那是人能答的吗?” 常升分别伸出两个拳头,碰在一起,又摊手说到:“如何制裁勋贵。” “如何整肃吏治。” “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再摊上我舅舅这个没脑子的掺和这事,还要不要活了?” “相反,您从常森那儿学到了术算,皇室宗亲俸禄的天坑明晃晃的摆在这,侄儿也没见你改啊。” “就算退一万步说,这是您自家的私事。” “那我在校场写的那篇治北策,总是实打实的治国良策吧,还被您点为头甲,换做旁人写下这文章,怕是都够他在官场上吃一辈子吧。” 老朱回想起治北策,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红。 不吹不黑,针对北方新复失地治理的难题,这篇文章堪称就是他的梦中情文。 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见状,常升更是蹬鼻子上脸。 “最后,再掰扯掰扯我给您变着法出难题的事。” “一些未来我和姐夫通力合作就能搞定的事情,还找您干什么?” “搞不定剩下来的,可不就是硬骨头了么。” “您一看难题就头疼,可我姐夫平日对父母百依百顺,有难题了向父亲求助,父亲出手帮忙,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而且您难道没有发现,诸如笼络读书人之类问题,您这位开国之君不定制,后世之君只会越来越头疼么?” “再说了。” “未来继承大明的人是我姐夫,您的亲儿子。” “您为您亲儿子扫清障碍,怎么还怪起我的不是了?” “我又分不到一点好处。” “现在想想,我这个做侄儿无官无爵,却一颗公心,上对的起皇室,下对的起国家。” “如何也没有辜负大明吧。” “您怎么就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捧起碗吃饭,摔筷子骂娘呢?” 看着吃瘪的老朱,再看一旁的马皇后脸上也浮现出的不厚道的笑意。 常升只觉的如三伏天吃冰棍一般快意。 报仇了! 第45章 要么怎么说是史上最稳太子爷呢 白天吃的瘪,当晚上就报了。 看着老朱那阴晴不定的脸,成功达成报仇不隔夜成就的常升心情大爽。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一通连珠炮似的数落骂醒,老朱着实沉默了半晌。 心头邪火竟慢慢平复。 随着整个人冷静下来,他天生帝王的智慧仿佛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回想着和常升这段时日以来的“斗法”,其根由,大概还是那句他心里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在作祟。 面对常升这种无欲则刚的人。 不是简简单单的强权或是施恩就能够使他臣服的。 因为,他永远不会屈服强权。 换做旁人,这种“天生反骨”的,老朱早就枭首示众了。 可一来他是太子的姻亲,其父辈也追随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本人更身负王佐之才,品行端正,且遵纪守法。 真斩了他。 不仅是大明和太子的损失,其连锁反应,只怕会令所有勋贵家兔死狐悲,致使朝野动荡。 这样的代价,老朱都不一定能够背负。 想到这,老朱不禁消停下来,直直的面对常升,神色认真且严肃的说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 “咱承认。” “咱说不过你。” “但是,无论是为了朝廷的稳定,又或是为了太子未来的安危,你都必须回答咱一个问题。” “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朱分外认真的问出这个问题,并一字一句发出警告。 “事关太子。” “倘若你敢在朕的面前耍心眼。” “咱就是拼了大明未来不要,也得砍了你。” 看着老朱那无喜无悲的脸,以及那几乎要将他戳穿的锐利目光,常升能切肤的感受到,为了太子朱标,他能不顾一切挥挥下屠刀的决心。 对比一下朱标的待遇和老朱的上心程度,其他的皇子在老朱这儿的份量,那简直就像是充话费送的。 到了这一步。 老朱的底线已明,有些事,自然就可以摊开了说了。 常升背手笑了笑:“我想做什么暂且不提。” “侄儿想先请教,您这个问题,到底是以叔伯的身份问我。” “还是以皇帝的身份问我?” “二者有何分别?” 面对态度端正起来的常升,老朱谨慎的反问。 “如果您是以皇帝的身份问我,那么将来我入朝堂,我的定位就是臣子,我会恪守一个臣子的本分,帮助太子弥补短板,治政安民。” “若一切顺利,最少也能让太子之名,媲美太宗。” “以太子之贤,太孙之慧。” “我大概能安稳做个三朝元老,助大明鼎盛,犹胜汉唐。” 看着老朱脸上的意动之色,常升却继续说到。 “如果您是以叔伯的身份问我。” “那么今后的大明,侄儿必将仗着姐夫的的关系执政治国,独断专行,乃至权倾朝野。” “甚至于,我与姐夫还有可能因为彼此政见的不同而内斗。” “我不确定姐夫最后会变成怎样的皇帝。” “但依照我和姐夫的姻亲,最坏最坏,我应该还能留下一条命来,举家流放到海外,当个土皇帝。” 老朱面露犹豫。 这种两难之局,按照他的性格,就该无脑选择第一个。 因为在他看来,如今的朝廷最缺的就是这种恪守本分的臣子表率了。 尤其常升还这么才华横溢。 可按照常升一贯的尿性,他几乎能够肯定后者才是对大明更好的选择。 可这要付出的代价。 偏偏就是咱重新授予常升他好不容易才集中起来的治国之权。 这就让他很难受了。 “这与你要做什么有和关联?” “关联大了。” 常升昂起头,头一回吐露出自己的雄心壮志:“侄儿之愿,是将大明打造成如汉唐一般,烙进汉人血脉记忆的强王朝,让人们一提起盛世,就如同提起封狼居胥,万国来朝联想起汉唐一般,联想起大明。” “侄儿提此问。” “就是想要知道,您愿不愿意为了大明的强盛让皇权作出一些让步。” “甚至,限制部分皇权!” “好胆!” “你当真以为咱不敢杀你不成。” 老朱双目圆瞪。 作为一名将权力视作禁脔,甚至不惜为了集权接连掀起株连血案的皇帝。 常升的话,无疑触及了他的逆鳞。 要不是马皇后及时拉住了他的衣袖,只怕老朱这会儿已经把刀架到常升的脖子上了。 “这便是为什么我至今不愿进入朝堂的原因。” 常升依旧梗着脖子,面无畏色, “我姐夫可以容许我这样的存在,他甚至还能与我坐下来商量,给予我绝对的支持。” “可放在您这,这是死罪。” “您太贪了。” “既希望大明可以在您的治理下国力昌盛,百姓富足,又希望您的血脉可以世代传承,不事生产,免遭饥饿,还永坐大明江山。” “可世上哪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就算您立下不世功勋,建立大明,可您的恩泽,泽被那么多子孙。” “总有用尽的一天吧。” “如果您坚持己见,大明仍然逃不过三百年之魔咒。” “侄儿倾力而为,也不过能让大明多一个让后世称颂的盛世。” “若您愿意磋商,作出让步。” “后世,或许将多出一个王朝的传说。” “它的名字,叫做日不落。” 常升的话,让老朱顿时联想起了常升进入他视野起,带来的一系列的棘手难题。 三百年年气候变迁之魔咒,科举,皇室宗亲封俸禄,选官标准,开海,定北策……… 当所有的问题重新暴露。 老朱原以为即将到来的盛世,怎么顷刻间好似千疮百孔? 直到常升提及日不落,老朱才恍惚着回神问到:“何谓日不落?” “无论太阳东升西落,其光所照之处,皆有国土。” “即为日不落。” 老朱沉默了。 一面是皇权至上的至高权威。 一面是无限光明的王朝未来。 偏偏无法兼容并序。 仿佛他朱元璋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在此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最终,还是两只温暖又带着一点粗糙的小手握住了老朱的手掌。 马皇后温情的给老朱开解到:“儿孙自有儿孙福。” “如果拿不定主意,就交给标儿自己去选吧。” 亲眼见证着这对老夫妻的默契,看着老朱缓缓点头,常升也不禁在心中赞叹。 这事都能放权让朱标自己来选。 要么怎么说是史上最稳太子爷呢。 第46章 系统更新?!! “既如此,太子那边,咱便放权了。” “可是空口无凭的,你便要标儿授权于你,他也不能贸然答应。” “至少也得让咱爷俩亲眼瞧瞧,你理政安民的本事吧。” 虽然口头达成了一致。 但想要从老朱手中得到权利和信任,总还是要经过一关考验的。 常升没有拒绝。 “您想怎么看?” “太子身体抱恙,需要遵照医嘱,好生调养一阵。” “你便来咱的身边,替太子理政三月。” “如何?” 似乎被常升撅的有点心理阴影了,老朱提出安排的时候,还问了问常升的意见。 常升看了看老朱,一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反问。 “就这?” 老朱被常升的回答弄的有点懵。 什么叫就这? 自从他斩了胡惟庸,株连了他不少朋党,并且废除中书省,断绝了宰相制度之后,六部直接向他负责,整个大明朝各地的奏书也都通过通政司直接呈送到他的面前。 每日处理的奏书之多,令人咋舌。 有史料记载,明太祖洪武十七年九月十四日到二十一日的八天内,内外诸司送到皇宫的奏章共近一千二百件,这些奏章有讲一件事的,也有讲两三件事的,共近三千三百件事。 也就是说老朱一天就得解决四百多件。 虽说君权得到了空前的集中。 可这么多事,要不是老朱精力旺盛,再加上有朱标不舍昼夜的替他分担,他还真不一定处理得过来。 现在太子需要调养,如此重担都得从常升手里过一遍,他居然轻描淡写的回了句“就这”? “这可是三个月。” “您每天就光处理那些奏书?” “说句不中听的,您就是随便栓几条狗也都解决了,就那些文人酸儒的春秋笔法,您每天耗费那么多时间精力在上面,不觉得舍本逐末吗?” “还有没有别的要紧事?” “您不是一直嫌太子魄力不足,少决断吗? “趁着太子修养的机会,正好可以带他下去看看底层的官场,多见识见识官吏的潜规则和下面人的龌龊,真碰上了不堪之事,就算我姐夫是菩萨心肠,也得气的提刀。” 两世为人,官场的黑暗,常升早有领会。 但对于从小被倾注资源,寄予厚望的朱标而言,这些就是他所未接触过的黑暗了。 正好让他开开眼界。 为人太正对于一个储君而言,算是贬称。 “之前你点给咱的那些书,咱原本欲多刊印一些,分发给臣公及国子监生。” “谁料开春之际,北方新复之地爆发春汛,不得已抽调了采买印书材料的银两,若你有闲,可以顺带将印书之事处理了。” 老朱提出了另一个疑难,思索片刻又补充到。 “东宫的进项已有定计,不可轻挪。” 常升翻了个白眼。 印书的事倒是不难,宫里有专人负责。 可是采买运输材料的银两都被抽调,说明国库空虚,财政困难,可他这半个月才给东宫的银两,老朱却说这些银两已经被人预定。 这意思分明是让他把事儿顺带办了,但银两自筹啊。 你就说这损不损吧。 “您要多少?” “一次报够数,别到时候再翻旧账。” “三,五十万两。” 听到常升让他说个数,老朱哪能不趁机敲一敲财神爷,开口说了个三,随即又改口成了五十万两。 “三个月的时间,给姐夫顶班处理奏书,刊印书籍,并给国库找五十万两的进项。” “您还有什么想改的吗?” 常升重复了一下老朱的要求。 听到这么多苛刻的条件要在三个月内同时完成,老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但看着常升不以为意的神态,他到底还是没张口。 “既然说定了,咱叔侄俩聊聊三个月我达成这些条件之后的事吧。” “侄儿的要求是,三个月内处理奏书不出错漏,达成条件后,侄儿与姐夫另起炉灶,叔伯需要对侄儿与姐夫要做的事情提供人力,权力上的支持。” “至于钱银部分,我们自筹。” “您有权过问我们在做的事。 “但不得以包括安插人手,强行召回等形式,对我们进行任何干涉。” “如何?” 老朱反复斟酌了许久,并没有在条款之中发现什么疏漏,况且真遇到危险情况,比如太子遇险,他就算违背了条例又如何? 索性便答应下来。 刚敲定了细则。 常升和老朱就听到了一声锣响。 正好奇宫里怎么会有敲锣声,马皇后解释到:“这是为今夜百花宴的订的锣,提醒百花宴的时间将至。” “即如此,侄儿便不打搅叔伯和婶婶休息了。” “侄儿什么时候来宫里当值?” 老朱想了想:“标儿抱恙,咱明日要开大朝会,你明日辰时便随你舅舅一同来大明宫吧。” 常升被内侍送回了御花园。 大队人马随着都知太监原路出宫,听康铎说,今晚上成了四十多对。 这个成绩相当可以了。 坐着马车,乘星夜而归。 常升也不能不思考起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了。 苟是已经苟不住了。qqxδnew.net 他今晚上不惜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直面皇权,终究是和太子绑到一块儿,并取得了自主权。 只是接下来的路,就得靠自己走了。 常升的眼中再次浮现了系统面板。 常升:二十岁 苟道值:7200 天赋:过目不忘,思维宫殿,举一反三,见微知著,天生神力,精力充沛。” 技能:骑射精通(李存孝)兵器精通(项羽)兵法精通(李靖) 已购商品:天工开物,民兵训练手册,全球通史,赤脚医生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全套义务教育教材,明朝那些事儿,火器发展史,世界地图及各国详细地图,资本论……左轮手枪……阿司匹林……蒸汽机…… 看更新的商城里的商品,常升选购了一本热带植物图册,一个红外夜视仪,一本外科手术教材,仅剩的一点苟道值,也全部兑换了一些常用药。 当所有苟道值消耗一空。 常升也舒了一口气。 从车窗望向星夜,此时已经过了子时二刻。 从今天起,这个苟道系统怕是永远也派不上用场了吧。 凭着手中的这点资本,能不能造就一个日不落大明,摆脱中原王朝三百年的魔咒呢? 常升心里第一次有些没底。 但下一秒,他的耳边却响起了一阵机械音。 “检测到宿主气运变化,苟道系统启动更新。” 第47章 株连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二外甥,二外甥!到皇宫了!” 当蓝玉挑开车帘,接连叫了几声,车里的常升这才悠悠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昨夜百花宴本就回家的晚。 原本还想看看系统更新启动后会有什么变化。 结果直到他熬到深夜睡去,系统面板也如一开始般显示着更新中。 要不是一大早就有宫中的内侍前来传旨,将常升封作了东宫少詹事,并送上官帽官袍,蓝母亲自提溜着常升的耳朵,把他从床榻上赶下来领旨。 又派人去蓝府给蓝玉送了信。 只怕常升第一天进宫当值就得迟到。 “到皇宫了?那走吧。” 常升打了个哈欠,理了理官袍,凭腰牌与蓝玉一同进宫。 随后分别。 蓝玉当值的是东宫。 而他要去老朱的书房。 只是当跟着领路的太监来到老朱书房时,却见那坐在龙椅上处理奏书的身影,分明是太子朱标。 常升强打起精神,拱手行礼。 “臣常升,见过……。” “免了。” 未等常升行完礼,朱标就放下奏书打断他道:“私下无旁人,你还是叫我姐夫吧。” “也怪我这个做姐夫的不上心,这些年一直未曾对常家照拂一二,致使我的妻弟与我不亲近,明明身怀大才,我这个做姐夫的却毫不知情。” 看朱标一脸诚挚,没有半点虚情。 常升这才放松了些,笑道:“姐夫这话言重了。” “大明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到处嗷嗷待哺,那时进入朝堂,可真叫一个鱼龙混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凡想干出点成绩来,都要得罪一大帮人。” “叔伯的脾气你比我清楚。” “干得好应该,干不好挨批。” “我又何必在这时吃力不讨好的往上凑呢。” “多藏了几年拙,也不过是为了明哲保身,毕竟家父早亡,镇不住那些豺狼虎豹,咱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稳当点好。” 朱标用手点了点常升,看着他这幅疲懒困顿的模样,顿时哑然失笑。 “你呀,滑头。” “怪不得你叔伯戏说你是泥鳅精转世呢。” 听到老朱这么编排自己,常升不感意外的扁扁嘴。 “话说姐夫这会不是该在东宫里好好调养的吗?” “叔伯人呢?” 朱标无奈笑到:“我只是身体有恙,又不是卧病在床。” “冯太医调整了我的作息,膳食。” “规定以后每日披阅奏书,劳心操神不超过四个时辰即可。” “你叔伯今日大朝会,要处理的事情不少,你又是初次当值就处理奏书,姐夫当然得过来给你交代些关节,替你把把关。” “看你神色疲惫,是昨夜没休息好吧。” “偏殿备了软榻,你且先去休息吧。” 看着朱标面前堆积如小山的奏书。 常升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些。 不管怎么说,这姐夫对他的照顾那是相当到位了,就冲这份关照,他怎么也得先把事情处理了,不然丢的就不只是自己的颜面,还有自家姐姐和郑国公府的脸。 “不急,我先瞧瞧这些奏书吧。” “这有多少?” “通政使司按照发出的时间抄录排序,奏本大概有一百八十多道、各类预案三百七十多件。” “这是一天的量。” “总体还在逐月递增。” “如有大事,另有信差加急呈送。” 朱标了然于心的答到,扭头看向常升,却没在他脸上看到半点惊诧之色。 翻阅过多本涉及大明历史史书的常升当然不会惊讶。 他对大明一些重要事务的了解,可能还要超过朱标。 自从今年正月,老朱裁汰中书省,并以胡惟庸案大肆株连,致使六部五寺空堂,每日通政司积压的奏本积案累牍,全国政务堆积于案。 其中包括各省奏本,六部五寺的预案,还有各种重大灾害和刑部的命案等。 甭管老朱多精力充沛。 他都已经五十六岁了。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每天睡眠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还要一日三朝,换谁能够吃的消。 要不是朱标挺身而出,一脚掺和了进来,不舍昼夜的替老朱擦屁股,他哪有时间在那上蹿下跳的搞事。 这不,熬的时间一长。 朱标这年轻力壮的,不都被诊出病恙了么。 真叫一个砍人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常升随手拿起了朱标单独放在手边的一本奏本。 这本奏本的厚度,显然要超出其他奏本几分,常升翻开一看。 一分钟,常升微微蹙眉。 三分钟,常升面色开始不爽。 五分钟,常升的眼角开始抽搐。 他径直翻到奏章最末,从后往前看,终于看到了几条老生常谈,但还算中肯的建议。 当常升满头黑线的放下奏本,看到的却是朱标带着几分促狭的笑脸。 “看完了?” “没有。” “这奏书近万字,九成五都是在咬文嚼字,引经据典的拍马屁,表忠心,能看的不过末尾三五百。” “这是那位英雄,居然能让我叔伯能忍他到现在?” 常升是真挺好奇。 朱标嘴角一抽,有些忍俊不禁,但一想到其中主角有自家亲爹,终究还是忍住了没笑出来。 “他叫茹太素。” 常升哦了一声,瞬间想起关于此人的趣事。 明史对他的评价是“以平允称”,“抗直不屈”等。 “以平允称”是说他高超的办事能力,“抗直不屈”则是他高尚的政治道德品质。总之,在明史中,他是位极富责任心、原则性,正直、爱国的忠臣。 这评价,一看就是自己人给自己人脸上贴金呢。 后人对他最津津乐道的,大概就是“万言书”了。 自洪武七年任刑部侍郎,每次上奏章动则七八千字,且语意艰涩,以至于每次朱元璋看他到他的奏书就头疼。 洪武八年十二月,这货变本加厉送上奏书,朱元璋懒得看,就叫中书郎王敏念给他听,读到一万六千五百字,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顿时就发了火,后将茹太素痛打一顿。 只是后来因为朱标的老师宋濂劝谏,希望老朱不要阻塞言路。 老朱到底是听了。 可茹太素也故态萌发。 朱标今天特意将他的奏书放一旁,显然是不太乐意看,就是没想到这么巧,被常升一下挑中了。 第48章 我与逆贼不共戴天 看着朱标习以为常的拣起茹太素的奏章,重新审阅。 常升也不禁替他感慨。 他每天替老朱处理这么多事情也就算了,要碰上的都是这种奏章,不短命才怪呢。仟韆仦哾 思忖片刻,常升出言到:“姐夫,奏书都先放下吧。” “我有个主意能让你轻快些。” “哦,快说。” 朱标顿时来了兴趣,主要不是图他自己省事,而是想让老朱将来处理奏书能轻快一些。 “磨刀不误砍柴工,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我今儿起的晚,您不得差人到御膳房,找我家厨子做点早膳送来。” 看常升揉了揉空空的肚子。 朱标哭笑不得,当即派个内侍通传去了。 常升也不卖关子:“您再给六部传个信,让他们给我派些人手。” 没等常升说完,朱标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如今朝廷运转本就困难,六部五寺空虚,再抽调人手,只怕得不偿失。” 常升哑然一笑,解释道:“姐夫你倒是听我说完啊,我又不要他们的主官。” “吏部抽调两个熟悉官员,司职的刀笔吏。” “户部找两个精于术算,熟悉物价的熟手。” “工部找个有技术,懂建造的专员。” “刑部找个熟律法,懂刑狱的。” “兵部找一个掌兵库,军械的。” “礼部找四个校书郎。” “再从翰林院抽调两个新进学士。” “最后,还要找些识字的内侍,负责誊抄一些奏书和预案。” 官虽然都不大,但这挑人的阵仗可不小。 朱标也有些好奇常升的能耐,索性都依了他。 很快,就在常升小憩片刻,吃上了早膳之后,六部的人手也都战战兢兢的被一名内侍领入了书房。 随行的,还有一名身着绯袍,绣锦鸡,怀中还抱着一大堆奏书的官员。 扫了一眼书房内被召来的一众六部官员和面生的常升,他自顾自的向朱标行礼到:“臣范敏,参见太子殿下。” 虽然洪武一朝,官员任免调职的频率相当之高。 但作为一个放牛郎出身,被朱元璋看中,十八岁(洪武八年)即中秀才,擢户部郎中,洪武十三年就试(临时)吏部尚书,然后升任户部尚书。 范敏这人生经历,简直如同开挂。 但在史书中,他的声名却不显。 因为他这个户部尚书的任期内,就主持编造了明初的黄册后,隔年就因为能力不足被罢了。 “起来吧,户部有何事需要呈报?” 范敏托着手中的奏书道:“臣蒙圣恩,擢为户部尚书,但接手日短,户部人手不足,到今日才算全面清查完毕,今日是来向殿下当面汇报户部情况的。” “呈上来吧。” 虽然手头的工作已经不少,但户部主管大明财政,朱标是必须要了然于心的。 “且慢。” 听到是来汇报户部情况的,常升出言打断。 随后就令一旁的内侍搬了两条条案放置一旁,两边各放了一把椅子,再给自己要了纸笔。 随即便邀请范敏与他对面而坐。 看朱标点头示意,范敏也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抱着奏书坐到了常升对面。 “太子身体抱恙,精力不足,陛下令我替太子殿下接手呈报,披阅奏书,范大人有什么事就和下官先说吧,下官会做好记录,然后呈报的。” “翰林院的两位学士也请认真听。” 简单交代了状况,并提醒了翰林院的人打起精神,常升就摊开题本提笔,看向范敏。 这操作,显然是给范敏整不会了。 明明是呈报户部的奏书,怎么弄得跟刑部审犯人似的。 “范大人,咱们开始吧。” 范敏这才算反应过来,心里暗道新鲜。 往日奏报,议事,大家都是坐而论政,说差不多了,再把这些奏本原封不动转呈给上面阅批。 怎么还要再记一遍。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纯属多此一举么。 心里虽然腹诽,但范敏还是端正态度,打开奏本就要念。 可头一个字儿眼还在嗓门呢。 常升又补了一句:“范大人不必念奏本,挑要点说就是了。” 范敏差点没噎住,幽怨的看了常升一眼。 这到底还让不让说了。 但常升既然这么要求了,太子也没有发话,他就只能翻开奏书挑重点的说了。 “先是坐胡惟庸案谋逆案,株连逆臣家中抄没所得。” “自左,右丞相,御史大夫家中抄墨的现银高达四十七万两、宝钞五万七千锭,合一百八十万两,文玩字画,田契房产共典当二十一万两,计总为二百四十九万两。” “除此之外,从各家产业中搜出共计七十万石粮赋、六十万斤盐课,现已被全部充入国库。” 宝钞的锭是计量单位。 一锭就是一沓。 按照洪武八年宝钞提举司印发宝钞时的标准,每五十张合称为一锭。 宝钞的面值不同。 一锭宝钞的价值就有高低。 比如说一锭百文面额的宝钞就是五千文,一锭一贯(千文)面额的宝钞就是五万文即五十两。 范敏是因为胡惟庸的爆发而顶上来的。 接任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清查坐胡惟庸谋反案臣子家中的所有家产,向朱老板表忠心。 而他汇报的这个数字,也着实让龙椅上的朱标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知道胡惟庸贪权乱政,勾结朋党,祸害大明。 可真听到这触目惊心的数字。 才能真正意义上的了解胡惟庸的危害有多大,触手伸的多远。 常升没有没有发表任何个人看法,只是将这一连串的数字记录下来之后提笔等待。 看着对面的范敏一脸期盼之色,却迟迟不见他继续汇报,常升这才指了指范敏面前的一沓奏书问到:“范大人,户部奏书就这一件事?” 这一问。 几乎把范敏的眼睛都直了。 你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这时候,咱们不是应该是同仇敌忾,在太子面前对着胡惟庸、汪广洋之辈,洋洋洒洒的发表个五千字骂贼心得。 以表“我与逆贼不共戴天”的忠直之心吗? 第49章 重操旧业 “范大人?” “咳咳咳。” 面对常升的再次催促,范敏很不习惯的轻咳几声,以掩尴尬。 偷偷瞥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翻阅奏书的朱标,他压低了声音,试探道:“少詹事不觉得胡惟庸等贼子其罪滔天,该恨该杀吗?” “不是已经抄家株连了吗?” “不是,少詹事,此等奸佞,咱们不骂几句?”范敏又提醒一句,眼神还连番自觉的向朱标撇了撇。 这意思很明显。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与我一起向太子表个忠心? 想啥呢? 常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缓缓开口道:“胡惟庸之罪已有定论,但如今即已身死道消,六部五堂空缺之众,政务堆积如山。” “尚书大人竟如此之闲,欲开一个批斗奸贼的大会不成?” “需不需要下官替大人到御书房讨些茶点,再为大人寻三五同僚好友来,陪您清谈呢?” 范敏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不用抬头,他就能感受到来自龙椅上的太子向他投来的审视目光。 顿时悔的恨不得给自己来两个大嘴巴。 草率了。 这事办的。 他是不敢记恨常升的。 虽然少詹事官职比他还低二品,但人家背靠储君,算是太子的颜面,太子坐在龙椅上没发话,人家的态度显然就是太子的态度。 有这层“龙”皮在,在他这个新上任的工部尚书算个屁啊。 “有事说事!” “是是是!” 范敏连忙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腹诽了一番常升不按套路出牌,便接着向下说道。 “依照陛下订立的旧制,宝钞提举司每年三月都会抽调工匠重新印制宝钞,以替换旧钞,增补破损,宝钞提举司给臣交了预案,臣代提举司请示,今年印钞二百万贯是否合适?” 说完,范敏又看向常升,发现常升依旧沉默寡言,只是在自己面前的纸张上写下第二条记录, 二:宝钞提举司请示印钞二百万贯。 范敏是个聪明人,一下看明白了。 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常升的记录也只简明扼要,根本不存在什么“语言艺术”。 面对这么个“废话”过滤器,那还叫交流个什么劲。 说他的就是。 还省了这份巧舌如簧的功夫。 翻开第三道奏本,范敏直接挑了核心的干货念到:“两淮都转运盐使司上呈预案,计划在泰州新设两处新盐场,请批三十万两采买物资。” …… “湖广分司今年行盐二十万引(明朝时期,如果想要合法贩盐,商人必须先花钱缴税向政府取得盐引,盐引就是贩盐的合法资格证。商人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又到指定销盐区卖盐。洪武四年一引为三百斤),但北平,辽阳盐商依旧络绎不绝,供盐缺口不小,上书请奏是否可以在境内多开几府授权行盐。” …… “浙江转运使司请示,江浙之地赋税太重,百姓困苦。然漕运兴旺,往来络绎。每年还要花费不少钱银疏通运河,清理积郁,而漕运行船仅收商税,实在不公。可否增榷船引,如果可以增榷船引,每年最少可以多征六十万两商税,以减百姓之负。” …… “云南都指挥使司推屯卫所,征募壮丁五万,请户部批粮四十五万石,并合工部申请耕牛及农具。” 范敏放开了说。 常升速记更是不慢, 不足半个时辰,范敏就把自己带来的几十道户部奏本全部汇报完。 看着无动于衷的常升和恍若未觉的太子。 范敏暗道自己今天这“媚眼”算是抛给了瞎子看,对着太子行了礼就告退了。 常升揉了揉手腕,放下笔。 朱标也放下了奏书,从龙椅上走下,拿起一本范敏送来的奏书对照着常升记录的重点翻阅起来。 一连翻了几本,发现要点一个不缺。 顿时感慨到:“这方法不错,若所有官员呈书奏报都能如此,父皇何止辛劳如此。” “不过是懒官懒政罢了。” 常升一语道破关窍道:“朝廷有许多官吏都是前元遗臣,他们占据了不少的朝廷要职,承袭了旧朝的恶风恶俗,时间日久,不少人都被他们带偏了。” “叔伯借着胡惟庸案大肆诛连,看似凶残。” “但谁又能说不是为了移风易俗,整肃这股官场的不正之风呢?” 朱标沉默了。 常升也不愿意多提此事,将自己所有的记录摊开,冲一旁早站了半个时辰的六部官属和翰林学士招了招手。 “都过来瞧瞧。” “诸位都是聪明人,本官已将范本备好,接下来就是分派诸位的任务了。” “两位翰林学士,本官要你们参照户部、预案奏书及本官的记录,将所有奏书,预案的重点及核心数据全部摘录,交由内侍转呈太子批阅。” “当太子披阅完,吏部刀笔吏需将太子意见誊写在奏书上。” “礼部的几名校书郎,本官需要你们在太子披阅后,负责复核一遍奏书,以防记录誊写错漏,并查漏补缺。” “刑部,我需要你以无罪论,审阅所有命案中的证据链是否确凿,引用条例是否妥当,凡有证据不足,用罚过轻过严,乃至有任意疑点,都先搁置一旁。” “户部、工部、兵部官员,汝等熟悉各类物价,负责联合审计所有预案,并挑出所有奏书、预案数据不详实,申报和实际差异过大的数字和物项。” “就如胡惟庸案牵扯的抄没之中,文玩字画,家宅田产的二十一万两是如何典当出来的,各项物类的价值与典当的估值差异是否过大。” “两处新盐厂的三十万两是如何得出的?各项成本核算是否对应的上?” “云南屯卫所申请粮食,耕牛,农具是否过多。” “但凡差异的数量价值超过了六十两,都是需要认真核查的,如果发现是有人贪污,剥皮实草必有他一个。” “最后,殿下觉得值得重视,需要思虑,有参考警示作用的奏书,由宫里的内侍负责誊抄一遍。” “都听明白了没有?” 一种官员都神情振奋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官职不高,但现在可以直接跟在太子殿下身旁,帮助处理奏疏预案,这可算是露了大脸,一步登天了。 万一再被太子赏识一二…… 他们哪还能不效死力。 看着争先恐后将龙案上的奏书和预案瓜分的一众官员,朱标颇有些理解不了的问常升。 “我从未听说过你担任过什么官职,怎么你偏偏就对政务处理如此老练?” 常升无害的笑笑。 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 前世跟着领导身边当秘书的时候,下则到村里一同下田视察,上则担任过领导的秘书长,一个直辖市上千万人的各类事务都要从他手中过一遍,然后转呈领导。 十几年的时间,不知多少个夜里都被领导的电话突然闹醒,随时加班办公。 差点没患上手机恐惧症。 能不熟练吗? 第50章 你说谁是莽夫啊? “殿下,臣等对照了往年宝钞的折损率,认为加印宝钞一百万两足矣。” “既然所需不多,那便不印了。” “宝钞提举司当初大肆滥印,而后又连年加印,致使全国物价飞涨,宝钞损值,今年再折损些也无妨。” …… “太子殿下,对照户部账本审计核查,自胡惟庸等叛党家中超没银两宝钞数目基本无误;但古玩字画,家宅田亩价值与典当差值近四成,与典当一般折价相差两成,也就是近七万两银子差额。”仟仟尛哾 “而这些差额,大多集中在两家典当行。” 户部官员点到为止。 朱标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摆手到:“将你们核算的项目夹进奏书,孤会另派人去查的。” …… “殿下,浙江转运使提议增榷船引,以充赋税。” “父皇一向不愿与民争利,船引之事还是…” “姐夫别急啊。” “叔伯不愿与民争利,但能在运河上常年跑漕运的,可不算什么平民百姓啊。只需要将老百姓谋生的船只略过去,规定一定大小尺寸船只享受免引,船引的事又不是不行。” “咱总不能用老百姓的赋税,天天替这些赚的盆满钵满的商人免费清淤吧。” “说的也是,着浙江转运使,工部和户部共同订立税制和免税标准,提一份预案上来。” …… “殿下,巩昌府里长灭门血案有蹊跷,犯人共录两份供状,前者仍有诸多时间错漏和疑点不明,后者则像是亲身经历,且证据链之完善,在众多血案中尤为罕有。” “臣以为,恐怕是真正的凶手驱使,将罪责安于无辜百姓身上,伪造供状,屈打成招。” “此案暂且留中,孤会令附近边军抽调人手进入,快速接手疑凶并控制一干人证物证和主审,并接管城防,再调庆阳,凤翔,平凉三府提刑按察司精锐共同调查此案。” “务必将涉案人等全部查个水落石出。” 当常升安排了人手接替了朱标的眼睛。 大明皇帝的书房里,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储君如此悠闲的光景。 内侍给朱标和常升这对姐夫和小舅子各自送上了茶点。 一边吃喝,一边还能从刚刚批阅的奏折中,讨论一下大明的未来发展方向和现有短板。 每当翰林学士挑出了奏章的重点并大声诵读,两人才简单商量,由朱标给出批复。 吏部的刀笔吏全神贯注倾听朱标的批阅,然后才小心的录于奏章上。 然后交给校书郎逐字复核。 “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政务竟能处理的如此简单。” 这种把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士解决,然后将所有问题追根溯源的便利,朱标表示,试一回就戒不掉了。 这大概就是未来大明内阁制的雏形。 “只是,集中在这儿的奏书大多都是牵涉民生国策的国家机密,处理政务固然方便了,可这人多眼杂的,该如何保证不泄密呢?” 常升一脸安啦的摊摊手:“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心打听,哪有买不到的情报。” “越想保密的久,往往就要付出越高的代价。” “咱们只需要保证机密在需要的时效内保密即可。” “就比如巩昌府灭门案。” “只要查出真凶,这奏书的价值便只剩在刑部案牍库中吃灰。” “这样,保密起来就容易多了。” “况且,姐夫没看出来这种模式的好处吗?” 朱标愣了愣,随即恍然到:“你的意思是,时时抽调一些基层官吏,培养官员?” 常升哭笑不得反问:“虽然是个办法。” “但这能培养几个官员?” “真想培养几个独挡一面的,哪个不得在这呆上个一年半载。” “能顶的上六部五寺的缺?” “真要补缺,还得如科举一般,让补上来的基层官员自发学习,大浪淘沙才是。” “好比科举的教材是四书五经。” “这些奏章,不就是基层官员的“经史子集”吗?” “而让姐夫专门挑出来,交由内侍誊抄的奏书,姐夫不觉得,很适合充当太孙搭配经史子集讲学的实例吗?” 在后世,因为信息大爆炸。 很多政府文件都在网络上公示。 机密的红头文件,基本也不会落到档案室保管。 所以档案室几乎成了得罪了上司的愣头青,以及斗争失利,被“流放”之人养老的地方。 可放在明代。 全国政务向朝廷集中。 所有的政治动向,施政方略,乃至于皇帝的性格偏好都能从朝廷的奏章中窥探一二。 说案牍室是新晋官员快速融入官场的必刷之地也不为过。 只是,此前从未有谁这么在意过它就是了。 霎时间,朱标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血红,他忍不住激动的拍着常升的肩膀到:“你知道你这一说,给朝廷解决了多少的麻烦吗?” “这一功,姐夫给你记下了。” “孤这就让六部将各自案牍库中的奏书全部集中整理出来,独设案牍司,供百官览阅。” “此后,无论勋贵之后、国子监生、科考举子入朝为官,第一件事就是进入案牍司,整理半年校阅奏书,然后才能分派六部。” 说罢,他就要去拟旨。 常升连忙把朱标按住。 “姐夫你先等等。” “这事不能急啊!” “这些心高气傲的读书人表面恭顺,内里哪个不是自诩可比刘伯温,想要拿捏他们,就算再缺人,也别光学叔伯的快刀斩乱麻,那是莽夫所为。” “你多学学婶婶的润物细无声啊。” 朱标这才停下来,刚想说话,瞄见常升身后,顿时怜悯的看了常升一眼,随后撇开常升按着他肩膀的手,对他身后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皇!” “臣等参见陛下!” 当朱标行礼的一瞬,常升顿时亚麻呆住,而听到六部和翰林院学士齐声行礼时,常升的眼角已经整个抽搐起来。 麻蛋。 要是在私底下或者装作没看见也就罢了。 当着这些六部小官的面,常升要是再没大没小,冒犯了老朱的皇威,换他是皇帝,他也得痛揍自己一顿。 就在他心念急转之迹,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掌拍在了他的尖头。 背后还传来一个“核善”浑厚的声音。 “好侄儿,你方才说,谁是莽夫啊?” 第51章 还得是你啊 “好侄儿,你方才说,谁是莽夫啊?” 面对神出鬼没,在自己背后偷听别人说小话的老朱,大庭广众之下,常升只好挤出一张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转身冲着这张大脸盘子躬身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微臣刚才说的莽夫,是臣在凤阳的一名叔伯。” 老朱的脸上浮现一抹“渗人”的微笑。 “哦,你在凤阳还有一名叔伯,咱怎么不知道?” 常升眉头一挑道:“臣不也是通过自家舅舅才知道凤阳还有位二叔公么。” 老朱的眼睛刹时瞪大。 本以为好不容易拿到了一回常升的小辫子。 谁曾想这小子大庭广众之下还敢给他回了个软钉子。 面对瞪眼的老朱,常升更是不怂的回瞪。 这大眼瞪小眼的。 竟在这书房中僵持住了。 朱标一看这不对,赶忙出来圆场:“父皇,少詹事方才在给儿臣讲为政,父皇不若一同坐下听听?” “常少詹,请吧。” 有了朱标递来的台阶,常升也就暂且退让,老朱也顺着朱标,被他搀扶到了龙椅上。 面对朱标的催促,常升倒是不紧不慢说了句。 “敢问陛下方才听了多少?” 老朱眼睛都没眨,随口应到:“你就从那个润物细无声给咱讲吧。” 常升也不再计较这个老六到底在门外站了多久。 反正就算他没偷听。 锦衣卫肯定也会把书房里的事一字不落的传达给他。 “那臣还是以茹太素的奏章作比吧。” “陛下和太子都知。” “茹太素奏书之行文,就如小脚老太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 “噗。” 这一形象比较,顿时让书房中出现了几声不厚道的憋笑。 看着龙椅一侧的朱标偏过掩面,一旁翻阅奏书的官属拼命埋头,以防老朱看到他们那张君前失仪涨红的脸,常升顿时明悟,茹太素此人的“名声”,只怕早就在朝廷之中传遍了。 老朱的嘴角也微微抽动。 但他还是忍住了,摆手道:“你继续说。” “倘若要让茹太素之流的官员摒弃“旧习”,精炼文章至……” 提到这,常升先转头问向一旁:“先请教几位学士和校书郎,你们所翻阅的这些奏疏中,每本奏书实际有用的字数有多少?” “不过三百字。” 这是念诵最精炼内容的学士。 “若是稍加行文,使之流畅,一篇奏书实际所用的字数大约五百即可。” “那就以五百为计。” “倘若让茹太素之流的官员,将每回奏书的行文都精炼至五百字,太子可知,换作陛下、娘娘,他们会如何处置吗?” 朱标心中浮现腹稿。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充当了一个称职的捧哏。 “订立奏书格式,限制奏报字数。” “违者,罚。” “这大概就是陛下的处理方式。” 老朱不予置评,只是用手捋了捋胡子。 “那,下面的官员会如何应对呢?” 常升提了一问,又自问自答到:“如茹太素之辈的,大概会不尊此制,即便挨打也在所不惜,甚至还能博得他梦寐以求的清名,为士子清流所颂。” “可若是心怀不满,或是聪明但无德,自以为是,如杨宪,胡为庸之辈。” “他们就会钻出另一个窟窿来。” “陛下不是要精简吗?” “那他们就给你精简到底,或是只精简几个关键之处。” ”譬如,山东大旱,饿孚千里,各府饿死万余人,请求朝廷拨款赈灾。” “陛下乍一看见这个奏报,先是看见饿孚千里,随后看见各府总共只饿死万余人,心中应当是庆幸的。” “可是,如果是各府各饿死万人呢?” “行文内容不都一样吗?” “万人具体是多少?” “九千余也是万余人,一万九千余也是万余人。” “随后,陛下令他们紧急调用常平仓粮食赈灾。” “他们给陛下回了急奏,说调动了粮食十万石余。” “陛下不若猜猜,这是调拨了十万石粮,还是十三万石粮,亦或是十九万九千九百石粮呢?” 老朱忍不住的磨了磨牙,虽然只是推演,但常升所说,着实太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而且事后他大概还不会追究,甚至对赈灾有方的主官下旨嘉奖。 以至于他不自觉的代入被蒙蔽的角色。 火由心生。 这帮坏心肠的读书人,果然从根上就烂透了。 “别扯这么选,你只要告诉咱,若是润物细无声该怎么做就行了。” 虽然被打断了嘴炮有点不爽。 但大庭广众,不能不给老朱面子。 “若是润物细无声,首先就得知道茹太素之流最在意的是什么了。” “名声?” 朱标适时捧哏。 “对,既然他在乎名声,并以万言书为傲,咱何不如选状元一般,每日给这些奏书排个名呢?” “每日通政使司将各省和六部五寺奏书和预案送来,等陛下披阅后,隔日再由六部五寺和各省从通政使司领回。” “陛下大可在通政使司内置几张条案,按甲乙丙丁排名。” “最好的奏书和预案,置于甲案,公布姓名,官职,和所属部门,同时作为吏部考评又一指标加以记录。” “次一等,各选三本,置于乙案,并设小奖,如栗米,绢布。” “最差的奏书和预案置于丁等,罚俸五十文,同样公布姓名,官职和所属部门。” “其余不上不下的奏书和预案,一同放在丙等就是。” “如陛下想要臣子的奏书精简而不错漏。” “那么,只要挑选最符合您条件的奏书选出,放在甲案,不用陛下您费心思,臣公们自然会将这奏书和预案好在何处,分析的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赢粮而影从。” “至于茹太素之流,您只要把他的奏书预案都放在丁案就是。” “就算他们脸皮厚,死性不改。” “把骂名也当名。” “不仅不在乎罚钱,甚至连别人的议论也不在乎。” “可与他们同属一部的同僚受的了吗?” “他们兢兢业业的干活,可就因为这几粒老鼠屎,连累了他们一部的名声都臭了,他们冤不冤啊!” “到那时,还有什么人会与茹太素之流为伍呢?” 老朱听的眼中放出精光。 这法子好啊。 他可一直都头疼该如何拿捏那些顽劣的读书人。 这下算是一通百通了。 想到这,老朱不由得深深的看了常升一眼。 要说损。 还得是你啊! 第52章 他们给的太多了 “孤明白少詹事的意思了。” 当常升以如何让茹太素精简奏书这一的案例给他作比,朱标那还能不懂这是在提醒他,强制组建、拉人壮大案牍司的弊端。 “案牍司可以建。” “但倘若孤强令那些勋贵之后、国子监生、科考举子入朝即进入案牍司,整理半年校阅奏书再行分派。” “以他们的心高气傲,只怕还会埋怨朝廷识人不明,打压贤良。” 常升点点头,轻声感叹。 “太子殿下说的不错。” “这大概就是许多读书人的劣根性。” “因为寻常人家一书难求。” “他们不过读了几本圣贤书,被周围人一通吹捧巴结,虽不至自比圣贤,却也自以为高人一等。” “要整治他们。” “就要掐准了这道劣根。” “是以案牍司当建,却不能当做朝廷书库一般,免费向他们开放。” “越是来的容易的好处,他们越是不会珍惜。” 朱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他曾和许多朝廷官员一同共事,如果是和老朱一同建立大明的重臣,身上越没有这股浮躁之风。 反倒是他曾接见那些后进学子,一个个都口无遮拦。 恨不能把自己比作甘罗(十二岁为相)。 “话虽如此,可六部案牍室的奏章内容大多都不是秘密。” “倘若不想些办法,如何能调动基层的官员,积极钻研奏书中为政施政的精妙?” 常升的嘴角一咧。 脸上浮现了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 “这就需要殿下立几个标靶了。” 常升指了指一旁埋头装头名的几个六部属官:“正如这在座的六部官属和翰林学士,他们官阶虽然不高,可是御前替殿下批阅审计奏书预案,这是多大的荣光?” “现在虽然还不熟练。” “可当他们上手之后,所有奏书和预案经他们一手,任何隐秘都无所遁形时,殿下认为,以他们之才干,可否外放担任六部中坚?” ”可。” 朱标毫不犹豫的答道。 听到这一句,一旁的几名官员呼吸急促,笔都差点没握稳。 有了太子这一句。 他们的前途,稳了。 龙椅上的老朱没有出声。 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看过了诸多过“秘书团”一手,被朱标披阅的奏书,一连抽查了十几本,他都没挑出什么毛病来。 甚至有不少隐蔽要点,如果不是有标注,他都差点忽略。 要知道常升入宫才不过一个时辰有余。 虽然有他的规划在先,但随便从六部找了些帮手,往日一天加半夜的工作量,现在就已经完成近半了。 这足以说明他们可堪一用。 “既然有这么多“标靶”在此。” “只要殿下放出风去,称赞他们功底扎实,可堪大用。” “并由这几位六部的官属被同僚反复问询,频频宴请中,不经意醉酒,才泄露出自己经常在案牍司中翻阅奏章,吹嘘自己对六部职能,天下官属,各省府旧事了然于胸,这才被殿下青睐有加……” 常升话虽说半截。 但老朱和朱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和戏谑。 “那时,只怕案牍司的门槛都会被六部的官属踏破吧。” “哼。” “想得美。” “这帮贱骨头,他们不是不愿为咱效力么。” “等到案牍司建立。” “所有想进案牍司的官员,都得给咱呈奏申请。” 听见朱标的唏嘘,老朱很不客气的掐断了朱标开放案牍司的念头。 但不得不承认。 老朱的严苛拿捏的这一手,只怕才能更好的激发百官对于案牍司的探索欲,让进入案牍司中的人,将学习的效率拔到最高。 “这是不是不太好?” 朱标哑然的问出一句,双眼看向常升,向他求助。 “殿下,陛下此举,老成谋国。” “不仅能将这些奏书留给真正有需要读他们的人,还可抑制官员官员勾结,形成朋党。” 常升宽慰了一句,一语戳穿现实。 “对于如今六部五寺官属而言,他们真的有必要进入案牍司进修吗?” “不过是想另找一条进身之阶罢了。” “真正需要多翻阅这些奏书的,是刚刚提拔的基层官属,以及未来科举选拔的新官。” “只要借着新一批官员的增补之机,将案牍司落成,并由殿下和几位六部的同僚依次放出风去,借着朝廷百官的悠悠之口,定然能将这批新的基本官员骗的找不着北,对案牍司心生向往。” “届时,再由殿下代他们向陛下讨恩。” “陛下只需要对他们进入案牍司的时间作出“严苛”限制,他们自然会在对殿下感恩戴德的同时,全身心地投入在案牍司的学习之中。” “到时,殿下只需要挑一个最出众的。” “或调入此处帮忙。” “或者破格提拔升官。 “案牍司自然大势自成。” “同时,这些基层官员被殿下施恩,同时知道不必巴结上官也有被殿下升官和重用的可能,届时,还会有多少人愿意勾结朋党呢?” “诸位,我没说错吧。” 常升描绘出一副让在常人都沉浸其中的美好蓝图,似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他再次扭头,向一旁装透明的几名属官发问。 “没有。” 六部属官齐声回答。 虽然这是强行被表态。 但坐上了“贼船”的几位,脸上可没有半点悲色。 这可是太子的“贼船”。 那是谁想上都能上的吗? 就算是被当做棋子,算计得罪百官又如何?整个大明上下还有大的过太子的靠山不成? 也不瞧瞧他们今天已经听了多少“小话”。 少詹事是太子小舅子。 少詹事编排皇家隐秘。 皇帝对茹太素之流厌恶至极。 奏折评选和案牍司。 皇帝、太子、少詹事联合套路百官。 常升要是不给机会他们上贼船,只怕隔天他们全家老小就要从应天府消失。 那还有升官重用的机会。 至于被六部推举来的他们到底是在部里不受重视,还是有关系被刻意推来露脸。 这会儿都只能在心里默念一声对不起了。 这不能怪他们卖队友。 实在是太子和少詹事给的太多了。 第53章 全大明的希望 “叔伯,您真别怪我挑嘴。” “要不是我给姐夫往皇宫里带一厨子,宫里的伙食简直就没法下筷子。” “这不是糟践粮食么。” 午时二刻,在老朱的强势加入后,朱家父子配上十三人秘书团,外加一个不定时上线的“秘书长”常升,仅用了一个半时辰,就将整一天的奏书搞定,内侍甚至都已经去通政使司吩咐过,让下午再送一批奏书来了。 剩下的预案还需要审计小组逐个核查。 老朱难得空闲,心情也不错,索性就让御膳房给十三名属官也准备了膳食。 他们吃的那叫一个感恩戴德。 就差没流几滴热泪了。 至于常升,自然是跟着自家姐夫一起混饭桌。 早上的早膳是自家厨子备的。 当然合胃口。 可要给老朱和朱标上午膳,吃什么可就不由他做主了。 这不刚夹了一块卖相不佳的萝卜炖羊肉,那寡淡无味,软烂如泥的口感瞬间让他吐了出来。 要不是认出了自家厨子做的菜。 这饭怕是没法吃了。 面对常升的怨念,老朱就当是看笑话般,夹起菜盆里最后一块被常升嫌弃的萝卜,淡定如常的吃了下去,擦了擦嘴。 “你以为当皇帝就能荣享天下奉养,随心所欲么?” “咱也知道御膳的滋味寡淡,可咱若是因为这就惩罚他们,他们一怨之下,给咱吃的里下点毒,咱就得一命呜呼。” “你说,咱敢轻易得罪厨子吗?” “咱不是不知道你家厨子的手艺好。” “可咱若是指明了只爱吃他做的菜,你信不信,不过多久,就能看到他横死在皇宫之中。” 常升啧啧两声,面无惊诧,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大概就是高处不胜寒吧。 看常升不说话,老朱倒是有闲心敲打起他来:“咱昨日让你这三月代替标儿批阅奏章,你倒是会抓壮丁。” “所有决断皆是标儿裁定。” “你却躲在一旁偷懒,最多出出主意,这难道就是你施政治国的才华?” “叔伯这话说的真冤枉人。” “您自个想想,私底下不说,但凡是大庭广众或是有外人在场,侄儿什么时候与您顶过嘴,失过礼数?” 常升大声叫着屈。 这是实话。 老朱也挑不出不是来。 “同理。” “处理国政时,您是君;我姐夫监国,是储君。” “侄儿是臣。” “在姐夫没有授予我处理奏章的权柄前。” “君臣之间,臣子便只有建议,监督的权利。” “决策,派人调查、执行,这都是君才拥有的权力。” “我若擅自接手。” “岂不成了篡权?” 听到这番辩解,老朱顿时看了朱标一眼。 朱标有些尴尬的说到:“儿臣担心妻弟初级接手政务会弄出岔子来,是以让他先看看。” “咱已经严令你多加修养。” “你将咱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就算真出了岔子又关你什么事,这小子整天吹嘘他的本事有多高,咱还巴不得拿住他的短好好敲打一二呢。” 常升:“???” 不是,连算计人这种事儿老朱你从来都不避着事主的吗? 扭回头的老朱看着常升那一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不仅不以为意,还理直气壮的批评常升到:“咱知道你生的一张巧嘴。” “但要让咱哪天知道,你对咱的旨意阳奉阴违。” “就算你说破天去,咱也要打你的板子。” “行了,都滚吧。” “这没你们的事了。” 说罢,没给朱标说话的机会。 老朱挥挥手,几个贴身的随行太监就恭恭敬敬的将常升和朱标请出了书房。 站在书房外,朱标回头看着刚被通政使司捧进来的二百多本奏本,一脸不解。仟韆仦哾 “这不是刚又送来一批奏本,父皇为何将我等赶出来?” 常升咧嘴一笑,看着坐回龙椅的老朱,凑近朱标跟前问到:“姐夫批了一上午奏书,感觉如何?” “这…” “从你给姐夫找来这一批人后,我第一回觉得,披阅奏书竟也是一份十分享受的美差。” 朱标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上午被秘书团叠了一圈辅助buff,处理奏书的过程那叫一个纵享丝滑。 体验一回,就再割舍不掉了。 “姐夫已经爽过了,叔伯自然也想爽一爽。” “依我之见,不仅是我那替姐夫处理三个月政务的要求取消,就连姐夫你,在调养好身子之前,只怕也要与这些政务绝缘了。” 看常升一脸促狭,书房的父皇又迫不及待的体验起他上午披阅奏书的待遇。 朱标也只能失笑的转头离去。 既然父皇高兴接手,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依着他了。 “既如此,咱们便回东宫吧。” 闲来无事,又能去东宫顺带探望一下姐姐,常升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昨夜百花宴,你与父皇母后见面了?” 常升点点头:“我与叔伯婶婶打了个赌,替姐夫你处理三个月的奏书,同时负责将《齐民要术》等书的刊印出来,并赚取五十万两银,以充国库。” “如果我做到了,我与姐夫不论做什么事,只要能自筹到足够的钱资,叔伯都不会阻拦,并给予人力,权力上的支持。” “你想做什么?” 朱标很感兴趣的问出了和老朱相同的问题。 “一时半会说不清,到时候了再顺带解释吧。” “时间还长,我也要寻些可靠人手,趁着这段空闲,先给姐夫补补课。” “比如婶婶的润物细无声。” “姐夫可知为何每当叔伯向我问政时,我往往会给出直接的方法,简单,高效。” “而当姐夫你问我时。” “我往往会讲通各种方法的关窍,引导姐夫想通为何要如此施为的原因吗?” 朱标摇了摇头。 “因为不仅是我,叔伯大概也是希望你能学到如婶婶一般的施政风格。” “为何?” “因为如叔伯这样简单粗暴的皇帝,只他一人就够了。” “任何一个大王朝,都不能只有武功,没有文治。” “这也是他如今如此高龄,还要坚守皇位的原因,他希望替姐夫你清扫掉所有会使大明动荡的不安定因素,让你不必再如他一般,对臣子挥起屠刀。” “姐夫如今的胸怀足够。” “欠缺的正是如我所说的,应对臣子的成熟手腕。” “当皇帝不再用威使臣子惧怕时,皇帝就必须要拥有不被臣子迷惑的眼睛,以及驯服臣子,让他们为你所用的手段。” “你得吝啬你的夸赞,吝啬你的恩赏,吝啬你的决断。” “同时让他们猜不透你的心思。” “这样,他们才会敬畏你,任你驱策。” 第54章 整顿东宫 朱标听的很认真。 他一直是个有原则,有韧性,接受批评,善于学习的人。 也正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么多闪光点。 如今放眼望去的满朝文武,开国勋贵才都是铁杆太子党。 但朱标不会因此固步不前。 他很清楚。 如今的大明正面临一个关键的转折点,开国的勋贵都在慢慢老去,他父皇也在有意让更多的“年轻人”进入朝堂,接替权柄。 不仅是为了权力的制衡。 也是在为他培养以后接班的班底。 而如今年轻一辈的杰出代表,就是他身边的这位小舅子。 智慧卓绝,品行端正,仪表堂堂,深不可测。 就是放眼整个朝堂,朱标也想不出有谁能够压他一头的。 所以,向常升学习。 无疑就成了他增长智慧最快的方式。 还能练习如何驱策臣子。 “可能讲的更细些?” “这些都是我的一点心得,若一时无法领悟,那便之后碰上再说吧。” 常升也没法再细讲。 套用一句后世的话,那大概就是懂的都懂。 “施政从来都是一门灵活变通与妥协的学问。” “就拿精简奏书来说,我不赞同如陛下般订立奏书格式,限制奏报字数达成目的,不仅是过犹不及,容易被奸贼钻了窟窿。” “同时也得考虑到,后世之君并不一定都如叔伯与姐夫般喜欢精简的,如果哪一任新君觉得精简的奏书有碍仰瞻,又一任新君中意浪漫词藻。” “若将奏书的定制一改再改。” “岂不是将朝廷威仪四个字丢在地上,任人踩踏?” “同理。” “奏书的排名也是如此。” “如果那一天百官对奏书排名的热情消退,又该如何调整呢?” 朱标思虑片刻,提议到:“将那些奏书编撰,发往国子监,” 常升有些惊讶于朱标的反应速度。 夸赞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每年派人从去年的甲等奏书中再选优,编纂一集,除了分发给国子监,还可对外“限量”售卖。” “就算是他们自己掏钱,他们也绝对会将这本奏书集采买一空。” “但如若是我,我会将那些甲等的奏书收拢,每月一次,堂而皇之的放进给太孙讲学用的案牍室中。” “或者干脆让太孙每月去往案牍司一学。” “毕竟是读书人。” “谁不想自己的奏书能被太孙一览,甚至收藏呢?” 两人一路交流着,很快就来到了东宫。 作为象征整个王朝传承的重地,东宫负责太子教育,德行的培养。 老朱给这设立的相当完备的官职体系,选拔了许多德高望重的老师,又严格筛选了不少年轻俊才与太子一同陪读,虽然不参与国朝的执政,但是但凡有什么重大会议,东宫不少人又都有机会参加、旁听。 为太子实际储备了一大批有能力,有品行,日后可以亲信,倚重的年轻臣子。 以备新君继位时,可以迅速接替执政大权。 同时,这里也是许多官员的净土。 不管朝堂上的斗争有多激烈,在明一代,几乎就没有东宫官属被针对牵连的案例。 “可要先去认认同僚?” 面对朱标的提议,常升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也挺想看看东宫如今储备的这帮年轻俊杰,到底几个可用之才,毕竟等他达成老朱的那些要求后,想要办的事儿可不少。 东宫里的人才要是够多。 不仅可以省去他大量收罗人才的功夫。 还可以分批带出去历练,替他独当一面。 只可惜,当朱标带着常升挨个问候了,甚至还撞见几个淮西老将,听闻他是开平王之后,沙场校阅魁首常升后,对他都是好一顿“爱的鼓励”。 就是没碰见几个真正有见地和实干之才。 也就是说这些人或许在文学造诣和品行上都不差,但论到施政治政,即便他们有参加朝会,旁听重大会议的特权,年轻官员里也没几个能拎得出手的。 至多是个中人之资。 当前往东宫中的刊印之所,因为物料不足,常升提供的那份书单的雕版虽然都做出来了,可多的也不过印了五百,少的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刊印。 翻看了几本印刷的书籍,常升忍不住皱眉掩面。 “我说,你们有这功夫和物料,将每本书的雕版都刻了出来。” “你们这些年轻才俊们,难道就不能将这些书里的内容重新校正,分类,排列,挑选有用、符合当下实际情况和需要的内容,重新编撰成一本?” 这话一出。 负责刊印,校对的东宫属官们顿时面面相觑。 对啊,这即节省物料,还能出名的方式,他们怎么一时没想到呢? 看着他们纷纷致歉并马上行动起来。 常升无奈轻叹。 果然都是一群榆木脑袋。 朱标也觉得有点燥得慌。 平常还不觉得什么,但人就怕对比。 这帮人琢磨了半个礼拜,也没想到一个节省变通的办法。 就在这枯等。 常升一来,虽然不能马上复印,但至少有更要紧的事情安排他们去做,省得他们闲下来了。 “姐夫,老一辈的也就算了。” “可这些年轻的若再不加以引导,只怕就要废了。” “大明需要的是能干实事,有能力的官员,那些之乎者也的,到哪不是一抓一大把。” 朱标点了点头,反思道:“我年幼时,东宫上尚几位国公重臣为我解答疑难,东宫诸事不须我烦忧。” “而今监国,我也有几年没有太注意过东宫的官属,竟不知他们荒废至斯。” “只是,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引导的好。” “这不巧了么。” 常升一拍手,指着面前停工的刊印坊到:“这就是现成的难题,正巧拿来试一试他们的水平。” “只是还得提醒姐夫一句。” “利诱可以,但别轻易许诺,模凌两可最好。” “吝夸赞,吝恩赏,吝决断。” “让他们自己发挥。” “真金不怕火炼。” “不逼他们一把,哪知道他们中有几个能担大任的呢?” 朱标迟疑片刻:“若无人敢接下此事呢?” 常升笑了笑:“总有人想要出头的。” “如果没有。” 常升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那就都不用留了。” “宁愿让东宫官位空缺,也不留废物。” 第55章 天生演员——朱标 当太子召集所有东宫官属的诏令传出。 所有无功勋,无兼任官职,无背景的官属,全部被传诏到东宫一处大殿中。 至于那些有功勋,在朝堂中有官职的。 大多都是跟随朱元璋一辈的老臣,勋贵,大多也已告老推官。 剩下一些有背景的。 如果将印书的事交到他们手头,就算是自己掏钱,他们也会把事办漂亮了,但这样就达不成锻炼东宫官属的目的,索性也将他们排除在外。 望着眼前近二十人的庶务官,以及总计五十人的小团体。 朱标的目光依次扫过了他们每个人的脸。 这大概是朱标第一次集体性的与他们公开会面。 但那审视的目光,微蹙的眉头,重重不满的情绪痕迹,似乎都在昭示着他此刻不太好的心情,让一干官属的小心肝都不由揪了起来。 生怕被莫名迁怒。 果然,朱标开口的第一句,就让他们的脑袋都深深的埋了下去。 “孤很失望!” “自三公(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三少(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陆续告老,官职虚悬,父皇陆续为孤挑选了一批品行端正,饱读诗书的年轻俊杰。” “也就是在场的诸位。” “你们都是我大明最饱学之士,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经史子集,无有不通。” “父皇信任你们。” “让你们到文华殿给皇子太孙讲学。” “孤也信任你们。” “将东宫庶务全部交由你等手中。” “可谁能说一说,孤不过监国三载,只是暂且顾不上东宫之事,东宫庶务为何就能荒废至斯?连份内的刊印之事都能推诿拖延,至今无果?” 明明是对他们不满的。 但朱标的态度始终保持了平和。 连语气中,也未掺杂半点责备的情绪。 只是那扫视着东宫官属的双眼中,分明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若是朱标狠狠的申饬他们。 他们兴许还会找些户部不拨款,物料不足,无法刊印的理由。 但朱标非但没有发火。 反而在他们犯错自省时,宽声细语,那些早就想好的辩驳理由,这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望着沉默的众人,朱标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咳,咳咳! 突然的剧烈咳嗽声,让在场所有属官都慌了神。 “太子殿下保重金体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太医!” “多传几个!” 大臣们一下慌了神。 他们都知道太子是因为抱恙而被暂解监国职务,可若是因为他们的失职而激化了太子的病症,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老朱砍的呀。 更何况,太子的身上可寄托着他们的光明未来呢 “不必了,孤无恙。” 朱标摆了摆手,叫住了要去通报太医的属官,面上浮现了一抹红晕,也不知是不是大臣们的心理作用,只觉得太子此刻的面色有种病态的白。 歇息了片刻,朱标才再次叹息道。 “罢了,诸位都是孤的臣子,东宫失职,说到底都是孤的错。” 当听到身体抱恙的朱标,不禁不训斥他们,反而将东宫庶务荒废,刊印无果的理由背下,这些原本就指望朱标吃饭升官的臣子,心头顿时无法抑制的涌现一股愧疚之意。 这些年,太子对他们恩赏有加,从不曾怠慢。 更加东宫庶务托付。 明明是他们将事情办的一团糟,却还要太子替他们背锅,他们还是人么? 想到此处,顿时有人无法承受住内心的拷问,跪地请罪。 “太子殿下,刊印之事实是臣等失职,与您无关,若是因我等致使太子病症加重,有损金体,臣等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是啊殿下,我等的失职,怎么怪到殿下头上。”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 下方的东宫官属顿时跪地一片,纷纷反思自责。 这场面,朱标身后的常升都没忍住的竖起一根大拇指。 要么说是老朱的种呢。 这股浑然天成的演技,无师自通的pua,再加上这只比他差了三分的颜值。 放到后世,怕是妥妥小鲜肉出道了吧。 原本按理说,整肃东宫应该是常升立威的大好机会。 但就像是后世从总公司派出开拓业务,整顿分公司的领导一样。 初来乍到者要想整合整个分公司的力量,就不能贸然的触动原有团体的利益,否则引得他们同仇敌忾不说,还会让自己落下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名声。 他有很多种方法换掉东宫的属官,就算强行革职,朱标也不会拒绝。 但这事传出去。仟仟尛哾 一个专横篡权之人,要再想给自己找些可靠的帮手,就千难万难了。 谁让他在家宅了那么多年。 导致他没有半点声名,虽说稳妥,但缺乏人脉助力,在相应的“创业初期”,势必就要付出更多的精力。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努力培养朱标,并把朱标推到台前的原因。 他初来乍到,没有自己的利益团体,不适合太得罪人。 要说名声。 整个朝廷谁不称颂朱标的贤明。 由朱标站在台前,不仅可以更加轻易的招揽一些有脾气的读书人,太子出面整顿,那更是职务管辖,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更方便常升藏于幕后,闷声发大财。 但看着对演员的自我修养熟烂于心,近乎完美利用了自己的身份,人设,病情等因素,对东宫官员高拿轻放,迅速收拢人心,展现出妥妥帝王之资的朱标。 常升突然觉得。 他的计划可以再加快些。 “孤为太子,东宫庶务拖延,孤有失察之罪。” “好在刊印之事,期限未至,东宫尚有弥补的机会。” “新任少詹事已经提议,那些刊印之书里的内容,可以重新校正,分类,排列,挑选有用、符合当下实际情况和需要的内容,重新编撰成一本,节省物料。” “可刊印之务,仍需一位不畏艰难,恪守职责的主官负责。” “少詹事毕竟初来乍到。” “孤还是想将这个建功的机会留给你们。” “汝等可愿?” 听到这里,常升差点就没拍手叫好。 这可真是画的一手好大饼啊。 朱标夸人了吗。 夸了,又没夸。 毕竟他从没点名指姓,将这夸赞落到实处吧。 他许诺赏赐了吗? 没有。 指派谁来指引任务了吗? 也没有,全凭自愿。 只是一方面强调工作难度降低,一方面暗示这是个建功的机会,同时不明不白的说常升出来乍到,朱标有意将机会留给他们。 要是他们再不中用,把握不住机会。 朱标就是把他们全革职了,也没人说得出朱标一个不好来。 可要是有人把握住了机会。 朱标也有理由名正言顺地不发赏,这人甚至还得因为朱标有意的给他留机会,记朱标一个人情。 这不,当朱标这么一说。 下面的官员不过对视几眼,就有人高声答应到:“太子殿下,微臣请愿!” 第56章 用官荒 “太子殿下,微臣请愿。” 当有人高声领命时,常升和朱标偷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有人跳坑了。 虽不知道他是否有能力真的将刊印之事办成,但就冲着这份忠心,至少就值得花点功夫培养一二了。 看请愿的属官一脸诚恳,临危受命。 朱标默默记下了这张脸,又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可还有人愿意担此重任?” 东宫庶务官们俯首低眉,半晌也无人应答。 终是有人请叹一声,拱手行礼道:“启禀殿下,微臣虽无把握担此重任,但愿为辅官,协助唐大人共同完成此事。” 看着出列之人与请愿之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常升判断,这两人应是一对至交好友。 既然无人与他们争取这个“建功”机会,刊印之事自然落到他们二人头上。 只是看着其他沉默的属官,朱标的眼中难免有些失望。 看来,东宫也是时候换换血了。 “既如此,刊印之事就交由你二人全权负责。” “另外,孤还有一事告知你等。” “通政使司送吏部奏书中有提,如今许多朝廷职位空悬,不少官员身兼数职,吏部请多招录一批生员入朝为官。” “孤批复通过了。” “然生员不通政务,需要大量时间培养,对朝廷运转起不到太大作用。” “孤便决定,从东宫抽调汝等熟手到吏部报到,去往六部五寺当值。” “啊!” “这!” 跪地的官员们还未起身,就又听见一道“晴天霹雳”,顿时个个抬头,露出一张张惊愕的面相来。 去吏部报到,调往六部五寺? 要是放在洪武十三年以前,对外人而言,这大概就是从东宫的虚职官转为六部五寺的实权官。 是谓暗升。 可如今历经了胡惟庸案。 就算应天府内的株连已经销声匿迹,可不意味着应天府外对胡惟庸朋党的追查和株连也一并平息。 整个朝野上下,东宫算是唯一没有被株连的净土。 朝廷上下,谁不向往他们这处安安稳稳,抱紧大腿,就能迟早借着太子东风稳稳升迁的宝地啊。 可如今这时候,太子要将他们外放到六部五寺! 且不说会不会有什么罪名无辜牵连到他们头上,就算有太子的情分,就如今老朱这换官革职的速度,一年能在同一个官职上换三个人。 一点不带犹豫的。 他们耗尽半生,好不容易才升上来的几品官。 换到六部五寺,要是做不到几个月,凳子都还没捂热呢就被革官降职,他们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太子殿下,东宫庶务荒废确是臣等的失职,但还请太子殿下看在微臣多年效力的情份上,再给微臣一个机会吧,微臣一定尽心竭力,不负皇恩。” “是啊,殿下,刊印之事,微臣只是一时半会没想好从何处筹措银两,微臣也欲请愿啊!” 一众属官纷纷讨饶起来。 可是机会已经给过他们了。 朱标甚至还好意的提醒过他们一回。 现在才想起来请愿,只会徒增朱标对他们的厌恶。 但是常升提醒过他,太子胸怀仁德的美誉不能丢,所以,朱标还得和他们再虚与委蛇一番。 “你们多虑了。” 朱标摇头宽慰到:“孤不是要惩罚你等,只是朝廷如今更需要你们。” “正巧孤要修养几月。” “除了需要专人负责的刊印,东宫的庶务孤都会接手操持起来。” “也不会增补职缺。” “你们放心,朝廷会给你们一展所长的机会,给你们分配合适的官职,考虑到诸位这些年在东宫的不辞辛苦,孤也会上书,让吏部给你们调职时都提上一品。” 有了升官的保证。 许多人也不再嚎了,当官不就是为了升官吗? 万一就分到了适合自己的官职,一坐就是好几年了。 只有极少数的精明人这会还在悔的捶胸。 托词,都是托词。 在外当官,要冒着随时革职被贬的风险。 在东宫当官,不仅是铁饭碗,还有不时的恩赏可拿,这是一品的俸禄之差能弥补的吗? 他们怎么就迷了心窍,没反应过来呢。 事已至此,谁也说不了朱标一个不是,甚至这群人中以后真有人发达了,他也得牢牢记住朱标今日的提携之恩。 反正横竖不亏。 朱标自然不会后悔。 只是送走了这批人之后,看着一下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东宫,联想着缺人的六部五寺,朱标不禁感慨到:“如今科举难以推行。” “处理奏书的问题倒是解决了。” “可朝野上下仍到处缺人。” “沙场校阅,招录生员的手段,对朝廷而言都不过是杯水车薪。” “必须得有一套临时可用的招募人才之法才行。” “升弟可有想法?” 现在知道擦屁股难了。 株连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常升腹诽了一句,但办法还是得想的。 “朝廷想招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问题是招现在对口的可用之才,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种事,得找个名头够大的带头。” “思来想去,还得是姐夫出马。” “我,怕是不妥。” 朱标摇了摇头。 他是大明储君,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朝廷的颜面,如果以他的名义向外招人,很容易被人联想大明将来是不是都要以举荐选官,很多人更会就此开始四处钻营,进而动摇科举制的根本,影响天下孺子科考正道。qqxδnew.net 常升一看朱标理解错了他的意思,顿时笑到:“姐夫你误会了。” “咱们都知道,科举才是正途。” “我的意思是,让姐夫你修几封书信,让那些已经告老还乡,德高望重的老臣们发挥一下余热。” “在各省府学风浓厚之地,以类科举之法,替朝廷培养,甄别,举荐人才。” “其中之表率,就是姐夫曾经的老师,太史公宋龙门(宋濂)。” “这是不是得姐夫自己出面?” 朱标恍然失笑:“我竟把宋师给忘了。” “听闻宋师初回金华的头几月,来访的拜帖邀约几乎堆满书房,都希望宋师能为他们举荐一二。” “幸亏宋师整日闭门不出,只搜罗古籍。” “这才让大家的热情消退下去。” “我这就给宋师休书一封,说明情况。” 作为与高启、刘基并称的“明初诗文三大家”,又与章溢、刘基、叶琛并称的“浙东四先生”,宋濂的文名在整个大明都是公认的。 尤其在刘基高启相继死后。 宋濂的文名更是无出其右,尤其在浙东,那更是被士子学者奉为共师的人物。 只要有他帮忙。 整个浙东都可以算作朱标的后备人才基地了。 只是为了大局和平衡着想,朱标得多找几个人,绝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全押在一个地方。 第57章 科举改革的先兆 东宫之中,基层的属官将大明的地图给朱标呈送了上来。 每从东宫告老的属官中找到一名德高望重,还健康存活于世的大儒,朱标就将他乡里所在在地图上标示出来。 除去应天,大明目前有十三省。 再加上个作为龙兴之地的凤阳陪都,朱标自然是希望能够找出十四名德高望重的大儒来。 只可惜翻遍了东宫官员的籍册。 朱标也没找到几个来自北方的大儒。 其余要么已经故去,要么就是名气不足。 真正够格的,一名在蜀地,一名在洛阳,根本不足以辐射北方。 而南方之地,一省三五名大儒都绰绰有余。 这可把朱标的计划打了个稀碎。 看着这悬殊的差距,朱标都不禁感叹:“北地学风不盛,更无出名的大儒,这可如何是好?” 常升凑近一瞧,随手在北地划了一道弧线。 “自宋时以来,天下一贯是北乱南稳,北方学风不如南方昌盛也属正常。” “但,大儒不够。” “姐夫干嘛不找自己三个兄弟凑一凑呢?” 朱标看着常升划过的西安,太原和北平,顿时反应过来,这不正是他三个弟弟,秦王、晋王和燕王的封地吗? 他们虽在北地。 但封地之内的治安肯定比其他地方要好。 再加之有朝廷的背书,招揽人才的效果说不定还要胜过大儒。 “况且依我之见。” “除了宋师,只怕没几个大儒能推举出朝廷可用之才。” “毕竟在他们眼中。” “才俊就该如他们这样,熟读经史子集,品行端正。” “但放到朝廷,他们的作用,只怕还不如之前的东宫官属呢。” 听到常升对这些大儒的评价,朱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 说他非议大儒? 但事实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吗? 东宫的这些“年轻才俊”,大半可都是这些告老的大儒推举进来的。 “那该怎么办?” “倘若这些被举荐的人才千里迢迢赶到应天府,大半再被吏部甄选拒回。” “不仅有损这些大儒的名声。” “此后朝廷再想招募人才,恐怕也只能等到科举重开之日了。” 常升不假思索的回到。 “科考科考,当然得考了。” “不仅可以避免这些大儒凭自己喜好甄别人选,减少吏部的工作,更能顺带宣扬朝廷对于人才的重视,还能借着考题的设置,倡导朝廷所需的实用之风,为日后的科举早日储备人才。” 朱标有些不安道:“这样不太好吧。” “如果剥夺了这些大儒甄选的权力,只怕没几个大儒愿意出面替朝廷操持此事了。” 常升一件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朱标。 “姐夫你又忘了读书人的劣根了?” “甭管他们是普通士子或是大儒,他们的渴求有何分别吗?” “不还是功名利禄吗?” 朱标轻轻的叩了叩自己的脑门,面露歉意。 “他们都曾为你姐夫讲过经史,算是姐夫的老师,我一时有感,忘了。” 常升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 这样重感情的朱标或许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但他绝对称得上是个好领导,好大哥。 “其他大儒我不熟悉,就以宋师作比吧。” “宋师一生,学究天人,官居一品,为太子师,功名利禄早已于他如浮云。” “可宋师难道就没有欲望了吗?” “非也。” “这些年间,我曾见过宋师不止一篇的劝学散文,它便足以证明,宋师心中,仍有教化之宏愿。” “只是诸多纷扰,逼的宋师不得不自困家中,以收集古籍作为消遣。” “倘若在这时,姐夫与宋师修书一封,内附一些今朝廷疑难的策问题,同时下旨让金华县令配合。” “令众学子答策问题为拜帖,以一月为期,每月只收一名学子一篇策问。” “以千字为限,内容不限。” “有真才实学者,宋师每日择前三名,亲笔斧正,张榜于府门外,以示公允。” “每月月末,宋师会召开文会。” “将每月每日前三名齐聚,或讲学,或作答,或辩论,金华学子皆可旁听。” “有才学能力出众,得众学子力荐者,宋师亦愿举荐。” “姐夫认为,宋师会答应吗?” 朱标哑口无言。 虽然以他和宋濂的情分,只要他提了这个要求,宋濂就不可能不帮他。 可是常升这个办法。 分明将读书人的那点人性拿捏的死死的。 别说是宋师了,天下大儒有几个能不中此招? “至于其他大儒,我虽然不熟,却有几点愚见。” “其一,他们已经告老还乡,不在朝堂,若真为朝廷举荐了诸多实用之才,朝廷大可以不吝恩赏,以宣扬朝廷重视人才,绝对不会亏待对大明有功之臣。” “譬如,给达到举荐人数标准的大儒,送上一块御赐的“慧眼识英”,或是“诱掖后进”的金牌匾。” “嘶。” 朱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常升的眼神都变了。 就连常升脸上人畜无害的微笑,此刻都显得有点缺德。 你这特么是送牌匾吗? 你是分明要别人的命啊! 哪个退休的领导干部能拒绝这样的考验? “其二,可以令工匠为这些不吝提携后辈,举荐人才的大儒在各地府学学馆内雕刻石像,以勒其功嘛。” “停,别说了!!” 朱标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闭嘴吧。 求你了。 再说下去,你还让不让这些大儒活了! “就剩最后一点了,我一气说完吧。” “被各省甄选出来的人才,自然可以直接收入朝廷,可次一级的人才,难道就不是人才了吗?” “他们极有可能只是因为年轻,或是条件所困,亦或是大器晚成而暂时落选。” “反正科举重开还要几年,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顺便替这些人谋个出路,让他们潜心研学,替朝廷,也替殿下收拢一波人心呢?”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从刚才的算计中回过神来。 “升弟有何妙计,不妨直言。” “既然案牍司可以作为新录官员的进修之所,那可否也在各省,甚至各府之中,设立一个收录了优秀策问,朝廷政令,地方官务的低配案牍司呢?” “府衙是现成的。” “朝廷之外,各省府都急缺大量的属官,何不让这些才学次一等的读书人,以临时工的身份入各府衙帮忙运转政务。” “对下面的府衙来说,只要是读书识字的,无论生熟手,都能替他们解决不少庶务。” “一个空悬主簿的俸禄,就足养活三五个贫苦读书人家。” “还能让这些后学末进早早积累处理政务的经验。” “只消这么积累几年。” “待到科举重开,朝廷还怕无可用之官?” “就怕到时参考的人多的如过江之鲫,朝廷还得要求考生必须得有在地方实习三年政务的经验呢。” 第58章 常氏虎姐 什么叫差距? 朱标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深刻的领悟。 同样是画饼。 他身为太子,算是如今大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对麾下投靠自己的属官画饼,让他们负责一个小小的刊印,尚且要他半pua半利诱的。 把他们外放。 还要用高一品的官职做补偿才肯消停。 而常升十年不出,无权无势无人脉的。 面对朝廷头疼的用官荒,不加思考就能给出近乎完美的预案,随口画的饼,让他这个当太子的都有点遭不住;最关键的是,只用几块不值钱的木头石子,就能让全天下的大儒心甘情愿的被他玩弄鼓掌。 这难道就是世界的参差吗? 朱标突然有些心累。 “你且去探望太子妃吧,姐夫还有许多书信要亲笔书写,就不陪你了。” 接过朱标丢来的东宫通行令,常升乐的清闲的找内侍领路了。 今日整肃东宫。 常升当然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的。 一方面是这些人的能力确实不足,另一方面,摧毁了这些原本抱团的利益小团体后,在招来的人,虽然依旧会忠于朱标,但必然也会与常升多有接触。 届时都能为他所用。 他的人脉,这不就顺带建立起来了。 同时,当他用的人全部都是朱标可以信任的人,一举一动在朱标眼皮底下,平日里也时刻拎得清自己的定位,朱标不用他用谁? 信任,不就是在这么一步一步的不经意间,悄然维系建立起来的么。 ……………… “姐姐。” “常升来看你啦。” 还未到常氏的寝宫,常升就大声的喊了出来。 虽然有太子给的通行令牌,但这里住着的不只是他的姐姐,还有侧妃吕氏不是。 内侍接过了常升递来的令牌,进去通传。 不多时,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寝宫里传来。 “雄英,慢点!” “别摔了!” 常升定睛一看,第一个从寝宫里跑出来的小短腿儿,不是朱雄英又是谁。 看着他兴奋的向自己跑来,常升也蹲下身去,一把将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抱了起来。 “雄英见过舅舅,恭贺舅舅夺得沙场夺魁。” “雄英真乖,舅舅请你吃糖。” 常升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头,从袖兜里翻出一块用米糊纸包裹的饴糖来,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就惯着他吧。” “自从在家里调了一名御厨来,他每日就变着法的给雄英做小食。” “不仅雄英不爱吃饭,还连累姐姐都胖了。” 常氏从寝宫里走出,看见这舅慈甥孝的一幕,忍不住开口埋怨到。 只是看她脸上的笑容。 就知道这话里没有怪他的意思。 嗯。 除了那句长胖了。 “啊,雄英这么不乖的话,舅舅就要把会做好多好吃的御厨带回去喽。” 朱雄英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扯着常升的衣服求饶到:“舅舅,雄英以后一定好好吃饭,您不要把御厨带回去好不好?” 常升被他的表情逗乐,趁机约法三章到。 “那就这么说定了。” “此后除非是你父王,母妃,你皇爷爷,奶奶,以及自己的诞辰,亦或是大明的重要节日,再来就是雄英在文华殿受到先生嘉奖,都不能让单独让御厨给给你做好吃的。” “就算做了,你身为皇家的长孙,也要学会孝敬你的父王,母妃,皇爷爷、奶奶;照顾弟弟妹妹,将好吃的与他们一同分享。” “听见没有?” 朱雄英的小脸皱成一团。 还以为以后那些美食几乎就要离自己远去了。。 直到听见在文华殿受到先生嘉奖,也能让御厨给做好吃的,撅起的小嘴这才松了下来。 别的他不敢保证。 文华殿的先生们,可是隔三差五就到他皇爷爷的面前夸赞他的。 至于照顾弟弟妹妹,孝顺父母。 这几乎就是他的日常。 要不然他娘怎么胖的。 常氏欣慰的领着这对甥舅进了宫,看他们在花园里玩,看着常升和朱雄英相处融洽,自己则坐在一旁的凉亭里歇息。 常氏意有所指的说到:“从没看出来,明明没见过几回,升弟居然这样讨雄英喜欢。” 常升不疑有他,仍和朱雄英玩的入神。 “姐姐别看我久居家宅,我也是很讨孩子喜欢的好不好,当年森弟还不大,家里又没有同龄的玩伴,我不陪他,谁能陪他玩?” “哦?” “既然升弟这么喜欢孩子,为何不自己生一个呢?” 这话一出。 常升全身的汗毛顿时竖起。 他那无往不利的危机预感,此刻正拼命的提醒他一个字。 危! 常升僵硬的扭过脖子,冲着自家姐姐小心赔笑。 “姐,我这不是还没有相中嘛。” “是吗。” 常氏从凉亭中走出,笑着对着常升步步逼近。 “我怎么听闻,昨夜有人充了一回月老,替许多勋贵人家都牵了线,搭了桥。” “明明他也是适龄青年。” “偏偏却把自己给遗漏在外。” “姐,这不是蕲春侯康铎在校场帮了我一回,求到我这了么,当时的百花宴,男男女女的都不自在,我这不才挺身而出,做了回好事么。” 常升一脸讪笑,嘴里不停胡编,脚下还偷偷挪着小步。 谁知下一秒。 一只温润的纤手就化作了坚硬的铁钳,精准夹住了他的耳垂,奋力一扭。 “疼疼疼,姐,松手。” “雄英,雄英还看着呢。” “你给我留点面子。” 常升疼的龇牙咧嘴,却不好挣扎,只得连声求饶。 常氏才不吃他那一套呢。 “编,你接着编。” “若不是家里今早接连来了几波媒人,差点没在府里打起来,我和娘亲都还不知道升弟还有做月老的本事呢。” “你有本事帮别人。” “怎么不顺带替自己把婚姻大事解决了?” “我和娘亲都知道你主意正,特意向娘娘申请,算是为你单独开设了一场百花宴。” “如此恩情,你就给我这么浪费了?” “你给姐姐记住了,三月之内,必须把婚姻大事给解决。” “否则,你看我和娘亲怎么收拾你。” 面如罗刹的警告完这一通,常氏这才松开了“二指禅”。 今日这一通雌威发的,让揉着耳朵的常升和一旁的朱雄英都不敢说话。 直到常氏折返回宫,准备今晚的晚宴。 朱雄英才敢蹑手蹑脚的上来,替常升吹吹。 “舅舅还疼吗?” “雄英帮你吹吹。” “好外甥,舅舅没有白疼你,以后你千万记住,娶妻娶贤,可不能再找一个如你母后这样的了。” 朱雄英连连点头。 一张俏脸上写满了心里阴影 往日里那个和声细语的母后,在他心中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第59章 近朱者赤,近常者…… 东宫的晚膳,气氛并不算融洽。 同一张餐桌上,朱标一脸心不在焉,常升满脸愁云惨淡,朱雄英则埋头干饭,努力扮作透明,全不复往日的活泼模样。 吕氏狐疑的目光在三人的脸上依次扫过。 再看了看好似一切如常的太子妃。 明智的没有说话。 晚宴匆匆而散。 常升与蓝玉汇合,再次坐上马车。 蓝玉还饶有兴致的发问:“听说你今日将东宫官属全部开革到吏部当官去了?” “可以啊。” “我就说你小子不当官可惜了吧。” 常升瞥了蓝玉一眼,没心情去计较他当初的原话到底是怎么说的。 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外甥累了。” “有什么事,舅舅明天再问吧。” 蓝玉如今听劝的很。 常升不乐意说,他便自觉闭上了嘴,安稳驾车。 只剩常升躺在车架里,头疼着面对常氏的最后通牒。 三个月内解决婚姻大事。 投胎都没这么赶的。 而在皇宫内,在听闻了常升和朱雄英在寝宫外的教诲,以及常氏花式催婚后,朱标的脸上总算浮现了些笑容。 检查了一番朱雄英的功课,叮嘱他早点休息后。 朱标便重新摆驾后宫,找老朱谈心来了。 今天接收的信息量让朱标的大脑有些过载,甚至有些无法分辨哪些他该学,哪些要辩证着听,这种时候,当然要找大明的政治课代表,自家老爹问问。 这么多政治要点,不能只有他一人头疼啊。 得学会分享。 老朱在越来越熟练的秘书团辅佐下,接手处理了大半天的政务,几乎将整个通政使司堆积的政务处理了大半。 朱标到的时候,他正与马皇后分享正着那股酣畅淋漓的劲头,悠闲的吃着炊饼,一同赏月呢。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标儿来了,快坐!” 老朱一看朱标的样子就知道有事,就让内侍再搬了张凳子,将炊饼和茶饮推到了他面前。 朱标晚膳吃的不多。 虽然被老朱和马皇后喂了一嘴口粮,但闻到炊饼的香气,还是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慢点。” 马皇后心疼的责备了一句:“你们父子俩忙起政务来,就没一个听劝的。” “冯太医今早才给你诊脉下的医嘱,回头你便跑到你爹的书房处理奏书去了,要不是常升,你们这身体还要不要康健了。” 朱标将饼咽下,辩解了一句。 “儿臣谨记着冯太医的医嘱呢,今日的操劳,绝不超过四个时辰。” 说着,朱标就从书房与常升照面起。 将今日与常升交流的所有内容全部复盘了一遍。 