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
1. 殿试被毁(1)
1
承天元年,冬月十七。
时值国丧,凤翔城下了初雪,灵幡招展,纸钱纷飞。
两列士兵鸣锣开道,高大的男人身披甲胄,神色肃穆,双手捧着灵牌。
紧跟着是十六人抬的厚重棺椁,文臣武将、宫人太监,从者如云。
城中百姓扎着素白布条,相扶而出。
“祝大人前几日才来学堂看过孩子们念书,怎么就……”
“祝大人才二十岁,还这么年轻……”
“祝大人……祝大人!”
一时间,全城恸哭。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祝大人”——
祝青臣身着正红官服,手执鹤白羽扇,飘在自己的棺材上。
嗯,没错,死掉的那个短命鬼就是他。
祝青臣看着痛哭的百姓,再看看流泪的同僚们,朝他们挥了挥羽扇,想要帮他们把眼泪扇走:“不要哭了,下辈子还能再见的。”
可是他们听不见祝青臣说话,哭得更凶了。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嘛,我不该这么早去死的,我错了,别哭了……”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我可找到你了!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谁?谁在跟他说话?
祝青臣连忙回过头,环顾四周。
一个蓝色小光球冲到他面前:“我在这里!”
祝青臣被吓了一跳,坐在自己的棺材上:“你是何物?”
小光球道:“我是来自穿书局的系统,负责辅佐宿主,穿梭在各个小世界,完成任务。”
祝青臣听得懵懵懂懂:“能不能麻烦你再说清楚一点?”
“世界上有许多小说,你们这里也叫作话本。话本里的人物千千万万,命运各不相同,我们的任务就是,进入书里,成为他们的老师,改变他们的命运!”
“嗯……”祝青臣好像明白了,“可是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啊,我们这个任务的主题就是‘做老师’!”
“可我没做过老师啊。”
“怎么可能?”系统飞到丧仪队伍最前面,在捧着灵牌的高大男人面前停下,指着上面的“太子太傅”,理直气壮,“我来之前都查过了,‘太子太傅’就是这个世界最好的老师!”
“……”
“有没有可能,这是虚职呢?”
“不可能!绝不可能!”
祝青臣有点怀疑它的能力,试图躲在捧灵牌的男人身后:“我可以不去吗?”
系统看了一眼男人:“完成任务,可以获得生命值。生命值满格,即可复活,破棺而出,你和你的朋友还有机会见面噢。”
祝青臣马上站好,乖乖举起手:“我要报名!让我报名!”
系统很满意:“很好,很有干劲。”
小光球弹出一片光羽,飞到祝青臣面前。
像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在他的额头点了一下。
空中传来【宿主绑定中】的提示音。
祝青臣跃跃欲试,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系统,《论语》算是话本吗?我可以穿进《论语》里吗?我想和夫子见面。”
系统:?
“你在说什么?”
“不算吗?那《老子》可以吗?和老子见面也可以。”
系统:??
“你不要打岔!”
“《庄子》?《孟子》?《韩非子》?”祝青臣双手合十,期待地看着它,“如果能和这些‘子’同时见面,小酌两杯,那就更好了。我可以准备酒水,不过他们要付账。”
系统:???
“你是去做任务的,还是去交朋友的?没有‘子’!一个‘子’都没有!我这里只有《阴郁受跳下城楼后》、《潮湿玫瑰》和《先生,我不爱你了》!”
祝青臣:“……”
这些书听起来都怪怪的。
系统:“……”
这位太子太傅看起来也怪怪的。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下一秒,【绑定成功】的提示音传来,一道光门凭空出现。
等一下……
祝青臣和系统对视一眼,来不及后悔,就被一阵强劲的旋风吸了进去。
*
再次睁开双眼,祝青臣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头顶是绫罗绣帐。
天色微明,看得并不真切。
祝青臣小声唤道:“系统?系统?”
小光球从枕头底下爬出来:“我在这里……”
贴在祝青臣额上的光羽破碎,化作一阵小光点。
【宿主进入小世界】
【小世界剧情读取中】
【剧情读取完毕】
【剧情传输中……】
祝青臣刚准备爬起来,忽然感觉脑袋一沉,又倒了回去。
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
【书名:阴郁受跳下城楼后】
【时代:架空古代】
【标签:虐恋情深,宫廷侯爵,破镜重圆】
为了防止纯正古代人祝青臣看不懂,底下还有小字注释。
【①受:纯爱小说中的下位男性,与“攻”相对】
【②架空:小说人物、环境完全虚构】
此书主角名为裴宣。
裴宣自幼丧父,母亲独自经营家中的小酒坊,将他抚养长大,供他读书。
而裴宣也很争气,从六岁开蒙,到十六岁科考,日夜苦读,没有一日懈怠,梦想着有一日考取功名,让母亲享享清福。
终于,他一路通过秋试、春试,来到殿试。
殿试前夕,母亲想着他们家在城外,距离皇宫甚远,便拿出积攒多年的银钱,叫他去在城中订一家客栈。
母亲哪里知道,城中客栈坐地起价,她攒了许久的银子,连一间柴房都订不到。
裴宣正犯难时,敬王瞧见了他。
敬王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平日带人出城游猎,时常在裴氏酒坊歇脚。
所以他们认识。
敬王知道他的难处,对他说,敬王府空房很多,若是他不嫌弃,可以过来住一晚,第二日进宫殿试,绝对来得及。
裴宣感激不已,对母亲说已经订好了房间。殿试前一夜,便收拾好东西,搬进了敬王府。
这天夜里,他刚吹灭蜡烛,准备休息,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冲了进来。
男人一把抱住裴宣,裴宣极力挣扎,大声呼救,反倒激怒了男人,被男人一拳放倒在床上。
一夜噩梦。
待裴宣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他不敢声张,只能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匆匆入宫,参加殿试。
偏偏这天艳阳高照,裴宣站在学子之中、烈日之下,头晕眼花。
他死死掐着掌心,竭力维持冷静,最后却还是在与陛下对答之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他非但没有考取功名,反倒因为御前失仪,被皇帝发配边疆,整整十年。
边关苦寒,地方官员刻薄,裴宣心如死灰,如行尸走肉般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敬王奉旨守边,也来到了边关。
敬王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
敬王说自己看过他的文章,是很好的文章,又说他是天纵之才,不该这样颓丧。
裴宣好像活过来一般,在他的怀里大哭出声,声声泣血。
哭过之后,裴宣擦擦眼泪,振作起来,在敬王的支持下,挖水渠、种粮食,开教化、御外敌,边关百姓丰衣足食。
可是,随着敬王名声渐起,皇帝对他的疑心也越来越重。
有一日,敬王吃醉了酒,向裴宣抱怨皇帝无德。
裴宣一惊,连忙捂住他的嘴。
敬王却捉住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阿宣之才,当封侯拜相,我要你助我。”
裴宣没有收回手,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他们决定起兵造反。
此后十年,裴宣为敬王屯粮食、收民心,开疆土、谋战事,他也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敬王。
大军攻破都城那天,裴宣骑着马,与敬王并肩而行,意气风发。
到了晚上,宫中大肆举办庆功宴。
酒酣耳热之时,敬王却带着裴宣,回到曾经的敬王府。
裴宣想起那一夜的噩梦,浑身颤抖,不愿入内。
敬王却拉着他的手,强硬地把他带了进去,带到那间屋子里。
敬王对他说:“本王知道,你一直在私底下查当年之事,从今天起,不要再查了。先帝欠你的状元之位,待孤登基之后,本王会重新给你。”
裴宣猛地抬起头,满眼惊愕。
当年,他因为害怕那个男人是某个权贵子弟,不想让敬王为难,所以从没有把殿试被毁的真正原因告诉敬王。
那敬王……又是怎么知道的?
裴宣四肢发麻,试探着问:“那个男人……是王爷?”
敬王避开他的目光,只是把他抱进怀里,叫他不要再查这件事。
裴宣怔怔地站在原地,而敬王竟然还想在这间屋子里,与他重温旧梦。
裴宣大声尖叫,想要把敬王推开,却和那一夜一模一样,他根本推不开敬王。
不知过了多久,敬王餍足地起身,问他是想当状元,还是想去内阁。
裴宣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帐子。
原来是他自投罗网。
是他自己毁了自己的殿试。
他甚至还帮他无比憎恶的男人夺得了皇位。
裴宣状若癫狂,穿着单薄的中衣,带着满身的青紫,冲出门去,又哭又笑。
敬王只当他是在闹脾气,故意装疯,让人把他送进冷宫,关了起来,也不让太医去看他,只每日派个宫人,问他是否知错。
不久之后,敬王登基,立世家女为后。
大宴当天,裴宣仿佛恢复了神智,逃出冷宫,爬上高楼,临风而立。
平素冷静自持的敬王收到消息,第一次慌了神,大声呼唤他的名字,试图接住他。
裴宣张开双臂,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傅闻洲,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裴宣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了地,傅闻洲抱着他的尸首,哭得像一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童。
——《阴郁受跳下城楼后》
祝青臣:???
这是什么东西?!
【宿主任务:成为裴宣的老师,确保裴宣顺利参加殿试】
【世界难度:D级(新手副本)】
【任务奖励:生命值5点】
祝青臣眼睛一闭,倒在枕头上。
小光球飞到他的身边:“宿主,你还好吗?”
祝青臣自己掐自己的人中:“我又要死掉了啦!”
系统道:“你刚刚才死过一次,别装死,快起来做任务。”
祝青臣在床铺上翻滚:“不要,我已经死了,被吓死了。”
系统淡淡道:“可是你的学生裴宣就在外面等你……”
它话还没说完,祝青臣“咻”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祝青臣下了床,抓起挂在旁边衣桁上的外裳,快步朝外走去,霍然打开房门。
状元苗子!别怕,老师来了!
守在门外的小厮见他出来,连忙跟上去,把厚厚一叠拜帖递到他面前:“夫子,那群学生天不亮就拿着文章在门外等着了,您今天要见哪个?”
原书里并没有“祝青臣”这一号人物,他是系统修改数据,直接送进来的。
一夜之间,所有人的记忆里都多出这样一个人——
祝青臣,年二十,骊山先生的关门弟子。
骊山先生从学宫退下来之后,便举荐自己的学生祝青臣接任学官。
祝青臣年纪虽小,学问却深,为人又和善。
所以每逢他休沐,外面的学子总是拿着文章,前来拜访,以期得到他的指点。
今日也不例外,学子们早早地就在外面等候了。
“诶,刘兄,你也来了!昨日邀你一起来,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路过而已,过来看看。”
“两位同窗,能不能别再口是心非了?别再往前挤了!”
祝青臣套上外裳,拢了拢长发,转而在门后站定,转头对小厮道:“见裴宣。”
小厮反应过来:“……是!”
小厮打开偏门,才刚出去,就被学子们团团包围。
小厮朗声道:“裴宣!裴宣可在?我家夫子要见裴宣!”
人群中,一个穿着靛蓝补丁衣裳的学子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出惊喜的光。
他举起手,高高地扬起自己的文章:“我是裴宣!”
其他学生也跟着喊:“夫子,我乃张宣!我乃王宣!夫子见我!”
裴宣:?
他表情震惊,然后迅速挤开人群,像一只小土狗,摇着尾巴,在丰茂的稻田里挤出一条路。
“我才是裴宣!夫子,裴宣在此!”
系统和祝青臣在门后看着他。
系统疑惑:“奇怪,他看起来也不‘阴郁’啊,怎么书里管他叫‘阴郁受’?”
祝青臣抱着手,右脚在地上用力地碾了碾,恨恨道:“遇到敬王,不变‘阴郁’才怪。”
2. 殿试被毁(2)
2
裴宣高高地举起文章,费劲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小厮面前,向他见礼。
“学生裴宣。”
小厮侧开身子:“裴公子请随我来。”
其他学子留在外面,看着裴宣跟着小厮,从偏门进入学官府,心中无比艳羡。
裴宣攥着自己的文章,心下有些忐忑。
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祝夫子的学生。
祝夫子任教的学宫,是皇子王孙、富贵子弟读书的所在,他进不去。
他自小在城外书塾念书,自从去年过了秋试,书塾的老先生便不让他再来了。
老先生说,自己一辈子都没过秋试,如今他过了秋试,也没什么可教他的了,再教下去,只怕反倒耽误了他的前程。
裴宣只好收拾书册,回了家,自己苦读。
可就像是深夜赶路,他总是不得要领,写出来的文章也总是不尽如人意。
他早就打听好了消息,知道祝学官今日休沐,于是他特意从写过的文章中挑了一篇,重新誊抄,一早就递上了拜帖。
倘若祝学官能指点他两三句,他一定铭记于心。
裴宣握紧了手里的文章,暗暗下定决心。
小厮皱着眉,看着他,碰了碰他:“裴公子,你在发什么呆?”
裴宣下意识抬起头:“嗯?”
小厮提醒他:“这位就是我们祝夫子。”
裴宣就这样抬着头,同站在石阶上的祝青臣对上目光。
祝青臣匆匆出门,只披了一件外裳,披散着长发,面似冠玉,眸若点漆。
不似其他学官满头花白,他竟这样年轻。
系统邀功道:“我怕你不习惯,特意开通权限,直接复制你原来的身体数据,怎么样?不错吧?”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在心里回答它:“二十岁的老师,十九岁的学生,真有你的。”
“我喜欢和年轻的宿主一起做任务。”系统有点不好意思,“要不然再给你加三岁?这已经是我能忍受的极限了。不过你放心,因为是新手副本,所有数值都给你拉满了。”
这时,裴宣回过神,赶忙俯身行礼:“夫子。”
祝青臣微微颔首,迈下台阶:“随我来。”
“是。”裴宣恭谨地跟在他身后。
祝青臣脚步一顿,回头吩咐小厮:“派几个人,把外面学子的文章收上来,我得闲了就看,叫他们不必一直守在门外。”
“是。”小厮领命,招呼几个侍从出去了。
祝青臣看向裴宣:“来。”
“是。”
裴宣跟在他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向夫子坦白。
“夫子……”
“嗯?”
“我并不是学宫学子,若是夫子介怀,我这就……”
“我知道。”祝青臣脚步一顿,“学宫未必上等,学子不分高低。”
“是。”
祝青臣瞧了他一眼,顺着来时的路回了房间。
裴宣依旧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夫子知道他不是学宫学子,竟然还愿意指点他,他要竖起耳朵,机灵些,把夫子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
祝青臣拢了拢头发,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漱,也没更衣。
他随手试了试铜盆里的水,是干净的,就是有点冷了。
他也懒得再喊人再进来换水了,准备将就着用。
祝青臣走到裴宣面前,拽着他的衣袖,把他往后拽。
裴宣疑惑:“夫子?”
祝青臣把他拽到外间,跨过门槛:“我要洗漱,你站在这里,把你的文章念给我听。”
裴宣有些迟疑:“……是。”
祝青臣关上门,转身回去,挽起衣袖。
裴宣站在门外,低头看向自己的文章,张了张口:“夫子,我念了。”
“嗯。”祝青臣应了一声,弯下腰,双手掬起清水。
“夫天地之心……”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是。”裴宣顿了顿,“夫……”
“再大声,和我一样,外面的人听不见,你的文章不会被吓跑的。”
“是。”
系统拿着分贝仪测试:“科学仪器显示,他的声音和你的比起来还是很小。”
祝青臣套上衣裳,拢一拢长发:“我不是非要让他和我一样大声,我是想让他昂首挺胸,对自己和自己的文章有点魄力。”
“他从前谨小慎微,是迫于无奈之举,我能理解。但是现在老师我来了,自然要张扬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的裴宣也慢慢进入境界,声音大起来了。
从小到大,不论是在书塾,还是在家中酒坊,他都谨慎小心。
书塾不免有富家子弟,酒坊多是酒客,都瞧他不起。
他喜欢念书,却只能避着人自己学,习惯了在心中默念,连读都不敢读出声,生怕被人笑话,说他不配。
他连圣贤的文章都没有大声诵读过,更何况自己的文章。
可是现在,他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声音,仿佛回到当初作这篇文章时的心境。
心潮澎湃,大不相同。
“……此四海之所以归一也!”
裴宣念完最后一句,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祝青臣穿戴整齐,正好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裴宣对上他的目光,又变回方才拘谨的模样,垂下眼睛,退到一边去行礼:“夫子。”
“不错。”祝青臣从他手里拿走文章,走到外间,掀袍在席上坐下,将他的文章放在案上,“坐。”
“是。”裴宣在侧席跪坐,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祝青臣问:“你可介意我在上边勾画?”
“不敢。”裴宣挽起衣袖,帮他研墨。
“嗯。”祝青臣提笔沾墨,在他的文章上勾画一笔,“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泛泛而谈;这里,还有这里,收放无度。”
裴宣仔细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他天资不错,又十分勤奋,一点即通,祝青臣同他讲文章,不用花什么功夫。
过了一会儿,小厮将门外收来的文章抬了上来,足足装了三箩筐。
祝青臣睁圆眼睛:“这么多?”
小厮答道:“城中学子听闻夫子要看文章,都赶忙把文章送了过来。”
祝青臣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他原本只是不想让裴宣显得太特别,不想厚此薄彼,才让人把文章都收上来,怎么会……
“夫子慢慢看,我同他们说好了,三日后再来取。”小厮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夫子还未用早饭,我去把点心端上来。”
系统小声解释:“宿主,我把你的属性都拉满了,名气也拉满了,所以……来找你看文章的人很多很多很多……”
祝青臣用左手握住微微颤抖的右手,冷静!
他转回头,微笑着看向裴宣:“还有一页没讲完,我们继续。”
“是。”裴宣点点头。
又过了一刻钟,祝青臣把整篇文章都讲完了。
裴宣盯着文章瞧了两息,忽然起身,向他行了个大礼:“多谢夫子指点,裴宣醍醐灌顶。”
祝青臣虚扶了他一把:“不必多礼,离明年春试还有些时候,你回去静心念书,若是有不通之处,尽管来找我。”
“是。”裴宣实诚地将额头磕在地上,“夫子恩情,裴宣没齿难忘。”
裴宣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只是……夫子,我还有一事不解。”
“你说。”
“今日门外许多学子等候,夫子为何唯独选中了我?”
“这个……”
祝青臣顿了顿,他总不能说“因为你是阴郁受,你以后会跳城楼,所以我选你”吧?
裴宣殷切地望着他,祝青臣回过神,顿了顿:“从前路过你家酒坊,曾见你在柜上一边帮忙,一边看书,你是个勤奋的好孩子,不当困顿至此,应当更进一步。”
裴宣被他这番话感动得眼泪汪汪。
寒窗十年,原来他所有的努力,都是被人看在眼里的。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叮嘱道:“文章改好了,就来找我。往后若是有事,也可以来找我。临近春试,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事情迷了眼睛。”
裴宣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多谢夫子提点,我记住了。”
“嗯,去吧。”
“是。”
裴宣起身,一边朝他行礼,一边往后退走。
祝青臣欣慰地看着他。
系统坐在案上:“宿主,我想我不用给你加年龄了,你这副表情,真的好像老夫子。”
祝青臣收敛了笑容,恢复气鼓鼓的样子:“住口,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收上来这么多文章,我怎么看得完?”
裴宣将夫子批注过的文章好好地收进怀里,抹抹眼泪。
小厮把他送到偏门前:“裴公子,慢走……慢哭啊。”
裴宣刚离开学官府,另一边,敬王殿下便背着长弓,骑在高头大马上,由一众友人簇拥着,从长街拐角处过来。
他们正要去游猎。
敬王凝眸看了一眼,随口问:“那不是裴宣么?他怎么从祝夫子的学官府出来?”
身边的友人答道:“回王爷,今日祝夫子休沐,学生们来拜见,祝夫子亲自点了一个叫做‘裴宣’的学子进去。王爷认得他?”
“裴宣?”其他人咀嚼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你们不记得?”敬王淡淡道,“城外有家裴氏酒坊,游猎时经常在酒坊里歇脚,裴宣就是酒坊的公子。”
旁边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敬王继续道:“他已过了秋试,只等明年春试与殿试,你们呢?连个秋试都没过。”
有人梗着脖子,嘴硬道:“我等仰仗祖辈荫封便足够了,哪里要去凑科举的热闹?再者说了,不过是科举一时失利,论才学胆识,裴宣未必比得过我们。”
“就是!”
敬王笑了一声:“可本王记得,有一回你们喝多了,随口议论朝政,他低着头,驳斥了两句,你们都哑口无言。”
这些人讷讷应道:“……是。”
“倒是有意思。”敬王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低声道,“祝夫子也算是慧眼识人,本王盯了这么久的人,他也瞧上了。”
他提高音量:“先去游猎,中午依旧在裴氏酒坊歇脚。”
他松了松缰绳,身后从者如云,队伍驰过长街,扬起满街烟尘。
3. 殿试被毁(3)
3
送走裴宣,祝青臣开始给学子们送上来的文章做批注。
小厮在一边陪侍,帮他磨墨沏茶。
送上来的文章有点多,但祝青臣也没有敷衍了事,而是一字一句认真地看过去。
他一边写字,一边抬起左手,衣袖往下滑了滑,他拿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
小厮笑着把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夫子多吃点。”
“嗯。”祝青臣把点心咽下去,随口问,“这些学子,都不是学宫的学生?”
小厮应道:“若是学宫的学生,也就不用等到夫子休沐,再来求见了。”
祝青臣笔尖一顿,又问:“学宫不收寻常百姓?”
“倒也不是不收,太.祖皇帝刚开国时是收的,只是现在……束脩越收越高,也就只有权贵人家出得起了。”
“原来如此。”
寻常百姓贫寒,却始终无法接触到学官这样的人物,只能日复一日地挤在门前,等候召见。
原书里,裴宣在殿试前夜被人□□至此,最后竟然不了了之,反被治罪,想来也有这个缘故。
他势单力薄,连一个像样的老师都没有,连几个交好的同窗都没有,谁会为他伸冤?
恐怕连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都没人知道。
这不是裴宣一人的冤案,是所有贫寒学子都可能遇到的祸事。
祝青臣叹了口气,又伸出手,再拿一块点心,要塞进嘴里。
小厮连忙拦住他:“夫子,错了,错了!这是墨锭,这才是点心!”
“噢。”祝青臣回过神,放下墨锭,想了想,也把笔放下了,“累了。”
小厮道:“那夫子,小的去传午饭。”
祝青臣伸了个懒腰:“出去吃吧,裴宣家不是开酒坊的吗?过去看看他。”
小厮笑着道:“是,那小的去套马车。”
*
祝青臣换了一身素青便服,因是冬日,还裹了狐裘披风,套了套袖手炉。
小厮在外面赶车,因为马车上挂着“祝学官府”的木牌,旁人都知道是祝学官的马车,还有学子奉上文章,求他指点。
祝青臣一一收下,请他们三日后来学官府取。
一路走走停停,出了城,祝青臣就赶紧让小厮把挂在马车上的木牌取下来。
这样磨蹭下去,天黑也到不了裴氏酒坊。
小厮道:“夫子不急,快到了。”
祝青臣探身向前,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去。
“前面有酒旗的地方,就是裴氏酒坊……”
小厮话还没说完,忽然,从前面路上冲出来一个马队。
五六个权贵子弟,刚游猎回来,都背着长弓,马背上驮着野兔野鸡等猎物,兴高采烈。
不止祝青臣被吓了一跳,他们的马也被吓了一跳。
“吁——”
马匹长嘶,两条前蹄抬起。
小厮死死地握住缰绳,叮嘱道:“夫子坐稳!”
那群权贵子弟,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敬王殿下,你有几条命来赔?”
祝青臣跌坐在马车里,反应过来,赶忙掀开马车帘子,帮小厮扯住缰绳。
马车停稳,祝青臣微微抬眼,冷声道:“我只有一条命,够赔吗?”
看见是祝青臣,他们这才住了口,交换了一个眼神,连忙匆匆下马,俯身行礼:“夫子……见过夫子。”
天地君亲师,他们还是畏惧祝青臣的。
祝青臣垂眸看向他们。
方才听他们说“敬王”,想来最前面的人就是敬王。
敬王早有不臣之心,但在夫子面前,就算再不情愿,也要做出恭敬的模样来。
敬王也俯身行礼,却没有那样慌张:“夫子,我等游猎归来,不慎冲撞了夫子,请夫子见谅。”
祝青臣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敬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裴氏酒坊:“我等正要去酒坊歇脚,夫子可要同行?刚得了些猎物,就当是给夫子赔罪。”
祝青臣微微蹙眉。
原来敬王这个时候就盯上了裴宣。
“好。”祝青臣下了马车,瞧见小厮手心被缰绳划出来的血痕,对敬王道,“你等外出游猎,应当随身带着伤药罢?”
“是。”敬王转头看向同伴,同伴连忙把挂在马上的伤药取下来,双手奉上。
“夫子可是受伤了?”
祝青臣不答,只是把伤药递给小厮,让他上点药。
敬王面色微沉,但还是很快就调整过来,跟在祝青臣身边。
一行人来到裴氏酒坊,众人高声呼喊:“来人!”
裴宣正在柜上算账,听见有人喊,连忙放下算盘,从酒坊里跑出来。
“来了,几位公子……”裴宣看见祝青臣,眼睛一亮,连忙俯身行礼,“祝夫子。”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途经此处,过来看看。”
“夫子里面请。”裴宣侧开身子,这才看见敬王,也行了个礼,“敬王殿下。”
敬王淡淡地应了一声:“打猎回来,把猎物处理一下。”
“是。”裴宣上前,撩起衣袖,从马背上把猎物取下来。
箭矢射中的地方,还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裴宣捏着野鸡野兔的脖子:“我去后院处理,不脏了夫子与各位公子的眼睛。”
裴宣进了后院,让自己的娘亲出来招呼客人。
裴宣的母亲姓陈,旁人都喊她陈娘子。
陈娘子从裴宣那里知道了祝青臣的身份,心中感激,特意给他安排了酒坊正中的位置,靠近火炉,比较暖和。
给他打了一壶酒,肉菜还要再等一会儿,便又给他准备了一些点心,先垫垫肚子。
陈娘子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手,把点心往前推:“祝夫子多吃,多吃。”
祝青臣笑着应道:“好,多谢。”
她站在一边,殷切地看着祝青臣,祝青臣吃了两块点心,朝她点点头:“好吃。”
她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点自然的笑意。
祝青臣道:“您不用在这儿站着,去忙吧,我和学生们说说话。”
“好,我去帮阿宣的忙,夫子和公子们慢慢吃,有事情再吩咐我。”
祝青臣看着她离开,眸光微动,询问系统:“裴宣出事之后,陈娘子怎么样了?”
“我查一下。”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裴宣被流放边疆,陈娘子收到消息,急火攻心,一病不起,靠邻居照顾,勉强活下去。”
“后来,敬王为了拉拢裴宣,瞒着裴宣,把陈娘子从都城接去边关,她病情加重。”
“再后来,敬王造反成功,裴宣知晓殿试被毁的真相,疯疯癫癫,被打入冷宫,敬王还用陈娘子威胁他。”
“什么?!”祝青臣睁圆眼睛。
“就是——”系统用电子音给他念了一段原文,“‘你娘还在边关等你,你若是病死了,我可不会把她接回来。你与你娘分隔两地,死了也不能见面。’”
“作者说,这是因为敬王太爱裴宣了,他在激起裴宣的求生欲望。”
正常人激起病人的求生欲望:你娘还在边关等你!你一定要挺住!坚持!
非正常人激起病人的求生欲望:你娘要死啦,哈哈!你也要死啦,哈哈!你们死了也不能见面,哈哈哈!
祝青臣:?
这时,敬王朝他举起酒杯:“夫子。”
“嗯?”祝青臣回过神,端起自己的杯子。
敬王笑着道:“学生才疏学浅,自前年离开学宫,夫子教诲之恩,时刻不敢忘怀。”
祝青臣神色淡淡:“是吗?”
“今日纵马,不慎冲撞了夫子,酒坊简陋,粗茶淡饭,实在无礼。来日我再去游猎,再正式宴请夫子,请其他几位学官作陪,给夫子赔罪。”
“好。”
敬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祝青臣抿了一小口。
他不太会喝酒,果酒淡薄,入口清香,还是不错的。
敬王看向祝青臣:“祝夫子如此年轻,又文采斐然,教导学生考取功名,怎的自己不去考试?”
祝青臣淡淡道:“我本无意仕途。”
“原来如此。”敬王道,“只是夫子如此才华,不出仕、不做官,难免埋没。”
“教导学生,不算埋没。”祝青臣道,“来日朝中文武百官,若有一二朝臣,受过我的指点,行事端正,刚正不阿,于为国为民之隙,能想起我一瞬,便不算是埋没。”
敬王没有接话。
祝青臣看着他:“我也算是王爷的老师,王爷身居高位,更应当怜弱恤老,端正行事。”
“自然。”敬王一面应着,一面却扭过头去,拿起酒壶,给自己和祝青臣把酒满上,“夫子教诲,我一刻不忘。”
祝青臣仰头将杯中果酒饮尽。
他言尽于此。
如今一切都还没发生,倘若他真的把祝青臣的话听进去了,就此收手,不去欺辱裴宣,他们相安无事。
若是他没把祝青臣的话听进去,执意用那种恶心人的手段作践裴宣,祝青臣也不会放过他。
这时,裴宣端着一口锅上来了:“来了,小鸡炖蘑菇。这位公子,劳你让让,多谢。”
祝青臣抬起头,有点震撼,有点惊讶。
系统也很震惊:“他为什么要把整个锅端上来?这是刚从灶台上撬下来的吧?”
“哐”地一下,裴宣把锅放在石头垒成的、取暖的炉子上。
祝青臣被他吓了一跳。
锅里热气腾腾,鸡肉和蘑菇混在一块儿,还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翠绿的小青菜围成一圈,锅边还贴着面饼。
今日一同来了两位贵客,一位是指点他文章的老师,一位是时常照顾他们家生意的王爷,裴宣很实诚地把家里的好东西全都端上来了。
炉灶比桌子矮一些,不能让客人亲自蹲下盛菜。
裴宣挽起衣袖,拿起碗筷,在炉灶边蹲下,又夹了两个蘑菇、两根小青菜,若干块鸡肉,堆得满满的,最后从锅边撬下来一张面饼,盖在上面,递到祝青臣面前:“久等了,夫子先吃。”
“好……”祝青臣颤颤巍巍地接过碗筷,“有心了,多谢。”
裴宣笑了笑,端起敬王面前的碗筷,给他布菜。
祝青臣在心里呼叫系统:“呜呜,系统,我感觉它要倒了!”
“你等一下,我看看商城里有没有固定器。”
“快点,我拿不住了啦!”
系统看着商城里的滑雪板固定器、腰椎固定器和床头固定器,陷入沉思,它应该买哪个?
4. 殿试被毁(4)
4
酒坊里,祝青臣捧着垒得高高的碗,努力稳住。
实在是太高了,祝青臣只能先咬一口盖在最上面的面饼。
裴宣蹲在炉灶边,把手里盛好的菜奉到敬王面前,随后是其他公子。
裴宣尽心待客,却不卑不亢,站起身来,道:“我去厨房看看兔子炖好了没有,夫子和几位公子稍候。”
“好。”祝青臣还在努力咬他的面饼。
一顿午饭,裴宣与陈娘子忙进忙出,最后还没有向他们要钱,反倒还要给他们钱。
裴宣道:“今日承蒙夫子指点,学生受益匪浅,不敢向夫子要账。不过,这些猎物都是敬王殿下与几位公子带来的,我也不好借花献佛,这是一些银钱……”
祝青臣摆了摆手,让小厮把钱给他。
敬王见状,也从腰上解下钱袋,递给他:“拿去,多的也拿着。”
裴宣接过钱袋,只从里面拿了自己家该得的,就把钱袋还回去了。
裴宣送他们离开:“夫子慢走,王爷慢走,几位慢走。”
他跟在祝青臣身后,帮他把马车帘子卷起来。
祝青臣上了车,还是不大放心,探出脑袋,再叮嘱他一遍:“等过完年,马上就是春试了,留在家里好好温书,不要被不相干的事情迷了眼睛。”
裴宣认真地点了点头:“是。”
“文章改好了,就过来找我。若是遇上事情,也可以来找我。府里的人大多认得你,若是不认得,就去找我的小厮,让他带你过来。”
祝青臣的小厮同他点了点头。
裴宣也点点头:“是,学生记住了。”
“嗯。”祝青臣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他与裴宣初见,不便言深,点到即可,“先回去了。”
“好。”裴宣把帘子放下,用东西压好,不让冷风进去,“夫子慢走。”
敬王一行人也上了马,恭恭敬敬地跟在马车旁边。
裴宣在酒坊前行礼,一直到看不见马车了,才起身回去。
陈娘子正收拾碗筷,见他回来了,忙问:“祝夫子可还满意?我们家这粗茶淡饭……你要是早跟母亲说夫子要来,母亲就早做准备了。”
裴宣从母亲手里接过碗筷,帮她收拾:“我们尽心招待,夫子为人和善,不会不满意的。”
“那也太失礼了,家里什么都没有。”陈娘子顿了顿,又问,“敬王殿下也是祝夫子的学生?那些公子,全都是祝夫子的学生?”
裴宣随口应道:“是,夫子在学宫任教,学生众多。”
“那……”
陈娘子看看自家孩子身上带补丁的破衣裳,再想想方才那群学生,身披锦绣,腰佩金玉。
相差太大。
裴宣察觉到母亲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笑着宽慰她:“祝夫子一开始就同我说了,学子不分高低。”
陈娘子还是歉疚地看着他。
裴宣又道:“母亲不必自责,虽说我在吃穿上比不过他们,但是论做文章,我未必不如他们。”
陈娘子依旧看着他:“可你与他们差了这么多,祝夫子怎么会看中你呢?”
裴宣笑了笑,藏不住的高兴:“夫子说,他曾见我一边在柜上算账,一边看书,说我是个勤奋的,所以他提点我。”
“是吗?夫子什么时候经过酒坊?怎么不进来歇歇脚?”
“大抵是偶然经过,瞧了一眼便走了。”
陈娘子有些紧张,还想再问,裴宣笑着把她请了回去。
“母亲忙了一天,去歇会儿吧,我来收拾。”
陈娘子回房休息,裴宣挽起衣袖,把碗筷收拾一下,端去后院清洗。
裴宣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洗碗,一边轻声背诵着文章,语气轻快。
*
祝青臣乘着马车回学官府。
敬王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时不时同他说话。
祝青臣刚吃饱,捂着手炉,靠在马车墙壁上,昏昏欲睡,偶尔应一声。
系统道:“不错,敬王看起来也很尊敬你,有你压着,他应该不会干坏事。”
祝青臣“哼哼”了两声:“他不是尊敬我,他是想拉拢我。”
不多时,小厮驾着马车回到学官府,敬王一行人翻身下马,俯身行礼,目送他的马车从偏门进去。
同敬王交好的友人颇有不满:“祝夫子年岁不长,虚占辈分,为人也淡淡的,王爷何必对他这样毕恭毕敬?”
敬王低声道:“你懂什么?闭嘴。”
祝青臣是学宫里最年轻的学官,只要他打定主意不出仕、只教书,往后朝堂大半,都会是他的学生。
拉拢祝青臣,就等于拉拢了他的那些学生,对他往后有百利而无一弊。
这可比单独拉拢一个裴宣有用多了。
敬王扯了扯缰绳,翻身上马,离开学官府。
另一边,小厮把马车停稳,掀起帘子:“夫子,到了。”
“嗯。”祝青臣昏昏沉沉地下了马车,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小厮帮他点起取暖的炭盆:“夫子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我来喊夫子起来,还有两箩筐半的文章没看呢。”
祝青臣抱着枕头,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小厮默默退走,帮他把房门关上。
关上门的瞬间,祝青臣在床上挥舞手脚:“啊!我不干了啦!”
系统被他吓得飞出三尺远:“你返祖了?”
*
祝夫子的一日休沐——
上午看文章,下午看文章,晚上趴在床上……看文章。
祝青臣啃着笔头,看看文章,眼前发花,一个个墨字跟扑棱蛾子似的,在他面前飞来飞去。
他张嘴打了个哈欠,又差点把笔杆子捅进嗓子眼里。
小厮拨亮烛花,提醒他:“夫子,您还是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去学宫授课。”
祝青臣推开文章,倒在榻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开始表演“蹬脚游泳”。
小厮表情复杂,默默地把他面前的纸笔收走。
祝青臣回过神,把一张纸从他手里抽出来:“这个我收着。这是几个文章写得不错的贫寒学子,有空我要见见他们。”
“是,夫子早些休息吧。”小厮帮他把榻前帐子放下来。
夜晚,祝青臣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帐子。
系统安慰他:“你想,今天我们度过了多么充实的一天,认识了‘阴郁受’,还认识了‘渣攻’,起步很好。”
祝青臣翻了个身,撑着头:“可是我很累耶。”
祝青臣瘪了瘪嘴,又往前一倒,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他小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系统没听清:“什么?”
祝青臣抱着枕头,委屈巴巴地抬起头:“我想回家了,我想李钺了。”
系统问:“李钺是谁?”
祝青臣抬眼,看着帐子顶:“我的陛下,就是葬礼上拿我牌位的那个男的。我们一起长大,除了他出去打仗,我们还没分开过这么久,整整一天,我想他了!”
系统只能安慰他:“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复活了,复活就能见到他了,你已经打败了99%的宿主,是很好的宿主了。”
祝青臣在床上翻滚,左翻右翻、上翻下翻、前翻后翻,像一个小陀螺。
系统差点被他压到,连忙飞走:“你真是我带过最差的宿主,才一天就想家!没出息!”
祝青臣抬起头:“你刚刚还说我是最好的宿主。”
“明天还要上班,快点睡觉。中午你不是睡得挺香的吗?”
“中午我又没想家,我现在想家了,想家怎么睡得着?”
“你睡不睡?你再不睡,我要给你下药了!”
系统打开商城,亲自为不肯乖乖睡觉的宿主挑选安眠药。
因为想家,祝青臣在床上翻来覆去,期间起来吃了块点心、喝了点水,还拉着系统出去散了个步。
一直到了后半夜,他才勉强睡着。
小光球停在床头,散发着幽幽的光,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祝青臣。
从没见过这种宿主,做任务的时候蛮认真的,也不用系统操心。
结果日常生活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干脆掐死算了!
统哥,算了算了,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但是这也太麻烦了!
这年头找一个太子太傅不容易,会做任务就行了。
不会以后都要哄他睡觉吧?!
做系统的不能太生气,cpu会烧坏的。
系统看着沉睡中的祝青臣,不知不觉,小小的电子屏幕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
睡着的时候还是挺让人省心的。
下一秒,睡着的祝青臣一扬手,把它打飞出去。
:(
三秒撤回。
*
祝青臣感觉自己才睡了没多久,就被人喊醒了。
冬日天亮得晚,小厮把蜡烛点起来,挂起帷帐,轻声唤道:“夫子?夫子?该起来了。”
祝青臣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床,穿上鞋子,走到铜盆前面,开始洗漱。
全程闭着眼睛。
小厮都惊呆了,夫子真是天赋异禀。
祝青臣洗了脸,清醒一些,睁开眼睛,把官服从衣桁上拽下来,披在身上。
本朝的学官服制是正红的,佩玉腰带,庄重严肃。
“走。”祝青臣扶了扶乌色的双翅官帽,朝门外走去。
小厮给他预备了早饭,他在马车上吃。
到达学宫的时候,他正好把最后一口桂花糕塞进嘴里,还偷偷抿了抿指尖。
祝青臣拍了拍手,准备下马车。
穿着青色衣裳的学宫学子们从外面进来,看见祝夫子,在原地站定,俯身行礼,问夫子安。
祝夫子笑着朝他们点点头,眉眼温和,春风化雨:“早。”
系统:?
你好会装啊!你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
都城学宫,是所有学塾的标杆。
天下学子,汇聚于此。
祝青臣在系统的带领下,穿过走廊,途径花园。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庄严大气。
祝青臣捂着手炉,一边往前走,一边环顾四周,在心里对系统感叹:“哇,这个学宫建得好漂亮,等我复活了,让李钺给我也建一个。”
系统道:“好啊,回去我把数据调给你。”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
系统如临大敌:“你你你……你不会又想那个李钺了吧?”
祝青臣揉了揉鼻子:“没有啊,我只是有一点流鼻水。”
“那就好。”系统松了口气,“我以为你又要罢工了。”
祝青臣抬起手,用衣袖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但是你一提起李钺,我就忍不住想……”
“不可以!给我忍住!”系统急到跳脚,噢,它没脚。
祝青臣来到自己任教的文渊殿外,他的学生们已经到了。
殿中传出他们压低的说话声。
“你们都听说了么?夫子昨日收了三箩筐外面学子送上来的文章,还点名见了一个叫裴宣的学生。”
“我们马上也要春试,夫子怎么还跑去看外人的文章?整整三箩筐,何时才能轮到我们?”
“柳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被称作“柳师兄”的学子语气清冷,淡淡道:“夫子心善,对外面的阿猫阿狗心生怜悯,也是有的。夫子还未说什么,你们便做出这副争风吃醋情态,真是有失风度。”
5. 殿试被毁(5)
5
祝青臣站在文渊殿外,听着里面学生说话,抬起手,摸了摸鼻尖。
系统不理解:“这群学生是小炮灰吗?怎么对外面的学生敌意这么大?你等一下,我查查原书,看看他们有没有戏份。”
“①炮灰:为他人做垫脚石、自己没有任何收获的角色。”
系统还贴心地给他贴了注释。
祝青臣笑了笑:“不用查了,他们不是小……炮灰,只是寻常学生。”
“是吗?”系统的职责就是确保任务顺利进行,它还是不太放心。
“他们花了大价钱,来学宫念书,老师却在休沐的时候,去给没交钱的学生看文章。换做是我,我心里也不大舒服。”
“也是。”系统顿了顿,“那你是不是做错了?”
“倘若我是某一户人家单独延请的夫子,再去教导其他学生,自然不妥。”
“可这里不是私人宅院,这里是学宫,我是学官,我的俸禄、此处的雕梁画栋,不单是他们给的,也有百姓们的血汗。”
“食民之禄,为民解忧,替学生们看文章,是我分内之事,不论是哪里的学生。”
系统问:“那是谁错了?”
祝青臣淡淡道:“昨日我问松风——”
松风就是祝青臣身边的那个小厮,他现在停马车去了。
“他说,初开国时,学宫为天下开。到了现在,束脩高涨,将贫寒子弟拒之门外,只留下权贵子弟。”
祝青臣下了定论:“没人错,是朝廷错了。”
殿中学生们还在抱怨。
祝青臣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廊外,才清了清嗓子,远远地提醒他们,夫子来了,快收声。
给他们留足收拾的时间,祝青臣才扶了扶官帽,重新走上前,在门前站定,推开殿门。
学生们身着青衣,起身行礼:“夫子。”
祝青臣朝他们微微颔首,走到讲席边,掀起衣袍坐下:“早。”
他拿起案上的小石锤,敲了一下旁边的小铜钟,“铛铛”两声。
“今日策论题,‘故礼之教化也微’,做一篇策论。”
系统在旁边解说:“‘故礼之教化也微’,出自《礼记·经解》,意思是‘因此,礼的教化是从微小的地方开始的’。”
“你是想告诉他们,你帮外面的学生看文章,也是教化的一种?”
站在最前面的学生似有察觉,也抬起头瞧了他一眼。
夫子分明是在说昨日的事情。
祝青臣笑着,没有回答,捻起案上的立香,放到烛焰前点燃:“三炷香。”
学生们:?
“夫子,你同时点三炷香!”
“对呀。”祝青臣眉眼弯弯,“快。”
学生们来不及思考其他,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展卷研墨。
祝青臣把三炷香插在香炉里,系统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想用策论教导他们,对吗?”
“不是啊。”祝青臣理直气壮,“我只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忘了准备今天要跟他们讲什么,所以让他们自己写文章,消磨一下时间。”
“而且我都不认识他们,他们把文章交上来的时候,我可以趁机认一下人。”
系统:?
因为没备课,所以让学生自己写作业。
因为忘记学生的名字,所以让学生自己交作业。
你好熟练啊,祝青臣,你还说你不是老师!
学生们奋笔疾书,祝青臣撑着头,随手翻着案上的名册,试着把名册上的名字和底下的学生对应上。
“三炷香”时间还没到,最前排的一个学生就搁了笔,捧起自己的文章,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其他学生看见,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不是吧?柳师兄又这么快?我才写第一行。”
“我才写第一个字。”
“我一个字都没写。”
“柳师兄吹字就吹字,别吹到夫子案上的三炷香啊。”
祝青臣笑了笑,朝那位“柳师兄”伸出手,示意他把文章交上来。
他站起身,双手捧起文章,放到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垂眸瞧了一眼他的名字。
柳岸。
安阳柳氏,世家大族。
那柳岸身形瘦高,眉目清冷,穿着学宫学子的青色衣裳,果真像是立在岸边的一株垂柳,孤高自诩。
他这样的出身与学识,傲气一些也是寻常,可以理解。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垂下眼睛,继续看看他的文章。
嗯……
祝青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好像有点……太孤高了。
这柳岸在文章中写“圣人述道,上士闻道则喜,中士下士闻道则嘻,不若不闻”、“百姓如牛羊,上士行大道,策之导之教化之,如牧牛蓄羊”、“牛羊成群,则天下归一焉”。
柳岸俯身行礼,轻声问道:“夫子,可有不妥?”
祝青臣抬起头,同他对上目光。
不妥,大大的不妥!
祝青臣放下文章,朝他笑了笑:“先回去。”
“是。”柳岸俯身退走,回到位置上温书。
祝青臣看着他的文章,额角突突地跳。
柳岸是天之骄子,但是这也太“骄”了些。
祝青臣在心中问:“系统,这柳岸在书里可有姓名?下场如何?”
系统帮他查了一下:“他与裴宣同届殿试,高中探花,后任兰台学士。”
“后来敬王造反,大军攻城,敬王派人招降,柳岸宁死不降,携朝中官员,不足百人,登楼守城。城破之时,被敬王一箭射杀。”
“作者说,柳岸是恶毒炮灰,罪有应得。因为他看不起裴宣这种贫苦学子,裴宣殿试昏倒的时候,他还往旁边躲,很嫌弃的样子。敬王杀了从前侮辱过裴宣的人,是给裴宣报仇。”
祝青臣顿了顿:“这本书到最后也没有追究敬王的责任吗?柳岸是侮辱过裴宣的恶毒炮灰,那敬王是什么?”
“敬王是……不懂得如何去爱的主角攻,只要他学会了爱,就可以被原谅。”
“……”祝青臣扶额。
嘶,他头疼。
*
不多时,三炷香燃尽,祝青臣拿起小锤敲了敲铜钟,学生们纷纷起身,把文章送到他的案上。
祝青臣趁机对了对他们的名字,记了个大概。
写完文章,再简单讲讲,学生们各抒己见,一个上午很快就消磨掉了。
下午没课,学生们各自回家温书。
祝青臣坐在讲席上,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
学生们提着书箱,走到席前向他行礼:“夫子,我等告退。”
“嗯。”祝青臣微微颔首,抬眼正看见柳岸要走,便唤了他一声,“柳岸。”
柳岸回头:“夫子。”
祝青臣问:“午后可得闲?我那儿有几篇文章,你可想看看?”
柳岸颔首:“夫子相邀,自然要去。”
柳岸让自己的小厮回家去说一声,一边背着一个书箱,跟着祝青臣上了马车。
小厮驾着马车,祝青臣道:“先去用午饭。”
柳岸坐在他身侧,微微颔首:“都听夫子的。”他掀开帘子,对小厮道:“劳驾,去观潮楼。”
“去城外。”祝青臣连忙道,“夫子请你。”
“是。”柳岸顿了顿,又问,“夫子,可是我今日文章做得不好?所以夫子留我?”
祝青臣但笑不语。
柳岸垂下眼睛,手指点着膝盖,思忖着今日的文章错在哪里。
不多时,便到了城外的裴氏酒坊。
祝青臣刚下马车,陈娘子就迎了上来。
她记得祝夫子家的马车。
陈娘子笑着道:“祝夫子来了?阿宣进城送酒去了,顺便给祝夫子带了点新鲜的瓜果,夫子可见着他了?”
祝青臣轻轻摇摇头:“不曾,许是路上错过了。”
“想是阿宣脚程太慢,等他回来我教训他。夫子请。”陈娘子请他进来,又看见跟在祝青臣身后的柳岸,“这位公子,想来是夫子的学生,公子也请。”
酒坊今日热闹得很,几个猎户正巧路过,在这里歇脚喝酒。
陈娘子依旧把正中最暖和的位置留给祝青臣。
“祝夫子今日要吃点什么?正巧猎户经过,我去向他们买点野物。”
回想起昨日,裴宣把整个锅从灶台上抠下来给他的场景,祝青臣一激灵,连连摆手:“不不不,今日就吃清淡一些,清粥小菜,清粥小菜。”
他特意强调了两遍。
陈娘子看起来还怪失望的:“好,那我下去准备,夫子稍候。”
“嗯。”祝青臣在长凳上坐下,朝柳岸扬了扬下巴,“坐吧。”
“是。”柳岸把另一条长凳拖出来,悄悄用衣袖抹了一把,确认是干净的,这才坐下。
几个猎户喝酒喝到兴起,正谈天说地,声音未免大了些。
柳岸神色恹恹,看了一眼夫子,往夫子身边挪了挪。
观潮楼文人雅客齐聚一堂,他陪夫子去就是了,怎么偏要来此处?
吵得他耳朵疼。
祝青臣伸出手,在他耳边掸了一下:“柳岸,仔细听。”
柳岸回过神,耳边吵杂的声音忽然小了。
“老许,今日抓了这样一只好狐狸,拿去卖了,够你们家过大半年了。”
老许却斩钉截铁:“不卖。”
“怎么不卖?卖了换钱,给你家儿子买两斤肉,补一补,他不是马上就要考试了?”
“考试的时候还倒春寒,晚上冻得很。这样好的狐狸,我自己留着,给我儿子做套袖,考试的时候捂捂手。”
“那咱们可说好了,等你儿高中,肯定要把猎户的税降一降,否则别让他进家门。”
“那是肯定,来。”
众人吆喝着端起酒碗。
这时,陈娘子也端着祝青臣要的“清粥小菜”上来了。
“夫子,昨日正好买了点肉,全给夫子炖上了,夫子慢用。”
“菜……菜呢?”
“有呢,有呢,和肉一起炖着,就在里面,夫子翻一翻就找着了。”
陈娘子也怪实诚的。
柳岸低下头,一改冷淡的神色,忍俊不禁。
*
用过午饭,祝青臣带着柳岸离开酒坊。
陈娘子一路将他们送上马车:“夫子慢走,柳公子慢走。”
马车辚辚,祝青臣闭目养神,随着马车轻轻点着头。
他一吃饱就犯困。
柳岸坐在旁边,低着头,指尖轻轻点着膝盖,不知在琢磨什么。
祝青臣轻声问:“你可明白你的文章错在何处了?”
柳岸微微抬起头,正色道:“百姓并非牛羊,圣人不执长鞭,不驯牛羊。是我错了,我不该……瞧不上他们。”
祝青臣颔首:“然也,孺子可教。”
柳岸可比敬王好教多了,他只是稍稍点拨,柳岸便明白了。
小厮驾着马车,走在回去的路上。
远远地,他就看见有人守在偏门前:“夫子,裴宣裴公子来了。”
“嗯?”祝青臣清醒过来,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裴宣背着背篓,站在偏门旁边栽种的文竹后面,一边等人,一边看书,毫不起眼。
对了,方才陈娘子同他说,裴宣进城送酒,顺便带了一点瓜果,要送给他。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大冬天的,不进去等,就在外面站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这时,裴宣也看见马车过来了,连忙把书收起来,俯身行礼。
马车在他面前停下,祝青臣下了车。
“夫子。”裴宣抬起头,又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昨日夫子指点我修改的文章我修改好了,拿来给夫子过目。还有一些时令瓜果,带来给夫子尝尝。”
“好,等很久了吗?”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进去吧。”
“没有很久,只等了一会儿。”
裴宣和柳岸一同跟在祝青臣身后。
柳岸瞧了一眼裴宣,很快又转过头去,扬起下巴,加快脚步,离夫子近一些。
裴宣虽不解,却也赶忙跟上,生怕被夫子落下。
活像是一只小猫和一只小狗在竞走。
祝青臣感觉不太对劲,他们怎么好像越走越快了?
后面那两个学生怎么跑起来了?
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撵着他走?
后面有人在追杀他们吗?还是着火了,火燎屁股了?
6. 殿试被毁(6)
6
祝青臣在前面跑,两个学生在后面追。
三个人一同来到祝青臣的房间。
祝青臣在案前坐下,灌了口茶水,又挽起衣袖,给自己扇扇风。
“你们两个做什么呢?追我做什么?”
柳岸面不改色:“学生不曾追赶夫子,学生只是想离夫子近一些,毕竟学生才是夫子的亲传弟子,内外有别。”
裴宣诚实地点点头:“柳兄说的对。”
柳岸皱眉,扭头看他:“那你追什么?”
裴宣正色道:“我怕被夫子落下。”
柳岸道:“你把夫子吓坏了。”
“我并无此意……”裴宣俯身行礼,“学生失礼,请夫子见谅。”
祝青臣举起双手:“好了好了,不要吵,不要吵,大家都是我的好学生。裴宣,把你改好的文章拿来给我;柳岸,我这儿有一些文章,你拿去看看。”
“是。”
裴宣把自己带来的瓜果放在门边,拿着文章上前。
柳岸满心期待,接过文章,只看了一眼,便抬起头,委屈巴巴地问:“这些文章不是夫子所做?”
他还以为夫子新写了文章,要第一个给他看,原来不是。
祝青臣无奈:“不是,是昨日收上来的,你先看看。”
柳岸应了一声,在祝青臣身边坐下。
裴宣也在他身边坐好,认真听讲。
祝青臣一不小心就被学生包围了。
小光球浮在空中,无法加入:“三个人的电影,没有系统的容身之处。”
祝青臣叹了口气,挥了挥衣袖:“别挤在一块儿,闷。”
柳岸抬起头,看向裴宣:“你闷着夫子了。”
“是。”裴宣往外挪了挪。
祝青臣看向柳岸,你是不是也该挪一挪?
柳岸理直气壮:“我乃夫子亲传弟子,理当离夫子近一些。”
行吧。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开始看裴宣修改过的东西。
不多时,柳岸把手里的文章往案上一放,神色淡淡。
不过如此,凡夫俗子,写出来的文章也是俗物,俗不可耐。
柳岸百无聊赖地转过头去,祝青臣正撑着头,给裴宣讲文章,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靠了过去,和裴宣一起听。
柳岸垂了垂眼睛,这个叫裴宣的倒是还行。
和那些凡夫俗子比起来,还算厉害。当然了,和他比起来还是差一点的。
倘若夫子要收他做徒弟,倒也不是全然不能接受。
两个学生在祝青臣这里待着,一直留到晚上。
用过晚饭,两人一同出府。
临别时,柳岸淡淡问:“你明日可还来?”
裴宣答道:“明日要在酒坊帮忙,应当没有空闲。”
柳岸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过了年就是春试,你可想来学宫念书?束脩不是问题,我可以借给你。你不用多想,我没有拉拢你的意思,我不过是替朝廷爱惜人才。”
裴宣笑着道:“多谢柳公子好意,只是酒坊忙碌,我恐怕没有空闲整日留在学宫,现在这样就很好。”
柳岸瞧了他一眼,微微抬眼:“嗯。”
两人就此分开,各回各家。
与此同时,祝青臣正躺在榻上,翘着脚,一边烤火,一边看着系统提供的直播画面。
炉子边上烤着小点心,祝青臣一口一个,连连点头:“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瞧瞧,柳岸对同窗多么关心,他只是面冷心热而已。”
系统掐断直播,表示赞同:“恶毒炮灰一点也不恶毒。”
祝青臣忽然又叹了口气:“想我的好朋友了。我以前也有同窗的,和他们一起念书,一起策马出游,后来还一起做官。”
系统了然:“你又要开始想家了?”
“对啊。”祝青臣捂着心口,恹恹地躺在榻上,开始进行自己的每日活动。
——想家,蹬脚,翻滚。
系统默默地离远一些。
*
翌日清晨,祝青臣照常前往学宫。
学生们仍旧提早到了,在殿中说话。
“柳师兄昨日跟着夫子回府,可见到那三筐文章了?”
“夫子该不会真的把我们抛到脑后了吧?”
“好了,别烦柳师兄了,等会儿柳师兄又说我们‘同阿猫阿狗争风吃醋,失了分寸’。”
柳岸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昨日是我说错了话。”
众人一惊,连忙道:“柳师兄,你也觉得外面那群学生过分吧?明明是我们的老师,他们非要纠缠,真是讨厌。”
柳岸顿了顿:“我是说,外面的学生,未必全都是‘阿猫阿狗’,也有一些真才实学的人。”
学生们:?
“柳师兄,你今日是怎么了?”
柳岸道:“昨日去夫子府上,遇见了裴宣。”
众人忙凑上前问他:“柳师兄,那裴宣是不是生得三头六臂,才把夫子给勾走了?”
门外的祝青臣生气叉腰:?
什么叫“勾走”?他的学生遣词造句就这水平?
“那倒没有。”柳岸道,“不过是个寻常学生。”
众人不解:“那夫子还……”
柳岸顿了一下:“文采比你们好,才华也比你们高。”
众人哽住:“柳师兄,你到底是谁的师兄?”
“平心而论,君子不打诳语。”柳岸道,“夫子说的对,外面那群学生,与我们没有不一样的。你们也不要多想,夫子原本就是我们的夫子,想问什么就去问,夫子必定以我们为先。”
这回祝青臣没有退回廊外,假装没听见他们说话。
祝青臣右手虚握,轻笑一声,推开殿门:“对,柳师兄说的对,夫子以你们为先。”
柳岸抬起头,同夫子对上目光,迅速起身行礼:“夫子说笑了。”
祝青臣笑了笑,在教席上坐下,又重复了一遍:“柳师兄说的对。”
柳岸低着头,大半张脸都红了。他恨不能在地上抠条缝,自己钻进去。
*
这几日,祝青臣加班加点,打着哈欠,把三箩筐文章都批完了。
这天清晨,小厮把三箩筐文章放在学官府门口,一份一份发下去,没有延误。
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名册。名册上的学生,是祝夫子看好的学生,可以入府拜见祝夫子,得到祝夫子的指点。
祝青臣拢着手炉,坐在檐下,远远地看着门前的学生们,十分满意。
虽然这个地方的王爷不怎么样,但是文人学生还是很好的。
明年春试与殿试,一定是龙争虎斗。
系统却提醒他:“宿主,你的任务只是做裴宣的老师,其他人并不在任务范围内,新手世界没有支线任务,也没有额外奖励。”
祝青臣撑着头,笑着道:“我知道,反正教裴宣一个人也是教,教其他人也是教,我最喜欢热闹了。”
他顿了顿:“若是只教裴宣,我直接把他接进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像养小猪一样把他养到殿试,等他参加完殿试,我马上就走,这样也算完成任务吧?”
系统顿了顿:“算是。”
“但我不能这样自私。我走之后,敬王会不会再欺辱他?我帮他找几个同窗,以后和他一起做官,相互扶持。这样,他再被敬王欺负的时候,才会有反抗的底气,才会有人帮他。”
“也是。”
“再说了,这里的百姓都是真的,我虽然没办法改天换日,但我能在走之前,帮他们找几个好官,也算是尽力了。”
系统若有所思:“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才是‘太子太傅’了。”
祝青臣鼓了鼓腮帮子,再次试图澄清:“那真的只是一个虚职!大臣死了以后,皇帝为了表达对他的看重,就封他做‘太子太傅’。这是君王对臣子最高的奖赏。”
“我没教过太子,李钺也没有太子,天下未定,他经常在外面打仗,根本就没有孩子,他连夫人都没有。”
“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太子太傅!”
“……”祝青臣直接给它来了一下。
好胡搅蛮缠的系统。
没多久,小厮便带着几个学生过来了。
都是祝青臣点名要见的。
几个贫苦学子在祝青臣面前站成一排。
祝青臣眉眼弯弯,“和蔼”又“慈祥”地看着他们。
“学生徐容见过夫子。”
“学生陈铮见过夫子。”
……
所有人都行过礼,祝青臣蹙了蹙眉,转头看向小厮:“我不是挑了五个人吗?怎么少了一个?”
他取过名册看了一眼:“宋风呢?他没来吗?”
小厮朝他行礼:“夫子,学生是宋风。”
“你不是松……”
祝青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松风,宋风。
宋风小声道:“前几日小的收文章时,悄悄把自己的文章也夹了进去,不想竟因此得了夫子青眼,夫子见谅。”
他身边的小厮都这么厉害?
被一些隐藏实力的学生吓晕。
*
祝青臣收了几个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家境贫寒的子弟。
学宫里还有几个天资不错、勤奋好学的,他也一并带在身边教导。
并不厚此薄彼。
这天祝青臣休沐,学生们在夫子府上小聚,看书做文、清谈闲聊。
裴宣在后院朗声念诵文章。自从上回祝青臣让他把自己写的东西读出声后,他就爱上了朗声诵读,不过他在酒坊里念不了,会吵到客人,就过来念书。
柳岸在房里,手上的笔因为裴宣的声音抖了一下,在纸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墨线。
他捂着耳朵,全无世家公子的风范:“能不能把他赶走?他念了一整天了,跟招魂似的。”
宋风宽慰他:“柳师兄,若不是夫子不准,裴宣真的会爬到屋顶上去招魂……不是,念书。”
柳岸头发都炸起来了:“他都不累吗?”
宋风道:“夫子问过他了,他说不累。他从六岁开蒙,被同座嫌弃声音太大,按在地上揍了一顿,就再也没有大声念过书了,他要把这些年没念过的都补回来。”
“呵!”柳岸捏紧笔杆,“我现在就想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
这时,祝青臣正好端着他的小点心,从外面进来。
“唔?”祝青臣往嘴里丢了一块小点心,走上前,摸摸柳岸的脑袋,“我的子贡,你怎么啦?”
祝青臣给他们起了外号,按照孔子弟子的名字,很贴切。
宋风道:“夫子,你最心爱的颜回吵到子贡了,能把他赶走吗?”
祝青臣保持微笑:“不能,子路。”
祝青臣把点心分给他们吃:“不要生气,他没有其他地方念书了,我已经让他在后院角落里读了,还加固了门窗,还是很吵吗?我听着还好。”
“声音小了更吵!跟鸟叫似的。”
裴宣好像听见了他们的抱怨,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众人疑惑回头。
“他读完了?”
“不知道,大概是换气吧。”
下一秒,裴宣从外面打开窗子,探出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夫子,快出来看!下雪了!”
“是吗?”祝青臣放下点心,跑到窗户边。
他伸出手,一片晶莹剔透的小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祝青臣低下头,拨弄了一下掌心的雪花,轻声道:“我出殡那天,凤翔城也下了初雪,雪花落在李钺的肩膀上,我都碰不到了。”
系统:?
“你别这样说话,怪吓人的。”
祝青臣笑了笑,合拢双手,雪花很快就融化在他的手心。
*
与此同时,皇宫里,养居殿。
纸醉金迷、衣香鬓影。
乐师在两边奏乐,舞女穿着单薄,在殿中拂袖起舞。
敬王的兄长、当今圣上坐在正中,倚靠在软枕上,端着酒杯,欣赏歌舞。
身边两个妃嫔陪侍,端着酒壶,为他续酒,捧着果盘,为他奉上鲜果。
但是因为畏惧,并不敢离得太近。
其中一个妃嫔无意间望向窗外,忽然惊呼道:“陛下,你瞧,下雪了,今年的初雪呢。”
皇帝眯着眼睛,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下雪了,瑞雪兆……”
皇帝话还没说完,忽然整个人震了一下,再睁开眼睛时,活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霍然起身,后退几步,与妃嫔拉开距离:“走开!”
乐师停止奏乐,舞女停下舞蹈,两个妃嫔都呆住了:“陛下……”
皇帝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把自己裹严实了,厉声道:“滚下去!滚!”
陛下喜怒无常,刚才还好好的,下一刻就翻脸无情,也是有的。
陪侍的人都习惯了,连忙收拾东西站起身,迅速退走,临走时还不忘把殿门关上。
皇帝扯开衣裳,撸起衣袖,使劲搓了搓手臂,这什么破身体?这人刚才在干什么?
祝卿卿,我不干净了!
皇帝厉声道:“来人!”
宫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把衣袖放下来:“出去!来人!”
宫女愣在门外,到底是“来人”,还是“出去”?
皇帝冷静下来:“换太监来。备水,朕要沐浴!”
红色的小光球飘到他身边:“宿主……”
皇帝听见动静,猛地转过头,目光凌厉:“你不是说带我来见祝卿卿吗?他人呢?这皇帝刚才在干什么?”
7. 殿试被毁(7)
7
这一场雪下得纷纷扬扬,很快便将天地裹成一片素白。
祝青臣拥着火炉,坐在后院的亭子里看雪。寒风吹动雪花,落在他的披风上。
柳岸坐在他身边,煮雪烹茶。
裴宣与其他学生在雪地里打雪仗,跟一群没见过雪的小猎狗似的,到处撒欢。
“夫子。”柳岸把茶盏奉到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让他的四肢都暖和起来。
祝青臣笑着问柳岸:“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耍?”
柳岸淡淡道:“毕竟我是师兄,比他们虚长几岁,让他们去玩耍,我守着夫子就好了。”
祝青臣顿了顿:“但是我记得,你应该比他们小几岁才对。”
称呼是“柳师兄”,但其实他的年龄是最小的。
柳岸顿了一下:“我乃世家公子,心智上比他们都大几岁,如此幼稚的游戏,我早已不屑玩耍。”
“嗯,很有道理。”祝青臣点点头,“那夫子不是世家公子,比你也要小一些。”
柳岸忽然感觉不太妙:“夫子……”
“那夫子也可以打雪仗!”祝青臣把披风往身后一丢,一边跑出亭子,一边把衣摆扎进腰带里,弯腰团了一个雪球,狠狠地砸在宋风的背上。
“谁?”宋风叫了一声,回头一看是夫子,连忙收敛了表情,屏气凝神,“夫子。”
祝青臣又砸了他一下:“宋风,昨天的文章写得这么差劲,写着写着还睡着了,我跟你讲你还不听,该打。”
“下一个,陈铮,前天迟到,不来念书。昨天还跟同座讲小话,你也该打。”
“还有,徐容,跟陈铮讲小话,人家都不跟你讲话了,你还死命缠着人家说话,砸你两个。”
祝夫子开始报仇,学生们不敢反抗,只敢四处躲避。
“夫子,砸错了,你前几日还说我是你最好的学生!”
“砸的就是你,裴宣,念书念得这么大声,左邻右舍找我抱怨好几次了!早晚砌一堵厚厚的墙,把你关在里面,让你念个三天三夜。”
祝夫子杀疯了,撩起衣袖,每个学生都来两下。
表情酷酷,出手狠狠。
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
柳岸坐在亭中,表面上悠闲烹茶,实际上正在为夫子挥舞大旗。
夫子打得好!裴宣该打!
下一秒,一个雪球朝他飞来,砸在他的衣袖上。
柳岸震惊地抬起头:“夫子,我做错了什么?”
祝青臣松了松手腕,把滑下来的衣袖往上撩了撩:“你还敢问?‘百姓如牛羊,圣人自驱之’是不是你写的?你怎么这么能呢?把人都当成牛和羊?”
柳岸低下头:“我错了。”
祝青臣把每个学生都教训了一遍,气喘吁吁,往后一倒。
学生们站成一排,乖乖听训,见他要倒了,连忙要扶他。
祝青臣摆了摆手,跌坐在松软的雪地里,挥着衣袖,给自己扇扇风,小声嘀咕:“累死了,带学生可太累了,难怪从前我的夫子也打我手心。”
系统说:“你之前只带太子一个人,当然比较轻松。”
祝青臣无奈:“我最后再说一遍,那是虚职,李钺没有太子,我没有教过太子。”
系统是个金鱼脑。
正当此时,外面有人来了。
“祝夫子,宫里有旨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呢。”
学生们赶忙上前,把祝青臣从雪地里扶起来。
祝青臣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碎雪,又理了理头发,确认自己仪容端正、并无不妥之后,才带着学生们出去接旨。
说起来,他来这里两三日了,因为是学官,不用上朝,总是学宫和府邸,还有裴氏酒坊,三处来回跑,也没见过此处的皇帝。
不知道皇帝忽然传旨所为何事。
在路上,系统帮他把原书有关这位皇帝的信息都调出来。
书里说,这位皇帝是敬王的兄长,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皇帝有眼无珠,把裴宣这个状元之才发配边疆;生性多疑,猜忌敬王,步步紧逼;穷兵黩武,生性暴戾。
总之,所有不好的词都可以安在他身上,用系统的话说,就是“这是书里的大反派,只要攻受之间出现问题,就怪大反派”。
最后敬王造反成功,这位皇帝自缢于大殿之上。
因为他曾经有眼无珠,将裴宣发配边疆,敬王为了给裴宣出气,挑选“厉”字做他的谥号。
在裴宣跳下城楼之后,敬王更是将先帝的尸体刨出来,吊在城楼上,千刀万剐,宣泄愤怒。
关于“敬王为什么不用向裴宣赎罪”的问题,祝青臣已经问过系统无数遍了。
系统说:“他的赎罪不太一样,因为他是主角攻,所以他只需要‘追妻火葬场’。”
祝青臣听不懂。
系统给出解释:“追妻火葬场:指网络小说中,前期攻对受爱答不理,甚至欺辱折磨受,后期为了追回受,会做很多事情,就好像被送进了焚化尸体的火葬场。”
祝青臣问:“很多事情?具体指什么?”
系统回答:“在这篇文里,具体指的是,裴宣跳城楼之后,捡回一条命,敬王发觉自己是爱他的,于是给他下跪道歉。”
祝青臣蹙眉:“‘会做很多事情’?”
“书里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人的尊严最值钱,这已经是很大的道歉了。”系统补充,“敬王还会封裴宣做皇后,给他无上宠爱。”
祝青臣满脸迷惑:“‘送进焚化尸体的火葬场’?”
系统正色道:“是的。”
祝青臣挠挠头,他忽然觉得……
“恶毒炮灰”柳岸和“昏君反派”都好冤枉啊!
殿试之时,柳岸与裴宣素不相识,裴宣要倒下来,他避开了,自然情有可原。
敬王本来就想造反,“昏君反派”怀疑的也没错啊,怎么硬说他“多疑”?
再说了,裴宣被发配边疆,不是敬王一手策划的吗?或许他把裴宣发配边疆,太过严苛,但也远远没有达到敬王欺辱裴宣的程度。
为什么他们不可以“火葬场”,要被千刀万剐?
正想着事情,祝青臣就沿着走廊,来到正院之中。
从宫里来的传旨太监已经在院中等候了。
祝青臣快步上前,俯身行礼:“臣,祝青臣接旨。”
传旨太监笑眯眯地看着他:“传陛下口谕,民间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今日初雪,朕心甚悦,于怡和殿宴请文武百官,一同赏雪,君臣同乐。”
“祝学官也在宴请名单之上,快去换身衣裳,与老奴一同入宫赴宴罢。”
原来是去赴宴,祝青臣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他松了口气,俯身道:“臣领旨。”
他要入宫赴宴,就不留学生们在府上用晚饭了,把他们都赶走,祝青臣回房去换衣裳。
传旨太监在门外等候,笑着同他闲话家常:“祝学官这几日在永安城中可是大大有名了。”
“嗯?”祝青臣套上衣裳,应了一声。
“学官收了几个学生,城中百姓都赞学官高义呢。”
“是……是吗?”
祝青臣忽然有些紧张。
他小声问系统:“该不会是我这阵子行事太过张扬,引起皇帝的注意,皇帝召我进宫要敲打我吧?”
系统也很疑惑:“不应该啊,你就收两个徒弟,那又是个不理朝政的昏君,连打仗这种大事都不管,管你一个小夫子干什么?”
祝青臣想不通,心中提起几分警惕,穿好礼服,决定进宫之后小心一些。
他推开门:“公公,我收拾好了。”
传旨太监跟在他身后,与他上了马车,一同入宫。
在路上,祝青臣悄悄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其他官员也都乘着马车,准备入宫。
看来他应该不算特殊。
马车在宫门前依次停下,祝青臣下了车,与传旨太监分开,站到文官队伍里去。
他职位不高,但是胜在特殊。
本朝尊师重道,因此祝青臣与其他几位学官的位置还算靠前。
祝青臣认得他们,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几位学官年长他许多,待他都很和善,就像对自己家小孩一样。
其中一位老学官轻声问道:“小祝,你还没进宫赴过宴罢?”
祝青臣点点头:“嗯。”
老学官轻声提点他:“陛下喜好歌舞,宴会上少不了奏乐舞蹈,歌女舞女们有时可能会……舞到你面前,你只管吃,敬酒的时候随着我们一起,其他的不要管。”
“好,我记住了,多谢老学官。”
老学官笑了笑,握了一下他的手,教他安心。
怡和殿烧着地龙,一跨过门槛,便有一股暖风迎面吹来,如春风拂面。
祝青臣跟着老学官们,在案前坐下,端端正正。
将入夜,两列宫人捧着蜡烛,将宫灯点起来。
一时间宫灯如昼,金碧辉煌。
祝青臣偷偷瞄一眼,在心里对系统说:“哇,这个宫殿看起来也很不错,回去让李钺也给我建一个,我用来和朋友们聚会。”
祝青臣话音刚落,忽然,殿外传来“陛下到”的通报声音。
祝青臣把身边的老学官扶起来,和他们一起,双手交叠,俯身行礼。
祝青臣低着头,专心瞧着腰带上垂落下来的玉佩穗子,眼观鼻,鼻观心。
皇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一片玄色的衣摆闯进他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祝青臣的错觉,皇帝的皂靴好像朝着他,要向他走来。可是下一秒,他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转了方向,放缓脚步,朝前走去。
随后,皇帝身后一众侍从,也闯入他的视线,衣摆杂乱,再也看不清楚。
祝青臣只能愈发低下头。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登上殿中玉阶,在高位落座,冷声道:“平身。”
祝青臣直起腰,扶了一下身边的老学官们,安置他们都稳稳当当地坐好了,自己才坐下。
祝青臣坐得端正,但是藏在衣袖底下的手忍不住期待地握了握。
宫宴耶,他还没有参加过宫宴,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系统疑惑:“你没参加过宫宴,你不是‘太子太傅’吗?”
祝青臣道:“天下未定,诸侯争霸,李钺的爷爷白手起家,一直在屯粮屯兵,日子过得很苦。后来李钺继承家业,开始打仗。我让他别引人注意,先不要称帝。不是皇帝,自然不能办宫宴。我死以后,他才匆匆称帝。”
系统还是疑惑:“为什么?”
祝青臣笑了笑,淡淡道:“因为称帝之后,才可以追封我做‘太子太傅’啊。”
不多时,两列宫人自殿门而入,手里捧着摆盘精致的酒菜。
祝青臣微微抬起头,高兴地看着宫人们把各色精致的餐点摆到他面前。
樱桃肉、松鼠鳜鱼、梅子酱烧鹅,闻起来酸酸甜甜的。
他扭头看看其他大臣,待他们都拿起筷子,才跟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樱桃肉,塞进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连眼睛都弯起来了。
好吃!
很符合祝青臣的口味!
祝青臣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转头拿起公筷,帮年老眼花的老学官把鳜鱼的大刺挑走。
他笑着道:“您慢吃,有事情就喊我。”
老学官点点头:“诶,谢谢小祝。”
祝青臣放下公筷,抬起头,不想正对上高位上皇帝的目光。
隔了十二层冕旒,看不清这位皇帝的脸,祝青臣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慌里慌张地低下头去。
玉阶上,传来只有皇帝听得见的电子音:“请宿主注意控制情绪,不要做出违背角色性格的事情。”
皇帝垂了垂眼睛,收回目光,朝身边的太监摆了摆手。
太监会意,举起双手,击掌两下。
乐师们抱着乐器,舞女自殿外轻盈跃入。
舞女的水袖从祝青臣面前掠过的时候,祝青臣想,老学官果然没说错,这个皇帝是很喜欢歌舞。
他微微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正靠在软枕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按在膝上,随着乐声,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目光落在起舞的舞女上。
祝青臣只看了一眼,担心被发现,连忙转回脑袋。
这位陛下只是沉溺歌舞而已,并没有盯着他看、敲打他的意思。
祝青臣转过脑袋的时候,皇帝也顺势转回目光。
他的目光,透过憧憧宫灯,透过舞女飞扬的衣袖,落在个别人吃得鼓鼓的腮帮子上。
“宿主,请注意保持昏君人设……”
“闭嘴,我这不是在看跳舞吗?”
8. 殿试被毁(8)
8
满殿暖香,觥筹交错。
祝青臣和老学官们的口味一模一样,都爱吃酸甜酸甜的菜。
除了老学官们带他起来敬了几次酒,其他时候,他们这一桌都在——
吃吃吃,使劲吃。
祝青臣最喜欢和老人家坐一桌了。
老人家细嚼慢咽,还会给他夹菜,把他喜欢吃的菜挪到他面前,做什么都带着他,不会失了礼数,也没有人敢来劝酒。
不一会儿,案上几道菜就被他们吃得差不多了。
祝青臣放下筷子,不好意思地朝老学官们笑了笑,他太能吃了。
其中一个老学官瞧了一眼皇帝,趁着他不注意,端起整个盘子,把剩下几块樱桃肉全都划拉进祝青臣的碗里:“小祝,快吃,多沾点酱更好吃。”
“好。”祝青臣应了一声,开开心心地把碗里的菜全都吃了。
另一个老学官还想招呼旁边的宫人,让他们再上一盘,祝青臣连忙制止:“我吃饱了,吃饱了。”
老学官怀疑地看着他:“真吃饱了吗?你第一回来,别拘谨,吃饱才是最要紧的,再帮你要一盘?”
“真吃饱了……”
祝青臣掩着嘴,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嗝,老学官这才相信他。
吃饱喝足,他们这一桌就开始闲聊。
老学官在桌案底下挥了挥衣袖:“吃饱了怪热的。”
祝青臣除了脸有点红,其他没有什么:“是吗?我觉着还好,这样可暖和了。”
老学官拍了拍他的手背,果然不太热:“你年轻,怎么还这么畏寒?”
祝青臣从小身体不好,否则也不会二十岁就死了。
他没有回答,扭头看看四周,小声问:“陛下不是说一起赏雪吗?门窗都关着,怎么赏雪?”
“大抵是陛下也怕冷吧。”老学官压低声音,“陛下喜好宴饮,大概这回也只是找个由头开宴。”
“噢。”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跟老学官们说了一声:“我去更衣。”
“去吧,就在后殿。”
“诶。”祝青臣抱着自己繁重的官服衣摆,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绕过桌案,悄悄从后面溜走。
宫人引着他去了后殿,祝青臣简单处理一下,洗了把手,就准备回去了。
外面好冷,祝青臣打了个寒战,拢着手,快步走在走廊上。
快跑!宫殿里面暖和!
忽然,他身后传来敬王的声音:“夫子?”
祝青臣脚步一顿,不情不愿地回过头,调整好表情:“敬王殿下。”
敬王上前:“夫子,这几日听闻夫子收了几个徒弟,眼下正值寒冬,夫子教导学生,平日里也应当保重身体。”
“嗯。”祝青臣点点头,“我知道,多谢王爷关心。”
“我听闻,夫子这回不止教导世家子弟,也教导了一些贫苦学子。”
“是。”
“世家子弟孤高,叫他们与寒门子弟一同接受夫子指教,不知他们是否有所不满?”
“没有,学生都很听话。”
“那就好,夫子高义,我却对文治武功一窍不通,平日里只晓得外出游猎,只是这几日下雪,恐怕也去不了了。”
他二人站在廊下风口处,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呼地吹着,敬王又东拉西扯,弯弯绕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太冻了。
祝青臣拢着手,吸了吸鼻子,后悔方才没有把自己的小手炉给带出来。
忽然,敬王道:“若是夫子不嫌弃我,我也想去夫子府上,与他们一同清谈做文。我不参加科考,但是跟在夫子身边,修身养性,也是好的。”
祝青臣微微抬眼,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感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费心费力挑选出来的好苗子,敬王说过来就过来。
什么修身养性,怕不是来拉拢人才的?
若是他还用那些下作手段拉拢人,什么借酒强迫,什么红烛帐暖,白天议事,帮他造反,晚上还要帮他暖床,充实后宫。
祝青臣竟不知,天底下有这样好的事情?
想得美。
看来他前几日在裴氏酒坊对敬王说过的话,全都是白费了。
他要拉拢人才,就堂堂正正的,要么花钱,要么交心,哪有这样捡现成的?
那群学生单纯得很,祝青臣绝不可能引狼入室!
祝青臣平复心情,正色道:“乡野粗鄙之人,恐怕冲撞了殿下。”
敬王仍旧不依不饶:“夫子若是担心我带一些纨绔子弟,扰了夫子清净,夫子大可以放心。我一人前往,绝不给夫子添麻烦。”
祝青臣淡淡道:“殿下多虑了。那群学生粗鄙浅薄,平素聚在我府中,也只是躲避家长敦促,吃喝玩笑,于学业并无进益。”
“我一心向好,夫子何必如此推脱?”
“将近春试,我已勒令他们不许再来我府上玩乐,殿下来了也无用。”
敬王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风口寒冷,殿下早些回去,以免风寒。”
祝青臣说完这话,便朝他微微颔首,转身大步离开。
敬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掩在衣袖下面的拳头攥紧了。
这祝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谦卑成这样了,他连退一步都不肯?
不过是去他府上小坐,他就这样如临大敌,到最后更是直接掀了桌子,干脆谁都别来?
难不成他看出什么来了?
不可能,祝夫子与他交集不多,他行事又隐蔽,怎么会被他发现?
敬王只能将一切归结为“祝夫子此人脾气古怪”,跟在他身后回了正殿。
祝青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顿时感觉暖和不少。
老学官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祝青臣顿了顿:“在外面吹了会儿风。”
“看你的脸冻得通红。方才又来菜了,要不要再吃点?现在肚子有空了吗?”
“嗯。”祝青臣点点头,刚才和敬王东拉西扯一通,搞得他又饿了。
祝青臣舀起一勺汤,还没来得及喝,忽然感觉鼻子痒痒,赶忙放下勺子,别过头去,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啊啾——
可恶的敬王,害他要得风寒了!
皇帝撑着头,继续欣赏歌舞,目光轻轻从他身上掠过。
*
月近中天,宫宴将散。
两列宫人捧着木托盘,奉上最后一道菜——
一碗浓浓的驱寒姜汤,还加了红糖。
皇帝身后的太监朗声道:“更深露重,陛下恩典,诸位大人谢恩罢。”
祝青臣跟着众人一起谢过恩,双手捧起姜汤,一口气喝掉。
姜汤辛辣,祝青臣刚喝下去,就感觉手脚都暖和了,鼻子也通了,头也没这么晕了。
这位皇帝好像也没有这么昏庸,至少还知道要善待臣子。
至于敬王……哼!
拉着他在风口东拉西扯的,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刚愎自用。
祝青臣和文武百官一同离开皇宫。
他扶着几位老学官,把他们一一送上马车,目送他们安全离开,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祝青臣裹着披风,坐在马车里,吩咐小厮:“快,快点回去。”
这种事情他有经验,喝了姜汤,快点回去睡一晚上就没事了。
要是耽搁一阵子,他又要病了。
回到家里,祝青臣换了衣裳,简单擦了擦脸,就爬到床上去,把自己裹成一块扭股糖,闭上眼睛睡觉。
系统故意问他:“你今天不想家了?”
“想。”祝青臣哼哼唧唧地应道,“但是今天就不打滚了,安安静静地想家。”
系统又问:“今天见到‘昏君’,你觉得‘昏君’和敬王,哪个做皇帝比较好?”
祝青臣毫不犹豫:“都不好。”
“非要选一个呢?”
“嗯……”祝青臣想了想,“那就‘昏君’好了,至少他还懂得给大臣准备姜汤,敬王只会折辱朝臣。”
“也是。”
“而且‘昏君’也挺好的,没什么心眼,只喜欢吃喝玩乐,比较好掌控。敬王心眼太多了,不好控制。”
系统震惊:“控制?你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你竟然想着控制皇帝?!”
“要是皇帝是明君,那我就当忠臣;皇帝是昏君,那我就当权臣好了。”祝青臣趴在床上,“不过明君有时候也让人吃不消,都跟李钺一样脾气犟得要死,做什么事情还要哄他,很麻烦的。”
系统的电子音传来:【已为宿主自动选择皇帝阵营(新手模式下可更改一次)】
系统还想跟他说话,但是祝青臣已经睡着了,因为鼻子有点堵,还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
小光球停在床头,宿主今天不翻滚,睡得这样规矩,它还怪不习惯的。
*
托敬王的福,祝青臣还是病了两天。
他在床上躺了两天,变着法把敬王骂了两天。
反倒是皇帝听说他宫宴之后病了,把太医院的太医派来给他看诊,还拿了一点药材给他,让他好好养病。
祝青臣在心里的小本本上,默默地给昏君加了一分。
这天下午,几个学生下了学,过来探望他。
祝青臣盖着被子,病恹恹地靠在软枕上,一副“可怜巴巴孤寡老师”的模样,一口一口吃着学生们孝敬他的果脯。
没多久,一整包果脯就少了一大半。
柳岸试图劝他:“夫子,这是带给您喝药的时候吃的,大夫说了,不能多吃,只让吃这一包,现在吃完就没了。”
祝青臣往嘴里塞着果脯:“我嘴里没味,再吃一个,再吃一个。”
柳岸把东西挪远一些,祝青臣又问他:“这几日你们在老学官那里听讲,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柳岸答道:“没有,老学官讲得清楚。”
“嗯。”祝青臣点点头,又看向裴宣等人,“你们呢?这几日可温书了?可做文章了?”
裴宣道:“一切都好,夫子放心,文章每日都做,都存着,等着夫子过目。”
“嗯。”祝青臣虚弱地躺回榻上,又趁机摸走一块果脯,塞进嘴里,嚼嚼嚼。
没多久,侍从在外面通报:“夫子,敬王殿下来探病,正在暖阁等候。”
祝青臣一听这话,连果脯也顾不上吃了,“咻”地一下掀开被子,霍然站起身。
他还没完没了了?狗皮膏药,甩不掉了?
祝青臣站在榻上,学生们都围坐在旁边,表情惊愕地看着他。
祝青臣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好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用手帕掩着嘴,轻咳两声,像一块观潮楼招牌剔骨香酥鸡,“柔弱无骨”地倒回榻上。
“啊,好晕……我无力会客,谁帮我回绝了敬王殿下吧?”
9. 殿试被毁(9)
9
祝青臣裹着被子,老老实实地待在榻上,一动不动。
他正假装自己被定住了,刚才的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柳岸最先反应过来,道:“若是夫子无神会客,我去帮夫子应付了吧?”
“嗯……”祝青臣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拉住他,“不行,你不行。”
你去了会被一箭射死的!
裴宣道:“那我去吧。”
祝青臣:!
“不行,你也不行!”
你去了会变阴郁、跳城楼的!
祝青臣抬起头,目光从学生们的脸上一个一个扫过去。
这个太笨了,这个呆呆的,这个……
算了,祝青臣认命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榻。
还是他去吧,谁让他是夫子呢?
祝青臣简单洗漱一番,穿了两三件厚衣裳,又裹了一件披风,才在学生们的簇拥下,前往暖阁。
暖阁里,敬王正端坐在位置上喝茶。
上回在怡和殿外,祝青臣回绝了他,他越想越恼火。
皇帝多疑,对他没有好脸色,让他留在都城做个闲散王爷。可其他人,哪个对他不是恭恭敬敬的?
偏偏是祝青臣,占了个“夫子”的名头,对他不假辞色。
况且,他也不愿意放掉祝青臣和他手里的学生。
他手底下还没有趁手的文人,朝中那群文臣全都假清高,简直是铁桶一个,不论他怎么钻营,就是进不去他们的圈子。
他只能从即将春试的学生当中下手。
今日盯着学官府的探子来报,说那群学生一同过来探病,他忙不迭也跟过来了。
科考三年一届,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否则就要再等三年了。
敬王这样想着,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平复好心情,从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暖阁门被打开,祝青臣在学生们的搀扶下,脸色苍白,一步三咳地走了进来。
敬王都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祝夫子……怎么病得这样厉害?”
祝青臣点点头,咳得脸都红了:“咳咳咳……王爷有礼,坐罢。”
敬王顿了一下,把先前准备好的客套话抛出来:“听闻夫子病了,想是前几日宫宴,我在风口同夫子说话,害得夫子染上了风寒。我心中惶恐,特意为夫子送来一些药材,夫子看看可还合用。”
“这儿有一支山参,是前几年进贡的,我想着夫子可用,便带来了,这是根须……”
祝青臣上气不接下气:“咳……多谢……陛下前几日也送了十支山参过来,只是大夫说,我只是小风寒,若是大补,虚火太旺,反倒不好……”
敬王惊愕:“十……十支?”
皇帝一挥手就给他送了十支人参?
难不成,皇帝也在拉拢他?
敬王愣了一下,把自己那一支小小的“白萝卜须”往后藏了藏。
他原以为文官清贫,随便送点东西,便能叫他感激涕零,结果……
有皇帝在前,他这些东西怎么好摆在台面上?
敬王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陛下爱才,倒显得我寒酸了。”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祝青臣身后的学生身上。
祝青臣一激灵,一边咳,一边挪过去,把他们挡在身后。
敬王笑了笑,转回目光:“夫子此处人才济济,我心向往之……”
敬王话还没说完,祝青臣就无比大声地咳了一声:“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王爷向往他们做什么?”
学生们:?
站好挨骂。
敬王厚着脸皮,好像这时才看见裴宣,假意惊喜道:“裴宣,你也在此处。”
裴宣微微颔首,同他见礼:“王爷。”
敬王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祝青臣已经快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柳岸挡在裴宣前面,扶住祝青臣,拍拍他的背,帮他顺顺气,又对敬王道:“王爷,夫子风寒未愈,实在是无力见客。多谢王爷好意,我等先送夫子回房。”
“好,那你们……”
敬王原本想着,留下一两个,他拉拢一番。
结果祝青臣一走,那群学生就跟一群小鸭子似的,都跟着游走了。
只把他一个人留在暖阁……
等一下,还有一个!
敬王希冀的目光落在宋风身上:“你……”
宋风朝他笑了笑:“王爷,我是小厮,我送送殿下,这边请。”
敬王脸色发青,没有理会他,径直甩袖离开。
*
另一边,学生们搀扶着祝青臣,看祝青臣咳得辛苦,神色担忧。
“夫子可还好?要不要去请大夫再来看看?”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咳成这样?”
“都怪敬王,早跟他说了夫子不便见客,他非要赖在暖阁求见,夫子一路走来,肯定又受了风。”
祝青臣一边咳,一边回头看看。
柳岸了然道:“夫子,人走了。”
祝青臣直起腰,清了清嗓子,大步走回房间。
学生们:?
夫子又好了?
回到房里,祝青臣重新裹着被子,又开始吃果脯。
他捻着腌渍樱桃,丢进嘴里:“真是灵丹妙药啊,我一吃就不咳嗽了。”
“……”柳岸无奈,只能把整包果脯收起来。
“岸儿,你把为师的救命药拿走了!”
柳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想担上“弑师”罪名,把果脯放下:“夫子吃吧,反正也没几个了。”
柳岸低声问:“夫子为何不愿见敬王?”
其他学生也挺好奇,都凑近了,看着他。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却问他们:“若是你们来日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要做忠臣,还是奸臣?”
学生们没有犹豫:“自然是忠臣。”
祝青臣笑了笑,拍拍他们清澈又愚蠢的脸颊,正色道:“要做纯臣。”
“夫子,忠臣与纯臣有何不同?”
学生们听不大懂,祝青臣却不肯再说,又偷偷拿了一块果脯吃。
系统从他的身后飞上来:“你上回不是这样说的,你上回说你要做‘权臣’。”
祝青臣理直气壮:“我是夫子,夫子和学生能一样吗?大权臣只能有一个,自然是由我来做!”
祝青臣摆摆手,挥退学生:“你们出去温书,不要围着我。岸儿盯着他们,别让他们去后院里撒野。”
柳岸颔首:“是。”
祝青臣看了裴宣一眼:“阿宣,你留一下。”
“好。”
其他人退出去,裴宣在榻边软垫上坐下:“夫子。”
祝青臣歪在软枕上,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叫裴宣有些紧张。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阿宣,为师与你相识,有多久了?”
裴宣没有迟疑:“回夫子,整一个月了。”
“为师是不是你最敬爱的老师?”
“是。”
“那为师问你一些事情,你务必要如实回答。”
“是。”裴宣用力地点点头,认真地看着夫子,“学生一定坦诚回答。”
“嗯。”祝青臣顿了顿,放轻了声音,“你对敬王,是什么想法?”
祝青臣补了一句:“随便说说,为师不会说出去的。”
裴宣好像有些迷茫:“王爷出城游猎,时常在酒坊歇脚,是酒坊的老主顾了,我与母亲都十分感激王爷。”
祝青臣又问:“若是敬王叫你别去科举,做他的幕僚,你愿意吗?”
裴宣震惊:“夫子,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不参加科举?是敬王的意思吗?”
“不是不是,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祝青臣继续问,“若是往后,你入朝为官,你与敬王利益相冲,敬王挟恩图报,要你让步,你怎么办?”
裴宣正色道:“我自然不会徇私!”
“虽说敬王是酒坊的老主顾,我与母亲都感激他,可我们是堂堂正正做生意,不是向他讨饭,敬王付钱,我与娘亲为他收拾猎物、煮饭酿酒,从没收过一分一毫不当收的钱。”
“生意之事,在酒坊之中就已经了结,怎么能带到朝堂上?我只是同他做生意,又不是整个人卖给他了!”
祝青臣点了点头,很满意他的回答。
“好,有你这些话,为师就放心了。”祝青臣正色道,“莫忘初心。”
裴宣垂了垂眼睛,再抬起眼来,好似有些委屈:“夫子,是不是敬王要我去他府上打杂?还是夫子不要我了?”
祝青臣一惊,有些慌张:“不是……为师没有啊……”
裴宣低着头,好像要被自己的想象吓哭了。
祝青臣连忙坐直起来,拍拍他的手背,再拍拍他的肩膀:“你别……你哭什么啊?”
祝青臣最怕别人哭了。
他解释道:“我不过是怕你不清楚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提点你两句罢了。寻常生意上的往来不要紧,只怕他同你说些有的没的,把你的心思都勾走了。”
裴宣抬起头,正色道:“夫子放心,学生知道分寸,学生的心里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学习!
原书里,裴宣就是因为谁都不认识,才会被敬王三言两语就骗走。
敬王亲手把他推进深渊,又亲手把他拉出来,谁能不喜欢他呢?把自己救出泥潭的救世主。
但是现在,祝青臣不准备给敬王这个机会。
现在的裴宣有老师、有同窗,自然不会被敬王一点小恩小惠就给拐跑。
祝青臣放心了,道:“没其他事了,你出去和他们一块儿温书吧。”
“是。”裴宣起身要走。
祝青臣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道:“对了,若是温书累了,就去院子里打打拳,伸展一下,春试连考三日,考的不仅是学问,还有身体。”
裴宣行礼:“学生知道,学生每日都有锻炼。”
“嗯,去罢。”
祝青臣欣慰地看着他离开。
为了让裴宣顺利殿试,他做了好几手准备,不仅盯着他的学业,让他结交同窗,教他整个人都大胆一些,别再像从前一样谨小慎微,而且——
祝青臣还教他习武锻炼。
要是敬王狗急跳墙,还跟原书一样,冲进来抱住他,裴宣应该可以挣脱逃跑。
要是裴宣练得勤,说不定可以大喝一声,反手给敬王来上两拳。
哼哼!
祝青臣歪在软枕上,露出嘚瑟的笑容。
系统瞥了他一眼:“宿主你别笑了,我害怕。”
祝青臣继续“哼哼”:“就笑,就笑。”
*
祝青臣还带病,怕传给学生,也就没有留他们吃饭。
傍晚时分,裴宣离开学官府,准备回家。
他刚回到酒坊,才跨过门槛,就瞧见敬王独自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见他回来了,敬王笑着道:“回来了?”
语气熟稔,就像是相识已久的友人。
裴宣不大自在,行了礼:“殿下。”
敬王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裴宣不好推辞,只能在他面前坐下。
敬王白日里刚去了学官府,现在又来找他,问的话也奇怪。
裴宣提起警惕。
敬王先是问他,夫子下午都咳成那样了,他们怎么还是在学官府待了这么久。
随后又问他,平日里在学官府,同世家子弟在一块儿,平日里有没有受过他们的欺负。
最后,敬王说,夫子既要教导世家子弟,又要教导他们,有时可能顾不上他,若是他愿意,他可以帮他引见其他学官。
纵使裴宣再迟钝,下午刚被祝青臣提点过,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第一问,敬王是在抱怨夫子。
第二问,意在挑拨他与同窗的关系。
第三问,则是挑拨他与夫子的关系。
裴宣斟酌着词句,用无关紧要的话带了过去,也没有留下什么话柄。
敬王见他油盐不进,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心中更加怨恨祝青臣。
入夜,裴宣送走敬王,在柜上看书。
他想,难怪夫子不让他们见敬王,难怪夫子下午要特意提点他。
敬王表面纵马游猎,结交纨绔子弟,背地里却好像不是这样的。
夫子是让他不要被敬王挑拨,不要被卷进无谓的权力倾轧里。
所谓纯臣,心思端正为纯,心无旁骛为纯。
夫子让他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来科考的。
裴宣想通了这一点,便低下头,继续看书。
*
翌日清晨,裴宣便去学官府拜访夫子,把昨夜敬王来见他的事情都同夫子说了一遍。
最后,他道:“夫子放心,学生并没有把学生与夫子、与同窗的相处细节告诉敬王,学生始终记得夫子的叮嘱,做一个纯臣。”
祝青臣很满意他的回答,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嘉奖。
裴宣跪坐在榻前软垫上,挨着床头,心有余悸:“若是没有夫子指点,恐怕我就应了敬王殿下要给我找老师的话。敬王殿下给出去的好处,往后大抵都是要收回来的。我若受了他的好处,只怕日后入朝为官,便要受他指使,沦为敬王一党了。”
“是啊。”祝青臣道,“不过,夫子给你的好处,也是要收回来的。”
裴宣抬起头:“嗯?”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小声道:“夫子给你五个钱,你去城东的蜜饯铺子买点盐渍樱桃回来,千万记得避开柳岸。”
“是。”
祝青臣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钱袋,裴宣伸出双手,祝青臣郑重地把五枚铜钱排在他的手心。
“悄悄地去,快去快回。”
“好!”
祝青臣靠在榻上,信心满满地目送裴宣离开。
半盏茶之后,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祝青臣从榻上坐起来,准备去迎接他的孝顺学生:“这么快就回来……”
下一秒,房门被人推开,柳岸揪着裴宣的耳朵,从门外进来。
“夫子,他说是夫子让他去买的蜜饯?”
裴宣连忙改口:“不不,柳师兄,是我自己……”
但他实在是不会撒谎,说漏了嘴才想着补救。
祝青臣“哧溜”一下,麻利地爬回榻上,滑进被窝里,双手拽着被子,往上扯一扯,把自己的脑袋都盖住。
就当我死了吧,被裴宣笨死的,被柳岸气死的。
柳岸正色道:“夫子总是这样不爱惜身体,何时才能康复?何时才能回到学宫?何时才能给我们讲文章?!”
祝青臣坐起来:?
这是人说的话吗?我活着就是为了给你们讲文章的?
柳岸一把丢开裴宣,在榻边坐下,正色道:“夫子,敬王去找了其他几位老学官。”
祝青臣严肃了神色:“今日上午去的?”
“对,说是闲来无事,想念念书,明明事理。”
说得好听,想是在祝青臣这里碰了几次软钉子,被下了面子,耐心耗尽,于是转向其他学官。
柳岸问:“可要跟几位老学官通个气?”
祝青臣想了想,摇摇头:“不用,几位老学官治学,只会比我更严格。”
敬王收买人心,收买到火眼金睛的老学官的身上,还真是……
祝青臣因为年岁小,说话做事都算留了余地,甚至一开始还试图劝诫他,教他迷途知返。
难道他以为,老学官会比祝青臣更和善?
还是他以为,老学官会容忍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鼓动学生?
老学官门下学生,哪一个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苗子?
老学官平日里骂两句、打两下手板,都是恨铁不成钢,也只有他们自己能打能骂。
一旦把学生带到外边去,老学官就跟老母鸡护崽似的,护得可紧了,怎么会让他肆意糟践?
祝青臣想不明白,这样蠢的一个人,在书里到底是怎么当上的皇帝?
他的目光落在站在一边傻乐的裴宣身上。
到底是原书作者眷顾敬王,给敬王派了一个昏庸至极的对手,又派了一个状元之才辅佐他。
裴宣上得城楼,下得田间,提笔能做文,俯身能种田。
有他辅佐,猪圈里随便挑一头小猪都能登上皇位。
此时,裴宣正乖乖地跪坐在软垫上,柳岸正教训他:“不许再给夫子买蜜饯,你不想学,别人还想学呢。”
裴宣低着头,认真听训:“是,师兄教训的是。”
当然了……现在看起来还是有点傻的样子。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要在经受过剧变挫折之后,才会完全变成书里那样。
可祝青臣宁愿他一路坦途,往后做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官,也不想他经受敬王那些腌臜事。
祝青臣抱着手,心想,这回没了裴宣的辅佐,他倒要看看敬王还怎么造反。
下一秒,柳宣提高了音量:“夫子难道不想快点好起来吗?夫子怎么可能如此嘴馋?夫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祝青臣回过神,笑容凝固在脸上,眨巴眨巴眼睛:?
等一下,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大徒弟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吧?绝对是吧?
10. 殿试被毁(10)
10
在学生们的殷勤服侍下,祝青臣的病没几日就好了。
他提着书箱,回到学宫任教。
才进门,就撞上了敬王。
想是在老学官那里没讨到好,敬王的脸色看起来并不算太好。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直接去了文渊殿。
中午和老学官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祝青臣听他们说了最近的事情。
允准敬王入府的老学官冷哼一声,淡淡道:“来之前说得信誓旦旦,什么从前纵马游猎,觉得荒废时日,现在想读书明理,我便让他来了。”
“来了以后,要单是文章做得不好就罢了,可他心思不正,把游猎宴饮那一套也带进来,今日要去观潮楼吃酒,明日又要去城外游乐,不得安生。”
“我教训他一句,他反倒有十句百句歪理邪说等着我,一会儿说什么名士风范,一会儿又说什么念书念累了,也要歇一歇。”
祝青臣一边吃菜,一边认真听八卦,点点头:“嗯嗯,然后呢?”
老学官吹了一下胡子:“然后我同他说,倘若他是李太白在世,那我教不了他,更不敢管着他,反倒还会跪下拜他做老师。”
“可他不是,我那群学生也不是,他们不过中人之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踏踏实实念书做文,不往后退就已是万幸。”
“既没有名士之才,便不要学名士风范,更别鼓动旁人,害人害己。”
祝青臣没忍住笑出声,用力地点点头:“您老说的对!”
老学官说话可比他厉害多了,连“害人害己”都出来了,难怪敬王的脸色这么难看。
老学官缓了缓神色:“所幸我那群学生还算机灵,知晓轻重利弊,没有被他鼓动了。”
祝青臣继续吹捧:“您老真是教导有方!”
老学官笑了一声:“你也教导有方,还有先见之明。我听闻,敬王第一个找的就是你,不过你一早就回绝了?”
“是啊。”祝青臣问,“不过,此事您如何得知?”
老学官淡淡道:“他刚来找我的时候,同我说,你心胸狭隘,眼高于顶,远不如我春风化雨。”
另一个学官抬起头:“他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我也。”
祝青臣皱起小脸:?
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为了吹捧老学官,就使劲踩他?
还心胸狭隘,他才是心胸狭隘吧?
祝青臣放下筷子,被敬王恶心得有点吃不下了。
老学官问:“怎么就不吃了?你分明是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歪心思,才回绝他。我们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祝青臣摇摇头:“吃不下了。”
“快吃,多吃点,多吃点才能长高。”
“那好吧。”
祝青臣勉为其难,重新拿起筷子。
老学官笑着道:“看看我们小祝,从头到脚一整个心眼大,刚才还瘪着嘴,吃了点东西就又高兴了。”
祝青臣抬起头:“您这是在夸我吗?”
“怎么不是?多吃点。”
老学官们用过午饭,用帕子按了按唇角,又解开罩着胡须的纱罩,拿出小梳子,梳理一下自己的胡须。
老学官也要时刻保持形象,臭美一下。
祝青臣捧着脸,坐在位置上等他们,看着他们傻乐。
“笑什么?等你以后有了胡子,你也要这样。”
“想到我以前的老师了。”
老学官们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
*
一晃眼,年关将近。
说来古怪,一向爱好宴饮的皇帝,竟颁下旨意来,说今年的除夕宫宴免了。
皇帝说,冬日严寒,大臣们来来去去,难免染上风寒。
所以免了宫宴,改由宫中颁赐御膳,送到各位朝臣府上。
祝青臣倒是很高兴,他病才刚好,又不爱看跳舞,又懒得动弹,窝在家里就能吃东西,太舒服了!
感谢这位陛下!
祝青臣领旨谢恩的时候,“咻”地一下弯下腰,十分虔诚。
传旨太监回去复命的时候,皇帝正拢着手,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听乐师弹琴。
太监回禀道:“徐老夫子有些疑惑,问了缘故,知道是陛下体恤之后,又谢了恩;高老夫子也是一样。”
“祝夫子倒是没问缘故,领旨谢恩的时候可高兴了,拢着手作揖,一个劲地弯腰,差点就往前栽了,还是旁边的学生扶了一把,否则就趴在地上了。”
皇帝笑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却道:“再说一遍。”
太监顿了一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连忙道:“祝夫子可高兴了,拢着手作揖,差点往前栽了。”
皇帝抬起手,扶着额头,又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时,空中又一次传来令人烦躁的系统电子音。
“宿主,请你控制情绪。”
皇帝清了清嗓子,把嘴角往下压了压,但好像压不住。
祝卿卿怎么这么好笑?
不就是取消了除夕宫宴吗?有这么高兴吗?还差点摔了。
光是想想就好笑。
“请宿主控制情绪……”
“闭嘴,我不是正在控制吗?”
皇帝的嘴角抽了抽。
*
小年夜这天,学宫上下齐聚一堂,吃了顿便饭。
灯烛明亮,堂中点着炭盆,炉火融融,十分暖和。
祝青臣和老学官们一起坐在主位上,接受学生们的新年贺词。
“祝徐老夫子、高老夫子,几位老夫子,身体康健、百岁长青。”
“祝祝夫子,身体康健……也百岁长青。”
祝青臣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从头到脚都不对劲,好像在被祝贺八十大寿一样。
可是他今年才二十岁啊!
年岁最长的白胡子老学官坐在最中间,扶了一下桌案,举着酒杯,站起身来。
“祝学生们又长一岁,新年胜旧年,长康健多喜乐,文思泉涌,文章精进。”
“明年春试的学子,金榜题名。薄酒一杯,敬我大齐学子,未来的朝堂栋梁。”
祝青臣也跟着站起身,眉眼弯弯,把酒杯往前送了送,然后一口饮尽。
老学官们不便多饮酒,略饮一杯便作罢,学生们也不敢来向他们多敬酒。
祝青臣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学官之中数他最年轻,学生们都举着酒杯来找他。
祝青臣勉强喝了两三杯,还想留着肚子吃菜,连忙摆手:“不喝了,不喝了。”
学生们笑着道:“夫子只喝了柳师兄的那杯,是不是嫌弃我们不如柳师兄聪慧?”
“不是……”
“那夫子可不能偏心。”
祝青臣顿了顿,改口道:“你们确实不如岸儿聪慧,也不如岸儿勤奋。夫子嘴上不说嫌弃,其实心里吧……有一点点……”
学生们:?
趁着他们愣神,祝青臣连忙躲到老学官们身后:“不喝了,我要吃菜了。”
学生们还要去拽他,被老学官们拍开。
“去去去,没大没小的,夫子也能随便上手拽的?”
学生们都笑着散了,跑去找同窗对诗行酒令。
祝青臣挤在老学官们中间,放下酒杯,开始吃东西。
老学官们也高兴,吃着菜,随口闲聊,言笑晏晏。
“过了年又是春试,正月初一,大觉寺的门槛又要被踏破了。”
“老高,你还好意思说?三年前是谁蹲在大觉寺门口,等着开门上头香的?”
“结果那年是老徐的学生中了状元,得亏我们拦着你,否则人家寺庙都被你砸了。”
“那个庙它不准!”高老学官涨红了脸,“再说了,我不是知道你们会拦着我吗?我连马车都没上,就被你们拉走了,我有砸中一块屋檐吗?”
祝青臣吃着菜,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们。
他们在说什么?
高老学官拍拍他的手背,认真地对他说:“小祝你有所不知,就城外那个大觉寺,不知道是谁说的,正月初一去上头香,就能保佑中状元。”
“我都试过了,全是假的,骗人的,别信,别去。肯定是寺庙门前卖香火的小贩编出来唬人的。”
祝青臣同样认真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其他学官笑着道:“小祝,他定是骗你的,他不想让你去,不想你跟他抢,小傻蛋。”
高老学官急忙制止他们:“说的什么话?我是这种人吗?我会骗小祝吗?我那是怕小祝和我一样被坑了。”
祝青臣没有听其他学官的话,放下筷子,握住高老学官的手,无比认真地看向他:“高老学官,那我们就说好了,我们都不去上香。”
高老学官拍拍他的手背,回以坚定的眼神:“好孩子,说好了,我们都不去。谁去上香,谁就对不起祖师爷。”
“嗯。”
两个人用力地点了点头,双手交握,在其他学官复杂迷惑的表情中,举起酒杯,结为同盟。
“坚决不去大觉寺上香”同盟成立!
*
小年夜之后,学宫就放假了。
学生们都回家过年去了,祝青臣也在家休息。
在房间里躺了两天,祝青臣觉得自己快躺融化了,便在学官府门口支了个摊子,给百姓们写春联。
他的学生们也给了送来了新年贺礼。
柳岸送了一本古残碑拓本,裴宣则送了整整一驴车的时鲜瓜果。
祝青臣左手拍拍柳岸的肩膀,右手拍拍裴宣的肩膀:“都是我的好孩子。”
同时拥有了物质粮食和精神食粮。
柳岸笑了笑,裴宣低下头,脸上也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夫子过奖了。”
祝青臣揽了一下他们的肩膀:“过来帮我写春联。”
“……”
来求春联的人太多了,祝青臣一个人忙不过来,决定拉几个学生帮忙。
结果两个学生的字还被围观百姓嫌弃了。
柳岸的字太料峭,不适合过年,适合清明节。
裴宣的字太古拙,也不适合过年,适合写墓碑。
简直是天生一对。
百姓们还热心提议,等过几个月,到了清明节,他俩一起出去卖字,一个写挽联,一个写墓碑,说不定能赚钱。
柳岸怒发冲冠,撩起衣袖,想上去理论,被裴宣拦住:“柳师兄,算了算了。”
祝青臣一边笑,一边指使他们两个去旁边研墨裁纸。
他听见百姓们说:“还是祝夫子的字好。”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默默地挺起小身板,把握笔的手抬高了一点。
还得是我!自信!
下一秒,他们继续说:“祝夫子的字圆滚滚的,和他人一样,看着就有福气。”
祝青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厚衣裳和披风。
他不就穿得多了一点吗?
至于这样说他吗?还圆滚滚的?
见他气鼓鼓的,百姓们笑着道:“更像了。”
11. 殿试被毁(11)
11
忙忙碌碌中,转眼就到了除夕。
最后一副春联是祝青臣给自己家里写的,写好了就让宋风贴上去。
祝青臣脸上沾着墨迹,站在门外,叉着腰,抬起头,自信满满地欣赏自己的春联。
好看!太有才了!
祝青臣,你不仅在原来的世界是最棒的文人,在这里也是!
宋风从梯子上爬下来,瞧了一眼祝青臣:“夫子。”
祝青臣回过神,对他道:“跟府里的人说一声,若是想回家过年的,上午把活儿做完了,就回去吧。反正就我一个人在家,没什么要伺候的,别让我一个人在家饿死就行。”
“是。”宋风笑着道,“我无家可归,会留在府里,不会让夫子饿死的。”
学生们各自在家过年,府里能回家的人也都告假回家了。
所以,祝青臣的除夕,过得反倒不如小年夜热闹。
他一个人坐在案前,左手一盘韭菜馅饺子,右手一盘芥菜馅饺子,正中一碗香醋,颇有些“可怜孤寡老人”的意味。
只有宋风和系统陪着他。
祝青臣撑着头,心想还不如进宫赴宴呢,起码人多热闹些。
小光球落在他的肩上,问:“你又想家了?”
“是啊。”祝青臣捧着脸,叹了口气,“以往过年,都是热热闹闹的,大家在一起吃年夜饭。吃完饭,我和李钺,还有其他朋友,一起出去放鞭炮、打雪仗。”
他低头看了一眼饺子:“我不是北边的口味,李钺还会给我煮一碗汤圆。”
祝青臣正难过着,忽然,外面传来传旨太监的声音。
“祝夫子?祝夫子?您这府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祝青臣连忙起身:“在这里!”
传旨太监领着两列小太监,从廊下绕过来。
他来了好几回,都认得路了。
“可叫我好找,府里的人呢?”
祝青臣笑了笑:“放他们回家过年了,府里就我和几个小厮在,叫公公久等了。”
“不妨事。”传旨太监笑着道,“我奉陛下旨意,为夫子送几道菜来。”
祝青臣弯腰行礼:“臣祝青臣领赏。”
“陛下特意恩典,今夜除夕,就不讲这些虚礼了。祝夫子也看看,菜色可合口味?”
祝青臣直起身,传旨太监朝身后摆了摆手,两列小太监捧着食盒,依次上前。
那食盒是木制的,底下却有铜制的炭炉,点上木炭煨着,一路送过来,也不会变冷。
经过祝青臣面前的时候,小太监们还特意将食盒掀开,给他看一眼。
“松鼠鳜鱼。”
“荔枝肉。”
“酸梅鸭。”
“……”
一道一道菜经过祝青臣面前,祝青臣的眼睛也慢慢亮了。
传旨太监见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是喜欢了。
“还有最后一道,芝麻汤圆。”
小太监在祝青臣面前打开食盒,五颗汤圆盛在白玉盏里,如同玉珠一般,圆润光泽。
祝青臣瞧着汤圆,一个古怪的念头转瞬即逝,马上又被传旨太监打断了。
“陛下说,除夕夜吃汤圆,圆圆满满。”
祝青臣回过神,微微颔首:“是,我一定仔细品尝,劳烦公公替我向陛下谢恩。”
传旨太监最后道:“今年没办宫宴,省下来的银钱,陛下拨给了工部,让他们弄了点烟花爆竹,就在护城河外放,与民同乐。祝夫子若是无事,也可以去看看。”
祝青臣点点头:“好,我一定去。”
传旨太监提醒他:“好位置可不好占,夫子早些去。”
“好,我知道了,公公慢走。”
祝青臣方才还无事可做,现在好了,有事情做了。
他招呼宋风:“快,随便吃点,吃饱了我们去城外占位置,看烟火。”
宋风点头:“是。”
祝青臣在案前坐下,挽起衣袖,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认真吃饭。
他二人完全就是两种口味。
宋风把两盘饺子给吃了,祝青臣把皇帝赏赐的御膳吃了大半,又把汤圆吃完了。
两个人吃饱喝足,对视一眼,便背着小马扎,出了门。
官府筹备了烟火表演的事情,也在此时传遍了大街小巷。
城外搭了油布棚子,遮风挡雪,祝青臣带着宋风,找了个好位置。
官府思虑周全,不单预备了驱寒的姜汤,还在棚子里点了炭盆,暖和得很。
祝青臣拢着手炉,坐在小马扎上,美滋滋地抬头看天。
今夜也是个好天气,虽然没有月亮,但是万里无云,星子明亮。
系统道:“还没放烟花呢,你看着天傻乐什么?”
祝青臣笑着说:“我最爱看热闹了,只要不让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府里过年,我就高兴。”
祝青臣身后的城楼是看烟火的最佳位置,不过城楼事关重大,寻常人等上不去。
这时,皇帝正带着一众乐师,站在城楼上。
皇帝两只手按在城垛上,垂眼看向坐在油布棚子里的百姓。
祝青臣侧对着他,坐在小马扎上,缩成小小一团。
皇帝忍不住动了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了一下祝青臣的身影。
小小只的,还没有他的手指大。
令人厌烦的电子音又一次响起:“请宿主控制情绪。”
皇帝烦躁:“这不是控制了吗?我又没冲下去把人掳走,看一眼都不行?”
“请宿主注意保持角色性格。”
“不批奏章,不管兵权,整天宴会,大好的日子,出来看烟火都带着乐师和舞女,这还不够昏君?还要怎么昏君?实在不行你来当。”
系统默默闭上了嘴:“……”
忽然,“咻”的一声,一道烟火升上夜空,一声巨响,在夜空中绽开一树火花。
皇帝转回头,烟火照亮祝青臣的侧脸,还有下一秒,他张大嘴巴的样子——
“哇!”
祝青臣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烟火呢。
“系统,系统,这个也太大了吧?哇!好好看啊!”
系统很无奈:“看到了,我有电子眼,看得见,亏你还是太子太傅,一点都不端庄。”
“这个也好好看啊!”
“那些老学官真是没说错,你这个小傻蛋,这么没见识,要是以后去了现代世界,你不得当场晕倒?”
“现代世界是什么?”祝青臣太忙了,忙到没时间听它的回答,看着烟火,眼睛一眨不眨,“哇!”
与之相反,城楼上,皇帝和他的系统,没有一点交流。
皇帝不想在大好的日子里揍系统。
系统也不想在大好的日子里挨揍。
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只要他们不说话,就不会出事。
不知过了多久,烟火结束了。
祝青臣意犹未尽,捂了捂耳朵,感觉耳边还回荡着烟花炸开的声音。
他又在小马扎上坐了一会儿,一直到宋风提醒他,才不舍地站起身。
“好吧,应该是没有了,回去吧。”
“是。”宋风拿着两个小马扎,跟在夫子身后。
祝青臣慢吞吞地往回走,时不时还回头看看,期待还有下一场烟火表演。
可惜没有了。
他走进城门,忽然看见高老学官的马车停在路边。
祝青臣上前问好:“高学官。”
高老学官掀开马车帘子:“小祝,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在这里看烟火啊。”祝青臣道,“高老学官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也来看烟火。”
“噢。”祝青臣有些疑惑,“坐在马车里看烟火?”
高老学官顿了一下:“这不是刚看完,准备回去了吗?”
“噢。”祝青臣点点头,站在原地,认真地看着他。
高老学官顿了一下:“你不回去啊?”
“我等老学官先走。”
“不用等了,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办。”
“噢,好吧。”
祝青臣不明就里,高老学官从马车里探出头,朝他摆摆手。
祝青臣感觉奇奇怪怪的,也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只能回了家。
回到家里,和宋风一起守岁。
待墙外更夫打更报时后,祝青臣给宋风发了一个红包,便让他去睡了。
临睡前,祝青臣叮嘱系统:“明天早上早点叫我起来。”
系统疑惑:“你有什么事情?”
祝青臣顿了顿:“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早点起来,一定要让我早起噢。”
“行。”系统给他设了一个早上六点的闹钟。
*
翌日清晨,闹钟准时响起。
系统准时喊祝青臣起床:“宿主……”
他才喊了一声,祝青臣就“咻”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没有惊动小厮,飞快地洗漱一番,穿上衣裳,戴上毛绒帽子,然后从床底扒拉出一个竹篮子,又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从偏门出了府。
昨夜百姓们都守夜了,睡得晚,所以今日起得迟一些。
街道上没有什么人,祝青臣骑着马,挎着篮子,在街道上狂奔。
系统都差点跟不上他:“你干什么去?这么着急?”
祝青臣不回答。
祝青臣纵马来到城门前的时候,守城门的士兵刚准备开城门。
祝青臣心中暗喜:“耶,我肯定是最早的。”
系统疑惑:“什么?什么最早的?”
城门刚打开一条缝,祝青臣骑着马,从门缝里“哧溜”一下就钻出去了。
他一路策马狂奔,然后来到了——
大觉寺!
传说中,只要在正月初一烧头香,就可以保佑学生高中的寺庙!
而祝青臣的篮子里,放的都是祭祀用的香烛香油!
系统震惊:“你不是和高老夫子约好了,都不来上香的吗?”
祝青臣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我想了好几天,还是应该来上一炷香。”
“原书里说了,裴宣是状元之才,你不用担心。”
“那书里说的东西都很不靠谱,万一裴宣发挥失误了呢?”
“……说得好像求神拜佛很靠谱一样。”
“住口,不许你亵渎‘状元之神’!”
寺院还没开门,祝青臣提着篮子,快步跑上石阶,趴在门上,轻轻叩门,生怕惊动“状元之神”。
祝青臣从门缝里看向寺庙里,语气轻柔:“请问有人吗?请问开门了吗?我可以进去上香了吗?”
寺里的小沙弥打着哈欠,提着扫帚,刚从里面出来,就听见祝青臣敲门,门缝里露出一只亮着光的眼睛,把他吓了一大跳。
小沙弥回过神,站定行礼:“施主请稍等。”
这时,祝青臣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
祝青臣回头一看,几个老学官坐着马车,都从出城的方向赶来。
马车飞驰,他们从马车窗子里探出脑袋。
“小祝!小祝在那儿!”
“他根本不是小傻蛋,他他妈可鸡贼了!”
“快点!再快点!”
祝青臣转回头,趴在门上,连连敲门:“小师父,快啊!先别行礼了,快给我开门!我要给我的状元之才上香!大齐朝堂的未来就系在你身上了!”
小沙弥打开门闩,想跟他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祝青臣提着篮子就冲进去了,只留给他一道残影。
我是第一!我是头炷香!状元一定是我的学生……
祝青臣三步并作两步,再爬过几道石阶,刚准备往大殿里冲,忽然看见什么,停下了脚步。
“高……高老学官?”
高老学官正拿着三炷香,虔诚地站在佛像前面,三次鞠躬,恭敬地将头炷香插进空空如也的香炉里。
晴天霹雳!
祝青臣整个人都被定在原地,几乎要晕倒了。
第一不是他,他的第一飞走了。
高老学官上完香,回头看见他:“哟,小祝,来啦?”
他走上前,拍拍祝青臣的肩膀,叹了口气:“下次继续努力,这么多年了,也该让我教出一个状元了。”
祝青臣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可是我明明一开门就进来了,您怎么会比我早……”
高老学官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傻孩子,昨晚我就住在大觉寺啊。”
“你骗我!”祝青臣气到跺脚,“你自己说的,‘谁来上香,谁就对不起祖师爷’!”
“那你不也来了?”
“我……祖师爷又不会这么小气!”
高老学官揉揉他的脑袋:“快进去吧,你现在进去,还来得及上第二炷香。”
“嗯……”祝青臣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提着篮子,准备进去。
下一秒,其他老学官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后面追上来,先祝青臣一步,进入大殿。
“榜眼!”
“探花!”
“前三甲没了。”
高老学官惋惜地看着他:“可怜孩子,没有办法了,你是最后一个了。”
祝青臣把篮子一摔,一屁股坐在大殿前面的石阶上,仰天长哭:“我不干了啦!”
12. 殿试被毁(12)
12
祝青臣是最后一名!
他不干了!
骗子,一群骗子!说好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结果一扭头,全都跑来上香!
祝青臣坐在石阶上,委屈巴巴地含着两泡眼泪,愤然扭头,看向殿中的老学官。
老学官们准备齐全,从篮子里取出香烛。
祝青臣大声打扰他们:“我才是第一名!佛祖在上,天地明鉴,我的学生才是状元!”
老学官们根本不慌,有条不紊地把香烛一一点上,摆放整齐,烛焰跳跃。
祝青臣震怒捶地:“是我的!状元是我的!”
老学官们双手拿好立香,在佛像前排开站好:“别管他,这个小骗子,先让他哭一会儿。”
祝青臣在外面疯狂制造噪音,试图打扰他们。
系统飘在他身边,弹出一个小小的电子屏幕——
阴暗地爬行.jpg
祝青臣看不懂后面那个,但是看得懂前面的。
“连你也嘲笑我?!”
祝青臣气鼓鼓地坐在台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衣袖。
系统落在他的肩膀上:“生气了?”
“生气了。”祝青臣正色道,“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别生气嘛。任务没做完,你现在也回不了家。”
“……”祝青臣捏着拳头,给了它一下。
烦死了!
这时,其他学官都上完了香,理了理衣襟,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小祝,还委屈着呢?”
祝青臣扭过脸去,不想和他们说话。
老学官们在他身边坐下,把他围起来,搂住他的肩膀,安慰他。
“别委屈了,那你也不是骗我们了?”
“再说了,你还这么年轻,总能教出一个状元的。”
“我们几个都这么老了,在合眼之前,多教出几个状元,才算是不枉此生。”
祝青臣被他们劝得动摇了,但还是有一点点生气。
“别生气了,一大早赶来,还没吃饭吧?走,带你去后边的禅房吃斋饭,大觉寺的斋饭可好吃了。”
说到吃的,祝青臣才抬起头:“都有什么菜啊?”
老学官道:“荇菜、卷耳、荠菜,再加点野梅子酱,拌着米饭一起吃。”
祝青臣咽了咽口水:“那好吧,但是我要吃两碗。”
“吃吃吃,吃二十碗,我给捐香火钱,想吃多少吃多少。”
祝青臣被他们拉起来,一起去了禅房。
寺院师父们也才刚起,正在用早饭。
他们在空桌前面坐下,小沙弥给他们端来一木桶的米饭,还有几盘野菜。
祝青臣双手合十:“谢谢小师父。”
小沙弥微微颔首:“施主不必客气,请慢用。”
祝青臣挽起衣袖,站起身,拿着木碗,开始盛饭。
盛了满满一碗饭,再盖上两筷子野菜,淋上一点梅子酱。
祝青臣握着勺子,开始拌饭。
老学官劝他:“少盛点,又没人跟你抢,等会儿搅出去了。”
祝青臣动作小心熟练:“不会,我很厉害的。”
梅子酱酸酸的,拌着米饭,好吃。
祝青臣才吃了一口,就把难过的事情通通抛到脑后了。
他握着勺子,坐在软垫上晃了晃,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老学官们对视一眼,表情复杂:“小祝真是不记事,才吃了一口,火气就被压下去了。”
“以后也不怕他生气了,给他塞点吃的就没事了。”
祝青臣听见他们说话,抬起头,脸色一变。
坐在他身边的老学官按住他的脑袋:“吃,别管其他的。”
祝青臣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
嗯,好吃!
大觉寺的斋饭确实好吃,祝青臣一连吃了两大碗。
祝青臣一边吃饭,一边立下誓言:“如果我的学生中不了状元,我就来大觉寺出家。”
老学官们皱着眉,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安慰道:“你还年轻,还有机会的。”
这时,小沙弥幽幽道:“施主,你吃的太多了,你会把寺院吃垮的。”
祝青臣:?
老学官们连忙把小沙弥拉走:“你好好的惹他干什么?快走快走。”
吃饱了,祝青臣又提着自己的小篮子,去正殿上香。
来都来了,总要上炷香。
日头渐渐起来,来上香的人也多了。
祝青臣在佛像前虔诚站好,俯身行礼,在心里许愿:“裴宣和柳岸,柳岸和裴宣,前三甲至少中一个!信男愿一生吃素,松鼠鳜鱼除外,荔枝肉除外,叉烧肉除外……”
系统听得见他的心声:“你不如直接说,鸡鸭鱼肉你都吃,你不吃蛐蛐和蚂蚱。”
“住口,不要打扰我许愿。”祝青臣直起腰,插好香,又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重新许了一遍愿望。
“好了!”祝青臣自信满满地走出大殿,“我这么诚心,肯定没问题。”
重新定义诚心。
祝青臣和几位老学官在寺院里逛了逛,拜访了寺院主持。
祝青臣还请了一尊文殊菩萨的木佛像回去。
他问其他学官:“你们不请吗?”
老学官们笑了笑:“你请吧,我们早就请过了,家里都摆不下了。”
“噢。”
祝青臣恭恭敬敬地把菩萨请进自己的小篮子里,给它盖上小蓝布。
系统无奈:“……它又不会冷。”
祝青臣振振有词:“怎么不会?等一下要提着篮子骑马,外面风可大了,菩萨会冷的!”
“……”
临走时,老学官们给寺院捐了香火钱。
祝青臣就叉着腰站在旁边,双手一摊,衣袖空空。
算了,谁让他年纪小呢?
想到他早上吃了寺院这么多饭,老学官们又多掏了一点钱。
离开大觉寺,祝青臣挎着文殊菩萨,两只手握着缰绳,慢慢悠悠地走在回城的路上。
老学官们的马车跟在后边。
洁白的雪地上印出马蹄车辙,新的一年开始了。
*
回到家里,祝青臣特意亲手收拾了一张桌案,恭恭敬敬地把文殊菩萨摆上去,又添了香炉贡品。
祝青臣双手合十:“从今天起,我每天都要来拜一拜,一直到殿试结束。”
祝青臣的虔诚是有时效的。
系统给自己的电子屏幕换了一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熊猫头表情包。
这时,宋风在外面敲门:“夫子,您醒了吗?柳师兄和几位同窗来给夫子拜年了。”
祝青臣应了一声:“我起来了,你进来吧。”
“好。”宋风推开门,看见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夫子,您什么时候去请了一尊菩萨回来?”
“刚才。”
“您出门了?”
“对啊。”
宋风捂住自己的脑袋,他怎么感觉他守岁守傻了?
夫子什么时候出门的?他怎么不知道?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走出房间。
几个学生已经在堂前候着了,见他来了,连忙俯身行礼,问夫子新年安康。
祝青臣笑着应了,从衣袖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给他们。
“柳岸一个,裴宣一个,每人一个,我也来一个。”
“多谢夫子。”
祝青臣端坐堂上,“慈爱”地看着他们。
系统说:“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种表情。”
学生们收好红包,挪到祝青臣面前:“夫子,我们能不能去后院放炮仗玩儿?”
祝青臣佯装板起脸:“你们都多大了?还玩儿?”
“就玩一会儿,回去就温书。”
“行吧。”祝青臣站起身,凑近他们,“你们带炮仗了?给我看看。”
学生们打开口袋,给他展示了一下他们带来的炮仗:“夫子要同我们一起放吗?”
祝青臣皱着眉头,摆摆手:“不要不要,你们去放。”
这种炮仗威力太大了,祝青臣一个人不敢放,他跑不快,不小心就会被炸到。
要李钺陪着他,他才敢玩。
祝青臣坐在后院亭子里,学生们在雪地里放炮仗,嘭嘭嘭的,炸得雪花乱飞。
心智成熟的柳岸坐在夫子身边,给他沏茶,猝不及防,被师弟们炸了一身碎雪。
柳岸把茶盏奉到夫子面前,看向夫子:“夫子。”
祝青臣会意,点了点头:“去吧。”
柳岸站起身,撩起衣袖,走向不听话的师弟们。
*
元宵那天,官府又在城外安排了一场烟火表演。
祝青臣拎着小马扎就去了,和学生们一起在城外看烟火。
烟花声嘭嘭,学生们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
“这个好看。”
“这个也好看,回去写一首诗罢。”
有点吵。
祝青臣回过头,淡淡道:“别忘了明日回学宫上课。”
学生们的声音马上小了下去。
他们不想去学宫!不想念书!
祝青臣转回头,捧着脸,看着天上的烟火。
他的耳边终于安静了。
但是——
系统也很烦躁:“你能不能不要在心里‘哇哇哇’了?很吵啊!”
祝青臣捧着脸:“不能,因为我是老师,你不是老师,他们要听我的,我不用听你的。”
系统顿了顿,幽幽道:“你明天就要去学宫上班了。”
“……”祝青臣哽住。
祝青臣转过身,和学生们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不想上学!
不想上班!
旁边的百姓都看呆了,这烟花有这么感人吗?怎么都看哭了,还哭成这样?
烟火表演结束后,祝青臣领着一群学生,像带着一群小鸡仔,穿过街道,准备回家。
祝青臣吸着鼻子,眼睛还红红的。
与此同时,皇帝带着乐师们,从城楼上下来。
皇帝瞧了一眼,看见他红红的眼睛和鼻头,没忍住皱了皱眉。
他的系统疑惑:“他哭什么?”
皇帝正色道:“大概是看见烟火,想起我了。祝卿卿从前很黏我的。是我不好,光想着让他看一场烟火,没想到惹他哭了。”
红色的小光球飘上去听了一嘴,又飘了回来:“宿主,祝青臣只是不想上班而已,你在自作多情什么?”
皇帝:?
“我不信,你骗我。”
另一边,蓝色的小光球趴在祝青臣的肩膀上,忽然抖了一下。
“宿主,我好像感受到了奇怪的气息。”
“什么?”
“很快就消失了,我还没反应过来。”
“那大概是我难过的气息吧。”
“不可能,你难过的气息太强了,我不会感觉不到。”系统顿了顿,“你的所有情绪都很强,你会跺脚打滚,我又不瞎。”
13. 殿试被毁(13)
13
元宵之后,学宫重新开始上课。
祝青臣打着哈欠,走进文渊殿,看见一群同样打着哈欠的学生们。
祝青臣板起脸,没有什么威严地教训他们:“春试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你们还打哈欠。”
说完这话,他又打了个哈欠。
好困。
今年春试定在二月初六,司天监算过了,是个好日子,宜开科考试。
离春试只剩下半个多月。
二月初,祝青臣和老学官们便要搬进宫里去住。
他们要在陛下面前,和藏书台的几位文官一同商议春试考题,就算商议好了,也不准出宫。
因为接下来还要一起批卷子。批完了卷子,四月春试放榜,殿试考生定了下来,又要商议殿试考题。
在此期间,为防泄题,他们不得出宫,平日起居都有宫人侍卫跟随。
时间很紧。
祝青臣抓紧时间,最后给学生们准备一点东西。
桌案上摆着十几个摊开的包袱,祝青臣抱着一堆东西,每个包袱里放一件。
“毯子,一人一条。连考三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盖着。”
“护膝,一人一副。马上就倒春寒了,坐着也需要保暖。”
“千年参片,一人一瓶。写文章的时候,嘴里含一片,文思泉涌……”祝青臣忽然又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参片拿出来了。
“万一补得太过,流鼻血就不好了。特别是裴宣,上回给他喝一杯参茶他都流鼻血,直接含参片……”
这还是上回他风寒,陛下给他送的千年人参,威力可大了!
祝青臣想象了一下“裴宣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参加科举”的画面,连忙把参片丢到一边。
走开,你这个让人上火的东西!
祝青臣把装了冰片的香囊拿过来,闻一闻提神醒脑,文思泉涌。
这样就差不多了。
纸墨笔砚就让他们自己去准备,祝青臣也不晓得他们用惯的笔墨是怎么样的,万一胡乱准备,害得他们不顺手,写错了字,那就不好了。
祝青臣把十几个包袱一一清点过,打包好,便派人把学生都喊过来,最后叮嘱几句。
“为师马上就要进宫去了,该教你们的,平日里都教过了,至于你们能听进去多少,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学生们站在他面前,弯腰行礼,正色道:“夫子教诲,不敢忘怀。”
“离春试只剩下不到十日,我不在的时候,更要刻苦,不得懈怠。”
“是。”
祝青臣拍拍身边的小包袱:“给你们准备了一些用得上的东西,过来取罢。”
学生们排成一排,走到他面前,接过包袱。
祝青臣再一个一个叮嘱一遍。
“柳岸,骄兵必败,切记切记。”
“陈铮,这几日暂且收收心思。”
“宋风,你这几日就留在府里,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有什么吃的喝的都紧着你。若是有事,便去找其他同窗。”
……
最后一个是裴宣,祝青臣把包袱交到他手里,拍拍他的手背:“裴宣,莫忘初心。”
裴宣认真地点了点头:“是。”
学生们双手捧着包袱,在祝青臣面前站好。
祝青臣看向柳岸:“岸儿,你是师兄,要照顾师弟们。”
柳岸垂首:“是,我记得,夫子放心。”
祝青臣又叮嘱其他人:“虽说柳师兄是师兄,但你们也不要给他添麻烦,给他省点心。”
众人俯身:“是。”
祝青臣微微颔首,又道:“你们先回去温书吧,岸儿再留一会儿,裴宣在门外候着。”
“是。”
其他学生退出堂中,柳岸走到祝青臣面前,靠近了些:“夫子还有吩咐?”
“为师不在,家中没有权势的几个师弟,都要你多多关照了。”
“是,我明白。”
“特别是裴宣。”祝青臣顿了顿,“他天资不错,可与你并肩。只是他家中孤儿寡母,容易遭人欺侮,你多注意注意他的动向。”
柳岸神色认真:“是。”
柳岸心里清楚,夫子指的是谁。
敬王吃了瘪,这阵子消停许多,但是他还没死呢。
只要人没死,就一定会闹出事情来。
夫子是让他注意一下这件事情。
祝青臣抬了抬眼睛,看看柳岸的表情,朝他伸出手。
柳岸上前,扶住夫子的手。
祝青臣拍了拍他的手背:“当然了,我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在你空闲、有余力的时候去做的。你顾得上就顾,顾不上就别管了,不必勉强。”
柳岸颔首:“裴宣乃我同窗,若是他出事,我断不可能坐视不理。”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一切以你自己为先,这没有错。”
柳岸见他神色认真,不免有些动容:“是。”
夫子教他走下高位,体会同窗之谊,只是希望他这个人能更好些,而不是希望他能更好地照顾师弟们。
在夫子眼里,他和师弟是一样的。
祝青臣道:“去把裴宣喊进来,我也叮嘱他两句。”
“好。”
不一会儿,裴宣也进来了,和柳岸站在一块儿。
祝青臣摆起架子,严肃地看向他:“裴宣,为师已同你柳师兄打了招呼,为师不在的时候,柳师兄会关照你。”
“但你自己也注意些,别大事小事都去找师兄,为人圆滑些,别总是呆头呆脑的。遇上人,实在不会说话,就避开走。”
裴宣认真地将他的叮嘱都记在心里:“多谢夫子提点,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祝青臣最后问了他一句,“我先前叫你们多多锻炼,练得壮实一些,你可去练了?”
“练了,夫子叮嘱,我每日都练。”裴宣点点头,还挽起衣袖,想给祝青臣展示一下他锻炼的成果。
祝青臣摆摆手:“不看不看,你自己多练练,最好练到力大如牛,岸儿也是。”
柳岸和裴宣:?
力……力大如牛?
祝青臣理直气壮:“对啊,万一文状元考不上,还能去考武状元嘛。”
“……”
祝青臣朝他们摆摆手:“回去温书吧,我也要收拾东西,准备进宫了。”
“是。”
柳岸与裴宣同时作揖,退出堂中。
尽人事,听天命。
祝青臣只能送他们到这里,接下来的路,就要他们自己走了。
离开学官府,柳岸的小厮去赶马车过来。
柳岸拢着手,站在门前等候。
裴宣同师兄站在一块儿,准备送师兄走了,自己再离开。
这是礼数。
不多时,柳家车夫赶着马车,小厮跟在马车边,从角门出来了。
裴宣弯腰:“柳师兄慢走。”
“嗯。”柳岸扶着车桁,上了马车,回头指了一下裴宣,对小厮道,“你这几日先跟着他,有什么事情,都帮他做了。”
裴宣抬起头,还有些呆呆的。
小厮机灵,已经反应过来了,站到裴宣身边:“裴公子。”
柳岸坐进马车里,正色道:“跟伺候我似的伺候他,殿试结束,论功行赏,有事来回禀我。”
“是。”
不等裴宣反应过来,柳家的马车就已经走了。
裴宣还想追上去:“柳师兄?”
小厮扶住裴宣,实际上把他拉住了:“裴公子莫急,我们也回家去吧?可要小的去雇一辆马车?”
“不用,我走着回去就行……”裴宣回过神,“不是,你跟我回我的家?”
“对啊,我们家公子既然把小的留给裴公子了,小的就是裴公子的人了。当然了,只是暂时的,殿试以后,我还是要回去伺候我们家公子的。”
裴宣还想把他推开:“你现在就回去吧?我不用人伺候,柳师兄把你留给我了,那他自己怎么办?”
“裴公子也太小瞧我们柳家了,柳家家大业大,难道还缺我一个伺候公子的人吗?走罢。”
裴宣被小厮拉走了。
回到酒坊,小厮麻利地挽起衣袖,开始干活。
裴宣和陈娘子站在旁边,面面相觑。
陈娘子问:“儿子,你把咱家酒坊卖给别人了?这位是新老板?”
裴宣摇摇头:“没有啊。”
*
另一边,祝青臣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在榻上铺开一块方形的蓝布,把几件常穿的衣裳叠整齐,放进去。
天气还有点冷,他给自己也预备了毛绒帽子、护膝、还有袖套、毛绒靴子。
还有他睡觉要加盖的小毯子,也要带进宫去。也不知道宫里地龙暖不暖和,他会不会被冻醒。
系统看着他收拾行李:“你不如直接把铺盖一卷,扛着进宫算了,还铺什么蓝布,收拾什么包袱啊?”
祝青臣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多不好啊?显得我很不喜欢宫里,连被褥都要自己带。”
“你也知道啊?”系统用电子眼一扫,“根据科学计算,你的包裹体积太大,无法成功打包。”
“是吗?”祝青臣揪着蓝布的两个角,试图把厚重的衣裳裹起来。
果然,装不上。
系统又说:“根据科学计算,建议宿主减少衣服数量。”
祝青臣不接受它的建议。
祝青臣选择整个人压在衣服上,一边把它们压扁,一边拽着包袱的两个角,使劲往里拽。
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成功。
系统换了一个语气:“这边建议亲亲减少衣服数量呢,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不行,这件毛茸茸中衣我晚上睡觉要穿的,这件我明天就准备穿,这个帽子我早上要戴,吹冷风会头疼的。”
每一件毛茸茸衣服都是他的小宝贝,他哪件都不想放弃。
祝青臣抱住自己的衣裳:“没有我,它们晚上会无比寒冷的。”
“说反了。”系统无奈,“那你就等着错过进宫的时间,被皇帝治罪好了。”
祝青臣想了想,目光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
宫门外。
老学官们轻装从简,已经在等着了。
科考出题无比严格,连他们自己府上的侍从都不准带,只能由宫里的宫人太监专门侍奉。
“小祝怎么还没来?”
“他不会忘了时辰吧?找个人去看看。”
话音刚落,祝青臣提着书箱,从拐角处拐出来,跑向他们。
“我来啦!”
老学官们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同一个表情。
“小祝今天怎么穿得跟个小白熊似的?”
“今天也没下雪啊,他这么冷?”
“怕不是又得了风寒,等会儿进去让太医给看看。”
祝青臣穿着自己最爱的毛绒衣裳,戴着毛绒帽子,脚蹬毛绒靴子,一手提着书箱,一手背着小包袱,小跑着来到老学官们面前:“我没有来迟吧?”
系统很无奈,他的宿主看起来傻傻的。
老学官抬起手,用手背捂了捂他的额头:“你又得风寒了?”
祝青臣不解:“没有啊。”
“那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祝青臣也发觉了不对劲。
他歪了歪脑袋,看着两手空空的老学官们,有些惊讶:“你们的行李呢?你们不用换衣裳吗?不是不能带自己的小厮吗?”
老学官们才惊讶呢。
“不让小厮跟来,那你不会派个人进宫说一声,让宫人过去帮你拿?你就打算自己扛着过来?我们的行李,宫人已经帮忙拿进去了。”
“……”祝青臣恍然大悟,“噢,还可以这样噢,你们没跟我说。”
老学官们:?
“这还要说?”
老学官们忍住笑意,拍拍他的毛绒衣裳:“所以你自己拿不下,你就把衣裳全都穿着过来了?还挺厚实的,你身体弱,是应该多注意。”
祝青臣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是啊。”
“你怎么这么傻啊?”
“累死了……”
“不能随便说死不死的。走吧,先进去见陛下。”
“我不能先去换衣裳吗?”
“不能,要先去拜见陛下,否则太过失礼。”
老学官们一边拽着他往宫门里走,一边安慰他:“要是快的话,你等会儿就能回住处把衣裳换下来。”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那要是慢的话呢?”
“那就……”老学官们没把话说完。
祝青臣感觉不太妙。
大殿中,“小白熊”祝青臣和其他学官一起弯腰作揖,试图把自己藏在其他人身后,只可惜没成功。
然后被皇帝赐座,他生无可恋地坐在位置上,像一颗掉在地上,融化了一半的小冰糖。
系统说:“我都跟你说了……”
祝青臣认真说:“你那个‘科学’一点都不管用,你都没有算出来可以进宫喊人,你还说我?”
系统哽住:“对不起,我现在把这一条加进算法里。”
“这还差不多。”祝青臣歪了歪脑袋,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皇帝。
皇帝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学官们说着废话。
无非就是“此次科举,仰赖诸君”之类的客套话。
老学官们也恭恭敬敬地应了,表示自己一定鞠躬尽瘁,把这次科举办好。
祝青臣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玩手,满脑子都是,怎么还不结束?天都黑了,还不结束?
他总觉得皇帝在看他的笑话。
14. 殿试被毁(14)
14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青臣快要被身上的毛绒衣裳给压垮了,头顶才终于传来皇帝的声音。
“去罢。”
祝青臣如释重负,连忙从软垫上爬起来,和几位学官一起行礼离开。
因为头上戴着个毛绒帽子,脑袋太重,祝青臣还差点往前栽倒。
不知道是不是祝青臣的错觉,他总感觉皇帝一直在笑他!
但是他又不敢抬头看。
“系统,帮我看一下,皇帝是不是在笑我。”
系统看了一眼:“嗯……好像是。”
烦死了!
祝青臣跟着老学官们一起退出大殿,侍奉的宫人太监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老学官们是常入宫的,与宫中太监都熟识,远远地就抬手示意了一下。
祝青臣是第一回进宫,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转头,也看见了自己的熟人。
祝青臣踮起脚,从人群里探出脑袋,朝那人笑了一下。
是常来他府上传旨的那位公公。先前陛下召他入宫赴宴、赏赐御膳,都是这位公公传旨的。
这位公公为人和善,祝青臣初次入宫时,还提点过他两句。
这时,这位公公迎上前,与走在最前面的、辈分最长的老学官见了礼。
“杨公公。”
“孟老学官。”
杨公公笑着道:“今年与往年一般,住在群英殿,行李已然送过去了,服侍的宫人也都是往年伺候惯了的。”
“劳烦你了。”老学官回过头,把祝青臣给捞过来,“这是小祝,今年头一回来,劳你多多关照。”
祝青臣向他行礼:“杨公公。”
想来杨公公身份不一般。
“那是自然。”杨公公笑着拍拍祝青臣的手背,对老学官道,“早就认识了,哪里还要你来做好人?”
祝青臣也朝他傻乐。
“走罢,先去住处看看。”
“好。”
群英殿距离陛下的养居殿不远,十来个偏殿,十分宽敞,便是再来几个学官也住得下。
祝青臣回到住处,赶紧先把衣裳换掉,然后瘫在榻上休息。
不多时,便有宫人将晚膳送来。
忙了一天,祝青臣也累了。
吃完晚膳,简单洗漱一下,就准备睡了。
祝青臣穿着自己带来的毛绒中衣,枕头拍拍放好,把被褥摆好,搭成一个圆圆的窝。
祝青臣钻进窝里,调整了一下姿势:“系统,帮我吹蜡烛。”
“噢。”系统飘到蜡烛前面,小小的电子屏幕扇了一下,带起风,烛焰晃了一下,马上就熄灭了。
古代人祝青臣还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高科技产品,只会使唤它灭蜡烛。
祝青臣安心地闭上眼睛:“谢谢你。”
“……不客气。”
下一秒,祝青臣又睁开了眼睛。
系统问:“怎么了?”
祝青臣抬起头,望向头顶的帐子:“对面是什么动静?”
他从被窝里爬出来,跑到窗户边,推开窗扇,看着对面的宫殿。
守在门外的小太监听见动静,连忙赶过来:“祝夫子可有什么吩咐?”
祝青臣皱着小脸:“都这么晚了还有人弹琴呢?”
小太监一脸紧张,低声提醒他:“祝夫子,是陛下,陛下。”
祝青臣连忙捂住嘴:“噢噢,我错了。”
皇帝喜宴饮,好舞乐,他住的房间对面就是养居殿。
陛下在养居殿中欣赏舞乐,他这里也听得见。
祝青臣小声问:“那陛下一般要欣赏到什么时候?”
“这个……”小太监想了想,“不一定吧。陛下前几日改了宫中乐坊的规矩,乐师舞女分成三十班,每班每隔三日来御前献乐。若是陛下兴起,整夜整夜的演奏也是有的。”
“整夜?!”祝青臣整个人都震惊了。
“祝夫子不必忧心,乐坊人数众多,不会累着人的。”
祝青臣:?
他是在忧心他自己!
皇帝看一晚上的歌舞,他还怎么睡?
小太监宽慰他:“祝夫子放宽心,先回去睡吧,说不定陛下今日倦了,等会儿就停了呢?说不定您等会儿就睡着了呢?”
“那也只好如此了。”
他总不能冲进去把皇帝给拉下来,那样他会被乱刀砍死的。
祝青臣关上窗户,重新爬回床上,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可是他越是不想听,耳边的声音就越大。
祝青臣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怎么会有人看一晚上的歌舞嘛?他都不困的吗?”
系统道:“要不然怎么说他是昏君呢?”
祝青臣拽着被子,把自己的脑袋都盖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祝青臣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系统为他计数:“第五百次。”
祝青臣又滚了一圈。
“第五百零一次。”
“啊——”祝青臣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烦死了!讨厌的昏君!我马上出去弄死他,我自己做皇帝!”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床穿鞋,披上外裳。
系统震惊:“你来真的?不可以!这样会扰乱世界秩序的!”
祝青臣头发乱糟糟的,撩起衣袖,大步朝外走去:“我做皇帝,马上点裴宣为状元,柳岸为探花,给他俩赐婚,断了敬王的腌臜心思,剧情没问题!一样可以完成任务!”
“有问题!问题很大!”
系统极力阻止,但是拦不住生气的祝青臣。
祝青臣霍然拉开门,又一次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小太监。
“祝夫子,你还没睡?”
“我……”祝青臣忍住火气,总不能真的口出狂言,“睡不着。”
他大步走下殿前石阶,准备去找皇帝理论理论。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小太监追上来:“夫子要去哪里?”
祝青臣正色道:“我深夜灵光一闪,去找陛下商议春试考题!”
“啊?”小太监试图拦住他,“祝夫子,明日再说罢。”
“不行,此事十万紧急,事关我朝江山,我必须现在就去……”
祝青臣走下石阶,朝养居殿走去。
越往前走,乐声越清晰。
正巧这时,偏门打开,一个小太监双手捧着茶水,从里面出来。
祝青臣看向殿中,猛地停下脚步,眼睛都睁圆了。
养居殿中灯火通明,帷幕屏风隔开,乐师们在前面弹琴奏乐,皇帝倚在屏风后面的小榻上,架着脚,单手拿着一封“书册”,看得正仔细。
小太监把门关上的瞬间,皇帝似有所感,抬起头,朝祝青臣这边瞧了一眼。
祝青臣回过神来,连连后退。
“完蛋了……”
祝青臣一手拽着小太监,一手捞走系统,在皇帝发现他之前,连忙往回跑。
跑了两步,又发觉这样太明显,于是放慢了脚步,假装自己在梦游。
所幸他的房间离得很近,祝青臣躲回房间里,让小太监也不用再守夜了,赶快回去睡觉。
祝青臣爬回床上,躲进被子里,开始发抖。
系统疑惑:“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祝青臣惊魂未定:“八折八开,朱红外封。奏折,他在看奏折,还是密折。”
系统也震惊了:“奏奏奏……奏折?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吗?可他是个昏君啊!”
“嗯。”祝青臣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他根本不是昏君,他骗人。”
“他每天沉迷歌舞,其实是在看奏折?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可能是在防备谁,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其实对朝政了如指掌。”
“防备谁呢?”
“我暂时也想不到,但是这个人还没死,我肯定要先死了。”祝青臣拽着被子,瑟瑟发抖,“我撞破了他的秘密,我会被他灭口的,完蛋了,我又要死掉了。”
系统安慰他:“别害怕,就开门了那么一会儿,天又黑,说不定皇帝根本没看见你呢?”
“万一他看见我了呢?”
“他要是看见你了,不会就这样放你走吧?”
“他当然不能正大光明地杀我,说不定他已经在计划怎么给我下毒了。”
祝青臣越想越害怕,把被子拽过脑袋,整个人缩了进去。
这下好了,祝青臣再也不用担心乐声吵得他睡不着了。
他自己躺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实在熬不住了,还是被吓晕过去了。
反正他是睡着了。
另一边,养居殿里。
祝青臣看的没错,皇帝确实是在看奏章。
跟在他身边的系统不断发出电子音:“请宿主注意保持人设,请宿主注意保持人设……”
皇帝靠在软枕上,将奏章翻过一面:“听琴听到这么晚,还不算昏君?”
系统愤怒:“可是你在一边听琴,一边看奏折!昏君是不会看奏折的!”
皇帝振振有词:“对啊,朕一边当昏君,一边当明君,不就相互抵消了,相当于朕什么都没干,你多什么嘴?”
“你……”系统好像绕不过这个弯来,缓了一会儿,“你只要跟着剧情走,当几年皇帝,然后等着敬王来把你杀了就行,不需要做其他的事情。”
皇帝冷声道:“朕不可能坐以待毙。”
“可是按照剧情,你就是要坐以待毙!”
皇帝不再理会它,手里密折往前一丢,正好把小光球压在墙角。
滚开!
他又拿起一封新的奏折。
系统无法制止他,只能不断播报语音:“请宿主注意保持人设,请宿主……”
皇帝跟着琴声,哼着不成曲调的歌,不动如山。
他找乐师过来奏乐,一是为了维持自己的昏君人设,糊弄一下系统那边;二是系统吵得他烦躁,用琴声缓解一下。
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
翌日清晨。
祝青臣悠悠醒转,捂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嘶——我的头怎么这么疼?”
系统幽幽道:“宿主,你醒啦?恭喜你,昨天晚上没被毒死。”
祝青臣清醒过来,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身上的毛茸茸中衣都炸毛了。
正巧这时,杨公公在外面叩门:“祝夫子,陛下今日不上朝,请几位大人去养居殿用早膳,顺便商讨春试题目。”
“……好。”祝青臣调整了一下表情,“多谢公公,我马上起来。”
“夫子不急。”
“嗯。”
祝青臣坐在床上吃手手。
完蛋了,完蛋了,他不确定皇帝昨天晚上到底看没看见他,知不知道是他在外面。
万一皇帝记得他,在早膳里下毒怎么办?
如果皇帝不记得他,结果一看他,就想起来了,那怎么办?
呜呜,祝青臣流泪,他应该乖乖待在房间里的。就算外面着火,也不应该跑出去。
系统打出标语:“禁止反省自己,努力责怪他人。”
祝青臣觉得很有道理,含泪爬下床铺,准备更衣洗漱。
都怪这个昏君,非要把自己的住所安排得这么近,大晚上的还看歌舞。
吵死人了。
他现在也只能随机应变,祈祷皇帝没有发现他。
祝青臣洗漱完毕,穿上官服,出去之前,拜了拜他特意带进宫的文殊菩萨。
保佑平安。
祝青臣紧张地揣着手手,和老学官们一起,去养居殿觐见。
在路上,其中一个老学官还向他抱怨:“陛下好久不上早朝了,所幸对科举还算上心。”
祝青臣连忙捂住他的嘴。
快闭嘴!
陛下英明神武,无须早朝,也对朝政了如指掌!不许放肆!
来到养居殿,一行学官行礼之后,在右侧落座。
祝青臣与高老学官一同落座,方才整理好衣摆,便有宫人捧着木托盘,从殿外进入,奉上早膳。
紧跟在宫人们身后的,是一队乐师。
高老学官皱眉,低声道:“陛下痴迷歌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用个早膳,也要奏乐?”
祝青臣连忙又捂住他的嘴。
你也快闭嘴!
陛下天纵英明,晚上熬夜看奏章,白天听听音乐,放松一下怎么了?
祝青臣忙碌的清晨,致力于捂住其他人的嘴,制止他们口出狂言。
老学官们还不领情,觉得他小题大做。
祝青臣懒得理他,转头看向案上。
宫里的伙食还不错,小馄饨、水晶蟹黄包、豆腐皮饺子,祝青臣吸了吸鼻子。
就用这一顿做他的断头饭,也不错了。
祝青臣释然了,舀起一颗小馄饨,送进嘴里。
好吃!
祝青臣昨晚没睡好,眼底下微微泛着困倦的青色。
皇帝瞧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没用过的几道菜,再指了指底下的学官。
杨公公会意,亲自将几道菜送下去。
都是陛下恩典。
轮到祝青臣那桌的时候,正好是一盅乳鸽汤。
一整只乳鸽,卧在盅里,伴着参片,小火煨了许久,是上好的补品。
杨公公正要端走,皇帝却拦了他一下。
乳鸽炖得软烂,皇帝拣起筷子,轻轻一戳一拽,便将鸽子分成几块。
这样方便吃,祝青臣在外人面前斯文得很,要是不帮他分开,他不会吃肉。
皇帝收回筷子,摆了摆手,示意杨公公端下去。
杨公公双手捧着汤盅,送到祝青臣面前:“祝夫子,陛下赏赐。”
“是。”祝青臣稍稍直起身子,“多谢陛下。”
祝青臣努力维持着表情,掀开盖子,瞧了一眼。
呜呜,系统,他送我一只死无全尸的鸽子。
他是不是在警告我,如果我出去乱说,就把我拉出去五马分尸?
皇帝身边的系统问:“他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皇帝正色道:“祝卿卿应该又被我感动了。”
殿试被毁(15)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15
祝青臣小口小口地喝着鸽子汤,还把鸽子肉也夹着吃了。
系统幽幽道:“皇帝要把你五马分尸。”
“人固有一死。”祝青臣认真嚼嚼嚼,“这鸽子还挺鲜的,好吃。”
他总是这样,一吃东西,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用过早膳,藏书台的几位文官也进宫了。
见过礼,一行人开始商议考题。
皇帝坐在位置上,任由他们商议,自己一言不发,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现在的题目也不好出,科举三年一届,题目都快出尽了。
题目当然不能和之前出过的一样。有的人见过,有的人没见过,未免太不公平。
所以在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考题之后,他们还要翻一翻从前的卷宗,看以前有没有用过。
难怪他们要提早好几天就进宫想考题。
祝青臣因为年纪小,被分配到了这项“查重”任务。
他乖乖地坐在旁边,面对着比自己还高的历年考题卷宗,一脸生无可恋。
这时候老学官又喊他:“小祝,查一下‘施于有政’可曾出过。”
祝青臣抬起头:“我记得之前有见过,我找一下。”
“好。”
祝青臣挽起衣袖,看一看卷宗的书脊,挑中几十年前的一册,准备把它抽出来。
结果卷宗还没抽出来,整座卷宗山都晃了一下。
“诶!”祝青臣连忙张开双手,一把抱住卷宗。
他试图把卷宗扶起来,但是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堆得太高,卷宗已经在一册一册往下掉了。
其他人一边笑,一边帮忙。
“小祝,稳住。”
“稳不住了!”祝青臣抱着卷宗,整个人跟着往前倒,都快要翻过书案去了,“不要笑了,快点来帮忙!”
“来了来了,你真的是。”
几个学官扶着他,把他给拽回来。
祝青臣回到位置上,从里面拿出一封卷宗,打开看了一眼:“看,我就记得‘施于有政’出过了。”
高处传来一声轻笑。
祝青臣不用看都知道,昏君肯定又在笑他。
*
离春试只剩下不到五日。
柳岸把自己的小厮留给了裴宣,那小厮手脚麻利,又十分勤快,才来了一两日,便将酒坊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裴宣不用再坐在柜上算账,这几日便专心在房中温书,做最后的准备。
这天,敬王又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出城狩猎,将近正午,来到裴氏酒坊歇脚。
他在门外翻身下马,将缰绳甩给身后侍从。
以往这个时候,裴宣已经跑着出来迎接他了。
可是今日,敬王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却只等到一个小厮。
那小厮满脸堆笑:“几位公子,里面请。”
敬王皱了皱眉,一面往里走,一面随口问道:“酒坊换主人了?”
“没有,小的是来帮忙的。我们家公子马上要科考了,不得闲。”
“原来如此。”敬王在位置上坐下,“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敬王来了。”
小厮面露难色:“殿下,我们家公子正温书呢,便是他亲娘也不敢去打搅,这……”
敬王顿了顿:“那便算了。”
“诶。”小厮松了口气,“那小的去准备酒水吃食。”
“好。”
敬王眸色微沉。
自从上一回,他与裴宣在酒坊里不欢而散,他也好久没有见过裴宣了。
他经常来照顾裴氏酒坊的生意,裴宣原本是很感激他的,也是个可用之人。
只可惜被祝青臣给带歪了。
这阵子一想到裴宣,他心里总是痒痒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想,裴宣和外面那群桀骜不驯的文人比起来,自然是好的。
裴宣模样周正,脾气也好,对人总是笑模样。
最要紧的是,他出身不高,敬王在他面前,是照顾他家生意的救世主,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不是在祝青臣面前,受教训的学生。
敬王忽然很喜欢他。
只可惜今天没见到,罢了,等春试放榜那日,再看看裴宣的名次罢。
敬王在酒坊里吃了顿饭,临走时,拿出一锭金子,交给小厮。
小厮有些慌张:“殿下,这……”
“不是给你的。”敬王道,“拿去给你家公子,就说是敬王给的,他先拿着用,不够再来敬王府拿。往后他若入朝为官,念着些我的好就是了。”
小厮有些迟疑,想要把东西还给他:“殿下稍等,我去喊我家公子。”
“不必了。”敬王做出温和的模样来,“他要考试,用钱的地方挺多的,拿去吧。”
“这我可不敢,公子要是知道了,必定要教训我的。”
小厮摆了摆手,把金锭塞还给他,马上跑走了。
他去告诉裴宣,裴宣自然不收,只能亲自出来推辞。
敬王见他坚决不收,也只能作罢。
敬王只能道:“那我就暂且替你收着,待你金榜题名那日,我便用这锭金子请你去观潮楼庆功。”
裴宣低头行礼,没有回答。
敬王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裴宣不自觉往边上躲了一下。
敬王骑马离开,志得意满。
反正祝青臣进宫去了,他想来找裴宣,随时都能来找。
酒坊里,裴宣掸了掸衣袖,转身回房,继续温书。
因为被敬王打搅一番,裴宣有些总有些心神不宁。
他站起身,走到后院里,扎起衣袖,打了两套拳法。
夫子同他说过,科举考的不仅是才学,还有身体,他也要时时强身健体。
夫子教诲,他时时铭记在心。
*
这天傍晚,在酒坊里帮忙的小厮,照例去柳府回话。
柳岸坐在案前,面前摆着今日新写的文章。
小厮道:“今日敬王来了酒坊。”
柳岸微微抬眼:“嗯?”
“他要见裴公子,被我给拦了下来,后来又硬要塞给裴公子一锭金子。”
“裴宣收了?”
“自然没有,裴公子出来把人给送走了。”
柳岸冷笑一声。
敬王还真是……
夫子才入宫没几日,他就又坐不住了。
他究竟想做什么?
柳岸淡淡道:“裴宣出去见他,少了一刻钟时间看书,我就多了一刻钟看书,在考场上胜过他的概率又添了三分。”
小厮:?
不愧是你,公子。
柳岸顿了顿,道:“回去罢。若是敬王再来找他,就往他门上加个锁,把他锁在房里。要是旁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吩咐的,长兄如父,师兄也一样。”
“……是。”小厮自动修正,“若是敬王再来,我就回来找公子。”
柳岸看着文章,目不转睛,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
一行人在宫里忙活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终于把第一天的考题给定下来。
祝青臣执笔誊抄,抄好之后,先呈给陛下过目。
陛下看过之后,再抄录一份,原件存档,抄件交由宫中的印刷坊,由他们负责印制。
如此反复几日,总算是在二月初六前,把所有考题定了下来。
春试前夜,祝青臣沐浴熏香后,盘腿坐在文殊菩萨面前,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碎碎念:“金榜题名,金榜题名……”
系统问:“你怎么不跪着呢?跪着不是更诚心吗?”
祝青臣理直气壮:“我腿酸,昨天晚上没睡好。”
“……”
祝青臣继续碎碎念:“菩萨保佑,裴宣顺利春试,柳岸金榜题名……”
祝青臣念了有一刻钟,然后睁开眼睛,拿起桌上的龟甲,高高举起摇一摇,龟甲里的铜钱叮当作响。
系统道:“根据科学搜索,这并不属于佛学范畴,你这样混搭,是亵渎菩萨。”
祝青臣面不改色:“胡说,菩萨会计较这些吗?多问几个神仙不是更靠谱吗?”
虽然这样说,但祝青臣想了想,还是背过身去算卦了。
背对着菩萨,菩萨就看不见了。
哐当一声,三枚铜钱在地上排成卦形。
祝青臣趴在软垫上,拣起树枝,拨弄一下铜钱。
大概是这个卦象不太好,他把铜钱捡起来,重新塞进龟甲里。
“子不语怪力乱神,再来一次,这次不算。”
与此同时,其他老学官也各自把自己关在房中,或是占卜算卦,或是闭目念佛,也有多管齐下的。
比学生更紧张的是他们。
宫里宫外又不能互通消息,他们留在宫里,见不到学生,便更紧张了。
祝青臣一晚上算了几十次卦,从地上算到床上,最后抱着龟甲睡着了。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杨公公过来喊他起床。
“祝夫子,陛下恩典,几位学官可以登宫墙城楼,观学子入考场。”
祝青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唔?真的吗?”
“真的,祝夫子快起来洗漱。”
“好!”
祝青臣兴高采烈地一掀被子,准备起来。
下一秒,怀里的龟甲和铜钱一起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祝青臣愣住,杨公公低头瞧了一眼,笑着道:“这可是上上大吉的卦象,夫子快起来罢。”
“好!”祝青臣拿起衣裳,给自己披上,“我马上就好!”
“诶。”杨公公笑了笑,退出房中。
祝青臣飞快洗漱一番,像一个风筝似的飞出去。
他刚飞出去没多远,就看见皇帝背着手,站在石阶上。
祝青臣停下脚步,上前行礼:“陛下。”
皇帝走下石阶:“走罢。”
祝青臣有些犹豫:“老学官他们……”
“他们还没起,学生们已经在入场了。”
“好吧。”
祝青臣跟着皇帝,登上宫墙城楼。
考场离得不远,站在高处看得很清楚。
门外重兵把守,学生们提着书箱、背着包袱,早早地就在门前排队了。
门前设有隔间,一个一个检查。
祝青臣站在皇帝身后,悄悄踮起脚,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皇帝背着手,往边上挪了挪。
祝青臣定睛看去。
柳家的马车被堵在外面进不来,柳岸下了马车,同马车里的人说了两句话。
没多久,陈娘子驾着驴车,也被堵在了外面。
裴宣跳下车,与柳岸一同进去。
祝青臣眉眼弯弯,笑着看着他们,顺利到了就行。
忽然,皇帝问:“这两个是你的学生?”
“是。”祝青臣点点头,“是我的学生。”
祝青臣还抬起手,想要朝他们挥一挥,然后忽然想起宫里宫外不能互通消息,看了一眼皇帝,连忙把手给放下来。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解释道:“臣与他们也好久没见了。”
他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没有互通消息。
皇帝瞧了他一眼,忽然往他面前迈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时间到了,不能再看了。
祝青臣:?
好小气的皇帝!
索性这时,柳岸与裴宣也已经进去了,祝青臣也看不见他们了。
皇帝又问:“我听说,那个裴宣,私底下和敬王走得很近。可是出自你的授意?”
祝青臣忽然提起警惕,睁圆眼睛:“绝无此事!都是敬王勾……”
勾引……
祝青臣顿了一下,连忙改了口:“臣一向教导学生要做纯臣,一心为民,一心忠君,裴宣与敬王不过寻常生意往来,裴宣从未受过敬王恩惠。”
皇帝垂了垂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是吗?”
祝青臣想着这位皇帝多疑,连忙俯身作揖:“臣愿为裴宣作保。”
皇帝好像还是有些不满,语气古怪:“你还为他作保?他有这么要紧吗?”
“是。”祝青臣微微抬起头,“若是陛下觉得臣人微言轻,其他学官也可以证明。”
“我不是这个意思。”皇帝好像有些无奈,伸出手想扶他,还没碰到他的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皇帝微微偏过头,红色的小光球马上就飞远了,远远地向他播报:“请宿主注意保持角色性格,不要暴露身份,你是昏君,昏君不能扶大臣……”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皇帝面色不善,伸手往前一探,冲破阻碍,一把捉住祝青臣的手,把他扶起来。
祝青臣惊恐。
他在干什么?!
系统,救我!我要被抓走了!
为您提供大神 岩城太瘦生 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快更新
殿试被毁(1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殿试被毁(16)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16
学生们还在陆续入场,城楼上,祝青臣已经准备跟着皇帝离开了。
他就知道,皇帝没有这么好心带他上城楼来看学生,原来是试探他。
祝青臣跟在皇帝身后走下台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现在看来,皇帝忌讳的那个人,就是敬王。
他不想让敬王知道他在看奏折,他对朝政了如指掌。
就连敬王身边的人他都清楚,裴宣一个学生,皇帝也知晓他。
祝青臣对系统说:“刚才真是太险了,我差点就被抓走了。”
系统道:“多亏了我冲上去救你。”
“……”祝青臣哽住,“得了吧,你就一个球,还冲过来踩在我的手上,你怎么不踩他?”
“他感觉不到我啊。”系统理直气壮,“他看都看不见我,我怎么踩他?”
“……”祝青臣又一次哽住,“所以你就使劲踩我?”
“我想让你疼了,然后赶紧松手。”
“是他拉住我,又不是我拉住他,我怎么松手?”
系统顿了顿,却道:“我又感觉到了上次那个奇怪的气息。”
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在说你踩我的事情。”
“我没有……”系统对上祝青臣的目光,“好吧,对不起,我错了。”
祝青臣“哼”了一声,转回头,跟着皇帝走下城楼。
*
学生们连考三天,祝青臣也清闲许多,在房间里吃吃喝喝,拜佛算卦,偶尔和几位老学官去花园散散步。
“老徐那个学生平时看着不错,这次应该能行。”
“别说我,老高今年又上了头香。”
“诶,老孟,老孟的学生可以。”
老学官们脸上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都是吹捧对方的话。
祝青臣跟在后面,有点无奈。
明明就很想让自己的学生中状元,还不说,让别人说。
真是的,大家都是读书人,竟然如此虚伪。
这时,老学官们都转过头。
“你们别说,小祝的那几个学生也不错,那个裴宣,还有柳家那个柳岸,说不定都是状元呢,永安双子星。”
祝青臣连忙摆手,换上假笑:“没有没有,他们两个可傻了,小傻蛋,比我还傻。”
——祝青臣,你竟然如此虚伪!
老学官们点点头,竟然没有跟他客气,还顺着他的话说:“你本来就够傻了,比你还傻……唉,没事,还有机会。”
“……”
祝青臣哽住,委屈地抿起嘴,为什么到他这里就变了?
三日后,春试一结束,底下的考官立即把卷子整理好送进宫,用红纸把学生们的姓名糊上,再交由藏书阁。
祝青臣就跟着老学官们,在藏书阁里批卷子。
每份卷子,每个评卷官都要至少看过一遍,做上标记。若是有异议,还得几位评卷官一同商讨。
卷子太多,祝青臣点着蜡烛,熬了几天,才全部评完。
评完卷子,又有另一批审查官排名次,祝青臣不能参与,只能安安分分地等着。
就这样,忙碌了半个多月。
二月底,春试放榜。
这天清晨,放榜的官吏刚抄录好名次,拿着红榜和浆糊,从官府里出来,便有人大声喊道:“放榜啦!放榜啦!”
那人一路跑过大街小巷,一瞬间,整个永安城都被他吵醒了。
住在附近的学生马上出门,过来看看。
祝青臣乘着马车,在街口停下。
照着规矩,他原本是不能出宫的,不过陛下恩典,特意派杨公公带他出来看放榜。
祝青臣想下马车,却被杨公公拦了一下:“夫子,在马车上看就好了,不便上前。”
“好吧。”祝青臣乖乖缩回马车里,掀开帘子,朝外望去。
消息传得很快,官吏还没把红榜全部贴好,前面就聚集了一群人。
祝青臣叹了口气,不能过去看,那也没什么意思。
早上天还没亮,他就看过榜了。
裴宣和柳岸都在上边,名次也不低。
其他几个学生,宋风、徐容、陈铮,都是算争气,虽然名次不如裴宣与柳岸,但是都榜上有名。
祝青臣撑着头,看着外面。
榜单全部张贴完毕,他的几个学生也已经过来了。
“中了!”
“柳师兄,你也中了!”
柳岸抱着手,站在一群闹腾的师弟中间,只是勾了勾唇角,宠辱不惊,岿然不动。
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祝青臣也忍不住笑了笑。
没多久,住在城外的裴宣也来了。
他站在人群里,踮起脚,仰头去看。
柳岸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看了,你在榜上,差我两名。”
周围太吵了,裴宣好像没听见,认真地看了两遍,直到看见自己的名字。
他才反应过来,一脸惊喜地转过头:“柳师兄,我中了!你也中了!”
裴宣跟只小狗似的,高兴地围着柳师兄转圈圈。
柳岸很无奈,刚才不是跟他说了吗?这有什么好转圈的?
傻死了,好想假装不认识他。
忽然,裴宣停下脚步,目光一顿,朝着祝青臣的马车这边做了个揖。
柳岸回过头,也连忙行礼。
远远的,祝青臣朝他们挥了挥手。
正好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挎着花篮,从马车旁边经过。
祝青臣探出脑袋,问:“小姑娘,这篮杏花多少钱?”
小姑娘抬起头:“夫子全要的话,十个铜板给夫子。”
祝青臣摸了摸衣袖:“我给你二十个铜板,把花拿去分给前面的学生吧,一人一枝。”
“好。”
祝青臣自己也拿了一枝杏花。
小姑娘双手接过铜板,收进怀里,挎着花篮,脚步轻快地跑上前,给学生们送花:“是那位夫子叫我送过来的。”
柳岸与裴宣各自拿了一枝,柳岸拿在手里,裴宣簪在襟上,好看得紧。
祝青臣朝他们笑了笑,不便久留,不一会儿,便吩咐马车回宫去了。
柳岸与裴宣也不好一直堵在这儿看自己的名次,差不多就回去准备殿试了。
柳岸叮嘱他:“过几日官吏就会上门,把殿试要穿的衣裳给你送去,衣裳早点洗了,早点晒干,晒完了就叠好收起来,压在箱子底下,别弄得皱巴巴的。”
“你要是喜欢的话,去城西的香料铺子买几个香包,放在一起,别放太多,味道太重,把旁边的人熏死。”
裴宣认真听讲。
夫子不在,柳师兄就是夫子。
柳岸继续道:“殿试当日,恐怕要提早入宫,你要是怕来不及,就搬来柳府住。要是你觉着来得及,殿试那天早点起也行。”
裴宣道:“夫子进宫前也让我搬去学官府住。”
“那你自己选,要搬过来,还是去学官府,你自己准备一下,决定好了就派人告诉我一声。”
“好。”
“回去温书罢。”柳岸抬脚要走。
裴宣捂着自己的衣袖:“今日放榜,我请柳师兄去观潮楼吃饭吧?多谢柳师兄这阵子照顾我。”
柳岸蹙眉,瞧了他一眼:“你有这个钱,不如去客栈订个房间。再说了,马上就殿试了,吃顿饭得耽误多少时间?回去温书。”
裴宣乖巧地点了点头:“是。”
柳岸上了马车,裴宣也准备走回去。
忽然,敬王骑着马过来了。
他瞧见裴宣,扬起马鞭,朝他挥了一下:“裴宣,恭喜。”
裴宣后退一步,还了礼:“多谢王爷。”
敬王笑了笑:“当日同你说好的,若是你考中了,便用那锭金子请你去观潮楼吃饭,现下可有空闲?”
裴宣一脸的不情愿,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他根本没有跟敬王说好,是敬王硬要塞给他的。
这时,柳家的马车从前面掉头回来,在裴宣面前停下。
柳岸掀开帘子,对他说了一句:“裴宣,不是说请我去观潮楼吃饭,还不上来?”
“是,来了。”
柳岸回头看了一眼敬王,朝他笑了笑:“王爷见谅,这小子自己说的要请我,可别让他逃了。”
敬王的脸色变了变,顾忌着柳家,终究是没说什么。
裴宣爬上马车,柳岸朝敬王行了礼,两人便坐着马车离开了。
柳岸转回头,又恢复成冷冷淡淡的模样:“这阵子殿试为先,你小心点。”
“我知道。”裴宣点点头,“夫子叫我锻炼,我每日都锻炼。若是敬王派人来绑我,我能放倒三个。”
他还蛮自信的。
柳岸扶额,靠在马车壁上。
裴宣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师兄,我又让你头疼了?”
“去吃顿饭,要我付账,又让我少了半个时辰看书。裴宣,你真是好心机。”
裴宣:?
我不是,我没有。
师兄,我冤枉啊!
另一边,祝青臣也坐着马车,回到宫里。
他把粉色的杏花簪在发冠上,跟个不倒翁似的,在杨公公面前使劲晃悠,杏花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公公,好看吗?好看吗?”
杨公公笑了笑:“好看好看。”
“看来我这阵子拜文殊菩萨还是有用的,回去还得继续拜。”祝青臣隆重向杨公公介绍,“刚才那两个学生,是我最好的两个学生,我就指望他们拿一个状元之位回来了。”
杨公公仍是笑:“骄傲自满可不是好事。”
祝青臣叉腰:“没关系,现在可以骄傲一点,在公公面前可以骄傲,在老学官他们面前就不行,他们可小心眼了,还说我是小傻蛋。”
杨公公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他们心眼小,你的心眼也不大嘛。”
“这就跟公公带小太监一样,公公在他们面前也会炫耀的吧?但是不会在其他公公面前炫耀。”
“那倒是。”
天气渐渐热了,马车帘子都卷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行过长街,回到宫里。
祝青臣回了宫,并不知道,自己把杏花簪在脑袋上的事情,在永安城里掀起了风尚。
今日放榜,凡是考中的学生,都学着祝夫子的模样,在自己的耳边别了枝杏花,沾沾喜气。
为您提供大神 岩城太瘦生 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快更新
殿试被毁(1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殿试被毁(17)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17
春试放榜之后,殿试也不远了。
祝青臣在宫里待着,每天都拜文殊菩萨。
学生们在宫外,谨记夫子教诲,闭门谢客,连上门恭喜的亲戚朋友都不见,每日在家温书,认真准备殿试。
裴宣也一样。
放榜当天,他与母亲小小地庆祝了一下,便回到房里,准备殿试。
母亲这几日也很惯着他,帮他洗衣裳,给他炖鸡汤。
吃饭的时候,他只顾着看书,打碎了饭碗,母亲也没说他,反倒安慰他不要紧,还帮他把碎瓷片捡起来,省得他伤了手。
裴宣心中感动,看书看得更加认真。
然后又打碎了一个碗。
陈娘子表情一顿,刚准备抬头骂人,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没事儿,不要紧。”
收拾好东西,陈娘子问他:“殿试那日,你准备在哪儿住一晚上?我这里有点钱,你去城里寻摸个客栈。”
裴宣笑着道:“娘,城里的客栈都涨到十两银子一间柴房了,我们哪里住得起……”
裴宣话还没说完,忽然反应过来,捂住了嘴。
他怎么把大实话给说出来了?
陈娘子问:“你怎么知道的?”
“放榜那日,我与柳师兄在观潮楼吃饭,回来的时候,我特意去问了。”
“是吗?都这么贵了?”
“嗯。”裴宣点点头。
要是换做从前的他,他一定不敢把这话大咧咧地说给母亲听,他害怕母亲伤心。
可是现在,他倒不是不再担心母亲伤心,只是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夫子教会他有话便说,不必顾虑太多。
陈娘子问:“那你打算住哪儿?”
“夫子与柳师兄都说,我可以去他们府上暂住。”
“那就好。”
“不过我想着,我还是留在家里好了。”
“你不怕赶不及?”
“不怕。”裴宣笑着道,“还有许多学生住在城外,他们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再者说了,我睡惯了家里的床铺,换了地方,害怕夜里睡不着。”
陈娘子还是有些不放心,裴宣又宽慰她:“殿试考的是学问文章,又不是考谁先到。后院里那只大公鸡每日天不亮就叫,不会起迟的。”
陈娘子最终也被他劝服了:“好吧,那你自己看着办。”
“好。”
说来也怪,越是临近殿试,裴宣便越是放松。
他好像一点也不慌张,每日早起念书,写两篇文章,酒坊里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能驾着驴车,出去帮忙送酒。
裴宣想,夫子真的教会他许多东西。
不止是书上的学问,还有做人的学问。
*
不知不觉,便到了殿试前一天。
这天傍晚,裴宣把手里的书卷放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来到堂前:“娘,今日可要送酒?”
“有几家,小张在后面装车。”陈娘子敲了敲桌案,“明日就是殿试了,你还要出去送酒?”
“不妨事,看了一天的书,我也出去走走。若是小张出去送酒,娘亲一个人又忙不过来,不如我去。”
陈娘子顿了顿:“也行。”
裴宣道:“我不过是去殿试,又不是要成仙。再说了,殿试也没有落榜之说,只有名次之分,只要我没有提起拳头把考官打一顿,就不会有事。”
陈娘子拗不过他,把今日的订货单子交给他:“好,去吧,早点回来。”
“好。”裴宣瞧了一眼,便把单子收进怀里。
裴宣来到后院,帮小厮把酒坛抬到驴车上。
他解开栓驴的绳子,跳上驴车,一挥鞭子,熟练地驾着车,从后院离开。
小厮道:“公子早点回来。”
“好!”裴宣没有回头,朝他扬了一下鞭子示意。
此时太阳还没下山,暮春四月,芳草连天。
带着清香的微风迎面吹来,裴宣只觉得神清气爽,白日里读书的疲倦都消散了。
他就这样慢悠悠地驾着驴车,进了城。
酒坊给城里几家小食肆送酒,有时也会给一些人家送酒,左不过是那两个地方,裴宣常去,都熟悉了。
他驾着车,灵活地穿过大街小巷,把驴车拴在门前,然后把酒坛子搬下来,进去的时候,大喊一声:“裴氏酒坊!”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连忙出来迎接,从他手里接过酒坛,把钱给他。
太阳慢慢下山,裴宣的酒也送得差不多了。
还剩下最后一坛。
送完这坛就能回去吃饭了。
他拿出单子,瞧了一眼。
最后一坛,要送去敬王府。
这阵子草长莺飞,正是游猎的好时节,敬王和他那群好友又时常出去游猎,在裴氏酒坊歇脚。
敬王大约是歇了心思,收敛了许多,也没有再叫他出来说话,更没有硬塞给他金子。
他们又恢复成从前那样平常的生意关系。
如今客人订了酒,他自然是要送过去的。
裴宣跳上车,一挥鞭子,前往敬王府。
敬王府似乎在开宴会,正门大开着,时不时有人进出,其中不乏朝中官员。
裴宣皱了皱眉头,隐约听得里面传来朝中官员的说笑声。
光天化日,朝廷官员怎么都在此处?