在听完常升教授的驭人之学,以及他随手给出的临时科考方案以及拿捏大儒,引导朱标兵不血刃的开革了东宫一众庶务官属后,老朱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天生王佐不成?” 马皇后不发一言。 但看她脸上的欣慰之色,显然也是为自家儿子得到了这样一位不世才俊的辅佐而高兴。 “常升今日之言,儿臣只觉得句句振聋发聩,一字一句都值得细细深思,回味,以至于眼花缭乱,甚至不知该从何入手了。” 听到朱标此问。 老朱都觉得头疼起来。 思量半晌,才无奈摇头到:“你自己多长几个心眼吧。” “不过有一句,咱与常升的意见一致。” “不仅是常升,咱也希望你能学到如你娘一般的施政风格,任何一个大王朝,都不能只有武功,没有文治。” “此前咱让你一并审查、监斩胡惟庸案,除了锻炼你的手腕和决断,也有让你施恩臣子,收拢部下人心的想法。” “现在都不必你插手了。” “这些贱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是真不怕死。” “不仅东宫庶务荒废。” “就连胡惟庸案抄家所得,也敢巧立名目贪没。” “咱原本只是苦于朝廷无人可用,这才对他们稍加容忍;等到官员补足,这些乱臣贼子,咱当杀则杀,当斩则斩,绝不轻饶。” 说到动情处,老朱眯着眼睛,满脸杀气腾腾。 直到被马皇后一推,看见马皇后的白眼,这才“云销雨霁”的赔起笑来。 “大晚上吓唬谁呢。” 老朱嘿嘿道歉,转移话题到:“妹子你不知道,今日晚朝过后,咱将奏书排名送回通政使司,各部来领奏书,知晓排名之制后,那茹太素被咱气成啥样了。” “他不敢跟咱尥蹶子,只一个劲的打听是谁给咱出了这损招,那眼珠子红的,恨不得把人生吃了。” “若有人在此时撩拨。” “只怕就是个兵蛮子,那老小子也敢上去干他一架。” “可惜,可惜。” “要不是常家小子辅佐标儿干出一番大事业,这会儿不便太出风头,咱非让茹太素也尝尝这小子的阴损不可。” 马皇后忍不住噗呲一笑,拍了拍老朱的肩头。 “你这个当爹的,能不能盼标儿点好?” “堂堂一国之君,整日里都是这些阴损算计,像什么话。” 老朱不以为耻,反得意扬扬的说到:“这叫什么阴损算计。” “明明是治国的大智慧。” “只可惜那群老兵油子不似这些读书人,他们就认军功,认勒石燕然,认马踏瀚海。” “可这哪一个不要真金白银的打出去。” “尤其大明未定。” “咱更不能被他们裹挟。” “所以咱才要陆续将一些淮西老将的兵权收回来。” “标儿你记住,不论一个臣子多有名望,只要不让他们抱成一团,你都能随意的将之拿捏。” 朱标若有若悟的点点头。 又突然问出了一句。 “那常升呢?” 老朱才体会了一把执教太子的瘾,正享受着马皇后崇拜目光。 听见此问,差点没把腰闪了。 沉思半晌,悄咪咪抬眼,就迎头撞上马皇后和朱标的殷切目光。 …… …… …… 无声的尴尬过后。 老朱恼羞成怒,拍桌呵斥到:你自个琢磨去,就当做是咱对你的考校了。” “明日你若答不出来,咱便从此卸了你的监国之位。” “鹅鹅鹅鹅鹅~” 看着这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一幕,马皇后终于憋不住,发出了魔性的笑声。 回想起午后刚从书房出来时常升说的话,朱标看老朱的眼神中充满了幽怨。 老朱不敢对视朱标的眼睛。 看着在一旁笑的眼泪都出来的马皇后,恶胆从心生,当下就再度拦腰抱起马皇后,向后宫中杀去。 看着自家母后止住笑声,一路羞愤的拍打起自家老爹。 依稀还能她说的放下,孩子还在等字眼。 朱标不自觉的揉了揉肚子。 今早这炊饼。 真撑! 第60章 上一休三?强制休假? “靠!迟到了!” “娘,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也不让小莲叫我一声;我这才第二天当值,您就不怕我吃叔伯挂落?” 当睡过头的常升匆忙换好官袍到中堂用膳,看着悠哉在中堂享用早膳的蓝母,常升一边囫囵的往嘴里塞上一个包子,一边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蓝母淡定的很。 看着常升风卷残云,她却不紧不慢的从身侧翻出一卷纹着五爪金龙的黄绢来。 “宫里来旨,说你这几日连日辛劳,加之一当值就立下大功,太子殿下便特意为你讨了三日的休沐。” “也就是说,这三天,你都不用去东宫当值了。” 常升一手拿着半个馒头,嘴角还叼着一根油条。 听到这消息,当场亚麻呆住。 不是,他才上一天班呢, 这还是当大明官吗? 还是他昨晚昨晚更新的摸鱼系统在作怪? 回想昨夜子时。 “叮,系统更新完毕。” “根据宿主身份更新及一日活动轨迹,苟道系统升级为摸鱼系统。” “除每日的基础摸鱼值,每月商城和每年摸鱼宝盒,系统新增人才识别培养模块,并同步更新商城与宝盒物品,更多更新功能,请宿主自行翻阅更新日志。” “摸鱼系统?” 当时的常升听到系统更新提示,顿时满脸黑线。 之前他年纪小,加上大环境不合适,所以苟上十年也未尝不可。 可现今他都已经出山了。 还说根据他昨天的行动轨迹,更新成摸鱼系统,他白天明明干了不少事,和皇帝的赌约就剩下一个五十万两银子的交付,这难道还不算勤政? 可当常升翻阅了系统日志,顿时嘴角抽搐。 白天他辰时入宫,酉时三刻下值。 将近半天的当值时间,系统却判定他的工作时长只有一个时辰。 仔细一瞧。 “聊天”不计入工作时长…… 这么说来,他整个白天的时间基本就在放嘴炮。 说他摸鱼…… 可能,好像,也许并没有错。 说来惭愧。 第一天上班,竟情不自禁的施展了后世苦研多年才大成的摸鱼大法。 不过这样也好。 让他替朱标累死累活,最后让老朱坐享其成的事,他也不乐意干。 系统要求的日签方式是每日工作时长,低于上班总时长的一半,签到一次,摸鱼值就提升一千,比之前翻了十倍,正巧又添加了一个人才识别和培养模块。 可以耗费不等的摸鱼值促成旁人不同时长,不同倍数的智慧和武艺增长。 这下,摸鱼摸的就更心安理得了。 只是,谁家系统会特么专门在大半夜更新的,这也太特么扰人清梦了。 要么常升今早也不至于晚起。 只是这上一天班被强休三天的待遇,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的。 一时都给他整不会了。 似乎是看出了常升的窘境,蓝母便强势的给他安排到:“既然你这几日有闲了,那便留在府上,相一相各家的千金吧。” 相亲?!! 常升连忙将嘴里的吃食咽下,申辩到:“娘,您误会了。” “太子殿下予我这三日休沐,可不是让我回府上将养的,您不知道,我和陛下打了个赌…” 说着,常升又把他与老朱对于太子未来归属权的赌约,给蓝母复述了一遍。 “孩儿可得抓紧这三天的功夫,在应天府内好好寻摸寻摸,有没有新的什么生财之道。” “事关孩儿前程。” “其他庶务,不如暂且搁置。” “待到孩儿功成名就之日,娘还怕我不能给您带个贤惠媳妇回来不成?” 常升一通连哄带骗。 好不容易让蓝母眯眼思索起来。 可就在常升准备悄咪咪的起身,逃出中堂的时候,蓝母的声音却突然喝来。 “坐下!” 常升双腿一软,坐回凳上。 旋即就听到蓝母无比豪横的说道:“事关你的前程,我这个做娘亲的不能不支持。” “不就是五十万两吗? “娘掏了!” “就算家里的钱银不足,娘亲用夫人坊的份子暂且抵押就是。” “用不到半年,这五十万两都能赚回来。” 听到这,常升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就算他们家资颇丰,自己生财有道,这五十万两也绝对是个伤筋动骨的数字。 不信放眼天下。 有几个豪门大户能掏得出这五十万两的现银。 可还没等常升感动完呢。 蓝母的话语就是一变,双眼微眯,好似要从眼中射出两柄利刃来,架到常升的脖子上。 “只是,在为娘看来,即便是掏这五十万两现银,也不如解决你的婚姻大事来的紧要。” “今日,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各府千金,你是相也得相。” “不相,也得相!” 听着桌子被蓝母拍的震天响,常升心中欲哭无泪。 娘,你还我的感动来。 但是面对铁了心要给自己找媳妇的娘亲,常升的大脑飞速运转,总算在蓝母不耐之前,相出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 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常升坐到了蓝母身边,握住了她的双手,诚恳的表达心迹:“娘,孩儿知道您想抱孙子,想看咱家人丁兴旺。” “可是娶妻不同寻常。” “娶一贤妻良母,咱家可旺三代。” “寻一浪蕊浮花,招祸顷刻之间。” “不论那些媒人将各府千金吹的如何天花乱坠,各家夫人在夫人坊中为自家女儿说了多少美言,孩儿不见其人,绝不婚娶。” 望着常升真挚的双眼,蓝母终是一声轻叹。 “罢了,娘不强求你在府中相各家千金了。” 常升刚刚暗自松了一口气,没等一秒,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可是,娘也不许你荒废这三日时光。” “这样。” “此后三月,每逢休沐,你就给娘到应天府的各家佛寺里挨个上香去。” 常升:“???” 佛寺,上香。 不是,这是个什么神转折? 就在常升还一头雾水之际,蓝母自顾自的拍掌说道:“为防止你中途躲懒,娘还给你找了个随行监督。” “小莲!” “夫人,小莲在呢。” “此后少爷每回休沐上香,你都要随侍少爷左右,寸步不离,少爷每日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你回来都要悉数告知于我,明白吗?” “请夫人放心,小莲明白。” 听到蓝母呼唤,小莲便从旁站了出来,将监督常升的事情揽下。 看着这个“小内奸”。 被背刺的常升眼珠子都瞪直了。 小莲却吐了吐舌头,向自家少爷露出一个歉意的无害笑容。 第61章 不留活路啊 常升的厢房。 小莲帮着常升褪下官服,换上常装。 常升还在思考着蓝母为何偏偏让他去佛寺上香,那意思,活像是巴不得他将应天府的佛寺逛个遍。 让他如何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当他的目光落回了眼前这个陪他一同长大,刚刚却“背刺”了他的小侍女,他的眼神就渐渐“不善”了起来。 “小莲啊,少爷我这些年没亏待过你吧?” 原本只是一句简单的寒暄。 却让小莲防贼一样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双眼,抿紧了嘴唇。 这架势。 让常升一时也有些束手。 不是,他这还没开始动手呢,你怎么就放大招了? 常升尝试将她的手拉下来。 小莲却摇头晃脑的一通挣扎,根本不给他半点发挥的机会。 嘿,我这暴脾气。 三天不打,你这小娘子还真要上房揭瓦了是吧。 常升坏笑两声,贴着小莲的耳朵阴恻恻的问到:“你这是要翻天啊,少爷的话也敢不听了?” “既然如此,就别怪少爷欺负你了啊。” 被常升这么一吓,小莲偷偷睁开双眼,面对着常升的坏笑,只得眨巴着一双满含春水的无辜大眼道:“少爷你别逼小莲了,就算你真要欺负小莲,小莲也不会说的。” “真的吗?” 常升坏笑着将她揽入怀里,坏手伸向小莲腰下,用力一抓。 小莲的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 但看她双手夹在身体两侧,一副任君采摘的姿态,躲闪着自己的双眼。 感受着身前和手上的曼妙触觉。 还有那若有似无,传进他鼻窦的兰香。 常升只感觉自己有些骑虎难下,都快压不住枪了。 该死。 他娘该不会是许诺了小莲什么,才让小莲这么死心塌地的为他娘办事的吧。 这许诺,八成还与他有关。 单看小莲的反应就足以证明这点。 可是,他能拒绝吗?他想拒绝吗? 常升没法骗自己。 他从来就没有把小莲嫁出去的打算。 只是后世的法律观念还在严格的影响他,让他将自己欲望暂时压下,至少也要等到小莲年满十八。 算算时间也没剩多久了。 常升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手。 看着小莲羞的低头,他也迅速的挑起话题,缓解了她的尴尬:“你以为你不说,少爷我就猜不出来吗?” “今天的事,只当是看在你伺候少爷我这么多年的份上,略施薄惩。” “下不为例!” “听见没有。” 听见常升把事揭过,小莲吐了吐舌头,捧着一张发烫的脸,逃一般的窜出了常升的厢房。 看着小莲逃远的背景。 已经半卸下小透明伪装的常升最终还是选择出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到外面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几个合用的人手。 可是,当常升备好行囊,带着小莲准备乘府里的马车去各佛寺上上香,看看蓝母打的到底是什么如意算盘的时候,驾车的马夫又让常升吃了一惊。 “康铎,何贵!” “你们为何在此?” 同在前夜百花宴里的小队,康铎和哈将和他是最后的单身三人组。 看见常升出来,两人都亲切的上来抱了抱。 “我们也是奉了太子爷的诏令,这几日与你一同休沐。” 太子诏令? 这怎么又和朱标扯上关系了? 看常升一脸的不明就里,康铎又小声的补了一句:“这话是蓝将军代为通传的,我旁敲侧击,只试探出这事和太子妃脱不开关系。” 常升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一个是自己亲妈,一个是自家姐姐。 一个利诱,一个威逼。 往他身边安插了小莲还不够,还安排了这辆憨货,意欲“敲山震虎”。 明着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娘俩的监视之下。 根本不留活路啊。 这会他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佛寺上香的安排,八成也和给他相亲脱不开干系。 马车缓缓上路。 远离了常家府邸,常升心中那股被盯着的感觉才逐渐消退。 “康铎,这些年我久居家宅,对应天府的许多事情并不熟络,你可能告诉我,为何应天府中的女子,都喜欢到佛寺去?” 听到常升此问,坐在车内的小莲顿时就心虚的低下了头。 康铎不明深意。 很是门清的将所了解的内情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老弟可算是问对人了。” “老哥这些年高不成低不就,净跟那群老兵油子到处瞎混了。” “因为要休养生息,不能实时打仗。” “这些老兵油子平日里就喜欢饮酒作乐,喝醉了就喜欢无事生非,若不是太祖爷下刀狠了,别说横行霸道,为祸乡里了,就是闹出人命来也不稀奇。” “各家的姑娘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出家门。” “所以前些年,太祖爷为了筹措银两在秦淮河边设了一间妓院后,老弟是没瞧见,每日去妓院狎妓的勋贵和大臣,都能排出二里地去,关键是还有富商豪门自愿舔着脸上来帮你付钱。” “有了消遣之处,那时闹事的人可着实少了不少。” “只是这些人实在不知收敛,败坏风气,为了一个狎妓的名额甚至闹到了朝堂,被太祖爷各打了五十大板,致使太祖爷没开几月又将妓院关了,还定下新规,应天府内不许再开设妓院。” “凡有狎妓的官员,一律杖责六十。” “那些文臣清流们多聪明。” “应天府内是不开设妓院了。” “可是原本的妓女却化整为零,这些文臣清流们,可没少借着开设文会交流的名义,邀上三五好友,将这些妓女邀到家中,寻欢作乐。” “可勋贵们不行啊。” “不少人还念叨着要建功立业,不敢太过浪荡,荒废了武艺。” “富家千金还能借着踏春每年出游,可各家姑娘们总不能一辈子困居家中,躲着这些老兵油子吧。” “于是乎就有人琢磨,有什么地方是这些老兵油子也不敢闹事的。” “想到太祖爷早年有削发为僧的经历。” “皇后娘娘也是崇佛之人。” “加之佛门清净地,不惹刀兵。” “就是那些淮西将领也不会蠢到去佛寺里闹事。” “于是乎,应天府的各家佛寺,就成了豪门大户和普通人家的女子出行游玩的热选。“ “诺,老弟,前面就是天界寺了。” 第62章 常升:又被套路了! 常升带着小莲下了马车。 这里距离天界寺的匾额还有几十米,却已经无法再乘车向前。 只因周围前来虔诚焚香的善男信女和掺杂的少男少女,已经将整条街道堵的密密麻麻。 更别说道路两旁还有不少售卖木佛,木手串的摊贩了。 这“方今第一禅林”的香火之旺。 果真是名不虚传。 作为一座始建于元朝的古寺,其寺占地面积甚大,地阔深邃,有三十六庵,还有西阁、钟楼等,既有自然山林之清幽,又有壁画的金碧辉煌。 就连老朱都对这座寺庙情有独钟。 隔三差五的车驾巡幸。 不仅将管理天下僧寺的僧录司设置在此,还在此修了《元史》,赋予了僧寺中最多的公田和僧官俸禄。 就连外国使者来朝贡,也先要在天界寺熟悉朝仪,最后才能择日朝见。 康铎在人群中一扫。 招手唤来几个混迹于此的泼皮。 他们是负责管理僧寺附近摊贩经营秩序和“杂务”的,碰上新来的商贩,以及一些给他们添麻烦的人,自然会去收取一定的“管理费。” 像康铎这种一看就是贵人的车驾,他们是不敢招惹的。 甚至还得负责帮忙看好了。 以免磕了划了,还要平白遭受牵连。 但康铎招他们过来,还愿意给他们些赏钱,他们自然是千恩万谢的收下,并安排人手将马车牢牢的看护起来。 随即,康铎就与何贵一起开道,将常升和小莲护在身后。 常升将一切看在眼里。 虽说是鼠有鼠道,但康铎不小气,懂规矩的表现,还是让常升对他的印象再度提升不少。 至少列入了可培养的序列名单。 步入天界寺中,复行不过数百步,就见晨间的阳光照进山林之间的云雾,整座古刹都抹上了一层金身。 一股令人莫名心净的禅意,伴着寺中的钟声,木鱼声,诵经声,还有空气中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让人不自觉的放缓了行进的脚步。 “少爷,这就是天界寺吗?” 小莲平日虽有出府,但天界寺,她还真是第一次来。 “是啊,听说这僧寺极大,有三十六庵,还有大片的山林,你想先去哪玩?” 常升拍了拍她的脑袋,微笑着问道。 小莲的眼珠子贼溜溜一转,提议到:“少爷,听说天界寺里的姻缘签特别灵验,我们不若先去寺里看看,求个姻缘吧,回去也能安慰一下夫人。” “是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就不进寺庙了。” “就在附近的山林里转转吧。” “上香的事,临走再说。” 听到常升这完全不按出牌的决定,小莲顿时愣在了当场,面对着常升仿佛将她所有小心思全部洞穿的眼神,只得怯生生的将头低了下去。 小样,还想骗他。 蓝母强令他来寺庙上香。 蓝氏告诉他家中来了几波媒婆。 再加上夫人坊这个沟通各家夫人的中转站。 就凭这个破洞的“小棉袄”极力推荐。 那求姻缘的寺庙里要是没有埋伏一批想与他婚配的各家千金,他就把这天界寺拆喽。 看着小莲头顶的两个丸子头似乎都蔫了下来。 常升心中一阵暗爽。 小丫头片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一行人放松的在天界寺山林中流连起来。 不得不承认。 以这里的环境,若能建一处宅邸养老,除了得多预防一下风湿,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当一行人走到一处歇脚的凉亭,迎面却撞上了另一队穿着盛装,还带着不少侍女随行的少女团。 常升正想招呼康铎给人让道。 为首的少女,却一脸含羞带怯的叫出了常升的名字。 “民女郭嬛,见过常大人。” 望着眼前身姿高挑,肤白貌美,只略施粉黛,尤其是“营养充足”的少女,常升用身体的反应很好的表达了他的尊敬。 但这少女他确实不认识。 “敢问姑娘是?” 没等郭嬛开口,她身旁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姊妹便抢白呛声到:“常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前天夜里郭姐姐才与你见过一面。” “一眼就相中了你。” “还想借着当时的机会与常公子造就一段良缘,谁知常公子铁石心肠,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玩起了消失,害的郭姐姐苦寻了一夜。” “昨日还得让郭姐姐一个姑娘家请人上门说媒…” “箐箐!” “你别说了。” 郭嬛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自己的小姐妹一通倒豆子的漏光了底,羞的她就差没找条地缝钻进去了,连忙拉住小姐妹的衣袖,让她住嘴。 箐箐仿佛没看见自己的姐妹羞的都快自噶。 小小的身体倒是迸发出了不相匹的气魄,径直的杀到了常升的面前。 “常公子,你现在都和郭姐姐打过照面了,男子汉大丈夫,看没看上,你给个痛快话吧。” 俯视着面前的奶凶小萝莉。 常升正琢磨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稀罕品种,再抬眼和面前的郭嬛一对视,就见她满脸绯红,攥紧了手帕,终是羞得不行,转身快步逃去。 “小姐!等等我!” “郭姐姐!你慢点。” 郭嬛的小姐妹们和侍女们都追了上去。 只有这个叫做箐箐的小萝莉一脸失望的摇头道:“不争气。” 说吧,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常升,撇了撇嘴到:“亏你还是开平王之后,沙场魁首呢,办事一点也不爽利。” 说罢,她便也提起裙摆,迈开两条小短腿,一溜烟的追了上去。 看着这队莫名莫名撞上的千金小姐又莫名的跑路。 莫名被骂了一顿的常升这会一脸的莫名其妙。 倒是一旁的哈将何贵,看着那个小萝莉远去的身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少爷,那位郭小姐好像挺不错的,您要不要先处处看?” 看着刚才还蔫了吧唧,这会却像是满血复活的小莲,常升干脆利落的从下巴捏住了她的小脸,面露不善的咧嘴笑到:“好啊你。” “跟着少爷学了几年。” “都开始跟少爷耍起心眼了是吧。” “老实交代,天界寺里到底还有多少支这样的队伍等着和你家少爷偶遇?” “二,二十支。” 靠,终日打雁,今日居然被自家养的小家雀套路了。 常升颇有些气急败坏,双手怒搓起小莲的小脸。 “休爷(少爷),揉米(饶命)啊!” 第63章 道衍 “康铎,这几日你跟在我身边,有相中的就上门提亲吧。” 有幸在天界寺体验了一把“唐僧”待遇的常升,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接连“偶遇”了七波各家千金,将游玩的好心情祸害一空后,终于是双手一摊,摆烂了。 康铎默默点头。 实名羡慕。 唯独何贵这个憨憨,好似没瞧见常升的臭脸,还凑来一张大脸盘讨巧的问:“大哥,那我呢?” “你不是已经相中人家箐箐姑娘了吗?” “我回去就找我娘给你保媒去,行不行?” 看着常升没好气的翻白眼,何贵抓着后脑,竟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常升一脚踹到了他的屁股上。 “要不是人家走的快,你的口水都要滴到别人身上去了,你问我怎么知道的?” 被常升这一踹,何贵终于发现了常升心情不好,没有再问,只是那张大脸盘子上,还是时不时的浮现出几分痴汉的笑意。 “偌大的天界寺,难道就没有一个能让我栖身片刻的清静之地吗?” 听着常升的哀叹。 康铎沉默了半晌,蹦出来了一句。 “我听闻天界寺最近来了一个新僧人,虽相貌不佳,却极善相面,每日访客不绝,但他平日里只在藏经阁翻阅经文,与人相面都是凭缘。” “虽说藏经阁不轻示外人。” “但以我等身份想要进入,天界寺拦不住。” 常升瞬间回神。 思量半晌,他悲从中来的指着康铎,颤着双唇质问到:“有这好去处,你不早说,就一直在那干看着我一人出丑?” 康铎闷葫芦般来了一句:“我这不是看着老弟你这么受欢迎,也想趁机相个对眼的么。” “你自己都让我这么做了。” 常升真要被他气乐了。 原本看康铎浓眉大眼的,是个老实人。 谁能想到此子重百四十斤,竟有百三十九斤的反骨。 要不是他有诺在先,要给他相个贤惠持家的媳妇,这会他都想把康铎铡喽。 都说老实人不骗人。 常升现在才明白,老实人一旦不老实起来,那才坑死人呢。 “带路!” 听到常升这满含怨念的语气,康铎自知失言,带着一行人快步前行,在经过了几个僧人的连番问询后,一行人终于进入了寻常香客无法深入的区域。 望着眼前巍峨的藏经阁,历经五十载依旧光亮如新。 足以看出寺中僧人对于藏经阁的重视。 大约是日近午时的缘故,这里只有几个看守打扫的僧人,有通传的情况下,常升一行并未受阻,轻易就进入了藏经阁。 在康铎与寺中僧人一番沟通,解决了他们午膳的问题后,由小莲和何贵陪同去取,自己守在阁门外。 常升自然就在藏经阁中游荡起来。 时不时的还抽出一本有关元史的书籍翻阅。 对常升而言。 他只需要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地躲个清静。 那什么极善相面的僧人,于他何用。 只是,这世界好似偏生就这么巧。 常升还在藏经阁的底层随意翻阅些感兴趣的书籍,就听见一个极有规矩的脚步声自阁楼中走下。 那是寺里的和尚,手中还捧着一册经文。 两人都只随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两个百二十斤重中有百一十九斤心眼的男人都不约而同的盘算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康铎说的那个新僧人了。 这哪里是什么样貌不佳,形容的太含蓄了。 双眼呈现三角,身体微躬,面相奇异,形如病虎,着一身黑色僧袍…… 屮,这货是道衍(姚广孝)? 没记错的话,道衍就是今年经人推荐进的天界寺。 对上了。 对面的道衍如何也预料不到,常升已经将他的底细都摸了个底朝天。 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外来访客,道衍只观察一眼,三十年游览天下,遍交能人的人生阅历,就已经让他推出了许多常人注意东西。 年岁不大,约莫二十。 体态轻盈,身姿修长有力,是习武之人。 天界寺地位崇高,能随意进入,翻阅元史,且旁若无人者,必通文史,修静气,出自高门大户。 综上分析,极有可能是勋贵之后,甚至是继爵的公侯。 值得一交。 想通此处,道衍便开始了自己百试不爽的表演。 “奇也,怪哉!” 听到道衍的这一句,常升的心底涌现一抹笑意。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一句,必然就会被道衍吸引,进而询问道衍疑惑的缘由。 随后,一场名为凭缘相面,实为心理试探的骗局就开始了。 自古以来,道士、僧人、相士,本就自带些神秘的色彩。 有人自愿信奉,无可厚非。 但更多人的心态其实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们自以为聪明。 认为自己不会被骗。 实际上,当你主动与这些人搭话那一刻。 你就已经被骗了。 区别只在于对面的大师水平多高,心有多狠,想要骗你多少。qqxδnew.net 所以,最明智的选择。 其实就是不搭理。 果然,当道衍面对毫无反应的常升时,脸上不禁浮现了一抹难以遮掩的疑惑。 此人方才明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才转的头。 证明他不是聋子。 可是自己这套百试百灵的相面套路,怎么就在他身上失效了呢? 道衍并没有气馁。 能进天界寺藏经阁的人,身份都不会低。 越是目中无人,越是可能拥有强大的背景。 所以,道衍索性就站到了常升的身侧,仔细的端详起常升的面相来。 他就不信了。 他这样的行径,常升还能住不开口。 于是乎,一场“熬鹰”开始了。 谁先开口自表身份,谁就会在这无言的交锋中屈居人下。 只是道衍道行太浅。 就没想过一开始他就没有赢的可能。 自常升第二次会面朱标起,对于这位在明一朝都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常升便心有安排。 因为有明一朝,真正涌现过有改天换地之能的奇人异士不多,能为他所用,替他代执的,也就是这个出自医学世家,当了和尚,拜了道士,广交大儒名士,习相术,诗文,兵法,通晓百家,出将入相的妖僧了。 他所谓的相面,也不过是在广结人脉。 一如他过去三十年游历天下的目的一样。 交朋友,攒名望。 等待一飞冲天的契机。 很显然,道衍终于等到了。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在他想打着相面的借口接触常升的时候,常升心中,未尝没有想敲打驾驭他的野望。 第64章 这把稳了 “少爷,出来用膳了。” 就在藏经阁内的两人憋着等对方先开口的时候,听到小莲这一声呼喊,常升心中一乐。 这一声助攻。 让两人心理博弈天平成功的向常升偏斜。 今晚回去就给小莲加鸡腿。 望着撇下元史就往外走的常升,再次吃瘪的道衍和尚,张了张嘴,终究还是跟了出来。 虽说追着给人相面有损他的神秘感,但难得碰到一个身份足够的贵人。 若不能把他一气忽悠瘸了。 再想要撞见能往上爬的机遇,又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了。 需知。 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 在这个物力贫乏的时代,这几乎是寻常人家男子一生的寿数了。 藏经阁外的石桌上,小莲先给常升盛了素膳。 随后又给康铎,何贵分别打了一份。 看着藏经阁中和常升前后脚又冒出的一个和尚,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尤其是看着道衍一言不发,就盯着她手中的饭盒。 小莲看了看专注用膳不说话的常升,又看了看依旧盯着她饭盒的道衍。想了半晌,终于试探性的开口道:“大和尚,我这素膳有余,你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多谢女施主。” 不论小莲说的是什么,道衍要的就是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何况现在时候不早,他正饿了,有这个台阶,自然就顺坡而下。 于是乎,道衍接过了木碗,在康铎、何贵一脸审视的目光中,自顾自的用起膳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 道衍此人确实极富修养。 也不知是不是和名士大儒交流的多了,就算是吃饭的仪态上,也挑不出半点的毛病,与他一比,康铎、何贵的囫囵简直就像是野猪拱田。 康铎、何贵一看这架势,互相对视一眼。 再对比一下常升。 都默默低头干饭了。 常升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要么这货日后能把朱棣忽悠瘸了呢。 短短一会儿工夫,他就以小莲为突破口,堂而皇之的坐了下来,又不发一言的降低了康铎与何贵的戒备心,让他们陷入了一点自我怀疑的怪圈。 放到后世,怎么也得先保研个心理学硕士。 待到大家都放下碗。 小莲正要收拾餐具送回去,道衍就双手合十,冲小莲打了个稽首道:“女施主赠饭之恩,贫僧无以为报,只修得一门相术。” “今日相逢有缘。” “便为女施主相一次面吧。” 常升面无波澜,心中却如明镜。 这老小子明面是借着一饭之恩的借口给小莲相面,实则是在借机展示自己的相术,给他下饵呢。 小莲先看向了自家少爷,又扭头看了看道衍。 突然想起这应该就是康铎之前所说,天界寺新来的,极善相术的和尚,忙摆手道:“大和尚,我就不必了。” “你若真要相面,就替我家少爷相一个吧。” 常升默默的瞥了小莲一眼。 平日里挺聪明的一个姑娘,怎么一到外面就傻乎乎的。 难道这妮子在外就唯唯诺诺,对自家少爷就重拳出击? 你今晚的鸡腿没了。 小莲并不知道。 只她刚才那一偏头和后面那句话。 就不知透了多少痕迹出去。 放在常人眼里,或许根本注意不到。 但对道衍这种老狐狸,足以让他专门为常升重新调整一套话术了。 得给这老小子增加点难度了! 常升前世曾遇到不少这样的聪明人,虽然相比之下,阅历丰富的道衍显然更加难缠,但对付他们,常升自有自己总结的一套办法。 要想降服他们。 即不能让他太飘。 又要让他建立了一种心灵和智商的优越感。 只有这样,在他历经磨难,觉得好不容易将油盐不进的常升忽悠瘸了,并为此喜提一大波心灵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时,再狠狠的将他所有引以为傲的长处和优越统统击碎。 届时,他便在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了。 “不必了。” “我不信这些东西。” 面对常升冷淡的反应,道衍虽有预料,却还是在心中暗道棘手。 但就如常升所预料的那般。 适当的提高难度,只会进一步激发这些聪明人的好胜心。 看着为难的小莲。 道衍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宽和的笑容。 “女施主不必介怀。” “与你相面之后,贫僧与你家少爷再相一次便是。” 常升心中暗笑。 这老小子随机应变的能力倒是不弱。 既保证了自己的颜面,又堂而皇之找了个和常升搭讪的借口。 算了。 还是善良点,暂时不加难度了。 坐着吧。 这会儿他要是撤凳子走了,怕是能把这老小子一气撅死。 看着其他三人没有动作,道衍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认真的打量起小莲来。 “看姑娘圆头顶高,虽无大富大贵,却是个福运萦绕,一生无忧的好面相。” 虽然都是一些相面的套话。 但放在开场,至少能让对方听的心情愉悦不是。 况且在道衍看来,他说的一点也不差。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道衍行走天下三十年,平日里也没少印证相术,自然能够分辨出不同地区人们的一些隐晦相貌特征差异。 小莲的骨相与贵人并不相同,说明他们并非来自一处。 可是面对贵人的冷淡态度,小莲的反应居然不是第一时间服从,表态自己也不算了。 说明小莲与其关系亲近。 再加上那声少爷。 几乎能够断定,小莲就是面前这位贵人从小在别处收养的贴身丫鬟。 这样的人,放在大户人家里,只要不是依附的家族失势或者灭门,一般都会赡养终老。 况且小莲生的娇俏,脸蛋和双手都无辛劳的痕迹。 能养得起这种丫鬟的人家,还怕管不了一个贴身丫鬟一生? 关键的,是道衍下面这句。 “但看姑娘面颊红润,眉眼润泽,这是红鸾星动之兆。” “说明姑娘与意中人的良缘将近了。” 道衍一边说,眼睛还有所指的往常升身上一撇。 说实话,道衍有赌的成分。 但大户人家里,贴身丫鬟爬上自家少爷的床榻,变作妾室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小莲姑娘暗恋自家少爷,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只是不确定贵人是什么想法。 但只要贵人不反驳,这出戏就能继续唱下去。 还能让小莲潜移默化的成为他这个“媒人”的助力。 果不其然。 当看着小莲眉眼含春的低下头,在康铎与何贵一片“异样”的目光中默默收起木碗,快步离去,而常升依旧坐在石凳上时。 道衍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这把稳了。 第65章 道衍:我很慌,但我不说 道衍倒是压准了小莲的脉。 独将一摊祸水甩到了常升身上。 看着何贵与康铎向自己投来的异样和戏谑目光,活像是在调侃他。 大哥,你挺会玩啊,也教教我呗。 老弟,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呢,你这就有点不讲究了。 要不是还有个道衍要办。 他这会儿早就一人一脚的踹出去了。 “出去。” 面对着突然冷面,迸发出一身危险气息的常升,听见这两个森寒的字眼,康铎与何贵当即就听话的起身,迈着急促的小碎步快步离开。 他们的脑子比蓝玉好用些。 至少看得懂脸色。 平日里与常升开开玩笑,无伤大雅。 可要办事了还找不自在,挨打了都是自找的。 虽说他们二人现在算是常升的随从。 理应护卫常升的安全。 但就冲常升前日在大校场上和邓镇神仙打架的一幕,真碰上危险,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道衍? 就他这身板,也不知道挨不挨得住常升一拳。 待到闲杂人等全部离去,望着石桌上遗留的瓷壶与茶杯,常升给自己和对面的道衍都倒了一杯茶。 “如今没有旁人。” “大和尚如此费尽心机纠缠,但有所求,尽可以说了。” “施主误会了。” 常升拒人于千里的态度让道衍很是头疼,换做旁人,即便是官宦王侯,看在当今皇帝也曾剃度出家的经历上,如何也不会这般薄他。 但在交流时,他还是得拿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气度。 以抬高自己的价码。 “真的误会吗?” “且不说在我看来,你就不是僧人,即便你真的是有道高僧,我也从未听说过有谁如你一般,不修佛法,反钻研相术,追着给人相面的。” 被常升的双眼冷冷凝视着。 道衍只觉得像是被一把利剑悬在了脑门上,提前准备的许多话术都发挥不出来,只得挑些不亏心的实话说。 “贫僧身有度牒,还有陛下御赐的僧衣。” “佛门经典更是熟烂于心。” “施主不信,尽可一试。” “至于相术,信与不信,都是施主的缘法,贫僧并不强求。” 这一番话,倒是将道衍自己摘了个干净。 很好的印证了他的修养。 若是寻常人,只怕要立时将他当做一位山野遗贤,得道高僧。 谁敢仿冒御赐之物。 不要命了? 可道衍没说清的是,他的僧衣是老朱在洪武八年诏令精通儒书的僧人到礼部应试时,落选后获赐的。 实际上就是个安慰奖。 他确实精通佛家经典,但他对道术,儒学乃至百家学说更是通晓于心。 至于最后的缘法之说。 那纯属无稽之谈。 他要不想追着给常升相面,以图结交,方才给小莲算完他就该走了。 常升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笑在道衍看来,着实让他有些胆战心惊。 “既然大师道行如此高深,又通晓相术,就烦请大和尚与我相面,看看能否算出我的身份吧。” 道衍坐蜡了。 眼前这位就像是海边的礁石一般,油盐不进。 迄今为止,他都没从常升的身上获得任何有价值的指向性线索,唯一的那点还是从小莲身上旁敲侧击来的。 就算是算准了小莲与常升的关系,常升的身上也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反馈和情绪波动。 就好似眼前的人就是一汪深潭。 所见所闻,都不过是他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般。 现在他最多猜到常升可能是勋贵之后,可他一不知晓常升名字,常升身上的常服也并没有任何标注身份的配饰,常升却要让他精准猜出自己的身份。 这不是纯纯难为他么。 但就如常升所料,这种好似绝境的危局,更加的激发了道衍的好胜心。 他竟缓缓开口,应下了常升的考验。 “贫僧应下了。” “好,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常升咧嘴笑笑,脸上的寒意逐渐消退,翘首以待的静坐在原地。 而道衍却在抓紧时间,意图在常升的身上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布靴上的泥土是在天界寺的山林中行走是沾染的。 无用。 长袍裤子用料均是名贵丝绸。 无用,这些料子有钱就能买,寻常豪门也能用的起。 配饰的玉佩玉质倒是名贵,却也不是御制。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证明这位的身份? 道衍的额角开始浮现一层细汗。 可他甚至都没时间分神去擦。 看着常升茶盏里的茶汤不知不觉已经喝下一半,道衍内里心急如焚,但是面上还不能表露出半分。 借着着喝茶的功夫,常升用衣袖掩住了嘴角那几乎憋不住的笑容。 再不给这老小子一点提示。 只怕他就要大脑过载,晕过去了。 于是乎,常升面带着笑意,用手将道衍面前的茶再往他面前推了推,像是催命般宽慰到,“大和尚不必太过心焦,先喝口茶吧。” 道衍都快急疯了,哪还有心情喝茶? 但他还不能失了礼数。 只得顺着常升的意思,双手托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等等! 他刚才在贵人的衣袖里看到了什么? 三个绣着各色图案的香囊。 除此之外,好似还有一条女子用的手帕。 为何贵人的衣袖里会有如此之多的女子之物? 在常升来到藏经阁躲清闲以前,他已经在天界寺接连遭遇了八队“偶遇”的千金小姐们。 她们有的是被父母强令派来。 与常升会面闲谈几句,知道彼此都没这个意思,便自觉离去。 有的是真看上了他。 那就不由分说,胆大心细的将随身之物硬塞进了常升手里,表明心迹。 若非嫉妒使康铎面目全非。 他也不会在一旁生生看了常升一个时辰的笑话。 道衍当然不清楚这些内幕。 但这些女子之物,却让道衍极快的联想到了这些天,他通过一些身份显赫,以及有意巴结他的人中了解到的一些秘闻。 皇后娘娘在皇宫中,为勋贵子弟和文臣武将之后开办了一场百花夜宴,促成了不少姻缘。 几位国公之子几乎都被太子殿下保了媒。 再联想到跟在贵人身侧,一看也是勋贵之后的两名护卫。 能被他们这般追随的。 必然也是王公之后。 同时符合这个条件,还有如此魅力,让这么多女子追到天界寺来给他送香囊的勋贵公子。 贵人的身份便已呼之欲出了。 伴随着常升饮尽杯中的茶汤,道衍的脸上终于重现睿智的笑容。 第66章 道衍:有脏东西! “大和尚,时间到了,可曾相出来了?” 当常升用余光看见道衍脸上重现那股高僧般的自信,他也终于适时将杯中的茶汤饮尽,放下茶杯,翘首等待道衍的胡话要怎么编。 虽说常升明里暗里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帮助。 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综合所有已知和未知线索推断出他的身份。 这份急智,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道衍胸有成竹。 自谦到:“贵人有天家气运庇佑,贫僧才疏学浅,着实费了一番苦功。” “好在佛祖庇佑。” “让贫僧在最后关头看清了贵人的面相。” 常升配合默契的挑眉问到:“你真的相出来我的身份了?” 看常升似乎被他说的有些意动。 道衍赶紧趁热打铁。 “我观贵人之面,清秀而神彩射人,谓之朝霞之色,是为公侯将相之面相。 “天庭饱满,印堂丰阔平正,是大富大贵之命。” “耳廓分明、眉有黑子、眼如点漆,含神不漏、鼻梁高挺、口如角弓,证明贵人聪贵而贤能,福禄双全,官运亨通。” 换做旁人,即便只是在过年听见这样的恭维,心情也不能差了。 更何况这是有人当着你的面,根据你的面相,指着你的鼻子,从上到下,有理有据的对你一顿好夸,这谁能受了吧。 常升的嘴角翘起一个“难掩”的弧度。 好似喜不自胜,又强自按耐下来,“板”着一张脸,佯装生气的质问:“说了这么多,大和尚不还是没有相明我的身份么。” 常升这会心情到底如何。 道衍会不清楚么。 他也没再卖关子,而是站起身,走到一旁施以官礼道:“贫僧道衍,见过常少詹。” “你,这!” “你竟真的相出来了!” 常升“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来,脸上难消震撼之色。 双手虚托,将道衍送回石凳上。 不仅再不复之前的“高冷”,还放低姿态,虔诚恭维到:“道衍大师相术精妙,我曾有所耳闻,却不曾放在心上,直至今日会面才知,这世上竟真有人能从人的面相中相出他的身份。” “此等神相。” “真令我大开了眼界。” 看着常升终于对自己敞开心扉。 这一刻的道衍心中老泪纵横,百感交集,激动之情竟久久不能平息。 太难了。 他就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主。 要不是常升自己不小心露了破绽,他这三十年游历天下,遍交名士大儒积攒的名望。只怕就要毁于一旦。 但当这狂风暴雨之后。 那股成功折服一个硬骨头所获的爆棚成就感,让他仿佛置身云颠,是他这么多年前所未有的体验。 好在多年的养气功夫,让道衍到底保持住了三分理智。 连忙接过了常升的话茬。 “少詹事误会了。” “相术属周易,虽能辨别一人命运的吉凶福祸,助人向善,使人逢凶化吉,却没有什么叫人直接辨明对方身份的学问。” “只是贫僧多年广交好友。” “通过他们,比常人多知晓了些朝堂之事,又在寺中听香客谈起少詹事在沙场校阅中夺魁的英姿,再对照少詹事的面相,这才侥幸猜出了少詹事的身份。” 虽说保持着相术大师的身份,有可能从常升这得到更多的赏赐。 但道衍始终记得自己的夙愿。 他要的,是投效明主。 一展所长。 金银珠宝予他,与粪土何异? 方才他用相术勾住了常升的兴趣,又借机展示了自己多年交友的人脉,现在就该表现一下自己的才华了。 看着道衍保持住了自己的清醒,主动戳穿了误会,常升的眼中也闪过几分嘉许之意。 为了彻底的驾驭道衍。 常升着实陪他演了一场好戏,把萝卜塞进了他的胃里。 现在他情绪已经到位。 是时候抡起大棒,狠狠敲碎他的幻想了。 “原来如此。” 常升脸上的虔诚之意更浓,像是饶有兴趣的探讨道:“说来也巧,我早年顽劣,读不进经史子集,反而对相术周易痴迷不浅。” “后虽被家母棍棒相加,断了念想,却也学了几分皮毛。” “大师方才与我相面的功夫,我闲来无事,也与大师相了一面。” “本不愿献丑。” “今日道衍大师当面为我演示相术玄妙,终是心痒难耐,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看着常升这一副“小迷弟”的姿态,还想不自量力的找他请教相术,道衍差点就没绷住笑出声来。 连忙端起茶盏,用衣袖遮掩住脸。 调整了好一会,方才重现一副高僧风范,悠闲的端着茶盏,刮开茶沫鼓励道:“微末伎俩,不值得少詹事盛赞。” “少詹事为我相得何面?” “贫僧也很好似。” “不妨直言。” 对于自己的面相,道衍是心中有数的。 他早年曾游览嵩山寺,遇见了相士袁珙。 这也是个奇人。 生有异禀,好学能诗。尝游海外洛伽山,遇异僧别古崖,授以相人术。先仰视皎日,目尽眩,布赤黑豆暗室中,辨之,又悬五色缕窗外,映月别其色,皆无讹,然后相人。 其法以夜中燃两炬视人形状气色,而参以所生年月,预测来日境况,其中不乏朱棣、姚广孝(道衍)、景清、金忠、来复等人,百无一谬。 如果用一个形象的对比形容道衍和袁珙的相术差距。 袁珙至少也是个相术宗师。 道衍充其量算是个江湖骗子 所以,道衍对袁珙给自己的相面预言是深信不疑的。 常升顿了一会,特意看着道衍饮着茶汤,这才阴测测的开口道:“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同刘秉忠流,何异僧也!” “啪!” “咳,咳咳咳咳。” 当听到常升的定论,道衍手中的茶盏都握不住的摔碎在桌面上,呛着自己不说,还溅了自己一身茶汤。 可他顾不上这么多。 面露惊骇,吐字不清的他一手撑着桌面站起,一手指向常升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好似出闸病虎一般,凶相毕露! “咳,你是从何处听到这预言的的!” 怪不得道衍如此失态。 实在是常升给他相面的预言,竟与袁珙在嵩山寺单独给他的预言一模一样。 面对暴露了本相的道衍,常升露出了满脸的微笑,仿佛像没注意到道衍的失态般笑问:“道衍大师,依你之见,我的相术是何水平?” 面对着眼前如笑面虎一般的常升。 道衍瞬间骇醒,不自觉后退一步,被石凳绊倒在地。 当常升笑着来到他面前,伸出援手时。 他看向常升的眼神,活像是见到了厉鬼。 第67章 常升:我没良心 “起来吧,大和尚。 “地上凉。” 望着常升笑脸伸出“援手”,将自己从地面拉起,帮他整理了一番僧衣,拍了拍肩头的灰尘,再让他坐回石凳上,道衍一时竟看不真切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若非要他用一个词形容此刻对于常升的印象。 他绝不会用天敌来作比。 而是同类。 并且还是一个虽比他年轻二十五载,却比他阴险十倍,狡诈十倍,不要脸十倍的同类。 面对这样的常升。 道衍的心中只有一个字——逃 只要他能渡过此劫,能逃多远逃多远,有生之年若听不到此人逝去的消息,绝不再回。 天界寺?不呆了! 相面?不相了? 大不了连和尚也不做了。 改行去做道士,或者去当个游方郎中。 实在不行,他隐姓埋名,躲到哪家书院当先生教书去。 “大和尚,你是不是在想,该往哪逃?” 看着愣神的道衍。常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汤,好似在戏耍猎物般,不紧不慢的问道。 这人是妖怪吗? 道衍的肩头微颤,双手在桌下攥的泛白,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才清醒过来,若不度过眼前的难关,他一切的逃亡计划都只是泡影而已。 于是,他面露疾苦,双掌合十向常升求饶到:“少詹事饶命。” “贫僧一时糊涂,竟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冒犯了大人。” “还请大人开恩,饶恕贫僧的罪过。” 说着,这个年纪大了常升两轮的老小子,便毫不迟疑的在常升面前跪了下来。 若是寻常人。 即便面对的是一个陌生老人。 就算他骗了你。 但在对你没有造成实质伤害时。 当他满脸疾苦,一脸诚挚的在你面前跪下,求你饶恕他一时糊涂时,有几个人能铁石起心肠呢? 对不起,我可以。 常升面露冷笑。 前世他上山下乡时,见过太多的乡间影帝了。 他们的手段,那叫一个花样百出。 经过他们的洗礼,这老小子还想和他玩道德绑架这一套,试试他的心肠,别说现在就他两人。 就算是千夫所指又如何? “道衍大师不过为我相了一面,何错之有啊?” 常升双手搀扶,就算道衍极力压下,却也如一个小鸡仔一般,被他轻易的抬起,放回了石凳上。 看着道衍那带着三分茫然,三分懵逼的表情,常升依旧微笑着拍着他的肩头问到:“倒是大师你,为何对我相面的预言如此激动?” “难道,我相准了?” 领导的话能有错吗? 道衍深知这个道理。 可他能承认预言精准吗? 三角眼,形如病虎,异僧。 这不过都是形容他的特征,不足为虑。 要命的是那句同刘秉忠流,性必弑杀。 刘秉忠何许人也。 用一句话来形容,他就是忽必烈身边的“黑衣宰相”,建立大元的总设计师。 同为僧人,观其一生轨迹。与大明的姚广孝竟惊人的相似, 换而言之,他就是道衍的偶像。 或者说,是道衍超越的目标。 一个和尚,面相和这么一个前朝妖僧一样,性格还必定弑杀,若是被皇帝知道了,不死也是个终身囚禁的下场。 落到常升手里,就凭常升这笑面虎的做派,他毫不怀疑,一旦他承认,他要么横死当场,要么就得在无尽的恐惧和折磨中黯然离世。 道衍心念急转,最终决定,用自己三十年的人生阅历演一出大戏,来一场豪赌。 他的算谋,心性,奸诈都不如常升。 唯有用自己的命,来赌常升的阅历不足,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赌输了,自然任人宰割。 但只要赌赢,从此,他便一飞冲天了。 想到此处,道衍哀叹了一声,忍不住的感慨:“少詹事大人肚量,倒是贫僧着相了。” “相士者不自相,这与医者是同样的道理。” “是以贫僧也不知道,少詹事给贫僧相面之预言是否精准,只是贫僧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贫僧竟听到有人又给贫僧批出了同样的预言。” 看着屡屡被逼出急智,化解危机的道衍。 常升真想给他鼓个掌。 看他胡编的这么卖力,那就顺着他的意思再捧一段吧。 毕竟古代娱乐如此贫乏,哪有这实时的影帝表演来的精彩。 “哦,大师何处此言?” 道衍的表情更加疾苦。 “贫僧本出自一医学世家,时逢元末乱世,因不愿为元廷效力,全家被斩。 “唯有贫僧出家的早,侥幸保全自身。” “为报家仇,贫僧原也有驱除胡虏的报国之志,是以在出家之迹,仍不忘研习儒家经典,百家之学,以图将来有一日,随志士揭竿而起,掀翻元廷,改天换地。” “谁料……” 道衍悲从中来,眼中似含热泪。 平复了许久,才带着满腔的委屈说道:“谁料在天下群雄逐鹿,贫僧游历天下,遍寻明主之时,却碰到了一个相士。” “那相士,竟给了贫僧与少詹事一样的预言。” “刘秉忠何许人也?” “前朝妖僧!” “而贫僧这数十年来吃斋念佛,研习百家,只为求一明主报国,奈何被这相士冠以妖僧,弑杀的污名。” “就因为这相士相术高超,一语成谶,是各地名士大儒的座上宾。” “竟使贫僧前路断绝,报国无门。” “而今已有二十年矣。” “少詹事不信相术,难道贫僧就愿意信吗!” 看着道衍这痛心疾首的激愤陈词,常升只觉得后世那些影帝在他面前都弱爆了。 这老小子听到袁珙谶言的时候,知道自己的面相与偶像一样,明明高兴的跟个二百斤的孩子一样,甚至立志要超越他。 这会儿倒在常升面前叫屈了。 不仅如此,还将自己拜师道士,学习阴阳术数的忌讳隐下,并把自己不安分的前半生,描述成了一个立志报国,却被一个江湖相士莫名构陷,致使报国无门的人才。 不仅润物无声的吹嘘了自己的才华,还将自己利用相术忽悠人的事实,扭曲成了无奈的谋生手段,并意图达成他和常升同样不信命的共识,妄图激发常升的同理和同情心。 一番表演下来。 要不是常升对他的生平耳熟能详。 但凡有点良心的,只怕都要被道衍这翻精彩的表演功底,把危机化解成自己的机遇了。 但很可惜是…… 良心这种东西。 常升没有。 第68章 服了 “啪,啪,啪……” 当道衍一番全情投入的控诉,低头陷入“自我催眠”的悲痛中时,一阵有节奏的掌声,将他的情绪突然打断。 他都已经演到这份上了。 常升为什么没有为之动容? 他不应该出言宽慰他吗? 为什么是掌声? 道衍用僧袍拭去了眼角的热泪。抬头就见常升那似笑非笑的面庞,和手中节奏分明的掌声,在一种心虚和恐慌的情绪中强自镇定的致歉道。 “贫僧失态,让少詹事见笑了。” “哪里的话。” “不才空活二十载,还是第一回见到如道衍大师这般颠倒黑白却浑然天成的表演,实在是不虚此行。” “怎会见笑。” 常升依旧笑着说话,但那戏谑的态度,以及话中透出来的含义,却让道衍如坠冰窟。 颠倒黑白?!! 他怎么会知道! 道衍的面色接连变幻,似是不甘,似是挣扎,但最终还是衰败了下来。 他赌输了… 虽不知道是何时露的破绽。 但可以肯定的是。 他的一切伎俩在常升眼里,大概就是个笑话吧。 看着道衍的面色渐颓,常升敲了敲石桌,收敛了笑容,淡漠道:“玩也玩了,戏也陪你演够了。” “大和尚,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么?” 道衍的嗓音突然变得有些干涩:“少詹事能告诉我,我是哪露了破绽么?” “礼部有记。” “洪武八年,皇帝诏令全国上下精通儒书的僧人到礼部应试,汝为其一,不仅通晓儒学,成绩优异,还有诸多名士大儒替你保举。” “最终,却只获赐一件僧衣。” “你可知为何?” 道衍沉默以对。 似乎常升所言,触及了他心中的一块伤疤。 常升并未理会他的情绪,而是继续冷淡的说道:“陛下御笔朱批,此僧虽才学出众,涉猎百家,更有诸多大儒保举,然不修佛法,舍本逐末,长袖善舞,实为心术不正。” “赐其僧衣,以作警醒。” 朱元璋的御笔批语,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击在了道衍的心上。 原来他耗费三十载光阴,修道学儒,涉猎百家,积攒名望,以上所有的努力,在皇帝面前,也不过落下个跳梁小丑的印象。 他的人脉,在国家机器面前也不值一提。 在他自曝身份的那一刻。 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把自己内心的丑陋,再次在常升面前重新展露了一遍。 当他编造的种种谎言被一次戳破时,羞愧,愤怒,不公,不忿,憎恶,种种情绪交织,终于让道衍吼出了深埋在心里三十年的委屈。 “凭什么!” “凭什么他朱元璋一句话就能否认我的一切!” “凭什么你们连一个展示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要将我三十年的努力全盘否定!” “高官利禄,我不在乎!” “金银珠宝,犹如粪土!” “青史留名,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 “我就是要出人头地!” “我就是要做大明的刘秉忠!” “我就是要用我的能力,将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证明我的才华,在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的脸上,抽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看着道衍破防的怒吼。 常升摆了摆手,将探头看向院里的康铎和何贵打发了回去。 待到道衍声嘶力竭,瘫坐回石凳,闭上双眼,准备迎接命运最终审判的一刻。 听见的,却是一阵瓷器与石桌摩擦的声音。 道衍缓缓睁眼。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盛着茶汤的新茶盏。 望着对面神色平淡,好似深潭般给自己重新倒上一杯茶的常升。 道衍的脸上变幻许久,终于发出一声无力的轻叹。 端起面前的茶盏,慢饮一口。 轻声呢喃到。 “我服了。” 常升也慢慢放下茶杯,好似未曾听这话一般反问:“发泄完了?” “那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你想要出人头地,为何不蓄发还俗?” “以你的名望和人脉,还怕找不到一个保举你做官的贵人?” 这是常升的确想不通的一件事。 要说道衍生逢乱世,修的一身本领,即便他学成时,大明已然立国,但凭他的能力和人脉,即便上面有老朱压着,他至少也可以跻身杨宪,胡惟庸之流。 可他偏偏选择了蛰伏。 他游历山川,遍交名士,几乎做到了不入朝堂,但江湖处处有我传说的地步。 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常升不是穿越者。 苟道系统与道衍似乎更加匹配。 道衍坦然的说道:“当今皇帝,非是明主。” “那你为何又在洪武八年入应天府参试?” “那年,贫僧已四十了。” “人这一生,能有几个四十年呢?” 常升了然的笑笑。 英雄迟暮么。 只怕道衍自己都没料到能活那么久吧。 “那如今呢?” “你再入应天,可是寻到了自己的“忽必烈”?” 道衍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怅然。 “没有。” “兴许终我一生,都无法与其见面了。”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被他高高捧起,又重重摔落地面,打破心房,摧残他的人格,让他近乎沦落到破罐子破摔边缘的道衍,常升终于决定收手了。 “如果在有生之年,你真的寻到了你心中的明主。” “你想做什么?” 道衍恩眼里浮现了一点光彩,目光中透着几分真挚。 “如果有机会,我想改天换地。” “再造一个大明!” 说罢,道衍的目光落在了常升的身上,虽然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但他还是想知道眼前的“同类”对于他宏愿的看法。 常升的神色依旧如常。 发现没有下文,他不禁瞥了一眼道衍,平静的问到:“就这?” 就这? 常升的差异让道衍有些兜不住。 这种事,难道还不足以让人震撼吗? 还没等他反驳,就听见常升继续点评到:“我还以为与刘秉忠志向相同的你会有什么惊人之语。” “到头来,你竟也逃不出一个凡夫俗子的藩篱。” 被常升这么一顿数落,道衍的心中无名火起。 