裴宣瞧了一眼,下定决心,把驴车拴在偏门前,上前叩了叩门。
王府管事从偏门出来,指挥他:“进来吧,王爷在花园宴会,把酒搬到花园里。”
“是。”裴宣双手抱起酒坛,跟在他身后,从偏门进去。
毕竟敬王是皇帝的弟弟,皇帝□□饮,敬王爱游猎,偶尔也□□会。
裴宣就这样抱着酒坛,跟着管事到了举办宴会的花园。
裴宣进去时,正巧一个大嗓门传来:“想当年,我爹征战西北的时候,陛下都要跟在我爹屁股后面……”
裴宣转过头,隔着花墙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管事便道:“走你的路,别东张西望的。”
“是。”裴宣转回头,继续往前走,把酒水送到厨房。
那管事磨磨唧唧的,揭开盖子,先尝了一口酒,又说自己身上没钱,现在去给他拿,让裴宣在这儿等着。
若是他有空,帮忙把酒水装进壶里去,另外给他算钱。
裴宣没有答应,只道:“我已然把酒送到,天色已晚,我急着回家吃饭,就不赚这份银子了。劳烦管事的快些去取酒钱,我好快些回家。”
管事瞧了他一眼,表情不耐,仿佛让他装酒,是对他天大的恩典一般。
裴宣不卑不亢,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装酒的意思。
管事只能应了一声,然后出去给他拿钱。
分明是厨房,他出去时,却还关上了门。
裴宣背着手,环顾四周。
不知道过了多久,管事的还没有回来。
天色渐渐晚了。
裴宣想着他大概是忘了,敬王府也不会赖账,便回想了一下来时的路,准备自己先回去,过几日再来要钱。
他推开门,刚走出厨房门,来到方才的花墙走廊上。
忽然,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蹿出来,从身后抱住他:“裴……”
裴宣一惊,手脚比心快,抓住男人搭在他肩上的胳膊,脚往后一踢,手往前一拽,整个人往前弯了一下腰。
“嘭”的一声巨响,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宣一个过肩摔,砸在了地上。
裴宣松开手,回过神,这才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
——敬王。
裴宣连忙伸出手,想要把他扶起来。
但是他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敬王刚才是不是想偷袭他来着?
这样想着,裴宣便收回了手。
敬王皱了皱眉,只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原来他是醒着的,没有完全喝醉。
本来也是,怎么会有人喝醉了,还有清醒的意识冲上来的?
不过是借醉行凶罢了。
裴宣后退三步,向他行礼:“王爷,失礼了。”
敬王被他摔了一下,衣裳散了,头发也散了,看起来狼狈得很。
他垂了垂眼睛,掩去眼底阴翳的神色:“裴宣,好久不见。”
裴宣微微颔首:“今日王府宴会,想是王爷醉了,我喊人来扶王爷下去休息。”
裴宣刚准备走,就被敬王拽住了衣袖。
“阿宣,你扶我回去。”
裴宣微微皱眉。
“阿宣”是他的小名,只有母亲和夫子可以喊的。
再说了——
“王爷醉了,我并非王爷的奴仆,更不能随意进出王府,我只是来送酒的。”
“本王没醉。”敬王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阿宣,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近来你与本王似乎疏远了许多。”
裴宣:?
敬王继续道:“自从祝夫子收了你做学生,你有了其他同窗,本王与你便生疏了,可是他们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裴宣:??
“祝夫子是陛下亲信,他风寒那回,陛下给他送了十枝山参。陛下忌惮我,因此祝夫子也不喜欢我,你别听他们说的,我本无意招惹他们,只求安稳度日。”
裴宣:???
他瞟了一眼远处,那儿的朝廷官员,可还在寻欢作乐呢。
敬王顺着衣袖,握住了他的手:“明日便是殿试,你家离得远,本王已经叫人收拾了屋子出来,你暂且住下,明日一早入宫殿试。”
“至于你母亲那边,本王也会派人去说的。”
倘若是从前的裴宣,恐怕早就被他这一番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了。
只可惜,裴宣不是从前的裴宣了。
他把手收回来,正色道:“多谢王爷,不过王爷多虑了,我已然打点好了一切,就不劳烦王爷了。”
裴宣行了礼,便要绕过他,朝外走去。
敬王也没想到他油盐不进,一把拽住他:“裴宣!”
裴宣转过头:“王爷还有吩咐?”
“本王平素照顾你家生意,若是没有本王,你早就要饿死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敬王恼羞成怒,终于是把心底话说出来了。
在他心里,裴宣永远是依附着他生存的那个人,和王府里的仆从奴婢没有两样。
裴宣拂开他的手,正色道:“王爷疯了不成?我与母亲开的是酒坊,我们堂堂正正做生意,除了王爷,也有其他客人,怎么就成了王爷养着我,我没有王爷就要饿死了?”
裴宣正气凛然地看着他:“照王爷的说法,冬日里王爷不打猎,从来不来酒坊,我与母亲怎么没有饿死?”
“王爷付了钱,我帮王爷处理猎物,烹煮食物,提供酒水,凭什么是王爷养着我?倘若如此,从王府出去,永安城里的商铺,王爷去过一家,他们就是王爷的铺子了?”
“我感激王爷照顾酒坊生意,但我也是规规矩矩地做生意,从不短斤缺两,我欠王爷什么了?”
裴宣从来笨笨的,这还是头一回说这样多的话。
敬王被他说得脸色几变,顿了顿,又道:“不谈银钱,你我相识这么久,总该有些情分罢?本王也是为了你好,怎么就不能留在王府住一夜?”
裴宣睁大眼睛:“我只是感激王爷,又不是卖身给了王爷,王爷一声招呼不打,上来便动手动脚,还想叫我留下,我为何不能拒绝?”
他又不傻!
敬王见他说不通,有些恼了,上前要抓住他。
裴宣侧身闪开:“王爷自重。”
敬王彻底被他惹恼了,猛地抓住他的手,厉声道:“你以为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裴宣抬眼,正色道:“这里是王府,不是天牢,我只是来送酒的,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敬王醉了,记得明日将银钱补给酒坊。”
纠缠无益,裴宣转过头,刚准备把敬王府的小厮给喊过来,让他们把敬王扶下去。
只是他才张口,还没喊出声音,敬王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欲行不轨。
裴宣转过头,一拳挥了上去。
所幸夫子从前叫他多多锻炼,他这一拳的力度,可比从前重了不少。
敬王挨了他一拳,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半步。
他反应过来,也给了裴宣一拳。
敬王时常在外游猎,也是有点力气的,他也没有给裴宣留余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打得裴宣脑瓜子嗡嗡的。
他把裴宣按在花墙上,竟然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裴宣“嗡”地一下反应过来,重重地给了他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
两个人在走廊上扭打起来。
裴宣再也不是只会被压着打的瘦弱文人,更不是被人打了一拳就晕过去,只能躺在床上流泪的怯懦学生。
敬王揪着裴宣的衣领,裴宣也揪着他的衣领。
忽然,裴宣看见敬王身上衣裳散了,露出一封礼单,“振威将军”四个大字,赫然在目。
难不成……
裴宣猛地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花墙那边,一拳砸在敬王脸上,趁着他不注意,把礼单偷过来,揣进自己怀里。
敬王被他一拳打得恼羞成怒,大吼道:“来人!快来人!按住他!”
为您提供大神 岩城太瘦生 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快更新
殿试被毁(1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殿试被毁(18)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18
太阳落山,风也渐渐凉了。
陈娘子站在酒坊柜前,点起蜡烛,时不时朝外面张望。
裴宣怎么还不回来?
都去了快半个时辰了,今日要送的地方也不多。
小厮也觉着不太对劲,放下手里的抹布,对陈娘子说:“我去前面看看。”
“好。”
小厮顺着进城的路往前跑了一段,不远处的城门,始终没有驴车的影子。
他找了个路过的邻居,请他去酒坊里带个话,让陈娘子守好酒坊,自己去柳府告诉柳岸。
柳岸已然吃完晚饭,正在挑灯夜读,为殿试做最后的准备。
小厮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公子,裴公子不见了。”
“什么?”柳岸猛地转过头,丢开书册,“不见了?你仔细说说。”
“裴公子每日傍晚进城送酒,没有两盏茶功夫就回来了,但是今日,都半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柳岸霍然起身,“他去哪些地方送酒?”
小厮拿出陈娘子抄录的另一份订货单子。
柳岸瞧了一眼,便丢给他:“去前院清点侍从,一家一家去找。”
“是。”
小厮刚要领命下去,柳岸忽然看见什么,把他手里的单子给抢回来。
柳岸定睛一看,果然,敬王府。
柳岸松了口气,是敬王的话,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敬王的手段他都清楚,不过是缠着裴宣说两句话,或是硬要他留下吃晚饭。
裴宣如今已有功名在身,谅敬王也不敢做过分的事情。
“走,点几个人,去敬王府。”
柳岸大步朝外走去,小厮点了几个侍从,一行人还没走出府门,柳家家主、柳岸的父亲就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地从走廊上过来。
“岸儿,这么晚了,你点人要去哪里?”
“去敬王府。”
柳家主瞧了一眼小厮,知道他是柳岸派到裴宣身边的,一目了然:“可是那个酒坊的裴宣出事了?”
“对。”柳岸点头,“我带人过去看看,把他弄回来。”
“你……”柳家主握着拐杖,狠狠地在地上顿了两下,“明日就是殿试,你为了个酒坊的学生,夜闯敬王府,你疯了不成?!”
柳岸正色道:“没有那么厉害。那敬王总是缠着裴宣说话,今日大概也是被敬王留下来吃饭了。只是他母亲担心,这才求到我面前。”
“裴宣脸皮薄,人又傻,家中并无权势,所以不敢回绝敬王。我去敬王府接裴宣回来,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半盏茶工夫便回来了。”
“夫子入宫之前,曾经叮嘱我照看好几个师弟,我身为兄长,岂能眼见裴宣受难?爹你也说了,明日就是殿试,我怎么能……”
柳家主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懂什么?!这事情真要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那敬王哪里是你看见的那样,他……”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柳岸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家主没有再跟他解释,大手一挥:“来人,把公子送回房里!盯着他,让他温书,他若是不想看书,就让他洗洗睡!谁都不准放他出来,明日殿试我亲自压送他去!”
四个侍从迅速上前,分别抓住柳岸的手脚,毫不费力。
柳岸清瘦,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扛起来了。
“爹?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柳岸挣脱不开,朝外面喊道,“小张,去找夫子!进宫去找夫子!”
其他同窗,家世比他的高的,几乎没有。
只能去找夫子了。
小厮有些迟疑,瞧了一眼柳家主。
柳家主叹了口气,摆摆手:“去去去,你去,不许说是我柳家派你去的。”
“是!”小厮应了一声,跑出府门,飞快地朝皇宫的方向跑去。
他来到宫门前,抬头看着巍峨高耸的宫殿,守门的侍卫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他不免心中生怯,往后退了半步。
忽然这时,他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宫门前经过。
小厮连忙大喊:“公公!公公!我是祝夫子的小厮!我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求见祝夫子!公公!人命关天!”
他跟着柳岸去学官府的时候,见过杨公公。
后来他跟着裴宣,前几日放榜,也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姓什么。
守门的侍卫想要制止他,可是杨公公已经听见他的叫喊,带着一行小太监,朝这边走来。
“什么事?怎的在宫门前大喊大叫?”
*
这时,祝青臣正和老学官们一起,用完了晚饭,擦擦嘴角,准备去藏书阁,商议一下殿试题目。
殿试比春试更加严苛,分为策论与对答两部分。
策论仍旧是写文章,只有一道题目,限时一个时辰。
对答则是与皇帝对答。
因为只有一道题目,所以他们一般在殿试前一天晚上,才临时出题。
这样可以有效避免泄题。
藏书阁门前陈设着书案,案上放着纸张,有宫人看守。
每个学官进出宫殿,都要在此处签名留档,到外面出恭都要先签名。
祝青臣一边啃着宴席上没吃完的豆沙小馒头,一边排在队伍最后面,等着签字。
前面的老学官回过头:“小祝,你还吃?把你手指上的豆沙擦擦,等会儿弄脏了纸,我们都得重新签。”
祝青臣抿了抿自己的指尖:“我会小心的。”
“真是的。”老学官叹了口气,“整天在吃。”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天总有些紧张,忍不住想吃。”
“……”
祝青臣问系统:“系统,能不能给我放一下裴宣和柳岸现在在干什么?就像上次那样,有一个屏幕,我看得见他们。”
系统回答:“不行,离得太远了,我的摄像探头没办法去这么远的地方。”
“好吧。”
轮到祝青臣签字了,他把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一口吃掉,然后擦了擦手,拿起笔。
他弯下腰,才签下一个“祝”字,就听见远处传来吵嚷声。
“祝夫子!祝夫子!”小厮飞快地从宫道那边跑过来,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祝夫子!裴……裴公子出事了!”
祝青臣一愣,握着笔:“怎么回事?”
“裴公子入……”小厮顿了一下,原本想说“敬王府”,但是顾念着这里是宫里,而且他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裴宣就是去了敬王府才没出来的,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裴公子去送酒,现在还没回来。柳公子原本想带人去找,但是被家主锁在房里了,事态紧急,小的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来求祝夫子了!”
“求祝夫子赐我一道手令,或是派几个人与我一起,小的带人去找裴公子!”那小厮俯下身,脑袋重重地磕在石板地面上。
祝青臣把刚写好的“祝”字涂黑,重重地把笔放在案上。
“我亲自去。”
他知道裴宣在哪里,除了敬王府,还有哪里?
就算让这小厮带着人,有他的手令,敬王也不一定会听他的。
祝青臣大步跳下石阶,回过头,朝几位老学官抱了抱拳:“诸位,我今日并未进入藏书阁,也从来没有与诸位商讨过殿试题目。”
“我此去是为了救学生,望诸位为我做个见证,来日闹到陛下面前,还望诸位替我作证。”
老学官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朝他摆摆手:“好,那你去吧,我们替你作证。”
“多谢。”祝青臣朝他们拱了拱手,便带着小厮,大步朝外面走去。
路上又遇到了杨公公。
原本就是杨公公让宫门前的侍卫放小厮进来的,只不过他年纪大了,脚程慢,所以落在了后面。
杨公公见他着急忙慌的,连忙安慰他:“祝夫子不必忧心,我已让人去套马车了,稍等等,马上就来。”
来不及了。
再晚一点,裴宣都要被敬王给作践死了。
小太监牵着马车过来,祝青臣环顾四周,从侍卫手里夺过佩剑,快步上前,抽剑出鞘,一剑斩断马车绳索。
马匹嘶鸣,抬起两条前蹄。
祝青臣挎着剑,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上绕了两圈,牢牢控住马匹。
他骑着马,经过杨公公身边的时候,放慢速度,伸手一提,直接把杨公公也拉上了马。
“诶!小祝!”
一阵天旋地转,杨公公惊魂未定地坐在了马背上。
祝青臣道:“陛下说过,我若想出宫,须得杨公公跟着。杨公公,劳你帮我做个见证。”
杨公公的小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啊……好……祝夫子,慢点!”
祝青臣一抽缰绳,双腿一夹马腹,直接策马出宫,袍袖风满。
巡逻侍卫不敢阻拦,看守宫门的侍卫竟也没有阻拦,就这样让他出了宫。
杨公公坐在后面,脸色苍白,用力拽着他的腰带,防止自己摔下去:“小祝,慢一点!”
他还没骑过马呢!
系统也跟在后面飞:“宿主,慢一点!”
它也没骑过马!
祝青臣扭头看了一眼,蓝色小光球追了上来。
祝青臣借着它的光,看清楚道路,转过头,继续赶路。
系统低头看了看自己:“你把我当路灯使?”
祝青臣没有回答,却道:“裴宣要是有事,我把你甩到天上当星星。”
系统:?
祝青臣问:“我不是让裴宣住在学官府,或者柳府了吗?他为什么还是去了敬王府?”
系统解释道:“这是剧情自动修复功能。原剧情设置裴宣会在殿试前一天进入敬王府,就算你给裴宣提供了住所,剧情也有可能会通过各种方式,推动裴宣跨进敬王府的门槛。”
祝青臣震惊:“你不早说?”
系统理直气壮:“我以为你知道啊,做任务之前,底下不是有用户协议和任务规则吗?”
祝青臣:?
“那么多小字,谁会认真看啊?”
气死他了!
祝青臣只能再挥了一下马鞭,加快速度,赶往敬王府。
系统安慰他:“不过剧情判定没有那么严格,裴宣只是进去而已,不一定会被敬王……嗯。”
祝青臣刚吃的晚饭,想想就要吐了。
他拽着缰绳,跑马过长街。
天色渐晚,长街上人不多。
忽然,街道那边跑出来几个人。
柳岸提着衣摆,差点栽倒在祝青臣的马蹄前面。
“岸儿?”
“夫子?”柳岸抬起头,“夫子,我是从窗户翻出来的,路上喊了几个同窗过来,裴宣是在敬王府吗?”
祝青臣点头:“是。”
“那我……”
“我去解决,你带着师弟们守在外面,不要露面。把事情都看清楚了,省得到时候掰扯起来,敬王倒打一耙。”
“我知道。”
柳岸侧开身子,让祝青臣过去。
祝青臣用力拽了一把缰绳,缰绳在他的掌心勒出两道白痕。
祝青臣抬头看向敬王府的牌匾:“他最好什么事情都没干。”
为您提供大神 岩城太瘦生 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快更新
殿试被毁(1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殿试被毁(19) 剑指渣攻!……
19
敬王府里。
敬王揪着裴宣的衣领,裴宣也揪着他的衣领。
敬王不知道,裴宣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竟然还会拳法。
敬王厉声道:“来人!来人!”
他预备喊人把裴宣给抓下去,单打独斗打不过,他还有侍从。
可是,好像没有人应答他。
敬王回过头,大喊一声:“来人!”
这时,外面终于有了动静,但却不是他想要的声音。
“祝夫子!祝夫子!不能进去!”
“王爷正在设宴,祝夫子,您怎么能在王府里纵马?”
下一秒,祝青臣手执佩剑,骑着马,直接越过栏杆,来到走廊上。
夜色正浓,祝青臣骑在高头大马上,风吹动他的正红官服,猎猎作响。
敬王背上冷汗涔涔,酒已醒了七分。
祝青臣,他不是在宫里出考题吗?
他怎么会……
祝青臣冷冷地瞧着他,淡淡道:“松手。”
敬王不知哪里来了底气,大声嚷道:“来人!来人!裴宣勾引王爷,祝青臣夜闯王府,意欲行刺本王!把他们两个都给我抓起来,明日一早,扭送大理寺!”
敬王府的侍从全部出动,拿着武器,将花园团团围住。
两边对峙。
祝青臣不欲与他多言,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月光下,剑锋一闪,一道银光划过敬王揪着裴宣衣领的手。
敬王只觉得手上一疼,随后便有鲜血涌出。
他竟敢……
祝青臣手握佩剑,对准敬王的脖颈,只消他动一动,剑尖就会划破他的喉咙。
“我说,松手。”
敬王出了一身冷汗,喉结上下滚了滚,竭力维持着威严:“祝青臣,滚下去!”
祝青臣垂眸看着他:“是王爷说我行刺,还要将我扭送大理寺。既然王爷说了,我没有不应的道理。”
祝青臣手里的佩剑晃了晃,一路向下,途径敬王的脖子、肩膀和胸膛,最后停留在他的心口处。
“我就在这里刺两个窟窿,明日王爷将我送去大理寺,在大理寺卿面前,也有说头。”
“不过,我是文臣,不善刀剑,若是不小心捅偏了,或是捅重了,王爷就得去阎王面前告我的状了。”
敬王极力掩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祝青臣,你大胆!”
祝青臣忽然厉声道:“傅闻洲,你大胆!”
傅闻洲是敬王的名讳,没什么人喊过,就连敬王自己听见,也有些恍惚。
“殿试前夜,仗势欺人,殴打学子,甚至拘禁,目无法纪!”
“夫子面前,口出狂言,颠倒黑白,编造谣言,不忠不孝!”
“放开裴宣,让你的人全部退下,我让你活过今夜。若是你不肯,我的学生现在都在王府外面,我一刻钟出不去,他们马上去大理寺报案。”
“我等都是文人,不会刀剑,只会写诗。明日凌晨,你的所作所为,被编成童谣,遍传永安。到那时,王爷再要掩盖,不知王府关不关得下这么多学生?”
敬王哑口无言,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
原书里,他敢欺负裴宣。
就是因为裴宣出身寒微,又没有老师庇护,更不曾结识同窗。
殿试前夜,王爷奸.污学子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就算裴宣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他,只会当他在说疯话。
他自然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可是现在,裴宣的老师拿着剑指着他,裴宣的同窗就在外面候着。
他赌不起。
他掩藏了这么久的本性,不能在这时暴露。
敬王犹豫两息,便松开拽着裴宣的手,把他朝祝青臣那里推了一把:“滚开。”
可他仍然嘴硬:“祝夫子看好自己的学生,可别乱闯了。”
裴宣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狗,还想扭头回去咬他,却被祝青臣揪住了衣领,拽了回来。
敬王正色道:“今夜之事,一笔勾销。原是我吃醉了酒,再加上裴宣四处乱跑,才引起这一场误会,祝夫子意下如何?”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一把按住裴宣的脑袋,低头看看他的伤势。
裴宣跟敬王打了一架,没吃亏,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头发乱了,衣裳也乱了,脸上还挂了彩,青青紫紫,嘴角都拉破了,还淌着血。
祝青臣回过头,轻声对杨公公道:“杨公公,劳你做个见证。”
“诶。”杨公公点点头,“今夜敬王府花园中场景,老奴会清清楚楚地记得。”
敬王没留意他们说了什么,仍在自说自话:“若是祝夫子觉着不够,那我们再去大理寺掰扯掰扯。只要裴宣肯上公堂,我没什么不肯的。”
裴宣又要冲上去,再一次被祝青臣扯了回来。
敬王现在知道怕了,想要息事宁人。
说破大天,他敬王不过是酒后失德,裴宣能怎么说?
裴宣可是殴打皇亲国戚,到时候大理寺卿问他为什么要殴打敬王,裴宣说,因为敬王要欺辱他。
这种话,怎么会有男人说得出口?
敬王这样想着,心中也有了些许底气。
裴宣不敢跟他上公堂,就算此时受气,又能怎样?
“明日便是殿试,天马上就亮了,祝夫子快把裴宣带回去吧,收拾收拾,还来得及进宫。”
祝青臣瞧了他一眼,确认身后的杨公公把他的话全都记了下来,没有说话,扯了扯缰绳,准备离开。
想就此息事宁人?
那必定不可能。
只是殿试近在眼前,此处也没有一个能压得住敬王的“主审官”,他现在没精神和敬王在这里白费口舌。就算辩赢了,也没有好处。
祝青臣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拽着裴宣,调转马头,低声对裴宣道:“走。”
裴宣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哑声应道:“是,夫子。”
祝青臣骑着马,握着佩剑,拽着裴宣,缓缓地朝偏门去。
敬王紧紧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目光阴鸷,被祝青臣刺伤的手掩在衣袖里,扭曲成鹰爪的形状,鲜血顺着指尖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待祝青臣退得足够远,他就可以振臂一呼,叫侍卫们一拥而上,活捉他们两个。
可是他不能,门外还有学生。
这群文人,跟野草一样,倘若不能一把火烧尽,就不要一根一根地去揪,他们迟早会反扑。
可敬王又咽不下这口气。
他还在极力克制着动手的冲动。
祝青臣好像知道他的意图,从始至终死死地盯着他,紧紧握着手里的佩剑。
敬王毫不怀疑,只要他一抬手,祝青臣就会把手里的佩剑甩过来,直接砍断他的手。
他们就这样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祝青臣拽着裴宣,缓缓从偏门离开。
马匹完全退出偏门,檐下挂着灯笼,烛焰跳跃,映在祝青臣脸上。
敬王最后提醒他:“祝夫子,此事到此为止。”
祝青臣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在敬王眼里,便是“达成共识”的意思。
敬王终于抬起手:“关门。”
祝青臣握着的佩剑抬了一下,听见他说的是“关门”,而不是“放箭”,这才放下剑。
从敬王府出来,祝青臣拽了拽缰绳,揪着裴宣,往街口去。
一直到出了这条街,他才停下。
柳岸也带着一群师弟赶了上来:“夫子?”
他们看了一眼裴宣,见他被打成这样,都吓了一跳:“怎么弄成这样?裴宣,你被敬王府的仆从打了?”
祝青臣骑在马上,看向柳岸和其他学生,打断他们之间的寒暄:“今日辛苦你们,明日殿试,你们不要在这里久留了,赶快回家去休息。”
学生们再好奇,也只能压下心思,俯身行礼:“是。”
祝青臣瞧了一眼鼻青脸肿的裴宣,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冷:“你要去医馆,还是回家去上药?”
裴宣委委屈屈地低着头:“回夫子,我的伤不碍事,回家上点药就好了。”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正色道:“去医馆。被打成这样还不去医馆?你这副模样回家去,把你娘吓得魂飞魄散。”
“是。”
夫子都做好决定了,还问他。
裴宣更委屈了。
祝青臣知道他委屈,但也不想理他,仍旧拽着他,往前走。
柳岸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上前想要把裴宣给拉过来:“夫子……”
“岸儿,你别管。”祝青臣道,“裴宣不听话,与你无关,你今日做得不错,你也快回去。”
“是。”柳岸收回手。
正好隔壁街就有医馆,专治跌打损伤,还没打烊。
祝青臣下了马,然后把杨公公也扶下来,最后揪着裴宣,把他往医馆里一丢。
“给他抹点药。”
小学徒被裴宣的伤势吓了一跳,带着他们进了里间,打了盆温水,让裴宣在他面前坐下,帮他擦拭伤口,然后抹点药。
祝青臣帮杨公公布置好软垫:“公公请坐,方才吓到公公了。”
杨公公摆了摆手,一掀衣摆,在垫子上坐下,心有余悸道:“老奴活了五十年了,头一回骑马,托祝夫子的福。”
祝青臣笑了笑,再次向他致歉:“实在是事出紧急,对不住公公了。”
他转回头,正巧和裴宣对上视线。
裴宣疼得龇牙咧嘴的,脸上被打的地方肿了起来,跟一只被蜜蜂蛰了脸的小狗似的。
但祝青臣仍旧有些生气,看他的眼神还有些冷淡。
虽然把他救出来了,但是该算的账不能不算。
裴宣自知理亏,也垂下了眼睛。
夫子进宫之前,几次提醒他要远离敬王,不要靠近敬王,特别是殿试之前。
可是他却没有做到,还让夫子亲自过来救他。
一盏茶的时间,小学徒帮他处理好了伤口,端起脏污的水盆,转身出去。
裴宣低着头,挪到祝青臣面前:“夫子,我错了。”
在他认错的时候,祝青臣的气就消了大半。
但祝青臣还是抱着手,认真地看着他:“错哪儿了?”
“夫子入宫前,对我千叮万嘱,不要招惹敬王,可是我……”
还算有点觉悟。
祝青臣正色道:“抬起头来。”
裴宣抬起头,怯怯地对上夫子的目光。
“你已然知道敬王是怎么样的人,为什么偏要往上凑?非要去送那一坛酒?”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明知道那是危墙,你还指望‘危墙’能良心发现,砸下来的时候准准地避开你?”
“还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去了哪座山上修行,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神魔不侵?”
“夫子,我……”裴宣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本来也不想进去送酒,想着直接把车赶回去,事后敬王问起来,我就说忘了,得罪他也不进去。”
祝青臣问:“那你怎么又改主意了呢?”
裴宣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杨公公,好像有所顾虑。
祝青臣顺着他的目光:“不要紧,杨公公不是外人,今夜若不是杨公公,我也出不了宫,你还得多谢他。”
“是。”裴宣双手交叠,俯下身,朝杨公公行了个大礼,“多谢杨公公救命之恩。”
杨公公摆摆手:“不必客气。”
裴宣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祝青臣。
祝青臣接过书信,拆开看了一眼,脸色一变。
这是……
西北振威将军给敬王的礼单和书信,礼物贵重,言辞猖狂,大逆不道。
在敬王府门前的时候,裴宣本来是打算离开的,可是他听见门前的小厮通报:“振威将军府二公子到。”
于是他决定进去看看。
后来,他在花园里,又听见这位振威将军府二公子在大放厥词。
他留了个心眼,最后他和敬王扭打在一起,敬王的衣裳散了,露出怀中书信的一角,“振威将军”四字赫然在目。
裴宣马上就反应过来,便趁机把书信拿了过来,藏进怀里。
裴宣规规矩矩地坐在祝青臣面前,低着头,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
“敬王与西北振威将军有串通谋反之嫌,疑点就摆在我眼前,我已然到了敬王府门前,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倘若因我一念之差,为朝廷埋下大患,引得战乱四起,害了一朝百姓,纵使我明日高中状元,心中也不能安定。”
“我不能为一己之得失,毁家国之大业,所以我……”
就算明知敬王心怀不轨,就算夫子的叮嘱还在耳边,他也必须进去走一遭。
祝青臣闭了闭眼睛,把书信交给杨公公:“这封书信,就劳烦公公交给陛下,请陛下派人继续调查了,至于我这个学生,他也是为了朝廷,才会……倘若来日,敬王反口……”
杨公公颔首,握了握他的手:“夫子放心,此事事关重大,我会一五一十地回禀陛下,不会有误。”
“好。”祝青臣看向裴宣,缓了神色,拍拍他的肩膀,“你没错,是夫子不好。”
裴宣低下头:“夫子教训的也没错,我确实太不稳重了,万一被敬王发现,只怕要被敬王杀人灭口了。”
祝青臣站起身,把他也扶起来:“走吧,也不知道敬王还有没有后手,我们回学官府。”
“是。”
杨公公找了几个小太监过来,跟着祝青臣,自己则进宫去向皇帝禀告此事。
祝青臣只留了两个小太监跟着自己,剩下的出城去,把陈娘子也给接过来。
毕竟,在原书里,敬王曾经拿陈娘子威胁过裴宣,他知道陈娘子对裴宣有多要紧。
陈娘子心中记挂着裴宣,简单收拾了行李,提着裴宣的书箱匆匆赶来,竟然和他们同时抵达学官府。
他们在门前遇见。
陈娘子抱着行李,小跑上前,看看裴宣的脸,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怎么弄成这样?被人打了?”
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裴宣,裴宣道:“在路上遇到了几个小混混,就……”
陈娘子使劲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远远的看见有人,你避开不就行了?你非要撞上去,是不是你驾着驴车不肯让他们?”
裴宣没有躲:“没有,母亲,我没撞上去,他非要揍我,我有什么办法?”
“真是的。”陈娘子一脸担忧,回过神,这才看到祝青臣,向他行礼,“祝夫子,这小子又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
“不要紧。”祝青臣道,“这几日就别回酒坊了,先在学官府里住着。”
“好。”
祝青臣带着他们回了府,让人带陈娘子去后院安置,又带着裴宣回了书房,让他早点洗洗睡。
裴宣有些迟疑:“夫子,敬王府之事,什么时候会有定论?陛下会处置敬王吗?”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这不是你现在要关心的事情,你现在要关心的是殿试。”
“可……”
“你拿走了振威将军府的礼单,敬王迟早会发现,迟早会怀疑到你身上。”
祝青臣拍了拍他的脸颊。
“倘若殿试失利,你马上就会被外派,到时敬王反扑,山高路远,我救不了你第二次,你死在路上都没人替你收尸。”
“但倘若你名次靠前,留在都城,入兰台任职,敬王才不敢动你,你才有机会参他一本,同他堂堂正正地站到堂上辩一辩。”
裴宣神色认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休息。”
“嗯,去吧。”
裴宣留在书房里,把打架撕破的衣裳换下来,简单洗漱一番,就吹了蜡烛,准备睡了。
*
夜色浓重,院中有一棵开得正好的桃树。
祝青臣把马匹拴在树下,怀抱佩剑,盘腿坐在树下,老神在在,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夜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落在祝青臣的肩上和发上。
蓝色的小光球停在他的肩膀上,陪他坐了一会儿。
系统以为他还在为了刚才的事情生气,安慰他:“你这次做得很好,反应很快,也把裴宣救出来了,他也没受什么伤。”
祝青臣一言不发,系统又说:“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会提醒你剧情自动修复的事情的。”
祝青臣抬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吹动眼前的桃花花瓣。
一口气呼完,他小声说:“吓死我了,系统,我差点砍人了。”
系统:???
“啊?你没生气啊?”
“刚才还蛮生气的,现在不怎么生气了。”祝青臣心有余悸,拿起佩剑,抽剑出鞘。
上面还带着敬王的血迹。
祝青臣拿出一块小手帕,擦了擦剑身。
“这把剑不是我的,明天还得还给那个侍卫,不会被我弄脏了吧?”祝青臣举起剑鞘,闭着一只眼睛,往里面看,“剑鞘里面不会沾上血吧?生锈了怎么办?”
系统:?
“你刚才就在担心这个?”
“对啊。”祝青臣认真地看着剑鞘,想了想,把系统给抓过来,“你能不能变小一点,进去刷一刷剑鞘,把剑鞘里面擦干净?”
“……”系统哽住,“你这是人说的话吗?我是系统,不是刷子!”
“你没告诉我‘剧情自动修复’的事情,给我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要是帮我刷一下剑鞘,我就原谅你。”
“……”系统宁死不从,“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祝青臣捏着小光球,要把它塞进去。
系统努力挣扎,最后还是没进去。
祝青臣放开它:“你太胖了,进不去。”
系统立马把自己缩小,钻了进去:“谁说我进不去?”
祝青臣伸手堵住剑鞘:“擦干净再出来。”
“……”
系统要投诉!系统要把他告上快穿局法庭!
这个宿主根本就不会合理利用系统!
别的宿主用系统加点、开金手指、熟悉剧情。
祝青臣用它吹蜡烛、当路灯、擦剑鞘!
“放我出去!”
“擦干净点。”
系统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把剑鞘擦干净:“好了,宿主,放我出来。”
祝青臣还不相信它:“真的吗?”
“真的!我对天发誓!”
“好吧。”
祝青臣松开手,小光球从剑鞘里飞出来,在手帕上蹭了蹭自己。
系统问:“你就担心这个吗?”
祝青臣想了想:“对了,还有,我骑的这匹马也是借的,明天还得还回去,还回去之前,还得把马给喂饱。”
现代美德,借了车还回去,要加满油。
古代美德,借了马还回去,要喂饱来。
“……”系统继续问,“没有了吗?”
“没有啦。”祝青臣疑惑,“还有什么事情?”
系统提醒他:“你拿着剑指着敬王,你还刺伤了他的手,你不害怕一下他会找你麻烦?”
“不害怕啊。”祝青臣道,“刺伤王爷本来是重罪,但是他谋反,这个罪更重,所以我这就叫做‘为民除害’了。”
“你确定皇帝不会治你的罪吗?如果敬王说你私逃出宫、刺伤王爷,也够你喝一壶的了。皇帝很可能会弃卒保帅,你和裴宣很可能就是那个小卒。”
祝青臣安然坐在树下,手中长剑立起,映照着月光。
他在石头上磨了一下佩剑,铮铮两声,剑身锋利,闪着银光。
祝青臣淡淡道:“不会。”
“皇帝早就在意敬王了,只是没有机会治他的罪,如今裴宣将他私通武将、大逆不道的证据拿了出来,我又把裴宣救了出来。对他来说,我和裴宣不是‘小卒’,而是先锋将官。”
“皇帝不会弃了我们,恰恰相反,他会不顾一切,保全我和裴宣,好让我们控告敬王,为后面的事情铺路。”
“倘若皇帝要治我的罪,大可不必等到明日,现在就可以,在我纵马出宫的时候,他就可以派侍卫把我拦住,但是他没有。”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一片桃花花瓣落在剑刃上,祝青臣轻轻将它吹开。
花瓣悠悠落地,祝青臣站起身,收剑入鞘。
系统疑惑:“什么事情?”
祝青臣淡淡道:“我一路出宫,一路进了敬王府,跟个小老鼠到处乱窜,招摇过市,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拦。宫中侍卫、城中守卫,一个人都没有。”
“铛”的一声响,祝青臣收剑入鞘,微微抬眼,朝院墙外喊了一声:“各位大人,出来吧?”
两个暗卫隐匿在院墙那边的阴影处,迟疑了一下,低声交谈。
“陛下叫我们保护祝夫子,但也没说过,万一被发现了,要不要出去啊。”
“要不还是出去算了?陛下也没说不能出去。”
两个暗卫合计一下,对视一眼,闪身走出院墙,朝祝青臣抱了抱拳:“祝夫子。”
若不是有人跟着他,帮他料理后面的事情,他在长街上纵马提剑,早就被城中守卫当做罪犯抓起来了。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们。
嗯,虎背蜂腰螳螂腿,是宫中的暗卫。
祝青臣轻声道:“多谢陛下厚爱,不知两位几时开始贴身保护我了?”
“这……”两个暗卫对视一眼,不好说出口。
反正是很早之前了。
“多谢两位暗中相护。”祝青臣也不强求他们回答,走过他们面前,把佩剑递给他们,“当时情况紧急,在宫中抢了一个侍卫的佩剑,那匹马也是宫里的,还得劳烦两位把东西还回去。”
两人接过佩剑:“祝夫子言重了。”
祝青臣道:“想来此时,宫中几位大人已经将殿试考题定下来了,我也不好回宫了,只好等明日再入宫向陛下说明情况,今夜还要劳烦两位大人了。”
“不敢。”
“辛苦你们了。”
祝青臣抱着手,准备回房去睡觉。
两个暗卫连忙跟上他。
祝青臣疑惑回头:“保护裴宣吧,他比较要紧。”
“祝夫子放心,陛下另外派了人保护学官府,学官府犹如铁桶,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我二人是专门保护祝夫子的。”
“好吧。”
祝青臣回到房里,两个暗卫既然都暴露了,也没有再隐藏自己,而是正大光明地守在了门口,毕竟一直缩在屋顶,吹一夜的冷风,也很累的。
两个人扶刀站好,像两尊铁铸的大佛,看着就很安全。
祝青臣放下心来,简单洗漱一下,就准备睡了。
直到要睡觉了,他才反应过来。
他穿惯了的衣裳、用惯了的被褥,都还在宫里。
他今天只能将就睡一晚了。
祝青臣躺在床上,看着帐子。
难受。
想念他的柔软中衣,想念他的柔软被褥。
想家了。
系统已经习惯了:“快睡觉,我给你放一首安魂曲。”
祝青臣僵硬地躺在床上:“什么曲?”
“噢噢,安眠曲。”
*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裴宣早早地就起来了,换了衣裳,束好头发。
陈娘子也早早起来,去厨房做了早饭,让人给祝青臣也送了一份。
祝夫子待他们家这样好,她也不好意思在学官府白吃白住,便想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祝青臣没有睡在熟悉的床铺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晨起来,眼底还挂着淡淡的乌青。
祝青臣简单吃了点东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带裴宣进宫去了。
他还是不大放心,担心那个剧情自动修复又把裴宣给送进王府,总得盯着裴宣进宫了才算完。
裴宣被打的地方早早地上了药,处理得还算及时,过了一夜,肿起来的地方已经消下去了,只是看起来还有点红。
和原书描写的一模一样,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还没出来,但是天色澄澈,万里无云。
裴宣穿着官府送来的玉白衣裳,身长玉立,竟也有了些贵公子的气质,跟在祝青臣身后。
祝青臣带着他到了宫门前。
宫门还没开,来得早的学子,已经在宫门外等候了。
祝青臣环顾四周,朝柳岸挥了挥手:“岸儿。”
柳岸快步上前:“夫子,昨夜可安好?”
“没事。”祝青臣把裴宣往前推了一把,“跟着师兄走,师兄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乱跑。”
裴宣点点头:“是。”
“岸儿,把他拴在你的腰带上,别让他乱跑。”
柳岸笑了笑:“知道了。”
裴宣乖乖地走到柳岸身边,祝青臣陪他们等到宫门打开,看着他们进去了,和其他学子一同进了宫门前的宫殿等候,才转身离开。
进了宫就没事了,他还有事情要做。
皇帝帮了他这么多,他晾了皇帝一晚上,他现在回宫了,当然得过去看看。
一个小太监在前面带路,把祝青臣朝武场的方向带去。
祝青臣笑着对系统说:“看吧,我就知道,这个皇帝没有这么昏庸。”
系统若有所思:“原来他是明君。”
来到武场外,祝青臣停下脚步,歪了歪脑袋,呆呆地看着里面的人。
这位皇帝……
真的蛮昏君的。
晨起锻炼,是很明君,但是……
武场里新建了亭子,又用一扇屏风隔开,几个乐师背对着他,端坐在屏风后面,正在为陛下奏乐。
祝青臣:(
笑容消失在脸上。
他怎么会这么喜欢听音乐啊?昏君!
皇帝身着玄色单衣,扣着束袖,手握长戟,在空中挥舞,带起猎猎风声。
反派系统也很无奈:“给你找到bug了是吧?你干什么事情都让人在旁边弹琴,就不算你破坏昏君反派人设了,是吧?”
皇帝一挥长戟,带起风来,将红色的小光球给拂走:“滚开。”
小光球真的是滚走的。
皇帝做了个收式,把长戟丢给侍卫,转过身,看向祝青臣。
祝青臣回过神,连忙把脑袋歪回来,弯腰行礼:“陛下。”
皇帝瞧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事情都解决了?”
“是。”祝青臣愈发低下头,“想来昨夜杨公公已经将事情全部如实告知陛下,只是臣私自离宫,还夜不归宿,特来向陛下请罪。”
皇帝扶了他一把:“不妨事。”
祝青臣还想回禀一下,但是皇帝并没有给他机会。
“昨夜之事朕已知晓,不用再说一遍。”皇帝垂眼瞧他,忽然低声道,“刺得好。”
祝青臣没听清,下意识抬起头:“陛下说什么?”
“没说什么。”皇帝清了清嗓子,“你可用过早膳了?”
提起早饭,祝青臣眼睛亮了一下:“匆匆入宫,还不曾用早饭。”
虽然陈娘子给他做了吃的,但是他那时候还在犯困,只是往嘴里塞,嚼一嚼就咽下去,现在清醒了,连陈娘子做的什么都给忘了。
皇帝了然:“一起吃点。”
“好。”祝青臣语气都飘起来了,跟在皇帝身后,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皇帝走在他前侧半步,随口问道:“那两个暗卫你发现了?”
祝青臣跟在他身侧,点了点头:“是,多谢陛下厚爱。”
“信我收到了,只是振威将军远在西北,恐怕哗然生变,我先找个由头,把他弄回都城,再一同处置。”
“陛下多加小心。”
皇帝一面同他说话,一面拆开手上的束袖,熟练地抬起手,想要把冰凉的铁质束袖贴在祝青臣的脸颊上。
如同相识多年的损友一般。
束袖在距离祝青臣脸颊不过两三寸的地方停下。
皇帝面色一顿,反应过来,自己这回是真的没有维持好昏君人设。
祝青臣微微抬起头,透过束袖,看向他的脸。
好像看见一个很熟悉的人。
朝阳缓缓升起,正好照在东西横向的宫道上。
日光照在他们之间。
祝青臣被日光照得晃了晃神,皇帝先他一步反应过来,握着束袖,调转方向,丢给旁边的小太监,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小太监接住束袖,收好了。
皇帝一面拆另一只手的束袖,一面往前走。
祝青臣也回过神,连忙跟上他。
*
用过早膳,祝青臣便跟着皇帝去了撷英殿。
时辰差不多了,学子们都入宫了。
祝青臣和几个老学官打了照面,走到他们中间去。
老学官们低声问他:“昨夜里没出什么事吧?”
祝青臣摇摇头:“说来话长。”
日头出来了,殿前空地上搭着布棚子,近百张四方桌案整齐排列,身着玉白衣裳的学子们依次站好,在“陛下驾到”的声音传来时,俯身行礼,齐声山呼。
桌案正中留出宽阔的大道,皇帝扶着腰间佩刀,大步从学子之中穿过。
祝青臣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出神。
他想,他死得太早,还没见到李钺称帝呢。
这位皇帝的身形和李钺倒是有些相似,不知他死以后,李钺称帝,是不是如此场景。
也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身为臣子,不能亲眼见到君王称帝,实在是有些遗憾。
忽然,系统尖锐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不可以!宿主,你这是万恶的‘找替身’行为,你会变成‘渣渣臣’的!停下!n!!!”
祝青臣回过神,捏了捏自己的手:“我知道,我不会分不清。”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不再看着皇帝的背影,而是目视前方。
明君仁君,都不如家里那个。
皇帝登上九级玉阶,老学官呈上今日殿试考题。
皇帝瞧了一眼,微微颔首,叫杨公公去读,自己则拽了一下垂落在旁边的红绸。
一幅卷轴“唰”的一声垂落下来,上面写的正是今日考题。
皇帝在案前坐下,捻起一根立香点燃。
祝青臣在下首坐了,转头看向底下的学生。
裴宣坐在一排第六,旁边就是柳岸。
裴宣偷偷在衣袖上擦了擦手上的汗,然后拿起笔,起笔做文。
三炷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皇帝百无聊赖地看着底下,朝杨公公摆了摆手。
杨公公会意,吩咐小太监们上前,把水果点心放到案上。
一盘葡萄被送到祝青臣面前,祝青臣回过神,直起身子,朝皇帝行礼谢恩。
皇帝撑着头,面不改色。
系统问:“宿主,你猜皇帝现在在想什么?”
祝青臣转回身,摘下一颗葡萄,剥开葡萄皮:“我猜他想把乐师喊过来弹琴。”他顿了顿:“要是皇帝敢在这个时候还让乐师弹琴,打扰我的学生做文章,我就敢在这个时候造反。”
系统为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大权臣。”
三炷香后,所有学子当即停笔,小太监们穿梭在桌案之中,将他们的卷子收上来。
卷子收上来了,先由陛下过目,随后糊上名字,由祝青臣和几个老学官,还有藏书阁的几位文官评判,每看一份,便做一个“上中下”等的标记。
与此同时,学生们就在下面等着,等待对答。
祝青臣认真评判卷子,时不时转头看看底下。
柳岸与裴宣坐在一块儿,对答也是一前一后。
这回,裴宣没有再昏倒,他稳稳地站着,神色如常,对答如流。
几位学官连连点头,似乎对他很是满意。
只有皇帝不动如山,瞧了一眼祝青臣,见他比这个学生还要紧张,冷冷地“哼”了一声。
待裴宣坐下,祝青臣才放下心来。
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正午时分,几位学官将所有文章评判完毕,整理出几篇上等文章,再次放到皇帝案前。
对答也已经接近尾声,皇帝拢着手,显然有些倦了,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听后面几个学生把话说完。
他翻了翻几篇文章,择选三篇,一字排开,摆在面前。
皇帝拣起案上的朱砂笔,犹豫片刻,便下了定论。
待皇帝批完,杨公公便将卷子拿下去,用刮刀将糊住的名字轻轻拆开。
几个老学官都按捺不住心思,向陛下行了个礼,便凑上前去看。
皇帝有点嫌弃他们,往边上躲了躲。
祝青臣也不能免俗,提着衣摆挤了进去。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皇帝顿了一下,勉强接受了小祝学官失礼的行为。
杨公公手上动作轻缓,其他人忍不住嫌他太慢,祝青臣屏息凝神,认真地盯着他的手。
下一刻,祝青臣还没来得及高兴,老学官们都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抓祝青臣,把他按住:“祝青臣!你给我过来!你是不是又偷偷去大觉寺上香了?”
杨公公捧着卷子,来到皇帝面前:“回禀陛下,今次殿试结果已出。陛下亲点,一甲三名——”:,,.
20. 殿试被毁(20) 裴宣高中!渣攻落网……
20
烈日当空,大殿恢弘。
风吹动殿前的布棚子。
年纪最长的孟老学官,拿着方才写好、墨迹未干的圣旨,站在阶上。
“今次殿试,陛下亲点,一甲三名——”老学官顿了顿,朗声道,“柳岸!”
柳岸微微蹙眉,仿佛对自己的名次不是很满意。
他抿了抿唇角,出列谢恩:“臣柳岸,谢陛下。”
祝青臣高兴得很,还想跟他挥手,被其他老学官一把抓回来,死死按住。
“一甲一名,林惊。”
这是高老学官的学生。
祝青臣和高老学官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对方伸出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然后抱住对方,拍拍对方的后背。
“小祝,恭喜恭喜。”
“老高,同喜同喜,教导有方。”
“你看吧,我就说,去大觉寺上头香有用。”
“嗯嗯。”祝青臣连连点头,“太感谢你了,等等我们去大觉寺还愿。”
“要得要得。”
“坚决不去大觉寺上香联盟”,更名为“一定要去大觉寺上香联盟”后,取得大大大胜利!
最后,老学官宣布:“一甲一名——”
所有人屏息凝神,老学官顿了顿:“裴宣!”
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裴宣究竟是哪家公子,世家当中,也没有姓裴的啊?
柳岸最快反应过来,猛地转过头。
裴宣就站在他身边,还跟个傻子似的,瞧着柳岸傻乐。
哇,柳师兄中了探花耶!太好了!
等一下请柳师兄去观潮楼吃饭!
柳岸:?
这个傻子?他是状元?
柳岸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但还呆呆的,不知道师兄推他干什么:“啊?”
柳岸被他气死,直接伸出手,按着他的脑袋,让他低下头。
柳岸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低低的:“谢恩。”
裴宣这才反应过来,弯腰行礼:“臣裴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万岁。”
祝青臣在殿中高兴得要飞起来,但是还没起飞,就被几个老学官给按住了。
“陛下面前,不得失礼。”
祝青臣虽然人坐在位置上,但是灵魂已经在天上盘旋了。
呜呼!噫吁嚱!耶耶耶!
把这辈子知道的语气词都用完了。
系统很无奈:“你怎么跟在山里荡藤的猴子一样?我先把你的心声关掉,吵死了。”
老学官们也很烦他。
“你明明是最后一个上香的,怎么就叫你的学生中了?”
“一甲三名你占了两个,你很得意噢?还笑还笑?忍住!”
祝青臣坐在他们中间,轻轻掩住嘴,小声道:“也没有很得意啦。”
他眼睛弯弯,藏不住的笑意:“但是想想我赢过了你们,也蛮得意的。”
殿试都结束了,尘埃落定,祝青臣也不装了。
摊牌了,怎么样?他就是很有野心,他恨不得一甲三名全都是他的学生!
这次漏掉了一个榜眼,还有点可惜。
祝青臣叉着腰,尾巴翘上天,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有的老师,天天缩在房里算卦;有的老师,天天拜佛,文殊菩萨都堆满了。我什么都没做,我的学生照样争气!”
系统:?
你最好是什么都没做,大半夜还躲在被窝里算卦的人不知道是谁。
祝青臣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太厉害了!”
“你!”
因为表现太过嚣张、言辞太过激烈,祝青臣被几个老学官抓过来,按着拧了好几下腮帮子,拧得小脸通红。
“嗷——”
“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别嘚瑟了,你晚上最好睁着眼睛睡觉。”
“我必须再活三年,三年后科举再争个高低。”
这时,边上传来杨公公的两声低咳。
众人回过神,看向高位上的皇帝,收敛了手上的动作。
祝青臣一边揉着脸蛋,一边从人群里挤出来,眼睛亮晶晶的,感激地看向陛下。
陛下慧眼识英才!陛下英明神武!谢谢陛下!
皇帝好像被他盯得有点好笑,摸了摸鼻尖,清了清嗓子。
一甲三名留在宫中,听封候赏,颁赐朝服。
三人领旨谢恩,由一众宫人簇拥着,离开皇宫。
祝青臣作为其中两位的老师,也要送送他们。
“咳咳……”祝青臣故意清了清嗓子,掀起衣袍。
注意注意,优秀的状元夫子兼探花夫子,要站起来了!
其他几位老学官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只有高老学官和祝青臣合得来,高老学官也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注意注意,优秀的榜眼夫子也要站起来了!
两人朝陛下行礼告退,皇帝又好气又好笑,好像还有点无奈,朝他们挥挥手。
走走走,别在这里嘚瑟。
祝青臣朝高老学官伸出手,两人昂首挺胸,携手离开大殿。
还有谁?还有谁的学生能与我一人一战?!
刚走出殿门,两个人还击了个掌,手舞足蹈地跳下台阶。
“我的学生中啦!哈哈哈!”
“我的学生也中啦!”
系统默默地跟在祝青臣身后,打出“你中了什么”的标语。
几位老学官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脸色铁青,抬起手,堵住自己的耳朵,把他们的声音阻绝在外。
烦死了!
热闹是别人的,他们什么都没有。
*
宫门前,祝青臣追上走在前面的两个学生:“岸儿?阿宣?”
裴宣与柳岸回过头,祝青臣小跑上前,一手揽住一个。
“夫子的好学生,给夫子长脸了,夫子送送你们。”
裴宣羞赧:“还要多谢夫子,若是没有夫子,就没有裴宣今日。”
柳岸抿了抿唇角,闷闷地喊了一声“夫子”,便没有再说话。
祝青臣疑惑:“怎么了?中了探花还不高兴?”
柳岸垂了垂眼睛,却道:“夫子多虑了,学生没有不高兴,学生只是……”
祝青臣瞧了一眼裴宣,裴宣还一脸不解,问道:“师兄可是饿了?还是昨夜没睡好?还是晒着太阳,中了暑气?我去街口雇一辆马车……”
祝青臣了然,收回手,把裴宣给推开。
你先走开一下,你师兄现在最烦的就是你,你还一口一个“师兄”给他添堵。
祝青臣摸摸柳岸的脑袋:“岸儿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柳岸被戳中了心事,低声道:“他怎么就……我分明比他勤奋,也比他有天资,我还是师兄。”
“因为他笨呗。”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可怜的探花,“他写的文章都直来直去的,皇帝本来也没什么学问,大概只看得懂他写的。”
柳岸震惊:?
“夫子?!”
我们才出宫没多久,你怎么就敢口出狂言说陛下没学问?
祝青臣继续开解他:“再说了,他比你大三岁,比你多读了三年书,一时输给他很正常。你年纪还小,他都一把年纪了,才中状元,也没什么可嘚瑟的。”
“……”柳岸哽住。
虽说裴宣比他大三岁,但是……
也没有到“一把年纪”的地步吧?
祝青臣最后道:“而且你长得又好看,他长得丑丑的,跟掉进灶里被火烧了的小土狗似的,远不如你有气质。你不当探花,谁当探花?”
祝青臣的“鬼话连篇式”安慰好像还挺有效的,柳岸脸色稍缓。
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乖。”
这时,裴宣赶着马车,来到他们身边:“夫子、师兄,快上车,外面热,当心中暑。”
祝青臣撩起衣袖,麻利地爬上车,招呼柳岸也快点上来。
柳岸最后瞪了一眼裴宣,和夫子一起上了车。
裴宣一脸迷茫,根本不知道大好的日子,师兄为何生气。
柳岸烦得很,坐定了,对祝青臣道:“多谢夫子开导,我知道了。状元的位置,大概只有他这样的人当得,换了其他人,早就被我掐死了。”
裴宣:?
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师兄要掐死他?!
祝青臣朝他摆摆手:“没说你,说的是另一个状元。”
“噢。”裴宣转回头,继续赶车。
殿试才结束没多久,榜文就张贴出来了,消息也传遍了永安城。
裴宣赶着马车,还没驶出宫门前的长街,围观的百姓就占满长街两边,想要一睹状元郎与探花郎的风采。
祝青臣搂住柳岸的肩膀:“阿宣,你驾车。我们的探花郎品貌端正,家世又好,很容易被人抓走,可要藏好了。”
裴宣不解:“抓走?抓去哪里?师兄如今也是朝廷命官,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劫走朝廷命官?”
状元郎埋头苦读,一点人情风俗都不懂。
祝青臣解释道:“被别人抓去当女婿啊。”
正巧这时,有个年轻公子在榜前喊了一声:“我中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大手一挥,四个家丁上前,把年轻公子抬起来,塞进马车里就跑。
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速度之快,令祝青臣啧啧称奇。
这时,忽然有一个小姑娘,推开人群,朝裴宣抛了一个香囊。
裴宣还在驾车,香囊被丢到他身上的时候,他跟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手忙脚乱,颠来颠去。
柳岸“啧”了一声,掀开帘子:“还不快进来?你还挺享受的,等着多收几个?”
“师兄,我没有!”裴宣双手接住香囊,像捧着佛经似的,无比正经,没有半分杂念。
祝青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为师来驾车,你快进来。”
“好。”裴宣钻进车里,“我会保护好师兄的。”
祝青臣笑了笑,撩起衣袖,接过缰绳。
百姓们见裴宣进去了,都有些遗憾。
“状元郎呢?”
“出来看看啊。”
“怎么躲进去了?”
祝青臣轻轻挥动缰绳:“这里没有探花郎和状元郎,有的只是上了年纪的祝老学官,咳咳,让一让,让一让!祝老学官要回家吃饭了。”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祝学官也尚未婚配!祝学官还是探花郎和状元郎的老师!”
祝青臣:O-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心底升起。
下一秒,祝青臣就被迎面飞来的一枚桃子砸中脑袋,他整个人都晃了晃。
“嗷——”
人群中传来小小的声音:“糟糕,没对准。”
桃子落在祝青臣的衣摆上,祝青臣捂着脑袋:“谋杀,这是谋杀朝廷命官。”
系统跟在他身边:“幸好这里还没有引进榴莲。”
祝青臣揉揉额头:“榴莲是什么?”
“就是——”系统用小小的电子屏幕给他展示了一下图片。
“什么榴莲,这不是流星锤吗?”
祝青臣忽然感觉头疼欲裂,他要死了。
他驾着马车,慢吞吞地从人群里挤出来。
原本一盏茶就能走完的路,愣是走了快半个时辰。
先把柳岸送回家。
柳家早就得到了消息,这会儿都把庆祝的红绸挂起来了。
家丁侍从,都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外,迎接公子回府。
柳岸下了车,母亲立即迎了上来:“岸儿,辛不辛苦?饿了吗?”
柳岸环顾四周,轻声问:“母亲,父亲呢?他怎么没出来?他还在为了昨晚我翻窗的事情生气?”
“没有。”柳夫人笑了笑,压低声音解释道,“他听说裴宣被点为状元,不好意思出来见状元,躲在里边呢。”
柳岸朝里面望了一眼。
果然,花白胡子的柳家主就坐在堂中,担心裴宣看见他,还往里面躲了躲。
昨天晚上,他拦着柳岸,不让他去敬王府寻裴宣。
今日殿试,裴宣就被点为状元。
实在是有点……
惭愧,不敢出来见人。
柳家还想留祝青臣和裴宣吃饭,不过裴宣也要回家,也便作罢。
临走前,裴宣下了车,朝柳家主做了个揖。
祝青臣驾着车,调转方向,随口问他:“昨天夜里,柳家主不让你师兄去救你,你还向他行礼?”
裴宣道:“其实那时,我也不希望柳师兄来救我。原本是我不听夫子劝告,执意进入敬王府,我一介布衣,死不足惜。若是牵连了师兄,耽误了师兄殿试,那就不好了。”
祝青臣又问:“倘若当时,柳师兄没有去救你,你又会如何?”
裴宣想了想:“我希望柳师兄先顾好自己,再来顾我。待柳师兄中了探花,再来为我伸冤。”
祝青臣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
出了城,围观的百姓便少了许多。
马车速度也加快了。
陈娘子和左邻右舍也都接到了消息,远远地在门外迎接。
陈娘子笑容满面,接受邻居们的恭喜。
“你可算是熬出头了,阿宣现在这样出息了,都中状元了。”
“想当年,你一个人赶着驴车,往车上搬酒,就为了供他念书,都值得了。”
陈娘子远远地看见马车朝这边过来,同邻居们说了一声,便上了前。
马车还没听闻,裴宣便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母子一人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陈娘子脸上还带着笑,却泪眼朦胧:“好、好……”
除了“好”字,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裴宣安安静静地握着母亲的手,没有说话,等她平复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抹了把眼泪,拍了一下裴宣:“怎么叫祝夫子赶车?没大没小的。”
裴宣直喊冤:“夫子体谅我,若是我在外面赶车,这会儿我都被旁人抓去做女婿了。”
陈娘子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他,毫不留情:“就你啊?跟隔壁那头小土狗似的,哪户人家看得上你?”
裴宣哽住:“……”
宫人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簇拥着状元郎和他的母亲进去。
他们原本是送赏赐来的,陈娘子忙前忙后,留他们和邻居们一起,吃了顿午饭。
*
祝青臣在酒坊里吃了午饭,才驾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回了都城。
殿试结束,他也可以收拾收拾,搬出皇宫了。
他还打算要去大觉寺还愿呢。
可是祝青臣才回到宫里,杨公公就迎了上来:“祝夫子,陛下传召。”
“嗯?”祝青臣疑惑,“陛下可是有事?”
杨公公道:“陛下今日主持了一场殿试,似乎是中了暑气,不大舒服,请祝夫子过去看顾。”
祝青臣蹙了蹙眉。
不痛快就去找太医,他又不是太医。
他忽然想到什么,回过神,看了看四周,见旁边围着宫人太监。
杨公公的话,他们大概也都听见了。
“好。”祝青臣点点头,跟着杨公公去了养居殿。
系统问:“不应该啊,昏君是使劲折腾都不会死的反派人设,他怎么一个上午就病了?”
祝青臣了然道:“装的。”
祝青臣来到养居殿,殿中挂着重重叠叠的帘子,旁边放着堆成小山的冰块,泛着丝丝凉意,或许皇帝刚吃过药,风中还弥漫着些许苦涩。
侍奉的宫人们都屏息凝神,原本与皇帝形影不离的乐师……
还在奏乐,为了应景,还换了几首声音比较低沉的曲子。
祝青臣在心里给皇帝竖了个大拇指,他真的很昏君,装病还不忘听曲子。
杨公公隔着帘子行礼:“陛下,祝夫子到了。”
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让他进来。”
“是。”
祝青臣小步上前,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果然,皇帝啥事没有,面色如常,正靠在榻上看密折。
完全不避讳祝青臣。
祝青臣小声提醒:“陛下?”
皇帝朝他招了招手:“这几日要辛苦祝卿在宫中多留一阵子。”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皇帝道:“等过几日,就可以放出消息去,说皇帝病重,传召驻扎边关的几位将军回都城述职,收拢兵权,一网打尽。”
他昨天晚上收到那封信,就已经想好了。
“是。”祝青臣点点头,继续眨巴着清澈愚蠢的眼睛,“可陛下为何选我侍疾?”
“此事必须隐蔽,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风险,所以朕不愿叫太医宫人再来侍疾。”
皇帝放下密折,认真地看着他:“祝卿原本就知晓此事,又见过朕深夜看奏折,是最合适的人选。”
“况且,祝卿与敬王已然结下了梁子。敬王不死,祝卿和祝卿的学生永无宁日,祝卿是世上绝不会泄露此事的人。”
祝青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陛下抬爱。那臣……”
“侍奉汤药,闲来无事就看看书,想吃什么就吩咐下去。”
“好耶!”祝青臣马上进入角色,看看旁边已经被皇帝喝空了的药碗,于是自觉地坐到旁边。
系统疑惑:“平时不见你这么笨啊,怎么今天看起来傻乎乎的?”
祝青臣捻起一块栗子糕,塞进嘴里:“这个皇帝城府太深,既然他已经掌控了一切,我自然是越笨越好,衬托他英明神武。”
“越是‘病中空闲’,越是容易多思多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要他自己说出口,是他选的我,不是我上赶着选的他。倘若他再疑心我,回头想想这些话,疑心就会减轻许多。”
单纯的系统被一些勾心斗角吓晕。
祝青臣嚼嚼栗子糕,抿了抿指尖,弯起眼睛:“好吃!”
皇帝瞧了他一眼,笑了一声。
*
没几日,“陛下病倒”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皇帝平日沉溺歌舞,也不早朝,看起来就很虚弱的样子。
这下好了,只是主持了一上午的殿试,回去就中了暑气,到现在还没好,反倒还愈演愈烈。
其他学官都出宫去了,唯有祝夫子,因为年纪小些,被皇帝留在了养居殿侍疾。
为着他的病,一甲三名游街取消了,琼林宴也推迟了。
皇帝靠在榻上看密折,对祝青臣说:“只是委屈了你的两个学生。”
祝青臣坐在榻边看书,转过头,笑着道:“不委屈,阿宣根本不会骑马,只会赶驴。他现在从头开始学,恐怕也学不好,要是从马背上栽下来就不好了。”
“是吗?”
“嗯,岸儿倒是会骑马,不过他长得还行,骑在马上,很容易被香囊水果砸下去。”
皇帝合上奏章:“振威将军已经启程回都城了。”
祝青臣适时吹了一句马屁:“陛下英明神武!”
忽然,杨公公在外面通报:“陛下,敬王殿下前来请安。”
祝青臣和皇帝都一激灵,“噌”地一下坐起来,把手里的书卷密折全部塞进床铺里面,用被子盖住。
祝青臣拿起旁边的小匣子,往皇帝脸上扑了几层粉。
皇帝被粉末呛得咳嗽:“祝卿,你从前……”
“请陛下稍稍忍耐。”
粉扑得差不多了,祝青臣又拿起旁边的药碗,往房间里洒了几滴,营造出一种久病缠绵、浑身药味的场景。
祝青臣从小身体不好,有时装病躲避功课,有时又是真的病了,连家里人都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做完这一切,祝青臣便捧着药碗,规规矩矩地站到了旁边。
皇帝还在咳嗽,祝青臣道:“杨公公,请王爷进来吧。”
“是。”
杨公公打帘子,敬王一身素衣,趋入殿中。
他先是看了几眼皇帝,见他脸色惨白,神色疲倦,像是真病了,才俯身行礼:“陛下。”
敬王抬起头时,瞧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祝青臣,一言不发。
他与祝青臣已然撕破脸,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如今皇帝病重,于他而言是大好时机。他没功夫与祝青臣纠缠,待他登基后,想怎么处置祝青臣,就怎么处置。
于是敬王做出凄惶神色,几步上前,跪在榻前:“陛下,何至于此啊?”
皇帝掩着嘴咳了两声,尽量不让自己咳出一堆粉末。
敬王又试探道:“陛下要好好保重身体,朝堂不能一日无陛下。”
祝青臣在旁边抿了抿唇角。
说得好像这昏君从前有去上朝一样,本来就是有他没他都一样。
皇帝道:“朕恐怕是不行了。”
敬王眼底有一抹喜色闪过,抬起头时,又是满脸悲怆:“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冷眼瞧着他,又道:“朕膝下无子,恐皇位后继无人,朕已然派遣官员于宗室子弟之中寻访,看谁人可担此重任。”
敬王一愣。
“须得年轻力壮,家中父母双亡,免受外戚把持。朕已决意封你与祝卿为顾命大臣,到时也要劳烦你一人,多多扶持。”
皇帝说了许多要求,敬王只觉得耳边嗡嗡的。
他是皇帝的亲弟弟,皇帝却不想传位给他,还要从宗室之中再选新帝?
他只做顾命大臣,还和祝青臣平起平坐?待新帝长大,便将他一脚踹开?
这是什么道理?
敬王握紧了拳头,强撑着与皇帝再说了两句话,便忙不迭告辞。
殿中,祝青臣推开窗户,看着敬王匆匆离开的背影。
想来是回去联络朝臣了。
系统问:“皇帝不怕他狗急跳墙,带兵逼宫吗?”
祝青臣望着窗外:“皇帝就怕他不带兵逼宫。他这些年装得太像,若是他按兵不动,没有由头杀他,也挖不出他手下的所有人,激他一激,他才会和亲信联络,一同入宫。”
此时将近入夏,天气燥热。
天边卷起阴云,眼看着是要下雨了。
祝青臣关上窗子,回到榻边,掀开被子,准备把自己没看完的书拿出来。
结果他一掀被子,一把刀、一把剑从里面掉出来。
祝青臣:?
皇帝若无其事地把刀剑收回来:“此事凶险,有备无患。”
想来,方才敬王在他面前说话时,他始终把手放在被子里,显然是握着刀剑。
若是敬王当时就翻脸,他随时可以抽刀出鞘,击杀敬王。
祝青臣呆呆地点了点头:“是。”
皇帝竟然连他的这份都准备了,还是挺靠得住的。
皇帝清了清嗓子,把书册拿出来,递给他:“你看书罢。若是有事,便躲在朕身后。”
祝青臣点点头,回过神来,又连忙摇摇头,举起右手,像一只严肃的小猫:“臣誓死保卫陛下!”
*
又过了几日。
皇帝的病不见好转,敬王已经蠢蠢欲动。
他平日里与那些纨绔子弟的交游,也显露出好处来。
虽说这些纨绔子弟庸庸碌碌,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儿。
他们回去向在朝中任职的父亲兄长说一说,朝臣们很快就动摇了。
如今都城之中,人心惶惶,动作快些的,已经将拜帖送到敬王府了。
因着这件事,裴宣与柳岸还未授职,留在家中。
一开始左邻右舍喜气洋洋,到现在迟疑犹豫,旁敲侧击。
裴宣犹豫了几日,外面风声愈演愈烈,便赶去柳府见了师兄。
他去时,柳岸正扎着束袖,坐在院子里,擦拭长剑。
几十个家丁被他改成府兵,一板一眼地操练。
裴宣上前:“师兄?”
柳岸瞧了他一眼:“嗯?”
“师兄这是?”
“永安城怕是要变天了,夫子还被拘在宫里。那日夫子为了你,把敬王得罪了彻底,若是敬王得势,绝不会放过夫子。”
柳岸把手中长剑擦得锃亮,在烈日下闪着寒光:“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得把夫子救出来。”
裴宣颔首:“我和师兄一起。”
柳家主在外面拍门:“岸儿!柳岸!你敢!给我开门!”
可他已经管不住柳岸了。
裴宣与柳岸商定之后,两人达成共识,偷偷把陈娘子接来柳府,随后闭门不出,将所有客人拒之门外。
风雨欲来,永安城中各个官员,动作各有不同。
*
十日后,振威将军带着几位驻边将军匆匆回到都城。
只是他们甫一入城,没有进宫述职,而是直接去了敬王府。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一行人才晃晃悠悠地结伴入宫。
祝青臣趴在窗户旁边,远远地看着几个将军身披甲胄、腰挂佩刀,簇拥着敬王,一步一步,从玉阶上走上来。
年纪大些的,应该就是驻守边关的振威将军,其他几个皆是副将。
小太监们手捧蜡烛,将宫道两边的宫灯点起来。
烛火跳跃,照得刀光剑影,明明灭灭。
等到他们靠近一些,祝青臣便缩回了脑袋,把窗扇关上。
“陛下,他们来了。”
“嗯。”皇帝揣着手,靠在榻上。
祝青臣知道,他的手里已经握着刀了。
皇帝腾出手,朝祝青臣招了招手:“过来点,没得伤着你。”
“是。”祝青臣挪到他身边,小声问,“陛下的眼神还不错吧?”
祝青臣怕他等会儿杀疯了,分不清敌我,把他也给砍了。
皇帝顿了顿,却问:“祝卿,你的眼神好吗?”
祝青臣摇摇头:“回陛下,臣时常挑灯夜读,眼神也……不是很好。”
皇帝扶了扶额头:“朕也一样,酒喝多了,眼睛花了。”
祝青臣一激灵:!
那他们两个“老眼昏花”的废物君臣,怎么打得过那几个魁梧的大将军啊?!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门外传来杨公公的声音。
“振威将军、敬王殿下,照着规矩,觐见陛下,不得穿甲佩刀,请几位将军卸甲。”
振威将军在边关完全就是土皇帝,无法无天惯了,如今皇帝病重,哪里还会把他放在眼里?
“老东西,滚开!本将军不认得你,这把刀也不认得你,还不快滚开?”
殿中的祝青臣及时出声打断:“杨公公,不打紧,陛下请几位将军进来。”
杨公公撇了撇嘴,往边上退开:“是。”
行走之时,盔甲与刀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越来越近。
内殿没有点灯,殿外宫灯照进殿中,幽暗昏黑。
敬王不疑有他,快步上前,见皇帝比前几日病得更厉害了,掩不住的喜色:“陛下?”
皇帝睁开眼睛,敬王又道:“陛下,臣这几日在宗室之中,遍寻无果,有负陛下所托。”
皇帝故意忽略他眼底闪着的精光,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臣……”
敬王话还没说完,身后几个将军就齐刷刷地跪下了。
振威将军抱拳,恳切道:“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奏请陛下,禅位于敬王殿下,早日主持大局!”
敬王眼中笑着,面上却十分为难,看起来狰狞扭曲:“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以……”
“若是陛下不允,臣等便在此请愿!边关数万将士,也一并请愿!”
名为请愿,实则要挟,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若是皇帝不禅位,他要么起兵造反,要么现在杀了皇帝,伪造禅位诏书,保敬王上位,总归他手握兵权,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如现在禅位,他不费一兵一卒,敬王名正言顺即位,皇帝也可以保住一条性命,两全其美,大家都好。
殿中昏暗,外间火光跳跃。
敬王跪在榻边,轻声劝慰:“大将军毕竟是一心为民,难免急躁了些,请陛下见谅。陛下若是不放心,我即位之后,便尊陛下为太上皇,供陛下颐养天年。”
“我来时,还见太医在外候着,早些做完这些事情,陛下也好及早让太医进来看诊,陛下?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若是连亲弟弟都信不过,陛下还能相信谁?”
振威将军扶着刀,跪在旁边,怒目圆睁:“陛下还是早做决断为好!陛下等得,这西北将士可等不得!”
显然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既保全了敬王的名声,又威胁了皇帝。
和造反比起来,这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皇帝沉默良久,朝振威将军招了招手:“上前来,朕叫他们准备印玺。”
“是。”振威将军面上一喜,以为皇帝是妥协了,要写禅位圣旨了。
不费一兵一卒,只消一封圣旨,便能大功告成。
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振威将军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威严了,跪在地上,匍匐上前,满脸堆笑:“陛下……”
下一秒,床榻上的皇帝忽然暴起,一脚将振威将军踹翻在地,抽刀出鞘,银光一闪,刀尖顺着他的甲胄缝隙,捅进他的胸口。
祝青臣把手里的药碗砸碎:“护驾!”
守在殿外做太监打扮的暗卫迅速推开殿门,一拥而入。
敬王还想抓祝青臣做人质。
祝青臣一个闪身,躲开他的手,飞快地滚到床榻上,翻出皇帝给他准备的佩剑,抽出长剑,对着敬王挥了两下。
“嗷!”
皇帝被他吓了一跳,砍人间隙,回头看了他一眼。
祝青臣双手握着剑柄,跟一只猫似的,把剑挥得连影子都看不见。敬王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剑挥得不怎么样,毫无章法,气势倒是很足,一直在“嗷嗷嗷”,把吓得敬王脸色煞白。
就是容易误伤我方战友。
逆贼自有皇帝和暗卫去抓,祝青臣只是一个柔弱的文臣,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皇帝瞧了一眼,便放心地转回头去。
与此同时,皇帝已经将振威将军砍倒在地,几个副将才刚刚把刀抽出来,就被他砍翻在地。
谁也想不到,平日里沉溺歌舞的皇帝,竟然会忽然暴起。
他们更没想到,皇帝的力气这么大。
鲜血溅在重重叠叠的帷帐上,忽而“哗啦”一声,狂风将祝青臣方才没关好的窗扇吹开。
狂风涌入,吹得帷帐纠缠在一起,皇帝搓了一下脸,才发觉自己脸上手上都沾了血,腥臭腥臭的。
敬王见势不妙,转头想跑。
祝青臣连忙大喊:“陛下!”
皇帝猛地回过头,杀红了眼,一抬手,便将手里的长刀掷出去。
祝青臣从榻上爬起来,顺手抄起榻边的铜花瓶,也朝敬王丢了过去。
下一刻,长刀落在敬王面前,震碎地砖,插进砖里,拦住他的去路。
铜花瓶“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
敬王往前一扑,跟一条死狗似的,趴在地上。
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回过头:“你们……你们……”
祝青臣手握长剑,跳下床榻,和皇帝站在一块儿,冷眼瞧着他。
皇帝垂眼,忽然看见祝青臣的手上不知沾了哪个逆贼的血迹,拿出手帕要给他擦一擦。
只是还没伸出手,忽然,殿外传来疾呼。
“陛下?陛下可安好?”
“小祝?小祝你在哪儿呢?你死了吗?天杀的敬王!我跟你拼了!”
“夫子?夫子!夫子你在哪儿?!”
祝青臣和皇帝疑惑地转过头:?:,,.
21. 殿试被毁(21) 夜审渣攻!……
21
暮色四合,宫灯昏昏,殿外忽然传来许多人的声音。
“陛下?陛下身体可好?”
祝青臣和皇帝转过头去,只见朝中众臣身着官服,手执玉笏,正浩浩荡荡地朝养居殿赶来。
几位老学官走在最前边,抹着眼泪:“小祝啊,小祝你在哪儿呢?你死了吗?”
“天杀的敬王!你要是敢逼宫,我就血溅朝堂!”
今日振威将军回城,一回来便封锁了整个永安城,他们都以为皇帝要被敬王逼死了。
祝青臣在宫里侍疾,自然也逃不掉。
所以,在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时,他们都愣了一下。
满地逆贼,正哎哟哎哟地叫唤,满地打滚,有进气没出气。
而祝青臣和皇帝好好地站在旁边,一点事儿都没有。
祝青臣还应了一声:“我还没死。”
嗯……
好像是他们多虑了。
柳岸与裴宣就跟在几个老学官身后,年轻沉不住气,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将祝青臣围起来,关切地问:“夫子可有事?”
“我没事。”
祝青臣收剑入鞘,乖巧地站好。
他没杀人,都是陛下杀的,他只是在旁边呐喊助威而已。
裴宣低声道:“柳师兄差点就要带着府兵,入宫抢救夫子了。”
祝青臣看了一眼皇帝,连忙捂住他的嘴:“你给我闭嘴。”
你怎么敢在皇帝面前提“带府兵入宫”?他刚杀疯了,等会儿连你一起杀了。
皇帝也瞧了祝青臣一眼,拽过垂落在旁边的帷帐,细致地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他眼中的杀意太过浓烈,还未消散,柳岸和裴宣都收回了手,离夫子远一点。
皇帝随口问:“状元与探花如今在何处任职?”
柳岸与裴宣俯身行礼:“回陛下,臣等尚未任职。”
“正好。”皇帝指了指地上的一堆人,“你们两个去大理寺任职,这些人交给你们,把事情查清楚。”
两人领命:“是。”
敬王被暗卫控制住,阴毒地看向他们。
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裴宣,你……是你拿走了那封信……”
裴宣不置可否。
敬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暗卫的压制,冲到裴宣面前:“你怎么敢?我这样看重你、喜欢你,你竟敢出卖我!”
裴宣皱了皱眉,不可置信地问:“王爷骗我入府,叫做‘喜欢’?王爷对我动手动脚,叫做‘喜欢’?倘若我没有听夫子的话,勤加锻炼,当日就被按在王爷身下,屈辱至极,王爷把这叫做‘喜欢’?”
不等他说话,裴宣便一摆手:“拉下去。”
敬王被人拖下去,一双眼睛淬了毒一般,死死地盯着裴宣的方向。
原书里,敬王就是在那天晚上,毁了裴宣的殿试,也毁了裴宣的一生。
现在,敬王没有把裴宣拉进去,反倒自己把自己送进了死路。
报应不爽。
系统叹了口气:“攻受关系完全崩了。”
祝青臣淡淡道:“这有什么关系?他也跟裴宣一样,去跳城楼,然后裴宣就可以‘火葬场’了啊。我们阿宣可是主角受呢,只要小小地‘火葬场’一下就好了。”
“等一下。”祝青臣蹙了蹙眉,“他不会不敢跳城楼吧?连城楼都不敢跳,还说什么喜欢?”
系统为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渣渣臣。”
*
一夜之间,敬王与振威将军被生擒,送入大理寺。
皇帝从振威将军身上搜出兵符,交给信得过的武将,让他马上前往边疆,稳定军心。
所幸敬王汲汲钻营多年,只结交了一群酒肉朋友。这群纨绔子弟,一听说宫中生变,敬王被擒,马上要和他划清界限。
更有的家族,听闻此事,马上把人捆了,也要送去大理寺。
皇帝也不在意,不过是墙头草,摇摇摆摆的,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若是追究到底,没什么可惩处的;若是这回放过他们,说不定他们还会感激涕零。
裴宣与柳岸自从殿试之后,便待在家中无所事事。
如今皇帝让他二人官任大理寺,负责主审敬王谋逆一案,两个人干劲十足,压着犯人就走了。
祝青臣悄悄打了个哈欠。
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熬得起夜,他不行,他要回去睡觉了。
他把佩剑还给皇帝,准备与其他朝臣一同退走。
皇帝却道:“如今城中还乱着,恐怕有敬王乱党流窜在外,你近来与朕走得近,暂且留在宫中,待事情平息了,再搬出去。”
“是。”祝青臣点点头,“臣送几位老臣出去。”
皇帝把剑抛给他:“剑也带上,特许你带剑行走宫中。”
“多谢陛下。”祝青臣抱着长剑,和几位老学官一同退走。
离开养居殿,祝青臣挽住老学官们的手,走在宫道上。
两边宫灯明亮。
祝青臣眼睛弯弯,笑着说:“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很着急地喊我,‘小祝?小祝你在哪里?小祝你是不是死啦?’是哪位老学官在担心我呀?”
几个老学官都有些害臊,摆摆手,别过头去。
“不是我,不是我,大概是老高,老高还哭了。”
“狗屁,哪里是我?我一向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喜怒不形于色。”
“我们几个来找你,说要进宫探探消息的时候,你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难得碰到小祝这么合心意的忘年交,他要是死了,你找谁一起上香。你就说你是不是哭了吧?”
祝青臣露出欣喜的表情:“真的吗?”
高老学官还嘴硬:“放屁,我那是被风迷了眼睛。”
其他学官笑着道:“当然是真的。”
祝青臣很高兴:“再来点,再来点!”
让我听听我在大家心里有多重要!
“老徐一听说你要死了,马上去找他以前的学生。”
祝青臣问:“徐老学官的学生是朝中大臣吗?”
“不是,不过他是道士,会炼起死还魂丹,老徐想等敬王把你杀死了,再把你的尸首偷出来救活。”
“……”
有没有可能,人被杀,就会死呢?
听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不过心意很好,祝青臣心领了。
他在宫里侍疾,不能泄露消息,所有人都以为皇帝病了,要倒台了。
如此危急时刻,他们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能冒险进宫来救他,祝青臣很感激。
祝青臣亲亲热热地挽着他们的手:“那其他大人呢?他们也担心我嘛?我的人缘竟然这么好!”
老学官淡淡道:“想太多,人家又不认得你。”
祝青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敬王平素只爱游猎,与陛下并无二致,若是任由他搅弄风云,岂能安稳?”老学官压低声音,“虽说陛下不靠谱,但是敬王更不靠谱。”
“虽说陛下沉溺歌舞,但是朝臣进言都会听,敬王嘛……”
他们没有再说下去。
第一好的皇帝是明君,第二好的皇帝是听话的皇帝。
最差的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皇帝。
敬王正好属于最差的那一档,没人想保他上位。
祝青臣偷笑。
老学官继续道:“况且,殿试前夜,他将裴宣扣在府里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祝青臣抬起头:“你们怎么知道的?”
“裴宣那孩子自己跟我们说的。”
祝青臣震惊:“他……他自己跟你们说的?!”
“当时朝臣还有所犹豫,他出来说,敬王并非明君,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了。这样严重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拿出来开玩笑。”
“他还说,今日若是不阻止敬王篡位,明日被敬王打得鼻青脸肿的,就是在座诸位大人。后日被敬王召进宫中欺凌的,便是诸位大臣的子女。”
“他说了这番话,那些朝臣才肯进宫来死谏。”
祝青臣垂了垂眼睛,有些感慨。
这件事情,原本知道的人不多,就连柳岸也不清楚内情。
毕竟,好好一个学生,被敬王那样欺辱。
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实在有些难堪,若是有人传了出去,以讹传讹,往后提起裴宣,便叫人想起敬王。
他与敬王怎么都分不开。
祝青臣有意替他保守秘密,却不想,他自己说出来了。
他确实也没办法,为了劝动群臣,证明敬王并非良善之人,他只能这样选择。
老学官们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要担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祝青臣把几位老学官送到宫门前,扶着他们上了马车,目送他们离开。
*
回到房间。
祝青臣把皇帝给他的佩剑挂在床头,简单洗漱一下,就准备睡了。
他枕着手,躺在床上。
大约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变故,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系统停在床头,和他聊天:“你们这里的权谋都这么快的吗?皇帝提着刀杀杀杀,就完了?”
“还没完呢。”祝青臣道,“生擒敬王与振威将军才只是刚刚开始。他二人,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军功卓著的将军,若是陛下给不出恰当的理由、稳不住他们手底下的人,反被扣上‘残害手足功臣’的名头,今夜种种,就全完了。”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所以皇帝连夜派人去安抚西北士兵,又特意派裴宣和柳岸去查此案,他二人刚入朝堂,不可能徇私,不会被人诟病。”
“嗯……”系统想了想,“我还以为要筹谋部署好几年呢。”
祝青臣疑惑:“好几年?”
“里都是这样写的啊。”系统说,“皇帝一般要筹谋好几年,期间要为了振威将军的兵权,把他们家的儿子纳入后宫,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不得不装出宠爱他的样子。”
“然后皇帝趁机夺回兵权,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把振威将军一家下狱。皇帝拉拢整个军营,日夜操练,在另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们一起包围敬王府,控制敬王手下的同时,活捉敬王。”
“皇帝虽然得到了天下,但是却永远失去了振威将军儿子的爱。噢,我最爱的‘追妻火葬场’,这才是完美的权谋!”
祝青臣听着所谓的权谋,嘴角抽了抽。
“这是你自己编的吗?你知道整个军营和整个朝堂有多少人吗?”
“不知道。”
“也就几万个吧。这几万个里,但凡有一个走漏消息,这个密谋就成不了。”
“是吗?”系统恍然大悟。
祝青臣掰着手指头:“皇帝这回装病,除了我和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连杨公公和太医都被排除在外,那些暗卫也是提前一刻钟才知晓今日要抓的是敬王,根本没有告密的机会,这叫做‘密谋’。”
“动不动就几万个人参与密谋,不如找几个说书先生在大街上喊出来算了。”
系统哽住。
祝青臣道:“再说了,皇帝又不是小倌,怎么还要卖身给振威将军才能拿回兵权?振威将军的儿子又不傻,皇帝可以随便换,但是爹只有一个,他不帮着自己爹监视皇帝,反倒帮着皇帝干什么?”
“因为……”系统说不出话来,“‘火葬场’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较真?都是因为爱嘛。”
祝青臣笑了笑:“命都没了还爱?敬王也是,裴宣都要审他了,他不赶紧求饶,对裴宣说他全都招了,求求裴宣不要对他用刑,还对着裴宣‘爱爱爱’的。”
系统震惊:“你好无情!渣渣臣,你一点都不懂爱!”
祝青臣撑着头,悠闲道:“胡说,我可懂‘爱’了。‘爱’是每次外出带回来的小零食和小玩具,而不是践踏、□□和盛气凌人。”
系统大声说:“‘帝王之爱’就是身不由己、进退两难的!你又没当过皇帝,你怎么知道?”
祝青臣比他更大声:“废话,我没当过皇帝,但是我见过皇帝啊!”
“我还活着的时候,李钺把私库钥匙给我保管,任我支取,这叫帝王之爱!”
“李钺把兵符给我,凤翔城一半禁军供我调遣,听我号令,这叫帝王之爱!”
“李钺许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不在凤翔城,以我为尊,这叫帝王之爱!”
“敬王对裴宣有什么?不爱的时候毁了他的前程,爱上了逼得他跳城楼,这叫什么‘帝王之爱’?这叫‘阎王之爱’吧?”
祝青臣皱眉:“要不是我认识李钺,就真被你们给骗了。李钺从来就没有身不由己过。”
祝青臣想了想,回过神来:“你真的很喜欢编一些莫名其妙的火葬场故事,裴宣这本《阴郁受》不会也是你编的吧?”
“那怎么可能?”系统连忙反驳,“我只是看过而已。”
祝青臣怀疑地看着它:“不相信。”
系统涨红了整个球:“我只是有一点点恋爱脑而已,快穿局有一个红色的系统,比我恋爱脑多了!”
祝青臣看看它:“你现在就是红色的。”
“不是我!”
“知道了,我先睡了。”
“都说了不是我了!”系统暴躁地按下《安眠曲》的播放开关。
祝青臣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不到三秒钟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他的睡姿不太好,整个人跟个要起飞的小鸟似的。
系统看着他的脸,忽然明白,为什么要找祝青臣做任务了。
只有在各种爱里泡着长大的人,才不会被“火葬场理论”牵着鼻子走。
与此同时,对面的养居殿里。
皇帝也准备睡了。
只是他的反派系统没有在旁边放《安眠曲》,反倒在大喊大叫。
“你在干什么?你把主角攻抓起来了啊!你还扎了他一刀!你还让主角受去审判主角攻!你疯了吗?”
皇帝挖了挖耳朵,假装听不见。
“我都跟你说了,你只是个反派角色,只需要混吃等死就行了,你现在把事情弄成这样,剧情全崩了!”
皇帝理直气壮:“不是你说的,反派就是给他们添堵?”
系统顿了一下:“我是让你按照剧情走,把裴宣发配边疆,给他添堵!”
“给敬王添堵也一样,他也是主角。”皇帝睨了它一眼,“所以反派只许给主角受添堵,不许给主角攻添堵?你双重标准,见不得敬王受委屈?”
“我没有,等以后敬王火葬场,就……”
皇帝冷笑一声,拿了个痰盂把它盖住,推到角落,翻身睡觉。
大反派都是无差别攻击的,包括系统。
*
另一边,裴宣与柳岸连夜将犯人送进大牢。
振威将军和敬王都受了伤,一个被砍了一刀,一个被砸了一下,今晚恐怕是审讯不了了,只能先让大夫过来看看,明日再审。
裴宣与柳岸便带着手下衙役去了敬王府。
王府中人见状不妙,收拾了东西想逃,结果才跑到偏门前,就发现门前都有人守着,院墙每隔一段,也有人守着。
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正门大开,差役们手执火把,将敬王府照得亮堂堂的。
裴宣与柳岸身穿官服,走进王府。
王府侍从都被聚集到院子里。
柳岸一抬手:“十人一班,分别带下去询问,问出消息的有赏。”
“是。”
差役们立即上前,把侍从给带走。
柳岸又道:“管事的留下,敬王的书房在哪里?”
王府管事连忙跑出来,给他们带路。
敬王府的书房很大,里边东西不少,裴宣还摸出一个暗格,里面装着许多账本和书信。
裴宣与柳岸今夜就留在书房里,将这些东西一一整理出来。
*
裴宣与柳岸初入官场,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这样的谋逆大案。
两个人不敢懈怠,连夜留在敬王府里查抄书信。
收获也不小,他们在敬王府里搜出了敬王与朝中官员往来的书信,以及部分官员,假借儿子之手,给敬王送礼的账本。
敬王时常外出游猎,也时常在府中开宴。
这些事情,就在游猎和宴会之中暗中进行。
夜里,差役来报。
“柳大人、裴大人,逆贼在牢中叫骂不休,非要让裴大人过去见他。”
烛光下,裴宣与柳岸正看书信。
柳岸淡淡道:“回去跟他说,还没轮到他,让他先等着。”
“是。”差役有些迟疑,“逆贼还说,他是裴大人的……的……”
柳岸道:“是什么?有话就说。”
差役显然难以启齿:“他说,他是裴大人的夫君,让裴大人一定要过去见他……”
差役话还没说完,柳岸便重重地把书信往案上一丢:“什么东西?他得了失心疯不成?把他的嘴堵上,省得他再胡言乱语!”
裴宣抬起头,按住柳岸的手:“师兄莫气。”他看向差役:“照柳大人说的去做,把他的嘴堵起来。”
“是。”
差役要退走,柳岸越想越恼怒,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裴宣便道:“天也晚了,师兄去牢里看过他,就直接回府歇息吧,不用再回来了。”
“嗯。”柳岸道,“你也早点休息。”
“好。”
柳岸挽起衣袖,松了松手腕,带着差役离开,看模样像是要去打人。
待他走后,裴宣才低下头,继续看搜检出来的书信。
烛光晃动,裴宣撑着头,不知不觉,他的眼前开始发花,纸上的字轻轻晃动。
裴宣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
在梦里,他还是酒坊里的小公子,努力念书,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考取功名,让母亲不用再这么辛苦,可以享享清福。
他日夜苦读,终于过了秋试和春试,准备迎接殿试。
不过,梦中没有祝夫子。
没有祝夫子,便没有人帮他看文章,他也无法认识其他同窗。
他只能一个人埋头苦读,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无比忐忑地准备殿试。
殿试前几日,母亲想着他们家离得远,便拿出积攒许久的银钱,让他去城中客栈订个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揣着银两,找了几家客栈。
却发现母亲辛苦攒下的钱,连一间柴房都订不起。
梦里的他太过自卑,唯唯诺诺地道着歉,低着头,退出客栈。
其实,裴宣看得清楚,客栈的小二或是老板,眼中都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他们只是同他说了一件事情而已。
是他一直低着头,连别人的表情都没看清楚。
他离开客栈,低着头,又撞上了敬王。
敬王问了他原委,便对他说,王府中空房很多,如果他不嫌弃,可以过去住一个晚上。
他答应了。
敬王时常照顾他们家的生意,那时的他还很感激敬王,没有夫子提点,分辨不出“规矩做生意”与“刻意拉拢”之间的区别。
他只是想着,不要让母亲担心,不要耽误殿试时辰,现在承了敬王的情,往后再多谢他就好了。
那时他还满心满眼地想着,敬王真是个好人。
于是,在殿试前一天晚上,他搬进了敬王府。
那天晚上,他在房间里看书,准备看完这页就早点睡觉,养足精神。
他吹灭蜡烛,忽然,房间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喊,就被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从身后抱住了。
梦中的他拼命挣扎,却因为在这一世,没有听夫子的话,勤加锻炼,很快就被男人按在了床上。
一夜屈辱。
梦里的他不知道,观梦的裴宣心里清清楚楚。就算没有蜡烛,看不清楚,他也知道,这个人就是敬王。
待他再次醒来,匆匆入宫,参加殿试。
他强忍着不适,写完了文章,却在与陛下对答之时,晕倒在地。
陛下震怒,将他的文章抽出来,看也不看,直接甩在他面前,让人把他拖下去,发配边疆。
他倒在地上时,看见身边熟悉的衣摆。
柳师兄低头看着他,看见他脖子上的痕迹,一脸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竟然有学生能在殿试前夜做出这种事情。
柳师兄往边上躲了躲,不再看他。
裴宣一惊,心脏不由地跟着紧了一下。
在梦中的柳师兄眼里,他只是一个秽乱殿试的学生,柳师兄清高自持,自然很嫌弃他。
他想跟柳师兄解释,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御前失仪,他被陛下发配边疆,连回家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母亲收到噩耗,哭晕几回。
在边关,他再一次相信了敬王,相信敬王是救他出泥潭的那个救世主,甚至还爱上了他。
梦里的裴宣不清楚,做梦的裴宣倒是清清楚楚。
敬王早就和西北振威将军勾结在了一块儿,所以裴宣被发配边疆之后,被当地官员刁难,也是出于敬王授意。
敬王先让人磋磨他一阵,待他心灰意冷之时,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来到裴宣面前。
帮他解围、鼓励他,裴宣自然死心塌地,一心追随敬王。
几年后,他随敬王造反,为敬王出谋划策。
大军攻入都城当天,庆功宴会上,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毁了他殿试的那个男人,就是敬王!
梦里的他,确实也是太过单纯,没有半点心眼。
他在敬王府中被辱,大声呼救,都不曾有侍从过来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见早就有人打点好了侍从。
在王府里能指使得动侍从,欺辱他的男人,不是敬王,还能是谁?
而他竟然还想保全敬王,为敬王谋划。
他又一次被敬王按在那个地狱一般的房间里,黏腻恶心。
造反成功,大好的日子,他以为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他却疯了。
敬王认为他在装疯,甚至用母亲威胁他低头认错。
在敬王登基立后的那天晚上,裴宣收到了母亲离世的消息,趁着看管他的宫人去吃酒,逃出囚禁他的冷宫,爬上城楼,一跃而下。
耳边风声凌厉。
裴宣却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死了也好。
敬王抱着他的尸体,哭得像一个“失去了珍贵玩具的孩童”。
忽然,裴宣听见许多奇怪的声音。
“恪守规矩的裴宣第一次直呼敬王的名字,竟然是在临死前。”
“铁骨铮铮的敬王第一次流泪,竟然是在裴宣快死的时候。”
“真是绝美爱情!”
裴宣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铁骨铮铮?什么绝美爱情?他听不懂。
可是梦境并没有结束,他没死成。
那天下了雪,雪地厚厚一层,他摔在雪地上,没有死。
敬王抱着他,对着太医怒吼:“救不了他,我要你们统统陪葬!”
那个声音也在附和:“好霸道,绝美爱情!他好爱他!”
刀悬颈上,太医们拼尽全力,终于把裴宣救了回来。
可是他却变成了一具木偶,不会哭,不会笑,在敬王强迫他的时候像一具死尸。
那个声音又说:“敬王的火葬场开始啦!”
所谓的火葬场,就是——
敬王单膝蹲在他的床榻前,握着他的手,向他道歉:“阿宣,我知道我错了,我不知道怎么爱你,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是我用错了法子。”
敬王把先帝的尸首吊在他面前,对他说:“都怪他,都怪先帝把你发配边疆,我已经下令将他千刀万剐。阿宣,你看着可解气?你也来一刀。”
敬王又带他去看柳师兄的尸首,对他说:“我知道,这个柳岸,从前眼高于顶,瞧不起你,他也死了,我把他杀死了。”
裴宣终于有了表情,他睁大眼睛,从床榻上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师兄的尸首。
敬王入城,柳师兄自刎殉国,他脖子上好大一条刀口,几乎把整个头颅都割下来。
裴宣张了张嘴,跌下床榻,扑到柳师兄的尸首身边,想要拢住他,眼泪簇簇落下。
敬王从身后抱住他:“阿宣,以后都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欺负你的人全都被我杀了。”
尽管这一切祸事因敬王而起,可他却被排除在外。
为什么他不用被千刀万剐?
倘若这世间真的有因果报应,为什么始作俑者不用被千刀万剐?
那个声音告诉他,因为敬王是“主角攻”,是他的“官配”,是他的夫君。
所以敬王还是可以被原谅的,只要他“火葬场”了,没什么不能被原谅的。
裴宣大受震撼。
当然了,敬王的“火葬场”还没有结束。
他继续给裴宣蹲下、道歉——因为要保有帝王的尊严,所以是单膝蹲下。
道歉三次,淋雨一次,发热喊着裴宣的名字一晚上,消息被他刻意送到裴宣耳里。
最后他力排众议,立裴宣一介男子为皇后,引来朝野非议,但他在所不惜,偏要逆天而行!
裴宣像一个提线木偶,感受着心中不知从而来的感动,只觉得恶心至极。
他被强迫着抬起手,握住敬王的手,笑着道:“傅闻洲,我原谅你了。”
敬王失而复得,欣喜若狂,拥他入怀,向他许诺:“阿宣,我一定好好对你,我爱你。”
这个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裴宣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可是却动弹不得。
许多个声音充斥在他耳边。
“火葬场好旺!”
“但总感觉还不够。”
“还不够?攻都下跪道歉好几次了,皇帝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
“受自己都原谅攻了,人家小情侣打打闹闹搞情.趣,你一个局外人管这么多干什么?”
“攻只是不会爱而已,一生这么长,受再慢慢教他不就行了?”
……
裴宣头疼欲裂,却仍旧深陷于梦境不得出。
应这些声音的要求,接下来还有几个被称为“番外”的小故事。
敬王与他的结婚大典,敬王给他穿皇后礼服,哄着他喊自己“夫君”。
敬王虽然将几个臣子的女儿纳入后宫,但是非必要不碰她们,直到她们其中一个生下孩子。敬王将孩子立为太子,完成了“帝王的任务”之后,就独宠皇后。
他们管这叫“帝王的深情”。
番外最后,敬王与他白头到老,成为一对令人称羡的帝后。
小辈围在裴宣身边,说以后也要嫁给像敬王一样好的男人,裴宣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裴宣再也忍不住,猛地睁开眼睛,“哇”地一声,干呕出声。
他从梦中醒来,天色全黑,低沉沉地压得人心慌。
裴宣低着头,目光阴郁,浑身颤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死死地握着桌案一角,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把桌子角给掰下来。
这都是什么事情?
直到他看见自己身上的靛蓝官服时,他才回过神,马上冲到一边,抱着痰盂,不住地干呕。
他晚上忙着查案,没吃什么东西,也呕不出什么来。
帝王的深情。
呕——
令人称羡的帝后。
呕——
他被毁了前程,唯一的亲人被磋磨致死,原本的同窗师兄被逼死。
敬王可是蹲下给他道歉了啊,三次呢!整整三次呢!
呕——
他做错了什么?
他的母亲做错了什么?柳师兄做错了什么?
被敬王威胁的太医做错了什么?被他锁在后宫里的那些妃嫔做错了什么?
裴宣正抱着痰盂干呕,差役走到门前,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帮他拍拍背:“裴大人,你怎么样?是不是太劳累了?”
差役把手帕递给他,又帮他倒了一杯茶:“大人清清口。”
裴宣平复心情,用茶水漱口,按了按唇角:“你来有什么事?”
差役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逆贼,我担心一直塞着他的嘴,把他给捂死了,就去松开了一下。结果他又开始胡言乱语,这回说的话更过分了……”
裴宣道:“你说。”
“说,裴大人是他的皇后,他是裴大人的夫君,他要裴大人陪他一起造反……”
想到梦里的事情,裴宣又忍不住呕了一声。
恶心!
差役拍拍他的背:“我已然将他的嘴给堵住了,只是他的话太过惊世骇俗,所以赶紧过来通报大人一声。大人若是身体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裴宣握了握拳头,站起身来:“不必,准备一下,派人去告知夫子与师兄——”
“我要夜审傅闻洲!”:,m..,.
22. 殿试被毁(22) 对渣攻用刑!……
22
夜色阴沉。
裴宣站起身,让差役将敬王府书房里的书信全部打包装好,带回大理寺,由通文墨的官吏细细查看。
他在这里待着,只觉得空气黏腻湿重,侵入他的肺腑,恶心得很。
裴宣走出王府,随行差役马上道:“小的马上去赶车。”
“不用麻烦。”裴宣大步跨过门槛,从差役手中接过火把,“离得不远,走着回去就行。”
“派人把敬王府守好,不许人进来,也不许人出去,里面的人更不许随意走动,有什么事情,即刻回禀。”
“是。”
裴宣走在最前面,差役们赶着马车,装载着书信,跟在他身后。
一路无话,只有马车辚辚驶过长街的声音。
天色已晚,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只有前面店铺一点烛光,明明灭灭。
裴宣走在幽深黑暗的长街上,脚步逐渐坚定。
大理寺庄重威严,门前点着两盏灯,将玄色的正门照得无比庄严。
裴宣手执火把,火光映在门前两尊獬豸石像上,威风凛凛,明辨正邪。
一路行来,裴宣的脚步终于坚定下来。
他一掀衣袍,走上台阶:“先去牢里看看。”
“是。”
振威将军被皇帝砍了几刀,昏迷不醒,大夫还在帮他包扎伤口。
敬王一直躲在旁边,倒是没怎么受伤,就是被祝青臣扔出去的铜花瓶砸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事。
所以他才能屡屡叫嚣。
天牢阴冷,裴宣踏进牢里,森森寒气扑面而来。
敬王身份特殊,被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里。
今夜敬王原本打算进宫威胁皇帝禅位于他,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华贵,头戴金冠。
如今差役嫌他吵闹,将他的双手捆在身后,堵住了他的嘴。
华贵的衣裳沾满了血迹与灰尘,他倒在地上,像是一条死狗。
差役引着裴宣,来到牢房前:“裴大人,这边请。”
听见说话声,敬王似乎有了些神智,缓缓睁开眼睛。
裴宣背着双手,在牢房外停下脚步,官服衣摆晃了晃。
敬王抬眼看去,见到熟悉的脸,眼中立即迸出惊喜的光。
裴宣!
这是他的功臣!这是他的皇后!
功臣来帮他造反了!皇后来救他了!
但因为被塞着嘴,敬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使劲在地上挣扎,想要站起来。
可是裴宣却没有近前,只是垂着眼睛,冷冷地瞧着他。
敬王对上他的目光,心中忽然一沉。
裴宣转过头,问差役:“柳大人什么时候来?”
此乃朝廷重犯,他无法单独提审,须等一同审理此案的柳岸来了,陛下那边下了手谕,才能提审。
差役答道:“如今夜深,我们的人已然去请柳大人了,裴大人稍安勿躁。”
差役想了想,又问:“裴大人可要出去歇一歇?”
“不必。”裴宣道,“你们暂且退到外面看守,我留下与敬王说话。”
差役有些迟疑:“这……”
“守在外面,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是。”
敬王听见他们的对话,又见差役退走,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裴宣一定是要把人支开,然后救他出去。
裴宣拿出钥匙,打开牢房的门,走到他面前。
敬王在地上使劲挣扎,试图正起身子。
裴宣伸出手,帮他把塞着嘴的布条取出来。
敬王松了口气,开口便喊:“阿宣……”
下一秒,“嘭”的一声,裴宣的拳头砸在他的脸上,直接把他的脸都打歪了。
敬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但很快又辨清形势,调整好表情,正色道:“阿宣,你也做了那个梦,对不对?”
又是“嘭”的一声。
敬王被他打得有些恼了,提高音量:“好了,裴宣,我知道你心中恼火,既然你也做了那个梦,你心里也清楚,我迟早还会当皇帝。”
“你现在救我出去,我们去边关,过个三五年,我们就能打回来!到时候我封你做大官,立你做丞相!”
裴宣神色郁郁,定定地看着他:“如今没了振威将军的兵权,你还怎么造反?”
敬王理直气壮:“这不是还有你吗?你还记得怎么挖水渠、造战车吗?”
裴宣紧紧地握着拳头,还想给他一拳,敬王不由地往后躲了躲。
他辩解道:“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都是好的。再说了,这回我不是没得逞吗?你不还是参加了殿试吗?你还中了状元。”
敬王还试图收买他:“就算你中了状元,你还要在朝廷里熬资历,五十岁也当不上丞相。你辅佐我,等我登基了,我就让你做丞相。”
在梦境的最后,敬王想让裴宣做丞相,但是裴宣没有同意。
他说他不能同时干涉前朝与后宫,最后退居后宫,赢得了梦里梦外一大片赞誉。
裴宣定定地看着他:“你以为我很稀罕?丞相皇后,不过是你赏赐给我的,你倒是打得好算盘,白日谋事,晚上暖床,一个人做两个用处。”
“就算我殿试落榜,那也是我自己竭力求来的,与你有什么干系?你有什么资格毁了我的殿试?”
“振威将军是你的人,我被发配边疆之后,他数次苛待于我,□□于我,然后你来了,制止他,救了我。梦里是我蠢,不曾看出这是你为了收服人心刻意做的一个局。”
“敬王殿下高高在上惯了,肆意践踏人心、草菅人命,在我面前还做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你恶不恶心?”
敬王忽然想起梦里他说过的话,连忙道:“我……阿宣,我爱你,我生在尔虞我诈的皇家,我不相信真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我只是本能地想要把你留在身边而已,你……你要教我学会爱。”
在梦里,他一说这话,原本心如死灰的裴宣马上泪如雨下,原谅了他。
敬王努力做出一副诚恳的模样来,含情脉脉地看着裴宣。
只是他刚被裴宣砸了两拳,脸上青青紫紫,只让人觉得滑稽。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裴宣便想起那个恶心至极的噩梦。
那不只是一个梦,那更像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裴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又不是我叫你投胎在皇家的!我又不是你爹你娘,我凭什么要教你‘爱’?我又不欠你的!”
敬王被他问住了。
“人没了‘爱’尚且能活,人没了品德,就是为所欲为的禽兽。你出身皇室,锦衣玉食,还有什么不满足?你怎么不先去学学怎么做人?!”
“爱爱爱,爱你妈的头!”
裴宣说完这话,回过神,没忍住笑了笑。
他生平第一句粗话,竟是对着傅闻洲说的,这可真是绝美爱情呢。
*
皇宫里。
祝青臣抱着自己的小老虎头布偶睡得正香。
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杨公公的声音传来:“祝夫子?祝夫子?”
祝青臣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应了一声:“谁?”
“是我。裴大人派人进宫来,求陛下的手谕,说是要夜审敬王。陛下想着,祝夫子可能想去看看,特意派老奴过来问问,您要不要带着手谕过去看看?”
“就这件事啊?”祝青臣揉了揉眼睛,“裴宣怎么回事?大晚上还不睡觉,跑去审问敬王,不能明天审吗?”
“祝夫子要去吗?”
祝青臣倒在床上,往上扯了扯被子,闭上眼睛:“我就不……”
他“噌”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当然要去!”
裴宣亲自审敬王,他当然要去看看热闹。
不睡觉也要去。
“劳您稍等,我马上出去。”
“好,不着急。”
杨公公站在门外等候,忍不住笑了笑。
原本陛下派他过来,他还说:“祝夫子早就睡了,现在去打搅他,只怕他哼哼唧唧的,不肯去呢。”
陛下却说:“不要紧,去问问,他最爱看敬王倒霉了。”
杨公公这才来了。
现在看来,还是陛下了解祝夫子,知道他肯定会去。
祝青臣下了床,穿好鞋子,披上官服,拢了拢头发,精神抖擞地打开门。
“我好了!”
敬王倒霉,祝青臣就高兴。
敬王一直倒霉,祝青臣就一直高兴。
他先去养居殿领了陛下的手谕,然后和杨公公一起坐马车出了宫。
在大理寺门前,祝青臣远远地就看见柳家的马车也来了。
祝青臣从马车窗子里探出脑袋,喊了一声:“岸儿?”
柳岸回过头,见是祝青臣,连忙迎上前:“夫子。”
马车停稳,祝青臣下了马车:“你也被裴宣喊过来了?”
“是。”柳岸点点头,伸手去扶夫子,又扶了一下杨公公,“大半夜的,他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就把我喊过来,我等会儿掐死他。”
祝青臣略有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都是同门……”
“是。”柳岸低头,“我不过是……”
“掐到半死就可以了,还得留着他查案子。”祝青臣正色道,“等案子查完了再把他掐死。”
“……”柳岸哽了一下。
不愧是你,夫子。
一行人进入大理寺。
柳岸问差役:“裴大人呢?”
“裴大人在天牢。”
“行吧,过去看看。”
他们过去的时候,裴宣已然平复好了心情,背着手,站在牢房里面,身板挺直。
敬王缩在角落里哆嗦,似乎是怕极了他。
差役轻声提醒:“裴大人,祝夫子与柳大人到了。”
裴宣调整好表情,回过头,神色与往常一样,别无二致,向他二人行礼:“夫子、师兄。”
祝青臣微微颔首,从袖中拿出皇帝手谕:“可以提审了。”
“是。”
裴宣朝差役摆了摆手,差役立即上前,把角落里的敬王给拽出来。
众人这才看见,敬王脸上青青紫紫的,像是刚被人打了一顿。
柳岸一惊,上前拽了拽裴宣的衣袖,低声问:“你打他了?”
再怎么说,敬王也是朝廷要犯,不能随便动用私刑的,这件事可大可小,也难怪柳岸问他。
裴宣顿了顿:“师兄,我……”
这时,祝青臣打断了他们的话:“没有,他脸上那是陛下打的,和阿宣没关系。”
两个人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夫子。
陛下知道夫子背后这样说他吗?
祝青臣面不改色,理直气壮:“本来就是啊,当时陛下生擒逆贼,英勇无敌,这是陛下赏赐,哪里是我们柔弱的阿宣打的?”
“是。”裴宣点点头,顺着他的台阶下来了。
祝青臣一抬手,让差役押着人跟上来:“走。”
敬王气得牙齿咯吱咯吱地响。
分明就是裴宣打的他,祝青臣还帮着他撒谎。
天牢廊上点着灯。
祝青臣穿着正红官服,拢着手,走在最前面。
柳岸与裴宣都是一身蓝衣,跟在他身后。
裴宣转头看看柳师兄,确认他还活得好好的,脑袋好好地连在脖子上,而不是倒在地上,断绝气息。
柳岸蹙了蹙眉,扭头看他:“看什么?”
裴宣乖巧地摇摇头,又转回头,看向夫子。
梦里没有夫子,没有夫子帮他看文章,也没有夫子教他做人。
他到现在才明白,他第一次见夫子,夫子为什么让他站在门外,大声念诵自己的文章。
不过是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情,可就是从这件小事开始,夫子教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再也不像梦里那样怯懦。
祝青臣奉陛下手谕而来,所以在堂前主位上坐着。
柳岸与裴宣分别在两边落座。
敬王站在堂下,低着头,目光阴鸷。
祝青臣拢着手,朝两个学生点了点头:“你们审吧。”
裴宣拿出敬王与振威将军往来的书信,也是他那天晚上从敬王身上偷出来的。
“傅闻洲,你可认识此物。”
敬王马上反应过来:“裴宣!果然是你偷走的!那天晚上你偷走的!”
裴宣仍旧举着书信:“所以你承认这是你与振威将军往来的书信了,对吧?”
他转过头,朝做笔记的官吏使了个眼色。
官吏点了点头,如实记录。
裴宣继续问:“你与振威将军何时开始勾结?如何勾结?一五一十全部说清楚。”
敬王自然不肯说:“裴宣,你差不多得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骂我两句,打我两下,出口气就差不多了,你还真要对我动手?”
在敬王看来,他不过是做了一点错事而已,更何况,他又没有得逞。
就和那个梦境一样,他继续造反,裴宣辅佐他,这样不好吗?
既然天命在他,上天都给他托梦,暗示他是皇帝,裴宣怎么敢逆天而行?
裴宣重重地将书信拍在案上,把敬王吓得一激灵。
“来人,行刑。”
裴宣语气平淡,声音也不大。
两个差役马上上前,将敬王架起来,捆上行刑架。
敬王还在不断叫嚣:“裴宣,你敢?你敢打我!我不封你做……”
裴宣打断了他的话:“打!”
行刑的差役都是老手,对这样大放厥词、扰人清静的犯人,最有一手。
他们手握鞭子,鞭子在水中浸透了,无比柔韧,打在人身上,直接抽烂了衣裳,却留下一道红痕。
外面看不出来,实则皮肉里都被打烂了。
两个差役相互配合,两鞭子下去,素日里养尊处优的敬王就骂不出声音来了。
裴宣冷眼瞧着,面无表情。
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够造反成功。
呵,不过如此。
十鞭子结束,裴宣再问:“傅闻洲,你与振威将军勾结始末,如何勾结,一五一十说出来。”
敬王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应道:“我说……我说……”
祝青臣拢着手,看向裴宣,对系统说:“我的学生,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啊。”
系统道:“剧情全崩,就算是自动修复也没用了,从今晚起,裴宣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了。”
祝青臣很欣慰:“难怪他第一时间暴揍敬王一顿。”
不多时,敬王便将自己与振威将军勾结始末,都讲清楚了。
敬王喘了口气,回过一些力气来,抬起头,目光怨毒,看向裴宣:“你怎么不让我说,你是怎么偷到那封信的?”
敬王也知道了,裴宣是铁了心不帮他了。
不过他手里也还捏着裴宣的把柄。
裴宣是怎样偷到那封信的?别人不清楚,他却清楚。
这种事情说出来难听,他料定裴宣不敢在人前提起。
敬王抬起头,扯了扯嘴角:“裴宣,我来说,那时……”
可下一刻,裴宣便正色道:“那时,我驾车去敬王府送酒。”
敬王脸色一变,他怎么敢?
“我将酒送到厨房,王府管事假借去取钱,叫我留在厨房里等候。我等了大约一刻钟,不见人过来,便准备离开,过几日再来取。”
“可是,我刚走出厨房,傅闻洲假借吃醉了酒,扑了上来,要抱住我……”
敬王神色大变,怒吼道:“住口!住口!”
他不要文人的清誉了吗?
他怎么敢这么不顾廉耻?当众就把事情说出来?
裴宣没有理会他,语气平淡,继续道:“我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在地上。他爬起来,拽着我说一些恶心人的话,还想抱住我,把我压在花墙上。”
“我与他扭打之间,看见了从他衣襟里滑出来的书信,于是趁他不备,将信偷走。”
裴宣抬起头,看向敬王:“可有不足之处?你可要补充?”
敬王简直要被他气昏过去了。
梦里明明不是这样的,梦里的裴宣胆小怯懦,生怕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藏着掖着十余年都不曾跟人说过。
怎么现在,在大理寺的公堂上、当着好几十个差役的面就说出来了?
裴宣淡淡道:“这是你犯下的罪,不是我。我清清白白,宣扬出去,旁人也只会说你丧心病狂,欺辱殿试学子,我为何要帮你掩藏此事?”
裴宣看向书写官吏,询问他:“可曾完整记录?”
“是。”官吏点头,“回大人,一字不漏。”
裴宣下了定论:“敬王不单勾结外臣谋反,而且欺辱殿试学子,罪加一等,我会如实写入卷宗之中,交由陛下参看。”
当然了,这只是个开始。
等敬王府书房里的那些书信整理出来,整理出一份名单来,敬王还要一遍一遍地交代,一遍一遍地过堂。
审讯完毕,已是天光大亮。
主审官和衙役们熬了个大夜审他,现在也要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了。
差役将敬王送回牢房,也让他休息一下。
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祝青臣抱着皇帝给他的手谕,已经靠在凭几上睡着了。
裴宣与柳岸在边上,一边吃点心,一边整理今日审讯的卷宗,安安静静的。
柳岸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握住了裴宣的手,低声道:“那件事情,你原本不用说得这么仔细的,人多口杂,难保不会有人以讹传讹。”
裴宣却道:“旁人如何议论,都没关系,只要卷宗记录详实,没有遗漏,便不要紧。”
他想了想,又问:“师兄可会议论我?”
柳岸连忙道:“我自然不会。”
裴宣正色道:“若是相识之人议论我,便到我面前来与我直说,我不需要这样不辨是非的友人,我自会与他断交。”
这时,坐在旁边打盹的祝青臣忽然睁开眼睛,摸走一块点心,幽幽道:“万一你成不了亲,那怎么办?”
裴宣被他冷不丁出声吓了一跳:“夫子?”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认真地看着他。
裴宣回过神:“那便不成亲,我一辈子守着师兄和夫子。”
祝青臣和柳岸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有点嫌弃。
那还是算了吧。
吃过早饭,歇了半个时辰,裴宣一拍惊堂木,继续提审敬王。
祝青臣和柳岸对视一眼。
这个审案狂魔好像没完没了了。
没办法,柳岸只能正了正衣襟,再次在陪审的位置上坐好。
衙役们把敬王带上来,敬王也下去收拾了一下,看起来又人模狗样的了。
他又来了精神:“裴宣,你这是逆天而行!我是天定的皇帝!”
裴宣没有理会他,从证物之中挑拣出一封书信:“解释一下你与兵部尚书府二公子的这封书信。”
敬王刚吃完早饭,又休息了一个时辰,全然忘了刚才挨过的打,现在精力充沛:“裴宣,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祝青臣原本懒懒地靠在凭几上睡觉,被他吵醒,睁开眼睛,不满地“啧”了一声。
吵死了。
敬王听见声音,猛地转过头,这才注意到祝青臣。
电光石火之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憎恶,用手指着祝青臣,手上戴着的镣铐叮当作响。
“你,是你!前世明明没有你这号人,是你挑拨我和裴宣的关系!是你鼓动裴宣和我作对!是你!”
祝青臣微微抬眼,淡淡地反问道:“什么?我挑拨你和裴宣的关系?”
“就是你!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教裴宣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早已经是我的谋臣……”
敬王话还没说完,裴宣便拍案而起,定定地指着他:“掌嘴!”
他可以容许敬王对着他大放厥词,但他不能容许敬王对着老师口出狂言。
敬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差役们的桎梏,厉声对祝青臣道:“他若跟我,他原本可以做丞相的!是你毁了他,你是妖孽!”
差役们伸手要去抓他,下一秒,柳岸便撩起衣袖,冲下台阶,薅住他的衣领,把他制住。
裴宣从衙役手里拿过竹板,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闭嘴!”
敬王是彻底疯魔了,大庭广众之下,梦里的事情也敢往外说。
裴宣自己是不怕旁人风言风语,但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什么妖孽,什么前世今生,只怕夫子会被人指指点点。
裴宣狠狠地给了他两个嘴巴子,打得他口吐血沫,说不出话来。
裴宣把他丢开,对差役道:“敬王胡言乱语,进宫去请太医来看看,他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
两个差役领命而去,其他差役试探着看向他:“那大人,是否把他送回牢房?”
“不用。”裴宣瞥了他一眼,“就让他留在这里,等太医过来,你们先下去吧。”
“是。”
差役们退下去了,偌大的堂中,只剩下祝青臣与两个学生,敬王趴在地上,嚇哧嚇哧地喘着粗气。
他缓过神来,死死地拉着裴宣的官服衣摆:“裴宣,你别听他挑拨,他是妖孽,他是上天派来挑拨我们君臣关系的,你快帮我,快帮我!”
裴宣拽着衣摆,用力把自己的衣摆从他手里给拽回来:“闭嘴,你怎么配议论夫子?”
祝青臣拢着手,稍稍坐直了一些。
学生要夸我了,认真听!
裴宣正色道:“夫子帮我看文章,教我自立自强,教我为官之道。你要教我什么?你教我床笫之事?你教我如何曲意逢迎?还是如何低头认命?”
“夫子为人正直,坦坦荡荡;你荒淫无耻,刚愎自用,你怎么配和夫子相提并论?”
裴宣用打他嘴巴的竹板戳着他的心口:“究竟是谁毁了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敬王哑口无言,只是喃喃重复着:“他是妖孽,他是上天派来毁了我的,若是没有他,我早就登基了,是天要亡我,不是我无能,是天要亡我……”
“不是天要亡你,是天都在助你啊。”
祝青臣扶了一下凭几,从台阶上走下来。
他拢着手,在敬王面前站定。
一个昏庸无能的对手。
一个状元之才的辅佐。
不论敬王做什么事情,都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对这个世界来说,写作话本的作者,难道不是这里的天吗?
难道天道不是给他开了通天的偏爱吗?
为了给他铺就登基大道,天道毁的岂止是裴宣一人?
可笑敬王永不知错,到现在还在怪罪旁人。
祝青臣撩起衣摆,在他面前蹲下,轻声道:“你若是不服气,就再等等。”
敬王抬起头,目光迷茫。
下一秒,祝青臣笑着道:“你再等等,说不定天道会给阿宣安排‘火葬场’呢?”
祝青臣眼睛弯弯:“你们不是最喜欢玩这些把戏了吗?说不定阿宣会给你蹲下道歉。毕竟我们阿宣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不能轻易下跪,你一介罪人,能给你蹲下就差不多得了。”
“当然了,阿宣蹲下三次就差不多得了,你作也要有个限度嘛,不要一直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这可是朝廷命官的爱。”
“嗯?”
敬王马上反应过来,指着祝青臣,对裴宣叫嚷:“裴宣,你听!你听!他知道,他都知道那些事情,他就是故意来拆散我们的!”
祝青臣瞧着他:“你不高兴吗?那可是‘火葬场’耶,堂堂朝廷命官为你‘火葬场’,你占大便宜了。”
敬王拽着裴宣的衣摆,叫嚷不停,裴宣不想理他,扭头看着夫子。
就算夫子知道又怎么样?
就算夫子是故意来拆散他们的又怎么样?
他原本就不喜欢敬王,谁会喜欢毁了自己前程的人?
夫子做了一件大好事,夫子应当是上天派来救他的神仙救星才对。
敬王吵嚷了一阵,见裴宣不为所动,又将矛头对准祝青臣。
“不是我,都怪你,你偏心……你偏心!你教了这么多学生,就连身边的小厮,你也肯教他!你却不肯教我!我不懂爱,裴宣不教我,你也不教我,不是我的错!与我无关!”
裴宣道:“夫子教你了。我与夫子相识第一天,那天在酒坊里,夫子教你要品行端正,可是你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祝青臣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裴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夫子教诲难得,他当时躲在厨房后面偷听了。
祝青臣了然,不欲与敬王多言,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裴宣在敬王面前蹲下,用竹板轻轻拍打他青紫的脸颊,低声道:“是你自己不珍惜。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旁人面前说夫子半句坏话,我马上拔了你的舌头,反正你识字,没有舌头也能审讯。”
敬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没想到曾经怯懦胆小的裴宣,竟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对他这样阴毒的人,当然要用这样阴毒的法子。
裴宣站起身,转回头,回到主审官的位置上。
柳岸听了全程,看看裴宣,再看看夫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夫子……”
祝青臣握了一下他的手,淡淡道:“敬王疯了,你别在意。”
敬王胡言乱语,今日是不能再审讯了。
等太医过来把他带走,几个人便离开了。
一行人离开大理寺时,日头正好,艳阳高照,和殿试那天一模一样。
裴宣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照在脸上的日光。
干燥炙热。
昨夜那场梦,好像过了好些年,他好些年没有见到这样好的日光了。
裴宣转过头,看向夫子,轻声问:“夫子可会觉得我太狠毒?”
“不会。”祝青臣瞧了他一眼,“这不叫狠毒。”
裴宣今日所为,不及敬王万分之一。
原书里,敬王玷污学子、毁人殿试,叫做“杀伐决断”、“不拘小节”、“帝王霸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裴宣被逼到跳楼,被救回来之后心如死灰,就是“矫情什么”、“不懂体谅”。
仿佛他二人不是活在同一个地方,用的不是同一套标准。
如今裴宣奉旨查案、审判一个逆贼而已,逆贼拒不配合、屡屡口出狂言,不用刑,难道还要裴宣好言好语地哄着不成?
“这叫‘朝臣霸气’!”祝青臣一手叉着腰,一手揽住裴宣的肩膀,“就这样办案!”
“好。”
柳岸站在他们旁边,祝青臣不好厚此薄彼,也伸出手,揽住他的肩膀,坚定地拍了拍:“你也一样。”:,,.
23. 殿试被毁(23) 渣攻被送进真·火葬……
23
审讯进展得很顺利。
裴宣借由搜检出来的书信,将平日与敬王勾结的朝臣都挖了出来,从敬王口中审出了他们的交往细节。
该抓捕的抓捕,该下狱的下狱。
一个月后,谋逆案审讯完毕,震惊朝野。
裴宣与柳岸将卷宗整理好,入宫呈给皇帝。
皇帝简单翻了一下,便推到一边,他抬眼看向底下的两个年轻朝臣:“办得不错,如今论功行赏,你二人可有什么想要的?”
两人连忙俯身行礼,正色道:“此乃臣等分内职责,不敢居功自大。”
正巧这时,杨公公把祝青臣也带过来了。
皇帝又问他:“祝卿,论功行赏,你是头号功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祝青臣也道:“臣别无所求。”
“你尽管说。”
“那臣就不客气了。”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臣想要陛下书房里那幅老鸦寒塘图。”
皇帝微微颔首:“嗯,还有吗?”
“还可以提吗?”
“自然。”
“那我还想要陛下书案上那支狼毫,还有撒金纸,还有那两张带香气的花笺,还有李容山的孤本。”
旁边的裴宣和柳岸:?
这样是可以的吗?
皇帝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了,才问他:“提完了?”
“嗯。”祝青臣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吗?”
皇帝站起身来:“跟朕来。”
“来啦!”祝青臣脚步轻快,欢天喜地的。
皇帝把他带到书房里,把他方才说的东西都拿给他,还添了许多。
祝青臣笑容灿烂,朝他张开手臂:“多谢陛下。”
一刻钟后,祝青臣抱着一堆书画纸笔,喜气洋洋地送自己的两个学生出宫。
柳岸和裴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不是说忠臣都要两袖清风的吗?夫子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夫子是不是把皇宫都给搬空了?
祝青臣眼睛弯弯地看着他们,看看他的两个笨蛋学生,辛辛苦苦半个月,什么赏赐都没拿到,现在跟两头呆鹅一样看着他。
好惨哦。
走出宫门,柳岸终于忍不住,问道:“夫子,这样是可以的吗?”
“可以啊。”祝青臣把满怀的赏赐往上抱了抱,“这是陛下要给我的。陛下的赏赐可以拿,百姓的银钱不能。”
两个学生看起来闷闷的:“夫子没跟我们说过。”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忠臣不必自苦,想要什么赏赐就跟皇帝说,帮他做了事情,难不成还不配么?”
“是。”
两个学生看着他手里的寒塘图,欲言又止:“夫子,我们也想……”
祝青臣把画往前送了送,两个学生受宠若惊:“夫子!”
“借你们看一天,一人看半天,轮流看,不是送给你们的。”祝青臣正色道,“看完了记得还给我。”
“是。”两个学生瘪了瘪嘴,从他手里接过画卷,“夫子送到这里就好了,我们先回去了。”
“嗯。”祝青臣轻声道,“这是夫子教给你们的最后一课。不要自苦,想要什么东西,不违背道义礼法,就大大方方地去要,不要憋在心里。”
“不要把自己架得太高,做一个寻常有七情六欲的臣子就很好,不要强求自己可以变成无欲无求的神仙,不仅做不到,反倒容易被反噬。”
“是。”裴宣与柳岸俯身行礼,“多谢夫子指教。”
祝青臣笑了笑,看着他们离开,抱着东西,转身回去。
系统问:“任务完成了,生命值也到账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去下一个世界,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祝青臣想了想:“我忽然消失不见,不会吓到别人吗?”
“世界逻辑会帮忙圆上的,大家会以为你是辞官游历去了。”
“那……至少等到他们两个真的能独当一面吧?现在就走,我不太放心。”
系统无语:“那不得等个几十年?”
“……”祝青臣顿了顿,“那就等到他俩都成亲。”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裴宣打定主意不成亲。你等他成亲,实际上是等他给你养老吧?”
“那就……”祝青臣想了想,“最起码等到敬王被砍头吧?你也很想看吧?”
系统小声说:“嗯。”
“对吧?”祝青臣道,“而且,学生们殿试高中,琼林宴到现在还没办,等过几天宴会完了,我们就走。我第一爱看坏人倒大霉,第二爱参加宴会。”
*
敬王谋逆,板上钉钉。
皇帝朱砂御笔,判他斩立决。
殿试放榜快一个月了,为了这件事情,琼林宴也没办。
所以两件事情挨得很近,就在前后脚。
行刑前夜,敬王见差役们送过来的饭菜比前几日丰盛不少,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不肯吃,一把打翻饭菜,却被差役狠狠地给了两个嘴巴子。
“多少人吃不上这么好的饭菜,你说打翻就打翻。”
差役没有再给他准备新的饭菜,把东西扫进泔水桶里,就离开了。
敬王叫嚣着要见裴宣,差役道:“此事早已结案,裴大人哪里还有功夫来见你?”
敬王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又想起什么,把话咽回去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审讯,敬王早已不敢说什么他是裴宣夫君的疯话。
他先前说一句,就被裴宣派人掌嘴一下,打得脸颊高高肿起。
现在一想起这句话,他的腮帮子还火辣辣的疼。
两个差役在外面吃着酒,说闲话。
“明日就是宴会,裴大人审完了就走了,留我们两个在这里看着他,真是晦气。”
“不说这些了,来,干。”
两人正喝到兴起,外面却传来脚步声。
两人抬起头,连忙行礼:“裴大人。”
裴宣走到他们面前:“我奉陛下旨意,来看看敬王,你们去外边歇会儿吧。”
“是。”差役好心提醒他,“这人现在疯得很,大人小心。”
裴宣道:“不用给我开门,我就站在门外说话。”
“好。”
两个差役退到外面去,裴宣转过头,隔着牢房门,看向敬王。
敬王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叫嚣了,如今裴宣转过头来看他,他只是往里面缩了缩。
裴宣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旨:“我替陛下来宣旨。傅闻洲于明日斩首,斩首之后,尸首千刀万剐,送进火葬场。”
这回是真的火葬场。
说了这么多回“火葬场”,总得来一次真的了吧?
敬王面如土色,跌在地上。
在古代,火葬就意味着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他想问,皇帝怎么敢这样对他,可是他转念一想,前世,他也是这样对皇帝的。
他问不出口了。
裴宣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明日琼林宴,双喜临门,他还要和师兄去试衣裳呢。
他离开的时候,牢房里才传来敬王凄厉的惨叫:“不!我是皇帝!裴宣,你回来!”
裴宣没有回头,走出牢房,皎洁的月光洒了满身。
*
翌日清晨。
天还没亮的时候,敬王被押至刑场斩首。
祝青臣还没吃早饭,害怕吃不下饭,过去看了一眼就走了。
说来也怪,原本天色阴沉沉的要下雨,行刑结束后,太阳便出来了。
今日同样也是学生们的琼林宴。
高中进士的学生们身着碧色蓝色的官服,结伴前往宫中赴宴。
艳阳高照,园中牡丹芍药开得正好。
祝青臣穿着常穿的正红官服,乌色的官帽上别着一朵硕大侬丽的牡丹花。
宴席还未开始,他就吃了三杯酒,如今脸颊泛着红,撑着头,看着学生们一个一个过来,向他问好敬酒。
老学官们也各自穿着官服,头顶簪着花,乐呵呵地同学生们说着话。
祝青臣这回没有躲酒,来者不拒,只要是学生敬酒,他都喝了。
高老学官扒拉了他一下:“悠着点。”
祝青臣笑嘻嘻地应了:“知道啦。”
喝了酒,祝青臣便拿着小剪子,把鲜花剪下来,别在学生们的头上。
每个学生一朵。
并且依次叮嘱一句。
“阿宣,想做什么,大胆去做,无须顾忌。”
“岸儿,现在这样就很好,夫子最放心你。”
“宋风,为师已经让官府把你的奴籍迁出去了,慢慢来,不要紧。”
……
当日他们要去参加殿试时,祝青臣也是这样,一人一句叮嘱。
今日与那时又不相同。
祝青臣醉眼看着他们,心中确实舍不得。
宴会一直开到晚上。
宫人们捧着蜡烛,放进花园里的石灯里。
宫灯如昼,照得祝青臣官帽上的牡丹花愈发浓艳。
祝青臣喝了太多酒,已然醉了,让学生们留他一个人歇一会儿。
他撑着头,瞧着底下。
学生们说说笑笑,悠游自在。
裴宣也喝醉了。他家里分明是开酒坊的,酒量却不如其他人。
他醉了闹腾,非要拉着柳岸,跪在地上,和他结拜为异姓兄弟。
“柳师兄,你对我太好了,我无以为报!从今日起,你我结为异姓兄弟!”
裴宣倒了两杯酒,自己拿了一杯,递给柳岸一杯。
柳岸跟着他跪在地上,扶着额头,别过头去,一脸生无可恋。
太丢脸了,其他人都在看他们啊。
裴宣喋喋不休:“从今日起,我与柳师兄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柳岸捂了捂耳朵。
这也太晦气了,好好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
柳岸伸出手,使劲拧了他一把。
裴宣了然:“我知道柳师兄不想当弟弟,所以我来当弟弟!我是弟弟!”
柳岸哽住:“……”
“我待兄长,一片赤诚,我……我保护兄长!”
状元郎词穷了,双手捧着酒杯,抬起头,一饮而尽。
裴宣喝完了酒,转过头,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柳岸。
柳岸没办法,举了一下杯子,也喝完了:“我也是。”
裴宣傻乐,朝着柳岸打了个嗝,给柳岸熏得不行。
柳岸皱着眉,一把给他推开。
祝青臣笑着,转回头,朝旁边的乐师招了招手:“劳驾,月琴借我一用。”
祝青臣颓颓然,盘腿坐在老学官当中,醉眼朦胧,抱着月琴,用指尖扫了一下琴弦。
琴声轻轻,犹如细雨。
学生们都安静下来,转头看向他。
祝青臣闭着眼睛,拨动琴弦,轻声唱和,嗓音清脆。
“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
“蓬瀛乍接神仙侣,江海回思耕钓人。”
“九万抟扶排羽翼,十年辛苦涉风尘。”
“升平时节逢公道,不觉龙门是嶮津。”
一首应景的诗。
花园附近有高塔,皇帝就站在塔上,看着祝青臣弹月琴。
祝青臣却没有睁开眼睛,最后拨了一下琴弦。
“系统,走吧。”
*
又一片光羽落在祝青臣眉间。
祝青臣再次睁开眼睛。
他仍旧躺在床上,四周一片黑暗,没点蜡烛,隐约看得清家具的轮廓,只是看起来有些古怪。
祝青臣伸手按了按身下,发现这回的床铺柔软得多,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
光羽破碎,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剧情传输中……】
【书名:潮湿玫瑰】
【时代:架空现代】
【标签:阴差阳错,花季雨季,破镜重圆】
随后又是熟悉的脑袋一沉。
这本书的主角叫做陈和颂。
陈和颂自幼丧父,八岁那年,母亲带着他改嫁到了有钱的贺家。
贺家有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叫做贺屿。
刚开始,陈和颂和贺屿的相处还算愉快,他给贺屿讲故事,给他煮好吃的,还会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不久之后,一切都变了。
贺屿弄乱他的房间、撕烂他的课本,还把踩碎的青蛙抹在他的床铺上。
一开始,陈和颂只以为是小孩子调皮,试着管教他,还试着告诉母亲。
可是母亲一再告诉他,他是哥哥,要让着弟弟。
为了母亲的幸福,陈和颂只能默默忍受下来。
谁知道,这一忍就是十年。
陈和颂明明生活在豪门,过得却连管家的儿子都不如。
他每天要早早地起床,给贺屿做早餐,端到他的床前,服侍他起床。
贺屿吃完早饭,一甩书包,由司机送去学校。
等陈和颂洗好碗,车尾气都没了,他只能徒步走出别墅区,坐公交车去上学。
学校里没人知道他们是重组家庭的兄弟。
贺屿因为家里有钱,小跟班众多,这些小跟班知道贺少爷讨厌陈和颂,为了哄贺少爷开心,便使劲浑身解数,捉弄霸凌陈和颂。
课本被浸水,甚至在校外被围堵殴打,对陈和颂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他也试图向母亲告状,可母亲只说这是男孩子的打闹,哪个男孩子不打架,便不再理会他。
他第三次告状的时候,母亲直接告诉他,他们现在能有这样好的生活,多亏了贺父和贺屿,就算被欺负又怎么样?他必须讨好贺屿。
于是他放弃了告状。
他也尝试过申请住校,但是他还没填好申请表,贺屿就对母亲说,他喜欢吃哥哥煮的早饭,他不希望哥哥去住校。
母亲对继子忽然的亲近受宠若惊,直接告诉陈和颂,住校不可能。
陈和颂回到房间,发现贺屿翘着脚,吊儿郎当地坐在他的床上,身边散落着住校申请表碎片,笑得天真又恶毒。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陈和颂竟然还能努力学习,保持着很好的学习成绩,连续三年蝉联年段第一。
他想,只要能考上大学,就能从这个家里逃走了。
一直到了陈和颂高三、贺屿高二这年。
这天,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
贺屿忽然宣布,他要开始好好学习了。
他的成绩原本是吊车尾,一听他这样说,贺叔叔和母亲都十分惊喜。
贺叔叔说要给他请家教,贺屿却咬着筷子,不善的目光投向了陈和颂。
他说:“哥哥的学习不是很好吗?让哥哥给我做陪读,肯定比外面那些家教好。”
陈和颂猛地抬起头,心像沉进了无底洞一般。
因为贺屿的一句话,陈和颂留级了。
原本看好他的老师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决定,况且他这样是留级复读,和普通的复读生又不一样。
陈和颂低着头,只敢说是自己病了,心理状态不好,想调整一年,再去参加高考。
陈和颂重读高二,勤勤恳恳地帮贺屿整理笔记,辅导他学习。
可是贺屿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吊儿郎当,我行我素,父亲问起来,他便说是陈和颂教得不好,陈和颂故意不教他,陈和颂只顾着自己学,根本不管他。
不论陈和颂把笔记做得多仔细,把答题思路写得多清晰,贺屿从来不看,拿到手便丢掉。
他只是想捉弄陈和颂而已。
陈和颂就这样陪读了两年。
高考前一天晚上,他把准考证装进小小的透明袋子里,准备好一切考试用品,装进书包,以为自己终于要解脱了。
这天晚上,他心情很好,就算母亲仍旧喋喋不休,要他在考场上多多照顾贺屿,却也不说怎么照顾,他都不在乎了。
他满怀希望,早早地上床睡觉,养足精神。
可是半夜,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忽然看见贺屿站在他的床头,手里拿着他的书包。
陈和颂马上清醒过来,想要把书包抢回来。
贺屿见一向逆来顺受的陈和颂竟然会反抗了,恼羞成怒,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拿出他的准考证,当着他的面,撕成了碎片。
陈和颂疯了一般,爬上前,想要把准考证重新捡起来拼好。
贺屿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抓起准考证碎片,将碎片冲进了马桶。
在此期间,陈和颂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披着华贵的披肩,站在门外。
她有所犹豫,但是在看到贺父的时候,她不再犹豫。
她说:“和颂,小屿吃惯了你做的早饭,要是你也参加高考,考上了大学,那小屿怎么办?还是让小屿一个人去高考,你到时候跟着小屿去学校,也可以听课。”
贺屿阴恻恻地看着陈和颂,低声说:“你永远也别想逃离我。”
高考两天,陈和颂都被关在家里。
他不吃不喝,在贺屿考上大学之后,继续做他的保姆,推着他的箱子,背着他的行李,和他一起去……
上、大、学。
他在车站遇到从前的老师,老师笑着问他,是不是调整好了?现在考上了什么大学?
陈和颂低着头不敢回答,直到贺屿从洗手间出来,笑着搂住他的肩膀,对老师说:“老师,考上大学的是我,哥哥没有考上大学。”
老师一脸震惊,陈和颂像一个提线木偶,就这样被带走了。
陈和颂跟着贺屿,在大学外面租了个房子,每天洗衣做饭,做贺屿的保姆。
他缓了一年,重新振作起来,向贺屿提出,他想报个班学厨艺,更好给他煮饭。
贺屿很高兴,以为他终于被驯服了,允许他去新西方上兴趣班。
可是没多久,陈和颂报名厨师学校专升本的事情,被贺屿发现了。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放弃,他一直在追求自由。
贺屿怒火中烧,在下着大雨的晚上,当着陈和颂的面,将他好不容易搜集到的资料全部撕碎,就像当年撕碎他的准考证一样,撕得粉碎,丢在他的脸上。
陈和颂试图把碎片捡回来,贺屿却压在他身上,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他逃出去想要报警,却被贺屿带了回来。
贺屿说他是自己患有精神疾病的哥哥,并且拿出了三甲医院的证明,所有人都很同情他,觉得他是个好弟弟。
从这天晚上起,陈和颂不仅是贺屿的保姆,还是他的床.伴。
母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说他不知廉耻。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几年。
直到高中校庆。
接管了家里企业,已经功成名就的贺屿带着他出席校庆。
所有人都在奉承贺屿,说陈和颂当时成绩这么好,现在竟然混成这样,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
当年和他一起被贺屿霸凌的同学,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他怎么有脸给霸凌者洗衣做饭。
已经年迈的老师看着陈和颂,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是无比惋惜,无比失望。
这时陈和颂已经重度抑郁了,他恍恍惚惚地走上教学楼,走到从前自己的教室里,坐在他曾经坐过的座位上,翻出学生的书,想要看书学习。
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看不懂了。
那些文字、那些公式,就像是无数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在他面前飞舞。
贺屿带着同学们过来找他,见他在看书,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陈和颂还想参加成人高考吗?”
“别占着学生的位置了,你的手上全是油,别把人家的课本给弄脏了。”
贺屿双手插兜,等他们笑够了,才朝陈和颂伸出手,招了招:“哥,过来。”
陈和颂合上课本,缓缓站起身,从教学楼窗口一跃而下。
跳下去的瞬间,他看见贺屿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
——《潮湿玫瑰》
祝青臣:???
这又是什么东西?
【宿主任务:成为陈和颂的班主任,确保陈和颂顺利参加高考】
【世界难度:C级】
【任务奖励:生命值5点】
祝青臣表情复杂。
“系统,你不会跟我说,这个贺屿又是‘主角攻’吧?”
“没错,他就是主角攻。”
祝青臣捂着心口:“别说了,我知道了。”
既然贺屿是主角攻,这个故事的后续发展,肯定是主角攻万分后悔,蹲下给陈和颂道歉。
经过短暂的“火葬场”之后,陈和颂原谅了他,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在一起,变成令人称羡的一对。
至于主角攻会这么做的理由,大概又是“他不懂爱”吧。
祝青臣挣扎着,爬到床边,探出脑袋:“哕——”
小光球在他的背上蹦了蹦,当做帮他拍拍背。
“我不行了……”祝青臣气若游丝,“我又要死了。”
系统连忙帮他把灯打开:“怎么样?卫生间在出门左手边,你要不要……”
祝青臣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吊灯:“这是什么?天亮了?”
“这是电灯。我们现在在现代世界,第一个世界是新手世界,和你以前生活的环境差不多。现在正式进入任务世界,现代科技发达,还有很多高科技东西,你要一边适应,一边做任务。”
祝青臣捂着脑袋,十分虚弱:“不行了,这灯太亮了,照得我头晕,我又想吐。”
“快快快,卫生间就在隔壁,你去卫生间吐。”
“好。”
祝青臣下了床,赤着脚,费了好半天才研究明白这里的门是怎么开的。
打开卧室门,他马上根据系统的带路,跑进卫生间,准备大吐一场。
可是下一秒,他又惊慌失措地逃回来了。
“啊!这是什么怪物?它为什么要追我?救命啊!”
祝青臣跑出残影,跳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满床乱爬:“不要过来啊!我的剑呢?!”
一个扫地机器人晃晃悠悠地跟了进来:“工作中……”:,m..,.
24. 准考证被撕(1) 第一次维护原书受……
1
祝青臣裹着被子,贴在墙上,惊恐地看着地上那个走来走去的扁扁圆柱体。
“这是什么东西?”祝青臣的脑子飞速运转,“《山海经》里没有,《抱朴子》里没有,《淮南子》里也没有!”
系统试图跟他解释:“这是扫地……”
祝青臣被吓得满床乱爬,嗷嗷乱叫:“啊!它过来了!”
“这是……”
“嗷!”
系统把自己的音量条拉满,变成大喇叭:“你给我闭嘴,听我说!这是扫地机器人!专门负责扫地的!和你们古代负责洒扫的小厮一样。”
祝青臣眼泪汪汪:“是吗?可是它看起来不像是人,有这么扁的人吗?”
系统向他解释:“是机器人,就是机械做的。”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木流牛马……流牛木马……牛牛木马……”
系统无奈道:“是木牛流马。”
“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祝青臣眼泪汪汪地点点头,“那它为什么要追我?”
“它没追你,前面有地方它就往前走,撞到东西它就后退了。”
“是吗?那它不会咬我吗?”
“它又不是狗,它咬你干什么?”
“可是人家害怕。”祝青臣爬到床头,随手拿起一本书,挡住扫地机器人的路。
机器人碰到障碍,果然后退了。
祝青臣把书挪到它身后,它又转了个圈。
祝青臣又拿了一本书,两头堵住它,机器人在两本书之间转了几圈,最后从侧面出去了。
“哇!”祝青臣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
系统发出无奈的声音:“你现在不想吐了吗?”
“不想。”祝青臣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
他穿上拖鞋,使劲踩了踩,拖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系统,这是什么做的?不像是木头的,也不像是布的。”
“天然橡胶。”
听不懂。
祝青臣瘪了瘪嘴,走到空调前面,伸出手,在空调面前晃了一下,又赶紧把手收回来:“好凉。系统,这是什么?”
“空调,散发冷气,消暑神器。和你们古代在房间里放冰块差不多。”
“唔。”祝青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踮起脚,再往空调前面凑了凑。
吹了一会儿风,祝青臣准备走出房间探索一下。
他轻轻推开门,探出脑袋。
外面黑漆漆的,祝青臣问:“系统,外面有电灯吗?要怎么开?”
系统道:“你左手边的墙上。”
“噢。”祝青臣伸出手,在墙上摸索,拨动一个开关。
下一秒,房间里亮如白昼。
这个公寓不大,一厅一室,一厨一卫,客厅和厨房还是连在一起的。
祝青臣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摸摸冰箱:“系统,这是什么?”
摸摸微波炉:“系统,这又是什么?”
再摸摸电视:“系统……”
系统被他烦得不行:“给你配个点读笔功能,自己去点。”
“噢。”祝青臣用手指戳戳电视。
下一秒,他的耳边便传来电子音:“电视,可收看各类节目……”
大晚上的,祝青臣不睡觉,这里戳戳,那里戳戳。
到处都是电子音。
“冰箱,可储存食物。”
“微波炉,可加热食物。”
“布艺沙发,可供休息。”
祝青臣戳戳自己,电子音顿了一下,好像识别不出来:“呃……呃……”
系统幽幽道:“小傻蛋,本世界最傻的小傻蛋。”
祝青臣:“……”
他把家里的东西都戳了一遍,简单了解一下功能,最后走到小碎花的窗帘边,拉开窗帘。
电子音继续道:“窗帘,遮光、保护隐私……”
它话还没说完,祝青臣便被外面的景象惊呆了,眼睛睁得圆滚滚的。
他的房间仿佛坐落在云巅,无比高耸。
放眼望去,底下的树木人物都是小的。
可是,比他的房间还高的高楼大厦也有许多,灯光明亮,仿佛九天星子,繁华热闹。
祝青臣趴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象,感叹道:“能够开创如此盛世的一群人,一定非同一般。”
他转过头,期待地看向系统:“我与李钺的世界、柳岸与裴宣的世界,再过几千年,也会和这个世界一样吗?”
“会的。”
“那我们做的事情,就不算白费。”
祝青臣转回头,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玻璃窗上的路灯倒影,露出甜甜的笑容。
*
花花世界迷人眼,祝青臣趴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系统见他不睡觉,干脆给他找了一个早教动画片,让他熟悉一下现代的生活。
凌晨时分,祝青臣抱着枕头,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正在播放——
“去超市买东西——”
“小朋友,买东西。”
“第一步,买什么?”
“第二步,准备钱。”
“……”
“看电视——”
“小朋友,看电视。”
“第一步,问父母。”
“……”
祝青臣小朋友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点头,和电视里的人物互动:“学会了!明白了!知道了!”
他的父母——系统看了他一眼,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真的养了一个小孩子。
没多久,电视屏幕上跳出一个提示框——
“小朋友,你已经连续看了半个小时的节目了,让眼睛休息一下吧。”
屏幕锁住了,需要做加减法才能解开。
祝青臣看不懂数学符号,转头看向系统,乖巧地眨巴眨巴眼睛。
系统叹了口气,帮他把儿童锁解开。
祝青臣连刷几十集早教动画片,给电视都干懵了。
电视一开始还温柔地提醒他“小朋友,让眼睛休息一下吧”,后来直接提醒他“小朋友,你的眼睛要瞎了”!
清晨时分,祝青臣抱着枕头,瘫在沙发上睡着了。
系统帮他把电视关掉。
早上七点,系统喊醒他:“起床!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学校报到!”
“起来了,起来了。”祝青臣被它吓了一跳,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
系统说:“你去卫生间洗漱,我去卧室,帮你搭配今天要穿的衣服,昨天学过怎么使用现代牙刷牙膏了吧?”
“学过了!”祝青臣举起手,自信满满地走进浴室。
系统感觉自己像个育儿保姆。
结果下一秒,浴室里传来祝青臣的尖叫:“啊!”
系统不耐烦地飞过去:“怎么了?”
祝青臣站在洗漱台前,扒着镜子,震惊地问:“我的头发呢?!”
镜子里照出他的模样,脸蛋五官都没怎么变,但是头发剪短了,清清爽爽的。
系统理直气壮:“帮你剪掉了啊,符合这个世界的设定。”
祝青臣不太能接受这个现实,摸着自己短短的头发,有点可惜。
他留了这么久的长头发,束冠簪花可好看了,就这样被剪掉了。
系统只能安慰他:“到了古代世界还会长出来的,别难过了,快点刷牙。”
“好吧。”祝青臣委委屈屈地取出牙刷牙膏。
其实他在古代也刷牙,用的东西也差不多。
他拧开牙膏盖子,往牙刷上挤了一点。
系统疑惑:“是不是少了点?”
“没少啊。”祝青臣认真说,“动画片上说,一粒豌豆大小即可。”
“……”系统哽住,“人家说的那是小朋友,你是小朋友吗?”
祝青臣理直气壮:“是啊。”
“再加两粒豌豆。”
“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
祝青臣换上系统给他挑选的白衬衫黑西裤,蹬上小皮鞋,背上一个黑色单肩布包。
临走前,系统说:“最后检查一遍,钥匙、手机、笔记本,都带好了吗?”
“没问题!出发!”
“你没锁门!小偷进去偷家了!”
“噢。”祝青臣倒回去关门,“继续出发!”
“坐电梯!你住在十五楼,你想从楼梯滚下去?”
“噢噢。”祝青臣回想了一下,“坐电梯,第一步,要和父母一起。”
暴躁系统忍不住骂人:“他妈的。”
“系统,你说脏话。”
“说了,怎么样?你又不是小朋友。”
电梯门缓缓打开,祝青臣拽着背包带子,第一次走进电梯:“第二步,按楼层。”
在这个现代世界,祝青臣的身份是——
刚刚大学毕业的师范生,通过人才引进,和北城第一中学签订协议,担任语文教师兼班主任。
祝青臣在北城没有房子,所以他申请了学校附近的青年教师公寓。
今天是他第一天去学校报到,也就是参加教师入职仪式、新教师培训,还有新老教师结对。
系统给他导航,步行十分钟抵达学校,还来得及去学校食堂吃点早饭。
食堂的电视正播放着早间新闻,祝青臣一边啃着烧麦,一边看看新闻。
他看着新闻里的大事件,又开始“哇哇哇”了。
系统催促他:“快点吃,你要迟到了。”
“知道了。”
系统感觉自己真的像老妈子,生怕孩子上课迟到,看见孩子磨磨蹭蹭就火大。
简单吃完早饭,祝青臣就去了学校礼堂。
他和其他新教师坐在一块儿,相互之间认识一下。
很快典礼开始,领导上台讲话。
祝青臣花了十分钟,熟悉一下钢笔书写,然后翻开笔记本,认真记笔记。
系统惊讶地问:“你看得懂啊?你还会写?”
“会啊。”祝青臣道,“李钺给我做过几支竹管笔,差不多的。这里的字看起来比较简单,好些也都是草书里有的,同宗同源,不是很难。”
开了一上午的会。
最后,祝青臣懵懵懂懂地和其他新教师一起站起来,举起右手宣誓。
仪式结束后,新教师祝青臣,就被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老师”领走了。
“老老师”姓高,和上个世界一起去大觉寺上香的高老学官一个姓。
祝青臣最喜欢姓高的老师了!
高老师说:“我本来今年就要退休,学校非要我多留一年。我今年带最后一届高三,你有什么问题,要抓紧时间问我。”
“嗯。”祝青臣捧着笔记本,认真点头。
“平时工作呢,也是以你为主,我只是起到一个指点的作用。”
“嗯嗯。”
“下午学生就返校了,我这里有一份他们上学期的考试成绩,你先拿回去看一下,了解一下班上的基本情况,最好能把学生名字都记下来。”
“嗯嗯嗯。”
祝青臣接过名单,瞧了一眼,主角受陈和颂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他的成绩很好。
祝青臣合上成绩单,笑着问高老师:“您要去吃饭吗?要一起去吗?”
*
高三学生返校早一些。
下午,祝青臣搬了张桌子,堵在教室门口,挨个检查学生们的暑假卷子,检查一个放进去一个,顺便把他们的名字和脸对上。
高老师坐在讲台旁边,悠闲地捧着保温杯喝茶。
半个小时后,高老师看了一眼底下坐得满满当当的学生,问:“小祝,都到齐了吗?”
“还没有。”祝青臣看看名单,回过头,“还有陈和颂。”
提到“陈和颂”,高老师的脸色沉了沉,似乎有些无奈:“再等等吧,他家庭情况有点特殊,可能是路上耽搁了。”
“好。”
再等了十分钟,陈和颂还是没来。
高老师给陈和颂的母亲打了电话,陈母说:“不可能啊,今天小屿特意送和颂去学校,可能是路上堵车了,老师再等等吧。”
说完这话,陈母就挂断了电话。
祝青臣蹙了蹙眉。
主角攻贺屿现在读高二,高二又不是今天开学,他送陈和颂过来,大约是没有好事情。
祝青臣道:“我出去看看,可能他路上出事了。”
“好,你去。”
祝青臣小跑着出了校门。
校门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十七岁的少年穿着校服,手里捧着一杯冰咖啡,额头上却全是汗,急匆匆地跑到车子旁边,敲了敲后窗户。
“小屿,咖啡买来了,是加冰的。我真的得进去报到了,来不及了。”
车窗后玻璃放下来,贺屿天真又恶毒地看着他,说:“哥,你平时坐公交来学校要多久?”
陈和颂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如实回答:“一个小时。”
“那我让司机送你过来,只要半个小时,还有半个小时,你急什么?”
“我……”陈和颂解释道,“已经来不及了。”
贺屿从他手里接过咖啡,正巧这时,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阿姨?”
是陈母打来的电话,声音温柔:“小屿,打扰你了,刚才老师打电话来问,和颂怎么还没到学校,是不是路上堵车了?实在不行,就让和颂自己下来走吧?”
贺屿捏着咖啡杯,抿了一口:“没有,阿姨,哥已经进学校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阿姨这是在怀疑我吗?我亲眼看着哥进去了。”
“不是不是,阿姨不是这个意思,真是麻烦你了,他就是不让人省心,不知道又跑去哪里玩了。”
陈母连声道歉,陈和颂见状,小声说了一句:“小屿,那我就先进去……”
他话还没说完,贺屿就挂了电话,捏着咖啡:“站住,谁让你走了?”
他冷声道:“咖啡又不冰了,你再去买一杯,跑着回来。”
陈和颂鼓起勇气:“我真的要迟到了,等我放学回去再买可以吗?”
“不可以。”贺屿的表情阴毒又扭曲,完全不像是十六岁的人该有的,“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滚去买!”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出窗外。
咖啡朝陈和颂泼去的瞬间,陈和颂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将近十年的欺负,已经让他产生了本能。
贺屿欺负他,他不能躲,如果躲了,他会被欺负得更惨。
下一秒,有人从他身后拽了他一把。
“哗啦”一声,咖啡泼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陈和颂转过头,年轻的老师站在他身边,揪着他的书包。
祝青臣看向他,表情有点凶:“你就是陈和颂吧?我是新来的祝老师,你已经迟到了,还不快点进去?”
陈和颂还有些犹豫,祝青臣又歪了歪脑袋,望向车里:“这位是……”
贺屿一向厌恶陈和颂,他和陈和颂是重组家庭兄弟的事情,也只有几个老师知道。
所以祝青臣一问,他就说:“顺路的,送他过来。”
祝青臣笑了笑,反问道:“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你也是学校的学生吗?”
贺屿不想暴露太多,摇起车窗,想要直接让司机把车开走。
祝青臣却敲了敲车窗,正色道:“同学,你把地板弄脏了。”
贺屿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司机,司机马上下车,去保安室借来扫帚拖把,把咖啡清理干净。
车子开走,陈和颂明显松了口气:“谢谢老师。”
“嗯,进去吧。”
陈和颂跟个小鹌鹑似的,乖乖地跟在祝青臣身后。
祝青臣刚才在贺屿面前,对陈和颂凶巴巴的,主要还是因为此处律法有所不同,祝青臣不能直接把陈和颂接到身边来。
贺屿此人就是见不得陈和颂好。若是刚才,祝青臣温温柔柔地对他,只怕陈和颂放学回家,又会被他欺负。
在确保陈和颂彻底安全之前,他还需要小心行事。
祝青臣缓了缓神色,对陈和颂说:“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新班主任了,不过你放心,高老师也会继续带你们。”
“我看了成绩单,你的成绩很好,高老师也很看重你。高三一年,老师会竭尽全力给你营造最好的学习环境。”
“当然,你在学习生活中遇到任何困难,也可以告诉任何老师,老师会帮你的。”
陈和颂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祝青臣当然不指望认识第一天,陈和颂就能向他吐露心事。
今天只是给他心里打个底,有困难找老师。
祝青臣把他带回教室,检查一下他的暑假卷子。
陈和颂的卷子基本都被撕坏了,他自己又整整齐齐地用胶带粘起来。
他不用说,祝青臣也知道,肯定又是贺屿撕的。
好没素质一人。
祝青臣没有问他卷子怎么会被撕坏,简单检查一下就还给他了。
重点高中在高二就把所有新课学完了,所以也不用发新书,新学期新气象,下午主要是大扫除。
祝青臣简单给他们分了工,自己也挽起衣袖,和他们一起干活。
其他学生打打闹闹,只有陈和颂闷头做事,显得格格不入。
系统有些担心:“他不会被孤立了吧?”
祝青臣道:“贺屿的小弟可能会欺负他,但是班上的学生应该不会。”
“为什么?”
祝青臣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有学生打闹,不小心撞了一下陈和颂,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学霸。”
“你是不是中暑了?看你脸色好白,这边我们帮你擦吧,你去休息一下吧。”
陈和颂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不用,一起擦吧。”
“好呀。”
祝青臣笑着对系统说:“因为他成绩好,大家都要抄他的作业。”
“很有道理。”系统顿了顿,“你们古代也这样吗?”
“那当然啦。不过我是被抄作业的那个,李钺是抄我作业的那个,他为了抄我的作业,天天给我带点心吃。”
祝青臣忽然想起一些不是很高兴的事情,笑容渐渐消失。
“有一回我腿受伤了,李钺还想着抄作业,非要背着我去上学,我本来可以在家玩三个月的,烦死了。”
*
傍晚时分。
走读的陈和颂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出校门,朝公交车站走去。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留在学校,和住宿的同学一起上晚自习。
可是没办法,他在高一就申请过住校,可惜申请表还没填好,就被贺屿撕碎了。
他上了公交车,回到家里。
贺叔叔在外面应酬,没有回来。
母亲和贺屿已经在吃晚饭了,母亲正给贺屿夹菜,笑着让他多吃点,一见陈和颂回来,她马上沉下脸色。
“你下午又跑去哪里玩了?小屿说看着你进了学校,老师还给我打电话。”
贺屿歪了歪脑袋,用一惯的表情看着他。
陈和颂只能含含糊糊地重复一遍母亲的话:“嗯,在外面玩。”
“还不快点洗手吃饭?”
“知道了。”
陈和颂放下书包,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捧起碗筷,也只是吃自己面前的那道菜。
贺屿偏偏不想放过他,他看向陈和颂,问道:“哥今天有上课吗?”
“没有。”陈和颂下意识放下碗筷,回答他的话,“今天大扫除。”
“那明天上课吗?”
“应该不会,明天和后天都是摸底考试。”
“这样。”贺屿朝他笑了笑,“哥这么厉害,肯定又是第一名吧?”
“我也不知道。”
陈和颂对他的畏惧,早已经深深地种在了骨子里。
而贺屿仿佛很享受这种“老猫捉弄老鼠”的乐趣。
最后,他说:“我也好希望快点开学啊,那样就可以和哥一起上学了,耗子、眼镜,他们也很想和哥见面。”
陈母笑着说:“是小屿的朋友吗?小屿肯带着和颂一起玩,真是太好了。”
她没有注意到,陈和颂在餐桌底下握紧的双手。
没错,这些人是贺屿的朋友,却不是他的朋友。
恰恰相反,这些人一直在欺负他。
*
晚上七点。
祝青臣在学校食堂吃完晚饭,回到教室,看管晚自习。
住宿的学生,还有家离得近的学生在底下温书,祝青臣坐在讲台前,认真查阅他向高老师要来的《学生手册》。
祝青臣握着红笔,把重点内容都划起来。
【一、基本行为准则】
【2.尊敬师长,关心同学,不打架不说脏话。】
【……】
【13.校园霸凌一经查证,记大过一次,造成严重后果者,报警处理。】
【三、住宿生管理】
【1.学校住宿条件有限,家庭情况特殊学生优先申请。】
【2.因家庭情况变动,原则上,每学期初,重新向学生征求住宿意见。】
【3.宿舍随机分配,不得拉帮结派、干涉他人自由。】
祝青臣撑着头,用笔尖点了点这几条。
校园霸凌、住宿困难,他要一条一条解决。:,m..,.
25. 准考证被撕(2) 和原书受看动画片……
2
高三学生提早返校,进行摸底考试。
考试不难,也不太严格,主要是看看他们在暑假期间有没有松懈。
祝青臣本来就有在古代做老师的底子,到了现代,无非也是那些事情,监考改卷,高老师简单跟他说一遍,他很快就上手了。
这天下午,最后一场英语考试。
祝青臣捧着脸,听着广播里叽里呱啦的英语听力,跟系统感慨道:“现代的学生也蛮辛苦的,还要学这个。”
系统问:“你们古代要学吗?”
“嗯……”祝青臣想了想,“凤翔城开互市,我和李钺经常跑去跟西域人买东西,我会说两句他们的话。”
“哪两句?”
“‘我要这个’、‘不不不,这个这个’,还有‘多少钱’。”
“要是你们当时努努力,统一地球,他们就不用学英语了。”
“……”祝青臣哽了一下,“该吃的苦还是要吃的。”
没多久,听力考试结束,考试还剩下一百分钟。
祝青臣百无聊赖地晃着脚,数着时钟指针。
监考两天,他已经把班上几个男生、几个女生、几个短发、几个长发数清楚了。
他在多余的试卷上写了一篇策论、两篇长赋、三首诗词。
他顺便还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如果李钺给他建了三个教室这么大的宫殿,他要怎么安排布局。
总之,他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实在是没事情可干了,祝青臣召唤系统:“系统,给我放动画片看嘛。”
系统拒绝了他:“不可以,你现在是在做任务,不可以分心。”
“可是他们都很乖啊,我都监考两天了,我要看动画片!我要看懒羊羊!我要看汪汪队!”
系统被他闹得没办法,只能答应他:“好吧好吧,但是只能看一集。”
“好耶!”
系统把自己的电子屏幕弹出来,停在他面前。
祝青臣简直是动画片重度上瘾儿童,整整三季的早教动画片,他两天就看完了。
早教片播完之后,片尾出现了无数个“猜你喜欢”。
全都猜到了祝青臣的心坎里,所以他现在同时在追好几部动画片。
全都好看死了!他宣布,动画片是现代最棒的发明!
好没出息一宿主,系统越看他越觉得烦:“说好一集就一集啊。”
祝青臣捧着脸:“知道了。”
结果一直看到考试结束,祝青臣把答题卡收起来,送回办公室。
高老师问他:“小祝,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祝青臣道:“我等一下再去,食堂人有点多。”
而且他不爱吃食堂的饭菜。
现代什么都好,就是饭不怎么好吃,他来现代两天,都饿瘦了。
唉,生活不易,小祝叹气。
高老师笑着道:“你这个小傻蛋。不是去食堂,我们要去外面吃,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粤菜馆,也不贵,你刚来这里,也不要总是吃食堂省钱。”
祝青臣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粤菜好吃吗?比食堂还好吃吗?”
“好吃,可好吃了。”高老师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想想他这几天工作也很认真,有点心疼他。
高三年段全体教师聚餐,祝青臣搭高老师的车过去。
祝青臣连开车门都不太熟练,安全带也不太会系,扯了半天才系上,眨巴眨巴眼睛,傻乎乎地望着他。
好可怜一孩子,高老师更心疼了。
高老师关心他的生活:“你现在就住在教师公寓里?”
“嗯。”祝青臣点点头。
“你现在也没什么急着花钱的地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去什么地方玩,有空的时候就去,不用这么省钱。”
“嗯嗯。”
“要是周末有空的话,就来我家吃饭。”
“嗯嗯嗯。”
正巧这时,祝青臣的手机响了。
他从布包里翻出手机,不太熟练地解锁,点开群聊。
其他老师在群里@他。
【@小祝小祝不是小猪,我们要点奶茶喝,现在下单,等一下刚好送到店里,你要喝吗?】
奶茶?
祝青臣回想了一下,李钺曾经跑去西北草原和游牧民族打仗,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奶茶和奶皮子,感觉不是很好喝。
他刚准备拒绝,高老师就按下语音键:【去粤菜馆喝什么奶茶?喝普洱】
可是下一秒,他又说:【算了,给小祝也点一杯,他要喝大杯的!】
祝青臣:?
我不是,我没有。
【当时学校说给老高一个学生带,他还老大不乐意】
【啧,老高这么快就护上崽了】
【点好了,给小祝点了招牌奶茶】
祝青臣反应过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屏幕上划拉,慢吞吞地写下“谢谢”两个字。
等他把“谢谢”发出去的时候,群里消息已经刷到“99+”了。
祝青臣挠挠头发。
看来他要完全融入现代社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系统很无奈:“你怎么会又小又老啊?”
年纪很小,时代很老。
一行人来到新开的粤菜馆,高老师带着祝青臣进去,让他和自己坐在一起,还帮他洗了碗筷。
祝青臣受宠若惊:“谢谢您。”
高老师道:“他们都可会吃了,等会儿我负责帮你拖住他们,你负责吃。”
“嗯……嗯。”
同事把他的奶茶递给他,祝青臣学着他们的样子,把吸管“哆”的一声,戳进杯子里,试着吸了一口。
下一秒,祝青臣睁圆了眼睛,整个人都坐直了。
好喝!
他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他连忙问系统:“我在这里拿的工资,应该不可以带回古代去吧?”
系统不明就里:“不可以啊,怎么了?”
祝青臣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我一个月工资是三千,每个月房租一千,剩下两千,一杯奶茶一十,每个月可以喝一百杯奶茶!”
系统震惊:“你准备把奶茶当饭吃吗?”
“不可以吗?”
没多久,他们点的菜上来了。
祝青臣试着舀了一勺海鲜粥,好吃到眼睛一亮:“比食堂的好吃。”
每次吃到好吃的东西,祝青臣都眼睛一亮。
他的眼睛跟电灯泡一样,一直在亮。
高老师皱眉:“你这小傻蛋,哪里的饭不比食堂的好吃?快点吃。”
高老师负责给其他老师敬酒,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祝青臣负责给两个人夹菜,然后狂吃。
祝青臣对系统说:“我后悔了,我不能喝一百杯奶茶。”
“我就说,这样很不健康。”
“我还要拿点钱出来,贡献给粤菜馆。”祝青臣在心里手舞足蹈,大声宣布,“我再也不去食堂吃饭了!”
“……”
聚餐结束,高老师还自费让服务员重新打包了一份海鲜粥、一份红米肠,交给祝青臣,给他明天早上吃。
高老师喝了酒,喊了代驾,但还是不放心,带上祝青臣一起,先绕路送他回学校。
祝青臣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谢谢您老。”
高老师一拍他的脑袋:“别用这种表情看我,你这小傻蛋。”
车子开到学校附近,忽然,祝青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和颂背着书包,坐在公交站牌前的座位上,手里拿着一块干巴巴的吐司面包,腿上摊着一本单词书。
他借着路灯,一边吃东西,一边记单词。
祝青臣害怕是自己看错了,推推高老师:“老师,那个是陈和颂吗?”
“嗯?”高老师转过头,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他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不过车子现在对向车道行驶,他们过不去。
祝青臣道:“等一下我过去看看。”
“好。”高老师点点头,低声道,“这个学生……家庭情况有点复杂。”
高老师简单把他的家庭情况跟祝青臣说了一遍:“一个家里四个人,三个人都不向着他,平时开家长会,也没人过来。”
“高一的时候,我撞见他那个弟弟欺负他,后来喊了家长,好像是好一点了。他自己也很争气,一直是年段第一。”
“但是一些冷暴力,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平时多注意他,跟他谈谈话,有时候跟家长谈多了,家长直接就不理我了。”
“他这种情况,只能等他自己考上大学,走得远远的,就算是熬出头了。”
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靠边下车,穿过马路,来到公交车站。
现在已经很晚了,车站只有陈和颂一个人。
他低着头认真看书,没有发觉。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喊了他一声:“陈和颂?”
陈和颂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祝老师。”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陈和颂顿了顿,“我在外面贪玩,耽误了时间门。”
祝青臣根本不信。
他把手里的打包盒递给他:“你还没吃晚饭吗?要吃一点吗?海鲜粥,还有红米肠,可好吃了。”
“不用了,谢谢祝老师。”陈和颂下意识拒绝,“我买了面包。”
“是高老师买的。我刚收到消息,晚上这一片要停电,放在冰箱里会坏,我现在又吃不下了,你吃一点,就当是帮老师个忙。”
他这样说,陈和颂才怯怯地接过打包盒:“谢谢老师。”
“不客气。”
祝青臣和他一起在车站前坐下。
海鲜粥还是温热的,陈和颂小心翼翼地捧着饭盒,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很好吃,他蜷缩着的胃也放松许多。
他一口气喝了半碗粥,才发觉不好意思,放下了手。
祝青臣笑着道:“没关系,全部喝完。”
“好,谢谢老师。”陈和颂又抿了一口,忽然小声问,“老师……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了吗?”
“嗯。”祝青臣点点头,“作为老师,了解每个学生的情况,是最基本的。不过你放心,你要是不想说,我会帮忙保密的。”
陈和颂想了想,声音愈发小了:“今天贺屿和我打了个赌。”
——贺屿对他说:“我知道哥马上就要高考了,学习很辛苦。这样吧,我和哥打个赌,要是哥可以一直待在车站,等我去接,接下来一年,我就不打扰哥学习。”
所以,公交车一辆一辆从他面前经过,直到末班车也开走,他都没能上车。
当然了,他根本不相信贺屿的话。
只是……他如果不按照贺屿说的话来做,只会被欺负得更惨。
陈和颂抬了抬眼睛,略带希望地望着祝青臣:“祝老师,我没有贪玩。”
“我知道。”祝青臣点点头,“老师相信你。”
祝老师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就相信他了。
陈和颂很久没有体会到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了,不知不觉红了眼眶,连忙低下头,掩饰一下。
祝青臣又问:“上次我在校门口见到的那个学生,就是贺屿?”
陈和颂平复了一下心情:“嗯。”
“高一学生下周返校。”
“嗯。”
祝青臣是在告诉他,贺屿返校,陈和颂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陈和颂竟然还反过来安慰祝青臣:“老师不用担心,在学校里不会有事的,高老师有帮过我。”
“那不在学校的时候呢?”祝青臣问,“像上次一样,他让你一遍又一遍地去买咖啡?”
“只是偶尔几次。”
祝青臣看着他:“贺屿什么时候过来接你?你要在这里待到几点?”
“他应该很快就过来了。老师先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
这明显也是撒谎。
贺屿本来就是故意捉弄他,凌晨过来也不一定。
他一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大晚上的,还留在公交车站,太危险了。
祝青臣拿出手机,朝他晃了晃:“你想不想看动画片?”
陈和颂:?
祝青臣不等他拒绝,直接点开了手机。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
陈和颂想,老师应该是为了迁就他,才看动画片的,老师还把他当做是小孩子呢。
他好久……都没有被当做小孩子对待了。
系统停留在他身边,知道陈和颂听不见,但还是想告诉他:“你想多了,他就是自己想看而已。”
祝青臣看得起劲,陈和颂腼腆地笑了笑,合上单词书,和祝青臣一起看动画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看了五集动画片,祝青臣的手机都快没电了,贺屿还没来。
祝青臣问:“他是不是忘记了?要不然打个电话给他?”
“不用了。”陈和颂连忙摇摇头,“不可以打电话。”
恰恰相反,贺屿应该记得十分清楚,他是故意的。
如果祝青臣打电话给他,陈和颂回家之后,只会更惨。
陈和颂小声道:“高老师之前也打过电话……”
他被贺屿欺负之后,高老师打电话喊了家长。
他曾经燃起一点点希望。
可结局却是,贺屿回去就把他的房间门砸了一通,他被陈母按着头道歉。贺屿不在学校里欺负他,而是在校外和家里欺负他。
老师管不了他们家里的事情。
祝青臣打了个哈欠:“那我们再看一集。”
陈和颂说:“老师要是困的话,就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不行。”祝青臣断然拒绝。
这集动画片看到一半,陈和颂的手机就响了。
祝青臣按了暂停,陈和颂接起电话:“喂,小屿?”
贺屿毫无愧疚,还打着哈欠:“不好意思啊,哥,我睡了一觉才想起来要来接你,你还在公交车站吗?”
“嗯,我还在车站。”
“是吗?”贺屿对他的顺从很满意,声音是显而易见的愉悦,“那我现在让司机过去接哥,哥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会,路上小心。”
陈和颂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温驯。
挂了电话,他抿了抿唇角,看向祝青臣:“老师可以回去了,司机很快就过来了。”
“嗯。”祝青臣把手机收起来,站起身。
临走前,祝青臣问他:“你觉得,你还能这样撑一年吗?或者,他会让你顺利参加高考吗?”
陈和颂捏紧书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但是他别无选择,这是最好的办法。
祝青臣道:“再往下,你的学习任务只会越来越重,没有时间门再和他做戏了。”
陈和颂抬起头,有些迟疑。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如果被欺负的话,要第一时间门告诉我。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我。”
“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些年贺屿欺负你,你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只要有证据,老师就可以帮你。”
就算祝青臣是班主任,也没有办法强制陈和颂住校,更没有办法强制切断他和家里的关系。
祝青臣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一次性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陈和颂呆呆地看着他,犹豫着点了点头:“好……谢谢老师。”
祝青臣跟他说了“再见”,转身走进车站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
店里的关东煮咕嘟嘟地冒着泡,祝青臣闻见香气,眼睛一亮:“你好,请问这是什么?多少钱一份?”
一十分钟后,祝青臣捧着关东煮,坐在便利店里面的小板凳上,一边吹空调,一边吃东西,看着贺家的司机姗姗来迟,把陈和颂给接走。
祝青臣把三个鱼丸串成一串,抬起头,张大嘴巴,在底下接住:“啊——”
鱼丸依次从竹签上掉落,掉进他的嘴里。
祝青臣满足地闭上嘴巴,嚼嚼嚼,好吃!
系统一屏幕嫌弃地看着他,吃吃吃,天天吃,变着花样的吃。
你看看快穿局哪个宿主跟你一样?
*
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高三年段走廊上挂了前十名和单科状元的光荣榜,学生们围在前面看榜,陈和颂看了一眼,便退开了。
同学们笑着拦住他:“陈和颂,你又是年段第一。”
陈和颂腼腆地笑了笑:“碰运气而已。”
“你能考一次第一吗?”
“当然不能啦,人家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人家高一的时候,直接放弃竞赛,说要裸分考清北,牛吧?”
陈和颂表情一顿,朝他们笑了笑:“我先去洗手间门。”
“拜拜。”
陈和颂逃一般来到洗手间门,在隔间门里待了一会儿,直到预备铃响了,外面渐渐没了声音,才从隔间门里出来,洗了把脸。
他不是主动放弃竞赛的,他是被迫放弃的。
竞赛出发前一天晚上,贺屿肚子疼,母亲带他去了医院,说是肠胃炎。
贺屿说,想喝他煮的小米粥,所以母亲打电话给他,让他在家里煮好粥带过来。
他说他要去参加竞赛,但是母亲不依不饶,非要让他过来一趟再去机场。
他好不容易煮好了粥送去医院,贺屿却趁着母亲出去拿药,把陈和颂留在病房里,不让他离开。
贺屿没收了他的手机,甚至在他面前摆了一个时钟,让他看着时间门一点一滴地流逝。
“哥,带队老师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哥,他们应该上飞机了吧?”
“哥,竞赛开始了。”
陈和颂在病床边,从白天坐到晚上,从一开始的焦急,到后来的心如死灰。
因为……他的母亲总不可能去拿几个小时的药吧?
只有一种可能,他的亲生母亲,也默许了贺屿的恶作剧。
就这样吧。
贺屿见他没反应,住院这几天,又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后来回到学校,带队老师和同学们问他怎么没来,他撒了个谎。
他说自己忽然病倒了,不过没关系,他高考考好点就可以了,同学们都说他有魄力,不愧是学神。
陈和颂把脸上的水珠抹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那天晚上在公交车站,祝老师问他,他能不能再这样撑一年。
他当然可以,不过是忍耐一年而已。
可是,祝老师还问他,贺屿会让他顺利高考吗?
他不确定。
从小到大,贺屿破坏了他的各种考试、竞赛,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委曲求全,贺屿会不会放过他。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心里堵得慌,想去找祝老师,但是又害怕连累祝老师。
祝老师刚刚毕业,这么年轻,贺家有权有势,还认识一些领导,他实在是……
害怕了。
算了,就这样熬下去吧。
只要熬过这一年,他就解脱了。
这天傍晚放学,陈和颂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破天荒的,贺家的车竟然停在门前,还没走。
贺屿坐在车里,朝他招了招手:“哥。”
陈和颂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上了车。
回到家里,陈母正把饭菜端上桌。
今天贺父也回来了,坐在主位上看手机。
陈母笑着道:“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他们更像是一家三口,陈母温柔,不停给贺家父子夹菜,絮絮说着这道菜多难买,那道菜多难做。
陈和颂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自己吃自己的,不自觉离他们远一些。
忽然,贺屿看向他:“这次哥又考了年段第一。”
陈和颂不由地一激灵,放下了碗筷。
贺屿忽然提起他,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陈母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是吗?”
贺父淡淡问:“那你呢?”
“高一没有考试。”贺屿笑嘻嘻地宣布,“不过,我也要开始好好学习了。”
说话时,贺屿一直看着陈和颂,叫他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贺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又要请家教?”
“请家教太贵了,哥学习这么好,让哥教我就行了。”
陈和颂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好,我教小屿。”
左不过是帮他写作业、整理笔记这些事情,从前也不是没做过。
虽然这些事情有点耽误时间门,而且贺屿从来也不会学,考不好他也要被骂,但是和其他的事情比起来,这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可是今天,贺屿笑着看向他,笑容有些古怪。
他说:“好啊,那明天阿姨去学校帮哥办留级手续,哥来班上教我学习吧。”
陈和颂猛地抬起头。
什么?留级?
贺屿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笑着道:“哥刚才亲口答应了,可不能后悔啊。”:,m..,.
26. 准考证被撕(3) 【1w营养液加更】……
3
留级?
陈和颂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张了张口,试图解释:“小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贺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表情渐渐冷下来:“哥,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不是,我可以帮你整理笔记,或者放学和周末辅导你,这样也可以学习。留级太麻烦了,我马上就要高考了。”
“就是因为哥马上就要高考了,肯定没时间辅导我,所以哥干脆留级一年,和我一起读高二,这样就有时间辅导我了啊。”
陈母见状不对,也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小颂,别摆出这种表情来。小屿跟你开玩笑的,留级就算了,但是平时也要多帮帮小屿,不能只顾着自己学……”
贺屿打断了她的话:“阿姨,我没有开玩笑。”
陈母表情一滞,但是见他板着脸,竟也不敢再开口。
“哥学习这么好,留级一年教我一下怎么了?之前哥都没有认真教我,现在直接留级,和我一起上课,肯定能更认真教我。”
“到时候我和哥一起参加高考,阿姨你也照顾得过来。哥还多了一年的复习时间,明明是赚了啊。”
陈母看向贺父:“老贺……”
贺父看着手里的报表,随口应了一声:“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就行。”
所谓商量,其实也就是贺屿一个人说了算。
陈母一听他这样说,也不敢再反对,反而附和道:“对,这样也好。”
陈和颂当然是不同意,还想给自己争取一下:“我会认真辅导小屿的,不用留级也会认真辅导的,我不想……”
贺屿转头看向他,似乎是抱怨:“哥刚升高,这几天就不给我做早饭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怎么可能会好好辅导我?”
“我……”
陈和颂愣了一下,他完全是胡说,这几天就算是考试,他都没有耽误贺屿的早餐。
贺屿总是这样,自我中心,自私自利,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陈和颂试图软了语气:“小屿,我做了早餐,是不是你没看见?我保证我会好好辅导你的,我不想留级,真的不想。”
虽然他尽力维持平静,但是说到后面,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贺父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陈母马上心领神会,对陈和颂道:“小颂,好好跟弟弟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
陈和颂放轻声音,哀求地看向贺屿:“小屿,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想留级。”
贺屿没有说话,板着脸,一摔筷子,扭头就走。
陈母看向陈和颂:“你看看,都怪你,你弟弟饭都没吃就走了。”
“小屿说的对,你上高才几天,就敢在饭桌上甩脸子了?让你留级一年,又不是不让你考,你还多了一年复习时间,你不是还赚了?”
“谁让你之前不好好教小屿?你之前不好好教,现在不得补上?”
陈和颂试图解释:“我没有,妈,我已经进入复习状态了,而且留级的政策是不一样的,我……”
陈母懒得听他说,走到贺屿的位置上,夹了点菜,放进盘子里,笑着对贺父说:“我上去看看小屿,别把孩子饿坏了。”
贺父低着头,应了一声。
临走前,陈母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陈和颂:“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明天我去学校找老师说。”
陈和颂站在原地。
燥热的夏天,他却觉得手脚发麻,如坠冰窟。
陈和颂拿起书包,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上楼回房。
陈母还端着饭菜,在贺屿门外敲门:“小屿,阿姨给你装了点饭菜,都是你最喜欢的,出来吃一点吧?”
陈和颂回到房间,锁好房门,整个人靠在房门上,抓着头发,在地上蹲下。
这时陈和颂才明白,为什么贺屿今天忽然等他放学,为什么贺屿最近很关心他的考试成绩。
他是故意的。
在陈和颂已经进入学习状态的时候,硬生生掐断他的希望,让他留级给自己做陪读。
被祝老师说中了,就算他一直委曲求全,贺屿也不可能放过他。
偏偏他逆来顺受惯了,竟然还以为,只要他忍过这一年,就可以解脱。
现在怎么办?一年两年年,他永远也没办法摆脱贺屿。
忽然,他面前传来贺屿的声音:“哥。”
陈和颂猛地抬起头,贺屿就站在他面前,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难怪陈母一直在外面敲门,贺屿都不应声。
他根本就不在自己房间里。
贺屿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哥,你要是跪下来求我,我就出去跟阿姨说。”
但是陈和颂不会再相信他了。
贺屿就是这样一个自我中心的人,他不过是享受陈和颂被他踩在脚底的感觉,这句话他也只是说着玩玩而已,不会真的去做的。
陈和颂忽然觉得胃部一阵翻涌,他干呕一声,捂着嘴,跑进了浴室。
刚吃进去没多少的晚饭,现在全都吐了出来。
门外,陈母还在敲门。
“阿姨已经教训过你哥了,明天我们就去办留级,要不然今天晚上阿姨就打电话问问老师?你哥不吃了,你出来吃饭吧。”
贺屿回头看了他一眼,稍稍提高音量:“哥,你再不求我的话,我就真的出去同意了。”
陈和颂弯着腰,在马桶前吐得昏天黑地的,双手紧紧地攥着马桶圈,根本不想理会他。
贺屿觉得无趣,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好啊,阿姨,明天就去办手续吧。”
陈和颂将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净,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洗了把脸。
祝老师提醒过他的,可是他没听,弄成现在这样。
陈和颂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抹去脸上的水珠,强撑着走到外面,抱着书包,躲进浴室里。
他锁好浴室的门,蹲在洗手台旁边,双手捧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祝老师的电话号码。
高开学第一天,祝老师就让他们存了他的电话号码。
陈和颂犹豫了好久,屏幕熄灭又被他按亮。
他不知道该不该打电话给祝老师,如果连累了祝老师怎么办?
如果闹大了,贺屿和母亲会不会变本加厉地对他?
他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颤颤巍巍地按下号码,将耳朵凑到手机上。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祝老师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你好,我是祝青臣。”
在听见祝老师声音的瞬间,陈和颂再也忍不住了,他捂着嘴,压低声音,因为太久没有开口,嗓音低哑:“祝老师……祝老师……”
*
接到电话的时候,祝青臣正窝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吃晚饭。
陈和颂在电话那边哭了,听起来状态很不好。
祝青臣连忙放下鸡腿:“怎么了?慢慢说,出什么事情了?”
陈和颂把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遍,语气恳求:“祝老师,我不想留级,就算我留级陪读,贺屿也不会认真读书的,他只是想整我而已,我不知道该找谁了,我真的不想留级……”
祝青臣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简直闻所未闻。”
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事情?
祝青臣一个古代人,来现代还不到一个星期,也知道高对这里的学生来说有多重要。
其他家庭每天给学生送饭,每天接送学生上下学,生怕孩子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家竟然让一个读高的儿子留级去给另一个儿子陪读,这家人全都疯了吗?
陈和颂道:“他们明天就要带我去办手续了,祝老师,怎么办?”
他已经被吓坏了,祝青臣不能再乱了阵脚,引他恐慌。
祝青臣平复语气:“你先不要害怕,冷静一下,也不要再出去和他们争辩。”
多说无益,若是惹恼了他们,反倒被他们欺负,就不好了。
祝青臣翻开《学生手册》,一边查阅,一边教他:“深呼吸,不要哭。”
陈和颂听着他的话,慢慢平复心情。
很快的,祝青臣就翻到了自己之前用红笔圈起来的内容:“老师这边查到了,留级申请批复下来,至少需要半个月,那就说明,我们还有半个月时间。”
“嗯。”陈和颂也冷静下来,从书包里拿出纸笔,开始做笔记。
“学校不会轻易让学生留级,除非学生生病,或是出国,或是学习能力不足。”祝青臣道,“这几条你都不符合。”
陈和颂是年段第一,不可能学习能力不足。
而贺家既然要让他陪读,自然不可能让他生病或是出国。
“留级申请审核也很严格,需要个老师和班主任签字。”祝青臣道,“你放心,我不会签字。”
陈和颂迟疑道:“可是贺叔叔认识很多领导,说不定走一走门路……”
祝青臣想了想:“这就需要把事情闹大了,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陈和颂疑惑:“怎么闹大?”
祝青臣问:“你害怕去派出所吗?”
这是祝青臣在早教动画片里学到的第一课。
有困难,找警察。
可是在原书里,这个世界就跟完全没有警察一样。
不管是陈和颂被校园霸凌,还是他被贺屿强迫,从来都没有任何公平正义的部门出面过,仿佛贺屿在这个世界一手遮天。
为此,祝青臣还特意让系统导航,去学校附近的派出所看了一眼。
明明有工作人员在里面工作,明明他们正在为其他人主持公道。
可陈和颂就像是生活在被遗忘的角落里一样,仿佛作者在他的头顶画了一个圈,没有任何公职人员可以发现他。
祝青臣要把他从角落里拉出来,拉到所有人面前,拉到阳光底下,让贺家人不敢再为所欲为。
陈和颂还在犹豫,他低着头,死死地掐着右手手指上写字磨出来的手茧。
祝青臣也不催他,只是安安静静地拿着手机,等他回答:“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们可以另想办法,去找学校或者居委会……”
陈和颂轻声道:“我不怕,我不怕去派出所。”
他的声音虽轻,却前所有未有的坚定。
“好。”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又问,“贺屿霸凌你这么多年,你手里有证据吗?”
陈和颂想了想:“我的日记,我有写日记的习惯。”
祝青臣还没说话,系统忽然在旁边说:“日记可是后期‘追妻火葬场’的重要道具呢。”
祝青臣疑惑:“什么?”
“陈和颂的日记,记录了他从八岁到二十八岁被贺屿欺凌的每个场景,后来陈和颂跳楼,贺屿看到了他的日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对他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祝青臣一脸迷惑:“什么东西?”
作为霸凌者,他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还要依靠看被霸凌者的日记才能想起来,怎么可能?
他在打人的时候意识不到自己在做坏事,拳头砸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意识不到,别人发出痛苦的喊声的时候意识不到。
这样没有同理心的一个人,看几本日记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简直可笑至极。
祝青臣温声问:“还有吗?再想想。”
日记这种东西,太容易伪造了,很难成为决定性证据。
陈和颂在努力回想,祝青臣还是没有催他,等他慢慢想。
良久,陈和颂小声道:“没有了。”
他每次被欺负,害怕给母亲添麻烦,都会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回家。
祝青臣也没有怪他:“没关系,没关系。”
忽然,陈和颂想起什么:“有了!老师,有几次,贺屿的朋友拍了我挨打的视频和照片……不过他们没有发出来,只是拍着玩,我也不知道……”
“好。”祝青臣想了想,“老师想办法拿到证据,我们再去派出所报案。你在家里先不要打草惊蛇,他们说什么就先答应下来,老师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的,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祝青臣顿了顿,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我过去接你好了?你一个人在家里可以吗?我就说学校有事情,把你先接过来,可以吗?”
“没关系,我可以,已经忍耐十多年了,不差这几天,不要打草惊蛇。”陈和颂在电话那边认真地说,“老师,谢谢你。”
祝青臣笑了笑,声音教人安定:“我是老师,不要害怕。”
“嗯。”
害怕被发现,把事情说完,陈和颂就挂了电话。
可他还是不放心。
贺屿的朋友,他都不认识。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视频和照片留着。
更不知道老师要怎么拿到这些证据。
不过,跟老师商量一下,他的心里也有了底。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好像从来都没有“报警”这个概念,直到老师跟他提起,他才恍然反应过来。
噢,原来他可以报警。
老师说的对,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他总是委曲求全,想着忍过一年就好了,可是贺屿根本就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如果没有证据,他就创造证据。
陈和颂打开手机,注册一个新的邮箱号,给校长信箱发了邮件。
【新学期学校后墙好像有流浪动物出没,希望学校加装监控摄像头,保障学生安全】
贺屿和他的小跟班们经常在后墙欺负他。
*
与此同时,祝青臣挂了电话,坐在茶几前面犯难。
要怎么拿到证据呢?
祝青臣看向系统,眨巴眨巴眼睛。
系统顿时感觉不妙,往后退了退:“干嘛?你想干嘛?”
祝青臣可怜巴巴地看向它,问:“你有办法吗?高科技系统?”
“我……”系统想了想,“有倒是有,不过,入侵其他人的手机,需要向局里申请权限,你行动正当的话,应该可以批准。”
祝青臣眼睛一亮:“大概需要多久?”
“五天。”
“好,马上替我申请。”
“但是需要消耗五点生命值,相当于你这个世界任务……”
“没关系。”祝青臣没有犹豫,“快点申请。”
“那好。”系统无奈地看了祝青臣一眼,最后还是乖乖地帮他申请了。
还要再等五天。
祝青臣抱着抱枕,叹了口气。
证据的事情解决了,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
第二天清晨。
祝青臣今天没有赖床,早早地就起床了,穿戴整齐,来到班上,在讲台前坐着。
“快快快,作业借我,我今天特意早到……”
下一秒,从外面冲进来的学生撞见讲台上的祝青臣,被吓了一跳,连忙站好:“老师好。”
祝青臣微微颔首:“嗯。”
几个学生挨挨挤挤地走进教室,小声交流。
“老师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我物理作业还没写。”
“完蛋了。”
祝青臣抱着手,朝他们扬了扬下巴:“读书。”
“噢。”几个学生放下书包,乖乖地在位置上坐好。
到七点半,班上学生差不多都来了。
祝青臣的目光落在陈和颂的位置上,他还没来。
不会是被关在家里了吧?
祝青臣站起身,刚准备出去看看,高老师就过来喊他了:“小祝,过来一下。”
“好。”
祝青臣让班上学生自觉早读,跟着高老师去了办公室。
陈母带着陈和颂,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陈和颂始终低着头,在祝青臣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了。
几个老师围着他们,正在劝说。
“和颂妈妈,这不是开玩笑的。”
“和颂成绩这么好,年段第一,人也很乖,怎么会想让他留级呢?”
“留级生的政策完全不同,和颂已经错过了高二的竞赛,现在又……”
陈母手里拿着各种材料,端坐在中间,态度强硬:“我们家已经商量过了,这是我们家商量之后的结果,主要是和颂生病了,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所以希望让他留级一年,多准备一年。”
原来他们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他们也知道,留级对陈和颂不好,更不敢直说要他给贺屿陪读,只敢说他是病了。
其实陈和颂病没病、是怎么病的,其他老师都看得出来。
陈母振振有词:“正好我的小儿子小屿也在高二,和颂和小屿一起读书,小屿能照顾和颂的生活,和颂也可以辅导小屿的学习,一举两得。”
高老师脾气爆,根本忍不住。
“你这个妈妈到底是怎么当的?都跟你说了,孩子成绩很好,不需要留级。如果说身体问题,麻烦你拿出甲医院的证明来,而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他病了!”
“他本来就错过了高二的竞赛,现在复读生的政策一年一变,也不知道要减多少分。作为家长,没有给他争取到加分就算了,还想方设法地给他拖后腿,你这样是毁了他的前途,毁了他的一生!”
陈母柳眉倒竖,厉声道:“高老师,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什么叫我毁了他的前途?我是他妈妈,我会害他吗?”
“他本来就生病了,就算减分数,他多一年复习,不能提上来吗?我也是为了学校好,他病成这样,万一哪天跳楼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陈和颂,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生病?”
陈和颂低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从教几十年,高老师从没见过这样的母亲,被她气得捂着心口直喘气。
几个老师连忙把他扶到旁边去休息。
陈母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周副校长,是我,和颂妈妈,我现在到办公室了,几个老师死活不给我们家和颂签字,特别是高老师。”
她把手机免提打开,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老高?留级的事情我批准了,你不要激动,让别人签个字就是了。”
高老师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现在又被惹恼了:“滚你妈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高二那个混混学生就是走了你的后门才进来的,现在又想来祸害我班的年段第一,滚蛋!”
“老高,话不能这么说……”
一片混乱之中。
祝青臣走到陈和颂身边,握了一下他的手,轻声道:“老师已经拜托朋友在找证据了,肯定能找到。你先去高二待一阵子,不要打草惊蛇。五天之后,一定把你接回来。”
陈和颂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先顺着母亲的意思去高二待几天,现在纠缠也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两个人达成共识,然后就迅速分开了。
陈母把申请书往桌上一拍:“我这里只需要个老师和班主任签字,随便来个老师签字,和颂就收拾东西搬到楼下去了。”
祝青臣道:“和颂妈妈,如果和颂是真的生病了,那我可以签字。申请书还有十五天的期限,如果在这十五天内,和颂没有生病,或者说,有证据证明他是被胁迫的,这份申请无效。”
“随便,快点签字。”陈母并不在意,不就是甲医院的证明吗?贺家有钱,她到时候去弄一张就是了。
祝青臣正色道:“你说话算话,办公室所有老师都是见证。”
“知道了,快点。”
祝青臣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同办公室的老师:“录音录像为证,如果陈和颂是被胁迫留级的,申请书无效。麻烦您重复一遍。”
陈母见他这样坚决,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个老师该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算了,反正拿到了申请书就行。
陈母坐在沙发上,把祝青臣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祝青臣拿起笔,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一顿,又特意漏了两个笔画。
祝青臣变“祝青巨”,万一以后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像陈母一样撒泼耍赖。
陈母又找了几个围观老师签字,然后兴高采烈地带着陈和颂去班级收拾东西。
陈和颂站在自己的座位前,打开书包,默默地把书本卷子都塞进去。
旁边的学生看见,都被他吓了一跳,小声问他:“和颂,你怎么了?”
“你要请假吗?”
“要回家吗?”
陈和颂摇了摇头:“我没事。”
虽然只是权宜之计,可是……
真的要搬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搬回来,万一……万一失败了呢?
“快点收拾,我去小屿教室等你。”陈母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祝青臣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目光也有点难过。
陈和颂独自搬着桌椅,慢吞吞地挪出来。
祝青臣握了一下他的手:“老师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嗯。”陈和颂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会尽力的,谢谢老师,老师帮了我很多。”
今天早上,母亲找他说话的时候,他偷偷用手机录音了。
校长信箱回复他了。
【感谢反馈,已预约工人加装监控摄像头。】
他很感谢教他报警的祝老师,也很感谢帮他说话的高老师,可是刚才,与贺家相熟的副校长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从学校到派出所的路,只能他一个人走。
如果没有证据,那他就自己创造证据。:,m..,.
27. 准考证被撕(4) 迈出第一步……
4
陈母来到高二班级,站在窗户外面,慈爱地看教室里的贺屿。
俨然一副慈母形象。
贺屿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看见她过来了,也不顾正在早读,直接走出教室。
陈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小屿,手续都办好了,和颂正在教室收拾东西,马上就下来陪你。”
“好啊。”贺屿笑了笑,“谢谢妈。”
他一直喊陈母“阿姨”,忽然喊了她一声“妈”,陈母受宠若惊,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了。
“你高兴就好,只要你好好学习,我和你爸爸做什么都愿意。”
“嗯。”
“你以后可是要继承集团的人,现在好好学习,以后帮你爸爸分忧,以后也别忘了阿姨和哥哥对你的好啊。”
“嗯。”贺屿敷衍地应了一声,扭头看向楼梯口。
陈和颂搬着自己的桌椅下来了,他的书本有点多,祝青臣也帮他搬了一点。
贺屿抱着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哥,来了?”
“嗯。”陈和颂应了一声,把桌椅搬进教室,在贺屿的座位旁边放好。
贺屿从祝青臣手里接过陈和颂的书本,递给陈和颂。
“兄友弟恭”的场景,陈母看着十分欣慰,连带着看祝青臣都顺眼许多。
“小祝老师倒是比高老师聪明识大体,学校的周副和我们家老贺有点交情,等有机会,我一定在周副面前替小祝老师多多美言。”
祝青臣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好啊,谢谢您。”
陈母好像已经把祝青臣划归到自己阵营了。
祝青臣笑着问:“贺屿是您的亲生儿子吗?”
“不是呢,他是老贺的儿子,我们是重组家庭。”陈母掩着嘴笑,“小祝老师怎么这样问?”
“您对贺屿,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好呢。”
“是吗?其他人也是这样说的。”
陈母还以为祝青臣是在夸她,笑得合不拢嘴。
祝青臣别过头去,有些无奈。
对自己的儿子极尽苛待,对别人的儿子奉承讨好,他不知道这位母亲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时,系统幽幽道:“为了钱。为了前半辈子的生活,需要讨好老贺;为了后半辈子的生活,需要讨好小贺。”
陈和颂把东西收拾好,在位置上坐下,拿出课本,递给贺屿。
陈母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叮嘱陈和颂要好好辅导贺屿,便满意地离开了。
她一边踩着高跟鞋离开,一边还给贺父发了消息:【老贺,都办好啦,你打算怎么奖励我呀?】
祝青臣最后看了一眼陈和颂,陈和颂不像昨天那样惊慌失措,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让他放心。
祝青臣也离开了。
后排学生基本都是贺屿的狐朋狗友,知道贺屿不喜欢陈和颂,也总是欺负他。
今天早上,贺屿跟他们说,陈和颂要留级,他们还不信,现在看见人真的来了,都忍不住了。
“我去,屿哥牛啊,高年段第一给屿哥陪读。”
“太牛了。”
贺屿很享受这样的追捧,更享受把陈和颂踩在脚底的感觉。
陈和颂坐在旁边,很快进入学习状态,认真读书。
他看着不舒服,踹了一脚陈和颂的椅子:“早上没吃饱,去食堂买袋牛奶。”
“好。”陈和颂带上自己记英语单词的小本子,拿上饭卡,离开教室。
贺屿的狐朋狗友都惊呆了:“屿哥,牛。”
陈和颂一路下了楼,朝食堂走去。
路过学校后墙的时候,他转头看了一眼。
学校的动作没有这么快,等监控安装接通,应该还要等明天。
*
高年段第一留级,给高二的弟弟做陪读。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陈和颂的同学都不敢相信,跑去高二教室看他。
“和颂,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被威胁了?你跟我们说。”
连同学都比他的家人关心他。
陈和颂朝他们笑了笑,摇摇头:“没事,只是因为生病。”
“真的吗?”
“你真的要重读一遍高二?”
贺屿对这群人的到来很是不爽,踹了一脚桌子,站起身来:“吵死了。”
陈和颂的同学也来了火。
“你他妈一个混混,塞钱走后门进学校,你有什么好狂的啊?”
“平时欺负陈和颂就算了,你现在直接让他留级,你有病啊?”
“你自己的学习烂得要死,你还想让年段第一给你作配,傻逼。”
贺屿最恨别人拿他的成绩说事情,平时围在他身边的小弟们也站起来了。
“要打架是吧?”
“打就打,谁怕谁啊?”
陈和颂站在中间,试图拦住自己的同学:“没关系的,你们先回去吧。”
但是根本拦不住,矛盾一触即发。
这时,祝青臣出现在门前:“好了,不要吵了。”
他把自己班上的学生给拉过来。
学生们明显不服气:“老师!”
祝青臣站在他们前面,没有说话,目光严肃,扫过贺屿和他的一群朋友。
贺屿冷哼一声,在位置上坐下:“祝老师,是你班学生来挑事的。”
祝青臣没理他,朝陈和颂点点头,把自己班的学生带走了。
但他们明显还是不服气。
“老师,明明是他们……”
“我知道。”祝青臣看向他们,“保护同学,勇气可嘉。”
“那你还……”
“但是保护的方法不对。”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们,“就算你们今天和他打起来了,就算打赢了,除了出气,又能有什么用呢?”
祝青臣问他们:“嗯?陈和颂在他们班上、在家里还是会被欺负,反而还会被变本加厉地欺负。”
“你们呢?已经是高生了,如果因为打架背上处分,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消除,得不偿失。”
学生们冷静下来:“我们错了。”
可他们还是不理解:“那我们能怎么办?”
祝青臣正色道:“好好学习,相信老师。”
“老师会解决这件事情吗?”
“嗯。”祝青臣拍拍他们的肩膀,“回去上课。”
“好吧。”
他们见祝青臣神色坚定,也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点了点头,垂头丧气地走了。
祝青臣在教室外面转了一圈,确认他们都有在认真上课,才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高老师被气得不轻,老半天没缓过劲来,现在还坐在椅子上,抱着保温杯续命。
年轻老师围在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正劝他。
“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自己就不好了。”
“小祝老师不是还留了录像吗?我看陈和颂不像是自愿的,应该还有机会。”
祝青臣走进来,也抱起自己的保温杯续续命:“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可是高老师越想越气,把保温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不行,我得去校长办公室一趟!小祝,这件事情你就当不知道,你刚工作,不能掺和这些事情,我要退休了,我不怕他们。”
老师们连忙拉住他:“现在去有什么用?主管学生工作的周副都签字了,陈和颂自己也说是自愿。”
见他状态不对,老师们连忙从他的包里拿出速效救心丸,让他含在舌下,又好说歹说,把他劝回去休息,还派了一个没课的老师送他回家。
高老师气得不行,临走时还在说,要写举报信,举报这群人玩弄职权,耽误学生。
祝青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其他老师也来劝他。
“你还年轻,才刚工作几个星期,千万别想不开。”
“贺家家大业大,还认识周副,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去找他们吵。”
“记住了吗?”
祝青臣乖巧地点了点头:“记住了。”
如果有十足的把握,就可以找他们去吵了。
*
陈和颂在高二的日子并不好过。
贺屿完全不读书,他却要一边听课做笔记,一边做卷子,还要忍受后排学生的冷嘲热讽。
贺屿也时常欺负他,使唤他去跑腿,买这买那的。
天后,贺屿又一次踹了一下陈和颂的椅子。
他不用说话,陈和颂从书包里拿出饭卡,若无其事地离开课堂,去买牛奶。
陈和颂一边背英语单词,一边下楼,路过学校后墙的时候,看见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调试新安装的监控摄像头。
“能看见吗?”
“监控室那边能看见吗?”
“能!”
陈和颂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来到小卖部,拿了一袋牛奶,刷卡付钱,然后回到教室。
贺屿正掐着表:“哥今天提早一分钟回来了。”
他从陈和颂手里接过牛奶,才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放下了:“为什么是红枣味的?”
陈和颂一边写卷子,一边说:“没有其他味道的了。”
“可是哥,我最讨厌红枣味的牛奶了。”
“没有其他味道了。”
“阿姨知道会生气的,哥根本没有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没有其他味道。”
陈和颂埋头写卷子,回答他的只有这一句话。
贺屿瞧了他一眼,扯开陈和颂用来夹卷子的燕尾夹,把牛奶袋子夹了起来。
他不会在学校里欺负陈和颂,上次他这样干,被高老师抓住了。
但是陈和颂知道,贺屿不会善罢甘休,傍晚放学,才是重头戏。
这天傍晚,陈和颂特意留下来写了十五分钟的卷子,才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走出校门,朝公交车站走去。
他贴着墙根走,没多久,两个学生就从他身后走上来,一左一右,搂住他的肩膀。
陈和颂没有反抗,跟着他们来到学校后墙的小巷里。
巷子里有点黑,他刚走进去,还没看清楚什么,忽然,一阵风扫过,拳头重重地落在他的肚子上。
陈和颂被打得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在地上。
小巷尽头,贺屿靠着墙壁,嘴里叼着烟,听见动静,扭头看向他。
陈和颂趴在地上,同样也抬头看向他。
还有他头顶全新的监控摄像头。
他就站在摄像头底下,摄像头一定拍到了他。
“陈和颂,给你脸了?”
“谁都使唤不动你了?我屿哥让你买袋牛奶你都不肯?”
陈和颂倒在地上,几个学生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
他将书包抱在胸前,护住自己的脑袋和右手。
对他来说,这两样东西,是最值钱的东西了。
身上太疼了,他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要紧,最后再挨一次打,最后一次,他马上就可以逃离了。
护住了脑袋和右手,只要这一次,他就可以专心读书了。
陈和颂的意识慢慢涣散,只有这一个想法无比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靠在墙边的贺屿喊了一声:“差不多可以了。”
其他人这才停止殴打。
贺屿拿着烟头,走上前,在陈和颂面前蹲下。
陈和颂抬起头看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砰砰——
面对长期霸凌他的人的恐惧、害怕,还有……
他终于要报仇的隐秘的快感。
贺屿从书包里拿出那袋牛奶:“哥,你吃贺家的,喝贺家的,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我让你留级你就得留级,我让你给我买牛奶,你就得给我买牛奶,你自己看看,你给我买的是什么东西?”
他用力扯开燕尾夹,一点一点,把黏腻的液体从陈和颂的头上倒下去。
天气热,拆开包装的牛奶放了一整天,泛着微微的酸臭味。
陈和颂低着头,额前过长的刘海遮盖住了视线。
贺屿把一袋牛奶全部倒完,把包装丢到一边,然后又被自己夹在指间的烟头烫了一下。
他掸了掸烟灰,吩咐自己的小弟们:“把他架起来。”
“好。”
陈和颂被他们扛着手臂,按在墙上。
贺屿站起身,吹了吹烟头,一点猩红明明灭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屿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把最后一根烟头丢开。
地上满是烟头,小弟们一松手,陈和颂就顺着墙壁,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贺屿吩咐道:“你自己收拾好了再回家,你知道该怎么说。”
陈和颂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再有下次,你知道后果的。”贺屿最后拍了拍他的脸颊,带着一群人转身离开。
“我知道。”陈和颂又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会有下次了。
陈和颂缓了好久,才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慢吞吞地走出巷子。
路人见他这副模样,都无比震惊,上前把他围起来。
“同学?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拿着纸巾擦擦脸。”
“快坐下,头晕不晕啊?怎么弄成这样?”
“家里的电话多少?老师的电话还记得吗?”
“谢谢。”陈和颂没有接过纸巾,抱着书包,挣开他们要搀扶的手,一瘸一拐地努力往前走。
“我要去派出所报案。”:,m..,.
28. 准考证被撕(5) 派出所臣臣护崽……
5
祝青臣接到派出所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他正在班上看晚自习。
“你好,请问是一中的祝青臣老师吗?”
“嗯,我是。”
“我们这边是北城一中分区派出所的,有个学生在学校附近被欺负了,热心群众把他送到派出所来报案。”
祝青臣心中一个咯噔,不确定地问:“是陈和颂吗?”
“对,就是他。”工作人员说,“他的家长都已经到了,就是……”
工作人员把手机挪了挪,那边传来陈母尖锐的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是小屿弄的!”
工作人员继续说:“情况有点特殊,孩子的另一个家长也还没来,我们只能联系您了,您看您方便吗?”
“我现在就过去,让他不要害怕,等我过去。”
祝青臣拿着电话,朝底下的学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跑进办公室,让一个熟悉的老师帮他看一下晚自习,自己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布包,就跑了出去。
重点高中附近就有派出所,离得不远,也很显眼。
祝青臣一边往派出所赶,一边给高老师、段长都打了电话。
这是他来到现代之后,使用手机最熟练的一次。
“喂,高老师,陈和颂被欺负了,现在在派出所。”
“段长,陈和颂被欺负了。对,年段第一,清北苗子,狗屁留级,他不可能留级,快点快点!”
两个老师一听说出了事,都从沙发上跳起来,马上赶过来。
祝青臣打完电话,加快脚步往派出所赶,几乎跑起来了。
这几天陈和颂在高二,祝青臣每天都会去看看他,确认他的安全,也鼓励他一两句。
只要再等两天,等系统的申请下来,把陈和颂之前被霸凌的视频和照片弄到手,他们就可以去派出所报案了。
到时候不仅留级申请无效,陈和颂还可以直接申请住校,彻底离开那个家。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说好了有事情要打电话给他,他怎么不打电话过来?难道被打得很严重?连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祝青臣忍不住想七想八,一路小跑着来到派出所,进了门,环顾四周:“你好,我是陈和颂的班主任。”
“在这里,跟我来。”
“好。”
工作人员带着他来到一个会议室里。
推开门,陈母正在哭天抹泪。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小屿干的?我们家小屿很乖的,我们好好的人家,这辈子都没进过派出所啊!”
旁边的工作人员们都很无奈。
两个儿子,一个把另一个打成这样,她竟然还在为霸凌者开脱,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贺屿翘着二郎腿,坐在皮沙发上,一脸有恃无恐。
祝青臣匆匆扫视一圈,没有看见陈和颂,转过头。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警察扶着陈和颂,从外面走进来。
他被浇了一头牛奶,脸上身上都是灰尘,一直这样脏兮兮的也不舒服,警察简单验伤之后,就带他下去清洗了一下。
见他过来,陈母更加激动:“陈和颂,谁让你来派出所报案的?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我们家小屿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他就是记恨我们家让他留级,他蓄意报复!”
陈和颂捏紧了自己的书包,低着头,用力到指尖都泛白。
母亲只想快点息事宁人,在贺叔叔知道这件事情之前,赶紧把事情压下来。
她不想让这件事情影响到她的豪门阔太生活,更不想让被人说她苛待继子。
祝青臣走到他面前,喊了一声:“和颂?”
陈和颂抬起头,这才看见祝青臣,整个人眼睛一亮:“祝老师……”
他顿了一下,眼里的光很快就暗了下去:“你怎么过来了?”
他可以坦然面对贺屿,在明知道学校后墙新装了监控的情况下,故意惹怒贺屿,让他在监控底下殴打自己,制造证据。
但是他没有办法面对祝老师。
祝老师是真的想帮他,而他却不算是个好人。
所以,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祝老师,也不想让祝老师过来。
“嗯。”祝青臣伸出手,也不敢轻易碰他,“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陈和颂抿了抿唇角,摇摇头:“我没事,辛苦老师跑一趟。”
陈母听见这话,一个箭步冲上前:“警察同志,你们都听到了!他说他没事,我可以带小屿回去了吧?”
警察如实回答:“抱歉,在事情完全调查清楚之前,你们暂时还不能离开。”
“凭什么?他自己都说他没事了!”陈母大喊道,“他是我生出来的,我能不知道他吗?他最会撒谎骗人了,我们全都被他骗了!”
祝青臣把陈和颂护在身后,认真地看着她:“你也知道他是你的孩子吗?”
“我……”陈母哽住,神色喏喏。
祝青臣站在陈和颂面前,又问:“案发地点在哪里?”
警察道:“在学校的后墙,那边最新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应陈同学的强烈要求,我们已经派人去调取监控了。”
陈和颂一进派出所,浑身狼狈,却坚决要警察先去拿监控,否则他就不站在门口不进来。
因为他知道,监控必须马上拿到,在贺屿知道有监控之前拿到,否则很容易有变故。
派出所怕影响不好,马上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去学校调取监控。
听见“监控”,原本满不在乎的贺屿脸上才有了点表情,他放下晃悠的二郎腿,抬起头,看向陈和颂。
他原本一直在学校后墙那里教训陈和颂,那边是个死角,没有监控。
他们打人,也不怎么打脸,所以陈和颂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好好的,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如果有监控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
贺屿看向陈和颂,好,好得很,他竟然被陈和颂摆了一道。
祝青臣也回头看向陈和颂,陈和颂对上他的目光,原本拽着他的衣摆的手,也默默松开了。
祝老师是不是看出来了?他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了?
可是下一秒,祝青臣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语气坚定:“没关系。”
就算他是故意的,但这也绝不是他的错。
陈和颂只是用另一种方法,巧妙地保护了自己。
祝青臣忽然有点后悔,他应该明确告诉陈和颂,五天之后,他就能取到证据,而不是让他提心吊胆的,最后选择了这样极端的方法取证。
祝青臣护着陈和颂,在离他远远的地方坐下。
工作人员接了两杯水给他们,祝青臣道了谢,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翻出两颗巧克力糖,递给陈和颂。
一人一颗。
两个人就这样挤在沙发上,默默地吃着巧克力糖。
香醇的巧克力在舌尖化开,陈和颂看向祝老师,神色微动。
他又给祝老师添麻烦了,他本来只想用监控视频逼迫母亲和贺屿让步,只要母亲不再让他留级,他就签署谅解书。
他不想打扰祝老师的。
不一会儿,去调取监控视频的三个警察回来了。
他们的表情都有点凝重,看了一眼陈和颂,藏不住的心疼。
才十几岁的学生,竟然被打成那样。
“监控视频拿到了,除了贺屿,还有其他参与霸凌的学生,我们已经在联系一中的老师辨认了,通知他们的家长带他们过来。”
“啊……”陈母一愣,“真的……真的有监控视频?很严重吗?”
“是的,您想看看吗?”
“我……”
为了防止对陈和颂造成二次伤害,工作人员将陈母带到隔壁的房间,给她看视频。
不一会儿,隔壁就传来陈母的尖叫声:“啊?这……这不是真的!怎么会?”
祝青臣捂了一下陈和颂的耳朵,又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牛奶糖,递给他一颗。
祝青臣轻声问道:“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陈和颂点点头,“谢谢老师。”
祝青臣的袋子里装满了各种零食,好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等他吃完一包,又拿出一包新的。
从始至终,贺屿都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仿佛这件事情根本与他无关。
但是隔壁,陈母刻意压制的哭声令人厌烦。
贺屿想了想,站起身来,坐到陈和颂身边。
陈和颂明显瑟缩了一下,旁边的警察想上前把他拉开,可是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又是未成年人,不好动手。
警察只能往这边挪了挪,盯着贺屿。
贺屿捏了捏指节,发出陈和颂熟悉的“咯咯”声。
陈和颂知道,贺屿现在很不高兴,每次他做出这个动作,他都会遭殃。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们现在在派出所里,他不能怯懦退缩,更不能半途而废。
他已经和贺屿撕破脸了,如果这次不能成功住校,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陈和颂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贺屿的声音低低的,像一条毒蛇,钻进他的耳朵里。
“哥,你的计划很完美,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你现在还有机会跪下向我求饶。”
“爸今晚要回家,如果等一下,爸回到家里,发现我们都不在;如果爸知道这件事情,你觉得他会保你,还是保我?”
“我们家里有的是钱,我总能找到一个人帮我顶罪。再说了,我根本没有动手,我只是手滑了,往你头上倒了袋牛奶而已。”
“监控有什么用?监控可以损坏,也可以被删除,只要家里想,甚至可以说是你霸凌我。”
贺屿话还没说完,祝青臣马上举起手:“报告警察同志,这里有人威胁受害者,说要用钱摆平一切,还说要损坏监控!建议你们马上备份监控,我有U盘,可以给我一份吗?!”
贺屿猛地抬起头,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警察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祝青臣正气凛然,警察点了点头:“我都听到了,接受祝老师的建议。”
贺屿恼羞成怒,却还保持着理智,知道自己不能和警察顶嘴。
他只能转头看向祝青臣,压低声音道:“祝老师,你刚刚毕业,才来北城,不知道北城的势力分布,我建议你马上通知学校领导,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情。”
祝青臣看着他,没有犹豫,又一次举起手:“报告警察同志,他又威胁我,如果我出事了,请您一定先调查贺家。”
警察配合地点点头:“听见了。”
“你……”贺屿见他油盐不进,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仍旧翘着二郎腿。
祝青臣拍拍陈和颂的手:“没关系,不要害怕。”
祝青臣又从袋子里拿出两块小面包,分给陈和颂一块。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母被一个警察搀扶着,从隔壁会议室里走出来。
她双眼通红,紧紧地捂着嘴,尽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看见陈和颂,她马上扑上前:“小颂,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知道……”
陈和颂的表情刚有些松动,想把她扶起来,结果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
还是专属铃声。
陈母连忙把电话接起来,一边整理仪容,一边换了语气:“喂,老贺?”
电话那边传来贺父的声音:“你们怎么都不在家?人呢?回来一口热菜热汤都吃不上,我娶你回来有什么用?”
陈母平复语气:“我吩咐了保姆给你准备……”
“快点回来!”
“可能……”陈母怯怯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警察,“可能没这么快,我们现在在派出所……”
贺父一下子就炸了:“派出所?你们在派出所干什么?”
“小屿和陈和颂出了点事情。”陈母再看了一眼陈和颂,“小屿和陈和颂打闹,有点过火,就……”
陈和颂顿了一下,冷笑一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她说话吞吞吐吐的,旁边的人听得心急,警察朝她伸出手,让她把手机交到自己手里。
“你好,请问是贺屿和陈和颂的父亲吗?贺屿在学校组织校园霸凌,殴打同学,现在在北城一中派出所接受调查,麻烦您尽快过来一下。”
贺父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陈母听见他的声音,心中恐惧,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陈和颂。
“小颂,你就不要再追究了,爸爸马上要过来了,爸爸要是生气了,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了,我怎么跟他交代啊?”
母亲的愧疚来得如此轻易,走得如此迅速,比一阵风还要快。
和儿子比起来,还是她的富贵生活更重要。
即使她刚刚才看过陈和颂是如何被他们霸凌的。
“小屿还是小孩子,不太懂事,妈妈回去让爸爸教育他就是了,没必要闹到派出所来。走吧,我们回家吧,不要在这里闹了。在爸爸过来之前,赶紧回去吧?”
陈和颂垂了垂眼睛,给了她要点头的错觉。
陈母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可是下一秒,陈和颂淡淡道:“不好。”
祝青臣握住他的手,给他一点鼓励。
陈母见和解不成,当即就要翻脸:“你这样,是想逼死妈妈吗?”
陈和颂语气平淡:“没有,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陈母还想撒泼,被警察给按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陈母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用手理了理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点:“老贺……”
可是他一进来,就给陈母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陈母不敢再说话。
想来,这就是贺屿的父亲了。
贺父走进来,上下扫了一眼陈和颂,问:“打得严重吗?”
旁边的警察回答:“很严重,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
“那就赶紧送去医院,医药费本来也是我负责。”
贺父说得理所应当,好像这样就结束了。
他转过头,朝外面的司机招了招手:“老王,进来把和颂带去医院。”
他熟练地从西装内袋拿出名片和烟,要递给警察:“今天麻烦你们了,一点家事,让大家见笑了。”
警察们哪里敢接,连连摆手后退。
贺父要把陈和颂带走,祝青臣站起身,伸出手拦住他:“贺先生,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没有要离开派出所的打算。”
贺父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家长教训孩子的声音。
“在学校不好好念书,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欺负同学,还闹到派出所来了!”
“我们家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
是贺屿的那些小弟来了。
不论下午他们多么恶毒,在家长面前,总是一副低着头的鹌鹑模样。
不过,家长们在乎的也不是被霸凌的陈和颂,而是他们——
丢了自家的脸。
和贺屿在一起玩儿的人,要么是家里有两个小钱,生意上还要巴结贺氏,要么就是家里没什么钱,靠讨好贺屿,跟着贺屿,满足自己的超前消费。
贺父转过头,和几个中年家长对上视线。
“贺总也在这里?”
“王总也在。”
好好的会客室,愣是变成了名利场。
几个人轮番寒暄,最后还是警察出面,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贺父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代替陈和颂宣布:“不过是小孩子打闹,和颂当真了,不要紧。”
“那就好,那就好。”
几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围在陈和颂面前,嘘寒问暖。
“和颂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啊?”
“要多少医药费就跟叔叔们说。”
贺屿给他的小弟们使了个眼神,一行人也走上前,吊儿郎当地向他鞠躬,拖着长音说话。
“对不起,和颂,是我们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贺屿弯下腰,在陈和颂耳边轻声道:“这里的叔伯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我的叔伯。哥,你拿什么和我斗?还要告我吗?要送我去坐牢吗?想得美。”
时机差不多了,陈和颂捏着自己的书包,忽然道:“我不要留级。”
贺屿这才明白过来,指着陈和颂,大声叫嚷:“爸,他是故意的,他不想留级,他故意让我打他,然后跑来报案!”
祝青臣站起身,把他和陈和颂隔开:“请问贺屿同学,我的学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得不殴打他?”
贺屿说不出来:“他……”
陈和颂淡淡道:“贺屿让我给他买牛奶,小卖部只有红枣味的牛奶,他不喜欢。”
祝青臣往警察那边看了一眼,他们全程都有记录。
那祝青臣就放心了。
祝青臣继续看向贺屿:“就因为一袋牛奶,你‘不得不’打他?”
这时,其他学生也开口帮腔。
“对啊,是陈和颂故意的。”
“我们都不知道那里有摄像头,只有他知道。”
祝青臣问:“有摄像头,你们才有错;没有摄像头,你们就没错。是这个道理吗?”
他看向陈母:“在留级申请书上签名之前,您说过的,如果陈和颂是被胁迫留级的,申请书无效。”
陈母愣了一下:“啊……我……”
好吧,跟这群人是说不通了。
“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贺先生无法代表我的学生。”
祝青臣拉着陈和颂,走到警察面前:“我们正式向霸凌者及霸凌者的家长提出我们的诉求。”
“第一,他们需要对陈和颂做出诚恳的道歉,以及必要的医药费补偿。”
“第二,我的学生陈和颂,前几天被他的家庭要求留级,为他的弟弟,也就是霸凌者贺屿做陪读。我现在怀疑陈和颂是被胁迫留级,而非因为身体原因留级,我们需要向学校申请作废留级申请,希望派出所能够作证,给予支持。”
“第三,我的学生陈和颂,长期生活在这样偏心扭曲的家庭里,我会向学校申请让陈和颂住校,同样希望你们能够给予支持。”
“最后,这些霸凌者寻衅滋事,我们绝不原谅。警察同志尽管做出处罚,我们绝无异议。”
“你敢!”贺屿终于慌了,“祝青臣,撕破脸对我们都没好处,难道你不怕……”
忽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母扑到陈和颂面前。
“和颂,好了,为什么非要闹得这么大呢?爸爸都生气了啊,这件事情传出去很难听的,妈妈给你签字好不好?不要告小屿。”
祝青臣蹙着眉头,愈发握紧了陈和颂的手,他把紧紧地护在自己身后。
都这个时候了,陈母竟然还想让陈和颂委曲求全。
陈和颂垂下眼睛,站在祝青臣身后,一只手揪着衣摆,默默地把校服撩起来。
少年营养不良,瘦骨嶙峋,连肋骨都看得清楚。
他的身上,不只有淤青,还有——
用烟头烫出来的伤疤,许多伤疤,组成“小三孩子”四个字。
在那个巷子里,贺屿只抽了一根烟,但地上却满是烟头。
那是因为,贺屿用烟头在他的身上烙了四个字。
他想,可能是监控太远太模糊,没有拍清楚。
陈和颂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妈……”
陈母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试图向贺父乞求:“老贺,要不然就让小屿道个歉吧?”
但是贺父正忙着打电话,找人来摆平这件事,没有理会他。
“喂,李总?是我。”
“喂?周副校长,我是老贺啊。”
陈母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竟然转回头,颤抖着手,把陈和颂攥着衣摆的手掰开,让他把衣摆放下来。
“没事的,别……别让别人看见了,遮住就看不见了。”
陈和颂浑身颤抖,一把推开陈母的手,在祝青臣怀里大哭出声:“老师,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了……”
祝青臣紧紧地抱住他,挡在他和陈母之间,隔开他们:“没关系,没关系,老师在这里,老师会帮你的。”:,,.
29. 准考证被撕(6) 渣滓被拘!小颂住校……
6
陈和颂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了。
贺屿往他床上丢癞蛤蟆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贺屿和他的小跟班拳打脚踢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贺屿关在房间里,错过了竞赛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可是母亲伸手去拉他的衣服、把他的伤疤遮住时,他却忽然大哭出声。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为了维持母亲的婚姻,他咬牙坚持了十年,处处委曲求全。
直到刚才,他还在想,可能是监控拍得不清晰,母亲没有看清楚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撩起衣服,鼓起勇气露出自己丑陋的伤疤,母亲却亲手将它遮住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和颂紧紧地抱着老师,泣不成声。
祝青臣也紧紧地抱着他,摸摸他的脑袋:“没关系,没关系,还有老师在。”
陈母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拉扯他衣服的手还停在半空。
过了一会儿,祝青臣的手机忽然响了。
祝青臣轻轻松开他,陈和颂还是抱着他,不肯松手。
祝青臣只能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把手机拿出来,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祝青臣。”
“小祝是吧?”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我是周副校长,新教师入职大会我们见过的。”
“嗯,周副,您有事吗?”
祝青臣瞧了一眼贺父,贺父坐在沙发上,一脸藏不住的自得。
祝青臣之前就知道,贺家认识周副校长,贺屿能进学校,是走了他的后门。
陈和颂的留级申请书上,也是他签的字,可见他与贺家关系匪浅。
周副校长又问:“你现在在派出所是吧?”
“对。”祝青臣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班上一个学生被欺负了。”
“现在你一个人在派出所吗?”
“我一个人,但是已经通知了高老师和段长,他们马上过来。”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只是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没必要闹到派出所去。我现在也在往学校赶,你把学生带回来,我们学校内部自己处理,传出去也不好听。”
祝青臣皱着眉头,把手机拿远一些,然后捂住陈和颂的耳朵,严正声明:“周副校长,这不是小打小闹。”
他正色道:“我的学生,被五六个学生围殴,用拳头打、用脚踢,身上背上全部都是淤青,还有被烟头烫出来的伤疤。”
“这不是小打小闹,这是殴打霸凌!”
笑话,他怎么可能把陈和颂带回去?
真要是离开派出所,他们两个就真的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了。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祝青臣就带着陈和颂在派出所里住下了。
“你这孩子,你怎么油盐不进呢?”周副校长有点急了,“这种事情传出去有什么好听的?再说了,贺家是什么家庭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请问周副校长,贺家到底是什么家庭?可以越过警察和法律?”
这种话本来只能私底下悄悄说,周副校长没想到祝青臣竟然敢这么大声地反问他,电话那边,一张老脸都臊红了。
周副校长咬着牙,低声道:“你最好想清楚了。”
“你才最好要想清楚。”祝青臣认真地说,“学生被霸凌,学校认真处理,将霸凌者开除记过,传出去不会不好听;学生被霸凌,学校息事宁人,传出去才会不好听。”
“我这个学生是全年段第一、全市第一,未来的高考状元!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学校不要他,其他学校争着抢着要他过去读。这种事情传出去,才叫做不好听。”
“您当时真的和我一起参加了新教师入职大会吗?您还记得我们一起宣誓过吗?您还记得誓词是什么吗?”
“我的手机全程录音,如果您觉得是我错了的话,那我把录音发到网上去,让大家评判一下……”
周副校长的承受能力实在是太差了,祝青臣才反问了他几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赶紧把电话挂了。
然后贺父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老贺,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你去找别人吧】
贺父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祝青臣把手机收起来,转过头,陈和颂正担心地看着他:“老师,只要不让我留级就可以了,您没必要……”
万一害得老师丢了工作怎么办?
“不会。”祝青臣道,“我是签了合同的。”
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要求祝青臣做的事情见不得光,恨不得捂上一辈子,哪里还敢去惹祝青臣?
万一惹急了祝青臣,他把事情说出去,祝青臣一个小老师,一带带一窝,把他们全端了也不一定。
什么职场厚黑学、领导奉承学,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祝青臣才懒得管那些弯弯绕绕的。
但陈和颂还是担心地看着他。
没多久,段长和高老师也来了。
他们两个住得比较远,今天又正好回家了一趟,匆匆赶过来,满头大汗。
高老师问:“我孩子呢?”
祝青臣连忙举起手:“在这里!”
高老师冲上前,看看祝青臣和陈和颂:“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高老师看了一眼陈和颂身上的淤青:“看给我孩子打的,疼不疼啊?”
段长正跟霸凌者的家长交涉:“不行,这件事情没得商量,陈和颂取消留级,霸凌者道歉、赔偿、记大过、写保证书、进去蹲几天,一样都不能少。”
马上就有家长开始号丧:“我们家孩子还这么小,有你们这样做老师的吗?”
高老师大步上前:“我们家孩子也这么小呢!私了也行,让我们把你们家孩子也揍一顿。”
段长连忙扯了扯高老师的衣袖,示意他收一收:“都是老师,要走程序。”
高老师撩起衣袖:“他妈的,我马上就退休了,管这么多呢!”
“冷静,冷静。”
另一边,贺父几乎把通讯录都翻了一遍,实在是找不到能帮忙的人了。
他也不得不认命,答应对面提出的一切要求。
他也开始后悔了,要是当时没有让陈和颂留级,现在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陈和颂坐在沙发上,下午对他拳脚相加的几个学生,包括贺屿,都站在他面前。
他们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朝陈和颂鞠了九十度的躬,声音比蚊子还小。
“对不起,陈和颂,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打你。”
陈和颂知道,他们不是真心道歉的,只是迫于情势,不得不道歉。
不过他也不在乎。
随后,几个学生被要求手写保证书和道歉信,段长也在填写给他们记大过的文件。
严重警告处分的撤销期限是一年。他们现在已经是高二了,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们只有遵纪守法,才有机会消除处分,否则他们将带着处分上大学,如果他们考得上大学的话。
接下来一年,他们应该再也不敢去找陈和颂的麻烦了。
从警察那里拿到了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还拿到了监控视频,证明了陈和颂留级是出于霸凌者胁迫,祝青臣也有资格去跟学校叫板了。
为了保险,祝青臣又拿了一份住校申请书,让贺父和陈母签字。
至于起诉,需要的时间太长了,陈和颂暂时不考虑,他现在只想着高考。
从头到尾,陈母都眼泪汪汪地看着陈和颂,但是陈和颂已经偏过头去,再也不看她了。
做完这些事情,陈和颂就可以走了。
那几个学生也想走,却被警察拦了下来。
“这边的文件也出来了,未成年人寻衅滋事、校园霸凌,拘留十五日处理。”
“什么?”霸凌者们震惊,“不是已经记过了吗?”
“那是学校的处理,这是警察局的处理。”
“不是……”
他们不约而同地怨恨起贺屿来。
“我艹,都怪你,你非要打他干什么?我们和他本来就没有关系,还不都是为了你?”
“一开始别让他留级不就行了?你发什么颠啊?傻逼。”
贺屿目光阴沉,猛地抬起头,怒吼一声:“闭嘴!”
祝青臣捂着陈和颂的耳朵,不再管这些人狗咬狗,带着他离开派出所。
忽然,陈母从派出所里追出来,喊了一声:“小颂?”
陈和颂想,母亲大概又是想给贺屿求情,便没有回头,径直朝外走去。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月光明亮,洒在他身上。
陈母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后传来贺父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还好意思哭?他妈的,这可是你的儿子!”
*
从派出所出来。
高老师拉着陈和颂,对他说:“我和段长要马上回学校一趟,向领导说明情况。你和祝老师待在一块儿,让祝老师带你去吃饭,然后再买点住校要用的东西,今天晚上就先住在学校。”
“嗯。”陈和颂点点头,“谢谢老师。”
“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老师会处理好的。你调整一下,好好学习,要是有任何问题,马上告诉老师。”
“好,我知道了。”
说完这些话,高老师又把祝青臣拉到一边:“学校那边有没有找你?”
祝青臣诚实回答:“周副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不用管他,他要敢给你穿小鞋,你就告诉我,反正我要退休了,不怕他。”
祝青臣点点头:“我的手机有自动录音,他不敢。”
“那就好。晚上的事情我和段长特意没往上报,就是怕周副息事宁人,我和段长现在越级去找校长和学生保护委会的,估计明天开会讨论这件事,你要做好准备。”
“嗯。”
送走两位老师,祝青臣回头朝陈和颂招招手:“走吧,你想吃什么?”
陈和颂笑了笑:“都可以。”
祝青臣想着,陈和颂身上有伤,还是吃清淡一些好,便带他去了上次的粤菜馆,让他自己点菜。
陈和颂只要了一锅海鲜粥和一份红米肠。
上次他在公交车站坐着,祝老师给他的食物也是这两样。
祝青臣说:“多点几样,你够吃吗?”
陈和颂还有些束手束脚的,不敢多点。
等他点好之后,祝青臣又拿过菜单,多点了几样。
陈和颂手足无措,连忙道:“老师,他们刚才把医药费转给我了,我来买单吧。”
“你的钱要存着,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万一以后他们不给你钱怎么办?”
“嗯。”陈和颂低下头,小声道,“谢谢老师。”
今天晚上,一路行来,他已经说了几十遍“谢谢老师”了。
菜还没上来,祝青臣问他:“为什么一开始不打电话给我呢?你心里有了想法,这不是什么坏事,大可以告诉我,我们再一起商量一下,你怎么敢一个人行动呢?”
陈和颂道:“我觉得……我自己可以解决,所以……”
“要是今天晚上,你一个人在派出所里面对他们,你觉得你自己可以解决吗?”
陈和颂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
要不是祝老师在派出所里陪着他,帮他把事情说清楚,说不定他直接就被贺屿吓退了,或者直接被贺父拉去医院。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他一个人如何能与贺父抗衡?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我也想拿到证据,给他们一点教训。可是你不该不跟老师商量,就单独行动,还好这次你没有出事,万一真的被打坏了,那怎么办?”
陈和颂乖巧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祝青臣叹了口气,轻声道:“老师与你认识还不久,你信不过老师,这很正常。那你也可以去找高老师,不该一个人……”
陈和颂抬起头,焦急地解释道:“不是,我没有信不过老师,我只是不想连累老师,我担心老师会……”
“不会。”祝青臣道,“我清清白白做人,绝不受人威胁。”
只有见识过公道正义的人,从小在爱里长大的人,才会像祝青臣一样,勇敢正义,敢于拒绝任何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威胁他!
可是陈和颂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太久没有见过光,自然也不太相信这些大道理了。
他怕连累老师,他怕老师觉得他恶毒,怕自己在老师心里好学生的形象被打破。
所以,他只能自己去完成这件事。
这时,服务员端了一壶热水和一个盆子上来。
祝青臣拿起陈和颂面前的碗筷,陈和颂下意识伸出手:“老师……”
祝青臣帮他烫好碗筷,又重新放回他面前。
陈和颂捏着微微发烫的瓷勺柄,小声问:“老师会觉得我很坏吗?”
“不会。”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
“贺屿和那群学生欺负你,这叫做‘坏’。”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做了错事,却还想着打电话找人摆平,这叫做‘坏’。”
“你只是在保护自己,这有什么‘坏’的?好人不应该任人宰割,使一些小手段,让他们伏法,这应该叫‘有勇有谋’。”
陈和颂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腼腆地露出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他不是个坏学生,那真是太好了。
没多久,他们点的东西上来了。
祝青臣最后道:“以后有事情要告诉老师。”
“好。”
“不要光说好,你的脑子也要记住。”
“嗯。”陈和颂用力地点了点头,“记住了,以后有事情,我会去找老师的。”
“吃饭。”
祝青臣夹起一块红米肠,塞进嘴里。
系统提醒他:“人家是没吃晚饭,你已经吃过晚饭了。”
祝青臣嚼嚼嚼:“有吗?”
“怎么没有?你傍晚在学校门口吃了一大碗牛肉清汤粉加煎蛋。”
“我又饿了!”祝青臣理直气壮,又给陈和颂夹了菜,“多吃一点。”
陈和颂笑了笑:“谢谢老师。”
小光球坐在旁边:“你还谢谢他,他是怕他吃得太快,全吃完了,你一口没吃到。”
祝青臣拿出手机,架在桌子上,师生二人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饭。
陈和颂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老师,真的很谢谢你。”
*
吃完晚饭,祝青臣带着陈和颂走出粤菜馆。
夜风微凉,吹在脸上,教人头脑清醒。
祝青臣问:“那个家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陈和颂摇摇头:“没有,身份证我自己带在身上了,其他东西都不重要。”
“那你就不要再回那边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去。”
“我知道。”
祝青臣最近看电视,里面好多角色,明明已经从歹徒手里逃出来了,却说自己的家传宝贝/定情玉佩/一根头发掉在了那里,非要回去拿。
结果就又被抓住了,给祝青臣看得火冒丈,在电视前面疯狂捶枕头。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学生掉进同样的陷阱!
“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祝青臣一招手,“走。”
“好。”陈和颂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超市里,祝青臣推着小推车,陈和颂往车里放东西。
牙刷牙膏、毛巾、洗发水、床单被褥。
时间不多,他们只能先买一些必需品,要是还有缺的,以后再慢慢补上。
祝青臣推着车子,一蹬脚,“呜呼”一声滑了出去。
付钱的时候,也是祝青臣付的。
他让陈和颂把钱留着上大学,以后赚了钱再还给他就行。
反正祝青臣的工资带不走,他一个人吃饭也吃不了多少。
系统:?
“狗屁,你吃的可多了。”
“闭嘴。”
当然,祝青臣还是把小票给了陈和颂,让他留着,以后记得还钱。
这样,陈和颂才不会觉得老师出钱是理所当然的,不会养成依赖习惯,才会更加努力读书。
他们提着东西回学校,路过药店的时候,祝青臣忽然想起什么,对他说:“我进去买点东西,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陈和颂问:“老师生病了吗?”
“没有,买一盒水果味健胃消食片,刚才吃撑了。”
“好,那我在这里等老师。”
祝青臣走进药店,小声问店员:“你好,请问有……”
不一会儿,祝青臣就提着东西出来了,还分给他一颗消食片:“走吧。”
“嗯。”
他们回到学校的时候,晚自习正好结束。
祝青臣领着陈和颂,跟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然后带他上楼。
男生宿舍吵吵闹闹的,又是夏天,一群男生跟不知道热似的,在走廊上窜来窜去,跟猴子似的。
一个学生差点撞在祝青臣身上,紧急刹车,转过头,发现是祝青臣,整个人都不好了。
“祝祝祝……祝老师!”
其他学生听见他的话,也赶紧停下打闹,探出脑袋观察。
祝青臣无奈地看着他们:“快点回去休息。”
“好。”学生们都逃走了。
祝青臣在308门前站定,敲了敲门:“开门。”
学生们在里面回答:“老师,我们不在……没人……”
祝青臣极力忍耐:“我数到,一……”
“来了!来了!”
里面的学生冲过来给他开了门,在看见陈和颂的时候,眼睛一亮。
“陈和颂?”再看看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他们便明白了,“你回来了?你也要来住校了?”
陈和颂腼腆地点了点头:“嗯,我也要住校了。”
祝青臣把陈和颂往前推了推:“你们宿舍就个人,多加一个,陈和颂没住过校,你们帮他适应一下,他帮你们学习。”
“好啊。”
个学生满口答应,把陈和颂拉过来,傻乐着,七手八脚地把他手里的行李瓜分掉。
“祝老师放心。”
祝青臣叮嘱道:“是让他帮你们学习,不是让他给你们抄作业。”
“知道了,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嗯。”
时间不早了,祝青臣也准备回去了。
“老师拜拜,明天见。”
308的门关上,舍友热情地招待陈和颂。
“陈和颂,这个柜子是你的,浴室里那个空架子给你放东西。”
“你的床上我们摆了点东西,你等一下,我们马上拿下来。”
“我靠,谁把摸底考没及格的试卷塞在床板里啊?还有上学期的卷子,李烨,你神经病啊?”
陈和颂没忍住笑了笑。
他洗了一块抹布,把床板和凉席擦一擦,等晾干了,就把床单被褥铺上去。
今天先凑合睡一晚,明天再拿去洗,被褥上垫着草席,也不脏,他没有这么娇气。
陈和颂坐在床板上,拉开包装拉链,把薄被子取出来,抖了一下。
忽然,“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正好路过的李烨顺手帮他捡起来,丢到上铺:“东西掉了。”
“谢谢。”陈和颂伸手接住。
他原以为是被子上的吊牌,可是……
陈和颂看着手里的祛疤药膏,愣了一下。
被子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超市员工不小心放进去的吗?
肯定不是。
他忽然想起,从超市回来的路上,祝老师去了一趟药店。
所以是祝老师给他买了药膏,为了不让他难堪,又塞进了被子里。
陈和颂将手覆在自己的肋骨上,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被烟头烫出来的伤疤凹凸不平,摸上去十分明显。
他忽然觉得伤疤在他的手心里发起烫来,几乎要灼伤他。
陈和颂低下头,胡乱擦了两下眼睛。
洗完澡,陈和颂在浴室里抹上药膏,出来的时候,寝室已经熄灯了。
可他今天的作业还没写。
陈和颂轻手轻脚地拿起书包和新买的台灯,重新回到浴室里。
狭小黑暗的浴室里,亮着一盏小小的灯,陈和颂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是一张高一些的塑料凳子。
他戴上眼镜,俯下身,维持着这样有些别扭的姿势,开始写卷子。
他那正在被窝里偷偷玩手机、闷出一身汗来都不肯出来的舍友们都惊呆了。
“我去!”
“这还是人吗?”
陈和颂问:“会吵到你们吗?那我把浴室门关起来。”
“不用不用。”舍友们连连摆手,出于一些愧疚心理,默默地把手机放下,拿起卷子,看了一眼。
陈和颂要考得好好的,离开这里,去更好的地方上大学。
而且,他要考上很好的学校,让祝老师拿奖金!:,,.
30. 准考证被撕(7) 祝老师杀疯了!……
7
把陈和颂安全送到学校,祝青臣回到家里,瘫在沙发上,神清气爽。
“今天很开心,奖励自己看一集《开心超人》!”
系统说:“你总有这么多的借口。”
“今天喜气洋洋,再奖励一集《喜羊羊与灰太狼》!”
“差不多得了啊!”
祝青臣翘着脚,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熟悉的动画片主题曲传出来,祝青臣拿起自己的草莓吸管杯,惬意地吸溜了一口水。
系统看着他懒洋洋的样子就无奈:“早知道把时间门线再往前拨一点了,你就不像是来做任务的,像是来享福的。”
祝青臣理直气壮:“那我的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不是我的问题。太厉害又不是我的错。”
“……”
祝青臣放下吸管杯,想了想:“其实每次,我只是做了一点小小的事情,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做成功的。”
是裴宣自己努力不懈、锻炼身体,才能从敬王的圈套里逃脱。
是陈和颂自己有勇有谋、和贺屿周旋,才摆脱了留级的命运。
而他在其中,不过是尽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做老师的责任和义务。
“原书里说他们是‘贱受’,是‘阴郁受’。其实如果可以,谁喜欢‘犯贱’?谁喜欢变‘阴郁’?谁喜欢和一个恶魔一辈子绑在一起?”
“只要给他们一点点觉醒的机会,稍微推他们一下,给他们一点点助力,他们自己就会朝着更好的未来狂奔。”
祝青臣不会像护崽一样,护着他们,祝青臣只会提点他们,教他们独立和自强不息。
这回系统没有再和他抬杠。
没多久,祝青臣的手机响了,高老师给他发来消息。
【小祝,明天来教务办公室开会】
【你别担心,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和颂不用来了,让他在宿舍待着,看看书】
祝青臣叹了口气,回复了一个“好”字。
事情还没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陈和颂好不容易把证据递到了他手上,他不能辜负了陈和颂,不能让陈和颂白白挨一顿打。
系统问:“那你还要申请权限拿视频和照片吗?”
祝青臣点点头:“要。”
这些东西可以证明,贺屿对他的霸凌,不是仅此一次,而是长期以来的。
*
第二天清晨。
祝青臣早早地起了床,在浴室里洗漱。
系统告诉他:“昨天晚上申请批复了,我连夜帮你检索了一下几个霸凌者的手机,找到一些证据,已经传到你的手机上了。”
“好。”祝青臣点点头,“谢谢你,系统。”
“不用客气。”系统说,“多亏了昨天晚上陈和颂报警,把几个霸凌者都集中到了派出所,我才有机会锁定他们身上的通讯工具,否则要一个一个找,可能需要更多时间门。”
祝青臣淡淡道:“自助者,天助之。”
祝青臣低下头,把嘴里的牙膏泡沫吐掉,然后漱口。
“走,出发。”
住宿生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洗漱穿衣,打扫卫生,七点全部离开宿舍。
祝青臣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三个学生还在赖床,陈和颂已经起来,把整个宿舍的卫生都搞完了,正在收拾工具。
祝青臣在外面敲了敲门,三个学生噌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陈和颂来开了门:“祝老师。”
三个舍友乒乒乓乓地从床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老师,我们马上起床!”
祝青臣扫了他们一眼:“快点。”
他转回头,把陈和颂拉到外面走廊上,小声对他说:“和颂,今天学校开会讨论你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和高老师都在,绝对不会有事。”
“嗯,那我……”
“你不用过去,都是大人的事情。你留在宿舍里,锁好门,谁来都不要开门。”
陈和颂点了点头:“嗯。”
“我和宿管阿姨也打了招呼,她不会放陌生人进来的,等事情全部处理好了,老师过来接你。老师会亲自过来接你,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毕竟贺家那群人跟法外狂徒似的,祝青臣不太放心。
宿舍的门是插门闩的蓝色大铁门,只要锁好了,就很安全。
祝青臣最后问他:“手机还有电吗?”
陈和颂点点头:“有。”
“有事情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
祝青臣再三确认他会打电话,又盯着他把自己设置为紧急联系人,然后才驱赶着其他学生,离开宿舍。
祝老师走后,陈和颂一个人留在宿舍里,把门锁好,把宿舍的拖把放在身边防身,然后拿出卷子,自己做卷子。
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安静的学习时光了。
不会被贺屿使唤,也不会被母亲打扰。
虽然还不知道老师们开会的结果,但陈和颂心中莫名安稳。
*
祝青臣回到办公室,整理一下自己手上有的证据。
系统在旁边指导他:“你怎么连ppt都不会做?”
祝青臣用两根手指敲着键盘:“闭嘴。”
早上八点,祝青臣来到行政楼的办公室。
高老师已经到了,抱着手,坐在旁边闭目养神。
祝青臣走上前,喊了一声:“高老师?”
高老师睁开眼睛:“嗯?小祝你来了?”
“嗯。”祝青臣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您这么早?”
“昨天晚上回去,一晚上没睡。”高老师揉了揉眉心,“我家离得远,昨天幸好有你,不然就出大事了。”
祝青臣道:“也多亏了您及时赶来。”
高老师叮嘱他:“等会儿要是吵起来,你别出声。还是那句话,你刚刚毕业,不要真的去赌自己的前途,我资历老,和他们吵两句没关系。”
“嗯。”祝青臣用力地点了点头,朝他笑了笑,“那我就躲在高老师后面啦。”
“可以。”
原书里,高老师是唯一一个对陈和颂掏心掏肺的老师。
他会为了陈和颂忽然的留级据理力争,也会在退休之后,仍然关注陈和颂的高考,关心陈和颂考上了哪所大学。
只可惜,他一个年近六十的普通老教师,根本对抗不了贺家。
十年后,高中校庆,他虽然身体不好,但还是拄着拐杖,回到学校里,就为了看看那个命途多舛的陈和颂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原书里,陈和颂始终没有摆脱家庭的束缚,也没有逃离贺屿的禁锢。
高老师因此抱憾终身——
噢,对了,系统说,这也是贺屿“追妻火葬场”的一个环节。
陈和颂本来得了抑郁症,不哭也不笑,最后在高老师的病床前放声大哭,说自己辜负了老师的期望,贺屿十分心疼,整整三天不眠不休,陪着陈和颂。
那可是整整三天呢。
最后结局是,陈和颂精神崩溃,贺屿来到高老师的墓碑前,为他献上一束鲜花,请求他保佑自己成功追到陈和颂。
祝青臣听到系统说出这个结局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如果他是高老师,如果霸凌者恬不知耻,来到他的坟前求保佑,不论他死了几年,他都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把霸凌者给带走。
恶心谁呢?他哪里来的脸?
祝青臣和高老师在一起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其他人也来了。
贺屿的家长、教务处和学生工作中心的几位老师,还有那位周副校长,监督部门和青少年学生保护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以及昨天处理案件的警察,全都到了。
满满一屋子人,会议全程录像。
因为祝青臣是陈和颂的班主任,又是昨天第一时间门到达派出所的人,基本目睹了所有事情,所以由祝青臣简单陈述事件。
祝青臣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有条有理地把事情按照时间门顺序说一遍。
“四天前,我班同学陈和颂的母亲来找我,说要给陈和颂同学办理留级。”
“据陈和颂母亲所说,陈和颂是因为身体原因休学,所以我让她提供三甲医院证明,但是到目前为止,陈和颂母亲还是没有向我提交证明。”
“因为陈同学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并且他这次留级去高二,高二有他重组家庭的弟弟贺屿,所以我明确告诉陈女士,如果陈同学是被胁迫留级的,留级申请书签字无效,有录像为证。”
随后,祝青臣播放了当时录下来的视频。
陈母刚想说话,就被祝青臣打断了。
“请您保持安静,我还没有说完。”
祝青臣继续陈述事实:“接下来,时间门来到昨天晚上七点,我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具体处理,派出所的民警比我更加专业,这是处理决定书,还有医院给陈和颂同学开具的伤情鉴定书,以及当时的监控录像。”
“贺屿组织五位同学,对陈和颂同学进行校园霸凌,造成陈同学多处受伤,被拘留十五日,现在应该还在派出所里。”
“另外,我了解到,贺屿对陈和颂同学的霸凌,不止一次。自从初中以来,他对陈和颂同学就一直存在霸凌行为,这是我通过一些手段搜集到的证据。”
祝青臣播放系统弄到的照片和视频。
会议室老师都沉默了,就连贺屿的父母都无话可说。
“由此,我合理怀疑,陈和颂留级,并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而是被家庭强迫,给他高二的弟弟贺屿做陪读。他本人并不愿意留级。”
“并且,他在家庭中长期遭受暴力与漠视,急需帮助。”
“另外,昨天晚上,周副打电话给我,让我息事宁人,掂量掂量贺家是什么人家。我怀疑,我校某些教师,存在知情不报、故意包庇纵容校园暴力的嫌疑。”
祝青臣最后道:“我与陈和颂同学商议之后,诉求如下——”
“第一,留级申请作废。陈同学马上回到高三学习。”
“第二,申请学校与有关部门保护。至少陈同学成年之前,他不希望和他的家庭以及他的家人接触,并且需要接受定期的心理疏导。”
“第三,给予贺屿等一众霸凌者严重警告以上处分,全校通报。”
“第四,严查审批留级申请书的老师,严查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威胁我息事宁人的老师。”
“第五,这次会议所有内容,马上出具文件通告,不要拖延,以免某些人从中作梗。”
祝青臣说这些话时,目光坦然,在贺父、周副等人之间门扫过。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明白,这件事情,他们用关系、用权势,压不下去了。
贺父只觉得这次丢脸丢大了,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一下陈母,怪她没把事情办好。
陈母还想反驳:“祝老师,你说的话有失偏颇,我们家里绝对不存在霸凌和暴力,只是孩子们之间门打打闹闹而已。”
祝青臣滑动鼠标:“视频和照片就在这里,还有昨天晚上的验伤报告,我一早就放出来了,贺屿对陈和颂的行为,是否能称之为霸凌,不是我说了算的,是视频说了算的。”
陈母还是那一套说辞,兄弟之间门打打闹闹,陈和颂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是他们家的家事,根本没必要闹到学校来,她要求和陈和颂见面,当面说清楚。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稍稍坐直一些,认真地看向她:“我一直很想问您一个问题。”
陈母疑惑:“什么?”
“陈和颂真的是您的亲生孩子吗?”
“他当然是……”
“可你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呢?正因为是亲生孩子,所以您笃定,不管怎么对他,不管怎么欺负他,他都不会离开您,对吗?”
“你胡说什么?他在家里吃好喝好,哪里有……”
“因为是亲生孩子,所以可以随便摆弄他,想让他留级就让他留级;想耽误他的高考就耽误他的高考;想让他讨好贺屿,就让他讨好贺屿。”
祝青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探究,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里:“您真的是一位母亲吗?你不是不懂啊,你对贺屿那么好,你明明很清楚,一个母亲要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可你为什么这样对他?”
陈母说不出话来,往后躲了躲。
贺父刚想说话,却被祝青臣打断了。
“您也一样,您真的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继父吗?”
“您为什么选择和陈和颂的母亲再婚呢?您和陈和颂母亲的再婚,不仅是两个人的婚姻,也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在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为什么要贸然结婚呢?”
“在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的情况下,为什么要结婚?在明知道继子在遭受亲生儿子霸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选择制止?”
“陈和颂不是人吗?陈和颂是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的垫脚石吗?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他为什么要为你们的家付出这么多啊?”
贺父也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
祝青臣转过头,扶了扶麦克风:“还有你,周副校长,既然你和贺家走得这么近,你怎么会不清楚贺家的具体情况呢?”
祝青臣杀疯了,高老师都拦不住他,本来说好的高老师骂人,祝青臣躲在他身后就行了,结果高老师一句话都没说,全是祝青臣在骂人。
他骂人不带脏字,扫过去一片,一片人都不敢说话。
周副还试图阻止他:“够了,小祝老师,事情说完就可以下去了,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会讨论的。”
祝青臣看向他:“你为什么会批复他的留级申请?你为什么会让贺屿这种败类走后门进学校?你为什么明知道校园霸凌的存在,还一味地偏袒贺屿啊?”
“够了!”
“不够!”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我需要一个回答,请您回答,如果您不愿意回答,那就请有关部门调查。”
祝青臣说完这些话,喘了口气,放下麦克风,端起自己的小黄鸭保温杯喝了口奶茶,但却没有离开座位的意思。
事情很严重,再加上祝青臣态度很坚决,已经不是学校内部能处理得了的。
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和派出所的民警都到场了。
周副试图辩解:“我做出检讨,这件事情的处理有失妥当,但是我确实没有私心,我想着‘家和万事兴’、‘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做出了错误决策……”
祝青臣忍不住倾身向前,又扶了扶麦克风,轻声道:“你放屁。”
周副脸色铁青。
“凭什么总是陈和颂在退?凭什么占便宜的总是贺屿?周副,你给我打电话、用前途威胁我的录音,刚刚还播放过一遍。”
还有几个拎不清的老师,试图打圆场:“好了,小祝老师,周副是老教师了,传统思想比较严重,偶尔犯了一次错误,你不要一直抓着不放。”
祝青臣道:“高老师是更老的老教师,为什么高老师没有所谓的传统思想?既然周副这么想维护贺家美满的家庭,那周副去给贺屿当陪读吧?”
如果不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祝青臣甚至想说——
我还是古代人呢!为什么我没有所谓的传统思想?!
“每天早上起床给贺屿做早餐,忍受贺屿的谩骂和挖苦,因为买了不合口味的牛奶,就被贺屿拳打脚踢。周副你愿意吗?过这样美满的生活?”
几个和稀泥的老师哑口无言,周副有些急了:“你不要上升到人身攻击!”
“家和万事兴嘛。”祝青臣瞧了他一眼,“我只是陈述事实,你就受不了了,我的学生亲身经历这些事情连续几年,你劝他‘退一步海阔天空’?”
“事情放在陈和颂身上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放在你身上就是‘不要人身攻击’,周副,你知道你自己前言不搭后语吗?”
“你不是不知道陈和颂是被委屈的,而是因为,陈和颂和贺家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牺牲一个学生,就可以拉进自己和贺家的距离。”
“我希望,严查周副。”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做好记录:“小祝老师放心,这边会马上开始调查的。”
得到保证,祝青臣才停止了输出。
他始终脸上带笑,温温和和的,说出来的话却是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把对方堵得哑口无言。
一个上午的会议,在祝青臣的强烈要求下,学校满足了他提出的所有要求,并且马上出具了书面文件。
陈和颂马上回到高三学习,并且住校,定期接受心理疏导。
贺家所有人,不能单独和陈和颂接触。贺家家长失职,需要长期接受所在社区的教育和监督。
学校将此事定性为长期恶性校园霸凌事件,给予贺屿和五个霸凌者严重警告处分,处理结果张贴在公告栏处。
祝青臣亲自草拟公告,所有霸凌者的名字赫然纸上,唯一隐去的,是被霸凌者陈和颂的名字。
至于周副,他也被停职调查了。
做完这些事情,祝青臣才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临走前,贺父经过他身边,对他说了一句:“祝老师,好样的。”
祝青臣抱着手,回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多谢夸奖。”
贺父很明显是在威胁他,不过……
从开始到现在,他被威胁了无数次了。
祝青臣笑着道:“我会和派出所的警察说一声的,如果我出事了,希望他们严查贺家。”
祝青臣朝他挥挥手:“再见。”
贺父恶狠狠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
解决完这件事,祝青臣伸了个懒腰,走出会议室,来到男生宿舍,敲了敲门。
陈和颂本来写完了三份模拟卷,正在写第四份,听见敲门声,连忙放下笔,一手拿起手机,一手拿起拖把杆,警惕地看着门那边。
下一秒,祝青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我,你最敬爱的祝老师。”
陈和颂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东西,走过去开门:“祝老师。”
祝青臣站在门口,朝他笑了笑:“事情都解决啦,学校满足了我们的所有要求,高三一年,你可以留在学校好好学习了。”
陈和颂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祝青臣举起手里的文件,“把文件给你带来了。”
陈和颂双手接过文件,快速看了一遍,又一字一句地看了好几遍,确认是真的,才终于露出笑容。
“谢谢祝老师。”
“走吧,去食堂吃饭了。”
“好。”
陈和颂拿上饭卡,锁好宿舍的门,乖乖地跟在祝青臣身后。
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祝老师,没由来红了眼眶:“祝老师,真的很谢谢你。”
“不用谢。”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你考好一点,我就有奖金拿了,考上一个清北,奖金两百块,可以喝一百杯奶茶耶。”
“嗯。”陈和颂擦了擦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过了一会儿,陈和颂小声道:“老师,应该是十杯。”
“啊?什么?”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
“是十杯奶茶。”
“……”祝青臣是语文老师。
在食堂吃完午饭,祝青臣就带着陈和颂回了教室。
几个学生吃完午饭,正在研究如何偷偷打开教室的多媒体电脑,放一部电影看。
祝青臣幽幽地从门外探出脑袋:“干什么呢?”
几个学生吓了一跳。
“祝老师……”
“你最近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祝青臣笑着道:“把电脑关上。”
“好。”几个学生委屈巴巴地把东西恢复原样。
祝青臣又道:“来几个同学,过来帮我的忙。”
学生们马上满血复活:“来了!”
“什么忙?”
“和我一起去楼下,帮忙把陈和颂同学的桌椅给搬回来。”
陈和颂从祝青臣身后走出来,朝他们点了点头:“麻烦大家了。”
所有学生对视一眼,脸上迸发出惊喜的光。
“把陈和颂接回来?”
“老师,你太厉害了!”
“祝老师,你是我的神!”
祝青臣:?
现在的学生说话怎么都怪怪的?
祝青臣朝他们招招手:“快点走吧。”
几个学生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祝青臣身后,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下楼去把陈和颂的东西全部搬回来。:,m..,.
31. 准考证被撕(8) 大霸总来咯!……
8
一行人搬着陈和颂的桌椅,浩浩荡荡地回到高三楼层。
祝青臣把陈和颂安置好,又特意叮嘱班上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平时多照顾他一点。
几个学生满口答应,祝青臣很放心,拍拍他们的肩膀。
但是……
祝青臣在心里问系统:“现在学生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他们有的比我还高?”
系统顿了一下:“谁让你天天喝奶茶?喝奶茶就会变矮!”
“……我觉得你在骗我。”
下午,学校临时召开了全校大会,在大会上通报了对贺屿和几个霸凌者的处理。
虽然没有透露陈和颂的名字和信息,但是认识他的人基本都知道是他。
祝青臣在主席台上讲话:“希望所有师生引以为戒,吸取经验。同学们面对校园霸凌,敢于寻求帮助,敢于制止;老师们面对校园霸凌,敢于保护学生,与所谓‘容忍退让’的观念决裂。”
“所有人对校园霸凌零容忍,共同创造更加美好的校园环境。”
陈和颂站在人群之中,认真崇拜地看着祝青臣,用力鼓掌。
他第一次感觉,好像有什么既定的事实正在消散,有一束光照在了他身上。
一时间门,全校师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贺屿和他的跟班们在学校里一向仗势欺人,被他们“无意间门”欺负过的学生不在少数。
见他们被记过,甚至被拘留,这些学生也在心中暗暗称快,再次面对霸凌者们,也敢于报警保护自己了。
学校风气更好了。
一个月后,贺屿和霸凌者们才回到学校上课。
他们距离“被开除”仅有一步之遥,再加上家长们耳提面命,不准他们再在学校惹事,不准再丢脸,必须好好混完这两年,消除处分,拿上高中毕业证。
他们也不敢再放肆,安静了一阵子,见到陈和颂,也不再趾高气昂的,而是低着头匆匆离开。
陈和颂将这些事情抛到脑后,专心开始学习,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这天早晨,陈和颂在班级走廊上背英语单词。
贺屿提着保温袋,像一条毒蛇,无声地滑到陈和颂身边,低低地喊了他一声:“哥。”
陈和颂好好地背着单词,听见他的声音,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陈和颂合上书本,掐着自己的手,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再也不怕贺屿了。
他已经狠狠地算计了一次贺屿,错的人是贺屿,不是他。
祝老师等会儿就来了,他什么都不用怕。
于是,陈和颂微微抬起头,应了一声:“什么事?”
贺屿在拘留所里待了十五天,回来之后,整个人更加瘦削,两颊颧骨高高凸起,看起来十分阴郁。
在看见陈和颂的时候,他的双眼里却闪过精光,一种玩味的精光。
他与陈和颂一个在高二,一个在高三,差了两个楼层,要是不刻意纠缠,根本就碰不到面。
贺屿将手里的保温袋递给他:“阿姨给你做了早餐。”
陈和颂看了一眼。
是他熟悉的袋子。
他来到贺家之后,因为贺屿一句“爱吃哥做的早餐”,他就做了十年的早餐。
有时候贺屿来不及吃,母亲就让他装好,带去学校给贺屿。
就是这个袋子。
陈和颂微微抬眼:“不用了,我吃过了。”
不论是贺屿的手笔,还是母亲迟来的好意,他都不需要了。
陈和颂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他们百依百顺的时候,他们把他当泥一样踩,当死人一样糟践。
他现在知道反抗了,他们反倒腆着脸贴上来了。
要说他们后悔了,陈和颂是绝对不信的,他们应该是另有所图。
而且他心里清楚,就算母亲此刻后悔,这份悔意,也不会持续太久。
名牌包包、高定礼服,很快就会冲淡母亲心中的后悔,他只需要慢慢等着时间门过去就可以了。
陈和颂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拿着单词书,走到走廊最角落里,继续背单词。
他已经浪费两分钟了。
贺屿没有再上前,这时,班上同学也发现了他,连忙一拥而上,把陈和颂给围起来,接回教室里。
“你干嘛呢?还嫌记过不够是不是?想被开除吗?”
“学校已经明说了,你们家的人和陈和颂不能单独接触,你不知道吗?”
“滚出去啊!”
贺屿把保温袋放在走廊栏杆上,被富有正义感的学生们赶走。
陈和颂朝他们笑了笑:“谢谢,我没事。”
“不用客气,有事情再喊我们啊。”
早读铃声响起,祝青臣抱着课本,还有装着冰奶茶的保温杯,朝教室走去。
他瞧见放在栏杆上的东西,朝教室里探出脑袋,提高音量:“外面的早餐是谁的?我不是说过了,不准把吃的东西带到教室里来?会招老鼠的。”
学生鸦雀无声。
陈和颂站起来,走到教室外面,把保温袋丢进垃圾桶:“对不起,老师,下次不会了。”
“真难得。”系统说,“我还以为他会被感动呢。”
祝青臣疑惑:“感动什么?”
“‘追妻火葬场’第一条,高高在上的渣攻第一次给受做早餐,弄得一团糟,受表面很嫌弃,内心会很感动,并且以‘不能浪费粮食’为理由,全部吃掉。”
“万一贺屿给他投毒呢?故意把东西做给不想吃的人,这才是浪费吧?”祝青臣蹙了蹙眉,“而且陈和颂不应该对食堂阿姨更感动?”
他拧开保温杯,悄悄喝了口奶茶,对陈和颂说:“下次不准再犯。”
陈和颂点点头:“我知道了。”
*
不出陈和颂所料,母亲对他的愧疚,只持续了不到五天。
第五天的早晨,母亲到校门口来找他,让贺屿进来通知他。
他那时候正忙着背单词。
每天早上七点,都是他的背单词时间门,每天都有规定任务数量,如果今天不背,就会越拖越多。
所以他没有出去。
母亲大概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十分钟吧,没有等到他,便离开了。
每天的“愧疚早餐”,也就到此为止了。
就像是配合他们演了一部偶像剧,陈和颂竟然还觉得有点好笑。
他的学习迅速进入正轨,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剩下十几个小时,几乎全都扑在学习上。
他觉得,他至少还能提四十分不止!
陈和颂把自己的目标贴在课桌上,开始往死里学。
祝青臣看了一眼,拿起笔,在他的计划表上加了一条——
【下午17:40-18:00慢跑】
“听老师的,强身健体,不会有错。”
好好学习和强身健体两手抓,变成既有精神力量,也有物理力量的酷酷学生,遇到坏人,一个过肩摔,直接把人放倒。
“好。”陈和颂乖乖地点了点头。
*
高三生周六也上课,只有周日一天休息。
陈和颂当然是不休息的,在图书馆自习室埋头苦读。
祝青臣也在教师公寓楼下学习——
学习如何骑共享电单车。
他在现代生活了几天,深深地感受到了现代没有马车的麻烦。
他看上了一家炸鸡店,但是炸鸡店离得很远,坐公交车还要转好几趟!
祝青臣给自己戴上头盔,握紧拳头,下定决心:“今天一定学会。”
系统跟在他身边:“你昨天也是这样说的。”
“因为昨天我没认真。”
“你前天也是这样说的。”
“……”祝青臣哽住,“你给我闭嘴。”
祝青臣什么都会,什么都好,会写文章、会教书,还会弹琴,就是不会活着,死得早……
啊,不是,就是肢体不太协调,平衡能力也一般,不太擅长运动之类的东西。
电单车,他学了一个星期了。
祝青臣扶了扶头盔,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把手,目光坚定,看向前方。
系统在旁边给他报数:“很好,继续保持,你的小电驴已经成功开出十厘米了,打败了99%的宿主。”
祝青臣停下车,一只脚支在地上,不确定地问:“真的吗?我有这么厉害吗?”
“真的,因为其他宿主都会,根本不用学。”
“……”
“你停下干什么?继续走!快点!走!”
“噢……”祝青臣拧动油门,歪歪扭扭地继续前进,小声抱怨,“我觉得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凶,你应该多鼓励我一下。可能就是因为你一直凶我,我才一直学不会。”
系统切换成幼儿园老师的语言系统:“很好,继续保持,二十厘米了!”
“五十厘米!”
“一米!”
系统甚至给他放了礼炮。
“喔,宿主小宝宝,你真是太棒了!”
祝青臣停下车,擦擦脸上的汗,从前面车篮里拿起自己最爱的饮料。
系统震惊:“这样就不学了?”
祝青臣打开易拉罐:“骑车真是太辛苦了,来杯旺仔牛奶奖励一下自己。”
“你还蛮像现代人的,动不动就奖励自己。”
“这说明我融入得很快啊,吨吨吨——”
祝青臣经过一个星期加一个上午的学习,终于打算上路了。
去他最爱的炸鸡店吃晚餐。
出发之前,系统还让他重复看了五遍交通规则的教育片。
祝青臣微微“k”:“没问题,我觉得可以了。”
系统有些迟疑:“我还是觉得不太行。”
“我觉得可以。”祝青臣一拧油门,“出发!”
祝青臣故意提早出发,避开晚高峰,路上行人不多,他慢慢悠悠地骑,也慢慢上手了。
骑车就是方便,本来要转几趟公交车,足足半个小时才能到,他骑着车……
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系统皱起小球:“公交车三十分钟,骑车二十八分钟,差很多吗?”
祝青臣自信摘下头盔,甩了甩自己的短头发:“差两分钟呢!很多啊!”
“你高兴就好。”
祝青臣当然很高兴,走进炸鸡店,熟练地朝后厨喊了一声:“老板……”
他还没说话,老板就应了一声:“又要半份炸鸡是吗?”
老板已经认得他了,还记得他最经常点的是什么。
“不是。”祝青臣说,“这次要一整份炸鸡,我刚才骑车过来,体力消耗太大了,要多补补。”
“没问题。”
系统:?
哪里没问题?明明就有问题!很有问题!
他就提早了两分钟过来,要多吃半份炸鸡,这根本不是正常的人类能量消耗!
祝青臣在座位上坐下,用面巾纸盒子给系统搭了一个小座位:“系统,坐。”
——他吃的也太多了!
——可他是第一个给我搭座位的宿主!
——他骑车也太慢了!
——可他是第一个给我搭座位的宿主!
——他总有这么多的借口吃吃喝喝!
——可他是、第一个、给我搭座位、的宿主!!!
系统乖乖飞到祝青臣面前:“来了。”
一整只炸鸡摆在祝青臣面前,热气腾腾,油炸的香味让祝青臣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戴上手套,为炸鸡划分区域:“这半边蘸蜂蜜芥末酱,这半边蘸甜辣酱……”
祝青臣把鸡腿掰下来,蘸点酱,塞进嘴里。
“啊——”祝青臣有点被烫到了,张开嘴巴,哈了哈气,“真不愧是现代的鸡腿,还会在我的嘴里踢腿。”
“……”系统哽住,“都说了让你少上网了,你又在网上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名言!”
祝青臣吃了半只炸鸡,剩下半只打包带回家里,看动画片的时候当零食吃。
为了搭配这半只炸鸡,他又去买了一杯奶茶。
祝青臣骑着小电驴,左把手上挂着炸鸡,右把手上挂着奶茶,还带着些燥意的风吹在他脸上。
系统坐在前边车篮里。
“然后你吃完炸鸡,还剩下半杯奶茶,于是你又点了一只炸鸡。”
“再然后你喝完奶茶,又剩下半只炸鸡,于是你再点一杯奶茶。”
“再再然后你就变成一个永动机。”
祝青臣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
系统震惊:“你真想这样干啊?”
“对啊。”祝青臣理直气壮,“不可以吗?”
“不可以!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也太不健康了,难怪死得这么早!”
“胡说,我可健康了。以前李钺在的时候,天天带我锻炼,否则你以为我怎么会教学生锻炼?”
“那你是怎么死的?”
“嗯……”祝青臣顿了一下,弱弱道,“李钺在外面打仗,我在家偷懒,没锻炼。”
系统:?
应系统的强烈要求,祝青臣在距离学校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停下车,散步回去。
系统举起自己的电子屏幕,为他加油鼓劲:“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饭后扭一扭,一百还能苟!”
“饭后动一动,早死远离你!”
祝青臣提着炸鸡和奶茶,拖着步子,走在人行道上:“闭嘴。”
系统飘在他身边:“加油!加油!”
祝青臣绕过一条街,刚来到学校后墙附近,迎面就走来两三个小混混。
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看起来是专门来堵他的。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加油……”
祝青臣若无其事地想从他们身边绕过去,还没走过去,就被他们用长柄伞拦了一下。
“祝老师,跟我们走一趟。”
长柄伞里藏着铁棍,祝青臣感觉到了。
祝青臣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反应过来:“贺屿?贺峰?还是周崇?”
贺峰是贺屿父亲的名字,周崇则是那位周副校长。
祝青臣这阵子得罪的,就只有这些人。
贺峰被调查了,周崇直接被免职了,这时候应该自顾不暇才对,难不成是贺屿?
几个小混混没有正面回答,只说:“祝老师,走一趟。”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步步紧逼,用长柄伞戳着祝青臣的肩膀,把他往阴暗的巷子那边推。
在进入巷子之前,一个小混混举起弹弓,“啪”的一声,打烂了巷子里的监控。
这一个动作,祝青臣马上明白过来,这些人绝对是贺屿找来的。
贺屿在监控上吃过亏,所以这回自己没出面,还特意叮嘱他们,要先解决监控摄像头。
祝青臣冷静下来,一边后退,一边问:“贺屿给你们多少钱?一万?两万?十万?我给双倍。”
“我是公立学校的正式教师,我要是出事了,同样也能上新闻,他贺屿也脱不了干系。”
“隔壁街就是派出所,前几天刚把贺屿送进去待了三天,你们也想进去吗?”
祝青臣一边稳住他们,一边悄悄在布袋子里按亮手机,想直接报警。
但是巷子里太黑,手机一亮,在黑暗中无比明显。
气氛有一点尴尬……
几个小混混对视一眼,用长杆伞把祝青臣的布袋挑翻:“祝老师,你当我们是瞎子?”
祝青臣哽住:“不是……”
袋子里的东西落了一地,祝青臣还想去捡手机,但是他已经被堵到巷子最里面了。
祝青臣表面冷静,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了:“系统!系统!快点打电话报警!”
系统也很着急:“不可以,我不能直接插手小世界的事情。”
“事急从权,我都快死了!你还讲究这么多?就插一次手不行吗?”
“我没插电话卡!”
“……”
系统是指望不上了,祝青臣把手里的炸鸡和奶茶放到一边,往上撩了撩短短的衣袖,露出自己细瘦的胳膊,摆好应敌的姿势。
“没关系。”祝青臣吸了吸鼻子,给自己鼓劲,“没关系,李钺教过我一点武功,没问题!”
“那就好。”系统松了口气,“他教你什么了?”
祝青臣坚定道:“养生五禽戏!”
系统有点不确定:“能……能实战吗?听这个名字好像……”
“应该可以。”祝青臣擦了擦鼻尖,“他说我打起来很酷,而且我还打赢过敌国老将。”
“真的吗?”
“那当然。”
祝青臣摆好姿势,两脚开立,两臂自然下垂,调匀呼吸……
小光球歪了歪,看着他:“你认真的吗?你在干嘛?”
“起式啊。”祝青臣理直气壮,“你放心,我这招威力很猛的,离远点,别误伤了你。”
“噢噢,好。”
舌顶上腭,两臂自然上举……
动作轻缓,天人合一,仿佛有悠扬的古琴声从他身后传来。
下一秒,小混混一挥伞,就打断了他的动作:“别装神弄鬼的!”
祝青臣被打断施法,眨巴眨巴眼睛,弱弱道:“系统,我好像打不过他们。”
系统震惊且疑惑:“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打赢过敌国老将吗?你不会是单方面殴打百岁老人吧?”
“不是,我在演武场里打赢了李钺,李钺又在战场上打赢了敌国老将……”祝青臣的心声越来越弱,“四舍五入,就是我打赢了敌国老将。”
系统:???
“那个李钺绝对让着你了吧?”
“不可能!”祝青臣顿了顿,“好吧,也有可能,他被我打败的时候,一直在偷笑……”
“他绝对是让着你了啊!你竟然还当真了!”
祝青臣退无可退,整个人贴在墙角:“系统,那现在怎么办啊?”
“只能我亲自出马了。”系统整个球憋成红色,“你离我远点,别被我伤到了。”
“好的。”
祝青臣离远一点,拿了一根被人丢在旁边的拖把杆,紧紧握住,保护自己。
“咻”的一声,系统在他眼前消失。
祝青臣更慌了:“系统?你人呢?”
下一秒,外面传来几声——
“汪汪汪!”
恶犬的狂吠!
学校是因为附近有流浪动物聚集,为了保障学生安全,才加装了监控摄像头。
一只土黄色流浪狗狂奔而来,努力狂吠:“汪汪汪!”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不确定地看向小狗:“系统?”
系统威风凛凛:“没错,是我!虽然我不可以直接插手小世界的事情,但是为了你,可以破例一次!”
祝青臣表情复杂:“你看他们是怕你的样子吗?”
“不应该啊。”系统疑惑,“我附身的这条流浪狗体型很大啊。”
“只是对你来说体型很大而已,对他们来说……”
小混混们有些不耐烦了,对它举起铁棍:“哪里来的傻狗?赶紧把它弄走,等一下保安过来了。”
小黄狗系统呆滞了一下,扭头就跑:“臣臣,你再坚持一下,我去派出所摇人!马上回来!”
祝青臣试图和它一起逃出去,却被小混混们推了回去。
或许是贺屿有所顾忌,只想给祝青臣一点教训。
这群小混混谁也不敢先动手打祝青臣,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祝老师说的有道理,我们确实惹不起公立学校的老师,听说他很疯的,万一他报警怎么办?”
“那怎么办?钱都收了!”
“就堵他一会儿,能交差就行。”
“行。”
小混混们商量好了,只是围着祝青臣转圈,偶尔推搡他两下。
祝青臣双手握着拖把杆,陪他们转了一会儿,然后悄悄走到他们中间门,试图混入其中。
结果又被一把推了回去。
忽然,两束的远光灯从对面照过来。
祝青臣靠在墙上,被晃了一下眼睛,忍不住抬起手,挡住刺眼的光线。
一辆黑色轿车在巷子口停下,车子还没停稳,西装革履的男人就从后排下了车。
小混混用铁棍指着他:“喂,干什么的?没事快滚!”
祝青臣连忙给这个好心的陌生人打手势:“别管我!快去报警!”
男人却没有听他的话,“嘭”的一声甩上车门,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挽起衣袖,走到他们面前。
小混混们感觉被挑衅了,走上前去:“干什么?别多管闲事!”
男人一言不发,一把夺过小混混手里的铁棍,一脚踹翻一个,右拳挥过去,放倒一个,拳头收回来,肘击再放倒一个。:,m..,.
32. 准考证被撕(9) 反派霸总送祝卿卿回……
9
系统附身在流浪的小黄狗身上,一路狂奔,冲进派出所。
他上次跟着祝青臣来过这里了,对地形还算熟悉,凭借着矮墩墩的身形,“哧溜”一下滑进去,然后轻轻咬了咬值班民警的裤脚。
值班民警疑惑,低头看它。
它朝门外拱了拱脑袋,又“汪汪”叫了几声。
见值班民警没反应,小黄狗就围着他转圈圈,看起来焦急又可怜。
快点!快点!会给我做小座位的宿主要被人打死了!
值班民警终于站起身来,招呼了一个同事:“外面好像出了什么事,出去看看。”
“好。”
系统迈着小短腿,一边往外跑,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跟上来。
没有困难的任务,只有勇敢的小狗!
宿主,系统来救你……
小黄狗跑到巷子口的时候,整只狗都呆住了。
那几个小混混,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现在要么捂着肚子,要么捂着脸,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他们都倒下了,只有两个人还站着。
一个是祝青臣,他靠在巷子里,怀里还抱着拖把杆,一触即发,随时准备御敌。
另一个是系统不认识的男人,背对着巷子口站着,身材高大,西装革履。不过这时为了打架方便,挽起了衣袖,看起来冷漠又疏离。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看向巷子口的系统,默默地往它的电子屏幕上投了一张“目瞪狗呆”的表情包。
系统和他对上目光,卡顿的程序重新运行起来,迈着四条小短腿,飞跑上前,路过一个小混混身边的时候,还使劲蹬了他一脚。
“宿主,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刚走,这位先生就过来把他们全都放倒了。”
祝青臣抬起头,朝男人笑了笑,点点头:“谢谢你,我是附近的老师,我叫祝青臣,请问你……”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民警们也赶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祝老师?你也在?”
经过上次的事情,祝青臣和派出所的民警都认识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我好好地走在路上,这群人忽然堵住我,把我带到巷子里来。”
“那这只小黄狗?”
“……是我的,我刚准备领养。”
祝青臣张开双手,小黄狗系统配合地跳进他怀里。
“好。”民警一挥手,“把地上这群人都带回去。”
他们把地上的小混混架起来,串成一串带走,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高大男人。
祝青臣连忙上前,挡在男人面前:“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看见我被堵了,过来救了我。”
“原来如此。”民警道,“那麻烦两位跟我们回去,做一下简单的情况说明。”
“好的。”祝青臣回头看向男人,“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
“不要紧。”男人摇摇头,和祝青臣一起,跟在民警身后,去派出所做笔录。
有个小混混本来想跑,一回头看见男人严肃的表情,连忙低下头去,什么歪心思都不敢有了。
男人走出巷子,朝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摆了摆手,冷声道:“去前面的派出所等我。”
司机应了一声:“是。”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调动自己仅有的现代知识。
他肯定是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吧?哇噻!
系统很无奈:“你电视剧看太多了。”
男人转头看向祝青臣,默默地伸出手,拽了一下他手里的拖把杆。
祝青臣还在应激状态,感觉到有人要抢自己的武器,连忙用加倍的力气,想要把武器给抢回来。
男人解释道:“这里很安全,不用拿着了。”
但是祝青臣比较坚持:“还是拿着比较安全!”
没办法,男人只能松开手,祝青臣用力抱着棍子,往回一收,“梆”的一声,自己给自己来了一棍子。
好清脆的一声响,是个好头!
所有人都回头看他。
“嗷!”祝青臣捂住自己的额头。
男人一惊,伸手扶住他:“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祝青臣被男人扶着,站都站不稳了,好像有无数个小星星在他眼前转悠。
原来动画片不是乱画的。
祝青臣摆摆手:“没事,我没事,我很好……Iamfine……”
连新学的英文都冒出来了,还说没事。
他没有被小混混揍,结果被自己的救命恩人来了一棍子。
好倒霉啊。
男人抿了抿唇角,假装自己没有偷笑。
两个人跟着民警回去做一个简单的笔录。
祝青臣哭哭脸:“事情很简单,就是我去外面吃晚饭,回来的时候,被这几个小混混给堵了。然后那位先生路见不平,救了我。”
警察问:“祝老师有受伤吗?”
“没有。”祝青臣捂着额头,摇了摇头。
“那您的额头……”
“是我自己打的啦,你们刚才又不是没看见。”
两个警察忍不住笑出声。
不到十分钟,询问结束。
祝青臣和男人并排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待下一步指示。
祝青臣喝着已经不太冰的冰奶茶,喝一口,就举起来捂一捂自己受伤的额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男人看了他一眼,没忍住想笑,赶紧用拳头抵住唇角,扭过头去笑。
祝青臣没有发现他在偷笑,还跟他打招呼:“对了,这位先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从西装内袋里拿出名片,递给他:“祝老师,我叫谢知珩。”
祝青臣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谢知珩】
【谢氏集团总裁】
祝青臣在心里对系统说:“你看吧,我就说他是个霸道总裁,电视剧里的那种。”
系统疑惑:“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你等一下,我去查一下。”
这时,谢知珩又开了口:“我这次来,不是偶然。我是特意来感谢祝老师的。”
“嗯?”祝青臣抬起头,有些不解。
“我的侄子谢朝,也是一中的学生。”
“那他读几年级几班呀?”
“他已经休学了。”
“啊?出什么事了?”
“因为贺屿的校园霸凌,他已经休学一年了。”
祝青臣的脸色沉了下去,又是贺屿。
谢知珩道:“谢朝的父母早些年因为车祸去世,我是他的监护人,这几年却一直在国外忙生意。他被贺屿霸凌了整整一年,我都没有发现。”
“直到最严重的一次,动了刀子,我才知道他一直在被贺屿霸凌。这是我的严重失职。”
“我回了国,想要报案打官司,可是由于双方都动了手,证据不足,再加上谢朝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只能不了了之。”
“他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我帮他办理了休学,让他住在清净偏远的别墅里,为他请了心理医生,可是收效甚微。”
“直到前几天,他从前的同学给他发来消息,说贺屿和他的跟班被记大过,还被关了三天拘留。他的病情这才有所好转,也肯出门说话了。”
“他的同学还跟他说,是学校新来的祝老师,还有从前的高老师据理力争,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虽然他知道,贺屿被记过不是因为他,但他还是很感谢几位老师,特意拜托我过来说声‘谢谢’,没想到在学校外面遇到了祝老师。”
谢知珩神色肃穆,祝青臣也不喝奶茶了,表情难过。
这个贺屿,到底做了多少坏事?
这时,系统也查到了有关谢家的信息。
“宿主,他说的都是真的。”
系统说:“原书里,贺屿除了欺负陈和颂,还一直欺负其他学生,其中就有谢朝。”
“因为谢朝平时吃的用的看起来很不错,但是贺屿又没有在上层圈子里见过他,所以贺屿觉得他很装,一直想要试试他。”
“初三一年,贺屿和他的跟班们假借‘朋友’的名义,让谢朝给他们买东西,想要看看他家是不是真的很有钱。”
祝青臣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人家吃什么、用什么,关他什么事?
他是哪里来的大法官,还要试试人家?
系统继续说:“谢知珩虽然有钱,但是每个月给谢朝的生活费是固定的,谢朝也不好意思一直向叔叔开口要钱。”
“终于有一天,谢朝受不了了。”
“他带着水果刀去了学校。”
后来的事情,就和谢知珩说的一样了。
在争执之中,双方动起手来。
但因为谢朝带了刀,还划伤了贺屿的手臂,所以他变成了一个“不纯粹的受害者”。
这件事情最后被定性为“互殴事件”,而不是“校园霸凌”。
谢朝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精神崩溃,休学在家已经一年了。
祝青臣心里闷闷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他捂着脸,小声说:“我要是能早点过来就好了。”
系统说:“这件事情还没完,谢朝和谢知珩,在原书里还是反派。”
“反派?”祝青臣震惊。
“是的。书里说,因为贺屿的梦想是做飞行员,飞行员的身上不能有疤,谢朝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道疤,害得他当不了飞行员。”
“所以带刀的谢朝是反派熊孩子,坚持要打官司的谢知珩是反派熊家长。”
“啊?”祝青臣都快被气笑了。
校园霸凌的分明是贺屿,谢朝不过是奋起反抗而已,谢知珩不过是想讨一个公道而已。
结果贺屿还摇身一变,变成受害人了?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系统继续说:“成年后,贺屿接手了家族企业,谢朝也进入了谢氏集团,处处给贺屿使绊子。当然了,他每次都没有成功,贺屿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带领家族企业更上一层楼。”
“再后来,谢朝在校庆上问陈和颂,他和自己同为被霸凌者,陈和颂怎么能跟条狗似的,待在贺屿身边洗衣做饭,简直毫无骨气。”
“于是陈和颂在校庆上跳楼了,贺屿把这一切怪罪在谢朝身上,对谢氏集团展开近乎疯狂的报复。”
“最后,谢朝绑架了陈和颂,把贺屿引过来,给了他几枪,想要把贺屿给杀了。只留下最后一发子弹,了结了自己。”
祝青臣道:“贺屿肯定没死吧?”
“当然没有,这只是‘追妻火葬场’的一环,贺屿进了ICU,感动了陈和颂,两个人和好结婚了。”
祝青臣最后问:“那谢知珩呢?”
系统回答:“谢知珩从小由哥哥嫂子抚养长大,受他们的委托,照顾谢朝。谢朝死后,他自觉没有照顾好谢朝,开着车子,想要和贺屿同归于尽,最后出了车祸,贺屿轻伤,谢知珩当场死亡。”
祝青臣:?
“原书有暗示,是贺屿让人在车子上动了手脚。书里管这个叫‘一报还一报’、‘打脸虐渣’,还有‘贺屿霸气护妻’。”
祝青臣:???
主角攻被划了一刀,就是被毁了飞行员的梦想。
反派被霸凌整整一年,被迫休学,就是咎由自取。
主角攻连中几枪都死不了,一发子.弹、一场车祸就能要了反派的命。
这个世界的天道,简直偏心到了极点。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转头看向谢知珩:“您别担心,谢朝肯定会好起来的。”
谢知珩微微颔首:“嗯。”
寻常的话语稍显无力,祝青臣想了想,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字条。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祝青臣又在后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码,然后把字条叠得整整齐齐,递给谢知珩。
“今天太晚了,我也不方便上门拜访,麻烦您把这个交给谢朝,希望对他能有一点点用。”
“谢谢。”谢知珩接过字条。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您一定告诉我。”
“好。”
两个人加上联系方式。
没多久,警察出来通知他们:“祝老师、谢先生,你们可以先回去了,这几个小混混我们还要再审一下。如果有后续情况,会通知你们的。”
“好,谢谢。”
祝青臣和谢知珩一起走出派出所。
谢知珩的司机就在外面等。
谢知珩道:“我送祝老师回去吧?”
祝青臣连连摆手:“不用麻烦,离得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谢知珩的目光落在祝青臣怀里的小黄狗身上。
这本来是只流浪狗,被系统临时附身一下,祝青臣便用自己装东西的布袋子包着它。
小黄狗看起来脏兮兮的,短短的毛都能结成一缕一缕的,眼睛还红红的,像是过敏了。
谢知珩道:“这只小狗应该是祝老师刚捡的吧?可能还需要送去宠物医院清洗检查一下,附近有谢氏集团旗下的宠物医院,我送你们过去吧?”
祝青臣还想拒绝:“不用……”
谢知珩却道:“谢朝让我来感谢祝老师,我也实在不知该送什么礼物感谢。送祝老师去宠物医院,若是谢朝问起来,我也好跟他说。”
祝青臣只好点点头:“那好吧。”
谢知珩朝司机招了招手,车子开到他们面前,谢知珩帮他打开车门:“祝老师请。”
祝青臣抱着系统坐了进去:“谢谢。”
“不客气。”谢知珩上了车,把门关好,吩咐司机,“去嗷呜宠物医院。”
“是。”
祝青臣揉揉小黄狗的脑袋:“系统,你有福了。”
小黄狗系统瘫在袋子里:“为了救你,我付出了太多。”
祝青臣问:“你什么时候可以附身在小狗身上的?我都不知道。”
“第一个世界结束以后就可以了,解锁的新技能。”
“那你不告诉我?”
“我怕你一直挼我。”
“胡说,我是这种人吗?”祝青臣顿了顿,两眼放光地看着它,“你可以附身小猫吗?小鸟呢?小猪呢?”
“闭嘴,不行!只有这一次,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来到宠物医院,温柔的护士把小黄狗接过去,先检查了一下它的身体,然后把它从头到脚洗了几遍。
小黄狗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一点皮肉伤。眼睛发红是它在垃圾堆里打滚、过敏引起的,滴几天眼药水就好了。
洗完澡,小黄狗被放进宠物烘干箱里吹风烘干。
隔着玻璃箱门,系统面无表情地蹲在里面,暖风四面吹来,短短的黄毛在风中凌乱。
祝青臣和谢知珩坐在对面等它,祝青臣顺便填一下信息表格,好让宠物医院帮他申请养狗证明。
二十分钟后,系统被抱出来,梳理一下毛发。
护士把它递给祝青臣:“祝老师记得每天给它滴眼药水就好了,这种小狗不用很操心的。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宠物医院。”
“好,谢谢你。”祝青臣把填好的表格递给护士,接过小黄狗,揉揉它的脑袋。
香的嘞!
比刚刚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时候香多了!
护士看了一眼表格:“嗯?祝老师,您的小狗叫做……阿……这个字怎么读?”
“阿钺,刀枪斧钺的‘钺’。”
系统:?
谢知珩:?
诡计多端的祝青臣!
竟然对着小狗喊自己竹马的名字!太过分了!
谢知珩刚准备抗议,忽然又想起,他好像也经常对着路边的小鸡、小鸭、小猪喊“祝卿卿”。
于是他默默地坐了回去。
“这个名字很奇特。”他摸了摸鼻尖,评价了一句。
因为是谢知珩名下的宠物医院,不仅小黄狗洗澡检查没花钱,临走前,谢知珩还让护士给祝青臣办了一张无限额的贵宾卡。
当然,祝青臣没收,他身上没这么多钱,只买了一点简单的狗粮和必备用品。
谢知珩送祝青臣和他的小狗回家,一直送到楼下。
隔着车窗,祝青臣朝他挥挥手:“谢总再见。如果谢朝同学想看小狗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来找我。”
谢知珩微微颔首:“嗯,再见。我会转告他的。”
车子一直停在楼下,他看着祝青臣上了楼,才让司机开走。
为了让谢朝好好养病,谢知珩在郊区很清静的地方买了别墅。
平时谢朝不出门,连房间门都很少出,都是心理医生陪着他。
路程有点长,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平时谢朝已经睡了,但是今天,起居室里亮着灯,谢朝正和心理医生玩飞行棋。
听见谢知珩回来的声音,谢朝马上放下棋子,回头看去。
他欲言又止,想问些什么,却又问不出口,只能焦急地看着谢知珩。
心理医生在旁边温声鼓励他:“慢慢来,想说什么?”
谢朝深吸一口气,嗓音有些沙哑,还有些结巴:“叔叔,您见到、祝老师了吗?”
谢知珩点点头:“见到了。”
谢朝眼里期待的光闪了一下:“他……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谢知珩在沙发上坐下,似乎是回想了一下:“他是个很可爱的人,开朗乐观,脸上有两个小梨涡,有的时候傻乎乎的。”
谢朝根据他的话想象了一下,没有想象出来,但他还是说:“那一定是个很好的老师吧?叔叔跟他说‘谢谢’了吗?”
“说了,我跟他说,你很感谢他。”
“那给祝老师送谢礼了吗?”
“嗯。他收养了一只流浪小狗,为了表达对他的感谢,我带他去了我们家的宠物医院,照顾好小狗,送了他一张贵宾卡,登记在医院里,以后他都可以去。”
“那就好。”
谢知珩从钱夹里拿出祝青臣写的那张字条,递给他:“祝老师还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谢朝双手接过字条,打开看了一眼。
谢知珩又道:“祝老师说,可惜他今年才毕业,到这里工作,如果能早一点过来……”
谢朝忽然红了眼眶,谢知珩没有再说下去。
谢知珩顿了顿:“他希望这张纸条能有一点点用处。他还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你想看看小狗的话,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他,和他见面。”
“见……见面?和祝老师见面?”谢朝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般,迅速逃回房间去了,“我还要准备一下……反正……现在不行……”
谢知珩朝心理医生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去看看。
如果情况不好,必须对他进行干预。
如果情况还好,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起居室里只剩下谢知珩一个人。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撑着头,看着桌上心理医生和谢朝还没下完的飞行棋。
他虽然不是谢朝的亲叔叔,但他至少有点做人的良心。
既然他接手了谢知珩的身份,他会负责把谢朝的病治好,也会帮他讨回公道。
红色的小光球飞到他身边,弱弱地问:“宿主,你是不是又要破坏剧情了?”
谢知珩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你是反派啊……”
“对啊,我是反派啊。”谢知珩道,“反派对付主角,有什么不对?”
见谁杀谁、大杀四方的,叫做反派。
绑架主角受,让渣攻来救,用生命给他俩牵红线、铺红毯,最后奉献自我、燃烧自我,变成渣攻“追妻火葬场”里的一环。
原书管这叫反派?
这他妈的分明就是红娘,天大的红娘,渣攻结婚不给爸妈磕头,都得给反派磕一个。
这红娘谁爱当谁当,反正他不当。
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无比荒谬、无比偏心的世界里。
谢知珩扶了一下沙发扶手,站起身,走上楼,回到书房处理文件。
在古代管理过一个国家的皇帝,来到现代管理一个集团,上手也不算难。
他得做两手准备,一面打击贺氏,一面留好退路。
没多久,他倒扣在红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谢知珩拿起来看了一眼。
小祝小祝不是小猪:【谢总,您安全到家了吗?】
祝青臣还蛮贴心的,知道问问他回家了没有。
谢知珩切换表情,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一笔一划、认真手写。
五分钟后,谢知珩回复了:【到了】
十分钟后,谢知珩又回复:【谢朝很感谢祝老师】
十五分钟后,祝青臣:【不用客气,谢总晚安】
二十分钟后,谢知珩:【晚安】
两个人的系统在手机前,不约而同地皱起小球。
“你们两个聊天怎么这么慢?”
“二十分钟聊五句?这是正常人的速度吗?”
祝青臣想了想:“可能因为他是霸总吧,日理万机,只能抽空回复我。”
谢知珩笃定道:“祝卿卿笨手笨脚的,肯定比较慢。”:,m..,.
33 准考证被撕(10) 霸总对贺家出手!……
10
早上六点四十五, 闹钟响起。
祝青臣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探出手,在床头摸了摸,把闹钟关掉, 继续睡觉。
五分钟后,闹钟再次响起,祝青臣再次关掉。
又五分钟……
又双五分钟……
又双叒五分钟……
直到系统看不下去了,附在小黄狗身上, 助跑起跳, 一跃而起,降落在床上:“宿主,起床!”
祝青臣差点被它踩吐血, 表示强烈抗议:“我很虚弱的,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需要照顾,我是病美人!”
“狗屁,哪里有一顿饭吃一整只炸鸡的病美人?”小黄狗在床上蹦迪, “起床!今天是周一, 你要去上课!”
祝青臣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然后把手机摸过来, 看一眼消息栏。
没有看到想要的消息, 他好像有点失落。
系统问:“你在等谁的消息?”
“没有谁。”祝青臣放下手机, 一鼓作气从床上爬起来, 钻进浴室洗漱。
遥想半个月前, 他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系统特意给他搭配了白衬衫加黑西裤。
现在他随便套了件小黄鸭白T、黑色工装裤,抓一抓头发,提上超市送的白色帆布袋, 直接就出门了。
在楼下早餐店吃早饭。
祝青臣把油条掰成一段一段的,丢进热气腾腾的甜豆浆里,用瓷勺子压下去泡一泡,等油条完全被豆浆浸透,才舀起来一口吃掉。
祝青臣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看看手机。
像是在等谁的消息。
系统疑惑:“你在等派出所的电话?”
昨天那几个小混混的事情还没结果,应该不会不了了之吧。
祝青臣却摇摇头:“不是。”
他原本也不指望那几个小混混会供出贺屿。上次贺屿吃了一次亏,这次不会这么不谨慎,暴露自己。
最好的结果就是寻衅滋事关几天而已。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就懒得计较了。
系统又问:“那就是谢知珩?”
祝青臣又摇摇头:“也不是。”
昨天谢知珩帮了他很多,还送他回家,后来祝青臣已经特意发消息感谢过他了。
系统想了想:“谢朝?”
这回祝青臣没有再摇头,也没有再说“不是”。
那就是谢朝了。
那个被贺屿霸凌到休学的可怜学生。
祝青臣昨天给他写了字条,字条后面还附上了他的联系方式。
祝青臣是希望谢朝跟他说说话的,只不过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添加申请。
祝青臣想,可能是他太着急了,慢慢等吧,如果谢朝希望和他交流,自然会来找他的。
如果谢朝不想,强求也没有用。
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离开时,拿起手机朝老板晃了晃:“老板,付过去啦。”
“好,祝老师慢走。”
“拜拜。”
祝青臣挎着单肩包,走路去学校。
系统飞在他身边,提议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谢朝的话,就像上个世界一样,介绍陈和颂和谢朝认识,让他们互相帮助。”
“这次不行。”祝青臣断然拒绝。
系统疑惑:“为什么?”
“上个世界,阿宣单纯,岸儿虽然清高,但是心地也是好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还没有陷得太深,还来得及相互扶持,一起抽身而出。”
“但是这回不一样。和颂已经是苦苦支撑,谢朝也是自顾不暇,稍微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足以叫他们两个再次崩溃。要是让他们两个再见面,只怕他们会一起越陷越深。”
“而且,现在和颂好不容易能够专注学习,时间还这么紧,我怎么能叫他分神去照顾另一个学生的情绪?”
系统明白了:“嗯,也有道理。”
祝青臣道:“我会尽力去帮谢朝,但这并不是和颂的义务。”
现在还不到七点半,但是学生们差不多都到了。
熟悉的轿车停在校门口,祝青臣瞧了一眼。
贺屿从车上下来,见祝青臣毫发无伤、好好地来学校,阴毒的表情有些藏不住。
连系统都发现了。
“宿主,主角攻好像记恨上你了。”
忽然晋升为“小反派”的祝青臣一脸无所谓:“不用管他。”
贺屿从来不会反思自己。
他只会觉得,陈和颂离开,都是因为陈和颂胆子大了,都是因为祝青臣在背后挑拨,反正他自己是绝对没错的。
再跟他说什么也是白费。
祝青臣刚准备进去,忽然有人喊住了他:“祝老师?”
“嗯?”祝青臣回头。
贺屿下了车,只见陈母坐在车里,眼睛通红地看着他。
祝青臣不太理解。
半个月前,陈母恨不能往陈和颂身上泼尽脏水,恨不能把祝青臣给手撕了。
现在不过短短半个月,她就做出这副模样来,这是什么道理?
系统道:“恭喜你,宿主,你提前触发了‘家人们的群体火葬场’。”
祝青臣皱起小脸:“这又是什么?”
“贱受的家人们在失去贱受之后,会忽然发现他的好,并且开启‘火葬场’。”
“唔……”祝青臣想了想,“这些里充满了‘火葬场’,对吗?”
“是,也不是。”系统道,“他们原本要在陈和颂跳楼之后才开启‘火葬场’,由于你的干预,他们提早失去了陈和颂,提早发现了他的好。”
“他不是一个物件,没办法‘失去’。”祝青臣顿了顿,“他的好,具体指什么?”
“陈和颂会做早餐、会做家务。离开了他,陈母连餐具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贺屿连自己的衣服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他们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
感情陈和颂过得连保姆都不如。
与其把这种情节叫做“火葬场”,不如改名为——
《保姆机器人返厂维修》
《陈和颂——我的保姆!》
《全职保姆心如死灰后,我们全家追悔莫及》
祝青臣在原地站定,并不走近:“您好,又见面了。”
陈母下了车,轻声问:“我想问问,小颂最近过得好吗?”
祝青臣点点头:“他过得很好。”
“他从来没有住过校,所以我很担心……”
“您不用担心。和颂虽然没住过校,但是他的自理能力很好,他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毕竟在家里都锻炼过了。
陈和颂之前在家就是给贺屿当保姆的,给他做早饭、整理床铺、整理书包。
以前做双份,现在只需要自己给自己做,那可真是太简单了。
陈母显然想到了这一层,脸色有点挂不住。
她解释道:“我这次来,主要还是想向祝老师解释一下,我们家里其实没有虐待小颂,虽然这次确实有点过火了,但是家里人都很在乎他……”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说辞,没必要再听下去了。
祝青臣偏过头去,看看旁边的风景,也没有专心听。
等陈母说完了,祝青臣才转回头,抿了抿唇角:“您不用向我解释,我自己有眼睛。”
陈母道:“您知道的,孩子成长不能没有父亲,我也很不容易啊,我也不是照样坚持下来了?希望您能帮我劝劝小颂,让他回来住,毕竟宿舍哪里有家里舒服,您说是吧?”
“而且,小屿都跟我们保证过了,只要哥哥回来,他一定和哥哥相亲相爱的。哥哥不回家,我们都很不习惯,他吃饭都吃不香。”陈母转头看向贺屿,“小屿,你是吧?”
贺屿站在旁边,点了点头:“是。”
祝青臣笑了笑,直接正面回答:“不让你们家和陈和颂同学私下接触,是学校和有关部门为了保护陈和颂所做的决定,我和陈和颂当然不能违背学校的决定。”
“对他现在来说,稳定的心态和良好的学习环境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您还在乎他的学习,我希望您不要再做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了。”
陈和颂毕竟年纪还小,说是完全走出来了,实际上还不免受到他们的影响。
每次遇到他们的事情,陈和颂都要花一段时间调节心情,很耽误时间的。
陈母一噎,涨红了脸。
正巧这时,早读课打铃了。
祝青臣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早读课开始了,我要先进去了。请您不要私下找陈和颂,有事情联系我就好了。”
贺屿道:“阿姨,我也先进去了。”
陈母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祝青臣转过身,走进校门。
几个迟到的学生正背着书包往里面冲,祝青臣提醒他们:“小心摔倒,慢点。”
贺屿走到祝青臣身边,低声道:“祝老师。”
祝青臣抱着手,若无其事地看向他:“嗯?还有什么事?”
“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真的很希望哥能回家来住,哥离开之后,我才知道他有多重要。”
贺屿认真地看着他,要不是祝青臣见识过他的本来面目,说不定也要被他骗了。
祝青臣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坚定:“但是高三生的学习最重要。”
贺屿道:“阿姨这几天让我给哥带早饭,但我不知道哥吃了没有。”
祝青臣眉眼弯弯:“教室里不允许吃东西,以后不要再送了。”
他指了指高二的楼层:“你已经迟到了,还不快点过去吗?”
贺屿在他这里什么好也没讨到,只能加快脚步。
他刚跑上楼梯,高二段长和他的班主任就迎面走来。
“贺屿,派出所刚才又给我们打了电话,刚消停几天,你怎么又和校外的小混混搅和在一起了?”
“别去上课了,快点,去派出所一趟!”
这时,祝青臣也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喂,祝老师,昨天晚上堵你的那几个小混混供出来了,有人指使的,就是你们学校的那个学生,转账记录也有,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不用了。”祝青臣应道,“我上午满课,就不过去了,辛苦你们了。”
“不用客气,谢总特意跟我们打了招呼,说要彻查到底,还祝老师一个公道。”
“啊……那我有机会也谢谢谢总。”
“都是应该的。”
祝青臣挠挠脑袋。
真不愧是霸道总裁,和电视剧里的一模一样。
祝青臣挂了电话,高二段长和贺屿的班主任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
摊上贺屿这样的学生,他们也是很倒霉了,三天两头处理贺屿犯下的破事,去派出所比回家还勤。
“祝老师,我们先过去了。”
祝青臣点点头:“嗯,快去吧,拜拜。”
贺屿被老师带去了派出所。
高三的楼层还得往上,祝青臣继续爬楼梯。
祝青臣走到楼道平台上,忽然转了个身,整个人贴着墙,放轻脚步,一步一步,悄悄挪着上楼。
像特工一样!
隐蔽,矫健,动作流畅!
祝青臣一路滑到教室门口,贴在墙上,回头朝里面望了一眼。
他的眼睛像鹰的眼睛一样锐利!
好,很好,他不在教室,有几个学生给他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祝青臣忽然从门后面探出脑袋,迅速伸手点了几个学生:“林旭、陈行、张星星,聊什么呢?”
祝青臣痛心疾首:“老师今天特意迟一点来,就是为了看看,老师不在,你们会不会自觉,结果你们……真是太让老师失望了。”
系统:?
什么特意迟一点来?你本来就迟到了吧?
祝青臣西施捧心,难过得快要晕倒了。
嗷,他的心好痛!
几个学生连忙捧起书本,大声早读。
系统愣住:“不是,他是在演戏!你们都清醒一点啊!”
*
早读课结束。
几个聊天的学生被祝青臣留下来,在走廊上念书,把早上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祝青臣朝陈和颂招招手:“过来跟我拿卷子。”
“好。”陈和颂乖乖地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
一大早,办公室里的老师还不多。
陈和颂在祝老师的工位上数卷子。
祝青臣拿起自己的保温杯,接了点热水,低头吹了吹。
他随口道:“和颂,刚才你母亲来过了。”
陈和颂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老师,我不回去!”
祝青臣朝他摆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
“我知道,我已经帮你拒绝她了。”祝青臣道,“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如果她来找你,千万不要和她单独相处,及时通知我。”
“我明白了。”陈和颂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打电话给老师的。”
“嗯。”祝青臣想了想,又问他,“最近在学校过得好吗?”
“很好。”
提起学校的生活,陈和颂的脸上才有了点笑意。
“同学们都很照顾我,心理老师也很关照我。”
祝青臣毕竟不是专职的心理医生,所以他特意跟学校的心理老师打了招呼,如果有问题,他可以随时去找心理老师。
他抿了抿唇角,小声说:“不过有的老师……还是觉得‘家和万事兴’,非要让我回家去……”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听你心里的想法就好,不要理会别人说什么,就算对方是老师,也可以不听。”
陈和颂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嗯。”
没多久,上课铃响了。
祝青臣带着陈和颂回了教室。
*
上午四节连堂语文课,祝青臣上课上到小蜜蜂没电。
他捂着自己的喉咙,跌跌撞撞地回到工位上:“系统……系统……我的嗓子……”
系统无奈地看着他:“你应该在狗血文里当演员,而不是当老师,我找错人了。”
祝青臣瘫倒在位置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忽然眼睛一亮。
【祝老师您好,我是谢朝,您应该从我叔叔那里知道我了,如果不打扰的话,我想亲自对您说声谢谢,还想看看您领养的小狗,如果不方便的话……】
他的消息太长,验证消息后面的话都被自动省略了。
方便,当然方便!
另一边,谢朝吃完午饭,正抱着手机,忐忑地等待祝老师的回复。
祝老师是不是不想加他?
可能祝老师还在上课,也有可能,学校不让老师和学生私下添加联系方式。
但他已经休学了啊。
祝老师果然不想加他。
下一秒,手机震动了一下,谢朝马上提起精神,打开手机。
祝老师通过了他的申请,还给他发了一句“谢同学你好”!
谢朝马上回复了“您好”,然后切到备忘录页面,把自己一早写好的话复制粘贴过去。
昨天晚上,他想了一夜,设想了无数个他和祝老师交流的场景。
他该说什么呢?怎么说呢?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打开手机,先在备忘录上写好,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祝青臣很快也回复他了:【我现在还在学校,小狗在家里,等我回去给你拍视频】
谢朝强忍着激动,回复了一句:【好,谢谢老师】
他举起手机,朝身边的心理医生笑了一下:“我做到了。”
“做得很棒。”心理医生点了点头,十分欣慰。
这是谢朝休学一年以来,第一次主动和陌生人交流。
不多时,谢知珩回来了。
谢朝正摆弄着手机,听见动静,回头看向他:“小叔,祝老师说要给我拍小狗的视频看。”
“是吗?”谢知珩应了一声,“那很好。”
“小叔今天去见高老师了吗?”
“嗯。”谢知珩道,“见了高老师,还有段长和校长,替你跟他们说了‘谢谢’,他们托我给你带了水果,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谢谢。”
谢朝捧着手机等待,一点钟的时候,祝青臣给他发了一段三十秒的小狗视频。
土黄土黄的小狗,短短的毛有些参差不齐,头顶秃秃的,眼睛也还有点发红。
被前主人遗弃的流浪小狗,正在它崭新的城堡狗窝里玩耍。
祝青臣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逗猫棒,在它面前晃悠:“阿钺,看这边!”
谢知珩听见手机里的声音,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手机有点晃,拍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幸福快乐的感觉是透过屏幕也能感受到的。
谢朝把视频看了两三遍,终于有一点点被感染到,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实际上,这段简单的视频,祝青臣和系统拍了好久。
“系统,看镜头,笑一个。”
“小狗怎么笑啊?我不会。”
“咧开嘴,不要露出牙齿,对。”
“你干嘛用逗猫棒逗小狗啊?”
“就用!”
祝青臣挑挑拣拣,拍了几十遍,才差不多满意,给谢朝发过去。
谢朝回复道:【小狗很可爱,谢谢老师】
*
祝青臣和谢朝维持着并不频繁的交流。
祝青臣给小狗滴眼药水、给它喂饭吃、带它出去遛弯,想起来的时候,就拍一个几十秒的小视频发给谢朝。
谢朝很喜欢这只小狗,用零花钱给小狗买了玩具,邮寄给祝青臣。
他们现在是“养狗合作人”!
不知不觉,天气慢慢转凉。
高三生也迎来了第一次秋季质检考试。
陈和颂最近学习状态很好,不仅稳住了自己年段第一的位置,还提了十几分,稳在了全市第一。
和大部分懵懵懂懂的学生不同,他明确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把班上学习氛围都带起来了。
祝青臣对他也越来越放心。
这天傍晚。
贺屿走到高三楼层,对着这次的质检成绩榜拍了张照片。
回到家里,陈母正把饭菜端上桌。
贺父今天也在家,正坐在主位上看报表。
他表情不悦,一言不发,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陈母朝贺屿笑了笑:“小屿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
贺屿拿出手机:“阿姨,这次考试,哥考得很好,又是第一名。”
“是吗?”陈母面上一喜,但是贺父清了清嗓子,她又连忙收敛了笑容,“先吃饭吧,你爸爸今天难得回来吃饭。”
“好。”
贺屿洗手上桌,在位置上坐下,又说:“阿姨,你有空再去学校看看哥吧,哥不在家,我真的很不习惯。”
陈母有些为难:“阿姨都去过两三次了,但是这是学校的决定,小颂班上的同学也认识我,都不肯让我进去……”
“可是我真的很想哥啊。”
“阿姨也没有办法,他们班那个小祝老师实在是太难缠了,嘴巴又厉害,阿姨一次都没见到小颂,每次都被他骂得抬不起头。”
贺屿夹起一块肉,丢进嘴里。
他咬着筷子,想了想:“那就把他换掉好了,一个刚毕业的小老师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老师最怕举报投诉了,阿姨去投诉他就好了啊。”
“可是……”
陈母还没来得及说话,贺父忽然一摔筷子,筷子砸在他面前的盘子里,把瓷盘子砸碎一个角。
“闭嘴!你到底是去学校读书的,还是去学校犯贱的?”
贺屿表情一沉,抬头看向父亲。
从前他做什么事情,贺父从来都不管他,今天怎么……
陈母还想劝和,贺父指着她的鼻子骂:“都怪你,整天惯着他。”
“就因为他搞校园霸凌,进了好几次派出所,被合作方给知道了,本来合同都要签了,几千万的大单子,让一个狗屁不通的小公司给截胡了!”
“我的儿子,因为欺负同学进派出所,我得去派出所接他,得让祝青臣指着鼻子骂,还得低声下气地给合作方解释,脸丢了,单子也丢了!”
贺父指着贺屿:“你能读就读,不能读就转学,滚蛋!不准再去招惹陈和颂和祝青臣,再有一次这种事情传出去,我他妈的掐死你!”
贺屿捏着筷子,把自己的坏心思都压下去,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与此同时,谢知珩单手举着红酒杯,腰板挺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别墅外的风景。
系统提醒他:“差不多得了,就拿了个订单而已。”
没错,抢了贺家公司订单的那个公司,表面上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实际上,是谢知珩控股的公司。
谢知珩微微举起酒杯,抿了一口棕红色的液体:“祝卿卿正在看的电视剧里,有一个霸道总裁,就是我这样的。”
祝青臣的朋友圈有显示他最近在看什么电视剧,谢知珩抽空去扫了一眼。
“差不多得了,真的,你就喝个无糖可乐而已。”
这时,祝青臣骑着自己新买的粉色小电驴,戴着头盔,载着小黄狗,突突突地从别墅外面的大路上开进来。
谢知珩放下红酒杯,朝书房外面喊了一声:“谢朝,祝老师来了。”
34 准考证被撕(11) 合作愉快!……
11
祝青臣和谢朝合伙养狗也有几个月了。
谢朝无比想见小狗, 无比想和小狗当面玩耍。
所以他在心理医生的鼓励下,在手机上问祝老师, 他能不能去看看小狗。
祝老师当然说可以,而且不用麻烦谢朝过去,他可以把小狗带过来。
于是两个人约好了,这个周日,祝青臣放假,他们还有小狗,在谢家的别墅见面。
祝青臣骑着新买的粉色小电驴, 戴着随车附赠的粉色头盔,系统附身小黄狗, 蹲在前面的篮子里。
天气有点冷, 祝青臣和系统还穿了同款的黄色小马甲。
祝青臣对系统说:“你要好好表现,不许咬人。”
系统生无可恋地蹲在篮子里:“知道了。”
祝青臣跟着谢朝发来的定位,来到一幢别墅前, 在黑色的大铁门前面停下车, 用脚撑住, 然后伸手按下门铃:“你好, 我是祝青臣。”
可视门铃那边传来谢朝的声音,他有点紧张,声音有点止不住的颤抖:“欢迎老师, 欢迎老师。”
因为紧张, 还连说了两遍。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抱起小黄狗:“谢朝同学你好, 我把小狗带来了。”
“谢谢老师。”谢朝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下来接老师, 我马上给老师开门。”
“谢谢。”
大铁门缓缓打开,祝青臣重新拧动小电驴的把手,直接把车子开了进去。
谢朝快步跑下楼梯,出来迎接他,把心理医生都甩在后面。
所谓的反派谢朝,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少年,敏感害羞,面对老师,还有些拘谨局促。
“祝老师,车子可以停在这边。”
“好的。”
别墅门前的喷泉广场上,有一块用黄色油漆新画出来的停车位,还搭了小棚子。
谢家这样的家庭,一般不会骑小电驴出行。
只有一种可能,谢朝对祝老师的来访很重视,特意给他新建了专属停车位。
谢朝像是排练过无数遍一样,走到他面前,向他鞠了个躬。
“祝老师好。”
“你好。”祝青臣把车子停好,把系统抱下来,握着它的小爪子,朝谢朝挥了挥,“这是阿钺,哈喽。”
“汪!”
谢朝脸红,夸了一句:“比……比视频里可爱。”
这显然也是他事前排练好的。
小黄狗长得并不算可爱,只能说是丑萌,这几个月疯狂干饭,挤占祝青臣的伙食费,每天光长肉,不长个子,也不长毛。
脑袋上还是秃秃的,因为长了肉,腿看起来更短了,站在地上,苦苦支撑。
祝青臣甚至担心它有一天会支撑不住自己,然后整只狗塌掉,所以最近在控制它的食量。
这时,谢知珩也从书房下来了:“祝老师。”
祝青臣微微颔首:“谢总。”
谢朝问:“祝老师,要去花园玩,还是玩具房玩?我都有准备。”
“看它自己想去哪里玩吧。”
祝青臣把小黄狗放到地上,手里还牵着绳子。
系统犹豫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花园跑去,祝青臣被它拽着往前跑:“李钺,你给我慢一点!”
“汪!”
“宿主,这是小黄狗的本能,我控制不住!”
看来小黄狗很想去花园玩,已经迫不及待了。
谢朝犹豫了一下,也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花园里也搭了棚子,棚子下摆着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摆着饮料零食,正中甚至有烤火的地方。
谢朝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只敢伸出手,轻轻摸摸小黄狗的脑袋。
没多久,祝青臣就解开了小黄狗脖子上的项圈,让它在偌大的花园草地上打滚撒欢。
平时疏于锻炼的祝青臣根本跟不上它,谢朝难得高兴,整个人都很激动,拿着小狗玩具,跟着它满花园跑。
祝青臣陪着玩了十分钟,实在是跟不上了,见谢朝和小黄狗已经熟络了,便让他们一起玩,自己气喘吁吁地回去休息。
谢知珩坐在沙发上,递给他一杯橙汁。
“谢谢谢总。”祝青臣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这时,系统也飞了回来。
“宿主,我回来了。”
“你怎么也回来了?”
“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这只狗太疯了,我控制不住。”
“你也会累啊?”
“废话,cpu都快烧坏了,你先喝着橙汁,我也得去加点冷却液了。”
祝青臣喝着橙汁,慢慢喘匀了气。
谢知珩板着脸看着他,好像不太高兴。
祝青臣偷偷瞄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是不是他带着谢朝疯跑,谢知珩不高兴了?
祝青臣低下头,埋头喝橙汁。
过了一会儿,谢知珩淡淡道:“祝老师久坐办公室,身体不太好。”
祝青臣抬起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这个人说话怎么和李钺一模一样?
天天催他锻炼身体,不要这么懒。
“工作忙碌,也要抽出时间来锻炼。”谢知珩正色道,“祝老师不是会五禽戏吗?最近没有练吗?”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睁圆眼睛,问道:“谢总怎么知道我会五禽戏?”
谢知珩的系统马上提醒他:“宿主,不可以暴露身份!”
谢知珩顿了一下,察觉到自己说了不对劲的话,别过头去,摸了摸鼻尖:“我与祝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祝老师被那群小混混堵着,打的不是五禽戏吗?我看见了。”
“原来如此。”祝青臣挠挠头发,“最近太忙了,就没有练。”
“嗯。”
谢知珩笑了一声,太忙了,大概是忙着吃外卖、忙着看动画片吧。
两个人都别过头去,没有再说话,同时陷入回忆。
祝青臣这个人本来就懒懒的,能躺着绝不坐着,整天跟个融化的扭股糖似的,黏在床上。
从前要李钺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扛到外面,他才肯活动一下。
现在没有李钺监督他,他一个人偷懒,整天玩耍,不亦乐乎。
虽然嘴上让学生们多多锻炼,但他自己的五禽戏都荒废了很久了。
祝青臣拿着喝完的橙汁杯子,悄悄转过头,看向谢知珩。
书里的大反派,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年近三十,比他大了七岁。
他身材高大,分明是在家里,也穿着一整套的黑色西装,坐在沙发上,板正挺拔,像是坐在会议室里开会一样。
谢知珩面庞硬朗,板起脸,看起来怪凶的。
应该不太可能。
祝青臣摇摇头,把古怪的念头赶出自己的脑子。
他和李钺从小一起长大,李钺跟个傻狗似的,他一眼就能认出李钺。想当年在乱军之中,李钺浑身裹着盔甲,满脸血污,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再说了,李钺到哪儿都一身正气,他怎么会觉得这里的反派有点像李钺?
祝青臣拍拍自己的脸颊,你很糟糕,你竟然在想“珩珩类钺”,你这个渣渣臣。
系统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你傻了?自己打自己?”
“没有。”祝青臣放下手,“我还要攒多少生命值才可以复活啊?”
“才刚攒了五点,还早着呢。你又想家了?”
“嗯。”祝青臣瘪了瘪嘴。
“你可别在这里蹬脚打滚啊。”
“知道了,我又不傻。”
这时,谢知珩端起桌上的橙汁:“祝老师。”
祝青臣回过神,双手捧着杯子,递到他面前:“谢谢。”
谢知珩给他续杯:“这里还有小蛋糕,祝老师随便吃。”
“好。”祝青臣挑了一块草莓味的,一勺一勺地挖着吃。
谢知珩看着他,在他吃完一块的时候,又把巧克力小蛋糕递到他手边。
祝青臣吃一块,谢知珩递一块。
祝青臣再吃一块,谢知珩再递一块。
祝青臣心里装着事情,不知不觉,把每个口味的蛋糕都尝了一遍。
他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嗝:“我好像吃太多了,不好意思。”
“不要紧,都是给祝老师准备的。”
“嗯。”
谢知珩又问他:“祝老师班上那位陈和颂同学,最近还好吗?”
“他很好。”祝青臣点点头,“他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学习状态了。”
“那就好。他的家人有再来找祝老师的麻烦吗?那几个小混混有再来吗?”
“没有,他们被关了几天,都安分了。陈和颂的母亲偶尔会过来看看,敷衍一下就没事了。”
“嗯。”谢知珩道,“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祝青臣疑惑:“为什么?”
谢知珩笑了笑:“贺家现在自顾不暇。”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睁圆眼睛。
大反派对贺家下手了!
谢知珩转头看了一眼谢朝和心理医生,确认他们都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话。
他举起手,竖起食指,朝祝青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件事情,他只告诉祝青臣。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用力地点了点头。
祝青臣想了想,又小声提醒他:“那谢总千万要小心,贺家根基稳固,可能没有那么容易。”
“嗯。”
“另外,谢总平时出行,也要注意检查车子。像电视剧里一样,多带几个保镖吧?”
毕竟原书里,大反派就是死于车祸的,贺家又是一群法外狂徒,很可能狗急跳墙,做出一些违法犯罪的事情。
至于小反派谢朝,他现在才十六岁,不可能策划绑架,更不可能弄到枪和子.弹,祝青臣不担心他。
谢知珩微微颔首:“我知道。用的是外包公司,贺家暂时查不到我。祝老师和那位陈同学,这阵子都可以安心了。”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那我就代替陈和颂谢谢谢总啦。”
“嗯。”谢知珩朝他伸出手,“我也是为了自己。”
两个人握了握手,谢知珩的手掌宽厚干燥,让人很安心。
合作愉快。
35 准考证被撕(12) 受害者见面……
12
在心理医生的陪同下, 谢朝和小黄狗在花园里玩了整整一下午。
晚上,祝青臣在别墅里吃了晚饭。
谢朝给小黄狗准备了狗饭,还准备了小狗零食, 蹲在地上,喂它吃东西。
小狗围着小围兜, 张大嘴巴。
祝青臣提醒它:“阿钺,注意一下你的吃相。”
谢知珩眉心一跳, 试图转移祝青臣的注意力, 道:“单独给他留了饭菜, 我们先吃。”
“好。”祝青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荔枝肉塞进嘴里。
“家里新来了南方厨师,还合祝老师的口味吗?”
“好吃。”祝青臣的眼睛亮晶晶的。
吃完晚饭, 再休息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 祝青臣也要回去了。
谢朝抱着小黄狗, 依依不舍地贴贴它的小秃头:“祝老师拜拜, 小黄狗拜拜。”
祝青臣接过小狗:“拜拜。”
谢朝玩了一下午,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祝老师什么时候有空, 再带小狗过来玩吧,我很喜欢它。”
“好啊, 正好我每天遛它遛得累死了,你可以经常过来带它。”祝青臣握着小狗的爪子,朝他挥了挥,“拜拜,跟谢朝同学说拜拜。”
小狗:“汪!”
谢知珩把司机喊过来:“天晚了,我送祝老师回去, 你开车去学校附近等我。”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不……不用了吧?”
“万一又遇到那群小混混呢?走吧。”谢知珩道,“谢朝你回房间去休息,我送祝老师。”
“好。”
夜晚的街道上没什么人。
小黄狗蹲在篮子里,风把它的毛吹得有些凌乱。
祝青臣戴着头盔,骑着他的小电驴,突突突地走在路上。
谢知珩坐在后边,扶着祝青臣的腰。
他体型有点大,缩在祝青臣的小电驴后座,稍微有一点困难。
祝青臣不自然地往前躲了躲。
霸总出行,统统闪开!
小电驴突突突地挪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谢知珩的司机已经在这里等候二十分钟了。
谢知珩看着祝青臣抱着小狗上了楼,确认他安全回到家里,才上车离开。
回到家里,小黄狗的体力被谢朝消耗得差不多了,钻进自己的狗窝就开始躺尸,完全没有拆家的劲头。
祝青臣趴在窗户边,看着谢知珩的车子开走。
他伸了个懒腰,转回头:“看两集动画片。”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把客厅里的茶几推开,铺上地毯。
还是养生一下,做一下李钺教他的五禽戏好了。
一直这样吃吃喝喝,他总感觉有点内疚,好像他下一秒就要猝死了。
祝青臣想起李钺,难过地垂了垂眼睛。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正如谢知珩所说,贺家人没有再来纠缠祝青臣,贺屿也安分许多,遇见祝青臣都躲着走。
祝青臣上课忙,谢朝就经常过来帮他遛狗。
一开始还要司机送他过来,要心理医生陪他上楼,小心翼翼地敲门。
后来他逐渐熟练,对小狗的热爱终于战胜了社交恐惧,他想看小狗了,就自己坐公交车或者打车过来。
祝青臣要是不在家,他就在楼下奶茶店里等。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期末考试。
祝青臣完全不担心陈和颂的考试,陈和颂自己也不担心,他有把握。
只是有一件事情——
期末考试之后就是寒假,高三生的寒假从农历腊月二十七,到正月初五,正好十天。
虽然假期不长,但学生们都是要回家过年的。
陈和颂当然不想回家。
祝青臣也不可能让他回家。
好不容易从贺家逃出来了,怎么可能再让他回去?
贺家就是个魔窟,进去容易出来难,他们根本没办法用正常逻辑去推测贺家人的行为,谁知道还会再出什么变故?
祝青臣不可能让他去冒险。
所以祝青臣把他的特殊情况上报给了学校,学校特别允许陈和颂寒假留在学校宿舍,但是由于宿管阿姨也要回家过年,所以由祝青臣和高老师负责他的安全。
祝青臣和高老师签了一份安全责任书,陈和颂每天都要在宿舍刷脸打卡。
少部分拎不清的老师,遇见陈和颂的时候,还揪着他说一些家和万事兴的屁话,劝他回家去吃年夜饭。
毕竟要他们来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陈和颂又不可能一辈子不认父母。
这回不用祝青臣出面,陈和颂自己就鼓起勇气顶了回去。
他说:“我为什么不能一辈子不认他们?是他们先不认我的,先虐待我的。周副已经被免职了,老师也想被免职吗?”
“如果我听你们的话,回了家,谁来担保我的安全?老师们会陪我回家吗?”
他说完这些话,原本还正气凛然的老师都散了。
他回去找祝青臣,邀功似的把这些事情再说了一遍。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表扬他:“做得好,就该这样说。”
陈和颂期待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
陈和颂第一次体会到反抗道德绑架的快乐,露出笑容,一天写了整整十六份卷子,打破自己的最高记录。
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就下来了,陈和颂稳稳地坐在年段第一的位置上,祝青臣根本不用担心。
*
除夕这天。
祝青臣骑着小电驴,载着小黄狗和陈和颂,一起去高老师家。
高老师的妻子前年就去世了,他还有一个女儿,在科研所工作,今年过年回不来,只有他一个人在家过年。
再加上祝青臣、陈和颂,还有小黄狗,三人一狗,热闹一些。
他们到的时候,高老师正好买好菜,从菜市场回来。
祝青臣用小电驴把菜运回去,陈和颂牵着小黄狗,陪着高老师,慢悠悠地走回去。
回到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陈和颂在书房里写卷子,小黄狗在旁边专心用大骨头棒磨牙。
祝青臣和高老师挤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
高老师正洗菜,头也不回地吩咐祝青臣:“小祝,把鱼拿出来。”
祝青臣提着黑色塑料袋,伸出两根手指,捏起鲈鱼的鱼鳍,下一秒马上松开,丢进水槽里,嗷嗷乱叫:“这个鱼是活的!”
高老师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什么叫做‘这个鱼’?你这用的是什么量词?你再给我说一遍,祝青臣,你可是语文老师!”
祝青臣惊恐:“可是它在动!”
“它哪里在动?老板已经帮我们处理好了!”
“可是它真的在动啊!”
“走开走开!出去看电视!你真的烦死了!”
祝青臣也不好意思真的出去看电视,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剥豆子。
高老师看了他一眼:“小祝,大冬天剥豆子,小心被狼叼走吃掉,只留下小衣服和小鞋子。”
祝青臣哭哭脸:“我会小心的。”
高老师掌勺,祝青臣在旁边打下手,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七点,就可以开饭了。
祝青臣往小黄狗的饭碗里添满小狗饭,陈和颂摆好碗筷,抱着可乐,往杯子里倒饮料。
高老师坐在主位上,眼睛紧紧地盯着饮料水位线:“够了够了,少喝点饮料,多喝汤,炖了好几个汤呢。”
“好。”
祝青臣和陈和颂分别在他左右两边坐下,小狗蹲在桌子旁边,所有人举起杯子。
高老师道:“新的一年,希望和颂同学,金榜题名,如愿以偿。”
陈和颂双手端着杯子:“谢谢高老师。”
高老师继续说:“希望我本人,老高同学,身体健康,为教育事业继续奉献。”
“指定没问题!”祝青臣很捧场!
“希望小祝同学……”高老师转头看向他。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真诚地看着他,希望我怎么样?
“不要再这么小傻蛋,至少学会分辨死鱼和活鱼。”
祝青臣:(
特殊的一家人边看电视边吃饭,说说笑笑,一顿饭足足吃了快两个小时。
高老师年纪大,熬不了夜,九点准时睡觉。
祝青臣和陈和颂帮忙把碗洗了,收拾好桌子,跟他道过别,便离开了。
临走时,高老师还塞给他们两个,一人一个大红包。
祝青臣没有收,趁他不注意,又塞回了他的外套里。
陈和颂有样学样,也塞了回去。
两个人走下楼,祝青臣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谢朝给他发的消息。
【祝老师除夕好,您吃完年夜饭了吗?别墅这边可以放烟花,小叔买了烟花,祝老师有空过来玩吗?】
【祝老师不用担心,我也不会放烟花,但是小叔会放】
然后是一张照片,各色烟花都有,满满堆成一座小山。
祝青臣转头看向陈和颂:“和颂,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
陈和颂正色道:“时间还早,我可以回宿舍写一份英语卷子和一份数学卷子,然后批改复盘。”
“……”祝青臣哽住,“今天是除夕,你不想给自己放个假吗?”
陈和颂道:“计划不等人,今天的学习任务必须要今天完成。”
不愧是你,年段第一。
祝青臣道:“郊区可以放烟花,我有朋友在那儿,你想去吗?”
“如果是祝老师邀请的话,可以改变一下计划。”
“那我邀请你。”
祝青臣给谢朝发了消息,说带一个学生过去,征求了他的同意,祝青臣才载着陈和颂,往别墅赶去。
天上下起小雪,祝青臣便把雨衣拿出来披上了。
系统跟在他身边:“你之前不是说,陈和颂和谢朝不适合见面吗?”
祝青臣骑着小电驴,冷风吹过他的脸颊,他吸了吸鼻子:“现在适合了,现在他们都在变好,可以见面了。”
别墅门口,谢朝正坐在台阶上,期待祝老师的到来。
没多久,熟悉的小电驴“突突”声传来,祝青臣过来了。
谢朝连忙站起身,快步走下台阶:“祝老师,在这里!”
但是下一秒,陈和颂抱着小黄狗,从祝青臣身后的雨衣里探出脑袋。
谢朝脚步一顿,表情一沉,扭头就走。
系统:?
祝青臣:?
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小电驴还没停稳,陈和颂马上跳下车,追了上去:“谢朝,是你吗?”
“走开!”谢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一直在找你,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可是你不接。”
“陈和颂,你现在还在给贺屿洗衣做饭吧?你是个叛徒!”
祝青臣认真吃瓜,身形一晃,差点抓不稳小电驴,整个人被雨衣带着往左边倒:“嗷!倒了!我要倒了!”
陈和颂和谢朝听见声音,连忙回过头,上前帮忙。
帮他把小电驴扶起来之后,两个学生对视一眼,谢朝迅速往边上躲开,离陈和颂远远的。
36 准考证被撕(13) 【2w营养液加更……
13
这回祝青臣算错了, 不用他介绍,陈和颂和谢朝本来就认识。
初三一整年,谢朝都在被贺屿欺负, 而那时,陈和颂又经常跟在贺屿身边,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不认识?
谢朝被欺负的时候,陈和颂撞见过几次。
他虽然自顾不暇, 但也绝对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会帮谢朝解围, 会在贺屿非要“试探”谢朝的时候, 没有眼力见地闯进来,打断他们的对话,也会在贺屿即将发怒的时候, 帮忙把老师或者保安喊过来。
一来二去,两个人在贺屿不在的时候, 也会说上两句话。
后来还加上了联系方式。
谢朝给他发消息, 谢谢他的帮忙, 还想和他一起联手,把贺屿给解决掉。
【我故意找个有监控的地方挨打, 你把保安引过来, 抓他一个现行,怎么样?】
【我有钱, 我们去找几个校外的小混混,把贺屿套上麻袋揍一顿,怎么样?】
【我小叔也是做生意的,你去偷贺家的生意机密,就跟电视剧里一样,然后我们一起把贺家搞垮】
当然了, 这些计划都没有成功。
贺屿很会挑地方,知道学校附近哪里有监控,哪里没有监控。
普通小混混都不敢招惹贺屿,更不敢去打他。
陈和颂假装打扫卫生,在贺家书房外面徘徊了好几天,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们只是两个十来岁的学生,好像什么都会,又好像什么都不会。
这些办法,不过是他们在许多个沉寂夜晚,一起虚构出的美好情节,一个报团取暖的话题,一个睡前的美梦罢了。
最后,陈和颂回复他:【你可以让你小叔帮你转学】
谢朝问:【那你呢?】
陈和颂道:【我只要考上大学就好了】
谢朝在陈和颂的鼓励下,鼓起勇气,打电话向谢知珩提出要转学。
谢知珩很爽快,没有多问他什么,只让他读完初三,暑假就帮他办转学。
只可惜,谢朝再也没有等到初三的暑假。
陈和颂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深夜十二点,谢朝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把水果刀藏在书包里了,明天有补课】
那时陈和颂已经睡着了,等他醒来、看见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给谢朝回了一堆消息,劝他不要冲动,不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他马上就能转学了,不要做傻事。
可是谢朝没有再回复他。
陈和颂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拿,第一次使唤了贺家的司机,让他送自己去学校。
“去学校!我给你钱,就当是打车!快点!”
教室里,在贺屿又一次想要“试探”谢朝的时候,谢朝从书包里掏出了水果刀。
他认准了贺屿是罪魁祸首,所以每一刀都冲着贺屿扎过去。
贺屿不断躲避,还试图把自己的小弟推出去挡刀,场面一片混乱,正巧这时,陈和颂过来了。
谢朝怒吼:“陈和颂,按住他!”
陈和颂一把按住贺屿,却在对上谢朝通红的双眼的时候,轰地一下回过神来。
他拽着贺屿,用力把他推到旁边的墙上。
那把水果刀,本来可以送进贺屿的心口,但是现在,只是擦着贺屿的手臂划过去,留下了一道手掌宽的伤疤。
谢朝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和颂。
陈和颂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陈和颂害怕谢朝毁了自己的一辈子,谢朝怪陈和颂关键时候不帮他,反倒去帮他们的敌人。
这件事情之后,谢朝休学了,陈和颂也发现自己被删掉了。
他给谢朝打电话想要解释,但谢朝从来没有接过。
——直到现在,祝青臣把陈和颂带到谢家,时隔一年,两个学生再次见面。
祝青臣把车子停好,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们两个。
陈和颂与谢朝离得远远的,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
陈和颂想跟谢朝打声招呼,可谢朝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小黄狗被陈和颂抱在怀里,也眼巴巴地望着谢朝的方向,哀哀叫唤。
毕竟陈和颂忙于学习,平时谢朝陪它的时间多一点,它更喜欢和谢朝一起玩。
尽管谢朝也非常想和小狗玩,但是他不想开口。
祝青臣也不打算开口,想看看他们两个谁先说话。
谢朝打定主意不说话,陈和颂沉默寡言,最后还是祝青臣先开了口。
“不是说放烟花吗?烟花呢?你们两个准备在这里站一晚上吗?”
两个人这才像活过来一样,有了点反应,他们同时想要走上前,朝祝青臣那里迈了一步,却又停下了脚步。
祝青臣又问:“在花园里吗?我们现在过去吗?”
“嗯。”谢朝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走吧。”
祝青臣朝花园走去,两个学生跟在他身后,离对方远远的。
谢知珩已经在花园里等他们了,见他们来了,打了声招呼:“祝老师。”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挥挥手:“谢总,晚上好。”
陈和颂也问了声好:“您好,我是祝老师的学生。”
茶几上堆着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
祝青臣蹲在茶几前面,一手拿着银色喷泉,一手拿着仙女棒,搂在怀里,回头看看两个学生:“你们两个不打算去玩吗?就在这里坐一晚上?”
陈和颂和谢朝分别坐在沙发两边,离得远远的。
陈和颂道:“祝老师去玩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谢朝应了一声:“我也一样。”
“那好吧。”
祝青臣挑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烟花,谢知珩站起身来:“我陪祝老师去玩,谢朝,照顾好客人。”
谢朝瞥了陈和颂一眼,点了点头:“知道了,小叔。”
随便照顾一下,给他点吃的喝的,不会饿死就行了。
“嗯。”谢知珩解开袖扣,挽起衣袖。
祝青臣抱着烟花,朝他晃了晃。
两个人并肩朝前面的空地走去,谢知珩拿出银色的翻盖打火机,递给他。
祝青臣犹豫了一下,他不是很敢用打火机直接点,也不敢用蜡烛,蜡烛油不小心滴在手上很烫。
他还没说话,谢知珩仿佛了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立香,用打火机点好,递给祝青臣。
祝青臣朝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接过立香:“谢谢。”
虽然香灰落在手上也会烫,但是和蜡烛比起来,还是比较安全的。
祝青臣抽出一根仙女棒,捏着最末端,把立香凑过去,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点起来。
“嗞”的一声,小小的烟花发出暖黄色的光,照亮祝青臣的脸。
祝青臣放完一个,又抽出另一个,还是用香点燃。
他胆小极了,敢玩的威力最大的烟花,就是银色喷泉。
远远地放在地上,点一下就马上嗷嗷往回跑,往往要点三四次才能点起来。
谢知珩就抱着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他玩。
红色的小光球提醒他:“宿主,请您注意控制情绪。”
谢知珩面不改色:“我这不是正在扮演面无表情的反派总裁吗?”
“总裁是不会陪别人放烟花的。”
“我只是坐在这里,没有陪他。”
“……你总有这么多的说词。”
玩了一会儿,立香从中间熄灭,祝青臣慢吞吞地挪到谢知珩面前,小心翼翼地问:“谢总,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谢知珩拿出打火机,帮他重新把香点上。
“谢谢您。”祝青臣继续快乐玩耍。
谢知珩站起身,拿了一支穿云箭,直接捏在手里,用打火机点燃。
“咻”的一声,穿云箭直接窜到天上,在夜空中炸开,亮了一下。
谢知珩搓了一下被火药弄黑的手指,仿佛没有感觉。
祝青臣都看呆了。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嘛?”
他竟然敢用手捏着烟花放,真是太厉害了。
“再来一个!”
谢知珩笑了一声,又捏起一支穿云箭:“好,再来一个。”
祝青臣捂了捂嘴,好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谢知珩提醒他:“你把火药全部吃进去了。”
“噗——”祝青臣连忙放下手,手忙脚乱地拍拍,“呸呸呸。”
当然,在快乐玩耍期间,祝青臣时不时也关注一下他的学生们。
一开始,陈和颂和谢朝还离得远远的。
因为小叔让他照顾客人,所以谢朝把零食饮料放到陈和颂面前,确保他吃好喝好,不会饿死,便不再管他。
陈和颂倒是想跟他说话,但是谢朝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过了一会儿,陈和颂就把手里的小黄狗放到了地上。
小黄狗迈着小短腿,来到谢朝身边,摇着尾巴,咬了咬他的裤脚。
谢朝本来是不想理它的,但是小狗实在是太可怜了,谢朝没有坚持过三秒,就把小狗抱起来了,捏捏它的下巴,小声和它说话。
“谁是可爱的小狗啊?是你吗?”
又过了一会儿,陈和颂先开了口:“谢朝,你过得好吗?”
谢朝没有回答,挠挠小狗的双下巴,小狗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陈和颂又问:“我刚开始以为你转学了,后来去问了老师,才知道你休学了,我有给你打电话,但是没有打通。”
谢朝还是没有理他。
“当时,我确实很想按住贺屿,让你刺准一点,把水果刀插进他的心脏。但是……”陈和颂顿了顿,“我不能这样做。”
说到这件事情,谢朝有了点反应:“陈和颂,你得了斯德哥尔摩,就是里的那个,加害者钟情症。”
“我没有。”陈和颂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是。”
“你有。”谢朝正色道,“你给贺屿做早餐、做笔记、辅导他学习、天天给他跑腿,他霸凌我,你就跟在他身后,故意接近我,帮他安抚受害者,让我不要报仇。”
“我没有。”陈和颂定定地重复一遍,“我只是担心你。”
陈和颂转过头,认真说:“你那时候已经十六岁了,如果杀了人,是要去坐牢的。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很难将水果刀插进一个人的心脏。”
“而且我们当时在学校里,到处都是人,如果送医及时,再加上贺家的财力支撑,很难杀死贺屿。”
谢朝疑惑:“你怎么知道?”
陈和颂道:“我之前有查过。”
谢朝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
陈和颂也曾想过直接杀了贺屿,他甚至已经去检索了相关信息。
可惜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放弃了。
如果当时,谢朝真的把水果刀送进贺屿的胸口,贺屿不一定会死,但迎接谢朝的,一定是数十年的牢狱之灾,以及贺家接近疯狂的报复行为。
陈和颂道:“那时你马上就要转学了,我不希望你做这样的事情。”
谢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帮我。”
陈和颂顿了顿:“对不起。”
没有想到他会直接这样说,谢朝哽了一下,没有回答。
陈和颂继续道:“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谢朝很无奈:“你就只会这样,一直忍着。我之前想了这么多好办法,你只会说‘不行’、‘不可以’、‘这样很危险’,你就是胆小。”
陈和颂低着头:“就当是我胆小吧。”
“你现在算是熬出头了。可是如果没有祝老师,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陈和颂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思考过。
前十年,陈和颂就像是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样,满脑子都是“忍过今天就好了”、“忍过今年就好了”、“忍过高考就好了”。
如果没有祝老师,他就一直这样忍下去,偶尔反抗一下,很快就被贺家给压下去。
以贺屿的性格,既然破坏了他的竞赛,就不可能会让他顺利参加高考。
这件事情,也是祝老师帮他点破,他才反应过来。
可以报警,也是祝老师提醒他之后,他才想起来的。
如果没有祝老师,他的人生将是无法想象的黑暗。
陈和颂朝他笑了笑:“可是我成功了。用我们商量过的方法,我把贺屿引到一个新装了监控的地方,让他打了我一顿,然后去派出所报警,最后成功了。”
“说起来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好像从来没有想到要报警,是祝老师告诉我,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可以报警。”
谢朝面色一沉:“你现在还给他做早饭吗?”
陈和颂道:“当然没有。”
谢朝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看向前面,问:“你想去放烟花吗?”
陈和颂摇了摇头:“就这样坐一会儿吧。”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
前面的空地上,祝青臣和谢知珩还在放烟花。
祝青臣很捧场:“再来一个!”
谢知珩单手捏着烟花:“好。”
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一晚上,把所有烟花都放完了。
夜色浓黑,谢知珩看了一眼手表:“快零点了,把那个最大的烟花放掉。”
“嗯嗯。”祝青臣用力地点点头,“准时放掉。”
“好。”谢知珩把手腕上的手表拆下来,递给祝青臣。
谢知珩把烟花摆好,拿着打火机准备好,祝青臣离得远远的,负责掐表倒数。
“还有最后三分钟……还有一分钟……十秒……三、二、一!”
在祝青臣话音落下的瞬间,谢知珩点燃引线,点燃之后,不慌不忙地往回走。
大朵大朵的烟花升上天空,在漆黑的夜空中绽开。
祝青臣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天空。
这是他在小世界里过的第二个新年了,虽然时间很紧,但是每个新年都有烟花可以看。
谢知珩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看烟花。
陈和颂和谢朝也抬起头,在“嘭嘭”声中,谢朝忽然说:“你发誓,你不是为了保护贺屿。”
“我发誓,我当然不是为了保护他。”陈和颂低声道,“我是为了保护我们。”
陈和颂又道:“如果我有一天,忘记了贺屿是怎么对我的,继续给他当牛做马,做全职保姆,你一定要把我打醒。”
谢朝冷哼一声:“你可爱他了。”
陈和颂定定道:“绝不可能。”
他绝不会爱上施暴者和霸凌者,他还没有这么糊涂。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那一定是我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你可以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或者送去寺庙道观。”
大型烟花足足放了二十分钟才结束,祝青臣把手表还给谢知珩,朝两个学生走去:“你们说话啦?”
谢朝抱着小狗,扭过脸去:“没有,现在这么晚了,祝老师今天晚上要留下来吗?家里准备好了客房。”
“可以啊。”祝青臣点点头,“那陈和颂呢?”
谢朝回头看了一眼:“让他自己走回去。”
“嗯?”
谢朝顿了一下:“好吧,他也可以留下来。”谢朝抱着小狗:“我还想和小狗一起睡,我给它准备了狗窝,可以吗?”
祝青臣点点头:“可以,只要你不嫌弃它拆家就行。”
天太晚了,祝青臣和陈和颂就在别墅里住下了。
三楼的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谢朝领着他们过去。
他推开客房的门:“祝老师睡这个房间,睡衣放在衣柜里,床单也洗干净了。”
“好,谢谢。”
“陈和颂睡对面这个房间。”
陈和颂朝他笑了笑:“谢谢。”
临睡前,祝青臣给两个学生发了红包。
“一人一个,晚上压在枕头底下睡觉。”
“好。”
累了一整天,祝青臣回到房间,简单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陈和颂背着书包回到房里,先把今天没写完的卷子拿出来写完。
今日事,今日毕,虽然今天过年,但是该写的卷子还是要写。
对答案的时候,陈和颂握着水笔,忽然陷入沉思。
回过神时,他在卷子上写下四个小字——
莫忘前耻。
他一刻不忘。
*
第二天,早上八点。
昨天晚上玩得太晚,祝青臣呼呼大睡,一觉睡到天亮。
他本来还想多睡一会儿,但是想想,这是在别人家里,不好一直赖床,就一鼓作气,从床上爬起来了。
祝青臣穿戴整齐,走下楼时,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
餐厅里,谢知珩坐在主位上,正看报纸。
厨房里,陈和颂正围着围裙,拿着漏勺,轻轻搅动锅里的彩色蔬菜小馄饨。
谢朝站在他身边,正往碗里掰紫菜,撒一点胡椒粉做底味:“这样可以吗?”
陈和颂看了一眼:“可以。”
小黄狗闻到香味,围在两个人脚边打转。
祝青臣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早上好,新年好。”
“祝老师早。”
陈和颂从锅里舀了一勺汤,倒在碗里,把紫菜泡开,然后舀起十二颗小馄饨,放进碗里。
他端起托盘,来到餐厅:“可以吃早餐了。”
谢知珩道:“多谢,以后这些事情让厨师来做就可以了。”
陈和颂笑了笑:“很感谢谢总和谢朝的招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谢朝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理直气壮地享受陈和颂的道歉。
他知道,因为昨天晚上,他提了两次“陈和颂给贺屿做早餐”,所以今天早上,陈和颂特意早点起来,煮了早餐。
陈和颂给贺屿做早餐,是迫不得已。
被霸凌的时候,他甚至想过要给贺屿投毒,连去哪家店买老鼠药、怎么销毁证据都想好了。
但是这回不一样,这回他是真心诚意想给祝老师和谢家人做早餐的。
吃完这顿早餐,谢朝就原谅了陈和颂,把他的联系方式加了回来。
除了陈和颂包的馄饨,别墅厨师还做了饺子和汤圆。
吃过早饭,陈和颂和谢朝在花园里遛狗,祝青臣瘫在沙发上晒太阳,晒着晒着,又睡着了。
谢知珩把毯子丢在他身上,把他的脸都盖起来了。
祝青臣慢慢地呼吸不过来,从梦中惊醒,一掀毯子:“李钺,你干……”
他回过神来,看见是谢知珩,声音也慢慢小了下去:“什么……”
谢知珩就坐在他旁边看文件,面不改色,好像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不太确定是不是他干的。
这位可是霸道总裁大反派,霸道总裁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系统,你看见了吗?是他把毯子甩在我脸上的?”
“我没看见,我在看动画片。”
“我要你有什么用?”祝青臣捏着拳头,盖着毯子,往边上挪了挪。
不行,他得离谢知珩远点。
要是李钺知道他对着别人喊他的名字,肯定会气死的。
说不定……
祝青臣问:“系统,小世界之间离得近吗?相互之间会有影响吗?”
“小世界之间互不干扰,一般是不会有影响的。”
“噢。”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系统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担心李钺知道我对着别人喊他的名字,他远远地听见了,会撕碎小世界,钻过来把我抓回去。”
“有这么严重吗?你对小狗喊他的名字,还朝他‘嘬嘬嘬’就不会有事,你对其他男人喊他的名字就有事?这是什么逻辑?”
“小狗可以,别的男人不行。反正很严重。”祝青臣认真地说,“他是小气鬼。”
“放心,他不会知道的,我会帮你保密的。”
“谢谢你,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没问题。”
祝青臣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对谢知珩道:“谢总,我去和他们一起遛狗。”
谢知珩微微颔首:“好。”
祝青臣加快脚步,飞一样逃走了。
谢知珩看着他匆匆逃离的背影,有些疑惑。
反派系统问:“他又怎么了?”
谢知珩有些动容:“大概是太想我了,难过得不想让我看见他的眼泪,找个安静的地方哭一下,他刚才做梦都喊我的名字。”
谢知珩和系统异口同声:“他好爱我!”
谢知珩扭头看向系统,正色道:“你说什么?他哪里爱你?他爱的是我。”
系统也很无语:“那你就不能换一点新鲜的词吗?”
37 准考证被撕(14) 高考倒数!……
14
高三生的寒假短暂, 很快就结束了。
陈和颂重新投入紧张的学习中。
谢朝每天傍晚过来遛狗,两个人一起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这天傍晚,谢朝抱着小黄狗, 在学校门口等陈和颂出来。
他没有等到陈和颂,反倒等到了贺屿。
贺屿收敛了许多, 因为挨了处分,他那群小跟班们也不再跟着他了。
他单手提着书包, 和放学的学生们一起, 从学校里走出来。
他好像看见了谢朝, 脚步一顿。
贺屿霸凌过很多学生,比如陈和颂,比如谢朝, 比如其他同学。
他使唤他们帮自己跑腿,和小跟班们一起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嘲笑他们, 踹他们的凳子, 推倒他们的书本。
他根本就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上学期, 祝青臣和陈和颂联手把他送进了派出所,学校还把他当做了典型。
自此之后, 那些被他霸凌过的人, 动不动就告老师,动不动就去派出所报案。
事实上,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就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吗?这怎么能算得上是霸凌?为什么老师和警察总是小题大做?
不过,对于这个拿着水果刀,跟他硬碰硬的谢朝,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他是唯一一个,敢拿起刀子跟他拼命的人。
这时, 谢朝好像也看见了他。
在看见他的瞬间,从前被霸凌的恐惧涌上心头,谢朝整个人忍不住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正好今天,他的心理医生和他一起过来了。
心理医生低声问:“我们要回去吗?没关系的,我在这里陪着你,你想回去就回去,或者我们先去车上等和颂。”
谢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去车上。”
谢朝刚准备转身离开,下一秒,贺屿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他,加快脚步,从另一边绕开。
谢朝皱了皱眉头,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怕我。”谢朝回过头,看向心理医生,表情有些惊喜,“他怕我!”
贺屿确实怕他。
他怕谢朝又拿出水果刀来捅他,他知道谢朝休学了,又有心理疾病。
从前他霸凌陈和颂,就是因为他知道,陈和颂不会反抗,就算反抗,也会有人帮忙压制他。
可现在,面对一个曾经向他挥舞水果刀的谢朝,他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谢朝没有再后退,反倒是贺屿加快脚步,迅速钻进车里,让司机开车离开。
谢朝没忍住笑出声来,对心理医生再说了一遍:“他怕我!”
没多久,陈和颂也出来了。
两个人去附近的公园遛狗,心理医生远远地跟着。
谢朝淡淡道:“我刚才遇见贺屿了。”
陈和颂却有些紧张:“他欺负你了?”
“没有。”谢朝笑着说,“他假装没看见我,逃跑了。”
陈和颂顿了一下。
谢朝道:“他一点也不厉害,他就是只纸老虎,欺软怕硬。我只不过用水果刀,在他的手臂上划了那么小小一道,他就知道害怕了,他很怕死。”
“他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知道被打会疼,他也知道被霸凌的人可能会死,他是故意的,他很享受霸凌的感觉。”
困扰了他这么多年的霸凌者,不过如此。
谢朝忽然感觉神清气爽:“你也应该早点拿着刀子跟他比划两下,你有这么多机会。”
陈和颂笑了笑,点点头:“嗯。”
另一边,贺屿回到家里,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表情凶恶,朝餐厅里喊道:“爸,我今天见到谢朝了,就那个上次用刀刺我的那个。”
他叫嚷道:“你当时怎么不告那个谢朝?你把他搞进监狱,关个十几年,再找几个犯人在监狱里弄死他不就行了?害得我现在还要躲着他走。”
陈母把饭菜端上桌,从餐厅里走出来:“小屿,你爸爸今天不在,在外面谈生意。”
陈母陪笑道:“小屿,你说遇到那个谢朝了?没受伤吧?”
贺屿一脸阴狠,把怒气发泄在陈母身上:“没有,还好我聪明,跑得快,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怀里揣了一把小刀。”
他狠狠地踹了一下茶几:“他家里又没什么背景,一年前就把他搞进监狱,找几个人在监狱里打他,把他打死也没关系。霸凌霸凌,我他妈的在监狱里霸凌死他。”
“当时到底为什么不告他?现在他在外面,怎么搞他?”
陈母解释道:“你爸爸那时候去找了关系,但是所有人都说,他当时只是刺伤了你的手臂,没有对你造成很严重的伤害,所以没办法真的告他,就算告了他,他也没办法坐牢。小屿,消消气,洗手吃饭吧。”
陈母叮嘱他:“这话可别在你爸爸面前说,他最近烦着呢。”
最近家里的生意不是很好,被抢了好几笔订单,贺父把这一切都归结为贺屿进过派出所,丢了他们家的脸。
贺屿在饭桌前坐下,陈母给他盛饭,讨好地看着他,轻声问:“小屿,小颂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要是贺父在家,陈母是绝对不敢提起陈和颂的。
贺屿平复了心情,道:“哥在学校很好啊,这次考试又是第一。”
陈母似乎与有荣焉,笑了一下:“那就好。”
贺屿又道:“阿姨很想见见哥吧?”
“嗯。”陈母顿了顿,有些为难,“不过你爸爸不让我们提起小颂,而且,那个祝老师……”
“总有办法的,那个祝老师和哥非亲非故,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阿姨才是哥的亲生母亲,我会帮阿姨留意哥在学校的事情的,如果有机会和哥见面,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阿姨。”
“好。”
贺屿几句话,把陈母哄得喜笑颜开。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百日誓师之后,祝青臣就拿了一个倒计时的牌子,放在班上,每天翻一页。
终于,到了最后倒数五天。
这天上完课,祝青臣抱着保温杯和课本,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老师们正在商量周末去隔壁山上寺庙拜佛的事情,聊得热火朝天的。
这是学校每年高考的保留节目,高三老师带点小零食,一起去山上的寺庙拜拜。拜完了,把零食带回来,给学生分着吃掉,沾沾喜气。
“别买巧克力,现在天这么热,带来带去都化了。”
“买一大包水果糖就行,外面超市就有卖。”
祝青臣抱着保温杯,吸溜吸溜,加入他们:“我喜欢吃旺旺雪饼,再买一大包旺旺雪饼。”
高老师提醒他:“每个班就两百块钱预算,超出的得我们自己付。”
祝青臣点点头:“可以,我来付!”
高老师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看他手里的保温杯。
祝青臣感觉不太妙,连忙把盖子盖上。
可是高老师已经看到了。
“你又把奶茶装到保温杯里,带到班上去喝?”
“没有啊,什么奶茶?我根本不知道。”祝青臣傻乐,嘴角的奶茶还没擦干净。
傍晚放学,祝青臣和高老师去附近的超市采购。
祝青臣推着小推车,往里面装东西。
“旺旺雪饼,来两大包!”
“旺旺牛奶糖,来一大包!”
“吸吸果冻,来一大箱!”
超市营业员好心提醒他们:“如果是小卖部进货的话,可以去外面的市场找批发,不用在超市里买,批发更便宜。”
高老师看向祝青臣,祝青臣抱着一整箱吸吸果冻,眼巴巴地看着他。
超市货架尽头,一个三岁小宝宝抱着自己的吸吸果冻,不肯撒手:“求你了,爸爸,我就要!”
高老师对“三岁小宝宝”祝青臣说:“这个果冻是青苹果味的,包装是绿色的,给学生吃不太喜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祝青臣不舍地把果冻放回去。
第一天清晨,高老师开车,来到学校门口,祝青臣手里提着火红的旺旺雪饼和旺旺牛奶糖,坐上了车。
其他老师都到齐了,高老师一挥手:“出发!”
由年纪最大的高老师带队,车队缓缓出发。
一个小时的车程,祝青臣跟着一行老师来到山上。
这是一座孔夫子庙,虽说他们来得早,但是其他家长来得更早。
才八点,夫子庙里就挤满了人。
系统感慨道:“古代还是人少,要是跟第一个小世界一样,要抢头香,你指定抢不到,排到几百个去。”
“而且这里的老师也厚道,还跟你说好了一起过来。要不然你自己骑个小电驴,骑到没电都到不了。要是都跟老学官一样,撵在你屁股后面跑,你指定要坐在地上跺脚哭。”
祝青臣嘴硬:“我做过这样的事情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回去就给你看回放。”
高老师把车停好,祝青臣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提下来。
一行人排了一会儿队,才终于进入正殿。
祝青臣把旺旺系列贡品摆在桌上,贴上红纸,高老师点起香烛,分给其他老师。
十来个老师依次站好,在资历最老的高老师的带领下,鞠躬行礼。
差不多等了两三分钟,待孔夫子享用旺旺完毕,他们才把贡品拿走。
寺庙外面还有求签算卦的,为了安定考生和家长的心情,签筒里全都是上上签。
祝青臣也求了一支签,还求了一条红绸。
他在红绸上写了一行字——
以笔劈开恶俗狗血。
天下学子有学可上。
将签筹系在红绸上,祝青臣站在寺庙前的大树下,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许好了愿,祝青臣便踮起脚,用力将红绸往上一抛。
小光球跟在红绸后面,努力挥舞着自己的小屏幕,吹起风来,让红绸飞得再高一点。
树上枝丫轻晃,祝青臣搭着眼帘,望了一眼,确认红绸稳稳地挂在最高处的树枝上,才双手合十,认真地再许一遍。
游客太多,寺庙里不提供斋饭。
差不多到了中午,他们就要下山了。
在山下饭店吃了午饭,回到市区,祝青臣坐在副驾驶上,撑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高老师疑惑:“你怎么了?从夫子庙出来就闷闷不乐的,想什么呢?”
祝青臣转回头,问高老师:“您说,孔夫子会英语吗?”
“……”高老师被问住了,“这个……”
“他应该不会。”祝青臣叹了口气,认真地思考,“这可怎么办呢?”
“这个……”
祝青臣拿起手机,搜了一下地图,然后在群里发消息。
【老师们!重大事件!孔夫子不会英语!】
【前面有一家教堂!出发!出发!】
但是,紧跟着又有其他问题。
祝青臣又问:“高老师,您说,上帝爱吃旺旺雪饼吗?”
高老师双手握稳方向盘,努力不让自己太过失态:“我也不知道……”
“需要给上帝上贡吗?如果让他吃孔夫子吃过的旺旺雪饼,他会生气吗?”
“不要再问我了,我也不知道。”
祝青臣上午去了夫子庙,下午去了教堂,晚上回到家里,又用地摊上淘来的铜钱算了几卦。
一整天行程满满,万事俱备!指定能行!