他忍不住的回讽到:“那你呢?” “你难道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愿不成?” “巧了。” 还真有。” 常升挑了挑眉,一副你真聪明的样子说道:“改天换地算什么?” “如果这事我做成了。” “后世的史书,都必将称呼我为古往今来第一人。” 不知怎么的。 此时的道衍有点想笑。 可是当他看到对面的常升用手蘸了蘸茶水,在石桌上正对着写下两个字时。 他呆住了。 第69章 疯了! 当桌面的茶水随着阳光开始蒸发,道衍似乎才从面前的两个字中回过神来。 匆忙的将自己的茶水往面前桌上一倒,伸手一抹。 毁尸灭迹。 望着四下无人。 道衍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智慧,压低着声音向常升低喝到:“你疯了!” “自王朝伊始,他们就就已存在,迄今早已传承千年。” “不仅有世家大族维护正统!” “势力更是渗透到每个王朝的上上下下。” “就连正统之争,都能牵扯影响到一朝国运。 “你竟想灭了他们!”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 但从道衍声音的颤抖,和眼神中透着兴奋的疯狂可以看出。 他动心了! “你就说干不干吧。” 常升满眼戏谑,逼着道衍表态。 道衍咬紧了牙关,失态的用手指着常升,半晌才低声骂道:“你就是个疯子。” 看着常升一脸无赖的模样。 他又忍不住的呲笑:“巧的是,我也疯了!” 这一刻,道衍知道,自己算是上了常升的贼船了。 可感受着这久违的心跳加速,仿佛重获新生一般的激情,这贼船,他怕是要甘愿坐到死去。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趁着道衍这股兴奋劲,常升毫不犹豫的把“一口大坑”甩到了他的面前,还顺手的推了他一把。 道衍双眼瞪直,一副你还是个人的表情质问到:“什么叫就交给我了?” “你准备干什么去?” “我?” “我不赚钱革新技术,你用嘴就能把他们灭了?” 常升一脸不客气的回怼道。 废话。 不把活都安排给你,我还怎么摸鱼。 “然后呢?” “除了钱,你难道不要征得朝廷的支持?” “不得准备一套新的东西,再拉拢足够的人为你摇旗呐喊,为你宣扬,最后再培养一批中流砥柱进入朝堂。”仟仟尛哾 “否则不过几年,咱们所有努力的成果都将付诸东流。” 面对着道衍连番的诘问,常升摇了摇头到:“大和尚,你错了。” “钱,我能赚。” “权,太子能动用的权柄,我都能借用。” “但我为什么要招揽那帮吃干饭的。” “除了识字,他们有什么用?” “真让他们插手进来,最后的结果,不就是换汤不换药。” 道衍也来火了。 四十五岁的高僧,这会儿就跟个泼皮一样骂街到:“有钱有权没有人,你拿锤子跟他们斗!” “大和尚,你这水平还是不够啊。” 常升一脸失望的摇头。 “你要知道,要想消灭他们,最有效的方式永远不是什么替代、打压或者孤立。 “而是让他们泛滥!” 泛滥! 道衍呆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心中忽有明悟,眼中的光芒也变得越来越疯狂。 “那人呢?” “没有人,你让他们怎么泛滥?” 常升一脸坏笑的拍拍道衍的肩膀:“拉人这事儿不是你的专长吗?” “如果人手不够,那就直接在他们内部搞分裂。” “他们不是整天念叨着那四句宏愿吗?” “你就专门找那些人忽悠,让他们把自己卖了,再来替我数钱。” “这不是来的更快?” 道衍好气又好笑的指了指常升。 “你可真是坏透了!” 这人就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事情就全安排到自己身上,他居然还有脸要好处。 “咱俩谁跟谁啊。” “你放心,只要你把事情办妥,事成之后,这功劳一定算你头上。” “皇帝都抢不走。” “我说的。” 常升一脸自来熟的给道衍画饼。 这事能不能办成尚且没个准,中间需要朝廷多大支持也说不定,万一他中途嗝屁了,或者办砸了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这么多的变数。 结果如何,谁能说的准呢。 道衍自然也清楚这点。 但他既然接下重任,就代表他自愿承担这些风险。 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拜会太子?” “我这三天休沐,三天后宫里自然会有人来接你。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了。” “贫僧恭送少詹事?” “别跟我来这套,有这闲工夫,忽悠别人去,走了。” 望着常升潇洒离去的背影,道衍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复杂之色,双掌合十,微微颔首,这才挺直了脊梁,大步流星的向着自己的禅房走去。 而在二者皆离去。 藏经阁院中空无一人时。 一个灵活的身影悄然从院门外钻出,快步来到常升与道衍曾坐的石桌前仔细查看。 可惜食桌上茶汤已干。 根本看不清曾写了什么。 于是此人又从袖中掏出一把黑色粉末吹上,再行查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 也不知是不是在藏经阁躲了清净,致使剩下的相亲小分队误以为常升已经脱身的缘故。 从天界寺回府的路途竟然格外的顺利。 看场的泼皮将马车完好的送回康铎的手里,一行人便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少爷,你和那位大和尚午膳后都说了些什么呀。” “一聊就是一个时辰。” 常升揉了揉小莲的脑袋,笑答到:“虽然那大和尚的相术不怎么靠谱,但对佛法还是精通的。” “少爷就与他辩了辩佛。” 收服道衍的事,常升不打算弄的人尽皆知,自然就不会与小莲说。 他是常升为自己和太子选择的黑手套。 以后许多常升和太子不方便做的事情,都会经由他手操办。 常升自然得撇清与道衍的关系。 可常升并没注意到。 他只信口胡诌的一句,竟让小莲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深思,最后竟演变成了几分惊惶之色。 他家少爷,居然和那个大和尚相谈甚欢? 难道…… 不会的。 不会的! 小莲赶忙压下了自己荒唐的念头,颇有些神情紧张的追问。 “少爷,你对天界寺遇见的那几位姑娘怎么看?” 不提还好。 一提这个常升就来气。 “什么怎么看,佛门清静地,整一群莺莺燕燕的算怎么回事儿?” “这两日若再是这种状况。” “少爷我就钻到僧寺禅房里躲清净去。” 常升是说痛快了。 全然没注意,一旁的小莲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好不容易回到常府,还不等常升与康铎、何贵道别,小莲就一溜烟的从侧门跑回了府去。 一边跑还一边带着哭腔向后院喊道:“不好啦,夫人!” “少爷要出家了!” “卧槽?!!” 常升一脸懵逼的站在府门外。 听见小莲的哭腔,与康铎、何贵面面相觑。 我要出家了? 我怎么不知道? 第70章 风评被害 两日后。 “嘿嘿。” “嘿嘿嘿嘿。” “舅舅,你想笑就笑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马车外的憋笑声,常升一脸心累的说了一句,随即就听到了马车外那阵变得放肆的狂笑。 天界寺一行。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谁能想到,就因为几句话的误会,自家的侍女就能把他对于相亲的抱怨,理解成他想出家。 这种清奇的脑回路。 外加应天府一大批吃瓜群众的八卦和以讹传讹下。 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让常升,小公爷,少詹事,好男风等关键字眼在整个应天府和周围的乡县范围都火出了圈。 还供给了各府夫人在夫人坊一个月的谈资。 回想起这两日,被自家亲娘和从宫里特地杀回来的姐姐关在家中,轮番耳提面命的画面,常升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当自家姐姐“拷问”出真相后,更是气的差点拉着自家舅舅带兵平了天界寺。 吓得天界寺的住持还专门带人上门致歉,并宣布天界寺闭寺三月。 这场闹剧才正式宣告结束。 想想自己这两日来被害的风评。 常升的手就一阵发痒。 麻蛋。 下值回去以后,一定要把小莲的屁股打肿,以解他风评被害之恨。 “见过蓝将军。” “敢问马车里的人是?” “咱二外甥,东宫少詹事。” “哦哦哦。” 当马车行驶至宫门前,听着马车外蓝玉与守关士卒的交谈,常升的眼角就忍不住的抽了抽。 果不其然。 当马车再次启动后。 虽然两个士卒压低了声音,但以常升的耳力,还是很清楚的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偷笑。 回去之后又想打舅舅了怎么办! 好在,马车很快进入了东宫地界,因为刚裁撤了一波人手的缘故,除了一些宫女内侍,倒是没见着什么旁人了。 常升刚想下车,好好跟蓝玉掰扯掰扯在宫门前多余介绍的那句二外甥的事,就听见蓝玉的脚步声一溜烟的跑远,只远远的留下了一句。 “二外甥,我把你直接送到东宫了,舅舅这就当值去。” “毋须挂念。” 常升跳下马车,看着已经快跑没了人影的蓝玉,终究还是放了他一马。 这次他穿着皂靴不方便,追起来有损形象。 下回直接穿武靴。 拆了马车也得追上去。 “大哥?” 行走在东宫内,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常升扭头一瞧,发现是一队巡逻的当值侍卫,为首的竟是何贵。 想来时隔三日。 参加沙场校阅的那批人,这会儿都分配妥当职务了。 何贵简单吩咐,就让侍卫们继续巡逻。 自己则屁颠屁颠的凑上前来,嬉笑着问到:“大哥,这几日还好吧。” 眼看着当值侍卫已经走远,常升一把用左臂箍住了他的脑袋,将他拖至一旁,恶狠狠的问到:“好个屁,我要出家的事是谁特么传出去的!” “我警告过你和康铎,不许乱传。” ”你把大哥的话当做耳旁风是吧,你和箐箐姑娘的事吹了,我说的!” “哎呦。” 感受着常升的手臂如同铁臂一般无法挣脱,脑袋上又吃了他一记巴掌,在巨大的武力悬殊和讨媳妇面前,何贵只能委屈巴巴的将自己了解的情况都交代出来。 “大哥,这不能怪我们啊。” “康铎大哥你是知道的,有事儿他最多站一旁看热闹,绝不至于乱传。” “而我媳妇还在你手里呢。” “说什么也不可能给你使绊子啊。” “那我好男风的谣言是谁给传的?”常升尤不解气,又在何贵的后脑勺抽了一巴掌。 “当时小莲姑娘喊的那么大声。” “不仅离府不远的街上就有人,周围勋贵大户的人家也不少,这谁能肯定呢?” “啪。” 常升又是一巴掌,冷脸到:“你把大哥当傻子糊弄是吧?” “先不说这是国公府上的事,没点身份的事谁他妈敢乱传,还传的这么沸沸扬扬的。” “再来当时站在门外的是我们三个,我还特意绕了个圈子回府,以你大哥我多年久居家宅的低调,应天府的人怎么就能确定是我?” “还说的有模有样。” “这不是有人为了辟谣把自己摘出去是什么。” 消灭谣言的最好方法从来不是什么澄清。 而是以谣传谣。 一边用别的谣言混淆视听,一边用更大的八卦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等到大家的关注点都不在原本的事件上,再放出一纸声明就完了。 为了防止再次挨打,何贵连忙大声叫屈:“大哥,那我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升弟,放了他吧。” “孤替你查过了,这谣言是从市井中传出的,与何贵无关,在幕后究竟是谁,孤一时还没查清。” 就在常升若有所思之际,一个温和又有些哭笑不得的声音自常升的身后响起。 扭头一看,应该是刚才的巡值队通报把朱标喊来了。 算是救了何贵“一命”。 “算你走运。” 常升这才松开了何贵,还在他屁股上补了一脚。 好在何贵皮糙肉厚,挨了一脚后,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速度近乎不减地逃离了魔爪。 想来这几日。 他都不会再出现在常升面前了。 看着常升尤不解气的模样,朱标也有些好笑的安慰道:“你怎么也被这些市井流言所扰?” 常升脸上的恼怒顷刻间如土崩瓦解般散去,平静如水的反问一句:“姐夫觉得呢?” “能在叔伯眼皮子底下,在应天府内培养起这样一批操纵舆论的人,还能让姐夫你调动人手都轻易查不出来,这样一个造谣黑手的背后身份,姐夫不好奇吗?” 朱标听完,眼神瞬间不自在起来。 “升弟提醒的对。” “孤竟差点漏过他们。” “这就加派人手,一定要将他们的身份揪出来。” “咱们先回宫吧,我把这几日发出的信件回信与你瞧瞧。” 既然朱标把事接下,常升自然不会再管,对于他来说,这点舆论算什么,跟着领导与对头争夺位置的时候,遭受的舆情攻击,可比应天府这波舆论打击要凶残的多。 只是在去往寝宫的路上。 看着朱标的挺拔背影。 常升的眼里,也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唏嘘。 第71章 试科举难行 东宫,朱标书房。 虽不知道后世电视剧那般的书房布置,考证了几分的史实,但朱标一个堂堂大明储君的书房之“简陋”,着实让常升开了眼界。 除了御制的文房四宝。 以及珍贵木材制作的家具和书案,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个与书房不相干的摆件。 而占地最多的,竟是一排排书架。 除了朱标身后的几个,他甚至专门隔了一间私人案牍室,其中的书架上,更是摆满了经史子集,大批量的奏书,以及常升提供的一系列古代经典“工具书”。 似乎是看出了常升眼里的诧异。 朱标笑着解释道:“这是趁着你这三日休沐,我派人参照你的建议重新布置的。” “反正东宫如今也没什么要务。” “雄英每日从文华殿放课后,我就会带他来此,以精选的奏本为实例讲解功课,并让他闲暇之时,多翻阅一些实用之书。” 朱雄英每天要在文华殿上十二个小时的学,下了课还得回家,在他老爹这儿继续补习。 这内卷程度,常升听的都有些咋舌。 大外甥,这回算舅舅对不起你。 有朝一日,舅舅一定替你坑你爹一回,替你报仇。 带着常升游览了一番书房,朱标也从自己身后的书架上捧了一堆的信件出来。 望着条案上堆积成小山的信堆,常升不由抻了抻脖子。 没记错的话。 朱标当时寄出去的书信不过二十封。 现在看这回信的数量,何止十倍,其厚度,更是和朝廷奏书有的一比。 “哪来的这么多回信?” 常升随手抽出几封,上面的人名根本就没出现在朱标当时的人选名单里。 但随即他又明白过来。 “来蹭功的?” 原本还想卖个关子的朱标顿时苦笑着点点头。 “除了宋师所在,以及秦王,晋王,燕王所在之封地还算安定,其余大儒所在的府衙在朝廷诏书后也算配合,但难挡这些大儒借机宴请好友时说漏嘴,再被人大肆宣扬。” “在他们看来,能被朝廷委派小规模施行科举的大儒,就是一地学问之扛鼎。” “当然得争上一争。” “其余不服者,自然都托各府衙给我递了信。” “还有不少服气的,也借机上书,表示自愿贡献一份力,以为辅佐。” “不过三日功夫,这事都快传遍了大江南北了。” “这些信件,都还只是离应天府近的。” “等到此事彻底发酵,只怕来往的信件会更多。” 常升了然的点头到:“当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自然会有无数的人想方设法的从中分一杯羹。” “但这事还无法明文定立参与标准。” “更不能一气拒绝。” “即便还没有翻阅这些信件。” “我也敢肯定,除了殿下从东宫旧臣中筛选的大儒,还有不少从朝廷告老的大臣、地方大员的亲族、甚至是前元想要趁机洗白投效的遗老。” 看朱标难看的脸色就知道。 常升说准了。 朱标显然也明白这几类人背后各自代表的分量。 原本只是为了帮朝廷临时补充一些人才推行的试科举。 但现在,肥肉变成了烫手山芋。 插足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处理不好,好事就有可能变坏,甚至打击到朝廷的威望。 “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听着朱标诉苦,常升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就是想让他再给出出主意么。 正巧这个文人相争的乱局也正是他想要的,这不得赶紧把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小子扔过去,火中取栗。 以他的本事。 只要以一地为样本,不管暗地里怎么拱火,只要最后确实解决上了明面的纠纷,朝廷就可以当做范本向全国示例。仟仟尛哾 “我前日去天界寺,碰见了个对口的人才,正巧可以应对这局面。” “哦?” “他叫什么名字?” 朱标饶有兴致的问到。 “道衍,洪武八年,叔伯召通儒僧人礼部应试,他曾来过应天。虽然后面被叔伯以此僧心术不正为由赶回去了,但他最近又到了天界寺,正巧被我遇见。” 听着这份履历,朱标微微皱眉。 “父皇明言不喜此僧,此番用之是否欠妥?” 常升翻了个白眼。 “姐夫,你是太子!” “除了用人长,也得会用人短啊。” “还拿茹太素为例,此人追名逐利,把一生清名看得比性命还重,看准了这点,你用他去做一些失职就会损清誉的事,你看他是不是做的比谁都尽责?” “道衍也是如此。” “他心术不正,四处结交名士大儒,不专佛法,可对如今的局面而言,不调动朝廷大员,你到哪儿再找一个比他合适的人去南方居中调解?” “为君者用人,用与不用,全凭自己心意和实际需要。” “叔伯不喜,是他当时用不上,所以不在乎。” “可姐夫说要用。” “谁还会拦着你不成?” 朱标又被上了一课,点头就让内侍去把人请来。 但不管在旁人怎么举荐。 朱标用人,首先都得自己考察一遍。 “刊印之事进行的如何?” 时隔三天,常升也得问问近况。 虽说这事已经抛给别人负责,但办不好差,主要责任老朱肯定还是算他头上。 朱标又不由得苦笑起来。 看着常升三月往东宫的送银送的痛快,他原以为筹措银两不难。 虽不好拿来与常升比。 但他的人至少能筹到完成刊印的数目。 可是看他们三日来筹措到的数目,朱标才深刻的体会到了他们与常升的差距。 “筹了多少?怎么筹的?” 常升一看朱标的面色就明白了。 “时逢初春,正是各大学社招生之际,他们联络了几家不算太出名的,用自己的人脉在他们的书院里筹办了几场文会,拉拢了不少学子,所得酬银……五百两。” 听到这个模式。 常升是欣慰的。 可当听他们收到的钱数,常升就捂额了。 “他们的人脉值几个钱呀,有东宫的势不借,还把自己贱卖了。” “传出去都丢东宫的脸。” “把他们传过来吧,刊印的事暂且放下。” “我先教教他们怎么用文人的方法赚钱,顺便也把那五十万两的赌约给平了。” 朱标睁大了眼。 “莫非,你要用这五百两银子赚回五十万两来?” 常家家大业大的,有本钱开了好汉楼和夫人坊,有客人,有独门秘方,赚的盆满钵满,他能理解。 可常升这架势。 是要用这五百两,将五十万两银,连带刊印需要的钱银一同赚回来? 常升随性的点点头,又指了指条案上的信件。 “原本还打算随便捞笔,应付过去就行。” “可现在不是出了这事么,朝廷也需要另一个发声的喉舌,索性就一并办了。” 朱标:“……” 你是怎么把刊印,挣钱和小科举都联系到一起,还能将他们的解决办法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的。 第72章 老朱:嗯,懂事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见过少詹事。” 当两个硕果仅存的东宫庶务官来到太子书房,顿时战战兢兢的向他们行礼。 整个东宫官属被眼前这两位一气清出去了。 就剩他们两个。 今日诏他们来,八成是他们这几日的工作没能让面前这两位小爷满意了。 天怜可见。 他们这几日为了筹银,那可真是一刻都没闲着。 就连做梦也在想从哪弄银子,每天起来,那头发真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啊。 要是这都不能让这二位爷满意。 就算被清出东宫,他们也认了。 常升才没那时间闲工夫和他们计较,径直的问道:“给几家不出名的学社筹办文会是谁的主意?” 两人对视了一眼。 最终,那个在三日前勇敢和好友共赴难关的人站了出来。 “少詹事,这是下官的主意。”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下官钟离(许浊)” “你们赚的五百两呢?” “禀少詹事,大部分已经采买了印刷所需的油墨和纸张,现余二百两。” 常升盘算了一道物价:“够用了。” “从即日起,你们原本的刊印之务暂且放下,太子会与你们再调配些人手,独立一司,重拟官职。” 钟离和许浊抬头看向常升,眼里满是意外之色。 这意思是不撤他们官了,还要对他们委以重任! 甭管新成立的新部门职权有多大,以他们二人为核心重新构建的部门,官职定级怎么也比他们这正九品要高的吧。 说罢,常升就打发他们先去一旁站着。 不多时,内侍就从天界寺将道衍带了过来。 一见面,道衍与常升对过一眼,便对朱标施以佛礼到:“贫僧道衍,参见太子殿下。” “大师不需多礼。” “今日有人向孤举荐了大师,称赞大师的才华,故才让人将大师冒昧请来。” 简单寒暄了几句。 朱标就邀请道衍坐下聊了起来。 作为面试者的举荐人和面试的陪审,常升自然是要闭嘴以避嫌的。 好在道衍的道行够深。 即便是经过了常升的“演技”进修班,朱标到底也没能从道衍这试探出什么弱点来,反倒被他不论天文地理,经史术算,兵法为政都独到的见解而深深叹服。 这么个大才。 当初是怎么被他爹刷下来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爹的评语没下错。 这就是个不务正业,却学识渊博的“妖僧”。 看到考察结束,常升也适时的接过话茬。 吩咐内侍给钟离安排了一张条案和纸笔后,常升说道:“人都到齐了,接下来本官为主讲,安排一下各自的分工。” “钟离,你用白话文做好全程会议记录。” 说着,常升就在系统的人才培养模块中选中了钟离和许浊,用二十点摸鱼值,给两人分别开了一个小时的“融会贯通”的buff。 要是不开。 面对道衍和朱标两个聪明人, 常升实在有理由担心他们接下来的学习进度。 “会议时间:洪武十三年三月八日。 “会议地点:东宫书房。” “参会人员:太子,少詹事常升,试科举主考道衍,大明报社社长兼钟离,报社副社长许浊。” “会议记录:钟离。” “会议主题:成立一个专门为朝廷发声的咽喉,同时为正在进行的试科举保驾的机构——大明报社。” “今日召集诸位的目的,就是为了操办这间报社。” “在有人发言时,请在坐列位都保持安静,等上一人发言完毕之后,再行举手发言。” “它的形式,类于朝廷分发各地的邸报,但面相的群体不同,邸报是给官员看的,而报社将要发行的报纸,面对的群体则是老百姓和读书人。” “本官知道寻常老百姓看不懂邸报。” “其实也不需要他们懂。” “只要遍布大江南北,以说书为生的那群下九流能够读懂,这报纸上的内容,便能或早或晚的传到千家万户的耳中。” “以上部分,可有疑问?” 道衍是个老江湖,阅 第73章 我造我的谣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虽说私底下与常升亦师亦友。 但在这场会议中,常升所表露出对皇权和自己的尊重,还是让朱标十分受用。 会议的作用和必要讲完了,话题自然得回归邸报。 常升参照了后世的报社制度,还把采购的权力合并到宫里,杜绝了内部出乱腐败的可能,大家自然都没有什么意见。 唯一值得讨论的就是报纸的内容了。 “最后就是报纸的内容定项。” 常升又看了道衍一眼,意有所指道:“大家畅所欲言。” “得劳烦太子殿下专门和陛下说一句。” “开会时,只要发言不妄议皇家,所有人不得以言获罪。” 朱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开会就是为了让大家说点掏心窝的话,让大家集思广益,就算是说错了,只要态度端正,也不能一味打击人家的积极的不是。 道衍知道,常升在这刻意停顿是在给自己机会表现,当即就抢白到:“贫僧先为各位大人抛砖引玉。” “贫僧以为,这报纸的作用有三,分别为掌喉舌,聚人心,通政令。” “三者并重。” “故这报纸上,必须有关乎政令,答疑解惑,导人向善、发人深省的内容,甚至可以引申为办报的主旨。” “但有一点。” “这些内容过于乏味,往往不被民众所喜。” “所以贫僧觉得,这份报纸绝不能如同邸报一般,刊印内容更应当与寻常百姓息息相关,家长里短,这样才能深入人心,让百姓所接受。” “发人深省的文章不是不能有。” “但就如少詹事所言,要订立标准,注重频率,过,犹不及。” 道衍的话,让朱标皱了皱眉。 他的一番言论与朱标而言显然是相左的,但细细想来,竟越想越觉得在理。 钟离奋笔记录完,也小心发言到:“微臣以为,筹办报社,第一要务是立身。” “所以,无论刊印什么,至少先得保证报纸能卖出去。” “即便朝廷可以在应天府中支援出几处店面,但只凭手中的物料和三百两银,除非是朝廷拨下两款,否则收不回钱银来,臣真不知该从哪再筹出银两了。” 这话说的实在。 看朱标和许浊没有发言的意思,常升敲了敲书案道:“那便这样暂定了。” “先期的刊印内容,以应天府内的趣事八卦为主,以方便说书人编纂话本,趣闻的来源,以市里坊间的泼皮消息最为灵通,但必须是从小生活在应天府的人,才能拿捏住他们的秉性。这几日,不若先让东宫的几个勋贵子弟代为收集。” “等到报纸的影响力传开了,手头有了钱银,自然可以花钱去买。” “此外,可以将试科举的事情也刊上去了。” “此事已在一京十三省传开,唯独应天府内还没得到消息。” “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此外,陛下不是让国子监生学习耕田了吗?” “如此一来,老百姓爱看的,读书人关注的,朝廷宣扬的都齐了,内容也都新鲜,只要你们找人攥写的内容有趣,自然就不愁报纸卖不出去。” “刚开始,一份报纸的内容能写满一张写满大宣纸的正反面就足够了。” “等到百姓需求增加,再加不迟。” “待到报纸的影响力彻底成型。” “届时,还可以在报纸上留些板块,供给那些商户打广告,这跟钟离带人去那些不出名的学社办文会是一个道理。” “如果没有人买,可以找我。” “我会出一千两银子买下头版,用来宣传好汉楼。” “只要好汉楼的生意火爆,此后,就不愁报纸的广告板块没有商户出钱买了。” “嘶。” 常升的话音刚落,书房里就传来一阵抽凉气的声音。 钟离记录的笔杆微微发颤,道衍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深思。 相比较自己的走一步看三步。 常升不禁给出了头版报纸的内容参考,连报纸的后续自负盈亏的发展路线,他都已经做出了规划。 堪称走一步看十步。 这就是差距啊。 直到这会,一直在会议上扮作透明的许浊才怯生生的举起了手来。 “说。” “下官以为,这个报社的筹办时间是不是要往后拖一拖?” 朱标不解的 第74章 安排的明明白白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当会议一结束,钟离将会议记录整理交到了常升手中,随即就以要回去裁定报纸用纸,纸张大小,排版方式,并核算成本为由,拉着许浊头也不回的跑了。 再多待一会儿。 他真怕许浊就会因为右手先搭上桌而被重打八十大板。 常升简单扫了一遍,发现记录的最后被涂抹了一行,还莫名缺了一段,对钟离的印象倒是改观不少,随即将记录递给了朱标。 只是,他为什么觉得这会议记录有点怪呢? 朱标接过了记录,也随意的翻阅了几章,默契的没提最后的缺漏,转而对道衍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了委派大师作为朝廷钦差,推行试科举之事。” “孤会替大师将封官的圣旨和通关文书等一并备齐。” “只是此次南直隶试科举闹腾的厉害,尤其以苏州和徽州两府为最,若非府衙介入的及时,为了争夺举报试科举的权力,两府大儒几乎要召集人马械斗,即便宋师手书也劝不住。” “大师可有法子使他们安定下来?” 道衍沉吟片刻,试探性问到:“敢问太子殿下,举办试科举的名额,可否再增补些?” 对道衍而言,他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再居中牟利。 但如果手中没有筹码,就算是他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 可面对道衍的请求,朱标只摇了摇头,并未给出解答。 最后还是常升点了一句:“南北可以有差距,但不能失衡太过。” 道衍瞬间明悟。 随即又不禁头疼到:“此事需要德高望重,儒学精深的大家方能居中调停。” “可若是没有一个新的目标,或者更重要的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只怕不过几日,他们又得为试科举的举办权而争斗不休。” 常升猛然抬头。 这会儿他终于想起来,那份会议记录哪不对劲了。 此前十年,他看的都是没有标点和分段的文言文。 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今天乍一用白话文写会议记录,看着那一连串的文字却没有分段及标点符号,一时半会还真没注意到。 再听见道衍的苦恼,顿时微笑着对道衍说道:“大师,你在天界寺与我交流的那些标点符号,不正适用此时么,为何不说出来?” “哦?哦!” “贫僧只是觉得,此时还犯不着而已。” 道衍心念急转,很快便接住了常升带了来的高帽。 “标点符号?” 朱标好奇的看了过来。 常升拿起一张白纸,在上面随意几点道:“这是逗号,表一句话还没完成,只是语气在此中断,这是句号……。” 简单描绘了一番标点符号的作用。 常升又将他添到了那份会议记录中。 可这一时半会的,除了更方便阅读,朱标和道衍还真没明白过来这标点符号的价值所在。 