*
第一天就是周一。
早读课,祝青臣提着沾过福气的大包小包贡品,来到班上。
学生们光是看到吃的,就两眼放光。
祝青臣自信道:“昨天和其他老师一起去夫子庙里拜了一下,为了防止孔夫子不会英语,还特意去了一趟教堂。”
学生们没忍住笑出声。
“第一排同学来发一下,一人一包,现在就吃掉,不要想着留到高考的时候再吃,最近天气热,万一漏气或者变质,吃了拉肚子。”
学生们开开心心地分发小零食,祝青臣走到倒计时的牌子旁边,翻过一页。
最后三天。
祝青臣走回讲台前,趁着他们在吃零食,顺便叮嘱他们两句。
“你们的准考证也下来了,等一下发给你们,看一眼自己在哪个考场就重新交上来。”
“怕你们弄丢,等后天去看考场的时候再发给你们。学校门口有卖那个塑料袋子,去买一个,把准考证装起来,千万不要弄丢了。”
祝青臣看了一眼陈和颂。
陈和颂轻轻撕开包装,一边吃雪饼,一边默记小本子上的英语单词和词组。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敲敲讲台:“现在讲的事情对你们来说也很重要,要认真听。”
陈和颂合上本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祝青臣。
其他学生家里都很重视高考,也很配合学校工作,祝青臣不太担心。
祝青臣还是担心他。
上个小世界,他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剧情自动修复”,裴宣最后还是入了敬王府。
幸好最后有惊无险,没出什么大事。
这回祝青臣特意留了个心眼,问了系统,但是系统也摸不清“剧情自动修复”什么时候会发作。
但是按照原剧情,陈和颂根本就参加不了高考、上不了大学。
根据祝青臣推测,陈和颂高考之前,贺家那边一定还会作妖。
所以祝青臣这边,也要做好准备。
不止是预防危机,还要告诉陈和颂,如果到时候真的出现了不可避免的意外,他应该怎么办。
祝青臣的目光扫视过底下其他学生,学生们坐得端正。
“住宿的同学,如果考场不在本校,可以自己联系家长接送,也可以把名字报给班长,有志愿者的爱心专车接送你们。”
“这几天,嘴馋的学生稍微忍一忍,不要去外面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尽量在食堂或者家里吃饭,忍到高考以后再出去吃。”
“回家之后,也跟家里人说一声,吃的和平时一样就好了,不要想着好不容易高考一次,弄点以前没吃过的山珍海味来吃一吃,要是肠胃受不了,得不偿失。”
“我也陪着你们一起忌口,好几天没喝奶茶了。”
他们听得认真,祝青臣忽然说:“现在开始突击提问!”
学生们坐得更直了。
“张星星,如果路上堵车,马上就要迟到了,该怎么办?”
张星星站起来:“马上下车,找骑摩托车的警察求助。”
“可以,还有呢?”
“还有……”张星星犹豫了一下,“打电话给祝老师,让祝老师开着他的粉色小电驴来接我。”
“……坐下。”祝青臣点了点头,“预留好路上的时间,不要迟到,可以打电话给我,但是不要指望我的小电驴,车速不快,最好还是求助交警。”
祝青臣继续提问:“李烨,如果在考试期间,你的前桌忽然发狂,转过来,把你的答题卡给撕了,该怎么办?”
李烨站起来,捏紧拳头:“冲上去把他的答题卡也给撕了!然后暴揍他一顿!敢动我的答题卡,他活腻了!”
祝青臣哽住:“不对。”
“我转过去,把我后桌的答题卡也给撕了!我考不了,大家都别考!”
“不对!”
“冲出去抱着我的妈妈哭,反正我成绩也不好,这下正好有借口了。”
祝青臣:?
“你给我坐下。”
“正确做法是,马上把答题卡捡起来,继续答题。监考老师会把这个学生带出去,在考试结束以后,也会给你一张新的答题卡,让你把写好的内容原原本本地抄上去。”
“抄上去的时候,不能再有改动。所以不要慌,冷静下来,继续答题。”
祝青臣的目光落在陈和颂身上:“陈和颂,如果考试前,忽然发现自己的准考证或者身份证不见了,被人撕了,该怎么办?”
陈和颂乖乖站起来,想了想:“我会原路回去找。”
“如果考试快开始了,没有时间去找呢?”
“那就报告老师。”
“如果老师在其他考场,一时半会儿赶不过去呢?”
“嗯……报告监考老师。”
“嗯,还有呢?”
“报告警察,让警察帮忙。其他不知道了。”陈和颂摇了摇头,“我会保管好准考证和身份证的。”
其他学生也不太清楚。
考试之前,老师一再强调不要弄丢准考证,可是也很少有人跟他们说,如果准考证真的弄丢了,该怎么办。
祝青臣正色道:“如果弄丢了准考证,应该马上通知我,报告警察。”
“如果时间来不及,我又不在你们所在的那个考场,一时间赶不过去,马上去找你们认识的老师,只要有老师能证明你们的身份,证明你们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在这个考场考试,就可以先进去考试。”
“等到考试结束,出来再补办身份证明就可以了。准考证固然重要,但是没有准考证,也可以进去考试。万一弄丢或者弄坏,千万不要紧张,照常考试就可以了。”
祝青臣在说这话时,看了陈和颂好几眼。
陈和颂一边听,一边认真地点点头。
记住了!
38 准考证被撕(15) 【2w营养液加更……
15
为了这次考试, 祝青臣这几天都在食堂吃饭,连奶茶都没喝了。
早睡早起,保持身体健康、精力充沛, 给学生们做个好榜样。
陈和颂的运气不大好,没有被分到本校考场, 而是被分到了三十分钟车程外的八中考场。
学校安排了志愿者的爱心专车接送,所幸和他同考场的还有另外两个住宿生, 他们可以结伴前往。
考试前一天, 三个人拿着准考证熟悉考场, 结伴前往考场,祝青臣特意和志愿者司机打了招呼。
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开着自己的私家车, 负责接送考生。
祝青臣和他握握手:“谢谢您,这几天要辛苦您了。”
司机笑着道:“祝老师不用客气, 我一定把他们安全送去考场, 再安全接回来。”
祝青臣点点头:“那就好, 谢谢您啦。”
司机又问:“几个学生的家长不来吗?”
“家离得比较远,再加上有点特殊情况。”
“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 要不是没办法, 也应该会过来看看。没关系,我来接送。”
“对啊。”祝青臣笑了笑, 打开车门,招呼几个学生上车,“时间差不多了,快点上去。”
几个学生跟司机说了“谢谢”,便上了车。
祝青臣骑着小电驴,跟在后面。
高老师留在本校看顾, 祝青臣跟着他们去外校考场。
他不能跟着坐车,万一车子坏了,或是半路遇到突发状况,他骑着小电驴,还可以临时变通一下。
抵达考场,祝青臣特意叮嘱几个学生,让他们把路线和附近的建筑都记清楚了。
另外,祝青臣还特意让几个学生别穿校服,穿了便装。
因为陈和颂成绩好,几次模拟考都是全市第一。
如果条件允许,祝青臣还想给他染个头发。
把他的脑袋染成绿的,一看就成绩很烂的那种,不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当然,最后还是没有染。祝青臣担心他染发剂过敏,也害怕他顶着一头绿油油的,意头不大好。
祝青臣一向是尽人事,听天命。
他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极致,不留一丝纰漏,剩下的事情,就要看天意是否成全了。
*
看完考场,一行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高一高二放假回家,校门口人有点多。
司机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就在校门口,认准我的车牌号。”
“好,谢谢您。”
司机开车离开。
正巧这时,谢朝过来找陈和颂一起遛狗。
祝青臣不想打扰他们,最后叮嘱陈和颂:“你的实力摆在那里了,就和平常一样考。等会儿去食堂吃饭,吃完了早点回宿舍休息,不要复习到太晚。”
陈和颂点点头:“好,老师明天见。”
“嗯,明天见。”
另一边,司机开着车,离开学校。
贺屿背着书包,也从校门口走出来。
他拿出手机,给陈母打了电话:“阿姨,明天哥坐别人的私家车去考场,车子看起来不是很好,车牌号是……”
黑色轿车停在路边,陈母就坐在车里,认真地把贺屿说的内容都记下来:“好好,我知道了。”
贺屿的脸上再一次露出那种古怪恶毒的笑容:“哥明天就高考了,如果考试之前阿姨不能亲自送哥去考场,肯定会很遗憾的吧?”
“是啊。”陈母语气惋惜,“算一算,高三一整年,我都没有见到小颂,这次他高考,我肯定不能错过。”
“那阿姨快点去找司机吧,他已经过去了,我先挂了。”
“好,谢谢你啊,小屿。”
陈母挂了电话,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
她想,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是期待儿子的高考的。
毕竟一生只有一次,她怎么可以缺席?要是传出去多难听?
正巧这时,志愿者司机开着车子,从旁边经过。
陈母马上吩咐司机:“快,跟上去。”
陈母一路跟着志愿者司机,到了小区楼下。
司机刚停下车,陈母也打开车门,扑上前:“你好,我是陈和颂同学的母亲。”
司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噢,你好你好,请问您这是……”
“陈和颂和家里闹脾气,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我也不敢过去看他,他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也不敢去见他,听说您是爱心司机,我特意带了点礼物过来。”
陈母双眼通红,抹着眼泪,活像是一个被叛逆孩子气得不行的可怜母亲。
司机连忙道:“您别哭啊,这孩子也真是太不懂事了,高考再忙,也不能不回家啊,您只管说,需要我帮您做什么?”
陈母拿出一个茶叶盒:“实在是麻烦你了,我也没有多大的要求,只是希望您能帮帮忙,让我见孩子一面。”
“这……”
司机犹豫了一下,下一秒,陈母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打开茶叶盒:“您看。”
司机抿了抿唇角,点点头:“好,那先说好了,不能耽误学生考试。”
“我知道,我就见他一面,马上就送他过去,不会耽误时间的。”
*
和谢朝一起遛了半个小时的小狗,陈和颂就回学校食堂吃了晚饭。
谢朝本来想让家里的厨师给他送饭,但是陈和颂没有答应。
食堂特意给学生准备了一些新菜,陈和颂也没点,还是点了自己常吃的那两样。
祝老师说的每句话,他都清楚地记在心里。
不要贪多贪凉,不要吃自己从前没吃过的东西。
吃完晚饭,陈和颂便背着书包去了自习室。
把明天要考科目的错题本翻出来看一遍,时间就差不多了。
他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东西,回到宿舍。
几个舍友早早地就洗好澡,上床躺着了。
陈和颂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怕吵醒他们,也没有开灯,小心翼翼地把洗漱用品和睡衣拿出来,准备去洗澡。
忽然,有人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
“睡不着,从来没有这么早睡过。”
其他舍友也坐了起来:“我以为你俩睡着了呢。”
“我也以为你们睡着了。”
陈和颂抱着脸盆,站在宿舍中间。
他们朝陈和颂摆摆手:“开灯吧,根本睡不着。”
“好。”陈和颂笑了笑,走进浴室。
九点三十分钟,陈和颂关了灯,四个人重新躺回床上。
“一只羊、两只羊、喜羊羊、懒羊羊……”
“祝老师说,就算睡不着,也要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没错,祝老师说的对,睡觉。”
过了一会儿——
“你们睡着了吗?”
“还没有。”
“嘘——陈和颂睡着了,闭嘴。”
“噢。”
宿舍重新陷入一片安静,只有挂在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呼呼地转着。
陈和颂平躺在凉席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睡得十分规矩。
可他皱着眉头,好像睡得并不安稳。
如同走马灯一般,许多事情从他的梦中闪过。
从他八岁那年跟着母亲来到贺家,他刚开始和贺屿相处得还算好,没多久,贺屿弄清楚了“陈母不会护着陈和颂”的事实,便开始暴露本性。
原来在贺家的这几年,他过得这样辛苦。
每天洗衣煮饭,辅导贺屿学习,忍受贺屿的冷嘲热讽、拳打脚踢。
从前不觉得辛苦,满脑子都是熬过今天就好了,现在回想起来,陈和颂自己都震惊,他竟然这样熬了十年。
可是,梦里并没有祝老师。
没有祝老师,没有人教他搜集证据、去派出所报警,也没有人帮他把这件事情上报学校,更没有人把他护在身后。
他只能像一个提线木偶,被迫留级、被迫做了贺屿的陪读。
终于到了高考这天,他和今天一样,把错题本看了一遍,收拾好书包,然后早早地上床睡觉。
迷蒙之间,他翻了个身,恍惚看见贺屿站在他的床边,手里拿着他的书包。
陈和颂睁大眼睛,想要从床上爬起来阻止他,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屿打开他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他的准考证。
不!
陈和颂瞪大眼睛,生理性的眼泪从眼中流出,他动不了,也喊不出来。
不!那是他的准考证!停下!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说:“小屿只是不想离开哥哥而已。”
“小屿是高需求宝宝啊,害怕哥哥离开他,所以一直在用过激的方法阻止哥哥离开,虽然过激,但是也可以理解。”
贺屿拿着他的准考证,轻轻撕成两半。
下一秒,陈和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不知名的束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拳朝着贺屿挥去。
拳头带起风声,将床边的幻影打散。
陈和颂喘着粗气,回过神来,迅速爬下床铺,打开自己的书包,检查自己的准考证。
还好,准考证和身份证都还在。
他检查了三遍,又想起祝老师说过的,就算准考证没了,也不用担心,于是慢慢冷静下来。
陈和颂留了个心眼,把准考证和身份证分开放,准考证放在书包夹层的最里面,身份证则夹在错题本里。
这样就算弄丢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也不一定会丢。
舍友们都已经睡着了,宿舍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陈和颂做完这件事情,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后背都浸湿了。
他走到浴室里,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要不是晚上宿舍大门关了,他简直想现在就出发去考场,就在考场外面等着。
他回过神,本来想去看看书,复习一下,但是又想起祝老师说过的,就算晚上睡不着,也要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于是陈和颂把书包抱到床上,就放在他枕头旁边,然后安安静静地躺下。
耳边传来电风扇呼呼的声音,陈和颂恍惚又听见那些声音。
“小屿是高需求宝宝。”
“小屿只是想阻止哥哥离开而已,小屿有什么错呢?”
陈和颂捂住耳朵,翻了个身,把自己的书包抱在怀里,默念着明天要考的语文古诗词,回想着祝老师上课时讲过的内容,慢慢睡着了。
将那些妖魔鬼怪全部阻隔开来。
*
第二天,早上七点。
闹钟准时响起,陈和颂睁开眼睛,忽然发现三个舍友都围在自己的床边,吓了一跳,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就差给他们一拳了。
陈和颂有点应激,反应过来,松了口气:“怎么了?我们迟到了吗?”
三个舍友六只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没有,时间还早。”
三个舍友朝他伸出手,陈和颂犹豫着伸出手,他们连忙抓住陈和颂的手。
“yes!我和年段第一握手了!”
“我是第二!”
陈和颂笑了笑,一晚上都紧绷着的情绪缓解许多。
他简单洗漱一下,去食堂吃早饭,最后背着书包到校门口等待司机。
陈和颂在心里宽慰自己,没关系,等上了车就好了。
等车途中,他拿着作文素材的小本子,临时再看一看。
八点整,司机准时抵达校门口。
陈和颂和另外两个同学一起上了车,说了一声“谢谢”,这才松了口气。
再过三十分钟就到考场了。
司机回头瞟了他一眼,问:“祝老师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去?”
陈和颂点点头:“嗯,祝老师怕路上堵车,也为了方便调度,会早点到考场等我们。”
“行,那我们出发了。”司机发动车子。
才八点,但路上就已经有点堵了。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看看陈和颂,像是和他闲聊:“同学,你是叫陈和颂是吧?”
“嗯。”陈和颂认真看着本子,随口应了一声。
“你怎么不让你爸妈送你去考场呢?”
陈和颂合上本子,抬起头,感觉不太对劲。
他昨天晚上就紧绷着的神经,重新紧张起来。
“你家是本地的吧?和爸妈吵架了吗?不然怎么不让他们送?他们应该还是很关心你的学习的,就算和他们吵架,过几天就好了,高考这种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他们来送你?”
陈和颂没有回答,默默地把本子塞回书包里,握紧了手机。
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遍了,从前的周副校长,后来那些和稀泥的老师,每一个都在劝他原谅。
可是这个司机和他根本不认识,就是个陌生人,他怎么会忽然说这样的话?
绝对有问题。
司机继续说:“老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跟你说,高考最重要的就是心态,你现在憋着一肚子气去高考,肯定也考不好。”
“做人要是不孝顺,考得再好也没有用,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和爸妈说一声‘对不起’和‘我爱你’嘛?”
这下陈和颂基本能够确定了。
他问:“是有人去找您说了什么吗?”
司机又说:“没有,昨天你妈妈来找我了,她很关心你,给我送了礼物,又千叮万嘱,让我好好把你送到考场,她哭得可伤心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还是要去见见她的。”
原来如此。
陈和颂淡淡道:“她再婚,纵容继弟家暴我。”
司机顿了一下:“哪有那么严重?现在的小孩子就是矫情,我们以前,兄弟之间打打闹闹的事情多了去了,砸破了头也有,转头就和好了,什么家暴?说得这么严重。”
陈和颂不想再理他,借着书包掩护,把手机给打开,切到祝老师的电话页面。
要是有问题,他马上打电话给祝老师。
忽然,车上的另一个学生惊呼出声:“司机师傅,这里是哪里?这条路不对吧?”
司机笑了笑:“不要紧张,我先把陈和颂送过去。”
“什么?你要把我送去哪里?”陈和颂震惊,“放我下车!就在这里放我下车!我自己走路过去!”
“好了,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才能安心考试,父母的鼓励才是最重要的,没有父母鼓励的高考是不完整的高考。”
车上其他两个学生都吓坏了,试图帮陈和颂解释。
“师傅,你误会了,陈和颂家里情况真的很不好,他真的被家暴过!”
“这件事情学校还出了通报,陈和颂真的被霸凌得很惨。”
司机却十分固执:“我都活了几十年了,看事情比你们这些小孩子多多了,你们就是矫情,动不动就抑郁,动不动就埋怨父母,说什么原生家庭。”
和他说不清楚,陈和颂马上在书包里拨通祝老师的电话,然后把手机塞进书包内袋里,拉上书包拉链。
这个时候,祝青臣已经在八中考场等待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接起电话:“喂,和颂?出什么事情了吗?你们过来了吗?”
祝青臣没有听见陈和颂的回答,只听见手机那边传来吵杂的声音。
下一秒,陈和颂的声音传来,却不是对他说的。
“司机师傅,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是爱心志愿者,不是家庭调解员。你既然报名参加了志愿活动,就要负责把我们送到考场,而不是半路上把我送去别的地方。”
祝青臣握着手机,神色一凛。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司机把学生们给绑架了?
不可能啊,志愿者都是通过层层审查的,怎么会这样?
这时,司机道:“好了,你妈妈就在前面等你,她给你准备了惊喜。我先把这两个同学送去考场,等会儿你妈妈亲自送你去考场。”
“晨曦花园和考场就隔了一条街,十分钟就到了,别担心,不会迟到的,你妈妈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晨曦花园?妈妈?
电话另一边的祝青臣很快抓住了关键词,捂住手机,跟同行的老师说了一声:“我去一趟晨曦花园,如果二十分钟还没回来,马上报警,陈和颂的家里人好像找过来了。”
“你关注一下另外两个学生,看看司机有没有把他们两个送过来。”
“好。”同行老师也知道陈和颂家里的情况,连忙答应了。
祝青臣抓起小电驴钥匙,戴上头盔,一拧油门,直接走了。
可是现在正是送考高峰期,路上车很多,就算他骑着轻便的小电驴,也没有那么快赶过去。
车子里,两个同学还想帮陈和颂说话,被陈和颂制止了。
他们自己也要考试,一直在这里争执,要是耽误了他们自己的考试时间就不好了。
陈和颂道:“司机师傅,你最好想清楚了,我是被家暴、被校园霸凌,不是小打小闹,我进过派出所,警察给我验过伤,不让我和家里接触,是学校和派出所共同作出的决定。”
“你现在赶紧开车送我们去考场,还来得及,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如果你在这里把我放下来,我出了任何事情,都要你负责。”
司机见他说得这样坚决,有一瞬间的犹豫。
可是他这种爱指点江山的中年男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错了?
巷子尽头,停着一辆轿车。
司机停下车,打开陈和颂那边的车门:“快点下去吧,你妈妈在前面等你呢,你以后会明白她的一片苦心的,没有她的参与,你就算考得再好,也不会高兴的。”
浓妆艳抹的陈母跑上前,捋了捋新烫出来的大波浪卷发,笑着对司机说:“谢谢你了,太感谢了。”
司机豪气地一摆手:“不客气,举手之劳。”
他回过头,看向陈和颂:“快点去吧,不用谢我。”
陈和颂看了一眼另外两个同学:“那你要把这两位同学安全送到考场。”
“那当然了,快点下去吧,和妈妈说开了再去考试。”
为了不耽误无辜同学的考试,陈和颂还是下了车。
临下车前,陈和颂朝他们摇摇头,示意他们不用担心。
两个同学担忧地看着他,想要小声对他说些什么,却又害怕被司机听见,只能用目光让陈和颂放心,他们到了考场就马上去找老师。
司机开着车离开,临走前,还把陈和颂往陈母的方向推了一把。
陈和颂踉跄了一下,在离陈母一步以外的距离停住。
陈母笑着对他说:“小颂,今天你考试,妈妈看网上说的,特意穿了旗袍,寓意着‘旗开得胜’,妈妈还特意穿了红颜色的,喜庆点,希望你能考好。”
“嗯。”陈和颂点了点头,扭头想走,“我快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陈母拉住他:“等一下妈送你过去,你不用着急,还有一个小时才考试呢,再跟妈说说话吧,妈妈是特意来给你加油的。”
陈和颂表情严肃:“高考不是普通考试,我要提早进考场,你已经在耽误我的时间了。”
陈母从袋子里拿出保温盒:“妈特意给你准备了龙虾,补补身子,而且寓意着鱼跃龙门。”
闻见浓浓的海产腥味,陈和颂迅速后退一步:“我从来没有吃过海鲜,吃了肠胃受不了。”
“吃一口,吃一口就好了,妈特意给你挑的。”
陈和颂抬起头:“你到底是特意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陈母愣了一下。
“你收买司机,让他把我送到这里,耽误我的考试时间,扰乱我的考试心态,就为了向我展示你的旗袍,给我吃我根本不能吃的龙虾,你说你是为了我?”
陈和颂认真地看着她:“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拍一段小视频?发到朋友圈,告诉所有人,‘看,我没有虐待儿子,我对他可好了’。”
“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心里清楚。”
陈母被他戳破了心思,大惊失色:“你……你怎么能这样想妈妈呢?妈妈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所以纵容贺屿对我呼来喝去、拳打脚踢;为了我好,所以想让我留级给贺屿做陪读。”
“妈妈就是为了你好,贺屿以后会继承贺氏集团,你什么也得不到,你讨好他,以后他才会对你好啊!而且,你成绩这么好,多留一年也可以多一年时间复习……”
这话说来,陈母自己都没有底气。
陈和颂毫不留情地戳破她:“你只是担心你老了以后,他不给你养老而已。”
“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好,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不要再打着‘我不懂’、‘我是为了你好’的旗号了,你是个头脑清楚的成年人,你已经快五十岁了,你不是五岁小孩了。”
他挣开陈母的手:“我要去考试了,但凡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和母爱,就不要拦着我。”
陈母站在原地,表情怔然。
下一秒,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在巷口停下,挡住了陈和颂的去路。
“哥怎么能这么和阿姨说话呢?太伤阿姨的心了。”
贺屿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陈和颂抱紧了怀里的书包,低下头,对着书包里的手机说:“贺屿,你也想拦我。”
祝青臣一边骑着车,一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脸色一变。
贺屿也在那边?!
他转过头,看见站在路口指挥交通的几个交警,连忙朝他们冲过去:“你好!我是一中的老师,我的学生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了!”
39 准考证被撕(16) 考生进入考场……
16
“我只是想让哥给阿姨道个歉而已。”
昏暗的巷子里, 几个熟悉的学生,跟在贺屿身后,和他一起下了车。
是贺屿的小跟班们, 被陈和颂送进派出所的那几个。
看来他们是故意的,记恨陈和颂把他们送进派出所, 特意来报仇了。
陈和颂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贺屿笑着道:“哥, 我事先踩过点了, 这个巷子里没有监控。”
陈和颂目光向下, 看向母亲。
陈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和颂,小屿说的对, 你对妈妈太不礼貌了,快点给妈妈道歉。道了歉, 妈妈就送你去考场。”
陈和颂收回嘲弄的目光, 不想理会她。
只要是一个头脑清晰的正常成年人, 都能看出来,贺屿带着这群人, 就是来堵他的, 就是故意耽误他的高考的!
陈母竟然还在自欺欺人。
她到底是装傻装久了,真的变傻了, 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陈和颂转回头,忽然,贺屿伸出手,把他抱在怀里的书包给抢过来。
“还给我!”陈和颂想冲上前,却被贺屿的两个小跟班给按住。
贺屿拉开书包拉链,提着书包, 在他面前,把书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陈和颂的笔记、准备好的透明笔袋,还有他藏在夹层里的准考证,全都掉了出来。
贺屿用脚踢了踢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把笔记和笔袋踢开,露出底下的准考证。
陈和颂瞬间门就明白了他的目标,瞪大眼睛,厉声道:“还给我!”
“不还。”贺屿拿出装着准考证的透明小袋子,“哥,把我送进派出所,你很得意啊?你不会以为,这一年我不来找你,是放过你了吧?”
贺屿慢条斯理地打开袋子,从里面取出准考证。
薄薄一张纸。
陈母有些惊讶,喊了一声:“小屿,你要干什么?”
贺屿道:“我在帮阿姨啊。没了准考证,哥就不能去参加考试,下学期,哥就可以跟我一起复读了,阿姨也可以亲自照顾我们两个高考。”
陈母犹豫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贺屿又道:“我和哥一起高考,我以后也可以多照顾哥,阿姨你一直这样想吧?等我继承了集团,就让哥给我做助理。”
陈母应该是心动了,没有再阻止。
陈和颂也不指望她了,他转回头,眼睁睁看着贺屿捏着准考证的一角,将准考证轻轻地撕开一道口子。
随后口子越来越大,他的准考证彻底变成两半。
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就连准考证中间门的裂痕都一模一样。
陈和颂攥紧拳头,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已经经历过了,他在梦里见识过的。
祝老师跟他说过的,就算准考证没了,只要有老师证明他的身份,也可以参加考试,当务之急是赶快脱身,去考场参加考试。
没关系的。
只要他稳住心态,就没关系。
陈和颂顿了顿,正色道:“东西全都给你,我可以走了吗?”
他冷静得不对劲,贺屿皱了皱眉头:“当然不行……”
贺屿话还没说完,警笛声、摩托声,夹杂着陈和颂熟悉的小电驴声音,出现在巷口。
陈和颂反应过来,奋力挣脱小跟班的束缚,迅速冲上前。
贺屿还以为他是来抢准考证碎片的,抬起手一扬,就把准考证碎片丢到空中,让他去捡。
可他没想到,陈和颂根本就不在意准考证,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笔记本,就冲出了巷子。
准考证随时都能补,可这些笔记是他做了整整三年的,当然更加重要。
陈和颂冲出巷口,大声喊道:“老师!我在这里!”
贺屿和他的小跟班们还想拦住他。
下一秒,祝青臣骑着粉色小电驴,飞快地朝这里冲来:“警察同志!在这里!在这里!”
几个交警穿着黄色的反光衣,跟在他身后,跟对讲机那边讲话:“找到了!找到了!”
祝青臣双手紧紧地握着车把手,把油门拧到最深,冲着贺屿和那群小弟去:“全部给我滚开,不然撞死你们!”
系统飞在他身边,打出“我创死你”的粉色猪猪车表情包。
祝青臣一个漂移,车子停在陈和颂面前,一抬脚,把挡在前面的贺屿一脚踹开。
陈和颂熟练地爬上后座:“老师,快走!考试要紧!”
“好。”祝青臣拧动油门,带着他离开,“警察同志,我先带学生去考场,这些人就麻烦你们了!”
咻——
身后一片混乱,贺屿和他的小弟们还想逃跑,却被交警一把按在地上。
陈母试图辩解:“我是陈和颂的妈妈,我不是……”
“这辈子没见过破坏孩子高考的妈妈!走,跟我们回所里!”
陈母和贺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一个意思。
完了,他们完了。
*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考生们已经开始进场了。
祝青臣微微弯下腰,把小电驴的油门拧到最深,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声音,明显已经到了极限。
陈和颂坐在后座上,看了一眼时间门:“老师,还来得及,开考后三十分钟都可以进去。”
祝青臣没有回答。
他当然不可能拖到三十分钟以后。
三十分钟,一篇作文都写完了,太吃亏了。
“咻”地一下,祝青臣骑着车,进入考点,只留给旁边的人一道残影。
然后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车子不能骑进去!”
陈和颂下了车,祝青臣丢开小电驴,连钥匙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拽着陈和颂往考场里跑:“快。”
“老师,我的笔被抢走了!”
陈和颂的笔袋也落在了巷子里,没有拿回来。
门口文具店的老板连忙拿出一整套文具,塞到他手里:“这里有!快点快点!”
祝青臣拿出手机,想帮他付钱,老板又塞给他一瓶水,还贴心地帮忙把瓶子上的标签撕掉了:“出来再给,快快快,要来不及了!好好考!”
“好,谢谢您!”祝青臣拽着陈和颂,往考场里跑,“走走走!”
偏偏陈和颂被分在四楼的考场,教学楼又没有电梯,祝青臣拽着他一路狂奔,一步跨过三级台阶,迅速找到他所在考场的监考老师。
这时候,其他考生已经进场完毕了,正坐在位置上等待分发试卷。
“你好,我是一中祝青臣,这个是我的身份证,我这个学生准考证被人撕了,身份证也……”祝青臣回头问,“身份证还在吗?”
“还在。”陈和颂从错题本里拿出身份证。
还好他昨天晚上留了个心眼,把准考证和身份证分开放了,否则就要被贺屿一起拿走了。
“我能证明他的身份,还有……”祝青臣把身份证递给监考老师,环顾四周,找到自己相熟的老师,“刘老师!快快快,过来作证一下!这个是我们班的谁?”
“陈和颂!”
“对。”
有两个老师证明他的身份,监考老师马上上报机动监考和工作人员,不到一分钟,所有人都过来了。
经过短短三十秒的商讨,监考人员比对了一下座位表上的照片和陈和颂本人,又让陈和颂背出自己的身份证号和户籍地址,就把他放进去了。
陈和颂站在教室前门的地垫上,张开双臂,接受金属探测仪的检验。
祝青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这是他这阵子做过的最激烈的运动了,累死了,看来不止是学生,老师也需要多多锻炼。
在陈和颂转过身来时,祝青臣调整好表情,朝他笑了笑。
没事,事情都解决了,沉下心来认真考。
陈和颂也朝他笑了笑,然后提着笔袋,在最后一秒,进入考场。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直到拿到试卷,开始填写自己的身份信息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置身考场的实感。
他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刚才又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早上,打开笔帽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他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努力稳住。
另一边,祝青臣呼了口气,被考务工作人员带下去说明情况。
就在校门口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对,那个是我的学生,陈和颂。他今天原本搭乘志愿者的爱心车过来考试,但是半路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个司机把他放在晨曦花园旁边的巷子里就走了。”
“他察觉到危险,给我打了电话,我骑车过去接他,去的时候,他正被一群小混混围着,准考证也被撕了,我只能先把他带过来。”
“广场附近的交警可以给我作证,他们和我一起去的,他们也看见了。”
祝青臣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在陈和颂的身份证明,还有考场特殊情况说明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盖了手印,最后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方便他们随时联系自己。
接下来,只等陈和颂考完语文出来,用考场提供的电脑重新打印一份准考证,就可以了。
准考证被撕,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你们。”祝青臣和和气气地向工作人员们道了谢,还没站起身,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喂,小祝?陈和颂怎么样了?”
毕竟是年段第一,一个人扛起学校的最高分,学校还是很关心陈和颂的,一收到消息,就急忙打电话来问了。
“陈和颂已经进考场了。”祝青臣道,“我现在得在这儿陪着他,走不开。那个乱送学生的司机,还有贺屿和他妈妈,你们打算怎么办?”
祝青臣语气严肃,很明显是要给陈和颂讨一个说法。
“学校这边会处理的,我们已经在和派出所和志愿中心联系了。贺屿和他妈妈已经被拘留了。那个司机一到校门口就被我们的老师按住了,现在也在派出所,拘留问责肯定少不了。”
“小祝,这回我们是真的没想到,爱心车司机都是经过重重筛选的,几个月前就开始开会培训了,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那司机被抓的时候还一个劲地嘴硬,说自己是做好事。”
“千挑万选,选到一个这样的东西,真的是,他也是几十年的老司机,做了好几年的爱心车司机了,是真的没想到他这么不知轻重。”
祝青臣不想听司机的心路历程,只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中午我们派信得过的老师和保安一起过去接!你先不要担心,安心陪着陈和颂考试,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先让他把试考完,这些事情我们都会处理好的。一切以考试为先,那几个人肯定会被拘留,我们等考试结束以后再讨论怎么处理他们。”
“那好,先这样办。”
祝青臣挂了电话,又走出考场,给门口文具店的老板付了钱。
“谢谢您啦,我把钱转过去了。”
“不用客气。”老板问他,“这个学生是不是路上堵车了?这也太险了,差点就迟到了。”
祝青臣眼珠一转,稍作思量。
这毕竟是陈和颂的事情,他也不好到处去说,只能等陈和颂考完试了,自己处理。
但是他也不能让别人误会陈和颂,如果不澄清一下,今天这么多家长在考场外面看着,只怕过不了半个小时,“某考生丢三落四险些迟到急急忙忙冲进考场”的事情,就传遍全市了。
于是祝青臣对文具店老板道:“我这个学生成绩很好,家庭情况有点特殊,他家里一直想让他留级,给他弟弟做陪读,他不肯。”
“他家里人就收买了司机,让司机把他载到其他地方去,还把他的准考证给撕了,就是不想让他过来考试。”
祝青臣没有透露太多,但是文具店老板和旁边等候的家长们都惊呆了。
“什么?”
“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家长?”
“神经病吧这群人?那个司机也是神经病,他乱搞什么?耽误学生考试。”
文具店老板算是考场的舆论中心,只要告诉了他,就不怕其他家长不知道这件事情。
祝青臣买了瓶水,转身离开,回到八中的食堂里坐着。
其他老师收到消息,也都炸了锅,在群里询问他情况怎么样。
考场附近信号不好,祝青臣简单报了平安,就把手机倒扣放在桌上,用冰镇过的水捂一捂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冷静一点。
他猜到了,在高考这个重要节点,可能会有“剧情自动修复”。
但是他没想到,事情能离谱到这个程度。
随随便便被收买的爹味司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陈母,还有无法无天的贺屿。
系统安慰他:“没关系,幸好陈和颂最后一秒赶进去了,现在这些人应该也都在派出所里了。”
祝青臣道:“接下来得时时刻刻把陈和颂看紧了。”
“嗯。”系统问,“你想看动画片吗?我放动画片给你看。”
“不想看。”祝青臣摇摇头,“我紧张得看不下。”
“那好吧。”系统道,“原书对小世界的影响很大,毕竟这些世界的存在就是建立在原书的基础上,所以偶尔会有无法阻止的剧情发生,习惯了就好了。”
祝青臣捂着脸:“可是我很想吐啊。”
系统挥舞着自己的屏幕,给他扇风:“辛苦了,加油,加油!”
一时间门没控制住力道,“啪”地一下打在了祝青臣的脸颊上。
祝青臣抬起头,抿起唇角,揉了揉自己的脸:“你很恨我吗?”
委屈。
*
两个半小时格外难熬,祝青臣在食堂等到天荒地老,紧张到额头上一阵一阵地冒冷汗。
考试结束前十分钟,学校又给祝青臣打了电话。
“喂,小祝,你们段长亲自开车去接你们了,还有保安一起,就在门口等着。你等会儿把陈和颂还有那两个学生带出来,亲自送他们上车。”
祝青臣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随着“本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祝青臣站起身,走到门口显眼的地方,确保学生们一出来就能看见他。
不多时,学生们从考场里出来,祝青臣一眼就看到了陈和颂,朝他招招手:“这里!”
陈和颂也很快就看到了他,拨开人群,快步上前:“老师。”
祝青臣拉住他的手,让他站在自己身边,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只是对他说:“等一下另外两个同学,段长亲自接送你们,不会有事了。”
“好。”陈和颂把自己新打印的准考证给他看了一眼,“老师。”
“嗯。”祝青臣点点头,“要是再弄丢了也不要紧,还能再打印,人过来了就行。”
“好。”
没多久,另外两个学生也出来了。
他们有些担忧地看向陈和颂:“你早上没事吧?我们一到考场就去找了老师和警察。”
陈和颂朝他们笑了笑:“没事,我赶上了。”
“那就好。”
考场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祝青臣一手拽着一个学生,身后还跟着一个。
跟带着三只小鸭子似的,费力地从人群里挤出去。
“不要跟丢了,我们出去坐车。”
段长开着车,就在街边等候,看见他们,按了按喇叭引起注意。
跟车过来的保安也穿着制服走上前,朝他们走来,伸出手臂护着他们,走向车子。
祝青臣把他们安全送上车,叮嘱道:“下午和明天都是段长亲自接送,段长会直接在宿舍楼下等你们,不是在校门口了,不要去坐别人的车,如果有问题,马上给我打电话。”
“好。”
“中午好好休息,考完一科就放掉一科,不要再想了。”
祝青臣帮他们把车门关上,然后回考场去。
只有三个住宿生需要学校安排,其他学生都是家长接送的,但他作为带队老师,得确认这些学生都被家长安全接走,才能去吃饭。
*
天气炎热,风扇呼呼地吹着,树上的蝉吱哇乱叫,吵得人心烦意乱。
一些家离得比较远的考生,中午也不回家,由父母送饭过来,就在食堂里吃。
天气太热,祝青臣没什么胃口,扒了两口饭,就捧着脸,坐在食堂里发呆。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祝青臣低头看了一眼,是谢知珩给他发的消息。
谢总问他想不想吃奶茶烧仙草,他正好在学校附近办事,可以给他带一份。
祝青臣犹豫了一下:【可是我跟学生们一起忌口,不能吃冷饮】
谢总:【常温】
祝青臣一秒动摇:【好!谢谢谢总!】
十分钟后,谢知珩就提着烧仙草过来了。
谢知珩在他面前坐下,把甜点盒子打开,又拿出勺子,用手帕擦干净,然后递给他。
谢知珩道:“谢朝惦记着陈和颂今天考试,让家里厨师做了一点消暑的甜点,做好之后,他又不敢送过去,怕陈和颂吃坏了肚子,想着祝老师也在考场,特意拿一点给祝老师消暑。”
“谢谢。”祝青臣接过勺子,舀起一勺芋圆加奶茶,塞进嘴里。
虽说是常温,但吃进嘴里,还是凉丝丝的。
祝青臣眼睛一亮,又舀起一勺。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谢知珩递给他一张纸巾,才道:“早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祝青臣按了按嘴角,抬起头:“嗯?谢总也知道了?”
“贺峰接到派出所电话的时候,正在参加一场竞标会,当时我也在场,就坐在他旁边。”
贺峰就是贺屿的父亲。
“噢?”祝青臣来了兴致。
“他一开始污蔑派出所是诈骗的,想要挂断电话。”
“然后呢?然后呢?”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然后警察直接告诉他,他的老婆孩子因为危害高考考生,被拘留了,让他赶紧过来一趟,他才匆匆离开。临走前,他还瞪了我一眼。”
“为什么?”祝青臣疑惑,“因为谢总偷听到了他们家的机密吗?”
谢知珩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声道:“因为我忘记把桌上的麦克风关掉,所以……”
所以,贺家人做的奇葩事,被麦克风传了出去,整个会场的人都知道了。
贺父这么在意名声的人,不气死才怪。
祝青臣笑出鹅叫。
不过,谢知珩面前的麦克风,应该不是忘记关掉,而是故意打开才对。
不愧是你,大反派。
谢知珩最后道:“现在贺家一家都在派出所里,祝老师和陈和颂不用担心了。”
祝青臣点点头:“谢谢谢总特意跑一趟,我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和颂的,让他专心考试。”
“嗯。”
祝青臣吃完一整份奶茶烧仙草,掩着嘴打了个清清凉凉的嗝,在食堂的水池旁边帮忙把碗勺给洗干净,还给谢知珩。
“谢总下午要忙生意吗?要走了吗?”
“不用,下午没事。谢朝没见过高考,让我过来看看,回去再跟他说。”
“好。”
祝青臣朝谢知珩笑了笑,他知道,谢知珩和谢朝是担心再出事情,想要留在这里帮帮他和陈和颂。
食堂里还有其他考生在休息,条件简陋,只能趴在桌上睡一会儿,父母在旁边帮忙扇风,好让他们睡得舒服一点。
祝青臣和谢知珩也不好一直嘀嘀咕咕地聊天,打扰他们休息。
祝青臣捧着脸,和谢知珩大眼瞪小眼,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
谢知珩问:“祝老师要趴在桌上睡一会儿吗?”
“那谢总呢?”
“我不困,没有午睡的习惯。”
“那我睡一会儿。”祝青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调好闹钟,枕着自己的手,趴下就睡着了。
食堂的风扇风力不是很足,祝青臣睡得不是很安稳,热乎乎的。
谢知珩瞧了他一眼,拿起旁边的食堂提供的塑料扇子,一边给他扇风,一边用手机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
反派系统问他:“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谢知珩淡淡道:“记得啊。”
反派系统反问他:“所以你是谁?你给主角受的老师带甜点,还给他扇风?”
谢知珩面不改色:“我是祝卿卿的爹,我给我儿扇风怎么了?这里全是爹给儿子扇风的。”
确实。
家长们陪着学生考试,学生趴在桌上休息一下,家长就都在旁边轻轻地给他们扇风,生怕他们睡不好。
“……”
诡计多端的青梅竹马,反派系统一拳一个!
下一秒,谢知珩用装烧仙草的碗倒扣过来,假意晾干瓷碗,实际上扣住系统,把它推到旁边。
走开!
*
下午两点,考生陆续进场。
祝青臣午觉还没睡醒,顶着被自己压红的半边脸蛋,迷迷糊糊地站在棚子底下,看着学生进入考场。
有段长亲自接送,陈和颂顺利抵达考场,还和祝青臣挥了挥手,看起来心态很好。
祝青臣朝他扬起笑脸,挥挥手回应。
下午的数学考试很顺利,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和上午一样,考试结束,祝青臣把三个学生安全送上车,叮嘱他们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天就结束了。
谢知珩始终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送走学生。
祝青臣向他道谢:“今天真是谢谢谢总了。”
“不客气。”谢知珩道,“我明天还过来,祝老师还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没有。”祝青臣连连摆手,太不好意思了。
“那我让他们看着做,天气这么热,祝老师总是守在考场也受不了,吃点消暑的会好一些。等明天下午考完,带上谢朝一起,我请你们吃饭。”
“好。”
等考生都走得差不多了,祝青臣才牵出自己的小电驴,准备回家。
谢知珩也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准备离开。
祝青臣戴好头盔,朝他挥挥手:“谢总拜拜。”
谢知珩朝他摆摆手:“再见。”
太阳下山了,但风还是闷闷的。
好在有惊无险结束了一天的考试,祝青臣哼着歌,开开心心地骑在回家的路上,因为高兴,小电驴还摇摇摆摆的。
谢知珩看着他离开,也上了车。
第 40 章 准考证被撕(17)
第40章
17
第二天考综合和英语。
陈和颂在考场考试,祝青臣仍旧在食堂里等他。
上午考完综合,把学生安全送上车,祝青臣正经饭不吃,就等着谢知珩给他送。
今天有冰汤圆,加了满满的蜜豆和葡萄干,还有一小块冰淇淋蛋糕。
谢知珩道:“最后一科了,吃一点凉的没关系。”
“我也是这样想的,提前庆祝一下。”祝青臣用勺子挖了一小块冰淇淋蛋糕,送进嘴里,冰凉凉的。
谢知珩见他吃得高兴,眼睛都弯起来了,也没忍住笑了笑。
反派系统飞得远远的,小声说:“我知道,你是他爹,你给他送饭,天经地义。”
谢知珩微微颔首:“对,你今天还算上道。”
那可不上道嘛?
昨天谢知珩把它扣在碗里,还把它给忘了,送走祝青臣,让司机开着车就走了,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让司机掉头回来拿碗。
他本来还不想回来的,系统跟在身边也没什么用,还要特意回来一趟。
和昨天一样,祝青臣吃了午饭,小睡一会儿,时间到了,就爬起来,去考场门口等着。
昨天刚开考时,他还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现在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一科,他总觉得跟一场梦一样。
两个小时后,英语考试顺利结束。
家长们欢天喜地地在考场门口等待自己的孩子,拉横幅、买了花、准备了自家孩子最喜欢的明星立牌。
谢朝也过来了,抱着小黄狗,在门口等陈和颂,看见别人都有花,就给陈和颂也买了一束向日葵。
他还不太习惯站在这么多陌生人中间,但这是陈和颂的高考,他可以尽量克服一下。
别人有的,陈和颂也要有。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考场里走出来,谢朝站在人群里,微微踮起脚,搜索陈和颂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陈和颂背着书包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
谢朝脸上有了笑意,刚举起手,想朝他挥挥手。
可是下一秒,另一个人抱着一束花,首先冲到了陈和颂面前。
谢朝笑容一凝。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是陈和颂认识。
是那个爱心车司机,被陈母三言两语收买,把他送到其他地方的司机。
司机本来就是做好事的志愿者,再加上他也是被蒙骗的,没有明确违法,派出所那边只能对他进行批评教育,再拘留两天。
现在高考结束,他也被放出来了。
不过,虽然派出所不能对他怎么样,但是他所在的志愿者单位让他当众做了检讨,让所有人以他为戒,还把他给除名了。
回到工作单位,事情也传开了,同事都对他指指点点,家里有学生的,都离他远远的,看见他扭头就走,生怕他再抽风,祸害了自己家的孩子
。
本来高考就是一件大事,他这下算是社会性死亡了。
原本爹味十足的司机被教育之后,现在老实许多,站在陈和颂面前,把手里的花递给他。
“陈同学,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也是好心办了坏事,真的不好意思。你看你能不能帮我写一封解释信?就稍微解释一下,我也不是故意的。”
这时,陈和颂也看见了谢朝,他不想理会司机,冷冷地应了一声“不行”,便朝谢朝走去。
可那司机却不依不饶,还围在他身边。
“你这小孩,警察都说了,我是好心办坏事,被其他人蒙蔽了,情有可原,你摆脸给谁看呢?”
陈和颂停下脚步,耐着性子道:“我已经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了,我只是不想原谅你,也不想要你的花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司机却道:“不行,花必须收下,不然就是不给叔面子。”
陈和颂深吸一口气:“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你错在哪里,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你害得我差点迟到、准考证被撕,还要我给你面子?你的面子比我的高考还重要吗?”
“警察都说了我是被骗的,我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当时怎么不跟我说清楚,你当时要是跟我说清楚,说不定我就……”
陈和颂一听这话就气炸了。
“既然你非要掰扯,那我们就好好掰扯掰扯。”
陈和颂认真地看着他。
“就算你一开始被骗了,但是当时,我和我的两个同学,已经反复向你说明了情况,他们一直在跟你说,我是被家暴的,我的继弟一直在欺负我,不让我和家里接触是学校的决定,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根本不听我们的解释,非要把我送到我母亲那里。我再三警告过你,可你就是不听。就算你一开始是被骗的,可是后来呢?你明知道你有可能被骗了,但是为了维护你的面子,为了证明‘我们这些学生就是矫情’,你还是把我半路放下车了。”
“你现在来向我道歉,也是不情不愿的,你只想撇清你自己的关系,把错都推到其他人头上。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偏听偏信,你也有错。可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竟然还在怪我。”
司机涨红了脸,只是重复着:“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斤斤计较?警察都说了,我是被骗的……”
陈和颂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花,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请你离开,我说过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
司机还想伸手去抓他,只是他的手刚举起来,就被人拉住了。
他回过头,脸色瞬间变了:“祝老师……”
陈和颂也连忙回过头:“祝老师。”
祝青臣刚从校门口出来,就撞见这一幕。
他还正愁找不到这个司机呢,他竟然还敢自己找上门来,还想打他的学生?
祝青臣力气不大,司机刚想挣脱,下一秒,谢知珩攥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两个人就这样把司机给按住了。
祝青臣看着司机:“你还记得我怎么叮嘱你的吗?我让你把我的学生安全送到考场,
”
“…………”
“?_[(,
他是被家暴的,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害得他差点错过考试,还敢过来?”
“我听说高考迟到半个小时也可以……”
“迟到半个小时也可以进场,是留给突发状况的,不是留给故意害人的!你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为什么要过来道歉?啊?”
司机还想辩解,可是这时,他们之间的争执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祝青臣昨天跟文具店老板说的那番话,现在起了作用。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文具店老板还跟不知情的人科普这件事。
“这个老师的学生,成绩很好的,清华北大的学生。昨天要搭爱心车过来,说得好好的,会把人安全送到考场,结果司机不知道抽什么风,半路把学生放下来,害得学生差点错过考试。”
“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这样害死人家学生了。”
“简直是神经病,现在还好意思来道歉,大好的日子,太膈应人了。”
“换成他自己家孩子,他敢不敢把他孩子载到其他地方去?”
“我好像知道他啊,他不就是前面小区的那个,好像是姓刘,住在五号楼的……”
司机顿时臊红了脸,祝青臣松开他的手:“还不快滚?等着我找律师告你?”
陈和颂捏着拳头,再也忍不住,一拳挥了上去,砸在他的脸上:“滚!”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司机捂着脸,想要逃走,却被蹲守在考场外面的记者拦住了。
记者把话筒怼到他面前,迅速招呼摄影师过来追拍:“你好,请问刚才围观群众们说的话是真实的吗?请您对您的行为作出解释。”
司机想跑,记者却追在后面,不依不饶,忽然,前面又来了两个警察,把他拦住。
司机震惊,连忙道:“我不是已经被拘留过了吗?”
警察道:“那边又交代出一点事情,你没有向我们坦白,你还收了对方的钱。”
“这……”
因为陈母直接给的现金,警察查司机的银行流水查不到,只能说他是“好心办坏事”,直到刚才,陈母哭着说自己给他送了钱,警察们这才过来抓人。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把他给架走了。
围观群众哗然:“怪不得呢,原来是收了人家的钱!”
“我就说,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这么容易被骗,原来是拿了钱!”
“什么人啊这是?”
司机没有要到解释信,反而把这件事情传开了,还上了电视。
不到十分钟,这件事情就在同城热搜里传开了。
祝青臣看向陈和颂:“要告他吗?”
陈和颂摇了摇头:“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文具店老板给陈和颂送了一瓶饮料:“总算考完了,
没事了,
回去休息一下。”
“好,谢谢您。”
谢朝也走上前,把向日葵递给他:“恭喜。”
“谢谢。”
“走吧,去我家吃饭。”
谢知珩和谢朝坐车回去,祝青臣用小电驴载着陈和颂,穿过大街小巷。
陈和颂坐在后座,背上背着书包,怀里抱着饮料和花束,他低头看了一眼饮料。
连一个素昧平生的文具店老板都对他这么好,他的家人却这样对他。
现在高考结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
晚上在谢家吃了晚饭。
吃完饭,一行人在花园里散步遛狗。
祝青臣问陈和颂:“现在考试结束了,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派出所应该就会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处理贺屿的事情。”
“这次情节严重,学校应该会直接开除他,派出所那边,也会拘留久一点。”
“最好拘留到我的成绩出来。”陈和颂道,“我听说,只要成绩足够好,招生组就会提前联系我,我也可以提要求。”
“你想提什么要求?”
“奖学金、助学金,至少能支撑我读完大学。最重要的是,我要把户口迁到大学,要加急办理,最好在暑假就办好。”
只要迁走户口,他就可以永远脱离贺家了。
祝青臣点了点头,他考虑得还挺周全的。
祝青臣又说:“明天就是毕业典礼,你也要从宿舍搬出去了,有地方住吗?”
“嗯……”陈和颂想了想,“我可以出去租房子住,去年那些人赔给我的医药费还有一些,明天我也可以找贺家要钱。”
祝青臣问:“要来老师家里住吗?”
陈和颂认真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要是和老师一起住的话,万一被别人知道了,肯定会给老师添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自己找房子,小心别被人骗了。”
“我知道了。”
陈和颂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祝青臣:“祝老师,真的很谢谢你。”
“不用客气。”祝青臣朝他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
*
第二天就是毕业典礼,陈和颂作为连续三年的年段第一,拿到一笔三千元的奖学金。
虽然不多,但也是钱。
祝青臣久违地穿上了刚来学校时穿的白衬衫和黑西裤,还抓了头发,和学生们一起拍毕业照。
祝青臣不笑的时候还酷酷的,结果他一笑,眼睛弯弯的,一点都不酷了。
学生们原本只敢偷偷把手机带来学校,现在也都敢正大光明地拿出来了,拉着祝青臣一起拍照。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扣住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维持着酷酷的表情。
学生们皱着眉头
,
“?,
你不太适合这个表情。”
“是吗?”祝青臣对着镜头举起手,比了个“耶”,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样呢?”
“这样看起来才正常。”
祝青臣维持着姿势,站在原地,身边的学生换了一拨又一拨。
陈和颂也拿着自己的手机,排队站在后面,等着和祝青臣拍照。
还没拍照,陈和颂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在陈和颂的意料之中,他挂了电话,不慌不忙地和老师们拍完照片,才准备去派出所。
祝青臣作为老师,和他一起过去。
陈母和贺屿这回犯下的事有点大,而且派出所之前根本就没有处理过类似的事情,高考之前阻拦考生考试,还把考生的准考证给撕了,简直闻所未闻。
他们现在还在开会讨论,看是拘留一个月,还是拘留两个月。
陈和颂和祝青臣过去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派出所里待了两天了。
丢了这么大的脸,贺父恨死他们了,自然也不会好好照顾他们,两个人都蓬头垢面的。
大约是巧合,他们又一次被带到了上次那个会议室里。
一见陈和颂来了,陈母立即站起身。
她还穿着“旗开得胜”的红色旗袍,只是两天没换衣服,头发也散了,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不太体面。
她想要扑上前,下一秒就被按住了。
陈和颂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看贺屿。
贺屿是第二次来派出所了,看起来很是熟练习惯。
他阴沉沉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大概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和颂没有准考证还可以考试。
陈母急切地对陈和颂道:“小颂,妈妈知道错了,你快点原谅妈妈吧?妈妈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陈和颂朝她笑了笑:“您怎么会有错呢?您没错。”
让他留级的时候不知道错了,收买司机的时候不知道错了,现在才知道错。
太迟了。
没多久,贺父也赶到了。
他狠狠地剜了一眼陈母,厉声道:“还不快闭嘴?还嫌丢的脸不够吗?”
陈母哽了一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可是贺父根本不想理他,只是转头看向陈和颂,不太自然地缓和语气:“小颂,这次的事情是我们不对,你看要怎么处理?我们尽量把事情压到最低,不要闹大,可以吗?”
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贺家的生意,贺父当然急着解决。
陈和颂不说话,贺父又压低声音道:“你要多少钱?叔叔可以给你钱。”
陈和颂淡淡道:“给少了是精神损失费,给多了就可以起诉我敲诈勒索,对吗?”
贺父顿了一下,表情讪讪:“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陈和颂起身要走:“贺叔叔,你不诚恳,我想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这件事情已经上了新
闻,
”
“……”?,
“签赠予合同!我们可以签赠予合同,不用和解,是我自愿给你的!就当是补偿你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不要一点条件!”
陈和颂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贺父见有了戏,便连忙加码:“二十万?三十万?”
陈和颂顿了顿:“一百万。”
他说完这话,下意识看了一眼祝青臣。
祝老师会不会……觉得他很贪心?
祝青臣坐在沙发上,朝他点了点头。
没问题,就这样谈。
陈和颂在他们家做了十多年的保姆,遭受了十多年的虐待,怎么不能索要赔偿?
祝青臣看电视剧,看见受害者最后分文不要的情节,就气得狂捶抱枕。
凭什么不要赔偿?
受害者遭受了这么多痛苦,最后连赔偿都不能要,要了就是物质、自私、不清高,用金钱衡量自己的痛苦?
这是什么道理?
就要钱!就要钱!
“什么?”这明显超过了贺父的预算。
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这十年来霸凌我,再加上这次把我的准考证撕了,阻碍我参加高考,一口价,一百万。贺叔叔,你的公司肯定比一百万重要吧?”
贺父还是有些犹豫,看来这阵子,他的公司一直在亏损,连一百万都要犹豫了。
陈和颂继续道:“贺叔叔,您觉得‘高考生长期遭受家庭霸凌’的新闻头条,足够吸引眼球吗?”
贺父咬咬牙,点了点头:“好,可以,一百万就一百万。”
“我还需要户口本,把我的户口迁出去。”
“可以。”贺父巴不得不和他扯上关系。
“户口本先给我,等我办好户籍,我再把户口本寄回来。”
“也可以。”
“麻烦您现在准备,我现在联系律师,拟定合同。”
贺父被他气得不行,但也只能安排人去准备。
期间贺屿还试图阻止,叫嚣着“爸,你怕他干什么”、“爸,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结果被贺父一个巴掌给扇回去了。
贺父被警察拦下来,只来得及打一下:“闭嘴!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我为了给你擦屁股,花了整整一百万,你还好意思叫?!”
贺屿捂着肿起来的脸颊,阴恻恻地坐在沙发上。
陈和颂在沙发上坐下,联系他拜托谢知珩帮他介绍的律师。
一个小时后,陈和颂的律师带着拟定好的合同,来到派出所。
贺父的律师也带着一张存有一百万的银行卡和他们家的户口本过来了。
陈和颂确认东西没错后,便把签好的合同递到贺父面前。
贺父看都不看,直接签了合同:“这下可以了吧?”
陈和颂把卡和户口本收进书包里:“可以
了。”
他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祝青臣:“老师,我们走吧。”
祝青臣站起身来,准备和他一起离开。
陈和颂确实是长大了。
去年来派出所,要祝青臣把他护在身后,与这些人周旋争辩。
现在不用了,现在陈和颂一个人就可以应付他们,祝青臣只要坐在旁边喝茶就可以了。
两个人刚准备离开,旁边的贺屿也站起身来。
可是下一秒,他就被警察按住了。
贺屿厉声道:“你们没看见吗?他和我爸都签了合同了,我们和解了!我可以回家了!”
陈和颂回过头:“我们没有和解,合同签的是赠予合同,而不是我原谅你们了。警察同志,麻烦你们秉公办理,继续拘留他们,有事情可以和我的代理律师联系。”
贺屿不可置信地看向贺父。
他刚才一直安安静静的,不仅因为他被父亲打了一巴掌,还因为他以为父亲是在救他。
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忍一忍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陈和颂告诉他,贺父和他签的根本不是和解合同!
“爸?!”
贺父朝他吼回去:“你还好意思叫?你给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我现在成了全市的笑话,不得赶紧把事情压下来?你只想着走走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再进一次派出所,我就掐死你!”
“你给我留在这里好好反省,你别以为你是我唯一一个儿子,你的继承位置就稳了,只要我愿意,我随时找得到人替代你!”
祝青臣好像吃到了惊天大瓜,转过头,和陈和颂对视一眼。
随时找得到人替代贺屿,该不会……贺父在外面还有私生子吧?
不仅祝青臣和陈和颂震惊,就连陈母也站了起来。
毕竟陈母这十几年来,不遗余力地讨好贺屿,就是为了讨好贺氏未来的接班人,保障自己未来的养老生活。
可是如果……继承贺氏集团的,另有其人呢?
陈母开始慌了。
她怔怔地走上前,不可置信地扯了一下贺父的衣袖,轻声道:“老贺?”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贺父就想起来了,这儿还有一个!
“还有你!”贺父一把把她推开,陈母跌在地上。
“老贺……”
“还有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陈和颂,不要去招惹祝青臣?有没有?”
陈母泫然欲泣:“但是小颂毕竟是我的儿子,我还是舍不得……”
“放你妈的屁,平时不见你对你儿子好,你儿子给我儿子做老妈子的时候,你盘算得挺开心的,他要高考了你跑去堵他,你他妈的装什么装?”
贺父转过头,把自己的律师喊过来:“让你弄的离婚协议书弄好了没有?拿出来,今天一起办了!”
“离婚?!”陈母脸色煞白。
怎么会这样?
贺
屿是亲生儿子,贺父还能容忍他一阵子。
至于陈母,她又不是什么真爱,想换就换了。
说到底,贺父最爱的还是自己的财富。
不论是谁,只要威胁到了他的财富,他都能马上丢弃。
他一挥手,给陈母判了死刑:“离婚!”
陈母还想装晕,下一秒,律师走上前:“陈女士,由于您与贺先生做过婚前财产公证,所以您能分得的财产只有婚后部分。不过这阵子,集团经营不善,所以您……”
陈母马上清醒过来,她听懂律师的话了。
律师的意思是,她分不到一毛钱!甚至还可能背上婚内债务!
贺父既然打算要离婚,肯定早就把仅剩的财产转移了。
陈母头也不晕了,爬上前,抱住贺父的腿,哀求道:“老贺,我知道错了,不离婚好不好?”
贺父试图把她踢开:“滚蛋,你儿子刚从我这里拿了一百万,你去找他!”
“不,我不找他,我再也不去找我儿子了,我再也不给你丢脸了,我们好好的……”
这群人在这里狗咬狗,祝青臣和陈和颂就站在门外看着。
直到他们讲到陈和颂的一百万,祝青臣生怕他们冲过来抢钱,连忙拉着陈和颂走了。
“快走,快走。”
临走时,祝青臣对外面的民警说:“里面好像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警察进入会议室,平定混乱:“住手!干什么?松手!”
走出派出所,陈和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看见停在派出所门口的车子,回头看了一眼。
贺家好像真的要垮了,贺父连车都换了,又或许,是为了和陈母离婚,特意换的车子。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了,贺家的噩梦,都结束了。
他转过头,朝祝老师笑了笑:“我请老师去粤菜馆吃饭吧,吃海鲜粥。”
祝青臣点点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陈在贺家的噩梦结束了,贺家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捏
感谢在2023-07-0320:04:33~2023-07-0420:0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只小沉茫、清欢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iga、落叶小巧、天边有只凌霄霄、曦妍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潮144瓶;卿见和、纯Aa90瓶;三肆53瓶;一只骚鸡40瓶;AA专业挑虾线砍虾头39瓶;清欢32瓶;碧影蝶29瓶;芜枝28瓶;我只是个路人27瓶;闪光哈克龙25瓶;团子22瓶;丢二伯、靥世、作者今天双更、房子不想哭、Tsing、蓝染20瓶;麻辣辣椒面、4283972315瓶;斯文客、傅修吟13瓶;慕鸢子、弥弥子、决明子、今天也是小作精呢、五澜、。。。。、洛媆、懒人懒语、墙头太多怎么办、大贤者、兔子和胡萝卜、江哉、颖逸扶桑、良月映钟、混合碳、脆饼、缺心团子、荷花灯、叶喻生烦、1362646y、夜阑听风、帅比鼻子、白毛狐狸、荒诞第七位10瓶;橘味椰椰、孟明深8瓶;千山我独行7瓶;秋qiu6瓶;卡哇1也是1、冷串儿、季殷、起司猫的巫师帽、咸鱼本鱼、右手直角坐标系、412、我只能爪巴、叶子不酸、坤尼是个毛绒绒、白柳座下恶狗、不秋5瓶;萧小五4瓶;?3瓶;无敌小可爱、369380172瓶;鲸生、荷下小鱼、桃雾、瓜初、.莱、wuli萌萌哒兔纸、Yue?、呆诺河马、小幽狐狸、32094245、小临、张睿、jing、单色的天空、阿橙吖、qazwsx、飓风南瓜灯、西瓜味冰可乐、浅点、一纸流年、13045152、66696178、56351499、银杏_、落雨无声、芸芷、清纯男高神经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1 章 准考证被撕(18)
第41章
18
陈和颂的生日正好在六月份,过了高考,他就满十八岁了,可以一个人在外面住了。
陈和颂拿着贺父给他的钱,在外面租了一个便宜的小单间,把宿舍里的东西都搬过去。
等待成绩公布期间,他依旧维持着无比健康的作息。
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出去做家教赚钱。
有他连续三年年段第一的成绩,外面的家长都争着抢着要他做家教,他一天要赶好几家。
晚上九点家教结束,他步行回家,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第二天又是七点起床。
祝青臣问他:“你不会觉得累吗?”
陈和颂笑着道:“不会,我每天都嫌时间不够长。”
自由的时间太短,他恨不能每天不睡觉,每一秒都感受新生的空气,体会为自己而活的快乐。
要是睡着了,就感受不到了。
祝青臣看着他,忽然理解了以前学生们说的“卷王”是什么意思。
系统也问祝青臣:“你不会觉得惭愧吗?”
这时,祝青臣瘫在沙发上,搂着小黄狗,吃着蜂蜜黄油味薯片,看着最新一集《汪汪队》。
“看,阿钺,动画片里这个小黄狗就是你,跟着学!”
“我也很努力啊。”祝青臣抿了抿手指,对系统说,“努力花钱,我马上就要去下一个世界了,要快点把这边的工资花完,不能浪费我的劳动。”
说完这话,祝青臣又拿起手机,熟练地点了一份双拼炸鸡套餐。
*
几天后。
这天晚上,陈和颂做完家教,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忽然,他看见前面有熟悉的人影闪过。
陈和颂脚步一顿,拿出手机,给祝老师发了一条消息:【老师睡了吗?我请老师吃烧烤】
祝青臣很快就回复他了:【好哇】
这时,不远处的陈母也看见了他,加快脚步,朝他跑来。
陈和颂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址的。
陈母看见陈和颂,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小颂……”
陈和颂往边上退了两步,躲开她,朝保安亭跑去。
他租的小单间在学校附近,有很多学生都在这里居住,和祝老师住的公寓离得也很近,安保很好。
保安亭里亮着灯,与他相熟的保安叔叔朝他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嗯。”陈和颂就在保安亭外面站好,决定就在保安的眼皮子底下和陈母说话。
陈母在他面前停下:“小颂,妈妈可找到你了。”
陈和颂皱着眉头,上下看了她一眼。
按理来说,拘留应该已经结束了,可陈母还是蓬头垢面的样子,根本不像从前在贺家一样养尊处优。
陈母局促地扯了扯衣摆,不好意思
地说:“我和你贺叔叔离婚了。”
陈和颂知道,那天他去派出所的时候,贺父就在逼陈母离婚。
贺父嫌她作妖作进派出所,丢了自己家的脸。他对陈和颂也心怀不满,但是不敢去招惹陈和颂,只敢迁怒陈母。
从派出所回来,贺父就迅速跟她离婚切割了。
因为婚前做了财产公证,婚后贺父做了假账,陈母勤勤恳恳讨好贺家父子几十年,愣是一毛钱也没捞着。
这回是真离了。
“而且……”陈母继续道,“那些网友已经把贺家扒出来了。”
贺父还是小瞧了网友的力量,他满以为,只要自己给了陈和颂一百万,陈和颂不会到外面去到处乱说,就能把事情捂住。
可是那个司机已经上了电视,网友们挖到贺家,是迟早的事情。
知道内情的学生们在网上仗义执言。
【陈学长的成绩真的特别好,连续三年都是年段第一,结果摊上这样一个破烂家庭】
【贺屿之前就校园霸凌别人,但是事情每次都被压下来,不了了之】
【贺家之前还强迫陈学长留级,给贺屿做陪读,简直无语】
所以,在陈母和贺屿离开拘留所那天,好几个网友蹲守在外面,还有的甚至开了直播。
“看,这就是那个虐待高分儿子,跪舔继子的妈妈。”
“这个就是专门搞校园霸凌的贺家大公子,贺屿。”
贺屿很快就被贺家的司机接走了。
陈母已经离婚了,就只能留在原地,接受网友们的指指点点。
陈和颂没忍住笑出声来。
陈母努力做出一副可怜模样:“小颂,妈现在没地方去了,身上也没钱了,妈知道你最好了……”
陈和颂却道:“您可以让贺屿给钱,您对他这么好,他肯定会回报您,把您当做亲生母亲来看的。”
“小屿……”陈母又道,“你贺叔叔带了一个和小屿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回来,说是他初恋为他生的……”
看来这就是贺父养在外面、随时可以代替贺屿的私生子了。
“小屿说,他这阵子最好不要用钱,等他站稳了脚跟,才能给我打钱,所以……”
陈和颂笑了笑:“那您就更应该支持他了,如果贺叔叔看见您过得这么可怜,才会心疼您,对您‘追妻火葬场’,您说是吗?”
这是他新学到的名词,祝老师告诉他的。
祝老师让他千万不要指望什么火葬场,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贺叔叔公司的法人代表,不是您吗?我记得,贺叔叔让您做法人代表的时候,您可是很高兴的。”
“法人代表……”陈母顿了顿,似乎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
法人代表什么也不是,除了担责任,根本就不能分钱。
而且……贺氏集团都亏损大半年了,她不往里面填钱就好了,怎么可
能还拿钱出来?
正巧这时,一束车灯照了过来,还有两声“滴滴”
的喇叭。
陈和颂道:“您还是等着贺叔叔‘火葬场’吧,坚持一下,他马上会回来找您的,我先走了。”
祝青臣骑着车在他面前停下,陈和颂爬上车,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祝青臣问:“怎么样?”
“没事。”陈和颂道,“麻烦祝老师了,我请祝老师去前面吃烧烤吧。”
“好啊。”
露天的烧烤大排档里,祝青臣穿着短袖短裤,蹬着拖鞋,啃着小羊排。
祝青臣很欣慰:“你学会向老师求助了。我记得一年前,你连派出所都是自己去的,根本不敢给我打电话,还说不想麻烦我。”
陈和颂脸红了一下,连忙转移话题:“我过几天也去提一辆小电驴,要麻烦祝老师教我了。”
“没问题!”祝青臣挥了一下羊肋骨,“包在我身上。”
系统不由地皱起小球:“他自己都学了一个星期,一个敢学一个敢教。”
*
因为住址暴露了,未免麻烦,陈和颂又租了一个小单间——
在谢家别墅里。
谢朝以每个月八百的价格租给他一个房间,虽然位置有点偏,但是安保很好。
搬东西那天,陈母又找上了门。
她应该把身上能卖钱的东西都卖掉了,现在只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扎着头发,全然不像是从前的贺夫人。
看来贺叔叔还没有“追妻火葬场”,她还要再耐心等一会儿。
她堵在小区门前:“小颂……”
陈和颂淡淡道:“您今年才五十岁,我还没有赡养您的义务,您放心,等您到了法定年龄,我会给您打钱的。”
“小颂,妈知道错了。”陈母搓着手,“妈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帮帮妈妈好不好?妈连饭都吃不上了。”
“不好。”陈和颂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没有犹豫。
陈母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就听见陈和颂道:“我之前求您帮帮我的时候,您也是这样说的。”
“您可以去端盘子、做收银员,总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您今年五十岁,而不是五百岁。”
谢朝坐在车里,放下车窗,催促道:“陈和颂,你好了没有?”
陈和颂推着行李箱,要绕过陈母。
陈母脸色惨白,转过头,朝转角处喊了一声:“小屿!你过来吧,阿姨实在是劝不动他了!”
陈和颂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贺屿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陈和颂看了一眼母亲:“这就是您说的,您知道错了。您总是这样,一边说着知道错了,一边毫不犹豫地出卖我。”
她明知道贺屿会欺负陈和颂,却还是把陈和颂的住址告诉给贺屿。
甚至她是在来之前就告诉贺屿的。
陈母神色有些不好,不过下一秒,贺屿从钱夹里
拿出一叠百元大钞,递给陈母:“谢谢阿姨。”
陈母接过钱,很快就把不多的愧疚感的抛到脑后,拿着钱,千恩万谢地走了,一句话也没跟陈和颂说。
陈和颂和谢朝对视一眼,陈和颂默默地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谢朝拉开车门,下了车。
贺父堂而皇之地把私生子带回家里,网友们把贺屿骂得狗血淋头,学校又把他给开除了,想来贺屿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的头发有点长了,遮住眼睛,看起来阴沉沉的。
陈和颂和谢朝再次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眼里闪着有些激动的光,明白对方的意思。
陈和颂轻声道:“不要告诉祝老师。”
谢朝“哼”了一声:“知道了。”
贺屿厚着脸皮走近,靠近陈和颂,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陈和颂低下头,捏了捏拳头。
贺屿继续道:“哥,我知道错了,我不知道我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我看了你的日记本才知道。”
陈和颂只觉得好笑:“贺屿,别撒谎了,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
贺屿愣了一下。
“你打我的时候不知道,使唤我的时候不知道,进了派出所还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打人会疼,看了几本日记就知道了?我记得你的语文成绩很差啊,你看得懂吗?”
“别骗人了,这不过是你找的借口而已。”
“我……”贺屿被他戳破,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厚着脸皮道,“可是……哥,你说过你会永远对我好的,你现在不要我了吗?”
谢朝扭头看他,用怀疑的目光。
哟,你还说过这种恶心人的话呢?
陈和颂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
贺屿道:“小的时候,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生病了,你说你会永远对我好的。”
“我一直不喜欢阿姨,觉得是你和阿姨破坏了我的家庭,可是你对我这么好,我又忍不住喜欢你。我觉得我不能喜欢你,所以我一直欺负你。”
“我只是不敢面对我的内心,我不敢承认我喜欢你,我只能用那种幼稚的方法把你越推越远,我现在才知道我错了。”
陈和颂皱起眉头:“关我什么事?你母亲和你父亲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破坏你的家庭?你连算数都不会吗?”
“我知道。”贺屿弱弱道,“我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你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那你就打你自己啊,那你就自己去跳楼、去自杀啊,关我什么事?你打我干什么?你霸凌我干什么?”
陈和颂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笑了一声:“因为你知道,你知道被打会疼,你知道被欺负会死,所以你不敢,你只敢欺负我。”
贺屿打断了他的话:“哥,你以前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的!”
“我早就想这样跟你说话了。”陈和颂到底还是乖学生,知道的脏话不多,“傻.逼。”
“哥,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只是不懂得怎么去爱……”
贺屿在说话,不知道触发到了什么关键词。
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和贺屿的声音混在一起,充斥着陈和颂的耳朵。
“爱上仇人,内心煎熬,这十几年来,贺屿不比哥哥好过。”
“贺屿从小没有得到什么爱,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说会永远爱他,但却是破坏自己家庭的罪人,所以他一边厌弃爱上哥哥的自己,一边又害怕失去哥哥的爱。”
“他害怕哥哥爱他,又害怕哥哥不爱他,所以会做各种过分的事情,试探哥哥是不是还爱他,如果哥哥表现得不够爱他,他就会患得患失。”
“……”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跟蚊子似的,嗡嗡嗡的。
陈和颂捂住耳朵,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些声音甩开。
滚开!
谢朝担心地扶住他:“你怎么样?还能不能打啊?”
陈和颂扶着车门,眼前一阵发花,闪过无数个画面——
高考那天,他被撕毁了准考证,又被关在家里,无缘高考。
贺屿考得也不好,但是贺家花钱给他买了一个大学。
九月一日,新生报到这天。
他作为贺屿的陪读,来到了大学。
途中遇到高老师,他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贺家给贺屿在学校外面买了房子,他就跟着贺屿住在校外,给他准备一日三餐,陪他一起去上学。
母亲说,这样他既可以照顾贺屿,也不耽误上大学,只是没有文凭而已,不过也没关系,现在社会上没有文凭的人多了去了,不都照样赚大钱?
更何况,他还有贺家这个大靠山,只要他照顾好了贺屿,以后贺屿继承集团,肯定不会亏待他的,说不定会给他一个总经理做做呢。
母亲还是这样的嘴脸,陈和颂却已经没力气跟她辩解了。
他每天围着贺屿打转,仅剩的力气,只够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不要忘记书本上的知识点,不要忘记怎么做题。
可他整天围着灶台和超市打转,学习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始遗忘,变得笨拙。
他试图和贺屿虚以委蛇,试图去报厨艺班,试图参加成人高考。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一次又一次地被贺屿抓回来。
直到最后,他的身心都被贺屿彻底摧毁,他被贺屿驯服成功。
他认了命,安安分分地在贺屿身边做起全职保姆。
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试图安慰自己,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吃穿不愁,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如果他哄好贺屿,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可他永远都不能说服自己。
他永远都在矛盾中打转。
二十八岁这年,贺屿带着他回到高中,参加校庆。
他见到了恨铁不成钢的高老师,见到了对他冷嘲热讽的同学
,
还见到了……
谢朝。
谢朝这时已经进入了小叔的集团工作,
但是现在还在吃药,定期做心理疏导。
谢朝用无比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根本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谢朝看来,从一开始,他们就应该合力把贺屿给杀了。
就算坐牢又怎么样?就算被报复又怎么样?
就算他们那时杀了贺屿,到现在也该出狱了。
就算在监狱里被霸凌,也比被贺屿霸凌好。
陈和颂极力躲避,极力说服自己,他过得很好。但是在谢朝看见他的瞬间,他竭力维持的世界轰然倒塌。
陈和颂浑浑噩噩地跑进教室里,坐在座位上,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期。
虽然那时候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最起码是有盼头的。
他满怀期待地翻开书本,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懂了。
教科书上的文字,都变成了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朝他扑来。
幻象立即被打破,他又一次被打回了地狱。
在众人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中,他从窗口一跃而下。
再睁开眼睛时,他躺在病床上,贺屿胡子拉碴、双眼通红,守在他的床边。
贺屿说,他都是因为太爱陈和颂了,所以才会这样对他。
贺屿又说,他一直觉得陈和颂和他的母亲是破坏了他的家庭的罪人,所以他欺负陈和颂,他不能容忍自己爱上陈和颂,所以变本加厉地欺负他,其实是在怪自己。
贺屿还说,现在他认命了,他爱上陈和颂了,他会对陈和颂好的。
和刚才贺屿说的话一模一样。
但是不同的是,幻象中的贺屿一说这话,陈和颂马上有所动容,流下眼泪来。
陈和颂出院那天,谢朝绑架了他。
谢朝一把把他从轮椅上薅起来,丢上车,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傻逼!”
陈和颂抬起头,表情木然地看着他。
谢朝根本不担心他会反抗,甚至没有把他的手脚绑起来,开着车,来到了一处废弃工厂。
他把陈和颂丢在旁边,自己则开始摆弄一个手提箱,箱子里装着的是他花大价钱从国外搞来的枪支。
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陈和颂。
他要用陈和颂把贺屿引过来,然后杀了贺屿,完成自己初中时没有完成的任务。
心理医生说,他一直被困在初三那天,从来没有往前走过。
谢朝想,只要做完他没做完的事情,他的人生就可以往前走了。
忽然,陈和颂走到他身边,小声问:“谢朝,你能不能再打我一下?”
谢朝忙着摆弄枪支,懒得理他:“滚开。”
陈和颂道:“你打我一下,我觉得清醒了一点,但是刚才我好像又糊涂了,你能不能再打我一下?”
谢朝抬起头,用枪托狠狠地给了他一下:“你给我滚!”
贺屿是在这个时候破门而入的。
背影逆光,
像救世的天神一般。
谢朝马上拉开枪栓,
端起枪支,枪口对准贺屿。
“嘭嘭嘭”几声,贺屿肩膀中枪,谢朝却倒在了血泊里。
这时,好多个声音同时在陈和颂耳边响起,像一个个呼啸投下的炸.弹。
“呜呜呜,虽然老土,但是我爱!”
“经典ICU要来了!希望小屿不要受太重的伤!”
“这是谢朝,牺牲自己,加速小屿的火葬场速度,快说‘谢谢谢朝’。”
不是这样的!
陈和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冲上前去,抱住贺屿,和他一起坐上救护车,去了医院。
来到医院后,贺屿紧紧地握着陈和颂的手,一定要陈和颂先原谅他,否则他就不进手术室。
那些声音再次响起。
“快原谅!快原谅!”
“过了这一坎,小情侣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贺屿这一枪也算是还清哥哥这些年受的苦了。”
于是陈和颂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原谅了贺屿。
……
现实里,陈和颂扶着车门,猛地抬起头,两眼通红,死死地盯着贺屿。
贺屿的嘴一张一合,还在说着那些不知所谓的屁话。
什么因为爱他,所以霸凌他。
什么他当时年纪还小,哥哥要原谅他。
什么虽然被霸凌的是陈和颂,但是他也很煎熬。
陈和颂捏了捏拳头,猛地扑上前,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谁是你哥哥?我是陈和颂!我就是陈和颂!只是陈和颂!”
在那些惹人厌烦的声音里,贺屿永远是贺屿,是一个独立的人,是疯批偏执霸总,是占有欲很强的年下弟弟。
而陈和颂,永远都是“贺屿的哥哥”,简称“哥哥”,是依附贺屿的那个人,是个挂件。
不是!他是陈和颂!只是陈和颂!
贺屿猝不及防,被陈和颂打倒在地,一拳又一拳,雨点似的落在他的身上,贺屿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谢朝原本还想帮他的忙,但是陈和颂抬起头,朝他喊了一声:“你别动手!”
就算被拘留,也是陈和颂自己被拘留。
谢朝便默默地站到旁边,把保安亭给挡住,还给里面的保安递了一点钱。
“私事,私事。”
陈和颂几乎把一辈子的脏话都骂完了。
“去你妈的年纪还小!去你妈的爱我就是霸凌我!去你妈的!”
贺屿试图挣扎,陈和颂死死地按住他:“你不是要跟我道歉吗?道歉啊!我让你妈的给我道歉!”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道歉,贺屿一边哀嚎,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哥我错了……”
“你他妈的喊我什么?!”
“陈和颂,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这才叫做道歉!
什么不懂爱,教他学会爱,那是道歉吗?那是犯贱!
陈和颂把他拽起来:“给谢朝道歉!”
贺屿连忙道:“谢朝,对不起……对不起……”
陈和颂死死地按住贺屿,握紧拳头,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砰砰作响。
过了一会儿,谢朝看着都心惊胆战,连忙上前把陈和颂给拉走。
“好了,他都变成这样了,别打了。”
贺屿倒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涕泪横流,还在下意识说:“对不起,对不起……”
陈和颂捏了捏拳头,厉声道:“我不会原谅,永远都不!滚!”
得到赦免,贺屿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地逃上车,吩咐司机快去医院。
他的道歉,也不过如此。
他害怕握着刀的谢朝,害怕提起拳头的陈和颂。
贺屿还是最惜命的,与其说他爱陈和颂,不如说他最爱自己。
谢朝说的对,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废物,陈和颂早该提起拳头狠狠给他几下了。
现在高考结束,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对着贺屿举起拳头了。
陈和颂在太阳底下站着有些发晕,整个人都晃悠悠的,谢朝把他扶上了车。
陈和颂握了握拳头,他刚才打得太用力了,拳头都擦破了。
谢朝看了他一眼,小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陈和颂摇了摇头,“别告诉祝老师,我怕他担心。”
谢朝还在犹豫,陈和颂恳求道:“我只疯这一次,别告诉老师。”
谢朝点了点头:“好吧。”
陈和颂从来不信什么以德报怨。
什么虽然贺屿霸凌他,但是他不能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否则他就会变成和贺屿一样的人。
都是狗屁!
他就要计较!
贺屿霸凌他,他不仅要狠狠地报复回去,还要千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他回想起幻觉里的场景,转头看向谢朝,正色道:“如果有一天我爱上贺屿,一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或者直接把我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暴走小陈
我早就想这样写了,追妻火葬场里,渣攻追上门道歉,受要么关门不见,要么说“给彼此留下最后一点体面”,我每次看的时候:你给他留什么体面?你打他啊!就跟他打你一样打他啊!
感谢在2023-07-0420:08:44~2023-07-0520:1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小沉茫、曦妍、Lss、Dream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山见我50瓶;是穆穆子啊29瓶;就他妈无语、衣裳楚楚20瓶;雨后15瓶;能不能搞快点嘻嘻11瓶;粹粹、聿潍、我叫你一下,你敢答应、苏清辞、南鸳。、炸鸡汉堡螺蛳粉、白毛狐狸、柿子10瓶;逃离疯人院yu、洋洋洋洋9瓶;思禾浦7瓶;S6瓶;急急国王、黎雨初歇、一个大圆子、温茗、枕星河、羌羌、戏文5瓶;哥的帅气无人能及、mj、647810513瓶;啦啦拉啦拉啦拉啦拉啦、甜点不好吃、怎么还不完结、鼎呱呱、wuli萌萌哒兔纸、狗渣男给我死2瓶;银杏_、无言、无敌小可爱、易北笙、Y.、韩棒和韩gsssss、Qiuuu、飓风南瓜灯、起司猫的巫师帽、白音、宴宴宴、明明、都督大人、舟上阑珊、大猫爱吃肉、36ev、梵君、阿橙吖、一纸流年、xingxing、先试它一试、海澜之家、qazwsx、.莱、凤曦月、落雨无声、简兮、eximius~chyx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2 章 准考证被撕(19)
第42章
19
祝青臣抱着小黄狗,在别墅里等学生们回来,一边等他们,一边还搂着小黄狗,教它看动画片:“阿钺,看,那个小狗是你。”
谢知珩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报表,却在祝青臣每喊一次“阿钺”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看电视。
不行,谢知珩低下头,揉了揉眉心,下次不能再抬头了。
祝青臣喊的是那只小狗,他又不是小狗!
没多久,谢朝和陈和颂回来了。
小黄狗早就受不了祝青臣了,他应该去教真正的阿钺,而不是抓着一只无辜的小狗进行超前教育。
小黄狗一蹬脚就从他怀里跳下去,迈着小短腿,奔向谢朝。
谢朝把它抱起来,摸摸脑袋。
祝青臣问:“回来啦?”
“嗯。”
陈和颂刚打了人,还有点不敢面对老师,躲在谢朝身后。
祝青臣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手上的伤口:“你手怎么了?”
陈和颂把手往身后藏了藏,一脸乖巧:“在路上摔了一跤,擦在地上擦破了。”
“下次小心一点。”祝青臣问,“要帮忙把你的行李搬上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谢谢老师。”
陈和颂和谢朝对视一眼,两个人默契地保守着秘密,什么都没说。
谢知珩坐在沙发上,看着报表,淡淡问:“祝老师也要住下来吗?”
祝青臣回过头:“嗯?”
“方便和他们一起玩。”
祝青臣犹豫了一下,他的公寓是租来的,已经付过租金了。
而且……他每天瘫在家里,看动画片、吃炸鸡、喝奶茶,系统看着都来气,要是被两个学生看见……
嗯,会破坏他英明神武的老师形象。
他宁愿辛苦一点,骑车过来。
于是祝青臣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谢谢谢总。”
这时,有人给谢知珩打了电话,谢知珩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跟祝青臣说了一声,便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喂?”
电话那边传来少年雀跃又刻意控制的声音:“谢总,那个老东西已经带我回家了。贺屿最近失宠了,总是被老东西骂,老东西对我还挺不错的。”
没错,打电话给谢知珩的,正是贺峰领回家的私生子贺岭。
贺峰满心满眼地以为,这是他的养在外面的某位亲亲情人,为了他带球跑,在外面忍辱负重,生下来的孩子。
其实这不过是谢知珩在台球厅里找的一个小混混。
他们父子不是都喜欢找小混混教训别人吗?这次他们也该栽在小混混身上了。
谢知珩皱了皱眉头,语气严肃:“眼光放长远一点,他把你带回去,只是想用你刺激贺屿,一旦贺屿‘改邪归正’,你马上就会失去利用价值。”
“你自己想清楚,
?_[(,
还是想要父爱?如果你想要贺峰的父爱,那我们就不用再联系了,挂了。”
谢知珩说着话,便要把电话挂掉。
贺岭不过是个被他这么一激,连忙道:“我当然想要钱,他又不是我亲爹,就算是我亲爹我也不要什么狗屁父爱!谢总?谢总!喂?”
谢知珩重新接起电话:“那就让他带你去公司。”
“这个……”贺岭有些为难,“可是他应该不会让我去公司。”
“跟他说,正好暑假,你想和贺屿一起进公司历练,他不会拒绝。进了公司,去找罗副总,他会帮你。”
贺屿已经被学校开除了,贺父正愁不知道怎么安排他,谢知珩让贺岭提出,两个人一起去公司历练,贺父不会不同意。
贺岭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会努力的。谢总你说话算话,如果暴露了,你肯定会……”
“放心,如果暴露,你随时可以去国外。”
谢知珩挂了电话,熟练地把通话记录删掉,然后转身回到客厅里。
两个学生上楼整理房间去了,只有祝青臣在客厅里看动画片。
谢知珩在他身边坐下,淡淡道:“贺家快完了。”
祝青臣转头看了他一眼,眨巴眨巴眼睛,大反派又开始行动了?
“我安排了人,过不了几天,贺家就完了。”
祝青臣问过系统了,原书里,贺父根本就没有什么私生子,更别提跑出来和贺屿争权夺利了。
他稍微想一想,就能想到,谢知珩所说的“安排了人”,安排的是什么人。
祝青臣正色道:“谢总也要多加小心。”
谢知珩微微颔首:“我知道。”
反派系统躲在旁边,试图阻止一下:“不可以,那是主角攻,主角攻以后是要继承家族企业、功成名就的,现在已经偏离原剧情太多了。”
谢知珩顺手把它弹开:“闭嘴。”
*
不出谢知珩所料,没几天,贺父就让两个儿子进入集团实习,做些打杂的事情。
突然被带回家的私生子,同时进入公司实习,终于让贺屿燃起一丝危机感。
他已经被学校开除,又进了几次派出所,急需一个机会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
最近公司一直在亏损,资金运转不周,为了在贺父面前表现,贺屿便放下身段,和副总一起到处拉投资。
他甚至找到了谢知珩头上。
谢知珩端坐在集团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前台打电话告诉他:“谢总,贺氏集团的刘副总和贺屿在楼下要求见您。”
谢知珩道:“就说我不在。”
“他坚持要等您。”
“那就让他等着。”
不多时,前台又打电话来了:“谢总……”
谢知珩接起电话:“让他继续等。”
前台道:“祝老师来了,他说你们约
好了中午去餐厅吃饭。”
谢知珩顿了一下,
站起身来,
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我现在下去。”
集团大堂,前台挂了电话,对祝青臣说:“祝老师请稍等,谢总马上就下来了。”
祝青臣点点头:“好,谢谢。”
他们约好了中午去新开的餐厅吃饭,谢朝去接做家教的陈和颂了,祝青臣过来接谢总。
祝青臣还是第一次来谢氏集团,他背着手,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
宽敞明亮的大堂、井然有序的员工,墙上还挂着“xx届优秀纳税企业”、“xx届文明企业风尚奖”的牌子,满满当当一面墙。
简直把“遵纪守法,优秀企业”八个大字顶在了头上。
祝青臣问系统:“你们快穿局就管这叫‘大反派’啊?”
贺家一群法外狂徒,竟然能当主角。
得过“文明风尚奖”的谢知珩,只能当反派。
离谱的原剧情。
“这个……”系统顿了一下,“你要知道,在里,主角杀人放火、违法犯罪,不叫‘违法犯罪’。”
“那叫什么?”
“叫‘很酷很帅’或者‘很有性张力’?”系统也不太确定。
“……”这是什么逻辑?
这时,前台朝祝青臣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祝老师,您可以先来这边坐一会儿,我给您倒水。”
“好的,谢谢。”
祝青臣刚转过身,忽然,大堂沙发上,一个人猛地站起身,
“祝……”
贺屿和公司副总一起过来拉投资,等不到谢总,他就一直在大堂等着。
不仅是向谢总展示他的诚意,也是向贺父展示——贺屿急需这个机会。
当然,这也说明了,贺氏已经是强弩之末。
贺屿在看见祝青臣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祝青臣和谢氏是什么关系?他又不姓谢!
难道……祝青臣敢报警把他送进派出所,就是因为有谢氏在背后撑腰?
他想冲上前,抓住祝青臣问个清楚,可是想想自己在他手上吃过的亏,再想想祝青臣好几次把他送进派出所。
他又不敢了。
贺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走上前去:“祝老师。”
祝青臣也看见他了,抱着手,毫不畏惧地看向他:“嗯?”
在进过几次派出所、被陈和颂狠狠揍过之后,他终于暂时学会了收敛恶意。
但他还是藏不住眼底的精光,马上就探究地问:“祝老师,不知道您和谢氏集团老总是什么关系?”
祝青臣看了他一眼,再看看站在门口的保安,确认自己是安全的,然后选择不回答贺屿的问题。
贺屿丝毫看不懂眼色,又问:“您和谢总认识吗?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我刚才来见谢总,但是前台说他并不在办公室。”
祝青臣皱了
皱眉。
㈤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主角攻的脸皮这么厚的吗?
噢,或许这该叫做能屈能伸。
贺屿见他不说话,有些急了:“祝老师,不瞒你说,之前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年纪太小,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下一秒,大堂旁边的电梯叮咚一声,缓缓开门。
谢知珩套上板正的黑色西装外套,扣好扣子,走到祝青臣身边。
祝青臣回头道:“谢总,他说你不在办公室。”
谢知珩抬眼看向贺屿,淡淡道:“你连最基本的商务用语都听不懂吗?那是委婉的拒绝,贺氏怎么派这样一个人过来接洽?还想要投资?”
贺屿脸色铁青,刚要发作,旁边的副总担心他惹事,连忙拉住他:“小屿。”
谢知珩转头看向保安,朝保安招了招手:“把这两位先生请出去,以后不许贺氏集团的人进来。”
“你……”贺屿瞪大双眼,终于是装不下去了,“我什么时候惹过你?我诚心诚意来谈合作,你凭什么……”
谢知珩摸了摸袖扣:“自己想想吧,你什么时候得罪过我。”
他转过头,对祝青臣道:“走吧,你骑车了吗?两个小孩子呢?”
“嗯。”祝青臣点点头,“他们已经过去了。”
一个古怪的念头从贺屿的脑子里闪过,只可惜,他还没有抓住这个念头,另一边,陪他一起来的副总手机忽然响了。
铃声急促,副总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喂,贺总?”
贺父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快回来!税务局和质监局的上门了!”
副总震惊:“怎么会?”
“那个该死的贺岭和内鬼串通起来,把公司的钱全部转到国外去了!走之前还他妈的举报了我们!”
贺父破口大骂,声音很大,祝青臣都听见了。
祝青臣拽了拽谢知珩的衣袖,两个人停下脚步,偷偷吃瓜。
贺父继续破口大骂:“你是干什么吃的?人家在眼皮子底下把钱转走了,你一点都没发现,你是猪脑子!还不快点回来?!”
他还真是冤枉副总了,贺岭是他自己带进公司的,现在怪别人猪脑子。
贺父好像想起什么,顿了一下,又问:“小屿和你在一起吧?”
副总点点头:“对,小屿和我在一起。”
“快让他回来!我安排了人,马上送他出国!快点!”
贺父只有贺屿这一个儿子了,全都指望他了。
副总和贺屿没有再纠缠,迅速离开谢氏集团,准备回去。
祝青臣看向谢知珩,谢知珩勾了勾唇角,举起双手,一脸无辜:“与我无关。”
狗屁,明明就与他有关。
那个“私生子”只比贺屿大不了多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又是转移财产,又是举报
的。
一定有人背后指点他。
谢知珩从他手里接过粉色的小电驴头盔,熟练地给自己戴上:“还不去吃饭吗?两个孩子要等急了。”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拿出车钥匙,把自己的小电驴牵出来。
大堂里,员工们眼睁睁看着自家老总顶着粉色头盔,爬上祝老师的车子后座,拽着他的衣摆,稳稳地坐好。
“出发。”见祝青臣不动,谢知珩拍拍他,“祝老师,出发。”
祝青臣回过神:“知道了。”
大反派坐在他的车子后座,一时间令人难以接受。
谢知珩坐在后座,拿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几声。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他安插在贺氏集团内部的线人给他发了消息。
【税务局工作人员已进驻贺氏集团,我把我手上的证据都提交上去了】
【贺峰紧急联系了自己在美国的朋友,要把贺屿送出国,不过他那个朋友不怎么靠谱,是在国外做人体器官生意的】
【谢总,我不能再和你联系了,这个手机号也不能用了,希望你信守承诺,把我的老婆孩子安全送出国】
那是当然。
他是一个诚信的大反派,不会出尔反尔。
能接触公司账本的人不多,贺峰一个一个排查下去,很快就能找到是谁想税务局举报的他们。
贺峰人脉很广,这位副总想保全自己的家人,也很正常。
但是……
谢知珩按灭手机,试图说服自己。
这本书本来就是不讲什么法律的。
陈和颂被虐待十几年,没人跟他讲过法律。
陈和颂被限制人身自由,被强迫发生关系,没人跟他讲过法律。
谢朝被霸凌,被一枪打死,没人跟他讲过法律。
贺屿派人在谢知珩车子的刹车上动了手脚,害得他车祸身亡,也没人讲过法律。
他当然也可以不用讲,反正那个朋友是贺父自己联系的,他冷眼旁观就是了。
谢知珩这样说服自己。
他放下手机,看向前面骑车的祝青臣,低声问:“祝老师,如果用法律以外的方法处理贺屿,你觉得……”
祝青臣一惊,回头看向他:“谢……谢总,你想……干什么?”
不用祝青臣多说,谢知珩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消息。
【告诉税务局和警察局,贺峰安排了贺屿出国,应该就是现在的飞机,可能携带赃款,飞机上还有一个从事人体器官买卖的商人,让他们快点去拦截】
*
贺屿和副总一起回到公司大楼时,公司里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在为临时的抽查忙上忙下,有的已经在现场打印辞职信了。
贺屿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拽到旁边
,贺屿下意识要还手,却发现是自己的父亲。
“爸?”
贺父瞬间苍老了许多,摸着他的脑袋,红了眼眶:“小屿,爸对不起你啊,爸不该相信那个狗屁私生子。”
贺屿十分动容,父子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贺父拽着他,从公司旁边的小巷子离开。
一辆黑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贺父把一个垃圾袋交给他:“这里面是你的身份证和护照,马上跟着李叔去美国,李叔在美国做的生意很大,和爸爸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
贺屿转头看向坐在车里的男人。
男人穿着西服,戴着黑框眼镜,手里还拿着佛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年暴发户老板。
贺屿看了他一眼,便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贺父不准他无礼,马上按着他的脑袋,让他低下头:“快喊‘李叔叔’。”
贺屿乖顺地喊了一声:“李叔叔。”
贺父赔笑道:“李总,那就麻烦你了,随便给他一个职位就行,能活下来就行,拜托你了。”
李总和和气气地应了一声:“贺总你就放心吧,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肯定好好照顾他。”
贺父这才放下心来:“好,那我就放心了。”
贺屿却对父亲道:“爸,你放心,等我在国外赚了大钱,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好。”贺父感动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拉开车门,把他送上了车。
车子飞速离开,车里阴沉沉的。
贺屿坐在车子后排,看着这位李总。
李总回过头,朝他笑了笑:“不要担心,你爸爸不会有事的。国外很好玩的,到时候叔叔先带你去玩几天,等玩腻了,就来叔叔的公司上班。”
贺屿顿了顿,问:“那我能做什么职位?我连高中都……”
“没关系。”李总一摆手,“高中没毕业有什么关系?世界上很多高管学历都不高,叔叔相信你爸爸的能力,也相信你的能力,到时候直接让你做总监。”
贺屿面上一喜,连忙道:“谢谢叔叔。”
“不用客气,休息一会儿吧,旅途还很长。”
“好。”
贺屿转过头,正巧看见陈和颂和谢朝在一家餐厅门口,正准备进去。
贺屿志得意满,等他在国外做了大生意,再来收拾这两个人。
李总看着他藏不住的表情,笑了一声,吩咐司机:“再快点,要赶不上飞机了。”
时间很紧,李总一直牢牢把握着时间,带着贺屿,穿过机场大厅,来到候机室,随后迅速登机,找到位置坐好。
贺屿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飞机上了。
李总和贺屿并排坐着,贺屿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进出都要经过李总。
贺屿坐好之后,便有些忐忑:“李叔叔,我真的可以做总监吗?”
“当然可以。”李总富有亲和力的笑容让他安下心来,
“你好好干,
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把你爸接走了。”
“好。”
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李总按响传唤铃,让空乘人员给自己拿了眼罩和毛毯,又要了一杯牛奶。
他把眼罩和毛毯递给贺屿:“旅途还很长,你先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
“好。”
“喝了牛奶再睡。”
“好,谢谢李总。”
李总完全就是个对下属友善温和的老板,贺屿根本没有起疑,接过牛奶喝了半杯。
李总摘下黑框眼镜,塞进衬衫胸前的口袋里,露出眼底的精光。
忽然,飞机没了动静,外面却传来了警笛声。
贺屿愣了一下,李总也转过头看向他:“你他妈的报警了?”
“没……没有啊。”贺屿以为警务人员是来抓他的,比李总还急,对着空乘大喊,“快飞啊!快点起飞啊!”
别耽误他赚大钱!
下一秒,飞机在地上停好,李总马上把牛奶拿过来,想要冲进厕所倒掉,却被空乘人员制止了。
*
祝青臣和谢知珩抵达餐厅的时候,谢朝和陈和颂已经在餐厅里等着了。
“小叔、祝老师,你们怎么这么慢?我和陈和颂都快饿晕了,陈和颂下午还要去做家教,快来不及了。”
“路上遇到了一点事情。”
“严重吗?什么事?”
“没什么事情,别人家的事情,看热闹耽误了一点时间。”
“……”
祝青臣和谢知珩在位置上坐下,祝青臣把菜单递给他们:“你们先点吧,今天中午全场消费由谢总买单!”
谢知珩点点头:“嗯,点吧。”
两个小孩简单点了几道菜,然后就把菜单递给他们:“好了。”
祝青臣觉得差不多了,没有再点,谢知珩加了两道甜点,这样就差不多了。
服务员把菜单收走,没多久,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
谢知珩刚要拿起筷子,他倒扣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一下。
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助理给他回了消息:【谢总,人在机场抓住了,要是飞机起飞了就麻烦了,工作人员让我向您转达感谢】
【贺峰把整个公司都榨干了,给贺屿凑了路费,税务人员从他身上的银行卡里查出来赃款几千万】
【被带下飞机的时候,贺屿还死死扒着李总不肯撒手,说要跟着李总去赚大钱】
谢知珩满意地笑了笑,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都是纳税人的钱,不能让赃款流到国外去。
两个小孩挤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嘀嘀咕咕地讲大人不能听的悄悄话。
祝青臣握着小勺子,正认真地把焦糖布丁顶部的焦糖刮下来,不放过任何一块焦糖。
这时,服务员拿着相机,
走到他们面前:“餐厅今天有免费拍照活动,请问几位需要拍照吗?”
祝青臣和两个小孩还没反应过来,谢知珩就点了点头:“需要,麻烦了。”
“好的。”服务员按下快门,拍立得很快就把照片洗了出来。
他把照片交给谢知珩,谢知珩看了一眼。
祝青臣一听见“拍照”,马上抬起头,比了个剪刀手,嘴角边还沾着焦糖碎屑,朝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两个小孩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就这样被拍进去了。
谢知珩笑了笑:“照片我收着。”
其他人没有异议,他便把照片收进钱夹。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两个碍眼的小孩折掉,只留下自己和祝卿卿,诡计多端(指指点点)
这章改了一下,小可爱们可以重新看一下
感谢在2023-07-0520:17:28~2023-07-0620:4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emm看文就对了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苏清辞、emm看文就对了、怡ちゃん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厄尔人文2个;温白、55771964、1、一只小沉茫、曦妍、星光点点、樱桃好吃吗、酒笙清枙、30618429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厄尔人文100瓶;山复尔尔61瓶;藿香60瓶;青山见我、黎朔30瓶;傻白白白白27瓶;pulipu26瓶;道枝骏佑25瓶;夏莉、子夜也曾见日光、67820270、阿伟、焦头烂额、张二根、嘎嘣脆、小酸、天色如漆、花蒹、羊肉串大烤鸡nstp、九尾神鼠大人、鲸落20瓶;顾清玉18瓶;小枭迪迪15瓶;Rng、晨沐、白菜一号、不愿再笑9291、大猫爱吃肉、飞鱼、南河、拉莱耶的术、这破电脑一天也用不下、叽叽叽叽叽、mj、4184053910瓶;基基复基基、世界第一开心de小人儿9瓶;沙华、玊、小熊小熊小熊8瓶;小团米7瓶;花落mi6瓶;右手直角坐标系、惊池、:)、y、K-Stp、槲寄生下、巴啵啵啵i5瓶;wuli萌萌哒兔纸、梵高的向日葵4瓶;36938017、小肥翹3瓶;墨墨腐、安柠yi、狗渣男给我死、放过我吧我想睡觉、言无声2瓶;单色的天空、66696178、三个木头、鸽子作者退退退、56351499、明明、冉倾、65501640、早点睡吧、无敌小可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3 章 准考证被撕(20)
第43章
20
贺氏集团连续遭受重创。
从去年开始,大批订单被抢,到今年,直接被曝出偷税漏税和产品质量问题。
工作人员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下午,就查封了贺氏集团整栋大楼,控制了集团高管,并且传唤公司法人到场。
集团实际控制人是贺父,而法人则是……陈和颂的母亲。
工作人员们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个小区里做保洁员。
因为一个扫帚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富家太太的高跟鞋,正跟富家太太吵架。
烫着大波浪,穿着高跟鞋的富家太太指着她的鼻子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滚蛋!”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富家太太接起电话,立即换了语气:“喂,老刘啊?今天回家吃饭吗?那我马上回去准备。”
她这副模样,活像是以前的陈母。
可现在,陈母只能站在她面前,看着另一个自己对着她耀武扬威。
“算你走运,我今天没空跟你吵。”富家太太挂了电话,指着她的鼻子,“我记住你的工牌了,你等着吧。”
她离开之后,陈母往地上啐了一口。
很快的,她又想起,这是她的职责范围,她需要自己清理。
她只能强忍着恶心,蹲下清理。
她一边清理,一边低声咒骂:“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迟早和我一样。”
骂着骂着,陈母话锋一转,又想到了伤心事:“没良心的,贺峰,我陪了你这么久,我连儿子都不管了,你就这样对我,白眼狼!”
“还有贺屿,小白眼狼!我的儿子给你做保姆,你现在飞黄腾达了,就把我一脚踢开,小白眼狼!”
工作人员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一边清理污秽,一边破口大骂。
“陈霞?请问你是陈霞吗?”
陈母抬起头,没好气道:“干什么?”
工作人员也严肃了语气,向她出示证件:“贺氏集团涉嫌偷税漏税,我们现在要依法拘留公司法人。”
“什么?”陈母睁大了眼睛,“我和贺峰早就离婚了!”
“这和你们离不离婚没有关系,只要你还是公司法人,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去!我都和他离婚了!我一分钱都没拿到,凭什么他犯法,要我去坐牢?我不去!”
陈母丢开扫帚,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天抹泪。
“白眼狼啊!他说公司法人写我的名字,公司就是我的了,他骗我签字,骗我坐牢啊!全都是骗我的!”
“我不管!我不去!我要见我儿子!我儿子是高考状元,你们不能抓我,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欺负状元妈妈!”
工作人员们对视一眼,走上前,想要把她给带走。
陈母奋力挣扎,甚至在地上打滚。
和贺父离婚之
后,为了生活,她做了不少没脸没皮的事情,也不差这一件。
工作人员们十分无奈,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直接把她给架起来了。
因为她试图反抗,还加上了手铐。
陈母被带到已经被查封的贺氏集团。
贺父一瞬间白了头发,佝偻着背,颓丧地坐在会议室里,接受工作人员的询问。
陈母一看见贺父,马上冲上前,狠狠地打他:“贺峰,白眼狼!你骗我!都怪你!”
贺父极力表现自己已经心如死灰了,坐着不动,任她推搡。
可是下一秒,陈母手上的手铐甩到他的脸上,贺父惨叫一声,狠狠地把她推开,捂住自己的额头。
“你还敢推我!”
陈母跌在地上,又开始撒泼打滚。
工作人员们把癫狂的陈母按住,贺父捂着额头,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
贺父恶狠狠地看向陈母,陈母下意识停止发疯,瑟缩了一下。
她还是害怕贺父的。
贺父捂着伤口,转回头。
他想,不要紧,不跟这个疯婆娘一般见识。
他还有儿子,他的儿子在国外赚大钱,马上就能回来接他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那出国的儿子,飞机还没起飞,就被拦截住了。
被带下飞机的时候,贺屿还死死地抱着李总的腿,不肯撒手。
“李总,你相信我,我没有报警!不是我报警的!真的不是我!”
李总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还想踹他两脚:“滚开!要不是你爸爸求我,我才不带你去赚钱,你倒好,你扭头就把我给卖了!啊!”
工作人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两个人戴上手铐,带下飞机,分开用两辆车带回去。
这是贺屿数不清第几次进派出所了,这次进去,他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嚣张。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别耽误我赚钱!偷税漏税的是我爸,又不是我!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工作人员被他吵得烦了,大吼一声:“安静!你还想着跟那个李总去赚大钱啊?他就是个倒卖人体器官的,你跟着他走了,你还有命活吗?”
贺屿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不可能,那是我爸的朋友,他怎么可能害我?我知道了,肯定是陈和颂收买了你们,故意让你们这样跟我说,就是为了不让我赚钱!”
“你他妈……”工作人员扭头看了一眼执法记录仪,还是没有骂出来。
他们把他留在审讯室里,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然后先去审问那个李总。
李总倒是沉稳,也会演戏:“不是啊,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根本不知道贺家偷税漏税,贺峰就跟我说,让我带他的孩子出去玩一圈,我是无辜的。”
但是当工作人员将他在国外做涉.黑生意的证据摆在他面前时,他马上演不下去了。
“天杀的贺屿!他们的肯定是他报警的!我让他当总监,他就这样
对我!”
隔壁审讯室,贺屿面对成山的证据,这才反应过来。
李总根本不是要带他去赚大钱,而是要把他送到国外去卖掉。
他怔怔的,缓了一会儿,好像是有些疯了:“不可能,我不相信,肯定是陈和颂让你们来骗我的,肯定是的。”
到了傍晚,贺父和陈母因为偷税漏税等原因,也被带回了派出所。
长长的走廊上,贺父脑袋上裹着纱布,陈母耷拉着脑袋,被警察带着往里走。
忽然,贺屿从审讯室的小窗户里探出脑袋,大喊一声:“爸!爸!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可惜了,审讯室的隔音很好,走廊上根本听不见房间里的声音,贺父怀揣着儿子在国外赚大钱,迟早会来接他的美梦,走进了临时拘留室。
*
贺氏集团接连爆出偷税漏税和产品质量问题,现在已经彻底歇业,正在接受有关部门的调查。
法人代表和实际执行人要被判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还上了好几次同城热搜。
【贺氏集团,听起来很耳熟】
【救命,贺氏还是做日用品的,我还用过他们家的东西,得去检查一下身体了】
【贺家不就是之前那个,把高考生准考证给撕了的垃圾吗?】
【我知道,贺家是重组家庭,非要让成绩很好的哥哥留级给弟弟做陪读,还纵容弟弟校园霸凌的那个】
事情闹得很大,陈和颂和谢朝都看见了。
谢朝放下手机,看向陈和颂:“你不会心软了吧?”
“不会。”陈和颂摇了摇头,“她一直想找一个长期饭票,现在她找到了。”
他指的是自己的母亲。
还是国家饭呢,铁饭碗。
母亲终于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陈和颂又道:“只是新闻里没说,贺屿去哪里了。”
“怎么?”谢朝问,“你还担心他?”
“不是。”陈和颂摇摇头,“我担心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害人。”
两个人翻遍同城热搜,也没有人说贺屿现在去了哪里。
谢朝想了想,正色道:“去问我小叔,他消息灵通,肯定知道。”
“好。”
两个人下了楼,谢知珩和祝青臣正在花园里玩游戏机,小黄狗趴在祝青臣脚边,摇晃着尾巴。
谢朝轻轻走上前,喊了一声:“小叔?”
“嗯。”谢知珩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我和陈和颂有事情问你。”
祝青臣抬起头:“我需要回避吗?”
“不用,不用。”谢朝问,“陈和颂想问你,贺家倒台了,贺屿现在在哪里?”
谢知珩抬起头,看了一眼祝青臣,淡淡道:“他也在派出所里。”
“为什么?”陈和颂疑惑,“他还没有成年,也还没有接管公司,公司出事,和他有什
么关系?”
谢知珩道:“因为他袭警。”
发现自己被李总骗了之后,
??[,
用手铐砸伤了几个工作人员,现在也被关着。
陈和颂有些担心:“那……”
“不会有事了。”谢知珩淡淡道,“赃款被查抄,贺家还要缴纳罚款,贺屿还差一个月就成年,这些罚款需要他成年以后缴纳。在他缴清罚款之前,他是老赖。”
祝青臣举起手:“我知道,老赖每个月都要接受有关部门的监管,出行也受限制,你在几千公里以外读大学,不用担心他会追过去的。”
陈和颂点点头:“那就好。”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谢朝问,“他明明只差一个月就成年,说明他只比陈和颂小了一个月,为什么陈和颂读高三,他读高二?”
陈和颂顿了一下:“因为初中的时候,他说跟不上,想让我跳级读一年,然后给他做家教。”
贺屿一直都是这样,想让人跳级就让人跳级,想让人留级,就让人留级。
不过现在好了,他再也不能操纵陈和颂了。
陈和颂和谢朝都松了口气,相视一眼,捕捉到对方眼里那点幸灾乐祸。
从某个瞬间开始,他们一直停滞的人生,终于开始转动。
*
贺氏集团的案件属于经济犯罪,照理来说是允许其他人旁听的。
谢知珩特意托人弄了四个席位,现场观摩。
他可是大反派,大反派就该干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还要拉上其他人一起落井下石!
祝青臣最爱看人渣倒大霉了。
两个人一拍即合,谢知珩穿了黑色西装,祝青臣穿了白色西装,两个人跟要人命的黑白无常似的,早早地就来到法庭现场。
跟参加重要宴会一样。
穿着T恤和短裤的谢朝和陈和颂都惊呆了。
“你叔叔疯了?”
“你老师才疯了。”
祝青臣整理了一下领带,朝谢知珩伸出手,两个人携手走进法院。
陈母在看守所里嚎了好几天了,来到法庭,竟然还有力气继续嚎,要不是工作人员拦着她,她能就地打滚。
与她相比,贺父就冷静许多。
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脱了,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去往国外”的贺屿身上。
他脸色铁青,攥着拳头,目光阴沉,那副表情和贺屿一模一样。
最后两个人因为严重的经济犯罪,分别被判了五年和七年。
被工作人员带走的时候,陈母忽然挣脱束缚,扑到地上,大哭起来:“小颂,妈妈对不起你!妈妈错了!”
她一边嚎,一边却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旁听席,想要搜寻陈和颂的身影。
“妈妈错了……妈妈不该……”
贺父冷笑一声:“别装了,人家那是真病才能去保外就医,你装疯只能去精神病院。”
毕竟还是多年夫妻
,他们还是互相了解的。
贺父一下子就戳穿了陈母的想法。
陈母一愣,好像清醒过来,然后开始大哭:“该死的陈和颂!我就不该把他生下来!我就应该掐死他!”
旁听席上的陈和颂从始至终淡淡地看着她表演,没有其他反应。
后来他才知道,在看守所里,和陈母一个房间的,是一个朴实的中年妇女。
她长年遭受家庭暴力,在某天晚上,为了保护自己年幼的孩子,对自己的丈夫勇敢地举起了菜刀。
所以在她听其他狱友说,陈母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给继子当保姆,还纵容继子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
当天晚上,她就趁着深夜,狠狠地给了陈母两个耳光,把睡梦中的陈母给扇醒了。
陈母一开始还想辩解,但是很快就被她打服了。
没多久,狱警给她们换了房间。
可是这里的犯人,基本都知道陈母做过什么事情,不论她换到哪个房间,都逃不过言语讽刺。
所以,在法庭上,她那样朝陈和颂大喊。
她永远在怪陈和颂,怪陈和颂不帮她,怪陈和颂不讨好贺家父子,怪陈和颂生下来向她讨债。
可是陈和颂已经不在乎了,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前程要奔赴。
*
判决下来没多久,贺父和陈母就从看守所转到了监狱。
过了一阵子,估摸着贺父已经适应了监狱的生活,谢知珩特意去监狱探望了一下贺父。
隔着玻璃,贺父看见谢知珩,眼睛一亮,仿佛看见救世主,整个人几乎要贴到玻璃上了。
“谢总、谢总,你知道的,我是冤枉的,你帮帮我,等我出来了,我给你当牛做马。”
谢知珩淡淡道:“不需要,我没有让别人当牛做马的爱好。”
贺父急切地问:“谢总,那你要什么?你只管说,只要你救我出去。”
“我不要什么东西,不过是身为朋友,过来告诉你一些消息。”
“什么?”
“我有一个熟悉的企业家,在国外。”
一听“国外”两个字,贺父马上又燃起希望。
对,他还有儿子贺屿,贺屿还在国外发展。
等贺屿发展好了,肯定会回来救他的。
贺峰连忙问:“谢总,你的这位朋友认不认识李金李总?”
谢知珩微微颔首:“认识,李总的生意做得很大。”
贺峰松了口气:“那就好,太好了。”
谢知珩继续道:“每天几个亿的进账。”
贺峰喜形于色:“太好了。”
谢知珩语气不改:“每天在刀口讨生活。”
贺峰疑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什么?”
“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倒卖人体器官、人口拐卖。”
“什么?!”贺峰彻底震惊了。
难不成……难不成……
难不成他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推到了火坑里?
谢知珩笑了笑,并不想把自己举报违法犯罪,贺屿在机场被拦下来的事情告诉他。
让贺峰急一会儿。
这才叫做“虐心”呢。
反派系统跟他说的那些“火葬场”文,都太可笑了。
看一本日记、痛哭流涕一下,再道歉承认自己错了,就叫“虐心”。
小孩子哭着要糖吃都比他们“虐心”。
贺峰急了,几乎要把栏杆给拽下来:“谢总,谢总,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儿子吧,我给你钱!我给你当牛做马!求你了!”
谢知珩没有正面回答他,默默地站起身,拂了拂自己的西装外套。
他语气平淡,就像是话家常一样。
“你还记得谢朝吗?”
谢朝!
犹如晴天霹雳,贺父似乎想起了什么。
贺屿初三那年,霸凌一个学生,那个学生后来还带刀来了学校。
当时他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找关系摆平了这件事,甚至还歪曲事实,把贺屿霸凌同学,硬生生说成是那个学生霸凌他。
后来那个学生休学了,听说是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所以……
谢朝,谢知珩,他们都姓谢!
贺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谢知珩却已经离开了。
最后这一句话,是他代替原来的谢知珩问的。
谢知珩走出监狱的时候,正巧看见贺屿也在外面徘徊。
他大概是想进去探监,但是又不敢进去。
贺父到现在还以为他在国外赚大钱呢。
看见谢知珩出来,贺屿连忙扑上前:“谢总,谢总,求你帮帮我!我给你当牛做马!你收留我吧,我可以给你打工!”
不愧是亲生父子,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谢知珩收回自己的裤脚,往前走去,也低声问他:“你还记得谢朝吗?”
谢朝?
贺屿猛地抬起头,看着谢知珩离开的背影,迅速冲上去:“你!是你!你是故意的!你是为了给谢朝报仇!”
谢知珩反问道:“是我让你们偷税漏税的吗?是我让你们生产假冒伪劣产品的吗?是我让你们破坏别人高考的吗?”
贺屿哑口无言,只能冲进监狱里,告诉父亲这个最新的消息。
他们家是被陷害的!都是谢家陷害他们!
车子停在监狱外面等谢知珩,谢知珩上了车。
祝青臣疑惑地问:“你跟他说什么了?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没什么,只是跟他说,我是谢朝的小叔而已,他承受能力不行,直接崩溃了。”谢知珩淡淡道,“祝老师不进去看看吗?”
祝青臣摇摇头:“天气够热的了,我怕看了他们吃不下饭。”
“好吧。”
谢知珩让司机掉头回
去,途中,助理又给他发来了消息。
【谢总,贺屿这阵子也不太安分,一直在找来钱快的法子,您看……】
贺屿娇生惯养,自然是不肯一步一个脚印,自己赚钱还债。
这才几天,就又动了歪心思。
如果谢知珩想的话,安排几个人,让他去借高利贷,或是把他带进什么不良产业,把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
谢知珩转头看了一眼祝青臣,用手写慢吞吞地回复。
【盯紧他,随便他端盘子做家政,做什么都行,有什么不良产业及时举报】
助理很快就回复了:【好的】
贺屿想用不法途径赚大钱快钱,不可能。
守法公民,在线举报。
*
几天后的夜晚。
陈和颂骑着他的小电驴去做家教,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烧烤摊。
熟悉的人围着油腻的围裙,站在碳炉前,手里拿着两把羊肉串,被油烟笼罩。
忙碌的厨师时不时转过头看看羊肉串,怒吼道:“下孜然啊!下辣椒面啊!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能干就干,不干就滚蛋!”
摊位上,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在喝酒划拳,贺屿端着羊肉串过去,男人们吃了一口,便“啐”在地上:“都烤焦了,苦成这样你来吃啊?”
“对不起,对不起。”贺屿连忙鞠躬道歉,“我再去重新烤一份。”
厨师怒吼道:“你晚上别吃饭了,用来赔烤坏的羊肉钱!你一个老赖之子,到哪里打工都没人要你,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就这样对赶我的客人,滚下去!”
但是那些客人不依不饶:“我他妈说的是让你吃,谁让你重新烤一份了?吃!”
贺屿只能拿起烤得发苦的羊肉串,塞进嘴里。
眼前的场景,和从前贺屿坐在贺家别墅里,对陈和颂做的早餐挑三拣四的场景慢慢重合。
贺屿高高在上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粥碗,摔在地上:“哥,我昨天说了我要吃瘦肉粥,你做的是什么?你自己吃吧。我让你吃,没让你拿扫帚收拾!趴下吃啊!”
一年以前,他还是这样对待陈和颂的。
一年以后,他终于也尝到了同样的滋味。
碎瓷片划破陈和颂的手掌。
尖锐的签子划破贺屿的嘴巴,慢慢有鲜血淌出。
客人骂了一句“晦气”,把抽完的烟头丢在他的脚边,让他下去再烤一份。
贺屿刚准备走,厨师又喊住他:“有没有点眼力见?把客人的烟头捡走啊。”
“好。”贺屿低着头,捡起烟头,却不想碰到了没烧完的火星,被烫了一下。
至少让他也烤十年的羊肉串,受十年的刁难,在他的身上也烙下“老赖之子”四个字。
只是不知道,贺屿现在是不是正在攒钱,想要参加新西方的厨师专升本呢?
他的专
升本资料,
会不会被顾客酒后拿来垫桌子呢?
他会不会在日复一日的无效劳动中,
逐渐丧失自己年轻的体力、智力和记忆力呢?
陈和颂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噩梦抛在脑后,揣着自己今天做家教赚来的几千块钱,骑着小电驴,哼着歌,离开了这里。
他给祝老师发了消息:“老师,这家烧烤不怎么好吃,换一家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陈的高考成绩要出来了!臣臣:(变成猴子)(荡藤)(芜湖)
小可爱们,营养液加更还在继续,我好想加更,请给我机会rz
感谢在2023-07-0620:47:07~2023-07-0720: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玖墨辞、白兰地红茶、一只小沉茫、温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鹿116瓶;晨子25瓶;星野源24瓶;。。。、虎虎、好想吃火锅、天色如漆20瓶;抽到答题就弃文17瓶;不要随便取名11瓶;暮和月、玖墨辞、苏星寒、热心市民10瓶;折返跃迁9瓶;豆沙金桔、一只菜狗5瓶;?、歧路不知返4瓶;胖胖的肘子、迎星3瓶;且徐行、Gin2瓶;芜湖躺平啦、小兔叽、顾苏回、依暮冬婵云、明明、飓风南瓜灯、梵君、就这样吧、鬣躐,、无敌小可爱、嘿嘿、月湾沦落、懒人懒语、Qiuuu、莱KN、银杏_、澜宇、变形草莓果冻、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4 章 准考证被撕(21)
第44章
21
尘埃落定,半个多月时间过去,高考成绩也差不多要出来了。
祝青臣时刻关注着网上和教师群里的消息,随时准备让班上学生查成绩。
他比学生还紧张。
这天下午,祝青臣正吹着空调,看着电视,咔嚓咔嚓吃着薯片。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祝青臣拍了拍手,接起电话:“喂,你好。”
“喂,请问是祝老师吗?陈和颂是您的学生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很是官方的声音。
祝青臣警觉起来,坐直了:“我是,请问是陈和颂出了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是清华招生组的。”
下一秒,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稍等。”祝青臣又接起电话,“你好。”
“祝老师吗?你好,我们是北大招生组的。”
祝青臣:?!!!
“是这样的,高考成绩下午三点就可以查了,我们是特意来找陈和颂同学的。”
高老师告诉过他,招生组会提早盯住成绩好的学生,和他们一起查成绩,并且给他们开出许多诱人的条件,好让他们选择自己的学校。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对方继续说:“学校提供的电话号码打不通,他的父母那边情况特殊,我们也没有联系,请问您能联系到陈和颂同学吗?”
“我……”祝青臣顿了顿,“我也不清楚,请你们稍等。”
“好的。”
祝青臣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告诉他们,自己可以联系上陈和颂,必须要矜持一点,要是被招生组抓到,会被带去关起来,直到志愿填报完毕的。
祝青臣挂断电话,给陈和颂打了电话。
确实打不通,他应该是在做家教,把手机关了静音。
不过祝青臣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做家教,他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小电驴钥匙,准备出发。
二十分钟后,祝青臣来到陈和颂做家教的小区楼下,使劲按了按喇叭:“陈和颂!陈和颂!”
陈和颂从楼上探出脑袋:“老师?”
“快点下来,马上就可以查成绩了。”
“好。”
正好陈和颂的家教时间也到了,他收拾好东西,匆匆跑下楼,来到祝青臣面前。
“老师?”
“你看看手机。”
“嗯?”陈和颂后知后觉地拿起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老师,他们是……”
“招生组的。”祝青臣拍拍小电驴后座,“走,我们去我家里查成绩,等查完成绩再联系招生组,我们要掌握主动权。”
“好。”陈和颂爬上后座,乖乖坐好。
祝青臣问他:“你有没有想好读什么专业?”
陈和颂点点头:“我已经想好了,我想读法学。”
“可以啊,那你要坚定自己
的想法,
不要被拐跑了。”
“嗯。”
小电驴回到公寓楼下,
陈和颂还没下车,忽然,前方“咻”地一下,冲出来好几个人。
“陈和颂同学?祝老师?”
“救命!救命!”祝青臣手忙脚乱地掉头,“快快快,坐好,我们去谢家查成绩!”
“咻”地一下,小电驴跑没影了,开得比那天送陈和颂去考场还快。
祝青臣骑着小电驴,握紧把手,一路疾驰。
风声呼呼,陈和颂手里拿着手机,打开免提。
祝青臣一边骑车,一边大声道:“喂?谢总?我和陈和颂被人堵了,现在正往你家赶!你在家吗?”
谢知珩有些紧张:“谁堵你们?需要我派保镖过去吗?”
祝青臣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清北招生组的人。”
超高级炫耀。
电话那边的谢知珩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我和谢朝都在家。”
“好。”
来到谢家,祝青臣停好车,带着陈和颂上了楼。
他们用谢知珩平时处理公司文件的电脑查成绩。
陈和颂坐在电脑前面,握着鼠标,谢朝撑着头,认真地看着电脑屏幕。
祝青臣在旁边掐表,谢知珩坐在旁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
“三、二、一!”
“咔哒”一声,陈和颂按下鼠标。
成绩网站很卡,加载圆圈不知道转了几圈,一分一秒都十分煎熬。
足足等了五分钟,祝青臣从“一鼓作气”等到“再而衰、三而竭”,终于,页面有了变化。
【404】
是网页404了,不是陈和颂的成绩。
把祝青臣吓得不轻:“再查一次!”
“好。”
陈和颂重新输入账号和密码,又等了十几分钟,终于,页面又有了变化。
陈和颂不搞那些虚的,也不用手挡住屏幕,他只是扫了一眼屏幕。
谢朝问:“为什么没有成绩啊?分数在哪里?”
祝青臣笑着道:“全省前五十没有显示成绩。”
“是吗?”谢朝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全省前五十!”
“芜湖!”
祝青臣和谢朝击了个掌,马上变成在林子里荡藤的猴子,满书房乱跑、欢呼!
系统默默地在旁边看着。
祝青臣每个世界都要变一次猴子,上次他的学生中了状元和探花,他也是这样,这次又这样。
看来他的承受能力一点都没有提高。
谢知珩看着喜形于色的祝青臣,也忍不住笑了笑。
考了好成绩的陈和颂本人,反倒没有什么反应,拿起手机,给两个招生组打了电话。
你们现在可以来抢人了!
祝青臣看见他打电话,也才想起要打电话,拿起手机,给其他老师和校领导打了
电话,到处报喜炫耀。
“喂?高老师,对呀,查到了,也没查到,你猜!”
“喂,段长……”
*
两个招生组几乎同时抵达谢家,挤破了门槛。
祝青臣狠狠地长了一次脸,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扭起来:“耶耶耶!”
系统在旁边很无奈:“你看看你的学生,人家都宠辱不惊,你在干什么?”
“我在开心。”
陈和颂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想好了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他现在和招生组见面,也只是了解一下相关政策,不会轻易动摇。
两个招生组功课做得还算到位,知道他家里情况特殊,没有联系他的家人,还给他开出了很不错的条件。
比如,他可以提前申请宿舍,提早搬到宿舍去住。
又比如,他可以现在就把户口迁到学校的集体户口来。
又又比如,他们可以现在就出发去学校!
陈和颂和他们谈了谈,基本了解情况之后,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已经有决定了,请几位老师先回去吧。”
他坚决不肯透露自己的想法,不论别人怎么问也不说,他们只能离开,等着陈和颂自己做决定。
*
一个月后,陈和颂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他婉拒了记者的采访,领取了应得的奖学金,和学校联系好,办好户口。
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准备搬去学校宿舍居住,再也不回来了。
谢朝想去看看他的学校,所以要跟他一起去。
谢知珩陪同。
还有祝青臣。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结束了,祝青臣随时都可以离开,但他还是想去参加一下陈和颂的开学典礼。
飞机上,谢朝和陈和颂坐在前边并排的两个座位,祝青臣和谢知珩坐在他们后面。
谢朝戴着耳机看电影,陈和颂有点晕机,向空乘人员要了一副耳塞和毛毯,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祝青臣可喜欢吃飞机上的飞机餐了,一个人吃了两份,把谢知珩那份也给吃了。
九月一日,开学典礼。
其他学生都是家长陪着来,只有陈和颂是老师陪着来的,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倒很认真地向负责迎新的同学和老师介绍,这是他的老师。
礼堂里,陈和颂作为法学系优秀新生,在典礼上发表演讲。
祝青臣坐在台下,满眼“慈爱”地看着他。
系统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表情。”
陈和颂今天这身行头,白衬衫和黑西裤,是祝青臣送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物。
他穿着正式,站在台上,不卑不亢。
“在遇到祝老师之前,我的人生仿佛被设定好的程序,我试图通过不断地讨好家人,获得他们对我的宽容和饶恕,我永远处于内省之中,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是祝
老师把我拉出泥潭,祝老师教会我自立自强,面对变本加厉的霸凌勇敢报警,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
陈和颂微微低下头,不由地红了眼眶:“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但我还是要说,谢谢祝老师。”
祝青臣微微站起身,颔首示意。
没错,是我!我就是祝老师!
祝青臣在位置上坐好,坐在他旁边的谢朝小声说:“大学看起来还不错,我也想上大学了。”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现在也来得及,想去上学了吗?”
谢朝点点头:“嗯,祝老师会教我吗?”
祝青臣顿了顿,温声道:“会有更多和祝老师一样的老师教你的。”
这个暑假,也是谢朝初三的暑假。
他终于开始往前走了。
陈和颂站在演讲台上,最后道:“‘反对校园霸凌,反对家庭暴力’,是我一生使命与追求。”
陈和颂演讲完毕,弯腰鞠躬,台下掌声雷动。
他抱着花束,朝祝青臣走来。
祝青臣接过花束,欣慰地看着他,召唤系统:“可以了,走吧。”
“好。”熟悉的一片光羽落在祝青臣的额头上。
祝青臣闭上眼睛,世界规则开始运行,将祝老师的消失归结为他去了其他城市教书。
祝青臣即将离开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谢知珩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伸出手,将手掌覆在他的手上。
*
去第三个世界之前,系统对他说:“为了奖励你成功完成两个世界任务,你可以选择一项现代物品带去下一个世界。”
祝青臣想了想:“可以带一把枪吗?我降落之前,先把每个世界的主角攻给突突了。”
“……不行。”系统无语,“你只能带你弄得到的东西,再说了,你会用枪吗?”
“你不早说?我的东西都没什么用,我要带三件。”
“不行,不要讨价还价,快点挑!我们要出发了!”
“知道了。”
祝青臣又一次在床上醒来。
不过这回的床铺不太正常。
“嘶——”祝青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好冰!冰到我了!”
他刚准备爬起来,下一秒,眉间光羽破碎,他又倒了回去。
系统为他播报——
【书名:被杀妻证道后,剑尊火葬场了】
【时代:古代修真】
【标签:仙侠修真,虐恋情深,破镜重圆】
【本书主角……】
“等一下!”祝青臣举起手,强撑着从冰凉凉的床上爬起来,“太冷了,我受不了了。”
难怪这次的床铺冷冷的,原来是修真世界,他睡的是传说中的寒冰床。
祝青臣爬下床,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件毛茸茸披风给自己裹上。
系统问:“现在可以了吗?”
祝青臣哈了哈手:“可以了。
”
系统继续播报:“本书主角……”
祝青臣又一次举起手:“再等一下!”
系统无奈:“你又怎么了?”
“我要把我从现代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快点!”系统的耐心不多了。
“当当——”祝青臣高高地举起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块——
史莱姆!
祝青臣靠着寒冰床,打开包装,开始玩史莱姆,一边玩,还一边唱:“唯一纯白的茉莉花——盛开在琥珀色月牙——噢噢——”
系统:???
“你是不是推文视频刷太多了?在现代的时候都让你少玩手机了!”
“继续。”祝青臣哼着歌,手法娴熟地玩着史莱姆,“这样我比较有感觉。”
“本书主角……”系统被他整怕了,“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
本书主角名为陆南星。
陆南星出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
小小的婴儿只裹着一层单衣,被丢在山路上。
婴儿即将断气时,陆家村的村长带着村民们送货归来,经过这里,把他给捡了回去,取名为陆南星。
陆家村坐落在修真界第一宗门、玄天宗的山脚下,世世代代依靠玄天宗泄露出来的一点灵气,种植药材,维持生计。
可陆南星从小就不喜欢种植药材,他喜欢对着山上捡来的修行书册,练习引气入体。
他喜欢修行,想要像话本里的修士一样,御剑来去,腾云驾雾,至少能自己保护陆家村,而不是在妖魔入侵的时候,躲在草垛里,等待玄天宗派人来救。
只可惜,他的修行天赋并不算很好。
玄天宗是剑修宗门,他不擅长使剑,也没人教他,就只能在法术上下苦功夫。
他学画符咒、画阵法,勤勤恳恳,不曾懈怠,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也足以保全自己和陆家村。
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直到有一天,陆南星外出送货,遇到了被高阶妖兽追杀的玄天宗大师兄徐方庭。
玄天宗大师兄徐方庭,修真界的天之骄子,十岁筑基,十五岁结丹,如今才二十岁。
大师兄身陷险境,陆南星虽然法力低微,但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用尽身上的符咒,又画了好几个阵法,才带着浑身是血的大师兄从妖兽口中逃出来。
陆南星带着大师兄来到一处安全的山洞,给玄天宗发了求救符咒,再帮大师兄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自己也因为精疲力竭而昏死过去。
却不想,那妖兽的唾液毒液中还带有催.情的作用。
不久之后,毒素发作,大师兄竟然强撑着受伤的身体,爬了起来,将他按在身下。
他勉强清醒过来,奋力挣扎,却因为耗费了太多精力,根本无力反抗。
待宗门众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大师兄被带回宗门,
天材地宝温养着,
好吃好喝伺候着。
陆南星却被关进了地牢。
他们说他一定是自甘下贱,
故意设局,勾引大师兄,失了清白,好赖上大师兄。
若非如此,大师兄与小师弟早就情投意合,怎么可能会看上他这个村子里种药材的蠢货?
任凭他如何解释,都没有人相信他。
可笑他分明救了人,做了好事,却反倒要被治罪。
直到一个月后,大师兄重伤醒来,澄清了一切,才还他清白。
但那时,陆南星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连带着陆家村的村民也被玄天宗的人赶走了,不准他们在山脚下居住。
所幸大师兄是个好人,帮他澄清误会,帮他治好伤,还帮他把陆家村的村民们接回来。
陆南星养好了伤,想要离开,大师兄却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自己会对他负责的,不要担心。
陆南星傻傻的,不知道他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
大师兄亲自教他修行,还对他说:“要做我的道侣,可不能连金丹都没有。”
陆南星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是……
陆南星还没反应过来,大师兄连结丹的药材都帮他准备好了。
陆南星无以为报,只能跟在大师兄身边,帮大师兄做些杂事,报答他的教导之恩。
所有人都说,大师兄疯了,放着青梅竹马的小师弟不要,要一个灰头土脸的村夫,陆南星真是走了狗屎运,看他整天跟在大师兄身边,跟条哈巴狗似的。
陆南星试图找他们理论,大师兄却拦住他:“他们这样说,不正说明我待你独一无二吗?不必理论。”
陆南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大师兄都这样说了,他便专心修行,不再理会旁人。
大师兄每天给他用各种药物,不到三个月,他就隐隐有了结丹的迹象。
陆南星没有告诉大师兄,独自打坐一天一夜,待金丹气息稳固,才准备去找大师兄报喜。
他刚来到门外,就听见弟子们在说话。
“每天那样多的天材地宝用在他身上,就是死人都结丹了。”
“真是苦了大师兄了,为了给小师弟找一颗金丹,竟然要同那种乡野村夫虚以委蛇。”
大师兄端坐在弟子们中间,淡淡道:“待南星将金丹换给小师弟,我会补偿他。”
陆南星后退一步,这才知道,原来大师兄用各种药物催化他快速结丹,根本就是不对的!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那位小师弟保养金丹的容器!
陆南星扭头想跑,下一秒,大师兄一挥衣袖,将他击晕在地。
再次醒来时,陆南星被捆住双手双脚,躺在一个古怪的阵法中间。
玄天宗几位长老在旁边护法,小师弟躺在旁边。
大师兄手执匕首,坐在他身边,对他说:“南星,小师弟先天残缺,金丹不足,我想把你的金丹补给他。”
陆南星想要问“为什么”
,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瞪大眼睛,发出“啊啊”
的声音。
大师兄说:“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和他结成道侣,现在你把他的道侣抢走了,所以你赔给他一颗金丹,你就不欠他的了。”
小师弟在旁边哭着说:“南星,反正你天赋不好,有了金丹也不能有什么进步,不如把金丹让给我。”
“你会画符咒,就算没有金丹也可以画,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一颗金丹。你已经把大师兄抢走了,我不怪你,算我求你了,你把金丹给我,好不好?”
当然不好!
陆南星目眦欲裂,竭尽全力试图挣脱束缚,却被按得死死的。
骗子!一群骗子!
大师兄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低声道:“南星,不要紧,很快就过去了,我会和你成亲的。”
谁稀罕?!
陆南星的金丹只在他的体内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换到了小师弟的身体里。
因为他这阵子用药过多,止疼的药物对他没了用处,陆南星在阵法中疼得翻来覆去。
他疼昏过去,又被疼醒,如此反复,三天三夜。
每次他醒来,都能看见大师兄坐在他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陆南星只觉得恶心,猛地抽回手,翻过身,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小师弟运转着他的金丹,修为更上一层楼,很快便跻身修真界的年轻翘楚,和大师兄出双入对,双剑纵横。
陆南星却再也没办法修行了。
忽然的催化和忽然的剖丹,事后也没好好修养,让他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
他连走路都困难,手抖得厉害,连笔都拿不起来,更别提画符了。
作为补偿,他与大师兄的婚期提上了日程。
可他已经不喜欢大师兄了,他想离开,可是整个玄天宗都看着他,他永远逃不出去。
陆南星尝试过求救,也尝试过逃跑,可所有人都会告诉大师兄他的动向。
大师兄把他抓回来,温声问他:“南星,你能逃去哪里?陆家村吗?”
听见“陆家村”三个字,陆南星猛地抬起头,他不能连累陆家村的村民。
陆南星认了命,了无生机地躺在床上,等待婚期来临。
直到大师兄把陆家村的村民请上山来,参加他们的结契大典。
村民们只知道他要和修真界天才结为道侣,都欢天喜地的。
他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装出一副没事模样,扯着笑容招待他们,告诉他们自己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村长端起长辈的架子,告诉他婚礼上应该准备什么,他们一起准备婚服、采买物件,给长辈们准备礼物。
玄天宗的弟子再一次在村民们面前嘲笑他时,陆南星第一次红了眼。
他拔不出剑、没有金丹、催动不了灵力,便猛地扑上前,狠狠地给他们一拳。
他还有
拳头!
可是他还没打过瘾,大师兄便过来制止了他。
大师兄说:“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说?日子总是我们两个过的,南星,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刻薄?”
陆南星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冷地对那群弟子说:“再让我听见一句恶心人的话,大家一起死。”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他们的婚期到了。
良辰吉日,满天红霞,凤凰盘旋。
大师兄穿着正红的喜服,身长玉立,站在宗门大殿前。
陆南星穿着相似的衣裳,下了云辇,像个木头人一样,在村民们热切的注视下,一步一步靠近大师兄,在距离他只有一步的地方停下。
陆南星朝他伸出手,想要从他手里接过接亲的红绸,可是,大师兄递过来的不是红绸,而是——
他的佩剑。
剑尖连颤抖都不曾颤抖。
陆南星木然地低下头,看着送进自己心口的长剑,呕出一口鲜血。
这时,陆南星才知道,为什么大师兄非要举办这个结契大典。
大师兄生来就肩负着封印魔渊的使命,他必须在二十岁时飞升成神,才能成功封印魔渊。
可他今年已经十九了,修行还陷入了瓶颈。
所以,宗门里的长辈给他出了这个主意——
杀妻证道。
他当然舍不得杀死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弟,小师弟那样柔弱,先天残缺,连金丹都没有,他怎么舍得?
就在他犹豫纠结的时候,陆南星自己送上了门。
从一开始,大师兄就把他盘算得死死的。
先养他一阵子,让他把金丹换给小师弟。
再杀妻证道,让他助自己成神。
一人多用。
牺牲他一个,成全大师兄和小师弟的绝美爱情。
对了,还有拯救天下苍生。
陆南星用最后的力气,回头看向前来参加结契典礼的陆家村村民,抬起手,不想让他们看见这样的场景。
这时,小师弟大喊一声:“大师兄,他不死心!”
说罢,他便催动陆南星的金丹,提剑冲向陆家村村民。
“住手!!!”
陆南星目眦欲裂,挥手在村民面前筑起一道屏障,却终究来不及。
大师兄以为他要反抗,眼中闪过一抹愧疚,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迅速把长剑往前送了送:“南星,对不起。”
婚礼当天,电闪雷鸣,徐方庭杀妻证道,无情无爱,飞升成神。
陆南星终于死心,道消身殒,不入轮回,与他无关。
陆家村全村被“妖邪”突袭,无一幸存,与他无关。
徐方庭立于云端,脚下血流成河,与他无关。
——《被杀妻证道后,剑尊火葬场了》
【宿主任务:成为陆南星的师尊,帮助他避免“被杀妻证道”】
【世界难度:C级】
【任务奖励:生命值5点】
“”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系统想了想,说:“这次的攻是真的不懂爱,他修的是无情道。”
“无情道是任顺自然、无悲无喜,又不是‘无情无义、无法无天、无道德、无良心、无天理、无人性’!这种人能飞升成神,他们是什么邪.教吗?”
“好了好了,不要再‘无’了,快点下山去找陆南星,他已经把徐方庭救下来,带进山洞了,玄天宗的人马上就过来了。”
祝青臣:?!
作者有话要说
经典杀妻证道来啦,打着天下苍生旗号毁人前途做尽恶事的伪君子,难道受不是天下苍生的一员吗?
【今天有加更,小可爱们往后翻~】
感谢在2023-07-0720:30:02~2023-07-0820:1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小沉茫、绿江吃枣药丸、明明、曦妍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灵雪狼193瓶;?(''''ω'''')?get!100瓶;一一人64瓶;月迷津渡45瓶;君无兮、小茜30瓶;秋叶梧桐24瓶;起名字好难23瓶;斗宁海22瓶;萧萧班马瑟21瓶;天蝎yl、故日20瓶;Thrns、两相厌17瓶;散散的大刺儿、我不晓得诶、小陆不上班15瓶;叶落知秋14瓶;桶装快乐水、藕夹、高山仰止、三柒、阿橙吖、粽子、噫呜呜噫、宝宝委屈、花某人、奇思妙想、白、知聿、昭游、乌鸡、雨后10瓶;無糖向楠、绿江吃枣药丸、Tab、急急国王9瓶;杜棠、et2ke、嘟嘟6瓶;Lester、花村小霸王他哥、猫呜、0.05瓶;玫火火火、尊贵的玛丽鸭、林叶3瓶;星黛露露、香草冰淇淋、小叶子、鲸生2瓶;谨言、嘿嘿、钟于詠莉、宴宴宴、就叫路人甲吧、银杏_、Bunnyy、冉倾、兮知、无敌小可爱、lulby、明明、懒人懒语、螺丝钉安德小太阳、东逗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5 章 被杀妻证道(1)
第45章
1
什么?!
祝青臣睁圆眼睛:“这次的剧情怎么走得这么快?”
系统道:“小世界任务难度是不断上升的,快!再晚一点,陆南星就要被带回玄天宗了!”
玄天宗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陆南星进去容易出来难。
只要祝青臣阻止他被带走,就能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好!”祝青臣把史莱姆收起来,迅速跑出山洞。
“宿主,外面是……”
系统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祝青臣的尖叫:“嗷!”
系统飞出去,弱弱地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外面是悬崖,你刚才在山崖上闭关修炼。我已经把修真界常用法术传到你的脑子里了,你应该试着御剑,而不是冲出去。”
夜色浓重,祝青臣挂在山崖边的孤松上,表情复杂:“你不早说。”
“是你自己太着急了。”系统道,“松手。”
祝青臣松开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下坠。
他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系统刚传给他的术法,试着掐了个剑诀。
下一秒,他的佩剑铮鸣作响,从远处飞来。
而此时,系统也附在一只仙鹤身上,俯冲向下,稳稳地接住了他。
祝青臣落在仙鹤背上,伸出手,稳稳地握住长剑。
夜风冰凉,拂过祝青臣玉白色的衣摆。
“出发!”
*
陆南星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原本只是驾着驴车,去附近的逍遥门送药材,可是在他经过观音山的时候,天忽然阴了下来,林中狂风大作。
随后,山林深处传来妖兽的怒吼声。
陆南星马上调转车头,准备回去,紧紧地攥着自己的防身符咒,随时准备弃车逃跑。
可是下一秒,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林子里逃出来。
陆南星连忙问道:“这位道友,你可有事?快上车!”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陆南星看见他几乎被血污浸透的蓝色衣裳,再看看他衣上绣的大雁出云,反应过来。
“大师兄?”
陆南星听说过大师兄的威名,去玄天宗送药的时候,也有幸见过他们的宗门大比。
大师兄徐方庭一袭蓝衣,手执长剑,临风而立,十分威风。
陆南星做梦都想变成像大师兄这样的人。
容不得他多想,妖兽已经追了上来。
妖兽一爪子拍下来,正中陆南星的驴车,把他的驴车拍得稀烂。
陆南星往边上一滚,躲开妖兽攻击。
这时,徐方庭双腿一软,在路上倒了下来,眼看就要被妖兽拍扁了。
陆南星攥着手里的烟雾符咒,朝妖兽砸过去,趁着妖物看不清楚的时候,马上扑上前,把徐方庭给扶起来。
他不能见死不救。
陆南星常做粗活,带着一个男人逃跑,也不算太难。
但妖兽体型庞大,奔跑速度也很快,他们这样逃跑,很有可能逃不出去。
陆南星犹豫了一下,把徐方庭放在路边,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树枝,在地上画起传送阵法。
妖兽被困在烟雾之中,找不到出路,发出暴躁的怒吼。
就在陆南星面前,腥臭的涎水几乎溅到他的脸上。
陆南星不由地胆怯,握着树枝的右手忍不住发抖,他只好用左手按着右手,让自己保持冷静。
传送阵法复杂难画,对绘阵者的修为也有很高的要求。
陆南星手上动作不停,时不时看一眼徐方庭,再看看妖兽。
不多时,烟雾慢慢撒去,陆南星连忙又丢出一张符咒。
阵法画到一半,他的烟雾符咒用完了,他只能把徐方庭扶起来,给两个人贴上有时限的隐身符咒,屏息凝神。
画好阵法,陆南星扶着徐方庭,走了进去。
他凝神屏气,将灵气凝聚于指尖,灌注到阵法之中。
阵法发出淡淡的金光,在附近徘徊的妖兽一下子就看见了他们,迅速朝这里冲过来。
陆南星没有看它,加大灵力,将自己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阵法上。
妖兽巨大的爪子拍下来的瞬间,刺眼的金光一闪,陆南星带着徐方庭消失在妖兽眼前。
他们被传送到了一处山洞里。
陆南星环顾四周,确认这里基本安全,便把徐方庭放下来,从他的储物袋里找到符咒,给玄天宗发了求救信息。
做完这件事情,他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和绷带,给浑身是血的徐方庭处理一下伤口。
可是刚才他催动阵法,耗费了太多的精神。
他处理到一半,就感觉眼前一阵发晕,实在是没力气了,他把伤药药粉往徐方庭的伤口上一撒,就往旁边一倒,晕死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想,应该没关系了,玄天宗的人收到求救信号,很快就会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南星是被推醒的。
满身血污的徐方庭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身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解开了他的衣裳,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伏在他身上,不断地耸动着。
陆南星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猛地回过神来,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用脚踹他,使劲挣扎,想要推开他。
“大师兄,你中毒了!你清醒一点!”
可是他的修为本就不如徐方庭,这时徐方庭发起狂来,陆南星根本推不开他,只能被死死地按住。
也是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玄天宗弟子的声音。
“大师兄?”
“大师兄!”
几个弟子上前,把他们的大师兄给拉开。
陆南星连忙把衣裳穿好,看向其他人。
大师兄有难,玄天宗赶来相救的弟子不在少
数。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地看着他,仿佛是他把大师兄害成这样的。
与大师兄青梅竹马的小师弟站在人群里,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仿佛这是什么捉奸现场。
众人窃窃私语,不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要在他身上剜出几个洞来。
“他是谁?看模样不像是哪家的弟子。”
“我认得他,他是山脚下种药材的村夫。”
“啊?大师兄怎么会和这种人……”
“一定是他图谋不轨,蓄意接近。”
陆南星连忙解释道:“你们大师兄被妖兽追杀,我正巧碰上,所以救了他。那妖兽抓伤了大师兄,可能是妖兽……”
众人鄙夷地看着他,显然不相信。
“那妖兽现在在哪儿呢?”
“那妖兽跑了,我画了个传送阵法……”
“传送阵法如此复杂,你一个尚未结丹的村夫怎么可能画得出来?”
“那妖兽要是这么厉害,你怎么可能从它面前逃脱?”
“我们大师兄自然是人中龙凤,这回出来也只是诛杀一个小妖兽,现在弄成这样,必定是你心怀不轨,给我们大师兄下了药。”
“你!”陆南星正色道,“你不要血口喷人!那只妖兽是高阶妖兽……”
众人都不想听他辩解,正巧这时,外面有长老来了。
玄天宗的弟子们都弯腰行礼:“二长老。”
陆南星松了口气,长老来了就好。
想来长老不会如这些弟子一般不辨是非。
他刚想上前说话,几个玄天宗弟子便上前告状:“二长老,此人对大师兄图谋不轨,给大师兄下了药。”
陆南星厉声道:“我说了,我没有!是妖兽!是我救了他!”
二长老端着架子,走到陆南星面前:“这位小友,请你冷静一下。”
陆南星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请长老明鉴。”
“事情经过我大概都清楚了。”二长老问,“请问小友师承何处?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陆南星顿了顿:“无门无派,我是在山下种草药的散修。”
“原来如此。”二长老捻着胡须,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
什么散修?这年头,是个人都说自己是散修,想来只是天资不足的废物罢了。
陆南星连忙解释:“真的是我救了大师兄,大师兄是中了毒,不是我给他下药。”
二长老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小友,我们玄天宗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我根本就不想……”
陆南星顿了顿,好罢,其实他是想进玄天宗的。
修真界第一大宗门,谁不想进呢?
可是现在他不想了,看见这些人的嘴脸,他就不想了。
“既然如此,反正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此事到此为止,我不用你们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也不用你们赔我
药材的钱,
我先回去了。”
陆南星抬脚想走,
却被弟子们拦住了去路。
“你给我们大师兄下了药,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大师兄就被你赖上了。”
“你还想走?想得美!”
“留下来给大师兄磕头赔罪!”
简直不可理喻。
陆南星推开他们,要走出山洞。
忽然,外面的弟子小跑过来:“二长老,逍遥门的人过来了!”
二长老的目光落在陆南星身上,眼珠一转。
此处是逍遥门领地,逍遥门和玄天宗又是死对头,两派相争数百年,都在争修真界第一的名头。
如今玄天宗大师兄被妖兽重伤,又和一个种药材的村夫不清不楚的,若是被逍遥门知道,传了出去,只怕会被大肆宣扬。
二长老思及此处,当机立断,一抬手,指着陆南星,厉声道:“此人必定是逍遥门派来毁坏我派名声的奸细,把他抓了,带回宗里仔细审问!”
陆南星不可思议地回过头:“你胡说!我……”
下一秒,二长老大跨一步上前,卸下他的下巴,让他不能说话,又卸掉他的胳膊,让他使不出法术。
弟子们一拥而上,用软绳将他捆起来,准备带回宗门。
陆南星目眦欲裂,奋力挣扎,却终究因为体力不支,修为不济,被他们捆了起来。
他说不出话,只能愤恨地看着二长老,发出“啊啊”的声音。
二长老捏着绳结,把他提起来:“扶着方庭,我们走。”
小师弟扶着大师兄,一行人准备在逍遥门的人赶到之前,赶快离开。
陆南星低下头,还想去咬二长老的手,却被他一把薅住了头发。
“回了玄天宗再说,你既然清清白白,为什么害怕跟我们回玄天宗?”
二长老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低声道:“我奉劝你安分点,你一个种草药的乡巴佬,无门无派,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陆南星瞪大眼睛,愤愤地看着他。
这就是所谓的第一大宗门,竟然如此颠倒黑白!
忽然,一道银光闪过,剑风扫过陆南星耳边,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
陆南星落了地,被卸掉的胳膊撞在地上,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谁说他无门无派?”
陆南星猛地抬起头,众人也转头看去。
云破月来,仙尊长发雪白,一身玉白衣裳,乘仙鹤而来,在不远处落了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南星总觉得,仙尊是朝他走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发臣臣!
没有审美的李某:难看,黑头发好看
【营养液加更一直在继续~谢谢小可爱们的投递~明天还有加更!也是3w营养液的加更!】!
第 46 章 被杀妻证道(2)
2
祝青臣匆匆赶来,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他脚尖轻点,衣摆起落,快步朝陆南星走去。
陆南星摔在地上,被玄天宗弟子们围在中间,身上沾满血污与灰尘,狼狈极了。
祝青臣回忆了一下治伤的法子,掐了个诀,先给陆南星用上。
陆南星只觉得一股澄澈无比的灵气从他的额头注入,进入他的四肢百骸,灵气游走过的地方,都暖暖地发热。
他原本被卸掉的下巴和胳膊也复原了,陆南星赶忙解开身上的绳索,从地上站起来。
他想跑到祝青臣那边去,二长老一抬手,挡住他的去路,不让他过去。
众人疑惑:“这是谁?”
“他不是说自己无门无派吗?哪里又冒出一个师父?”
二长老上前一步,定定地看向祝青臣:“不知尊驾是?”
来人一身玉白广袖,白发如瀑,衣袂飘扬,端庄华贵,气度非凡。
二长老这样势利的人,一眼就看出他和陆南星不一样,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人物。
说话声音都温和了许多。
祝青臣在他面前拢袖站好,正色道:“他的师尊。”
“这小贼方才分明说自己无门无派,不知尊驾是何门派?”
祝青臣顿了一下,在心里问系统:“我是哪个门派的?”
系统也顿了一下:“嗯……你也无门无派。”
祝青臣:?
系统连忙道:“你虽然是散修,但你在修真界也算是德高望重,你报‘玉清仙尊’的名号就行了,我给你安排的身份不会错的。”
“好。”
祝青臣抬起头,看向二长老,轻声道:“在下无门无派……”
二长老的表情马上变得轻蔑起来,玄天宗弟子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我当是谁,原来和他一样。”
“装得这样威风,原来也是无门无派的废物。”
“……”
祝青臣顿了顿,又淡淡道:“道号玉清,同道称我一声‘玉清仙尊’,愧不敢当。”
他刚说完这话,二长老便神色一凛。
其他小辈还不知道他的名号,问问旁边的同门。
“玉清仙尊是谁?从来没有听过,不会是自己封的吧?”
“住口,不许亵渎仙尊。”
清楚内情的弟子低声解释:“数百年前,灵力稀薄,没有宗门,所有修士都是散修。”
“后来魔神现世,为祸人间,修士们下山降妖除魔,合力将魔神封印于魔渊,才有了现在的修真界。”
“那玉清仙尊?”
“玉清仙尊当时年仅十八,一剑镇守流云峰,阻挡千万妖魔于峰外。”
“流云山在哪里?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座山?怕不是唬人的吧?”
“流云山就是现在的栖霞山,栖霞山绵延千里,玉清仙
尊斩杀妖魔,
鲜血染就流云,
所以后来才改名叫‘栖霞山’。”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祝青臣也跟着听了一嘴。
系统邀功道:“怎么样?我这次给你安排的身份不错吧?”
祝青臣微微颔首:“嗯。”
只听弟子又道:“玉清仙尊和玄天宗开宗老祖平辈,若是论起来,二长老应该喊他一声‘小师叔’。”
二长老听见这话,脸色不由地变了变。
祝青臣朝二长老笑了笑。
“算起来,玉清仙尊今年也有二百五十岁了。”
祝青臣:?
他转过头:“系统,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是二百五?”
系统预料到他会生气,“咻”地一下飞远了:“你先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我再跟你解释二百五的事。”
祝青臣转回头,对上二长老不善的目光。
“玉清仙尊避世不出已有百年,旁人连他是生是死都不清楚,阁下一来便说自己是玉清仙尊,还说这个小贼是你的徒弟,只怕是旁人冒充……”
他话还没说完,陆南星看见他手上的动作,忽然大喊一声:“仙尊小心!”
下一秒,二长老抬掌便打,祝青臣下意识一扬手,挡住他的手。
系统在旁边大喊:“宿主,用你的养生五禽戏!我给你开了秘籍!”
祝青臣别开他的手,化开迎面冲来的力气,反手一掌将二长老打退三步。
祝青臣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系统继续邀功:“这个是我特意给你定制的五禽戏修仙版,方便你快速融入修仙世界。”
“还不错。”祝青臣收回手,朝二长老笑了笑,“承让。”
这下子,二长老也不敢再纠结他究竟是不是冒充的玉清仙尊了。
没有人阻拦,陆南星马上跑到祝青臣身边,向他行了个大礼:“多谢仙尊,今日若是没有仙尊,只怕我就要被他们带回去屈打成招了。”
“不用客气。”祝青臣转头看向他,轻声问,“我是祝青臣,你想拜我为师吗?”
陆南星愣了一下:?
什么?
他原以为,仙尊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怎么会这样问他?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再问了一遍:“你想拜我为师吗?”
“想……”陆南星怔怔地点了点头,“当然想。”
“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师徒了。”
迅速确定了关系,祝青臣转头看向玄天宗一行人。
二长老被打服了,连忙俯身行礼:“见过仙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祝青臣没有回答,只是拢着手,认真地看着他。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就算是玉清仙尊的徒弟,那大师兄变成这样,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祝青臣循着声音转过头。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弟子们穿着同样的服制,扶着满身是血的徐方庭。
弟子们连忙劝阻:“小师弟,快少说两句吧。”
二长老也斥责道:“明珠,住口!”
系统向祝青臣介绍:“这个就是和大师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师弟,沈明珠。”
和徐方庭合起伙来,抢陆南星金丹的那个。
“嗯。”祝青臣微微颔首,看向二长老,“正好,这件事情我们也要掰扯清楚才是。”
祝青臣将陆南星护在身后:“我的徒弟方才说得清清楚楚,他是徐方庭的救命恩人,是他看见徐方庭被人追杀,挺身而出,救了徐方庭,你们不知恩图报,反倒污蔑我的徒弟,这怎么说?”
二长老道:“仙尊见谅,我等原先并不清楚这位是仙尊的徒弟,而且……见他样貌平平,又尚未结丹,料想他……”
二长老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
祝青臣反问道:“料想他必定没有击退妖兽的本事,所以一口咬定他是为了攀龙附凤,给徐方庭下了药?”
众人点了点头:“……是。”
祝青臣忍不住笑出声:“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不会自己看么?”
他大步上前,沈明珠扶着徐方庭,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祝青臣嫌弃地捏着徐方庭的衣袖一角,将他的衣袖提起来,露出他身上被妖兽爪子抓出来的伤口。
“他身上的伤口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伤口血迹这么浓郁的催.情暖香,你们都闻不出来吗?”
“我的徒弟因为救他精疲力竭,你们也看不出来吗?”
“这还需要审问吗?这不是一看便知?还是你们觉得,宗门大师兄重伤至此,如此狼狈,叫你们丢了面子,所以干脆把黑锅全部甩到我的徒弟身上?”
“反正是个无门无派的凡人,就说是他陷害大师兄,才致使师兄重伤至此,都怪他阴险狡诈,不怪师兄,对吗?”
这一番话,很明显戳中了玄天宗弟子。
说到底,他们不傻,只是不想丢脸而已。
弟子们低着头,涨红了脸,没有再说话。
祝青臣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是逍遥门的人来了。
此处是逍遥门地界,他们在这里闹出好大的动静,逍遥门巡山弟子立即上报,不一会儿,巡山弟子就赶来了。
逍遥门与玄天宗不睦已久,如今看见对门大师兄身负重伤,弟子们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就抱着剑站在旁边围观。
二长老低声对祝青臣道:“仙尊,此事能否回宗门再说,我……”
“不行。”祝青臣正色道,“尔等污蔑我的徒弟在先,殴打我的徒弟在后,这件事情还没完。”
祝青臣丢开徐方庭的衣袖:“我只问你们一句,他是谁伤的?”
玄天宗弟子连忙道:“是妖兽。”
他们向陆南星作揖:“这次是我们冤枉了道友,实在是对不住。
”
祝青臣看向二长老,
“”
?,
见自己终于洗清冤屈,这才松了口气:“多谢仙尊。”
“还有——”祝青臣转头看向徐方庭。
徐方庭看着奄奄一息,昏死过去,靠在沈明珠肩头。
沈明珠扶着徐方庭,已经有点站不稳了,见祝青臣看过来,便连忙道:“师兄伤重,求仙尊救救师兄!”
他方才可是亲眼看到的,陆南星本来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玉清仙尊一挥手,他就生龙活虎的了。
大师兄伤得这样重,肯定折损了许多修为,要是能得到仙尊救治,一定……
下一秒,祝青臣扬起手,在沈明珠殷切的目光下,给徐方庭来了一巴掌。
响亮清脆。
“人来之前,你趴在我徒弟身上干什么?人一来,你马上就昏死过去,连澄清一句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这妖兽催.情,还知晓廉耻,还会识别周围有没有人?没人的时候,你生龙活虎;有人的时候,你马上病弱伤重?这妖兽如此通情达理,简直是天下奇观!”
“生死必定排在□□之前,你都重伤快死了,还有力气凌.辱旁人?这可不合逻辑啊,玄天宗大师兄。”
仿佛被祝青臣一番话点醒了,众人纷纷看向徐方庭。
对啊,人都快死了,就算中了催.情毒药,也只有活脱脱热死憋死的份,怎么会有人一边重伤将死,一边还欺负人的?
除非是装的。
祝青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方庭也不得不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对祝青臣说:“仙尊误会了,我确实是……”
他确实是有清醒意识的。
在陆南星画传送阵法的时候,他就清醒了。
如果当时,他引开妖兽,给陆南星争取专心画阵法的时间,他们应该会更快逃脱。
可是他实在是不想再冒险了,就干脆躲在陆南星身后,让他一边应付妖兽,一边画阵法。
后来到了山洞,陆南星昏死过去,他原本努力压制着体内的毒素,却忽然想起宗门长辈们跟他说过的。
他已经二十岁了,修行又陷入了瓶颈,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
杀妻证道。
他不舍得去杀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师弟,所以……
他不再压制体内的毒素,反倒刻意催化,并且扑到了陆南星身上。
他想,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会补偿陆南星的。
可惜不巧,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宗门的人就来了,小师弟也来了。
他只能眼睛一闭,假装重伤昏死过去。
后来,他听见二长老要把陆南星带回宗门,仔细审问,他又心生一计。
叫陆南星吃点苦头,然后自己再澄清,把他救出来,并且与他结为道侣。
这样一来,旁人就不会说他趁乱胡来,反倒会赞他
重情重义。
只可惜,
他的计策,
祝青臣一眼就看穿了。
祝青臣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其他人。
“修仙之人,耳目清明,心如明镜,可你们呢?”
“一口一个的‘清白’,满心满眼的面子,随随便便就冤枉好人。他徐方庭又是个什么好东西?趁乱欺负救命恩人,我的徒弟要去攀他?”
祝青臣到底是辈分高,他训话,底下人不管服不服气,都得低头听着。
“我不过几年不出山,修真界竟变得如此乌烟瘴气,仗势欺人、恩将仇报,岂是修士所为?尔等如此修行,莫说百年千年,便是练上一万年,也飞升不得。”
徐方庭强撑着身体,“晃晃悠悠”地走到祝青臣面前:“此事皆因我起,是我不好,请仙尊息怒,不要迁怒他人。”
“什么迁怒他人?此事本来是你不对,旁人为虎作伥,我没有迁怒,是堂堂正正地在发怒。”祝青臣瞥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徐方庭听他这样说,不由地心头一沉。
难不成,这位玉清仙尊有读心的本事?窥探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不会,徐方庭转过身,又软软地教沈明珠扶住了。
祝青臣拉着陆南星,对众人道:“我的徒弟救了徐方庭,反倒被徐方庭欺辱,被你们玄天宗污蔑。”
“此事昭然若揭,只有这一个说法,若是再让我听见什么攀龙附凤、故意下药的胡言乱语,我认得你们,我的剑可不认得你们。”
祝青臣话音刚落,他背上的长剑便铮鸣一声响,出鞘半寸。
系统在给他打配合。
祝青臣又看向站得远远的逍遥门弟子:“今日之事,劳尔等为我做个见证。”
“这是自然!”逍遥门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玄天宗的机会,“仙尊放心,今日之事我等都是见证,若是他们敢出去胡言乱语,我等马上通报仙尊。”
祝青臣放下心来。
玄天宗二长老还试图挽回一点局面:“今日确实是我等不对,我等马上回宗门设下酒宴,为仙尊赔罪,仙尊可否赏脸……”
“不必了。”祝青臣拉着陆南星要离开,临走前,最后瞧了一眼玄天宗二长老和其他弟子,“修真界第一宗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刚愎自用、恩将仇报,绝非飞升大道。我言尽于此,能否体悟,便看你们自己了。”!
第 47 章 被杀妻证道(3)
3
二长老带着玄天宗弟子们,俯身行礼:“仙尊慢走。”
逍遥门弟子们也认认真真地行礼。
祝青臣拉着陆南星,头也不回地离开。
待祝青臣走后,逍遥门弟子走上前。
“从前只当你们是好面子,没想到,你们怎么还做出这种事情?”
“简直无耻。”
玄天宗弟子们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事情弄成这样,他们哪里还有脸继续待下去?
简单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去了。
当然了,如今顶锅的陆南星被救走了,他们又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错了,于是徐方庭又变成了他们新的埋怨对象。
——大师兄也真是的,这不是还没死吗?修行这么多年,连压制情.欲都做不到,连累着我们一起丢脸。
二长老抛出佩剑,率先御剑离去。
小师弟沈明珠费力地扶着徐方庭,转过头,想要找其他师兄弟帮帮忙。
可他们心里怨恨着徐方庭,都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沈明珠叹了口气,徐方庭轻声道:“辛苦你了,小师弟。”
“不要紧。”沈明珠扶着他御剑,又垂下眼睛,低声问,“那时大师兄,是真的想……”
“不是!”徐方庭连忙道,“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徐方庭压低声音:“师兄是想换一颗金丹给你。”
沈明珠抬起头,一脸动容:“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那人根骨不错,还没结丹就能抵抗高阶妖兽,若是把他带回来,用药物催化,结成金丹,必定是上上品,到时再换给师弟,自然是好的。”
徐方庭叹了口气:“只可惜,师兄无能……”
沈明珠连忙伸出手,用一根手指堵住他的嘴:“师兄不要这么说,总有办法的。”
“嗯。”
徐方庭三言两语就把沈明珠哄好了,两个人共乘一剑,情意绵绵。
沈明珠心疼地摸着徐方庭身上的伤痕:“师兄受苦了,不是说只是一只小妖兽吗?怎么弄成这样?”
徐方庭道:“我解决了那只小妖兽,不想血腥味招来了其他妖兽,一时不察,才受了伤。”
“嗯。”沈明珠认真地点点头,“我想也是,大师兄英明神武,定是妖兽偷袭中伤,若是面对面打,大师兄一定不会受伤。”
“那是自然。”
“等我回去,马上让医药堂的圣手来给大师兄看看,给大师兄用最好的药。”
*
另一边,祝青臣也带着陆南星离开了。
祝青臣还不太会御剑,一手拽着陆南星,由系统附身的仙鹤载着他们走。
陆南星问:“仙尊,我们现在去哪里?我家在陆家村,就在玄天宗山脚下,离这儿L不远,您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就可以了。”
祝青臣却道:“我们还要回
去一趟。”
“回去?”
陆南星疑惑,“回哪里去?”
“回你遇到妖兽的地方。”祝青臣淡淡道,“妖兽未除,恐怕继续为祸,得去把它解决了。”
“嗯。”陆南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玄天宗觉得丢脸,赶紧跑了。逍遥门光顾着看热闹,看完也走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件事情。
祝青臣道:“你指路。”
“好。”陆南星又点点头,“应该要再往前一点儿L,然后再往左。”
他惊奇地发现:“这只仙鹤听得懂我说话?”
祝青臣微微颔首:“嗯。”
系统很无奈:“废话,我能听不懂人话吗?”
祝青臣摸摸它的脑袋:“快走。”
陆南星指路,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陆南星遇见妖兽的地方。
周围一片狼藉,陆南星的驴车被拍碎了,驴跑了,用油纸包好的药材散落一地,地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爪子印。
陆南星跳到地上,把地上还完好的药材捡起来,吹一吹,珍惜地收进怀里,还能带回去晒成干。
祝青臣按照系统说的,把吸引妖兽的药草挂在树上,然后拢着手,等待妖兽到来。
小光球停在他身边:“我来操纵佩剑,你就用你的养生五禽戏,给你量身定制的术法。”
祝青臣点点头:“谢啦。”
“主要还是这个世界的任务太急。你那个矮脚猫的功夫……”系统看了他一眼,发出电子叹息,“连现代小混混都打不过,不知道怎么会被分到高武世界来。”
祝青臣转过头:“……”
这时,一阵风拂过草丛,枝叶簌簌摇落。
陆南星察觉到风中夹杂的腥臭味,猫着腰,把捡起来的药材收进怀里,手里紧紧地攥着符咒,躲在树后面屏息凝神,一动不敢动,生怕给仙尊添麻烦。
一阵劲风迎面袭来。
祝青臣扬手打出自己的五禽戏,系统操纵佩剑,“咻”地一下飞了出去。
灵力将庞大的妖兽掀翻,长剑正中它的眉心。
祝青臣看见陆南星在不远处,喊了一声:“蹲下!”
陆南星迅速抱头蹲下,缩成一团。
下一秒,妖兽嘶吼着从他头顶掠过,“嘭”的一声,摔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砸断了好几棵大树。
陆南星蹲在地上,回过头,呆呆地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妖兽。
追着玄天宗大师兄跑的妖兽,被仙尊一招就解决了。
太厉害了!
系统飞回祝青臣身边,停在他身边,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系统。
系统问:“他怎么了?怎么变傻了?”
祝青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是不是太厉害了?应该多打一会儿L的。”
“是我太厉害了!”系统纠正他。
“噢。”
陆南星两只眼
睛亮晶晶的,跟小狗似的跑上前:“仙尊威武。”
祝青臣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嗯。”
不是自己的本事,他总有点心虚。
陆南星回头看了一眼妖兽,又问:“我在书上见过这类妖兽,这妖兽的皮毛和血肉都可以入药,是上好的药材,仙尊可需要?我帮仙尊处理。”
祝青臣看看他衣上沾染的血迹,温声问:“你不累吗?”
“不累。”陆南星摇摇头,“这是玄天宗大师兄的血,方才仙尊往我体内灌注灵气,我已然好了。”
“你若是需要,便去处理吧。”
“好。”陆南星欢天喜地地跑到妖兽尸体身边,双手拽着它的皮毛,费力把它拖到河边,然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和储物袋。
祝青臣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等他,也不催促。
陆南星动作麻利,把妖丹剜出来,清洗干净,捧到祝青臣面前:“仙尊。”
祝青臣抬眼:“你自己收着吧。”
陆南星认真地看着他:“仙尊救我于水火之中,今日若是没有仙尊,只怕我就要被冤死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回报仙尊的,只好借花献佛了。”
祝青臣正色道:“你我师徒之间,不必计较这么多。只是你为何还叫我‘仙尊’?”
“我……”陆南星在他面前跪好,垂下眼睛,“我自知天赋不佳,出身也不好。仙尊今日救我,只是因为仙尊人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敢就坡下驴,求仙尊收我为徒,只怕玷污了仙尊门楣,令仙尊蒙羞。”
陆南星从小就在陆家村里种药材,跟着村民们一起外出送药材,和旁人讨价还价,有的时候还会因为抢生意而打起来,早就练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他心里清楚,这种的情况,只要他喊“师尊”喊得够快,祝青臣就不能拒绝。
他很喜欢修行,自己跟无头苍蝇似的瞎练了十几年,就算晚上做梦,梦见拜师,也只敢梦见自己拜入一个小门派。
现在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能攀上这样的师尊,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
他不想这样。
他不想恩将仇报,仙尊分明是来救他的,他却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恬不知耻。
他实在不是个好苗子,若是仙尊收了他,只会被旁人嘲笑。
所以……
陆南星收敛了浑身的市侩气息,乖乖地跪在地上,听候仙尊发落。
祝青臣坐在石头上,玉白的衣摆铺在石上,垂落下来,被风吹动。
陆南星看着仙尊微微晃动的衣摆。
他想,仙尊应该不会再收他为徒了。
陆南星心里有点闷闷的,但他并不后悔。
下一瞬,仙尊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你的天赋很好。”仙尊温声对他说。
“我的天赋可差劲了,我
修行了十几年都还没结丹。”
“你今年才几岁?”
“我已经十八了。”
“那徐方庭不过十五岁结丹,便被捧到了天上。修真界到了五十岁还没结丹的,大有人在。你今年不过十八,怎么就这样看轻自己?”
“我……”
“你能带着他,从妖兽面前逃脱,就足以证明你有天赋。”祝青臣正色道,“我要收你为徒,不是为了和玄天宗的人呛声,是真心的。”
陆南星抬起头,眼睛里重新亮起光来:“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必妄自菲薄。”祝青臣微微倾身向前,扶着他的手臂,想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陆南星却不肯起来,往后挪了挪,在地上跪好了,结结实实地给祝青臣磕了个头。
额头碰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师尊!”
他的声音很大,连林子里的鸟都被惊动了。
再抬起头来时,陆南星双眼微红,亮晶晶地闪着光。
祝青臣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
陆南星又问:“不知师尊门下可有其他师兄师姐,我何时去拜见他们?”
祝青臣顿了顿:“倒是有几个,不过都外出游历去了,一时半会儿L都见不到。”
“好吧。”
那几个现在要么在古代上朝,要么在现代上法庭,当然都见不到。
陆南星又道:“那我把妖兽收拾一下,马上就好。”
“不用着急,慢慢来。”
祝青臣盘腿坐在石头上,试着用系统传给他的方法运转体内的灵气。
虽然系统会帮他,但他还是想自己练习一下。
自己的本事,用起来不心虚。
等他运行过一个小周天,陆南星就麻利地把妖兽收拾好了。
能入药的部分装一袋,能食用的部分另外装一袋,陆南星满载而归。
他提着袋子,见祝青臣看过来,便不好意思地把东西往前递了递。
“师尊先挑,剩下的我带回去给村子里的人吃,可以吃好久呢。”
这些东西,对修士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对寻常百姓来说,算是很好的东西了。
陆南星不想被师尊觉得他小家子气,但也不想浪费。
祝青臣笑着道:“不要紧,这样就很好,就算往后修成大道,也不要忘记寻常百姓,不要像玄天宗那些人一样,稍微有了一点能力,就目中无人。”
“是。”陆南星高兴地点了点头。
祝青臣朝他招招手:“走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是。”
系统又一次附身在仙鹤上,载着他们回去。
祝青臣坐在仙鹤背上,陆南星提着东西,乖乖地站在他身后。
“师尊,回去我就把肉给烤了,可好吃了,我的手艺在陆家村是数一数二的。”
“好。”
*
两个人回到陆家村,村子里一片混乱。
几个玄天宗弟子正堵在村子口。
“你们放心,陆南星不会有事的。”
“他有了大造化,被鼎鼎有名的玉清仙尊收徒了。”
“先前玄天宗几个不懂事的弟子冤枉了他,这些是我们给他的一点赔礼,还请你们收下。”
昨天晚上,陆南星还是“攀龙附凤、试图给徐方庭下药的卑鄙小人”。
现在,他就变成了亲亲热热的“南星”,还送礼来了。
他们的反应倒也快。
村民们却因为不知道内情,有些焦急。
“不管南星被谁收了徒弟,他总得回来报个信吧?”
“那位玉清仙尊又是何方神圣?”
“南星现在还平安吗?仙长们就跟我们说实话吧?是不是南星他得罪了什么人?或者遇上了什么坏人?”
陆南星出去送货,本来说好的太阳落山前就回来,结果等了一夜都不见他回来,他们刚扛上东西,准备出去找人,结果就被玄天宗的弟子们堵了。
他们都是看着陆南星长大的人,现在人丢了,玄天宗说话不说清楚,还不让他们出去找,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玄天宗弟子们却有些不耐烦,要把礼物塞到他们手里。
“都说了,他是被玉清仙尊收徒了,这时应该跟着仙尊修行呢,恐怕一时半会儿L也回不来,你们去了也找不着。”
“礼物给你们,若是陆南星回来了,你们一定要派人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带人来拜见仙尊。”
说白了,他们不是给陆南星道歉来的,而是冲着搭关系来的。
祝青臣站在云端,叹了口气。
所谓的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竟然是这副模样,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他先前跟他们说的话,他们竟然一点都没听进去。
难怪在原书里,整个宗门一起霸凌陆南星。
难怪他们所谓光风霁月的大师兄杀妻证道,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反倒还觉得理所应当。
陆南星看了他一眼:“师尊……”
祝青臣微微颔首:“嗯。”
陆南星得了师尊允准,才跳了下去。
正巧这时,玄天宗弟子强硬地要把礼物塞到村民们手里,一个老人险些被推倒了。
陆南星飞身上前,扶住老人。
弟子们一见他回来了,连忙要把礼物给他。
陆南星护着村民,往后退了一步:“不必了,你们带回去吧。”
“收下吧,昨夜之事是玄天宗不对,我们今日是特意来给你致歉的。”
“真的不用,一码归一码,我不想要你们的礼物。”
“快收下。”
一个弟子嘀咕:“他该不会是被玉清仙尊赶回来了吧?”
“倒也不是没可能,他天资也不怎么样,仙尊一时兴起,帮他解围,后来又发现他什么都不是,就把
他给退回来了。”
祝青臣一弹指,
??[,
方才说小话的几个弟子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祝青臣落了地,淡淡道:“退下。”
“是。”几个弟子老老实实地行了礼,便准备离开。
“慢着。”
几个弟子满怀希冀地转回头,甚至暗中踮了踮脚,期待祝青臣能看上他们。
可是祝青臣只是淡淡道:“把你们的礼物带走,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村民。”
“是。”
玄天宗弟子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村民们回过神来,连忙围着陆南星。
“你去哪儿了?一晚上都不回来,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玄天宗的人说话说得不清不楚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南星走到祝青臣身边,自信地扬起脑袋,介绍道:“这位是玉清仙尊,我的师尊!我的师尊十七岁镇守流云山,斩妖除魔,可厉害了!”
祝青臣配合地笑了笑,拢在衣袖中的手悄悄比了个“耶”。
没错,是我!
“他今年二百五十岁了!”
祝青臣笑容凝固,其实这句话可以不用说的。
村民们还有些犹豫,这时,村长发话了:“还是请仙尊进来坐吧。”
陆南星点点头:“对对对,师尊还打死了一头妖兽,我把肉给带回来了。”
陆南星把东西交给村民,朝祝青臣伸出手:“师尊这边请。”
“好。”
*
陆家村坐落在玄天宗山脚下。
村民们世世代代依靠玄天宗漏下来的一点灵气,种植药材为生。
祝青臣作为贵客,被请到了村长的堂屋里歇息。
陆南星麻溜地重新把桌椅擦了一遍,又捧出最好的茶盏和茶叶去烧水沏茶。
村长和村子的几位长辈留下来,陪祝青臣说话。
其他村民在外面处理陆南星带回来的药材和妖兽肉。
祝青臣并不打算对村民们隐瞒陆南星的遭遇,长辈们问起来,他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赶到的时候,他正要被玄天宗的人带走。”
村长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用手里的拐杖狠狠地顿了一下地板。
“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我说他们刚才怎么这么着急来送礼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村长缓过神来,连忙起身向祝青臣行礼:“多谢仙尊搭救,我等无以为报,南星就是不省心,让仙尊费心了。”
祝青臣伸手去扶他:“不必行礼,南星是个好孩子,他也不知道玄天宗弟子是这样的人。”
正巧这时,陆南星端着茶盏,从外面走进来。
他听见村长这样说,便知道了,村长也知道他的事情了。
陆南星赶忙上前,欲言又止:“师尊……”
祝青
臣了然,看向他:“这是为师教你的第一课。”
原书里,陆南星被玄天宗带走,先是屈打成招,然后又被徐方庭蛊惑,竟然主动承认是自己下药勾引徐方庭。
村长和其他长辈不相信,想要找他当面问个清楚,他为了不让长辈担心,竟然也没有告诉他们。
后来,陆南星被强剖金丹、幽囚禁闭,还是为了不让村民们担心,也没有告诉他们。
到了最后,村民们欢天喜地地来参加他和徐方庭的结契大典,却因为沈明珠一句“他不死心”,
最后全部死于沈明珠剑下。
临死前,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明明只是来参加小辈的婚礼,为什么会为此送了命?
祝青臣理解原书里陆南星的顾虑,他不想让亲近的人担心他,所以总是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也从来不告诉他们。
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一退再退,最后走上绝路。
从前是没有人替他撑腰,他不敢说。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有师尊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他就是被欺负了,被冤枉了!