常升便又在白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让朱标断句。 朱标毫不犹豫的断成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由此可见。 无论是宋濂的教导亦或是朱标的心性,都秉承了中正宽平的原则,让人不得不对这对名师高徒竖起一根大拇指。 可一旁的道衍看着纸上的那句话,再看了看下方标注各异作用的标点符号。 稍加琢磨,眼里顿时闪烁一道异芒。 很显然,他已经明悟了这套标点符号的妙用。 “大师,你也来断一断吧。” 道衍接过纸笔,随即挥笔写下了其他几句。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兴于诗,立于理,成于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虽是寥寥几笔,但加上标点符号之后,所呈现出来的含义却大相径庭。 朱标看着纸上的四种断句,再看看自己的断句,忍不住惊呼到:“怎会如此?” “难不成,孤这些年以来所学的儒家经典都多有谬误不成?” 常升敲了敲桌案道:“宋师品德高尚,可为师表,更秉承中正,潜心治学,有他教授,太子殿下不必担忧。” “但民间治学,臣就说不准了。” “古往今来,为了标榜自己的治学正统,恶意歪读经典,曲解经义的读书人不在少数,加之时局变化,是以儒学发展这么多年,分出来的各派学说不知凡几。” “明明都是师传儒学,学得也是圣人正统。” “这些学派之间何以斗得水深火热,你死我活呢?” “ 第75章 老朱教子(修)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最终,在磋商敲定了一番朝廷容忍的底线和插手的标准后,道衍便随内侍出宫。 常升将会议记录留给朱标交由老朱审阅。 此外,朱标还得准备一下给道衍他在应天府的住宅,老朱批复的临时官职和通关文书等。 只是,等到常升出了书房,去司经局帮助敲定报纸事宜时,朱标整理了要交给老朱审阅的东西,却未走出书房。 而是来到背后书架上摆放的一块端砚前。 双手捧砚,用力一旋。 随着“咔嚓”一声。 伴随着机括转动的声音,靠朱标最左边侧的书架居然一节节打开,露出了一间密室来。 密室并不大。 上下左右只一丈见方,以暗窗和烛火照明。 内设一套黄花梨桌椅。 而在桌椅后,悠闲自斟,穿着一身赭黄色龙袍的,不是老朱又是谁。 原来从一开始。 老朱就待在这间密室,将书房内的一切动静尽收耳中。 “父皇,他们都各自办差去了。” “可算都走了。” “下回咱还是调派一个锦衣卫替咱坐镇吧。” 老朱揉了揉老腰,被朱标搀出了密室。 要不是这几天把政务处理的爽了,以至于通政使司都来不及整理,外加连续几日的奏折评分制,使得六部五寺的奏章都越发精炼,奏章处理的更加得心应手。 他堂堂一国之君,哪儿有这闲工夫,跑来自家儿子新建的密室里偷听。 一坐就是一个半时辰。 对于自家老爹偷听的无耻行径,朱标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来是他亲爹要求他不好拒绝。 二来常升的底蕴实在厚的令人发指,老朱在背后给他坐镇,父子俩也能一同分析出更多的东西。 老朱活动了一阵筋骨,又抻了抻老腰,这才坐下来翻看方才的会议记录。 再仔细审阅了一番标点符号的断句后。 老朱也不禁紧缩眉头,叹气道:“罢了,依照这些天常升在你面前的表现和谏言,但凡要需要你配合的,都将利弊与你交代明白,尽到了一个臣子的本分,咱也挑不出错漏来。” “就都照他的意思办吧。” “短时间内,咱还能叫锦衣卫替你盯着。” “但时间日久。” “就需要你自己分辨人心了。” 朱标不由苦笑。 “常升待我以诚,父皇何须如此?” 老朱的眼珠子瞪的斗大。 “屁!这小子奸猾着呢。” “要真以诚待你,他勾结妖僧道衍在天界寺密谈的事情,为何不与你交代清楚。” 朱标顿时哑然。 他爹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谁家还没点秘密。 再说人家既然是密谈,显然不方便叫外人知晓。 何况人家今天刚回来当值,就马不停蹄的将道衍举荐到他面前,在他眼皮子底下办差,还要人家怎么做? “父皇,那三日休沐是儿臣下的诏令。” “天界寺一行,也是太子妃、常蓝氏与一众勋贵夫人瞒着常升秘密筹措的。” “常升与道衍的会面,足以称得上是机缘巧合。您如何用勾结一词,还将道衍和常升莫须有的事宣扬的满城风雨,污蔑其声名。” 听见这话,老朱顿时回头瞥了一眼朱标,轻叹一声。 朱标也不知自己哪一句说错了。 只得站到自家老爹的身后,用捏肩的方式表示自己服软和诚心请教的态度。 “你啊,还是嫩了。” 感受着双肩的疲惫渐渐散去,老朱才意味深长的开口道。 “这事儿的源头,还得从咱与常升的明争暗斗说起。” “自雄英与咱汇报之日起,咱与这小子暗斗了半月有余,几无所获,只得找你娘给咱出了个主意,把这暗斗转到了明处,用阳谋逼的这小子不得不一同站出来。” “这才算将劣势扭转。” “常升也机敏。” “知道明的斗不过咱,索性就换了方略,从小隐变作大隐,借沙场校阅夺魁,百花宴与咱对赌作为筹码,逼的咱不得不妥协,让他寄身你麾下,再次达成了藏拙的目的。” 说着,老朱还提醒了朱标一句。 “你难道没发现。” “这些日子常升在你身边所做之事,皆假于你手,或委托他人,从不亲自下场。” “要不是看他确实在为你出主意。” “且思虑周到,无有隐瞒。” “咱非得和他好好问问,你俩谁是君,谁是臣。” 朱标仔细回想了这几日与常升的相处,虽然确实如老朱所言。 但仔细想想。 他好像……还挺高兴的。 这就离谱。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能站在咱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 “即便常升这些时日不参朝政,只秘密出入东宫,曾接触的人也全被咱下了封口令,并吩咐了锦衣卫严密监视。那帮老狐狸还是从种种蛛丝马迹中猜出了他的 第76章 洛阳纸贵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老朱父子在太子书房编排自己的事,常升当然不知。 现在的他,正忙着在司经局里排忧解难呢。 常升刚到的时候,钟离等人正面对着司经局的刁难。 即便身旁有康铎为首的勋贵子弟替他们撑场,没人敢真伤了他俩,但被人潮的声讨淹没,根本说不出话的滋味儿,那真是谁经历谁知道。 “老哥,怎么回事?” 康铎正带人看热闹,一看常升来了,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老弟怎么来了,快到这边来,免得被牵连进去。” “平日里这些东宫庶务官就眼高手低的,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就自认为高,咱们一等,就算品阶比咱们低,背地里也瞧不起咱们。” “今日不知什么缘故领了太子的诏书,把这些匠人与我们一并请来。” “说是要印什么报纸。” “我们还不知道要干啥呢,那些雕工师傅一听补齐了一些刊印物料,要他们准备重新雕版,却不把司经局原本欠他们的粮饷补齐,这不就把他们围起来了么。” 好嘛。 前任挖坑后任填。 这道理放诸古今皆准啊。 “欠了多少粮饷?” “约末一百八十两银吧。” “漂亮!” 常升好笑的摇了摇头,旋即就撞了撞康铎的肩膀:“太子分派的这事是老弟一手策划的,麻烦老哥帮个忙,事成之后,老弟自然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 瞧瞧,瞧瞧。 什么叫好兄弟? 看看自家老弟这为人,再看看那两个被匠人包围起来的倒霉蛋。 康铎tui了一口,努嘴招呼到:“哥几个,干活了。” 有了这帮勋贵子弟的介入,钟离和许浊到底是狼狈的脱离了包围圈。 看见一身绯袍的常升。 那群闹事的匠人们也都自觉的安静下来,等待他的安排。 “见过少詹事,是下官无能,让少詹事见笑了。” “下官这就在和他们打个商量,保证不耽搁了报纸刊印之事。” 钟离与许浊来到常升的面前,连声致谢。 常升摆了摆手到:“先把他们的工钱补齐吧,不然事情闹大,你们这顶乌纱帽就得先丢了。” 许浊顿时满脸难色。 “大人,这钱发不得啊,若补了他们的粮饷,下官拿什么让他们重新为报纸雕刻。再者明明是之前主官欠下的债,凭什么用我们的钱来补?” 钟离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等待常升的下文。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报社成立后,必然会有自己独立的印刷体系。” “但现在,无论是先期的报纸亦或是那本实用之书,你们尚且都需要他们的帮助,既然要用他们,就要满足他们的需求,这很公平。” 要是换个人,常升自然会追一追拖欠的饷银。 可这钱是那个朱老抠抽调的。 想把这钱追回来。 做梦吧。 听到常升的话。 不远处的匠人们脸上都浮现出一抹感激之色。 虽然不知道这位面生的大人叫什么名字,但只要能让他们拿到自己应有的粮饷,改善家里的生活,他们就发自内心的感激他。 许浊看了一眼钟离,见他点头。 便也无奈的翻出了司经局的账目,对照人名将所有人的粮饷逐次不齐,还平了一些坏账。 虽然填平了前任遗留下来的黑锅。 但仅剩的二百两办报经费也几乎消耗一空。 “现在局里还缺什么吗?” 钟离翻看着库存的记录答到:“除了没钱,司经局内其他印刷物料暂且充足,之前的三百两也采买了不少的印刷纸张。” “唯一的困难就是雕版。” 如今虽然已有了活字印刷。 但报纸不同于书籍,为了吸引眼球,不同板块之间,字的大小,排版,乃至行文顺序都各不相同,同时还得兼顾时效性。 相比较之下,考虑到报纸的特殊需求,还是用不同的小块雕版拼成一个完整报纸版面的方式,更为妥当。 这就需要大量的雕工师傅。 好不容易将粮饷追回的雕工师傅,现在显然是不愿重开欠账这个坏头的。 这就得按日支付工钱。 一个普通的雕工师傅,每日能刻字一百上下。 大师傅能多些,约莫一百五十左右。 按照每百字三十文的行情,初期报纸订字一万,这就需要三两银子的雕版钱。 看起来不多。 但是报纸讲究的实效性。 第77章 明版捆绑众筹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少詹事,如今这账上一两银都没有,您看能不能找太子殿下…” 当报纸的事宜暂时陷入停滞。 许浊在司经局里来回踱步许久,终于忍受不了干等的煎熬,开口提议。 只是没等他说完。 常升一个眼神就把他撅了回去。 “一有事儿就找太子殿下,难怪东宫老臣们相继告老之后,就没剩下一个能顶事呢。” “没钱有没钱的办法。” “要是没钱就不办报纸了,你们之前弄来的五百两算怎么回事?” 钟离到底是个机灵的。 端茶倒水的上来请示到:“还请少詹事多多指教。” 要不是知道这是个机灵却有原则的人,还是太子部下仅有能办事的人物,就冲这不懂事的请教方式,常升就得让他好好学学什么叫做请教的规矩。 礼我可以不收。 但你不能连个态度都没有啊。 常升接过茶盏,深深瞥了他一眼,提点到:“你应该有所耳闻,通政使司这些天将朝廷各部官员的奏折分了评级。” “本官听说,太子有意以那些甲等奏书做表。” “再收集一些往昔的优秀奏书,出一本《奏书集》。” “如今还未敲定的是,到底是将这些奏书交由司经局刊印,还是交由应天府中的书肆出版。” 说罢,常升就吹了吹杯中的茶沫,轻抿一口。 再不说话了。 钟离仔细回想着常升的话,似有若悟,便将焦心的许浊一同拉来,起草预案去了。 等不多时,一个方才跟着康铎一同出宫的勋贵子弟就折返了回来,掏出了一份记录。 “常大哥,这是你要的东西。” “康大哥还在联络应天府里的几个地头蛇,要晚些才能回来。” 常升翻开一瞧。 好家伙。 难怪老朱每逢杀官员的时候从来不带犹豫的。 即便是他,名下经营的产业都有太子的大头。 挂的还是常森的名字。 再看看这些勋贵和大臣的产业,几乎都渗透到了应天府上下各行各业之中。 有不少甚至在他久居深宅时都有耳闻。 酒楼,书肆,字画,珠宝珍奇,胭脂水粉,香料铺这些高档消费的门道占了也就罢了。 连牙行,漕运都有插足。 这吃相,多少就有几分难看了。 好在愿意赚书肆和酒楼“辛苦钱”的官员品阶普遍不高。 再加上这几日奏书,获甲评的官员大多都是六部实权主官。 只要将奏书集的事情放出。 这些渴望巴结上官的官员,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名正言顺巴结的机会。 “少詹事,下官起草了一份《奏书集》的预案,还请大人斧正。” 常升扫了一遍预案。 顿时挑眉问道:“这法子是你自己想的?” 钟离恭敬执礼到:“回大人,许副社长也提出了不少联系。” “嗯,难怪这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清新脱俗的蠢。” 许浊:“……” “你们能想到以《奏书集》捆绑报纸板块的雕版一同授权,很不错。” “可是,被你们这一搞。” “原本得是人家巴结我们,求着替我们办事,给报社好处,还得念我们一声好。” “要按你们的想法操办。” “虽说不算结仇,但以后再有什么事,想让人家与你们配合,可就千难万难了。” “这?” “垦请大人为下官解惑。” 常升顿时不满的看向了他。 这小子怎么回事,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想接二连三在他这儿白嫖? 没完了是不是。 可当对上钟离那一片赤诚求知的脸。 常升的心不知怎么就软了下来。 前世的他好像也是这般懵懵懂懂,要不是碰上的领导把他当做亲子侄一般推荐了许多有用的书,还手把手的教他,他哪儿学的会这么多弯弯道道。 “罢了。” “这些事儿我只教你一遍,听懂多少,用得上多少,全凭你自己的造化。” 钟离顿时竖起耳朵,拿出了特意准备的小册与袖珍狼毫。 活脱脱的锦衣卫做派。 看的常升都不由眉头直挑。 “今后找人办事儿,首先要想清楚,自己掌握的筹码和对方的筹码之间是否对等。” “好比我们手中掌握的《奏书集》的消息,对他们而言,这就是在上官面前露脸,升官发财的契机,而我们所需的,不过是筹办报社的起步银两。” “就算是让他们一家掏出一千两银子,为了升官,他们也会甘愿往外掏。” “但问题是,我们必须如实相告,我们手中的还仅仅只是一个消息,而非定论。因为我们不仅不能保证他们与所想见的上官扯上关系,更不能保证他们升官发财。” “若拿了他们的钱,办不到他们想办的事儿。” “我们不但平白把人得罪。” “还有 第78章 常升:我太难了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老弟,事都给你办成了!” 临近下值时,康铎终于满脸嘚瑟的带着一行人回返。 “辛苦康大哥了,此行可还顺利?” 常升给他斟了杯茶。 康铎见了,很是受用的就将自己今日所为说了出来。 “老弟你是不知道,当我有意去找这些泼皮的时候,一听是替我办事,这些平日里欺下媚上的泼皮,一个个对咱是纳头便拜。” 常升挑了挑眉。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先自曝了家门?” 康泽的脸瞬间涨红,含混不清的说道:“我用得着么我,那些人一看我是被府衙的人带来的,都配合的很。” 这与说了又有什么分别? 常升也不点名,继续笑问:“你让他们替你收集些消息,他们可曾提了要求?” “美的他们。” “我没嫌他们孝敬的银子少就不错了。” 康铎的言语间透着几分不屑。 就这些混迹市井的烂人,找他们打听点消息,那是看得起他们,还想提要求。 常升的脸上闪过疑惑,正色问道:“你确定他们不但很配合,还倒贴了钱给你?” “是啊。” “你是不知道,就他们给的那三瓜俩枣,还不够我请人去好汉楼吃几回饭呢。” 常升暗道古怪。 不论古往今来,白道找黑道办事,但凡是以权压人的,基本都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 因为这不仅浪费他们的人力。 办成之后没有好处,往往还要他们自己掏钱补贴。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次数多了,自然应付了事,毕竟没人愿意一直当这冤大头。 可今天这帮泼皮不同。 不仅认真配合,意外的懂事,还知道掏钱孝敬。 这就让常升嗅到了些熟悉的味道。 这么懂规矩的泼皮,不会是依附哪家,被专门培养的黑手套吧。 看康铎一脸膨胀的样子,常升也没在这时扫他的兴,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今晚回去,老哥可以吩咐下人一句。” “让他们守的晚些。” “说不定,就有人给兄弟带来一场富贵呢。” 康铎顿时惊疑到:“老弟这是何意?” “难不成这就是老弟说的给弟兄们的好处,那我可不收啊。” 他还天真的以为常升要给他送钱呢。 常升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老弟准备给兄弟们的好处,是想让哥几个趁着报纸未出的这几日里,都给家里盘下一间书肆来,当做长期经营的产业。。” “与这事扯不上关联。” “倘若真有人送富贵,同时提出了些要求,老哥先应下便是,回头到了宫里再找太子殿下禀报。” “若是没有,权当是老弟多心。” 还没影的事,常升自然没法交待的清楚,只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原则,先给康铎打上预防针。 免得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行将踏错而已。 随着蓝玉驾马车来接。 东宫之中,就只剩下了一个疑神疑鬼的身影来回的徘徊,游荡。 …………………… 一晃五日。 明日又到了休沐的日子。 这些天里,应天府是大小热闹不断,很是精彩。 给康铎打“预防针”的第二日,这小子就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的和常升打起了招呼。 虽然他没提及泼皮的事。 常升却也没问。 一切尽在不言中,知道他没因这事招祸就好。 倒是朱标在康铎那了解了司经局和报社的状况后,虽然没有再给钟离拨付一些钱款,却也将《奏书集》的事从谣传变成了事实。 还顺便解决了报社在宫外的办公用地问题。 这毕竟是一个面向大众的喉舌部门。 买卖消息也不可能跑进宫里。 于是乎第二日,应天府各书肆筹办雕工大赛的事情就在行里传开了。 钟离也陆续收到了共计一千五百两的“赞助”。 还顺势拉高了一波书肆的行情。 幸好康铎他们盘店的动作够快,否则至少要多花出近五成的银两。 第三日,试科举的消息终于传入了应天府。 后知后觉的应天学子们都纷纷都跑进了府衙,要求一视同仁,还是国子监的院长出面,这才平息了骚乱。 第四日、第五日,共两期所需的报纸内容板块作为雕工比赛的试题送到了比赛现场的雕工师傅手里,当场评选出了应天府雕工技术最好,印刷水平最高的书肆。 而常升就在司经局, 第79章 老朱:看戏看戏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清晨。 当宵禁开放,太阳初升之际。 一支由朱标赐下车马,前往苏州府平息试科举之争的钦差队伍,便拿着圣旨与通关文书通过了应天府的城防,踏上了去往东南的路途。 与此同时的皇宫里。 久违的睡了几日懒觉的朱元璋这才刚刚换好龙袍,用上早膳,准备早朝。 老朱一边吃着御膳房新出的小馒头和茄盒。 一边想起来。 “咱是不是忘了今天有什么事来着?” 随侍的纪事太监上来小声提醒到:“陛下,今日是东宫大明报社首刊发报的日子,您还特地吩咐了,要报社特地给您备一份报呢。” “咱就说忘了什么事。” “那报纸呢?” 老朱不住的追问。 那神情,颇有些心心念念看热闹的味道。 原因无他,他早在太子书房就听到,常升要亲自编撰自己与天界妖僧的谣言,并刊印于报纸上。 难得常升给自己找丑出的乐子。 这就不怪他这么惦记了。 纪事太监连忙解释道:“陛下,少詹事严令,报纸刊印之后,必须留在东宫司经局库房,严加看管,以免泄密。” “老奴曾差人问过。” “太子殿下也承认了报纸隔日出宫后,才能给后宫送来的规矩,毕竟这报纸内容一泄密,就没法往外卖了。” “不过看这时辰也差不多,。” “老奴差人留了人手。” “一旦司经局的报纸开始往宫外运,就会立马领了陛下的那份给您送来。” 既然是自家亲儿子承认的规矩。 再想想后宫那群无聊娘们,闲的没事就搓麻将聊八卦的习性,老朱也便不计较了。 还吃着呢,就听一个腿脚伶俐的小太监的脚步声,一路奔到了书房外,随即就由书房里的太监,将一份用丝绢包裹的报纸呈送上来。 老朱顺手就在龙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 忙不迭的拆开丝绢,将报纸双手摊开。 得亏宫里的定制报纸都用的棉纸,透光性更差,否则用竹纸印刷的报纸,在阳光的照射下还有些透了背面的字,非晃了老朱的眼不可。 “这大明报三字,一看就是咱标儿的字迹。” “好。” 老朱吹了自家儿子一句,瞥了一眼盘龙纹,不在意的看向了报纸的正文。 虽说是文字版的报纸,但只有两页四面。 绝不至于让初次接触报纸的人觉得枯燥,反倒是那一个个加粗加大的标题党,让人倍觉新奇。 《朝廷筹办试科举,俩老儒竟深夜约架》 所以说内容是他早已熟知的试科举推行,及各地大儒争办试科举名额之事。 但以两个大儒为了争夺试科举名额的事件切入。 通过二者接连经过拉关系,辨学等多种方式比斗仍未分出高下,最终决定深夜约架械斗,最终连带自己以及名下门徒被府衙衙役一网打尽之事。 也着实点明了朝廷对于试科举推行的决心。 并有借机敲打其他几地争斗的隐喻。 如此一来,朝廷既不用明文下旨申饬,得罪这些在地方颇有影响的读书人。 同时还鼓励了全国学子进学求学的决心。 释放了科举未来必将重开的信号。 不愧是定位为朝廷发声喉舌的报社,这真是一箭数雕。 要不是还不知这报纸发行出去的成效。 以及后续的发展运营问题。 老朱这会儿,都有将钟离直接抽调出来,为朝廷重新组建一个官方报社的意愿了。 反正这是朝廷的人,还是他当初为东宫亲自挑选的。 就算是朱标挑不出理来。 老朱刚敲完了自己的如意算盘,顺手拿起一个茄盒,边吃边看。 谁知瞥见下一个板块标题——《少詹事与天界寺高僧不得不说的故事》 满嘴的嘴里茄盒渣渣便瞬间喷了出去。 一边呛红了脸咳嗽,一边又止不住的笑出声。 当周围的太监一股脑的上来给他顺背递水,挡到他看报纸的光时。 老朱还嫌碍事的一把拨开他们。 自己拿起茶杯顺了一口,又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诸如“少詹事,请问你对男女之事怎么看”的疑问,以及常升不知怎么想出来的“男女只为繁衍后代,男男才是真爱”的俏皮胡话,更是发出了一阵“朱笑”声。 根本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看完了。 老朱还特意翻回头再看一遍。 就算心里颇为头疼这小子不要面皮,实难“对付”,这会儿也先让他笑够了再说。 < 第80章 暴走的太子妃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你这么跑出来,真的没事么?” 去往苏州府的钦差车驾里,看着一身寻常富贵公子打扮的常升,道衍憋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轻叹着开口问道。 常升躺在车厢里,悠闲的翘起二郎腿。 久居家宅十年,乍一重出应天府城,还颇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感。” “放心好了。” “一来我有七日休沐,太子殿下特批。” “昨晚还得到了我娘亲只要不踏进佛寺一步,就不管我去哪逍遥的口谕。” “虽说留下的书信里没有报备行踪。” “目前也只有你一人知道我趁夜混进了车队里。” “但你以为。” “车队里就没有陛下的眼线吗?” 看着道衍变幻了一阵,随即又恢复如常的面色。 常升又自顾自的说道:“放心好了,我不过是打算等到出了应天府地界再露面,免得被人一下追回去罢了。” “不会有事的。” 得亏这架马车是太子亲赐,行驶起来舒适平缓不说,还隔音防水。 也正是靠着太子的马车无人敢检查的情况下,常升才得以顺利在通关了应天府城门前的检查,到现在都还没有被那群锦衣卫暗探发现。 听完常升的话,道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言语间透着几分佛法都压不住的恼火。 “你当然不会有事。” “因为你把祸水都引到贫僧这儿了。” “你当贫僧不知道你今日放报,报上编排了些什么胡话吗?” 一想到几日前,这位的亲姐姐拉着他亲舅带着三千部卒。差点兵围天界寺,要求天界寺主持交出他这个妖僧,斩首示众,以正视听。 那架势,真是惊的他肝颤。 这么阴损的玩意,怎么会有个这么虎的姐姐呢? 虽说最后被太子诏令折返。 隔日他也被天界寺住持拉到常府致歉去了。 常升一点也不亏心的反驳道:“原来你知道啊。” “可我要真想害你,就不会让你在连宋师的回信都没收到的时候,拉着你出应天府避难了。” “留你在应天府给我姐姐当个出气岂不更好?” “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道衍也不辩驳,反问道:“那你我都一同出来了,你找谁来给太子妃出气?” 常升咧开了嘴。 眼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那当然是当初谁造的谣就找谁出气呗?” “至于途中波及到的一些帮忙雕版的书肆,传播谣言的酒楼什么的,就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谁让他们搞不清自己的定位。” “什么都敢瞎掺和呢。” 道衍再次用像活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看向了常升。 太狠了。 那帮人刚被常升撸了一波羊毛,他还天真的以为,常升这就算点到为止了。 结果现在就让太子妃砸了他们饭碗。 现在他都能料想到这帮人书肆被砸之后,被报社当做新闻收录到报纸上的画面了。 杀人诛心啊这是。 无奈,道衍只得闭上了眼,念诵经文,心中叫苦。 他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了。 可要不是也怕被常升算计,落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下场。 他真不想让常升上车。 …………………… 东宫中,常氏刚把太子送出寝宫。 闲来无事,正想约几个小王妃来东宫小聚,就见一名宫中的内侍手捧一份用丝绢包裹的报纸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太子妃。” “起来吧,你来东宫作甚?” “回太子妃的话,大明报社第一版报纸已经向外发售,奴婢是给太子殿下送报纸的。” “放下吧,等他回来,我会转交他的。” “奴婢多谢太子妃,祝娘娘金安,奴婢告退。” 内侍将报纸双手呈放到桌上,千恩万谢的退去。 常氏在朱标那倒是听过报社的事,但语焉不详,现在闲来无事,正好打开看看。 “这就是报纸啊。” 看着《朝廷凑办试科举,俩老儒竟深夜约架》的头版标题,常氏颇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在她看来,这满是字的一张纸有什么好瞧的? 还不如几个小姐妹一同搓麻将呢? 要不是等的无聊。 她才没这闲工夫看什么朝廷政令。 可是,当她瞥见后面一个新闻标题——《少詹事与天界寺高僧不得不说的故事》时。 她的双眼中立刻迸发了杀气。 “来人!” “立刻把司经局和这什么大明报社的主事给本宫找来!” “娘娘息怒,奴婢们这就把他们找来。” 当听见太子妃这压抑着盛怒的声音,东宫的内侍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去通传。 不仅是通传太子妃要见的人。 还得通 第81章 太子妃:这回我不调东宫的兵马,行了吧?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当东宫一干值守的勋贵子弟和蓝玉被传召到常氏面前时。 首先看到的就是常氏那张愠怒的脸。 还没等他们搞清楚什么状况,常氏开口的第一句,差点就没让蓝玉跪了:“舅舅,我要你即刻在东宫点齐三千兵马,随我出宫。” “等会!” 蓝玉踉跄了一步,连忙上前小声的劝解到:“姑奶奶,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让你又要调动三千兵卒,至少也得跟舅舅我说清楚吧。” 常氏心中有火,但还是将手压着的报纸推到了蓝玉面前。 蓝玉也是首次看见报纸,一看报纸上的第二个大标题,便明白了常氏的火从何来。 “这是谁的手笔?” “报社挂名东宫,谣传是升弟被逼无奈自编的。” 面对常氏笃定的说法,蓝玉不敢苟同。 因为他觉着这确实像是常升能干出来的事儿,只是他没有证据。 “你想怎么做?” 蓝玉试探的问了一句。 “如今报纸已经发售出去,再想追回已不可能。” “若是私下笑话,当做闲谈,我可以不管。” “可但凡在应天府中聚众传谣,抹黑升弟与常家声誉的地方,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要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得罪一国国公府的下场。” “舅舅你就说管不管吧?” “管,舅舅肯定要管。” 都被自家外甥女逼到这份上了,蓝玉哪还有拒绝的理由,却也不能不先打“预防针”。 “但是这一回,东宫的亲军可不能再调了。” “上一次是皇后娘娘开恩,给舅舅作保,外加也有太子殿下默许的结果,这才免于责罚,这一次要是再动亲军,就算有再亲的关系,舅舅说什么也得挨上八十军棍。” “你就当心疼一回舅舅。” “舅舅给你另寻些得力人手,行不行?” 常氏终于勉强的点了点头。 