玄天宗那群人都不是好人!
让村民们早点知道玄天宗的真面目,接下来,他们才不会被骗,才不会轻易相信玄天宗。
祝青臣看向陆南星,正色道:“以后有事情要告诉长辈,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你说出来了,他们才会有所防备。”
陆南星对上他认真的目光,也认真地点点头:“师尊,我知道了。”
“好。”
陆南星在外面的田埂旁生火烤肉,烤好了第一批最好的肉,便装在盘子里,送了进来。
村长对祝青臣道:“仙尊吸风饮露,恐怕看不上这样的人间吃食,不过也是南星一片心意,就请仙尊随便用一点吧。”
系统:?
“你没看见他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吗?他像是吸风饮露的仙尊吗?我记得我没给他开形象滤镜吧?”
祝青臣一把按住蓝色小光球,拿起筷子,害羞地笑了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村长抬手:“仙尊请。”!
第 48 章 被杀妻证道(4)
4
这几日,祝青臣就准备在陆家村住下来了。
不是因为他不想回去睡寒冰床,也不是因为他想留下来吃烤肉,主要是担心玄天宗的人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等正午过了,日头没这么毒了,老人们坐在树荫下,用烤干的竹条编织药篓,小孩子们围在他们身边,嬉戏打闹。
年轻人则戴着斗笠,在田里侍弄药材,田间地头时不时传来说笑的声音。
陆南星中午没休息,早早地就干完了活,这会儿正跟着祝青臣修行。
陆南星在树下打坐,感受着师尊方才叫他体会的灵气流转。
从前他自己也对照着书册练过引气入体,只是书上写的不仔细,还是别人乱编的,现在师尊亲自教他,不消半个时辰,他便觉得豁然开朗,灵气运转十分充沛。
祝青臣坐在树荫下,一边把系统传输给他的修行方法写下来,一边转头看看陆南星,防止他修行出岔子。
原书一边说陆南星天赋不好,一边又说,就算有各种法宝催化,到了五十岁都不能结丹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天赋不好的陆南星,用天材地宝加持,三个月就结丹了。
完全就是自相矛盾。
祝青臣相信,陆南星的天赋很好,只是一直在被原书故意贬低,贬低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信了他天赋不好。
祝青臣把修行方法写下来,又画了一册剑谱。
正巧这时,陆南星运行过第一个小周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做了个收式。
祝青臣问他:“感觉怎么样?”
陆南星不可思议地看看自己的双手:“师尊,我觉得身上轻了不少。”
“那就好,你这就算是入门了。”祝青臣道,“你先前引气入体的法子是错的,不过,就算是错的,你竟然还能学会用灵力催动阵法,实在是难得。”
“那我现在……”
“先打好基础,不要急着练习其他的。”祝青臣把写好的册子交给他,“你先按照这上面写的练,不要偷懒,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便来问我。”
当然了,为师也有可能不懂,但是为师可以去问系统。
“是!”陆南星珍惜地接过册子,翻看起来,“还有剑谱……”
“你可以多修两门,符咒和剑法都可以练起来,到时再看看你适合哪种。”祝青臣点点头,一扬手,从远处的槐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握在手里,“为师再给你做一柄木剑,你先拿着用。”
“好,多谢师尊。”
陆南星对着册子,认真地比划起来。
祝青臣挽起衣袖,用小刀将树皮剥开。
铸剑太慢了,还要到处去搜集各种珍稀材料,他暂时离不开,就先让陆南星用木剑好了。
忽然,祝青臣道:“你要快点结丹,积攒灵力。”
“嗯。”陆南星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尊。”
“
不只是为了你自己,
?,
已经在商量迁村的事情了。”
玄天宗这样对他们,他们虽然是凡人,但也有血性。
不可能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看人脸色。
祝青臣道:“你早点积攒灵气,到时候在村子周围画一个传送阵法,把整个村子一起搬走,他们就不用收拾东西,也不用离开自己住惯了的房子了。”
陆南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嗯,有志气就好。”
祝青臣花了半个时辰,刻了一把小木剑,又把表面的木刺磨平,然后交给他:“试试看。”
“好。”陆南星拿起木剑,照着祝青臣给他的剑谱,摆好起式。
阳光透过枝叶,细细碎碎地照在陆南星身上。
他穿着最简单的粗布窄袖衣裳,用布条扎着头发,虽然不太熟练,但是每一个动作都练到了极致。
木剑带起风声,微风翻动剑谱。
这才是正常的修行。
*
陆南星很是勤奋,拜师的第一天晚上,激动得连觉都睡不着,熬着夜在外面练剑。
村民们嫌他总是带起风来,吹得窗户哗哗作响,便赶他回去睡觉。
他也不回去,只是跑远一点,跑到林子深处,借着月光继续练剑。
祝青臣和系统站在窗边,欣慰地看着他。
系统很感动:“主角受还是很勤奋的。”
祝青臣点点头:“嗯。”
“你这个做老师的,要不要也出去练练剑?”
祝青臣忽然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我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也会困吗?”
系统哽住:“修仙之人不会犯困,都是你的心理作用。”
“是吗?可能我的‘病美人’体质,到哪里都不会改变吧。”祝青臣朝床铺走去。
“拉倒吧,你刚才还蘸着酸梅子酱吃了一大盘烤肉,还‘病美人’,病美人能吃这么多吗?你就占了一个‘人’,‘病’和‘美’在哪里?”
“我要是没‘病’我能死吗?”
“很有道理,那‘美’在哪儿呢?”
“‘美’在我想得美呗。”
“……”
很有道理,系统无法反驳。
陆家村村民热情淳朴,知道仙尊要住在这里,特意给他腾出向阳的房间,趁着下午阳光好,还帮他把被子枕头晒了一下。
被子枕头都暖烘烘的。
祝青臣爬上床铺,裹好被子,心满意足地躺好,闻一闻被子里的阳光香气。
系统扛着电子屏幕,熟练地去吹灭蜡烛。
祝青臣头发散开,铺在枕头上,他忽然看见什么,迅速转过头:“等一下!”
蓝色的小光球回过头:“怎么了?”
“我还有账没跟你算!”祝青臣“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把自己的雪白长发拢到身前。
“什么账?”
“为什么我的头发是白的?”
“你不懂,修仙文里的师尊都是白毛!”系统振振有词,“不止你的头发,你的睫毛也是白色的。如果你有手毛的话,你的手毛也应该是白色的。这是潮流,我特意给你安排的!”
“这是什么潮流?又老又小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长头发吗?这次就给你安排了。”
“我想要的是又黑又长的头发,不是又白又长的头发!”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的要求不要这么高。”
祝青臣使劲扯了扯自己的白毛,一时间太用力,还把自己给扯疼了。
祝青臣小声嘀咕:“以前给爷爷他们拔白头发,现在我满头都是白头发,要是被他们看见,他们肯定难受死了。还有李钺,要是给他看见,他肯定笑死了。”
系统听见他的嘀咕,又说:“你现在比你爷爷老了!”
“……”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我比我爷爷老。
祝青臣丢开自己的白毛,抬起头:“对了,白天的时候,他们说我几岁来着?”
系统自信回答:“二百五十岁!放心,规矩我懂,可以五岁,可以十五岁,也可以五百岁,但是不可以五十岁!”
祝青臣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认真地看着它:“所以你给我安排的是几岁?你给我再说一遍。”
系统顿了一下:“五……五百的一半……”
系统迅速飞远了:“二百五!小傻蛋!”
祝青臣“咻”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伸手召来佩剑,追着系统唰唰乱刺。
“五百的一半?我把你劈成系统的一半!”
“宿主,我错了!”
在树林里练剑的陆南星见师尊如此辛劳,修为已经如此高深了,还在夜里辛勤练剑,心中顿时燃起熊熊斗志,坚定了勤奋修行的决心。
他可以在做生意的时候讨价还价,但是修行之事,绝对不行。
*
祝青臣在陆家村住了几天,陆南星的修为突飞猛进。
这天清晨,陆南星正在林中做早课。
忽然,几道剑气从他头顶掠过,陆南星抬起头,只见玄天宗的人从山顶御剑而来。
眼看来者不善,陆南星连忙做了个收式,跑去找祝青臣。
祝青臣正和村中几位长辈一起吃早饭,一碗甜豆浆,几个烙饼。
“师尊!”陆南星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大喊一声,把祝青臣手里的烙饼都吓掉了,“扑通”一声,掉进豆浆里。
祝青臣拿起勺子,无奈地把掉进豆浆里的烙饼给捞起来。
自从他教会陆南星,有事情要告诉长辈之后,陆南星不论大事小事,全都要告诉他。
修行岔气了要说一声,去干活了要说一声,回来也要喊一嗓子“师尊我回来了”。
祝青臣现在对陆家村了如指掌,连隔壁家的猪昨天晚上下了几只崽都知
道。
“”
⑶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48 章 被杀妻证道(4)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陆南星道:“玄天宗的人来了!”
“嗯?”祝青臣放下勺子,抬头看向门外。
果然,陆南星话音刚落,玄天宗一众人等就在陆家村前站定了。
比上回来的人多得多,中年模样的掌门站在中间,徐方庭和沈明珠分立两边,身后弟子随从无数。
众人都整整齐齐地穿着玄天宗的服制,手中捧着礼品,出行还有仪仗。
排场很大。
陆南星握紧了手里的木剑,下一秒,掌门带领众人俯身行礼。
“玄天宗掌门携玄天宗弟子,特来拜见玉清仙尊,向仙尊请罪。”
祝青臣顿了一下,默默地端起碗,把剩下的甜豆浆喝完。
他对系统说:“你看,原书里要一个月才能清醒过来、替南星澄清事实的徐方庭,今天就能下地了。”
可见原书里,徐方庭根本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陆南星吃点苦头,等过了一个月,自己再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把他救走,好让他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奉献一切,包括金丹和性命。
此人心机深沉,绝非原书里描写的光风霁月的大师兄。
系统却道:“你的推测和原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祝青臣问:“原书里写的是怎么样的?”
“原书里写,徐方庭是一心向道、心怀苍生的剑尊。他剖陆南星的金丹,是因为受了沈明珠的蒙蔽;他杀妻证道,是受了长辈的蒙蔽。”
“……所以呢?”
“所以,只要他把沈明珠的金丹剖出来,还给陆南星,再屠了玄天宗满门,最后向陆南星道个歉,就没事了。”
???
难道是沈明珠按着他的手,逼着他剖丹的?
难道是玄天宗掌门按着他的手,逼着他杀人的?
沈明珠和玄天宗不干净,他徐方庭也未必清清白白,怎么一句“心怀苍生”就完了?
“这是‘火葬场’常用的手法,设置一个挑拨离间的绿茶角色、蒙蔽主角攻的恶人,表示主角攻都是被他们骗了。”
“大结局时,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他们身上,而主角攻只要简单地完成‘鉴茶虐茶’、‘反杀恶人’这个步骤,就可以摇身一变,变成‘绝世好老攻’。”
系统又说:“可能是原书给他开脱的理由太过牵强,导致逻辑混乱,主角攻出现了隐藏性格,你要小心点。”
确实够牵强的,祝青臣扯了扯嘴角。
此时,门外又传来玄天宗掌门浑厚的声音:“前几日于仙尊多有冒犯,小侄听闻事情经过,心中惶恐,已经严加惩治那日冒犯仙尊的弟子,特来向仙尊请罪。”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端起碗,小口小口地把甜豆浆喝完了,又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陆南星跟在他身后,
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48 章 被杀妻证道(4)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陆南星一出来,他忽然眼前一亮。
前几日他见陆南星的时候,陆南星的修为分明还很低,如今不过寥寥数日,陆南星就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通体轻盈,周身灵气充沛,整个人隐隐有结丹之势。
难不成他是个隐藏多年的修行奇才?
不,应该是玉清仙尊教导有方,不论是怎样的蠢材,仙尊都能教他脱胎换骨。
如此……
徐方庭看向祝青臣的目光多了几分热切。
祝青臣恍若未闻,拢着手,走到玄天宗众人面前。
玄天宗掌门中年模样,须发微白,一副温和的老好人做派,朝祝青臣行礼:“见过仙尊。”
祝青臣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何事?”
掌门回过头,微微抬手。
二长老和一众弟子身穿单衣,走上前来,卸了通身灵力,在祝青臣面前跪下。
“请仙尊恕罪。”
祝青臣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并不受他们的礼,抬眼看向掌门,目光不解。
他这是什么意思?
掌门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笑着道:“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仙尊与仙尊的徒弟,小侄已经罚过他们了,如今让他们来向仙尊请罪。”
祝青臣淡淡道:“我已经说过了,那天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来纠缠。”
“此事事关重大,我等心中始终愧疚不安,因此前来向仙尊请罪。”
祝青臣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他们现在过来道歉,不是因为他们冤枉了陆南星,真正认识到错了,而是因为祝青臣的身份。
而他们现在为了道歉所付出的一切,赔罪、礼物,包括尊严,以后都会在祝青臣身上加倍地讨回来。
因此,祝青臣往边上侧开半步,并不接受他们的道歉。
“道歉就到此为止,把礼物拿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掌门却道:“小侄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祝青臣垂了垂眼睛,没有应声。
果然,不出祝青臣所料,刚刚付出的歉意,他们现在就要收回来了。
他当然不会傻到直接答应对方。
掌门倒是厚脸皮,回过头,把徐方庭和沈明珠给拉到祝青臣面前来:“我这两个徒弟,是最不让我省心,今日得蒙仙尊出关,也是他们的造化……”
他话还没说完,站在祝青臣身后的陆南星好像明白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睛都瞪大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要把他的两个徒弟塞给师尊?
他才拜师没几天呢,这群人想什么呢?
徐方庭和沈明珠都有师父了,还要来跟他抢?
陆南星马上进入战斗状态,跟小狗似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恶狠狠地盯着掌门和他的两个徒弟
,随时准备一跃而起,朝着他们狠狠地咬一口。
祝青臣察觉到他浑身散发着“小狗战斗之力”,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安心。
祝青臣回绝道:“我前几日才收了一个徒弟,如今教导他还教导不过来,如何再教导两个徒弟?再者,他二人已是掌门的徒弟,我又怎么好再收徒弟?说出去难听,坏了我的名声。”
徐方庭十五岁结丹,到现在,修行陷入瓶颈,许久都没有进益。
沈明珠则是先天残缺,体内运转的是用天材地宝堆出来的破损金丹。
他二人都想着,若是能得到玉清仙尊的指点,他们的修为一定都能更上一层楼。
原本两个人眼里都闪着光,听祝青臣这样说,眼里的光都暗了下去。
两人俯身行礼,做足了谦卑姿态:“求仙尊指点。”
祝青臣刚要回绝,掌门便道:“仙尊闭关许久,对山下之事恐怕不太清楚,借一步说话,仙尊会答应的。”
祝青臣抱着手,淡淡道:“不必了,此处都不是外人,就在这里说吧。”
他不想把这些人带到房子里去,平白脏了陆家村的地。
“好罢。”掌门屏退身后弟子,只留下徐方庭和沈明珠。
祝青臣也朝村民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没事,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村民们倒是热情,扛着他们平日里做农活的农具,就站在不远处,时刻观察着这里的动静,生怕祝青臣和陆南星被欺负了。
掌门往前迈了一步,靠近祝青臣,轻声道:“仙尊有所不知,二十年前,魔渊封印松动,我与其他各派掌门一同问卦,天命所指在我这个大徒弟徐方庭。”
祝青臣微微抬眼,看向徐方庭。
掌门见他有了反应,便继续道:“他须得在二十岁之前飞升,才能封印魔渊。可他到底还是太年轻,这几年修行再无进益,这才求到了仙尊面前。”
“另外,我这个小徒弟先天不足,无法结丹。方庭平素与他青梅竹马、交情甚好,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他。所以希望仙尊大发慈悲,将明珠也一同收了去吧。”
“仙尊就当是为了天下苍生,否则魔渊封印一开,人界生灵涂炭,仙尊怎么忍心?若是仙尊愿意收他二人为徒,我愿退居幕后。”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分明是将祝青臣当成了冤大头。
既要他教导徐方庭,又要他为沈明珠修复金丹。
他们在原书里把陆南星压榨到魂飞魄散,如今陆南星逃脱了,他们就盯上了祝青臣。
换人来压榨了。
陆南星有些紧张地看着师尊。
他自然是不希望师尊再收徒的,他才拜师没几天呢。
可是,玄天宗掌门说得这样严重,万一……万一真的出事怎么办?
掌门自信地看向祝青臣,以天下苍生为由头,他总不会拒绝了吧?
祝青臣拢着手,淡淡道:“我当是什么要紧事。”
掌门
一愣,瞪大眼睛:“仙尊,事关天下苍生,您怎能如此轻蔑?”
他还想给祝青臣扣大帽子。
祝青臣却道:“你少拿‘天下苍生’来压我,我压根就不信什么狗屁天命所归。”
“两百年前,是修真界所有修士合力封印魔神于魔渊。我不信两百年后,天命所归会在一个心术不正的修士身上。”
“倘若真是天命所归,我看也是老天瞎了眼,是时候改天换日了!”
掌门和他的两个徒弟都愣住了。
自从十几年前那次问卦,确认徐方庭就是修真界“救世主”之后,各门各派,哪一个对他们不是恭恭敬敬的?
有什么好东西,也是紧着他们来,跟捧神仙似的捧着他们。
玄天宗也正是因此,才一跃成为修真界最大的宗门。
玉清仙尊怎么敢这样对他们说话?
祝青臣抱着手,认真地看着他们。
他不是故意呛他们的,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什么狗屁救世主设定,一看就是原书强加给徐方庭的主角光环。
他不信真正的天道会把这样的重任,交托给一个心怀鬼胎的修士。
甚至这修士还是“杀妻证道”飞升的。
他没修过仙,但是他读过书。
史书上“杀妻证道”的吴起被诟病了多少年?连凡人都懂得的道理,没道理天道不懂得。
让这样的人飞升,要么是玄天宗骗了人,要么是天道本恶,逆天而行也没关系。
祝青臣却问他:“两百年前,修真界数百位修士一同封印魔神,那封印可保人界万年无虞,封印为何会无故松动?尔等可清楚缘由。”
不想他一说这话,掌门便脸色微变,但很快又调整好了。
“仙尊见谅,我等不知,想是封印之中,魔神力量过于强盛,日日冲击封印,这才……”
掌门仍旧不死心,又问:“仙尊真的不肯……”
“不肯。”祝青臣正色道,“封印一事,我也会想办法,但绝不是收徐方庭为徒。”
他扫了一眼徐方庭。
徐方庭总感觉自己被祝青臣看穿了,连忙低下头去。
“你们愿意捧着他就捧着他吧。”祝青臣道,“不要想那些歪门邪道,专心修行才是正道,不要再来了。”
掌门带着两个徒弟行礼:“是。”
祝青臣没有多说,带着陆南星便回去了。
待他走后,几个人才直起身子来。
沈明珠愤愤不平:“师父,他简直欺人太甚!他说的也太难听了,什么心术不正,什么改天换日……”
掌门瞧了他一眼,低声呵斥:“住口,人还没走远呢!”
徐方庭涨红了脸,也扯了扯沈明珠的衣袖:“明珠,好了。”
丢了好大一个脸,还被人指着鼻子骂,玄天宗掌门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
陆南星跟着祝青臣回到村子里。
陆南星迟疑地问:“师尊,会不会……”
祝青臣停下脚步,坚定地看向他:“不会。”
祝青臣问他:“‘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什么意思?”
“嗯……”陆南星想了想,“天地不仁,把所有人都看成是小狗?”
祝青臣笑出声:“不是,意思是天地看待万事万物都是平等的。”
“我不信谁生来就是救世主,该受人敬仰供奉,我也不信谁生来就卑贱,活该做别人的垫脚石。”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当然了,从某种角度来说,在天地之间,你和小狗是一样的。”
陆南星:?
“师尊?”
“可是,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你也有可能是救世主之一。”
他不是“被强迫剖丹”的容器,也不是“被杀妻证道”的“妻”。
他不用等着徐方庭帮他“鉴茶虐茶”,也不用等着徐方庭帮他夺回金丹,给他下跪道歉、追妻火葬场,再带着他一起飞升,让他享受“鸡犬升天”的飞升。
两百年前封印魔神的是修真界所有修士,两百年后,他也可以是其中之一。!
第 49 章 被杀妻证道(5)
5
“师尊,我……我也可以是救世主?”
陆南星呆呆地看着师尊。
祝青臣点点头:“嗯,徐方庭那样的人都能是救世主,为什么你不行?”
“可我的修为不如他许多。”
“修为在其次,心性品格,你胜过他百倍千倍。”
陆南星听他这样说,忽然红了眼眶。
“师尊,你真的这样想吗?”
“那是自然。”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们都说我是个只会讨价还价的奸商,玄天宗弟子光明磊落,我在玄天宗山脚下长大,却根本没有学到他们的一分一毫。”
“胡说八道。”祝青臣对他说,“若是对换位置,不见得他们就比你做得好。这回的事情,不正说明了,他们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么?”
“你为了生存奔波劳碌,起码是堂堂正正做生意。他们不愁吃穿,却为了面子、为了修为,用尽肮脏手段,如何光明磊落?”
“你为什么要去学他们?不要学。”
“多谢师尊。”陆南星抹了抹眼睛,不想让师尊看见他通红的眼睛,向师尊行了个礼,便继续跑到旁边去练剑了。
他的早课还没做完呢。
系统说:“你的徒弟在一边流眼泪,一边练剑呢。”
祝青臣道:“成长的眼泪是必要的。”
他伸出手,召来长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也砍了一会儿竹子。
系统很欣慰:“换了个世界,你竟然变勤奋了。上个世界我看见你瘫在沙发上,吃零食、看动画片就烦。”
祝青臣道:“刚才那番话,把我说得心潮有点澎湃,还是练一下比较好,自己的本事,用起来安心。”
“不错,你现在很有仙尊的气派了,继续努力。”
“那我等一下能喝奶茶吗?”
“什么?”系统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喝奶茶!”
“不行!快点练剑!”
祝青臣挥剑,刷刷刷砍断一排竹子:“奶茶!我要喝珍珠奶茶!”
一整排竹子轰然倒下,系统连连后退,连忙说:“喝喝喝!我自己给你做,烧了我的cpu也给你做!”
祝青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左手掐着剑诀,右手收起佩剑。
修仙世界真好啊,五星好评,下次还来。
*
玄天宗的人只消停了几天,实在是不愿意放过玉清仙尊这条金大腿,这阵子总是来陆家村求见。
徐方庭和沈明珠做足了谦卑姿态,几乎每日都来。
祝青臣实在是被他们缠得烦了,就带着陆南星躲到山里去练剑。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陆南星十分勤奋,在哪里都能专心修行,修为突飞猛进。
这天傍晚,祝青臣带着陆南星,从山里出来。
陆南星跟在师尊身后,还意犹未尽地
比划着剑招。
“师尊,我觉得我还可以再练一百年。”
“你不用吃饭和睡觉了?”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练习辟谷!”
祝青臣笑了一声,转过头,远远地又看见徐方庭和沈明珠站在村口。
沈明珠站得累了,忍不住抱怨:“大师兄,我不要金丹了,我不想求玉清仙尊了,太累了。”
徐方庭正色道:“再坚持一下,这是仙尊对我们的考验,通过了考验,就可以拜仙尊为师了。”
祝青臣:?
我不是,我没有。
什么考验?我根本没想收你们为徒,你们在自作多情些什么?
沈明珠嘀咕道:“师父不是已经在帮我物色合适的金丹了吗?等那些人修成金丹,挑一个好的换给我不就……”
他话还没说话,徐方庭迅速喝止了他:“住口,宗门收留那些散修,是出于道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明珠掩住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祝青臣站在远处的树荫下,抱着手,神色一凛。
看来,玄天宗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陆南星逃脱了既定剧情,不再给沈明珠换金丹,他们就换了目标,找了一些散修,像原书里哄骗陆南星一样哄骗他们,让他们把金丹换给沈明珠。
他们一边在祝青臣面前诚意满满,看起来光明磊落,一边却在背地里做这种事情。
简直可恶。
陆南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觉得有些不对,转过头,看向祝青臣。
祝青臣朝他“嘘”了一声。
所幸他们离得远,徐方庭和沈明珠又专心说话,根本没看见他们。
祝青臣在树下站了一会儿,才像刚刚回来一样,带着陆南星,朝前走去。
徐方庭看见他回来了,眼睛闪过精光,连忙拽了一下沈明珠,拉着他一起俯身行礼:“仙尊。”
祝青臣抱着手,经过他身边,应了一声:“嗯。”
徐方庭正色道:“仙尊,我等确实是诚心的,望仙尊成全……”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祝青臣会像前几天一样,理都不理他,直接离开。
可是今日,祝青臣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徐方庭心思微动,连忙抬起头。
祝青臣淡淡道:“你二人在此处等了几日了?”
徐方庭忙不迭答道:“回仙尊的话,我与明珠在此处等了五日。”
“嗯……”祝青臣顿了一下,“你们通过考验了。”
徐方庭面色一喜:“仙尊的意思是?”
“收徒就不必了,你们已经是掌门的徒弟了,我也不好如此行事。”
“但求仙尊指点。”
徐方庭巴不得祝青臣不收徒,只是指点他。
祝青臣不收徒,旁人便不会说他攀高枝,但祝青臣还会教导他,好处也不落下。
祝青臣看穿他的想法,
笑了笑:“你二人回去,
抄写一百份《清心诀》给我,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徐方庭眼中闪着激动的光:“是。”
“另外,未免麻烦,我与南星就暂且住在玄天宗,劳你们为我们准备住处。”
还有这样的好事?
徐方庭赶忙答应了:“是,我与明珠马上回去准备。”
“嗯。”祝青臣微微颔首,“去吧。”
“是,仙尊,我等告退。”
徐方庭拉着沈明珠,两个人再向祝青臣行了个大礼,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祝青臣回头看向陆南星。
陆南星正一脸委屈,眼巴巴地看着他:“师尊,为什么忽然又收他们了?你不是说他们心术不正吗?”
祝青臣道:“为师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玄天宗收容的那些散修。玄天宗不怀好意,为师带你上去探一探。”
但陆南星还是有些不开心,瘪了瘪嘴:“好吧。”
“这不是没收徒吗?做戏而已。”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为师唯一的……”
等一下,他好像不是唯一!
祝青臣改了口:“你是为师最聪明的……”
好像也不算是最聪明的。
祝青臣又改了口:“你是为师最……”
这句话有点难说,祝青臣斟酌的时间有点久。
陆南星睁大眼睛:?
“师尊?!”
有这么难说吗?
祝青臣正色道:“最会烤肉的徒弟。”
陆南星:???
祝青臣坚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励:“你放心,为师不会收他们两个为徒的。”
系统小声说:“你是我遇到的最‘渣’的宿主,‘渣渣臣’。”
*
翌日清晨。
徐方庭便带着沈明珠,还有两百遍《清心诀》上门了。
祝青臣端坐在位置上,随手翻看他们交上来的《清心诀》。
陆南星抱着自己的小木剑,跟站岗的小狗似的,挺起腰背,直直地站在他身边。
两百遍《清心诀》字迹略有不同,但很明显是一个人写的,要不是祝青臣做过老师,还真看不出来。
祝青臣抬起头,看向徐方庭。
他倒是迫不及待。
徐方庭俯身行礼:“昨日回去之后,我等马上抄写经文、收拾宫殿,只待仙尊移驾。”
祝青臣把厚厚一沓纸张收起来,站起身来:“那便走罢。不过事先说好,我教人只看眼缘,我想教谁便教谁。”
“那是自然。”
徐方庭伸出手,恭恭敬敬地引着祝青臣到了外面。
一众玄天宗弟子都等在外面。
昨夜里,祝青臣就把自己要带陆南星上玄天宗的事情,告诉了陆家村村长。
村长虽然不知道他们要上去做什么,但
还是叮嘱陆南星要跟好仙尊,
?_[(,
也不要给仙尊添麻烦。
如今祝青臣要走了,村长便带着村民们,在外面送行。
“仙尊慢走。”
“不必多礼,叨扰多日,多有打扰。”祝青臣朝他们笑了笑,“若是有事,随时可以寻我。”
“不敢不敢。”
祝青臣与村民们道过别,抬手召来仙鹤,带着陆南星朝玄天宗飞去。
身后一众玄天宗弟子跟随。
抵达玄天宗山门,掌门与几位长老亲自等候迎接。
掌门行了个礼:“仙尊到底还是来了。”
“嗯。”祝青臣应了一声,抬脚朝前走去。
掌门与他并肩而行,压低声音,笑着道:“仙尊还是放不下天下苍生,特意来教导方庭了。”
讥讽的意思很明显。
就算祝青臣瞧不上他们玄天宗,那又怎么样?
救世主出在他们玄天宗,祝青臣最后也得巴巴地上门来教他。
祝青臣笑了笑,没有回答,目光却投向站在不远处的一行散修。
这群散修穿着自己的衣裳,与玄天宗统一的服制格格不入,因此十分显眼。
掌门解释道:“这几个散修在附近遇险,被宗门弟子救了回来。”
“原来如此。”祝青臣同那几个散修颔首示意。
徐方庭生怕他看出什么,忙道:“仙尊,这边请。”
“好。”
玄天宗做足了表面功夫,把主峰正殿、掌门居所收拾出来给祝青臣居住。
既然他们都安排好了,祝青臣也没拒绝。
安顿下来,屏退其他人,徐方庭和沈明珠都用殷切的目光看着祝青臣。
祝青臣一人丢给他们一本剑谱:“去吧,练熟了再来找我。”
两个人难掩失望,还想再说些什么,见祝青臣已经闭上了眼睛,也不好说话,拿着剑谱下去了。
走出殿门,沈明珠忍不住抱怨:“师兄,他明知道我先天有损,还让我练剑,分明就是故意刁难我。他这么厉害,怎么不一挥手,直接给我一颗金丹呢?”
徐方庭只是呵斥了一声“闭嘴”,便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
玉清仙尊这么厉害,怎么不一挥手,直接帮他突破瓶颈呢?
其实祝青臣给他们的都是不错的剑谱,练久了自然会有成效。
单看他们愿不愿意练罢了。
正殿里,祝青臣转头看向陆南星。
陆南星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拿着剑谱离开,给他多好,他会认真练习的。
祝青臣右手握拳,清了清嗓子。
陆南星回过神,应了一声:“师尊有何吩咐?”
“再过一会儿,你去外边转转,和那些散修说说话,探探他们的情况。我怀疑玄天宗收留他们,另有所图。”
“是。”陆南星认真地点了点头。
“剑谱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祝青臣从袖中拿出册子,
“回来再练。”
“好。”
*
不多时,
陆南星就打着“给师尊找点吃的”的旗号,到玄天宗各处溜达了一圈。
玄天宗弟子们自诩正统,瞧不起他这个走了大运,被玉清仙尊收徒的乡巴佬,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陆南星也懒得理会他们,直接去找了那些散修,和他们认识认识,把师尊教自己的修行方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们,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知道了不少事情。
他原本就是做生意的,做这种事情,毫不费力。
一个时辰后,他回到宫殿,向师尊禀报。
“和玄天宗掌门说的一样,他们都是散修,结伴出来游历,不想在附近遇到了妖兽,被巡山弟子救了回来。因为受了伤,就留在这里养伤。”
“玄天宗对他们很好,每天都派医师给他们治伤,也给他们各种药材。玄天宗掌门也时常接见他们,指点他们修行。”
陆南星压低声音:“还有一件事情,怕污了师尊的耳朵。”
祝青臣微微抬眼:“嗯?”
“玄天宗大师兄,对一个叫做成意的散修很是特别,时常来见他,给他带一些小玩意儿。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徐方庭正好过来找他。”
陆南星疑惑:“可徐方庭不是喜欢沈明珠吗?他怎么这样四处留情?”
祝青臣蹙了蹙眉。
这小子的动作倒是快,丢了一个陆南星,马上换新人。
系统道:“应该是原本陆南星身上的剧情,转移到了这个成意身上。如果不加以阻止,成意就会走上陆南星的老路。”
祝青臣问陆南星:“那成意现在如何?已然陷进去了吗?”
陆南星道:“成意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也没什么脾气,看模样是已经陷进去了。”
那就不太好办了。
“因为徐方庭和他走得近,玄天宗那些弟子也时常排挤他,说些不阴不阳的话。”陆南星不太明白,“师尊,你觉得,徐方庭图他什么呢?”
祝青臣笑了笑:“他可能遇到真爱了呀。”
“不可能。”陆南星斩钉截铁道,“徐方庭那样自私自利的人,做任何事情一定有所图谋。”
他倒是很清醒,祝青臣点点头:“你觉得,散修无门无派,修为也不高,他能图什么?或者说,散修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呢?”
陆南星想了想,忽然睁大眼睛:“师尊,他……他是不是修炼邪术?用人的性命来修行?”
也差不多。
“杀妻证道”可不就是邪术么?
祝青臣继续道:“还有,他那个小师弟,至今没能修成金丹,一直想要一颗现成的金丹,你觉得,剖谁的金丹最划算?”
自然是散修的。
他们无门无派,死了没有人追究,就算事发,也没有人会为他们讨公道。
陆南星不可置信地
瞪大眼睛:“师尊,那我马上去提醒他们。”
“不可。”祝青臣拦住他,“这些事情都没有证据,不过是为师的推测,你方才上山,就贸贸然跑去跟他们说这些事情,只怕会被人当做是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况且,倘若真如你所说,成意已然陷进去了,他若将你的话转而告诉徐方庭,岂不是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
“你先和他们打好关系,告诉他们怎么修行,别让他们走入歧途,被玄天宗给骗了,当猪似的养起来催肥。”
陆南星认真地点了点头:“是。”
祝青臣从袖中拿出册子:“修行的册子,你去拿给他们。在他们面前,暂时不要表现出对徐方庭的憎恶,等时机成熟,再带他们来见我。”
“是。”陆南星把东西收好,表情严肃,“师尊放心,我一定办到。”
*
祝青臣来了玄天宗几天,不论谁来求教,都是一本册子递过去,让对方练熟了再来找他。
勤恳的弟子认认真真地练着,只想着走捷径的弟子,便在背后说他小气,不想教就直说,何必这样耍人玩。
徐方庭照着他给的剑谱练了一天,觉得没什么用处,便也丢到一边去了,想起来的时候才拿出来练一两招。
另一边,陆南星很快就和山上散修打成一片。
这天下午,一行人正在空地上打坐。
陆南星做了个收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正色道:“我师尊说,修行最要紧的是一步一个脚印,不能揠苗助长、急于求成,否则基础打不好,就算平地高楼起,也随时有可能平地高楼塌。”
一众散修皆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仙尊说的是,正是这个道理。”
“前几日玄天宗给我们的药材太过珍稀,吃得我一晚上没睡好,燥得很。”
“得了吧,你什么时候睡不好了?每天都呼噜打得震天响,隔壁都听得见。”
众人哄笑出声。
陆南星看向那个叫做成意的散修。
成意今年不过十六岁,脾气很好,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跟着这一群散修闯荡江湖,他们都把他当最小的弟弟照顾。
陆南星似是随口问:“成意最近怎么样?赶上来了吗?”
成意笑了笑,谦虚道:“我还差得远呢,一直在练。”
“不要紧,脚踏实地就好了。”陆南星忍不住多叮嘱两句,“千万不要想着走捷径。”
成意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陆师兄提醒。”
众人继续闲聊:“多亏了仙尊的册子,否则我到现在还在死胡同打转呢。”
“南星,仙尊什么时候得闲,你带我们去向他正式道个谢。”
“是这个理,应该道个谢。”
“好,等师尊有空了,我就带你们过去。”
不多时,徐方庭便过来了。
他朝一众散修微微点头示意
,然后又朝成意招了招手:“成意,来。”
众人故意咳嗽两声,看向成意:“成意,大师兄喊你呢,快去。”
成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起身,朝徐方庭走去:“大师兄,你找我有事?”
徐方庭看起来一身正气,刻意装出来的温和有些过火:“你现在可得闲,我带你去后山走走。”
“嗯……”成意回过头,看向自己的朋友们。
他们都摆了摆手:“不要紧,你去罢。”
“那好吧。”成意转回头,对徐方庭道,“我现在得闲。”
徐方庭带着成意,沿着小路,朝后山走去。
却不想,前面几个玄天宗弟子正在说话。
“大师兄就是抢手,是个人就想往他身上贴。”
“前几日是陆南星,现在又是那个成意。”
“大师兄是一定要和小师弟结为道侣的,那两个乡巴佬,哪里配得上大师兄?”
成意一听见这些话,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徐方庭。
徐方庭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提高音量,道:“胡言乱语些什么?要是闲着无事,就去练剑!玉清仙尊不是给你们每人都发了一册剑谱?”
弟子们回过头,这才看见他们就在身后,行了个礼,忙不迭逃走了。
徐方庭转回头,对成意道:“你别放在心上,他们都是胡说的,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对不对?”
成意却疑惑地问:“他们为什么说陆师兄?这和陆师兄有什么关系?”
徐方庭一副难为情的模样,顿了顿,压低声音,低声对他说:“陆南星也勾引过我,给我下过药。”
“那是他拜玉清仙尊为师之前的事情了。我不曾说过,一是他确实没有得手,二是因为大家都是同道,他已经诚心认错了,我也该给他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
第 50 章 被杀妻证道(6)
6
陆南星勾引徐方庭?
成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问:“怎么会?”
徐方庭道:“他那时还未拜玉清仙尊为师,可能一时想岔了,才走了歪路。自从拜仙尊为师之后,他就改好了。”
徐方庭最后还叮嘱他:“此事已经揭过去了,你就不要在南星面前提起了,以免他想起来难堪。”
成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徐方庭很快就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这是我特意去库房里找出来的,对结丹很有用处,你每天吃一颗,能加快结丹。”
“可是……”成意顿了顿,“仙尊说了,修行要一步一个脚印,最好不要靠丹药催化。”
“难道你不想早点结丹?早点和我结为道侣吗?”
四下无人,徐方庭直接按住了他的肩膀。
徐方庭温声道:“我迫于师门要求,只能在各大宗门里挑选道侣。倘若你是金丹修士,我也好去跟师父说,就当是为了我,嗯?”
成意道:“再等我一会儿不可以吗?我自己也可以结丹的。”
徐方庭却道:“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了,如果你这阵子不能结丹,师父就要把小师弟配给我了,到时候……你忍心看着我和其他人结契吗?”
“可是……”
“你放心,我给你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不会对身体有损的。”
成意抿了抿唇角,最后还是把丹药收下了。
徐方庭见他收下,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样就好,快点结丹,我们才能快点结契。”
“嗯。”成意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他和徐方庭在外面闲逛了一会儿,到了晚上,才回到住所。
陆南星已经回去了,其他人也都各自回房打坐去了。
成意把徐方庭给他的丹药拿出来,拔开塞子。
一股浓烈的异香立即散发出来,闻着有些呛人。
成意张开手掌,往手里倒了一颗漆黑的药丸。
他把药丸放到嘴边,刚要吃下去,随后像是回过神来,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连忙把药丸塞回瓶子里,又把瓶子塞好。
异香被封闭在药瓶子里,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转过身,盘腿坐在蒲团上,清除心中杂念,认真打坐。
不可以,仙尊再三提醒过他,要脚踏实地,他怎么可以吃药催化?
就算是徐方庭要求,也不可以。
*
第二天,陆南星又来找他的散修朋友们一起打坐。
成意也在。
只是他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坐在蒲团上,时不时打个哈欠。
陆南星问他:“你昨晚没睡好?”
成意摇了摇头:“没有。”
众人调笑道:“成意年纪最小,结果最早为
情所困了。”
“?_[(”
“我才不呢,我要炼成金丹再找道侣,否则连自己的道侣都护不住,有什么意思?”
众人嘻嘻哈哈地说话,成意却欲言又止,看着陆南星,想问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有点纠结,不知道该不该问。
一直到了傍晚,陆南星要回师尊那里了。
成意忽然站起来,喊了一声:“陆师兄。”
陆南星回头:“怎么了?”
成意犹豫着道:“我……我送送你吧。”
“好啊。”陆南星朝他招了招手,“走吧。”
两个人一同朝主峰正殿走去,路上时不时有玄天宗弟子路过,成意想问的事情,始终没能问出口。
他只能试探着问:“陆师兄,你对徐师兄怎么看?”
“徐方庭?”陆南星冷哼一声,又想起师尊叮嘱过他的,暂时不要表现出对徐方庭的厌恶,便硬生生把话咽回去了。
不回答是他沉默的唾弃。
成意看向他:“你怎么不说话?”
陆南星语气冷硬:“我认识他不久,不太了解他。”
“好吧。”
走到主峰正殿附近,附近没人了。
成意捏了捏衣袖,下定决心,对他说:“陆师兄,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觉得不该瞒着你,你听了千万别生气。”
陆南星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你说吧。”
他跟着师尊修炼心法,现在已经无欲无求、无悲无喜,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生气了。
陆南星长呼出一口气。
成意轻声道:“陆师兄,有人说你勾引徐师兄。”
“什么?!”陆南星震惊大吼。
这时,祝青臣推开正殿的窗户:“陆南星,你在外面乱喊什么?我的点心都被你吓得掉地上了。”
“师尊!”陆南星马上跑上前去,委屈巴巴地告状,“有人污蔑我!”
祝青臣看向成意:“你就是成意?进来坐吧。”
“好,多谢仙尊。”
祝青臣坐在案前,陆南星憋着一肚子气,在旁边烧水沏茶。
成意跪坐在他面前,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
“对不起,仙尊,我不该问陆师兄那个问题的。”
“不要紧。”祝青臣淡淡道,“你是听谁说的?”
“听……”成意不想说,“我是偶然间听到了,又觉得以陆师兄的心性品格,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所以想问问陆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有完全被情爱蒙蔽了双眼。
他相信徐方庭,但是也相信陆南星的人品。
所以他犹豫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去问了陆南星。
祝青臣了然:“我知道是谁说的了。”
成意连忙要开口说话:“我……”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这时,陆南星沏好茶,双手奉给师尊,又分给成意一盏。
“完全就是血口喷人!”
陆南星有些激动,“那天我驾着驴车,去逍遥宗送药材,路上遇到徐方庭被妖兽追杀,我上去救他……”
祝青臣按住他,一拂袖,成意面前的茶盏微微晃动,涟漪轻泛,澄净的水面上出现当时的场景。
“你自己看吧,我相信你不是个偏听偏信的人。”
还好祝青臣留了一手。
回去之后,就把自己的这段记忆封存起来,必要的时候拿出来。
陆南星安静下来,成意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茶盏里的画面。
从祝青臣抵达山洞,救下陆南星开始。
一盏茶时间过去,盏中茶水凉透,所有事情都结束了。
“狗.日的……”成意猛地抬起头,看见祝青臣还在面前,连忙改了口,“仙尊,怎么会这样?他骗我!”
“是啊。”祝青臣看着他,“他们从一开始就满口谎言,到了现在,还是不依不饶。”
成意捏紧了拳头,正色道:“仙尊,不止是他们,还有他!徐方庭!”
“是他亲口跟我说的,陆师兄勾引他,给他下药。他还对我说,陆师兄已经改邪归正了,我就不要去找陆师兄说这件事了,省得陆师兄难堪。”
徐方庭当然不会让他去找陆南星问这件事,谎言是经不起询问的。
他原以为拿捏了成意,却不想,成意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没这么容易被他骗。
陆南星很激动:“我就说,我是清白的!他这种人,谁会喜欢他啊?”
祝青臣轻轻咳了一声,试图提醒他。
可是陆南星没有接收到暗示,继续说:“他这人无利不起早,没好处的事情绝对不做,傻子才会喜欢他!”
祝青臣重重地咳了一声:“闭嘴。”
陆南星这才反应过来,对成意说了一声:“对不起。”
成意——喜欢徐方庭的傻子。
祝青臣问:“你还喜欢他吗?”
“我……”成意一时间有些混乱,“我不知道。”
祝青臣淡淡道:“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了。”
“好。”
“徐方庭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
“如何好呢?”
“他会帮我疗伤,还会给我丹药,助我修行。”
系统在祝青臣耳边说:“好家伙,和原书里对陆南星的套路一模一样,换都不换。”
祝青臣却问:“他为什么要助你修行?”
“因为他说……”成意有些难为情,“如果想和他结为道侣,就最好要结成金丹,他才好去跟他师父提。”
“所以他到底是对你好,还是对他自己好?”
“啊?”
祝青臣一语点醒成意,成意恍然抬起头。
“他
若是真的对你好,为什么要逼你结丹,还要用药物催化?他是为了他自己好,为了他自己省点麻烦,为了自己不丢面子。”
“?_[(”
成意眨了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
“我问你,他说他喜欢你,他付出了什么?”
“一点伤药?这是玄天宗医药堂的东西;催化金丹的丹药?这也是医药堂的东西;时不时陪你去后山散步?走两步路算什么付出?”
“他说他喜欢你,可他总是要求你要做这个做那个,这算什么喜欢?分明他的身份比你高,他的资源比你丰富,凭什么一直是你在付出?”
祝青臣在说话,陆南星就坐在旁边,认真捧场。
“对!师尊说的对!”
成意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他从怀里拿出徐方庭给他的那个药瓶,递给祝青臣:“请仙尊帮我看看。”
祝青臣刚打开瓶子,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东西怎么这么香?
祝青臣往手心里倒了一颗丹药,用茶水化开:“系统,检测一下。”
系统凑上前:“是药性凶猛的催化丹药,如果长期服用,修为增长很快,很快就能结丹,但也会有很大的副作用,比如使用灵力时浑身疼痛、修行困难。”
祝青臣把系统的话重复了一遍,成意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祝青臣对他说:“情爱之事于修道之人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有和没有,都不要妨碍到自己的修行。”
“自己有本事,才能在修真界安身立命。为了那样一个人,断送自己修行的后路,你觉得值得吗?”
自然是不值得的。
成意摇了摇头。
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你可吃了这些药了?”
“还没有。”这是成意唯一庆幸的事情。
“那就好。”
成意攥紧瓷瓶:“我去找他说清楚。”
“等等。”祝青臣喊住他,“不要着急。”
成意有些激动,红了眼眶:“难不成他还能拦着我下山?”
祝青臣定定地看着他:“他当然可以,这里是玄天宗的地方,所有人都会帮他拦着你。”
是啊,现在撕破脸,整个玄天宗恼羞成怒,会把这群散修一起扣住,到时候再想走,又如何走得了?
成意冷静下来,重新坐好:“仙尊,那我……”
“如果单单是为了和你结契,他不一定会这样着急,恐怕还有其他原因,他必须让你尽快结丹。”
成意暂时还想不明白:“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
“没关系,你先保护好自己,时间长了,他总会露出马脚的。”祝青臣递给他一个小铃铛,“若是遇到危险,可以摇响铃铛,我会去帮你。”
成意攥着铃铛,往后退了退,俯身行了
个大礼:“多谢仙尊。”
成意离开后,陆南星问:“师尊,怎么不直接告诉他,徐方庭想把他的金丹换给沈明珠?”
“这件事情太过惊世骇俗,谁都想不到,如果不是他自己发现,旁人再怎么说,他也不一定会相信,反倒会把他推向徐方庭。”
太容易得到的真相,总是不容易被相信。
“他能发现吗?万一玄天宗的人……”
“沈明珠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玄天宗的人也不是,总会露出马脚的。”祝青臣看向他,“你也要抓紧时间,提升修为,我们和玄天宗迟早有一战。”
祝青臣不打算一个徒弟、一个徒弟地拯救了。
徐方庭祸害一个,他去救一个,这样太麻烦了,修真界这么多散修,他救不过来。
他打算直接做个了断!
不论是陆南星,还是成意,又或是其他散修,徐方庭一个也别想祸害!
*
从主峰正殿出来,成意慢吞吞地走在玉白的石桥上。
他的脑子有点混乱。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仙尊,还是应该相信徐方庭。
忽然,有个念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为他修行着想的人,肯定是好人;千方百计哄骗他、破坏他修行的那个人,就是恶人!
这有什么好糊涂的?
他回过神,紧紧地攥着徐方庭给他的那个药瓶,力气大到几乎要把瓶子捏碎。
玄天宗的弟子们一看见他,便窃窃私语起来。
“就是那个。”
“勾搭大师兄的那个。”
成意猛地回过头,想要厉声告诉他们。
什么狗屎大师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当个宝,倒贴给他,他都不要!
他迅速掐诀,一道强硬的灵力径直朝他们打去。
下一秒,徐方庭落在他面前,化解了他的攻击。
徐方庭垂下眼睛,有些失望地看着他:“成意,你今天怎么这么冲动?”
成意捏着拳头,很想让他滚开,但是他不能打草惊蛇。
他平复好心情,抬起头:“他们说我的坏话。”
徐方庭却道:“他们年纪小,你就多体谅体谅他们。”
成意没有理会他,大步朝前走去。
徐方庭只当他是在闹小脾气,沉了沉脸色,很快又调整好,追上去:“成意,你以后也是他们的师兄,没必要和他们这么计较,失了风度。”
倘若是以前,成意一定十分感动,表示自己下次一定改正。
可是现在……
他到底是为了成意,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
成意心里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徐方庭以为他听进去了,十分满意,又一次带着他去后山散步。
像恩赐一样。
*
这阵子,祝青臣带着陆南星和山
上的散修,
认真修行。
玄天宗弟子们说他偏心,
只教散修,不教他们。
可祝青臣也没有限制人数,他总是在主峰偌大的广场上教导弟子,只要有人想来,随时都可以过来。
只是玄天宗弟子嫌弃他教的东西太简单,无非就是一刻不停的打坐、一刻不停的练剑。
这些谁都会做,还用得着他教吗?
这样使劲练,废物都能练起来。
祝青臣才懒得理会他们,爱练不练。
他虽然是老师,但也没有上赶着去教人的道理。
玄天宗掌门还来找过他几次,暗示他教一些难点的东西。
祝青臣摊开手,一脸茫然:“我只会教这个啊,我最开始就把剑谱心法给了所有人,是他们不肯练。修仙之人,靠的是自觉,我总不能按着他们的脑袋,强迫他们。”
掌门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拂袖离开。
自从成意看清徐方庭的真面目之后,也不怎么去玩耍了,他整天跟在祝青臣身后,跟着他修行。
比陆南星还认真。
陆南星甚至怀疑他要跟自己抢师尊!
徐方庭见成意专心修行,嘴上说着让他注意身体,不要操之过急,心中却喜不自胜,期盼他快点结丹。
成意和祝青臣通过气,开始期待地告诉徐方庭,他快结丹了。
他想看看,徐方庭究竟想做什么。
祝青臣表示配合,也经常透点风给徐方庭,告诉他成意的天赋很好,比陆南星还好。
徐方庭更加满意,这阵子沈明珠闹得他心烦,快点把金丹给他,能堵住沈明珠的嘴。
他开始藏不住自己的心思,时不时在成意面前提到沈明珠。
“小师弟先天残缺,不能结丹,他又一直以为我会和他结契,想来最近会很难过。以后我们结契了,你也算是他的师兄,我们要加倍补偿他。成意,你会对他好的吧?”
成意很是大度:“嗯,我会对他好的。”
徐方庭很满意,成意想了想,却问:“小师弟的病,可有办法根治?”
徐方庭道:“这十几年,师父找了许多天材地宝,也只是帮小师弟续上了灵根,至于金丹,没办法根治。”
“这样。”成意面露惋惜,随后演不下去了,赶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他提起沈明珠的次数多了,成意也起了疑。
他已经接近真相了。
*
这天夜里,用过晚饭。
成意和陆南星跟着祝青臣开小灶,在大殿里打坐。
祝青臣靠在凭几上,吃着徒弟从山下给他摘的野果。
系统停在他肩上,提醒他:“剧情发展不一定会特别准时,原书剖丹就在这一个月左右,你要早做准备。”
祝青臣点点头:“我知道。”
他把黄澄澄的小灯笼果塞进嘴里,等成意做了个收式,便喊了一声:“成意。”
“仙尊,
”?,
走到他面前。
“最近修行怎么样?”
成意摸了摸自己的丹田:“回仙尊的话,我觉着挺好的,这阵子进益很大。”
“那就好。”祝青臣又问,“倘若让你与徐方庭一战,你觉得……”
成意面露难色:“我不好说,毕竟他是玄天宗大师兄,我……”
“不要紧,你能在他手底下撑过几招?”
“十招……吧?”
他也怪不好意思的,祝青臣笑了笑:“没关系,练了没多久,能坚持十招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能先拖延一下时间,拖到祝青臣来救他。
祝青臣送给他一把小匕首:“留着防身,轻易不要拿出来。”
“多谢仙尊。”成意接过匕首,把之前祝青臣给他的小铃铛挂在上面,最后把匕首藏进靴子里。
这样大概就万无一失了。
天也不早了,祝青臣再同他说两句话,便让他回去了。
成意离开后,陆南星又回过头,眼巴巴地看着祝青臣。
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等此间事了,为师找铸剑师给你铸一把宝剑。”
陆南星点点头:“师尊说到做到。”
“那是自然。”
另一边,成意从大殿里出来,远远地就看见徐方庭在白玉桥上等着他。
若是从前,成意一定被他这副临风而立的模样迷得不行。
但是现在……
呵。
成意脚步一顿,随后上前:“大师兄。”
徐方庭回过头:“你出来了?”
“嗯。”
徐方庭熟练地握住他的手腕,试探一下他体内的灵气。
成意皱了皱眉头,努力忍住,不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徐方庭很满意:“你的修为进益很大,可见最近是下了苦功夫的,若是快的话,这几日应该就可以结丹了,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护法。”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急切,徐方庭赶忙补了一句:“不过,修为要紧,身体也要紧。”
“我知道了。”
“走吧,我带你去后山散散步。”
“噢。”
徐方庭走在前面,成意跟在后面,悄悄翻了个白眼。
天天散步,天天散步,连饭都不请他吃一顿,每天回去他都饿得不行。
忽然,徐方庭回过头,阴恻恻的目光转瞬即逝。!
第 51 章 被杀妻证道(7)
7
对修士来说,结丹是一件大事。
结成金丹,就意味着他们的修行跨过门槛,进入正途,有着无限可能。
结丹期身体虚弱,成意知晓轻重,自己隐隐感觉要结丹的这几日,马上就告诉了祝青臣,请祝青臣到时候帮他护法。
成意给他磕了个重重的响头:“仙尊大恩大德,成意永生难忘。只待过了结丹期,我当牛做马,报答仙尊。”
祝青臣赶忙让陆南星把他扶起来:“不必多礼,也不用你当牛做马。”
“多谢仙尊。”成意红着眼睛,满眼感动。
祝青臣转头看向陆南星:“你也要抓紧了,人家都快结丹了。”
陆南星认真道:“我也快了。”
“真的吗?”
“有一点儿感觉,这几日丹田处总是散发热气,我感觉是快了。”
“那就好。”祝青臣朝他们招招手,“过来练心法。”
“是。”
*
他们正在认真修行的时候,徐方庭和沈明珠正在后山吵架。
沈明珠抹着眼睛:“大师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个成意了?你要是喜欢上他了,你直接跟我说,我不会死缠烂打的。”
“你胡说什么?”徐方庭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很快就掩饰好了。
他扶住沈明珠的肩膀,轻轻地把他扳过来:“明珠,别瞎想,我这都是为了你。”
沈明珠红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可是大师兄这几日,每日都去见他。”
徐方庭解释道:“这几日成意的修为长进很快,结丹就在这几日,我自然得每日过去盯着他,防止他暗中结丹。”
“可是……”沈明珠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可是我很害怕。”
徐方庭举起右手:“我徐方庭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看上成意,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等他把金丹换给你,我和他就没有关系了。”
“若违此誓,就叫我天打雷劈!”
沈明珠连忙捂住他的嘴,这才高兴起来、破涕为笑,张开手臂,抱住徐方庭。
徐方庭拍拍他的背,沈明珠想了想,小声问:“大师兄,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很不好啊?那毕竟是成意的金丹。”
徐方庭淡淡道:“不会,玄天宗的大师兄教他修行,玄天宗的医药堂给他提供药材,还有玄天宗的法宝加持,他才能结成金丹。”
“这本来就不是他的金丹,是玄天宗赐给他的。若是没有我们,他永远也结不了丹,所以把他的金丹换给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明珠笑了笑:“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徐方庭又道,“他的天赋也就那样,没有金丹也一样可以活下去,我们再补偿他一点东西,想来他不会不愿意。”
“嗯。”沈明珠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到时候换金丹,我要大师兄亲手剖丹。”
“我?”徐方庭皱了皱眉。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沈明珠见他犹豫,马上又哭丧着脸:“大师兄是不是心疼他了?是不是舍不得对他下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要……”
“好了好了。”徐方庭耐着性子安慰他,“我只是担心我没做过这种事情,到时候把金丹弄坏了。”
“弄坏了也没关系,宗门里还养着这么多散修呢,随便再挑一个就好了。”沈明珠理直气壮,“我不管,我就要大师兄亲自动手。”
“好。”徐方庭点头,“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就亲自动手。”
沈明珠这才重新高兴起来,用力地抱紧他:“谢谢大师兄。”
徐方庭面无表情地摸着他的脑袋,手掌移到他的脖子上,轻轻捏了捏。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腻歪够了,才携手回到住处。
他们的掌门师父见他们回来了,问了一句:“明珠现在高兴了?”
沈明珠抱着大师兄的手臂,语气轻快地应道:“是啊。”
掌门道:“要为师说,你大师兄也是为了你。那个散修,能给你换金丹,是他的福气。你应当大度些,容下他就是了,怎么还为了他和大师兄闹脾气?”
沈明珠应了一声:“是。”
掌门看向徐方庭:“你来,为师准备了一些法宝,到时候给明珠换丹护法用,你来看看。”
“好。”徐方庭上前。
“那个散修你可稳住他了?”
“稳住了,他现在对我死心塌地的。”
“那就好,这件事情可千万不能出岔子。”掌门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玉清仙尊还住在正殿,所幸他不怎么出门,也不管宗门里的事情。不过你行事还是要小心些,不要被他发觉了。”
“我知道。”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他请上山来。”掌门“啧”了一声,神色不满,“藏着掖着,什么也不教你们,架子倒是摆得足足的。”
徐方庭低声道:“玉清仙尊一出关便来了玄天宗,知晓他出关的人不多,只要把他留在玄天宗里,便有用处。”
掌门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是,他活了两百多年了,身上法器法宝绝不会少,只要留住他,就不怕这些东西落到旁人手里。”
“是。”
掌门最后叮嘱他:“方庭,明珠年纪尚小,修为也不高,往后就要靠你多多照顾他了。”
“那是自然。”徐方庭微笑颔首,“我与小师弟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我会照顾好他的。”
这时,沈明珠在旁边说:“怕玉清仙尊做什么?我看他也就是一个空壳子而已,白活了两百年。可以给我换金丹,当然也可以给大师兄换金丹。”
掌门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说的什么胡话?这样孩子气。”
沈明珠却道:“本来就是,把玉清仙尊的金丹换给大师兄,说不定大师兄的瓶颈就没
了呢?”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没多久,沈明珠又道:“还有那个成意,反正他这几天就结丹了,我看还是早点把他抓过来关好,省得到时候匆匆忙忙的,让他给跑了。”
“对。”掌门点点头,吩咐徐方庭,“你傍晚的时候去一趟,先把他关起来,别让他再往玉清仙尊那里跑了,省得生出事端。”
“好。”徐方庭抬起头,“小师弟说的是。”
“是吧?”沈明珠得意地笑了笑。
*
暮色四合,成意在主峰正殿里用过晚饭,又练了一会儿心法,才向祝青臣道了别。
“弟子告退。”
“嗯,去吧,有事情记得及时喊我。”
“是。”
成意没有看见徐方庭站在外面等他去散步,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徐方庭不来最好,来了还得费心费力骗他,太累了。
此时已经入夜,外面人不多,成意一个人,伸着懒腰,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回到住所,和他一起的散修朋友们约好了今晚下山去玩儿,现在都还没回来。
住所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成意推开房间门,忽然,他看见一个人站在他的房间里。
成意被吓了一跳,迅速后退一步,摆开架势:“谁?”
那人转过身:“是我。”
“大师兄。”成意松了口气,“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徐方庭随手把一册书卷放在书架上:“来等你去后山散步。”
成意问:“怎么不在正殿那里等?”
“今天想给你一个惊喜。”
“是吗?”成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惊喜是没有,惊吓还差不多。
“走吧,我们去后山走走。”徐方庭走上前,熟练地握住他的手腕,探听他的修为到了什么地步。
不多时,他收回手。
“不错,看来这几日就能结丹了。”
“嗯。”成意点点头,把手收回来。
忽然,徐方庭又问他:“成意,我给你的药,你都吃了吗?”
成意笑着道:“都吃了啊。我每天都有吃,所以修为才进益很快,说起来,还要多谢大师兄……”
“那这是什么?”徐方庭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
又是那股异香,好像比之前的还要浓郁。
成意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面不改色:“这又是什么好东西?大师兄给我找的新丹药吗?”
他说着话,便想把东西拿过来。
徐方庭却后退半步,把手举高,不让他拿走:“是从你的柜子里找出来的。成意,你一直在骗我,你没有吃药。”
“不是,这不是大师兄给我的那瓶,这是……”
成意一边撒谎,一边后退。
他后退
两三步,话还没说完,一个纵身往外跑去。
他得去找仙尊……
可是下一秒,他只觉得身上一软,整个人失去力气,倒了下去。
徐方庭把瓷瓶盖子重新塞好,大步走上前。
他一看到满满当当的瓷瓶,便明白过来了。
这阵子,成意一直在和他做戏,他根本就没有被骗。
于是他在药瓶里新添了一味药,香气扑鼻,闻一会儿就被迷晕了。
徐方庭把他从地上抓起来,不经意间碰到他的额头,发觉他的身上隐隐的在发热。
徐方庭马上反应过来。
成意要结丹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徐方庭不敢再耽误,马上带着他,往布置好的地方去。
*
暮色四合。
成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捆着双手双脚,被放在一个古怪的阵法上。
成意试图挣扎,却发现捆着自己的绳子不是普通绳子,而是法器。
徐方庭坐在他身边,按住他,温声道:“成意,你马上就要结丹了,不要乱动。”
“结丹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成意睁大眼睛,奋力挣扎,“徐方庭,松开!”
“谁让你太不安分了?”徐方庭抓住他的头发,教他抬起头来,“你怎么能不吃大师兄给你的药呢?是谁叫你别吃的?难道大师兄对你不够好吗?你怎么敢忤逆大师兄?”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既然如此,成意也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
“那药是什么药,你自己心里清楚!”成意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少哄我了,我都知道了,那个药除了催化金丹,其他一点用处都没有,对修为大大有损!”
“我靠自己修行就能结丹,又不是废物傻子,非要吃药!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吃药,不可能是想尽快和我结契吧?”
徐方庭还没说话,旁边的沈明珠连忙爬起来了。
“什么?大师兄,他说什么?你要和他结契?”
“是啊!”成意露出嘲弄的笑容,“你的大师兄说,等我结了金丹,就禀明掌门,和我结契!来,杀了我!”
成意是故意激他,偏偏沈明珠被气得不行,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缓了神色。
“你别想挑拨离间!”沈明珠大声说,“你还不知道吧?大师兄根本就不喜欢你,大师兄让你尽快结丹,根本就不是想和你结契,而是想把你的金丹送给我!”
“轰隆”一声,仿佛有晴天霹雳。
成意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他当然不是因为被徐方庭抛弃了而难受,他是因为……
世间竟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人!竟然还出在名门大派!
剖金丹、换金丹,这群人是邪.教的魔修吗?
若不是沈明珠亲口说出,他死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想出这样的事情来。
成意如遭雷击,一
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明珠自觉打败了他,捍卫了徐方庭,洋洋自得。
“怎么样?你还是趁早放弃吧,反正大师兄也不喜欢你,大师兄对你好,都是为了我。每次大师兄去陪你回来,都会用加倍的时间来陪我。每次大师兄给你送什么东西,也会加倍送给我。”
“我呸!”
成意没忍住恶心,狠狠地朝沈明珠啐了一口。
只可惜他被捆着,动作受限,没啐准。
成意厉声道:“亏你们还自诩名门正派,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简直无耻!若是天道在上,真该降一道雷劈死你们!”
沈明珠抱着手,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他:“我们这叫物尽其用好吗?你不过一介散修,就算修成金丹,那又怎么样?无门无派、无师无长,你也没办法尽力修炼。”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玄天宗掌门最宠爱的小徒弟,我有了金丹,绝对可以发挥出金丹最大的作用,才不会浪费。”
“再说了,要是没有我们玄天宗,你恐怕到死也没办法结丹。我现在不过是把玄天宗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我去你大爷的!”成意压根不吃这一套,“你狗叫些什么东西?我没用过你们一点东西,我的修行都是玉清仙尊教我的!是我自己练的!”
“就算我金丹之后再无进益,那又怎么样?我的金丹就是我的金丹!我踩碎了、喂给狗都不给你!你自己怎么不吃药?还是说吃了药也就那样?”
“你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你怎么不自己结一颗?非要来抢我的?噢,我忘了,沈小师弟是个废物,连金丹都修不成,还好意思说比我厉害。”
“我呸——”
这回成意吐准了,准准地吐到了沈明珠的脸上。
沈明珠尖叫一声,迅速躲到徐方庭身后,惊慌失措地尖叫大喊:“大师兄!大师兄!你看他!”
徐方庭朝成意扬起手,刚准备打下去,又想起成意还在结丹期,万一打坏了,就没有金丹可用了。
还是得哄着他。
于是他放轻了动作,摸了摸成意的头发。
“成意,好了,别耍小脾气了,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会照顾好明珠的,你现在怎么能这样对他?”
成意还想再啐一口,只可惜刚才骂人骂得嘴干了。
他厉声道:“你也给我滚一边去!谁他妈的答应过你了?你自己爱照顾,你自己把金丹换给他,你盯着我的做什么?”
徐方庭脸色一变,耐着性子哄道:“成意,这是你欠他的。明珠一直以为,我会和他结为道侣,现在你抢走了他的道侣,你把你的金丹赔给他,这样你就不欠他了。”
“狗日的,我本来就不欠他的!”成意喊道,“谁欠他了?是你徐方庭欠他的!是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你脚踏两条船,是你始乱终弃。”
成意正色道:“你是个卖身的大师兄是吧?谁要了你,谁就给一点赎金,你本来被沈明珠赎走了,现在又想跟我,
就要我出钱给你赎身是吧?”
“合着我俩搁这儿争你,
??[,
你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是吧?你未免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一个心术不正的破烂玩意儿,真当自己是宝贝啊?白贴我我都不要,看着想吐!”
成意十岁就和散修朋友们一起行走江湖,遇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会骂人,只是平时不怎么生气,才让人看起来脾气好而已。
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哪一个肯吃亏?
徐方庭被他说中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成意转头看向沈明珠,他已经用手帕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了。
成意又道:“你不是说徐方庭喜欢你吗?你觉得他有多喜欢你?要不让他把金丹换给你,看他愿不愿意?”
徐方庭试图制止:“住口……”
“看吧,他不愿意,看来他一点都不喜欢你!他要是喜欢你,他把自己的金丹给你,自己再去找合适的不就好了?他不肯呢!”
沈明珠有些迟疑地看向徐方庭,徐方庭连忙道:“明珠,你别被他带跑了,大师兄倒是可以把金丹给你,但是大师兄没了金丹,怎么保护你?怎么和你一起降妖伏魔?”
沈明珠回过神来,转回头,狠狠地给了成意一巴掌。
“闭嘴,不许挑拨离间,我就要你的金丹,你就等着看,我用着你的金丹,和大师兄并肩作战吧!”
成意的脑袋偏到一边去,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沫。
这时,在旁边护法的掌门上前催促:“好了,不要再跟他废话了,快点结丹,快点取丹,不要被人发现了。”
成意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单是玄天宗掌门,玄天宗的几个长老,也全都在旁边护法。
看模样,他们全都默许了这件事情。
但他们心里也清楚,这种事情不光彩,所以他们催促,快点解决,把事情捂死,就不会对他们的名声有损。
成意目眦欲裂:“狗屁玄天宗!狗屁名门正派!你们竟然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我要是能爬出玄天宗,一定把这件事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们做的事情!”
这可戳到了掌门的痛处,他厉声道:“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是。”徐方庭也害怕成意再挑拨他和沈明珠的关系,连忙掐了个诀,堵住他的嘴。
做完这件事情,徐方庭还故作温和地抚了抚成意的头发:“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本来是想弥补你,和你结契的,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
成意简直要吐出来。
什么弥补?他真的是卖身的大师兄吧?
弥补苦主,就和他结契,他还真以为他是块金疙瘩?
要不是成意被他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高低得再骂他两句。
徐方庭按住他,一股灵气灌注到他全身:“成意,慢慢来,先结丹,等你结了丹,我马上就动手,不会很痛苦的,我准备好了止疼的药物和阵法,很快的。”
成意使劲挣扎,并且疯狂蹬脚——
他把仙尊给他的匕首和铃铛藏在了靴子里,只要摇动铃铛,仙尊就会过来救他的。
可是下一秒,匕首和铃铛一起被他甩了出去。
成意猛地回头,沈明珠也扭头看去,见他如此在意这把匕首,便上前把东西捡了起来。
沈明珠拔出匕首看了看,回到他面前,理所当然道:“想不到你身上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和你的金丹一样,也归我了。”
成意冷冷地看着他,沈明珠以为他不服,晃了晃手里的匕首,铃铛清脆作响。
成意忽然变了脸色,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明珠有些疑惑,又使劲摇了摇匕首。
叮铃铃——
成意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蠢货!十足的蠢货!
下一瞬,一股强劲的灵力打在沈明珠的手上,将他手上的匕首打飞出去。
“谁?!”
沈明珠猛地回头,玄天宗掌门和长老一起抬起头。
与祝青臣接触过的二长老,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玉清仙尊一身白衣,乘着仙鹤,踏月而来。
他立于云端,右手持剑,左手掐诀,垂眼瞧着阵法里的这群人。
云破月来,圆月无缺,在他身后映出淡淡的光轮。!
第 52 章 被杀妻证道(8)
8
玉清仙尊来了!
成意眼中闪过激动的光,虽然被捆着双手双脚,也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努力在地上扑腾,抬起头,激动地看着仙尊。
祝青臣看了他一眼,朝他一拂袖,成意手上脚上的绳索法器便自动脱落,他也能说话了。
成意松了松手脚,猛地蹿起来,朝着沈明珠狠狠来了一拳,把自己的匕首和铃铛抢回来。
徐方庭刚想说话,成意也给他来了一拳:“去你大爷的!”
没用灵力,满满的都是武力的诚意。
分别给这两个人一拳,成意马上跑上前,要去找祝青臣。
祝青臣一听到铃铛响,就知道出了事,让陆南星下山去找那些散修,自己则过来救成意。
玄天宗还知道耻辱,特意找了个重山叠嶂的隐蔽地方做这件事情,祝青臣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这里。
还好没来迟。
成意跑到一半,忽然,一股强劲的力量从他身后袭来,牢牢地将他抓住,叫他动弹不得。
成意回头一看,是玄天宗掌门。
原本宽厚和善的掌门此时凶相毕露,死死地抓着他,朝旁边愣住的几个长老大吼一声:“还不快来帮忙,事情传出去,整个玄天宗都完了!”
为了他们自己的名声,几个长老迅速反应过来,加大灵力。
仿佛有一张大掌,把成意攥得死死的,叫他喘不过气来,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
下一瞬,祝青臣从仙鹤上一跃而下,脚尖轻点,落在成意面前。
祝青臣一手抵挡对面的攻击,一手搂住成意,把他从强盛的灵力当中救出来。
成意喘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身体,确认自己没有被捏碎,才放下心来:“多谢仙尊。”
祝青臣淡淡道:“躲在我身后。”
“好。”
成意乖乖躲在他身后,祝青臣加大力道,“轰”的一声,系统操纵佩剑幻形,分别和玄天宗掌门和几个长老打得有来有回。
祝青臣刚想说话,掌门便又一次操纵灵力,朝他袭来:“为今之计,只有杀了成意,再杀了玉清!”
几个长老还有些犹豫,杀了成意倒是容易,杀了玉清……
谁都不知道玉清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他们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掌门回头:“快啊!难不成你们想身败名裂?我们合力,未必不能杀了他!”
这时,徐方庭第一个上前助阵。
“几位师叔,此事谁都脱不了干系,修真界早就换了一批人,玉清不过是个散修,如今知道他的人不多,死了就死了。可玄天宗家大业大,几位师叔名满天下,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如何是好?”
他的语气无比阴狠:“此时不杀,后患无穷!”
他这样说,几个长老才终于下定决心,加入围杀祝青臣的队伍。
灵力迎面袭来,强劲的风吹起祝青臣的衣袍。
就算成意躲在他身后,也不免被风吹得后退两步,铃铛在风中旋转翻飞,声音杂乱。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系统,他们要杀我耶。”
系统附身在仙鹤身上,停在他身边:“那就让他们滚蛋!这个世界里,你就是修真界最强!能杀死系统88和它的宿主的人,还没被生下来!”
祝青臣反手推掌,一招五禽戏,掀起万丈灵气波澜,将对面几个人全部掀翻。
对面所有敌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都吐了血。
掌门到底是掌门,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竟然还有余力再战。
祝青臣用一只手挡住他的进攻,一边看向其他长老:“此事我已知晓,玄天宗掌门,为了给自己的徒弟沈明珠换丹,不惜哄骗散修,厚颜无耻,闻所未闻。”
“尔等皆是从犯,尚未犯下大错,就此收手,我既往不咎。若是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长老们皆有所动摇,刚准备走到祝青臣那边,忽然,天地变色,阴云密布,遮蔽月光。
祝青臣微微抬起头:“系统,怎么回事?”
徐方庭高高地举起手:“护山大阵已开!此阵由我开宗祖师玄灵子所创,便是玉清仙尊,今日也出不了我宗!诸位师叔,随我杀敌!”
原本还在犹豫的长老一听他这样说,马上又倒戈了。
墙头草。
“系统,护山大阵有问题吗?”
“没问题,出得去。”
“好。”祝青臣放下心来,加大力度,又一掌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他招了招手,捡起落在地上的捆仙索——原本用来捆成意的那个。
祝青臣伸出手,捆仙索便像是有灵气一般,迅速飞上前,结结实实地捆住了沈明珠的手脚。
沈明珠被绊了一下,跌在地上:“师父救我!大师兄救我!”
“明珠?!”
掌门目眦欲裂,徐方庭看模样也着急,但好像也就那样。
祝青臣蹙了蹙眉,伸出手,捆仙索便带着沈明珠,“咻”地一下来到了他身边。
沈明珠方才被成意打了一拳,脸上青红一片,祝青臣扬起手,也给他来了一拳。
对称。
至于他的掌门师父和大师兄,如今都吐着血,倒在地上。
害怕祝青臣拿沈明珠做要挟,也不敢轻举妄动。
祝青臣正色道:“身为修道之人,先天残缺、金丹残缺,都不要紧,最过分的是心术不正,满脑子阴谋诡计。”
沈明珠发着抖,不敢说话:“仙尊……”
祝青臣定定地看着他:“此事因你而起,你是祸端。”
“照你的逻辑,你是玄天宗掌门最宠爱的小弟子,你有权处置散修。那我是玉清仙尊,我有权处置你。”
沈明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下意识害怕,睁大了眼睛:“仙尊,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祝青臣握紧手
里的长剑,
?,
厉声喊道:“玉清!你敢!”
沈明珠不断挣扎,惊恐地看着剑尖离他越来越近。
系统提醒祝青臣:“剧情还没走完,不能直接杀了他们。”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我知道。”
祝青臣剑尖一挑,吵闹之中,仿佛有一根丝线断裂发出的声音,在沈明珠的脑中响起。
下一瞬,他的眼神慢慢灰败下去。
掌门怒吼:“祝青臣!你怎么敢?!”
祝青臣缓缓收回佩剑,淡淡道:“此事因他不能结丹而起,他既心术不正,想要别人的金丹,我便将他的灵根与金丹系在一处,叫他好好珍惜自己的金丹。倘若他再想强行换丹,只有死路一条。”
沈明珠又不是没有金丹,只是金丹残缺而已。
只要勤加修炼,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器。
可他偏偏不肯,非要别人的金丹。
祝青臣只是给他下了个咒,还给他留了修行的余地,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只是沈明珠自己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重重地倒在地上。
掌门目眦欲裂:“我杀了你!”
祝青臣收剑回身,目光淡漠:“本尊系紧他的灵根与金丹,并未断他灵根,已是手下留情。你若再嚷,我直接断了他的灵根。”
他说得出做得到,掌门不敢再喊,只能无声地流下眼泪:“我的儿……”
其实,成意觉得,沈明珠就该死。
一切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仙尊及时赶到,不知又有多少人的鲜血金丹会为他铺路。
不过,既然仙尊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这样也行。
祝青臣提着剑,走向剩下的人。
掌门亲眼目睹沈明珠后路被断,不能再换金丹,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自顾自地哭哭笑笑,没有什么反应。
几个长老都被祝青臣吓到了,现在无比后悔。
他们刚才就应该直接投降,怎么会跟着掌门一起想要杀了玉清仙尊?
几个人支撑着重伤的身体,连忙爬起来,跪地求饶:“求仙尊饶恕,求仙尊饶恕!我等都是被掌门蒙蔽的,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只是听掌门的命令行事!”
祝青臣握着长剑:“本尊方才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我们是被骗的,都怪掌门!是掌门出的主意!”
祝青臣不想理会他们,转头看向徐方庭。
不知道徐方庭会怎么为自己开脱。
徐方庭眼见大势已去,只犹豫了一瞬,便马上跪下了:“求仙尊恕罪。”
他倒是能屈能伸。
祝青臣笑了一声:“你倒是说说,你罪在哪里?”
徐方庭顿了顿:“我不该……我不该偏听偏信,我不该哄骗成意。”
他急急道:“虽然我一开始接近成意,是另有企图,但是……直到
我握着剖丹匕首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手在发抖,我下不了手,我……”
“█_[(”
祝青臣忍不住笑出声。
系统道:“你不要笑,这个是‘火葬场’必备桥段,主角攻声泪俱下阐述自己也很不容易,让主角受原谅他,虽然提早了一点。你作为路人,应该是很感动的。”
反正祝青臣是感动不起来,还是有点想笑。
祝青臣回头看向新任的主角受:“成意,他说他喜欢你,他刚才其实是舍不得下手的。”
成意走上前,冷声道:“心里舍不得,手上很舍得。徐方庭,我不是傻子。不就是说两句软话吗?我也会说。”
成意故意阴阳怪气:“大师兄,其实我也很舍不得,我很喜欢你,但是你的心思太多了,所以我决定剖开你的胸口,看看你究竟有多少心眼,好让你留在我身边。”
“你不要怪我,握着刀的时候,我也会颤抖,但我是喜欢你的。你要是也喜欢我,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嗯?”
徐方庭知道这招对成意没用了,但是现在,他只有这招可以用了。
他努力做出一副诚恳的模样:“成意,我是认真的。如果仙尊不来救你,我也不会动手的,我会把你放走的。”
“我也很难做,一边是我的师父和师弟,一边是我喜欢的人,我以为我可以两全,我以为金丹不算什么,我以为我可以慢慢弥补你。”
“可是我没想到,金丹对你这么重要,我……”
这不是废话吗?
在修真界,金丹对谁不重要?
祝青臣转头看向系统,系统又道:“查重率100%,和原书里他跟陆南星说的话一模一样。”
祝青臣转回头,表情复杂地看向徐方庭。
成意皱着眉,挖了挖耳朵,好像听见了什么恶心人的话。
“你说你不知道金丹对我有多重要?你没长脑子?既然金丹不重要,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的换给他?”
“成意,我……”
“我还是那句话,徐方庭,你和卖身的没两样。人家卖身的还堂堂正正说自己是卖身的,你呢?哄着这个,望着那个,眼见着沈明珠失势了,你马上换人。”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顶多是块白天里的狗屎,太阳照在你身上,你以为你自己镀了层金。狗屁,你就是块臭狗屎!”
成意还是清醒的,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以为自己要失去金丹的痛苦。
这时,成意身形一晃,祝青臣扶了他一把:“怎么样?”
成意轻声道:“快结丹了,被他们抓过来的时候就……”
祝青臣让他站稳:“马上就好,你在旁边休息。”
“好。”
祝青臣转头看向掌门和几个长老。
几个长老仍在哭诉,自己是被骗的,自己都是听从掌门的命令。
祝青臣淡淡道:“不要再说这些推卸责任的废话了,
堂堂正正地说一句认错的话,
或许更有用。”
几个长老愣了一下,
马上反应过来,争先恐后道:“仙尊,我等……我等鬼迷心窍,确实是想卖掌门一个人情,毕竟沈明珠是他最喜欢的小徒弟,我们想着讨好他,这才铸下大错……”
把真心话说出来,听着就顺耳许多了。
“我们是瞧不起散修,以为剖散修一颗金丹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闹不起来。我等知错了,求仙尊恕罪!求仙尊恕罪!”
祝青臣叹了口气,一拂袖,给他们下了个禁忌:“去抄《清心诀》吧,抄一万遍,若是没有体悟,便继续抄。勤加修行,或可补救。歪门邪道,死路一条。”
几个长老松了口气:“是!多谢仙尊!”
祝青臣提着剑,转头看向徐方庭。
徐方庭想起自己刚才鼓动其他人,想要杀了祝青臣,止不住地往后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赶紧逃跑。
可是他也受了伤,跑也跑不快,跌跌撞撞的,最后像成意倒在阵法中间一样,他也倒在了阵法中间。
祝青臣站起身,缓缓上前。
徐方庭连忙道:“仙尊,我是救世主!几个月后,魔渊开启,只有我能封印魔渊……”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信什么救世主。”
“那仙尊这次上玄天宗……”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然是因为,祝青臣早就怀疑他们想做这种事情,特意上山来营救这些散修的。
“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教我!你偏心!你偏心!你连散修都肯教,为什么不肯教我?为什么?”
祝青臣淡淡道:“我从一开始,就把剑谱和心法交给你和沈明珠了,是你们自己不肯练。”
“不是!不是这样的!是你偏心,你还教了他们其他的!你肯定教了他们其他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教所有人的东西都是一样……”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原本在后面休息的成意猛地冲上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闭嘴!不许你亵渎仙尊!”
祝青臣笑了笑,这下徐方庭脸上的青紫也对称了。
祝青臣道:“好吧,看在你是‘救世主’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
徐方庭有些激动地抬起头:“仙尊请说。”
“第一,你去向玄天宗众人承认你的所作所为。”
徐方庭自然不肯:“那不就……”
那不就毁了他的名声吗?
“第二,你把你的金丹换给沈明珠。”祝青臣指了指不远处的沈明珠,“你不是喜欢他吗?他不是你最爱的小师弟吗?本尊亲自操刀,保证不会出错。”
祝青臣倒要看看,他到底喜欢谁。
原书里,陆南星活着的时候,他说他喜欢沈明珠。
等陆南星死了,他就说他喜欢陆南星,要杀了沈明珠给陆南星赔罪。
现实里,方才他剖成意金丹的时候,说自己喜欢沈明珠。
现在他
又说自己喜欢成意。
喜欢的人千变万化,换了又换。
就这样,原书还好意思说,他修的是“无情道”。
可笑他修的明明是“多情道”吧?
“我……”徐方庭连忙磕头,“求仙尊恕罪!求仙尊恕罪!”
祝青臣问:“你到底选哪个?”
徐方庭哪个都不想选,只是求饶:“求仙尊为天下苍生考虑,至少为他们留一条后路吧?说不定我真的是救世主……”
祝青臣才不信。
他现在这副模样,怎么配当“救世主”?
祝青臣转过身,准备离开。
徐方庭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说动了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可是下一秒,祝青臣用捆仙索把他捆起来,提着出去。
徐方庭震惊:“仙尊?”
“你不选,我就帮你选第一条了。我要下山,烦请帮我开路。”
*
不知是何缘故,护山大阵忽然开启,玄天宗所有弟子都进入戒备状态,拿着长剑,来到山门前。
正巧这时,下山去找那群散修的陆南星回来了。
他们一回来,便看见玄天宗弟子对他们刀剑相向,一群人也连忙拿起武器,做出对抗姿态。
陆南星问:“你们要做什么?”
玄天宗弟子道:“我们倒还要问问你们,你们做了什么,怎么就触发了我们的护山大阵?”
“我们不过下山一趟,你们的护山大阵怎么会开启?关我们什么事?”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这群散修做了什么事情,才触发了阵法!”
他们各有猜测。
“对了,你们是不是偷了我们宗门的法宝,想要偷偷带下山去?”
“没错,一定是他们偷了东西!”
“我们好心收留你们,你们竟如此恩将仇报,是什么道理?”
玄天宗弟子喋喋不休,陆南星被吵得烦了,大喊一声:“闭嘴!”
“你们当我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们玄天宗根本就不怀好意,什么好心收留散修?你们故意把散修带回宗门,看管起来,想等他们结成金丹,给你们的废物小师弟换金丹!”
什么?!
他的话,犹如一个惊雷,在人群之中炸开。
不仅是散修们呆住了,玄天宗的弟子们也震惊了。
其他弟子不知道内情,只有和徐方庭走得近的弟子们知道,但他们也不敢说,只是弱弱地往后退。
散修们问:“南星,成意是不是被带去……”
“是。”陆南星点了点头,“不过你们放心,我师尊已经去救他了,不会有事的。”
散修们一下子就炸了:“我说你们怎么总是不让我们下山!原来打的是这样恶心的主意!”
玄天宗弟子也不甘示弱:“你们血口喷人!我们是名门正派,堂堂正正,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散修就是散修,
没有师长教导,简直无礼!”
玄天宗弟子们迅速抽出长剑,准备教训他们一下。
陆南星也抽出自己背上的木剑,散修们各自拿出武器。
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一时间,所有人都打在一块儿,叫骂声、痛呼声,吵成一片。
玄天宗的人也就是看起来厉害,其实花拳绣腿的,散修们未必打不过他们。
陆南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以一当十,把他们按在地上使劲打。
“你们简直无耻!”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但玄天宗终究人多势众,散修们隐隐有落败之势。
陆南星想起从前他们颠倒黑白,污蔑自己勾引他们大师兄的事情,大喊一声,握着木剑,将面前的玄天宗弟子全部掀翻。
“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股力量,将所有人都分开。
“住手。”
祝青臣用绳子捆着他们的大师兄,成意跟在身后。
陆南星和散修们看见他来了,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马上围上前,站在他身后。
“师尊!仙尊!”
“嗯。”祝青臣一甩手,便将徐方庭甩在他们面前,“徐方庭,你自己说。”
“大师兄!”
弟子们见他们的大师兄这么狼狈,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
可徐方庭却不敢让他们帮自己把绳子解开,只能闪了闪身子,低声道:“他们说的对。”
“什么?”
“掌门一开始收留散修,是存了给明珠换金丹的心思。”
弟子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是没多久,他们就自己调整好了。
“那……那也是他们的荣幸!”
“他们一介散修,能为小师弟换丹,是他们无上的荣幸!”
真不愧是一个宗门的人。
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死不悔改。
徐方庭偷偷看了一眼祝青臣,转过头,厉声道:“住口!此事原本就是我们不对,你们怎么还敢强词夺理?”
弟子们还想说话:“师兄,你怎么……”
徐方庭转身站好了,率先在祝青臣面前跪下:“请仙尊恕罪!饶恕玄天宗其他弟子!”
他这样说,其他弟子才反应过来。
难不成……难不成……
他们看见祝青臣玉白衣角上沾染的血迹,一个不好的念头从他们脑中闪过。
玉清仙尊不会在里面大开杀戒了吧?
思及此处,他们连忙全部跪下:“求仙尊恕罪!”
祝青臣笑了一声,看向徐方庭:“做的不错。”
能在一息之间,迅速转变立场,马上保全自己。
他也算是很厉害了。
徐方庭松了口气:“多谢仙尊。”
祝青
臣转头看了一眼,
成意马上就要结丹了,
此时十分虚弱,被其他散修扶着,才勉强站稳。
忽然,陆南星也晃了一下,祝青臣扶了他一把,发觉不对,连忙摸摸他的额头。
烫得很。
“你也要结丹了?”
陆南星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不知道。”
不能再耽搁了。
祝青臣把他们往前推了一把:“你们先走。”
“是。”
他们扶着成意和陆南星,玄天宗弟子跪在地上,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让他们离开。
祝青臣走在最后面,等他们都离开了,才抬脚准备离开。
徐方庭做足了恭敬姿态:“恭送……”
下一秒,祝青臣剑尖轻轻一挑,给徐方庭下了个清心咒。
倘若他再生邪念,便是万蚁噬心之痛。
徐方庭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祝青臣冷眼瞧着玄天宗众人,淡淡道:“就此收心,澄心正意,勤加修炼,还能转圜。若是仍旧执迷不悟,执意于歪门邪道,本尊饶不了你。”
这话也是说给徐方庭听的。
徐方庭是最要面子的人,如今在玄天宗弟子丢尽了脸面,伏在地上,咬紧牙关,最终还是忍不住,攥着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
祝青臣收剑入鞘,不再理会身后徐方庭发出的噪音,穿过玄天宗护山大阵,带着散修们安然离开。
玄天宗众弟子想追上去,却被被一堵气墙拦住。
祝青臣回过头,张开双掌,将玄天宗的护山大阵调转方向。
原本应该防着外人的护山大阵,如今防着的是玄天宗里的所有人。
祝青臣手执长剑,在地上画了个符咒,淡淡道:“我知道,你们玄天宗山上不缺吃的,被关几个月不碍事,回去抄《清心诀》,一万遍,谁先抄完,谁才能下山。”
系统不让杀人,省得他们再作妖,干脆把他们关起来,再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再作妖,祸害的也是他们自己人。
风吹动祝青臣染血的衣摆,面前的阵法发出淡淡的金光,映在他的脸上。!
第 53 章 被杀妻证道(9)
9
此时已是深夜,陆家村村民们都睡了,祝青臣也不好带人去打扰他们。
祝青臣想了想,便带着他们去了从前陆南星练剑的竹林。
成意和陆南星差不多都快结丹了。
成意是水到渠成,陆南星是被玄天宗弟子一激,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盛灵力,他驾驭不住,马上也要结丹了。
两个人身上都烫得很,再不疏导结丹,恐怕就要爆体而亡了。
祝青臣一手拎着一个,分别把他们丢到两块大青石上。
“盘腿坐好,吐纳调息。”
两个人糊糊涂涂的,但还听得进他的话,乖乖地从地上爬起来,和往常一样,盘腿打坐。
祝青臣翻了翻系统给他的乾坤袋,从里面拿出早先就准备好的丹药,一人喂了一颗。
其他散修关切地看着他们,对祝青臣道:“仙尊,此处离玄天宗不远,我等去附近守着,以防他们回过神来,追来闹事。”
祝青臣点点头:“好。”
他们抱了抱拳,便分散在竹林四处,替两个同道护法。
祝青臣从乾坤袋中取出法器,放在四周。
与此同时,天空墨云翻滚,隐隐有沉闷的雷声传来。
修士结丹,被称作是“小雷劫”。
多少修士一生被困在结丹,或是丧命于这个阶段。
系统道:“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成功的。”
祝青臣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头顶的树:“我只是在想,这个修仙世界还蛮科学的。”
系统不解:“什么?”
“雷雨天坐在树下就会被雷劈。”
“……”
不多时,一声雷响,天上落下黄豆大点的雨水,砸在成意和陆南星的身上。
祝青臣摸摸他们两个人的额头,再试了一下他们的气息:“就这样,慢慢来。”
熟悉的声音传来,两个人都安心许多。
祝青臣始终站在陆南星和成意身边,陪着他们渡劫。
忽然,一道惊雷炸开。
竹林里的散修们纷纷回头看去。
闪电划过,雷声响彻,山顶的玄天宗自然也看见了。
只是他们现在都无暇顾及什么闪电。
徐方庭伏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攥着地上的杂草泥巴,一脸怨毒。
凭什么?祝青臣凭什么这样对他?
换金丹的主意又不是他出的,又不是他要换金丹!
祝青臣处理了掌门和沈明珠不就行了?凭什么这样对他?
祝青臣把掌门和沈明珠抓出来不就行了?凭什么让他在所有人面前丢了面子?
就算他哄骗成意有错,那成意不是早就看穿了吗?成意不是根本没被他骗到吗?成意不是还设了个局引他入局吗?
他是天道命定的救世主,祝青臣怎么敢这样对他?
玄天宗
弟子们想上去扶他,
却被他怨毒的眼神吓了一跳,
踌躇着不敢上前。
徐方庭也不理会他们,攥着拳头,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对,他是命定的救世主,祝青臣毁了他的声誉,毁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天下苍生。
魔渊封印一日比一日薄弱,其他门派都指着他飞升加固封印,要是其他门派知道祝青臣得罪了他,一定饶不了祝青臣。
待魔渊封印一破,魔神现世,祝青臣就等着被魔神撕碎吧。
到时候看他还猖狂什么。
徐方庭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
他转过头,弟子们被他骇人的目光吓得后退一步。
徐方庭胸膛起伏了两下,对他们说:“我无事,方才那些话,都是祝青臣屈打成招,我绝没有做过换金丹这种荒唐事。”
其实他有没有做过,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现在还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名声。
“此事绝对不要外传,否则玄天宗上下全部难保。”
弟子们知道厉害,也最在乎面子,平日里靠着玄天宗的名号在外面耀武扬威,如今丢了这样大的脸,他们自然不会出去乱说。
他们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徐方庭没有要任何人搀扶,独自走进山门里。
掌门和几个长老修为深厚,就算受了重伤,缓一会儿,还能再爬起来。
此时天要下雨,掌门背着沈明珠,几个长老相互搀扶,总算是回到了住所。
一回到宫殿,几个人马上开始翻找疗伤的丹药,要往自己嘴里灌。
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身上的伤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忽然,他们想起祝青臣要他们抄写的《清心诀》,马上又开始翻找笔墨纸砚。
只可惜,他们荒废心法已久,《清心诀》连背都背不下来,匆匆忙忙翻箱倒柜,找到书册,又只找到了两本,几个人便挤在一起,争着抢着抄写。
掌门没有和他们挤在一起,仍旧拿着丹药,掰开已经昏死过去的沈明珠的嘴,也把丹药塞进他的嘴里。
只可惜,没有一个人记得祝青臣跟他们说过的话。
——勤加修行,还有补救。歪门邪道,死路一条。
所以,不论多少丹药吞进去,不论抄写了多少遍《清心诀》,他们总感觉心中不安,好像祝青臣下一秒就会杀回来要了他们的性命。
几个长老争夺之中,弄污了字纸,写错了字词,便开始互相指责,互相推诿。
“都怪你!都怪你们!”
“我之前就说这件事情有违天道,是断断行不通的,可你们非要逆天而行!”
“我之前就说过,掌门纵得他的小徒弟无法无天的,本来就是个废物,好好养着就是了,干什么去抢别人的金丹!现在好了,连带着整个玄天宗都遭殃了。”
“还有,我一开始就觉得那个玉清有古怪,本来不肯过来,忽然又肯了,你们就一点都不怀疑他!”
说着说着,几个长老拖着受伤的身体,还要来到掌门身边,拽着他的衣领,找他要个说法。
“你说!都是你的错!为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废物徒弟,你把我们整个玄天宗都赔进去了!”
掌门从地上爬起来,也揪住他们的衣领:“你们胡说八道,我的徒弟不是废物!明珠不是废物!只要给他换一颗金丹,他就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二长老打断了:“醒醒吧!你疯了!”
早知道他们就不该听掌门的话,过去给沈明珠护法。
现在好了,事情弄成这样。
一行人再也没有长辈的风范,说着说着,就要扭打在一起。
这时,宫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闪电闪过,徐方庭浑身湿透,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怔怔地站在门口。
众长老回头看去,被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了一跳。
“方庭……”
“祝青臣走了吗?”
徐方庭淡淡应道:“走了,他走了。”
长老们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掌门问:“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你可也受伤了?”
“他……”徐方庭顿了一下,最终却摇了摇头,“没有,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长老们却觉得不平衡了:“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要被祝青臣如此对待?徐方庭却不用?
徐方庭道:“他始终顾忌着我是救世主,要封印魔渊,所以不敢对我动手。”
他抬起头,阴恻恻的目光看向不服气的几位长老:“若不是靠着我的身份,只怕他今日就要屠尽我玄天宗满门了。”
长老们被他的目光吓到,不敢再说些什么:“那就好,多亏了方庭。”
徐方庭慢吞吞地跨过门槛,身上淋了雨,湿透的衣摆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
随着他走进殿中,雨水落在地上,蜿蜒出一条深色的痕迹。
像是从湖里爬出来的水鬼一般,一步一步逼近。
他动作僵硬,在掌门面前单膝跪下:“师父可还好?”
掌门摇了摇头:“我没事,修养几日大概就好了。”
就算有事,他也不能在小辈面前说自己有事。
徐方庭伸出手,湿漉漉的手抚上沈明珠的脸颊。
沈明珠修为太差,早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掌门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下,试探地喊了一声:“方庭?”
徐方庭却道:“师父,如今小师弟变成这样,我想早日和他结契。”
“什么?”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提起这种事情,掌门愣了一下。
徐方庭正色道:“我想和小师弟结为道侣,这样就可以更好地照顾小师弟。”
“小师弟醒来之后,一定会想起自己无法换丹的事情,我们得想个办法安慰小师弟,不要让他太难过。”
“而且,玄天宗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们也要冲冲喜了。”
掌门看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徐方庭动作轻柔,目光关切,不似作假,掌门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或许……
他是真的很喜欢沈明珠呢。
这时,几位长老也在旁边帮腔。
“对,方庭说的对,玄天宗需要冲冲喜。”
“掌门,方庭对明珠这可是一片痴心,你就答应了吧?”
“你有什么好不答应的?青梅竹马,方庭又一往情深。”
掌门思虑良久,看着依旧昏迷的沈明珠,点了点头:“好,难为你有这份心,明珠都这样了,还愿意和他结契,我就把明珠交给你了,过几日就开始操办。”
“多谢掌门,我会照顾好明珠的。”徐方庭扶着沈明珠的脸,低下头,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雨水从他的脸上滑落,落在沈明珠的脸上,留下一道黏腻的痕迹。
“我会对明珠好的。”徐方庭从掌门手里接过沈明珠,抱着他,往他嘴里喂丹药。
掌门见他这样细心,也彻底放下心来。
忽然,窗外闪过一道惊雷。
众人都想起什么,变了脸色。
二长老低声道:“是不是……那个成意,结丹了?”
紧跟着,又是一道惊雷。
想来是陆南星也结丹了。
徐方庭低着头,表情阴毒,只是结丹而已,这有什么?
他刚想捂住沈明珠的耳朵,沈明珠就被这两声惊雷给吓醒了。
沈明珠忽然睁开眼睛,空洞的眼珠转了一圈,慢慢定格在徐方庭的脸色:“大师兄……我的金丹……”
他回过神,把手里的东西砸出去,用力捶着自己的丹田,大哭大闹:“大师兄,我的金丹,我的金丹!我不要自己的金丹,我不要自己的……”
徐方庭抱住他,低声安抚道:“等大师兄闭关几天,就去杀了他们,替你报仇。大师兄会和你结契,不要难过,大师兄替你报仇。”
徐方庭紧紧地抱住他:“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安分和大师兄结契就好了。”
陆南星跑了,成意也跑了。
沈明珠,绝不能再跑了。
就算祝青臣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那又怎么样?
他是救世主,他还有的是办法飞升!
*
山脚下,天色蒙亮,雨过初晴。
陆南星睁开眼睛,呼出最后一口浊气。
他只觉得自己通身轻盈,神智清明,完全没有熬了一夜的疲倦。
他抬起头,和祝青臣对上目光:“师尊?”
祝青臣竖起食指,朝他“嘘”了一声,看向旁边的成意。
成意就坐在陆南星身边,此时还盘着腿坐得端正,双眼紧闭,微微皱着眉头。
陆南星赶忙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成意。
不知道过了
多久,
⑧_[(,
他便对上陆南星和祝青臣认真的目光。
成意顿了一下,笑了笑:“仙尊、陆师兄。”
祝青臣坐在他们面前,朝他们伸出手,两个人乖乖地伸出手,把手腕放在他的手里。
祝青臣分别放出一缕灵气,游走在他们的经脉之间,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
“你们两个感觉怎么样?”
成意道:“感觉还挺舒服的,灵气充沛了不少。识海里有一个散发金光的小球,还有点热,这应该是就是金丹吧?”
“嗯。”祝青臣微微颔首,“南星呢?”
陆南星道:“我也一样。”
原书里,陆南星身受重伤,用天材地宝催化,只用了三个月就结丹了。
这回他倒是没受伤,祝青臣亲自教导他,他日夜苦练,竟然也只用了一个月。
成意比他还快一些。
祝青臣担心揠苗助长,对身体不好,所以多问了两句。
现在看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祝青臣收回手,站起身,拂了拂衣摆,对竹林里的散修们道:“可以了,昨夜辛苦你们了,多谢。”
陆南星和成意转头看看四周,连忙朝他们抱拳道谢:“多谢,多谢各位。”
在旁边护法的散修们纷纷从竹林里走出来,也抱了抱拳:“客气。”
他们犹豫了一下,看向成意,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正常一点。
他们试探着问:“成意,昨天晚上你……”
成意点了点头:“对,就是陆师兄说的那样。他妈的,那群衣冠禽兽,竟然想抢我的金丹,简直无耻!”
“真的无耻!还好你没出什么事,否则我们都下山去玩了,你可怎么办啊?”
“他们没换成功,肯定还会找其他人,等下我就去找个最大的酒馆,在里面宣传一下他们做的好事。”
“对,我也去。”
成意笑着挠挠头:“多谢诸位。”
“客气。”散修们分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所以成意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们那个大师兄,对吧?”
“……那是当然,我只是想引蛇出洞而已。”
“就是,我们成意怎么可能看上那种人。”
成意笑了笑,躲到祝青臣身边:“还是要多谢仙尊。”
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正色道:“陆南星为了感谢你们,请你们去他家吃烤肉。”
陆南星转过头:?
师尊,我哪里有说过?
散修们不再追问成意什么事情,围上前,把陆南星簇拥了起来。
“多谢陆师兄!”
“陆师兄豪气!”
一群人走在最前面,陆南星带他们回陆家村。
祝青臣落在后面,转头看向成意,轻声道:“就算喜欢过,也没什么,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是你的
问题,
你只是被骗了。”
“嗯。”成意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会被他们笑死的,我还是不说了。”
祝青臣也忍不住笑出声,成意乖乖地跟在他身边。
*
一行人回到陆家村。
日头已经起来了,村民们都在地里干活。
陆南星忽然从山里窜出来:“我回来了!”
村民们听见熟悉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南星回来了?”
但是很快的,他们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等一下,你怎么一个月就回来了?你不会是因为太能吃,被仙尊赶回来了吧?还是闯祸了?”
陆南星:???
“我哪里能吃?不是……我是和师尊一起回来的!还有很多朋友一起!”
“是吗?”村民们保持怀疑态度。
“是!”
陆南星快步跑回去,把走在后面的师尊给请上来:“我师尊在这里!我没有被逐出师门!”
祝青臣笑着点点头:“对,没有被逐出师门,而且成功结丹,现在是——”
“陆家村第一位金丹修士!”
祝青臣高高地举起陆南星的手,像给他颁奖一样。
村民们这才放下心来,丢下农具,走上前,拍拍陆南星的肩膀,试一试他长高了没有、长结实了没有。
“不错不错。”
“陆家村第一!”
这时,村长拄着拐杖,从堂屋里走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村长,南星结丹了!我们陆家村出了第一个金丹修士!”
“是吗?”村长忽然睁大眼睛,迸发出激动的光,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
他迅速招呼村民们:“快快快,别干活了,今天先不干了,赶紧杀猪杀牛,把那块红布拿起来挂上,我去告诉其他人!咱们今天吃席!”
村长刚准备走,又看见祝青臣,连忙上前,激动地向他行了个礼:“多谢仙尊,仙尊教导有方,教导有方!”
他转头又看见散修们,连忙道:“这些都是仙尊的徒弟吧?稍等稍等,我们马上去准备饭菜,马上就好!”
村民们的动作很快,放下手里的活儿,都忙碌起来,杀猪的杀猪,烧水的烧水。
到了傍晚,他们就准备好了。
在村庄中间的空地摆上两张方桌,点起熊熊篝火。
祝青臣几次推辞,但还是被要求坐在主位上,村长坐在他左手边,陆南星和成意坐在他右手边。
其他散修都坐在离祝青臣很近的位置上。
村民们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连祝青臣的系统仙鹤都被安排上了一大碗精细的灵米。
祝青臣坐在位置上,享受着村民们来自四面八方的投喂,陆南星站在他身边,帮他烤肉倒酒。
肉片切得薄薄的,烤得焦焦的,祝青臣一口一个。
米酒浑浊却香醇,陆南星给
祝青臣倒酒:“师尊。”
“”
?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祝青臣向他举了举碗:“不用客气。”
成意一有动作,其他散修也连忙站起来了:“仙尊。”
祝青臣平日里也时常教导他们。昨天夜里,要不是祝青臣出面,只怕他们也走不出玄天宗。
但是……
祝青臣看着这一堆人,简单数了一下。
不多,也就十五个。
如果一个一个敬下来,他得喝十五碗米酒!喝都喝饱了!
祝青臣连忙道:“可以了,我喝一碗就可以了,你们去和村民们喝吧,他们酒量很好。”
“是。”散修们笑着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祝青臣转过头,正巧撞上陆南星亮晶晶的目光。
祝青臣皱眉:“你想干什么?”
陆南星提起酒坛,给师尊满上:“我是师尊的正经徒弟……”
散修弟子们震惊:“你说谁不正经?”
“走开,没说你们。”陆南星把他们推开,继续道,“师尊,我比他们来得都早,所以……”
“好好好。”祝青臣又喝了一碗,把碗倒扣过来给他看,“可以了,快去烤肉。”
“是。”陆南星蹲在篝火旁边,乖乖地给师尊烤肉。
不多时,一众散修和村民们打成一片,混在一块儿喝酒吃肉。
陆南星给师尊烤了一堆肉,堆成一座小山,祝青臣便让他自己去玩。
入了夜,陆南星被村民们灌醉了,村民们想送他回去休息,他却挣开他们的搀扶,环顾四周,看见祝青臣,于是又跌跌撞撞地回到祝青臣身边。
他坐在祝青臣脚边,拽着他的衣摆,哇哇大哭:“师尊,我没有爹,也没有娘,天底下只有你对我这么好,还教我修行,你就是我爹!我心里的爹就是这样的!”
祝青臣嚼着烤肉的动作一顿,低下头看他,总感觉这话哪里怪怪的。
算了,当爹就当爹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祝青臣揉了揉耳朵,又夹起一块烤肉,蘸了点野梅子酱,塞进嘴里。
下一秒,成意听见陆南星在嚷,也连忙凑上前,把陆南星给推开,抱住祝青臣的腿。
“胡说八道,仙尊明明是我娘!我梦里的娘也跟仙尊一样温柔!他们总说我笨,只有师尊对我温柔,说我聪明,像我娘一样!”
成意也喝醉了。
祝青臣:?
你怎么连男女都给我变了?
陆南星不服,伸出手,想要把他扒拉开:“你走开!这是我爹!我师尊!”
成意死死地抱着祝青臣的腿,不肯撒手:“不走,这是我娘!”
祝青臣睁圆眼睛:???
你们两个自己听听,你们说的是什么东西?
祝青臣放下碗筷,试图把自己的脚给收回来:“救命啊!系统!”
系统附身在仙鹤身上,吃了一大碗灵米,还偷偷喝了村民的米酒,听见宿主的召唤,马上醉醺醺地飞到宿主身边,震惊道:“你变成‘男妈妈’了?”
祝青臣哽住:“你才变成男妈妈。”
仙鹤低下头,叨了一下陆南星和成意的手。
走开走开!这是我的宿主,我才是他的男妈妈!
大战一触即发。
两个人死活不肯撒手,系统使劲叨他们,试图用翅膀扇开他们,他们还是不松手。
最后还是被村民和散修们拖下去的。
被拖下去的时候,两个人还委屈巴巴地伸出手:“师尊,我冤枉啊!别不要我!”
系统飞到祝青臣身边,张开仙鹤翅膀,搂住祝青臣,宣誓主权。
这是我的崽!!
第 54 章 被杀妻证道(10)
10
翌日清晨。
陆南星躺在床上,把横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推开。
成意也被他推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两个人一对上视线,就开始掐架。
“你!昨天晚上就是你要跟我抢师尊!”
“谁跟你抢?仙尊本来就愿意教我,仙尊还说我的天赋比你好。”
“你放屁!师尊说我也可以是救世主,我天赋好!”
“我比你先结丹,我比你有天赋!”
“就差了一刻钟,你也好意思说?”
两个人掐着对方的脖子,开始打架。
昨天晚上,所有人都喝得烂醉如泥,祝青臣掐着诀,把他们一个一个送回陆南星房间。
小小的房间里,塞了十几个人,都睡得横七竖八的。
两个人一个翻身,掉下床铺,正砸中睡在地上的一个散修。
“啊!”散修迅速进入战斗状态,从地上弹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这时,其他散修也被他们吵醒了,睁开眼睛一看,连忙上前拉架。
“住手!”
“停下,大家都是朋友,这是做什么?”
成意振振有词:“他骂我!”
陆南星也不甘示弱:“他抢我师尊!”
“你胡说!”
“汪!汪汪汪!”
两个人掐得正起劲,谁都拦不住。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咳。
熟悉的声音传来,两个人马上收回手,对视一眼,手忙脚乱地挣脱其他人,争先恐后地冲出去告状。
“仙尊,他欺负我。”
“师尊,我没有!”
祝青臣拢着手,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昨天喝得烂醉,睡觉也睡得不怎么好,衣裳头发都乱糟糟的,跟被人套了麻袋,暴揍一顿,逃难逃回来似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要打起来,祝青臣一手按着一个,把他们分开。
“好了好了,不要吵。”祝青臣稍稍加大音量,“谁是最厉害的修士?谁能替我完成任务?”
两个人马上不吵了,举起手:“师尊,我我我!我可以!”
祝青臣满意了:“去洗漱一下,一盏茶之后村长堂屋里见。”
“好!”
一盏茶之后,两个人都收拾好了,乖乖地站在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如今我们和玄天宗也算是撕破脸了,虽然玄天宗奈何不了我,但陆家村坐落在山脚下,恐怕他们伺机报复,我与村长商议过,决定马上迁村。”
陆南星问:“师尊可想好了,要迁去哪里?”
“就迁去我的玉倾峰下。”
系统给祝青臣安排的身份不错,还有一个自带的山头,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那山下灵气充沛,比玄天宗更甚,也适合他
们种植药材。
村长连忙道:“这怎么好意思?会不会打扰仙尊清修?”
“不要紧,这样我也放心。玉倾峰下人烟稀少,我一个人待着也十分无趣。”
祝青臣看向陆南星和成意,“此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去办,尽快办好,办好有奖。”
两个人眼睛亮晶晶的:“奖励什么?”
“奖励剑谱一本,快。”
“是。”两个人俯身行礼,领命而去。
若是寻常迁村,需要村民们舍弃掉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田地和辛苦搭建起来的房屋,带上所有能带上的家当,村长带领他们在途中走上好几个月,看什么地方合适,再定居下来。
如今陆南星结了丹,又会阵法符咒,迁村也不麻烦,把村子划成几个部分,一一画上传送阵法,最后用灵力催动阵法,便能将整个村子直接搬迁过去。
所幸村子也不大,成意和陆南星两个人分分工,很快就把整个村落划分完毕。
陆南星拿着树枝,在村子里画阵法。
成意则抱着符咒,跟在他身后,往墙上张贴。
不到一日,两个人就把准备工作做好了。
*
迁村这天,村民们听从安排,都待在村长堂屋里。
散修弟子们各自手执武器,站在四周,为传送法阵护法。
陆南星手执木剑,站在村口,刚升起的日光从身后照来,将他的影子拉长。
他用灵力催动阵法,几个阵法同时发出淡淡的金光,将陆家村笼罩起来。
村民们好奇地从堂屋里探出脑袋:“南星真是出息了,这辈子没见过阵法。”
陆南星憋住笑,手里的木剑晃了一下。
村长顿了顿拐杖,稳定局面:“好了好了,都坐好了,别乱动,等会儿从天上摔下去。”
没多久,金光愈盛,阵法开始起效。
四周弟子护法,陆南星举起木剑,一阵刺眼的金光闪过,整个村落在原地消失。
陆南星做了个收式,回过头,看向祝青臣:“师尊,好了。”
“跟上去看看,看有没有传错地方。”
“好。”
玉倾峰高耸入云,峰顶常年积雪,峰下却四季如春,一道泉水绕山而行。
待外面金光消失,村民们便壮着胆子,从堂屋里走出来。
他们不确定地跺了跺脚,确认自己站在地上,又环顾四周,看看周围的景象。
只见树木葱郁,灵泉清流,正巧这时,微风拂过,村民们伸出手,连风都是温和的,带着淡淡的灵气。
“村长,这还真是个好地方。”
“若是在这里种药材,指定比玄天宗底下还好。”
没多久,祝青臣便带着弟子们赶上来了:“喜欢就好,就留在这里吧。”
“是。”村民们连忙向他行了个大礼,“多谢仙尊。”
祝青臣转头看向陆南星:“你这阵子便留在这里,帮他们安顿一
下。山下其他事务也都交给你,
若是有其他百姓想迁过来,
只要心思端正,就帮他们安顿下来,不用问我。”
“我知道了。”陆南星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赶忙又问,“师尊要去哪里?”
祝青臣朝他招招手,陆南星会意跟上,两个人走在出村的路上。
陆南星问:“师尊要去做什么?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祝青臣道:“为师去搜集一些材料,找铸剑师给你铸一把宝剑。”
陆南星连忙道:“师尊,我一直用木剑也可以,不用麻烦师尊!”
“不止是这件事。”祝青臣正色道,“还有魔渊的事情。魔渊封印松动,我虽然不信徐方庭是救世主,但也不能坐视不管,现在要去魔渊看看情况。”
“噢……”陆南星反应过来,就算舍不得离开师尊,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师尊路上小心。”
祝青臣转头看向他,问:“你知道,玄天宗那些人为什么忌惮为师吗?”
陆南星道:“因为师尊辈分比他们高。”
“不是。”祝青臣淡淡道,“就算为师辈分高,如果没有相应的修为傍身,他们完全可以把为师打成是假的玉清仙尊,将为师杀之而后快。”
“那……”陆南星好像明白了,“我与师尊初见时,二长老也曾经说师尊是假的。他们忌惮的不是师尊的身份,而是师尊的修为。”
“对。”祝青臣点点头,“所以,就算陆家村已经搬到了玉倾峰下,仅凭为师的名号,也无法时时刻刻保证他们安然无恙。”
“师尊,我知道了,修真界中,修为最重要,师尊不在家,我也会努力修行的。”
“嗯。”祝青臣很欣慰,这徒弟还是很聪明的,一点就通。
祝青臣顿了顿,又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才修行的吗?”
陆南星诚实回答:“一开始,我觉得玄天宗的弟子很威风,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威风。”
“后来,因为妖兽常来骚扰村子,我不想躲起来,等玄天宗的人来救我们,我想自己把妖兽打退。”
“到昨天为止,我努力修炼,是想尽快把村子搬走,离开玄天宗那群伪君子。”
陆南星实话实说:“师尊,我很小家子气的,我根本没有降妖除魔、平定天下的志向,我只是为了自己和陆家村才修行的。”
祝青臣问:“那今天呢?今天为了什么而修行?”
陆南星捏起拳头:“玄天宗的人都还在,徐方庭和沈明珠也还在,我担心哪天他们又作妖,我没有能力阻止他们,所以我要更加努力修行。”
“这样就很好。”祝青臣笑了笑,“修为越高,越要突破的就不是雷劫,而是自己的邪念。”
陆南星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你仔细想想,徐方庭和沈明珠,为什么要那样算计你和成意?是因为他们修行瓶颈,才想着走歪门邪道,还是因为他们先生出歪门邪道的念头,才陷入了瓶颈?”
“我觉得……”陆南星思考了一下,
“如果他们心无旁骛,
不去想那些歪门邪道,以他们的天赋和资源来说,修行瓶颈只是一时片刻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可他们都没熬过去。”
“对,就是这样。”祝青臣正色道,“瓶颈生出邪念,邪念滋长瓶颈,一旦陷入,便是万劫不复的死循环,永远走不出来。你不要学他们,不要忘记你是为了什么而修行的。”
陆南星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师尊放心。”
他回头望了一眼陆家村。
村民们刚刚搬迁过来,正新奇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散修弟子们也帮他们安顿一下。
祝青臣从怀里拿出剑谱和心法,递给陆南星:“如今你和成意也结丹了,从前的心法不太合适了,现在先用这个。”
“好。”
“你与成意算是比较早结丹的,要承担的责任也更多,要督促其他人好好修行。”
“是。”陆南星领命。
祝青臣回过头,朝成意和他的散修弟子们招招手,让他们上前来,同样叮嘱了他们一番。
“你们人脉广,记得提醒其他散修,多加小心玄天宗。修行一日不可懈怠,要日夜不辍。”
一众散修也连忙行礼:“是。”
成意走上前,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他:“仙尊,我……”
“我知道。”祝青臣了然道,“等我回来就收你为徒。”
成意眼睛一亮,整个人都高兴起来:“多谢仙尊!”
祝青臣问:“还叫‘仙尊’吗?”
成意朗声喊道:“师尊!”
陆南星还想再说什么,祝青臣安慰他:“你是师兄,你是唯一的大师兄。”
当然,仅限这个世界。
“那好吧。”陆南星委屈巴巴地接受了。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南星,为师相信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你会照顾好他们的,对不对?”
陆南星登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嗯,师尊放心。”
祝青臣又搂住成意的肩膀:“小意,为师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为师的期望,你会照顾好大家的,对不对?”
成意也眼泪汪汪:“对!”
“好。”祝青臣把他们两个按在一起,“那为师就先走了。”
祝青臣同他们道过别,召来仙鹤,脚尖一点,便乘鹤离开。
他身后,陆南星和成意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目送他离开。
师尊喊我“南星”/“小意”耶,我绝对不会让师尊失望的!
系统回头看一眼,震惊道:“不愧是你,端水大师渣渣臣。”
祝青臣道:“这叫帝王制衡之术。带的徒弟越多,越需要平衡。”
他站在仙鹤背上,风吹动他玉白的衣袍:“出发!去找魔神!”!
第 55 章 被杀妻证道(11)
11
离开陆家村,祝青臣坐在仙鹤背上,手上拿着一卷羊皮地图。
上面标注了这个修真世界的大概区域、山脉河流走向,还有各个宗门的所在。
系统问:“我们要直接去魔渊吗?”
祝青臣看了一眼地图。
魔渊在极北苦寒之地,就算有系统附身仙鹤送他过去,也总要四五日的路程才能到。
“慢慢去吧,不着急,先去前面的逍遥门。”
系统问:“你累了?又要下去蹭吃蹭喝?”
“什么蹭吃蹭喝?”祝青臣揪了一下它的白毛,“玄天宗已经烂透了,我一路北上,看看其他宗门还有没有救。”
“我一个人恐怕难以加固封印,若是能够大家一起,就最好了。现在只希望其他宗门还保有初心,不像他们一样。”
“噢。”系统甩开翅膀,小声说,“其实你不用担心这么多。”
祝青臣疑惑:“嗯?”
“就算主角攻封印不了魔渊,主角受也可以的,世界规则就是这样,他们两个是主角,不是攻上,就是受上。你又不是主角,按照剧情走就行了,世界不会真的毁灭的。”
“那怎么行?”祝青臣认真地说,“那是我的徒弟,前几天才刚刚结丹,怎么能把这种凶险的事情甩手交给徒弟?你既然给我安排了这样的修为和身份,我就得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否则,我用仙尊身份教训别人,大道理说了一堆,我自己却做不到,知行不能合一,那有什么意思?”
“好吧。”系统拗不过他,提醒道,“逍遥门就在下面,我要降落了。”
风迎面吹来,祝青臣一把抱住仙鹤的脖子,仙鹤穿过流云,降落在逍遥门山门前。
祝青臣喊住一个出来巡山的弟子:“这位小友,劳你通报一声,就说祝青臣求见逍遥门门主。”
他只报了自己的名字,却不报“玉清仙尊”的名号,也是为了既是为了掩藏行踪,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其他宗门。
看他们是不是像玄天宗一样,满眼尊卑。
那巡山弟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请你在此处稍等,我去通报门主。”
祝青臣朝他行了礼:“多谢。”
“不必客气。”
祝青臣与逍遥门弟子初次会面,还是在营救陆南星那天。
那时,逍遥门弟子光顾着看玄天宗的笑话,祝青臣对他们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不过今日一见,看起来倒是不错。
至少不像玄天宗那样势利眼。
那巡山弟子也没有晾着他,不多时便跑着回来了。
“仙尊,我们门主请您在正殿相见,请您跟我来。”
“好。”祝青臣又行了礼,“多谢。”
祝青臣跟着弟子走进山门,跨过百余级山阶。
祝青臣有意问他:“我闭关修行已久,不知如今这修真界第一宗门,
是你们逍遥门,
还是隔壁的玄……”
祝青臣才说了一个字,
那巡山弟子马上冒起火来。
“玄天宗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自称是修真界第一宗门?”弟子愤愤不平,“他们不过仗着他们那个大师兄,整日里耀武扬威的,背地里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看来其他宗门对玄天宗也是积怨已深。
“是吗?”
“那可不?他们整天欺负人,好东西全都自己占了,还……”
那弟子话还没说完,两人便到了正殿门前。
他连忙收敛了声音,俯身行礼:“门主,仙尊到了。”
殿里传来浑厚的声音:“快快有请。”
“是。”巡山弟子帮祝青臣开了门,“您请。”
“多谢。”
祝青臣跨过门槛,抬头看去。
逍遥门门主是个乐呵呵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一笑起来,脸颊上的肉都堆起来了。
见祝青臣看向他,门主连忙严肃了表情,弯腰行礼:“见过小师叔!”
系统给祝青臣安排的身份还不错,修真界叫得上名号的人,都算是他的晚辈。
祝青臣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小师叔请上座。”门主上前,扶着他走到座位上,“不知小师叔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祝青臣也不跟他兜圈子了,在位置上坐下,便开门见山道:“我来问你,魔渊封印松动一事。”
门主将新沏好的茶放到他手边,小声问:“小师叔也知道了?是玄天宗告诉小师叔的?”
“嗯。”祝青臣淡淡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魔渊附近屡有异动,我等过去看了一眼,是封印松动了。”
“就这样?”
“是,就这样。”
“可知封印为何松动?”
“或许是魔神日日冲击封印,所以才……”逍遥门门主神色严肃,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此事是小侄办事不力,没能及早发现。”
“不要紧。”祝青臣又问,“发现封印松动之后,你们又做了些什么?”
“各派掌门合力加固封印,但也只能维持二十年。这时,玄天宗掌门提出,用玄天宗的镇派之宝神龟壳占卜,窥探天意。”
“结果如何?”祝青臣明知道结果,却还是故意问了一句。
“结果,神器指向玄天宗首徒徐方庭。”
“所以,你们就认定徐方庭是‘救世主’,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是。”逍遥门门主低下了头。
“那徐方庭当时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童,你们十几个门派首领,怎么会把宝全都压在他身上?你们全都糊涂了?”
“我们……”门主小声道,“小师叔有所不知,那时修真界大能多半陨落,修真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等虽是门派首领,可那时也不过二十来岁,少不经事,还以为能有几百年的太平……”
“结果忽然遇上这件事情,我们哪里有小师叔当年的气势?所以合计了一下,就全力培养徐方庭了。”
“”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是……”
祝青臣就说呢!
玄天宗那一帮心术不正的修士,究竟是怎么混到的第一?
原来都是同行亲自捧起来的!
门主辩解道:“其实那玄天宗一开始也是好的,只是后来……他们尝到了甜头,三天两头以‘救世主’的名义索要东西,横行霸道,等我们回过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简直荒唐!”
为了封印一个魔神,养出一个杀妻证道的白眼狼、横行霸道的第一宗门。
这群人简直是……
祝青臣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扶着额头,不想说话。
逍遥门门主轻声唤道:“小师叔?”
祝青臣缓了缓神,正色道:“我看那徐方庭心术不正,是指望不上的,所以才来找你,你现在可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逍遥门门主老实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二十年来,逍遥门不曾懈怠,也不曾放松弟子们的修行,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徐方庭不中用,逍遥门中弟子,自当拼死一战,保护百姓。”
这话说得还算像样。
祝青臣稍稍缓了神色,放下茶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有这样的想法,就证明你还是个好的,没有教我失望。”
“多谢小师叔。”
“我最后告诉你,那个徐方庭是绝对指望不上的,你不用想着他了,抓紧门内弟子的修行才是要紧事。”祝青臣站起身,拢了拢衣袖,“我还要去见见其他宗门的掌门,就不在你这里久留了。”
门主道:“其他掌门与我素有交情,也看不惯玄天宗的作风许久了,若是小师叔允准,我可修书一封给他们,也教他们做好准备。”
“不必了,我亲自去见,也好看看谁人可用,谁人不可用。”
“好。”门主跟在他身边,“我送送小师叔,小师叔出关了就好了,我们才算是有主心骨了。”
祝青臣无奈地笑了笑:“若说二十年前,你们少不经事就罢了,可现在,你们都是一派之长了,也该自己做一回主心骨了。”
“是。”门主最后问,“今日小师叔来逍遥门的事情,是不是要瞒着玄天宗,以免他们知道了,又闹起来?”
“不用,不用刻意隐瞒,也不用刻意宣扬。”祝青臣淡淡道,“我前几日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是。”门主行礼,目送祝青臣离开。
祝青臣离开逍遥门,乘着仙鹤一路往北,一路拜访了几个有名有姓的宗门。
比祝青臣预想的要好很多。
这个修真界还没有彻底烂透,几个宗门风气还不错,比玄天宗好得多。
几个掌门都还算清醒,这几年
也慢慢回过神来,
⑸_[(,
而是专注提升自己和门派弟子的修为。
但是害怕玄天宗反扑,也害怕处理不好,闹了笑话,这些事情都在暗中进行谋划。
如今祝青臣来找他们,他们才敢确定,原来玄天宗和徐方庭是真的不行。
祝青臣和他们通了气,让他们定下心来、专注修行,不要再管其他的事情。
另外,祝青臣去炼器宗的时候,顺便把自己一路上搜集来的天材地宝交给他们,让他们帮陆南星铸一把剑,他过几日再来取。
做完这件事情,祝青臣便要前往最后的目的地——
魔渊。
*
极北苦寒之地,阴云密布,一道纵列山谷,深不见底。
山谷前用玄色的巨大石块垒成一道厚重的石壁,无数黑色的魔气被阻拦在石壁的另一边,冲击着壁上的镇魂钉和镇压符咒,发出骇人的巨响。
系统载着祝青臣,在山谷附近徘徊。
祝青臣低头往下看去,只见底下黑漆漆的一团,弥漫整条山谷,什么都看不清楚。
祝青臣趴在仙鹤背上,揉了揉眼睛:“这魔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根本看不清。”
系统解释道:“魔神是原文里的大反派。”
“怎么说?他不是被封印了吗?”
“结契大典上,徐方庭杀妻证道、飞升成神,马不停蹄地去封印魔渊,他确实也成功了。为此,修真界还欢天喜地地大肆庆祝了一番。”
“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因为徐方庭杀妻证道、沈明珠屠杀陆家村全村村民,徐方庭心中有愧,给了魔神可乘之机——这是徐方庭爱主角受的表现呢,他的无情道心因为主角受动摇了呢。”
祝青臣哽住:“不要讲这种恶心的话,继续说。”
“那魔神是一条苍龙,有一段龙须遗落在外,他便操纵龙须,复活了陆南星和陆家村村民,利用他们的冲天怨气,把他们变成自己最忠诚的属下。”
“天下再次大乱,陆南星成了魔神手下的得力干将,帮助魔神收拢流浪在外的妖魔,重整魔界,与修真界对抗,誓要诛杀徐方庭。”
祝青臣皱起小脸:“听起来不像是魔啊,这反派不是挺好的吗?收容流浪动物,还帮忙复活无辜冤死的陆家村村民。而且他还精准报仇,没有找别人的麻烦耶。”
系统顿了顿:“原书里说,陆南星和陆家村村民本性善良,他们只是被暂时蒙蔽了双眼,被魔神利用了。”
“他们不该找徐方庭复仇,因为放弃他们自己的性命,可以成全天下苍生的性命,他们知道徐方庭是两难的,所以他们最后选择原谅,而不是成为魔神的傀儡,窝囊地活着。”
“……”
按照祝青臣对陆南星和陆家村村民的了解,他觉得他们会更想“窝囊地活着”。
天大地大,活着最大。
如果是陆南星,他应该会牢牢地抓住复活的机会,然后认真修炼,
带着陆家村全村,
去找沈明珠和徐方庭复仇。
如果是成意的话,
他在复仇之前会先大骂一通。
沈明珠和徐方庭可以杀人屠村,这叫做两难。
陆南星和成意不能复仇,否则就是不够善良?
这是什么道理?
魔神不是什么好人,徐方庭也不是。
系统继续道:“后来的剧情就是,徐方庭杀了沈明珠,把金丹还给陆南星,又杀了玄天宗满门,作为给陆家村村民的赔罪。”
“村民们被正气凛然的仙尊感化了,纷纷弃暗投明,放弃复活的机会,成为天地间的一缕游魂。徐方庭和陆南星一起把他们安葬了,徐方庭还念经超度他们。”
祝青臣明白了,推测道:“大结局肯定是,魔神冲破封印,徐方庭和他大战,徐方庭受伤,还对南星念念不忘。南星十分感动,抱着他大哭:‘我原谅你了!’最后两人和好如初,对吧?”
“你怎么知道?”系统惊讶。
“这些文都是这样。”祝青臣了然,“随便找一个机会,让主角攻受个伤,现代就进ICU待两天,古代就没有ICU,就重伤喊主角受的名字,然后主角受顺坡下驴,原谅他就完了。”
系统欣慰:“看来你已经很有经验了,成熟的宿主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祝青臣害羞地笑了笑:“再靠近一点,我看清楚一点。”
“好。”系统扑腾着翅膀,飞近一点。
祝青臣甫一靠近,忽然,一团黑气冲破封印,化成一只大掌,朝祝青臣袭来。
祝青臣和系统分别往两边一闪,躲开黑气的攻击。
系统被黑气冲出去老远,大喊一声:“宿主?!”
“我……”祝青臣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我在这里!”
那黑气并不理会系统,径直朝着祝青臣冲去。
疾风猎猎,祝青臣的衣裳被风吹开,像一朵撑开的蒲公英。
他伸出手,掐了个剑诀。
可是他的佩剑却没有任何反应,祝青臣回头望了一眼,再低声掐了一遍剑诀。
系统回过头,一边朝他那边冲,想要接住他,一边朝他大喊:“宿主,御剑!御剑!”
“我知道!但是剑诀没反应!”祝青臣仍旧止不住地往下落,掐了五六遍剑诀,不知怎的,背上的佩剑就是纹丝不动。
祝青臣朝身下山谷打了几下灵力,试图稳住身形,减缓自己坠落的速度。
可是灵力落进山谷里,就像是水洒进了大海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团黑气像是人的手掌一样,捏着他的后颈,跟捏着小鸡仔似的,把他往山谷里带。
“嗷……”
下一秒,祝青臣整个人跌进山谷,山谷里的黑气马上把他吞没,一瞬间便看不见了。
“宿主!”系统震惊,挥舞着仙鹤翅膀,紧跟着冲下去,在进入山谷的瞬间,仙鹤因为受不了强烈的魔气,迅速脱身逃走,系统又变回那个蓝色
的小光球。
在祝青臣即将落地的瞬间,黑气摊开手掌,轻轻将他托住,放在地上。
祝青臣眼睛一翻,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死掉了。
他要被魔神吃掉了,死掉了肉质比较嫩……
不是,死掉了被吃就不会痛了。
不是,熊不吃死人,老虎不吃死人,魔神应该也不吃。
不知道过了多久,系统才在满山谷的黑气里找到他。
系统重新变回小光球,飞到祝青臣身上,使劲在他身上蹦一蹦,给他做心肺复苏。
“宿主,你快醒醒!我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好的宿主,你是我遇见的最好的宿主,你别死啊!我给你做珍珠奶茶喝!”
祝青臣咳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睛,悠悠醒转:“真的吗?”
系统整只球都变成红色:“你骗我!”
祝青臣虚弱道:“没有,真的晕倒了,被珍珠奶茶唤醒了。”
系统很无奈:“知道了,我亲自去给你买,但是要先从这里出去。”
“好耶!”祝青臣“咻”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摸摸自己的后背,握着剑柄,把自己的佩剑从背上抽出来。
系统飞在他面前,和他面对面,祝青臣扶着额头:“啊,好晕,又要晕倒了。”
系统跳到他的肩膀上,使劲给他来了一下:“我真的被你吓死!”
祝青臣往边上躲了躲,问:“为什么我刚才使劲掐剑诀,它都没有反应?”
系统说:“可能是此处魔气太盛,抵消了你的剑诀。”
“怎么会这样?这魔神竟然这么强大吗?你不是说我是修真界最强吗?”
“毕竟人家是魔神,也是魔界魔尊,给人家一点面子。”
“好吧。”
祝青臣握紧剑柄,环顾四周。
黑气弥漫,他连路都看不清楚。
祝青臣往前走了一步,猝不及防撞上一堵墙。
祝青臣伸出手,摸了摸那堵墙。
这堵墙看起来有些奇怪,黑色的石块排列整齐,层层叠叠,祝青臣用手指敲了两下,只觉得坚硬无比,敲得他手指都疼了。
祝青臣想起自己在山谷上空看到的那堵石壁:“这应该就是那座封印吧?上面有镇魂钉的,但是镇魂钉在哪里?看起来……”
祝青臣话音刚落,眼前的“石壁”忽然往前流动起来。
祝青臣连忙收回手,后退两步,转身想跑,却又撞在了一堵墙上。
这“石壁”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自己身后,在他身边画了个圈,把他团团围住。
它还会动!
这根本不是墙壁,这是什么东西?
下一瞬,一个巨大的阴影从黑气中窜出来,祝青臣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靠在“墙壁”上,握紧自己的佩剑,严阵以待。
“我乃玉清仙尊……我数三下,速速退下!饶你不死!”
那阴影忽然朝他冲来,祝青臣被吓得嗷嗷乱叫,别开头去,连看都不敢看。
系统躲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起尖叫:“宿主,你再坚持一下!我帮你找一下道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轻笑吹散魔气。
这是一条体型庞大的苍龙,盘在山谷里,刚才被祝青臣误认为围墙的东西,就是这条龙长长的身体。
龙头足足有几十个祝青臣那样大,正对着祝青臣,张大嘴巴,朝他哈气。
祝青臣扭着身子想要躲开,可这条龙大得很,不管他怎么躲,总是会被哈到。
祝青臣一边嚎,一边闭着眼睛,使劲挥舞佩剑:“嗷!系统,救我!走开啊!”
下一秒,“咔嚓”一声,祝青臣不知道把佩剑刺到了哪里,他的佩剑被卡住了。
祝青臣使劲往回扯了扯,发现拔不出来,但是那条龙也不对着他哈气了。
他试着睁开眼睛看看。
苍龙就停在他面前,而他……
把佩剑插在龙的眼皮上了。!
第 56 章 被杀妻证道(12)
12
黑雾弥漫的山谷里,祝青臣双手握住自己的佩剑,试图把它从苍龙的眼皮里拔出来。
真不愧是龙啊,眼皮上都长了一层坚硬的铠甲。
祝青臣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把剑拔出来,整个人连连后退,最后倒在苍龙盘起来的身体上。
祝青臣环顾四周:“系统……”
苍龙一甩尾巴,庞大的脑袋又朝他靠近。
祝青臣“噌”地一下弹起来,继续挥舞佩剑:“嗷!系统,我可以死第一次吗?这次死了还可以见到李钺吗?救命!”
“再坚持一下!我正在紧急联系穿书中心!”
“我坚持不住了!救……咳咳……”
系统震惊:“你怎么停下了?你会被吃掉的!”
“咳咳……被口水呛到了……”祝青臣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我感觉空气好稀薄,我要呼吸不过来了……缓一会儿再‘嗷’……”
他面前的苍龙终于闭上大嘴,停止对他哈气。
祝青臣拍拍自己的心口,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抬头一看,看见苍龙头离自己更近了,祝青臣几乎能感觉到它的呼吸正在吹动自己的衣裳和头发。
随着苍龙的呼吸,龙须微微起伏,扫过祝青臣的脚踝。
“它它它……它好像一条蛇……”
祝青臣被吓得呼吸都停止了,浑身发软,快要晕倒了。
这回是真的晕倒。
蓝色的小光球顶在他背后,努力撑住他,不让他倒下:“宿主,不能倒下!后面也是敌人,站起来,我们要站着迎接死亡!”
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他靠着的东西,其实就是苍龙的身体。墙壁上整齐的石块,其实是它的鳞片。
就算晕倒也不能真的倒下去。
祝青臣拄着剑,坚强地站好,被苍龙盘起来,围在中间。
“系统,我不行了,如果我死在这里,麻烦你回去帮我告诉李钺……”
“你很爱他?”
“不是。他七岁那年守祠堂,因为贡品点心被吃了一口挨打。其实那个点心是我吃的,我吃了一口就在供桌底下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完了,我就没告诉他,省得他白白挨打。”
苍龙睁大一只眼睛:?
系统哽住:“要不你还是自己告诉他吧?我怕被他打。”
祝青臣捏住小光球:“我都快死了,你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好吧,那你继续说吧。”
“还有,他十岁那年在河里潜泳,我在上游给我的小狗洗澡,他忽然从水里冒出来,说水里怎么一股皂角味,还漂着狗毛,我赶紧带着小狗逃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在下游。”
苍龙睁大两只眼睛:??
“还有还有,你告诉他,嗯……我在第一个世界对着别的男人喊他的名字了,我是‘渣渣臣’,叫他不要再想我了,好好治理天下。”
这回苍龙顿了一下,
没有再朝祝青臣哈气,
而是低下头,在他面前趴下。
庞大的龙头就靠在祝青臣的脚边,它最后呼出一口气,吹动祝青臣的衣摆,随后闭上了眼睛。
祝青臣被它的龙头压住脚,动弹不得:“系统,它怎么了?”
“可能是……”系统大着胆子飞上前,认真观察,“我也不知道。”
忽然,祝青臣的头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条龙每天这个时候都会休眠。”
祝青臣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山谷石壁上,有一个凹陷进去的山洞,一个男人站在洞口处,低头看向他。
祝青臣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连忙捂住嘴。
刚才他太害怕了,根本没办法做到冷静地和系统脑内交流,所以……
刚才那些话,都是他嗷嗷嚎出来的。
这个人……不会都听见了吧?
男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只穿着一件勉强能遮盖身体的玄色单衣。
祝青臣后退半步,对上他的目光,问:“敢问阁下是?”
男人道:“我乃一介散修,在此处游历时不慎跌落山谷,法力尽失,便出不去了。”
祝青臣有些怀疑,又问:“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男人顿了顿:“长渊。”
祝青臣点了点头,要向他行礼:“在下……”
长渊却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尊驾是玉清仙尊祝青臣。”
祝青臣疑惑地抬起头,刚想问“为什么”,长渊便指了指盘在地上的那条龙:“仙尊一边对它挥剑,一边喊出来了,还让它快快受死。”
祝青臣哽了一下,默默地举起手,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
太丢脸了!
长渊却面不改色,好像并不是故意的。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祝青臣:“我也不知自己在此处待了多久,只好指望仙尊带我出去了。”
“好。”祝青臣点了点头,准备去寻找出路。
临走时,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铃铛,踮起脚,交给长渊:“若是遇到危险,就摇响铃铛,我会过来救你的。”
“多谢仙尊。”
长渊把铃铛缠在手腕上,握在手心里。
祝青臣也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铃铛,挂在腰上。
祝青臣叮嘱他:“你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乱跑。”
长渊点点头:“仙尊多加小心。”
祝青臣整装待发,只是在出发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解决——
苍龙伏在地上,巨大的龙头还压在他的脚上。
祝青臣身处魔气围绕之中,催动不了灵力,只好咬着牙,努力推开它的脑袋。
系统停在他肩上:“完蛋了,你没有法术,就是个小趴菜,怎么办?堂堂仙尊,连自己的脚都拔不出来。”
祝青臣咬牙:“你还敢笑我?快
点帮我!”
“好吧。”系统飞上前,
蓝色的小光球和祝青臣一起用力。
长渊抱着手,
悠哉悠哉地靠在山洞边,看着祝青臣努力拔脚。
这是对他偷吃点心和带小狗去上游洗澡的惩罚。
祝青臣回过头,对上长渊的目光。
长渊眨了眨眼睛,又恢复成寻常神色:“仙尊可要帮忙?”
“不用。”祝青臣努力保持微笑,“我自己可以!”
系统劝道:“要不让他来帮忙吧?”
“不行!人家都在这里待了好久,我才刚来,我还有力气!”祝青臣死要面子,“而且我刚才已经够丢脸的了,现在不能再丢脸了!”
“可是我们两个真的推不动。”
“那就把我的脚砍了!”
祝青臣“唰”地一声拔出佩剑,对着自己被压住的脚比划了一下。
脚可以砍,反正下个世界还能再长出来,但是脸不能丢!
长渊一惊,瞬间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站直了。
等一下,祝卿卿要干什么?
他站在祝青臣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连忙往边上歪了歪脑袋。
忽然,苍龙的脑袋也往旁边歪了歪,祝青臣一时间没控制住力气,抱着自己的腿,往后一仰,靠在龙身上。
“算我走运,不用砍腿了!”祝青臣收剑入鞘,转过头,自信满满地对长渊说,“我去找出口。”
“好。”长渊点了点头,目光期待,“拜托仙尊了。”
“小事一桩!”
四处黑雾笼罩,祝青臣一只手扶着石壁,另一只手握着佩剑,用佩剑探路,慢吞吞地往前走。
长渊握着祝青臣给他的铃铛,乖乖地坐在山洞里,等他回来。
红色的反派系统落在他身边:“你现在有一点像反派的样子了,把主角的师尊耍得团团转。”
长渊神色一凝,转头看它:“我是散修,被困在山谷里、需要祝卿卿仙尊拯救的可怜散修,什么反派?哪里有反派?”
系统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苍龙,再看看长渊:“你……”
长渊正色道:“那不是我!我是一条好龙……好人!”
*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青臣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
“我回来了。”
长渊原本抱着手坐在山洞里,听见他的声音,连忙站起来:“仙尊,你回来了?”
“嗯。”祝青臣从黑雾里走出来,拄着剑,一脸疲惫,“没有找到出口,还差点迷路了。”
长渊走到山洞边,朝他伸出手:“那仙尊先上来休息一会儿。”
“好。”祝青臣踩在苍龙身上,握住长渊的手,再使劲蹬一脚,就爬上去了。
忽然被踹一脚的长渊:?
洞口不大,苍龙进不来,所以正巧可以作为他们的庇护所。
祝青臣手脚并用地爬进去,不好意思地朝长渊笑了笑
:“挤一挤,我坐在外面保护你。”
“嗯。”长渊认真地点了点头,“仙尊保护我。”
反派系统在旁边变成绿色——脸都绿了。
你好会装啊。
祝青臣靠在石壁上,缓了缓神,就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法宝都拿出来清点一下。
佩剑一把——实测可以刺中苍龙的眼皮,但是能造成多少伤害还不知道。
符咒若干——临走的时候,陆南星担心师尊,特意送给师尊的。还有传音符,不过陆南星那个小体格,来了也是送死,祝青臣不打算喊他过来。
法器若干——为陆南星和成意结丹护法的时候用的,对付苍龙,不一定有用。
除了这些,剩下的就是祝青臣一路上搜集的吃的喝的。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递给长渊一个鸡腿:“吃点吧,你在这里待很久了吗?”
长渊接过鸡腿:“也不算太久,前几天才过来的。”
“嗯。”祝青臣撑着头,“旁人对这里唯恐避之不及,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游历?”
长渊刚准备张开嘴吃鸡腿,听他这样问,默默地放下手:“我不过一介散修,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祝青臣用怀疑的小眼神看着他:“是吗?”
“是。”长渊面不改色,“仙尊又是因何而来?”
祝青臣淡淡道:“我来检查一下,看魔渊封印是否稳固。”
“嗯……”长渊看了他一眼,“看来封印不怎么稳固,仙尊自己都掉下来了。”
“……”
祝青臣转过头,看向山谷里的苍龙,随口问:“这就是魔神?”
“不是!”长渊忽然大声否认。
“嗯?”祝青臣看向他。
“它不是魔神。”长渊一本正经,“山谷里弥漫的黑雾才是魔神,它寄生在苍龙身上,和苍龙共生,所有人都以为苍龙才是魔神。其实它只是一条被寄生的无辜小龙,它已经知错了。”
祝青臣疑惑:“是吗?”
长渊认真地看着他:“是。”
长渊坐在祝青臣身边,把祝青臣给他的鸡腿啃干净。
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几天,又出不去,好久没吃东西了。
祝青臣撑着头,又问:“它一般什么时候会醒呢?”
长渊道:“时间不固定,或许等一会儿它就醒了。”
长渊话音刚落,苍龙的尾巴就甩了一下,粗壮的尾巴砸在石壁上,砸下一堆落石。
祝青臣被吓了一跳,往里躲了躲。
长渊笑了笑,悄悄和他挨得近一点。只隔着薄薄的单衣,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祝青臣热乎乎的体温。
没多久,苍龙又恢复了安静。
祝青臣回过神,往外面挪了挪,长渊疑惑:“仙尊?”
祝青臣正色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坐。”
长渊震惊:“为什么?仙尊你不保护我了吗?”
“
就是为了保护你,才和你分开坐。如果它一尾巴甩过来,我们不会一起被拍死,至少有一个可以活下去。”
好有道理的样子。
祝青臣抱着自己的东西,挪到了长渊对面,和他面对面坐着。
长渊委屈巴巴:“但是我想和仙尊死在一起。”
祝青臣一脸迷惑:“我不想和你死一起!万一我的徒弟过来给我收尸,我们被拍成糊糊,分都分不清,我还要和你一起被收走。”
系统停在祝青臣的肩膀上,小声对他说:“这个人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耶。”
祝青臣掰下另一只鸡腿,递给长渊:“吃,别看我。”
“噢。”长渊默默啃鸡腿,弱小,无助,但能吃。
祝青臣问系统:“原书里有提到他吗?”
系统检索了一下:“没有,应该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那原书有提到这条龙吗?还有这些黑雾,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魔神?”
“有,原书里说,徐方庭斩杀苍龙之后,几缕黑气从它的七窍中飘出来,最后回到上界。”
“上界?难不成……”祝青臣看着伏在地上的苍龙,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
“嗯……”祝青臣顿了顿,“我在想,这条龙盘起来像一盘巨大的蚊香。”
系统:?
“你傻了?”
祝青臣转回头,长渊已经把两根鸡腿啃得精光,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山谷里暗无天日,祝青臣估摸了一下时间,在山洞口贴上两张符咒,对长渊道:“休息一会儿吧,等明天我们再一起去找出口。”
“好。”
祝青臣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右手始终放在自己的佩剑剑柄上,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刚才和恶龙搏斗,浪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他现在脑子乱得很,需要休息,整理一下。
过了一会儿,长渊喊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反应,便凑上前,和他坐在一起。
祝青臣还没睡熟,察觉到他靠过来,闭着眼睛说了一句:“你想和我死在一起吗?”
长渊点点头:“想。仙尊保护我,不然我害怕睡不着。”
祝青臣握着剑柄,将佩剑抽出剑鞘三指宽,应了一声:“好吧,但是不能靠太近。”
长渊疑惑:“为什么?”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有一个朋友,很小气,会吃醋。”
长渊笑了笑,故意反问道:“会吃醋的也叫做‘朋友’吗?”!
第 57 章 被杀妻证道(13)
13
漆黑的山洞里,只有祝青臣挂在石壁上的夜明珠发出淡淡的光。
祝青臣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
长渊架着脚,坐在他身边,借着夜明珠的光,悄悄看着祝青臣的脸。
忽然,长渊好像看见什么,不可置信地凑近一点,仔细看看。
“系统,过来!”
“来了。”红色的反派系统飞上前。
长渊指着祝青臣的脸:“这个世界很辛苦?为什么祝卿卿头发白了,睫毛也白了?他得了什么病?营养不良?”
祝青臣闭着眼睛,雪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长渊震惊,围着祝青臣左看右看,愣是没有在他脑袋上找到一根黑头发。
系统无奈:“什么营养不良?都跟你说了,这叫潮流,修仙文里的师尊都是这样的。”
“什么潮流?”长渊皱眉,“难看,还是黑头发年轻点好看。”
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又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祝卿卿这样也不算太难看,看久了还挺好笑……好看的。”
反派系统:?
你的审美好善变啊。
长渊再观察了一会儿,确认祝青臣面色红润,确实没有生病,才坐了回去。
反派系统问:“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过来找你?”
因为这个世界的剧情限制,长渊没办法离开山谷。
刚来的时候,反派系统很着急,反派没办法出去搞破坏,算什么反派?
长渊倒是满不在乎,在山谷里吃了睡、睡了吃,问就是“祝卿卿会来找我的”。
系统一开始还不信,现在祝青臣来了,它才信了。
长渊淡淡道:“他不是来找我,是来找魔神的。魔神马上就要冲破封印、为祸人间了,祝卿卿不可能坐视不管,他一向如此。”
他的语气酸溜溜的,甚至有点嫉妒魔神。
系统无语:“你不就是……”
噢,他是好龙,他不是魔神。
系统换了个说法:“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装下去吗?”
长渊面色不虞,系统连忙又改了口:“好好好,你没装,你没装,我错了。”
反派系统忙不迭飞远了,长渊坐在祝青臣身边,转头看向他,伸出手,捋了捋他垂落在额前的头发。
白毛祝卿卿确实挺好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渊也熬不住了,靠在祝青臣身边,不知不觉合上眼睛。
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的苍龙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龙吟,长渊抬起头,神色一凛。
在苍龙甩着尾巴、撞在石壁上的瞬间,长渊迅速护住祝青臣,自己翻到外面,挡在祝青臣身前。
祝青臣也惊醒过来,迅速抽剑出鞘,拽着长渊的衣领,要把他拽回来:“快回来!躲在我身后!”
长渊双手捏着祝青臣的肩膀,把他按回去,厉声道:
“你躲在我身后!”
祝青臣被他凶到,靠着石壁坐好,眨巴眨巴眼睛:“出什么事了?”
长渊按住他,朝他“嘘”了一声:“那条龙被魔气控制了,每天都要去撞封印,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苍龙撞在封印结界上,发出的巨大的“嘭嘭”声。
一瞬间,地动山摇,连带着整个山谷都在晃动。
祝青臣坐在山洞里,感觉自己坐在摇摇车上,扶着石壁才勉强坐稳。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那条龙……”
“什么?”长渊皱眉,因为外面的巨响,听不清祝青臣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
祝青臣按住他的脑袋,让他靠近一些,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那条龙自己不想去冲撞封印,但是魔气控制它,它不得不这样做。”
“对。”长渊颔首,“魔气本身没有力量,需要借助外力。魔气每天趁着那条龙睡着的时候控制它,等那条龙抢回自己的身体控制权就没事了。”
“嗯。”祝青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嘭嘭”巨响还在继续,祝青臣毫不怀疑,这条龙再多撞几次,整个山谷都会被它撞塌。
祝青臣靠在石壁上,紧紧握着自己的佩剑。
如果那条龙朝这边冲过来,他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长渊单膝跪在他身前,两只手臂撑在石壁上,将他堵在中间。
方才说话时,两个人靠得很近,在巨响之中,祝青臣听见长渊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祝青臣睁圆眼睛,转头看向他。
只见长渊双手紧紧地攥着石壁突起的地方,手臂青筋暴起。他紧闭双眼,表情隐忍,额头上全是冷汗。
祝青臣一惊,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长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有点低哑:“没事。”
他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先休息一下。”祝青臣赶忙扶着他,让他靠着石壁坐着,打开自己的小包袱,先找出水囊,拔开塞子,递到他唇边,给他喂了点水,“好点了吗?”
祝青臣把水囊放在他手边,让他想喝的时候自己喝一点,然后又着急地翻起自己的包袱:“我记得我刚才还看见清心丹了,东西呢?”
长渊靠在石壁边,微微睁开眼睛,赤金的瞳仁便在黑暗的山洞中闪着幽幽的光。
他看着祝青臣,确认祝青臣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没有乱跑。
长渊架起一只脚,拽了拽本来就没怎么遮蔽功能的单衣,使劲往边上歪了一下脑袋。
下一秒,外面的苍龙也歪了歪脑袋,重重地砸在石壁上。
长渊喘着气,又拧了一下手腕。
苍龙也跌倒在地,发出一声哀嚎。
长渊咬紧牙关,把疼痛卡在喉咙里,没有喊出来,趁着苍龙还没站起身,又往反方向歪了一下脑袋。
苍龙又一次重重地
砸在山谷对面的石壁上。
正巧这时,祝青臣高兴地拿起药瓶:“找到了,找到了。”
在他转过身的瞬间,长渊迅速闭上眼睛,歪着脑袋,病恹恹地靠在石壁上。
祝青臣迟疑了一下,然后打开药瓶子,倒出两颗清心丸,递到他唇边,小声唤道:“长渊?张嘴,吃药。”
长渊低下头,凑近他的手心,把两颗清心丸衔走。
祝青臣拿起水囊,给他喂了一口,又拍拍他的胸膛,帮他把药丸顺进去。
祝青臣关切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我还有其他药,但是不敢随便给你吃,你哪里不舒服?我配点药给你吃。”
长渊闭着眼睛,竭力维持语气平静:“不妨事,不过是家族旧疾,忽然发作了而已……”
“啊?”祝青臣疑惑,“可是你看起来很……”
“不要紧,熬过去就好了。”
祝青臣想催动灵力帮他缓解一下,他却不肯,想简单给他把把脉,他也不肯。
没办法,祝青臣只能抱着水囊,坐在他身边,拿着手帕,时不时帮他擦擦汗,陪他熬过去。
长渊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明显。
过了一会儿,祝青臣见长渊实在是难受,不顾他的反对,抛下水囊和手帕,一把握住他的手,尽力催动仅剩的灵力,帮他梳理一下经络。
长渊还想把手收回来,祝青臣双手按住他的手:“别乱动。”
“好。”长渊皱着眉头,感觉到一股清泉一般的灵力淌过他的经脉,让人舒服许多。
在祝青臣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转动另一只手的手腕,翻动手掌,外面的苍龙也一刻不停地被甩在石壁上,发出一阵阵巨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巨响之后,外面忽然没了声音。
祝青臣不可思议地捂了捂耳朵:“我聋了?”
长渊听见他这样说,没忍住笑出声:“今天的结束了,魔气从那条龙身体里出来了。”
“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待着别动。”祝青臣跟他说了一声,便爬到山洞口,朝外面望了一眼。
黑雾之中,苍龙安安静静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三缕黑气从它的七窍里钻出来,随后隐入黑雾之中,消失不见。
因为长久的撞击,苍龙身边落满碎石和玄色的鳞片。
长渊捡起祝青臣丢在一边的手帕,擦了把脸,好像也恢复了正常,走到山洞边,和他一起看看。
祝青臣自言自语道:“它……它不会死了吧?”
长渊道:“不会,这条龙每天都这样,不摔摔打打,不能把魔气从它体内逼出来。”
祝青臣点点头:“它也不想受魔气控制,如果可以把它一起带走就好了。”
他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长渊,有些惊喜:“你也好了?”
“好了。”长渊攥着祝青臣的手帕,给自己擦了擦脸。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难受吗?”
“
家中旧疾,时不时发作,让仙尊见笑了。”
“是什么疾病?要我帮你看看吗?”
“不用。”长渊连忙道,“不要紧,不麻烦仙尊了。”
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真的不要吗?”
长渊正色道:“不用。”
“好吧。”祝青臣见他脸色恢复了,也就不再坚持,“那我们吃点东西,你再休息一会儿,趁这条龙休息,我们去找找出路。”
“好。”
玉清仙尊早就辟谷了,原本是不用吃东西的。
不过祝青臣要吃。
他爬回山洞里,翻出自己的小包袱,拿出一包绿豆糕,分给长渊半包。
两个人吃了点东西,也有了精神,便准备走出山洞去看看。
祝青臣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又死死地打了个结固定住,又问长渊:“我给你的铃铛还在吗?”
“还在。”长渊把手心里的铃铛给祝青臣看。
祝青臣确认之后,便抱着自己的长剑,率先跳下山洞。
他落了地,确认四周安全,才回过头,朝长渊伸出手:“来。”
长渊也从山洞里跳下来。
祝青臣拉住他的手,正色道:“要是遇到危险,记得摇响铃铛。你一个人能跑的话,就赶紧往回跑,找地方躲起来,不要管我。”
“我不会丢下仙尊不管的。”长渊说着,便想走到外侧去。
祝青臣连忙把他拉回来:“你走里面,比较安全。”
长渊比他还高一些,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他。
祝青臣只觉得自己是仙尊,系统给他安排的修为很高,辈分也高。长渊不过是一介散修,身带旧疾,看起来还笨笨的。
他当然要肩负起仙尊的责任,多多照顾长渊!
怎么能把长渊推出去呢?
长渊笑了笑,牵着祝青臣的衣袖,乖乖地跟着他走。
反派系统:?
“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你在干什么?”
长渊转过头,淡淡地扫了它一眼:“走开,离我和祝卿卿十丈远。”
这时,祝青臣道:“我昨天是往南边走的,我们今天去北边看看。”
长渊马上变脸,一脸乖巧:“好,仙尊带着我走。”
受魔气影响,山谷之中寸草不生,飞沙走石。
那条苍龙巨大无比,横亘在山谷里,几乎占满整座山谷。
祝青臣时不时经过苍龙身边,有时黑雾笼罩,几乎分不清是石壁,还是苍龙的身体。
那苍龙身上鳞片坚硬,但每日都要撞在石壁上,把魔气给逼出来,再坚硬的鳞片也开始出现裂纹,甚至还有的已经脱落了,露出里面的血肉。
伤口得不到救治,开始慢慢溃烂,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
祝青臣伸出手,摸摸苍龙受伤的身体,有点心疼。
它也不是自愿的,却被人当成魔神,被封印在这里数百年,每日都
要经受这样的酷刑。
祝青臣犹豫了一下,
还是翻出小包袱里的伤药,
往手心里倒了一点,按在苍龙的伤口上。
他自己的药也不多,只能给苍龙受伤最严重的地方抹一抹。
长渊跟在他身边,不自觉伸出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苍龙是他的本体,他与苍龙共感,他可以操纵苍龙,也可以感受到祝青臣按在伤口上手心的温度,柔软温暖,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祝青臣给苍龙溃烂的伤口撒上药粉,然后拿着伤药,继续往前走。
忽然,祝青臣看见前面的龙身好像不太对劲。
苍龙其他地方的鳞片都是大片大片的,比祝青臣的手掌还大,浓重的玄色,排列整齐,像城墙上的砖块一样。
可是这一部分的龙鳞,比祝青臣的指甲盖还小,细细密密地铺着,还泛着莹润的光泽。
祝青臣蹙了蹙眉,不知道它是不是病了,伸出手,想要摸一摸。
指尖碰到龙身的瞬间,小小的鳞片迅速炸开,全都竖了起来。
旁边的长渊闷哼一声,扶着石壁,勉强站好。
祝青臣觉得奇怪,还想再碰一碰,长渊连忙按住他的手:“不能摸!”
祝青臣转过头:“为什么?”
“这里是……”长渊哽了一下,努力维持冷静,“这里是有毒的地方。”
“是吗?”祝青臣忙不迭收回手,还在衣袖上擦了擦。
长渊扶着额头,极力压制着喘了口气。
祝青臣又问:“你又怎么了?”
长渊抿了抿唇角,表现得十分坚强:“我没事,只是走累了。”
“那要休息一会儿吗?”
“要!”
长渊扶着石壁,走到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长渊扶着额头,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他架着脚,偏过头,努力深呼吸调整。
祝卿卿对龙的身体构造不是很了解,不能怪他。
可是他克制了一阵,发现毫无用处,身上还是一阵一阵地发热。
他转过头,就看见祝青臣站在苍龙面前,背着手,稍稍弯下腰,认真观察那些炸起来的细小鳞片。
难怪呢!
难怪他消不下去,祝卿卿就站在他面前,离得那么近,呼吸的气息都打在上面,他能消下去就怪了!
长渊深吸一口气,问:“仙尊在看什么?”
“我在想……”祝青臣道,“它会不会毒到自己?”
“不会的。”长渊站起身,把他从这东西面前带走,“我们走吧。”
祝青臣眨眨眼睛:“你休息好了?”
“嗯,好了。”
两个人花了半个时辰,把山谷北面也转了一圈。
还是没有找到出路。
也是,封印魔神,自然是越坚固越好,怎么还会预留出路?
祝青臣抬起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他是从山谷顶上掉下来的。
“可能只有上面一条出路了,
能从上面掉下来,
应该也能从上面出去。封印只防魔气,不防修士。”
“可是仙尊如今还能催动灵力吗?”
祝青臣摇摇头,往空中抛出自己的佩剑,试着掐了个剑诀。
还是没反应,佩剑“哐当”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祝青臣集中精神,将仅剩的灵力凝聚在指尖,长剑也只是弹了一下,又重新摔回地上。
“我用不了法术。”祝青臣望着高耸的石壁,有点犯难。
他想了想,把长剑捡回来,“唰”地一下刺进石壁里。
祝青臣脚尖一点,借着长剑固定,攀上石壁。
但是石壁被苍龙日日冲撞,早已变得松散不堪,在祝青臣抓住突出来的一块石头的时候,那块石头松动了一下,祝青臣没踩稳,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下坠落。
祝青臣往下看了一眼,试图伸出手,抓住石壁上的石头固定住自己:“长渊,闪开!”
长渊非但没有闪开,还伸出双手,在底下接住他。
两个人都摔在地上。
“仙尊……”
祝青臣转过头:“你没事吧?”
“没事。”长渊倒在地上,给祝青臣当了垫子,“这山谷太深,只怕仙尊爬一天一夜也出不去,还得另想办法。”
“也是。”
长渊推推他:“仙尊……”
祝青臣反应过来,赶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对不起……”
长渊本来就只有一件玄色的单衣,还破破烂烂的,摔在地上的时候,衣裳还散开了。
祝青臣站起身,好像看见什么,目光一凝。
还没等他看清,长渊就扯了一下身上的单衣,把身上盖住了。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试探着问他:“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长渊抬起头:“嗯?”
祝青臣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然后撩开他的衣袖,露出他手臂上的伤痕。
“你什么时候又受伤了?”
“不……不知道。”
其实是在苍龙撞墙的时候撞伤的。他自己没什么感觉,都习惯了,也就没说。
祝青臣见他手臂上青青紫紫,看起来很严重,便道:“你的伤要紧,我们先回去吧,给你上点药,处理一下伤口。”
“好。”
两个人朝山洞的方向走去,刚走到一半,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龙吟声。
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苍龙已经苏醒,庞大得像城墙一样的身体,在山谷之中缓缓流动起来,随后越来越快,越来越迅疾。
龙吟声越来越近,黑雾中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祝青臣拉着长渊,赶忙往回跑:“它醒了。”
长渊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顺着山谷石壁往回跑,时不时还会撞到苍龙游动的身体。
所幸他们离山洞不远,很
快就到了。
与此同时,
▎_[(,
迅速向这边靠近。
祝青臣抬头看了一眼山洞,用尽全力掐了个诀,一朵淡淡的莲花祥云托起长渊,先把长渊给送上去:“你先上去。”
长渊朝他伸出手:“仙尊。”
祝青臣还没来得及握住他的手,龙吟声越来越近,黑雾之中的身影也越靠越近。
下一秒,一个庞大的苍龙脑袋就凑到了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差点被强大的龙息给吹飞。
他解下小包袱,使劲往上一丢,嘱咐长渊:“你先躲好,别管我了,包里有吃的,也有药,你自己看着办。”
长渊喊了一声:“仙尊……”
“进去!”
祝青臣勇敢地举起长剑,勇敢地……
勇敢地被苍龙呼出的气息掀到了地上。
系统惊呼:“宿主!宿主!我滴臣臣啊!”
祝青臣站起来想跑,却因为剧烈的龙息,被吹得摇摇晃晃,站都站不起来,又一次被吹到地上。
苍龙靠近,呼出气息,祝青臣又一次被吹走。
苍龙再次靠近,祝青臣第三次被吹走。
系统:?
祝青臣:?
系统震惊:“它在干什么?”
祝青臣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至少现在,我是安全的。”
只要苍龙想靠近他,他就会被苍龙呼出的气吹远。
时刻保持安全距离。
苍龙尝试了两三次,把祝青臣越吹越远。
站在山洞口的长渊皱了皱眉。
终于,它好像明白了什么,屏住呼吸,缓缓靠近祝青臣。
祝青臣惊恐,努力往后躲:“完了,安全距离没有了,我要被吃掉了!”
系统跟着他一起尖叫:“啊!我马上给你开保护罩,保护你在龙的胃里不会被消化!”
下一秒,苍龙硕大的脑袋凑到祝青臣面前,它没有张开嘴巴,而是像小狗一样,用干燥温热的鼻尖蹭了蹭祝青臣的脸。
像是在讨人喜欢一样。
祝青臣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它的鼻尖。
苍龙没有反应,乖乖地趴在他脚边,任由他抚摸。
祝青臣不可置信地睁圆眼睛:“它……”
系统也松了口气:“看来是你给它的伤药起了作用,它不会攻击你了,它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试试和它亲近,说不定它可以带我们出去。”
“嗯。”祝青臣壮着胆子,试着伸出两只手,捧着它的鼻尖,用自己的脸颊碰了碰它的鼻尖。
苍龙高兴得整条龙都晃了一下,长长的龙身在祝青臣看不见的地方拧成麻花,开心得要命。
山洞口的长渊身形一晃,差点站不住,赶忙捂住自己的脸,揉了揉鼻尖。
他还没有和祝卿卿这样贴过脸。
但是很快的,他又反应过来。
不是!贴错了!
那不是他!他在这里!他才是正牌龙,正牌龙在这里!!
第 58 章 被杀妻证道(14)
14
山谷里,苍龙乖顺地伏在祝青臣脚边,偏着脑袋,让祝青臣随便摸。
祝青臣被它吓得还有点腿软,坐在地上,伸出手,手指穿过它下颌上的龙须,像摸小狗一样摸摸它。
还好祝青臣在第二个世界养过小土狗,撸狗手法很熟练。
苍龙挪了一下,凑近一些,还想把整个脑袋搁在祝青臣的腿上。
祝青臣一惊,连忙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住它:“不可以!不可以!”
这条龙光脑袋就有几十个祝青臣那么大,真要跟小狗一样跳到他的腿上,恐怕祝青臣会直接被它压扁。
苍龙好像听懂了他的话,默默地把脑袋挪回去,搁在地上,让祝青臣继续摸摸。
祝青臣松了口气,挠挠它的下巴。
长渊扶着墙,站在山洞里,一边看着祝青臣撸龙,一边被迫抬起头,和龙一起感受着祝青臣的触碰。
苍龙可以直接享受到挠下巴和捋龙须,长渊只能通过共感享受一下。
真要命,祝卿卿怎么不直接来摸他?
祝卿卿凭什么不来摸他!
苍龙歪了歪脑袋,舒服地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它到底是龙还是小狗?太没出息了!
长渊皱眉,反派系统飞在他身边:“哇,宿主,你的脸都绿了。”
“闭嘴。”长渊跳下山洞,走到祝青臣身边,“仙尊,这条龙?”
祝青臣转过头:“这条龙看起来没有恶意,只要不被魔气控制,应该就不会有事。昨日拉我下山谷,凑到我面前,应该也只是想向我求助。”
祝卿卿仙尊说的对!
苍龙赞同地往祝青臣那边挪了挪,蹭蹭他的手。
祝青臣笑着摸摸它的脑袋,又问长渊:“对了,你身上不是还有伤吗?我的包袱里有伤药,你要上点药吗?”
“嗯。”长渊从祝青臣的小包袱里拿出那瓶只剩下一半的药粉,走上前,在祝青臣身边坐下,把苍龙给挤开。
苍龙下意识要换个方向凑过去,被长渊剜了一眼,就默默地缩回去了。
它趴在地上,像一条小蛇一样,蜿蜒滑行,偷偷摸摸地来到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笑了笑,轻轻帮它梳理虬结在一起龙须,又拿出手帕,沾了点水,帮它把鳞片上脏污的地方擦擦干净。
长渊则背对着他,解开衣裳,往自己受伤的地方撒一点药粉。
身后传来祝青臣和苍龙说话的声音。
祝青臣小声问苍龙:“你叫什么名字啊?”
苍龙:“呼噜——”
“那你昨天是想向我求助吗?”
“呼噜噜——”
“那你有办法带我们出去吗?你想跟我们一起走吗?”
“呼噜噜噜——”
好吧,它不会说话,只会像小狗一样发出呼噜声。
祝青臣叹了口气,拍拍它的身体
:“那就叫你‘阿钺’好了。”
阿钺,一款通用名字。
长渊背对着他,连忙捂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又捂住自己的胸口。
祝卿卿一直在对他动手动脚的,受不了了!
长渊想了想,摆了一下手。
苍龙也跟着他,把自己的龙尾巴摆上来。
祝青臣看见它翻开的鳞片、溃烂的伤口,想了想:“你想说,等你伤口好了,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出去了?”
苍龙俯下身子,趴在他脚边。
祝青臣了然,抬头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山谷。
他一个人一定是爬不出去的,如果有这条龙帮忙,那就好办多了。
祝青臣拍拍它,然后跑回去,捡起自己的小包袱,从里面翻出仅剩的丹药。
把丹药分成两份,一份给长渊,一份给苍龙。
祝青臣拿着丹药,在苍龙面前张大嘴巴,示意它张嘴吃药:“啊——”
背对着他的长渊一脸无奈,但还是跟着张了张嘴。
苍龙很快也张开嘴,祝青臣便把一颗丹药丢进它嘴里。
它嚼也不嚼就咽下去,大约也没尝清楚味道,然后又在祝青臣面前张大嘴巴,等待下一波投喂。
祝青臣笑了笑,又丢出一颗丹药:“傻乎乎的。”
长渊坐在石头上,扶着额头,表情复杂。
是那条龙傻乎乎的,与他无关。
反派系统道:“你不是能控制这条龙吗?你就不能让它矜持一点吗?”
“我控制不住。”长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它一出现在祝卿卿面前,我就控制不住。”
反派系统了然道:“你和这条龙本来就是一个人,只不过它不会说话,还保有你的本能,你的本能控制先于你的控制。”
“太丢脸了。”长渊扶着额,“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绝对不是我。”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本来就是你。”系统道,“它的本能也是你的本能,它只是没有克制地、把你的本能外化出来了而已。”
长渊不说话。
另一边,祝青臣把三颗丹药都喂给苍龙吃了,苍龙看起来好些了,两只龙爪站在地上,跟着祝青臣一起摇头晃脑的。
他们在进行一种全新的舞龙活动。
反派系统看了一眼:“看得出来,你很爱他,你的全部本能都在爱他。”它小声说:“很爱很爱。”
“住口。”长渊却死不承认,极力按住自己忍不住挥舞的双手双脚。
住手!住脚!
不要在祝卿卿面前发癫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渊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本能,拢好衣裳,转过身,清了清嗓子。
祝青臣也有点不好意思,恢复正常:“长渊,你不用担心了,等我们把这条龙身上的伤治好了,它会带我们出去的。”
长渊微微颔首:“嗯。”他忍不住酸溜溜地问:“仙尊和它说好了吗?它听得懂仙尊讲话吗?
”
“”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苍龙用两条后爪立起来,把巨大的前爪轻轻地搭在祝青臣的手上。
祝青臣用两只手握住它的一根爪子。
不仅说好了,而且已经拉钩了!
*
入夜。
苍龙四脚朝天,仰面躺在山谷里。
祝青臣坐在它身边,靠着它的脑袋,吃着仅剩的一点蜜饯。
他的存粮也不多,不过他们应该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长渊盘腿坐在旁边,一边伸手去拿祝青臣的蜜饯,一边时不时用目光警告苍龙,让它不要靠太近。
认清你的地位!你只是一条蠢龙!
苍龙趴在旁边,因为警告不敢乱动,一个劲地呼噜,表达自己的不满。
它重重地呼气,把头顶的黑雾都吹散。
此时天已经黑了,山谷上方有明月一轮,月光清皎,从黑雾被吹散的缝隙之中照下来,正好照在他们两人一龙身上。
只有他们这里有月光照耀,山谷其他地方,仍旧是一片黑暗。
祝青臣抬头望去,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接住月光。
祝青臣笑了笑,摸摸苍龙的鼻子:“谢谢你。”
苍龙得了夸奖,更卖力地呼气,持续不断地吹散黑雾,让月光照下来。
长渊扶额,我就不能矜持一点吗?明明是这条蠢龙做的事情,却要他来负责。
不多时,祝青臣伸手摸蜜饯吃。
正巧这时,长渊也伸手去拿,两个人却碰到了对方的手。
祝青臣下意识转过头,月光笼罩下,两个人对上视线。
祝青臣低下头,翻了翻油纸,从里面拿出最后一颗红彤彤的盐渍李子,递给长渊:“你要吃吗?”
长渊摇头:“仙尊吃吧。”
祝青臣想了想,要把蜜饯递给苍龙:“那给它吃吧,我现在打嗝都是蜜饯味的。”
下一秒,长渊说了一句:“那还是我吃。”
他伸出手,从祝青臣手里拿过蜜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进嘴里,嚼吧嚼吧,就咽下去了。
祝青臣:?
苍龙:?
长渊若无其事道:“它吃不出什么味道,我吃和它吃都一样。”
苍龙愤愤地在地上扒爪子,发出不满的噪音。
祝青臣摸摸头发,小声说:“你没吃到有核吗?”
长渊哽了一下,神色微动,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没有。”
夜深了,祝青臣觉得有点冷,便靠在苍龙的脑袋边,把它的龙须盖在身上。
祝青臣平躺着,怀里抱着龙须,睡也睡不着,就一根一根地数须子。
“一……二……三……”
龙须粗壮,比祝青臣的手臂还要粗,随着苍龙的呼吸起起伏伏。
祝青臣数完左边,又去数数右边。
“一……二……三……
”
忽然,祝青臣发现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他坐起来,走到苍龙面前,仔细看看它的左半边脸,又看看它的右半边脸。
“长渊,这条龙右边脸好像少了一条龙须。”
“是吗?”长渊懒懒地站起来,走上前,和他站在一起,“仙尊观察得这样仔细。”
“是啊。”祝青臣点了点头,“你看,它左边脸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龙须,但是右边脸上没有。”
“那就是它自己打滚弄掉了。”
“应该不会。”祝青臣上前,在苍龙的右边脸上摸索了一下,果然在左边龙须相对应的地方,找到一个平整的伤口。
不像是苍龙自己打滚弄断的,倒像是被什么利器砍下来的。
先前这里黑雾笼罩,他也没看出来,现在苍龙自己吹散黑雾,他才看得清楚。
祝青臣皱了皱眉,再仔细看看,这个伤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已经结痂好全了,只是再也没有长出新的龙须来。
有没有可能……
祝青臣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除了他和长渊,还有别人进过这里?
先前他就一直怀疑,好端端的,能管上万年的封印,怎么会坚持了不到两百年就忽然松动。
这样的问题,他问过玄天宗掌门,也问过逍遥门和其他宗门的掌门。
所有人的说法都是,魔神力量强大,日日冲击封印,才致使封印松动。
可是现在……
分明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并且还砍下了苍龙的一条龙须。
说不定这个人和封印松动一事有关。
可祝青臣蹙着眉头,不知该从哪里查起。
这时,苍龙缓缓靠近他,睁开自己赤金的眼瞳。
祝青臣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后退。
长渊走到祝青臣身边,扶了他一把,淡淡道:“龙目可以铭刻自己想要记住的事情,它想让你看一些事情。”
“啊?什么事情?”祝青臣迎着它的目光,望进它的眼瞳里。
赤金的瞳仁中,逐渐拼凑出一个画面。
就在这个山谷里,苍龙伏在地上,面对着挂满符咒和镇魂钉的封印石壁,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背上背着长剑,扶着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来到石壁外。
这里都好几百年没人来了,忽然有人过来,苍龙便好奇地凑上前去看。
祝青臣皱了皱眉:“奇怪,这女人看起来都快生了,男的不去找稳婆,还把她扶到这里做什么?”
下一秒,那男人便施法在四周的树上搭起棚子遮挡,把女人扶进去。
男人低声哄道:“云娘,你我人妖殊途,师父马上就要把掌门之位传给我了,若是叫他知道你我相恋,一定要闹出事来。”
“就只能委屈你,在这里生产了。此处荒废许多年了,碍于魔神威名,不
会有人过来。”
“”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那云娘早都快生了,还被他扶着这里来那里去,早已没了力气,只是低声道:“可我一个人……我怎么……”
“你们妖魔不都是一个人生孩子的吗?哪里还要稳婆?就这样生,我相信你。”男人转头看了一眼,“那里面还关着一条龙,有它的龙气镇着,必定出不了事。”
云娘也没有力气再换地方了,只能在布帘子的遮挡下,幕天席地生孩子。
祝青臣的眉头越皱越深。
这男人很明显是背信弃义之徒,一边舍不得自己的名声地位,一边又要女子对他死心塌地的。
这副做派倒是和徐方庭很像。
只是不知是哪家掌门,等他出去了,一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那云娘本就力气耗尽,只喊了一阵子,便没了声音。
随后便传来男人的大声喊叫:“云娘?云娘?我错了!我错了!”
男人在棚子里痛哭流涕,听起来撕心裂肺。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云娘,对不住,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会把他带回宗门,悉心教导的……”
“刺啦”一声,鲜血溅在了布棚子上。
祝青臣睁圆眼睛,想到男人背上背着的长剑,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
不多时,男人左手抱着一个浑身憋得青紫的婴儿,右手提着沾满鲜血的长剑,从棚子里走了出来。
剖腹取子。
可他怀里的孩子早已经断气了,男人本想把孩子和云娘一起埋了,这时,那孩子忽然被呛了一下,发出了微弱的哭声。
男人欣喜若狂,草草把云娘埋葬,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靠近封印,更别提砍断苍龙的龙须了。
祝青臣抬起头,问苍龙:“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长渊按着他的脑袋:“还没完,继续看。”
不知过了几年。
一天深夜,苍龙甩着尾巴,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又一次来到封印石壁外。
那孩童生得粉妆玉砌,倒是十分可爱,只是一开口,便盛气凌人的。
“师父,这次能行吗?上次无极门进贡来的法宝一点用都没有,上上次蓬莱洲进贡的也没有用,我怀疑他们都把好东西自己留着了,根本不给我用。”
男人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次一定能行,这里面关着的是天底下唯一一条苍龙,只要师父能拿到龙须,就能为你续上灵根。”
“可是……”孩童有些犹豫,“这里面关着的不是很厉害的魔神吗?万一……”
“不会有事的,你还不相信师父的实力吗?在师父这里,你是最重要的,这条龙关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给你用。”
那孩子被他三言两句说服:
“那师父快去取吧,我在外面等着师父。”
“”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好啊。”
男人带着他走到石壁前,教他认识上面的镇魂钉和符咒:“到时候,师父取下一颗镇魂钉和一张符咒,你拿在手里,等师父拿了龙须出来,就马上把镇魂钉和符咒放回原处,明白了吗?”
孩童点了点头:“明白了。”
随后,魔气又一次入侵苍龙体内,苍龙不得不撞在石壁上,把魔气逼出体内。
男人和孩子就在外面安安静静地等着。
等里面终于没了声音。
两百年前,人心淳朴,封印只防魔神,不防其他人,因此男人很轻松地便迅速撬下一颗镇魂钉,撕下一张符咒,交给孩子。
待封印松动,男人马上进去,对着无力反抗的苍龙举起长剑,斩下它的一条龙须。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便闪身出来,那孩子竟全然忘了师父的嘱咐,把镇魂钉和符咒随便往墙上一按,就凑上前。
“师父,快点给我续上灵根,我也想修行!”
“好,我们马上回宗门。”
那孩子年纪小,尚可以说是情有可原,可男人竟然也没有检查封印,把龙须塞进乾坤袋里,带着孩子就要回去。
两人还没来得及走,被孩子随便按上去的镇魂钉和符咒便从墙上脱落,直接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祝青臣看得着急:“快点重新按回去啊!”
可是男人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什么声音?”
那孩子拖着他往前走:“没什么,应该是风吹的。”
男人终于想起来重要的事情,问了一句:“你可把镇魂钉按回去了?”
“当然按回去了!”
“为师回去……”
“师父,我们快走,我的灵根重要。”孩子拖着他往前走,“我在外面等了好久,好像等了几天几夜,天都亮了,急死我了,难道师父不相信我吗?”
“相信,相信。”
祝青臣睁圆眼睛,震惊地看着男人就这样被孩子拖走了。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就这样甩手走了?走了?
两个人即将消失在苍龙视线里的时候,男人抱起孩子,孩子下意识扯了一下他的斗篷,将他的斗篷扯开了。
露出男人的真容——
玄天宗掌门!
而那个孩子——
玄天宗掌门把斗篷扯好,笑着道:“明珠,别乱动。”
沈明珠!
原来如此!
祝青臣马上明白了一切。
玄天宗掌门为什么这么宠爱沈明珠?为什么那么看重脸面的人,会收一个灵根残缺的人做自己的徒弟?
因为沈明珠不止是他的小徒弟,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为什么能保几万年
无虞的封印,会在两百年之后忽然松动?为什么原书里说,苍龙有一条龙须遗落在外?
因为玄天宗掌门进去出来,取了一根龙须,破坏了封印。
包括祝青臣锁死沈明珠的灵根和金丹的时候,为什么掌门那么激动,为什么沈明珠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把金丹换给他。
原来他们早就做过这样的事情。
祝青臣怔怔地跌坐在地上,捂了捂额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玄天宗掌门为了给沈明珠续上灵根,他不好说什么,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
分明是他破坏的封印,这几十年来,他竟然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用徐方庭“救世主”的名头,安然享受着各门各派的进贡。
简直无耻!
午夜梦回之时,难道他不会有一点心虚吗?
这时,夜色更浓,两三缕魔气从黑雾中窜出来,冲着苍龙飞去。
祝青臣拔出佩剑,想要帮苍龙抵御魔气,却被龙须卷了起来。
等祝青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和长渊已经被苍龙送进山洞里了。
祝青臣扶着墙,焦急地看向苍龙。
那两缕黑气从苍龙的耳朵里钻进去,等它再睁开眼睛时,眼中升起浓浓的杀意。
苍龙自然不愿意去冲撞封印,便和昨日一样,重重地撞在石壁上,试图把魔气给逼出去。
忽然,旁边也传来一声巨响。
祝青臣转头看去,只见长渊扶着墙,勉强站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祝青臣连忙上前扶住他:“你也犯病了?”
“嗯。”长渊点了点头,死死地攥着拳头,捶了一下墙壁。
外面也传来一声巨响。
祝青臣把他扶到旁边去,拿出两颗清心丸:“你先休息一下,吃点药。”
祝青臣拍拍他的胸口,帮他把药顺下去。
只隔着薄薄一层单衣,忽然,祝青臣好像摸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祝青臣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长渊,抿了抿唇角,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反倒脱下外裳,给他盖上。
外面时不时传来巨响,祝青臣帮长渊擦擦汗,摸了摸他的额头,最后提剑站起身来:“你在这里等我,我想办法,我们现在出去。”!
第 59 章 被杀妻证道(15)
15
祝青臣提着剑,走到山洞前,朝外望去。
苍龙被魔气操控,控制不住地撞墙。因为不想打扰到祝青臣,还特意挪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只是巨响在山谷之中回荡,听得人心头一颤。
系统飘浮在祝青臣身边:“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用不了大量的灵力,你还得带一人一龙出去,你打算把他们背出去?”
祝青臣握着剑柄,缓缓抽剑出鞘:“不是还有你嘛?”
系统:?
“我就知道,我是你的‘男妈妈’,这都是我应得的。”
“你帮我拦着它,别让它靠近我就行,坚持半刻钟就行。”祝青臣把长剑往空中一抛,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系统!”
“来了!”系统应了一声,马上操纵长剑,准准地接住祝青臣。
祝青臣御剑飞向苍龙那边,越是靠近,就越是地动山摇,祝青臣连站都很难站稳。
石壁上碎石落下,祝青臣观察了一下周围,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落了地。
他握着剑鞘,将地上的碎石清理掉,然后握着剑鞘,在地上画出一个大圆。
系统反应过来:“你准备画阵法?”
祝青臣点点头:“嗯。”
“怎么不在山洞那边画,画好了让龙飞过来不就行了?”
“那它撞一下石壁,山洞塌了,万一把长渊埋在底下怎么办?”祝青臣道,“你帮我挡着魔气,别让它过来就行。”
“好。”蓝色的小光球跟在他身边,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在苍龙的尾巴扫过来的时候,“哐当”一剑将它弹开。
与此同时,长渊也披着祝青臣留给他的外裳,扶着石壁,走到了山洞边。
他靠着石壁,在洞口坐下,看着几乎快被尘土掩埋的祝青臣,通过他的动作,大概看出来他想干什么了。
于是长渊往边上偏了偏手,让苍龙把尾巴收回去一点,不要扫到祝青臣。
因为祝青臣的阵法还没画好,他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控制着苍龙撞上石壁的频率。
反派系统担心地看着他:“要不咱们还是做反派吧?你吸收了魔气,照样可以打破封印冲出去。”
长渊正色道:“不行,祝卿卿会生气。”
他说是反派,其实来了以后,也没做过什么坏事,遵纪守法、礼貌和谐,就是怕祝卿卿生气。
再说了,祝卿卿肯定和反派不共戴天,他不能做反派。
话音刚落,他又使劲摆了一下手,苍龙重重地摔在石壁上。
这种剧痛,对庞大的苍龙来说,尚且可以忍受。
但是对于血肉之躯的长渊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拽着祝青臣留给他的外裳,低头嗅了嗅衣上残存的蜜饯香气。
他一面闻着蜜饯香气,一面动作果决,没有停顿,一下又一下地操纵苍龙,撞在石
壁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满天烟尘之中,祝青臣画好了阵法。
他抬起头,看向苍龙,想让苍龙飞到这边来,可是隔得太远,他又不好喊出来,怕惊动了魔气。
祝青臣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挂在腰上的铃铛,随后一把拽下铃铛,握在手心里,用力摇晃。
与此同时,长渊收在怀里的铃铛也响了起来。
他马上反应过来,扶着石壁站起身,一挥手,便让苍龙撞向祝青臣的方向。
最后一次冲撞,苍龙擦着祝青臣的衣袖飞过去,“嘭”
地一声撞在石壁上,脑袋准准地倒在阵法之中,两三缕魔气从它的七窍中钻出来。
在魔气出现的瞬间,祝青臣马上顶着压力,用仅剩的灵力催动阵法。
阵法发出淡淡的白光,犹如月光一般柔和。
下一秒,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将魔气困在其中。
阵法之中卷起狂风,将两三缕黑气裹挟着,一起绞碎。
祝青臣当然不指望这个小阵法可以彻底消灭魔气,他只是用这个阵法拖住魔气而已。
祝青臣迅速上前,给苍龙喂了两三颗丹药,摸摸它的脑袋。
祝青臣温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是现在没时间养伤了,你只要留在这里,就永远是新伤添旧伤,不如我们一鼓作气,现在就走。”
苍龙应该听懂了他的话,在祝青臣面前俯下身,祝青臣爬到它身上坐好,回头看了一眼阵法。
他画的阵法只有一刻钟的效用。
他们得在这一刻钟之内离开山谷,摆脱魔气。
祝青臣坐在苍龙背上,当机立断:“走!”
苍龙长啸一声,腾空而起。
祝青臣几乎被迎面吹来的风掀翻下去,只能紧紧地握住苍龙头上的龙角,才勉强坐稳。
“前面山洞,我们去接长渊!”
苍龙带起猎猎疾风,祝青臣大喊一声:“长渊!”
长渊站在山洞口:“仙尊。”
苍龙擦着石壁飞过去,祝青臣在经过山洞口的时候,朝长渊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把他给拉过来。
长渊在他身后坐好,稳稳地扶住他。
“走。”祝青臣一边稳住身形,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两三颗清心丸,递给他:“给你,最后两颗。”
“多谢仙尊。”长渊坐在他身后,微微低下头,从他手里衔走药丸。
山谷幽深,纵使苍龙庞大,此时在漆黑无边的天地之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苍龙腾云驾雾,带着他们往山谷出口飞去。
不知道飞了多久,忽然,山谷里传来凄厉的惨叫。
祝青臣想要回头看看,却被长渊按住脑袋,转了回去。
“别回头,那些魔气挣脱了仙尊的阵法,现在追上来了。”
魔气舍不得放掉苍龙这么好的附身工具,自然穷追不舍。
苍龙摇曳着尾巴,朝着山谷口的
一点光亮狂奔。
仿佛厉鬼尖叫,身后魔气化成无数个魔爪,争先恐后地朝他们伸出爪子,想要抓住他们。
苍龙越飞越急,忽然一阵狂风吹来,祝青臣没抓稳,整个人往旁边歪了一下,险些被吹下去。
所幸身后的长渊扶了他一把,把他抓了回来。
呼啸风声之中,长渊忽然低声道:“让你多扎马步你不扎,下盘不稳。”
“你说什么?”祝青臣没听清楚,转过头,大声问道。
“没什么。”长渊淡淡道,“不要抓它的龙角。”
祝青臣疑惑:“为什么?”
“它会难受。”
“噢。”祝青臣弱弱地收回手。
长渊定定地坐在苍龙背上,两只手扶着祝青臣的肩膀,将他按在自己怀里,不动如山。
长渊平时看起来怪瘦弱的,还时不时犯病,总是乖乖地跟在祝青臣身后,要他保护。
祝青臣现在才发现,原来长渊比他还要高一些,整个人也比他要大一圈。
*
根据玄天宗镇牌之宝的占卜,魔渊封印松动,二十年后将彻底破损。
天命所指,在玄天宗大师兄徐方庭。
徐方庭需要在二十岁之前飞升成神,完成加固魔渊封印的任务,否则魔神出逃,天下生灵涂炭。
一开始,所有宗门将预言奉为上天意旨,将玄天宗和他们的大师兄捧上天去,有什么好的法器法宝,都紧着玄天宗。
愣是把玄天宗捧成了修真界第一宗门。
随着时间流逝,玄天宗贪婪和霸道的嘴脸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的宗门不愿理会他们。
但他们仍旧把预言当真。
如今,距离预言封印大开的日子还有五天,所有宗门在各自掌门的带领下,来到魔渊附近,安营扎寨,设置瞭望台,时刻观察魔渊的动静,枕戈待旦。
得亏祝青臣在入魔渊之前,特意去各个宗门,找掌门谈过话。
所以就算祝青臣不在,他们也能自动组成联盟,共同商议事宜。
夜里,主帅营帐。
正中摆放着魔渊地形图,中间的主位是空出来的,留给祝青臣,其他几位掌门分别坐在下首。
陆南星和成意也在。
虽说他们辈分尚小,但毕竟是祝青臣唯一的徒弟和即将要收的徒弟,也带领了几百个散修前来支援。
逍遥门掌门环顾四周,问了一句:“玄天宗掌门没来?”
另一个掌门道:“咱们现在明摆着是不信他们了,他们能来才有鬼。”
“不用管他们,我们自己商量。”
“好。”
玄天宗剖散修金丹的事情,早就被散修们散播出去了,现在修真界众人对他们避之不及,生怕被他们抓去剖丹,他们不来才最好。
玄天宗的人不来,他们这才发现,原来玄天宗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要是他们在这儿,说不定还
更麻烦。
几个掌门看向陆南星和成意,
温声问:“还是没联系上仙尊?”
两个人摇摇头:“没有。”
师尊已经失踪两个月了,
说好的去两三天就回来,结果这两个月都不见踪影。
在此期间,陆南星每天都给师尊送传音符,成意也每天摇晃自己的铃铛,想要得到回应。
可是师尊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办法,时间越来越紧,其他宗门的掌门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被散修们推举出来,挑起大梁。
原本为了不引起恐慌,魔渊封印松动的事情,是瞒着其他弟子和散修的。
现在时间紧迫,想瞒着也没有办法了,所以他们跟着大部队来到魔渊,一路上也吸纳了不少散修。
虽说他们修为不高,但尽一份力总是有的。
掌门们安慰他们:“不要紧,仙尊应该是有事耽搁了,我们自己应付也一样。”
“好。”
逍遥门掌门道:“瞭望台还是一样,不同门派的三个弟子一同看守,每个弟子配备一个烽火弹,有事情马上引燃烽火弹,不得有误。每日轮换,让弟子们注意休息。”
“是。”
“另外,其他没有轮值的弟子,还是要加紧修行。若是得闲,便让宗门里的长老和大弟子下去教教其他弟子,都这个时候了,大家都不要藏私,能多教一点就多教一点罢。”
“明日我以身作则,把我毕生所学教给其他宗门的弟子,任何人若是想学,都能过来。”
有逍遥门掌门以身作则,其他掌门也都放下心来。
“另外,炼器宗、医修宗门弟子就不安排看守瞭望塔了,抓紧时间做好准备,真要是和魔神打起来,才是要辛苦你们的时候。”
几位掌门在营帐里商议事情,一直到了深夜,几个人才互相行过礼,准备回去部署。
陆南星和成意也正要回去,忽然,有人喊住了他们:“南星?成意?”
两个人回过头,炼器宗的掌门快步上前:“你们师尊入魔渊之前,特意搜集材料,让我亲自给你们炼制法器。”
“现在法器制好了。我原本想着,等仙尊回来了,再由他交给你们,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我就直接给你们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向他行了个礼:“多谢掌门。”
“不必客气。”掌门从乾坤袋中取出两柄长剑,双手交给他们,“这是南星的,仙尊说你修行很勤奋,让我给你铸一把大一点的剑,你用起来顺手。”
“这是成意的,仙尊说你才十六岁,身量也不高,特意要了一柄轻巧一些的剑。”
两个人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武器,低着头看着长剑,忽然红了眼眶。
师尊去魔渊之前,还惦记着他们的事情。
可是师尊到底在哪里啊?
陆南星抹了把眼睛,抬起头,再向炼器宗掌门行了个礼:“多谢掌门,麻烦您
了。”
“不客气。”掌门摆摆手,便离开了。
陆南星与成意抱着长剑,各自想念着师尊,沉默着走在回去的路上。
正巧这时,几个玄天宗弟子穿着喜庆,抱着东西,和他们擦肩而过。
成意皱了皱眉,嘀咕道:“他们这又是在做什么?正事不干,穿红戴绿的做什么?”
陆南星年纪长些,跟着祝青臣久了,也沉稳一些,对他摇摇头:“别管他们,我们回自己的营地去。”
他们不愿意多生事端,偏偏玄天宗弟子们要来招惹他们。
“哟,这不是威风凛凛的金丹散修和陆家村第一位金丹修士嘛?怎么了?哭成这样?”
成意刚要上前,便被陆南星按住了。
“靠山死了,人也变怂了?”
成意疑惑:“谁是我们的靠山?”
“你们还装傻呢?所有人都知道了,祝青臣分明不是救世主,非要逞强,自己进魔渊去,只怕早就被魔神撕碎了。”
祝青臣两次三番拂了玄天宗的面子,教导他们诚心正意,他们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如今祝青臣生死未卜,他们便急着落井下石了。
玄天宗弟子指了指魔渊的方向,一脸的幸灾乐祸。
“你们没听见吗?那条龙每个月都要在山谷里发一次狂,祝青臣肯定一进去就被撕碎了,哪里还有命活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他肯定死了。就你们还傻乎乎的,觉得他肯定还活着。”
“你放屁!”成意厉声道,“我师尊没死!我师尊深入魔渊,探查究竟,你们在后边安稳享福,哪里来的胆子敢咒他?!”
“我们是没胆子,比不上他自不量力。”
“只有我们大师兄才是真正的救世主,旁人再怎么冒充,都是学不来的。”
“我们大师兄如今认真修行,只等数日之后,封印魔神,你们还在这儿巡逻修行,有什么用?还不如来求我们大师兄,让他保你们一条性命……”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成意实在是忍不住了,猛地扑上前,“嘭”的一拳砸在其中一个弟子的脸上,把他洋洋得意的嘴脸打得歪到一边去。
陆南星这回没有再拦他,反倒帮他按住这些弟子,让他好好打。
两个人一个打人,一个辅助,把这群人打得鬼哭狼嚎,但嘴还是硬的。
“你们师尊死了,你们不去哭丧,反倒来打我们!”
“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祝青臣死了,你们能堵住全天下人的嘴吗?”
“玉清仙尊的徒弟打人了!玉清仙尊的徒弟打人了!”
“你们……”成意拔出长剑,指着这群不知所谓的弟子,马上就要捅下去了。
陆南星拦住他:“好了,打两下就好了,等魔渊事情了了,再让师尊亲自处理他们,别坏了师尊的名声。”
他们倒是不在乎自己,只是在乎师尊,不想被人说玉清仙尊的徒弟残害同道。
成意收起长剑,
每人给了一拳,
厉声道:“再让我听见你们传我师尊的谣言,我打死你们!”
陆南星劝道:“节省体力,别跟他们纠缠了。”
陆南星看向玄天宗弟子,想训斥两句,却忽然看见他们手里的喜服,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们为什么拿着喜服?”
弟子虽然被打,但依旧趾高气扬:“我们大师兄要和小师弟结契了。”
什么?
陆南星和成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莫名其妙。
情况如此紧急,魔渊封印随时都有可能坍塌,魔神随时有可能冲破封印,玄天宗竟然要在这里办结契大典?
徐方庭和沈明珠是不是疯了?
玄天宗弟子嗤笑一声:“嫉妒了吧?也是,你们两个先前那样费尽心机地勾引大师兄……”
成意皱眉,不耐烦道:“好好说话!再阴阳怪气,我剐了你们!反正是你们大师兄和小师弟结契,又不是你们,杀了你们也不会怎样!”
他们这才知道害怕,恢复正常:“我们大师兄只喜欢小师弟,虽然小师弟现在不能修行了,但是在出征之前,大师兄想给小师弟一个结契大典,让他安心。”
“你们想要请柬吗?我们可以破例给你们两张。”
成意皱着眉头,低声道:“脑子有病。”
“你……”
陆南星举起长剑,把想要靠近的玄天宗弟子隔开,拉着成意离开。
成意还想跟他们理论,陆南星却低声道:“走吧。”
成意顿了一下,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两个人快步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玄天宗弟子的冷嘲热讽。
回到他们自己的营帐里,成意才问:“你刚才怎么不让我杀了他们?我记得你原先可不会这么软蛋。”
陆南星正色道:“如今师尊不在,大敌当前,还是收敛些好。他们没脸没皮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守在这里,等着师尊回来就是了。”
他垂了垂眼睛,拍拍成意的肩膀:“我比你年长两岁,师尊不在,我也该成熟一些了。”
成意不大好意思,摸摸自己的头发:“好罢,等师尊回来再教训他们。”
“而且——”陆南星正色道,“此事绝对有诈。”
他学着师尊从前的思路分析:“徐方庭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不可能在大战之前做结契这种无谓的事情,除非这件事情对他很重要。”
“能有什么重要的?”成意想了想,“他和沈明珠结契,玄天宗掌门就会对他们更好?”
“玄天宗掌门对他们已经够好的了。”
“那……他和沈明珠双修,可以提升修为?”
“沈明珠金丹残缺,又被师尊教训了一顿,哪里能帮徐方庭提升修为?”
“那……”成意顿了顿,“我想不到了。”
“我一时间也想不到,不过,他们既然做得出换金丹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自然也做得出更出格的事情,小心些自然是没坏处的。”
“我派人去知会其他掌门一声,也让他们多加小心。”
“行。”
两个人简单达成共识,便拿起武器,走出营帐,准备分头行动,去他们所管辖的瞭望台巡视一下。
陆南星取出传音符,给师尊传了口信:“师尊,徐方庭和沈明珠要在魔渊前办结契大典,想来此事有诈,请师尊千万小心。”
成意也拿出自己的铃铛,攥在手心,使劲摇了摇。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远处魔渊的方向,委屈巴巴的。
师尊,你到底在哪里啊?
*
另一边,苍龙腾空。
祝青臣在苍龙背上,长渊坐在他身后,稳稳地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自己怀里。
忽然,一阵狂风迎面吹来,苍龙一声长啸。
长渊伸出手掌,捂住祝青臣的脸,帮他挡住狂风,另一只手仍旧定定地按住他的肩膀。
长渊自己也低下头,把脑袋埋在祝青臣的肩窝里。
苍龙冲破云层,月光穿透黑雾。
祝青臣雪白的长发和长渊的黑发纠缠在一起。!
第 60 章 被杀妻证道(16)
16
朗月当空。
苍龙力气耗尽,跌在山顶旁边的空地上。
长渊紧紧地护着祝青臣,也摔在旁边。
长渊低头看他:“仙尊?”
祝青臣从他怀里钻出来,环顾四周:“我没事,我们出来了吗?”
长渊颔首:“嗯。”
封印阻绝,再也没有黑雾,也没有凄厉的嚎叫,天地回归平静。
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去查看苍龙的状况。
它力气耗尽,盘在山头上,已经合上眼睛,彻底陷入休眠。
祝青臣把自己仅剩的最后一点药都拿出来,塞进它嘴里,又检查了一下它身上的伤口,给伤口撒上药粉。
祝青臣离开山谷,也可以使用灵力了。
他绕着苍龙转了一圈,伤得严重的地方,就用灵力帮它治一治。
伤口很快愈合,长出新的鳞片。
最后祝青臣摸摸它的脑袋,对它说了一声“多谢”,就让它一条龙好好休息一会儿。
可算是出来了。
祝青臣转头看向四周,皱了皱眉。
“我记得,我过来的时候,山谷附近荒无人烟,怎么我才进去两天,外面忽然变热闹了?”
祝青臣站在山顶,只见山谷外面灯火错落,仿佛有人居住。
每隔几里,就有一点灯火摇曳,烛火围成一个圈,将整个山谷包围起来。
祝青臣正疑惑的时候,伸手扶了一下旁边的树干,摇落一树黄叶。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被黄叶兜了一脸。
“我进去的时候,这棵树应该是绿色的吧?怎么才两天就变黄了?”
祝青臣这才发现,这附近哪哪儿都不对劲。
山上一整片树林都是黄叶,空地上的杂草也变黄了。
祝青臣疑惑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把头顶的黄叶给摘下来。
这时,长渊走到他身边:“魔渊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的可能不太一样。”
“你是说……”
“魔渊里过了两天,外面可能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啊?”祝青臣睁圆眼睛,“那岂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长渊忽然身形一晃,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祝青臣连忙扶住他,但是长渊身形高大,险些要把他给压垮:“长渊,你怎么了?又犯病了?”
祝青臣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让他坐下,就在扶他过去的路上,长渊披在身上的外裳忽然掉落下来,露出他里面破烂不堪的玄色单衣,和青青紫紫的胸膛和手臂。
他甚至伤得比苍龙还重!
祝青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连忙把他扶到旁边去,拍拍他的脸:“你怎么样?你受伤了怎么又不说啊?”
长渊微微睁开眼睛:“不要紧。”
“要紧!”祝青臣翻了翻包袱,他带来的伤药刚才给苍龙都用完了,现在什么
都没剩下。
祝青臣只能握住他的手,往他的心口灌输灵力,帮他梳理经脉:“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长渊一脸虚弱:“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祝青臣难过地看着他,“正好我们现在也出来了,我带你下山……”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低头扫了一眼长渊胸膛上的伤口,扯了扯外裳,帮他把身上的伤口和某些部位盖住。
祝青臣想,长渊不一定想跟他下山。而且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山下,若是长渊下去,非但不能安心养伤,说不定还会引起事端。
他环顾四周:“你想跟我下山吗?还是我下山去取药,你和苍龙在这里等我?”
长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在这里等仙尊。”
“那好。”祝青臣找了个安全隐蔽的山洞,把他扶进去。
祝青臣裹着小斗篷,隐去容貌和身份,御剑下山,先去探探路。
临走时,他还叮嘱长渊,不要乱跑。
长渊靠在山洞里,目送祝青臣离开。
待祝青臣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才收回目光,靠着石壁,松了松手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反派系统飘在他身边,幽幽道:“如果按照我的设定,你和魔气融合,而不是和它对抗,把它拔除,到现在,天道都不是你的对手。”
“前几个世界,你不愿意按照原剧情走,非要把主角攻整得很惨。所以这个世界我改变了策略,给你安排了灭世反派的路线,你又不肯了,把自己整成这样。”
“我的算法还不足以支撑我理解你的行为,我不知道你的行为准则是什么。但很明显,你放弃了一个变得更强的机会。”
长渊淡淡道:“但是得到了和祝卿卿一起骑龙的机会。”
反派系统有些意外:“你有这么爱他?”
长渊并不习惯把这种事情宣之于口:“只是不想让他讨厌我。”
反派系统道:“可是根据我的统计,在‘火葬场’文里,在伴侣和事业冲突的时候,大部分主角攻会选择事业。”
“比如,在商业酒会和伴侣的生日之间,他们会选择商业酒会;在伴侣和合作伙伴被同时绑架的时候,他们会选择营救合作伙伴;在他们不得不联姻,以此获得更大的力量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伴侣,选择联姻。”
长渊皱紧眉头:“你在说什么东西?这是人干的事情?”
系统道:“简单来说,就是在‘火葬场’文里,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弥补的,只需要事后道歉。我并不觉得你应该和魔气对抗,只因为他会讨厌你,你完全可以瞒着他,或者事后取得他的原谅。”
长渊表情复杂:“我和祝卿卿又不是活在‘火葬场’里。”
“不小心惹他生气,才有机会弥补。明知道做了某件事情,会让他伤心,还非要做,这叫‘犯贱’,不叫‘犯错’,是没有机会弥补的。”
长渊架起脚,正色道:“让祝卿卿伤
心的事情,我不干。”
反派系统闪烁了两下,将这个它从没见过的选择记录在自己的数据里。
*
另一边,祝青臣御剑下山,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落了地。
原来他在山上看见的、那些排列成一个圈的灯火,是瞭望台的灯火。
看来是他在魔渊里停留得太久,各门各派都已经行动起来了。
还不错,祝青臣倍感欣慰。
这个修真界的修士还是懂得担当的,就算他不在,也能团结起来,除了玄天宗。
正巧这时,陆南星提着长剑,和几个散修一起,从瞭望台上走下来。
陆南星向他们抱了抱拳,深鞠一躬:“有劳诸位同道了,南星在这里谢过。”
散修们也还了礼:“陆师兄不必客气,此事事关修真界生死存亡,我们自当尽心竭力。”
祝青臣抱着剑,站在树荫底下,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不错嘛,陆南星,师尊不在,成长得很快。
修为自不必说,肯定是又长进了。
最难得的是,他浑身散发着成熟靠谱的气息,处事有礼有节,一点儿也不像是陆家村的那个毛头小子。
陆南星看着几个散修重新登上瞭望塔,又绕着瞭望塔走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才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这时,黑暗中飞出一个小石子,落在他脚边。
陆南星马上警惕起来,“唰”地一下抽出长剑,厉声质问:“谁?谁在那里?”
祝青臣掀开斗篷,脸庞暴露在月光之下,朝他竖起食指:“嘘——我,你最敬爱的师尊。”
陆南星一惊,愣在原地。
瞭望塔上的散修们也探出脑袋:“陆师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南星把剑收起来:“无事,不过是一只野猫。”
“陆师兄巡视瞭望塔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陆南星点点头,等他们都回去了,才若无其事地从旁边绕了一圈,来到树下。
他生怕是自己看错了,脚步急促:“师尊!”
在看见祝青臣的时候,陆南星瞬间红了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真的是师尊,他们都说……”
祝青臣朝他“嘘”了一声,带着他往外面走了走。
一直到远离瞭望塔,祝青臣才开口:“南星,是我。”
陆南星再也没有刚才那样成熟从容的气质,用衣袖抹了抹眼睛,活像是被抛下的小狗:“师尊,他们都说你死了,只有我不信,还有成意。师尊不知道他们说的多难听。”
“当然不信。”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为师不过是去魔渊走了一遭,没那么容易死。”
“那魔渊之中……”
“说来话长,不过我此番入魔渊,已然调查清楚,是谁破坏了封印,也探查清楚了魔气的真实面目。”
陆南星面上一喜:“那师尊辛苦了,我马上
回去准备吃的和热水,给师尊……”
祝青臣却摇摇头:“未免打草惊蛇,我暂时还不能回去,还要辛苦你和成意在这里顶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师尊一定有自己的考量,陆南星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祝青臣又问:“你可随身带着丹药?”
陆南星一脸关切:“师尊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祝青臣不想暴露长渊。
“我有。”陆南星连忙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两个药瓶,“这是医修宗门特意发给我们的,一个是治外伤的药粉,另一个是内服的丹药。我自己还有一瓶药油,是我出来的时候,村长特意给我的,全都给师尊。”
“那你呢?”
“我等一会儿还能去领,医修宗门每天都给我们发。”
“好,多谢你了。”
陆南星擦了擦眼睛:“师尊跟我说什么‘谢谢’?”
祝青臣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我出去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方才都看见了,你进益很大,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陆南星摇摇头:“不辛苦,多亏师尊临走之前,悉心教诲,我始终牢记师尊的话,才不至于乱了方寸。”
师徒二人再寒暄一阵,祝青臣惦记着受伤的长渊,把自己一路上搜集的灵芝仙草交给陆南星,让他带回去和成意一起用,便要回去了。
“师尊慢走……”
祝青臣刚走,陆南星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喊了一声:“对了,师尊。”
“嗯?怎么了?”
陆南星快步上前,低声道:“玄天宗大师兄要在这里办结契大典。”
“什么?在这里?”祝青臣震惊,转过头,看了一眼系统。
天道又换人顶替主角受的戏份了?
不应该啊。
如今修真界众人都知道玄天宗的真面目,徐方庭怎么还找得到人结契?
系统也震惊了:“我也不知道啊,总不至于还有人被他骗吧?”
祝青臣问:“徐方庭和谁?”
陆南星定定道:“沈明珠。”
“他?”祝青臣再看了一眼系统。
陆南星正色道:“其他人都说,是因为徐方庭对沈明珠一往情深,但是师尊,我觉得此事一定有诈,徐方庭一定在打其他的主意。只是他具体想要干什么,我也猜不出来,不过我已经派人去知会各派掌门,让他们当心了。”
陆南星不知道,祝青臣和系统倒是清清楚楚。
徐方庭哪里是对沈明珠一往情深?
他根本就是贼心不死,还想着杀妻证道!
弄丢了一个陆南星,弄丢了一个成意,他总要找个人陪他把“杀妻证道”这出戏给演完。
沈明珠就是他新找的演员。
不知道是不是因果报应,兜兜转转,主角受的戏份,竟然转到了他的头上。
都到了这个时候,徐方庭竟然还想着这些邪门
歪道?
祝青臣对陆南星道:“你想的不错,做的也很好,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
“师尊您说,徐方庭到底想干什么?”
“你从前不是说过吗?世间有用人性命修行的邪术。”
陆南星震惊:“徐方庭连沈明珠的性命都豁得出去?”他回过神:“也是,徐方庭这个人表面上光风霁月,实际上自私自利,他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他这个人是半点救不得了。”祝青臣问,“他们的结契大典在什么时候?”
“就在明日。”
“明日。”祝青臣顿了顿,“好,明日我会过来。你和成意,还有其他人,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逞强。”
“嗯。”陆南星往前迈了两步,目送师尊离开,“师尊慢走。”
祝青臣御剑离开,系统跟在他身边。
系统道:“这下你不用担心了,没有新的受害者,明天的婚礼是狗咬狗一嘴毛。”
沈明珠是玄天宗掌门的亲生儿子。
徐方庭要杀沈明珠证道。
不知道玄天宗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系统想想就觉得好笑,祝青臣听见它嘎嘎的电子笑声,也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系统,你想,原书里说,徐方庭会杀妻证道,都是听了玄天宗长辈的挑唆。可是现在,玄天宗掌门怎么会挑唆他杀了自己的亲儿子证道?徐方庭是从哪里知道‘杀妻证道’的?”
“想来,徐方庭早就知道‘杀妻证道’。什么受人蒙蔽,听人挑唆,其实都是徐方庭自己想这样干,事后故意装傻推脱罢了。”
“从始至终,他都是唯一的得利者。”祝青臣抬头看看夜色浓重的天际,“他是天道之子,天道为他开脱的太多了。”
*
回到山顶。
祝青臣抬头看了一眼盘在山上的苍龙,确认它没事,只是正在休眠。
祝青臣小跑上前,靠在山洞里的长渊听见脚步声,马上把系统打发走,一个人虚弱地靠在石壁上。
好难受,他要死了。
“长渊?”祝青臣把洞口的藤蔓拨开,“你怎么样?”
祝青臣把他扶起来,给他喂了两颗救命的丹药。
长渊悠悠醒转:“仙尊回来了?”
祝青臣点点头:“嗯,好点了吗?我还带了伤药回来,你自己有力气吗?”
长渊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没有力气。”
“那我帮你上药。”
“嗯。”
长渊把祝青臣盖在他身上的外裳收好,转过身,解开自己破破烂烂的单衣,露出满身的伤口。
祝青臣看着都触目惊心。
他打开药瓶,往手心里倒了一点药粉,轻轻地敷在露出血肉的伤口上。
身上摔得青紫的地方,就用药油推一推。
祝青臣安安静静地给他上药,没有说话。
处理好背上的伤口,祝青
臣才拍拍他的肩膀:“转过来。”
“噢。”长渊转过身,盘腿坐在祝青臣面前,张开手臂,让祝青臣继续帮他处理伤口。
“仙尊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随着长渊说话的声音,他的胸膛微微颤动。
祝青臣把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连头都没有抬,淡淡道:“我知道啊。”
长渊问:“你怎么知道?”
“你和那条龙一样,摔在地上摔出来的伤。我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敢带你下山,怕你被人看见误会。”祝青臣抬起头,看向他,“难道我猜错了吗?”
长渊低下头,看看自己敞开的单衣。
他的腰腹上,长着和苍龙一模一样的小小鳞片。
祝青臣帮他上药的时候,“咻”地一下,鳞片全都炸了起来。
祝卿卿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祝卿卿早就发现他是龙了?
长渊愣了一下,连忙扯过衣裳,给自己盖好。
祝青臣拿着药瓶,认真地看着他:“还没处理完。”
长渊试图解释:“这个鳞片是……是那个龙它……”
长渊的脑子飞速运转:“它咬了我一口,然后我就中毒了!我也长鳞片了!”
祝青臣蹙眉:“它是龙,又不是毒蛇。而且它这么大,它咬你一口,你应该尸骨无存,而不是长鳞片。”
“反正就是这样。”
“好吧。”他说是中毒就中毒吧。
长渊试探地看向他:“仙尊不会嫌弃我长鳞片吧?”
“不会。”祝青臣笑了笑,“你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好多了。”
“那就好。”
“那剩下的地方……”
“我自己来。”长渊从他手里接过药瓶,背过身去,自己给自己上药。
祝卿卿对他抗拒魔气的行为表示了肯定,还不嫌弃他不是人。
大成功!
祝青臣抱着手,靠在石壁上。
系统问:“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祝青臣淡淡道:“我进魔渊的第一天,苍龙休眠,长渊出现。”
“苍龙被魔气附身,长渊也跟着犯病。”
“苍龙受伤,他也跟着受伤;苍龙长鳞片,他也跟着长鳞片;苍龙身上的伤口和他的伤口一模一样。”
“你猜是因为什么?”
系统说:“因为他中毒了啊,刚才他自己说的。”
“嗯……”祝青臣露出嫌弃的小表情,“你有的时候怪笨的,是插件还没升级吗?”
“你才笨!”系统跳起来揍他,“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祝青臣无奈道:“因为他就是那条龙啊。”
“什么?”系统震惊,“可是原书里没说那条龙会变成人形啊!”
“原书里没说的事情多了去了。”祝青臣淡淡道,“原书里还没说,明天徐方庭和沈明珠会
结契呢。”
“”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进魔渊的第一天,我从石壁上摔下来,长渊接住我,我看见他腰腹上长了鳞片。”
“那你怎么不戳穿他?”
“他又没有恶意,只是想跟着我一起出来而已,就带着他一起出来了。”
“那你不告诉我!你第一天就知道了,你还不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好系统了?”
“我当时也不太确定,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而且这种事情不太好说,他的鳞片长在腰腹上,我跟你说了,好像我没有做到非礼勿视。”
祝青臣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他不是故意偷看的,他是不小心看见的。
系统语气复杂:“不愧是你,渣渣臣,你背着我偷看男人。”
“什么叫背着你偷看?你自己没看见,怪我?”
“要是李钺知道你偷看别的男人,他会不会撕碎时空,过来抓你?”
“都说了我是不小心看到的,别告诉他,他真的很小气的。”祝青臣双手合十,“求你了。”
系统趁机威胁他:“那你不许再闹着喝珍珠奶茶。”
祝青臣瘪了瘪嘴:“知道了。”
祝青臣和系统说了一会儿话,不多时,长渊给自己上完了药,拢好衣裳,转回身。
祝青臣看看他破破烂烂的衣裳,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新衣裳给他。
“穿这件吧,我跟徒弟拿的,新衣裳。”
“多谢仙尊,我留着明天再穿。”
长渊把衣裳收好,重新盖上祝青臣给他的外裳。
“仙尊要休息吗?”
“嗯。”祝青臣枕着手,“我明天可能要下山一趟,你要留在山上养伤,还是跟我一起下山?”
“我还没想好。”长渊看向他,“如果下山,仙尊肯定会保护我的吧?”
毕竟他只是一条弱小无助的龙。
祝青臣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地离他远一点:“不要靠得太近,容易碰到你身上的伤口。”
“好。”长渊看向他,“仙尊又怕你的朋友吃醋吗?”
祝青臣正色道:“快住口吧,他真的会冲过来掐死你的。”
长渊笑了笑,哪有?他哪有这么小气?!
第 61 章 被杀妻证道(17)
17
深夜,玄天宗营帐里。
玄天宗早就被修真界各大门派排除在外了,此次共赴魔渊,也只是顺嘴喊了他们一声。
他们的营地被安排在最偏僻的地方,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放在旁边,省得他们再作妖,别人看得心烦。
玄天宗弟子和陆南星、成意吵了一顿,捧着喜服,趾高气扬地回到营地。
“小师弟,你的喜服改好了,我们给你送过来了。”
“好。”沈明珠走出帐篷,接过喜服,“多谢你们。”
“不用客气。”
自从上回,祝青臣戳穿了沈明珠偷换金丹的事情,顺便系紧了他的灵根和金丹,叫他只能用自己的金丹修行,沈明珠便温和了许多。
他现在不发脾气了,也不再吵着嚷着要换金丹了。
他自知树敌颇多,平日里又懒得修行,想要报复他的人多了去了,他现在只能乖顺地跟在掌门和大师兄身边,一切都听他们的安排,寻求他们的庇佑。
沈明珠双手捧着喜服,走进营帐里,温声道:“大师兄,喜服送来了。”
徐方庭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嗯。”
沈明珠讨好地看着他:“我换上给大师兄看看,好吗?”
徐方庭却兴致缺缺:“等明日吧,明日典礼上再看。”
“那好吧。”
沈明珠把喜服放下,在徐方庭身边坐下,亲亲热热地搂着他的手臂。
“大师兄,真的很谢谢你,我没有想到,我都变成这样了,你还肯和我结契。”
徐方庭摸摸他的头发,温声道:“大师兄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真的吗?”沈明珠把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小声问,“但是……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备战,我们在前线结契,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徐方庭淡淡道,“大师兄有把握封印魔渊,那些人忙里忙外,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如今他们都在,正好教他们所有人都做个见证。而且,结契之后,师兄就要去魔渊了,就算师兄回不来,你作为未亡人,也能受到旁人的优待……”
沈明珠连忙捂住他的嘴:“师兄不许胡说。”
“嗯。”徐方庭点点头,“不胡说。”
“师兄定会凯旋,我就在这里等着师兄回来。”沈明珠靠进他怀里,“师兄为我考虑得这样周全,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徐方庭笑了一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真的死也无憾了?”
沈明珠抬起头,做出一副天真模样:“自然是真的。”
徐方庭没有再说话,搂住他的肩膀。
两个人各怀心事,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玄天宗掌门给徐方庭传了口信。
“方庭,你过来一趟。”
沈明珠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怎么这么晚了还让人过去?”
“师父一定是有事,你先休息吧,我过去看看。”
“?”
“方庭来了?”掌门朝他招了招手,“快起来吧。”
“不知师父深夜传唤,有何要事?”
“你明日就要与明珠结契了,如今明珠这个资质,难为你还想和他结契。”掌门斟酌着语气,“为师也知道,往后几十年,一定是你照顾他的时候多些,委屈了你。”
徐方庭忙道:“师父言重了,徒弟不觉委屈。”
“所以,为师又整理了一些法器宝物,就当是明珠结契的礼物,都给你用。”
徐方庭眼睛一亮,抬头望去。
掌门几乎是把宗门里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各种天材地宝、珍稀法器,满满当当放了好几个大箱子。
掌门把手按在箱子上:“为师信得过你的人品,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好好待明珠,往后整个玄天宗都是你的。”
徐方庭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欣喜,俯身行礼:“徒弟不敢。”
“上来看看吧。”
徐方庭再三推辞,最终还是走上前,翻看着属于自己的宝器,尽量表现得淡泊名利。
掌门坐在旁边,犹豫良久,最后低声道:“方庭,其实……明珠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徐方庭一愣,随后迅速调整好表情,抬起头。
掌门垂着头,神色晦暗,叹了口气:“当年我与一妖族女子相恋,老祖对妖族深恶痛绝,当时二长老又正与我相争掌门之位,所以……”
“那妖族女子生下明珠便过世了,我只能将明珠带回门派,谎称是从外面捡来的弃婴,收他为徒,所以我给他起名叫‘明珠’,意思也是‘掌上明珠’。”
“当时你也不过三四岁,为师还教导你要爱护小师弟,一直到了现在。一转眼,你们都要结契了。”
“此事为师只告诉你,连明珠自己也不知道。为师只是希望你……”
徐方庭眼珠一转,连忙正色道:“师父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师弟的。”
“嗯,那就好。”掌门这才放下心来,拍拍他的肩膀,“为师就把明珠托付给你了。”
“是,徒弟定不负师父所托。”
从掌门营帐里出来的时候,徐方庭还有些恍惚。
沈明珠是掌门的亲生儿子,如果他还按照原计划实施,会不会……
可他的名声已经毁了,如果不能飞升,他就会沦为整个修真界的笑柄。
徐方庭犹豫着,回到自己的营帐,在案前坐下,缓缓拔出佩剑。
佩剑缓缓出鞘,他的目光慢慢坚定。
*
翌日傍晚。
玄天宗营地里很是热闹。
所有弟子穿红戴绿,搭起台子,又挂起灯笼,恨不能所有人都能瞧见今天他们大师兄和小师弟结契。
前线其他弟
子看着都烦。
魔神马上就出世了,他们竟然还在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丝毫不知轻重。
因此,就算玄天宗给各门各派都送了请柬,却没有一个弟子肯去赴宴的,更别提掌门长老们了。
营帐里,沈明珠穿着喜服,坐在铜镜前。
沈明珠问:“人都来了吗?”
弟子小心回话:“小师弟,没什么人过来。”
“怎么会没人过来?”沈明珠站起身,走到营帐旁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果然,外面没几个人,冷冷清清的。
沈明珠正色道:“我一定要所有人都来参加我的结契大典!”
弟子有些为难:“小师弟,各门各派的请柬都已经送到了,他们不肯过来,我们也……”
“我不管!”沈明珠有些恼了,想要摔东西,却又没了底气,最后端起桌上的茶盏,又重重地放了回去。
正巧这时,玄天宗掌门过来了。
“明珠,怎么了?”
“师父?”沈明珠惊喜地回过头,连忙上前,“师父,为什么没有人来参加我的结契大典?”
掌门顿了顿,解释道:“魔神即将现世,前线战事吃紧,各门各派都难以脱身,不过他们都……”
没等掌门说完,沈明珠便道:“我不管,我一定要他们来!”
掌门沉下脸:“好了,大喜的日子,别胡闹。”
沈明珠拽着他的衣袖,低声道:“师父,如今我被祝青臣害得没办法再修行,唯有您和大师兄才是我的依靠,才能庇护我。”
“那群修士不知怎么搞的,全都不识好歹,祝青臣人都死了,他们还以他马首是瞻,反倒放着大师兄这个命定的救世主不理。”
“他们不来,也就是不给师父面子,也不给玄天宗面子,若是这次放过他们,他们变本加厉,可怎么办?”
掌门眼珠一转,觉得他说的还算有道理,便吩咐弟子:“拿我的令牌去,务必要把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请来。”
弟子们领命下去:“是。”
掌门拍拍沈明珠的肩膀:“都处理好了,你今天就安心结契。”
沈明珠笑了笑:“是,多谢师父。”
其实沈明珠也有自己的私心,若是他的结契大典办得不隆重,旁人都不知道他是大师兄的道侣,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日后都来欺辱他,可怎么好?
他自然要把典礼办得越隆重越好,让所有修士知道,是大师兄护着他。
玄天宗弟子简直不知羞耻,死缠烂打,去各大门派的营帐里请了好几回。
陆南星和成意也被缠住了。
最后一次,成意准备拔剑把他们赶走的时候,几位掌门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走吧,就过去坐一会儿。”
成意收了剑,见他们一脸无奈,想来也是被缠怕了,就过去看一眼。
陆南星按住他的手,低声宽慰他:“没关系,师尊说他会过
来的。”
“”
⒗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昨天夜里,陆南星说他见到了师尊,成意气得大半夜没睡觉。
他和陆南星一起在外边巡逻,只不过他去的是北面,陆南星去的是南面。
结果就陆南星遇到了师尊,他没有遇到!
他只能听陆南星转述师尊的话,一边听,一边恨恨地咬着枕头角,眼泪浸湿了半个枕头。
师尊为什么不来见他?!
两个人跟在几位掌门身后,还有各门各派的弟子们,一同前往玄天宗的营帐。
两个人都不太待见玄天宗,也提防着他们使坏招,所以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方便观察周围情况。
另一边,沈明珠在营帐里看着外面人渐渐多了起来,终于高兴起来。
掌门道:“明珠,这下你可满意了?快出去吧,别让方庭等急了。”
“好。”沈明珠高高兴兴地披上正红的外裳。
掌门笑了笑:“为师去外面等你。”
“嗯。”
红霞满天,凤凰和鸣。
徐方庭一身喜服,身长玉立,站在台阶前。
沈明珠登上由六匹云鹿牵引的云辇,在弟子们的簇拥下,慢慢靠近徐方庭。
坐在后面的陆南星和成意对视一眼,开始互损对方。
“成意,你肯定想过和著名的玄天宗大师兄结契吧?”
“狗屁,我看见他就想吐,你肯定想过吧?勾引大师兄的乡野村夫?”
“你滚开啊,喜欢勾引大师兄的散修。”
两个人没忍住,都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有点伤眼睛。
等两个人再抬起头时,沈明珠已经下了云辇。
他站在台阶下,抬起头,看向徐方庭,脸颊上浮现出红晕。
沈明珠含羞带怯地唤了一声:“师兄。”
“嗯。”徐方庭应了一声,“手伸出来。”
“好。”沈明珠矜持地朝他伸出手,想要从他手里接过接亲的红绸。
可是下一秒,一柄长剑从他伸出的手擦过去,“噗呲”一声,捅进了他的胸口。
沈明珠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整个人晃了晃,低头看向捅进自己胸口的长剑,确认是徐方庭的佩剑。
顿了两三秒,感觉到疼痛传来,他才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师兄……”他一边说话,一边吐血,伸出手,握住剑身,不让徐方庭再把剑往里送。
原本兴致缺缺的宾客,忽然看见这个变故,都不约而同地定住了。
陆南星和成意原本还在调侃对方,看见这个场景,也都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玄天宗掌门。
他原本端坐在主位上,满心欢喜地看着底下的场景,下一秒就目眦欲裂,提剑冲上前去:“徐方庭!你在干什么?!”
他的怒吼响彻云端。
他拼尽全力
拍出一掌,
,
一时间心绪乱了,掌法也打歪了。
他没有打中徐方庭,强盛的灵力落在旁边的树上,将树干打折了。
徐方庭没有回头,在掌门冲上来之前,不顾沈明珠握着剑身的手,继续往里送剑,誓要把沈明珠给杀死。
下一秒,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将徐方庭给弹开。
徐方庭只觉得虎口一震,连剑都拿不稳,整个人都被打飞出去。
沈明珠捂着胸口,歪歪地倒了下去。
鲜血与喜服混在一块儿,根本分不清楚。
掌门飞扑上前,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明珠?明珠!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
徐方庭倒在地上,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不对,怎么没有金光?他怎么没有飞升?
难道是沈明珠没死?
徐方庭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爬向沈明珠,想要再上去补一刀。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来参加大典的其他宾客迅速上前,把他给制住了。
虽说他们都不待见玄天宗,但徐方庭明显已经疯魔了。
徐方庭被众人按得死死的,疯狂挣扎。
快飞升啊!快飞升把这群不识好歹的人都给杀了!
他嘶吼着,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没有飞升?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出错了!”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其他人眼里看到了满满的不可思议。
他在说什么鬼话?他杀了人,还想飞升?
世间岂有这样的道理?
下一秒,徐方庭挣开他们的束缚,从怀里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册,趴在地上,急急忙忙地翻看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书里就是这样写的,杀妻证道,我已经杀妻了,为什么我没有……”
成意快步上前,从他手里把书册给抢过来。
徐方庭嘶吼着:“还给我!还给我!”
陆南星帮忙把徐方庭按住,不让他靠近。
“这是什么东西?”成意随便翻了两页,简直要惊掉了下巴。
他高高地举起书册:“诸位!徐方庭策划此次结契大典,并非对沈明珠一往情深,而是听信歪门邪道,蓄谋已久,意图杀妻证道!”
众人对视一眼,表情震惊。
“什么?这是什么邪魔外道的法子?”
“世间竟有这样丧尽天良的法子?”
“他疯了不成?不好好修行,反倒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徐方庭平日里孤高自许,怎么受得了旁人这样的议论,挣扎得愈发厉害,握紧拳头,捶打自己。
“飞升啊!飞升啊!我已经杀妻证道了,为什么我没有飞升?为什么!”
这时,玄天宗弟子已经将沈明珠抬下去救治了,玄天宗掌门乘人不备,猛地扑上前,想要掐死徐方庭。
“你在做什么?你忘了我昨天晚上跟你说了什么了?徐方庭,你该死!”
“?_[(”
“住口!你给我住口!”
“他就是个血脉不纯的杂种,所以他先天残缺,金丹破损。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我还可以飞升,一举两得!”
“住口!”
不用灵力,就这样打架,掌门一把年纪了,自然是打不过徐方庭。
不多时,他就被徐方庭狠狠地掐住脖子,按在了地上。
“我偏不住口!师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徒弟!你养着我,只是希望我帮你照顾沈明珠那个废物!”
“你……”
“我早就受够他了,一个废物,还整天趾高气扬的。要不是为了资源,为了让你把宗门传给我,我怎么可能围着他打转?”
就在掌门即将断气的时候,又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击退徐方庭,让掌门喘口气。
这是徐方庭第二回想要伤人,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弹开了。
徐方庭强撑着,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谁?究竟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我连祝青臣都杀得了,我一样杀得了你,我是救世主!等我飞升了,我第一个杀了你!”
对面却没有回应。
反正所有人都看见他“杀妻证道”了,他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他已经不在乎了。
在修真界里,绝对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他能够飞升,他就把这些人全杀了,没人能把这些事情传出去!
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
下一秒,众人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天幕。
徐方庭抬起头,怔怔地看去。
天幕上最先出现的,是陆南星。
几个月前,徐方庭在山中遇险,陆南星救了他。
徐方庭瞪大眼睛,气焰瞬间被扑灭,猛地扑上前,看向四周:“谁?究竟是谁?停下!停下!”
天幕之中,徐方庭分明清醒,却不肯上前相助,反倒还倒打一耙,将错就错,爬到陆南星身上。
玄天宗一众人等,更是污蔑陆南星勾引徐方庭,要把他带回去审问。
众人看见这样的场景,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可怜的陆南星。
太惨了,分明是做了好事,竟然这样被污蔑。
下一瞬,天幕画面一转。
同样是几个月前,成意结丹。
徐方庭和沈明珠把他绑到阵法里,沈明珠理所当然地索要他的金丹,徐方庭则许诺,只要交出金丹,就可以和他结契。
于是众人可怜的目光,又投向了成意。
这位也好惨。
这时
,人群中传出一个小小的声音。
“……‘’”
⑥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这人一说,所有人这才明白过来。
为什么徐方庭非要将计就计,和陆南星有些什么?
为什么徐方庭给成意的补偿是让他和自己结契?
他从一开始,就在物色“杀妻证道”的“妻”!
陆南星和成意对视一眼。
他们算是死里逃生了。
若是没有师尊相救,只怕他们就是今日的沈明珠。
徐方庭扑在天幕底下,大喊道:“别放了,别放了!谁?你出来啊!”
玄天宗掌门只觉得又畅快又悲愤:“凭什么?你凭什么选明珠?”
徐方庭猛地回过头,啐了一口:“只有他最好骗,我不选他选谁?他自己说的‘和我结契,死而无憾’,我杀了他,又怎么样?他不是‘死而无憾’吗?”
“诸位,此子狼子野心——”掌门还想鼓动其他人,“我等合力杀了他!”
众人却没有理会他,只是抬头看向天幕。
忽然,天幕上又变换了画面。
这回是二十年前,年轻的玄天宗掌门扶着一个妖族女子,来到魔渊附近。
“就在这里生吧,反正你是妖族。”
“师父正准备传位给我,让我当掌门。”
“云娘!啊!”
玄天宗掌门也愣住了,飞扑上前:“不知是何方神圣驾临?我已知错!求仙人恕罪!”
紧跟着,便是玄天宗掌门带着沈明珠,来到魔渊取龙须的场景。
众人眼睁睁看着沈明珠随便把镇魂钉和符咒往墙上一按,就准备离开,东西都掉到了地上,他们却连头都不肯回一下。
众人的肺都气炸了。
所以说,魔渊封印松动,根本就不是因为魔气冲撞,而是因为他们父子二人造孽!
他们习惯了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在魔渊也为所欲为。
分明是他们自己做的孽,这几年竟然还打着“救世主”的旗号,四处横行霸道。
简直无耻!
正巧这时,沈明珠简单包扎好了伤口,挣扎着,从营帐里爬出来,就撞见了这一幕。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他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整个玄天宗乱成一片,掌门和徐方庭还没来得及装晕,就被众人给按住了。
忽然,云端散落一沓宣纸,随风飘落。
众人疑惑,徐方庭随手抓过一页,一眼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是他抄写的《清心诀》!
几个月前,他央求祝青臣收他为徒,祝青臣便让他抄写《清心诀》,沈明珠那份也是他抄的,他还特意用了上好熏香的撒金纸,千年不化的笔墨。
是祝青臣在背后捣鬼!
徐方庭撕烂《清心诀》,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祝青臣,你没死!出来啊!你出来啊!”
满天字纸之间,一条苍龙从云中现出真身。
玄色的苍龙带起墨云翻滚,祝青臣端坐在苍龙背上,是落进幽深黑夜里的一抹月光。!
第 62 章 被杀妻证道(18)
18
玉白的衣摆垂落云端,恍若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银白月光。
真的是祝青臣!
徐方庭怔怔地看着他,整个人不可置信地晃了晃,往后退了半步。
他没死,他入魔渊两个月,竟然没死!
怎么可能?魔神没有把他撕碎吗?
他喃喃道:“怎么可能……”
陆南星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师尊!”
紧跟着,其他修士也反应过来,连忙站定行礼:“仙尊!”
成意就近抓起一个嘲讽过他的玄天宗弟子,大声道:“你昨天跟我说什么来着?说我师尊死了,来,你看看这是谁!我师尊是飞升成神的命,你们玄天宗死绝了,我师尊都死不了!”
玄天宗弟子们惊慌失措,俯身便拜:“仙尊恕罪!仙尊恕罪!”
玄天宗掌门自知事情败露,也连忙跟着行礼。
徐方庭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大喊一声:“不……他不是祝青臣……”
众人疑惑地看向他,成意质问道:“你放什么狗屁呢?这不是我师尊,是你师尊啊?”
徐方庭道:“一定不是,他入魔渊,怎么可能活着出来?他……”
徐方庭忽然想到什么,厉声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入魔了!他身后的那条苍龙就是魔神,他身边那个男人就是魔神,祝青臣入魔了!”
徐方庭迅速从旁边弟子腰间抽出长剑,振臂一呼:“诸位同道,随我一同诛杀魔修!”
尴尬的是,并没有人理会他。
众人都站在原地,或等候祝青臣开口,或将武器对准他。
一个剖人金丹、杀妻证道的人,竟然还敢说别人是魔修?
他疯了不成?
天底下谁都有可能入魔,只有玉清仙尊不可能。
徐方庭仍不死心,又大喊一声:“我乃天道命定的救世主!如今魔神现世,诸位随我……”
他话还没说完,长渊一摆手,那条苍龙忽然低下头,朝他怒吼一声。
苍龙通人性,还知道避开旁边的无辜修士,徐方庭直接被掀飞到十丈开外。
祝青臣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长渊。
看来他第一次遇见苍龙的时候,苍龙还是手下留情了。
苍龙只是朝着他哈气,没有朝他怒吼。
徐方庭跌坐在地上,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一摸才知道是流血了。
长渊偏了偏头,一挥手,苍龙又探身上前,朝他怒吼一声。
怒吼之中,只有徐方庭听得见的声音响起:“是啊,我是魔神,我连手都没动,就快把你打死了,救世主?”
长渊抱着手,站在祝青臣身边,桀骜不驯。
徐方庭惨叫一声,竟还顽强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近拽住一个修士的衣摆:“他亲口承认了,他是魔修,杀了他,杀了他……快啊……”
修士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默默地把自己的衣摆给收回来。
苍龙也不再理会他,
而是俯下身子。
庞大的龙头搁在地上,众人往后退了退,祝青臣从龙身上爬下来,摸摸它的脑袋,作为鼓励。
长渊跟在他身后,身材高大,腰板挺直,一身玄衣,双目赤金,确实像是传说中两百年前的魔尊。
苍龙和长渊的恢复能力都能强,不到一个晚上,身上的伤就全部愈合了。
逍遥门宗主带着几位掌门上前行礼:“仙尊。”
祝青臣环顾四周:“把沈明珠带下去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徐方庭和玄天宗掌门捆起来,别让他们跑了。其余玄天宗弟子原地等候,也要派人看守。”
“是。”几位掌门马上安排。
祝青臣最后看了一眼四周,只见一片狼藉,叹了口气:“走吧,回去再说。”
“是。”
陆南星和成意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想要把师尊给包围起来。
“师尊辛苦了。”
“我准备了师尊最爱吃的烤肉,师尊可要回去吃一点?”
可是长渊紧紧地跟在祝青臣身边,不给他们可乘之机。
陆南星和成意对视一眼,推了推对方。
最后,成意上前,小声询问:“这位道友,请问你也是师尊的徒弟吗?”
长渊皱了皱眉,淡淡道:“不是,我不是他的徒弟。”
那就好。
两个人松了口气。
可是长渊跟得更紧,把他们两个都甩在后面。
这难道不明显吗?他是祝卿卿的挚交好友!
*
祝青臣在一众掌门弟子的簇拥下,回到主帅营帐。
一路上,各位掌门向他汇报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仙尊入魔渊数月,我等在外面等候,专心修行,不敢懈怠。”
“后来仙尊身死的谣言传播开来,我等虽有动摇,但还是谨记仙尊教诲,整装待发,来到魔渊附近,随时准备迎战。”
祝青臣微微颔首:“我不在,你们也做得很好。”
“仙尊过奖了。”
一行人回到主帅营帐,正中是魔渊附近地形图和瞭望塔部署图。
祝青臣抱着手,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做得很好。”
众人脸上这才有了点喜色。
祝青臣在正中的主位上坐下,长渊没有犹豫,在他身边坐下。
祝青臣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便认真地握了握他的手。
两百年来,长渊第一次离开魔渊,来到修真界,见到这么多修士,肯定很害怕。
祝卿卿仙尊会保护他的!
陆南星和成意对视一眼,默默地站到了师尊身后,一左一右,跟左右护法似的。
几位掌门再禀报了几件要紧事,不一会儿,医修弟子过来回话:“仙尊、掌门。”
祝青臣应了一声:“玄天宗那几个怎么样了?”
弟子道:“沈明珠被刺了一剑,
?_[(,
正巧擦着心脏过去,如今性命已无大碍。至于徐方庭和玄天宗掌门,他们受了伤,但还是叫骂不停。”
祝青臣垂了垂眼睛:“那沈明珠如今可能挪动?”
“可以用担架抬过来。”
“那就把他抬过来吧,徐方庭和玄天宗掌门既然没什么要紧,就把他们也押过来。”
弟子领命,刚要下去,祝青臣忽然道:“把营帐帘子掀开,想看的弟子都能过来看看。”
“是。”
这些破事总要有些了结。
否则闹得沸沸扬扬,永无宁日。
也让修真界其他修士看看,走邪魔外道,是什么下场。
祝青臣捏了捏眉心,靠在凭几上闭目养神。
长渊伸出手,殷勤地帮他捏捏肩膀和胳膊。
不多时,弟子们便将玄天宗一众人等请了上来。
沈明珠半死不活的,躺在担架上。
徐方庭和玄天宗掌门倒还生龙活虎的,都被捆仙索捆住了,还能隔空对骂。
“徐方庭,你这个白眼狼!只恨我从前瞎了眼,不曾看出你的狼子野心!”
“我是师父带出来的徒弟,自然是随师父的。师父能为了自己的掌门之位,让心爱女子在荒郊野岭里生产,我杀妻证道,又有何不可!”
被押到祝青臣面前,两个人马上又统一了战线。
“祝青臣,你两次三番和我玄天宗作对,你是何居心!”
“祝青臣,是你在污蔑我们!是你!”
祝青臣歪歪地靠在凭几上,缓缓睁开眼睛,就着长渊递过来的茶盏,抿了口茶水。
等他们骂够了,祝青臣才淡淡地开了口:“一件事一件事来问吧,谁先来?”
忽然,两个人又都闭上了嘴。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随便点了一个:“那就掌门先来。”
掌门气歪了嘴脸,凭什么他先来?
祝青臣问:“方才天幕所映,你可承认?”
“我不认!”掌门倒是十分硬气。
他心里清楚,若是承认了,他不被各大门派撕碎了才怪。
祝青臣淡淡道:“你不认也没关系,那条被你砍去龙须的苍龙现在还在外面,它托我帮它讨个公道,把它的龙须取回来。”
“我已经是很好说话、宅心仁厚的了,打算等到沈明珠伤好了再取龙须。”
“若是你推三阻四、死不认账,那条苍龙等不及,直接冲过来,强行挖走沈明珠体内的龙须。凭他今日这副模样,还有多少命可活?”
“你要保全你自己的名声,还是要保全沈明珠的命,你自己选。”
长渊转过头,默默地看着祝青臣。
他怎么光夸自己,说别人就是脾气火爆?
弄得他好像很凶的样子。
不过,祝青
臣这一番话是真有用。
玄天宗掌门顿时白了脸色,
看向旁边的沈明珠。
沈明珠还没醒,
脸色惨白,有进气没出气。
掌门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捏紧了拳头,转回头,看向祝青臣,低声道:“我认。”
“嗯?”
“我认。”他低声道,“是我与妖女相恋,生下明珠。明珠先天不足,无法修行,我遍寻法宝,都无法根治,所以最后……”
他盯上了龙须。
可龙又怎么会是这么容易找到的?
所以他又想起了被封印在魔渊里的那条苍龙。
“我带着明珠去了魔渊,我亲手取下一枚镇魂钉和一张符咒,趁着苍龙休眠的时候,溜了进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捏紧了拳头,愤愤地看着他,恨不能冲上去把他撕碎。
虽然他们已经从天幕上看到了事情经过,可真正听见他亲口承认,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就因为他们的一己私欲,修真界整整二十年都活在封印松动的阴影之中,现在还要全体备战,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简直是……
掌门看见他们愤怒的脸,连忙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是我走了邪门歪道,是我没有看好明珠,我让他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拿着镇魂钉和符咒,事后也没有检查。”
“哐当”一声,掌门捏了捏拳头,重重地在营帐中跪下:“是我,都是我的错!求诸位恕罪,求仙尊恕罪!”
“我儿明珠无辜,求仙尊饶他性命!断他仙根也无妨,只求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去做什么都好,只求仙尊不要杀他!求仙尊……”
他说着说着,整个人就伏在地上,痛哭出声。
正巧这时,沈明珠从昏迷中醒来。
他刚醒来,就听见掌门在帮他说话。
他一激动,直接从担架上翻了下去:“师父……”
掌门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沈明珠顿了一下,动了动嘴唇,最后喊道:“爹!”
掌门一把搂住他:“都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爹不该贪心,不该纵容你养成今天这样娇纵的性子。爹当时就不该为了掌门之位,抛下你和你娘。”
“爹不该把你带回宗门,爹想着给你找一个好人,让他照顾你一辈子,好让你风光一辈子,可是爹想错了,就算做一个寻常凡人,不能修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爹错了,我错了啊!”
沈明珠也哭着道:“不是,是我错了,我错了!”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争相说是自己错了,跪在地上,恳求众人放过对方,留一条命就足够了。
祝青臣叹了口气,看向其他修士。
毕竟这是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其他掌门低声交谈了几句,很快就有了结果。
逍遥门门主出列行礼:“仙尊,沈明珠当日不过几岁孩童,封印松动,主要责任还是在玄天宗掌门。”
“沈明珠死罪可免,不如就罚他将龙须归还,在魔渊附近看守。”
极北苦寒之地,他归还龙须之后,便是一介凡人,在这里守到死,也算是很大的惩罚了。
“玄天宗掌门,便罚他将玄天宗这些年所得尽数归还。另外,封印魔渊还须有人身先士卒,就让他去罢。”
此事凶险,玄天宗用了修真界这么多好东西,不能就这样一死了之。
封印因他而开,如今再由他去补上,合情合理。
其他修士十分宽厚,没有异议,陆南星和成意也没有反对。
祝青臣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玄天宗掌门重重地叩首:“多谢仙尊,多谢诸位掌门,我知错了,知错了……”
祝青臣摆了摆手,让人把这一对父子给带下去。
接下来就是徐方庭了。
成意将从他身上捡来的书册放到祝青臣的桌案上:“师尊。”
祝青臣随手翻了翻。
这是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册,缺字少页,很多字迹都已经模糊了。
只有“杀妻证道”一页是勉强清晰的。
祝青臣合上书册,看向徐方庭:“你是从何处得到这本书册的?”
徐方庭梗着脖子不肯说,成意撩起衣袖,大步上前,狠狠地给了他一下。
祝青臣淡淡道:“徐方庭,你还想着有朝一日飞升成神,然后杀了我?”
祝青臣架起脚,长渊在他身后帮他捏肩:“那条苍龙还在外面,你若不肯开口,我把你丢给它,教它碾碎你的金丹,挖出你的灵根,像踩碎石头一样把你踩碎。”
长渊跟着点了点头,没错,他就是这条龙!
他只听祝卿卿的话,祝卿卿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祝青臣反问道:“这书上有教你如何没有金丹也能修行吗?恐怕没有吧?”
系统道:“宿主,你这样真的很像‘小恶霸’,长渊像你的‘恶龙打手’。”
徐方庭脸色一变,祝青臣继续道:“你若坦白从宽,不浪费时间,说不定你和沈明珠一样,可以保全性命。”
“仙尊作保,我能保全性命。”徐方庭竟然还想跟他讨价还价。
祝青臣自然没有答应他,只是开始倒数:“三、二……”
盘在外面山头上的苍龙配合地开始发出震天怒吼。
徐方庭连忙道:“是我从玄天宗藏书阁里找到的!”
早说不就好了。
祝青臣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生出‘杀妻证道’的心思的?”
“两年前。”徐方庭自己也知道丢脸,声音极低,“那时我修为好几年没有进益,旁人都盯着我,我在藏书阁里发现了这本书,动了心思。”
祝青臣又问:“你从两年前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陆南星、成意和沈明珠,都是你曾经看中的人选。”
徐方庭捏了捏拳头:“是。”
“你就从没想过,这是邪门歪道?”
“不可能!”徐方庭正色道,“我试过上面的法子,都有用的。”
“你用过什么法子?”
“取妖族魔族的内丹,我的修为确实有所精益,这书上的法子不会错。”
“你……”
妖族已经是妖兽开启灵智、修成人形了,修士们与它们一向相安无事,只要它们不伤人,修士们也不出手。
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众人惊诧:“这分明就是魔修!”
徐方庭倒振振有词:“不过是畜生罢了,能为修士铺路,有何不可?若是换了你们,你们说不定比我还……”
“住口!”祝青臣掐了个诀,火光明明灭灭,直接点燃了书册。
徐方庭震惊:“你……”
不一会儿,这本书册便化作一堆灰烬,长渊吹了口气,灰烬便全部扑在了徐方庭脸上。
祝青臣正色道:“徐方庭,其他修士和你不一样,他们不会像你一样滥杀无辜。”
众人颔首:“仙尊说的是。”
徐方庭脸色铁青:“不过是你提前焚毁了书册,他们就算想学我,也没有机会再学了。祝青臣,你总说我心思不正,底下站着的这些人,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
众人变了脸色,仿佛被他说中了。
毕竟夜深人静之时,所有人都会有一些不太好的小心思。
祝青臣淡淡道:“正因如此,他们才是尚未飞升的修士。”
“他们心中都会有杂念,我也会有,旁人从来不会将心中杂念付诸行动,只有你会。”
“倘若将心中杂念清除干净,他们便能够飞升了。所谓修行,修的不止是法术,还有心境。”
徐方庭自然不信:“你胡说!修真界以强者为尊,修心有什么用?你也不过是仗着辈分,才这样高高在上地教训我!”
他死不悔改。
祝青臣不欲与他多说,看向各位掌门:“你们看呢?”
几位掌门商议一番,最后道:“仙尊,此子恐有入魔迹象,我等的意思是,废了他的修为,将他关押起来,以免他再兴风作浪。若是他再执迷不悟,便只好……”
杀了。
祝青臣微微颔首:“好,就按你们说的办。”
徐方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我可是救世主!你们敢这样对我!魔渊马上就被破开了,你们这时候废了我,就是自断后路!你们全都疯了吗?”
他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竟然还想着自己是“救世主”。
祝青臣扶了一下桌案,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天道认定成救世主的,但你绝对不是救世主。”
“救世主应当如何?勤奋修行、诚心正意。可你呢?你在干什么?你连抄《清心诀》的时候,你都在想怎么害人!”
祝青臣质问:“谁做救世主,做成你这腌臜模样?”
“救世主是站在这里的所有修士,他
们在忙着建造瞭望塔,团结一致、精进修为,你在干什么?你在这里办结契大典,满脑子歪门邪道。”
“你算什么救世主?就算天命在你,那又如何?那只能证明天道瞎了眼睛,不曾看清你的真面目!”
“倘若天道执意以你为救世主,便是逆天而行、改天换日,又有何不可?”
“苍生疾苦,天道视而不见;妖魔横行,天道袖手旁观。天道竟愚蠢无能到扶你这个邪魔飞升,它有什么资格统摄修真界?它有什么资格叫我们以你为尊?”
众人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深以为然。
就是。
倘若天道有灵,就应该造福人间。
再不济,也应当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可是天道呢?它什么也不管,还想让人事事听从,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如此无能无用的天道,不如不要!
祝青臣一拂袖:“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废了他的修为,倒挂在魔渊前,叫他睁大眼睛看看清楚,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徐方庭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两位掌门亲自上前,把他给拖下去。
被拖下去之前,他竟然还想往祝青臣身上泼脏水,大喊道:“祝青臣,祝青臣入魔了!那条龙就是魔神,他身后这个男人就是魔神,否则他们怎么能从魔渊里出来!祝青臣和魔神勾结,想要谋害救世主!你们别被他骗了!”
祝青臣扶着腰间佩剑,走到营帐前,“唰”地一声抽剑出鞘:“我入魔渊探查,早已调查清楚。”
“魔渊之中,不过是一团魔气,需要附身旁人,才能发挥力量。如今我将山谷中唯一的生灵苍龙带走,魔气无处附身,根本不堪一击。”
“修真界被救世主的谎言诓骗得太久了!这世上的救世主,不是徐方庭,也不是我,而是在座诸位!”
祝青臣举起长剑,目光坚定:“只要我等心志坚定,不给它可乘之机,则危机可解!”!
第 63 章 被杀妻证道(19)
19
两位掌门亲自将徐方庭拖下去,废去修为,又将他捆起来,绑在营地前面的木桩上。
叫所有修士都认真看着,邪魔外道究竟是什么下场。
徐方庭双眼通红,仍旧叫骂不休:“祝青臣,你大胆!你废了我的修为,到时魔神现世,整个修真界给我陪葬!”
祝青臣站在营帐前,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见他不为所动,徐方庭的眼睛越来越红,手臂青筋暴起,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徐方庭扭过头喊道:“魔神!魔神!来啊,杀了他们!把祝青臣给杀了……”
他话还没说完,原本盘在山顶的苍龙忽然探出脑袋,俯冲到徐方庭面前,吓得他不敢发出声音。
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长渊,长渊正抱着手,往旁边偏了偏脑袋,神色阴沉。
都到了这个时候,嘴巴还不干不净的,祝卿卿也是你想杀就能杀的?
苍龙也歪着脑袋,朝徐方庭怒吼一声。
徐方庭当即被吓晕过去,耳鼻又一次淌出血来。
长渊发现祝青臣在看他,马上恢复正常,阴沉的表情从脸上消失,重新站直了。
祝青臣蹙着眉,认真地看着长渊。
长渊指了指已经晕死过去的徐方庭,一脸无辜。
是他自己找死,不关可爱小龙的事。
“他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去打魔神,简直做梦。”
祝青臣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吼一次就够了,再吼几l次他可能都聋了,到时候再想问他什么,他就听不见了。”
“好吧。”长渊勉强点了点头,摆了一下手。
苍龙最后吼了一嗓子,也乖乖地盘回山头。
祝青臣拢着手,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徐方庭修炼邪术,走火入魔,害人害己。再有人动歪心思,下场便同他一般,请诸位共鉴。”
“玄天宗众弟子,暂时由各大门派接管。若是迷途知返,罪责可免;若是一意孤行,要给他们的大师兄陪葬,自然也好,不必拦着。”
祝青臣说完这些话,就转身走回营帐。
天色渐渐暗了,几l位掌门部署下去,安排好今晚瞭望塔的看守,又低声交谈了两句,也回了营帐。
祝青臣站在营帐正中,垂眸看着眼前的地形图。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便回过头:“辛苦诸位了。”
“不辛苦。”几l位掌门俯身行礼。
将营帐帘子放下,逍遥门门主走近一些,低声问:“小师叔方才说,此次入魔渊,已然探查清楚了魔神的真相,不知具体如何?还有这位……”
他悄悄看向长渊,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长渊抱着手,离祝青臣近一点。
无助又可怜的小龙要寻求祝卿卿仙尊的庇护。
祝青臣顺着掌门的目光望去,稍稍侧过身子,挡在长渊面前。
“是,我已然
探查清楚了。两百年前被我等封印的魔神,
”
“”l?[(,
不由地离长渊远了一点。
“不过,当时我们都认错了。罪魁祸首不是苍龙,而是附在苍龙身上的魔气,也就是现在萦绕在魔渊里的黑雾。”
“如此……”
几l位掌门还是有些迟疑。
毕竟两百年前,他们尚且年幼,甚至还没出生,清楚具体环节的人,如今也只剩下玉清仙尊一个人。
他们只知道,两百年前是一场大战,对长渊心怀恐惧,也是正常的。
祝青臣正色道:“他已然将魔气拔除干净,也正是因此,魔渊封印魔气,不封苍龙,我与长渊才得以离开。此事虽是我亲自探查得来,但一时半刻,也无法向你们直接证明。不过,我可以为他担保。”
长渊忽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祝青臣继续道:“未免麻烦,我和长渊仍旧住在魔渊山顶。倘若他凶性大发,我会负责到底,把他带回魔渊,重新封印。”
长渊瘪了瘪嘴,他不会凶性大发的。
几l位掌门自然也不是这个意思:“仙尊,此事凶险,还是让我等一同……”
“不必了,你们就守在外面。另外,让炼器宗制好八十一枚镇魂钉,封印要重新更换了。”
“是。”
祝青臣再简单叮嘱了两句,便要带着长渊回山上去了。
陆南星和成意两个人也想跟着去,但祝青臣让他们留在这里,那些散修总要有一个主心骨。
两个徒弟只能不情不愿地留下了。
“陆师兄,你说师尊到底为什么要把那个长渊带出来?”
“师尊看他可怜,被困在魔渊里几l百年,就把他带出来了呗。”
“可是我总觉得那个长渊对师尊不太一样。”
两个人委屈巴巴地望着师尊离开的背影。
祝青臣拢着手,大步朝外走去,朝盘在山上的苍龙一招手,苍龙马上俯下身,带他和长渊离开。
*
祝青臣从山下营地拿了帐篷,这样他们就不用总是睡在山洞里了。
天已经全黑了,祝青臣提着灯笼,站在长渊身边,帮他照亮。
长渊把帐篷搭起来:“仙尊这样相信我?情愿和我住在一起?不怕我晚上凶性大发,把仙尊生吞了吗?”
祝青臣想了想:“你要是想吃我,早在两个月前就应该张嘴了。况且,那时你只是一个劲地哈气,又没有吼我。”
他刚才对徐方庭那样凶恶,连血都震出来了。
他也不想被魔气控制,每天都把自己甩在墙上,摔得浑身是伤。
这些祝青臣都看在眼里。
长渊笑了笑,把帐篷搭好,从祝青臣手里接过灯笼,挂在门口:“好了。”
“好了就进去睡吧。”
“好。”长渊高高兴兴地掀开帘子进去,等了一会儿,不见祝青臣进
来,便回过头,“仙尊不进来吗?”
“”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在想什么?
长渊哽住,眼睁睁看着祝青臣抛出另一顶帐篷,然后走了进去。
祝青臣叮嘱他:“要是有事记得喊我。”
长渊脸上笑容慢慢消失,还不如睡山洞呢!还不如不出魔渊呢!
反派系统停留在他身边:“太惨了,大反派。”
另一边,祝青臣回了帐篷,倒在毯子上:“累死我了。”
系统挥舞着电子屏幕给他鼓气:“宿主,你今天做得很棒,很有仙尊的风范!”
祝青臣翻了个身:“真的吗?”
“真的,只要再处理好魔渊的事情,这个世界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嗯。”
“不过,主角攻现在被你废了,主角受又还没成长起来,你一个人处理的话,可能会有点困难。”
“没关系,我不是一个人,还要山下这么多修士呢。”祝青臣想了想,“要是把这件事交给南星或者成意处理,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嗯?”
“这团魔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那本教徐方庭‘杀妻证道’的书是从哪里来的?”祝青臣捧着脸,“你之前不是说吗?原书里,徐方庭斩杀苍龙之后,几l缕魔气从苍龙耳鼻中飘出来,最后回到天界。”
“所以你怀疑,这件事情和天界有关?”
“嗯。”祝青臣点点头,“这个世界的天道跟死了一样,徐方庭用邪术都能飞升,陆家村满门被屠,也不见它有动静。我一开始就怀疑此处天道本恶,听你说魔气回到天界,就更怀疑了。”
“这个原书里倒是没说。原书里只说,徐方庭因为斩杀苍龙,被天界封为战神。”
祝青臣忍不住收起眉头。
就他还战神?连长渊都打不过,还战神?
祝青臣打了个哈欠:“不管了,先休息一会儿,累死了。”
系统按下开关,给他播放《安眠曲》。
*
翌日清晨。
祝青臣是被两个徒弟着急忙慌的声音吵醒的。
“师尊!师尊!”
祝青臣从梦中惊醒,连忙抱着毯子坐起来,从帐篷里探出脑袋:“怎么了?封印破了?”
“不是。”陆南星抱了个拳,“瞭望台来报,许多妖魔正在靠近,不知是不是突袭。”
“突袭?”
祝青臣拿起外裳,准备出去看看。
两百年前,魔神整顿魔界,指挥一众妖魔,意图占领修真界。
后来魔神被封印,妖魔们群龙无首,闭关的闭关,隐居的隐居,消停了好一阵子。
想是如今封印将破,他们也都坐不住了。
祝青臣披上外裳,刚准备下山,隔壁帐篷的长渊也出来了。
他道:“我和仙尊一起去吧。”
“好。”
两个人刚下山,一众妖魔都已经抵达修士们的营帐外。
各自拿着武器,两边对峙。
修士这边道:“魔渊禁地,妖魔禁入。”
一众妖魔则道:“魔神大人已然出关,我等前来拜见魔神大人,关你们什么事?好狗不挡道,滚开!”
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祝青臣回头看看长渊,忽然举起他的手,朗声道:“魔尊苍龙在此!”
长渊:?
“仙尊,我已经拔除魔气,我不是……”
他就这样被祝青臣推出去了。
为首的几l个妖魔首领迅速上前,俯身便拜:“拜见魔尊大人!”
长渊睁大眼睛,他不要当魔尊!会被祝卿卿误会的!你们全都走开啊!
长渊往边上侧了侧身子,并不接受他们的礼。
他指了指魔渊:“你们的魔尊还在里面。”
一众妖魔并不理会,跟着首领继续下拜:“拜见尊上!”
长渊:??
祝青臣笑着朝他歪了歪脑袋,示意他快过来接受参拜。
长渊迅速上前,挽住祝青臣的手,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玉清仙尊救我于水火之间,我聆听仙尊教诲,已然拔除魔气,皈依仙尊门下,你们另寻魔尊罢。”
祝青臣:???
长渊朝他笑了笑,笑得无辜又善良。
妖魔们自然不肯,言辞恳切。
“难道尊上忘了流离在外的其他同族吗?”
“难道尊上忘了我族与修真界的血海深仇了吗?”
“难道尊上忘了一统修真界、屠尽仙门的志向吗?”
祝青臣转头看向长渊,叉起腰,怀疑地看着他:“你还想屠尽仙门?”
长渊连忙摆手:“不是我,我没有,我冤枉啊。”
这时,妖魔们又说:“难道尊上就这样被玉清迷惑了吗?”
“住口!”长渊猛地转过头,表情瞬间变了。
说他可以,但是不能说祝卿卿。
“仙尊心怀苍生,若不是仙尊,本尊如何出得了魔渊?你们又如何能够站在这里中伤他?仙尊是我的救命恩人,再让本尊听见你们对他出言不逊,本尊……”
长渊话没说完,只是表情冰冷,满满的都是警告。
“这……”
他们还以为尊上是自己冲破封印出来的,没想到……
“若是你们不愿承认,便去另寻魔尊。若是承认,便对仙尊客气些。”
众妖魔看向祝青臣,祝青臣朝他们笑了笑,按住暴躁的魔尊。
“天下之大,为何不能同时容下修士与妖魔?诸位来寻魔神,想来也是为了重新创立魔界,使妖魔不再颠沛流离,而不是再次挑起战争。”
“若是从前的魔神降临,天下生灵涂炭,你们过得还不如从前,又有何意义?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山上看看,魔渊之中,飞沙走石,寸草不生,
倘若封印破损,
⒚[(,
于你们而言,难道是好事?”
“你们已经颠沛流离了两百年,两百年前的事情,如今可以一笔勾销。但若是执迷不悟,我等修士也不惧一战。”
祝青臣掐了个诀,背上长剑出鞘。
他身后一众修士,也纷纷拔剑出鞘。
妖魔们犹豫了一下,看向长渊。
长渊清了清嗓子:“本尊已打定主意,与玉清仙尊联手加固封印,尔等自己拿主意,本尊不强求。”
不知过了多久,妖魔们又一次俯身叩首:“我等亦追随尊上。”
*
妖魔一族东躲西藏数百年,终于能够安定下来,自然不愿意再过原来那样的生活。
他们不在乎魔气究竟是什么,只要有一个实力强大的首领就足够了。
祝青臣与长渊歃血为盟,约定修真界与魔界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自此,妖魔收敛了野性,也找了块地方,作为他们的营地,搭起他们自己的帐篷。
修士们给他们送了点东西,作为他们安营扎寨的物资。
长渊也下了山,住在了魔界的营地。
夜里,妖魔们点起篝火,像寻常百姓一样,在篝火旁边烤肉取暖。
长渊一身玄衣,靠在木桩上,看着火光。
他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为什么他住得离祝卿卿越来越远了?
一个属下拿着一盘烤肉:“尊上。”
“嗯,多谢。”长渊看了一眼,就转回头去。
下属放下东西,又走了回去,和同伴们坐在一起。
“尊上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那可不?尊上从前根本不把那些修士放在眼里,可是现在呢?尊上的本体苍龙竟然还在修士那边,围着玉清打转!根本不想回来!”
“不过,玉清仙尊救了尊上的命,我们妖魔虽然横行无忌,但还是知恩图报的。仙尊跟我们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要是打仗,估计就吃不到烤肉了。”
“嗯,那尊上惆怅什么呢?”
“他该不会是看上玉清仙尊了吧?”
“魔尊和仙尊是不能在一起的。”
长渊忽然转过头,正色道:“能!”
几l个妖魔一哆嗦,手里的烤肉都掉了。!
第 64 章 被杀妻证道(20)
20
有了魔界相助,加固封印的胜算便又大了几分。
炼器宗门和符修宗门抓紧时间,不出三日,就把新的镇魂钉和封印符咒准备好了。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派玄天宗掌门去把旧的镇魂钉和符咒取下来,反正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这回派他去,也是他赎罪的一个机会。
待他取下封印,人界修士和魔界妖魔便在外面加固封印。
只要将石壁上所有符咒更换完毕,便算是成功了。
只是此事凶险,在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魔气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破坏封印,甚至可能有两三缕从魔渊之中溜出来。
因此他们需要格外小心。
前一天晚上,修真界几l位掌门与魔界几l位首领,还有祝青臣和长渊,坐在一块儿,敲定了这个计划。
临走时,祝青臣对他们说:“我心头一直有一个怀疑,不知该不该同你们说。”
“仙尊但说无妨。”
“我怀疑……”祝青臣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们,“天道本恶。”
“仙尊……”
修士们以天道为尊,以长生飞升为一生追求。
妖魔们虽然放荡不羁,但总归也是敬畏上天的。
他现在忽然这样说,众人都变了脸色。
“我早就这样怀疑了,你们随便听听便好,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们一下。”
“倘若天道真的有灵,怎么会放任魔气肆虐?怎么会放任徐方庭修习邪术?那魔气究竟从何而来,没有人知道。”
“若是没有我阻止,徐方庭此时恐怕已经飞升。”
但也正是因为祝青臣阻止了徐方庭飞升,他无法将原书剧情告诉其他人,也就无法证明他的观点。
他只能提醒其他人多加小心,并不能完全说服他们。
众人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只有长渊握住他的手,祝青臣有些惊讶。
长渊道:“两百年前民风淳朴,天地之间不可能无缘无故生出这样强盛的魔气,一定有人背后指使,说不定就是天道。”
祝青臣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诸位心存疑虑,我能理解,明日加固封印,不论发生何事,不论何人阻止,都要以封印为先。”
“这是自然。”
众人起身行礼:“我等谨记在心!”
祝青臣稍稍放下心来:“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将是一场恶战。”
其他人都离开了,祝青臣转头看向长渊:“你真的这样想?”
长渊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
这天晚上,营地里的所有人,除了瞭望塔上守夜的人,早早地都休息了。
为明天的大战养精蓄锐。
更深露重,深夜时分。
忽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传来。
祝青臣和长渊同时
从梦中惊醒。
两个人虽然分住两个帐篷,
却同时从床上翻身坐起,
披上外裳,拿起武器,走到帐篷外面碰面。
“出事了。”
“去看看。”
两个人对视一眼,迅速朝吹响号角的瞭望塔飞去。
其余人等跟在后面。
瞭望塔弟子匆忙回禀:“仙尊、魔尊,封印……封印……”
长渊伸手燃起火焰,照亮前面的场景。
魔渊之中,无数黑雾朝石壁涌去,石壁微微晃动,随后越来越剧烈,上面的镇魂钉和符咒正在松动。
忽然,“哐当”一声,一颗镇魂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祝青臣和长渊对视一眼,当机立断:“现在加固!”
两个人回过身,祝青臣负责部署修士,长渊则朝底下的妖魔们摆了一下手。
修真界成百上千修士,魔界刚刚安定下来,人少一些。
但是他们全都在魔渊的空地前站定,也是十分壮观的场景。
夜色朦胧,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握紧武器。
玄天宗掌门被带到祝青臣面前,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玄天宗掌门认真地看着他:“仙尊,从前多有得罪,都是我心术不正惹出来的事情。如今将死,我斗胆,想求仙尊一句话。”
祝青臣微微颔首:“我知道,沈明珠不会死,他会留在这里守着你。”
“还有一件事情……”掌门顿了顿,“我这一生,愧对师尊的教诲,也愧对师尊传给我掌门之位。他日仙尊飞升,若是遇见我师尊残魂,请仙尊代我向师尊告罪。”
他说着说着,便捂住了眼睛:“我……我的师尊也曾经和仙尊教导陆小友和成小友一样,这样教导我,可是我……可是我却辜负了他……是我辜负了他,我令他蒙羞。”
祝青臣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若是有缘相见,我会代为转达的。”
掌门跪在地上,俯下身子,重重地向他磕了个头,随后站起身来,朝魔渊走去。
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沈明珠的哭喊:“爹……我错了……我错了,让我去……我该死!我该死!”
他受了伤,还没好全,从营帐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
陆南星和成意拦住他,不让他上前。
沈明珠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陆师兄、成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让我去吧……让我去……仙尊,我知错了!”
成意到了嘴边的脏话一顿,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是他该赎的罪,你若是在这儿扰乱他的心神,只怕他死得更快。”
陆南星也道:“回去吧。”
掌门没有回头,握紧自己的佩剑,朝魔渊走去。
祝青臣整理好心绪,伸出手,从炼器宗掌门手里拿过一枚镇魂钉。
玄天宗掌门走到石壁前,抚上第一颗镇魂钉,将灵气凝聚在手掌上。
在他将镇魂钉拔出来的瞬
间,
魔气迅速察觉到这里有空隙,
朝这里涌动,疯狂抵抗新的镇魂钉。
魔渊前所有人,一面与魔气对抗,一面将镇魂钉往石壁上送。
魔气强盛,时不时有人因为修为不济,灵力不支,而被魔气打飞出去。
就连祝青臣也忍不住往后挪了半步。
系统附在剑上:“宿主,坚持住!我帮你把buff开到最大!”
“好。”祝青臣点点头。
所有人合力,终于将第一枚镇魂钉送进石壁。
可这只是第一枚。
接下来,还有八十枚。
祝青臣抹了把额上的汗珠,转头看向长渊。
长渊看起来还好,一滴汗也没出,站得挺拔正直,看起来毫不费力。
反派系统说:“宿主,你的buff也开到最大了。”
长渊微微颔首:“不要紧。”
紧跟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镇魂钉。
到了第十根的时候,祝青臣实在是撑不住了,整个人晃了晃,忍不住往后倒去。
就在他以为他要跌倒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力量,把他扶了起来。
祝青臣回过头,看见身后的修士们,重新站好了。
第十根、第十一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蒙亮,晨光熹微。
就在玄天宗掌门拔下第二十根镇魂钉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泄露出来的魔气猛地冲了出来,将他掀翻在地。
那魔气卷起一阵烟尘,从山谷之中席卷而来,将所有人都掀翻在地。
连祝青臣也不例外。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长渊”,下一秒,长渊扑过来抱住他,把他护在怀里。
在漫天烟尘之中,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
等祝青臣再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可是……
祝青臣跌在地上,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里?
云雾缭绕,看不清楚。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祝青臣唤道:“长渊?系统?南星?成意?”
空无一人,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祝青臣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走了几l步。
忽然,一道白玉雕砌的天门出现在他眼前。
祝青臣蹙着眉,继续往前走。
云雾之中,两个守门侍卫出现在门边。
祝青臣终于看见人,赶忙上前,想要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两位仙友,请问……”
下一秒,祝青臣愣在了原地。
因为这两个守门侍卫,并不是真的人,而是用竹条和彩纸扎起来的“人”。
就像是后世的丧葬用品,他们的盔甲是用纸扎的,他们的武器也是用纸扎的,他们整个人也是用纸扎的,纸张的脸上,还抹了两个圆圆的红脸蛋。
看起来格外渗人。
祝青臣转头想走,他的身后却又传来浑厚的声音:“宣,玉清仙尊、祝青臣,上殿!”
祝青臣回过头,握紧手里的长剑。
谁?
说话的人怎么知道他是谁?
见他不动,里面的人又喊了一声:“宣,祝青臣上殿!”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目光渐渐坚定下来。
不管是谁,他都要去探一探真假。
祝青臣握紧长剑,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他跨过玉门,拨开云雾,眼前金屋玉栏、雕梁画栋,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廊下仙女们捧着玉盘金盏,却一动不动。
祝青臣仔细看了一眼,也是纸人。
再往前走,一座大殿出现在他眼前。
殿上朝臣仙君、持扇仙婢,不必多说,也都是纸扎的。
祝青臣穿过两排纸人,缓步走进殿中。
忽然,他身边的纸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大胆,面见天道,为何不拜?”
祝青臣抬起头,这才看见,坐在宫殿宝座上的那个老人,不是纸扎的。
他是个活人。
这就是天道化形。
那么……
这里应该就是天界了。
天界为何处处透着诡异?
祝青臣身边的纸人还想说话,天道化形却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祝青臣定定地看着他:“敢问阁下是……”
天道化形笑了笑:“恭喜玉清仙尊,飞升大道,如今已然成仙了。”
下一秒,殿上所有纸人齐齐开口:“恭喜仙尊,飞升大道!”
祝青臣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那些纸人。
纸人身体一动不动,只有抹了胭脂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和人一样的声音。
祝青臣环顾四周:“成仙之后,就会和他们一样,变成纸人吗?”
天道淡淡道:“不,你是特殊的,我不打算把你变成纸人。”
祝青臣蹙眉,听不明白。
“你很聪明,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对你会委以重任。”
祝青臣仍是一脸防备,天道扶了扶桌案,缓缓地从宝座上站起身。
他的衣摆逶迤着,穿过一众纸人:“跟我来。”
所有纸人都跟在他身后,祝青臣始终握着自己的佩剑,一行人来到天门外。
天道在天门外站定,一拂袖,拨开眼前云雾。
祝青臣睁圆眼睛。
这下面就是魔渊的景象。
魔气冲击四周,魔渊封印已毁,镇魂钉散落满地,还存活的修士们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呼唤身边的同伴。
魔气所到之处,百草凋零,万物枯萎。
而他的肉身还留在魔渊外,陆南星和成意相互搀扶着,拄着剑,走到他身边。
两个人刚想哭,可是其他几l位掌门还记得祝青臣昨天晚上交代过他们的话。
——不论何人阻拦,
都要以封印为先。
所以他们重新振作起来,
重整旗鼓,试图继续封印。
祝青臣关切地看着底下的情形,可是这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他猛地转过头,看见天道面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祝青臣睁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是你的百姓,你怎么……”
天道笑着摇了摇头:“对我来说,他们可不算是百姓。”
“那他们算什么?蝼蚁吗?”
“他们只能算是猪狗鸡鸭。”
祝青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道淡淡道:“我创造这个世界,教会他们修行,不是为了让他们变得更强,更不是为了让他们和我长生不老。”
“我养着他们,就和你们凡人养着鸡鸭一样,我养着他们,是为了吃的。”天道看向祝青臣,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如此,你明白了吗?”
祝青臣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所以你纵容魔气肆虐人间,就是为了让魔气杀更多的人,让他们成为你的食物。”
“不。”天道说,“那些人还没有资格成为我的食物,那些人只能成为我饭后的笑料。”
“我不吃死人,我要吃飞升的人。修士们在飞升的时候,修为达到顶峰,心情也是最佳,这个时候的修士,吃起来最好吃。”
“你……”祝青臣震惊地睁大眼睛,这才明白过来。
整个修真界都是一个骗局。
他们就像是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鸡鸭,生来就是天道的食物。
飞升也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天界那些纸人,都是曾有幸飞升的修士,他们甫一飞升,就被天道当做盘中餐给吃了。
天道继续道:“你们竭力封印的魔气,不过是我打了个瞌睡,罅隙之间产生的一点邪念。两百年前那场大戏,确实好看,我在云端看着你们抵抗我的一点点邪念,便觉得好笑。”
“到了最后,你们竟然也只是把它封印。不过正好,我吃腻了一身正气的修士,我想试试,如果修士们走邪魔外道飞升,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的。”
祝青臣握紧手里的长剑:“所以你纵容玄天宗掌门作恶,纵容徐方庭杀妻证道?用贪欲和邪术把他们养起来,徐方庭的那本册子也是你给他的?”
难怪,难怪原书里,徐方庭那样的人,也能够飞升。
原来飞不飞升,根本就没有定论,全在天道一念之间。
“是。”天道笑意盈盈,“我原本想用邪念控制那条苍龙,让他帮我挑选食物,可惜它太不听管教。玉清仙尊,你毁了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食物,他们现在都不好吃了。”
祝青臣陡然变了神色:“底下那群修士也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你怎么能用飞升骗他们?”
“所有人都以为,飞升就是证明自己、得成大道,飞升了就可以更好地护佑一方百姓,可你现在说,飞升就是成为你的盘中餐?”
“天道?你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天道?你若是好奇邪魔的滋味,
”
?_[(,
仍旧笑眯眯地看着祝青臣:“玉清,你现在这样恼怒,不过是担心我吃了你罢了。”
“放屁。”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怕你吃了我?就算你吃了我,我也要提着我的剑,在你腹中,划你个肠穿肚烂。”
“我一个人,换你天道的性命,换修真界所有人不再被骗,也算是值得了。”
天道终于不再笑了,他渐渐沉下脸来:“你是几l百年来,第一个看破‘天道本恶’的人,你很聪明,也有决心。我不会吃你,我要让你帮我管理修真界。”
“你现在下去,我会让魔气配合你,假意被你封印,到时你在修真界的名望更上一层楼,他们都会信服你。”
“我要你帮我引导他们,帮我教他们修行,帮我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不管是一身正气的修士,还是邪魔外道,我都想尝一尝。你可以为我做事,这是你无上的荣幸。”
祝青臣却问:“你先前对长渊也是这样说的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天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天界纯白的云雾,与魔渊里的黑雾,竟然是同出一源!
原来一开始就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祝青臣正色道:“天道无情,不是天道绝情,残害生灵、阴损至极,你不配为‘天’,更不配称‘道’!”
天道好像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从始至终都把手背在身后:“玉清,你会后悔的。”
祝青臣喊了两声“系统”,始终没有回答。
没有办法,他只能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长剑,定定道:“我不会后悔的。”
天道一弹指,便打出一道白光。
祝青臣回忆着自己亲自练过的剑招,提剑挡开,却还是被打退了好几l步。
他重新站好,提着剑,飞身靠近。
长剑刺出残影,天道有条不紊地躲避,仿佛在逗他玩耍:“玉清,你果真不愿?”
“我绝不为虎作伥。”
祝青臣话音刚落,一道灵力击中他的心口,将他打飞出去。
佩剑落在旁边,“哐当”一声响。
祝青臣跌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染红天界云雾。
天道又一次问他:“果真不愿?”
“不愿!”祝青臣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伸手要拿起自己的长剑。
下一瞬,天道一挥手,原本在殿中廊下的纸人都像是活过来一般,齐齐挡在天道身前,涌到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握紧长剑,刚要刺进去时,忽然,不远处传来天道的声音。
“他们可都是曾经飞升的修士。”
下一秒,祝青臣把长剑收回来,生生换了方向。
他不肯伤害那些纸人,那些纸人却没有放过他,剑锋划过
,在祝青臣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祝青臣手里的长剑再次被打飞,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
天道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他知道祝青臣下不了手。
天道一扬手,将祝青臣给抓过来。
他掐着祝青臣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恭喜玉清仙尊通过试炼,得道飞升。自从两百年前,你们封印魔气之后,我很久没有吃到这样至纯至善的修士了。”
天道刚才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
说自己养着修士们,是用来吃的,这是真话。
哄骗祝青臣,说让他代替自己管理修真界,是假的。
他只是想试一试祝青臣,看看祝青臣心志坚不坚定,好不好吃。
祝青臣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小白鹅,在空中蹬着脚,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腾着翅膀,握紧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要是天道敢吃了他,他马上进去把天道的肚子划烂!
反正……反正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天道浑浊的双眼盯着他澄澈的眼睛,祝青臣微微抬头,毫不畏惧地望回去。
就在祝青臣即将被掐断气的时候,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龙吟。
下一秒,龙吟震碎天界大殿,天道掐着他脖子的手松开。
长渊闪现到祝青臣身边,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祝青臣倒在他怀里,脖子上被掐出来的青痕明显,白衣上也都是被纸人砍出来的血迹。
天道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渊低头看了一眼祝青臣,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确认他还没死,给他喂了一颗清心丹,又低声唤道:“仙尊?”
祝青臣靠在他怀里,用气声道:“我没事,他……”
“我知道,仙尊不必担心。”长渊抱紧他,抬起头,看向天道,目光冰冷。
天道厉声质问:“你怎么还活着?那些魔气没有杀了你吗?”
长渊歪了歪脑袋:“你是说每天控制我的那些魔气吗?那些东西不是你刻意投放在修真界的邪念吗?”
天道震惊:“你把它怎么了?”
长渊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和你一样,把它给吃了。”
长渊顿了顿,正色道:“难吃。”!
第 65 章 被杀妻证道(21)
21
魔渊前,修士和妖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拿起自己的武器。
陆南星和成意把师尊的尸首扶到旁边,妖魔们也把魔尊的尸首放在一边。
一行人重新擦干脸上的血迹:“继续封印。”
不知谁说了一句:“可是玄天宗掌门好像死了。”
众人朝前面看去,在魔气冲破封印的瞬间,玄天宗掌门被掀翻在地,如今倒在地上,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成意当机立断,撩起衣袖:“我去。”
陆南星拦住他:“我去吧,我是师兄。”
魔气随时有冲破其他镇魂钉的可能,这个时候上前,只怕都是有去无回。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沈明珠挣脱旁人的束缚,扶着墙,爬也要爬上前:“爹!我去!我去!”
这时,倒在旁边的“祝青臣”幽幽醒转:“不必了,我来。”
众人惊讶地看向他:“仙尊……”
陆南星和成意迅速上前:“师尊,你……”
“祝青臣”松了松手腕:“我一人足矣。”
“那……”炼器宗掌门要把镇魂钉递给他,“仙尊……”
“祝青臣”淡淡道:“不必,也不用这个。”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满是疑惑不解。
*
天界。
长渊左手搂着祝青臣的腰,右手陡然一转,一柄长戟出现在他手上。
天道站在他面前,神色不由严肃几分。
他只是想吃一点更好吃的食物,可不想为了这些小鸡小鸭,把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
“你来得正好,玉清太不识趣,你来,我把整个修真界交给你,你正好可以一统天下、屠尽仙门。”
祝青臣听见这话,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拽住长渊的衣襟,朝他摇了摇头:“长渊,不可……”
“我知道。”长渊紧紧地搂着他,让他安心,“仙尊放心。”
天道继续加码:“长渊,就算你胜过我,回到修真界,他们照样把你当做妖魔,不如归顺与我,除了时不时供奉食物,整个修真界任你作为。”
长渊并不理会他,搂着祝青臣,提起长戟,朝天道砍去。
天道一个闪身躲过,双手紧紧地握住长戟,阴狠道:“你若同他一样执迷不悟,我只好把你们两个一起吃了。”
“你试试。”长渊朝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我做配菜,祝卿卿做主菜,你要是啃得动,你就把我们一起吃了。不过,你得小心,我和祝卿卿在你的肚子里划烂你的肠子,剖开你的肚子,闹翻天。”
话音刚落,长渊猛地收回长戟,戟上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天道的手掌。
天道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被划破的双手里,流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一缕缕散发着恶臭的魔气。
和封印在魔渊里的黑雾一模一样。
天道
缓缓抬起头,
?_[(,
不是为了让他们跟他作对的!
长渊搂着祝青臣,察觉到对面的杀气腾腾,转了转手里的长戟。
天道一扬手,身后万千纸人涌上前。
祝青臣掐了个诀,催动狂风,把纸人全部吹开,却也不伤他们,只留下站在正中的天道。
长渊提着长戟上前,天道伸手去接。
长戟上萦绕着被长渊吞噬的魔气,和天道的气息一模一样。
双方僵持不下,竟然势均力敌。
忽然,天道猛地一推掌,将长渊掀翻出去。
长渊紧紧地抱着祝青臣,摔在地上。
长渊低头确认祝青臣没再受伤,皱了皱眉,两只眼睛闪过赤金的光,脖颈上、手背上黑色的龙鳞忽隐忽现。
天道暗自伸出手掌,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下蔓延,迅速逼近两个人。
看来天道现在就准备把他们一起吃了。
就在黑雾即将缠上他们的时候,一阵金光闪过,狂风席卷,一条巨大的苍龙出现在黑气正中,一甩尾巴,直接扫开一片黑雾。
长渊消失不见,祝青臣就落在盘起来的苍龙正中间。
苍龙庞大无比,甚至比天门都要高大不少。
苍龙朝天道怒吼一声,将他震得后退几步,随后马上低下头,朝祝青臣吐出一个口水泡泡。
祝青臣正疑惑,下一秒,那气泡穿过祝青臣,把他困在中间。
气泡将祝青臣托起来,苍龙小心翼翼地张开嘴,把气泡含进嘴里。
祝青臣小小一只,只有含在嘴里,才能确保他的安全。
祝青臣大喊道:“长渊,你干什么?让我出去!”
长渊犹豫了一下,微微咧开嘴、龇着牙,让祝青臣也能看见外面的情形。
做完这件事,苍龙便抬起头,看向天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天道化形的老头,好像比刚才苍老了一些。
长渊来不及多想,便迅速冲上前。
天道试图用天雷阻拦,一瞬间,整个天界电闪雷鸣。
长渊竟也不躲避,硬生生挨了几道雷,被劈掉了几块鳞片,径直朝天道冲去,一爪子险些将敌人掀翻。
不知战了多久,天界一片狼藉,雕栏玉砌被长渊的尾巴扫过,变成一片废墟。
天道好像更加苍老,天雷的力度小了不少,被长渊一爪子拍在废墟上。
他低下头,看向下界,好像在期待什么。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遇到对手了,原本以为解决了祝青臣,能给自己好好补一补,结果祝青臣没解决,又来了一个长渊。
他的修为损耗太大,再不吃点修士补充,再不速战速决,他真的会被长渊打死的。
下界,魔渊前。
“祝青臣”正朝几位掌门伸出手:“快,镇魂钉全部给我,你们后
退,我自己来。”
“??[”
陆南星猛地抽出手中长剑,将“祝青臣”推到旁边的阵法里,把他困住。
两二缕黑气从“祝青臣”的耳鼻中窜出来,回归天界。
几位掌门振臂一呼:“仙尊临走之前,叮嘱我等,不论发生何事,不论何人阻拦,务必以封印为先,此人绝非玉清仙尊!”
“我等继续封印!不要受外界干扰!”
“是。”众人抱拳,“谨遵仙尊教诲!”
看见这样的场景,天道气得呕出一口污血。
他们没上当,现在一时半刻也找不到飞升的修士,只能委屈吃点难吃的东西了。
他整个人正在急速衰老,长渊趁机一爪子拍过去,却不想天道一个翻身,闪身逃走。
长渊迅速追上前。
下界,徐方庭还被绑在营地前的木桩上。
他有几分清醒意识,看着魔渊那边乱成一片,用尽最后的力气放肆嘲笑:“哈!祝青臣,谁让你们不信我是救世主?谁让你们废了我的修为?活该!活该……”
“天道在上,让我飞升!我才是命定的救世主!我才是救世主……让我飞升,把他们全杀了……全都杀了!”
他话音未落,天边忽然电闪雷鸣,一道金光从他头顶照下来。
徐方庭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呆地抬起头。
难不成……
天道真的听见了他的话?
他头顶传来天道的声音:“徐方庭,玄天宗首徒,得成大道,飞升成神。允你一刻钟,了结凡尘俗事。”
下一秒,捆着他的仙索自动脱落,徐方庭拿回自己的佩剑,修为好像也恢复了。
声音响彻天地,所有人都听见了。
陆南星和成意回过头,都是不可置信。
他……
他这种恶毒小人,怎么可能飞升?
众人皆有所迟疑。
成意举剑怒吼:“不可能!狗屁天道,瞎了眼睛,竟教这种无耻之徒飞升!”
众人都回过神来,纷纷附和:“绝不可能!”
“一定是徐方庭又使了什么禁术!”
下一瞬,徐方庭出现在成意面前,提剑要砍,陆南星迅速反应过来,把成意给推开。
徐方庭最厌恶的就是祝青臣,其次就是祝青臣的这两个徒弟。
若不是祝青臣屡屡从中作梗,他早就得道飞升了,哪里还要受这些苦?
如今飞升,他第一件事就是杀了祝青臣和他的两个徒弟!
陆南星和成意站在一块儿,两个人对视一眼。
陆南星问:“你怕他吗?”
成意啐了一口:“他飞升成了天道我也不怕他。”
徐方庭提剑上前,忽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将他手里的长剑弹飞。
徐方庭很快就反应过来,
环顾四周:“祝青臣,又是你?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装神弄鬼,一次又一次地戏弄我?滚出来!”
——
“??[”
“我创造这个世界,教会他们修行,不是为了让他们变得更强,更不是为了让他们和我长生不老。我养着他们,就和你们凡人养着鸡鸭一样,我养着他们,是为了吃的。”
“我不吃死人,我要吃飞升的人。修士们在飞升的时候,修为达到顶峰,心情也是最佳,这个时候的修士,吃起来最好吃。”
“你们竭力封印的魔气,不过是我打了个瞌睡,罅隙之间产生的一点邪念。两百年前那场大戏,确实好看,我在云端看着你们抵抗我的一点点邪念,便觉得好笑。”
“到了最后,你们竟然也只是把它封印。不过正好,我吃腻了一身正气的修士,我想试试,如果修士们走邪魔外道飞升,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的。”
诸如此类,徐方庭自己都呆住了。
成意最先反应过来,大笑出声:“哈哈哈!徐方庭,你自以为飞升,实际上不过是飞到了天道的盘子里!”
徐方庭转过头,厉声道:“胡说!这根本就是祝青臣胡编乱造的,不可能!”
成意抚掌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你这种阴险小人也能飞升,原来天道和你一样,也是个‘杀妻证道’、‘看人取乐’、‘杀人饱腹’的狗东西……”
成意话还没说完,忽然反应过来。
天道把修真界的事情当笑料,把飞升修士当成盘中餐,而他……
何尝不是修真界的一员?
他转头看向其他修士,他们都面色凝重。
原来他们毕生所求,都不过是一场骗局,一场天大的骗局。
几位掌门恍然:“仙尊昨日便跟我们说过,或许天道本恶,原来真是如此。”
他们抬头看天。
青天依旧,一望无际。
可谁知道,天界之上,操控他们的,是这么一个恶毒的天道。
众人沉默良久,一时无言。
成意有些急了,看向陆南星:“这天幕一定是师尊传下来的,可师尊现在是不是在天界,万一师尊被天道……”
陆南星同他交换一个眼神,转过头,两人挥剑,狠狠地将徐方庭砍倒在地。
“滚开!别挡着路!”
陆南星紧握武器,回过头,正色道:“苍天绝情,大道无耻,将我等视为猪狗牲畜,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必以它为天了!”
陆南星举起长剑,似乎要一剑捅破苍天。
他厉声道:“我欲毁天灭道,可有同道愿往!”
成意马上呼应:“我愿往!”
一众修士都抬起头,或果断,或迟疑,但都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武器。
就连抱着父亲尸体的沈明珠,也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我也愿往……”
“不可!天道就是天道,你们怎么能如此大不敬,我已然飞升……”徐方庭还想纠缠,被成意一脚踹开。
“滚!”
就算飞升,他也半点用处没有,他只能去纠缠沈明珠:“明珠,大师兄以前对你这么好,大师兄飞升了,带着你一起……”
下一秒,天边“轰隆”一声,碎石块砸在徐方庭的身上。
徐方庭扭头看去,只见陆南星和成意手执长剑,一剑一剑砍向天柱。
所有修士站在天柱下,有武器的用武器,没有武器的便直接上手去推。
狗屁天道,凭什么有人生来就能飞升?凭什么有人生来就要被杀妻证道?
凭什么?!
——修真界,不需要天道!!
第 66 章 被杀妻证道(22)
22
修真界天圆地方,四角用四根天柱维系。
从前众人都以为,这是上天恩赐,如果没有天柱支撑,只怕天都要塌下来了。
现在他们才知道,天不会塌下来,天柱只是天道伸出的触手,用来汲取修真界养分的触手。
如今修真界所有人群情激奋,竟然直接想把天柱砍断。
天道看着下界的场景,又呕出一口鲜血。
“废物!简直是一个废物!”
他精挑细选,挑出来的徐方庭,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徐方庭都飞升了,竟然还能被那两个人一脚踹翻。
天道看向祝青臣:“好啊,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厉害啊,连神仙都能一脚踹翻。”
祝青臣还被苍龙含在嘴里,安全地待在泡泡里:“不是我教的,是他们自己领悟的。”
祝青臣问:“你拿他们给徐方庭做垫脚石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一天吗?”
天道一个闪身,竟直接跳下了天界。
祝青臣连忙道:“长渊!”
苍龙迅速追上前。
下界,徐方庭还试图阻止其他人:“你们竟敢对天道无礼,你们……你们这样是会遭天谴的!”
他话音未落,天道便落在他面前。
徐方庭见他仙风道骨,眼睛一亮:“敢问阁下是……”
“天道。”天道朝他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容,“我来助你。”
徐方庭欣喜若狂:“好啊,多谢天尊!多谢天尊!”
看来是他的诚意感动了上天,天道亲自来渡他了,他一定……
可是他话音刚落,天道便死死地按住他的脑袋,在他面前长开了毒蛇一般的血盆大口。
徐方庭看见天道喉咙里鲜红的毒蛇,表情变得扭曲又惊恐,几乎要昏死过去:“你……你在干什么……救……”
众人回过头,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天道吃人。
就像巨蟒一样,张开血盆大口,离得很远,都能闻见腥臭的味道。
徐方庭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天道被苍龙一爪子拍飞。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苍龙盘旋,祝青臣临风而立,手执长剑,一身白衣,上面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陆南星和成意大喊一声:“师尊!”
祝青臣朝他们笑了笑:“没事,你们做得很好。”
两个徒弟这才委屈起来,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师尊。
好像刚才要毁天灭地的不是他们两个一样。
祝青臣看向其他修士:“诸位也辛苦了。”
“仙尊言重了,此等天道,弃之也罢!只是要劳烦仙尊与魔尊多加出力,我等自当拼死一战!”
“好。”祝青臣的目光简单扫过底下众人,开始点人。
“逍遥门、炼器宗、蓬莱门,还有……”祝青臣顿了顿,“玄天宗与几百个散修,尔等分赴四处天柱,斩断
天柱。”
“?”
他低头看了一眼长渊,“魔界也由我调派?”
长渊没有异议:“呼噜——”
“妖族、魔族、合欢宗,同样分赴四处天柱。”
“其余人等,陆南星、成意,还有诸位掌门长老——”祝青臣举起长剑,“随我一同诛杀天道!”
*
天道见势不妙,早已经逃走了。
祝青臣和长渊带着人去追,还没找到天道,系统就追上来了。
“臣臣?”
系统好像也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变成了红色的小光球,元件损坏,声音也有点沙哑,“滋啦滋啦”地闪着电流。
祝青臣问:“你去哪里了?”
系统道:“我被那个天道发现了,他把我抓起来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他知道你跟在我身边?”
“对,他还知道,你的修为并不高深,只要把我带走,你就任他宰割了。”
祝青臣了然,点了点头:“可是他没想到,长渊会来救我。”
“长渊……”系统顿了一下。
“怎么了吗?”
“嗯……我被天道困住的时候,还有一个红色的小光球,也被困住了。”
“你现在不就是红色的吗?”
“不是我,是另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东西。”
“你是想说,这里还有人和我一样,也有系统?”
“对,但是那个系统一句话也不说,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谁的系统。”
祝青臣垂眸看看苍龙,还来不及细想,身边的成意忽然大喊一声:“师尊,你看!”
祝青臣抬眼望去,只见天道附身在东边的天柱上,将毁坏天柱的一众人等震倒在地。
天柱上浮现出天道苍老的面容。
不过一会儿不见,他好像更老了。
众人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武器,不要命地往前冲。
天柱摇摇欲坠。
天道再一次将他们震翻,众人又顽强地爬起来。
天道厉声道:“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忤逆我?这整个修真界都是我的,我让谁飞升,就让谁飞升,我要谁死,谁就得死!”
系统看见仇人,也大吼道:“臣臣,我给你开了最强buff,让他看看,小世界到底是谁做主!”
“好。”
祝青臣微微抬起头,举起长剑。
剑意凝聚,在祝青臣身后凝聚成成千上万把发着金光的长剑。
随着一声龙吟,长剑出鞘,嗖嗖飞向天柱,重重地钉在天柱上。
“咔嚓”一声,佩剑钉中的地方,迅速出现裂纹,裂纹飞速蔓延,只一瞬,天柱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无数碎石如同雨点一般,细密地砸在地上。
“”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天柱倒塌的瞬间,天道迅速抽身而出。
瞬间失去补给来源,天道迅速苍老下去,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的老人,死死地捂着心口,只剩下皮囊。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避开祝青臣和长渊的进攻,转过头,却发现修真界其他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天道自然不甘心,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
这时,西边最后一根天柱也断了。
他抬起头,只能看见自己一手建造的天界——
他的宫殿、他的纸人,正在慢慢飘走。
天道怒吼一声,用最后的力气一跃而起,想要飞上去,和天界一起离开。
下一秒,陆南星和成意前后夹击,举着长剑,一左一右,狠狠地将武器插进他的心口。
完成最后一击。
天道就这样被他们夹在中间,迅速化作一具纸人。
山林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纸人,发出的哗哗声。
修士们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血汗,惊喜地喊出声:“天道已死!”
“天道已死!我们赢了!”
所有人欢欣鼓舞,不论修士还是妖魔,都抱在一起,相互庆祝。
祝青臣也松了口气,力气耗尽,跌坐在苍龙身上。
长渊化作人形,搂着他的腰,慢慢地落了地。
两个人都疲惫不堪,衣裳也破破烂烂的,沾满了血迹和尘土。
他们相互扶持着对方,朝前面走了两步。
“应该结束了。”
“嗯。”
陆南星和成意也往前走了一步,陆南星道:“师尊,方才与那天道交手时,他一直捂着心口,不知是否有诈。”
祝青臣想了想,猛地抬起头:“我给徐方庭下过一个咒。”
“什么?”
“如果他心生邪念,很快就会被反噬。在他想要剖成意金丹的时候下的。”祝青臣道,“我先前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杀妻证道的时候,我下的咒没有反应。”
看来是天道吃了徐方庭,最后应验在天道身上了。
“没事了,应该解决了。”
得到师尊这句话,陆南星和成意才放下心来,飞扑上前,紧紧地抱住祝青臣。
“师尊,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呜呜呜,师尊,好可怕!”
他们两个更可怕。
祝青臣被他们撞了一下,眼前一黑,便倒在了长渊怀里。
下一秒,长渊也搂着他倒了。
彻底晕死之前,陆南星和成意两个人的声音格外大:“师尊!”
*
夜色昏黑。
帐篷外火光摇曳,祝青臣躺在柔软的毯子上,缓缓睁开眼睛。
回过神来,
??[,
动一动手指都牵动身上的伤口。
祝青臣蹙眉:“系统,我不会被天道打死了吧?”
蓝色的小光球守在他的身边:“没有,天道已死,他加诸在你身上的伤害也会渐渐散去,养几天就好了,你看我都恢复了。”
“那就好。”祝青臣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边。
长渊就躺在他身边,没用灵力维持人形,额头上两根巨大的玄色龙角,大大方方地敞着衣襟,露出胸口和脖子上玄色的龙鳞。
因为受了伤,龙鳞脱落,龙角上还沾着血。
祝青臣伸出一根手指,试了一下他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只是睡着了而已,才放心地转回头。
“系统,我觉得我应该在你这边立一份遗嘱,如果我又死了,就麻烦你……”
系统连忙打断他的话:“不许胡说!”
祝青臣继续道:“如果我又死了,就麻烦你帮我去找李钺……”
系统了然道:“知道了,告诉他,你偷吃了他的点心、你带着小狗在他游泳的河里洗澡,你还是个‘渣渣臣’,看上了其他男人,叫他不要再等你了。那个男的叫长渊,和你出生入死、情比金坚,你还给他生了俩龙蛋。”
祝青臣没忍住笑出声,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柔软的毯子上。
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天道杀死的时候,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李钺……”祝青臣把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喊了一声。
正巧这时,长渊醒了。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
长渊转过头,看见祝青臣把自己埋在毯子里,看不清表情。
长渊张了张口,喊了一声:“仙尊?”
“嗯?”祝青臣回过神,连忙抬起头,想要抹一抹眼睛,结果忘了自己还动不了,一抬手就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他脸色惨白,又倒了回去。
长渊看着祝青臣通红的眼睛,还有没擦干的眼泪,也想帮他擦擦。
结果他也动不了,一抬手,手臂上龙鳞脱落的地方也是一阵疼痛。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努力假装自己没哭:“我没事。”
长渊歪了歪脑袋,用额头上的龙角挑起旁边的手帕,递到祝青臣面前。
“多谢。”祝青臣笑出声,却也没有用他递过来的手帕擦眼睛。
他只是偏过头,在毯子上蹭了蹭自己的脸,把眼泪蹭掉。
祝青臣擦完了眼泪,就费力地翻了个身,重新躺回去,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长渊挂着手帕,也转回头去,安安静静地和他躺在一起。
长渊淡淡道:“他们大概也不知道怎么治我们两个,就把我们两个放在一起,没别的意思。”
“嗯。”祝青臣点点头。
长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仙尊刚才在喊谁?”
“一个……”祝青臣顿了顿,“朋友的名字。”
“嗯
。”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
我忽然想到这个朋友。”
“是吗?”长渊笑了笑。
反派系统在旁边了然道:“他好爱你,
是吧?”
可是长渊却没有这样说,他淡淡问:“仙尊那时在想那位朋友的什么事?”
“我忽然想到,我们有一次出去玩,路过一片柿子林,柿子掉下来都烂了,他冲进林子里,故意踩得两只脚都是,还追着我跑。”
祝青臣说着说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长渊也勾了勾唇角,问:“怎么忽然想到这样的事情?”
祝青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快要死的时候,好像听见他喊我的名字。”
他那时候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这件事情格外清晰,只有朝他冲过来的李钺的模样格外清楚。
他在前面跑,李钺踩着两只脚的烂柿子,一边嘎吱嘎吱地追着他跑,一边喊他的名字。
或许这是他潜意识里记忆最深刻的事情。
祝青臣想了想,又道:“可能我那时候在庆幸,他不在这里吧?”
“是吗?”长渊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放在身前,“我也想到一个朋友。”
“嗯?”祝青臣好奇地转过头,“你也有朋友啊?你不是被关在魔渊里两百年了?”
长渊哽了一下:“以前的朋友。”
“噢。”
“他还挺笨的,笨手笨脚的。”
“所以你也庆幸他不在这里?”
长渊笑了笑,低低地应了一声:“不是。”
他庆幸的是,他在这里,能够保护笨手笨脚的祝卿卿。
祝卿卿不需要一个人面对这样凶险的情况。
两个人就这样躺着,说了一会儿话。
没多久,陆南星和成意端着伤药,掀开帘子进来。
“师尊……”
祝青臣转过头,朝他们眨巴眨巴眼睛,应了一声:“诶。”
陆南星和成意对视一眼,欣喜若狂。
成意迅速冲上前:“师尊,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师尊昏睡三天了!”
陆南星则冲出去喊医修宗门的人:“来人!来人!我师尊醒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朝外面喊道:“你们的魔尊也醒了!”
祝青臣和长渊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不一会儿,小小的营帐里就挤满了人。
一堆医修围在祝青臣身边,给他把脉。
一堆妖魔围在长渊身边,眼巴巴地望着他:“尊上,我们不会把脉。”
长渊哽住:“……那你们围在这儿干什么?”
妖魔们小声说:“我们还以为尊上要死了,特意死皮赖脸地缠着这群修士,让他们把尊上和玉清仙尊安置在一块儿。”
“我们都知道尊上……嗯,您和玉清仙尊死在一块儿,应该就死而无憾了。”
长渊低声呵斥:“闭嘴。”
祝青臣分了一个医修给他。
两个人默默地躺在床上,接受诊治。
祝青臣道:“你们也不要全都围在这里,去清点一下人数,看各个宗门受伤人数有多少,受伤的人最好统一救治。”
陆南星答道:“师尊放心,这些事情几位掌门已经去做了,各门各派受伤的修士不多,由医修宗门统一照料。”
“那就好。”祝青臣欣慰地看着他和成意。
陆南星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有件事情,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统计下来,玄天宗死伤人数最多。”
“怎么……”祝青臣也有些惊讶。
玄天宗……
“是,玄天宗掌门、二长老、三长老和五长老,全部战死,弟子死伤过百。”
祝青臣叹了口气:“其他掌门怎么想?”
“其他掌门的意思是,一码归一码,虽说玄天宗此次出了力,可封印到底是因为玄天宗掌门才打开的,剖人金丹、杀妻证道的也是玄天宗。让他们回归自己山头,但各个宗门也会派人监督。”
“可以。”祝青臣微微颔首,“将此事详实记录,不要偏袒,留给后人评判罢。”
“好。”
祝青臣又问:“玄天宗掌门死了,那徐方庭和沈明珠呢?”
“沈明珠还好,把龙须还了回来,抱着他爹的尸首,挖了个坑把他埋了。”
“徐方庭原本就被天道吸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现在疯疯癫癫的,哭着喊着说自己是‘主角’,要‘飞升成神’,我本来让人将他看管起来,结果……”
“嗯?”
“结果他不知怎的,趁天黑跑了出去,想杀了沈明珠,结果沈明珠反抗,随手一推,他的脑袋磕在石头上,撞死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着“杀妻证道”,结果反倒被他的妻给杀了。
“沈明珠又刨了个坑,把徐方庭给埋了,现在正给他爹守坟呢。”
“嗯。”祝青臣点点头,“就这样吧。”
这时,医修也给祝青臣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仙尊没有大碍了,静心休养几日便好。”
“好,多谢。”
陆南星送走医修,成意陪在祝青臣身边,眼巴巴地望着他。
祝青臣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躺了三天了,出去走走吧。”
“不好,师尊受了重伤,不能轻易走动。”
“没事,为师躺得腰疼,就出去转一圈。”
祝青臣执拗,两个徒弟没办法,只能把他从榻上扶起来。
两个徒弟一左一右护法,祝青臣披着外裳,慢吞吞地穿梭在营地间。
修士们虽然都受了伤,但还是喜气洋洋的,大晚上也不睡觉,围在篝火旁边聊天吃东西。
成意扶着祝青臣,在偏僻的地方找了个倒在地上的树干,用衣袖擦了擦,
才让师尊坐下。
祝青臣坐好,拍拍身边的两个位置,招呼自己的两个徒弟:“来坐吧。”
“?”
两个人一左一右,乖乖地挨着师尊坐好。
祝青臣一手揽住一个,分别摸摸脑袋:“说来惭愧,为师和你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原本以为,去魔渊探查,两三日便回,没想到耽误了两三个月。”
“等为师回来的时候,你们都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也不需要为师再教你们什么了。”
两个徒弟忽然感觉不对劲,猛地抬起头:“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祝青臣想了想,正色道:“其实为师的修为,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高,也再教不了你们什么了。”
“师尊!”
两个徒弟都震惊了。
其实祝青臣一直都很忐忑。
他在古代世界、在现代世界,可以毫无负担地做裴宣的老师、做陈和颂的老师,那是因为他本来就会这些东西。
可是他不会修仙,他也没修过仙。
他只能把系统给他的剑谱心法转交给徒弟们,再往后,离开系统,他就什么都不会了。
所以……
成意急了:“师尊说好了要收我做徒弟的,不能反悔!”
陆南星问:“师尊可是与天道一战,受了伤,要闭关去了?”
祝青臣点点头:“就当是我要闭关了吧。”
成意马上举起手,理直气壮:“那也得先收了我再闭关!”
“可是为师确实教不了你们什么了,逍遥门门主,还有炼器宗宗主,都很不错……”
“不要他们!”两个徒弟异口同声,抱着他的手臂,“就要师尊!”
成意道:“师尊已经和我说好了,不能说话不算话!”
陆南星也点点头:“师尊已然收我为徒了,我不会轻易改换门庭。”
祝青臣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好吧好吧,不换不换。”
听见他这样说,陆南星和成意才高兴起来,跟小狗一样,甩着尾巴,围着他转圈。
祝青臣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树桩上。
可他是真的不会修仙啊。
月光明亮,陆南星和成意紧紧缠着师尊。
陆南星道:“师尊,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早就被徐方庭杀掉了。”
成意点点头:“如今天道已死,我们会开创新的修真界。我一定好好修行,等以后我也成了掌门,就给师尊立一个石像,让所有弟子天天参拜,师尊就是我灭世宗的开宗祖师!”
祝青臣笑了笑:“好啊……等一下!”
他睁大眼睛:“什么宗?成意,你要弄个什么宗?你最近在想什么东西?心法练了吗?”!
第 67 章 被杀妻证道(23)
23
祝青臣本来是不想收徒的,可是成意整天缠着他,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否则为什么不肯现在就收他。
祝青臣没办法,只好在前线办了一场收徒仪式。
他原本不想太铺张,毕竟他马上就要走了,帮不上成意什么忙。
可谁知道,成意这小子跟猴子似的到处宣传,逢人就喊:“我要拜师啦!就在后天,所有人都来!”
祝青臣躺在营帐里,默默地把毯子拉过脑袋,把自己盖起来。
几天后,他就在前线收了成意为徒弟。
各门各派的掌门都来恭贺,妖魔一族也来了。
长渊坐在祝青臣身边,拢着手,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同样不太高兴的还有陆南星。
他站在祝青臣身边,抱着剑,小声嘀咕:“反正我是大师兄,反正我是大师兄……”
祝青臣回头看了他一眼,他马上闭上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成意双手捧着茶盏,在祝青臣面前跪下:“师尊,请喝茶。”
“嗯。”祝青臣点点头,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成意笑着道:“师尊,多喝一点。”
“好。”祝青臣又抿了一口。
“再喝一点嘛。”
“成意,你给我适可而止。”
“好吧。”成意笑嘻嘻地接过茶盏放好,结结实实地给他磕了个头,“师尊!”
礼成。
成意麻溜地从软垫上爬起来,站在祝青臣身后:“我终于有名分啦!师尊给我名分啦!”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祝青臣和长渊同时回过头,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叫“名分”?
修真界的人好没文化啊!
成意摸摸鼻尖,挪了挪脚步:“师尊,我去招呼客人,他们都是来参加我的拜师宴的。”
祝青臣点点头:“去吧。”
修真界众人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这次来参加成意的拜师宴,也算是他们自己的庆功宴。
天道已死,新的修真纪元将从他们这一代开始。
祝青臣拢着手,和长渊一起,端坐在主位上。
贴心的大徒弟给他们端来一盘烤肉:“师尊伤还没好,吃一点就好了,等会儿还得吃药。”
“好。”祝青臣抿了抿唇角的口水,点了点头。
不多时,几位掌门端着酒杯,起身向祝青臣致意:“今次之事,仙尊出力最大,我等都要多谢仙尊主事。”
“不必客气。”祝青臣端起面前大徒弟给他准备的药碗,苦涩点头,苦涩喝药。
妖魔们也不甘示弱,连忙站起身来,对长渊举起酒杯:“我们尊上应与仙尊齐名!”
长渊也端起药碗:“嗯。”
妖魔之中传出一个声音:“我看,若是流传后世,一定要将玉清仙尊与我们尊上的名字一同流
传,
我看,
就并称‘一尊’好了!”
“好好好。”
长渊微微颔首:“可以。”
这群人还挺上道的。
和祝卿卿一起流传千古。
祝青臣皱着眉头,转头看他。
长渊马上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此事怎么能我们自己封?要让后人来封。”
祝青臣:?
你又在说什么东西?
一众妖魔连连点头:“对对对!要后人封的才有意思!”
祝青臣摸摸头发,这时,那几个掌门又不甘示弱地站起来了。
“仙尊,如今玄天宗已倒,修真界群龙无首,请问仙尊,是否亲自创办门派,统领修真界?我等皆愿听从仙尊调遣!”
祝青臣摇摇头:“不必了。从前创办宗门,是为了团结一心,对抗魔渊,如今天下太平,又何须由我来统领?”
“可是……”
“这些事情,就交给小辈们去办吧,我累啦。”祝青臣看向陆南星和成意,“你们两个好好干,以后让师尊做一个‘开宗老祖’就行了。只有一条——”
“成意,给宗门起个正经名字,不许叫什么灭世宗!”
“知道了。”成意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叫‘傲天宗’!”
祝青臣:?
“还是让你师兄来想吧,你别掺和名字这种事情了。”
两个徒弟和各个宗门的弟子小辈们坐在一起,一众人商讨着该给新宗门起什么名字,其乐融融。
这时,有人问:“那你们这个宗门,该主修什么呢?刀?剑?医?符?”
成意和陆南星对视一眼,正色道:“散修!”
“什么?”众人不解。
“主修‘散修’!”陆南星举起酒杯,“天下散修,尽归我宗,不开早课,不必上供。只要散修遇到事情,受人欺凌,尽可以来我宗门寻求帮助!”
“我与成意原本都是散修,若不是师尊相助,我一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我们的宗门,什么都不修,只修‘散修’!”
祝青臣看着意气风发的徒弟们,没忍住笑了笑,这回没有再反对。
“系统,可以走了。”
“好。”
祝青臣闭上眼睛,熊熊篝火映在他的脸上。
长渊确认他已经离开了,悄悄伸出手,揽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按进自己怀里,像是拥抱。
“走了。”
*
在去第四个世界的路上,系统对祝青臣说:“你肯定会喜欢下一个世界的。”
“是什么世界?”
“你猜。”系统自信满满,“我保证你喜欢。”
“嗯……”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又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床铺上。
祝青臣试着伸出手,摸了摸身下的床铺,好像按到了弹簧。
祝青臣一惊,“咻”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
摸了摸床头,
摸到电灯开关,把电灯打开。
一瞬间,房间里亮如白昼。
“啊!”祝青臣高兴地用双手捧起系统,把它举高高,“是现代世界!”
蓝蓝的小光球浮现出害羞的红晕:“上个世界说好了要给你喝奶茶的,特意调了一个现代世界给你。”
祝青臣捧着它,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它:“统统,我太喜欢你了!”
系统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臣臣,我也一样,你是我遇见过最好的宿主……”
这还是第一次有宿主喊它叠词,还说喜欢它呢。
晕倒了。
过了好一会儿,光球上的红晕才消失。
系统清了清嗓子:“先来熟悉一下这个世界的剧情梗概,本书主角……”
“等一下!”祝青臣放下系统,马上拿起床头的手机,熟练地点开外卖软件,“我先点一杯奶茶。”
系统哽住:“……快点。”
“好,哇,又出了新品耶。”
祝青臣翘着脚,点好了外卖,放下手机。
系统继续道:“本书主角……”
“等一下!”祝青臣朝它伸出手,“把我的史莱姆给我。”
“好……”系统无奈地把史莱姆拿出来,“你不许打岔了!”
“好。”祝青臣把史莱姆拆开,在桌子上玩,“灵柩长埋深谷底——没有永远的秘密——”
系统哽住:“你不是在修仙世界待了好几个月吗?怎么还记得这些东西?”
祝青臣点点自己的耳朵:“刻进脑子里了。”
刚才还无比感动的系统高高地举起自己的电子屏幕:“死孩子,别逼我揍你。”
“你刚刚还叫我‘臣臣’,还说我是你‘最爱的臣臣’。”祝青臣放声歌唱,“噢噢——”
系统无语:“死孩子!”
【书名:遗失童话】
【时代:现代架空】
【标签:现代都市,虐恋情深,破镜重圆】
本书主角名叫夏舒。
夏舒家境一般,弟弟夏弛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在十八岁之前找到合适的心源换心。
父母努力赚钱、省吃俭用,为了“留住小儿子”而努力。
夏舒也很喜欢弟弟。
弟弟没办法去学校读书,他就在学校里认真听讲,回来把知识再教给弟弟。
弟弟没办法出去参加剧烈运动,他就背着弟弟出去玩耍,时刻保护弟弟。
等弟弟长大一些,也开始琢磨着贴补家用,减轻家里的负担。
一家人虽然生活不算富裕,但也是其乐融融。
十八岁那年,夏舒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京华大学中文系。
他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在外面兼职打工,给弟弟的手术攒钱。
在兼职的咖啡厅里,他遇到了同样家境贫寒的周子谦。
周子谦是大他一届的学长,也在
咖啡厅兼职,
对咖啡懂得很多,
亲手带他入门,教他如何制作咖啡,在他遇到难缠客人的时候,帮他解围。
一个月后,周子谦向他表白,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他们都很穷,就算谈恋爱,也只是两个人分一份煎饼、两个人分一杯果汁。
每当这个时候,夏舒总是说:“没关系,等工作了就好了。”
周子谦点点头,然后把煎饼里的鸡柳全部叼走,气得夏舒追着他打。
交了男朋友,夏舒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父母,只敢在周末回家的时候,搂着弟弟一起睡觉,把秘密悄悄告诉他。
弟弟眼中闪过八卦的光,问哥哥周子谦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听说周子谦也很穷的时候,弟弟马上翻身坐起来,把自己在网上画画赚来的钱交给夏舒,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说:“哥,这是我自己攒的钱,你拿去谈恋爱。”
夏舒摸摸他的脑袋:“你还要攒钱做手术呢,哥谈恋爱不用多少钱。”
“哥总是太亏待自己了,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呢。等我的病好了,我赚钱养哥哥。”
“好啊,到时候哥哥就做米虫,天天蹲在家里,等小弛上班回来给哥哥带吃的。”
“那我能不能见见子谦哥?”
“可以啊。”
第一天,夏舒就带着夏弛去了咖啡厅。
夏弛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白水,坐在位置上,看了一眼周子谦,把水喝完就走了,也没有让哥哥帮他介绍。
夏舒追出来,问他怎么就走了。
夏弛朝他笑着说:“我已经看见了,哥哥的眼光很好,看起来就是个好人。但是如果让他知道哥有个心脏病的弟弟,说不定会把他吓跑的。等我治好了病,帮哥哥稳住爸爸妈妈,哥哥再把他介绍给我们吧。”
夏舒心疼弟弟的懂事,但也没有强求。
就这样过了一年。
大一升大三的暑假,夏舒正在咖啡厅里兼职,忽然接到了夏弛的电话。
电话那边,夏弛的声音很虚弱:“哥,我看见……”
夏舒感觉不对劲:“小弛,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我在商场,子谦哥……”
“哐当”一声,手机摔在地上,路人把手机捡起来:“喂,你好……”
夏舒冲出咖啡厅:“你好,这是我弟弟的手机,请问我弟弟怎么了?”
“你弟弟他晕倒了……”
“麻烦你,帮我喊救护车,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请问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拜托了!求求你!”
夏舒冲出餐厅,一边往商场狂奔,一边给家里打电话。
五分钟后,救护车还没到,夏舒先到了。
好心路人围在夏弛身边,因为不了解他的病情,也不敢乱动。
夏舒拨开人群,飞奔上前:“小弛?小弛?麻烦你们散开一些,我弟弟需要新鲜空气……”
路人散
开,透过偌大锃亮的落地玻璃,夏舒看见西装革履的周子谦,带着一个他没见过的小男生,正在对面的奢侈品店里挑选手表。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最后周子谦捏了捏小男生的鼻尖,让销售员把所有手表都包起来,店里四五个销售员齐齐上阵。
所以……
小弛是看见了周子谦在奢侈品店给其他人买东西,才被刺激到心脏病发的?
夏舒没时间去管周子谦,回过神,迅速协助医护人员,把夏弛送上救护车。
正巧这时,周子谦转过头,看见了匆匆离开的夏舒。
手术室外,父母亲戚都到了。
夏弛要马上进行心脏手术,正好现在有合适的心源,如果他们能凑齐手术费,手术马上就可以进行。
可是手术费昂贵,还差三十万。
亲戚们凑了又凑,父母已经把家里的房子卖掉了,夏舒也拿出自己这些年来攒的钱。
还差十万。
父母们在走廊上打电话借钱,夏舒攥着手机,拉下脸给自己认识的老师同学打了电话,也给自己兼职的老板打了电话,预支一点工资。
可他们的钱不是很多,夏舒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太多,打了好几个电话,只凑到五千,远远不够。
他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周子谦的电话。
他只是借钱而已,他不是空口要。
他会还的。
电话接通,夏舒嗓音沙哑:“喂,子谦,我有急事,我弟弟……”
没等他说完,周子谦便道:“知道了,你弟弟病了是吧?要么心脏病,要么白血病是吧?”
“是,他马上就要做手术。”夏舒燃起希望,“就差十万块钱,你能不能……”
周子谦冷哼一声,冷声道:“你们这些人,总是用这些借口,也不烦吗?今天下午在商场看见我,晚上就打电话向我借钱。夏舒,你的演技未免太差了。”
夏舒忙道:“不是,我没有骗你,我弟弟真的快死了,我可以打欠条,或者你认不认识可以借钱的……”
“那就让他去死吧。”
说完这话,周子谦就把电话倒扣放在桌上。
他应该是在参加酒局,旁人大声招呼他:“周少,来,喝酒喝酒。”
“还是咖啡厅兼职打工的那个穷鬼?”
周子谦的声音十分轻蔑:“是啊,那个穷鬼。我下午带着小许去买表,被他看见了,刚发现我有钱就来借钱了。”
“谁呀?我怎么不知道?说来听听。”
“就咖啡厅里的那个,之前周少和我们打赌,一个星期拿下。结果周少隐藏身份跑去兼职,用了一个月才拿下。”
周子谦冷冷道:“他就是假清高,其实贱得很,一个月就贴上来。”
“那周少怎么还不分啊?都谈了快一年了吧?不会是舍不得吧?”
“
咔哒”一声,
“?_[(,
没玩腻分什么?我本来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结果都差不多,要是他坚持几天再问我要钱,我就给了,谁知道他这么急不可耐?”
“谁不知道周少大方?就算只玩一晚上,给的分手费也是天价分手费,他也是太心急了,一看见钱就往上扑,简直蠢死了。”
夏舒没有再听下去。
原来如此。
周子谦根本就不是什么勤工俭学的穷小子。
难怪周子谦对咖啡这么熟悉,难怪那些闹事的难缠客人一看见他就怂了。
原来他就是富家子弟们打赌的赌注,原来他就是个十足的蠢货。
夏舒来不及伤心,擦干眼泪,打开自己的手机,把通讯录翻了个遍,再也没有借到钱。
没有办法,夏舒只能颤抖着打开了网贷。
急急忙忙,终于凑齐了手术费。
夏舒坐在手术室外,无比悔恨。
他为什么要把周子谦的事情告诉小弛?
他为什么要让小弛去见周子谦?
如果小弛不认识周子谦,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一脸凝重地从手术室里出来,摇了摇头:“家属进去吧。”
这是进去见最后一面的意思。
夏舒整个人瘫软在地,使劲捶打自己:“都怪我……都怪我!”
父母强忍着悲伤,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一家人围在夏弛的床前,夏弛用仅剩的一点意识,看向每一个家人。
“爸爸要少抽烟、多运动,妈妈不要难过,我会变成小星星在天上的,哥哥……”
他顿了顿,夏舒俯身靠近,夏弛小声说:“哥哥,和他分手吧,他是个骗子。”
夏弛临死前,还记得这是他和哥哥之间的秘密,不能让父母知道。
最后,夏弛对他说:“生日快乐,哥哥。”
夏舒恍然抬起头,这才想起,原来过几天就是自己的生日。
夏弛是为了给他买生日礼物,才会去商场,才会在商场里看见周子谦,才会被气到发作。
夏舒满脸是泪,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痛哭流涕:“小弛,分手、哥哥分手,你活过来,哥哥要你活着……哥哥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时,周子谦又打电话过来:“夏舒,要是你说实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借钱给你……”
“滚啊!滚!”夏舒狠狠地把手机砸在墙上,哭得晕厥过去。
夏弛因为抢救无效去世,医生说,如果好好养病,没有受到这么大的刺激,早点凑齐手术费,早点进行手术,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操办完丧礼,父母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夏舒也因为借了网贷,要更加努力地赚钱还钱。
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样赚钱还有什么意义了。
他不再需要攒钱了。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因为还不上无良网贷疯狂上涨、甚至翻倍的利息,几个月后,他的信息被网贷公司曝光给了学校里的所有学生。
学校里,和周子谦要好的狐朋狗友也传开了。
他和周子谦谈恋爱,因为他太拜金,惹恼了周子谦,一向大方的周子谦一毛钱都没给他。可是他又习惯了奢侈的生活,所以他去借了网贷。
旁人去找周子谦八卦,周子谦不置可否,摆弄着打火机,随口应道:“对啊,他就是那种人,满嘴谎话,为了要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事情越闹越大,等夏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要澄清的时候,他已经被学校领导喊去了。
他和周子谦当面对质,他极力反驳,周子谦却点了点头:“对啊,我们在谈恋爱,他向我借钱,我没有借,他就去借了网贷。”
他说的都是实话,但又不全是实话。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周子谦插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对夏舒说:“喏,你要的十万块,拿去。”
夏舒猛地抬起头,把他推开,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滚啊!你给我滚啊!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周子谦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打破的唇角,恶狠狠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最后夏舒被记了一次大过,全系第一的保研名额也被取消了,甚至因为他得罪了周子谦,周子谦的狐朋狗友们在学校里处处给他使绊子,去他兼职的地方闹事,让他连学都上不下去。
再后来,夏舒重度抑郁,休学一年。
真相大白那天,周子谦跪在他面前,红着眼睛说他错了。
如果夏舒愿意,他愿意用余生赎罪。
——《遗失童话》
【宿主任务:成为夏舒的老师,帮助他成功保研】
【世界难度:C级】
【任务奖励:生命值5点】!
第 68 章 保研被毁(1)
1
富家少爷的一次赌注玩笑,就这样毁了一整个家庭。
祝青臣慢吞吞地把史莱姆收起来,“咻”地一下跳到床上,开始打拳:“哈——哈哈哈——”
系统复杂地看着他:“你疯了?”
“对,我疯了!”祝青臣疯狂捶枕头,“哈哈哈——我后悔来现代世界了,现代世界不能合法打人,我要修仙!”
直到祝青臣的手机响起,他才恢复正常:“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小猪吃不饱’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
“帮我放在门口吧,谢谢。”
“好的。”
祝青臣挂了电话,继续“哈哈哈”捶枕头。
系统在旁边看他发癫,小小的电子屏幕上显示出表情包——
阴暗爬行jpg.
把枕头捶得又松又软,祝青臣也累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出去把奶茶提进来。
他打开电视,找到自己上次离开现代世界时,没看完的动画片。
“更新了好几集,好耶!”
这几天都有最新动画片可以看了。
祝青臣“哆”的一声插好吸管,吸溜一大口。
动画片配冰奶茶,正好消火。
否则他要被气炸了。
“系统,我可不可以去一次古代,再去一次现代?”
“你是嫌每周更新三集动画片太慢,故意去古代攒两天是吧?”
祝青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系统道:“只准看一集,喝完奶茶就回去睡觉。”
“喝完奶茶我睡不着。”祝青臣抱着腿,啃着吸管,“我要看两集。”
“你明天就有课,你不用备课,也不用早睡吗?”
“我教什么的?”
“《诗经》。”
“那不用管了。”祝青臣看着电视,目不转睛,“《诗经》我闭着眼睛都会,动画片我还不会,要多看一点。”
系统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每次到现代世界就……”
祝青臣振振有词:“我感觉我内心其实是一个现代人!”
正巧这时,祝青臣的手机又响了。
“你好?”
“好嘞,我马上开门。”
祝青臣把动画片暂停,“咻”的一下站起身,打开门,把自己的肯O基拿进来。
系统震惊:“你什么时候点的?”
“刚刚啊。”祝青臣举起外卖,扭动着回到客厅,“和奶茶一起点的。”
系统跟在他身边:“我要附身小狗,我也要吃。”
“家里没有小狗,明天去捡一只。”
“我现在就要吃!我就要吃!”
小光球学着祝青臣的样子,在地上撒泼打滚。
祝青臣绕过它,在茶几前坐下,打开包装袋,拿起一根鸡腿,递到它面前:“你要吃吗?”
“我怎么吃?”
“⒏[(”
宿主吃实体炸鸡,系统吃电子炸鸡,大家都有美味的夜宵。
*
第二天,清晨。
系统在祝青臣枕头旁边蹦迪,轻轻唤醒它沉睡的宿主:“臣臣,起床!”
祝青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现在才七点半,大学哪有这么早上课?又不是高中,还要早读。”
“大学有噢。”系统在他耳边幽幽道,“有一种东西叫做‘早八’。”
祝青臣揉了揉眼睛:“那是什么?”
“就是八点早课。”
“什么?”祝青臣瞬间睁大眼睛,“咻”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刚才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现在是七点三十五,你再不起来,就真的来不及了。”
祝青臣着急忙慌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冲进浴室洗漱。
“骗子!高老师不是说上了大学就解放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早起床?那群高中生都被骗了!”
祝青臣抬起头,“呼噜噜”刷牙漱口,擦了把脸,然后换好衣服,拿起课本就冲出家门。
祝青臣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京华大学中文系讲师,平时负责给本科生们上《诗经》。
他就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里,下楼扫辆共享单车,狂蹬五分钟就能到教学楼。
他还来得及去食堂拿两个包子,在路上边蹬边吃……
噢,他不行,他平衡能力不好,死活不敢单手骑车。
来到教室,学生们也都到了,也都挂着黑眼圈,一边打哈欠,一边吃早餐。
祝青臣在讲台前坐下,偷偷拿出包子啃两口,喝一口豆浆。
五分钟后,铃声响起。
祝青臣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环顾四周,《诗经》是大课,在阶梯教室上,足足有几百个学生,学生名单都好几页。
祝青臣撑着手,随口道:“随便抽几个人点名。”
“陈旭。”
“刘云。”
“夏舒……”
点到夏舒的时候,祝青臣特意抬头多看了两眼。
那是个有点腼腆的男生,坐在前排,穿着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白白净净的。
这学期是大二下,他也才十九岁,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虽然要攒钱给弟弟做手术,但眼睛里还是亮着光的,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夏舒举起手,朗声应道:“到!”
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学生,虽然也穿得简朴,极力模仿夏舒身上的气质,但是眉眼间的戾气是藏不住的。
祝青臣蹙了蹙眉,系统介绍道:“这个就是周子谦。”
“他不是比夏舒大一届吗?而且他不是中文系的吧?”
“陪男女朋友上课,是大学里常有的事情。”
“好吧。”
⒌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点点头,合上学生名册:“我们今天来上《诗经》,上次讲到哪一篇?”
祝青臣话音刚落,周子谦就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准备睡觉。
他和夏舒在一起快一年了。
一开始,周子谦还会装得认真一点,在学期刚开始,对夏舒许下“我陪你上每一堂课”的承诺。
到现在,他早都腻了。
夏舒是真的无趣,上课就真的是认真上课,坐得跟小学生一样,连拉一下手都不肯。
能过来应个卯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指望他认真听讲吗?
夏舒看见老师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轻轻推了推周子谦:“子谦,你别……”
周子谦却满不在乎,推开他的手,想要继续睡觉。
祝青臣皱着眉头,扶了一下讲台上的麦克风,正色道:“我不反对外系学生来听我的课,但是我反对所有学生在我的课上睡觉。”
“你原本可以不来上课,可你来了,还占了前排位置,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要留下就认真听,想睡觉可以回宿舍。”
说完这话,祝青臣便定定地看着周子谦。
这下他不能再装死了。
周子谦自觉丢了面子,拽着夏舒的胳膊,想把他一起拉走。
可是夏舒坐在位置上,朝他摇了摇头,不肯离开。
怎么可以逃课?
周子谦沉下脸,转头看看整个阶梯教室。
祝青臣这样说,学生们可能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要是一走,其他学生可就都知道了。
他丢不起这人。
周子谦最终还是不好意思离开,只能睁着眼睛,盯着讲台上,心里把祝青臣和夏舒全都骂了一通。
祝青臣继续问:“上次讲到哪一篇?”
底下学生翻开书册,夏舒也翻开书册:“老师,上次讲到《定之方中》。”
“嗯,那继续讲。定之方中,作于楚宫。”
*
上课上到九点。
祝青臣洋洋洒洒,引经据典,一个小时就讲了一首诗,还没讲完。
学生们听得入神,只有周子谦坐在下面翘着脚转笔,百无聊赖。
他根本听不懂祝青臣在讲什么,更看不懂那些诗歌写的是什么,只觉得聒噪。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就收拾了东西想走。
夏舒当然不想走,拉着他的胳膊,笑着哄他:“别生气了,祝老师比较看重这些东西,他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周子谦眼底闪过不耐烦,最后还是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不过我接了一个临时兼职,没办法陪你上课了。”
“那好吧。”夏舒松开手,“那你中午回来吗?我们去二食堂吃饭,今天中午的免费汤有排骨。”
夏舒家境不好,虽说父母
没有强制要求他一定要为弟弟做什么,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也是大学生中等水平,可他还是习惯了,能省则省,吃穿住行上都不讲究,过得去都行。
周子谦一开始装穷接近他,和他一起分咖啡厅剩下的面包,和他一起喝食堂里的免费汤,和他一起认真上课。
就跟玩角色扮演游戏,扮演一个穷学生的男朋友一样,挺有意思的。
可就算再有意思,也不足以让周子谦坚持一年多。
他现在想到食堂的免费汤就犯恶心。
周子谦把胳膊收回来,对夏舒道:“看情况吧,如果赶得及就回来吃。”
“?_[(”
夏舒也不强求,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拜拜。”
“嗯。”
周子谦随口应了一声,大步离开教室,连头都没有回。
刚走出教室,他就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好哥们打了电话:“喂?刘浩,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边的人显然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谁啊?”
周子谦没好气道:“我。”
电话那边的人一激灵:“周少?”他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才九点啊,你怎么这么早?”
周子谦还知道要压低声音:“陪那个好学生上早八呗。”
“哪个?”刘浩反应过来,“噢,咖啡厅那个,周少你还没分啊?都这么久了,还没玩腻?”
“腻了,所以我待不下去了,你找个地儿,我们去玩玩,再喊几个人,玩一天,我包场。”
“好嘞。”刘浩忙不迭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周少您在校门口等着,我开车去接您。”
“先去浴场洗个澡,一身的穷酸气,闻到就恶心。”
“既然周少这么嫌弃,那就早点分了呗。”
“你不懂,我越和他待在一块儿,就越觉得他装。我还想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比喜欢钱还喜欢我。”
“那怎么可能?哪有人不喜欢钱……”刘浩自觉说错了话,连忙又道,“不过如果是我们周少,他可能真喜欢周少,不喜欢钱。”
“是吗?”周子谦笑了一声,“要不再打个赌?看看他有多喜欢我?”
“可以啊,周少要怎么赌?”
“你猜他知道我有钱以后,会憋几天才跟我借钱?”
“至少得三天吧?要是少于三天,他也太沉不住气了。”
“等人都到齐了,我们再开一盘赌局。”
周子谦一边打着电话,和狐朋狗友肆无忌惮地贬低夏舒,一边快步走下楼梯,离开教学楼。
教学楼下,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开着小电驴离开:“记得给我五星好评,谢谢您。”
“好。”祝青臣一手拿着自己的小鸭子保温杯,一手拿着奶茶,从小电驴后面走出来。
他大早上就点了奶茶,被系统臭骂一顿,现在课间刚好下来拿。
系统停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周子谦离开的背影:
“这个人真是恶心透顶,我昨天吃的电子炸鸡都要吐出来了,哕——”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可他把夏舒当成赌注,明明不喜欢,还非要招惹,让一群人看他的笑话。
明明厌烦了,还打着打赌的旗号,宁愿冷暴力也拖着不分手。
他自己就是一个恶心透顶的烂人,有什么资格去试探别人的真心?
祝青臣皱着眉头,走到角落没人的长椅边,拧开保温杯,又打开奶茶盖子,先把上面咸咸的芝士奶盖吸溜干净,然后把奶茶装进保温杯里。
祝青臣问:“商场剧情就在这个暑假对吗?”
“对。”
“剧情自动修正,一定会让弟弟夏弛去商场撞见周子谦?其他人都不行?”
“应该是这样的,这在原书里是一个大剧情。”
“这样啊。”祝青臣若有所思,保温杯装不下了,他就把奶茶杯里剩下的两口奶茶喝干净。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得抢在这个剧情之前,让夏舒先看清周子谦的真面目。
夏舒和弟弟无话不谈,由夏舒提前告诉弟弟这件事情,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这样,就算夏弛撞破了周子谦的真面目,那个时候夏舒也已经和周子谦分手了,夏弛有了心理准备,这件事情对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刺激。
或许就能平稳过渡了。
祝青臣打定主意,端着保温杯,准备走回教室。
系统提醒他:“把你嘴巴上的奶盖擦干净。”
“噢。”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才离开没有人的角落。
他捧着保温杯回到教室,假装自己刚刚装了热水回来,在位置上坐下。
夏舒正坐在位置上,拿起手机,笑着发语音:“子谦,你要是赶得回来吃饭,就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打饭占位置。”
周子谦忙着花天酒地,自然没有时间回复他。
他也不在意,放下手机,就开始整理上堂课的笔记。
祝青臣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地犯起嘀咕。
他之前做的任务,都是在主角攻受见面或者相恋之前。
主角受也很争气,一眼就能看穿主角攻的伎俩,扭头就给主角攻来一个过肩摔。
可是这个世界……
夏舒和周子谦已经谈了一年的恋爱了,夏舒对他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应该也很相信他。
而祝青臣只是一个普通老师,和夏舒没有过深的交情。
如果不能一击毙命,直接戳穿周子谦的真面目,他很容易被夏舒当成是多管闲事、挑拨离间的恶人,反倒把夏舒往周子谦那边推。
具体该怎么行动,他还要再思考一下。
祝青臣撑着头,坐在讲台前,认真思考。
这时,夏舒捧着笔记本上前:“老师,我对期末论文有一点想法,但是还拿不准…
…”
“嗯?”祝青臣抬起头,
笑着应道,
“可以跟我说说吗?”
“请老师指点。”夏舒把笔记本放到老师面前,“我本来想从《诗经》的感叹词作为切入点,可是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我发现……”
夏舒倒是勤奋好学,也很有做学问的潜质。
祝青臣只是简单点拨两句,他很快就明白了。
夏舒眼里闪着知识的光芒:“谢谢老师。”
“不客气。”祝青臣顿了顿,假装随口问了一句,“坐在你旁边那个学生,是我们系的吗?”
“不是。”提起周子谦,夏舒有点难为情,“实在是不好意思,他是金融系的,可能对《诗经》不太感兴趣,是为了陪我上课才过来的。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会提醒他注意的。”
祝青臣淡淡道:“不要紧,你不要耽误自己的学习就行。小情侣喜欢常常黏在一起,很正常,但前提是两个人在一起都开心,都有进步,如果没有进步,在一起也没意思,嗯?”
如果他只会打扰你学习,遇见事情只想拽着你逃课,这样的恋爱有什么意思?
“嗯……”夏舒顿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老师放心。”
正巧这时,铃声响了,祝青臣微微颔首:“去吧。”
“好,谢谢老师。”夏舒拿起笔记本,回到座位上。
祝青臣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总之他先铺垫一下。
系统道:“你放心,夏舒顶多有一点点‘恋爱脑’,在他心里,还是学习和家人比较重要,他拎得清的。”
“我知道。”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其实我也应该反省。”
系统疑惑:“什么?”
“面对一份真挚的感情,我的反应竟然是,夏舒会不会‘恋爱脑’,会不会不听劝。”祝青臣拍拍自己的脸颊,“他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周子谦,我不该这样想。”
“嗯……”
祝青臣站起身,拧开保温杯,喝着奶茶,慢慢地等学生回来坐好。
等学生差不多都回来了,再随机点个名,就继续上课。
*
十点整,课程结束。
夏舒赶着去咖啡厅兼职,收拾好东西,跟祝青臣说了一声“老师再见”,就飞快地跑出了教室。
祝青臣则被学生们围在中间。
这学期过半,学生们最关心的问题就是——
这门课怎么算分?
祝青臣笑了笑,一一解答他们的问题,直到十点半才得以脱身。
祝青臣抱着课本,端着保温杯,准备去夏舒兼职的咖啡厅看看。
咖啡厅就在学校门口,刚靠近,就有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气。
落地窗围起来,上午十点多,生意很好,外卖员进进出出,许多学生在这里敲论文,安安静静的。
夏舒换上制服,围着围裙,端着咖啡,熟练地在桌椅间穿梭,游刃有余。
祝青
臣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
轻声问:“祝老师,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祝青臣这才像看见他一样,恍然道:“夏舒,你也在这里?”
系统:?
“你在假装什么?你明明就是特意过来的!”
“我在这里兼职。”夏舒不卑不亢,坦然自若,“老师想喝点什么?我用员工卡给老师打折。”
“好啊。”祝青臣笑了笑,“我就不喝咖啡了,来一份招牌小蛋糕。”
“好的,请您稍等。”
夏舒抱着菜单离开,祝青臣撑着头,从咖啡厅的落地窗望出去。
对面就是一家台球厅,同样也是落地窗。
系统道:“周子谦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就是在那个台球厅里看见夏舒,才打了那个赌。要是你早点过来,把台球厅收购了,说不定周子谦就不会看见夏舒了。”
祝青臣问:“穿书局会提供收购经费吗?”
“不会,你自己赚。”
“你不如不说。”
不一会儿,夏舒就把他的小蛋糕端上来了:“祝老师请慢用。”
“嗯,谢谢。”
正巧这时,咖啡厅门上的铃铛“叮咚”响了一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推门进来。
少年身量稍小,脸色有些发白,黑色的短发却显得活力十足。
他背着一个小小的黑色背包,穿着简单,一双眼睛环顾四周,好像在寻找什么,双眼和夏舒的眉眼有些相似,都是亮晶晶的。
看见夏舒的时候,他的眼睛又亮了几个度:“哥!”
夏舒看见他,立即上前,低声问:“小弛,你怎么过来了?爸妈知道吗?”
祝青臣挖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心中了然,原来这就是夏弛,夏舒的弟弟。
夏弛朝哥哥笑了笑,露出两颗小犬牙,举起手里的手机:“我一路过来都跟爸妈打着视频电话呢,不会有事的。”
“我想哥哥了,所以过来看看。”夏弛对手机那边的父母挥挥手,“爸爸妈妈,我到啦,你们不用担心,拜拜。”
夏父夏母十分温柔,应了一声:“好,那你和哥哥一起待一会儿,别给哥哥添乱,要回来的时候再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好。”夏弛挂了电话,看看四周,小声问,“子谦哥不在吧?”
他害怕周子谦看到自己,会引起他和哥哥之间的矛盾,所以总是在周子谦不在的时候过来看望哥哥。
“他不在,他已经辞掉了咖啡厅的兼职,现在在其他地方做服务生。”
其实周子谦根本就没有在兼职,一开始来咖啡厅是为了那个赌约,后来把夏舒追到手,他自己也烦了,就干脆辞了兼职,骗夏舒自己在其他地方打工。
夏舒看了一眼时钟,对弟弟说:“我还有半个多小时才下班,你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一下带你去食堂吃饭。”
“嗯。”夏弛点点头,环顾四周,咖啡厅都坐满了,
已经没有其他座位了。
“”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可以,坐吧。”祝青臣笑着点点头,还把自己的小蛋糕往前推了推。
“谢谢祝老师。”夏舒把椅子搬出来,让夏弛坐下,“走过来饿了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哥哥买单。”
“不用啦,谢谢哥哥,我走过来正好口渴了,喝一杯白开水就好了。”夏弛伸出一根手指。
“等着。”
夏弛笑着目送哥哥离开,转回头,看向祝青臣:“您好,请问您是哥哥的老师吗?”
“对,我叫祝青臣。”祝青臣点点头,“我们刚刚下课。”
夏弛低头看向祝青臣放在桌上的《诗经》,笑着道:“我哥哥真的很喜欢中文,特别喜欢这些古代诗歌,哥哥肯定很喜欢上祝老师的课。”
“嗯,他上课很认真,对这些诗歌也有独到的见解。”
“太好了。”夏弛小声道,“当初哥哥填志愿的时候,所有人都说,金融或者计算机好赚钱、好就业,以后可以帮家里减轻负担。只有我知道,哥哥喜欢文字,我想让哥哥读自己喜欢的专业……”
他话还没说完,夏舒就端着一杯温开水和一盘华夫饼过来了。
“小弛,说什么呢?不要跟祝老师说这些。”
夏弛看了看哥哥,乖乖闭上嘴。
祝青臣笑着道:“没关系,你弟弟说得很有道理。”
夏弛受宠若惊:“真的吗?哥哥总是说我胡说八道。”
“真的,可以多说一点。”
正巧这时,有客人朝夏舒招了招手:“你好,我要点单。”
夏舒连忙回头:“请您稍等。”
夏弛马上和祝青臣统一战线:“哥你去忙吧,我和祝老师一起聊天。”
祝青臣也朝他挥挥手:“嗯,拜拜。”
夏舒不太放心地一步三回头,见夏弛是真的喜欢祝青臣,祝青臣也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才稍稍放下心来。!
第 69 章 保研被毁(2)
2
因为身体原因,夏弛不能去上学,也不能参加剧烈运动。
他在家里长到十五岁,除了父母和哥哥,没有什么朋友。
现在遇到祝青臣,和他很投缘,什么话都跟他说。
除了自己生病这件事。
他不想把自己生病的事情到处宣传,更不想用这件事情卖惨,让祝老师对他们家特殊对待。
他只是想像正常人一样,交一个朋友而已。
夏弛和祝青臣坐在一起,夏弛打开自己的手机,把自己画的图给他看。
“是我在网上自学的,现在也有人找我约稿呢,一张二十块呢!”
夏弛还是小孩子脾气,虽然语调上扬,带了一点炫耀的意思,但是并不讨人厌。
祝青臣也很捧场,捧着脸,认真欣赏他的画:“很好看,有一种下过雨的清新感觉。”
“真的吗?”夏弛傻笑,“暑假就是哥哥的生日,我想多画一点,攒点钱给哥哥买生日礼物,但还不知道该买什么。”
祝青臣微微抬眼,虽然知道这是剧情铺垫,但也不想扫他的兴,说什么你哥哥不看重这些、你平安就是你哥哥最大的礼物,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他只是想给哥哥送生日礼物而已,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祝青臣点点头:“我觉得你哥哥会很高兴的,你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夏弛回头看了一眼夏舒,转回头,小声问:“老师觉得送一套诗集怎么样?或者送文创产品,字帖、笔筒或者油纸伞、”
祝青臣想了想:“诗集或者画册都可以,夏舒会喜欢这些东西的。”
“嗯。”夏弛低下头,目光落在桌上的书册上,“老师可以跟我讲讲《诗经》吗?我也想听听,哥哥在大学里上的课。”
“好啊。”祝青臣翻开书册,随便挑了一篇给他讲。
夏弛认真听讲,听得兴起,还拿出自己的素描本,随便画上两笔,将诗里的画面勾勒出来。
祝青臣捧着脸,看着他画画:“你有没有想过,不去外面买礼物,而是自己画一些画送给他呢?”
夏弛抬起头,眼睛一亮:“好像很有道理,我可以把《诗经》画给哥哥。”
“对呀。”祝青臣点点头。
让他留在家里,自己画画,说不定可以避免他去商场触发剧情。
虽说可能没用,但总是要试一试。
夏弛低头看向书册,随便翻开一页,就犯了难:“祝老师,好多字我都不认识,我没怎么上过学。”
祝青臣笑着道:“可以问我呀。”
“真的吗?”夏弛抬起头,因为声音太过激动,还引起了旁边夏舒的注意。
他连忙朝哥哥摆摆手,示意他没事,然后压低声音,悄悄问祝青臣:“真的可以吗?”
“嗯。”祝青臣点点头,“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太好了,谢谢您。
”夏弛拿出手机,
“可以留给我一个邮箱或者其他联系方式吗?我回去就买一本书,
有不懂的地方整理好了,再统一请教老师。”
“好。”祝青臣把自己用来收学生作业的邮箱留给他。
*
中午十一点半,咖啡厅客人们基本上都去吃午饭了,夏舒也就下班了。
他换上自己的便服,背上背包,走过来的时候,祝青臣和夏弛正对着书本讨论得热火朝天。
“芦苇是怎么样的呢?我还没有见过芦苇呢。”
“就像柳絮一样。”
“我也没有见过柳絮。”夏弛有点犯难,他什么都没见过。
“嗯……”祝青臣想了想,努力让他理解,“像一样,像奶盖一样,像你哥做的咖啡上的泡泡一样。”
这下夏弛知道了:“那我见过了。”
两个人讨论得入迷,完全没有注意到夏舒已经走到了桌子旁边。
夏舒清了清嗓子:“小弛,不要缠着祝老师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走吧,哥下班了,带你去学校食堂吃饭。”
“好。”夏弛应了一声,转头看向祝青臣,“祝老师要去吃饭吗?”
“我……”祝青臣顿了顿,“我就不去吃饭了。”
他刚刚才吃了一大份蛋糕,每个口味都吃了,保温杯里的奶茶也还没喝完。
再说了,夏弛是特意过来找夏舒的,现在夏舒下班了,当然要让他们兄弟好好说说话,他总是跟着,像什么样子?
结果夏弛一听这话,表情不由地垮了下来,拖了长音:“啊……”
夏舒刚想提醒他不要没礼貌,祝青臣便道:“不过我和你们一起回学校,我回公寓休息。”
“好耶!”夏弛马上又高兴起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准备出发了。
他就跟小孩子一样,有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
夏弛开开心心地走在前面,夏舒和祝青臣走在后面。
夏舒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对祝青臣道:“祝老师,我弟弟他不太懂得这些人情世故,给您添麻烦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祝青臣笑着道,“我和夏弛蛮投缘的,他和你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你有的时候太绷着了。”
夏舒一愣,小声道:“我没有。”
“没关系的。”祝青臣看向他,“你很要强,学习要第一,兼职也要第一,偶尔也可以放松一下。至少在我这边,人情世故一点也不重要。”
夏舒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他想,祝老师应该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所以才会这样提醒他。
没多久,祝青臣就到了公寓楼下,朝他们挥挥手:“我先回去了,下次见。”
夏弛踮起脚,用力地朝他挥挥手,热情道别:“祝老师拜拜。”
等祝青臣离开后,夏舒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才一个上午,你和祝老师就这么熟了?”
“对呀。”夏弛抱住哥哥的手臂,“我和哥一样,我也很喜欢《诗经》,很喜欢听祝老师讲课。祝老师好温柔啊,听祝老师讲诗,好像真的回到了几千年前一样。”
夏舒笑了笑,摸摸孩子气弟弟的脑袋:“是吗?等你病好了以后,也读中文系,好不好?”
夏弛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我还是更喜欢画画。”
兄弟两个朝食堂走去。
夏舒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周子谦发消息:“子谦,你赶得及回来吃饭吗?要我帮你打饭吗?”
他在发消息的时候,夏弛就站在原地,用八卦的眼神看着他。
等他发完了,夏弛才开口:“子谦哥还在外面兼职吗?”
“嗯,早上就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吃饭。”
“那要等他吗?等他回来和哥哥一起吃午饭。”
夏弛有些酸溜溜的,夏舒好笑地看向他。
“那你呢?你怎么办?你不是不想让他认识你吗?”
夏弛一瘪嘴,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我就坐在旁边,假装我是别人家的小孩,根本不认识哥,吃完就回家。”
夏舒笑出声,摸摸他的脑袋。
两个人在食堂门口等了十多分钟,不见周子谦回复消息,才一起走进食堂。
这时候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食堂人不多,夏舒刷卡,两个人很快就打好了饭。
夏舒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弟弟却十分放纵。
夏弛要了一份蒸鱼,要了一份蘑菇炖鸡肉,还要了一份肉沫茄子,他什么也没说。
兄弟二人面对面坐着,夏弛握着勺子,把盘子里的肉菜都分一大半给哥哥:“哥一直都不吃肉的吗?刚才那个食堂阿姨都认识哥哥了,直接给哥哥打一份青菜。”
夏舒笑着道:“每个周末回家,妈不是都做好菜给我们吃吗?在家里吃的有点多,在学校吃的就少了。”
“是吗?”夏弛保持怀疑。
“是,快吃吧。”
半个小时后,等他们吃完了饭,周子谦才给夏舒回了消息。
“我就不回去吃了,你吃了吗?”
背景声音有点吵杂,夏舒想着,可能他还在忙吧。
夏舒回道:“嗯,我已经吃过了,今天学校食堂的鱼很不错,你没有口福啦。”
过了一会儿,周子谦回复:“小舒,我在酒店打工,自助餐这边准备了很多菜,晚上会剩下来,可以让我带回去,你想要吗?想要的话我可以带一点回去。”
夏舒下意识看了一眼弟弟,害怕他觉得丢脸。
可是夏弛却说:“哇,大酒店的自助餐,我都还没吃过呢,哥,你帮我尝一尝,然后告诉我是什么味道,好不好?”
于是夏舒笑了笑,回道:“好啊,如果可以的话,那你带一些回来吧,我不介意的。”
他确实不介意。
他也在酒店打过工,确实有这项规定。
没有来得
及上桌的菜,
为了避免浪费,
会在下班的时候交给服务生,让他们带回家去。
如果他们不带走,也会被丢进垃圾桶。
节约粮食,没什么不好的。
夏舒发完消息,便把手机收起来,带着弟弟一起,把用过的餐盘餐具放到指定位置。
夏弛问:“哥下午还要去打工吗?还是有课要上?”
“下午没课,打工就不去了,请个假,陪你逛一下学校,上次不是还没逛完吗?”
“好!”
中午天气太热,人也多,夏舒便带着夏弛去了图书馆。
他坐在离空调较远的地方,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整理一下论文思路。
夏弛乖乖地坐在旁边,借了一本花鸟画图册,指尖拂过盛开的玉兰花。
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与此同时,纸醉金迷的包间里。
周子谦瘫坐在沙发正中间,年轻的男男女女围在他身边,一群人正玩着纸牌。
忽然,周子谦高高地举起手,众人都安静下来,转头看向他。
“周少,怎么了?你那个小男朋友回了?”
“回了。”
“哟,快快快,让我们听听他说什么了!”
众人吹着口哨,一起起哄。
上一盘纸牌,周子谦输了,要接受惩罚。
他的狐朋狗友们就出了个损招——
让周子谦去问夏舒,要不要他们吃剩下的东西。
周子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了手机。
愿赌服输,他想。
而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问一句而已。
所以他给夏舒发了消息,谁知道,夏舒很快就回他了。
周子谦清了清嗓子,众人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点开语音条,夏舒清清朗朗的声音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好啊,如果可以的话,那你带一些回来吧,我不介意的。”
夏舒话音刚落,包间里,所有人发出一声爆笑,捂着肚子笑成一团,夸张得几乎要从沙发上滑下去。
“救命,周少,你怎么会和这种穷酸学生谈恋爱?”
“我不行了,周少,你这个男朋友真的笑死我了。”
“他连饭都吃不饱吗?要捡我们剩下的吃?”
更有甚者,直接开始模仿夏舒的声音:“‘好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的。’”
有人把唱歌用的麦克风打开,递到周子谦面前:“周少,我们都没听清,你再放一遍。”
“再放一遍!再放一遍!”
周子谦握着手机,表情有些复杂。
朋友们的笑声有些刺耳,他们明明在嘲笑夏舒,可他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的沉默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终于停止了嘲笑,回头看向他。
见他表情有些阴沉,心中更加忐忑起来。
“周少?你生气了?”
“……”
?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其实节约粮食也挺……”
周子谦抬起头:“没有,被他气到了,一股穷酸味,光是听见声音就恶心。”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肆无忌惮地嘲笑夏舒。
“原来是被恶心到了。”
“我就说嘛,我们周少见多识广、历经千帆,怎么可能看上这种小气的人?”
一个朋友戳了一下周子谦的手机屏幕,夏舒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好啊,如果……”
下一秒,周子谦把手机锁屏,甩在旁边的沙发上,挽起衣袖:“别听了,听着都烦,来吧,继续打牌。”
“好嘞。”
众人重新围坐在桌前,周子谦将纸牌甩在桌上。
接下来他们打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模仿夏舒的语音:“好啊,我不介意的。”
周子舒也没有阻止,反倒毫不介意地看着他们肆意嘲笑夏舒,自己也跟着笑一笑。
*
傍晚五点。
夏舒和夏弛乖乖地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家长过来接他们。
夏弛正给爸妈打电话:“爸爸妈妈,我和哥哥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夏母温和地应了一声:“好,爸爸正开车呢,我们马上过去。”
夏弛把手机递到夏舒面前,夏舒抿了抿唇角,小声道:“让爸开慢一点,注意安全。”
“好,我会如实转告的。”
夏家家境并不好,夏父是开出租车的,夏母在酒店做保洁领班。
夏弛出来玩,夏父便暂时停止接单,过来接老婆孩子回家。
不一会儿,夏父就开着车过来了。
学校附近只能临时停车,夏舒连忙带着夏弛上前,帮他打开后座车门:“快,上车。”
夏母从副驾驶里拿出一堆东西:“小舒?快,爸爸妈妈给你买的水果,还有牛奶麦片,拿回宿舍去吃。”
夏舒连忙道:“不用了,这么多我吃不完,放在家里,我回去也能吃。”
“家里有留的,快,拿去。”夏母伸长手,把一大包东西全都塞进他手里,“快拿好了,这边不能一直停车,你再不拿走,爸爸就要吃罚单了。”
“好吧。”她都这样说了,夏舒只好接过东西,但是又嘀咕了两句,“我周末就回家了,在宿舍放两天就坏了。”
夏母正色道:“不会的,怎么可能放两天就坏掉?分给同学吃。”
一直沉默寡言的夏父忽然幽幽道:“那就在周末之前吃完。”
“对,就在周末之前吃完。”夏母笑着道,“爸爸妈妈先走啦,你在学校玩得开心、学得开心,拜拜!”
“哥哥拜拜。”
“嗯,拜拜。”夏舒笑了笑,朝他们挥挥手。
目送家人离去,夏舒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低头翻了翻。
爸妈不止给
他买了水果牛奶,还给他买了很多辣味小零食,辣条、牛肉干、小烤肠、泡椒凤爪,应有尽有。
因为夏弛身体特殊,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一家人也都跟着清淡饮食。
可是爸妈也知道他年纪小,知道他喜欢吃零食。
所以他们总是趁两兄弟分开的时候,一个人稳住夏弛,一个人带他出去吃点小零食,还让他不要告诉弟弟。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其他家长都想方设法地让孩子少吃点零食,只有夏舒的父母,努力让他多吃零食。
夏舒笑了笑,抱着东西,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他一边走,一边给周子谦发消息,分享喜悦:“你什么时候下班呀?我爸妈给我送了零食,一起吃呀。”
过了一段时间,周子谦才回复他,语气敷衍:“没这么快。”
“好吧。”夏舒把东西搬回宿舍,分给舍友一份,自己没忍住,吃了一块牛肉干。
然后他把东西锁进柜子里,拿出笔记本,开始敲论文。
不能再吃了,他要和周子谦一起吃。
*
晚上十点,夏舒才接到周子谦的电话。
夏舒正好把论文结论敲完,笑着接起电话:“喂,你下班啦?”
周子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嗯,你下来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好啊,我也给你准备了吃的。”
“嗯。”
夏舒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包零食,开开心心地下了楼。
时间有点晚了,宿舍楼下,几对小情侣在依依惜别,不舍得分开。
周子谦提着几个精致的打包饭盒,在宿舍楼下的花圃旁边等着。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子,远光灯打过来,有些刺眼。
夏舒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周子谦指了一下前面偏僻的地方:“去那边坐吧。”
“好啊。”
夏舒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在偏僻的长椅上坐下。
夏舒笑着问:“今天兼职辛苦吗?你吃过晚饭了吗?”
“嗯。”周子谦把打包盒甩给他,“在外面吃过了。”
“那还吃得下我给你带的零食吗?”
“吃不下。”
夏舒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周子谦当然是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在酒店吃过了。
临走时,朋友们还喊来服务生,让服务生把剩饭剩菜打包一下。
“有人还等着周少带东西回去投喂他呢。”
周子谦终于制止了他们的行为,让服务生做了一份新的打包。
夏舒打开盒子,眼睛一亮:“做得很好看,这是剩下来的吗?”
“是。”周子谦淡淡道,“一个客人点了又不要了,就带回来了。”
“太好了。”夏舒拿出一次性筷子,用力掰开,“我们一起吃。”
“不用了,你吃吧,
我吃过了。”
“⒌_[(”
“不用了,吃得很饱。”
“好吧。”
察觉到周子谦兴致缺缺,夏舒只当他今天工作累了,便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
周子谦看着夏舒吃得开心的模样,却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停着的车子那边。
瞧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吃一块鹅肝而已,这种东西他平日里根本就不爱吃,夏舒吃成这样。
原本他还为朋友们对夏舒的嘲笑有点愧疚,现在嘛,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反正夏舒也不知道,反正他已经弥补了,不是吗?
夏舒转过头,看向周子谦,疑惑地问:“怎么啦?最近兼职很辛苦吗?”
周子谦敷衍道:“没有,不辛苦。”
他不说,夏舒也不好再问,默默吃完东西,把打包盒收拾好。
等他把打包盒丢掉,回过头时,周子谦已经走了,连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我先走了。”
夏舒抿了抿唇角,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算了,可能他心情不好吧。
夏舒追上去,把家里给的零食塞给他,朝他挥挥手:“明天见。”
说完这话,他便提着东西,回了宿舍,继续润色自己的论文。
夏舒一走,周子谦走到路上,又给刘浩打了电话:“喂,刘浩,过来接我,夜场继续。”
“好嘞。”刘浩应了一声。
下一秒,停在不远处、开着远光灯的那辆车缓缓靠近。
车里坐着的,都是周子谦的朋友。
刚才夏舒在这儿吃东西,他们全都看见了。
对他们来说,这是全程直播。
夏舒吃东西的时候,他们在大笑夏舒怎么会吃成这样。
夏舒追上来把自己最喜欢的零食塞给周子谦的时候,他们在一边模仿,一边捧腹大笑。
刘浩从驾驶位里探出脑袋,故作惊讶地问:“周少应付好男朋友了?这么快?还没十分钟呢。”
周子谦冷哼一声,把夏舒给的零食丢进车里,自己也上了车。
“什么男朋友?就是个蹭吃蹭喝的。都怪你们,非要打赌让我给他发消息,害得我还要特意回来一趟,看见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就烦。”
“周少别生气,咱们去新开的场子玩玩,玩个通宵。”
“行。”周子谦又道,“不过我是真腻了,要不是为了你们那个赌约,我早就想跟他分了。”
“别啊,周少,我们还等着看谁输谁赢呢。”
“就是,周少,我押的可是这小子对你痴心一片,你可别让哥们输了啊。”
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周子谦,他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虽然他欺骗夏舒,玩弄真心,但他心里清楚,夏舒很喜欢他。
这让他在朋友面前很有面子。
朋友们随手拆开夏舒送给周子谦的零食,只看了一眼,就丢出车窗外:“这种货色他也拿得出手。”
周子谦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转过头,毫不在意。!
第 70 章 保研被毁(3)
3
夜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周子谦领着一帮朋友,来到新开的场子里。
几个人开了个大包间,打牌取乐。
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周子谦还点了几个陪玩。
男女都有,好哥们一人一个。
周子谦坐在牌桌前,挽起衣袖,手法娴熟地洗着牌。
浓妆艳抹的小男生一开始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边,后来见他并不抗拒,便悄悄攀上了他的胳膊。
“周少好厉害啊。”
周子谦笑了笑,没有回答。
刘浩转过头,上下打量了那个小男生一眼,朝他吹了个口哨:“周少,这个还挺正的,比你那个男朋友好看,而且不像木头。”
周子谦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小男生微微抬起头,喊了一声:“周少。”
“嗯。”周子谦应了一声,“是比夏舒好看点。”
“哟——”狐朋狗友们都开始起哄,“周少,终于要换了?”
“你叫什么名字?快跟周少加个联系方式,快快快。”
小男生看着周子谦,双眼含笑:“周少,我叫许溪。”
“嗯。”周子谦把手机解锁了,然后甩给他,“你自己加。”
“好,谢谢周少。”
许溪接过手机,熟练地加上好友,看见周子谦放在置顶的夏舒,犹豫了一下,还改了备注。
等他改好,抬起头时,就看见周子谦正看着他。
许溪乖巧地把手机还给他,周子谦看了一眼,他改的备注是【法学许溪】
意思是“法学系的许溪”,这样,就算别人看见了,也不会怀疑什么。
毕竟,谁会特意去法学系找有没有许溪这个人呢?
周子谦微微抬眼:“你很聪明,也很识趣。”
许溪歪了歪脑袋,露出招牌笑容:“谢谢周少,那下次多点我呀。”
“好。”周子谦轻巧地答应了,转回头,继续打牌。
不多时,牌桌上酒喝完了,周子谦便让许溪出去拿酒。
许溪笑着走出包间,关上门的时候,脸上笑容陡然消失。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搓下来一堆粉。
笑得他脸都僵了。
他早就盯上周子谦了。
这人和所谓兄弟们一起过来玩,每次都是他付账,有的时候人没来,就他的那些兄弟过来,他们还说记在周子谦账上。
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其实跟冤大头似的。
他最喜欢坑这种蠢货了。
许溪抱着手,快步走在走廊上,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他马上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穿着简单的小黄鸭白T,模样俊朗,书卷气十足,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有些探究。
许溪知道,有钱人一般都穿得比较简单。
所以他挂起招牌笑容,抬起头,看向祝青臣。
祝青臣看清他的脸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系统,这就是许溪?周子谦买奢侈品的那个?”