蓝玉也算松了口气,转头和东宫这群勋贵子弟打起商量来。 “小子们,太子妃的话你们也听见了。” “这回是常蓝两家的私事,算我蓝玉欠你们一个人情,若有人不想趟浑水的,咱不强求,以后还是兄弟。” 常氏听完也补了一句:“此番出力,所有用度,人情消耗以及事后的酒钱,罪责,我常家都包了。” 听着蓝玉这豪气的话,再有太子妃出言担保。 这群年岁大多不过二十三四的勋贵子弟一下就上头了。 本就是渴望建功立业的时候。 奈何家里都大多都还有自家老爹镇着,真叫一个有劲儿没处使,好不容易有个沙场校阅给自己挣了份军职和俸禄吧,还被分到东宫这鸟不拉屎的清静地。 如今不仅有太子妃担保合法找茬。 事后得一份赏钱,还能让蓝玉欠他们一份人情? 这种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一个个都痛快答应下来,还自发的集思广益,商讨起该如何凑人手来。 “要我说,在座这么多人,每家从府里和庄子里抽调些老兵和家丁来,怎么不也得有个三五百号人,再加上蓝将军亲自指挥,还不得在应天府中横着走?” “不够不够。” “要是没有人手事先摸底,等我们攻破几个造谣之地,剩下的漏网之鱼还不得望风而逃?” “所以说,非得凑齐个两千人马才行。” 这群勋贵子弟都是头一回参加这么大阵仗,为了表现自己,在人手和布局上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差点就没先打起来。 幸好康铎在此时喊了个停。 望着所有人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康铎很是受用的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都不用争了,我这有三千人马,可以交由蓝将军暂为调度。” 听到这句,不少勋贵子弟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大家都是勋贵子弟,他们还在你出十五,我出二十的凑人数呢,凭什么你开口就是三千? 听见这平白冒出的三千人马,蓝玉的脸上也闪过一抹疑惑。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人手。” “就是,康大哥别不是想造反吧。” 听到后面这句玩笑,康铎顿时色变的怒骂:“放你娘的屁,这帮人是自己凑上来找我的,现在都挂名在东宫,太子殿下亲自批复的。” 骂完这句,他又瞬时变脸赔笑到:“蓝大哥,我不瞒你,这三千人马都是原本应天府中,被胡惟庸的党羽和一些大家族各自操纵的一帮泼皮。” “多年发展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要想探听这市井坊间有哪儿在聚众造谣,他们一准比咱们明白。” 闻言,蓝玉的脸上终于浮现了踏实的笑容。 “行,这回的人情,咱给你单独记下了。” 康铎连连摆手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常升老弟进了东宫也时常记挂我们,最近还带我们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横财,有人想要造他的谣,咱们这些 第82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那你是从哪找的人?” “你忘了蕲春侯刚刚替你招募的三千泼皮了么?” 朱标原本还疑惑自家媳妇儿是从哪儿找的人手,常氏的回答直接让他一拍脑门,露出了满脸的苦涩。 坏菜了。 怎么就这么巧合呢? 康铎带着这帮人的消息找他汇报时,他也和老朱商量过。 这帮人都是在应天府城里土生土长的泼皮,加之被株连的胡惟庸之辈有意培养放纵,几乎都成为了应天府城内的地头蛇。 即便现在他们有意找人投效。 要不是康铎打的是替太子办事的名头,这帮人绝不至于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所以老朱和朱标的意见都是暂且收下他们。 考虑到想要根除这块顽癣之疾,朝廷要付出的人力物力的代价都不小,还要顾忌到这帮地头蛇被逼急了反扑起来,对应天府城可能造成的破坏与动荡。 索性就先留他们在应天府城中,暂且充当他的眼线。 堂堂一国太子,怎么能没点“私产”。 这是老朱的原话。 但朱标的想法却是筛一批忠直可用,只是被逼无奈的。 作奸犯科严重,屡教不改的当杀则杀。 剩下那些骨子里不安分,但又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的,迟早都要丢进兵营上战场去。 只不过他最近忙于筹措各地试科举事宜,一时没顾得上。 谁曾想不过几日间隔,他就被自家媳妇偷了家。 把这帮泼皮提溜出来干黑活去了。 一想到这些地头蛇对于应天府城的渗透程度,再被有组织的引领起来去干些打杂欺压的事。 这不纯纯成了专业对口平台。 让他们尽展所长了。 “还能追回来吗?” 听闻朱标的话,常氏只感觉这画面竟如此熟悉。 就好似她刚才才对钟离说过的话。 现在又被朱标复述他一遍。 真叫一个天道好轮回。 “东宫那帮勋贵都已经出宫了,这会儿应该在召集人手了,就算你这会儿紧急调兵镇压,东宫的兵马肯定是不够的。” “若从朝廷调兵。” “走完各项流程下来,至少也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我…” 朱标连声苦笑,只得无奈到:“我先去和父皇打个招呼吧,免得晚些不好收场。” 到底是自家媳妇。 事已至此。 再加上之前是和他和他爹理亏,他也只能给自家媳妇好好善后了。 于是乎,朱标还没坐热东宫的凳子,又得快步向奉天殿赶去。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朱早有防备。 不想让自家儿媳妇把事儿闹到他这儿来。 所以就特意吩咐了内侍,今日早朝有要事相商,除非他下了朝,否则谁来也得拦下,等到早朝之后再行通禀。 遇见这么个了坑儿子的爹。 朱标也不再为难内侍,满脸头疼的去找马皇后支招了。 ……………… 与此同时。 应天府城的坊市间,一行勋贵子弟和两个泼皮跑腿在一间茶馆里会面了。 在得知康铎要探听的消息后,这帮泼皮甚至不用专门收集,自己就将一大堆信息汇总了出来。 “列位小爵爷。” “你们是不知道,今日这报纸一发售,五千份报纸都不需要我们过多宣传,这些个说书人和读书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卖光了。” “商人口都严,买了报纸也不会到处嚷嚷。” “老百姓不识字,大多都是到各大酒楼中听说书人给他们读,图一乐子就各自上工。” “真正有闲工夫议论这事的。” “除了妇女,大多还是读书人。” “尤其以应天府的几个家世显赫,小有名气的才子,以及一些文官的子嗣牵头的几个文人圈子最为碎嘴,像报纸发售这种事,绝对值得他们三五成群的聚集起来议论。” 康铎等人一听就来劲了。 历朝历代,文人轻武的怪象从未消失。 能有名正言顺找他们茬的机会,这帮勋贵子弟怎么可能放过,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 康铎也敲敲桌子,对着对面的泼皮说道:“别说咱没给过你们表现机会,信得过我,就回去把你们能召集到的所有青壮全部聚集起来,自备家伙事。” “当然,别动刀子。” “多备几根木棍,到时候,打砸什么的都用得上。” 对面的两个泼皮听着彼此相觑一眼 第83章 三千泼皮横扫应天(上)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最终,在一众勋贵子弟的联手镇压下,这张夫人坊的纸团迅速被“毁尸灭迹”。 想想他们带着一帮泼皮冲进夫人坊的下场。 一众勋贵子弟都纷纷打了寒颤,只觉的屁股和双腿额都隐隐作痛。 还好,还好。 最终,康铎以自己负责带队“打砸”的任务作为交换,成功将勋贵少年的怨气化解。 一行人重新分队,各自去往了自己负责的地头。 随着他们的就位。 那些一传十、十传百,如同病毒一般扩散开,早就开始往这些地头赶的泼皮一见到他们,便各自会意的派出代表上来接头,确认身份。 在验明正身之后。 随着几个泼皮头目一招手,这些模样各异,平日里在市里坊间横行霸市的泼皮们,都各自抄起一根或从家里带的烧火棍或是晾衣杆,聚集到了几个勋贵子弟的身后。 周围街道上的人一看这架势。 做生意的立马收摊撤人。 行人各自跑路。 住在附近的赶忙回家,锁紧门窗,只从缝隙中观望。 而被这些勋贵少年带着一帮泼皮盯住的各家酒楼,茶楼,这会儿也都感觉不对劲了。 “掌柜的,您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儿?” “这一大帮泼皮怎么去到咱们酒楼门口来了,难不成是找咱们收孝敬不成?” 酒楼伙计连忙汇报掌柜。 掌柜一瞧这阵势,心中也是一惊,却强自镇定道:“收咱们的孝敬,他们也不怕把胃给撑破了,咱们背后的东家那可是刑部的主官。” “他们要是胆敢冒犯。” “回去就得被东家派人全部丢进狱里。” 伙计听的这才稍安。 回头又去店门口观望状况了。 “掌柜的,不对啊,他们这儿都聚齐了快一百人了,难道就不怕有人诬告他们聚众闹事,甚至举兵谋逆吗?” “掌柜的?” “我靠,人呢!!” 伙计心中没底的向后发问,却迟迟没有听见回应,以为是没听到,便又喊了一句,哪知扭头一看,柜台处哪还有自家掌柜的身影。 只有一扇还在活动的后门还在依稀证明。 刚刚才有个人从这里跑了出去。 伙计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先跑路,扭头就看见一个身影被两个泼皮从后门旁边的小巷里拖出来。 看着那熟悉的衣装打扮。 不是这间酒楼的掌柜又是谁。 “tui!” 伙计不屑的啐了他一口,扭头躲回家酒楼伙房的角落里。 他虽然是个小人物,根本接触不到如自家酒楼东家这层面的官老爷。 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敢带这么多泼皮来闹事的,一定不会惧怕酒楼东家的权势,但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否则来的就不是泼皮,而是官兵了。 所以,他的小命大略无虞。 只要他够懂事。 关键够穷。 那就没人会愿意费那功夫再踹他一脚。 相同的缩影,也陆续发生在其他几个被破皮严密监控的酒楼或者茶馆中。 那些惦记着饭碗,想要出去通风报信的的人,统统也如这家酒楼的掌柜一般,被当成死狗提溜到前来带队打砸的勋贵子弟面前。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胆敢来这闹事,你知道我们的东家是谁吗?” 揍的鼻青脸肿,又被人披着头发拎起来问话的掌柜色厉内敛向着勋贵子弟威胁道。 “嘿,有意思。” “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兄弟们,都自报家门给这位掌柜听听,看看我们惹不惹得起这位东家。” 勋贵子弟们一个个都嘿嘿笑出了声来。 依次自曝。 “本少宣宁候——曹泰。” “我爹越巂侯——俞渊。” …… 一轮家门报下来,方才还叫嚣着要报复的酒楼掌柜,瞬间像被抽了骨头一般,瘫在了地上。 虽然他并不懂如何区分官员品阶的高低。 但仅凭侯爷二字他就明白,眼前带人包围了酒楼的勋贵少年们,哪一个都不是他背后的东家所能招惹的。 看着丧失了反抗意志的掌柜。 这群刚被激起了兴趣,正准备大干一场的少年们顿感无趣。 但眼看着身后的人已经聚了上百。 更远处还有不少泼皮带着棍棒如百川观海一般汇聚而来。 索性就不等了。 “一炷香的时间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早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还能现场拿脏呢。” “那就干他们?” “干!” 说干就干,随 第84章 三千泼皮横扫应天(中)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要么说古人把胖叫做富态呢。 相比这些平日里在市井坊间,靠着横行霸市,抱团取暖混饭吃的泼皮。 这些有大把闲钱到酒楼里聚会潇洒的仕子们。 各个称的上是膘肥体壮。 没看这群泼皮轮流挤上来抽打。 一连换了三茬。 烧火棍都打断了好几根。 揍的他们满地打滚,这惨叫的声音才开始渐渐弱了下去。 “停!” “老子喊停没听见啊?” 曹泰适时喊停。 却发现有几个打红了眼的泼皮却仍在追着一人打,直到曹泰一脚将那个把手中的晾衣杆都打断了,却仍然用断杆继续抽打的泼皮踹开,所有人才算都停下来。 看着地上几个呜呼哎哟,依稀还在蠕动的肉团。 虽说已经面目全非到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但好歹还活着。 曹泰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看向那个被他踹开的泼皮怒道:“这特么是谁的人?” “老子喊停给我装听不见呢。” “真出了事儿你们扛吗?” 带路的泼皮又凑上前来,连连致歉道:”侯爷息怒。” “侯爷息怒。” “这人我认识,也是个苦命的。” “原本还在读书,只可惜后来遭人设计,夺了家业。” “不仅父母病逝,连亲妹妹也被卖了还债。” “他好不容易还清了家中的债务,攒够了和妹妹的赎身钱,想要赎回妹妹的时候却被告知,自家妹妹被人打死了,而打死她的人…” 说话间,带路的老泼皮瞄了一眼方才被曹泰救下的肉团。 意思不言而喻。 曹泰满脸生厌的看了此人一眼。 只是现在大家都已经被他喝止下来。 可惜了。 略过了此人。 曹泰的目光在楼面上的几个肉团上来回扫视。 看看还有没有有力气答话的。 很快,一个全身被揍到发肿,但脑袋保护的很好,仅有一点淤青的仕子映入了曹泰眼中。 曹泰蹲在了他的面前,一手薅着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问道:“你们都是哪家的?” 这个仕子很聪明。 知道他们在打着什么算盘,索性闭上了眼睛和嘴巴,仿佛做好了慷慨就义的准备。 那模样,属实把曹泰逗乐了。 只可惜这招对他没用。 看着其他几个偷偷向他手中的人质投来祈盼目光的人形肉团,曹泰咧嘴劝到:“给你机会就好好珍惜吧。” “你要是痛快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你要是继续憋着。” “没事,我不揍你。” “但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想憋多久了。” “你!” 被要挟的仕子瞬间瞠目,眼中几乎要迸出血来。 曹泰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唆到:“我知道你们都有文人相轻的毛病,平日里称兄道弟,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想着把对方弄死。” “现在机会就在你手里哦。” 说着,曹泰还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浮肿的肩膀。 在其他几个肉团对脚下的人露出择人而噬的怨恨时,他又干脆的劈手道。 “打!” “慢着,我说!” 之前那个被曹泰救下来的仕子满脸惊惧的喊道:“他不说,我说!” 可惜了。 曹泰又看了一眼那个被他踹开的泼皮。 略带不爽的发问到:“都说说吧。” “都是哪家的。”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编排太子妃,造谣少詹事的。” 这人生怕被抓住机会乱棍打死,为了活命,只得一口气将自己这个文人小圈子里的秘密倒了一干净。 还将他们彼此做过的龌龊事迹全倒了出来。 听到这人胡乱攀咬,原本还装死企图蒙混过关的几个肉团登时大怒。 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揭起短来。 曹泰赶忙让人给他们记下,这互撕的精彩程度,可比后世什么小鲜肉塌房来的强多了。 如此一来。 谁要敢说他们这些勋贵子弟聚众闹事,企图谋反,他就把手中这些罪证拍到那人的脸上去。 他们这算什么聚众闹事。 分明是出于义愤教育人渣。 实属见义勇为。 好不容易将劲爆的事情全部记录完,曹泰就拿着他们的供词挨个让他们摁手印。 有“不方便”的。 “帮”他们一把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收集了罪证。 又从引路的泼皮那儿 第85章 三千泼皮横扫应天(下)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乱了。 全乱了。 谁都没曾想到,在报纸发售的这一天,应天府内居然会发生这样的骚乱。 约莫三千名泼皮就像是源源不断的水流一般从各处钻出,然后汇聚。 若此时有一张卫星俯拍图。 大略就能看到有几条由人流组成的黑线,在应天府中不断发展壮大,随即分流又组合,陷入一种混乱而有序的节奏中。 在他们打砸第一家酒楼时。 就已经有人前往府衙报案。 可是整个应天府衙的衙役才多少? 都派出去,也不过是顾头不顾腚,先糊弄过去再说。 况且人衙役当差也是为了俸禄,大多也还是下九流出身,和这些泼皮是一路货色,只不过一个换上了官衣罢了。 就算真的撞见了,也会装作看不见。 为了那点钱粮拼命。 犯得着么。 再加上打探之后。 知道这帮人都是被几个勋贵子弟领头打砸,针对的都是一些官员的私产,对百姓秋毫无犯。 如此一来,就更犯不上拿自己的饭碗去赌了。 大不了被知府批一顿。 就在这种民不举、官不究的氛围里。 那三千泼皮更是有恃无恐。 先是干翻了供那些造谣人士聚会玩乐的酒楼茶楼。 随即又兵分多路。 将那些闲的蛋疼,妄议太子妃,非议少詹事的公子哥家里的产业都打砸了个遍。 颇有一种三千泼皮横推了应天的气魄。 虽说总有很勇的人想要上来和他们讲道理。 但在几百条长条棍状的“道理”面前,他们还是很知趣地闭上了嘴。 都是打工的,自己人何必为难自己人呢? 尽到了本分就行。 而勋贵子弟们在几次行动过后,也偶尔交流,最后甚至总结出来了一套行动的纲领。 其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只打这些不干人事的权贵,绝不借机祸害犯百姓,不动百姓的一针一线。 其二:冤有头,债有主。 打人也要师出有名,事后要让这些犯了错的人互相检举、揭发,认罪反省,还要签字画押。 其三:治病救人,惩前毖后。 对于那些犯错及为虎作伥的人,要坚决予以打击。 但对于那些生活所迫的可怜人,不能害了他们性命,祸不及妻儿,不能冲进别人家里闹。 其四:要常做宣传,多做总结。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 只有揭穿了这些不干人事权贵的真面目,才能赢得百姓的民心支持,使得他们的打击更为精准,绝不放过一处疏漏。 终于,在历经了一个时辰的长途奔袭,三千泼皮无数次化整为零,又化零为整,长时间高强度劳动之后,终于疲惫不堪,迟缓下来。 而在此时,那久久未到的官兵,也终于带着兵部的令牌,冲进了应天府中。 收到这线报。 大家正好顺坡就下。 随着消息传开,这三千名泼皮就如同一滴墨水一般,重新融入人潮,顷刻间消失在坊市里的各条巷道角落之中,再不见踪影。 带到衙役领着官兵前来问询时。 四周的民众纷纷表示自己没看到这帮人的身影。 被问烦了或是被恐吓了,机灵的眼珠子一转,便都说他们脸上蒙着布或是戴了面露,根本看不清脸。 不聪明的,也都推说不清楚。 让他们到那些被砸的酒楼店铺中去问,那些人肯定看得清。 于是乎,这群官兵只得转战到被打砸的店铺中去问。 但也不知为何。 这帮被打砸了店铺的掌柜伙计一个个都说被伤到了脑袋,如今人犯迷糊,记不清人脸。 就连那些最开始遭殃的酒楼茶馆。 也推说自己这儿是在重新装潢。 如此一来,一场明明白白的大批人马聚众闹事案,偏生变成了无头公案。 一路被牵着鼻子走,感觉被戏耍了的将领干脆也回兵部交割了令牌,带人撤出了城外。 就让你们一帮坏心眼子的狗咬狗去吧。 在官兵出城以后。 一群勋贵子弟便带着几个泼皮头目在坊间的酒馆重新聚首。 彼此介绍熟络一般之后。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酣畅淋漓,意犹未尽的笑容,尤其在看到,满满一摞的认罪书,以及整一大桌的金银珠宝之后。 那满脸的喜悦之色,当真是由心而发。 大家更是坐在一起。 “康侯爷,曹侯爷,还有列位小侯爷,今日能跟着你们一同办事,实在是我们这些泼皮三生有幸。” “我们几个共同敬诸位侯爷们一杯。” “酒水粗劣,还请见谅。” 祖辈出身与眼前这些泼皮相同的勋贵子弟们也没端着架子。 “这次也亏诸位倾力相助。” “不满你们,我们在应天府厮混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威风过。” “虽然今晚回去少不得得挨一顿毒打。” 第86章 老朱:玩脱了!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大明宫,奉天殿。 望着那被老朱逼得说了两柱香时间的废话,至今还不让停下奏报的茹太素。 一众参朝的大臣皆两股颤颤。 望了望殿外早已过了午时的日冕,一众大臣皆面面相觑,面色疾苦,额角生汗,饥肠辘辘。 今是这到底是什么邪门日子。 他们出门看了黄历,明明是宜出行啊。 结果今日上朝,老朱带头迟到半个多时辰不说。 明明已经用奏书评级的方式倡导百官简书简言。 可今日上了朝,他居然又让今日奏报的大臣可以按自己的习惯畅所欲言,时不时还扮作没听清的模样,让官员复述一遍。 本来一个时辰就可以开完的早朝。 如今已过两个时辰了都还未开完,把午朝都合并了。 要知道很多官阶不高的官员为了参朝,早膳都是时常不吃的,被这样一拖,他们早就饿到眼冒金星了。 终于。 老朱似乎是看到茹太素都有些坚持不住了。 才终于放他归队,同时问到:“还有谁有本要奏的?” 大臣们连连摇头。 他们今日可算是领教了自己办公拖沓带来的苦果,好不容易能够解脱,谁要敢在这时候再插嘴一句,他们所有人都要问候这人十八代祖宗。 看大臣们无一人应声。 老朱颇有些遗憾地偏头向纪事太监发问。 “什么时辰了?” “陛下,已经未时二刻了。” “未时了啊,那就退朝吧。” 纪事太监当即点头上前唱词到:“退朝!” 随着这一声令下,不少已经凭着最后一口气咬牙坚持的官员,瞬间就要腿软的栽倒下来。 幸好被身旁的同僚搀住。 否则,怕是又要挨一个御前失仪的责罚。 出了奉天殿,老朱当即就看到了被他吩咐在此把门的太监,问到:“可有人在朝会时找咱?” “回陛下的话,太子殿下来过一回,说有要事。” “照您的吩咐,让奴婢给拦下了。” “嗯。”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 毫无疑问,他儿子来找,指定是因为自家儿媳妇看到报纸发飙,想要到常府揍人,结果被太子拦下,太子怕拦不住,来找他这个亲爹求援。 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以他才特意拖拖延早朝。 算算时间,太子妃应该早就突破了太子的封锁,杀到常家教训那混小子去了。 和这小子勾心斗角这么久。 今日总算是被他算计一回,祸水东引了吧。 至于太子妃再次暴走,调动东宫兵马什么的。 老朱从没考虑过。 上一次太子妃和蓝玉之所以能成功调动东宫兵马,差点兵围天界寺,未尝没有朱标和他在背后的默许,以借机给常升和道衍的遥传收尾的意思。 这一次再想调东宫兵马。 没有他或者朱标的口令,那就是做梦。 没了兵马给太子妃撑腰,报纸一出,折损常家名誉的根由就只能归结常升自己头上。 常氏再气不过,也只能拿常升当出气筒。 这也是老朱今日看到报纸后,想到给常升找不痛快的全盘算计。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充其量就是想看常升被自家姐姐揍一顿而已。 眼看时辰不早,老朱还真有点饿了,索性便摆驾御书房,同时吩咐御膳房传膳。 临起驾还不忘吩咐招一名锦衣卫指挥使来。 不为别的。 就着常升被揍的消息用膳。 他下饭! 不多时,毛镶就与送膳的内侍一同出现在了老朱的书房中。 只是不知为何。 这个平日里杀伐果断,狠厉干练的毛镶,今日在面见朱元璋时竟额角生汗,根本不敢与老朱对视。 老朱急着用膳,一时没注意这点。 直到他趁着吃饭的间歇,满脸期待的问到:“太子妃今日如何?” 毛镶额头上的汗水更加细密。 但也不敢隐瞒。 “回陛下,太子妃心情不错,此时正在东宫用膳。” “哦,她就从常家回来了?” 老朱的脸上莫名浮现一点欠揍的失望。 这挨揍的时间有点短啊。 听到这句,毛镶知道瞒不住,索性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太子妃,太子妃她今日就没出过东宫。” “没出宫?” 老朱吐出了嘴里的肥肉,纳闷到:“常升作出了这等有辱门楣之事,常氏居然也能忍住不回常府揍他?” “这不像是她的性子啊!” 第87章 老朱:我慌了,怎么办,在线等 《大明:我的姐夫叫朱标》全本免费阅读 当毛镶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描述完整,老朱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眩晕。 先是常升不声不响的跑出了应天府。 再来是自家儿媳妇,不声不响的就把刚刚投效自家儿子的那帮泼皮调去干了黑活。 天见可怜。 他不过拖了两个时辰的早朝。 不是两天。 怎么一出来什么连世界都变了一样。 老朱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事从今日下午就能给整个朝野带来的震动了。 那帮言官和读书人少不得要以聚众闹事,后宫参政的罪名攻讦自家儿媳妇。 换作是旁人。 不必这些言官动手,老朱自己就大义灭亲了。 可一来这是自家好太孙的亲娘。 二来这也是常升的姐姐,常升未来辅佐他儿子的保证之一。 三者这本就是为皇家正名。 放在那些臣子面前十恶不赦,可对皇家而言,于情于理都不该责罚。 只是善后起来麻烦。 幸好。 幸好那帮惹祸的兔崽子们留了后手。 让那些造谣的仕子们互相检举,签字画押了自己连带自家的罪证。 虽说这事儿貌似是自家儿媳妇闹事在先。 但有了认罪书,再加上有无数人证能确信这帮世子确在非议当朝太子妃,造谣朝廷命官。 如此就能化被动为主动。 想到此处,老朱也松了口气,转而骂起随侍的纪事太监:“太子有这么重大的事要向咱通报,你手下的奴婢居然如此是非不分,还把太子阻拦殿外,到底是何居心?” 纪事太监顿时满头冷汗的跪了下来,替此人请罪。 老朱也说着台阶喝令到:“给咱重打他四十大板。”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意拦太子銮驾。” 纪事太监连连谢恩。 虽说是无妄之灾,但能替陛下背锅还活着,这小子之后的路就短不了。 心安理得的把锅一甩。 老朱安心的坐回龙椅上,如同稳坐钓鱼台。 他倒要看看。 在朝廷明令禁止官员从商的条例下,有多少人不仅敢明目张胆的犯禁,还有脸告到他面前。 只是,老朱还没来得及高兴。 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御书房外传进来,让老朱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朱重八!!!” 听见马皇后愠怒之声,老朱连忙挥手将毛镶和纪事太监人等全部赶了出去。 随后便陪着一张老脸,笑盈盈的将马皇后一行迎了进来。 佯装无知到:“妹子你咋来了。” “咱才刚下朝,你用过午膳没有?陪咱一起吃点?” 马皇后使了个眼神。 身后随行的婢女便自觉地退了出去,还拉上了御书房的殿门。 似乎是察觉了氛围的不妙,看着直勾勾看向自己的马皇后,老朱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哄道:“妹子,你怎么了这是。” “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说。” “咱砍了他!” 马皇后冷脸开口道:“若不是标儿今天求到我那,给自家侄儿身上泼脏水的事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听马皇后这么一说,老朱瞬间就觉得脖子后面发凉。 他知道。 马皇后这些年深居简出,一颗心全放在维系着一家老小和淮西老弟兄、以及自家子侄之间的关系。 算计自己人这种事。 算是最让她深恶痛绝的。 只因她老朱家的皇位,就是不知在多少淮西老弟兄和子侄辈的尸骨上建起来的。 也正是马皇后注重这点。 朝廷内外无论老幼,对马皇后都是由衷的敬佩和折服。 为什么老朱借着胡惟庸案株连了一大批的朋党,朝廷上下几乎裁撤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动摇淮西将领维护老朱的统治的决心。 虽说老朱的手腕占了绝大部分功劳。 但绝不能磨灭马皇后的恩情在其中起到的润滑作用。 也正是有这样一尊贤后坐阵,淮西将领们才放心地在外用命建功,不虞鸟尽弓藏之祸加身。 老朱连忙上来牵着马皇后的手坐下,耐心的给她解释到:“这不是咱见好不容易给标儿找到了合适的辅国臣子,这帮不识数的又不安分起来,想要把常升骗到自家当女婿,才想着敲打一二。” “咱也不是有意造谣。” “那不是常升自己都默认了,咱才见机行事,顺水推舟的么。” 马皇后一听就不愿意了。 “常升默认?” “你确定他不是看的谣言势大,一下就想明白了,你才是这个谣言的幕后推手。” “这才默不作声么?” “你也说常升是咱好不容易替标儿找到的辅国大臣。” “如此不加商量的污蔑自家侄儿。” “就不怕寒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