“对啊。”
“这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吧?肯定没成年,他怎么可以在这里打工?啊?”
祝青臣本来在公寓里,吃着外卖、喝着奶茶,看着动画片,快乐得像个小神仙。
结果系统跟他说,今天是周子谦遇到小许的日子,他就想着过来看看。
原书里写,这个小许名字叫做许溪,是个夜场里陪玩的小绿茶。
周子谦在一次打牌的时候认识了他,许溪使劲浑身解数勾引他,让他给自己花钱。
正是因为许溪缠着周子谦给他买手表,夏弛才会撞破周子谦的身份,才会心脏病发,夏舒才会和周子谦分手。
所以,按照原书的逻辑,这一切都怪许溪,只要周子谦完成“鉴茶虐茶”这个任务,就还是“绝世好老攻”。
祝青臣本来只想过来看看。
他默认许溪已经成年了,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
可是现在……
许溪看起来根本就没成年!
他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做陪玩?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许溪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先生,请问您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祝青臣回过神,抿了抿唇角,正色问:“你几岁了?”
许溪朝他笑了笑,眨了一下眼睛:“刚满十八呀。”
什么?刚满十八!
他肯定不是第一天来这里当陪玩!
祝青臣拳头硬了,努力平复心情:“不要紧,你走吧。”
“好。”许溪点点头,“先生有事情可以随时喊我。”
许溪离开后,祝青臣马上带着系统,进了隔壁包间。
这个场子包间不用钱,但是酒水陪玩都是要钱的。
隔壁包间正好没人,祝青臣靠在门上,拿出手机,马上拨打“110”。
这个小世界简直是疯了,竟然让一个未成年人做这种事情。
作为正义市民,他必须马上举报!
可是他还没按下拨打键,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把他吓得一激灵。
为了防止客人在包间里做一些违法的事情,包间的门不是全遮蔽的,上面有一块玻璃板子,是透明的,方便服务员观察里面的情况。
祝青臣来不及打电话,连忙把手机收进口袋,回头看去。
包间里是黑的,祝青臣没开灯。
走廊上却是亮堂堂的,金碧辉煌。
隔着门上的花纹玻璃,祝青臣和门外的男人对上了目光。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斯文又矜贵。
男人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电话,随后又指了一下祝青臣头顶。
祝青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对着门口。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祝青臣反应过来,这才知道后怕。
他刚才被气昏了头,又忘了现代世界还有监控这回事,拿起手机就想举报,要是被抓到了,可能就出事了。
他应该出去再打电话的。
祝青臣朝男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刚想打开门,跟他说一声“谢谢”。
结果下一秒,走廊上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祝青臣转头看去,几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服务生正往这里赶。
看来是被看见了。
这种地方也一般会有打手看场子。
祝青臣连忙上前一步,把男人挡在身后,顺便捏紧了手里的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他回过头,对男人说:“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你快走吧,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他话还没说完,几个服务生就走到了面前。
为首的男人还算礼貌:“您好,我们在监控那边看到您好像正在求助,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祝青臣摇摇头:“不用了,麻烦你们了。”
“那请问能借您的手机看一看吗?”
“抱歉,不行。”
祝青臣握着手机,往后退了半步,不想撞到了什么人身上,踉跄了一下。
他回过头,这才发现,那个男人一直没走。
男人就站在他身后,扶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站好。
男人身材高大、气场强盛,和人高马大的服务生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他表情严肃,还没说话,几个服务生就先低下了头:“霍总。”
霍总?
祝青臣疑惑地看向他。
被称作“霍总”的男人松开搭在祝青臣肩膀上的手,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淡淡地开了口:“这是我的朋友,我来迟了,他找不到我,所以想给我打电话。”
霍总按了两下祝青臣的手机,然后把页面给那群服务生看。
一串号码,备注是【霍钧】。
霍钧按下拨打键,没多久,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服务生不善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
一个西装革履,一个穿着小黄鸭T恤,看起来就不像是朋友。
可就算他们怀疑,也不好多说什么。
霍钧从始至终站在祝青臣身后,高大的身形几乎把祝青臣给笼罩起来,维护的意思很明显。
服务生只能赔笑道:“原来如此,那是我们误会了,霍总您和朋友慢慢玩,有事情随时喊我们。”
霍总微微颔首:“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祝青臣松了口气,回头看向男人。
“您好,我叫祝青臣,多谢你。”
男
人微微颔首,朝他伸出手:“霍钧。”
祝青臣和他握了握手,又接过他递过来的名片。
【周氏集团副总裁霍钧】
周氏?他和周子谦有关系吗?
这时,霍钧帮他推开旁边包间的门:“在这里待一会儿,现在就走,他们会怀疑。”
“嗯。”祝青臣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包间。
霍钧打开包间的灯,按下墙上的呼叫铃。
专职服务生很快就过来了:“霍总,请问您需要些什么?新来了几瓶赤霞珠,需要给您开一瓶吗?”
霍钧回头看了一眼祝青臣。
祝青臣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正认真地看着霍钧给他的名片。
霍钧转回头:“橙汁。”
服务生好像有些没听清:“什么?霍总您说什么?”
“鲜榨橙汁,少加点糖。”
“好的,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甜点,有小蛋糕吗?都有什么味道的?”
“有的,我们有草莓、蓝莓、芒果、榴莲……”
霍钧在挑蛋糕的时候,祝青臣正一边看名片,一边悄悄跟系统说话。
“系统,这位霍总在原书里有戏份吗?”祝青臣的指尖在烫金的“周氏集团”四个字上按了按,“这个周氏集团,是周子谦家的吗?”
系统查了一下:“对,这个周氏集团就是周子谦家的。”
“那这位霍总?”
“他是周氏集团的副总裁,也是周子谦的小叔。”
“啊?”祝青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不是姓‘霍’吗?怎么是周子谦的小叔?”
“周老爷子风流成性,有好几个私生子,霍钧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前几个周老爷子都拿钱打发走了,轮到霍钧,他不要钱,主动改姓,要进周氏集团工作。”
“后来周家不知道怎么就同意了,让他进入集团历练。不过周老爷子始终把实权攥在手里,霍钧到现在还是打工的,拿死工资,给周子谦铺路。”
祝青臣了然地点点头:“嗯。”
系统又说:“他还是书里的大反派。”
祝青臣疑惑:“他做了什么?”
“无非就是狼子野心,想抢主角的公司和家产。”
“嗯。”祝青臣点点头,“这次的反派出场还挺早的。”
“可能你是那种狂吸大反派的体质吧,吸吸吸——”
“……”
这时,霍钧点好了东西,关上门,走回包间里。
祝青臣回过神,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霍钧在他身边坐下:“我点了饮料和甜点,祝先生在这里吃了再走。”
“好,谢谢霍总。”祝青臣道,“等会儿我来买单。”
“不用。”霍钧抬眼瞧了一眼监控,转过头,低声道,“这边鱼龙混杂,祝先生还是要小心。”
“嗯。”祝青臣点点头,“我等出去了再……”
“这里手续齐全,
上下关系都打点好了,
每个月都接受检查,没有证据,很难让他们停业整顿。”
“那……”
“我会派人搜集证据,祝先生还是不要再过来了。”
祝青臣疑惑地看着他。
霍钧解释道:“生意场上有些冲突,我这也算是正当竞争。而且我背靠周家,不会被寻仇。”
祝青臣只不过是一个大学讲师,无权无势的。
虽说刚才霍钧帮他解了围,但他恐怕也是这个场子的重点关照人物了,万一他有所动作,一定会被报复的。
祝青臣点点头:“那好吧。我看这里的陪玩年纪都很小,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服务生就在外面敲门了。
“霍总,您要的橙汁和小蛋糕来了。”
祝青臣不再说下去,霍钧也抬起头:“进来。”
“好的。”
一壶鲜榨橙汁,十六块不同的水果蛋糕拼盘,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服务生把餐具摆好,便离开了。
霍钧朝祝青臣点点头:“随便吃一点吧,算是我请的。”
“好,谢谢。”
祝青臣和霍钧刚认识,还有点矜持,吃了一块小蛋糕,就放下了叉子。
“我吃好了。”
霍钧皱了皱眉头,他记得,上个现代世界,祝卿卿一个人吃了五块半冰淇淋蛋糕。
这就饱了?
霍钧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带祝先生出去。”
祝青臣礼貌点点头:“好,谢谢您。”
霍钧喊来服务生,让他把蛋糕打包好,给祝青臣带回去吃。
祝青臣拿出手机,准备付钱,霍钧却先一步递上了卡:“刷我的卡。”
服务生当然优先去拿霍钧的卡。
祝青臣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他们素未蒙面,为什么霍钧要帮他,还要帮他买吃的?
难不成……霍钧也打了个赌?
霍钧迎上他的目光,面不改色:“祝老师就当我是想给周子谦使绊子吧。”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
霍钧知道他是老师,也知道夏舒是周子谦的男朋友,所以……
霍钧转了转袖口,淡淡道:“我想找到周子谦的丑闻,把他拉下水。”
“祝老师应该很心疼自己的学生吧?想和我合作、拆穿周子谦的真面目的话,随时可以联系给我。”
这倒是说得过去。
他的人设就是这样的,一直心怀不轨,想把“周氏”变成“霍氏”。
他想借由夏舒的事情,让周子谦摔个大跟头,也是合理的。
祝青臣一个人难以戳破周子谦的真面目,如果能和霍钧合作,当然是最好的。
“好啊,那留个联系方式……”
祝青臣拿起手机,霍钧却点了点手机:“刚才已经存
过了。”
“唔?”祝青臣打开手机,果然,通讯录里多了一个【霍钧】。
正巧这时,服务生拿着霍钧的卡回来了。
“霍总。”
“嗯。”
服务生打开门,引着他们离开。
祝青臣还没走出门,忽然,隔壁包间的门也打开了。
周子谦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嘻嘻哈哈地从里面走出来。
祝青臣连忙退回房间里,霍钧回头看了一眼,无比自然地帮他把门关上。
系统飞到他面前,试图挡住他:“快快快,快躲起来。你一个大学老师,要是被人看见来这种地方,肯定要被举报。”
门外传来周子谦和他的朋友们的声音。
“周少,等会儿去哪里玩?”
“你们说呢?”
“小许能不能出去啊?”
一行人都喝了酒,走路都东倒西歪的,祝青臣站在门里,透过花纹玻璃看着外面。
他们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没多远,就撞见了霍钧。
有人低声提醒周子谦:“周少,你小叔。”
周子谦喝了酒,微微抬眼,看向霍钧,喊了一声:“霍副总。”
他不喊“小叔”,也不喊“霍总”,而是喊“副总”。
意思很明显。
周子谦根本瞧不上他,就算霍钧现在做到了副总裁又怎么样?
周氏迟早是他继承的。
霍钧站在门外,身板挺直,微微颔首:“嗯。”
周子谦笑了笑:“霍副总也过来玩?”
霍钧语气淡淡:“过来逛逛。”
周子谦瞥了他一眼,没有再理会他,和朋友们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原本给霍钧引路的服务生看了一眼霍钧,霍钧微微颔首:“你去扶他们,我自己出去。”
“好的。”服务生忙不迭跑上前,扶住这一群人。
还没走远,他们就开始议论霍钧。
“周少,你这小叔还是有点手段的,你这么多叔叔,只有他留下来了,还做到了副总裁。”
周子谦冷冷地哼了一声:“周家养的一条狗而已,再怎么往上爬,以后也是给我打工的。”
祝青臣站在门里,不由地站直了,睁大眼睛。
难怪霍钧想要把公司拿过来,周子谦这样的人,凭什么管理一个集团?
他有什么资格谁都看不起?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霍钧才打开包间门:“祝老师。”
祝青臣走出来,可怜地看着他:“霍总,你受苦了。”
霍钧好像并不介意,还笑了笑:“不要紧。不过他们都喝醉了,才刚刚下楼,我们最好等一会儿再下去。”
“好。”
两个人又回了包间,霍钧在牌桌前坐下,拿起一沓纸牌,随便掀开两张看了一眼。
“祝老师会玩牌吗?”
祝青臣摇摇头:“不会。”
系统连忙说:“宿主,
”
“”
“?_[(,
我教你。”
两个人都没有理会系统,只是面对面坐着,百无聊赖。
祝青臣小声道:“霍总,我希望我的学生可以尽快看清周子谦的真面目,不过,他只是一个普通学生,可能没办法给霍总提供太多的帮助。如果需要帮忙的话,霍总可以找我。”
霍钧抬头看他:“祝老师倒是挺关心学生的。”
“他的情况有点特殊,而且学习很好,是个好苗子。”
“对那个小许,祝老师也挺关心的。”
“小许看起来年纪还很小,不该在这种地方待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钧看起来有些酸溜溜的。
霍钧道:“周子谦常去的几个场子都有我的人,如果他过去了,我会通知祝老师。到时候祝老师带着学生过去,他自然就明白了。”
祝青臣点点头:“嗯,谢谢霍总。”
“不过,祝老师还是要注意安全,周子谦那个人疯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样。”
“我知道。”祝青臣又说了一遍,“谢谢霍总。”
“不用谢我。”霍钧道,“我只是想看周子谦出洋相,想把事情闹大,败坏他的名声而已。”
嗯……就……大反派还挺坦荡的。
竟然直接说出来了,还是跟刚见过一面的人。
祝青臣干笑两声,随手拿起桌上的纸牌,把纸牌分成两沓。
两个人没有话说,玩了一会儿“扑克牌开火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离开了。
霍钧带着祝青臣,穿过大堂,临走时,还特意叮嘱服务生:“这位祝先生是我的朋友,以后他来,都记在我的账上。”
“是。”
祝青臣刚想拒绝,就被霍钧扶着肩膀带出去了。
司机开着车,在门口等候。
霍钧打开车门,朝祝青臣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坐到里面去:“谢谢霍总。”
霍钧上了车,关紧车门:“先去京华大学。”
祝青臣小声问系统:“他的人设就是这样的吗?总感觉有点熟练过头了。”
系统说:“是这样的,大反派表面斯文温和、礼貌周全,其实狼子野心,是个斯文败类。”
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是坏人就行,他一个人难以与周家抗衡,更难以戳破周子谦的真面目。万一戳破,夏舒和周子谦闹翻,可能还会被周家报复。
现在他和霍钧搭上线,才有更大的胜算。
车子慢慢驶动,路灯从车窗外滑过,光影照在祝青臣脸上。
霍钧坐在旁边,转过头看向他,手放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一下。!
第 71 章 保研被毁(4)
4
第二天,夏舒早早地就起床了。
他今天没早课,咖啡厅也没有这么早开门。
但他还是习惯早起,去图书馆敲论文。
昨天晚上的论文还没润色完毕,他又想到了新的观点,打算重新写一篇。
太阳还没出来,空气清新,路上人也不多。
夏舒背着包,脚步轻快地走在红砖的人行道上。
前面两个穿着橘黄色制服的环卫工人正在打扫地面、清空垃圾桶。
忽然,夏舒听见他们说话。
“老张,你看这包东西是不是没人吃过?”
“我看看。哟,还真是,有水果有零食的,这就给扔了?现在的人也真是的。”
“我先看见的,我带回去给我小孙子吃。”
“你可别,好好的东西就给丢了,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投毒。你没看《今日说法》,有个人也是这样,在垃圾桶旁边看见好好的东西给丢了,觉得可惜,带回去吃,结果人都吃没了。”
“是吗?那还是丢了丢了。”
夏舒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快步上前。
正巧这时,环卫工人把那一大包东西丢进垃圾车里。
夏舒快步上前,东西被抛起来的瞬间,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他昨天晚上送给周子谦的东西,还特意换了个包装,用咖啡厅的纸袋子装着。
怎么会出现在垃圾桶里?
夏舒下意识跑上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可是这时,环卫工人已经开着垃圾车,前往下一个垃圾桶了。
他拿出手机,想要给周子谦发消息,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难道他该问周子谦,是不是把他的零食给扔了吗?
夏舒问不出口,可也想不通。
明明是好好的零食和水果,就算有一些坏了或者漏气,但也不该全部扔掉啊。
周子谦之前跟他说过,他的家境也很一般,很多东西都是能省则省。
家境一般的人,怎么可能把好东西全部丢掉?
他又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或许那不是他送的水果呢?
是不是他冤枉了周子谦?
夏舒一路来到图书馆,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
在开始敲论文之前,他犹豫着,给周子谦发了一条消息:【你在哪里?今天有空出来吃饭吗?】
估计周子谦不会这么快回复,夏舒便直接把手机调到静音,忐忑地投入论文。
其实他能感觉到,他和周子谦最近出了点问题,他想跟周子谦聊一聊。
*
祝青臣今天没课,赖床赖到九点钟才起床。
打开冰箱,精心挑选一块昨天打包回来的小蛋糕做早餐,又给自己泡了杯红茶。
祝青臣坐在茶几前,看着动画片,认真享受自己的早餐。
祝青臣啃着小蛋糕,感
叹道:“上大学真好啊,每周只要上几节课就好了。”
“?”
祝青臣:?
“学期开始,每个老师要提交这学期的课题。如果期末无法发表论文的话,就会被淘汰。”
祝青臣:??
“因为你是期中才过来的,我帮你随机生成了一个课题——论《诗经》和《开心超人》的关系。”
祝青臣:???
“什么东西?你再给我说一遍。”
系统飞得远远的:“你不是很喜欢看动画片嘛,我就……”
祝青臣抄起枕头,就朝它砸过去:“揍死你!”
系统一个闪身躲开攻击:“这个课题不好吗?”
祝青臣反问它:“这个课题好吗?”
上个修真世界给他弄个二百五,现在给他弄个《开心超人》,真是……
祝青臣拍拍茶几,正色道:“这是正经中文系吗?这种课题怎么能通过?”
系统悄悄飞回他身边:“我开了一下权限,让你的课题直接通过了。”
“这是你的课题,不是我的。”
“也是你的嘛。我听说,到了现在,很多领域都被研究过了,没有被研究过的领域才是香饽饽,我已经帮你查过了,这个领域的著作数为零……”
“你就没想过,这个领域的著作数为什么是零吗?”
“因为很创新啊,我甚至可以胜任学术系统……”
祝青臣把小光球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他真的气死了!
十分钟后,小光球身披抹布,游走在地上,认真擦地。
祝青臣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逗猫棒,系统一停下来,就敲它一下。
“不许停!认真擦地!”
系统委屈巴巴地说:“你一直打我,我就不帮你生成论文了。”
“不需要。”祝青臣认真地看着它,“我自己努力一下。”
系统疑惑地问:“你自己可以写?”
“不可以。”祝青臣理直气壮,“但我可以努力一下,在期末之前结束任务,然后马上离开这个世界。”
这样就不用教期末论文了。
“……”
该死,被他卡到bug了。
系统认真擦地,祝青臣拿出手机,随便翻了翻。
果然,他有一个五个学生的小群,应该这就是他带的学生了。
中文系实行导师制,每位导师带几个学生,不仅要关心他们的学业,还要关心他们的生活。
祝青臣随便翻了翻群成员。
夏舒在里面,其他学生他昨天上课的时候也基本认识了。
正巧这时,昨天刚加上联系方式的霍钧给他发了短信。
【祝老师,周子谦最近在钟鸣食府吃的比较多,你带学生过去,能看见他。昨天晚上那种场子不要一个人去,太危
险了。】
祝青臣回了一句:【好,谢谢霍总】
然后打开手机,搜一下钟鸣食府。
祝青臣看清楚均价之后,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的存款。
还行,不是特别贵,可以负担,偶尔请学生吃一次也没问题。
祝青臣在五个学生的群里发了消息。
【有段时间没和你们聊聊了,周末有空吗?老师请你们吃饭】
几个学生很快就回复了。
【好耶!祝老师我随时都有空!】
【耶耶耶!谢谢老师!】
夏舒不常看手机,还没回复。
祝青臣:【等夏舒回复什么时候有空,时间定下来了就告诉你们】
【收到!】
【111111】
【小猪狂吃jpg.】
系统凑过来看了一眼:“哟,他们知道你是小猪了?”
祝青臣转头看它:“地板擦完了吗?”
系统默默飞走,重新顶起抹布。
比扫地机器人好用多了。
*
图书馆里。
夏舒忙起来就把所有事情都忘了,身边堆着像小山一样的参考书,他就把自己埋在参考书里,噼里啪啦地按键盘。
一直到了十一点多,他有点饿了,才恍惚从电脑前面抬起头。
夏舒把眼镜摘下来,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周子谦还没有回他。
反倒是小群里有了消息,祝老师说请他们吃饭,问他周末两天什么时候有空。
夏舒回了一句:【谢谢老师,我也随时都可以】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把参考书还回去,就背着书包,准备离开图书馆。
先去吃午饭,下午要去咖啡厅。
他走出图书馆,忽然脚步一顿,想起什么。
他记得,金融系的大教室就在图书馆的另一边。
周子谦今天应该有课。
夏舒犹豫了一下,给周子谦发了一条“我去等你下课”的消息,然后调转方向,朝金融系大教室的方向走去。
他和周子谦谈恋爱快一年,就和普通情侣谈恋爱一样,没有什么不对劲。
他们在咖啡厅里一起兼职,下班的时候在路边吃煎饼果子,加一份鸡柳。
周子谦也会陪他上课,送他回宿舍。
只是这个学期开始,周子谦辞掉了咖啡厅的工作,去其他地方兼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
夏舒也问过他,现在在哪里兼职,需不需要自己去接他下班,两个人也可以一起散步回来。
可是周子谦每次都拒绝了他,只说他兼职的地方不固定,又是一些高档场所,夏舒进不去,在外面等也不方便。
就这样,夏舒也就没有再问。
一直到现在,他们一个星期也见不了几次面,周子谦回复消息也懒懒的,经常一整天也不怎
么回消息。
还有今天早上,他在垃圾桶里看到的零食和水果。
既然出了问题,那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夏舒抿了抿唇角,下定决心。
既然周子谦最近很忙的话,那就他去找周子谦吧。
金融系是个大系,一个系就占了整整三层楼的大教室。
这时候,他们正好下课,夏舒背着包,站在走廊上,踮起脚,朝里面张望。
他始终没有看见周子谦。
夏舒拦下一个学生:“你好,请问上节课是金融系大三的课程吗?”
“是啊。”
“那请问周子谦学长……”
学生上下扫了他一眼,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周子谦今天没来上课。”
“啊?”夏舒疑惑,“那他在宿舍吗?”
“他怎么可能住宿舍啊?小学弟,你是不是刚认识他?”
他忙着吃饭,话也没说清楚,就匆匆和朋友一起走了。
夏舒怎么可能刚认识他?夏舒和他谈了一年恋爱啊。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对周子谦一无所知。
他明明认识周子谦快一年了,可是却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他不知道周子谦住在哪个宿舍,不知道周子谦有没有来上课,甚至他的同学都更加了解周子谦,对他露出那种疑惑的表情。
他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像被一团巨大的迷雾笼罩。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走错了地方?
难不成金融系有两个周子谦?
夏舒在大学里,社交面一直都不广,他不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几个朋友,每天都是按部就班地上课、打工,周末回家看看家人。
他信任周子谦,从来不问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更不会去翻他的手机。
这次过来,也是抱着加固感情的态度来的。
可是现在……
夏舒拿出手机,指尖有些发颤,给周子谦发消息:【生病了吗?怎么没有来上课?】
【我在教室门口等你下课,可是你的同学说你今天没来】
【给你的水果和零食吃了吗?香蕉要快点吃,不然会坏掉的】
他就在原地等了十分钟,始终没有等到回复。
最后,夏舒下定决心,给周子谦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周子谦懒懒地应了一声:“喂?”
“是我。”夏舒顿了一下,“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啊?”
周子谦随口道:“在外面兼职呗。”
“那也不能耽误上课啊。”
周子谦没有回答他,只是问:“找我什么事?”
夏舒顿了顿:“我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给你的水果里有香蕉,已经熟了,要早点吃掉,不然会坏的。”
“知道了。”周子谦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就为了这事儿啊?”
“
嗯……”
夏舒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握紧,“就为了这件事。”
周子谦好像忙得很,又问:“你还有事吗?”
夏舒顿了顿:“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地说话了。”
周子谦满不在乎:“都谈一年了,该说的早就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新鲜事说啊?”
“你最近很忙吗?”
“忙,忙得很。”
他这个态度,夏舒也聊不下去了:“那我们等你忙完,再聊聊吧。”
“行。”电话那边的周子谦好像察觉到了不对劲,看了一眼身边的朋友们,多问了一句,“还要我打包吃的回去吗?”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夏舒拒绝了他,很快就挂了电话。
理智告诉他,就算是死刑犯人,也应该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他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直接宣判周子谦死刑。
等周子谦有空,他们再面对面说吧。
他要抓紧时间,去食堂吃饭,回宿舍小睡一会儿,然后赶去咖啡厅。
周子谦忙,他也很忙。
另一边,周子谦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是夏舒挂了自己的电话,不由地皱了皱眉。
朋友们又开始起哄:“哟,周少,昨天还‘好啊,我不介意’,今天就‘不用了’,你这个小男朋友脾气还挺大的。”
“和小许比差远了。”
“他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
“怎么可能?我见过周少那个男朋友,蠢得要死,整天除了读书,就是打工,连朋友都没有几个,谁能告诉他?”
“再说了,普通人能知道周少的身份吗?”
周子谦忽然觉得眉心跳了跳,夏舒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他该不会真的知道什么了吧?
他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玩完这把就算了,我回去看看。”
众人起哄:“哟,周少还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许溪抱着他的手臂:“周少这么快就要走?不是说好了晚上出去吃饭的吗?”
周子谦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晚上不吃了,你自己随便挑个礼物,账单发给我。”
许溪露出招牌笑容:“好吧,谢谢周少。”
狐朋狗友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周少,牛啊,学校一个,这里一个,被你吃得死死的。”
周子谦很满意这样的吹捧,靠在沙发上,勾了勾唇角。
*
下午,夏舒照常端着咖啡,在桌椅间穿梭。
祝青臣在老位置上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用二指禅敲论文。
夏舒将祝老师要的咖啡放在桌上,不经意间瞥到祝老师的电脑屏幕——
论《诗经》和《开心超人》的关系。
???
这是什么东西?
祝青臣回过头,发现他定在原地,连忙捂住自己的电脑屏幕。
走开走开。
夏舒回过神,怀疑是自己
看错了,不好意思地朝祝青臣笑了笑,便离开了。
系统停在桌上:“宿主,加油!”
祝青臣推开它,迅速打开文档,开始写“课题变更申请”
。
这个课题他一秒钟都做不下去了!
祝青臣正仔细地按着键盘,五分钟敲一个字,忽然,咖啡厅的门被人推开,铃铛声响起。
周子谦快步从外面进来,夏舒以为是有客人来了,连忙抬起头:“欢迎光临。”
周子谦看见他好好的,和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便沉下脸色,找了个位置坐下。
夏舒连忙拿着菜单上前:“子谦,你怎么过来了?”
周子谦挑了个位置,就在祝青臣隔壁,祝青臣和系统躲在电脑后面,假装敲论文,实际上悄悄竖起了耳朵。
周子谦道:“你中午打电话给我,跟快哭了似的,我不得过来看看?”
夏舒笑了笑:“我没什么事,只是去教室找你,结果他们说你没来上课,所以打电话问问你。”
“他们?”周子谦微微抬眼,语气重了起来,“你去教室找我了?”
“是啊。”夏舒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的。
他没看到周子谦,问一下其他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周子谦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改了口:“我们系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全都认识我?”
“也是。”夏舒点点头,又问,“你现在还在宿舍住吗?他们说你不住在宿舍里。”
周子谦好不容易伪装好的情绪又显露出来:“你还跟他们打听我?”
“啊?”夏舒疑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住哪个宿舍,问一下而已。”
“那你问出来了吗?”
“没有。你搬出来了吗?在外面租房子?”
“我这几天在兼职的地方住,你拿着我的名字到处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以后别问了。”
“嗯。”夏舒不会弯弯绕绕,大大方方地就问出来了,“子谦,我忽然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我连你住哪个宿舍都不知道,你最近在哪里兼职我也不知道。”
周子谦却忽然重了语气:“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夏舒疑惑:“我没有啊。”
“夏舒,你以前从来不会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现在怎么这么多疑?”
隔壁座位,祝青臣皱起小脸,表情复杂。
系统介绍道:“这就是主角攻常用技能——倒打一耙。”
祝青臣点点头:“看出来了。”
系统继续介绍:“明明是自己做了错事,但只要对方问起来,就说是对方不信任自己,说对方不给自己一点自由,非要黏在一起。”
祝青臣有点担心:“我的学生不会真的被他骗到吧?”
下一秒,周子谦话音落地:“你以前也不这么黏人啊,还打电话查岗!”
夏舒皱起眉头:“这也叫做‘查岗’吗?”
周子谦
顿了一下:“这还不算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住在哪个宿舍而已,我觉得我们最近有点疏远了,我只是想……”
“亏我还以为你有事情,丢下兼职,大老远的跑回来找你,结果你就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找我。”
“对不起。”夏舒低下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不是我找你回来的啊,不是你自己回来的吗?我只是说你不忙的时候我们聊聊,我没让你马上回来。”
“你……”周子谦顿了一下,“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回来吗?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祝青臣:?
他在说谁倒打一耙?
周子谦霍然起身:“你简直无理取闹。”
夏舒不解:“我没有啊。”
周子谦起身时,把身下的椅子带动,发出不小的动静,咖啡厅里的客人都看向他。
周子谦不再说话,扭头要走。
夏舒连忙追出去:“周子谦。”
祝青臣和系统瞬间睁大了眼睛,挪到落地窗旁边,贴着玻璃偷听。
周子谦回过头:“又怎么了?”
夏舒认真地看着他:“我昨天给你的水果你吃了吗?香蕉要早点吃……”
周子谦不耐烦道:“知道了,就两根香蕉,说说说,说半天,早就吃了。”
夏舒忽然沉默了,低声道:“因为根本就没有香蕉啊。”
“什么?”周子谦抬起头,“你说什么?”
“因为根本就没有香蕉啊。”夏舒认真地看着他,“你连袋子都没打开,对吧?你直接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对吧?”
夏舒给了他三次机会。
第一次在手机上,他发了消息。
第二次在电话里,他特意问了周子谦,周子谦满口答应。
第三次是现在,他当面问,周子谦竟然说他吃了。
可爸妈根本就没有给他买香蕉,但凡周子谦有打开袋子看一眼,或是回去确认一下,都不会三次机会都错过。
周子谦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
是他的那群朋友看了一眼,然后扔出了车窗外,他也没在意。
周子谦马上暴怒:“你还敢算计我?”
“我在垃圾桶里看见了。”夏舒看着他,“为什么?东西坏了吗?还是你不喜欢吃?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而不是一直骗我。”
周子谦厉声道:“肯定是你自己看错了,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夏舒,你现在竟然开始算计我了,你就这样不信任我。”
夏舒试图辩解:“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把……”
“因为坏了。”周子谦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虚假,“你懂了吗?东西坏了,弄得整个袋子都是,我没办法才扔掉了。我不想让你伤心,所以没有告诉你烂了,你现在满意了吧?”
夏舒愣了一下,不应该啊,妈妈给他买的水果应该都是新鲜的,送给周子谦的时候,他还特
意检查过。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见夏舒沉默,周子谦便以为他是心虚了,乘胜追击:“你只是在垃圾桶里看见了,没打开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对吧?”
这倒是真的,夏舒还没来得及看,垃圾就被丢掉了:“是……”
周子谦继续道:“我在外面工作,你要‘叮叮咚咚’发消息、打电话查岗,我还要照顾你的情绪,被主管说了好几次。”
“夏舒,你这样我真的很累,为了这点小事,纠缠我半天,我还是特意请假过来找你的,就怕你误会。你就不能做点自己的事情吗?别总是盯着我。”
夏舒顿了一下,小声问:“是吗?那这次是我误会你了,可是……”
周子谦面不改色:“你知道错了就好,我们还是冷静一下好了。”
夏舒抿了抿唇角:“那我们都冷静一下好了,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周子谦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周子谦后悔过来找夏舒了,他原本感觉夏舒不对劲,想着过来哄一哄。
毕竟他还不想跟夏舒分手,虽说夏舒长得不行、脾气也不好,但好在贴心懂分寸,该陪他的时候会过来,不该来的时候一个电话也不打,他也习惯了。
可是夏舒现在竟然这么咄咄逼人,还好他聪明,圆过去了。
周子谦拿出手机,给许溪打了电话,没好气道:“喂,不是说晚上吃饭吗?走。”
许溪喜笑颜开:“好啊,谢谢周少,那我马上出来。”
周子谦神色稍缓,还是许溪好哄,比夏舒好哄多了。
夏舒看着周子谦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那么他现在可以确定了。
周子谦一定有事情瞒着他,而且是很严重的事情,否则他不会这么恼火。
可他也猜不到,究竟是什么事情。
正巧这时,咖啡厅老板在里面喊他:“夏舒,快点回来,不然扣你工资。”
“好。”夏舒应了一声,走回咖啡厅,回到柜台上。
周子谦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的他谦逊有礼,会帮他解围,还会教他怎么做咖啡。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让周子谦变成这样。
夏舒耷拉着脑袋,周子谦那样理直气壮,他还是会忍不住怀疑一下自己。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是不是真的是他多心了?是不是真的是他错了?
祝青臣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表情慢慢呆滞,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
这小孩不会真的信了周子谦说的鬼话吧?
祝青臣按住自己颤抖的手:“系统,原书里有这段吗?”
“有。”系统帮他查了一下,“原书里也有这一段剧情,后来周子谦连夜搬回宿舍去住,夏舒还以为是自己多心,这件事情就揭过去了。”
“原书为什么非要这样安排?”
“首先,让夏舒在弟弟死亡的时候,更加后悔,他曾经怀疑过周子谦,却和真相擦肩而过,加重他的后悔。”
祝青臣:?
“其次,体现周子谦的爱不自知,他已经不知不觉爱上了夏舒,所以害怕被夏舒拆穿,不顾一切要维护谎言。”
祝青臣:??
祝青臣问:“霍总的消息准确吗?周子谦经常在钟鸣食府吃饭?”
系统说:“没错,这个地名经常出现在原书里。”
“好。”
祝青臣拿起手机,在学生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周六傍晚五点,钟鸣食府,老师请你们吃饭,顺便交流一下你们近期的学习生活】
明天就是周六了,周子谦不是还想连夜搬去宿舍,糊弄夏舒吗?
他带着夏舒直接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第 72 章 保研被毁(5)
5
消息一发出去,学生们很快就回复了。
【收到收到】
【谢谢老师!】
没多久,夏舒也回复了:【收到,谢谢老师】
祝青臣转头看了一眼柜台那边,夏舒正拿着手机,朝他笑了笑。
学生们另外还有一个小群,没有拉上祝青臣。
他们在群里商量。
【我还没去过这么高档的餐厅呢,感谢祝老师(双手合十)】
【你们最近有学习吗?我怕祝老师问我问题,我一个都答不上来】
【大家都一样,没事的,我到时候就吃吃吃吃吃吃吃】
【明天要一起过去吗?钟鸣食府好像有点远】
夏舒犹豫了一下,点开对话框,参与他们的讨论:【我爸爸是出租车司机,他可以过来接送我们,要一起吗?】
【好啊好啊,加我一个】
【谢谢夏舒】
除了一个家在本地、自己过去的同学,其他同学都和他拼车。
夏舒跟爸爸说了一声,把明天傍晚的时间空出来之后,便放下了手机,继续忙工作,穿梭在咖啡厅里。
祝青臣待了一会儿,把“课题更改申请”提交上去,确认周子谦不会再来了,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夏舒还要在这里工作到晚上。
祝青臣朝他挥挥手:“走啦,拜拜。”
夏舒朝他微微鞠躬:“老师再见。”
祝青臣带着系统去了学校超市。
他推着购物车,系统跟在他身边:“你又想吃零食了?”
“没有。”祝青臣正气凛然,“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我怕夏舒吃亏,特意过来给他买一些防身用的东西。”
他害怕周子谦恼羞成怒,又像今天一样,对夏舒倒打一耙,甚至对他动手。
还是要做好准备。
祝青臣把花露水放进购物车,又找了一个小小的喷雾瓶,这个对着眼睛滋,很有用的。
用来吃西餐的餐具,祝青臣挑了一把小叉子,非必要时不动用。
还有……
“青柠味薯片、海苔味好多鱼、脆脆鲨……”祝青臣推着车子,大步从货架前面走过,熟练地把需要的东西放进车里。
系统保持怀疑:“这些又是怎么用的?把薯片捏碎了,洒在周子谦脸上,迷了他的眼睛?”
“不是。”祝青臣瘪了瘪嘴,“这些是给我补充体力用的。”
“……”系统垮起小脸,在祝青臣委屈巴巴地看着它的时候,败下阵来,“好好好,买一点买一点。”
采购完毕,祝青臣回到家里,瘫在沙发上,拆开一包薯片。
他最后设置了一下手机,确保自己按两下手机就可以直接报警。
一切准备就绪。
祝青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给霍钧发了消息。
【明天我带学生
去钟鸣食府吃饭,谢谢霍总】
毕竟这个消息是霍钧给他的,霍钧也帮了他很多,他不好这样防着人家。
霍钧回了一个【好】字,便没有再说话。
*
第二天是周六。
夏舒不用上课,在咖啡厅里忙了一天。
傍晚时分,夏父开车过来接他。
几个同学和他一起上了车:“谢谢夏叔叔。”
“不用客气。”
夏父和夏舒一样,有点不爱说话,按下定位,就安安静静地开车。
一路无话,出租车停在钟鸣食府前。
正巧这时,祝青臣也骑着共享小电驴赶到了。
祝青臣停好车,整理了一下着装,朝他们招招手。
几个学生马上迎上前:“祝老师。”
“嗯。”祝青臣跟夏父说了两句,“谢谢您送他们过来。”
“不用客气。”
祝青臣带着几个学生走进大楼,服务生迎上前:“各位晚上好,请问怎么称呼?”
“祝青臣,我昨天晚上预定过了。”
“原来是祝先生,霍总也打过招呼了,这边请。”
“好,谢谢。”
酒楼是新中式的,四周回廊穿过,正中是假山翠竹,流水潺潺,颇为风雅。
一行人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乘坐电梯前往五楼贵宾区。
学生们跟在祝青臣身后,窃窃私语。
“哇,祝老师不会是隐藏富二代吧。”
“感谢祝老师带我见世面,我爱祝老师。”
“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过来吃饭。”
走出电梯时,祝青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什么傻话?等以后你们功成名就了,有的是机会过来。”
几个学生交换了一个眼神,傻笑着凑上前。
“应该不会有这一天了,我们争取在今天吃够一辈子的量!”
祝青臣忍不住笑出声。
这时,祝青臣忽然发现,夏舒好像不见了。
他回过头,只看见夏舒落在所有人后面两二步,目光穿过正中间的假山,落在对面包间门前。
下一秒,学生们上来把他拉走:“夏舒,你发什么呆?看假山看傻了?”
“嗯……我刚才好像看见……”
夏舒皱了皱眉头,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周子谦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他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周子谦不是在到处兼职吗?说不定他就在这里打工呢?
夏舒刚准备给他发条消息问一下,却又想到什么,默默收回了手。
周子谦说他太黏人、管这管那的,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还是不问了。
夏舒把手机收起来,和其他人一起走进包间。
祝青臣在主位上坐下,其他学生在他身边坐下。
菜单都是昨
天晚上预定好的,服务生还给他们提供了一本菜单,如果需要临时加菜,随时可以按铃喊他。
做完这些事情,服务生就退出了包间。
等待期间,祝青臣转头看向学生们。
五个学生不由地坐直了一些,接受祝老师检阅。
祝青臣一个一个问过去:“刘旭,最近学习怎么样?最近有看书吗?”
“……”
刘旭想了想,“老师,我最近看了《小猪佩奇》原声版,练习一下英语。”
祝青臣:?
“还有呢?”
“《猫和老鼠》,培养一下音乐细胞和运动细胞。”
祝青臣:??
他微微沉下脸:“还有呢?”
“没有了,我只能同时看两部……两本书,再多就超负荷了。”
祝青臣:???
系统爆笑出声:“不愧是你的学生,和你一模一样。”
祝青臣勉强平复心情:“你说的这两个东西真的是书吗?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老师我错了。”刘旭双手合十,“我回去马上看书。”
祝青臣移开目光,换下一个学生:“沈雨,你呢?”
“我看书了!昨天晚上连夜……”
祝青臣:?
“连夜?”
这几个学生都懒懒的,祝青臣被气到变形,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夏舒身上。
“夏舒?”
夏舒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包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四个服务生从外面推着餐车进来。
“您好,您的菜来了。”
“谢谢。”
祝青臣看向夏舒,夏舒简单汇报一下自己最近的学习状况:“最近看了现当代文学的几本书……”
几个学生捧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旁边。
集体聆听全系第一的满分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菜上齐了,几个学生一拥而上,给祝青臣倒茶夹菜,殷勤周到。
“祝老师,吃饭吃菜,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学习什么时候都能问,饭不一定什么时候都能吃。”
很有道理。
祝青臣瘪了瘪嘴,拿起筷子:“好吧,先吃。”
饭桌上不能训小孩,更不能问学习,这是原则。
一桌人不再讲学习,而是讲起自己在学校里的生活。
比如食堂的叉烧饭涨价了,社团的活动又推迟了。
吃了没多久,学生们忽然想起什么,嘀嘀咕咕的,商量要不要起来敬酒,然后都举起杯子,站起身来。
祝青臣拿着筷子,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们:“好好的站起来干什么?”
几个学生脚趾抓地,小声道:“敬祝老师一杯,祝祝老师福如东海……”
“不要,小孩子敬什么酒?快点坐下吃。”祝青臣把菜转到他们面前,“快点,这个鹅肝一人一
块夹走,凉了不好吃。”
学生们这才如释重负,重新在位置上坐好:“谢谢老师。”
祝青臣伸出筷子:“我是老师,我吃两块。”
夏舒看见熟悉的菜,好像想起了什么。
这个菜,周子谦带给他吃过。
看来周子谦就是在这里打工的。
夏舒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找周子谦说两句话。
他觉得自己应该过去看看,但是又担心周子谦会嫌他烦。
没多久,祝青臣打开菜单,问他们:“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多点几道菜。”
学生们当然都矜持地说吃饱了,祝青臣一眼就看穿他们,直接按铃喊来服务生。
包间隔音很好,服务生打开门,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声。
祝青臣随口问道:“外面怎么了?”
“不要紧,是我们一个服务生不小心打碎了盘子,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可是外面隐约传来客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没长眼睛啊?信不信我……”
夏舒想到周子谦,下意识站起来。
他担心受到刁难的是周子谦。
他也去这种地方兼职过,知道不容易。
他忽然站起来,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夏舒对祝青臣道:“老师,我想……”
祝青臣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道:“出去上厕所吗?快去吧。”
“嗯。”夏舒没有辩解,起身出去。
他推开包间门,朝外面望了一眼。
走廊对面,几个男人站在包间门口,看样子是喝醉了,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拿着酒的服务生,酒瓶子碎了一地,服务生正收拾。
服务生背对着他,夏舒看得并不清楚。
但是看身形,很像是周子谦。
那服务生蹲在地上收拾,面前的几个人不依不饶,还在骂骂咧咧的。
“走路不看路的东西,把你们主管喊过来,要是撞坏了我们周少的人,看你有几个钱赔……”
夏舒心中担心,连忙小跑上前。
这时,服务生主管也赶过来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几位先生,各位今晚消费全部免单,我亲自为各位服务。”
主管把几个人哄回包间,夏舒也来到了包间门口,和那个被撞的服务生擦肩而过。
夏舒看清服务生的脸,松了口气。
不是周子谦。
太好了。
包间门大开着,忽然,里面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我不缺免单这点钱,把那个服务生带一瓶一模一样的酒过来,他一口气喝完,我就不投诉他。”
是周子谦的声音。
夏舒包间门口站定,往里看去。
包间很大,外面有沙发,里面是吃饭的地方。
一行人簇拥着周子谦,坐在沙发上。
周子谦坐在正中间,冷眼瞧着主管,一个乖巧的小男生坐在他身边。
小男生笑着劝道:“没关系的,我又没有受伤,别生气了。”
周子谦瞧了他一眼,才说:“行吧,叫后厨多做两道菜,给你带回去当宵夜吃。”
“好,谢谢周少。”
小男生要了几道菜,周子谦顿了一下,又加了一道:“那个鹅肝,再做一份。”
众人起哄:“周少不要太宠了,小许哪吃得了这么多?”
周子谦道:“做两份,一份我带走。”
他的朋友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就反应过来:“给夏舒啊?”
周子谦淡淡道:“昨天他非要跟我闹,今天我带点东西给他,他肯定跟哈巴狗似的,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了。”
“周少,牛。”
“还是我们周少厉害,学校一个,这里一个。”
“学校那个还一分钱没花,直接拿下!”
主管将他们要的菜全都记下来,转身走出包间,撞见站在门口的夏舒:“先生,您……”
包间里的人听见动静,转头看去。
夏舒站在门口,握紧拳头,浑身颤抖。!
第 73 章 保研被毁(6)
6
包间里有些昏暗,夏舒站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紧紧地握着拳头,浑身颤抖。
他知道自己和周子谦之间出了问题,也知道周子谦有事情瞒着他。
他以为是周子谦最近工作太忙,或是周子谦遇到了什么人。
没关系,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他们或者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或者直接分手。
这些都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至少他们要试着解决,而不是一直拖延。
他在努力为两个人的感情寻找出路,甚至在过来的时候,他还在担心被刁难的那个服务生是周子谦。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周子谦不是被刁难的服务生。
周子谦是刁难人的那个。
他们都管他叫“周少”,说他有好几个男朋友,有一个叫夏舒的最便宜,不用花一分钱,就被他搞到手了。
所以……
原来周子谦骗他的是这件事情。
夏舒像一个木头桩子,站在包间门口。
服务生主管好心扶了他一下:“先生您好,您应该是对面包间、祝老师的客人吧?您的包间在这边,我带您回去。”
夏舒整个人都在发抖,但他还是竭力冷静下来:“谢谢你,我……”
他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一张口,就直接红了眼睛。
这时,包间里的周子谦淡淡地开了口:“你先下去吧,都是同学。”
“……好的。”主管没能把夏舒带走,只能自己离开,临走时,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夏舒看向周子谦,周子谦坐在沙发上,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周子谦那群朋友也是会见风使舵的,见周子谦稳稳地坐着,甚至还换了一只脚架着,连起来哄一哄的动作都没有。
于是他们也都放下心来。
周子谦根本就不在乎夏舒。
夏舒红着眼睛,看向周子谦:“你骗我。”
所有疑惑在这个瞬间迎刃而解。
夏舒定定地看着周子谦,把所有真相推测出来。
“你家里很有钱,能够随便出入这种高档场所。从一开始,你就是假装贫困,在咖啡厅打工,其实你只是在玩一场游戏,看看能不能不花一分钱,把一个穷学生搞到手,对吗?”
周子谦哽了一下,表情明显不自然起来。
他可以这样做,但是夏舒就这样说出来,他竟然会觉得不舒服。
他试图制止:“好了,别说了。”
夏舒自然不肯住口,反倒在推测事实的过程中,他慢慢冷静下来了。
“事实证明,你可以,我这个穷学生不用你多花一分钱。”
“这个学期初,你玩腻了,就跟我说,你要去别的地方兼职。”
“从头到尾,你根本就没有兼职过,你跟我说你在兼职的每一天,都在这里,或者类似的地方,和你的朋友们嘲笑我有多愚蠢。”
“只要给我带一点剩饭剩菜,
?[(,
就是从这里打包的吧?你们吃剩的?”
周子谦脸上有点挂不住:“你说什么?虽然我骗了你,但是那天给你带的东西都是新的。”
“就是。”他的朋友们也帮他说话,“夏舒,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白捡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你就偷着乐吧,还叭叭这一大堆,你不会真想要一个穷鬼男朋友吧?别装得这么清高。”
夏舒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应该马上忘记这件事情,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和一个骗子谈恋爱?”
“夏舒,怎么说话的?你是不是还不清楚我们周少是什么身份?”
周子谦的朋友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指着窗外的高楼大厦。
夜幕中,“周氏集团”四个大字在高楼顶上散发着红光。
几乎要刺伤夏舒的眼睛。
“看见了吗?这是我们周少的产业。”
周子谦自信满满地坐在沙发上,他也以为,只要知道了他的身份,夏舒就不会闹了。
毕竟在过往的二十年里,他曾凭借着他的身份,无往不利。
可是夏舒却没有动摇,他定定地看着周子谦:“你就是这样想的吧?反正骗人也不要紧,反正我这么穷,肯定会假装没事,继续死皮赖脸地赖着你?”
“真恶心。”夏舒毫不避讳地对他们说,“你们全部都真恶心!”
众人变了脸色:“你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
夏舒回头看了一眼,对面包间的门也开着,祝老师站在门口,担心地朝他这边看过来。
祝老师还在等他,其他同学也都在。
夏舒转回头,看向周子谦,只说了一句话:“分手吧。”
夏舒说完这话,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周子谦掀翻了茶几,几个朋友正在劝他。
“周少,不值当,你不是本来就想分手吗?”
周子谦……周子谦不是不想分手,可不是这样分手,总之……
他看着夏舒离开的背影,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失去什么东西。
这种失控感让他手足无措。
夏舒没有理会他,大步朝外面走去。
他回到包间,祝青臣就站在门口等他。
他相信夏舒自己会做出选择,也不好带着其他学生过去围观,只是站在门口,万一动起手来,他也能马上带人过去。
夏舒随便抹了把眼睛,走到祝青臣面前:“老师。”
祝青臣没有问他出了什么事,只是侧开身子,让他进来:“又上了一些菜,快进来吃,不然都被他们吃光了。”
“好。”夏舒平复好心情,跟着祝青臣走进去。
不知道几个同学是真的没看见,还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假装没有看见,朝他招招手:“夏舒,快来吃,
给你留了。”
夏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见碗里堆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忍不住又要流下眼泪来。
他每天忙着念书打工,独来独往,和这些同学也只有在上课的时候见一面,并不算十分熟悉。
可就是这些并不熟悉的同学,也知道坦诚相待,给他留好饭菜。
夏舒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菜。
系统对祝青臣说:“是不是有点激进了?忽然让他知道真相,他好像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祝青臣淡淡道:“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一直拖下去,夏舒和周子谦感情更深,被骗得更严重,陷得越深,事情越难办。
不如现在痛一阵就好了。
*
吃完晚饭,一行人准备离开,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来到电梯前。
好巧不巧,周子谦一行人也正在等电梯。
周子谦面色铁青,抱着手,一言不发。
他的朋友们还在劝他。
“周少别生气,就一个穷学生,分了就分了。”
“对啊,你不是早就腻了,想分了,现在正好。”
“从前周少就算玩一天,也给人家送名牌。现在这个玩了一年,也没送什么东西,不是赚到了嘛,白玩一年。”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谈论这件事情,没有一点顾忌。
几个学生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对视一眼,只觉得这些人的话恶心透顶。
夏舒脸色也不好,站在旁边,不想和他们争辩,也没有说话。
这时,祝青臣淡淡地喊了一声:“周子谦?”
周子谦回过头,表情不善。
他上下打量祝青臣,隐约想起来了。
这是夏舒的老师,好像是姓祝,在课上教训过他。
祝青臣看向他,再看看其他人:“你们全都是富家子弟?家里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周子谦清了清嗓子:“祝老师想说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你们这样的家庭,应该会更注重对孩子的教养吧?”
“祝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知道难堪,那就控制一下自己。”
夏舒已经看清楚周子谦的真面目了,祝青臣也不用顾忌这么多了。
“学生品德败坏,在公共场所发表不当言论,学校是有权力通知家长,甚至开除学生的。”
一行人刚想说话,祝青臣便举了一下手里的手机。
很明显,他应该是录像或者录音了。
周子谦气急败坏,刚想上前把他的手机抢过来,夏舒反应迅速,站在祝青臣身前。
他定定地看着周子谦:“给彼此留个体面。撕破了脸,我把事情发出去,你也讨不到好。”
周子谦的几个朋友有些急了。
“周少,你就听他这么威胁你啊?”
“我都听不下去了。”
夏舒对周子谦道:“我说过了,管好你的朋友。”
周子谦脸色一沉,几个学生也护住祝青臣。
“干什么?”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正巧这时,电梯“叮咚”一声到了。
电梯门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电梯里。
祝青臣刚想跟他打招呼,男人却朝他摇了摇头。
祝青臣收回手,霍钧瞧了一眼周子谦:“子谦,在这边吃饭?”
周子谦没有理会他,直接上了电梯。
霍钧也不生气,走出电梯。
周子谦的朋友按下楼层,电梯门缓缓关闭。
霍钧才转过头,朝祝青臣点点头:“祝老师。”
祝青臣笑了笑:“霍总。”
霍钧看了他一眼,又道:“我还有一个应酬,就先走了。”
“好,霍总再见。”
霍钧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来到包间。
结果包间里没人,就他一个。
好吧,他只是担心祝卿卿被欺负,所以特意上来看看。
*
另一边,祝青臣带着学生们坐电梯下了楼。
几个学生虽然对周子谦的事情很好奇,也隐约猜到了好像和夏舒有关,但他们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问出口。
走出钟鸣食府,夏舒这才反应过来:“糟了,我还没跟我爸说,让他过来接我们。稍等一下,我马上给他发消息。”
几个同学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自己打车回去也可以。”
可是这时,不远处,一辆出租车看见他们出来了,连忙开上前。
夏父放下车窗,从副驾驶拿出几杯包装严实的酸梅汤:“来,上车。你们都吃得很饱吧?阿姨给你们煮了酸梅汤,帮助消化的,喝一点吧,祝老师也来一点。小舒,来,分给你的老师和同学。”
夏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没有等夏舒给他发消息,就直接把车开过来了,一直等在这里。
夏舒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家里没有限制他什么,可他还是很少出去玩,也没什么朋友。
他这次难得和同学出来聚餐,家里人都很高兴,夏父宁愿晚上少拉几趟客人,夏母也早早下班,做了冰镇酸梅汤,就为了让夏舒和他的朋友们玩得更开心。
夏舒接过酸梅汤,分给同学们,忽然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看见周子谦的时候,他没怎么哭,可是一看见父亲,就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他用手背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只能背对着父亲,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眼泪。
祝青臣发现他不对劲,拍拍他的肩膀,挡在他面前,对夏父道:“叔叔,车子坐不下这么多人,麻烦你帮忙先把这几个学生送回去。夏舒的论文还有一点问题,我要跟他再说一说。”
夏父憨厚地笑了笑:“谢谢祝老师啊,这么晚了还帮我们夏舒看论文。”
“不客气,
我和夏舒就慢慢散步回去,
您把这几个学生送到学校,然后再原路回来接我们,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真的谢谢祝老师。”
“不客气。”
祝青臣把几个学生送上车,让他们先走。
只剩下夏舒一个人。
夏舒红着眼睛,看向祝青臣:“谢谢祝老师。”
“不用客气,走吧,我们就慢慢地走一段。”
“嗯。”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高楼大厦,亮如白昼。
在城市里,天是永远不会黑的。
夏舒和祝青臣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夏舒问了一句:“我可以把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跟祝老师说吗?”
他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祝青臣点点头:“可以啊,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
可是夏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走了一段,忽然,夏舒开了口:“我和周子谦是大一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在咖啡厅打工,他也在咖啡厅打工,我们就认识了。”
“他亲口跟我说,他和我是一样的人,他家里也很穷,需要在外面打工赚钱,我以为他和我是一样的。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
“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他都是骗我的。”
夏舒深吸一口气:“他是故意骗我的,他家里很有钱,他故意假装自己没钱,来咖啡厅打工,实际上是拿我取乐。”
“他每次出门,都是在这种高档地方吃喝玩乐,回去的时候,再给我带一点东西。”
夏舒小声道:“老师,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吃鹅肝,爸爸带我们一家人去吃过的,我觉得不好吃。”
“他把鹅肝带给我的时候,我想着,这是他特意留给我的东西,我一定要捧场一点,不要让他难受。”
“可是他呢?他看见我浮夸的表演,一定在想,这个土包子,竟然连鹅肝都没吃过,回去跟我的朋友们说笑话。”
“他怎么能这样呢?从一开始,我就是他们茶余饭后的一个笑料,我被他们笑了一整年!”
夏舒控制不住,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了,在人行道上蹲下,崩溃大哭。
“祝老师,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我担心他会被欺负,跑过去看他,可是他在和朋友笑我,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对我?”
夏舒蹲在地上,痛哭流涕,口中喃喃问着“为什么”。
祝青臣想要去扶他,却发现发现他整个人都是软的,跌在地上,扶都扶不起来。
不一会儿,夏舒就开始手脚发颤、呼吸急促,心脏跳得极快,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苍白。
祝青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呼吸慢点,不要太快,慢慢来。”
祝青臣
环顾四周:“那边有长椅,我们到那边去坐着慢慢说,好不好?”
祝青臣扶着他,让他坐在长椅上,拿出纸巾给他擦擦脸,继续帮他拍拍他的后背。
夏舒还没缓过来,几乎哭得喘不上气来:“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我又不是小猫小狗,他怎么可以把我当成一个笑话看?”
“我又没有向他借钱,我又没有惦记他的钱,他凭什么要这样骗我?我又没有骗他,我又没有假装自己是有钱人,他凭什么骗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担心他被欺负,担心他不舒服,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他,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祝青臣搂住他的肩膀,搓了搓他的手臂,轻声道:“不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他骗你,是因为他道德败坏,不是因为你怎么样。”
夏舒满脸眼泪地抬起头,似懂非懂地看向祝青臣,动了动嘴唇:“祝老师……”
他涉世不深,家里人都很和善,从来没有跟人起过冲突。
所以他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冒犯了对方?
可是他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道德、讲道理的。
世界上有很大一部分人,做坏事根本没有理由。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本身就道德败坏。
祝青臣正色道:“他们做了坏事,是他们道德败坏,不是你的问题。就算你做得十全十美,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你发现了事情真相,应该庆幸自己发现得早,和他们脱离了关系,不会再被嘲笑侮辱,而不应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夏舒喘着气,慢慢冷静下来。
“另外,既然周子谦刚开始接近你的动机就不正当,你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看法?不被坏人喜欢,不被坏人认可,难道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吗?”
“你仔细想想,你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他为你做过什么吗?”
夏舒擦干眼泪:“他……他一开始会教我做咖啡,也会和我一起上课。”
祝青臣笑了笑,又抽出一张纸巾给他:“这不是为了你,这是为了他自己,他只是不想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后来呢?他是怎么对你的?”
“一年来,他有这么多机会向你坦白,有那么多机会制止他的朋友侮辱你,他却始终没有行动,甚至在你自己要发现真相的时候,他反倒说你无理取闹。”
是啊,昨天夏舒接近真相的时候,他直接倒打一耙,说都是夏舒多疑,无理取闹。
夏舒试着像祝青臣那样去分析:“其实我只是差点戳穿了他的谎言而已,所以他恼羞成怒,才这样说我。”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有自己的事情做,我每天认真地学习打工,我没有一直缠着他。”
祝青臣点点头:“说的没错。”
夏舒看着祝青臣,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
祝青臣同样坚定地回答他:“
是。在恋爱中,付出真挚的感情,这没有错,这是真诚和勇敢的表现,错的是玩弄感情的人,你没有错。”
“既然没有错,就不用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已经付出的感情,没办法要求对方偿还,但是你可以选择,不再投入,不要浪费自己的心情。”
夏舒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慢慢坚定起来。
良久,夏舒抬起头,对祝青臣道:“祝老师,谢谢你。”
“不用客气。”祝青臣又拿了一张面巾纸给他,“擦擦眼泪,你爸爸马上就回来接你了。”
“好。”夏舒点点头。
夏舒一边擦眼泪,一边慢慢冷静下来。
“祝老师,其实您早就知道周子谦的身份,对吗?”
“啊?”祝青臣转头看向他。
“祝老师知道他的身份,想要提醒我,但是又怕我不相信,所以特意带我们来这里吃饭,让我在这里看见他。”
“嗯。”祝青臣摸摸鼻尖,被发现了。
夏舒认真地看向他:“谢谢祝老师,祝老师一片良苦用心,我明白了。”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十分欣慰。
夏舒吸了吸鼻子,表情坚定。
他只是一时间钻了牛角尖,祝青臣一点拨,他就明白过来了。
夏舒最后道:“我已经和他分手了。如果以后他还想来找我的麻烦,我也不会任他欺负的。”
夏舒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拿出手机。
他要赶紧导出聊天记录。
万一他被周子谦删了,聊天记录就没有了。
他和周子谦谈了快一年的恋爱,这一年周子谦都在骗他。
他必须留好仅有的证据,万一周子谦又倒打一耙,把事情怪到他的身上,他也好应付。
祝青臣见他振作起来了,已经开始思考以后怎么应付周子谦了,便放下心来。
祝青臣随口问:“你弟弟那边……你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吗?”
“我……”夏舒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夏弛是知道周子谦的,可是……
他担心弟弟受刺激,但也害怕一直瞒着弟弟,以后万一出什么事情。
祝青臣见他迟疑,便道:“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他一声。”
“可是小弛他受不了刺激,万一……”
“你慢慢地告诉他,总比某一天,他走在街上,遇到周子谦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被他们刺激来得好。”
夏舒思考了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事情也告诉你的父母,对成年人来说,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大事。”
原书里,夏弛死后,夏舒一直很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弟弟的,也不敢告诉爸妈这件事情。
他一个人把事情憋在心里,根本没人可以倾诉,最后演变成抑郁症,还休学了。
祝青臣想,如果他把事情告诉父母,父母绝对不会怪他,有思考能力的成年人,都会认真地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这是周子谦的错。
只可惜,他因为无边的愧疚,错过了这个机会。
弟弟死后,夏舒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可能这也是最后周子谦可以趁虚而入的原因吧。
夏舒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我会告诉他的,也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长的。”
“这样很好。”
没多久,不远处,熟悉的出租车闪着灯过来了。
夏舒站起来,朝爸爸挥挥手:“爸爸,这里!”!
第 74 章 保研被毁(7)
7
夜晚,夏父开着车,把祝青臣送到教师公寓楼下。
“祝老师慢走,真的很谢谢您带我们家小舒出去吃饭。”
夏父说着,还想给他拿一些水果,应该是路上临时买的。
祝青臣连忙摆手,拿起手里的酸梅汤:“不用了,这个就够了,谢谢您,也谢谢夏舒妈妈给我们做的酸梅汤。”
“不用客气,您能关照小舒,我们一家人就都很高兴了,真的很谢谢您。”
看得出来,夏父是真的很感激,一路上说了几l十个“谢谢”。
祝青臣同他寒暄了两句,道过别,就上楼回去了。
车子里,夏父回头看向夏舒:“你要跟爸爸一起回家吗?还是回宿舍去住。”
夏舒闷声闷气道:“我要和爸爸一起回家。”
夏父启动车子:“明天不打工了?”
夏舒道:“请假一天,在家里陪小弛。”
夏父回头看了他一眼,开着车,在校园里低速行驶。
今天是周六,很多学生都出去玩了,到现在才回来,嘻嘻哈哈地走在路上,手里拿着路上买的小玩意儿L,回味着白天里的快乐。
“小舒,你要是喜欢聚餐,喜欢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的话,你可以出去玩的,不用一直待在家里。”
“没有。”夏舒摇摇头,“我很喜欢待在家里,和小弛一起。”
夏父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夏舒和其他大学生一样,多多出去玩耍。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
为了给夏弛治病,家里把房子给卖了,现在一家人住在老城区的居民楼里。
这套房子还是爷爷去世前留给他们的。
夏父把车停在楼下,几l个熟悉的老人家正坐在楼下乘凉,见夏舒从车上下来,便挥着蒲扇同他打招呼:“小舒回来了?”
夏舒礼貌地点点头:“嗯,回家了。”
居民楼老旧,用的是铁质的推拉门,栏杆也是铁质的,已经生锈了,楼道里弥漫着陈腐的气息。
夏家在三楼,夏舒和爸爸一起上了楼。
普通的两室一厅,一家四口居住,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夏父拿出钥匙开了门。
夏家虽然拥挤,却并不寒酸,小碎花的墙纸、暖黄的灯光,还有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音,都让这个家显得温馨无比。
夏母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他们回家。
夏弛的房间门大开着,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听电视,一边用自己的二手数位板画画。
夏父喊了一声:“我们回来了!”
我们?
夏弛和夏母马上反应过来,从客厅和房间里冲出来。
“小舒也回来啦?”
“哥!”
他们还以为夏舒在外面吃完饭就回宿舍去了,没想到夏舒回来了。
看见夏舒的模样,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夏母转身走进厨房,随口问道:“在外面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点?老夏你呢?要不要吃一点宵夜?”
“不用了,不饿。”
“要,我想吃面条。”
两兄弟的声音同时响起。
夏母回头,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你又没出门,你吃什么宵夜?”
夏弛一脸无辜:“妈妈,我画画饿了。”
夏母煮了一大锅面条,一家四口在客厅茶几l前简单吃一点。
夏弛兴奋地问:“哥,超高档餐厅有什么好吃的呀?”
其实夏舒自己也没怎么在意吃了什么东西,但是耐不住夏弛缠着他,要他说,只能尽量回忆一下,然后告诉夏弛。
一家人吃着面条,看完了今天连播的电视剧。
晚上十点。
夏舒洗完澡,穿着睡衣,走进房间。
两兄弟一个房间,睡的是上下床,夏弛已经洗好了,躺在下面床位。
他明明要睡着了,但还是强撑着,听见哥哥开门的声音,马上睁开眼睛。
“哥……”
“嗯。”夏舒应了一声,关了灯,爬到上面的床位。
夏弛裹着被子,随口问道:“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夏舒躺好:“什么?怎么忽然这样问?”
“你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爸爸妈妈都看见了,还让我问问你。”
夏舒的演技一点都不好,他一出现,家里人都看出来了。
他肯定哭过了。
所以刚才,妈妈给他煎了一个荷包蛋,夏弛缠着他,跟他说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想让他开心一点。
夏弛从下面探出脑袋,认真地看着他:“哥,是不是你没去过那个餐厅,闹了笑话啊?你是不是把洗手水当做喝的水了?”
夏舒无奈:“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没有。”夏弛眨巴眨巴眼睛,“我们都很担心你。”
“嗯……”
夏舒想到刚才祝老师跟他说过的话。
不要刻意瞒着家人,该告诉他们的时候,还是要告诉他们的。
他现在告诉他们,总比以后在路上遇到周子谦,被周子谦羞辱来得好。
夏舒抿了抿唇角,下定决心。
他从上铺翻下来,来到下铺,和弟弟挤在一起。
夏弛往里面挪了挪,给哥哥让出位置。
床有点小,他们小时候经常挤在一起睡,现在长大了,就没怎么一起睡了。
窗帘拉着,隐约有月光透进来,照在床铺上。
夏舒小声道:“小弛,哥想跟你说一件事情,但你要保证,你不能情绪激动,一定要控制情绪。”
“嗯。”夏弛点点头,捂住自己的心口,“哥放心吧。”
“我…
…”夏舒淡淡道,“我和周子谦分手了。”
“”“”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夏舒这边还在整理措辞,夏弛已经开始自我调节,顺便安慰哥哥了。
“没关系,谈恋爱嘛,都会分手的,而且这还是哥的初恋,怎么可能不分手?再说了,肯定是那个男的做了什么坏事,才会让哥哥跟他分手的。”
短短一瞬间,他对周子谦的称呼就从“子谦哥”,变成了“那个男的”。
夏舒笑了笑:“因为他骗了我。”
夏弛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肯定是那个男的对不起哥哥!
夏舒继续道:“我原本以为,他和我一样,都是在咖啡厅勤工俭学的学生,可是他骗了我,他根本就不是来打工的。”
“他家里很有钱,应该是为了和他的狐朋狗友们显摆,才故意接近我的。”
“什么?”夏弛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夏舒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拍拍他的心口:“小弛,你不要这么激动,哥哥已经和他分手了,没关系的。”
夏弛使劲拍了一下床铺:“气死我了!他怎么能骗人呢?”
“没事的。”夏舒抚了抚他的心脏,“已经分手了,我一发现他骗我,我马上就提了分手。”
“对,应该分手。”夏弛振振有词,“不管他家里多有钱,他一开始接近哥哥的动机就不纯粹,哥绝对不能委屈自己。”
“我知道了。”夏舒摸摸他的脑袋,“你不要这么激动。”
这时,父母在外面敲了敲门:“小舒、小弛,你们两个在吵什么?怎么啦?”
夏弛乖乖躺回床上,夏舒回过头,应了一声:“没事,我和小弛在聊天。”
“都这么晚了,早点睡觉。”
“知道了。”
两兄弟重新躺回床上,压低音量。
夏舒害怕刺激弟弟,没有说太多他和周子谦的相处细节,也没有说他是怎么发现周子谦骗他的,更没有说周子谦和他的朋友们,对他的恶劣态度。
只是简单说了一下,他跟着祝老师去饭店吃饭,正巧遇到了周子谦,这才发现了。
夏弛捏着拳头:“还好哥哥发现得早,不然一直被他骗。”
“嗯。”夏舒握住他的拳头,让他把手松开,“你放心吧,哥不会这么容易被骗的。”
“亏我之前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夏弛磨了磨后槽牙,“下次我见到他,一定咬死他。”
夏舒一激灵,连忙道:“下次在路上见到他,不要理他,就假装不认识他,嗯?”
夏弛替哥哥打抱不平,自然不肯,跃跃欲试。
夏舒正色道:“这件事情哥已经处理好了,你的第一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乱跑。”
夏弛没有说话,夏舒语气又重了几l分:“反正周子谦不认识你,以后也不会认识你,不要理他,听到了吗?”
夏舒最后问了一遍:“听到了吗?”
“”“”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夏舒笑了笑,摸摸夏弛的脑袋:“等你病好了,哥和你一起去揍他一顿。”
“嗯。”夏弛顿了顿,又问,“祝老师最近好吗?”
“祝老师很好啊,怎么忽然问起他来?”
“我们是好朋友嘛。”
兄弟二人再嘀嘀咕咕地聊了一会儿L天,没多久,夏弛就睡着了。
夏舒轻手轻脚地爬到上铺去,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觉。
他平躺在床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忙着安慰弟弟,照顾弟弟的情绪,现在回头想想,好像……
自己被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祝老师说的对,这不是他的错。
已经付出的情感,收不回来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浪费时间。
夏舒整个人放松下来,陷进柔软的床铺里。
下铺的夏弛挥舞着拳头:“滚开,狗东西……不许骗我哥……”
夏舒翻了个身,朝下铺伸出手,摸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等他安静睡着了,才翻身躺好。
他在心里计划着明天怎么过,是带小弛出去玩,还是留在家里陪他看书,也这样睡着了。
*
第二天,夏家父母都特意把攒起来的年假拿出一天来,留在家里,陪陪两个儿L子。
早上八点,一家四口在客厅里吃早饭。
夏母问:“难得我们一家人都在家,要不要出去玩?”
夏舒摇摇头:“我比较想留在家里,好像很久没有回来了。”
“好吧。”夏母道,“那就留在家里,等会儿L爸爸妈妈去买一点包饺子的材料,我们回来包饺子吃。”
“嗯。”夏舒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L,见家人都吃完了,夏舒也放下碗筷。
他小声道:“爸爸妈妈,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们。”
“嗯。”夏家父母都认真地看向他,“怎么了?”
“我……”夏舒深吸一口气,“我从一年前就开始谈恋爱,当时不敢告诉你们,昨天……”
夏舒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久久听不到父母的回应,还以为他们是生气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他们。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
夏弛一把抱住他:“哥没错,错的是那个渣男。”
夏母也上前抱住他:“对,这不是你的错。”
夏父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恨不能现在就把周子谦给活剥了。
夏舒靠在妈妈怀里,反倒想要安慰他们:“妈妈,我已经不伤心了。”
他的眼泪昨天晚上就流完了,他的情绪,也在昨天晚上就耗尽了。
他现在不会再为周子谦浪费时间了。
夏母紧紧地抱住他,流下眼泪,哽咽道:“可是妈妈会伤心的啊……”!
第 75 章 保研被毁(8)
8
夏舒在家里待了一整天。
上午一家四口去逛菜市场,买了面粉和肉馅,自己在家里和面,包芹菜香菇猪肉馅的饺子。
中午在家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饺子。
然后美美地睡一个午觉,下午一家四口就窝在家里玩飞行棋。
傍晚时分,夏父开车,一家人送他回学校。
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他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下了车,朝家人挥挥手:“拜拜。”
“哥哥拜拜。”弟弟趴在车窗边,也朝他挥挥手。
父母不放心地叮嘱他:“有事情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不要自己处理。”
“好。”
“记得把饺子带给祝老师,要好好谢谢祝老师。”
“我知道了。”
夏舒从家庭中汲取了无穷的力量,重新回到学校,现在感觉自己精神满满,可以连夜写五篇论文。
夏舒长舒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想要给祝老师发消息。
他煮了几个饺子,装在打包盒里,想带给祝老师。
可是他刚拿出手机,就看见周子谦给他发了消息。
他竟然还没删除好友?
夏舒皱起眉头,点进去看了一眼。
周子谦:【晚上一起吃饭,我给你带菜】
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夏舒几乎能想象出那样的场景——
周子谦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一起吃饭,他的朋友们指着桌上吃剩的饭菜,说:“周少,要不要留点给你那个穷鬼男朋友?”
周子谦抱着手,趾高气昂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好啊,他还没吃过这么好的菜,他昨天不是跟我闹分手吗?吃了东西,肯定又跟条狗似的贴上来了。”
夏舒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他没有回复,毫不犹豫地把周子谦给删除了。
夏舒给祝青臣发了消息:【老师,您在公寓吗?我在家里包了一点饺子,是芹菜香菇猪肉馅的,方便带给您吗?真的很谢谢您昨天晚上开导我】
祝青臣很快就回复了:【我在公寓】
夏舒笑了笑:【那我现在过去】
夏舒提着大包小包,往教师公寓走去。
另一边,周子谦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
他承认,他一开始是骗了夏舒。
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难不成夏舒宁愿要一个穷鬼男朋友?两个人穷穷联合?
简直莫名其妙。
他昨天晚上晾了夏舒一晚上,现在也给夏舒台阶下了,夏舒也该就坡下驴了吧?
等了十分钟,周子谦耐心耗尽,深吸一口气,又发了一条消息。
【夏舒,别闹了】
下一秒,红色的感叹号出现在屏幕上,映入眼帘。
周子谦猛地站起身,狠狠地把手机砸在桌上。
夏舒胆子大了,竟然还敢拉黑他
?
要是被他那群朋友知道,夏舒拉黑了他,他不得被笑死?
周子谦拿起手机,大步向外走去。
*
夏舒提着东西,来到教师公寓附近。
他拿出手机:“祝老师,我已经到楼下了,您下来拿……”
“◤[(”
夏舒转头看去,只见周子谦怒气冲冲地朝他走来。
夏舒下意识后退一步:“什么事?”
周子谦厉声质问道:“你把我拉黑了?”
夏舒皱眉:“周同学,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觉得我们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周子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反问道:“都一个晚上了,你还没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夏舒不明白,“我昨天晚上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周子谦冷笑一声:“你最好再考虑一下,你不是很穷、很缺钱吗?你舍得就这样分手?”
夏舒认真地看着他:“我不需要,我不会委曲求全,容忍一个欺骗了我整整一年的有钱男朋友,男朋友的钱不会分给我,我也不会朝男朋友要钱。”
周子谦也定定地看着他:“夏舒,我告诉你,你拿乔也要有点限度,现在这样就差不多了,我已经放下身段来哄你了,不会有第二次,差不多就得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和我和好。”
夏舒反问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和好?就凭你的钱?”
“就凭你喜欢我啊,夏舒。”
周子谦自信满满地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
吵杂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他的手机屏幕被砸烂了,但还是隐约看得清楚。
视频里的人是夏舒。
昨天晚上,路灯下,夏舒蹲在路边一边痛哭,一边质问凭什么。
视频是周子谦在车里拍摄的。
那时他们前后脚从钟鸣食府离开,应该是周子谦坐车离开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还拍了下来。
夏舒脸色煞白。
周子谦收回手机:“夏舒,别装了,如果不是昨天我路过这里,还发现不了,原来你这么喜欢我,你怎么可能和我分手?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要不要和好?”
夏舒为了他都哭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和他和好?
周子谦自信满满,朝他挑了挑眉。
夏舒握着拳头,努力稳定情绪:“是,我昨天晚上是哭了,可那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他还是这样说,周子谦变了脸色:“夏舒,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你拿乔也差不多得了。”
“不管你怎么想,我根本没有要和你和好的意思。”夏舒举起右手,“需要我跟你发誓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祝青臣就从楼上下来了。
“夏舒,不好意思,今天的电梯有点慢,我是走楼梯下来
……”
祝青臣脚步一顿。
周子谦怎么也在这里?还逼得夏舒要发誓了?
祝青臣快步上前,把夏舒的手按下来。
不要为了这种事情发誓。
“周子谦,我昨天好像跟你说过吧?如果你还知道难堪,就不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周子谦表情凶狠:“祝老师,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太多管闲事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祝青臣把夏舒护在身后:“夏舒是我的学生,我是夏舒的导师,我不知道我哪里多管闲事,周子谦,请你明说。”
“如果你指的是,我不该指出你撒谎骗人的事实,我不该在你对我的学生死缠烂打的时候,保护学生的话,那么我想告诉你,这不是多管闲事,我只是在尽我老师的义务。”
夏舒站在祝青臣身后,眼见着周子谦的脸色变了又变,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应该这样吵架。
刚才他吵架,总是围绕着自己,他一直在证明自己不喜欢周子谦了,证明自己不想和周子谦和好。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周子谦不信,他一直在不停地证明自己。
祝老师从来没有说夏舒如何如何,永远将矛头指向周子谦。
夏舒好像学会了一点。
祝青臣正色道:“周子谦,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吧?需要我向重复一遍你做了什么事情吗?”
“是你玩弄我的学生的感情,你把他当成笑话,欺骗他的感情,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这里逼他发誓?应该发誓的人是你。”
周子谦涨红了脸,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听见祝青臣说的话,才恶狠狠地转回头:“闭嘴!”
祝青臣当然不会听他的,继续道:“周子谦,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做的这些事情见不得人,你怎么还好意思跑来夏舒面前大放厥词?”
“你以为他脾气好,就可以任由你拿捏?你想得也太好了吧?你想打赌就打赌,你想和好就和好?这是我的学生,不是你的小狗。”
“学校虽然没有权力干涉你们的私人感情生活,但是你们已经分手了,如果你还来纠缠,那就不止是感情生活了,是危害学生人身安全的事情,我有权上报学校,学校也有权进行处理。”
“你……”周子谦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一个老师,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情。”
“你猜我有没有资格。”
其实祝青臣也没研究过校规,不知道这种事情学校会不会处理。
不过吵架嘛,就是嘴不能停。
一旦停下,就被对方钻空子了。
而这时,他们在教师公寓楼下待得有点久了,路过的老师学生们都感觉有点不对劲,转过头朝这边看看。
祝青臣坦坦荡荡,随便他们看。
但周子谦就不是这样了。
周子谦脸色涨红,扭头想走,却被夏舒喊住了:“周子谦,把
我的视频删掉。”
“视频?”祝青臣震惊,“什么视频?”
夏舒不会在谈恋爱的时候,被周子谦骗着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夏舒解释道:“昨天晚上,我蹲在马路旁边哭的视频。”
“在马路上哭的视频……”祝青臣反应过来,“噢,哭的视频。”
他还以为……
系统默默飘过:“你在想什么?”
祝青臣摸摸鼻尖:“没什么。”
祝青臣给了夏舒一个坚定的眼神:“你的诉求是什么,你自己去说。”
就跟老师刚才一样。
夏舒鼓起勇气,从祝青臣身边走上前,正色道:“周子谦,请你把我的视频删掉。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私自录制我的视频,已经侵犯了我的权益,请你删除。”
夏舒努力提高自己的音量,路过的学生老师脚步都不由地放慢了,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巧这时,金融系的辅导员朝这边走来,跟祝青臣打了声招呼:“祝老师。”
祝青臣点点头:“王老师。”
王老师看了他们一眼:“子谦,怎么了?过来找辅导员?”
周子谦咬牙道:“没事。”
王老师帮他解围:“没事就快回去吧。”
周子谦自己也待不下去了,刚准备走,又被夏舒伸出手拦住了。
夏舒正气凛然:“你还没有把视频删除。”
周子谦顿了一下,环顾四周,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把昨天晚上录的视频删了。
“满意了吧?”
夏舒拿过手机,把最近删除里的视频彻底清空,然后还给他:“满意了,谢谢配合。”
周子谦回头看了一眼祝青臣,目光阴狠。
在他看来,夏舒原本是多么温顺怯懦的一个人,只要他说和好,夏舒怎么可能不答应?
都是因为祝青臣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把夏舒给带坏了。
他甚至教夏舒怎么违抗自己!他简直该死!
系统飘在祝青臣身边:“哇,宿主,你又被主角攻仇视了。”
祝青臣抱着手,歪了歪脑袋:“这是我的宿命,我了解。”
周子谦盯了他一阵,见他还是满不在乎的模样,没有一点被他吓到,便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他明明仇视的是祝青臣,最后却咬牙切齿地对夏舒甩下一句“你有种,你别后悔”。
看看,他就是这样欺软怕硬的人。
他明明认为是祝青臣鼓动的夏舒,可他连对祝青臣放狠话都不敢,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因为他知道祝青臣不好惹,知道夏舒脾气好。
祝青臣笑了一声,懒得理他。
这时,金融系的王老师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同学之间闹矛盾而已,事情解决了就好了,子谦快回去吧,祝老师也别说什么了。”
周子谦扭头就走
,祝青臣正色道:“是他欺负我的学生……”
“?_[(”
王老师走到祝青臣身边,低声提醒他,“祝老师,这个周子谦是周氏集团的公子,最好还是……嗯,你懂吧?”
祝青臣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懂了。”
“嗯,那你注意。”
王老师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也上了楼。
看来王老师也有点害怕周子谦家里的势力。
祝青臣能理解,不过这件事情和他无关,祝青臣心里不接受他的话,嘴上含含糊糊地应一声就好了。
周子谦走后,夏舒捧着饭盒,乖巧地走上前:“老师,这次还要谢谢你。”
从昨天开始,他一直在谢谢老师。
谢谢祝老师点拨他,没有让他钻牛角尖,谢谢祝老师帮他解围,谢谢祝老师教会他维护自己的权益。
“我们家今天包了饺子,我特意给老师带了一点。另外,小弛也托我问老师好。”
“谢谢。”祝青臣接过饭盒。
夏舒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崇拜的光。
祝青臣疑惑:“怎么了?”
夏舒认真地说:“老师,我好像学会怎么吵架了。”
“啊?”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没错,你也应该学一学怎么吵架了,你是我带过最不会吵架的学生。”
回想上个世界,他的小徒弟以一当百,一个人力战一整个宗门,就算被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还能往人家脸上吐口水,丝毫不落下风。
夏舒还是脾气太好了,一看就是个好学生,所以周子谦会一直缠着他。
谁不喜欢温柔体贴,就算被骗,哄一哄就能和好的泥人呢?
祝青臣看了一眼周子谦离开的方向:“如果这件事情能到此为止,那就最好;如果他还想纠缠,或者用他家里的势力给你施压,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
“嗯。”夏舒认真地点点头,“我不怕他,就算他家里有势力,那又怎么样?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
祝青臣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说的对。”
虽然夏舒不会吵架,但他同样也是一身正气。
祝青臣朝他举了举手里的打包盒:“谢谢你们家的饺子,帮我问小弛好。”
“好。”
祝青臣再叮嘱了夏舒两句,便提着打包盒上了楼。
回到家里,祝青臣洗了手,把夏家送来的饺子摆在盘子里。
夏家真的很感激他。
夏舒性子闷,总是报喜不报忧,连正常谈恋爱也没有告诉父母。
如果昨天不是祝青臣请学生吃饭,开导夏舒,恐怕夏舒还没有这么快和周子谦分手。
因此,夏家给他的饺子每一个都肉馅饱满,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个破口子的。
不知道祝青臣的口味,他们还配了蘸料,好几个口味,用小盒子分装起来。
祝青臣拍了张照片,传给系统:“分你一份。
”
系统欣然接受电子饺子:“好耶。”
就算祝青臣不爱吃饺子,
?_[(,
全部吃完了。
祝青臣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正巧这时,他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一声。
祝青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霍钧给他发了短信,是一张图片。
周子谦给霍钧发的消息——
【京华大学中文系祝青臣,让他从京华大学滚蛋】
霍钧没有回复,两分钟后,周子谦又发来消息——
【你他妈干什么呢?快点,京华大学祝青臣,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他搞掉!让他滚出京华大学!】
霍钧还是没有回复,周子谦急了——
【你他妈的回复我!快点!明天我就要听到祝青臣卷铺盖走人的消息!】
在周子谦看来,霍钧就是周家养的一条狗,他只是不好意思用这种小事去麻烦周家其他人,所以找霍钧教训祝青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霍钧越不回复他,他就越是气急败坏。
但是,京华大学是正正经经的公立大学,还是有名的重点大学,怎么可能听他摆布?
看来下午他被祝青臣气得不轻。
祝青臣笑了笑,回复道:【霍总需要我主动辞职吗?】
霍钧没有回复,祝青臣就把手机放下,端着空盘子,进厨房里洗碗。
与此同时,周氏集团顶层会议厅里。
霍钧正在主持本季度的分公司业务表彰大会。
大厅宽阔,一张容纳几十个人的大红木桌子摆在正中,所有分公司的负责经理分坐两边,秘书各自坐在身后,敲着键盘,记录要点。
霍钧一身板正西装,坐在最中间,神色严肃。
周老爷子早就从集团退下来了,周子谦的父亲占着一个总裁的名头,实际上沉迷吃喝玩乐,也好久没来集团了。
霍钧现在是集团实际上的掌权人,所有决策都要通过他。
只有周家人还当他是个打工的。
霍钧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
他看了一眼祝青臣回复的信息,眼中浮现笑意,没有再说什么,按灭手机,抬起头,继续听底下人汇报。
不多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霍钧呢?”
霍钧皱了皱眉,抬头看去。
是周子谦的声音。
“霍钧呢?让他出来见我。”
霍钧回头,朝身后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马上放下东西,走到门外去拦住周子谦。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
霍钧看向刚才被打断的那个员工:“继续。”
员工点点头:“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还没结束。
周子谦在会客室等得无比烦躁,最后直接到会议厅门口等着。
他想推门进去,却又一次被助理拦住:“周少,里面正在开会。”
周子谦忽然察觉到,旁人对他和霍钧的称呼是不一样的。
他是“周少”
“⒑”
。
差了太多。
周子谦道:“爷爷让我在公司多历练,我连这个会都参加不了?”
助理微微颔首:“不好意思,这个会议属于集团内部高层会议,如果您想参加,我们需要董事长的亲笔文件。”
“你……”
周子谦只能愤愤不平地坐回位置上。
两个小时后,天都黑了,会议厅的门才打开。
周子谦霍然起身,霍钧带着几个区域经理和几个助理,从会议厅里走出来。
霍钧瞧了他一眼:“子谦,出什么事了?”
周子谦低声道:“你自己看我给你发的消息,把事情办好就行。”
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见不得光,要避着人。
“好。”霍钧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这位中文系的祝老师,怎么惹到你了?”
周子谦环顾四周,不想让别人听见他说的话:“你能不能小声点?”
霍钧好像没听见:“我记得,他不是你那个小男朋友的导师吗?昨天在钟鸣食府看见你们,你和他分手了?”
“闭嘴!”
周子谦一时间控制不住音量,反倒吸引了其他员工朝他侧目。
霍钧恍若未闻,继续道:“子谦,不是我说你,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你的错,你怎么能装穷去欺骗别人的感情呢?”
“现在事情被他和他的老师发现了,能和平分手,就已经是很好的了。如果对方执意追究你的责任,或者把事情发到网上,不仅要花钱摆平,还可能会影响公司的股价。”
“如果你爷爷和你爸爸知道了,说不定还要教训你一顿。”霍钧摆出长辈的架子,语重心长,“这件事情我会帮你瞒着,你就不要再执着了。”
霍钧装得一副好人模样,可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这些话。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听见了。
周子谦脸色涨红,扭头就走。
临走时,还狠狠地踹了一脚会议厅旁边摆着的铜花瓶。
霍钧笑了笑,拿起手机,给祝青臣回了消息:【祝老师不用担心】!
第 76 章 保研被毁(9)
9
从周氏集团出来,周子谦脸都气歪了。
他给刘浩打电话,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来接我。”
祝青臣敢指着他的鼻子骂,霍钧也敢阴阳怪气他。
反了,这些人全都反了!
要不是祝青臣,夏舒早就和他和好了。
要不是霍钧,祝青臣早就被开除了。
周子谦拿起手机,想给家里打电话,刚要按下拨通键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
他想起刚才霍钧说的话。
他虽然脾气暴,但是也清楚,豪门私德有时候会严重影响舆论风评,进一步影响集团股价。
万一祝青臣把事情捅到网上去……
他不敢。
爷爷和爸爸也一定不会帮他,他们只会让他赶紧和夏舒断了,不要再纠缠,免得惹上麻烦。
可他不想和夏舒分手!
不管他在外面怎么玩,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夏舒等在他身后。
他已经习惯了。
没多久,刘浩和几个兄弟就开着他的车过来接他了。
周子谦上了车,靠在车窗边,撑着头。
刘浩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周少,去哪里玩儿?”
周子谦想了想:“去找小许。”
“好嘞。”
过了一会儿,刘浩见他还是板着脸,便问:“周少今儿怎么了?不高兴?”
周子谦冷哼一声:“有什么可高兴的?被夏舒和他那个老师吊了一顿。”
坐在后排的几个朋友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可思议地问:“周少,你不会还想和夏舒和好吧?”
“你们不懂。”周子谦点了根烟,“小许那种是只能玩玩的,夏舒是能摆在家里的,玩累了就回去歇一歇。”
“那你就是还想和好。”
“就算是吧。”周子谦又道,“他本来就喜欢我,跟哈巴狗似的黏着我,结果被那个祝青臣一撺掇,就不肯了。”
“他还敢不肯?”朋友们都为他愤愤不平,“周少纡尊降贵去找他,他竟然还不肯。”
“要我看,这种清纯小白花类型的,也不是没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就是,周少你就和小许试试呗,试试又不会怎样。”
“周少你就是太给他脸了,昨天刚闹分手,今天就去找他,你这太快了。”
周子谦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我也觉得,最近是太给他脸了,让他一直跟我闹。”
他下定决心:“前面的商场停一下,上回说给小许买礼物,一直没给他买。”
晚上八点,夏舒正在图书馆里认真敲论文,忽然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不认识的人发来的信息,几张照片——
桌子上一排的奢侈品手表。
周子谦靠在沙发上,小男生双眼放光地看着手表。
很明显,是周子谦想刺激他。
——看看,这些东西本来应该是属于你的,可是你太不听话了,所以我把它们全都送给别人。
夏舒并不在乎,看了一眼,便把手机放下了。
不是他的东西,他不会拿。
他的论文思路都被打断了,有点烦躁。
他不由地想到照片里的那个男生,昨天他们在钟鸣食府也见过。
他原本以为,那个男生看清楚周子谦的真面目,应该会和他分手的。
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在一起。
难道那个小男生被周子谦哄回去了吗?
夏舒不由地有点担心。
没多久,对面发来消息。
【我是许溪,谢谢你啊,夏同学,亲手把周少推到我这边】
还有一个微笑的小表情。
夏舒皱了皱眉,放下担心,也放下手机,继续敲论文。
一直到晚上十点,图书馆要闭馆了。
夏舒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夏舒叹了口气,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是刚才那个号码。
可是这回,许溪发的消息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他说:【不好意思,夏同学,我是牌场里的陪玩,周少花钱买我时间,我没办法拒绝周少的要求】
【刚才那些话不是我自愿的,这只是我的工作,请你谅解】
夏舒皱着眉头,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他还是回复了一句:【你要小心】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应该是周子谦的错。
是周子谦欺骗了他,是周子谦脚踩两条船。
不管许溪是和他一样被骗了,还是为了工作,夏舒都不会特别记恨他。
不过,周子谦翻脸很快。
一年前,他和夏舒还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
一年之后,他照样在朋友们面前肆无忌惮地贬低嘲讽夏舒。
夏舒想提醒一下许溪,让他小心。
没多久,许溪回复:【知道了,谢谢夏同学,记得把信息删掉,别被他看见】
夏舒把他们聊天的信息删掉,背着电脑,离开图书馆。
他是真的不想和这些人再纠缠了,快要到期末了,他要加倍努力学习了。
*
大约是周子谦接连在祝青臣和霍钧那里吃了亏,他最近消停了一点,没有再吵着要把祝青臣赶出京华大学了。
不过也只是改变了策略而已。
他好像和许溪谈起了恋爱,每天给许溪送奢侈品,换着号码给夏舒发消息。
他开着张扬的跑车,从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前呼啸而过,噪音让咖啡厅里敲论文的学生们十分烦躁。
有的时候,他会把跑车停在咖啡厅前,搂着许溪下车,进去点一杯咖啡。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周子谦不太熟练地
把蛋糕上的巧克力挖掉,然后把坑坑洼洼的蛋糕推到许溪面前。
“小许,我记得你不爱吃巧克力。”
许溪十分捧场:“谢谢周少。”
可是在周子谦看不到的地方,许溪又会双手合十,朝柜台前的夏舒投去歉意的目光。
——真的抱歉,这是他的工作。
夏舒看着一幕幕闹剧,一开始还会叹气,到最后见怪不怪,面不改色地继续工作。
祝青臣坐在常坐的位置上敲论文,系统在旁边喝着电子咖啡。
系统说:“主角攻又提早开始‘追妻’了呢。”
“追妻?”祝青臣疑惑。
“对啊,周子谦现在处在追妻早期——嘴硬阶段,他不习惯夏舒的离开,但嘴上不愿意承认。”
“他给许溪买奢侈品,意思是告诉夏舒,如果他不分手,这些东西也可以是他的。”
“他故意和许溪亲密,是想要刺激夏舒,让夏舒吃醋,证明夏舒还是爱他的。”
“当然,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许溪,他爱的还是夏舒。后期为了讨夏舒欢心,他会彻底和许溪划清界限。”
祝青臣表情复杂:“所以,他宁愿给毫不相干的人买奢侈品、带毫不相干的人出去玩,都不肯给自己的男朋友买东西、带自己的男朋友出去玩?”
“他和夏舒没分手之前,一直都是AA,对吧?我记得,原书里还说,他们一起分一份煎饼果子,他把鸡柳全都叼走了。”
系统震惊:“这么细节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你还记得?”
祝青臣磨了磨后槽牙:“那可是鸡柳!谁敢抢走我的鸡柳,我掐死他!”
周子谦的逻辑还挺好笑的。
自己和夏舒在一起的时候,对他小气苛刻,连一块鸡柳都要抢走。
和陌生人在一起,反倒出手大方,还说什么都是为了刺激夏舒。
他要刺激夏舒,他直接给夏舒送礼物啊,这样不是更刺激吗?
难道夏舒就配不上好东西吗?
难道夏舒只配在旁边看着吗?
他只敢逮着夏舒欺负,因为他知道夏舒脾气好,不会离开他。
什么嘴硬?什么拉不下面子?
他要是真的喜欢夏舒,难道还会在乎什么面子?
祝青臣正色道:“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会希望他每天开心,不会舍得试探他,更不舍得让他吃醋着急。”
想方设法,非要让对方先低头认错,这不叫喜欢,这只是胜负欲在作祟。
李钺就从来不会……
祝青臣拿着咖啡勺,轻轻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点出神。
不多时,停在外面的跑车“轰隆”一声响,周子谦搂着许溪离开了。
祝青臣回过神,转过头,朝夏舒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夏舒抱着菜单上前:“老师,还要加东西吗?”
祝青臣端起咖啡杯,
抿了一口,
“”
?_[(,
眼中写满疑惑:“后悔什么?”
“如果你没有和周子谦分手,那些奢侈品都是你的,那个跑车也是你的,你会后悔吗?”
“我不会。”夏舒认真地看向祝青臣,“老师,我不会拿别人的钱。”
“而且——”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老师,周子谦的那些朋友说,如果我再坚持一下,不跟他分手,这些东西迟早都是我的。”
“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这句话,周子谦永远也不会给我这些东西的。他就像给狗画大饼一样,只要乖就给狗骨头吃,我不给,就说明你不够乖。”
“乖不乖的标准永远在他手里,他只是想让我屈服而已,我不会上当的。”
“嗯。”祝青臣欣慰地看着他,“你想明白了就好,不要被他骗了,以后会遇到真正喜欢你的人,他不会舍得这样对你的。”
“我知道。”夏舒目光坚定,“但我现在一心只有学习,我还要多赚点钱。”
“很好。”
确认夏舒心志坚定、不会动摇之后,祝青臣便放下心来。
原书里,夏舒是因为弟弟去世,才会直接精神崩溃。
他要攒钱给弟弟做手术,在弟弟完全康复之前,他不会轻易倒下的。
只要弟弟还活着,他就永远有奋斗的目标。
接下来几天,周子谦仍旧时不时给夏舒发一些不知所谓的消息,试图刺激他。
夏舒一概不理,全都拉黑。
周子谦把周围朋友的号码用了一遍,到最后全都被拉黑了,也就消停了。
马上快期末了,夏舒想提早把所有结课论文写完,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考试复习了。
很明显,其他学生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最近咖啡厅格外忙碌,大家都依靠咖啡续命。
夏舒想请假,可是咖啡厅老板为了留住他,特意给他加了工资。
没办法,夏舒只能每天教室、咖啡厅和图书馆三个地方到处跑,忙得脚不沾地,一刻停歇也没有。
他实在是太忙啦。
*
这天周四,祝青臣有早课。
他打着哈欠,走到讲台上,打开麦克风。
麦克风把他剩下半截的哈欠传出去。
祝青臣连忙捂住麦克风,不可以。
底下的学生们都安静下来,然后没忍住笑出声。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安静一下,我要提醒你们,下下周要上交两篇结课论文,要给你们算成绩,纸质版和电子版都要提交,我要存档。”
“说好的两篇三千字论文,就是两篇三千字,不要写几万字厚厚一叠交上来,没这必要。”
“故意交几万字论文的学生,我不会认为你很认真,给你高分。相反的,别人三千字就能写清楚的论点,你需要几万个字才能写清楚,这恰恰说明你能力不足,表达能力和逻辑能力都很差。”
确保所有人都听清楚了,祝青臣便低下头,翻开书册。
“上次讲到哪一篇?”
夏舒坐在第一排,也跟着翻开书本:“老师,上节课讲到《鹿鸣》,还没讲完就下课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鹿鸣》,君王宴请所唱之歌,古代君王礼贤下士,为了表达对宾客的欢迎欣赏,希望宾客长久地留在自己身边……”
这句话还没说完,祝青臣好像想起什么,顿了一下,眉心一跳。
他忽然想起,从前他们在学塾里学这首诗的时候,李钺拢着手,贴在他耳边,追着他唱这首歌。
结果李钺唱歌还跑调,唱得可难听了。
祝青臣捂住他的嘴,说他要是当君王,肯定没人辅佐他,结果他越说,李钺还越唱越起劲,唱了整整三天。
弄得祝青臣做梦都梦见李钺对他唱唱唱,都出现幻听了。
真要命。
一段痛苦的回忆。
他忽然停下来,学生们都疑惑地抬起头。
祝青臣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把李钺的声音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
祝青臣定下心神:“这个……君王礼贤下士……”
李钺对他特别无礼!哪里有礼?礼在哪里?
正巧这时,系里几个领导簇拥着霍钧,从走廊上经过。
“霍总,这边是阶梯大教室,这个时间,应该是我们系的祝青臣祝老师在给大一学生上《诗经》。”
霍钧转过头,看了一眼教室里。
这时,祝青臣在学生们看不见的地方,捏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有点违心地说:“礼贤下士,古代君王礼贤下士……当然,也有极个别很无礼……”
听见他这样说,霍钧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没忍住笑了一声。
——极个别本人在此。
祝卿卿在学生面前说他的坏话,被他当场抓包。
领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了一眼教室里,低声介绍道:“这位就是祝青臣祝老师,我们中文系的讲师,年轻有为。”
“嗯。”霍总微微颔首,“进去看看。”
“好的。”
一行人从后门走进教室,没有打扰到学生。
霍钧在最后一排坐下,抱着手,看着坐在讲台上的祝青臣。
八点上课,祝青臣睡到七点四十五才起来,随便扒拉扒拉就来上课,脑袋后面的头发还翘起来一撮。
系统也没帮他搭配衣服,他就自己套了一件小黄鸭的白T,和他摆在讲台上的小黄鸭保温杯一模一样,红红的小扁嘴要噘上天,连朝向都一模一样。
还怪可爱的。
霍钧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祝青臣也看见他了,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霍钧怎么在这里?他不会是来给周子谦打抱不平的吧?
霍钧朝他笑了笑,摆了一下手,让他安心上课。
祝青臣拧开保温杯,喝口奶茶压压惊
,甩了甩脑袋,努力把李钺的歌声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继续上课。
*
又是十点整,课程结束。
铃声一响,夏舒忙着去兼职,留下一句“老师再见”
就跑出去了。
祝青臣留下来解答完几个学生的问题,把书本合上,拿上保温杯,就准备回去了。
昨天晚上看动画片看到三点才睡,早上又七点起来,他困死了,回去补觉。
结果他还没走出教室,就被人喊住了。
“祝老师。”
“嗯?”祝青臣回头。
几个领导带着霍钧上前,帮他介绍:“这位是周氏科技的副总裁,霍钧。霍总从前还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年轻有为。”
祝青臣微微抬起头,看着霍钧,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朝他伸出手:“您好。”
领导继续道:“霍总打算在系里设立一项优秀学生奖学金,还打算和系里建立长期合作,为优秀学生提供假期实习岗位,所以特意过来考察。”
祝青臣点点头,和他握握手:“多谢您。”
霍钧微微颔首:“祝老师好,刚才听祝老师上课,受益匪浅。”
两个人就像刚刚认识一样,简单地握手打招呼。
霍钧的语气公事公办,但祝青臣总感觉他意有所指。
祝青臣收回手,笑了笑:“您过奖了。”
霍钧又问:“祝老师等会儿还有课吗?有时间和我们一起逛逛吗?”
领导笑着道:“对对对,祝老师比较年轻,和霍总年纪差不多,你们有话说,我们一把老骨头了,张口闭口就是钱。”
“啊……”祝青臣哽了一下,对上领导不容拒绝的目光,“好的。”
看来领导很看重这次合作。
也是,奖学金和去大公司实习的机会,对学生们来说,当然是多多益善。
如果可以帮学生们多多争取,祝青臣当然也愿意帮忙。
祝青臣被领导推到霍钧身边,抬起头,朝霍钧笑了笑。
系统幸灾乐祸地跟在他身边,给他配上音乐:“噢n,噢n,噢nnnnn,你睡不了觉了。”
“闭嘴。”祝青臣捧着自己的保温杯,轻轻吸了吸鼻子,勉强忍住哈欠。
系统又说:“不过你运气很好,这里又是一个剧情点。”
祝青臣疑惑:“嗯?”
“刚才你们领导不是说了吗?霍钧要在你们学校设一个奖学金,还要给优秀学生提供实习岗位。”
“夏舒作为全系第一第一,理所当然是候选学生之一。那时候他和周子谦还没分手,于是他高高兴兴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周子谦。”
“结果周子谦怀疑霍钧是故意的,怀疑他故意想要拿捏自己的男朋友,所以他冲去找霍钧,大闹一场,指责霍钧别有用心。”
“最后,周子谦亲自盯着霍钧把夏舒的名字删掉了,没有把奖学金和实习岗位给他。”
祝青臣:?
原本属于夏舒的东西,
就这样没有了?
系统解释道:“原书里说,
这是周子谦‘爱而不自知’的体现,他早就爱上了夏舒,不想让他受伤,不想让他卷进自己和霍钧的争斗之中。”
祝青臣问:“那周子谦给夏舒安排了新的实习岗位吗?”
“呃……没有。”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去大公司实习的工资一定比夏舒在餐厅兼职多。
积累了大公司的实习经验,以后夏舒也更好找兼职和正式工作。
不缺钱的一世祖根本不知道这个机会对夏舒来说有多重要,打着为了他好的旗号,凭着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就这样把夏舒得来不易的机会给扼杀了。
且不说霍钧是不是真的别有用心,就算是真的,那也应该让夏舒自己去选,而不是周子谦自作主张。
夏舒脾气好,心思又敏感,祝青臣几乎能想象出,他忽然接到自己被踢出名单时的表情和想法。
他只会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根本想不到是别人在害他。
祝青臣又问:“这笔账全部算在霍钧头上?周子谦干干净净?”
“原书里是这样说的,毕竟周子谦的本意是好的,霍钧就是天生坏种,他在周子谦来找他的时候,偷偷录了音,发给夏舒,告诉夏舒真相。”
“周子谦能做,霍钧不能说是吧?”
“嗯。”
祝青臣扶住自己的额头:“嗷——”
系统一惊:“你怎么了?”
祝青臣无声嗷嗷:“我缺乏睡眠的脑袋,还没办法接受这种超前的逻辑。嗷,系统,我的头好痛。”
“……”
系统无语:“不要再演戏了,这里这么多人,很丢脸啊,快点站好。”
这时,霍钧伸手扶了一下祝青臣:“祝老师还好吗?”
祝青臣连忙站好:“没事,只是忽然有点头晕。”
祝青臣可怜巴巴地看着霍钧,忽然对他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情感。
大反派也好惨啊。
霍钧看着他眼底乌青,表情复杂。
祝卿卿大概是第一个把“犯困”说成“头晕”的人。
他收回手,抚了抚袖口,淡淡道:“今天就先参观到这里,系里风貌很好,学生们也都不错,合作基本可以定下来了。”
领导们喜笑颜开:“那就好,那就好。”
“具体事宜,还需要一个带队老师和集团这边对接……”
霍钧话还没说完,就看向祝青臣。
祝青臣配合地挺起胸脯,努力吸引霍钧的视线,我我我!让我来!
让他做带队老师,他绝不可能让夏舒的名字被划掉,更不可能让夏舒被别人欺负!!
第 77 章 保研被毁(10)
10
霍总和系领导拍板决定,这件事情就由祝青臣负责了。
祝青臣给了他们一个闪着四角星星的坚定眼神:“好,没问题。”
中午,一行人在食堂开了一桌,吃了顿饭。
领导很看重这次合作,特意叮嘱祝青臣:“小祝,具体合作学校那边会处理好,你主要负责和学生沟通、联系筛选学生,在暑假的时候,还要带他们去周氏集团报道。有突发状况,记得和学校联系。”
“嗯。”祝青臣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领导拍拍祝青臣的肩膀:“好好干,加油。”
临别前,祝青臣还被领导拉着,和霍钧加联系方式。
两个人拿着手机,挨在一起,装模作样地加一下好友。
嗯……其实他们早就认识了。
把霍总送上车,祝青臣终于可以回公寓了。
只是困劲都过了,他想睡也睡不着了。
祝青臣打开电脑,简单敲出一份精简版通知,附上具体文件,发到学生群里。
【@所有人】
【我系与周氏集团达成合作,周氏集团将于我系设立:
1.优秀学生奖学金。评选十二人,奖学金总额约十万元,要求成绩优异,品德优良。
2.周氏集团暑假实习岗位。招聘三人,每人每月实习工资五千,不含餐补车补,要求具有良好的沟通能力,能熟练使用办公软件。】
【有意者请于6月15日前,将电子版申请表发送至邮箱……】
在大群里发了,祝青臣又往他五个学生的小群里发了一下。
【想去的可以试试,我带队,虽然大三大四的学生比较有优势,但你们也可以去试试】
生怕夏舒没看见,祝青臣还特意单独发给夏舒一份。
【夏舒,看看这个】
这个时候,夏舒还在咖啡厅里忙活。
期末咖啡爆单,学生们都等着咖啡续命,外卖员进进出出,咖啡厅的门就没有关上过。
他从来了咖啡厅,连坐下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看手机了。
一直到了下午两点,他才得以休息,去后面吃午饭。
老板给他留了饭:“今天辛苦了,给你加一百块。”
“好,谢谢老板。”夏舒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瘫在椅子上,捧着饭盒,往嘴里扒两口饭菜。
缓了一会儿,有了力气,夏舒才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一眼。
在他看见祝青臣在群里发的实习生招聘文件之后,整个人眼睛一亮,全然忘了刚才的疲惫,连吃饭也顾不上,默默地把勺子放下了。
周氏集团招聘暑期实习生,月薪五千?
五千!
夏舒在脑子里算了算,他现在在咖啡厅和麻辣烫兼职,一个做服务员,一个做送餐员。
如果是暑假的话,学生们都回家了,学校麻辣烫一定是关
门的,他打不了工,只能去咖啡厅做兼职,或者另外再找家教工作。
咖啡厅兼职一个月是两千八,像刚才那样忙的话,才有可能加一百块钱,但也要看运气。
家教一小时是五十,如果运气好,接到长期单子,一个月也很难达到五千。
更何况,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咖啡厅打工,周氏集团的实习生,对他来说,是个莫大的机遇。
夏舒马上回复了祝青臣:【谢谢老师,我马上看看】
他刚把消息发出去,忽然又想起来,犹豫着发出去:【可是老师,这个周氏集团,好像是周子谦家里的】
祝青臣很快就回复了:【不用管他,这件事情他插不了手,学校直接和霍总对接,我亲自带队】
周子谦就一个二世祖,现在还上大学,在集团里一个职位都没有,也没有实权,怕他做什么?
就算他真的敢做什么,祝青臣也会帮忙摆平的。
原书里,夏舒就是因为周子谦的缘故,失去了这次机会。
现在夏舒都和他分手了,难道还得不到自己应得的东西吗?
没这个道理。
夏舒想了想,也下定决心:【我知道了,我会努力争取的,谢谢老师】
他随便把饭扒进嘴里,五分钟就吃完了,开始收拾东西。
老板还想挽留他:“夏舒,你下午不是没课吗?店里这么忙,你再帮帮忙,给你加钱。”
“不了,我下午还有事情,要先走了。”夏舒温声拒绝,背上书包,准备回学校去填表格。
周氏集团的事情更重要,他分得清轻重。
夏舒从后门走出咖啡厅,正巧这时,一辆豪车“呼啦”一声,停在门口。
周子谦又带着许溪过来了。
夏舒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快步离开。
他懒得理会,他要赚钱去了。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祝老师给他发了消息:【机会难得,在事情完全确定下来之前,不要跟别人说】
这里的别人特指周子谦,还有他的狐朋狗友。
这时,咖啡厅里又传来周子谦的声音:“那个夏舒呢?让夏舒来给我做。”
夏舒皱了皱眉,加快脚步,朝学校走去。
就算祝老师不说,他心里也清楚,周子谦最近总缠着他,要是被他知道这件事情,只怕又要节外生枝。
当务之急是赶紧填好表格,写好自荐。
夏舒认真回复:【我知道,谢谢老师提醒】
他会把嘴闭紧的。
夏舒在图书馆里泡了一下午,认真撰写自己的自荐信,言辞恳切,真情实感,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发给祝青臣。
*
想要奖学金和实习岗位的学生不少。
一周的报名时间,祝青臣收到了近百份申请表。
他把所有人的申请表整理好,打印出来,交给系领导。
由系领导和霍钧开会决定奖学金人选,实习岗位则更加麻烦,确定二十个入围学生之后,之后还需要进行面试。
系里想多分配一些实习名额给即将毕业的大三大四学生,大二学生只有一个名额。
当然,首选就是夏舒——
“夏舒倒是不错,这几个学期一直都是全系第一,是吧?”
“他就是太不爱参加活动,偶尔来听一下讲座或者沙龙,其他活动都不来。”
祝青臣连忙道:“他家里情况特殊,经常要在外面勤工俭学,不过志愿活动一直都有参加。”
“对,我也经常在外面咖啡厅里看见他,人很好,很懂礼貌,也很勤俭。”
“不给全系第一给谁?开玩笑,人家的自荐信写得也情真意切。”
夏舒的名额是最先定下来的。
半个小时后,祝青臣把公告发布在官网上,又打印出来,张贴在公告栏上。
【周氏集团奖学金名额与实习生候选人名单已公布,请各位同学监督,如有异议,请联系祝青臣】
做完这件事情,领导们又簇拥着霍钧去食堂吃饭。
其实这种事情,霍钧完全可以派助理过来对接,可他总是亲自过来。
系领导们觉得他看重合作,自然高兴。
“辛苦霍总跑一趟,辛苦辛苦,走,去食堂吃饭。”
“不辛苦。”霍钧微微颔首,回头看向祝青臣,“祝老师不一起吗?”
“来了。”祝青臣把公告贴在公告栏上,拧紧胶水,跟上他们。
一行人走出大楼,朝食堂走去。
开会开得有点晚,学生们刚下课,人有点多。
食堂里,周子谦戴着帽子和口罩,背对着人,坐在偏僻的角落里。
他面前的餐盘里是三两米饭,一勺青菜、一勺茄子烧肉,还有一碗免费汤。
从前他装穷,和夏舒谈恋爱的时候,夏舒总是带他来食堂吃饭,常吃的也是这几道菜。
今天食堂里的免费汤是玉米排骨汤,夏舒也很喜欢。
好吧,周子谦承认,他和夏舒分手之后,他开始怀念夏舒了。
钟鸣食府吃多了,他总是怀念食堂的味道。
所以,他今天特意甩开那群朋友,下了课,过来吃点。
周子谦舀起一勺汤,刚想送进嘴里,却忘了自己还戴着口罩,一勺汤全都洒在了口罩上。
“妈的。”周子谦骂了一声,摘下口罩,丢到一边。
怪只怪夏舒太不识抬举,死活不肯跟他和好。
要是夏舒肯和好,送给许溪的那些礼物都是他的,他们也还可以一起吃食堂。
周子谦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过来,怕被兄弟们笑话。
要是他们问起来,就说夏舒只肯吃食堂,所以他陪夏舒过来。
还可以在兄弟们面前得一个好名声,哪里像现在这样,跟做贼一样?
周子谦满腹愤懑,抬起头
,
忽然看见一众领导簇拥着一个人走进来。
霍钧身形高大,
站在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
周子谦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在这里干什么?
下一秒,周子谦又看到了和霍钧走在一起的祝青臣。
难不成霍钧和祝青臣早就认识?
所以他们合起伙来整他?
周子谦猛地一拍筷子,从位置上站起来,把旁边的学生吓了一跳。
不对,他们之前应该不认识,应该是在学校里认识的。
可是霍钧来学校干什么?
他穿着西装来学校,身边还有这么多领导,肯定是集团里的事情。
周子谦连饭也吃不下了,随便往嘴里塞了两口,拿出手机,给周父的助理打了电话。
“喂?王叔,我想问问,霍钧来京华大学干什么?”
“周少,前几天集团文职还缺几个实习生,霍副总说可以从京大中文系里面挑,周董和周总都没有意见,我想,霍副总应该是去学校对接这件事情……”
周子谦骂了一声,挂了电话。
霍钧一定是故意的!
他知道中文系的夏舒是自己的男朋友,所以故意用实习的名头接近夏舒,想要用夏舒来威胁他!
周子谦站起身,端着餐盘,把没怎么吃过的东西盖到回收桶里,回头看了一眼霍钧,愤愤地转身离开。
食堂人有点多,霍钧没有让领导们帮他再开一桌,而是和学生们一起排队。
祝青臣捏着饭卡,被领导们推到他身边,跟紧这位大金主。
“霍总,您随便点,我来刷卡。”
——在霸总面前说霸总语录。
*
名单公示五天,没有异议,就可以继续推进了。
夏舒当然在面试名单里。
夏舒回了家一趟,把自己不常穿的白衬衫和黑西裤翻出来,准备即将到来的面试。
夏弛自告奋勇,假扮面试官,帮哥哥练习面试。
兄弟二人练到一半,周子谦不知用谁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夏舒一接起来,就听见他在电话那边嚷:“夏舒,不许去周氏实习。”
夏舒皱了皱眉,直接挂断电话,拉黑号码。
周子谦未免管得太宽了,他们都已经分手了。
五分钟后,周子谦又换了一个电话打来,语气比刚才更加暴躁:“夏舒,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我说,不许去周氏实习。”
简直莫名其妙,夏舒又挂了电话,这个号码也拉黑。
又过了五分钟,又一个电话打来。
夏舒无比烦躁,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要是不跟他说清楚,他能一直打。
周子谦厉声道:“夏舒,不许去。”
夏舒皱着眉头:“周同学,请问为什么?这是学校提供的实习机会,我为什么不能去?”
周子谦语气
严肃:“你根本就不懂,
集团里水很深,
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夏舒有些疑惑,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页面。
嗯……
他只是去实习而已,周氏集团也是正规集团,什么叫水很深?
周子谦疯了吗?
他重新把手机放到耳朵旁边,周子谦仍在喋喋不休:“……你以为你是怎么被选上的?就因为你成绩好吗?不是,是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你才会被选上。”
周子谦和缓了语气,转而哄骗夏舒:“乖,夏舒,听我的,你马上去找祝青臣,就跟他说你不去面试了。”
夏舒正色道:“周同学,我们已经分手……”
周子谦打断他的话:“别耍小脾气,快点,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钱。我电话不挂,你去找祝青臣……”
下一秒,夏舒也打断了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夏舒看了一眼乖乖坐在他面前的弟弟,忽然有了勇气。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坚定,有条有理。
“周子谦,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没有资格来管我的事情,我不需要你的钱,我也不会放弃我的实习资格。”
夏舒还是不太会吵架,但是他的立场足够坚定。
“你……”周子谦顿了一下,“夏舒,我好心提醒你,你以后别后悔。”
“我从来不后悔。”夏舒语气坚定,“周子谦,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夏舒还没说完,周子谦就挂了电话。
夏弛问:“哥,他是不是经常纠缠你?”
“没事。”夏舒顺手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他就是经常打电话发癫,不敢闹到我面前来。”
“嗯。”夏弛想了想,“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祝老师,万一他……”
万一他真的跑去闹怎么办?
“好。”夏舒简单把事情跟祝青臣说了一下。
祝青臣很快就回复了:【不用管他,好好准备面试,霍总这边我会沟通】
夏舒放下手机,继续准备面试。
“如果面试官问我,两年来在学校里学到了什么,那我就说……”
“如果问我,对周氏集团有什么了解,就说……”
“如果问我,希望在周氏集团的实习中学到什么……”
夏弛捧着脸,乖乖地看着哥哥。
不管哥哥说什么,他都十分捧场:“很好,太酷啦,哥哥肯定能行。”
夏舒挤在他身边,捂住他的嘴:“闭嘴吧,你只会说这个。”
夏弛笑了笑:“我是说真的,哥哥肯定能选上的。”
“嗯。”夏舒搂着他,“我也希望,那边的工资真的很高。”
夏舒搓搓弟弟常年苍白的脸蛋,下定决心。
有了更多的钱,就可以更快地给小弛做手术了。
这个实习岗位,他一定要选上,不管是谁阻挡,他都要选上。
收到夏舒消息的时候,祝青臣正在周氏集团大楼里,和霍钧对接面试名单和面试时间。
宽敞明亮的副总裁办公室,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黑白两色的装修,低调又收敛,霍钧坐在黑色圆木的办公桌前,身后墙上挂着一幅常见书法作品——
《家和万事兴》
和整个办公室的装修格格不入,也完全不符合大反派的家庭情况。
霍总似乎将自己蓬勃的野心全都隐藏在了这幅字后面。
祝青臣坐在霍钧面前,把手机给他看。
“霍总,周子谦在阻挠我的学生参加面试。”
霍钧看了一眼,淡淡道:“不必理会。”
祝青臣点点头:“那面试时间定在三天后,您觉得怎么样?”
霍钧还没说话,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霍钧……”
助理追都追不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子谦闯进来。
周子谦站在门口,目光不善地看向霍钧。
紧跟着,他又看见坐在霍钧对面的祝青臣,同样不善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几乎要剜下来他们身上的一块肉。
看来周子谦给夏舒打完电话,见夏舒那边行不通,便直接过来给霍钧施压了。
祝青臣转头看向霍总。
虽说霍总现在很坚定,但是在原书里,他毕竟也妥协了。
所以祝青臣特意守在这里,就怕夏舒的名字被划掉。
霍钧给了祝青臣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随后挥手让助理下去,顺便把门带上。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随口问:“子谦,什么事?”
周子谦上前两步:“我来通知你,我的男朋友不需要来周氏集团实习,请你把他的名字从面试名单上划掉。”
霍钧佯装不解:“你的男朋友?你的男朋友是谁?”
“你在假装什么?”周子谦道,“我男朋友,夏舒,把他的名字划掉,快点!”
他快步上前,想直接去翻祝青臣手里的名单。
霍钧迅速站起身,挡在祝青臣面前。
霍钧比周子谦还高一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气势直接压倒周子谦这个空有皮囊的二世祖。
偏偏周子谦还自以为是,厉声道:“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把夏舒的名字划掉,他不需要在你这里实习。”
祝青臣站起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子谦同学,你和夏舒应该已经分手了。你有什么资格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的名字从面试名单上划去?”
周子谦转头看向他:“祝老师,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请你离开。”
“夏舒是我的学生,我是这次实习的带队老师,你要划掉他的名字,你说与我无关?”祝青臣一脸不可置信,“你疯了?”
周子谦顿了一下:“行,我现在以周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告诉您,周氏集团不需要
夏舒这个实习生,我要把他从面试名单上划掉,这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
祝青臣正色道,“和我对接的是霍总,请问继承人是什么职位?你在集团里管事上班吗?”
“我校与贵集团签署的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除非学生自愿放弃,任何人不得以金钱或强权,强迫学生放弃奖学金或面试。”
——这一条是祝青臣特意加上去的。
就为了防着他呢。
祝青臣站在霍钧身边,认真地看着周子谦。
“你没有资格取消夏舒的名额,请你离开。”
周子谦恼羞成怒,心想,肯定又是祝青臣撺掇夏舒,夏舒刚刚才会那样拒绝他。
周子谦握了握拳头,故作高深地压低声音:“祝青臣,难不成你以为霍钧是什么好人吗?”
霍钧:?
他连忙转头看向祝青臣。
不是,我是好人啊,一条好人,大大的好人。
祝青臣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放心,早就知道你是大反派了。
周子谦见祝青臣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听进去了,继续道:“你以为霍钧为什么要帮你?霍钧为什么要让夏舒过来实习?”
“都是因为我,他想用夏舒来整我,所以他才会让夏舒过来实习,霍钧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
“难道你以为这对夏舒来说是什么好差事吗?我都是为了夏舒好,我是为了救他!”
祝青臣简直要被他这副无耻的嘴脸气笑了。
“周子谦,你和夏舒早就分手了。”
“夏舒的实习名额,是所有老师开会决定的,什么叫做我以为夏舒是怎么被录取的?他是凭借他的成绩,他亲手写的自荐信,堂堂正正地被录取的。”
“为了你?太好笑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装穷和夏舒谈恋爱的时候,谁知道你有一个男朋友叫夏舒?夏舒提交简历的时候,又没有用红字加粗在上面写他是你的前男友。”
“你有被害妄想症吗?他已经跟你闹翻了,谁想整你,会跑去整一个已经和你分手的穷学生啊?逻辑根本不通啊。”
周子谦涨红了脸,争辩道:“我们豪门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霍钧不敢动我,所以他去找夏舒的麻烦……”
“霍总要找夏舒的麻烦,直接把他的名字划掉不就好了?还要让他进来面试,给他实习的机会,和他签订合同,给他送钱?”
“要找夏舒麻烦的人,不是一直是你吗?”
“你为了他好?你知道这次的机会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吗?你随随便便就要把他的努力踩在脚下,还是说你另外给他安排了实习岗位?”
周子谦哽了一下,颐指气使的表情消失不见,脸涨得越来越红。
明显没有。
在他看来,他能纡尊降贵和夏舒谈恋爱,夏舒能跨越阶级,找到他这样的男朋友,就已经是对夏舒天大的恩赐了。
他的朋友们也是这样认为的,是夏舒高攀。
祝青臣笑了一声:“周子谦,夏舒最大的磨难就是你。”
“什么为了他好?承认吧,你只是不愿意看见他脱离你的掌控而已,你只是想控制他而已。”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夏舒是我的学生,如果你再去找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不介意和霍总合作,把你对他做的好事,全部放到网上去。”!
第 78 章 保研被毁(11)
11
周子谦这种人,明显就是自我意识过盛。
他需要所有人时时刻刻以他为世界中心。
他的狐朋狗友们,必须在他左右、前呼后拥。
他的男朋友,必须以他为天,就算是他做了错事,也必须马上服软和好。
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夏舒这个人,也不存在祝青臣和霍钧这两个人,存在的只有——
他的男朋友、他男朋友的老师,以及他的敌人。
所以,在他看来,他的敌人忽然接近他的男朋友,一定是冲着他来的。
逻辑很通顺啊,毕竟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一切事情都应该围绕着他发展。
所以他要保护好夏舒,让夏舒远离自己的敌人。
在这期间,夏舒有什么损失,他是不在乎的。
毕竟他可是救了夏舒的命啊!
夏舒损失一个实习岗位、一点实习工资,有什么大不了的?
以后和他谈恋爱,他随便从手指缝里漏一点东西给他,他不就什么都有了?
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周子谦就是这样想的。
可是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他——
别傻了,你是你,夏舒是夏舒,你们早就分手了,夏舒是靠自己争取到的面试机会,霍钧也根本没有刁难他的意思,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你在小题大做。
周子谦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这时,祝青臣拿起手机,对手机那边说了一声:“夏舒,听见了吗?”
周子谦还有些恍惚,怔怔地看向祝青臣。
原来刚才祝青臣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机一直开着,他一直在和夏舒打电话,夏舒全都听见了!
祝青臣继续道:“你的前男友要我们把你的名字从面试名单上划掉,因为霍总可能会刁难你,你同意吗?”
直到手机那边传来夏舒的声音:“老师,我不同意,我会准时参加面试的。”
“好,我知道,面试名单已经提交给学校了,轻易不会改动,你放心。”
“谢谢老师。”夏舒顿了顿,又小声道,“老师,可以把手机给周子谦吗?”
“可以。”祝青臣把手机递给周子谦。
周子谦咬着牙,低声道:“你怎么能打电话给他?”
祝青臣故作不解地看向他:“你要取消他的名额,连他的意思都不问?你的意思是,你要瞒着他取消他的名额?”
所以在周子谦眼里,夏舒就是自己的附属品。
他说一不二,他随心所欲,他想让夏舒做什么就做什么,夏舒只需要服从安排就好了。
甚至他直接做出决定,也不需要经过夏舒本人的同意。
系统小声道:“这就是‘大男子主义’和‘霸道总裁’风范。”
周子谦没有回答,伸出手,把手机从祝青臣手里拿过来。
“
夏舒,
你听我的,
不许……”
夏舒认认真真地打断了他的话:“周子谦,祝老师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请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就算我们还在谈恋爱,你也没有资格插手我的事情。”
“我是一个人,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的物品,我不是和你谈过恋爱,整个人就打上了你的烙印。”
“请你,马上从祝老师面前离开!”
夏舒还是不会吵架,但至少一字一句,条理清晰。
说完这些话,他便不再说话,周子谦嚅了嚅唇,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恼羞成怒,下意识举起手,就要把手机砸在地上。
祝青臣睁圆眼睛,连忙伸出手:“我的手机……”
下一秒,霍钧抓住了周子谦的手腕,把祝青臣的手机拿回来,还给他。
周子谦咬咬牙,还想辩驳:“你懂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好……”
他抬起头,看向霍钧:“你肯定知道夏舒是我的男朋友,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霍钧淡淡道:“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你……所以我猜的没错,你肯定会刁难夏舒。”周子谦好像抓到了什么天大的把柄,马上对祝青臣说,“你看吧,你还说我,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周子谦对着手机大喊:“夏舒,你听见了吧?他自己亲口承认了,我才是对的……”
霍钧伸出手,打断他的话:“我为什么要去整一个普通学生?你以为我会怎么整他?使唤他?辱骂他?让他去跑腿?”
“一个集团副总,为了夺权,为了欺负自己的侄子,苦心孤诣推动集团和学校合作,把侄子的前男友弄进公司做实习生,就为了侮辱他。”
霍钧笑了一声:“周子谦,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低情商:你脑子有病。
高情商: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霍钧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监控摄像头,再看看祝青臣。
祝青臣正跟夏舒通电话:“老师这边会处理好的,你准备好面试就行。”
摄像头是录音的,但是不会特别灵敏,祝青臣也没注意他这边。
于是霍钧清了清嗓子,抱着手,缓缓走到周子谦身边,低声道:“我要是想整你,我有一万种办法整你。集团的决策权、公司的股权,哪一样都比你的前男友重要。”
霍钧对他发出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所有的生活常识,都来自你的那群弱智朋友吗?”
周子谦猛地抬起头,指着他的鼻子,却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
憋了半天,他只憋出一句:“我要告诉爷爷!”
“随你。”霍钧抱着手,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希望你早日成长,早日幼儿L园毕业,早日进入公司,接你爷爷的班。”
周子谦失态大吼:“霍钧,你……”
霍钧没有再理会他,转过身,转了转袖扣,朝外面喊了一声:“小刘,把
周少请出去。”
助理马上推门进来,朝周子谦做了个手势:“周少,请。”
周子谦临走时,还想踹一脚办公室门,结果还没踹到,就被霍钧的目光吓退了。
他匆匆跑进电梯,大概是回家告状去了。
办公室里,祝青臣安抚了夏舒几句,便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前,他还听见那边传来夏弛的声音:“哇,祝老师好酷啊!”
好酷的祝老师转过头,看向霍钧:“他走了?”
“走了。”霍钧点点头,表情无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狂跑了。”
围观了全程的反派系统:“……”
你再说一遍“不知道为什么”?
你能不知道为什么吗?这不是你刺激的吗?
霍钧上前,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又给祝青臣倒了一杯水。
刚才说了这么多话,祝卿卿肯定口渴了。
“谢谢。”祝青臣接过玻璃杯,抿了一口。
霍钧道:“这下祝老师可以放心了。”
祝青臣捧着玻璃杯,朝他笑了笑:“我一直都很相信霍总的人品,我相信霍总会秉公处理这件事情的。”
霍钧也笑了一下,佯装叹道:“祝老师要是相信我,就不会一连二天守在我的办公室了。”
祝青臣躲在玻璃杯后面,朝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羞涩笑容。
他很担心事情会按照原书剧情发展,所以……
这几天总是找理由,来周氏集团找霍总对接。
糟糕,被发现了。
霍钧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关于这次合作,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商定,可是现在时间太晚了,祝老师介意一边吃晚餐,一边对接吗?”
祝青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放下玻璃杯,挺起胸膛,朝霍钧伸出手:“霍总邀请,我乐意之至。”
两个人并肩走出办公室,下了楼。
因为是工作对接,霍钧也没有带祝青臣去外面吃,而是带他去了集团的员工餐厅。
瓷砖洁白,暖黄的灯光照在上面,能照出祝青臣的样子。
好几排桌子长长地排出去,各色菜品陈列整齐,任人取用。
祝青臣环顾四周,在心里惊叹:“哇,系统,你看人家的食堂,竟然是自助餐耶。”
再想想他吃过的现代食堂,高中食堂、大学食堂,一个比一个难吃。
正巧这时,一个戴着白色帽子和口罩的员工,端着一大盆小龙虾,从祝青臣面前走过。
祝青臣的目光跟着他走:“为什么食堂还会有小龙虾?”
没多久,又一个员工提着一大桶冰镇奶茶从他身边路过。
祝青臣的魂都要被勾走了:“为什么食堂会有奶茶?我要跳槽到周氏集团。”
霍钧看见他的模样,笑了一声,拿出自己的总裁黑卡,对祝青臣道:“祝老师随便吃,这次我来刷卡。”
这是上次祝青
臣在学校食堂跟他说的话。
“”
?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两个人挑了个小隔间的双人位置坐下,祝青臣一边吸溜着奶茶,一边剥着小龙虾,把剥好的小龙虾整整齐齐地用签子串起来。
他准备一口气吃掉。
霍钧坐在他面前,也帮他剥虾,放在他的碗里。
祝青臣抬起头,也塞给他一只:“谢谢霍总。”
“不用客气。”霍钧道,“祝老师来集团参观,理当尽地主之谊。”
终于,祝青臣攒了满满一碗龙虾肉。
淋一点酱汁,然后用勺子舀起来,祝青臣张大嘴巴,一口吃掉。
他闭着嘴,用纸巾擦擦沾在唇角的酱汁,然后闭着嘴,嚼嚼嚼。
祝青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对系统说:“这么一想,周子谦更恶心了。”
系统坐在他用餐巾纸盒搭起来的椅子上:“怎么说?”
“因为他,夏舒错过了这么好吃的员工食堂,这可是小龙虾啊!这可是奶茶啊!”
“……”系统哽住,“吃你的吧。”
另一边,反派系统满地打滚。
“宿主,我也要餐巾纸椅子,我也要!”
霍钧正帮祝青臣剥虾,抽出一秒空闲,转过头扫了它一眼:“我劝你闭嘴,然后离我和祝卿卿远点。”
反派系统麻溜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应该选另一个宿主的。”
这时,霍钧倒扣放在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祝青臣转头看向他,霍钧举起自己戴着手套、沾满酱汁的双手。
祝青臣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嗯。”霍钧颔首,“祝老师帮我接一下。”
“好的。”祝青臣特意擦了擦手,然后拿起他的手机。
电话备注是【周老爷子】,祝青臣想,应该是周子谦的爷爷。
电话一接通,一个和周子谦一模一样、颐指气使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霍,你在哪儿L呢?马上回老宅一趟!”
祝青臣和霍钧对视一眼,大概都明白了。
周子谦回家告状去了,现在是周老爷子兴师问罪来了。
霍钧给了祝青臣一个不要紧的目光,手上剥虾的动作不停。
霍钧语气平淡:“我在吃晚饭。”
“我不管你在哪里,马上回来一趟。”
“我知道了,请您稍等,我在吃饭。”
他语气不改,总是不慌不忙,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周老爷子本来想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好好吓吓他,现在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憋回去。
“好,你早点回来。”
“嗯。”
挂断之前,电话那边还隐约传来周子谦的声音。
“爷爷,是他亲口说的,他要我们家的股权……”
霍钧满不在乎地
笑了一下。
这个废物,竟然还真的跑回去告状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
又剥好了一只虾,霍钧把虾肉放进祝青臣碗里,见祝青臣正担心地看着他。
“霍总,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
霍钧淡淡道:“不要紧,祝老师可以慢慢吃,吃完了我送祝老师回学校,然后再过去。”
祝青臣震惊:“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霍钧刚想再抓一只虾来剥,却扑了个空,满满两盘子都被他剥完了。
他只好摘下手套,又抽出一张纸巾,简单擦了擦手:“时移世易,应该是他们等我了。而且,周子谦现在应该祈祷我不要这么快回去,我一回去,他马上就会后悔的。”
祝青臣不解:“为什么?”
霍钧没有回答,只问:“祝老师还想吃吗?我再去剥一点。”
“不用了,不用了。”祝青臣连连摆手,“已经够了。”
*
两个人吃完晚饭,霍钧亲自开车送祝青臣回教师公寓。
祝青臣下了车,朝他挥挥手:“霍总拜拜。”
霍钧坐在驾驶座上,放下车窗,也朝他挥了一下手:“祝老师再见。”
祝青臣还是不放心,多问了一句:“真的不需要我和霍总一起过去吗?”
霍钧淡淡道:“不用,我自己足够应付了,祝老师回去休息吧。”
“那好吧。”
祝青臣走进公寓大楼,霍钧坐在楼下,一直到五楼窗户亮起灯,才驾车离开。
他慢悠悠地开着车,走在学校里。
忽然,反派系统说:“你露馅了。”
“什么?”霍钧没有看它,开出校门,加大油门。
“你之前跟他说,你帮他,是因为你想和他合作,戳穿周子谦的真面目,拉周子谦下水,可是到了现在——”
他一直在帮助祝青臣,给他提供周子谦的消息,帮他把周子谦给挡回去。
而他根本就没有要求祝青臣要为他做些什么。
和他之前说的合作完全不一样。
反派系统说:“对面可能会发现的。”
霍钧道:“这次这个身份太不好接近祝卿卿了,你们要反思一下。”
“我会如实记录的……”反派系统反应过来,“这明明是你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你一看见对面宿主就走不动路。”
霍钧面不改色,没有否认。
“前几个世界还圆得过去,你接近他起码有正当的理由,可是你这次接近他,理由也太牵强了。”
霍钧开着车,拧了一下车上的广播。
“各位车主,晚上好,这里是八点整与您见面的《音乐之声》,今天带来的歌曲有《你好爱他》……”
反派系统震惊:“你又来了!古代听弹琴,现代听广播是吧?《你好爱他》,你真的好爱他
!你爱到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
霍钧假装听不见反派系统的喋喋不休,把音乐调大,专心开车。
二十分钟后,霍钧开着车,来到周家老宅。
这是一个郊区庄园,占地过百亩。
周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纵情声色,掏空了身子,到了晚年这病那痛的,所以特意搬到郊区将养。
铁艺的自动大门打开,霍钧开着车,驶在大道上,两边是修剪整齐的青葱松树。
穿过大道,来到一处宽阔广场,一座二层半高的新中式别墅出现在眼前。
别墅大门敞开,灯火通明,显然是在等他。
霍钧把车子停在广场上,下了车,大步走进别墅。
起居室里,周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
年轻时纵欲过度,到老了,头发掉光了,整个人看起来虚浮肿胖,双眼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青黑眼袋。
周子谦坐在他身边,特意换了身衣服,本来竖起来的头发也放下来了,看起来还挺像个乖孙儿L。
桌上的茶换了好几泡,他们应该在这里等了很久。
还挺有耐心的。
霍钧一进来,周老爷子就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朝他砸去,手上的拐杖也重重地顿在地上。
“霍钧,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霍钧躲开茶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堆照片,甩在桌上:“您不如问问,周子谦做了什么好事!”
周老爷子本以为,他一摔杯子,霍钧马上会跪下认错,没想到霍钧竟然直接冲到他面前,还敢跟他叫板。
周老爷子哽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照片,还没看清,周子谦马上就想把照片拿走。
周老爷子一把按住他的手:“放下。”
周子谦迫于爷爷的威压,只能放下照片。
他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起这些照片来。
照片里的主角,当然都是周子谦。
两部分照片,差别巨大。
一部分照片,是周子谦在咖啡厅里做兼职,装穷和夏舒谈恋爱。
另外一部分,是周子谦在牌场里搂着陪玩,挥金如土。
霍钧在茶具边坐下,研究了一下现代的高科技茶具,发现自己搞不懂这些按钮,于是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点白开水。
“周子谦是怎么跟您说的?他是不是说,他有个男朋友,叫夏舒,是京华大学中文系学生,我故意安排夏舒到集团实习,就为了折磨他?”
周老爷子放下照片,振振有词:“他就是担心他男朋友,再说了,他的男朋友,在你手底下实习,像什么样子?”
“等他继承了集团,要是还喜欢,就把他男朋友留在身边,给他做个秘书不就行了?”
“我看他这个男朋友也有点傻。他现在就跑去实习,有什么用?赚的不如我们家漏出来的一点,要是伺候好了子谦,子谦给他的哪里止那么一点工资?”
霍钧淡淡道:“他
肯定还说了,我故意挑衅他,说要抢走集团是吧?”
“”
他把照片从周老爷子手里抽出来:“他要是正常和人家谈恋爱,我就不用花大价钱,把这些照片从狗仔手里买断了!”
周老爷子和周子谦都愣住了:“狗……狗仔?”
霍钧重重地把茶杯往茶几上一砸,忽然提高音量,把爷孙二人吓得一激灵。
“那个夏舒,虽然只是普通家庭的小孩,但也是清清白白出身的,周子谦你好样的,跑去装穷,骗人家感情。”
“一边让他请你吃五块钱的煎饼,一边和狐朋狗友在外面花天酒地,看人家笑话,玩弄人家的感情整整一年,把周家的脸都丢尽了。”
“你以为你那群朋友都可靠?你以为你事情做得很隐蔽?不知道你哪个朋友,早就把你的消息卖给其他人了,狗仔早就把这些事情拍下来了,等着看周家的笑话。”
霍钧顿了顿:“堂堂周氏集团太孙,做出这种事情。如果被发到网上,集团怎么办?”
“让我把夏舒的名字划掉,你知道他有多在乎这次面试吗?你把他的名字划掉,他扭头就去接受采访。”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普通人,你猜那些网民会不会直接把集团冲垮了?把股价给冲垮了?到时候集团怎么办?这么多员工怎么办?”
“我一边跟狗仔买断照片,一边还要稳住夏舒和他那个难缠的老师,和他的老师吃饭,帮他的老师剥虾……”
霍钧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低下头,扶住额头,肩膀微微颤抖。
反派系统凑过去看他:“你在狂笑,我看见了,其实你很享受给‘难缠的祝老师’剥虾吧?”
霍钧调整了一下表情,重新抬起头,厉声对周氏爷孙道:“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还不都是为了集团!”!
第 79 章 保研被毁(12)
12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霍钧说话的声音。
周老爷子和周子谦都被他吓到了。
“人家都跟你分手了,你还死缠烂打,甚至想搞掉人家的实习名额。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处理不好就是以权谋私,整个集团公信力跌至谷底。”
“把集团搞垮了,你能马上接手集团,让集团起死回生吗?还是说你能马上创建一个新集团?”
“周子谦,你做事之前能不能用一用你的脑子?你今年二十岁了,不是两岁小孩……”
这时,周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好了,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话说的也太过了。”
霍钧抱着手,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看起来真像是个被熊孩子气坏的总裁。
他为了集团殚精竭虑,辛辛苦苦供养着周家一家人,还要负责给熊孩子善后。
他真是太辛苦了!
周老爷子道:“霍钧,我知道你最近辛苦了,能者多劳嘛,别发这么大火,子谦年纪还小,你慢慢教他就是了。”
他转头看向周子谦,板起脸:“你也是,你谈恋爱就好好谈,你搞什么东西?你跑去骗人家?本来玩腻了,砸点钱分手就没事了,你现在把柄都递到人家手里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周子谦顿了一下。
不对啊,他明明是来找爷爷撑腰,要教训霍钧的。
怎么现在变成霍钧批判他了?
周老爷子道:“你不喜欢他了,就赶紧塞点钱,让他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你还拖泥带水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子谦道:“我……”
周子谦哪里好意思说他想和夏舒和好?
这岂不是太丢面子了?
所以他也默认了爷爷的说法:“我只是有点不甘心,是他把我甩了……”
霍钧又道:“废话,如果是你把他吃干抹净,再甩了他,他早就去联系媒体了。就因为是他甩的你,他心里还算平衡,没有第一时间曝光你。”
好有道理啊。
反派系统叹为观止:“太厉害了,这个唬人技术,原反派都没有。”
周老爷子看了周子谦一眼,做了决定:“那个夏什么的,实习岗位要给他。也要另外给他一笔钱,就说是我们周家给他的一点心意,子谦年纪还小,请他多多包涵。”
霍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老爷子也不过是假装发怒罢了,真要论起来,他绝对是站在周子谦这边的。
周子谦比夏舒还大一届,年纪还小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
周老爷子大手一挥:“就给他五十万。他要是肯闭嘴,那就最好;他要是收了钱,还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就告他敲诈勒索,让律师跟你一起去送钱。”
反派系统都震惊了:“这一家人比你这个大反派还恶毒。”
周老爷子继续道:“还有拍照片的那个狗仔
,
多给他送点钱,
让他把嘴闭严实了。他们做这行的,更明白规矩。”
“另外——”他看向周子谦,“你别总是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以为他们真心和你玩啊?他们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还有,以后出去玩小心点。留个‘花花公子’的名号在外面,那些人只会说你风流倜傥,有钱人都这样,不会说别的什么。你留个‘欺骗感情’‘人渣’的名号在外面,以后怎么办?”
“这些事情早就不用我教你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周子谦道:“我当时只是……”
周老爷子道:“清纯小白花嘛,爷爷知道,爷爷年轻的时候也迷过大学生,其实关了灯都一个样,有什么好惦记的?”
这一家人都烂透了。
说着说着,竟然开始传授玩弄他人感情的经验了。
简直恶心透顶。
霍钧不想再听下去,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诶!小霍!”周老爷子喊住他,“你跟狗仔买照片花了多少钱?拿回来给你报账。”
这当然不是心疼霍钧花的钱。
而是周老爷子多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个狗仔存在。
“还有照片底片,你也拿回来。”
“对那个夏什么,不要太特殊,省得他得寸进尺、没完没了,赖上我们周家了。”
霍钧回头,正了正袖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刚准备走,又被喊住了。
“还有——”周老爷子浑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暑假让子谦也进公司去做点事情,随便做个项目经理就好了,也算是罚他胡闹。”
项目经理?罚他胡闹?
这两个词是怎么被联系在一起的?
霍钧脸色一沉,微微颔首:“好,我去安排。”
周老爷子撇了撇嘴,开始嘟嘟囔囔:“说到底,集团还是姓周,以后也该是子谦继承,年轻的时候谁没犯过错,以后就改好了……”
周老爷子还是防备他,护着自家孙子。
霍钧微微欠身,转身走出客厅,准备回自己家去。
反派系统今天大开眼界:“这家人真的……”
霍钧上了车,淡淡道:“最近你的三观正常了不少。”
“是吗?”反派系统受宠若惊,“我自己都没有感觉,真的吗?”
霍钧发动车子:“如果是第一个世界,你肯定会哇哇乱叫。”
反派系统想了想:“你怎么敢和主角攻作对?主角攻以后会‘追妻火葬场’的,你应该按照剧情走!”
“对,就是这样。”
“可能因为我记录的样本慢慢多了,这些数据也会影响我的想法。”
“嗯。”
反派系统自己也没有感觉到,试着调动了一下数据库。
“对比很明显,从前数据库里,‘绝世好攻’的关键词是:豪门、权势、性张力、强制爱。”
“现在‘绝世好攻’的关键词增加了:自我攻略、小蛋糕,还有剥虾。”
“你都学会开车了,我也应该充实一下数据库。”
霍钧正开着车,手机特殊提示音忽然响了一声。
他把车停在路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祝卿卿:【霍总还好吗?】
霍钧回复了一句:【我没事,已经准备回去了】
祝卿卿:【那霍总注意安全】
【好】
霍钧等了几l分钟,没有再等到祝青臣回复,才放下手机,继续开车。
反派系统小声说:“说真的,我有点期待你和祝青臣相认了,只可惜控制中心那边不允许你暴露身份。”
霍钧淡淡道:“总有一天,我要把控制中心撕碎。”
另一边,祝青臣放下手机,抱着枕头,倒在沙发上,继续看动画片。
系统趴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
忽然,祝青臣道:“我记得你在上个世界跟我说,你在被天道围困的时候,看见了另一个红色的系统。”
“嗯。”系统应道,“我问它是谁的系统,它死活不说话,跟没有安装语音插件一样。”
祝青臣又问:“你当时怀疑它是谁的系统?”
“魔尊长渊的。”系统说,“如果是你那两个徒弟的,他俩早就把不住门,巴巴地告诉你了;如果是主角攻的,那天道没理由困住它。”
“嗯。”祝青臣点点头,“很有道理。”
“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我当时只是担心你吃暗亏,才告诉你一声,现在都换世界了,人都走了。”
祝青臣抱着圆滚滚的抱枕,想了想:“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有个带系统的任务者,一直跟着我们呢?”
系统没有犹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控制中心有规定,任务者进入每个小世界,都是临时随机抽取的。三千小世界,抽到一次碰撞很正常,但是连续几l次都撞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嗯,是吗?”祝青臣想了想,“但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也是。”系统分析了一下,“这个世界的霍钧对你是有点怪怪的,有点太自来熟了。如果说是为了和你联手整周子谦,可是他也没怎么让你出面……”
“是吧?”祝青臣揪着手里的抱枕。
“我知道了!”系统忽然举起它的电子屏幕。
“你知道什么了?”
“他肯定是看上你了!噢,我们臣臣的魅力,无人能挡!”
“……”
祝青臣用抱枕捂住自己的脸,他不想跟没有一点分析能力的系统讲话。
偏偏系统还要凑到他身边:“仔细想想,你真的是‘狂吸大反派体质’,《在每个世界被大反派盯上》、《大反派狙心杀手——祝臣臣》。”
祝青臣一脸复杂:???
它在说什么乱七八
糟的东西。
越来越恋爱脑了。
全部都是大反派……
祝青臣不知想到什么,
*
,
实习生面试。
夏舒爸爸亲自开着出租车,把夏舒送到周氏集团楼下。
夏舒今天穿着熨烫整齐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头发还弄了一下,梳成大人模样。
全都是家里人帮他准备的。
衬衫西裤是妈妈拿到酒店,用酒店的高档熨烫机帮他熨整齐的,头发是夏弛对照着电视剧截图给他弄的。
为了适应大集团的环境,夏父也穿得整整齐齐,工牌都是正的,脑袋上仅剩的几l根头发根根分明,正经得活像是大集团的专属司机。
选不选上无所谓,主要这是夏舒第一次去大集团面试,要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夏父放下车窗,对夏舒说:“等一下面试完了,再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就过来接你。”
夏舒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也可以……”
“要的,爸爸就在附近拉活,不会开太远。”夏父道,“要是还有时间,我们就回家吃饭,妈妈和小弛在家里准备了好吃的。”
“好吧。”夏舒笑了笑,“那我先进去了,我会加油的。”
“没关系,就当是一次锻炼。”夏父笑着道,“我都问过同事了,他们都说,一般大三才开始实习,你现在才大二,不用着急。”
“嗯。”
夏父想了想,又压低声音:“要是那个姓周的再欺负你,你就跟爸爸说,咱不来这里干了,暑假不去兼职了,回家和你弟弟一起玩也一样。”
“我知道了。”夏舒点点头,“您放心。”
“记得跟祝老师道谢,祝老师帮了我们很多。”
这里不能一直停车,夏父再叮嘱他两句,就离开了。
夏舒提着弟弟斥巨资给他买的公文包,走到路边,等其他同学过来,顺便拿出自己准备的小册子,再熟悉一下面试流程。
不多时,祝青臣骑着共享小电驴,从不远处突突突地开过来。
祝青臣在停车点停好车:“夏舒,这么早?”
“我提早一点到了。”夏舒腼腆地笑了笑,“老师也很早。”
“嗯。”祝青臣摘下头盔,随口问,“周子谦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有。”夏舒摇摇头,“谢谢老师,否则我可能没有机会……”
“别胡说。”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这是你自己靠实力争取的,我只是帮忙维护了一下秩序而已。”
夏舒没有再说话。
但他心里清楚,如果没有祝老师,他是进不了面试的。
祝青臣锁好车,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却忽然发现他今天穿得很不一般,怕弄坏了他的造型,赶忙收回手。
祝青臣看着他的模样,发出惊叹:“哇哦,你今天穿得很正式嘛。”
夏舒不太自然地扯了扯衣袖:“爸妈和弟弟帮我弄的,我也觉得有点太夸张了。”
“不会啊,这样就很好,显得你很重视这次面试。”
没多久,其他学生也都到了。
祝青臣清点一下人数,一挥手,带着他们走进大楼。
学生们都是第一次来周氏集团,面对金碧辉煌的大厅、匆匆路过的职场人士,不由心生敬佩,连眼睛都亮了。
霍钧的助理早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祝老师、各位同学,楼上请,霍总和其他面试官都在楼上等着了。”
“好。”
来到十楼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助理道:“请同学们在这里抽签,我们会按照抽签顺序依次进行面试。祝老师您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去隔壁会议室呢?”
“我……”祝青臣犹豫了一下,看向学生们,征求他们的意见。
学生们小声道:“老师,你去会议室。那些面试官我们一个都不认识,看见你的话,我们就不会紧张了。”
“没问题。”祝青臣比了个“k”的手势,并且给了他们一个坚定的目光,“那我去会议室。”
“好。”
助理朝他伸出手:“祝老师这边请。”
祝青臣这阵子经常往周氏集团跑,霍钧身边的助理都认识他了。
助理随口寒暄:“等到了暑假,祝老师可就要天天带着学生来我们集团了。霍总都让我给祝老师准备专门的门禁卡和休息室了。”
祝青臣笑了笑:“还需要饭卡。”
来到会议室门前,助理叩了叩门,然后帮祝青臣把门打开:“霍总,祝老师来了。”
会议室里一片肃穆,一大张红木桌子横排摆放,几l个面试官坐成一排,不苟言笑。
周子谦也在,不知道是周老爷子让他过来看看,还是他自己非要过来。
霍钧抱着手坐在正中,正靠在椅背上。
甚至角落里还摆了两台摄像机,用来记录面试的全过程。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表情呆滞。
只是面试几l个实习生,有必要搞这么大的排场吗?会把那群学生吓死的吧?
助理朝他伸出手:“祝老师这边请。”
祝青臣努力保持微笑:“好的。”
只有霍钧旁边还有位置,祝青臣在他身边坐下,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霍钧给他发的消息——
【周家在算计夏舒,为显公平公正,特意找的几l位经理,还有全程录像】
祝青臣转头看向霍钧,大概明白了什么。
周家那边可能换了策略,想要用实习名额堵住夏舒的嘴。
夏舒分明可以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到实习资格,但周家一句话,可能就把他的努力,歪曲成是他们给的补偿。
要是没有留下证据,万一以后闹大,夏舒说也说不清楚。
还是排场大一些好。
霍总用
心良苦,未雨绸缪。
这时,助理要把评分表递给祝青臣,祝青臣忙道:“这些学生我都认识,我就不参与录取了,看一看就好了。”
“好的。”
助理转身走出会议室,带第一位面试的学生过来。
*
隔壁休息室。
夏舒的运气不太好,抽签抽到了最后一个。
在二十个面试学生里,他是唯一一个大二学生,其他都是有工作经验的大三大四师兄师姐,现在又抽到了最后一个,看到号码牌的时候,他自己也有点泄气。
不过很快的,他就调整好了。
没关系,最后一个,那他有更多的时间准备。
而且……
说不定他能让面试官们眼前一亮呢?
夏舒整理了一下妈妈帮他熨烫好的衬衫衣领,又从弟弟特意给他买的公文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小册子,再临时看一看。
没关系的,就当是一次锻炼。
他好好表现,等面试完,回去跟家里人有话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休息室的学生一个一个被带走。
学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夏舒一个人。
他把自己的东西收好,稍微抿了一口温水,润润嗓子,然后等待助理过来喊他。
终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夏舒同学?到你了,快来吧。”
“好。”夏舒连忙站起身,因为紧张,还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
助理笑着看向他:“不要紧,放轻松,认真发挥就行,面试官都很友好的。”
“嗯。”夏舒用力地点点头,“谢谢您。”
助理帮他推开会议室的门,夏舒一进去,就猛地鞠了个躬,连声音都变了调:“各位面试官好,我是夏舒。”
周子谦看见他的模样,轻蔑地笑了一声,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甩,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明显不耐烦的样子。
要不是在座几l位经理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怕他还要奚落两句。
夏舒抬起头,看见周子谦也在这里,脸色白了一瞬。
但很快的,夏舒便移开目光,看向坐在前面的祝青臣。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让他安心。
几l个面试官也笑着道:“你好,请坐吧。”
“好的。”夏舒在摆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下,下意识又看了一眼祝青臣。
祝青臣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目光,告诉他没问题,就这样说。
其实都到了最后一个了,面试官们心里都有人选了,但是祝老师目光坚定,夏舒便稍稍放下心来。
“你是唯一一个大二学生呢。”
“是的。”夏舒点点头,“我是大二学生。”
“之前有兼职的经历吗?”
“有的。高考之后,我做过家教、去餐厅做过服务员,也在公司做过文员,现在在咖啡厅做服
务生,也在麻辣烫做送餐员。”
“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兼职。”
面试官问,“可以简单说说你在公司做文员的经历吗?”
“可以的。大一那年,餐厅兼职的同事介绍给我一家公司,说这家公司正在招聘文员,工资很高,让我去试试。”
“于是我就去了。可是进去一天之后,我发现我的工作是打电话给老年人,向他们推销保健产品,在确认公司生产的保健产品是三无产品之后,我报了警。”
夏舒说得一本正经,祝青臣他面前憋笑憋得想死。
面试官嘴角抽搐:“你做过这么多兼职,有什么感悟吗?”
夏舒继续道:“我从高考之后就开始兼职,最大的感悟是,没有人脉的大学生,要找到一份合法合规并且较为契合专业的职业,并不容易。”
“我并不觉得在酒店做服务生、在饭店做送餐员,是一件不太好,或者说不能够作为履历的兼职。这些工作都是我努力争取到的,就和我现在争取这个实习岗位一样。”
几l个面试官抬眼看了他一下,又问:“可以说说,你为了争取这个岗位,都做了什么准备吗?”
“我简单浏览了贵集团的官网,明确了贵集团的营业范畴,也知道贵集团正在全面提出‘从落后的一言堂式家族企业,向先进的现代化专业化企业转型’的路线。”
“我了贵集团官网上放出的来访学者的论文与著作,其中美国学者利兹的《家族企业的困境与出路》,给我感受最深。”
“家族企业存在的一大弊端……”
面试官们停下手中整理简历的动作,微微抬起头,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他身上。
这个夏舒,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搜集资料和捕捉重点的能力还不错,他很聪明,也肯花功夫用在正途上。
周子谦变了脸色,咬紧牙关。
实际上,夏舒比他以为的,要优秀得多。
夏舒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实力获得这个实习岗位,而他,连他引以为傲的出身,在夏舒看来,都不过是落后的家族企业罢了。
他根本没有资格取消夏舒的实习岗位,因为他不配。
祝青臣转头看看几l位经理,心中了然,夏舒稳了。!
第 80 章 保研被毁(13)
13
面试结束,祝青臣和夏舒一起走出周氏集团大楼。
“面试结果要等你们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才能出来。”祝青臣笑着看向他,“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表现得很好了,认真准备期末考试就行。”
“好,谢谢老师。”
听见祝青臣这样说,夏舒才松了口气,但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再确认一遍:“我表现得真的还可以吗?”
“已经很好啦。”祝青臣认真地点点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对了,你先不要走,等一下霍总要带人来找你。”
“啊?”夏舒疑惑,“霍总?为什么?”
“周家那边知道了你和周子谦的事情,想要给你五十万,堵住你的嘴。”
“我不要。”夏舒没有犹豫,义正言辞道,“老师,我不要他们的钱,我自己能赚钱。”
“我知道。”
但是从本质上来讲,恋爱期间,对方隐瞒自己的家庭条件、刻意欺骗感情,是道德问题,而不是法律问题。
夏舒没有正当理由接受他们家的钱。
更别说是这么一大笔钱。
现在说是补偿,但实际上是把柄。
如果夏舒拿了这五十万,谁能保证,周子谦不会用这五十万要挟他?
——你都拿了我们家的钱,你怎么不和我和好?
甚至,万一周子谦对夏舒做出一些强迫举动,也可以拿这五十万做文章。
——你拿了我们家的钱,说明你是自愿陪我的。
或者,他们以后闹了不愉快,周家也可以一纸诉状,以“敲诈勒索”的罪名,把夏舒告上法庭。
夏舒虽然被骗过,但他已经清醒了,他没有这么傻。
祝青臣正色道:“这笔钱你当然不能拿,但是周家那边派了一个律师过来盯着霍总,霍总为了掩护你,也为了麻痹周家,想请你做一场戏,糊弄一下他们。”
夏舒这才松了口气:“那没问题。”他再次申明:“老师,我不要周子谦的钱。”
“我知道。你可以要他的钱,但是要法庭判给你、要合同签给你,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拿。”
“嗯。”夏舒点点头。
“走吧,我们去前面的咖啡厅等霍总。”
“好。”
咖啡厅也是周氏集团的员工咖啡厅。
正好下班了,人有点多,祝青臣找了个角落里的卡座,又要了两杯牛奶。
没多久,霍钧就带着一个律师过来了。
那律师四五十的年纪,人干瘦干瘦的,两只眼睛亮着精光,看起来很有算计。
想来是周老爷子的御用律师,特意派出来,帮周子谦摆平夏舒的。
夏舒有些紧张,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祝青臣。
祝青臣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轻声安慰道:“不要紧。”
律师看见祝青臣,也回过头,问霍钧:“霍总,这位是
……”
“⑿”
现在正好,一次解决两个,超额完成任务。
而且两个人一起收钱,以后事发,两个人互相攀咬,周家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有钱人常用的手段。
律师点点头,走上前去:“祝老师、夏同学,久等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夏舒也跟着老师一起,点点头。
“我就开门见山了。”律师站直了,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我是受周老爷子所托,来给两位道歉的。”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霍钧就坐在不远处。
没有靠近,但是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看看。
律师语气诚恳:“具体事情经过,我们周老爷子也是前几天才得知。刚刚得知,他就大发雷霆,用家法教训了周少,周少到现在还被打得下不来床。”
祝青臣搅拌着杯子里的牛奶,微微抬起头,惊讶道:“哇,这么严重?”
夏舒有些疑惑,转过头去看他。
老师忽然怎么了?怎么感觉老师忽然变傻了?
“周少年纪小,一时犯了错误,周老爷子已经教训过了,也让他下跪忏悔过了。所以,周老爷子想请两位不要再计较了,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不出三句话,他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夏舒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又低下了头。
什么教训?根本就没有教训,只是对外人的说辞而已。
祝青臣疑惑道:“我们没有不放过周子谦同学啊。”
“我当然知道,祝老师和夏同学都是好人,也都没有恶意,否则早就跟子谦闹翻了。”
律师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这里面有两张卡,一共是一百万,是我们周老爷子的一点心意,恳请两位收下。”
他的手按在文件袋上,指尖轻轻点了点,两片眼镜闪过反光:“当然了,周老爷子的意思,两位都明白吧?”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明白。”
这人怎么这么笨呢?
律师本以为见到一百万,祝青臣和夏舒就该明白了,该感恩戴德地把钱收下。
可他们两个还是定定地坐在位置上,非得他掰开了、挑明了。
律师调整了一下表情,继续劝诱。
“周老爷子的意思是,补偿到位了,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您知道的,我们周家,毕竟是家大业大,外面盯着周家的人也多。”
“周老爷子主要是害怕两位涉世未深,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与周氏为敌,那就不好了,对吧?”
“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周少年纪还小,又是被那群狐朋狗友撺掇着做了错事。这一百万,周老爷子想给自己买个安心,也想给周少买个机会。”
“就算两位接受媒体采访,发动网民对周家进行舆论攻击,周家不
会倒,
而你们除了泄愤,
又能得到什么呢?”
“总而言之,希望两位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件事情,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下应该说得足够明白了。
祝青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律师笑了笑,把文件袋推过去:“请您查验。”
祝青臣打开文件袋,朝里面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替我谢谢周老爷子,请他放心。”
“不用客气。”律师推了推眼镜,“那我就先走了——”
他看了一眼祝青臣和夏舒面前的两杯牛奶,摆了摆手:“两位慢用。”
“好。”祝青臣朝他挥挥手,“拜拜。”
律师走后,夏舒连忙道:“老师,快还给霍总,不然说不清楚了。”
祝青臣从文件袋里拿出两张卡:“给你一张。”
夏舒被吓得连连摆手:“老师,我不要不要……”
“嗯?真的不要吗?”祝青臣夹着两张卡,“那我就全部收下了。”
夏舒定睛一看——
那两张卡,一张是祝青臣的门禁卡,一张是祝青臣的饭卡。
带学生去面试的时候,霍钧的助理跟他提过的——
——“等到了暑假,祝老师可就要天天带着学生来我们集团了。霍总都让我给祝老师准备专门的门禁卡和休息室了。”
——“还有饭卡。”
夏舒捂着自己的心口,他快被老师吓死了,他还以为老师真的拿了周家的钱。
另一边,霍钧带着律师离开。
临走前,他朝祝青臣点了点自己的西装口袋。
两张银行卡在他这里。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夹着两张卡,朝墙角的监控摄像头晃了晃。
录清楚啦。
*
参加完实习面试,学生们就正式进入了期末复习阶段。
祝青臣结了课,也开始忙碌起来。
他有一堆学生论文还没打分,自己的本学期课题论文也还没写。
简直要命。
祝青臣捧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电脑前,一根一根地揪自己的头发。
“天呐,他们写的这都是什么啊?系统,你能不能帮我改啊?”
系统拖着抹布,在旁边认真擦地:“不可以噢,你前几天还说我没有用,不能当学术系统。”
祝青臣“嗷”了一嗓子,倒在电脑旁边:“看他们写的这功夫,我自己都写一百篇出来了,跟上刑一样,我受不了了。”
系统挥舞了一下抹布:“加油,你可以的。”
祝青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系统给他掐表:“你已经浪费一分钟了,这一分钟你可以看一段论文的。”
祝青臣虚弱道:“你把我送走吧,我再也不来现代世界了。”
“放屁,等下去古代世界,你又闹着要喝奶茶。快,改论文,改完可以喝一杯。”
“嗯。”
@
*
ffer
“??[”
夏弛理直气壮:“去实习就是去积攒经验的,钱不钱的不重要,哥哥开心最重要。”他拍拍自己的口袋:“我有钱,我给哥哥花钱。”
“你的钱就自己攒着吧,不要乱花了。”
“给哥哥花钱,不算乱花。”夏弛笑着露出自己的两颗小虎牙,“我本来是存着钱,想给哥哥买生日……”
夏弛连忙掩住自己的嘴。
糟糕,他好像说漏嘴了。
夏舒问:“生日礼物吗?”
夏舒自己都快忘记了,七月底是他的生日。
“不是不是。”夏弛连连摇头,拉着他往前跑,“哥,前面那件衬衫好像很适合你,
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细框的眼镜,不要再戴黑框的了。”
夏舒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夏弛本来是想攒着钱给哥哥买生日礼物的,但是祝老师跟他说,自己画的画更有心意,所以他决定现在就把钱花掉。
反正都是花在哥哥身上。
夏弛要花钱,父母都抢不过他。
给哥哥添了一身新的行头,又换了一副眼镜。
他还想给夏舒买一条银的眼镜链,被夏舒拦住了。
“小弛,我是去做实习生的,不是去做总裁的!”
夏弛思考了一下:“那好吧,眼镜链就不要了。”
夏父夏母跟在他们身后,十分欣慰。
一家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干干净净、不卑不亢。
就算夏舒拉着哥哥,不小心走进奢侈品店,也能大大方方地服务生说:“太贵啦,我们还买不起,以后再来买,谢谢招待。”
*
三天后,夏舒穿着弟弟花钱给他买的新衬衫,由爸爸亲自开车接送,来到周氏集团楼下。
昨天晚上,夏弛还特意给哥哥塞了一点防身工具。
他说:“哥去周氏集团实习,虽然他们是正规集团,但还是要小心,这个拿着,必要的时候可以防身,我已经查过了,这个武器是我给哥哥的,所以到时候我可以和哥哥一起坐牢。”
“……”
夏舒挠挠头,默默地收下了弟弟给他的美工刀,出门前,又把东西藏进了自家的鞋柜里。
他可不想和弟弟一起坐牢。
而且周氏集团人这么多,周子谦大概是出去花天酒地的时候比较多,应该不会来集团和他撞上。
“到了。”夏父停好车,“进去吧。”
“好。”夏舒下车,“爸爸拜拜。”
夏父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跟他说了一句:“加油啊。”
“知道了。”夏舒朝他挥挥手,“拜拜。”
夏父坐在车里,看着他走进周氏集团大楼,看不见背影了,才开车离开。
夏舒在大堂里等了一会儿,没多久,祝青臣和另外两个学生也到了。
还是上次那个助理,不过这次,他们上的是五楼。
“三位实习生在文案组工作,这位是刘组长,接下来就由刘组长带你们工作。”
“刘组长,这几位是京华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就交给你了。”
三个学生向组长乖巧问好,相互认识一下。
助理最后看向祝青臣:“祝老师,您的休息室在这边,过来休息吧。”
“没问题。”祝青臣对三个学生说了一声,“有事情来找我。”
“好的。”三个学生都应了一声,跟着组长进组。
祝青臣则去了他的专属休息室。
小房间宽敞明亮,懒人沙发无比柔软,躺上去就不想起来。
一整面墙的投影幕布,可以给他看动画片,还有专门的橙
汁和一大盘小蛋糕。
简直是祝青臣的天堂!
助理笑着道:“都是霍总特意让人安排的,您有任何需求,及时告诉我就可以了。”
“没有了。”
祝青臣藏不住脸上的笑容,“这样就很好了,谢谢你们。”
“不客气,那我先去忙了,您休息吧。”
“好的。”
祝青臣轻轻巧巧地应了一声,飞到自己懒人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投影仪,搜索《小猪佩奇》。
本来他也可以放暑假的,但是几个学生实习,还是第一天,他得带队过来。
现在好了,宾至如归,在周氏集团也很开心!
比在家还开心!
祝青臣端起橙汁,朝幕布上的粉色小猪举杯:“干杯!”
另一边,助理回到顶层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
“霍总,祝老师和三个实习生已经到了。三个实习生已经进入工作,祝老师也在休息室安顿好了。”
“好。”
“祝老师应该挺喜欢那个休息室的。”
“嗯。”霍钧应了一声,他亲自布置的,祝青臣能不喜欢吗?
霍钧把面前的文件翻过一页,随口问道:“周子谦什么时候过来?”
“这个……”
周老爷子说,要让周子谦也来公司,随便做个项目经理就好了。
时间也定在今天。
但是他不来,其他人也不敢催。
霍钧微微抬眼,看出助理的为难,淡淡道:“不用催,他自己知道要来,不来就算了,帮他打个卡,老爷子那里应付得过去就行。”
来了也是添乱,霍钧巴不得他不来。
“好。”助理点头,“那我先下去了,十点钟有个会谈,请您准时参加。”
“知道了。”
*
夏舒正式开始自己的实习生之旅。
组里没有莫名其妙的使唤新人规则,组长简单跟他们说了两句,又跟他们介绍了一下组员,然后就把组内资料分给他们,让他们一个上午熟悉一下文件,下午正式开始工作。
他的工位和另外两个同学的工位连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也能互相商量。
因为年纪最小,同事们也挺照顾他的。
他自己也勤奋好学,不懂的地方先画起来,等同事有空的时候就去问。
一直到了中午,同事们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喊了他一声:“小舒,去食堂吃饭了,回来再看。”
“好。”夏舒恋恋不舍地从文件里抬起头,把东西收好。
一行人刚准备走,忽然,随着电梯门打开,吵杂的声音瞬间涌入办公室。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周子谦穿得随意,戴着墨镜,搂着一个许溪,身后还跟着一群狐朋狗友。
一群人张扬地下了电梯,一边走在,还一边嘻嘻哈哈地聊天。
“周少厉害啊,这么快就当上项目经理了。”
“那可不,周少自己家的公司,怎么可能从基层干起?”
“周少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弄两个职位来当当。”
他们的语气和从前一样,轻佻放荡,所有认认真真工作的员工听见,都变了脸色。
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周子谦瞥了说话的朋友一眼,那朋友马上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其他朋友马上打圆场:“差不多得了吧,周少给小许弄个秘书的职位就好了,你想什么呢?你也想做秘书啊?”
许溪把脸埋在周子谦怀里,悄悄翻了个白眼。
来者不善,夏舒马上提起警惕,认真地看着他们。
周子谦朝他们走来,夏舒和同事们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周少。”
“嗯。”周子谦走到他们面前,摘下墨镜,看了一眼夏舒,但很快又不在意地移开目光,“我过来宣布一下,我正式接手城北新酒店那个项目。”
组长笑着道:“那周少走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是竞标项目文案组,城北项目在十楼。”
“没走错。”周子谦道,“我那边缺两个人,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三个实习生,分我两个。”
他的目光又一次扫过夏舒,夏舒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没有被他吓退。
在这个瞬间,夏舒已经想好了,如果周子谦要他过去,他就先过去。
如果周子谦故意刁难他,他就有理由去找祝老师了。
他是学校安排来实习的,不用听周子谦的命令。
可是周子谦却故意略过了他,指向另外两个实习生:“你们来吧,走,现在就搬东西过去。”
组长忙道:“周少,我们这里人手也不足,是特意新招进来的暑假实习生,要不然您……”
“闭嘴。”周子谦戴上墨镜,对两个实习生道,“快点,跟我走。”
夏舒变了脸色,周子谦明显是故意的。
如果是他一个人被刁难,他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他连累了两个无辜的同学,他……
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安心留下来?
夏舒捏紧了拳头,周子谦回过头,朝两个实习生招了一下手:“愣着干什么,走啊。”!
第 81 章 保研被毁(14)
14
周子谦就像招呼小猫小狗一样,随便朝两个实习生招了一下手。
他们当然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轻蔑,脸色铁青,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犹豫地看向组长。
组长接收到他们的求助,还想帮他们争取一下,笑着道:“周少,您要是缺人手,我帮您联系一下人力部那边,让那边再给您调派几个人,我这边实在是忙得很……”
周子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用麻烦,就这两个。我那个项目不比你们这个重要?他们两个过来,能学到的东西更多。”
他转过头,最后看向两个实习生:“快点,别让我说第三次。”
两个实习生对视一眼,只能咽下这口气,默默收拾东西。
这时,夏舒握了握拳头,走了一步上前,正色道:“周少……”
周子谦打断他的话,纠正道:“周经理。”
“周经理。”夏舒顿了顿,“贵集团在与我系达成合作协议的时候,就已经写明了实习岗位,我们才刚刚入职,对集团业务并不熟悉,可能……”
“夏舒,你不是把访问学者的论文著作都看了一遍吗?你对集团业务不熟悉?别太好笑了。”周子谦笑了一声,“我没找你,你别自己贴上来。”
周子谦语气嘲讽:“这回没冤枉你吧?是你自己上赶着倒贴的吧?我只要他们两个,你急什么?没被选上着急了?”
夏舒脸色一白,周子谦瞧了他一眼,目光一顿,搂着许溪,转身便走:“搬东西去十楼。”
两个实习生没有办法,拉住还想说话的夏舒,收拾东西,准备跟他走。
组长也很不好意思,低声道:“你们先跟着上去,我去找霍总,但是可能也……”
可能也没什么用。
霍钧毕竟只是副总裁,周子谦可是周董事长的亲孙子。
夏舒也道:“我马上去找祝老师,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两个实习生都不抱希望,连霍总都不一定有办法,祝老师怎么可能有办法?
反正他们是在周氏集团里实习,又没有去别的地方,临时调动,是说得过去的。
电梯口传来周子谦朋友们催促的声音:“快点啊!”
两个人只能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跟了上去。
夏舒马上拿出手机,给祝青臣发了消息:【老师,您在哪里?周子谦过来了,把两个师兄师姐调到他那边去了,您快回来】
这时,电梯里又一次传来周子谦的声音:“夏舒,你不和他们同甘共苦吗?”
他拿准了主意,夏舒不会丢下另外两个同伴,一定跟上来。
于是他开始倒数:“三……二……”
夏舒只犹豫了一瞬,在收到祝青臣“马上回来”的消息时,迅速关掉手机,跟了上去。
他走进电梯,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看向另外两个同伴,给他们一个坚定的眼神。
没关系的,
祝老师马上就过来了。
周子谦扫了他一眼,但很快又转回头去,搂紧了许溪。
许溪皱了皱眉,好像被捏疼了,轻轻“嘶”了一声。
*
一行人来到十楼的新项目组。
在周老爷子的安排下,周子谦一进来,就拥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是一整个套间。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是办公区。
一打开门,周子谦的朋友们便自来熟地进去参观,对里面的红木家具、名贵摆件,赞不绝口。
“周少厉害啊,这财力,牛!”
项目组组长站在旁边,想要插话,却始终进不去:“经理,我想汇报一下……”
周子谦不耐烦地指了一下办公桌:“放下,我自己会看,出去。”
“好的。”组长有些无奈,但也只能把东西放下,然后离开。
周子谦挑了挑眉,掩饰不住的嘚瑟,使劲搂了一下许溪,故意提高音量:“许秘书,上任吧。”
他转过头,对许溪亲昵耳语:“先把这几个实习生安排一下,回来奖励你。”
“好。”许溪笑了笑,走到三个实习生面前,“走吧。”
经理办公室旁边,有配套的助理办公室。
三个实习生被安排在了那里。
周子谦在红木办公桌前的老板椅上坐下,他放松下来,两只手搭在扶手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随手翻一翻桌上的文件。
很舒服,很有成就感。
他伸出手,使劲按下桌上的铃铛。
另一边,助理办公室的铃铛也响了。
许溪从外面进来:“周少,有什么吩咐?”
“让那三个实习生,随便一个给我弄杯咖啡。”
“好的。”
许溪退出办公室,轻轻把门关上了。
他一走,周子谦的狐朋狗友们都沸腾了。
“我去,不愧是周少,这个。”说话的人竖起大拇指。
“一个夏舒,一个许溪,周少牛啊。”
“他俩不会争风吃醋,为了周少打起来吧?”
这群人就和当初议论夏舒一样,开始议论许溪,笑成一团。
周子谦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把许溪和夏舒放在一起,到时候夏舒就会明白,和他分手,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他的朋友们仍旧不吝嘲讽。
“这儿隔音也太好了,要是隔壁打起来了,我们也听不见。”
“周少,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周子谦制止了他:“不用。”
等他们掐起来了,哭着喊着要他周子谦过去主持公道的时候,他再过去。
那才有意思呢。
不过——
助理办公室里,夏舒站在咖啡机前,拆开一包咖啡豆。
许溪站在他身边,简单清
洗一下咖啡杯。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说话。
毕竟是夏舒牵连的两个师兄师姐,所以他也不好意思让他们干活,把咖啡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还出钱让他们点了外卖,等会儿他们就在办公室里吃午饭了。
当然,学长学姐也不好意思要他的钱。
大家互相鼓励,也没有怪罪对方。
好在夏舒在咖啡厅打工过,做这些事情也还算熟练。
许溪把杯子洗好,放在他手边,然后抱着手,靠在操作台边。
他轻声道:“夏舒,你可别记恨我啊。”
“我知道。”
夏舒点点头,“和我的工作一样,这也是你的工作。”
许溪第一次给他发消息的时候就说过了,他是个职业陪玩,最近被周子谦包下来了。
夏舒自己也穷,能理解他。
许溪笑了笑,似乎对他这个识趣的“情敌”感到很满意。
许溪望了望四周,确认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便稍微靠近一些,低声对夏舒道:“周子谦还挺喜欢你的。”
夏舒好像没听见一般,低着头,专心摆弄着咖啡机。
许溪也不觉得无趣,继续道:“他和我没有关系,只是想用我来刺激你。他想让你看到,如果你没有和他分手,那你就是我。”
“你可以像我一样,收到那些奢侈品礼物,也可以坐在他的跑车副驾上,和他一起兜风,还可以和他一起,出入各种高档场所。”
“刚才他在你面前搂着我,眼睛一直盯着你,手上力气也很大,简直想把我给掐死。”
“说白了,我就是一个工具人。他很喜欢你,也很想跟你和好,只是没有台阶而已。”
许溪在说这些话时,始终认真地看着夏舒的表情,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一些情绪变化。
但是很可惜,并没有。
夏舒脸上没有波澜。
他只是语气平淡地问:“这也是你的工作之一吗?帮他说话?”
“不是。”许溪笑了笑,“相反的,我并不希望你们和好,因为这样我就失业了。”
“那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呢?”
“我想看看你们还会不会和好。”
“不会的。”夏舒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这不叫做‘喜欢’,真正的‘喜欢’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周子谦做错了事情,他为什么还要台阶下?
许溪说他想和自己和好,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呢?
故意纠缠,故意放狠话,迁怒无辜人士。
他只在乎自己丢了面子,既想要和夏舒和好,又不想在朋友们面前丢面子,说出去的时候好听,就说:“夏舒爱惨了我,非要缠着我,和我和好,我没办法,就勉为其难和他和好了。”
最后收获朋友们的一片赞誉——
“周少牛啊。”
周子谦的喜欢,幼稚、肤浅又丑陋,令人作呕。
许
溪见他态度坚决,忽然笑出声来:“太好了,看来我还可以工作一段时间。”
夏舒认真地看着许溪:“你不要把留在他身边当做一份正式工作,你可以去找其他工作的。”
“我知道了。”许溪反问,“你知道他有多小气吗?他给你发的那些照片,里面的奢侈品,他说怕你以后吃醋,所以要我还给他,他以后再送给你。”
一件礼物,拍个照发一发,再要回去,还要转手送给别人。
简直可笑。
“狗屎爱情。”许溪嗤笑一声,“你真的很惨,一毛钱没捞到。我跟着他,至少还能到处吃吃喝喝,你连吃饭都是你自己付钱吧?”
夏舒淡淡道:“我不需要他的钱。”
许溪“啧”了两声:“我知道,这个就叫‘欲擒故纵’对吧?难怪他对你念念不忘。”
夏舒没有再说话,低下头,专心看着咖啡机。
正巧这时,咖啡好了,许溪朝他努了努嘴:“你去送吗?还是我去?”
夏舒犹豫了一下:“你想去吗?”
反正他是不想去。
“算了算了,还是我去。”许溪端起咖啡,“谁让我拿钱了呢?”
夏舒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许溪同样肤浅、张狂、拜金,可是莫名的,夏舒对他没有太多恶感。
可能是因为夏舒没钱吧。
夏舒在桌前坐下,拿出从旧项目组里带来的文件,继续看看。
许溪把咖啡端过去,没过一会儿,又端了回来。
夏舒疑惑地抬起头,许溪耸了耸肩:“发神经,让你重做一份。”
夏舒放下文件,要站起来就要去重做。
许溪按住他:“不用做了,等一下兑点热水原样端上去,他又喝不出来,费那功夫干嘛?”
夏舒有些惊讶,还有这种操作啊。
许溪一脸理直气壮:“他在我那儿的时候,经常‘深情人设’发作,要喝咖啡,还要我弄的和你弄的味道一样,我他妈哪弄得出来?都是这样处理的。”
许溪低头看了一眼满是专业术语的文件:“看你的文件吧。没事,他就是故意想整你,等你的祝老师来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嗯。”夏舒犹豫地点了点头,继续看文件,随后又抬起头,“你也知道祝老师?”
“知道啊。”许溪笑了笑,“周子谦‘深情人设’发作的时候,经常怪天怪地怪祝老师。我之前也见过他,他是个很好的老师,为了查清周子谦的身份,一个人亲自来我们场子里侦查,还差点……”
许溪话还没说完,祝青臣就到了。
大中午的,他和霍钧在外面正吃着小龙虾呢,忽然就收到了夏舒的消息。
一收到消息,祝青臣就立马拉着霍钧过来了。
“夏舒?”祝青臣迅速推开助理办公室的门,目光扫过里面的所有学生,确认他们都在。
一、二、三……
四?
怎么还多出一个?
许溪朝他笑了笑,轻轻地挥了挥手:“祝老师。”
祝青臣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你好。”
看来周子谦把许溪也带来了。
祝青臣一挥手,招呼自己的学生们:“走,收拾东西搬回去。”
学生们有些迟疑:“老师,可是周子谦那边……”
“霍总已经去说了。系里和他们集团达成合作的时候,就说好了岗位,怎么可能随便调来调去?走,我带你们回去。”
“好!”
他这样说,学生们这才放下心来,欢天喜地地要跟他回去。
祝青臣又问:“你们都吃饭了吗?饭卡有吗?”
“有饭卡,但是怕来不及,所以点了外卖。”
“也行,今天先吃外卖,我把事情记录一下,系里给报销。”
“好!”
祝青臣一挥手,招呼学生们下楼。
一行人经过周子谦的经理办公室门口时,还听见霍钧在里面教训周子谦。
周子谦的那群狐朋狗友,已经被赶出办公室了,这时正排成一排,站在外面。
“两个项目都是重点项目,多少人筹备了多久,你要公报私仇、要带着这群人开派对,随便你,你自己去跟项目组的人解释。”
经过上次在老宅里的对峙,周子谦在霍钧面前,永远矮一个头。
不知道霍钧又压低声音说了什么,周子谦狠狠地出踹了一脚书桌,一声巨响。
“霍钧,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谁他妈的长不大?”
祝青臣护着三个学生,按下按钮,赶紧把他们送上电梯:“你们去吃饭,这里的事情有大人处理。”
这都开始说脏话了,小孩子可不能听。!
第 82 章 保研被毁(15)
15
祝青臣把三个学生送下楼,陪着他们取了外卖,又带着他们去员工餐厅找了个位置,叮嘱他们吃完了就回五楼,不要乱跑。
这才折返回去。
他回去的时候,周子谦那群狐朋狗友还站在办公室门口,许溪也在。
霍钧和周子谦还在办公室里,只是已经吵完了,整个十楼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地上砸碎了一个摆件,椅子被周子谦踹翻,倒在地上。
周子谦站在红木书桌前,双手按在桌面上,牢牢占据着经理的位置,不肯离开。
霍钧抱着手,架着脚,坐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周子谦站在桌前,竭力让自己比霍钧高一头。
可遗憾的是,霍钧就算是坐着的,气势也比他强。
霍钧淡淡道:“这么多回,你回回不长记性?就非要犯这个贱?”
反派系统低声提醒:“其实这些都是‘火葬场’正常流程,也不能说是犯贱吧,因为99%的主角攻追妻都是这样干的。”
死缠烂打。
搂着工具人故意刺激对方。
利用职权便利,创造和对方相处的机会。
如果没有霍钧和祝青臣干预,或许夏舒就会一直留在这里,每天给周子谦做咖啡,每天做,天天做。
做到夏舒忍受不了,承认自己是在“吃许溪的醋”。
最后在某天暴雨,他红着眼睛,冲上去抱住周子谦,周子谦摸摸他的脑袋,得逞地告诉他,自己和许溪什么都没有,是他自己误会了。
两个人顺理成章和好,在雨中拥吻。
可是好像戏里戏外所有人都忘了,夏舒一开始是进来实习的。
他在这里,除了做咖啡,其他什么都没有学到。
除了所谓的爱情,其他什么都没有收获到。
至于夏舒是真的吃醋,还是被日复一日的咖啡逼疯的,谁知道呢?
这时,祝青臣推门进来:“霍总,几个学生我带回去了。”
“好。”霍钧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也准备回去了。
可是这时,周子谦忽然喊了一声:“站住!”
霍钧转回头,目光淡淡地看向他,正了正西装袖扣。
周子谦表情阴狠,两只拳头紧紧地攥着,发出咯咯的声响。
每次都是这样,他每次想做些什么,霍钧和祝青臣总是出来搅局。
他明明都想好了,他和夏舒私下相处,等夏舒先低头,他再说几句软话,他们就和好了。
这又碍着霍钧和祝青臣什么事了?
他们怎么事事都要和自己作对?
周子谦神色阴毒,祝青臣站在办公室门口,淡淡道:“周子谦,麻烦你搞清楚,我系与贵集团是合作关系,不是主仆关系。”
“我的学生是来贵集团实习的,不是来给你做奴隶的。请你不要把个人情绪带
到工作中,今天这件事情,你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学生的正常工作实习,我会如实记录,上报给学校。”
周子谦抄起桌上的文件,刚想砸人,就被霍钧按住了。
霍钧毫不费力地按着文件,把文件放回桌上,低声道:“我劝你安分点,整个集团都是人,我可不确定,你进来撒泼的时候,有没有被狗仔拍到。”
“你……”周子谦好像明白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哪有狗仔不去盯着明星,整天盯着他的?
除非那些狗仔就是霍钧安排的!
可是霍钧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没有留给他继续说话的时间。
霍钧正了正西装衣领,走出办公室,项目组组长马上迎上前:“霍总。”
霍钧淡淡道:“不要紧的文件分他一份,让他自己看,不用理他,也不用听他的命令。有问题我承担。”
“好。”组长松了口气。
周子谦才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两个项目组折腾得鸡犬不宁的。
组长也算是受够他了。
周子谦还想掀桌子,被霍钧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霍钧转过头,又看向周子谦的那些狐朋狗友。
“随便你们带他去哪里玩,别再来集团就行。再让我看见一次,我马上派人给你们家里打电话。”
霍钧顿了顿,又问:“你以为他给你们花的钱,是他自己赚的吗?把集团项目搞砸了,不止他流落街头,你们也一样。想跟着他沾光,就别撺掇他作妖。”
认清楚谁才是给钱的那个人。
要是周氏集团垮了,他们哪里来的底气到处叫嚣?
霍钧懒得跟他们计较,对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看好周子谦,别让他发癫。
周子谦的那几个二世祖朋友,一声也不敢吭,站在墙边。
霍钧稍稍提高音量:“说话。”
“是……”几个人连连点头,“知道了,以后不敢再来了,不敢再来了……”
霍钧朝他们使了个眼色,一行人马上进去安抚周子谦。
祝青臣好像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跟着自己的蓝色小光球。
“周子谦身边都漏成筛子了。”祝青臣对系统说,“他的这群朋友,平时看着很捧着他,但是现在,好像很听霍钧的话呢。”
系统却说:“你别着急,还有一个最应该慌张的人没慌呢。”
祝青臣转头看去,许溪还站在原地,面不改色。
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反倒朝祝青臣伸出手:“我送送祝老师和霍总。”
“嗯?”祝青臣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好啊。”
他有话想跟自己说吗?
许溪朝他扬起笑脸,一行人来到电梯前,他按下电梯按钮。
果然,离开办公室,许溪便双手合十,对他说:“祝老师不要介意,我不是故意要过来的,我也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工作。”
一模一样的
话,他也对夏舒说过。
祝青臣故作不解:“你的工作?”
许溪一脸无辜:“我是职业陪玩。托霍总的福,场子停业整顿了,我又没有工作,只能跟着周少赚一点辛苦钱了。”
祝青臣看向霍钧,霍钧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之前和霍钧说好的,那个场子里不干净,请他帮忙调查一下。
看来霍钧早些日子采取行动了。
祝青臣问:“他给你的钱还不够吗?”
原书里,周子谦不是带着他去买了一堆奢侈品吗?
许溪道:“祝老师别提了,他买那些礼物,贵的收回去,说怕夏舒吃醋,以后还要送给夏舒,给他一个惊喜;便宜的又不准我卖掉,要我留着欣赏。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
“是吗?”
周子谦这么小气?
系统弱弱道:“宿主,这在书里叫‘深情’,只有夏舒配得上这些礼物。”
明明就是二手礼物,还说得这么好听。
正巧这时,电梯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祝青臣和霍钧走进去,许溪也跟着进去了。
许溪道:“祝老师,我说的都是实话,没骗人。我到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真的没办法,才跟着他的。”
祝青臣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胡言乱语。”
周子谦那么要面子,经常好几个朋友跟着。
就算为了面子,也不会把自己送的礼物全都要回去。
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连吃饭都成问题。
唯一的可能就是许溪犹嫌不足,想要两边讨好,保全自己。
系统说:“真不愧是绿茶男配噢。”
不过不是对着周子谦绿茶,是对着夏舒和祝青臣。
祝青臣正色道:“你年纪还小,在名利场里泡了太久,抽空去超市走走,其实生活很简单的,他送的一件奢侈品,只要拿出来卖掉,就足够你很好地生活了。”
“现在场子倒了,你也没有工作。如果你想回去上学,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学籍和学校的事情。”
“啊?”许溪一脸疑惑。
他只想在祝老师面前卖个乖,他不想去上学啊。
怎么忽然说到上学的事情了?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你现在抓紧时间去读书,以后才更好找工作,和夏舒一样。你读完初中了吗?今年十八岁的话,是不是初中没读完就出来了?”
祝老师的第一任务——
劝学!
许溪调整了一下表情,正色道:“祝老师,我今年二十五。”
祝青臣愣了一下:“什么?!”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溪明明说他才十八岁!
他他他……他怎么一夜之间就长了七岁?还比祝青臣本人还大?
祝青臣整个人都不好了,震惊地看着许溪,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来。
怎么可能?!
这时,
?_[(,
走到落地窗旁边,光线好的地方,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喏。”许溪把自己沾着化妆品的手递到祝青臣面前,“十八岁是我的工作年龄,客人问我几岁,我一直都说十八岁,我已经说了七年的十八岁了。”
晴天霹雳!
祝青臣被骗了!
他一直以为许溪年纪很小,才刚刚成年,所以他对许溪做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源头在周子谦,而且许溪也还是小孩,能劝他回去上学,以后就不会长歪。
结果!
许溪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祝老师以为我初中辍学,出来做这种事情吗?”
祝青臣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你你你……”
“谢谢祝老师关心,我是上过学才出来打工的。而且我是正经陪玩,专门陪伴大小姐大少爷,照顾他们生活起居,陪他们逛街玩乐的那种,不陪其他的。”
“……”
祝青臣别过头,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救命!
系统安慰他:“他有点娃娃脸,又化了妆,这不是你的问题,我这个系统都没看出来。”
祝青臣捂着脸,不想说话。
许溪抱歉地说:“对不起,祝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以为我真的十八岁。”
许溪双手合十,诚恳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告诉您,这只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希望您不要把我看成是周少那边的人,我就是我自己。”
他又抬起头,看向霍钧:“霍总,您也知道的,这是我的工作,烦请高抬贵手。祝老师心善,舍不得对付我。”
许溪再说了一些讨巧卖乖的话,便准备回去了。
他自诩长袖善舞,周旋在所有人之间。
既想要狠狠地宰一笔周子谦,又看出周子谦已是强弩之末,迟早会被霍钧扳倒,所以特意过来找祝青臣套套近乎,希望霍钧清算周子谦的时候,能放他一马。
许溪上了电梯,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还朝他们挥了挥手。
祝青臣缓过神来,好心提醒他:“既然他把礼物都要回去了,你也拿不到什么东西,最好还是早点抽身,不要逗留了。”
许溪歪了歪脑袋,从电梯门缝里看出来:“祝老师放心,我有分寸的。”
祝青臣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他已经成年了,年纪比他还大,那他也没什么好劝的了。
都是他自己选的,祝青臣也提醒过他了。
祝青臣转过头,看向霍钧:“今天的事情麻烦霍总了。”
霍钧微微颔首:“不用客气,分内之事。”
没多久,在餐厅吃饭的三个学生也回来了。
三个人很快就调整好状态,重新投入工作,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另一边,许溪坐电梯回了十楼。
周子谦的狐朋狗友们正安慰他。
“周少别生气,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去场子里玩两把?”
“就是,这儿也没什么好玩意儿。”
这时,许溪推门进来,周子谦抄起桌上的镇纸,就砸在他的脚边。
“你他妈,你跟夏舒说了什么?还跟着祝青臣走了,你干什么去了?”
许溪掐了自己一把,憋出两泡眼泪来,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周少,我跟夏舒同学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让你们和好而已。”
周子谦的那群朋友马上帮腔:“我去,周少,小许不错,真不错。”
许溪又道:“我帮周少送霍总和祝老师下楼,也只是想帮周少求求情,我害怕……万一他们去找周少的爷爷告状,所以……”
许溪揪着衣摆,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周子谦。
周子谦这才消了气,朝他招招手:“来。”
“嗯。”许溪小步上前。
周子谦拉住他的手:“是我错怪你了,你不是一直说没地方住吗?我把市区那套大平层给你住。”
许溪一听这话,马上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周子谦站起身,“他们求我当经理,我还懒得当呢,走,去玩。”
“好。”许溪依偎在他怀里,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个人在一群小弟的簇拥下,离开集团大楼。
*
办公室里。
霍总自掏腰包,给两个项目组的成员预定了下午茶。
祝青臣担心再出事,也没有回自己的休息室去,找了个没人的工位,把今天的实习带队表格填一下。
周子谦带人过来闹事的事情,必须如实写上去。
万一以后再翻旧账,他也说得清楚。
祝青臣一边写,一边问系统:“你刚才说,周子谦把礼物收回去,是‘深情’,什么意思?”
系统道:“书里写的,周子谦拍照发给夏舒的那些礼物,其实都没有送给许溪,只是为了刺激夏舒而已。”
“后来他把所有礼物送给夏舒,还说只有夏舒才配得上这些礼物,夏舒很感动,读者也很感动。”
“……”祝青臣哽住。
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从夏舒和他分手,一直到现在,周子谦都做了什么事情?
死缠烂打,滥用特权。
他那是想和好吗?他只是想恶心夏舒而已。
系统道:“那个许溪,你还要管他吗?一开始以为他没成年,管一下就算了,可是他都二十五了,他自己知道他在干什么。”
祝青臣想了想,没有回答。
其实许溪自己心里也清清楚楚,他跟着周子谦,很是危险。
否则他也不会四处周旋。
他要是现在醒悟,赶紧抽身而出,还来得及。
怕只怕他被富贵迷了眼,不想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祝青臣问:“他在书里的结局怎么样?”
“绿茶男配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系统说,“夏舒和周子谦和好之后,他还自不量力,跑到夏舒面前挑衅,最后被周子谦丢到公海里了。”
“啊?!”
熟悉的套路。
只要主角攻完成“鉴茶虐茶”这个任务,就可以重新变成“绝世好攻”。
一切罪孽由绿茶男配承担。
这个结局对许溪来说,太过严重了,超出他所作事情的千倍百倍。
祝青臣道:“不管怎么样,罪魁祸首是周子谦,许溪虽然贪财,但是远远比不上周子谦,要是剧情还这样发展,我是肯定会阻止的。”
“那好吧。”系统没有意见。
“对了。”祝青臣问,“夏舒的生日应该在七月底吧?那他弟弟的商场剧情也快了?”
“嗯。”
祝青臣撑着头,若有所思:“我这阵子得紧紧跟着他们了,还有夏弛的手术费,夏家可能还没凑齐。”
如果可以避开剧情点,等到夏家攒够了钱,让夏弛安安稳稳地进行手术,那就最好。
祝青臣只怕,万一剧情强制触发,夏家匆匆忙忙的,又凑不齐手术费,手术时间拖延,只怕难办。
他得准备一笔钱,万一夏家钱不够,他可以及时拿出来。
祝青臣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自己的工资卡。
嗯……
大学老师的工资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房租水电,吃吃喝喝,他来这里几个月,也攒不下多少钱。
祝青臣拖着长音,向系统求助:“系统……”
系统往后退开:“干嘛?”
“借我一点钱。”
“我又不是印钞机,我哪里有钱借给你?”
祝青臣犯了难,他要到哪里凑钱呢?
忽然,系统问:“电子货币可以吗?”
“可以!”祝青臣眼睛一亮,“微信还是支付宝?”
“奥币。”
祝青臣期待地看着它:“澳币是什么?澳大利亚的货币吗?”
系统幽幽道:“奥比岛的货币。”
祝青臣:?
“摩尔庄园的摩尔豆我也有。”
祝青臣:??
“我还在黄金矿工里攒了几千万的黄金资产,都可以送给你。”
祝青臣:???
“走开!”祝青臣拿起桌上的文件,像赶蚊子一样,使劲挥舞,“走开!你走开!”
系统满天乱飞:“都说了我不是印钞机,干嘛打我?”
正巧这时,霍钧提着下午茶走了过来:“祝老师?”
祝青臣一巴掌把系统拍在桌上,用东西压住,若无其事地抬起头,保持优雅:“霍总,有事吗?”
霍钧把下午茶放在桌上:“祝老师爱吃的小蛋糕。”
“谢谢。”祝青臣朝他笑了笑,
“霍总要一起吃一点吗?”
“嗯。”
两个人去总裁办公室,
在落地窗边的位置,面对面坐着。
祝青臣用勺子挖着小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试探着问:“霍总,上回周老爷子给我的五十万封口费,还在你这里吗?”
“嗯。”霍钧点点头,“我收起来了,没有动过。”
“那……”祝青臣不好意思开口。
那五十万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一旦拿了,周家就捏着他的把柄了。
还是算了,祝青臣闭了嘴,决定不说了。
可是霍钧一眼就看出他的为难,问:“祝老师最近缺钱?”
“嗯……”祝青臣点点头,“有点缺。”
“如果是祝老师缺钱,我可以借给祝老师;如果是夏舒同学缺钱,祝老师可以让他来找我,理由正当的话,我可以以私人的名义和他签借条。”
“霍总怎么知道……”
“祝老师自己清贫艰苦,对学生过分好了。”霍钧语气有点酸,“只有可能是学生缺钱。”
祝青臣的系统:???
“‘清贫艰苦’这四个字和祝青臣有什么关系?你清醒一点,他明明就娇生惯养。”
“就和我有关系。”祝青臣一把按住蓝色的小光球,把它塞到沙发底下。
系统使劲挣扎:“大反派被你迷死了……”
“没办法呀。”祝青臣捧着脸,无奈道,“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这都是我的命,我没办法丢下学生不管。”
霍钧虽然酸溜溜的,但还是给出承诺:“如果祝老师带夏舒来找我,我会借他钱的。”
“谢谢霍总。”祝青臣朝他露出笑容,“如果下次,霍总要和周子谦吵架,我肯定冲在最前面,帮霍总‘大杀四方’。”
十分真诚的感谢。
霍钧笑了笑:“祝老师还是跟我站在一起吧,不用冲在前面。”
“好,我肯定站在霍总这边。”祝青臣举起奶茶杯,“祝霍总得偿所愿,早日接管集团。”
“嗯。”霍钧也举起自己的红茶杯,和他碰了一下杯子。
大家都有相同的敌人,合作愉快。!
第 83 章 保研被毁(16)
16
夏舒第一天实习,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下午六点下班,同事们收拾好东西,拍拍三个实习生的肩膀。
“走吧,请你们吃火锅。”
这是入职第一天的欢迎仪式。
夏舒没有拒绝,在手机上跟家里人说了一声,便跟着他们一起过去了。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大铜锅里红汤沸腾,同事们围坐在一起,举杯欢迎新人。
组长笑着和他们碰杯:“你们三个今天都表现得不错,周少之后应该也不会再过来了,别担心,好好干,拿下这个项目,奖金也有你们的份。”
三个实习生举起杯子:“谢谢组长。”
有同事喝了点酒,凑到夏舒身边,低声问他:“我看周少对你好像不一般,他点了两个实习生,还特意不要你,好像是故意的。你们两个有仇吗?”
夏舒顿了顿,点点头:“嗯,有点过节。”
“太惨了。”同事可怜地看着他,和他碰杯,“别担心,都过去了,下次他再来,你就躲在我们后面。”
“好。”夏舒笑了笑,“谢谢。”
整组人其乐融融,融洽的氛围熏染下,夏舒也放松许多,和他们说说笑笑。
吃完火锅,正巧有同事顺路,便载他一起回家,他也不用再麻烦爸爸来接他了。
同事开车,夏舒坐在副驾驶上,夜风迎面吹来,吹得人脸颊凉凉的。
同事笑着问他:“怎么样?第一天工作,感觉不错吧?”
“嗯。”夏舒用力地点点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是咖啡厅里学到的好几l倍。”
这话还有点孩子气,同事笑了笑:“以后还有得学呢,慢慢来。”
夏舒充满干劲:“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你们祝老师真的很好。”同事道,“今天中午,他本来和霍总在外面吃饭,听说你们被周子谦给带走了,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拽着霍总冲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问我们,你们三个去哪里了,生怕你们三个被掳走了。霍总被他拽着,跟在后面,都快飞起来了。”
夏舒愣了一下,想到那个场景,忽然觉得有点可爱。
可是想着想着,他又没忍住,感觉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一字一句地说:“对啊,祝老师真的是很好很好的老师,对我们也很好很好,如果没有他,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同事却只以为他有点多愁善感:“有这么夸张吗?”
“有。”夏舒认真地告诉他,“祝老师是我的再造恩师。”
“咦——”同事抖了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夏舒也不在意,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同事又问:“对了,看你的入职资料,你的生日是七月底?”
“对。”
“那你运气好,集团有员工生日免费蛋糕
福利,你可以领。另外两个实习生,一个生日在一月,一个在十二月,都拿不到蛋糕。”
“?_[(”
“嗯。”同事又问,“你家就在前面吧?我在前面路边停车可以吗?”
“可以,谢谢您。”
“不客气,不用说‘您’。”
“好。”
车子停稳,夏舒下了车,又说了几l声“谢谢”,看着同事开车走了,才准备回家。
晚饭吃得有点饱,夏舒背着包,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虽然迎面吹来的风凉凉的,但是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香味。
之前在咖啡厅加班的时候,他只觉得风都是咖啡豆味道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做一辈子的咖啡。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风是文件、项目组和办公室空调的味道。
当然了,还有金钱的味道。
夏舒是个大俗人,他就是喜欢攒钱。
回到小区,爸妈和小弛正好在楼下乘凉散步。
爸妈和邻居们在聊天,夏弛趴在运动器材上,做一些简单的运动。
看见他回来了,夏弛马上从太空漫步机上跳下来,迎上前:“哥!”
“嗯。”夏舒摸摸他的脑袋。
夏弛抱着他的手,像是要向小区所有人宣布一样,拉着他,从乘凉的大爷大妈们中间穿过:“我哥实习回来啦!实习第一天!”
邻居们都很捧场。
“小舒不错,小小年纪就开始实习了。”
“鼓掌!”
夏舒有点不好意思,朝他们点了点头,便拉着夏弛上楼了。
夏舒捂着脸,小声问:“小弛,你怎么到处跟别人说呢?”
夏弛理直气壮:“没有啊,是他们问我的。”
夏舒问:“他们怎么问你的?”
夏弛开始重现当时的场景——
“他们说:‘小弛,晚上好。’”
“我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哥在大集团实习?’”
“他们又说:‘小弛,和爸爸妈妈下来散步呀?’”
“我说:‘你们猜得太准了,我哥今天实习第一天,在大集团噢。’”
“‘小弛,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你们怎么知道我哥和同事一起去吃火锅了?’”
正巧这时,楼上邻居下来了:“晚上好呀……”
夏弛刚想说话,夏舒一把捂住他的嘴,应了一声“晚上好”,然后就拉着他回了家。
“人家有问你吗?”
“有啊,很明显,他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我感受到了,他在问我:‘你哥今天去干什么啦?’”
“……”
夏舒把他按在沙发上,不许他再出去了。
晚上十点。
夏舒洗完澡,把满身的红油火锅味洗掉,躺在上铺。
关了灯,
,
微风吹动窗帘,月光一晃一晃地照进来,撒在兄弟二人的上下铺上。
夏弛在下铺,翻了个身,小声问:“哥,实习好玩吗?”
夏舒笑了笑:“不好玩,这是工作。”
“那哥开心吗?”
“当然开心。”
“那就好。”夏弛顿了顿,又问,“那哥遇到姓周的那个男的了吗?他有没有为难哥?”
“没有……”夏舒下意识报喜不报忧,想要撒个小谎糊弄过去。
可是这时,他忽然想起祝老师对他说过的话。
对家里人要诚实一点。
他们有时候问你情况,实话实说就是了。
有的时候,撒谎反倒会让对方担心。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他改了口:“有啊,遇到他了。”
夏弛马上警惕起来,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那他刁难哥了吗?”
“嗯,一开始,他想把我和另外两个实习生调到他那边去,组长出来阻止都没有用。”
“那后来呢?”
“后来,我及时把事情告诉祝老师,五分钟之后,祝老师就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把我们给带走啦。”
“哇。”夏弛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惊叹,“那祝老师有被为难吗?”
“有啊,但是祝老师根本不怕他。系里和集团签的合同是什么岗位,他就按照什么岗位和周子谦据理力争。”
“太酷了。”夏弛一脸憧憬,“哥,如果祝老师只教中文系的话,那我就考中文系。”
夏舒笑了笑:“孩子气。就算爸妈和我同意,祝老师也不会同意的,他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祝老师啊。”夏弛捧着脸,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哥,我今天打开鞋柜换鞋子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东西,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
夏舒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也是在这个时候,夏弛给他塞了一把美工刀,让他必要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他当然没有带去,而是塞进了鞋柜里。
“呃……”有点尴尬,夏舒试图解释,“这个……小弛,你有点意气用事了……”
“我知道啦。”夏弛躲进被子里,闷声道,“妈妈已经教训过我了。”
“是吗?”
“妈妈说,动用武力是笨蛋才会用的办法,用刀子,是最笨最笨的笨蛋才会用的。为了一个坏蛋,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一点都不值得。”
夏舒点点头:“妈妈说的对。”
“妈妈说,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家里的事情爸爸妈妈会处理的。所以我把美工刀交给妈妈了,妈妈说她会收好的。”
夏弛翻了个身,捂着自己的心口,叹了口气:“我好想快点好起来啊,好起来,就可以替哥哥出头了。”
夏舒道:“哥不
用你帮哥哥出头,哥哥和妈妈一样,希望你保护好自己。”
“?[(”
夏弛点点头,“我还没有去哥实习的公司看过呢,如果下次有机会,我想去接哥哥下班。”
“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是想接哥哥下班,可以去小区门口等着。”
也不知道周子谦什么时候会去集团,夏舒当然不希望他们两个撞上。
夏弛好像看出他的顾虑,笑着道:“哥放心吧,我会假装不认识他的,不会和姓周的那个起冲突的。”
他想了想:“而且我知道,一旦我和他起了冲突,想要和他打架,我不一定会挨揍,但是哥哥一定会挡在我面前。”
他强出头,受伤的一定是哥哥。
所以他不会做傻事的。
“那就好。”
夏弛又问他,集团的饭好不好吃、同事们好不好相处。
两兄弟说着话,慢慢地就睡着了。
*
不知道是被骂够了,还是想通了。
周子谦终于安分了。
他不再给夏舒发一些不知所谓的照片,更不再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来集团闹事。
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和夏舒分手、夏舒也不会回头的现实,认真和许溪谈起恋爱来。
周子谦给他送了一套大平层,又送了一辆车,整天带着他,把他介绍给自己圈里的朋友们。
他还和以前一样,在外面花天酒地,偶尔带着许溪来公司转悠一圈,露个脸,然后又开着跑车呼啸离开。
毕竟周老爷子让他过来历练,偶尔也会监督他一下,他只有在周老爷子找他的时候才来一下。
系统对祝青臣说:“在原书里,他可是商业天赋极佳的经商天才。后来霍总发动内部斗争,他凭借一己之力稳住集团,坐稳董事长的位置,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祝青臣了然道:“天赋是会消失的。”
“也是。”系统深以为然,“我看的时候也不明白,周子谦在原书里整天打牌喝酒,要不然就和夏舒谈恋爱,学习成绩也不好,最后竟然还能依靠天赋力挽狂澜。”
或许这也不该叫做天赋,应该叫做——
被强加的金手指。
被强加的金手指本来就不是他的东西,如果不勤加练习,会消失得更快的。
他不肯用,每天沉迷在纸醉金迷之中,当然很快就挥霍掉了。
祝青臣也没在意,只要他不打扰自己的学生就行。
*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几l天。
这天中午。
夏舒收拾好东西,拿起饭卡,准备去吃午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今天爸妈都要加班,都不在家里,小弛说要过来找他,一起去外面吃饭。
夏舒怕他撞上周子谦,就没让他到公司来等,只是让他去公司旁边的一个公园里等。
夏舒一边往外走,一边发语音:“哥马上就过去了,你就在花园那个
石椅,或者亭子里坐着,不要乱跑。”
夏弛乖乖地回复了一个“好”。
夏舒走到电梯前,正好祝青臣也在等电梯。
听见他说话,祝青臣转过头:“小弛要过来找你?”
“嗯。”夏舒点点头,“他在旁边的公园等我。”
“要出去吃饭吗?”祝青臣试探地问。
“对,小弛想去附近的商场吃砂锅米线,老师要一起吗?”
祝青臣连忙点头:“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不会,小弛也很喜欢老师。”
“那好。”
祝青臣还是放心不下。
虽然吃砂锅米线的商场,和原书里的奢侈品商场不是同一个地方,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跟着去好了。
电梯到了,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另一边,夏弛听哥哥的话,没有靠近公司,而是在公园里找了个长椅坐下。
他拿出手机,想要拍一张周边的环境发给哥哥,这样哥哥也好找他。
忽然,远处传来跑车的呼啸声,迅速靠近。
城市里不常有这样吵闹的车子,轰隆隆的,吵得他有点心慌。
夏弛连忙放下手机,捂了捂心脏,又拧开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点温水。
他这才感觉好些,可是这时,那辆已经开过去的跑车,忽然又倒了回来。
周子谦坐在车里,摘下墨镜,看着坐在树后面的夏弛。
他的眉眼,和夏舒的有些相似。
周子谦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得不到夏舒,找一个长得像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第 84 章 保研被毁(17)
17
夏弛也看见周子谦了。
一辆张扬的黑色跑车,周子谦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一甩车门,“哐”的一声。
又震得夏弛心脏一紧。
他没怎么见过周子谦,只在一年前,哥哥告诉他,自己和周子谦谈恋爱的时候,他偷偷去看过一眼。
可因为是哥哥的男朋友,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周子谦长什么样子。
前阵子,哥哥刚和他分手的时候,夏弛每天都梦见自己暴揍周子谦,有的时候气到睡不着,就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暴揍周子谦。
上勾拳,下勾拳……
他接触的人不多,对这张脸格外熟悉。
就是这个人。
就是他欺骗哥哥的感情,耽误了哥哥一年的时间。
夏弛的心脏怦怦直跳,手脚都开始发麻,是一种敌人逼近的紧张感。
他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水杯,想要把水杯拧断。
他恨不得像梦里做的那样,迅速冲上去,把周子谦按在地上,狠狠给他来上两拳。
可是……
夏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很难办到。
他只能再拧开水杯,喝了两口温水,努力平复心情,然后若无其事地收拾东西。
在他给哥哥准备美工刀之后,爸爸妈妈已经很严肃地跟他谈过了。
家里对他最大的要求就是,好好保护自己。
为了一个人渣,搭上自己的性命,太不值得了。
他的命是家里人辛辛苦苦救回来了,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让家里人为他担心。
夏弛收拾好东西,若无其事地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开。
哥哥马上就来接他了,他们要去吃午饭。
他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耽误时间。
可是他刚转过身,下一秒,他的身后传来一个令人作呕的声音。
“你好?”
夏弛有点想吐,勉强忍住,装作没有听见,加快脚步往前走。
又下一秒,周子谦追了上来,挡在他面前。
“你好,请问你是附近的学生吗?我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刚才我在那边看见你坐在树下,很有意境,可以帮你拍一张照片吗?”
周子谦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衬衫,把墨镜收起来了,努力做出诚恳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有点小钱,但是又浪漫不羁、为了摄影鼓起勇气的摄影师。
先拍一张照片,然后找个地方吃吃饭、聊聊天,再邀请他做自己的专职模特。
日久生情,不是问题。
周子谦撒谎的瞬间,就把所有的步骤都想好了。
周子谦真诚地看着他,要不是夏弛早就认识他,说不定也会被他骗到。
夏弛想,他就是这样骗哥哥的吧?
他什么意思?
骗完哥哥,又来骗他?
他们两兄弟看起来就这么好骗?
夏弛一个没忍住,朝着他干呕了一声。
周子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怕他弄脏自己的衣服。
后来发现他没吐出来,只是干呕,便连忙上前,想要拍拍他的后背。
夏弛连忙扶着长椅躲开:“我身体不舒服,请你走开。”
周子谦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还想把他手里的水杯拿过来:“你要喝点水……”
“我让你滚开!”夏弛额头上都是冷汗,朝他怒吼一声,“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滚开!”
周子谦刚想发作,看见那张和夏舒相似的脸庞,竟然愣了一下。
夏弛捂着心脏,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药。
可是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根本拿不到药。
周子谦又道:“你没事吧?我开了车,送你去医院吧?作为报答,你可以让我拍一张照片……”
周子谦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股巨大的推力从他身后袭来,猛地将他推开。
周子谦猝不及防,直接被推到旁边的花坛里。
他回过神来,刚想发作,却看见夏舒冲上前,把蹲在地上的那个小男生扶起来。
夏舒……
夏舒不会是吃醋了吧?
周子谦眼睛一亮,从花坛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刚想说话,却又看见夏舒小心翼翼地把男生扶到椅子上,然后熟练地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两颗放在手心,喂他吃下去。
周子谦不解,他们是什么关系?难道他们认识?
还是……
一股不太妙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祝青臣也过来了:“怎么样?我打120了,马上就到。”
“好,谢谢老师。”
夏舒来不及多说什么,也不顾及形象,跪在地上,轻轻抚着弟弟的心口,好让他舒服一些。
夏弛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哥,我……”
“别说话了,慢慢呼吸。”
哥?
周子谦一激灵,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吧?
五分钟后,祝青臣的手机又响了,是救护车打来的。
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走到路边:“对,就在周氏集团旁边的晨光花园,一棵大榕树下面,我已经在路边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祝青臣踮起脚,努力朝他们挥挥手:“我看到你们了,这里这里!”
救护车马上靠近,停在路边,医护人员马上扛着担架下了车。
“这里这里。”祝青臣把他们带到公园里。
夏弛吃了药,看起来好些了,但是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呼吸也很困难。
夏舒抄起他的腿弯,把他抱起来,放在担架上,护送他上了救护车。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周子谦
还想追上去:“夏舒,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你没跟我说过……”
夏舒没有理会他,在爬上救护车之前,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周子谦从没见过的表情。
怨憎恶心,就像是在看仇人一样。
祝青臣坐在车里,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舒,快走了。”
夏舒收回目光,也爬上了车。
医护人员把沉重的救护车车门关上,把周子谦一个人留在原地。
周子谦狠狠地捶了一下跑车,又踹了一脚车轮胎:“草!他妈的!
他怎么知道那个是夏舒的弟弟?
他怎么知道夏舒的弟弟还有病?
夏舒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有个弟弟!
他要是早知道,他怎么可能去招惹夏舒弟弟?
现在好了,他被夏舒当场抓住,他还怎么和夏舒和好?
夏舒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了!
周子谦狠狠地踹向跑车,把自己的怒气全都发泄在跑车上。
他缓了缓神,拿出手机,给周老爷子的助理打了电话:“喂,帮我查一个人。”
*
救护车有点狭窄。
夏弛随身携带着自己的病历,夏舒马上把病历翻出来,递给医生。
医护人员们给夏弛采取了紧急措施,夏弛看起来好多了。
夏舒始终陪在弟弟身边,关切地看着他,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祝青臣坐在旁边,无比庆幸自己跟着夏舒过来了。
他没想到,这次的剧情不是在商场里,而是在公园里。
还好他和夏舒来得及时,要是放任事态发展下去,夏弛的情况恐怕更糟。
祝青臣碰了碰夏舒的手臂,轻声提醒:“小舒,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让他们也赶紧来医院。”
“好……”夏舒这才像回过神一般,摸摸自己的口袋,拿出手机。
不拿东西还好,一拿东西,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连手机屏幕都解锁不了。
祝青臣搂住他的肩膀,使劲搓了搓,努力让他冷静下来:“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冷静一下。”
夏舒的手抖得厉害,勉强把手机解锁,然后把手机塞给祝青臣。
夏舒的声音都在发抖,因为太久没开口,声音沙哑:“祝老师……麻烦你……”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祝青臣一边安慰他,一边点开手机,给夏父夏母打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夏舒夏弛爸爸吗?我是祝青臣,对。夏弛在外面犯病了,我们现在正在救护车上,第一医院,对,夏舒也在。”
夏父急急忙忙地应了一声,连声应了:“好好好,谢谢祝老师,我们马上过去,麻烦您了……”
他挂了电话,马上给夏母打电话,然后开着出租车,迅速掉头,朝医院赶去。
十分钟后,救护
车开到医院楼下。
医护人员把夏弛抬下来,推进医院大楼。
夏舒刚跳下车,整个人腿软得站都站不住。
祝青臣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站稳,跟着跑进医院。
夏舒始终跟着弟弟跑,看着担架上弟弟苍白的脸色,一脸担忧。
夏弛被送去急诊,护士帮忙把心内心外的专家叫过来。
夏舒呆呆地站在急救室外面,透过门上的玻璃,认真地看着里面。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往来匆匆,险些把他撞倒。
祝青臣连忙把他拉到一边,叮嘱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你爸妈到了没有,带他们过来。”
夏舒也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随便抹了把脸,点了点头:“好。”
“你还有钱吗?”
“有。”夏舒捏紧了手机。
“如果要缴费,你就先垫上,老师马上回来。”
“好。”
祝青臣匆匆离开,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霍钧打电话:“霍总?上次说好的,能不能借我点钱?对,夏舒弟弟出事了,我现在在……”
隔着人群,祝青臣看见着急忙慌的夏家夫妻。
两个人都还在工作,接到电话就匆忙赶过来了。
夏父还戴着出租车的工牌,夏母还穿着酒店保洁的围裙,两个人相互扶持着,正拦住一个护士询问。
祝青臣朝他们挥挥手:“这里!这里!”
夏家夫妇像看见救星一样,马上拨开人群跑上前:“祝老师。”
“这里这里!”
祝青臣把他们带到急救室门口,夏舒一个人靠在墙边,站都站不住,旁边就有椅子,他也不想坐下。
他浑身都是软的,一坐上去就滑到地上。
急救室的门一打开,他就回头看一眼。
但是医生护士都忙得很,谁都没时间顾得上他。
他只能自己朝里面张望。
夏父夏母马上上前,夏母一把抱住夏舒,强忍着眼泪,抱住他:“小舒……”
夏父在门口看了看,便道:“没带钱过来,我马上回家拿卡。”
他最后看了一眼急救室里,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他跑得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现在那只鞋子被人踢到了墙角。
“什么东西?差点绊我一跤。”
夏父若无其事地走到墙角边,把鞋子捡回来,重新穿上,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儿子出事了,有点着急……”
或许是他的笑容太过卑微,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倒默默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夏父穿好鞋子,快步朝外跑去。
夏舒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都怪我……”夏舒带着哭腔道,“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母抱住他:“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我们
先等一下,小弛不会有事的。”
“……”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祝青臣连忙拿起手机:“霍总,我在……”
“第一医院是吧?我现在过去。”
“好,麻烦您了。”
祝青臣挂了电话,也还有些呆呆的。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面对疾病,甚至死亡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原本那么鲜活的一个小孩,拿着自己的画,笑着向他介绍,忽然变成这样,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祝青臣很难把这两个场景联系在一起。
祝青臣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冷静一些。
系统安慰他:“原书里,夏弛直接进了手术室换心脏,现在情况应该还好,只是在急救室里。”
“嗯。”
但愿如此。
祝青臣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千防万防,夏弛竟然会在公园里见到周子谦。
夏舒也没有想到,他明明已经特意叮嘱小弛不要来公司了,就是怕他撞见周子谦。
早知道……
早知道他就不该多此一举,直接让小弛来公司找他,说不定就……
夏舒无比懊悔,但是又不敢给家长添麻烦。
现在最要紧的是小弛的身体,他不能在医院里吵闹,更不能哭泣。
那样太晦气了。
夏舒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哭声泄露出来。
祝青臣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脑袋:“不要哭,不是你的错。”
原书里不是他的错,现在也不是他的错。
在祝青臣提点他之后,他已经很努力避免弟弟和周子谦见面了,他已经很努力在保护弟弟了。
这不是他的错,是周子谦的错。
祝青臣也知道他现在不想引起妈妈的注意,所以只是跟他说了一句话,就没有再开口。
祝青臣呼了口气,拿出手机,看看自己还有多少钱。
对了,刚才霍总是说……
他要给他转钱,还是他要过来?
祝青臣刚才匆匆忙忙的,已经记不清了。
祝青臣正想着要不要再问一下的时候,忽然,他身后传来霍钧的声音。
“祝老师。”
霍钧扶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扶到椅子上坐着,还低声提醒道:“小心。”
祝青臣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真的过来了,还不到五分钟,助理也没有跟着,应该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霍钧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着衬衫,一看就是匆匆赶过来的。
夏舒马上打起精神,喊了一声:“霍总。”
夏母有些疑惑:“这位是……”
夏舒道:“是集团的……”
霍钧淡淡道:“我是祝老师的朋友,正好在附近,祝老师喊
我过来帮忙。”
“好……”夏母搓了搓腰间的围裙,
“谢谢,
谢谢霍总,谢谢祝老师。”
“不用客气。”霍钧道,“钱不是问题。”
“谢谢,谢谢。”
夏母连声道谢,夏舒扶着她歇一会儿。
霍钧拿出钱夹,塞到祝青臣手里。
他故意只说自己是祝青臣的朋友,没说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想让夏家人有压力。
把钱夹塞到祝青臣手里,也是因为他们非亲非故,夏家人应该比较信任祝青臣,让祝青臣出面,比较方便。
祝青臣拿着黑色的钱夹,转过头,轻声对霍钧道了一声谢。
霍钧微微颔首:“不用客气。”
又过了五分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急救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护士从里面走出来:“夏弛的家属在吗?”
“在!”夏母马上拉着夏舒上前,“您好,请问……”
“病人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一听这话,夏母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下去,要不是夏舒死死地扶着她,她整个人都要跪倒了。
夏母双手合十,眼泪顿时涌了出来:“谢天谢地。”
“这次只是受了一点刺激,引起病人突发性心律不齐。多亏了平时保养得好,送医及时,还随身带着病历,这才没有出大事。”
“谢谢,真的谢谢。”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住院观察几天。”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那家属过去办住院手续,病人也好转到病房去。”
“好好好。”夏母一边应着,一边想要站起来。
夏舒扶着她:“妈妈,我去办手续吧,你在这里陪着小弛。”
“好。”夏母应了一声,扶着墙进去看看夏弛。
祝青臣拉住夏舒:“走,老师陪你去。”
“嗯。”夏舒抹了抹脸,“谢谢老师。”
祝青臣又对霍钧道:“霍总,我陪他去办住院。”
霍钧微微颔首:“嗯,我在这里看着。”
“谢谢。”
祝青臣拉着夏舒去办手续。
两个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身后夏母在喊:“小舒,你有钱吗?妈妈的手机拿去付钱,快。”
夏母也是急糊涂了,连钱都忘了,刚刚才想起来。
夏舒道:“有,妈妈我有钱,我先付。”
“那就好,你先垫上。”
夏母回了病房,去看看自己的小儿子。
夏舒呼出一口长气,对祝青臣道:“老师,我们走吧。”
“嗯。”
他走得不太稳当,祝青臣时不时看看他,在他脚软要摔倒的时候,赶紧扶他一把。
祝青臣问:“你这边有多少钱?够住院的吗?”
“够了,谢谢老师。”夏舒道,“我一直都
有做兼职,再加上奖学金什么的,也有几万块钱了。”
“那就好。”
只要夏舒自己能负担,祝青臣就不帮忙了。
夏家也是有自己的自尊的。
夏舒来到柜台前面办手续,把夏弛的病历和医保卡递过去:“你好,办理住院。”
护士递出来一张单子,让他填写。
夏舒拿起笔,右手抖得厉害,就用左手用力按住右手,冷静下来填写。
“这边先给你们办三天的住院,要是情况稳定,就可以出院了。”
“好,谢谢。”
夏舒一边填单子,一边道谢。
“你看是单人病房,还是多人病房。病人这个情况,受不了刺激,最好还是住单人病房。当然了,如果经济条件不允许,要住多人病房的话也可以,我帮你们安排一个安静一点的病房。”
夏舒没有犹豫,直接道:“我们要单人病房,麻烦了。”
这种地方不能省钱,万一又出点事情,他会后悔死的。
“那好,还有押金两千,你最好先存多一点在住院卡里,万一以后还要用钱就能直接从卡里划。”
“我知道。”
夏舒拿出手机,准备缴费,却发现手机网络不好,始终打不开支付页面。
一直有弹窗显示网络不畅。
夏舒皱了皱眉,使劲按了两下,手机还是没反应。
祝青臣道:“我来吧。”
祝青臣摸了摸口袋,拿出霍钧给他的钱夹,把钱夹打开。
正巧这时,夏舒也喊了一声:“老师,好了好了。”
他马上打开页面,把手机递到护士面前,让护士扫码。
他太紧张了,竟然连手机流量都没打开。
有点糊涂了。
“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祝青臣搂了搂他的肩膀,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住院单子和住院卡,装进医院提供的袋子里,递给他。
夏舒提着东西,又忙不迭要去看弟弟,跟祝青臣说了一声,就赶紧跑回去了。
祝青臣叹了口气,低下头,把霍钧的钱夹收起来。
忽然……
祝青臣好像看见了一样不太对劲的东西。
他重新打开霍钧的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照片。
医院里人潮拥挤,人声吵杂。
霍钧抱着手,站在急救室门口,因为身形高大,在人群里也十分显眼。
他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急救室里的夏家人,确认他们没事。
祝青臣手里拿着那张薄薄的照片,微微举起来,把照片上的男人和霍钧慢慢重叠。!
第 85 章 保研被毁(18)
18
医院里人潮拥挤。
祝青臣站在人群里,拿着从霍钧钱夹里看见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和人群那边的霍钧慢慢重合。
但不能完全重合。
照片是在一家餐厅拍的,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食物,背景墙是灿烂的小彩灯和各式各样的鲜花装饰。
祝青臣面前摆着一个小布丁,他一边拿着勺子,把布丁上的焦糖完整挖下来,一边又察觉到正在拍照,连忙朝镜头露出笑容,还举起手,比了个“耶”。
坐在祝青臣身边的,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不是霍钧,但是男人同样气场强大,对着镜头,微微露出笑意。
祝青臣可不记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在这样的餐厅,和这个男人拍过照片。
祝青臣捏着照片,忽然,照片晃了一下,另一半照片掉了出来。
原来这只是半张照片,另一半被折起来了。
另一半照片是两个十来岁的少年。
两个人正忙着吃饭,往嘴里塞牛排,也没顾上拍照。
当然,这两个少年不是夏舒和夏弛,而是——
陈和颂和谢朝。
就是第二个世界里,一个被主角攻贺屿撕了准考证,一个被贺屿霸凌休学的两个倒霉蛋。
和祝青臣坐在一起,一起吃饭的男人,自然就是那个世界的大反派——
谢知珩。
系统没忍住喊了一声:“他他他……他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你觉得呢?”祝青臣把照片从眼前拿开,目光落在霍钧身上,“系统,你失职了噢。”
正巧这时,霍钧转过头,和他对上目光。
霍钧好像没有看见祝青臣手里拿着照片,朝他笑了一下。
祝青臣大步朝霍钧走去。
系统飞在他身边,看见他六亲不认的步伐:“臣臣,你不会是要去揍他吧?冷静!这可是大反派!”
祝青臣走到霍钧面前,把钱夹还给他:“谢谢霍总,夏家自己有钱,就没用您的钱了。”
“嗯。”霍钧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把钱夹收好,“祝老师辛苦了。”
“不辛苦。”
哪有大反派辛苦呢?
祝青臣和他一起站在门外,没一会儿,护士们就推着夏弛出来了。
夏弛还没醒,夏母和夏舒紧张地陪着他,推着他去病房。
这个时候,夏父也拿着银行卡回来了。
听说夏弛没事,他这才松了口气,帮忙推着儿子的病床,回病房去。
祝青臣和霍钧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有什么事情,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吧。
祝青臣也不急。
反正人跑不了。
单人病房不大,但是胜在安静,什么东西都有。
夏弛还在输液,夏母帮他整理被子,夏父看看病历单和住院单,
夏舒则提着热水壶,去水房装点热水。
他们都很熟练,不用多说什么,每个人各司其职,迅速把夏弛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房间不大,祝青臣和霍钧也就没有进去和他们挤在一起,只是在外面等着。
如果有事,他们会喊人的。
祝青臣抱着手,歪着脑袋,探究地看向霍钧。
嗯,是有点像前面那几个大反派。
霍钧也察觉到祝青臣在看他,转过头:“祝老师,怎么了?”
“?_[(”
不是一个朋友,是好几个!
霍钧顿了一下,在脑子里把祝卿卿的朋友过了一遍。
应该没有和他长得像的吧?谁?
谁敢和他长得像?
霍钧一脸无辜:“还挺巧的。”
祝青臣点点头:“嗯。”
就是这个表情!这个无辜的表情,和修仙世界那条苍龙一模一样!
祝青臣看着霍钧,使劲磨了磨后槽牙。
这时,夏母推门出来:“祝老师、霍……霍总。”
两个人都恢复正常。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小弛已经安稳下来了,现在等他醒就可以了。我是想问问,祝老师和霍总吃午饭了没有?我马上去买点吃的回来,两位有什么忌口吗?吃炒菜可以吗?”
安顿下来以后,夏母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一点多了。
把祝老师和霍总晾在外面这么久,连饭也没让他们吃上,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她赶忙就出来问了。
“不用不用。”祝青臣连连摆手,“我和霍总都不饿,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那怎么行?祝老师和霍总进去坐着等吧,我马上回来,很快的。”
正巧这时,夏舒提着热水瓶回来了。
夏母握了一下他的手:“小舒是不是也还没吃饭?妈妈马上去买,你在这里休息一下。住院花的钱妈妈转给你了,你收一下。”
“不用……”
“要的要的,那是你自己的奖学金,小弛住院的钱,当然是爸妈来出。你想吃什么?妈妈出去买。”
夏舒还没来得及拒绝,夏母就提上包,匆匆出去了。临走时还着急忙慌地让祝青臣和霍钧稍等,她去去就回。
因为夏弛的缘故,他们常来医院,知道医院食堂在哪里,也知道医院附近有什么吃的。
夏舒只能提着热水瓶,走回病房里。
夏父把病房简单整理了一下,也道:“小舒,来的时候太急了,衣服什么的都没带,我还得回去一趟,拿点日常用品。”
“好。”夏舒点点头,“爸你放心吧,这边我会照顾好的。”
“行。”
“爸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不用担心。”
夏父也礼貌地跟祝青臣和霍
钧说了“谢谢”,等有空再专门请他们去外面吃饭,然后也匆匆离开了。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只能等夏弛好了以后,再正式道谢。
夏舒把病房里的椅子搬出来,想请他们坐下,又想给他们倒点水喝。
祝青臣忙道:“不用管我们了,我们就在外面站着,你守着小弛,有事情喊我们就是了。”
“那好。”夏舒点点头,“谢谢祝老师,还有霍总,招待不周,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快去吧,小弛肯定希望第一时间看到你。”
“嗯。”
夏舒守在病床边,时刻关注着弟弟的情况,帮他擦擦脸,盯着旁边的仪器。
忽然,夏弛的手指动了动,他张了张嘴,跟蚊子哼哼一样,轻轻地喊了一声:“哥……”
夏舒马上就听见了,趴下身来,伏在他身边,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轻声问:“小弛,要喝水吗?还是饿了?”
夏弛不想喝水,也不想吃饭,他只是说:“不怪哥哥。”
夏舒愣了一下,不知不觉,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不怪哥哥。
夏弛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夏舒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低声哽咽道:“就怪哥哥,就怪哥哥。”
如果不是他和周子谦谈恋爱,如果不是他带夏弛去认识周子谦,如果不是他非要在周氏集团实习。
说不定夏弛根本就不会遇见周子谦,也就不会进医院来了。
都怪他。
夏弛用手掌贴着哥哥的脸,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怪哥哥,是我自己运气不好。”
是他自己不小心,运气不好,撞到了周子谦。
是他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被周子谦激怒了。
哥哥已经很努力地想保护他了,可是他不可能一直不出门,只要他出门,就有可能撞到周子谦。
这是周子谦的错,不是哥哥的错。
不怪哥哥,和哥哥没有关系,不是哥哥和周子谦谈过恋爱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哥哥在周氏集团实习的原因,哥哥不要自责。
夏舒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有一节短暂又急促的哭腔。
夏弛脸色苍白,认真地看着他:“哥,爸爸妈妈在哪里?”
夏舒抹了抹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爸爸回家拿衣服了,晚上要在这里陪床。妈妈去买饭了,你饿了吗?说好的要去吃米线,你还想吃吗?要不要哥哥去买?”
“我不饿。”夏弛摇了摇头,认真道,“既然爸爸妈妈都不在,那就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
“不行。”夏舒握住他的手,哽咽道,“要告诉爸妈,一定要告诉爸妈……”
夏弛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万一……”
万一爸爸妈妈怪他怎么办?
“一定要告诉爸妈。”夏舒握着他的手,
,
“是祝老师说的,有事情一定要告诉家长。”
“那好吧。”听见是祝老师的意思,夏弛便点了点头,“那等我好一点了,我来告诉爸爸妈妈,哥哥不要说。”
夏舒点点头:“好……好。”
到了这个时候,夏弛还想着保护哥哥。
夏弛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哥,我想喝点水。”
“好。”
夏舒帮他把病床摇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拿在手里,慢慢地喂给他喝。
夏弛喝了半杯水,缓过神来,环顾四周,看见站在门外的祝青臣和霍钧,张了张口:“哥,祝老师也来了……”
“祝老师本来想和我们一起去吃饭,结果正好碰见了,还帮我们打了120。另一位是周氏集团的霍总,祝老师特意请他过来帮忙的。”夏舒问,“要跟祝老师说话吗?”
夏弛点点头:“嗯。”
“好,那我去帮你喊老师进来。”
夏舒放下杯子,走到外面去,推开病房门,轻声唤道:“祝老师。”
“嗯?”祝青臣转过头。
“小弛醒了,想跟您说说话。”
“好啊。”
祝青臣走进病房,夏弛在看见他的时候,眼睛一亮:“祝老师。”
祝青臣在他身边坐下:“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喊医生过来?”
“不用,我不难受了。”夏弛摇摇头,“谢谢祝老师。”
夏弛垂了垂眼睛,小声道:“祝老师……”
“嗯?”祝青臣靠近他。
夏弛轻声道:“我给哥哥准备的生日礼物没办法完成了。”
他说的是他给哥哥画的画。
“没关系。”祝青臣正色道,“可以分成好几次给哥哥,就当是上下册,分成好几年送给哥哥,更有意义。”
“嗯。”夏弛顿了顿,又问,“哥哥和周子谦有打架吗?我那时候昏倒了,不记得了。”
“没有。”祝青臣回答,“你哥只是把他推开了,没有和他打架。”
“那就好,哥没有受伤就好。”夏弛道,“哥哥肯定很自责吧?”
祝青臣轻轻摸摸他的脑袋:“有一点。你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他就不会自责了。”
“嗯。”夏弛点点头。
害怕刺激到他,祝青臣也就没有问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祝青臣只是把夏舒拉过来,温声安慰他们两个:“这不是小舒的错,也不是小弛的错,是那个人的错。”
“小弛要把身体养好,等以后再遇见他,才有力气反击,才不会被欺负。”
“小舒也要努力学习,努力赚钱,以后更好地保护弟弟和自己。”
“你们两个都不要自责,更不要反省自己,以为是自己的错,否则不就正中他的下怀了吗?嗯?”
两兄弟都点了点头:“知道了。”
“”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好。”
没多久,夏母就提着刚买的饭菜回来了:“快吃饭吧,来来来。”
夏弛吸了吸鼻子,拽了拽祝青臣和夏舒的衣袖:“等我来说。”
祝青臣和夏舒都点了点头,随他的便。
*
吃完午饭,见夏弛没什么事,祝青臣和霍钧便准备回去了。
夏舒本来想请假半天,在病房里陪弟弟。
但是夏弛坚持说自己没什么事,不用特意陪着,夏舒拗不过他,只能去上班。
临走时,还跟他说好了,晚上打包米线回来给他吃。
霍钧是开车过来的,现在正好带他们一起回集团。
霍钧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祝青臣就带着夏舒,在医院门口等他。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病人和病人家属,祝青臣拉着夏舒,往不挡路的地方站了站:“这边来,别挡住其他人。”
夏舒刚挪了一下,就忍不住腿脚一软,差点摔倒。
祝青臣连忙拉了他一把,让他站好:“怎么了?还是腿软?”
“嗯。”夏舒心有余悸,紧紧地拽着祝青臣的衣袖,“老师,我……我好后怕……”
幸亏这次小弛没事,要是小弛有事,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
以至于他现在只是想到这件事情,都忍不住腿软。
“我……”夏舒捏了捏拳头,忽然道,“我不想实习了,万一……”
万一小弛又出事怎么办?
“不许胡说。”祝青臣连忙打断他的话,“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你要认真实习,才能多赚钱,以后给小弛做手术。”
祝青臣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在心里怪自己,与你无关。”
“可我就是……”
“可以缓一缓,但是不能冲动做傻事。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情辞了实习,小弛知道了,肯定也会自责。再说了,这件事情还没完呢,你……”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忽然,不远处又一次传来熟悉的跑车声。
夏舒抬头看去。
是周子谦的跑车。
在看见车子的瞬间,夏舒的身体马上绷紧了,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手,几乎要把指甲嵌进掌心。
周子谦……
他竟然还敢过来。
对,祝老师说得对,事情还没完呢。
他还没和周子谦算账呢。
正在开车的周子谦一看见夏舒,眼睛一亮,马上调转车头,朝夏舒开去。
直到夏舒把夏弛送上救护车,周子谦这才知道,原来夏舒有一个弟弟。
夏舒从来没跟他提起过。
他马上打电话给了爷爷的助理,让他帮忙调查一下夏舒。
结果根本不用调查。
周老爷子在知道夏舒这个人的时候,就把他调查得干干净净。
夏父是出租车司机,夏母是酒店保洁,夏舒还有一个弟弟,叫做夏弛。
夏弛从小就有心脏病,需要在十八岁之前进行手术,更换心脏。
所以周老爷子才会拿五十万砸夏舒。
他知道,夏舒正需要这笔钱。
而此时,周子谦这才明白,为什么夏舒平时这么省钱,为什么夏舒总是在外面兼职。
他原本以为夏舒只是单纯的吝啬和抠门,觉得他在朋友们面前给他丢脸,现在知道他有苦衷,所以……
所以,就算是他错怪了夏舒吧。
他本来在集团等夏舒,后来实在放心不下,特意开车过来看看。
车子在祝青臣和夏舒面前停下,周子谦马上下了车,随手把车门甩上。
祝青臣察觉到夏舒紧紧攥着的拳头,轻轻握住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周子谦怎么会忽然过来?
系统道:“我估计是周子谦的后悔剧情提前了。”
祝青臣不理解:“什么?”
系统解释道:“原本的剧情应该是,夏弛死了,夏舒得了抑郁症,休学一年。在夏舒即将休学的时候,周子谦知道了夏弛的事情,知道夏舒不是真的拜金,十分后悔,跪在夏舒面前,祈求原谅。”
“现在夏弛没死,而周子谦又提早知道了夏弛的事情,所以他的后悔提前了。”
“后悔提前的话,就是‘火葬场’的另一种结局。主角受或者主角受家人生病,主角攻帮忙跑前跑后。”
“在一天清晨,主角攻累倒在病床边,主角受看见他下巴上冒出的青黑胡茬,大为感动,最后他们重归于好。”
笑话。
原书剧情和现在的剧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别。
原书里,周子谦坐在奢侈品店里,看着夏弛被抬上救护车。
刚才,周子谦就站在旁边,看着夏弛上了救护车。
不过是有没有听见那一声“哥哥”的区别。
原剧情里,要是周子谦稍微留个心,就能知道夏弛的事情。
说什么几年后才知道,知道了马上就后悔,都是狗屁。
祝青臣绝不相信什么周子谦的后悔。
他用力握住夏舒的手,像护犊子一样,把他护在身后,定定地看着周子谦:“有事吗?”
周子谦没有理会他,看向夏舒,问:“夏舒,你弟弟没事吧?”
夏舒同样没有回答,只是问:“你对小弛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周子谦有些急了,“我……我当时看他一个人在路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所以不敢过去。”
夏舒抬起头,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撒谎。
周子谦每次骗他,都是这个表情。
装出来的诚恳。
夏舒顾忌着夏弛的身体
,
?_[(,
这件事情,和周子谦一定脱不了干系。
夏舒冷冷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对他说了什么?”
“真没有。”周子谦神色焦急,“我什么都没跟他说。我只是问他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不信。”夏舒定定地看着他,好像要透过他的双眼,望进他的眼睛里,“你最好什么都没说。如果你对他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周子谦——”
夏舒第一次发了狠,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用夏弛给他的那把美工刀,杀了他。
周子谦听他这样说,更不敢说实话了。
夏舒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祝青臣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牢牢地护着他。
周子谦顿了顿,又道:“夏舒,你从来没告诉我你有一个弟弟。”
夏舒语气冷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要是告诉我,我就不会误以为你……”周子谦欲言又止,“我就不会误以为你是个拜金虚荣的人,我们就不会分手了。”
夏舒没有说话,周子谦继续道:“我之前那样对你,都是因为你无缘无故那么节俭,我和你在一起,总是被朋友笑话。”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弟弟的事情,我也不会误会你了。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我们都骗了对方一次,算是扯平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许溪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和他只是逢场作戏。现在你家里出事了,我不可能不管你。”
“你弟弟的病我能帮忙,只要你点个头,我们就和好,我可以出手术费,也可以联系医生帮他做手术。”
夏舒一言不发,周子谦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道:“就算是我错了,我先低头,这总行了吧?”
他就像是纡尊降贵,赐给夏舒什么东西一样。
这总行了吧?
仿佛错的是夏舒。
在周子谦看来,他和夏舒从来都没有分手。
因为他没同意,他们只是冷战而已。
现在契机来了,夏舒没理由拒绝他。
他们现在也可以借机和好了。
只要他帮忙解决了夏舒弟弟的事情,夏舒一定对他死心塌地,什么冷战,当然也就不作数了。
见夏舒不说话,周子谦便朝他扬了扬下巴:“走吧,你今天下午先别上班了,我带你进医院去看看。”
夏舒站在原地不动,周子谦还想伸手去拉他。
夏舒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触碰。
“周子谦,你是不是在做梦?”夏舒正色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好几个月了。”
“夏舒。”周子谦面色一沉,加重语气喊他,“别胡闹了,你一个人怎么应付这些事情?只有我能帮你。”
周子谦朝他伸出手:“快点,我带你去医院走走关系,看有没有……”
“我们已经分手了。”夏
舒再次申明,
“而且我没有求你帮忙。”
“乖,
夏舒,别逞强。”
系统悄悄对祝青臣说:“如果是正常的‘火葬场’剧情,夏舒这时候早就溃不成军,倒在周子谦怀里崩溃大哭了。”
祝青臣用力拍开周子谦的手,把夏舒护在身后:“周子谦,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东西?”
“夏舒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和他几个月前就分手了,他没有求你帮他弟弟。你这人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
“还有,什么叫做‘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我们就扯平了’?你脑子没事儿吧?是你骗了夏舒,是你装穷骗他,夏舒什么时候骗你了?”
“他只是没跟你说他的家庭情况而已,他没有骗你,他没有说他有个身体健康的弟弟。那时候你装穷,他和弟弟为了不让你有负担,所以特意没有告诉你。”
“他们两个为你着想,为了维护你们的感情,你管这叫骗你?还变成扯平?你怎么和他扯平?”
“周子谦,你对自己的道德估量太高了。”祝青臣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要是夏舒告诉你他弟弟生病的事情,你只会觉得他在撒谎,他想捞你的钱。你只会和你的狐朋狗友一起,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什么不早点告诉你?什么你就能帮忙?你简直胡言乱语。”
祝青臣一边跟他吵,一边看看四周,看霍总来了没有。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他们的争吵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不过,反正祝青臣不理亏。
“你和他都分手几个月了,他没有在拿乔,没有在摆架子,没有想和你和好。你为什么总是跟听不懂人话的野兽一样,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是因为你,小弛才会犯病,你还硬要往上凑,你竟然还想去医院,你想去再刺激他吗?”
“要不是没有证据,我马上报警,你就是伤害小弛的犯罪嫌疑人!你到底是后悔,还是后怕,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子谦好像被说中了什么,神色一变。
祝青臣看见他突变的神色,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跟他说了什么?”
周子谦恼羞成怒,涨红了脸:“祝青臣,我忍你很久了,你他妈的就是个破老师,你整天掺和我和夏舒的事情干什么?你……”
下一秒,被祝青臣护在身后的夏舒忽然冲了出来,“邦”的一拳将周子谦砸倒在地。
夏舒怒吼道:“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第 86 章 保研被毁(19)
19
医院门前,人群尖叫逃散。
夏舒将周子谦按在地上,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狠狠地朝他挥拳。
嘭嘭巨响,拳拳到肉。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祝老师说得很清楚了,我他妈没有拿乔,没有摆架子,我不想和你和好!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为什么?!”
“你毁我的实习岗位,我忍了;你故意搅乱我的工作,我也忍了;你整天发照片骚扰我,我还是忍了。可你为什么要欺负小弛?为什么?”
夏舒一瞬间的爆发力无比惊人。
周子谦试图挣扎反击,却被夏舒死死地按在地上,只有挨打的份。
周子谦同样喊道:“夏舒,你别不识好歹,我是来帮你的,你冷静一下……”
夏舒却问他:“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周子谦忙道:“夏舒,你太激动了,你先冷静一下……”
夏舒厉声质问:“我他妈的在问你——”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回答我!回答我啊!”
周子谦竟然被他吓住了,深情的台词梗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他喃喃应道:“听得见,听得见……”
“听得见就听我说!”
夏舒几乎被逼成疯子,他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声嘶力竭,每说一句话,就一拳砸在周子谦的脸上,生怕他听不见。
“我最后说一遍,我们分手了,我没有任何要和你和好的意思,我没有在拿乔,我没有在摆架子,我也没有想要你的钱,我不需要你帮忙!”
“你不要再缠着我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们家了!我们家欠你什么了?你要我们全家都去死你才高兴吗?”
“你到底跟小弛说了什么?你跟他说了什么啊?!”
夏舒平日看起来不声不响的,说话做事也温吞。
结果一拳一句话,把周子谦砸得涕泪横流,几乎要昏死过去。
祝青臣看了一眼周围,闹出的动静太大,人群已经围成一个圈,其中不乏拿着手机的人。
祝青臣害怕他把人给打死了,看着差不多了,连忙上前,按住夏舒的肩膀:“好了好了,冷静一下,你要把他打死了。”
夏舒喘着粗气,拽着周子谦的衣领:“你说啊!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周子谦的双眼肿起来了,睁都睁不开,他恍惚道:“我……我看他和你长得有点像,我想……”
夏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想什么?你想什么?”
“我就想,你不跟我和好,我再找一个……”
夏舒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响。
难怪,难怪小弛会被刺激到心脏病发。
太恶心了。
这个人简直是太恶心了。
小弛才十五岁,他才十五岁啊!
周子谦竟然就因为他们长得相似
,去招惹小弛。
周子谦还想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跟他搭讪而已,我没有别的想法,我什么都没说……”
“?_[(”
夏舒重新举起拳头。
祝青臣也默默地松开了手,让他去打。
打死了算他的,祝老师帮他摆平。
人群里有人小声道:“别打了,什么仇什么怨,打成这样?”
夏舒转过头,怒吼一声:“闭嘴!滚!他差点害死我弟弟!我凭什么不能打他!”
人群里没了声音。
没多久,医院的保安出来了,拿着圆弧形的武器,把夏舒按倒在地。
夏舒倒在地上,狠狠地捶着地面,泣不成声:“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哭得比周子谦还凶。
祝青臣跟保安解释了两句,把夏舒扶起来,紧紧地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温声道:“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这时,霍钧也开着车过来了。
医院的停车场太挤了,他排了好久的队才出来。
结果一出来,他就看见门口围着一堆人。
霍钧下车,拨开人群看去,结果就看见祝青臣和夏舒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
霍钧立即上前,护住祝青臣:“谁?谁欺负你了?”
祝青臣用脚指了指地上的周子谦:“他。”
周子谦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来。
正好里面就是医院,马上有几个护士出来,帮他检查一下。
霍钧护着祝青臣和夏舒上车,却被保安拦了下来。
“诶,不行,你们怎么能打了人就走?”
“报警吧。”祝青臣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周子谦,“让警察来处理。”
周子谦连连摇头:“不行……不能报警……”
进了派出所,所有事情暴露,周家的面子就全毁了,不能报警。
人群中有人起哄:“不是,你怕他们干什么?你是被打的,报警警察肯定站你这边啊。”
“就是!你别怕他们,现在是法治社会,怕他们干什么?”
“这群人穿得人模狗样的,别怕他们。”
夏舒朝那些人吼道:“他差点害死我弟弟!我打他怎么了?”
夏弛是夏舒绝对不可触碰的逆鳞。
他自己被欺骗、被嘲笑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可是这回,周子谦几乎害死了小弛,他忍不了了。
夏舒吼道:“你们这群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闭嘴,报警就报警,随你们的便!”
护士拦住他:“好了好了,这种事情,你们不说也是要报警的,都进来吧。”
*
一行人跟着护士重新回了医院。
周子谦被带去急诊室处理一下伤口。
为了避免他们又打起来,夏舒被安排在另一个房间里。
周子谦反抗的时候,也打伤
了夏舒,只是夏舒什么都没说,还是祝青臣发现他的脸被打破了,才赶紧让医生过来帮他处理一下。
夏舒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是木头人一样,不会说话,也没有反应。
祝青臣握住他的手,温声道:“不要紧,有什么事情,老师和你一起承担。你这次做得对,他那种人就是欠打。”
夏舒稍微有了点反应,生硬地转过头,看向祝青臣,从祝青臣眼里得到百分之百的肯定。
没多久,警察就赶到了,把他们全部带回派出所。
周子谦明明是被打的那个,却心虚地不敢上警车。
夏舒、祝青臣和霍钧三个人,排排坐在警车后排,他却拼命挣扎。
“我不去派出所,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要他们赔偿……”
祝青臣握住夏舒的手,让他安心。
去派出所,才是对夏舒有利的。
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双方有什么责任,在派出所里就弄清楚。
要是不去派出所,保不准周子谦又倒打一耙,用什么阴私的手段对付夏舒。
最后,周子谦还是被警察带上了车。
他这副模样,一看就有问题。
来到派出所,他们被带到了调解室里。
红木的会议桌前,夏舒和周子谦分别坐在长桌两边,两个警察坐在他们面前,用电脑记录办案过程。
“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周子谦拍桌而起:“我都说了,我不追究他们的责任,我要回去……”
两个警察把他按回去:“坐下。”
夏舒淡淡道:“他欺骗我的感情,差点害死我弟弟。”
“具体说说。”
“好。”
周子谦急了:“夏舒,闭嘴!不许说!”
结果又被警察按了回去。
夏舒坦坦荡荡地望着警察,毫不畏惧:“我和他都是京华大学的学生,大一那年,我在咖啡厅打工……”
把周子谦打了一顿,夏舒从未感觉自己的脑子如此清晰过。
他把整件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有理有据,时不时拿出手机,给警察看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证明自己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骗了我,他把我当成是和朋友打赌的赌注,一边和我谈恋爱,一边嘲笑我。”
“我马上就和他分手了,可是他不同意,一直纠缠我。”
“今天,他去找我的弟弟,引起我弟弟突发心脏病,进医院抢救。”
“就在刚刚,他还在纠缠我,要和我和好,说只要和好,他就会帮我弟弟。”
夏舒面无表情:“所以我打了他,我不后悔打了他,该怎么办怎么办,拘留也可以,但是不要通知家人,我已经成年了,我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警察看向周子谦:“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周子谦坐在旁边,涨红了脸。
他试图
辩解:“我……我那不是死缠烂打,我是正常追求,我都是为了他好,我是想帮他的……”
看来他是承认自己做过这些事情了。
警察都明白了,看向夏舒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同情。
好好一个学生,被他们这群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逼成这样。
人都快疯了。
除了动手,他们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这时,祝青臣道:“警察同志,夏舒是我的学生,如果对方需要赔偿医药费的话,我可以负责。他弟弟现在还在医院,就不要……”
警察给了他一个放宽心的目光:“医院那边说了,双方都是皮外伤,达不到伤残鉴定的标准。”
“现在就只有双方和解,要不然就提起上诉,你们自己决定。”
周子谦马上道:“和解。”
闹到派出所来,就已经够离谱的了。
难不成还要闹到法院?
简直疯了。
他没想到,夏舒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他都已经知道错了,也想办法弥补了,夏舒竟然敢打他?
祝青臣看向夏舒,夏舒也道:“和解。”
“那好,我们去准备一下和解书,签一下就可以走了。”
签完和解书,夏舒和周子谦走出派出所。
夏舒看向周子谦,淡淡道:“你最好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都闹成这样了,周子谦也不敢再说他那些深情语录了,拿着和解书,就匆匆离开,打电话让朋友过来接他。
夏舒定定地看着周子谦离开的背影,一直到周子谦消失,才收回目光。
霍钧让助理把停在医院门口的车开过来,一行人也准备回去了。
助理开车,霍钧坐在副驾驶上。
祝青臣陪着夏舒坐在后排。
夏舒上了车,就跟木头一样,靠在椅背上。
霍钧问他们是回医院,还是回集团的时候,他才有了点反应。
“回集团,谢谢霍总。”
他不是想回去工作,祝老师已经帮他请了假。
他只是不想回医院,不想被家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他太累了,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温声安慰道:“别难过了,你已经把他打了一顿了,他肯定不敢再来了,放宽心,老师点两杯奶茶好不好?等我们到的时候,奶茶刚好也到了,嗯?”
吃点甜食可以快速恢复心情。
夏舒没什么反应,祝青臣便拿出手机,准备帮他点一杯。
他还没下单,忽然听见旁边的夏舒有了动静。
他低着头,低声道:“老师,我恨死他了。”
夏舒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他为什么要去招惹小弛?为什么啊?他为什么总是一副听不懂
人话的样子?我已经跟他讲得很清楚了,
他为什么总是在自说自话?”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我一直躲着他走,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会被他选中?为什么他会对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恨不能回到一年前,把我自己给掐死,我为什么要遇见他?我为什么要和他谈恋爱?如果我没有遇见他,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我真的想不通,我是不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小弛怎么办?还有爸爸妈妈,他会不会再去找小弛?”
说到这里,夏舒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我要去守着小弛,万一他跑去找小弛,万一小弛又……”
祝青臣连忙按住他:“夏舒,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你刚把他打了一顿,他肯定不敢再去找小弛了。而且爸爸妈妈都在医院,要是不放心的话,直接打电话给他们。”
“对,打电话。”夏舒马上拿出手机,给爸妈打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电话那边传来夏舒熟悉的声音:“喂,小舒,你到集团了吗?”
“妈妈,我……我早就到了。”夏舒双手捧着手机,像捧着什么珍宝,小声问,“小弛还好吗?”
“小弛很好,刚刚吃了点东西,医生来检查了一下,说情况很稳定,只要不受刺激就没事了。他现在正准备睡觉,你要和小弛说话吗?”
“不……”夏舒连忙道,“不用了。”
和妈妈说话,忍住哭泣,不让妈妈听出问题,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如果再和小弛说话,他绝对会忍不住哭的。
到时候还让他们担心。
夏舒道:“我刚刚到工位了,现在在看文件,马上又有工作。我只是有点担心小弛,所以抽空打电话问问。”
“小弛没事,你工作也不要太辛苦,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一下,医院里有爸爸妈妈在,你不要太担心。”
“我知道。”
夏舒和妈妈聊着天,紧紧地握着祝青臣的手,语气慢慢和缓。
祝青臣见他缓过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孩子,几乎要被周子谦给逼疯了。
周子谦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唯我独尊,刚愎自用。
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从来听不见其他人的话。
他怎么会以为,夏舒会原谅一个欺骗嘲笑过他的人?接受一个差点害死自己亲弟弟的人?
他怎么会以为,夏弛会接受一个欺骗自己哥哥感情的人的帮助?叫他接受周子谦的施舍,不如让他直接去死。
周子谦好像知道自己是书里的主角攻一样。
不管他做什么,所有人都会原谅他,夏舒也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所以他总是有恃无恐,为所欲为。
祝青臣抬眼,看向前排的霍钧。
正好这时,霍钧也转过头。
祝青臣小声问
:“霍总,
”
?_[(,
顿了一下:“我会尽快。”
祝青臣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夏舒。
夏舒不是没有振作起来过。
从一开始,他发现自己被骗的时候,马上快刀斩乱麻,和周子谦分手,只哭了一会儿,振作起来了。
他努力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努力读书,努力赚钱。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极致,可是周子谦偏偏不肯放过他。
周子谦打着“爱”的旗号,侮辱他、霸凌他,到现在,连夏舒的弟弟都难逃厄运。
周子谦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呢?
还是说周子谦就是个灾星?谁撞上谁倒霉?
逼得他走投无路,挥起拳头。
没多久,夏舒挂断电话。
“祝老师。”夏舒拿着刚刚挂断的手机,低着头,了无生气地问,“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办法摆脱周子谦了?”
祝青臣一激灵,连忙低下头,看看他的表情。
夏舒脸色灰败,眼睛里也没有了光。
他已经这么努力了,可还是无法摆脱周子谦,还牵连了弟弟。
他真的好累。
祝青臣搂着他的肩膀,使劲搓了搓,试图让他振作起来:“别胡思乱想,你刚才就做得很好啊,你不是和他签了和解书吗?警察都说了,不许他再纠缠你了。”
夏舒有气无力道:“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已经跟他说了几百遍的分手了,可他就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总是缠着我,现在他肯定又要缠着小弛了。”
“我真的好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话都跟他说过了,我也没有理他,我还打他了,他是不是盯上我了?他是不是想害死我?”
夏舒用双手捂着脸:“我真的好累。”
祝青臣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你不要担心,霍总已经在帮你想办法了,会帮你牵制住周子谦的,你不要想这么多,有霍总在,周家迟早会倒台。”
“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就能看到这一天的。只要周家倒了,周子谦没钱没势,连自己都顾不上,肯定就不会来找你了。”
可是夏舒现在连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会相信遥远的未来呢?
谁知道周家什么时候会倒台呢?
万一周子谦还是缠着他怎么办?
“要不然……”祝青臣想了想,耐心地劝导他,帮他想解决办法,“老师现在去找系领导,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让领导去找金融系的领导,让他们管好周子谦,不然就让他退学,好不好?”
这个办法根本就行不通。
夏舒虽然难过,但是心里也清楚。
周家有权有势,上次那个金融系的辅导员,一个劲地打圆场、和稀泥,怎么会帮忙?
周家人又那样纵容周子谦,只会想着用钱堵住他们的嘴,他们怎么会管教周子谦?
祝
青臣又温声道:“那老师再陪你回派出所去,好不好?我们再签一份和解书,让警察严肃警告他,把他的家长喊过来,周家人都这么要面子,肯定会管教好他。”
夏舒仍旧沉默。
还是不要给警察添麻烦了。
本来就只是道德问题而已,警察再同情他,也只能对周子谦进行批评教育,其他都没有办法。
他总是不开口,祝青臣也不恼,轻轻搂着他的肩膀,又道:“要不然,我们利用一下网络舆论?”
“只要你愿意,我们一起可以发个视频揭穿他的真面目。周家和周子谦不是最看重面子了吗?那我们就让他身败名裂。”
“让他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让他一靠近你和你的家人,就有正义路人冲出来把他按住,让他根本不能靠近。”
夏舒似乎被祝青臣说的场景打动了,微微抬起头。
祝青臣见他有了反应,又继续道:“所有人都认识他,他走到哪里都人人喊打。”
夏舒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就这样办,我……我马上去整理证据。”
祝青臣笑了笑,轻轻抱住他。
其实祝青臣也是随口胡诌的。
谁知道事情发出去会怎么样呢?
或许会被周家压下来,或许根本没有波澜。
不过,夏舒现在能找到一件事情做,不再自省,就已经很好了。
夏舒认真地看着祝青臣:“老师说的对,我要把事情放到网上,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让周家人知道丢脸,把周子谦管好。如果他们管不好,就让其他人来管。”
“好。”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就这样办。”
夏舒用力抹了抹眼睛,把所有眼泪都憋回去:“我马上就回去整理证据,他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不打他,他永远以为我在欲擒故纵,我要和他鱼死网破。”
祝青臣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鱼可以死,但是网不能破,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老师和你一起。”
“好。”夏舒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他攥着拳头,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这次还不成功,那他就拿着美工刀,和周子谦同归于尽。
夏舒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下来,在车上就拿出手机,开始整理自己和周子谦交往的证据,周子谦欺骗他的证据。
不管有没有用,至少他有事情可做。
祝青臣点了三杯奶茶,又点了一大份小蛋糕拼盘。
他们回到集团的时候,外卖也正好送到楼下。
霍钧道:“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好。”
祝青臣提着外卖,牵着夏舒。
霍钧走在前面,帮他们按下电梯。
来到霍钧的办公室。
祝青臣让夏舒在沙发上坐下,拿出奶茶和小蛋糕,摆在茶几上。
霍钧也在他身边坐下。
夏舒专心地用
手机整理证据,忽然,他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是和他相熟的同学,给他发了一段视频。
【夏舒,这是你吗?】
夏舒被吓了一跳,手指微微发颤,然后点开视频。
只一眼,他整个人就血液逆转,愣在原地。
祝青臣见夏舒状态不对,连忙凑过去看了一眼。
是夏舒今天下午在医院门口暴打周子谦的视频。
围观路人拍的,视频里的他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按着周子谦,拳拳到肉。
还有路人的说话声:“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是打这么狠……啧啧啧……”
##
“?_[(”
!
第 87 章 保研被毁(20)
20
在评论区替周子谦说话的小网红,对他们的事情有所了解,应该是周子谦的朋友。
账号名字叫“京城刘少”,名字听着很土,但家里开了一家小公司,经常拍“富二代的一天”“带大家逛逛大别墅”的视频,自诩是圈内人,也吸引了不少粉丝。
好不容易刷到自己知道一点内情的热门视频,他马上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揭露内幕了。
夏舒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他还在评论区活跃着。
【真的吗?求瓜求瓜】
小网红:【瓜保真,我这哥们儿别的不说,就是大方,和我们都玩得好】
【所以不是什么害死弟弟,是因为钱没谈妥?】
小网红:【夏舒和我哥们儿谈了一年,从来没听说哪里冒出来一个弟弟,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原来是分手费没谈妥,就说嘛,如果真的害死弟弟,报警不就行了】
小网红:【早几个月前就分手了,我哥们儿早就谈了另一个,人两个好着呢,哪有时间去害他,笑死】
他从来没有明确说是夏舒是因为分手费才打的周子谦,可是每一句话都在往这上面引导。
评论的风向早就被带偏了,只怕要不了多久,“京华大学中文系夏舒为了分手费当街暴打前男友”的新闻,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祝青臣看着都忍不住脑袋发懵。
夏舒却还是不停歇地翻着评论,好像要把这些评论全部记在心底。
他往下翻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要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小舒……”祝青臣想要按住他的手。
正巧这时,夏舒也把二千多条评论全部翻完了。
他抬起头,把眼泪憋回去。
他已经把眼泪流干了。
夏舒看向祝青臣,定定道:“老师,我要把所有事情都放到网上,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周子谦做了什么事情。”
“好。”祝青臣握住他的手,坚定地支持他,“老师帮你。”
在开始整理证据之前,夏舒特意打电话给爸妈,让他们不要把手机给夏弛,以免弟弟看见视频又受到刺激。
夏父夏母隐约猜到他出了什么事情,几番追问,夏舒才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把周子谦给打了,我现在要做视频,把他做过的事情全部放到网上。”
夏父夏母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苛责他,只是问:“有什么爸爸妈妈能帮得上忙的吗?”
夏舒拿着手机,露出笑容:“我和祝老师可以应付的,爸爸妈妈照顾好小弛就可以了。”
父母再二追问,夏舒只是说有祝老师和霍总帮忙,不会出事的。
夏父还想过来看看,被夏舒拒绝了。
他们过来了,看见那些视频,只会更难过的。
夏舒想,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了,再告诉父母。
他和祝青臣
借用一下霍总的电脑,新建文档,梳理整件事情。
所幸他刚才还在派出所里,把所有事情跟警察说了一遍,现在梳理起来,也还算清晰。
根据时间线,梳理所有事情。
祝青臣坐在旁边,帮他修改一下措辞,尽量提炼重点,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霍钧正在联系自己的私人律师,让律师帮忙保存证据,做证据公证。
造谣的小网红回复了几百条,点赞过万,已经可以起诉了。
公园里有监控,也可以证明夏弛发病的时候,周子谦就在旁边。
*
另一边,周子谦被夏舒揍了一顿,从派出所出来,也不敢回家。
周老爷子早就提醒过他了,那五十万花出去,他和夏舒就没关系了,爱玩就去找其他人,别再找夏舒,太丢家里的脸了。
是周子谦自己咽不下这口气,他还喜欢夏舒,他想和夏舒和好。
周子谦捂着脸,给许溪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
他前阵子给许溪买了房又买了车,周老爷子虽然知道,但也没说什么。
出来玩嘛,能用钱打发的当然是最好的,以后腻了也能好聚好散,不会对家族声誉有什么影响。
没多久,许溪就开着自己的新车过来了。
“周少……”许溪放下车窗,看见鼻青脸肿的周子谦,也被吓了一跳,“周少,你……”
周子谦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副驾驶,什么话都没说。
许溪也识趣地没有说话,专心开车:“周少要去我那里吗?”
周子谦没好气道:“废话。”
许溪转回头,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喜。
不知道是哪个勇士把他揍了一顿,揍得好,许溪佩服。
许溪往自己那套市中心的大平层开,一路无话。
周子谦拿出手机,不耐烦地刷了刷。
他进派出所的事情,还得瞒着其他人,省得说出去丢脸。
得亏他不经常回老宅那边,周老爷子修身养性、与世隔绝,应该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忽然,他的手机弹出来电显示,把他吓了一跳。
周子谦若无其事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边的刘浩语气得意:“周少,你怎么谢我?”
周子谦感觉不妙,皱起眉头:“什么怎么谢你?”
“你没看手机啊?那个夏舒那样污蔑你,还打你一顿,要不是哥们儿帮你澄清,那群网友全都被他带偏了。”
许溪听见电话里的声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是夏舒打的?夏舒把周子谦给打了?
周子谦眉头越皱越深:“你说清楚点,什么网友?”
刘浩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不是被夏舒打了一顿吗?被人拍视频放到网上去了,那夏舒说你害死他弟弟,哥们儿肯定不能坐视不管啊,帮你澄清了。”
周子谦别的什么都没听清
,只听见“拍视频”和“放到网上”两个字眼。
刘浩还洋洋得意:“周少也不用太谢谢我了,今晚出来吗?发现一个新场子……”
周子谦忽然怒吼一声:“哪个视频?你说什么了?”
刘浩被他吓了一跳:“周少,你……”
“哪个视频?在哪里?!”
刘浩被他吓到了:“就……你搜同城热搜……有一个第一医院打人……”
周子谦迅速拿过许溪的手机,点开热搜。
第一个就是。
周子谦点开视频,吵杂的声音迅速传来。
夏舒大吼的声音,周子谦反击的怒吼,拳头砸在他脸上的声音。
看见视频,周子谦脸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迅速点进评论区。
评论区第一条就是刘浩的评论。
一直到一分钟前,刘浩还在评论区十分活跃,引得一群人到处狂欢。
只要有人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他们就涌到那个人的评论底下“辟谣”。
【破案了,打人这男的没要到分手费,所以发狂打人】
【什么害死弟弟,都是胡说八道的,当事人的朋友都出来辟谣了】
【打人的有什么隐情?就是想要钱呗,要不你也去被打两拳呗】
【打人这个一看就穷酸,跟疯子一样】
周子谦攥紧手机,许溪瞥了一眼,生怕他把自己的手机捏碎。
周子谦对刘浩怒吼道:“删掉!”
刘浩呆住了:“周少,你……”
“马上删掉!”周子谦气急败坏地对着手机吼道,“你他妈的要害死我?”
刘浩弱弱道:“不是周少你自己说……”
周子谦为了面子,明明是自己想跟夏舒和好,在朋友们面前,却说是夏舒后悔了,一直缠着他,想要和他和好。
说的时候多有面子,现在周子谦就有多烦躁。
事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本来只想帮夏舒一把,让夏舒跟他和好,结果被夏舒揍了一顿,还进了派出所。
从派出所出来,他以为事情总算结束了,他不和夏舒和好了,这总行了吧?
结果他又被人拍到了网上。
拍上去就算了,闹一闹就完了。
结果刘浩又跑去帮他澄清了。
搞到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被夏舒打了。
太丢脸了,他们这一圈,私下怎么玩没关系,要是闹到公众面前,家里的生意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万一夏舒较真,把事情都捅出来怎么办?
周子谦吼道:“删掉!”
刘浩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删。”
周子谦使劲刷新页面,终于,在他最后一次刷新之后,刘浩的评论消失了。
刘浩邀功道:“删了,周少,我全都删了……”
“你妈的。”周子谦骂了一声,
狠狠地把手机甩出去。
结果手机砸在前车窗玻璃上,
又弹了回来。
许溪心疼地要跳起来,这是他的车!砸坏了怎么办?
周子谦瘫在副驾驶上,揉了揉眉心,重新拿起手机,想要给夏舒打电话。
听见熟悉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夏舒早就把他拉黑了。
于是他又换了许溪的手机。
许溪竟然没有被拉黑。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周子谦生怕被拉黑,也不再说那些不着四六的话,飞快地说:“夏舒,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可以再给你五十万,你不要把事情……”
夏舒很快就明白过来。
周子谦不是无缘无故打电话过来的,他是想探探口风,看自己知不知道视频和谣言。
夏舒没有回答,只是挂断了电话,把这个号码暂时拉黑。
周子谦又骂了一声,气得直捶车门。
许溪看着都心疼,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周少,别生气了,说不定夏舒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他不是经常挂电话吗?”
也是。
周子谦缓过神来,想给爷爷打电话,却又害怕被爷爷打断腿。
上回爷爷就让他和夏舒断了,他现在还弄出这些事情来。
他应该庆幸的是,老爷子在庄园里修养身体,与世隔绝,应该不会看见视频。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给霍钧打了电话:“我知道你和祝青臣在一起,告诉祝青臣和夏舒,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会再去找夏舒。”
触及到自己最切身的利益,周子谦终于知道害怕了,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颐指气使。
*
办公室里,霍钧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打开免提。
周子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霍钧,说话,我知道你整天和祝青臣待在一起。”
电脑前的祝青臣抬起头,不是,他怎么知道的?
霍钧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是整天和祝卿卿待在一起,怎么了?
周子谦急急道:“你跟祝青臣说一声,我再给夏舒五十万做补偿,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见面就当做不认识。”
霍钧却道:“这五十万?”
“公司里出不就得了?”周子谦没有想到,就这么简单的问题,霍钧竟然还要问。
“从公司里出?”
“对啊,不会连这五十万都拿不出来吧?”
“请你向财务部提交申请,注明用途。”
向财务部申请五十万,白纸黑字写上——
因我个人感情问题,申请五十万,堵住前男友的嘴。
霍钧疯了不成?
霍钧的语气没有波澜:“集团正在从单一性家族企业,转型为股东共管现代企业,从上到下都要按规矩办事,如果你……”
周子谦简直要被他气疯了:“我来出。这
五十万我来出,行了吧?”
看来周老爷子对他还挺大方的,五十万说拿就拿。
霍钧还是那个语气:“我问一下祝老师的意见,如果祝老师同意拿这笔钱,我再给你回电话。”
他总是这样不紧不慢的,听得周子谦要冒火。
没等他说完,周子谦就挂了电话:“行,那就这样,我给你转钱。”
挂断电话之前,他还低低地骂了一声:“神经病!”
嘟嘟嘟——
祝青臣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
霍钧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看向祝青臣。
他骂我!
霍钧恢复正常,清了清嗓子:“祝老师刚才都听到了,周子谦现在应该知道怕了,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如果你们想拿那五十万,我可以让律师过来。”
祝青臣看向夏舒:“小舒?”
夏舒抬起头,认真地看回去,正色道:“老师,我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周子谦之前就是这样说的。
夏舒说分手,他说可以,结果没过几天,他就因为不甘心,缠了上来。
夏舒总是想躲开他,却总是躲不开。
夏舒刚才就在想,如果他早点打周子谦一顿,会不会周子谦就有所顾忌,不会去招惹小弛?
答案是不会。
他打周子谦一顿,顶多管用一会儿,等周子谦伤好了,他又开始不甘心,又开始为所欲为。
夏舒刚才翻视频,看见视频底下,周子谦朋友的评论已经删掉了。
他就知道,周子谦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他更知道,他已经找到了周子谦的死穴,他害怕舆论,害怕闹大。
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借着视频热度把周子谦按死,保不准过几天周子谦故态复萌。
周子谦已经害得小弛犯病一次了,绝不能有第二次。
这次他不会再躲了,他不要钱,也不要任何补偿。
他只是要一个公道而已。
祝青臣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重新坐回电脑前:“好,那我们继续整理证据。”
霍钧站起身,走到祝青臣身边,看看他们整理好的文档,随口问道:“需要其他证据吗?”
“嗯?”祝青臣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霍总这边还有其他证据吗?”
“嗯。”霍钧颔首,“照片和录音都有一点。周子谦有几个朋友,是我的线人。”
祝青臣眼睛一亮。
厉害啊,大反派,敌人内部都有你的人。
*
就算刘浩把自己的评论删除了,但是视频还在,谣言也已经传开了。
视频热度还在攀升,不明群众还拿着他的谣言,四处传播。
刘浩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机关掉了。
反正周子谦只是让他把评论删掉,又没让他澄清。
他把评论删掉,别人再说什么,可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
另一边,
周子谦满心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夏舒穷得叮当响,
肯定不会拒绝又一个五十万。
他心情大好,脸上的伤口也不疼了,又打电话给了刘浩。
“晚上出来玩,多找几个朋友,去场子打牌,打通宵。”
见周子谦没有生气,刘浩连忙应道:“好嘞,我马上联系。”
夜晚,灯红酒绿。
偌大的包间里,周子谦坐在牌桌正中的位置上,许溪抱着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边。
他那群朋友们都知道周子谦被打了,小心翼翼地觑着周子谦脸上的伤,也不敢开口。
周子谦随手拿起一沓纸牌,开始洗牌。
“以后谁都别在我面前提夏舒,我和他彻底断了,谁也不欠谁的。”
他拉不下脸,说是自己错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谁也不欠谁”。
几个朋友连忙点头:“诶,好好好。”
“要我说,周少早该和他断了。”
“本来他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周子谦清了清嗓子,看向说话的人:“说了别提。”
“好,周少还是厚道。”
坐在旁边的许溪撇了撇嘴,他还厚道?他是斗不过人家了,赶紧要跑了。
忽然,周子谦搂住他的肩膀,宣布道:“我和许溪早就开始谈了,以后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好。”朋友们拍拍自己的嘴,举起酒杯,“哥几个自罚二杯。”
周子谦勾了勾唇角,两根手指夹着纸牌,朝他们甩去,给他们发牌。
仿佛他的生活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他还是那个为所欲为的周氏集团太孙。
一行人打牌打通宵,嘻嘻哈哈,大吼大叫的。
许溪努力忍住自己不耐烦的情绪,搂着周子谦的肩膀,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他拿着手机,避开周子谦的视线,悄悄给夏舒发了消息。
【你倒是解脱了,我还在工作】
【你怎么不打重一点?把他打得下不来床】
夏舒没有回复,许溪最后发了一个大拇指的小表情,就悄悄把记录删掉了,若无其事地回到周子谦身边。
“周少好厉害。”
周子谦很是受用,把筹码全都推到他面前,让他保管。
一行人打牌没有停歇。
许溪在沙发上眯了一觉起来,一看手机,才知道已经早上七点了。
他们还在打牌。
许溪打了个哈欠,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重新补了个妆,回到周子谦身边,看他打了一会儿牌。
他百无聊赖,回到沙发上,拿出手机来玩,刚打开短视频app,系统给他推送的视频开始自动播放,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是在第一医院门前打人的夏舒,也是某些人口中“为了分手费,死缠烂打富二代”的夏舒
……】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手机声音慢慢变小,但是……
牌桌前的周子谦捏着手里的纸牌,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朋友们也不敢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
房间里本来就十分昏暗,拉着厚厚的窗帘,日光透不进来。
只能隐约看见周子谦脸色铁青,紧紧地咬着后槽牙,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光来。
周子谦把手里的牌狠狠地往桌上一摔,朝许溪伸出手:“手机。”
许溪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
周子谦怒吼一声:“手机给我!”
“好……”许溪马上双手将手机放到他的手上。
手机里的视频还在继续播放,只是没有声音。
周子谦把音量调大,夏舒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我和周子谦于一年前相识,当时我刚刚入学,他则是比我高一届的学长。】
【因为家庭原因,我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兼职,周子谦也来打工,并且告诉我,他和我一样,家庭条件不好。】
【几个月后,在他又一次帮我解决难缠的客人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了。】
【这里有聊天记录可以证明,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以“贫困”“穷苦”“勤工俭学”的形象和我在一起的。】
【我们恋爱期间,所有开销,都是AA,我并不知道他富二代的身份,更没有花过他的一分钱。】
视频是夏舒自己架起手机,在宿舍里拍摄的。
虽然场地和设备都很简陋,但是他出示的证据却是很详细的。
聊天记录应有尽有,他只是随便挑了一点恋爱期间,他问周子谦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喝免费汤、要不要一起去打折超市薅羊毛的聊天记录,用红框框出重点,发了出来。
放完聊天记录,夏舒继续讲述。
【今年五月底,我的导师邀请我,还有另外四名同学,前往钟鸣食府吃饭。】
【在钟鸣食府,我看到了我的男朋友。】
【到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根本不是穷学生,而是有钱人,他和我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他喜欢我,而是因为他和朋友们打了赌,看能不能不花一分钱追到我。】
【这里有钟鸣食府当天的监控录像。】
周子谦死死地盯着手机,连手都在颤抖。
他怎么会连监控录像都拿得到?
一定是祝青臣,一定是祝青臣帮他拿到的,还有霍钧。
祝青臣和霍钧天天黏在一起,肯定是霍钧帮他弄到的。
“他妈的!”周子谦霍然起身,将手机狠狠地砸在牌桌上,又将桌上的纸牌筹码全部扫翻在地。
可惜,许溪的手机质量很好,就算被砸坏了一个角,依旧敬业地继续播放视频。
【在得知被欺骗当天,我就向周子谦提出了分手……】
“别说了!别说了!”周子谦一把抄起手机,狠狠地砸在墙上。
许溪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又不敢去捡,只能默默地离远一些,以免自己被误伤到。
手机摔在地上,卡顿了一下,继续发出声音。
【他没有给我任何分手费,我也没有向他索取任何分手费,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位“京城刘少”所说的分手费是怎么回事……】!
第 88 章 保研被毁(21)
21
包间里一片寂静,只有视频播放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机摔坏了,视频的声音反倒变得更大了,响彻整个房间,几乎有回音出现。
周子谦的那群狐朋狗友全都站了起来,默默地退到一边,生怕被周子谦给伤到。
周子谦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见东西就砸。
他试图用砸东西的声音,掩盖住夏舒的声音。
可他越是在意,夏舒的声音就越大,夏舒的话就越像是一把匕首,刺进他的心脏,越刺越深。
【在整个恋爱期间,大约一年时间,周子谦和他的朋友,无时不刻不在议论我。】
【这里有一些录音,还有他和朋友的聊天记录,甚至他说,他带了一些餐厅里没上桌的菜给我吃,我在宿舍楼下吃菜,他的朋友们,就在不远处全程围观。】
【甚至,在我和他提出分手当天,我蹲在路边痛哭的时候,他还拍了视频,和他的朋友们分享,我有多爱他,有多离不开他。】
每一件事情都有理有据,有各种证据证明。
可是这些事情,夏舒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嘲笑夏舒的聊天记录和录音,要么是在他们的小群里,要么是当面说的,夏舒是怎么拿到的?
周子谦放下手里的东西,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他的朋友们都吓坏了,和每个人拉开距离,连忙表忠心。
“我靠,周少,他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有内鬼,绝对有内鬼。”
“这些东西我可从来没有外传过,周少,我对天发誓。”
周子谦一时间也没办法确定是谁泄露了这些东西,干脆一掀牌桌,直接把桌子掀翻在他们脚边。
手机里,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所有证据播放完毕,夏舒慢慢说下去。
【他对我的行为,是严重的欺骗和践踏,我不可能再和他和好,也不可能向他索要分手费。】
【可是他却以为,我是在欲擒故纵,故意吊着他。】
【在我提出分手的第二天,他就追到教师公寓楼下,让我别后悔。】
【我明确表示我不会后悔,也不会和他和好。】
【这里是公寓楼下的监控记录。】
【在我向他提出分手,到现在,他一直不停地骚扰我。】
【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给我发他新欢的照片、给我发他送给新欢礼物的照片、阻碍我参加周氏集团的实习面试、在我成功进入周氏集团实习之后,私自调动我的实习岗位。】
【这里是聊天记录和他试图用强权让周氏集团划去我的面试名额的监控记录。】
【我一再忍让,没有换来片刻的安宁。】
【昨天中午,我的弟弟在公园里休息,等我一起去吃午饭。周子谦看见了他,上前搭讪。被我发现的时候,我的弟弟心脏病发,倒在地
上无力呼救,而他就站在一边。】
【当时我只是将他推开,就匆匆将弟弟送上救护车。】
【昨天下午,弟弟病情稳定,我准备离开医院。】
【周子谦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他说,只要我和他和好,他就可以负责我弟弟的医药费,也可以帮我弟弟准备手术。】
【我又一次拒绝了他,并且因为情绪激动,殴打了他。】
在医院门口的时候,祝青臣就留了个心眼,偷偷打开手机,录了周子谦的话。
因为祝青臣离得近,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周子谦高高在上、如同施舍的语气,还有最后,周子谦承认,他是因为夏弛和夏舒长得像,才故意接近夏弛的。
视频最后,夏舒坐在位置上,长出一口气,双眼看着镜头。
他目光澄澈,仿佛要透过镜头,看向什么人。
【最后,我和周子谦一起进了派出所,我们达成和解,签署和解书。】
【但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被放到网上,周子谦的朋友还在不断地往我和我的家人身上泼脏水。】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把所有事情告诉大家,希望周子谦能放过我和我的家人。】
【从始至终,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想要钱,也不想和好。】
最后,夏舒从位置上站起来,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子谦一个箭步冲上前,疯了似的,把手机给踢飞。
什么叫做他没有办法了?
现在没有办法的是他周子谦!
周子谦攥着拳头,环顾四周。
在网上给夏舒泼脏水的刘浩自知做错了事,刚准备开溜,就被周子谦一声怒喝喊住了:“刘浩!”
刘浩刚刚站住,下一秒,周子谦就猛扑上前,把他按在地上,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你他妈的!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
周子谦一边怒吼,一边揍他。
刘浩自然也不能躺平任打,马上翻身坐起,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但刘浩顾忌着周子谦家里的势力,还不敢下手太重,只是闪避和辩解。
“周少,不是,我也是好心,我不是故意的……”
“你他妈的!”周子谦话还没说完,忽然“嘎”的一声,整个人僵了一下,就这样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诶?不是……”刘浩试图辩解,“你们刚才都看见了,我没打他啊,他怎么就……肯定是夏舒打的,后遗症……”
朋友们连忙上前,把周子谦给扶起来:“现在还说这些,快点送医院啊!”
“要不要给周家打个电话?”
“我可不敢,你敢啊?先送医院再说吧。”
*
过去的这一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
谣言愈演愈烈,周子谦的身份早就被扒出来了,周氏集团的太孙,有名的富二代。
派出所发布通告,说第一医院门口打人事件
,双方都已经和解,并且签署了和解书。
虽然刘浩的评论删了,但是有些人早就保存了截图,誓要拿着“拜金学生夏舒”的截图走遍整个网络。
稍微有保持中立的人,想要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会被他们骂回去。
甚至还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冲到京华大学的官方号底下,要求他们把夏舒这种品德败坏的学生开除。
【有什么苦衷都不能打人好吧?】
【跟个疯子一样】
【有一说一,周氏集团的周老爷子和周少都很有礼貌,我有一次在酒店做兼职,要帮他们开门,周少还跟我说谢谢,翩翩公子,很有风度】
【周氏集团是老牌集团,暴发户和世家公子肯定是不一样的,这种家庭对孩子的管教肯定很严格】
【这么多富二代都闹出过丑闻,只有周少没有,世家公子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周少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啊,怎么就被疯子给缠上了呢?】
【周少最后还和疯子和解了,为什么不找律师直接起诉啊?一点都不爽,看来有钱人也不是什么烦恼都没有的】
【大概是破财消灾了吧】
【@京华大学,这种学生不开除吗?】
【@京华大学,我大哥问你话呢,学生品德败坏,不开除吗?】
好几个认识的老师发微信来问祝青臣是怎么回事,就连系领导也打电话来,让祝青臣赶紧联系夏舒,明天来学校一趟。
祝青臣随口应了,挂断电话,继续帮夏舒整理证据。
夏舒和祝青臣都没有受到影响,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整理好所有证据、拍摄剪辑视频,然后上传,带上现在最热的几个词条。
总算是赶上了这次热点事件的末班车。
澄清视频刚发出去,马上就有一堆人涌了进来。
一开始,这些人都在冷嘲热讽。
【来看看夏舒能翻出什么花来】
【来看夏舒狡辩咯】
【看面相就是那种很会装乖骗人的学生】
【有钱人又不是闲得没事干,夏舒有被害妄想症吧?】
【怀疑夏舒是被杀猪盘了,和他谈恋爱的应该是骗子,根本不是周少】
【不是吧?我还加过大明星的扣扣呢,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富二代会爱上自己吧?】
【所以夏舒是被骗了吧?被骗了也不能打人啊】
【之前也有这种新闻,不过都是大爷大妈被骗,夏舒一个大学生,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被骗了,竟然还敢发出来,笑死人了】
【他不会以为真的会有人相信吧?】
没多久,这些人都没了声音。
因为夏舒正在播放周子谦在包间里嘲讽夏舒的录音。
“玩玩而已,又不花我一分钱。”
“周少牛啊。”
视频弹幕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一片空白。
【???】
【这什么鬼?】
【聊天记录和录音都有可能是伪造的,
人家好好的世家公子,
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富二代聚会,夏舒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弄到录音?肯定是合成的】
【虽然但是,这个声音和打人视频里的声音很像啊】
【我开始怀疑了】
紧跟着,随着夏舒放出更多证据,周子谦的身影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时候,所有质疑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有没有认识周子谦的,来认一认啊?】
【昨天不是把周子谦的照片都扒出来了吗?】
【这就是夏舒打的那个人啊】
【这不就是周子谦?他故意发给夏舒的照片上的奢侈品,基本上都是限量款,查一下就知道是谁买的,骗子还买这些东西来骗人啊?夏舒又没钱,骗他什么?】
【所以,死缠烂打的根本就不是夏舒,而是周子谦?】
【周家在网上有常驻水军吧?一旦看见周家的视频,就马上出来评论?】
【前面那些什么世家公子,看得我一脸迷惑,你认识他吗?你和他说过话吗?他就世家公子,你梦里的世家公子?】
【恶心死了,恶心死了,我要被恶心死了,yue】
【穷人就该被玩弄感情?穷人就该被泼脏水?】
【@京城刘少,这不是你哥们儿吗?快出来认领一下】
视频发出去不到十分钟,评论就冲破了几千条。
办公室里,祝青臣刷着手机,看着评论。
昨天傍晚,霍钧送他们回了学校。
学校里安保比较好,而且夏舒也不好在霍总的办公室里拍视频,所以他们就回了祝青臣的办公室。
祝青臣问:“系统,世家公子是什么?”
系统疑惑:“你不是古代人吗?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是说,现代不是没有世家了吗?他们说的世家公子是什么东西?”
“现实里是没有了,但是人心里还有。”
“嗯……”
世家公子?周子谦也配?
祝青臣刷了一会儿评论,见大部分人都倒向夏舒这边,这才放下心来。
要不是夏舒在医院门口揍了周子谦一顿,要不是周子谦的朋友跳出来说话,这件事情不一定能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祝青臣抬起头,打了个哈欠,对夏舒道:“视频没问题,周子谦那边应该不会这么快回应,你也熬了一晚上了,要回去休息吗?”
夏舒点点头:“那我回宿舍休息一下。”
“好。”祝青臣站起身,“我也回公寓休息。”
两个人把证据存了好几份,然后一起离开办公室。
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微风迎面吹来,让人神清气爽。
夏舒背着包,抬头看了看澄澈的天。
这阵子他总是躲着周子谦
,连走路也低着头,生怕撞见他。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什么都不怕了。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养足精神,要是周家联系你,记得及时告诉老师。如果学校这边要求你删视频,也不要听他们的。反正有人联系你,你就来找老师。”
“好。”夏舒认真地点了点头。
祝青臣送他回到宿舍楼下,看着他上了楼,才转身离开。
祝青臣一边往回走,一边给霍钧发消息。
【霍总还好吗?周家那边怎么样?】
霍钧很快就回复了:【周子谦没动静,周老爷子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祝青臣回到公寓,拉好窗帘,倒在床上,搂着枕头刷评论区。
系统提醒他:“你已经刷了半个小时了,不睡觉了?”
祝青臣换了个姿势,把床头的手机充电线拉过来:“睡不着。”
他太喜欢看评论区了。
系统落在他面前,挡住手机屏幕:“快点睡觉。”
“好,再刷十分钟,就十分钟。”
系统无奈,帮他掐表计时。
结果才过了两分钟,祝青臣一闭眼睛,脑袋往枕头上一歪,就睡着了。
手里还拿着手机。
系统奋力把他手里的手机推开:“再也不带你来现代世界了。”
祝青臣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不行,我要玩手机……”
他没醒,就是半梦半醒的。
系统拽着小毯子,帮他把肚脐盖上:“玩玩玩,玩到眼睛瞎掉。”
*
周子谦的狐朋狗友们忙不迭把周子谦送去医院。
一路上,刘浩还在不断地推脱责任:“和我可没有关系啊,你们可得给我作证啊,是他自己冲上来揍我的,我可没还手。对了,周少肯定是被夏舒气死的……”
许溪抱着手,瞥了他一眼:“闭嘴吧。”
许溪看向窗外,不知道周子谦被气死了,送给他的房和车会不会被周家收回去?
应该不会吧?都送给他了,而且周子谦还把他的手机给砸了,周家得赔钱吧?
夏舒那个笨蛋不会要承担责任吧?应该不用吧?明明就是周子谦自己承受能力不好。
来到医院,检查之后,医生告诉他们,周子谦没什么大问题,和打架关系不大,主要是他通宵打牌,又没吃早饭,一时间气血上头,就晕倒了。
一听这话,刘浩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和他没关系。
许溪也松了口气,太好了,可以赔手机钱了。
周子谦被安排住院,输液输了一会儿,就慢慢清醒过来。
刘浩一见他睁开眼睛,就马上扑上前:“周少、周少,医生说你通宵打牌,才会晕倒。”
他急于撇清自己的关系,但周子谦现在也懒得跟他计较了,朝许溪伸出手:“手机。”
许
溪道:“被周少摔坏了。”
“知道了,
赔你十个。我的手机拿来。”
“好嘞。”
许溪马上把周子谦的手机拿过来,
还贴心地解了锁,放在他手里。
许溪想了想,还是叮嘱道:“周少,医生说,你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知道。”周子谦没有再去看夏舒的视频,他不用看也知道,现在那视频底下肯定都是骂他的。
他直接打开通讯录,给周老爷子打了电话,带着哭腔:“喂,爷爷,我被打了……”
许溪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服了,第一次看见“爷宝男”。
周子谦简单把事情讲了一遍,周老爷子气得火冒三丈,厉声道:“子谦,你现在在哪个医院?爷爷马上过去,你别怕,那个视频发过来,我让律师看看。”
“好。”周子谦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指使许溪,“去给我买点吃的。”
许溪无语,应了一声,走出病房。
他的手机被周子谦摔坏了,保存的夏舒号码也没有了,要不然他一定给夏舒通风报信。
*
接到周老爷子电话的时候,霍钧正在办公室处理股权收购的事情。
预料到周老爷子不会太平和,他接起电话,就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旁边。
果然,电话一接通,周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霍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连说都不跟我说?”
“子谦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这个做叔叔的,就这样看着他被欺负?你还帮着那个祝老师欺负他,你脑子坏了?”
霍钧坐在电脑前,淡淡道:“我姓霍,和周家没有关系,谁是周子谦的叔叔?”
“你……”周老爷子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你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就怎么能……”
霍钧忽然提高音量,厉声道:“我我我,我还不够帮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别招惹夏舒和祝老师?他自己硬要往上凑,我有什么办法?”
“他自己就是个弱智,几次三番挑衅人家,把人家弟弟刺激到住院,还有脸在网上倒打一耙,现在把人家惹火了,把整个集团都连累了。”
周老爷子和周子谦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人。
他本来还想教训一下霍钧,然后让霍钧滚过来帮他们处理好事情。
没想到霍钧直接跟他翻脸了。
于是周老爷子马上缓和了语气:“小霍,你别生气,这件事情是子谦做得不对,那……你也说了,子谦风评不好,连累的是整个集团,你也要帮帮忙,是不是?”
霍钧厉声质问:“对面说的都是实话,怎么想办法?”
周老爷子顿了顿:“我马上让人去联系夏舒,再给他五十万,让他把视频删了。”
“删了视频,别人就没有存档吗?这件事情早就传开了,删了只会引起逆反。”
见霍钧开始和他商量对策,周
老爷子松了口气。
“那你说呢?”
“让子谦也发个视频。”
“他也发?发什么视频?”
“夏舒现在说子谦对他死缠烂打,
把他弟弟送进医院,
这个控诉太严重了。可以说成是子谦正常追求夏舒。”霍钧往椅子上一靠,转着手里的钢笔,“就说是夏舒太敏感了。”
周老爷子还有点迟疑:“能行吗?”
霍钧面不改色地给他们挖坑:“包装一下,就说是子谦一时做错了事,现在已经后悔了。网友不喜欢看死缠烂打,但是浪子回头、霸总追妻,他们都喜欢看。”
“有道理。”
周子谦的事情,说破了天,也不过是道德问题,操作空间很大。
一个多金霸总,一时间做了错事,想要追回对象,只是手段过激了一点,夏舒敏感了一点。
这是豪门追妻戏码,而不是社会法制戏码。
用娱乐化的手段包装一下,再玩几个梗,网友们嘻嘻哈哈地调侃着豪门童话,所有人都会说周子谦是浪子回头的偏执霸总、夏舒是苦尽甘来的灰王子。
火葬场照进现实,事情很快就会被揭过去的。
可周老爷子还是有点迟疑:“子谦那边……”
霍钧淡淡道:“你直接去问他,他还喜欢夏舒,那些礼物也是给夏舒准备的。”
“行。”周老爷子道,“这阵子辛苦你照看集团了,等子谦毕业了,就让他接你的班。”
霍钧应了一声,没有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都到了这个时候,周老爷子还想着让霍钧给他让位呢。
霍钧揉了揉眉心,给夏舒发了消息,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周家要反击了。
夏舒回了一个“谢谢”,霍钧又问他,祝青臣现在在干什么,夏舒说祝老师应该补觉。
霍钧便回道:【等他醒了再跟他说】
反派系统感慨道:“你真的很适合做反派。”
杀人诛心。
这件事情只是道德问题,要是周子谦直接认错装死,夏舒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要是周子谦跳出来撒谎,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事情越闹越大,那就不一样了。
霍钧淡淡道:“什么反派?我这不是在帮他追妻吗?全网围观,霸总追妻,原书里不就是这样写的吗?”!
第 89 章 保研被毁(22)
22
《遗失童话》里就是这样写的。
夏舒得了抑郁症,休学一年。
周子谦终于知道事情真相,在夏舒面前下跪,愿意用余生补偿他。
周子谦给夏舒送刻着他名字缩写的奢侈品、在世纪大楼上投屏向夏舒表白、以夏舒的名义成立心脏病儿童救治基金会。
周子谦甚至给夏舒上学上班路上的路人打钱,让他们每天和夏舒打招呼,给夏舒送一朵花,让夏舒开心一点。
最后,他在某一天,包下全京华所有的大屏幕,向夏舒求婚。
全城围观,霸总追妻。
周子谦给了夏舒全城求婚、世纪婚礼。
结婚之后,周子谦仿佛迅速开了窍,纵横商界的同时,从不晚归,再也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场子里玩儿,每天准点回家陪伴夏舒。
戏里戏外,所有人都说,能被周子谦喜欢上,真是夏舒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豪门圈子里也传开了,先成家后立业,只要遇到对的人,再怎么放肆的浪子,都会回头,再怎么蠢笨的料子,都能成才。
真王子和灰小子的童话照进现实,所以这本书叫做——
《遗失童话》
总裁办公室里,霍钧刚接了一个电话。
周氏集团的小股东联名打电话给他,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网络上骂周子谦都骂翻天了,集团股价已经开始下跌了。
霍钧倒是不慌不忙:“诸位要是信得过我,就再等等;要是信不过我,我也可以收购诸位手上的股份,就按照三天前的转让价格,我不占便宜。”
有这样的好事,几个小股东也开始蠢蠢欲动,马上要约他签合同。
霍钧都没有拒绝,让他们马上带着文件来集团面谈。
挂断电话,反派系统道:“你就不怕周子谦真的追到夏舒?到时候他们联手对付你?”
“不可能。”霍钧道,“我相信祝卿卿,他教出来的学生,不会错的。”
“有一说一,周子谦浪子回头,变成霸总之后,那些追妻手段,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受得了。”
“祝卿卿就受得了。”霍钧拿起桌上的钢笔,“我有一回带他去看我练兵,让军队集结,喊他‘祝大人’,他扭头就跑,还说我有毛病。”
霍钧委屈巴巴。
系统无奈:“你能别提对面宿主了吗?”
“不能。”霍钧面不改色,“我是宿主,你不是。”
*
另一边,夏舒回了宿舍,把床上罩着的防尘布揭开,爬到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可他实在是睡不着,握着手机,给妈妈打了电话。
“喂,小舒?”夏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像刚刚哭过。
“妈妈。”夏舒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腿,握着手机,“小弛还好吗?”
“嗯,小弛很好。”夏母抹了把眼泪,“没有把手机给
他,也没有让他出门,现在爸爸正陪他看电视呢。”
“那就好。”夏舒松了口气,察觉到妈妈语气里的不对劲,便问道,“妈妈怎么了?”
“没事。”夏母吸了吸鼻子,走到病房外面去跟他说话,“小舒,你的视频爸爸妈妈都看到了,爸爸妈妈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夏母关上病房的门,捂着脸,在走廊上泣不成声,哽咽道:“是爸爸妈妈失职了,自从你上了大学,爸爸妈妈对你的关心就少了……对不起……”
夏舒连忙道:“不是的,爸妈一直都很关心我,是我自己……”
谈恋爱背着父母,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其他很多家庭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
他的爸爸妈妈很好,他的弟弟也很好,不是因为他们。
可是夏母还是哭了:“小舒,爸爸妈妈真的对不起你,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这是周子谦的错,不是我们家的错。”
夏舒安慰了妈妈一会儿,夏母又问:“你现在在学校吗?”
“嗯,祝老师会帮我的。”
“那……”夏母问,“学校食堂有开吗?要不要妈妈做一点吃的带过去?”
“不用了。”夏舒想了想,“现在情况比较特殊,爸爸妈妈暂时不要过来找我,万一暴露了身份,打扰小弛养病。学校食堂有开门,还有很多同学留在学校里。”
“可是爸爸妈妈不放心,妈妈在医院旁边找个地方炒点菜,让爸爸带过去给你,放在一个地方,你去拿就可以了。”
妈妈坚持要给他送饭,夏舒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同意了。
夏母最后叮嘱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那个周子谦,虽然他家里有权有势,但是我们家也不怕他,我们家也有一点关系的。”
夏舒疑惑地问:“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你爸爸之前拉过几个客人,是下来巡查的领导呢。”
夏舒笑了笑,点点头:“好,我不怕。”
到了中午,夏母炒了点菜,装进饭盒里,让夏父开车送过来。
夏舒去学校门口拿。
夏父把饭盒递给他,看着儿子,忽然就红了眼眶。
“才一个晚上,怎么就憔悴了这么多?”
夏舒笑了笑:“爸,我没事,只是昨天晚上熬了夜,回去补一觉就好了。”
“嗯。”夏父叮嘱道,“饭盒有两个,还有一个给祝老师,他帮了你太多了,要好好感谢他。”
夏舒点点头:“我知道了。”
夏父看着儿子,冒着在学校门口被违停拍照的风险,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走到夏舒面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
夏父不太会说话,也羞于说那些煽情的话。
拥抱十分短暂,他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夏舒的后背,就放开了手。
父亲什么都没说,但是夏舒很快就明白了。
他红着眼眶,看着父亲。
“”
㈥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好。”
夏舒提着饭盒,站在原地,目送父亲离开。
等熟悉的出租车在路口消失,他才准备回学校去。
他给祝老师发了消息,问祝老师醒了没有,妈妈做了饭菜,让他带一点给老师。
祝青臣很快就回复了:【我去一食堂等你,我们去食堂吃】
夏舒把手机收起来,加快脚步。
食堂门口,祝青臣远远地就看见夏舒过来,朝他挥了挥手:“这里。”
夏舒提着东西小跑上前:“老师。”
“嗯。”祝青臣领着他往食堂里走。
虽然是暑假,但留校的学生还是有一些的。
为了避免被打扰,两个人找了个偏僻安静的位置坐下。
夏舒打开饭盒,把饭菜全部摆出来。
夏母特意给他们做了红烧排骨、豆角炖茄子,还有紫菜丸子汤。
祝青臣接过夏舒递过来的米饭和筷子:“替我跟你妈妈说一声‘谢谢’。”
“好。”夏舒道,“妈妈也让我跟老师说‘谢谢’呢。”
“不用客气,我是老师。”
夏舒点点头,把排骨放在老师面前:“对了,老师,霍总刚才发消息跟我说,周家要反扑了。”
“嗯?”祝青臣疑惑地抬起头,“他们反扑什么?他们有什么可辩驳的?”
“他们想把周子谦对我的纠缠,说成是周子谦喜欢我,在追我。”
“什么?!”祝青臣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他可真有脸啊!
给一坨狗屎包上“浪子回头”“追妻火葬场”的包装,就能当巧克力卖出去了?
系统提醒他:“诶诶诶,什么狗屎?注意你的言辞,原书里就是这样写的。”
祝青臣跟它犟嘴:“就说狗屎!就说狗屎!就说狗屎!!!”
“说就说吧,反正现在吃饭的人不是我。”
“……”
祝青臣看向夏舒,正色道:“你放心,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不信他真的能颠倒黑白。要证据,我们这里还有很多,不怕他。”
“好。”夏舒用力地点了点头。
祝青臣认真地说:“好好吃饭,再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准备再战。”
*
吃完午饭,祝青臣就回了公寓。
刚才没睡饱,现在继续睡一会儿。
他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系主任就给他打了电话。
“喂,小祝,你那个学生是怎么回事?在网上都闹翻天了。”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躲在被窝里:“什么学生?我不知道啊。”
“你别给我装傻,就那个夏舒,他在网上发的那个视频。”
“噢,那个视频,我看过啊,他好可怜,
被骗了。”
“祝青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视频就是你帮他拍的,那些什么证据,都是你帮他弄的,现在周家找到我这边来了……”
祝青臣想了想,打断了他的话:“主任,我们这里是大学对吗?”
“对啊。”
祝青臣语气坚定:“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这件事情是谁品行不端?谁是受害者?”
“我知道啊,夏舒被骗了嘛。”
“那你还……”
系主任正色道:“我又没说要夏舒删视频道歉。我是想跟你说,我现在还在外面交流学习,一时间走不开,大概明天才能回去,你和夏舒先给我顶住了,别妥协,我马上到。”
祝青臣弱弱地缩回被窝里:“噢,知道了。”
“真是的,学校会妥协吗?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就你是个好老师?”
“我就知道主任是最刚正不阿的,刚才只是想试一下主任的决心,主任太酷了,为人师表,我辈楷模。”
祝青臣不遗余力地拍领导马屁,领导笑了一声,再叮嘱了他两句,让他千万顶住压力,别被周家威逼利诱,才挂了电话。
祝青臣把手机放好,缩进被窝,闭上眼睛补觉。
一觉睡到下午五点,祝青臣缩在被子里,拿过手机,看见夏舒在半个小时前给自己发了消息。
【老师,周家那边也发视频了】
“嗯?”祝青臣揉了揉眼睛,给他回了一个【好,我看看】。
这件事情在京华闹得沸沸扬扬,祝青臣一点开短视频app,不用搜索,就能看见。
周子谦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还留着夏舒揍他留下的痕迹。
周子谦看着镜头,仿佛透过屏幕,和手机前的人对视,真诚又认真,还真像是富贵人家为情所伤的少爷。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还挺容易骗人的。
要不夏舒之前也不会被他骗到。
祝青臣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各位网友,我是周氏集团周子谦,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在这里我想澄清一些事情。】
【首先是我欺骗了夏舒。】
【这件事情,我很抱歉,当时是我喝了点酒,看见了在咖啡厅打工的夏舒,在朋友们的怂恿下,以打赌为理由,接近夏舒同学。】
【实际上,在一开始,我就对夏舒一见钟情。所谓的打赌,只是我接近夏舒的一个借口,我是喜欢夏舒的。】
【因为我的胆怯和懦弱,我没有勇气在朋友们面前,承认自己爱上了夏舒,所以在朋友们嘲笑夏舒的时候,我没有制止,伤害了夏舒的感情,我很抱歉。】
祝青臣皱起眉头。
他只是没有制止吗?不止吧?
从一开始,周子谦就在避重就轻。
这番话,不是他那个脑子能说出来的,应该是有人帮他写了稿子,他声情并茂地对着念的。
【在夏舒向我提
出分手之后,我不愿接受现实,所以对夏舒进行了一些补偿,包括周氏集团的实习岗位,还有一张五十万的银行卡,希望能够和好。】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这些都是属于夏舒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送给别人。】
周子谦拿起昂贵的手表,向镜头展示藏在表盘后面的夏舒名字缩写。
到了这个时候,弹幕就已经全都是【呜呜周少好深情】【这福气给我我要】了。
不知道是不是买了水军。
周子谦的声音继续传来。
【昨天和夏舒的弟弟见面,也是想要挽回夏舒,可我没有想到,夏舒的弟弟患有心脏病,会在这时正巧发病。】
【我好心去探望,却没想到被夏舒误会了。我更没想到,我们的视频会被发到网络上,我的朋友会发表那些并不属实的言论。】
【我承认,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但我不想因为我一时的错误,失去一生的挚爱。】
【我会继续默默守护夏舒,不会再打扰他的。】
视频最后,周子谦眼含泪花,一副深情模样。
或许在原书里,他就是这样骗过夏舒和其他人的。
在朋友面前,他肆无忌惮;在舆论面前,他戴上□□。
面对夏舒一个普通人,他毫不畏惧,为所欲为;但要是面对成千上万个普通人,他也会假装服软。
另一边,刘浩也发表了声明,说自己和周子谦并不熟悉,只是听说了一点事情,发表了不实言论,为此道歉。
应该也是周家要求的。
毕竟刘浩家里只有一家小公司,远远比不上周家,还要依附周家生存。
祝青臣随手翻了翻评论区。
前排评论基本上都是——
【呜呜呜好感动】
【浪子回头金不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周少还是太年轻了,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也不敢承认】
【土狗追妻火葬场照进现实,这辈子竟然能看到真的霸总追妻,值了】
祝青臣眼睁睁看着【不是,他欺骗夏舒是事实,玩弄夏舒感情是事实,你们怎么就代替夏舒原谅他了?】这条评论在一次刷新后消失。
这下他能确定了,周子谦绝对请了水军,而且还在后台删评论。
还有一些人抓住了周子谦话里的字眼。
【五十万?还有实习岗位?夏舒不是说没有收任何钱和补偿吗?】
周子谦专门回复了这条评论:【有五十万,也有实习岗位,还有监控视频,等一下都可以放出来】
祝青臣点进他的主页,周家所谓的证据都已经发出来了。
一份是中文系实习岗位的名单,夏舒的名字在上面。
另一个是夏舒去周氏集团面试那天,他带着夏舒
坐在咖啡厅里,和律师见面的监控。
视频没有声音,但是拍得很清楚,截止到律师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祝青臣,祝青臣接过牛皮纸袋。
【夏舒旁边那个男生是谁?他哥哥?】
周子谦:【那是夏舒的老师,中文系祝青臣老师,为了补偿祝老师,同样给了祝老师五十万】
【???给夏舒补偿我没意见,但是给夏舒的老师补偿?啊???】
周子谦:【夏舒和这位老师很亲近,夏舒难过的时候,也一直是老师陪着他,算是老师的辛苦费】
【这老师想钱想疯了吧?用自己的学生来勒索?】
周子谦:【祝老师是很好的老师,也是为了夏舒好,我没有意见】
在周子谦的刻意引导下,底下评论一转风向,开始辱骂祝青臣。
【这也配当老师?疯了吧?】
【有钱人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京华大学,老师以权谋私,敲诈勒索,开不开除?】
【虽然夏舒很惨,但是明明拿了钱,也不能撒谎说没拿吧?】
【对撒谎的人没有好感】
祝青臣笑了笑,退出页面,给夏舒打了电话:“办公室见。”
“好。”
周子谦肯定请了公关团队,回复应该也不是他自己回复的。
嘴上说着爱惨了夏舒,实际上却暗示夏舒和祝青臣拿了钱,话里话外塑造自己的受害者形象。
反正大家都犯过一次错,那就抵消了,他又可以清清白白地“追求”夏舒了。
反正他是爱夏舒的嘛,都是因为爱。
祝青臣十分庆幸,得亏他当时搭上了霍钧那条线,一起糊弄了周家,要是真收了钱,只怕周子谦就踩着他们两个爬上岸,洗得干干净净了。
双管齐下,一边是“爱”,一边是“各打五十大板”,事情很快就能揭过去。
周子谦请的公关团队应该很专业。
祝青臣起了床,钻进浴室,简单洗了把脸。
系统疑惑地问:“奇怪,原书里他都可以给夏舒下跪道歉,为什么现在不行?”
祝青臣双手捧着冷水浸湿的毛巾,盖在自己脸上:“因为原书里,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处在主动的位置上,操纵全局啊。”
那时夏舒根本没有精力,也想不到要把事情放到网上,他能好好活下去就很不容易了。
他可以选择不闻不问,继续做自己的周少,也可以选择演绎深情,可以放下尊严去追爱。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失去自己的尊严。
下不下跪,道不道歉,都是周子谦说了算,他牢牢地掌握着主动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夏舒反击,他颜面尽失,被迫回应,他不得不装作深情,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这怎么能一样呢?
自己选的追妻和被迫演绎的追妻,怎么能一样呢?
祝青臣擦擦脸
,把毛巾挂回去,拿起自己的帆布包,就准备出门去找夏舒。
恐怕今天晚上又要熬夜了。
祝青臣打了个哈欠,坐电梯来到一楼,电梯门刚打开,忽然,“呼啦”一群人就围了上来,话筒和摄像机都围了上来。
“祝老师,请问你是中文系的祝青臣老师吗?”
“请问你是不是借着安慰学生的名义,拿了周家五十万?”
这群人手里拿着直播设备,说话间隙,还不断对着手机那边说话。
“这位就是京华大学中文系祝青臣祝老师啊。”
“拿了周少五十万的那位。”
祝青臣皱了皱眉,学校保安是怎么放这群人进来的?
正巧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祝青臣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发的短信:【祝老师,就此收手,另有五十万敬上。】
看来是周家那边发的。
这些人一看就不正常,引导舆论的手法十分娴熟,应该也是周家喊来的,否则他们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学校里来?
周子谦要立深情人设,要宣称自己爱惨了夏舒,就不能太过针对夏舒,所以把祝青臣拉出来当靶子,吸引火力,转移围观群众的注意力。
夏舒胆小怯懦,就是一个穷学生,很多事情,要不是祝青臣背后支持,他是绝对不敢做的。
所以,只要把祝青臣吓退,把他和夏舒分化开,这件事情很快就能结束。
这些人,就是周家给他的一点小小警告。
周家想告诉祝青臣,不仅他可以动用网络舆论,他们周家也可以。
而且他们周家可以用得更加娴熟。
这时,他的手机又亮了一下。
是霍钧给他发的:【祝老师在公寓里别出门,我马上就到】
祝青臣回了一个“好”,但是却没有转身上楼,而是迎面走向那些在短视频平台直播的主播:“谁的直播间人最多?”
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祝青臣在公寓大厅的沙发上坐下,再问了一遍:“谁的直播间人最多?”
这回有人壮着胆子走上前,祝青臣大大方方地朝他的摄像机挥了挥手:“各位好,我就是京华大学中文系祝青臣,夏舒是我的学生。”
“我带着夏舒和其他四个学生去钟鸣食府吃饭,撞见了夏舒的前男友周子谦,他们当天晚上分手,夏舒因为失恋,蹲在路边痛哭,我安慰了他两句。”
“从这件事情开始,他和周子谦之间有什么事情,都会找我商量。也正是因此,周子谦将我视为他和夏舒感情的破坏者,不止一次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在此期间,周家试图给我五十万,让我不要把事情说出去,以保全周子谦的声誉,但是我拒绝了。”
有人说:“周少放了监控视频,你敢说你没拿五十万?”
正巧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喊:“胡说!祝老师根本没有拿周家的钱!”
夏舒一边喊,一边着急忙慌地从远处跑来。
祝青臣站起身,夏舒冲上前,护在祝青臣身前,毫不畏惧地抬起头,直视着那些人:“祝老师没有拿周家任何钱,我也没有。”
“我知道你们都是周家找来的。”夏舒的目光扫过这群人,“我这里还有几份完整的监控视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这里播放。”!
第 90 章 保研被毁(23)
23
围堵祝青臣的那群人,看着有模有样的,话筒摄像机,什么设备都有。
但是人看着流里流气的,显然就是周家故意找来,吓唬祝青臣的。
如果祝青臣真的收了周家的钱,胆子再小一些,说不定就真的被吓退了。
那群人一听夏舒说他们都是周家派来的,马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似的,“吱”的一声跳起来。
“胡说八道,我们都是正经媒体,你不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啊。”
夏舒回头看了一眼祝青臣,学着祝青臣从前吵架的模样,正色道:“正经媒体,不去报导社会新闻,为什么所有人都抓着大学老师不放?你们从哪里知道祝老师的住址的?”
嗯。祝青臣欣慰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吵架。
夏舒不再理会他们,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一早就保存好的监控视频。
霍总早就把完整的视频传给他们了。
那天在咖啡厅,从祝青臣和夏舒在位置上坐下,到律师进来,最后到祝青臣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两张卡。
祝青臣按了一下夏舒的肩膀,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夏舒始终举着手机,对准他们。
祝青臣自己也坐好了,解释道:“中文系和周氏集团有暑期实习合作,我是带队老师。”
“面试当天,我作为带队老师,陪同学生们参加面试,夏舒正好是最后一个面试者,我们便一同离开。”
“即将走出周氏集团大楼的时候,有人喊住了我们,说是我来周氏集团的门禁卡和饭卡都做好了,让我去前面的咖啡厅等一等,他们马上拿过来。”
“于是我带着夏舒在咖啡厅等候,没多久,视频里这位律师来找我们,把牛皮纸袋交给我们,便离开了。”
“那个袋子里,装着的不是银行卡,而是我的门禁卡和饭卡。”
祝青臣从口袋里拿出两张卡,放在手机旁边,一张一张向镜头展示。
正巧这时,监控录像播放到祝青臣对着镜头晃了晃卡片。
两张卡一模一样,根本不是什么银行卡。
这是他和霍总商量好的。
霍钧帮他把银行卡换了,监控录像裁了一半,送到周老爷子面前。
周家这才没有怀疑,自以为拿捏住了他。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被周家录下来,又被他们发在网上,当做我收钱的证据。”
不就是装可怜吗?
他也会呀。
这些人的直播间都起了个引人注意的名字,什么京华大学诈骗老师真面目,什么京华大学讲师敲诈勒索。
刚开始,直播间里都有周家的水军在引导风向。
【夏舒没错,周少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从中作梗的老师】
【小情侣谈恋爱,和他这个破老师有什么关系啊?】
【老师管人家谈恋爱干什么?
表面上是关心学生生活,实际上是为了自己敛财】
【这老师叫什么?去查查他的论文,看有没有学术不端】
随着监控视频播放完毕,所有水军都闭上了嘴。
他们再也压不住正常人的声音。
【???】
【这不就是仙人跳吗?】
【周家牛啊,明明是给祝老师门禁卡和饭卡,扭过头说给的是五十万的银行卡?】
【“周少往您的饭卡里充了五十万”是吧?哇塞,真是好金贵的饭卡啊】
【老师关心学生的生活不是很正常吗?周子谦可以骗夏舒,但是老师不能维护,否则就是另有所图?】
【刚才评论骂这么凶,我以为祝老师犯了什么弥天大错,结果人家就是拿了一张饭卡?】
【周家穷成这样?连五十万都拿不出来,还要用饭卡冒充?】
【有一说一,有钱人家给的钱不要拿,这次是老师运气好,拿的是饭卡,如果真的收了钱,就被告了】
【谁敢说我的祝老师!本人京大中文系学生,祝老师人很好,带我们去参加面试,全程陪同,还给我们买了柠檬水,让我们别紧张】
【祝老师人真的很好,夏舒和周子谦闹掰那天,本人有幸和他们一起在钟鸣食府吃饭,他一直护着夏舒】
【我他妈一个俯冲创飞周家!一个回旋踢踢飞周家!周子谦想跑,被我抓住脑袋啃啃啃,yue——被恶心吐了】
【夏舒脾气很好,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没有祝老师支持他,他可能就一个人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大概是这件事情越闹越大,祝青臣的学生们都知道了。
一个学生把直播间往群里一发,所有人都“呼啦”一下涌了进来。
在无数为祝青臣说话的评论里,还夹杂着几句“老师,菜菜,捞捞”。
眼见着场面控不住了,水军们也不敢冒头了。
周家派来的人想关掉直播,却被祝青臣按住了。
“别动。”祝青臣正色道,“既然你们开了直播,那就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
他们还想把手机收回来:“祝老师,您可以单开一个……”
祝青臣清凌凌的双眼认真地看着他们:“不会是心虚吧?你们不是正义的记者吗?”
“当然不会……”
“那就好。”祝青臣笑了笑,按住镜头。
“我没有收过周子谦的五十万,帮助夏舒,也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学生,我有义务关心学生的生活。”
“另外,还有周子谦在视频里提到的实习岗位。这同样也是夏舒自己努力获得的,不是周家对他的补偿。”
“实习名额一共三个,会综合参考学生的成绩、年级和面试表现。虽然夏舒是大二学生,但因为他在面试当中的出色表现,学校和集团决定给他一次面试机会。”
“面试当天我在现场,并且拍摄了夏舒面试的全过程,稍后会放在夏舒的账号上
。”
“不存在周子谦向任何人打招呼,给夏舒放水的事情。”
“相反的,在夏舒获得面试机会之后,周子谦曾经骚扰夏舒、大闹办公室,让夏舒放弃这次实习。理由是,他怀疑集团里主事的霍钧霍总,想要针对他的前男友。”
“这些证据,稍后也会放出来。”
几个直播的人坐立不安,几次想关掉直播,都被祝青臣轻轻拂开了手。
“诸位还有疑问吗?”
周子谦主要分了两步走。
一步说自己很爱夏舒,是为情所困,一时糊涂。
另一步,则是给祝青臣泼脏水,转移大众的注意力。
现在祝青臣把身上的脏水洗干净了,就剩下第一步了。
祝青臣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镜头,仿佛要透过镜头,看向什么人。
“周子谦,或许你从头到尾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游戏,这是你和夏舒小情侣之间的事情,只要你重新追求,你和夏舒马上就会和好。”
“或许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一个恶毒的老师。我拆散你和夏舒,挑拨你们之间的感情,阻碍你进行‘追妻火葬场’。”
“我想告诉你,我也已经告诉过你很多遍了,这不是一场游戏,夏舒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的行为对他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你或许还以为,夏舒和你分手那天,蹲在路边痛哭,是因为他很爱你,所以他所有的拒绝都是欲擒故纵,他还爱你。”
“不是的,他痛哭,是因为他真诚、勇敢、善良,他在一段恋爱中投入了自己全部的感情,所以会在这段恋爱变成谎言的时候,为自己投入的感情而哭。”
“他不是为你哭的。在他提出分手的时候,你就应该真诚道歉,然后离开。”
“你做错了事情,夏舒有资格不原谅你,有资格寻求外界的帮助。”
祝青臣透过镜头,目光仿佛要穿过屏幕,看向外面。
他神色认真:“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关注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周子谦的说辞骗到。不仅仅是污蔑我的谎言,还有很爱夏舒的谎言。”
“在这里,我想对所有关注此事的人说,周子谦的所作所为,绝对不是一段健康正常的爱情的表现。”
“不管是戏弄、贬低或嘲笑,还是砸钱、污蔑或死缠烂打,都不是真正的喜欢。”
“如果他喜欢夏舒,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欺骗夏舒;如果他喜欢夏舒,他就不该和朋友一起嘲笑夏舒。”
“如果他喜欢夏舒,在夏舒提出分手的时候,他就应该真诚道歉,而不是用各种手段刺激夏舒,试图用金钱、用权力,让夏舒屈服低头。”
“很可惜,到现在为止,周子谦还没有向夏舒认真地说过一句‘对不起’。这不是喜欢,这是高高在上的驯服,他也不爱夏舒,他爱的只是深情的自己。”
“如果有一天,有人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们,不要回应他们,马上离他们
远远的。”
祝青臣说完这番话,转头看向夏舒:“你有要补充的吗?”
夏舒红着眼眶,摇了摇头:“没有了。”
“嗯。”祝青臣朝无良记者们摆了摆手,“我说完了,可以关掉了。”
他们不敢关直播间,但是这个时候,整个直播间都沉默了。
良久,才有人发了一条【祝老师说的对,这根本不是爱情】。
随后,整个直播间都刷了起来。
【不愧是中文系老师,一针见血】
【和渣男分手那天,我也哭了,朋友说我太没出息了,祝老师懂我,我不是因为我还喜欢渣男哭的,我是因为自己付出的感情哭的】
【把祝老师的话打出来,刻在床头,每天背诵】
【这根本就不是爱情!用金钱和权力包装的狗屎不是爱情!】
【我出钱请祝老师帮我大战渣男!求求了!】
正巧这时,一辆黑车在教师公寓门前停下,霍钧匆匆赶来,一眼就锁定了祝青臣,大步上前。
“祝老师?”
“我没事。”祝青臣朝他笑了笑。
霍钧仔细看看他,确认他没有受伤,便转过头,对周家派来的那些人道:“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骚扰,我已经报警了,麻烦原地等候。”
几个人变了脸色,迅速关了直播,刚准备跑,就被霍钧的助理拦住了。
从头到尾,霍钧都站在祝青臣面前,把他护在身后。
没多久,警察就过来了。
几个人被押上警车,祝青臣也要跟着去做笔录。
走出公寓大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远处的高楼大厦,忽然亮起红色的大幕。
上面是几个大字,全城都看得见——
【XS,原谅我!】
周子谦展示的奢侈品上,刻的也是这些话。
大概是周家预约的,为了显示周子谦有多爱夏舒。
可是……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把一直以来的疑惑问出口:“他为什么要让‘笑死’原谅他啊?”!
第 91 章 保研被毁(24)
24
祝青臣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基本都听见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连那几个正要被押上警车的无良自媒体都回过头来。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他经常上网冲浪的,但是有些缩写或者黑话还是搞不太明白。
“XS”明明就是“笑死”的意思,周子谦为什么要“笑死”?
系统最先反应过来,急得跳脚:“你干嘛问出来?”
祝青臣疑惑道:“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啊。”
这时,夏舒默默地举起手:“老师,我就是那个‘笑死’。”
“啊?”祝青臣一脸不解。
不是啊,他在第二个世界问过学生的,“XS”就是“笑死”。
祝青臣还想再问,系统连忙飞上前,堵住他的嘴:“闭嘴吧你,别问了。”
“可是我不懂……”
“这是拼音缩写,一个缩写可以对应好几个甚至几十个词语,你这人怎么还死记硬背起来了?快住口,别给我丢脸了。”
“噢。”祝青臣委屈巴巴地闭上嘴。
下一秒,旁边的人再也忍不住了,爆发出一声爆笑。
“祝老师……”警察扶着车门,笑得直不起腰,“祝老师,你太可爱了。”
哪里可爱?
祝青臣还是一脸无辜,环顾四周。
他真的不懂啊。
祝青臣看向身边的霍钧,霍总,你懂吗?
霍钧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然后扶了一下祝青臣的肩膀:“先上车吧。”
反派系统了然:“你也不懂吧?你还装?”
霍钧没有回答,只是帮祝青臣拉开车门:“走吧。”
几个无良自媒体坐警车,祝青臣和夏舒坐霍钧的车。
一行人前往派出所。
才刚上车,霍钧的手机就响了。
他大概也知道是谁打来的,接起电话,没有放到耳边,而是拿在手里。
下一秒,周老爷子气急败坏的怒吼从那边传来。
“霍钧!你敢阴我!那一百万呢?一百万你给谁了?”
霍钧端坐在后排,面不改色地问:“什么一百万?”
“我让你给夏舒和祝青臣的一百万!你给谁了?监控录像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饭卡了?”
“哪里有一百万?那是公司的采购资金,您忘了吗?”
周老爷子哽了一下,忽然想起,在他把银行卡给霍钧,让他把钱交给祝青臣和夏舒之后,霍钧带着监控录像来向他复命,顺便带了一叠文件来找他签字。
那里面是有一份采购资金,金额刚好是一百万,霍钧先垫了,没走流程,然后找集团报销。
他随手签了字,还教训霍钧,以后这种小事不用找他。
周老爷子反应过来,暴跳如雷:“霍
钧!你你你……”
从一开始,霍钧就是祝青臣那边的!
他和祝青臣早就勾搭上了,从之前的五十万,到刚才怂恿他们用爱来洗白,从一开始,霍钧就在算计他们!
霍钧进集团好几年了,从来没有一点逾越,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副总裁,就连办公室里挂着的都是“家和万事兴”
,周老爷子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拿捏了他,谁知道……
谁知道竟然养出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卧底!谁知道最后竟然被他摆了一道!
周老爷子想通了这一点,在电话那边“嘎”了一声,差点没晕死过去。
周子谦喊了一声“爷爷”,捡起手机,对霍钧吼道:“霍钧,我杀了你!”
霍钧把手机拿远一点:“我正要去派出所,你可以等我到了派出所,再跟警察说这句话。”
周子谦顿时哑了火,周老爷子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霍钧,算你狠,但是那又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被开除了!从今天起,你卷铺盖走人!”
周老爷子喉咙里哽着一口浓痰,声音沙哑:“给我滚!咳咳……”
周子谦焦急地喊了一声:“爷爷……”
周老爷子连电话也懒得挂断,对周子谦道:“怕什么?你又没违法犯罪,他还能来抓你不成?一点道德问题而已,网友都忘性大,马上联系狗仔,让他们放点其他人的猛料上去……”
声音渐渐小了,最后电话被挂断。
祝青臣和霍钧对视一眼。
周家也是穷途末路了,他们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安慰自己,寄希望于网友的忘性。
祝青臣小声道:“可是霍总,你被开除了啊。”
霍钧道:“口头通知不算数,需要有书面文件,而且他们还没有给我赔偿。”
“噢。”祝青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正巧这时,又有小股东联系了霍钧。
“霍总,您看您还收股份吗?我这边两个点,不多,我也不贪,按照上午的价格就可以。”
看来祝青臣刚才的直播,对周氏集团的股价又一次造成重创。
周氏现在被骂上了天,股价一路暴跌,已经跌破历史最低值了。
原本还想观望观望的小股东们都慌了,生怕底裤都亏光了,赶紧给霍钧打电话。
霍钧应了一声:“不用,就按照三天前的价格。”
小股东感恩戴德:“谢谢谢谢,谢谢霍总。”
“不客气,我现在正要去派出所,我让人准备合同,明天签字。”
“好嘞,好嘞。”
霍钧挂了电话,看向祝青臣。
虽然他被开除了,但是他马上就要升职了!
祝青臣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大反派真厉害啊。
*
十分钟后,一行人来到就近的派出所,被带到了调解室里。
几个无良自媒体本来就是收钱办事的,原本以为胜券
在握,
既能拿钱,
又能收获一批粉丝,
谁知道直接被送进了派出所。
几个人畏畏缩缩,都想把其他人推出来。
警察拍了拍桌子:“一个一个说,坦白从宽。”
他们又推脱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是我们自己想蹭热度,一时间犯了错误……”
“想清楚点,你们的银行流水都是可以查的,非法所得也是要直接没收的。你们现在坦白,说不定祝老师还能和你们和解,要是一直不说,就只能拘留了。”
这话一出,马上有人喊道:“是周家!”
撕裂了一个口子,其他人迅速跟上,生怕落后:“是周家!周家律师给我们一人十万块,让我们去整祝老师。”
“他们具体怎么说的?”
“他们说,只要我们开着直播去找祝老师,问他那五十万的事情,吓唬吓唬他,让他别再管周家的事情,就算成了。”
“先给我们十万块做定金,等事情结束了,直播间里有多少人,就再给我们多少钱。”
警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如实记录他们说的话。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就是周家派来的,故意抹黑祝青臣的。
警察看向祝青臣:“祝老师,您看,您是要和解,还是公事公办?他们这样算得上是寻衅滋事了,达到拘留标准。”
一群人一改嚣张的气焰,连忙哀求祝青臣:“祝老师,我们都不是故意的,我们也不是罪魁祸首,是周家派我们来的……”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们,转回头,对警察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辛苦你们了。”
“好,不辛苦,我让同事出具一份拘留书。”
“好的。”
那群人刚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惊慌:“不是,都说了是周家让我们干的,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祝老师做事情没必要这么绝吧?大家都退一步,以后也好相见。”
祝青臣凭什么要退一步?他又没做错事,以后也不会和他们再见面了,他马上就要换世界了。
祝青臣朝他们露出自信的笑容,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因为我就是很小气呀。”
这几个无良自媒体,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三天。
祝青臣拿到派出所的处理结果,递给夏舒,让他拍了一张照片。
夏舒拿出手机,把新补充的证据全部发到自己的账号上。
包括但不限于——
【祝老师收饭卡监控】
【夏舒的面试全过程】
【无良自媒体的处理结果】
把所有证据都发上去,夏舒收起手机:“老师,应该结束了吧?”
祝青臣点点头:“嗯,证据确凿,周家再也不敢招惹我们了。”
夏舒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抬起头,正巧看见对面大厦上投影的【XS,原谅我!】
大概是周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没人顾得上这里
,
?_[(,
就没有撤掉。
正巧这时,夏舒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话“对不起,到此为止,我再也不敢了”。
夏舒笑了笑,看着不远处的大屏,只觉得无比讽刺。
霍钧问:“祝老师和夏同学要回学校吗?送你们回去。”
夏舒回过头:“我想去医院看看小弛,霍总送老师回去吧。”
“没事,反正顺路。”祝青臣拉住他,“走吧。”
霍钧开车,祝青臣和夏舒坐在后排。
上次他们一起坐在后排,也没有很远,就是昨天而已。
夏舒揍了周子谦一顿,然后整个人失去希望,颓丧地坐在后排,像一块木头。
今天完全不一样,夏舒整个人精神满满,眼睛里都亮着光。
祝青臣随手翻着夏舒的账号,看看底下的评论。
【周子谦那边把视频删掉了,那个视频底下全是水军,跟没长脑子似的一个劲夸周子谦深情】
【水军味儿太浓了,谁会夸这种人深情啊?】
【周子谦还深情?他和夏舒有仇吧?】
【众所周知,其实很多品牌在主要社交平台上都有常驻水军,每个月拿工资的那种,这些水军每天在网上冲浪,只要刷到相关消息,就马上集结刷评论】
【大楼,窗户,快跑.jpg】
【周子谦和他的朋友,仗着权势玩弄感情恶心,事发之后,竟然还想仗着权势颠倒是非黑白,引导大众舆论,太恶心了】
【天龙人习惯了一手遮天,骗夏舒一个,骗成功了,还想骗我们一群,结果失败了】
【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心里都清楚,被这种人喜欢上,就算你和他结婚了,他也不会给你任何东西的】
【他只会说“我本来想给你买xxx,但是你太不乖了,所以下次你要乖点”,常用的pua手段,反正他很大方,都是你不乖】
【夏舒运气好,碰到了祝老师这种有条有理又有原则的老师,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情况,早就在人家要给我五十万的时候中计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夏舒和祝老师的好日子要来啦!】
【直播还没看爽就结束了,谁知道最后出现的那位霸总是谁?】
【是周氏集团的副总裁,之前上过财经节目的】
【周氏集团的霍总?难怪祝老师能拿到那些证据】
【周家这么恶心,霍总也看不下去了吧?】
【霍总护着祝老师和夏舒的样子虽然只有一秒,但是好酷】
【霍总看祝老师的眼神绝对不单纯,我要开始拉郎了!】
【我单方面宣布,霍总、祝老师、夏舒还有我是新的一家四口,大爸小爸,还有我和哥哥】
祝青臣:???
这几位网友在说什么东西?
他退出页面,关掉手机,抬起头,正好对上夏舒的目光。
夏舒放松地朝他笑了笑:“
老师,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这么简单,我应该早点就这样做的。”
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现在也不迟。”
没多久,到了医院门口。
夏舒跟他们说了“再见”,便下了车。
他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边给爸爸妈妈发消息,告诉他们自己过来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病人们大多准备要睡了,住院部安安静静的。
夏父夏母一接到消息,就马上下楼来接他。
夏母准备在医院守夜,夏父也准备回家去休息,两个人都匆匆忙忙的,把夏舒团团围住。
“小舒,吃晚饭了吗?没事吧?”
“吃过了。”夏舒笑了笑,向他们宣布喜讯,“周家以后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周子谦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小弛了。”
夏母一把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小舒……”
“小弛呢?我上去看看他,今天晚上我来守夜吧,爸爸妈妈都辛苦了。”
“小舒也辛苦了,爸爸妈妈都帮不上什么忙……小舒辛苦了……”
夏舒上楼的时候,夏弛已经熄灯要睡了。
他翻了个身,忽然看见门外站了个人。
夏弛定睛一看,惊喜地从床上坐起来:“哥!”
夏舒推门进去:“小弛。”
看见他,夏弛眼睛都亮了,连珠炮似的问他:“哥今天工作很忙吗?都没有来看我,我一整天都在等哥哥,但是又不敢给哥打电话。”
夏舒道:“白天有点忙,所以晚上特意过来给你守夜。”
夏弛傻乐:“好啊。”
夏舒花五分钟时间,简单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夏弛还睁着眼睛,没有睡着,就等哥哥出来聊天。
兄弟二人分别躺在病床和陪护床上,随口聊天。
夏弛问:“哥今天工作辛苦吗?”
夏舒想了想,却道:“我今天没有去工作,请假了。”
“那哥哥去干什么了?”
“去把周子谦揍了一顿,然后在网上和他对线。”
“啊?”夏弛震惊,又一次从床上弹起来。
“你放心,哥哥大获全胜。”夏舒道,“他再也不敢招惹我们家了,也不敢再欺负你了。”
夏弛紧张地问:“那哥哥有吃亏吗?”
“没有。”夏舒用自己并不常用的夸张语气说,“他连我一根头发都没碰到。”
“真的吗?”
“真的,所有人都支持哥哥。从今天起,不论周子谦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看着他,他再也不敢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病床和陪护床靠得很近。
夏弛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哥哥的被子,然后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在空中微微晃动。
*
另一边,霍钧开车送祝青臣回公寓。
祝青臣也从后排挪到
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周家的反应还算迅速,赶紧把周子谦颠倒黑白的视频删除了,现在正式开始装死,就等着时间冲淡一切。
一群人涌到周氏集团底下,要他们道歉。
周氏集团股价一路下跌,迅速跌破新低。
一路上,祝青臣帮霍钧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小股东要卖股份的。
霍钧一视同仁,全都按照相同的价格收购,明天统一签合同。
帮忙挂掉最后一个小股东的电话,祝青臣问:“周氏集团要变成霍氏集团了吗?”
霍钧开着车,直视前方:“差不多了,等过几天召开股东大会,就可以联名驱逐周家。”
祝青臣点点头,霍钧又问:“祝老师有兴趣来参加股东大会吗?”
祝青臣疑惑:“可我又不是股东。”
“祝老师可以装作我的助理参加。”
“那好啊。”
祝青臣满口答应,他最爱看坏人倒大霉了。
车子开到教师公寓楼下,祝青臣下了车,朝他挥挥手:“霍总拜拜。”
霍钧微微颔首:“嗯,再见。”
*
事情差不多解决了,祝青臣回到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系主任就从外地赶了回来,打电话给他。
“小祝,下午两点,校长办公室。你把夏舒和他家长也请过来,领导都在,我们看一下怎么处理这件事。”
“好。”
主任叮嘱他:“你也不用太紧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就是夏舒占理,周子谦被处分是肯定的。”
“好,您放心,我不紧张。”
祝青臣挂了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夏舒——
夏舒今天又去上班了。祝青臣一觉睡到十点,拿起手机看见消息,才知道他去上班了。
又赖了一会儿床,祝青臣才从床上坐起来。
简单洗漱一下,点了份炸鸡外卖,祝青臣一边吃着外卖,一边看着动画片,等他吃完早午饭,差不多就两点了。
祝青臣换了件比较正式的白衬衫,梳了梳头发,背上自己常背的帆布包,就出了门。
在校门口接上夏舒和他的父母,带着他们去校长办公室,路上顺便商量一下,看夏家希望学校怎么办。
祝青臣带着夏家人来到校长办公室,敲门进去的时候,周子谦和周老爷子,还有他们的律师已经到了。
他们前天还见过,那时周子谦颐指气使,进了派出所也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可是现在……
周子谦眉宇之间郁气萦绕,衬得他脸都黑了。
周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嚇哧嚇哧地喘着气,连站起来都需要人搀扶。
看来两个人都被气得不轻,大概昨天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见祝青臣带着夏家人进来,爷孙二人抬起头,目光是如出一辙的怨毒。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们,
径直走进办公室。
夏家父母第一次看见他们,
夏母想到夏舒受过的苦,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们一人两个耳光,被夏舒和夏父拦住了。
几个领导迎上前,先和他们见了面,自我介绍一下。
夏家人不卑不亢,和他们握了手。
系领导把祝青臣拉到一边,叮嘱道:“你也不用紧张,他们有什么诉求,直接说出来就行了,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祝青臣比了个“k”的手势:“没问题。”
“好。”
简单慰问之后,领导们招呼夏家人在长桌前坐下。
“事情我们基本都了解了,小祝老师写的报告、发的视频我们都看过了,请你们放心,学校这边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这次请你们过来呢,也是想大家一起商量一下,看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周家的律师暗中朝周子谦和周老爷子摆了摆手,两个人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朝夏家人鞠了个躬。
周子谦的声音没有起伏,就像是在念一句台词:“对不起,是我错了,希望你们能原谅。”
周老爷子还算声情并茂:“这次的事情,是我管教不严,请诸位见谅。我老头子,在这里给大家下跪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拐杖递给周子谦,就要下跪。
夏家人毕竟都是体面人,哪里见过这种耍无赖的办法?
被老头子一激,马上就要上前扶他:“使不得……”
祝青臣按住夏舒,挡在他们面前:“把你爸妈拉回来。”
这老头子歹毒得很,故意给别人下跪,让别人折寿。
要是夏父夏母心软去扶他,他顺势哭一哭,说不定这件事情就被他哭过去了。
不过他祝青臣不怕。
祝青臣是古代人,也算是他们的老祖宗,而且已经死过一回了,经得起这一跪。
夏舒把爸爸妈妈拉回来,三个人安安稳稳地坐在位置上。
祝青臣抱着手,理直气壮地站在耍赖的老头子面前。
周老爷子见没人来扶自己,已经弯下去的膝盖在半空中微微打颤,不知道该不该跪下去。
他怎么不怕折寿啊?!
第 92 章 保研被毁(25)
25
祝青臣抱着手,站在原地不动。
周老爷子两条腿打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祝青臣垂眸和他对上目光,眨巴眨巴眼睛,还不跪吗?我在等呢。
这时,周子谦赶忙上前,扶住爷爷。
“爷爷,是我做错了,你不要下跪,都是我的错……”
废话,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祝青臣大概是等不到下跪了,便走回夏父夏母那边,朝他们摇了摇头。
夏舒也低声对父母道:“爸妈,他们是故意的,不要被骗到了。”
夏父夏母虽然心软,但是听劝,更何况周子谦几乎害死他们的两个儿子,现在反应过来,知道差点被算计了,脸都黑了。
他们低声对夏舒道:“那爸爸妈妈现在就坐着不动了,你和祝老师处理这件事情,你放心,爸妈不会拖你后腿的。”
祝青臣在他们身边坐下。
四五十岁的系主任震惊地看着祝青臣,拽了拽他的衣袖:“小祝,你是真敢啊?你就不怕折寿?”
祝青臣笑了笑,调试一下面前的麦克风。
系统道:“他早就没寿了,你跟他说折寿,他才不怕。”
周子谦扶着周老爷子,在长桌对面坐下。
或许是因为祝青臣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周子谦愤恨地看着祝青臣,简直想要把他撕碎。
祝青臣满不在乎地看回去。
校领导打圆场:“好了好了,今天把几位请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现在也不是封建社会,不兴跪来跪去这一套。”
周老爷子老泪纵横,用手背抹了把眼泪,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家不对,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尽全力满足。”
他也知道夏家人心软,祝青臣不好惹,所以说这些话时,总是泪眼朦胧地望着夏父夏母。
但是夏父夏母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叫他的算盘落了空。
祝青臣微微坐直,扶了一下麦克风:“我已经和他们商量过了,诉求如下——”
“第一,周子谦必须向夏舒道歉。口头道歉和书面道歉,两个都不能少,道歉信经过我方审查,需要发布在网上。”
“第二,学校必须发布通告,把事情经过全部讲清楚。”
这两条都没问题,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了,道歉信和通告也不算什么了。
周家人松了口气。
这件事情能到此为止就最好了。
可是下一秒,祝青臣继续道:“第二,开除周子谦。”
一听这话,周家人都变了脸色。
开除?!
周子谦已经读到大二了,过完暑假就大四了。
开除?祝青臣疯了吗?非要赶尽杀绝?
周老爷子看向夏父夏母,又拄着拐杖,要站起来求情:“子谦就差一年就毕业了,可以给他记过,但是开除是不是太过分了?
”
“”
?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周老爷子只能转向祝青臣:“子谦也是第一次犯错,而且也不是故意的,他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总不能让他前面二年都白读吧?”
“祝老师也是做老师的,子谦也算是祝老师的学生。各位都是做家长的,也都有孩子,就不能高抬贵手,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金融系那边的领导也想和稀泥,只是不方便开口,小心翼翼地觑着祝青臣。
他们的想法一向如此,能记过就不要开除,不要闹大。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正色道:“除了我,各位领导都有孩子,可是我相信,各位领导的孩子,不会像周子谦一样品德败坏。”
这句话,把被周老爷子绕进去的领导们给拽了出来。
对啊,他们是有孩子,可是他们的孩子都是乖孩子、好孩子。
他们的孩子和周子谦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孩子凭什么要和周子谦这种人放在一起对比?
周老爷子哽了一下,脸色涨红。
祝青臣继续道:“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这件事情是周子谦做错的,不是领导的孩子们做错的。周老爷子,您的逻辑能力不太行啊。”
“我是有学生,但如果是我的学生,就算他只差一天就毕业,就算他只差一秒就毕业,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一样会上报学校,让学校把他开除。”
周老爷子厚着脸皮,继续道:“这个老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有这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只是子谦第一次犯错,就不能给一次机会吗?”
他看向几位领导:“我可以保证,回去绝对好好教育他。这次先记过,要是他再犯,领导们再把他开除,我绝无怨言。”
几个人又开始动摇了,用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表情看着祝青臣。
祝青臣扶了一下麦克风:“请你搞清楚,这不是周子谦第一次犯错,这只是周子谦第一次事发而已。”
“我们没有给过周子谦机会吗?早就给过了。”
“夏舒和他说分手的时候,难道有说不放过他吗?”
“他纠缠夏舒的时候,难道我没有提醒他吗?”
“他试图破坏夏舒实习的时候,难道霍总没有提醒他吗?”
“他犯的不是一个错,是无数个的错,总不能因为这无数个错误连在一起,就说成是一个错吧?总不能因为受害者忍到最后才爆发,就说他是初犯吧?”
“他有无数个机会停下来,可是他没有。我们忍到现在,是因为我们脾气好,不是因为他是初犯。”
“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让一个品德败坏的学生继续留在学校,我也不明白,凭什么要给他机会?明明我们已经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了。”
祝青臣有理有据,夏父夏母坐在旁边听着,连连点头。
对,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周家爷孙听着他的话,恨不能冲过去把他的嘴给堵住,让他闭嘴,别再说了。
祝青臣淡淡道:“综上,我坚持开除周子谦。”
周子谦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祝青臣,你不要欺人太甚!”
祝青臣一扬手,狠狠地把手里的文件砸在桌上,也站起身来:“你玩弄感情不算欺人太甚,你纠缠夏舒不算欺人太甚,你把夏弛害进医院不算欺人太甚。”
“我只是要一个公道,算什么欺人太甚?如果说,不让着你这个巨婴就算是我欺人太甚,那就算是吧!”
“但是,我这可是第一次,你爷爷不是也说了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可是初犯,你应该原谅我。”
“你……”周子谦无从反驳,指着祝青臣,说不出话来。
周子谦还想翻过桌子去打人,周老爷子马上拦住了他:“祝老师,我理解您想维护学生的心情。但是,就算子谦被开除了,祝老师和夏家,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补偿的。”
“我知道,夏舒同学的弟弟,还需要一笔手术费。还有,夏家的房子也有点小了。我这边能拿出几百万,还有一套房子,作为补偿。”
“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去找律师,我们可以签赠予合同,不会有任何法律上的问题。”
祝青臣软硬不吃,他们就只能换个方向,从钱下手了。
周老爷子的潜台词很清楚。
收了钱,就要稍稍松口了。
这几百万,就算是给周子谦买一个机会,一个不被开除的机会。
夏家确实很穷,也急需用钱。
所以祝青臣没有替他们做决定,而是转头看向他们,等他们的想法。
夏父夏母坐在一起,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母转过头,正色道:“我们听小舒的。”
“旧房子我们住得很舒服,小弛的手术费我们也快凑齐了。被你们欺负的人是小舒,我们不会委屈小舒,来凑小弛的手术费。”
听见妈妈这样说,夏舒也有了底气。
他正色道:“我不需要赔偿,我只要周子谦被开除。”
“你……”周子谦厉声道,“你怎么总是这么蠢?”
祝青臣把夏舒往自己这边拽了一把,好让他不被周子谦的手指指着。
“周子谦,你到现在还觉得你自己最聪明,别人都蠢吗?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形式,选择权在夏舒手上,而不是在你手上。”
“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是你自己做错了,周子谦,就冲你现在的表现,我绝不让步。”
周老爷子本来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他的衣袖,现在直接被祝青臣戳破,也顾不上悄悄提醒了,怒吼一声:“你给我坐下!”
周子谦本来就无法无天惯了,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祝青臣,在位置上坐下。
本来说好会站在祝青臣那边的系主任
也开了口:“我同意小祝说的。品德败坏、在网上引起重大舆论,
”
“?_[(,
学校也要严肃校风校纪,不能轻拿轻放。法律无法对周子谦作出判决,但我们是大学,大学怎么能以法律为底线?”
“这不仅是对受害者家庭的侮辱,也是对学校德育工作的侮辱。”
几个领导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事态已经很明了了,周子谦被开除,势在必行。
周老爷子有些急了,扭头看向金融系的辅导员,朝他使了个眼色。
辅导员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这个……要不然还是给周同学一次机会吧?毕竟他入学以来,一直都由我担任辅导员,其实周同学本性不坏,我会负责他的德育工作,保证不会有事的,还是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这话他自己说得也没底气,结结巴巴的。
祝青臣淡淡道:“您应该不是周子谦的专职辅导员吧?”
“不是。”
“金融系大二几百个学生,都是您这二年带过来的吧?”
“是。”
“其他学生就不是学生了吗?他们做错了什么?要和道德败坏的学生一起学习?要成为他‘改邪归正’的一环?”
“另外,据我所知,周子谦在校期间,并没有认真学习,学生们对他的风评并不好。犯错受罚,按照校规,就该开除,学生们为什么要为周子谦服务?”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非要给他一个机会,如果您执意如此,那我建议,周子谦同学无限期休学,您可以接受周家的专职聘请,等到周子谦通过品德考试,再来复学。”
辅导员脸色讪讪,给了周老爷子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便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回避祝青臣的意见。
周老爷子还想最后争取一下:“这……如果学校愿意,我也可以给学校捐两栋楼,就当做是……”
系主任代表学校发言:“学校只是中间人,你们伤害的是夏舒,不是学校,学校还不需要这两栋楼。”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周子谦口头道歉,手写道歉信。
学校发布通报,并且开除周子谦。
夏舒和父母坐在位置上,夏舒还特意给弟弟打了视频电话,让夏弛一起接受道歉。
周子谦低着头,朝他们深深地鞠躬:“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该欺骗夏舒,更不敢去打扰夏弛,我的行为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很抱歉,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对不起。”
这回他的道歉才算是真诚了一点。
只是他的自负也被折断了。
周子谦抬起头时,脸色灰败,眼睛里也没有一点光彩。
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周子谦手写道歉信,学校领导也在撰写他的退学通知书。
系主任对祝青臣和夏家人说:“退学通知书还需要教育局审
批,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
下学期开学之前肯定能下来。”
夏父夏母连连点头:“好,谢谢主任。”
系主任拍拍夏舒的肩膀:“放心,所有老师都站在你这边。”
夏舒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拿到周子谦手写的道歉信,还有学校的通报文件,夏家人也准备回去了。
他们要回去把东西给夏弛看看。
祝青臣把他们送到校门口:“拜拜,路上小心。”
夏父夏母拉着他的手,连连道谢:“真的太谢谢祝老师了,不知道该怎么说,真的太感谢了,如果没有祝老师,我们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谢谢谢。等小弛出院了,我们一家请您吃饭。”
祝青臣笑了笑:“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临走时,夏父夏母还在不停地道谢。
祝青臣送走他们,转过头,正好撞上周子谦和周老爷子。
周子谦丢了面子,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没有一点反应。
周老爷子还安慰他:“开除就开除,怕什么?”
看见祝青臣,周老爷子还特意提高了音量,故意让他听见:“咱家有钱,爷爷送你出国留学,等你出国几年,这件事情早就被人忘了。”
周子谦没有回答,他又说:“你不想留学,那就直接进公司,也一样。咱家有公司,和那些穷人不一样。”
穷人——祝青臣摸摸自己的头发,给霍钧发了消息:【霍总,有人盯上你的霍氏集团了耶】!
第 93 章 保研被毁(26)
26
周子谦被学校开除了,周老爷子便盘算着,送他去国外留学。
京华大学不要周家捐钱捐楼,总有大学要。
周子谦也同意了,他不想读书,主要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想出去躲两年。
两年之后再回来,他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周少。
但是周子谦的成绩不怎么好,普通的学校又不想去,只想上名校。
这就有点难办了。
这天早晨,祝青臣带着三个学生过来实习,在一楼大厅里见到了他们。
周老爷子大概是清闲惯了,不习惯早起,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眼底下两个大眼袋更明显了。
他拄着拐杖,被周子谦搀扶着,站在电梯前。
周子谦一看见祝青臣和夏舒,脸色马上就变了,极力克制着愤怒、羞耻,各种情绪,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了,转过了头。
他被夏舒打怕了,被祝青臣骂怕了。
周老爷子见他神色不对,转头看去,看见祝青臣带着学生过来的时候,像是看见天大的仇人一般,双眼迸出精光,恨不能冲上去把祝青臣给撕碎了。
祝青臣让学生按下电梯按钮,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祝青臣抱着手,朝周老爷子笑了笑,打了声招呼:“早啊。”
他竟然还有脸打招呼?周老爷子简直要被他气晕过去。
祝青臣往边上挪了挪,没有理会他。
系统也跟着往他那边挪了挪:“你看见了吧?你要是天天熬夜玩手机,老了就变成这样。”
“……”祝青臣愣了一下,“我再也不敢熬夜了。”
系统停在他的肩膀上,恶魔低语:“你昨天还熬夜看《开心超人》看到三点,你完蛋了,等你复活了你就变成古代老头。”
祝青臣变成哭哭脸:“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说了,呜呜呜。”
没多久,电梯到了。
周老爷子迅速登上高管专用电梯,临走时,还给了祝青臣一个怨毒的眼神。
祝青臣带着三个学生上了员工电梯,帮他们按下楼层。
夏舒小声说:“其实老师不用每天送我们过来的,我们自己过来就可以了。”
祝青臣义正言辞:“那怎么行?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万一你们又被欺负了怎么办?我必须跟过来看着。”
三个学生都很感动,围着他说“谢谢”。
只有系统语气不屑:“你只是不想错过霍钧大战周老头的好戏而已。”
祝青臣被它戳破,露出害羞的腼腆笑容。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祝青臣刚把三个学生送到五楼,就收到了霍钧的消息。
【祝老师,快来】
祝青臣来不及回复,看着三个学生安全到达工作地点,跟他们说了一声:“我去霍总那边看看,你们先工作吧。”
说完
这话,祝青臣就按下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
祝青臣过来的时候,周家的律师刚准备离开:“请您准时出席股东大会。”
“知道了。”霍钧坐在红木书桌前,身后还挂着那幅《家和万事兴》的书法作品。
律师瞥了一眼祝青臣,转身离开。
祝青臣推门进来:“霍总?”
霍钧抬头,看见是他,勾了勾唇角:“祝老师来了。”
祝青臣点点头:“嗯,他们要你过去开会吗?”
“九点开始。”霍钧道,“今天助理请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祝老师临时担任我的助理?”
祝青臣比了个“k”:“没问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霍钧指了指挂在旁边的一套西装,还有一叠文件。
祝青臣会意,小跑上前。
*
半个小时后,祝青臣穿着板正修身的黑西装,抱着一沓文件,昂首挺胸地跟在霍钧身边,走过落地窗走廊。
——小助理工作中。
系统跟在他身边:“他为什么要给你戴一个领结?”
祝青臣扶了一下自己的红色小领结:“很好看啊,你不觉得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合适。你们是去开会,又不是去参加宴会。”
“好看就行。”
祝青臣跟在霍钧身边,来到集团顶楼的大型会议室门外。
正巧这时,几个小股东也到了:“霍总。”
一行人简单打了招呼,霍钧微微颔首,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随后推门进去。
周老爷子已经到了,自动占据大红木桌最前面的位置,以彰显自己在集团里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张开双臂,架在扶手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对周子谦道:“你放心。”
周子谦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爷爷。”
“嗯。”周老爷子转过头,看见人来了,便朝他们招招手,“进来吧。”
没有人理会他,只是各自找位置坐下。
霍钧领着祝青臣,走到会议桌左边最前面的位置上。
周子谦看见他们,不由地嚷出声:“你们怎么能坐在这个位置?”
霍钧看都不看他一眼,帮祝青臣拉开椅子,淡淡道:“该坐的位置被占了,这边还算凑合。”
“你……”周子谦还想说话。
祝青臣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便闭上了嘴,铁青着脸,躲回爷爷身后。
祝青臣转回头,认真整理手上的文件。
不多时,人都到齐了。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助理们抱着电脑坐在后排,安安静静,只有敲打键盘的声音。
周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打开桌上的麦克风:“各位股东、各位高管,好久不见,我是周岩。”
周老爷子的目光扫过会议桌前的几个人:“老章、老孙、老刘……”
被他喊到的人,都不
怎么想理会他,
?,
要么看他一眼,随便点一下头就算是答复了。
周老爷子用苍老的声音,一个一个喊过去,以显示自己对他们的看重,试图打动他们。
偏偏跳过了霍钧。
整个会议室没有声音,没有人回应他。
周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个躬。
“子谦闹出的事情,都是我管教无方,在这里给大家赔罪了。”
周子谦也跟着鞠躬。
就算这样,也没有人回应他。
周子谦可以算是把周氏集团的天给捅破了。
这几天,周氏集团热搜上了又上,网上一片抵制,一路亏损,无数合作厂商临时取消合作,股价一路狂跌。
直到现在,直到今天早上,还是没有停下的趋势。
他们只是鞠个躬而已,所有人损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
谁也不想做这个怂包,跟他们说什么没关系,下次注意。
大家都是商人,讲利益就行了,何必打感情牌?
周老爷子见他们没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他把独角戏唱完,又坐回位置上。
“今天开这个会,一是为了给各位道歉;二是向大家提出补偿方案。”
听到“补偿方案”,底下人才稍微给了他一个眼神。
“我已经让人把这几天的损失统计出来了,我在这里向各位保证,三年之内,一定将所有亏损补齐,转亏为盈。”
“周氏集团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各位应该都相信我的能力,我保证……”
这时,底下有人嗤笑一声,冷不丁打断他的话:“我还以为是要赔钱呢。”
周老爷子哽了一下,脸色铁青。
这下好了,一个人开了口,其他人都开了口。
“就是,老周你可太会算账了哈。”
“本来就是你孙子闯的祸,要我们跟着受牵连,还要我们给你时间?你没搞错吧?”
“集团本来就没有亏损,本来就该赚钱,用得着你?”
“害得我们损失一百块,然后扭过头装好人,‘你们放心,这一百块我肯定在三年内给你们赚回来’,你自己听听这道理对吗?这钱本来就该是我们的,我们凭什么要等你三年?”
“现在的问题是,你孙子作妖,害得我们损失了我们本来就该有的钱!”
周老爷子张开双手,试图让他们安静下来:“我知道这件事情对大家的伤害都很大,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团结协作,共渡难关……”
“我可没那个气度和罪魁祸首一起共渡难关。”
“那是你们的难关,不是我们的难关!”
周老爷子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大家放心!大家放心!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已经决定重新出山,重新接手集团事务!”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周老
爷子以为自己说动了他们,
继续道:“大家都知道我的能力,
我亲自出山,不用三年,一年!只要一年,我一定让集团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他转过头,看向霍钧:“这件事情闹成现在这样,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除了子谦自身的问题,霍副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霍钧原本一直抱着手,坐在旁边看戏。
这下火终于烧到他身上,他转过头,看向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忽然有了底气,振振有词:“如果在事发当天,霍副总就采取措施,把舆论的危害降到最低,说不定根本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所以我在这里,也要宣布一个决定。我决定,以控股股东的身份,撤销霍钧副总职位,一切事务,由我重新接手。”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谁都知道霍总的能力,他明显就是倒打一耙,还想夺权。
但偏偏周氏集团算是家族企业。就算后来为了扩大规模,引入了不少投资,也零零散散出售了不少股份,周家持股一直是最多的。
周老爷子胜券在握,看向霍钧:“霍副总,请你将手头所有工作和我做交接,人事部会把辞退文件和补偿发给你的。”
忽然有人大吼一声:“我不同意!”
“霍总接手公司以来,公司状况有目共睹,老周,你自己孙子闯的祸,你把屎盆子往人家头上扣,我们又不是没长眼睛。”
“我也不同意。老周,分红的时候,你要分最多,现在出事了,你又急哄哄地要收权,你当我们看不出来?”
“别扯什么集团是你一手拉扯起来的,放你爹的屁,要是没有我们注资,就你那个破公司,我呸。”
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世家贵族,本质上就是做生意的生意人。
周老爷子非要把事情做绝,也就别怪他们把话说绝了。
一时间,所有人畅所欲言,会议室里吵吵闹闹,周家爷孙的脸都青了。
他们原本以为,凭借周老爷子的威信和绝对的控股权,肯定能踢走霍钧,重新主导集团。
可是现在……
“我就直说了,老周,不是我信不过你,确实是我信不过你。”
“老周,你也老了,你这个孙子……”说话的人看了一眼周子谦,欲言又止,“你懂吧?”
周子谦急了:“我怎么了?你说啊,我怎么了?”
小股东一拍桌子:“你他妈的又蠢又坏,还整天嘚嘚瑟瑟,整个一神经病。要是老周死了,你继承股份,我马上把你架空踢出集团。”
周子谦愣住了,整张脸都扭曲了:“你说什么?”
说话的小股东皱了皱眉:“你自己让我说的,活大半辈子了,从没见过这种要求!你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周子谦仗着年轻力壮,撩起衣袖刚要上前,就被周老爷子按住了。
如今群情激奋,周子谦又是罪魁祸首,他要是再打人,还怎么说得过去?
小股东笑了一声,靠回椅子上:“这几天霍总已经尽力了,发表声明,收购股份……”
周老爷子好像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猛地抬起头:“收购股份?他……”
霍钧倒是不慌不忙,莫名说了一句:“现在处理也不算迟。”
周老爷子像是还没听懂,猛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霍钧打开麦克风,轻轻拍了拍。
底下的股东高管都安静下来,祝青臣帮忙把正对面的大投屏打开。
“首先,感谢各位对我的信任。”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我们一起渡过难关;如果大家信不过我,我可以以私人的名义,按照出事之前的股价,收购各位手里的股份。”
“其次,有一件事情,需要告知各位。”霍钧转头看向周家爷孙,“还有你们——”
“我名下股份已达到30%。”
周子谦不学无术,不太懂这些,反问道:“那又怎么样?我爷爷的股份永远是最多的……”
周老爷子马上按住他,作为家族企业,霍钧能占到30%的股份,完全是闻所未闻。
集团每次出手股份,都是零零散散的,一个点两个点转让出去,他怎么会……
难不成这阵子,霍钧一直在收购股份?
周老爷子身后的律师俯下身,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周老爷子马上叫嚷出声:“霍钧,你根本就不是集团股东。向股东以外的人转让股份,需要其他股东同意,我又没同意,这不合法!”
霍钧淡淡道:“您老糊涂了,我从一开始,就拥有10%的股份。”
周老爷子愣了一下,好像不是很明白:“什么?”
霍钧提醒他:“你忘记了?三十年前,周氏集团由于你的决策失误,亏损严重,资金链断裂。”
“为了得到投资,您找上了南城霍家的小姐,用你还算年轻的皮囊和恶心的言语蛊惑了她。”
周老爷子睁大眼睛,好像想起了什么,厉声呵斥:“住口!霍钧,住口!”
霍钧没有理会,语气平淡:“你告诉她,你的原配妻子已经死了,你很爱她,你要娶她,你会把公司的股份分给她。由此,你获得了霍家的一大笔投资,给集团续上了命。”
“回到京华之后,你就把霍小姐抛到脑后了。南城距离京华太远,所有人都以为,霍小姐是你的情妇。”
“实际上,霍小姐就是我的母亲。是她投资了周氏集团,拥有周氏集团10%的股份,并且给我留下了一个基金会,用来打理这些股份。”
“在霍小姐过世不久,我进入周家,你就以我的名义,解散基金会,并且将10%的股份划归到自己名下,侵占了我的私人财产。”
这才是霍钧在周老爷子的一众私生子中脱颖而出,最终得以留在周家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他年纪最小,也不是因为他主动改姓。
而是因
为他手里有股份,
周老爷子以为他不知道,
想一直把这10%的股份留在眼皮子底下,牢牢盯住。
周老爷子面色惨白:“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霍小姐……”
霍钧问:“那这份文件你认得吗?”
祝青臣点了一下电脑,把当年那份转让文件投影出来。
文件虽然开始泛黄,但是周老爷子的签名和指印赫然在目。
铁证如山,他再也不能辩驳什么。
周老爷子喘着粗气,脸都涨红了:“那又怎么样?就算你30%又怎么样?我还是控股股东!”
霍钧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10%的股权分红,这些年都是您帮我拿着吧?”
周老爷子梗着脖子道:“是我,那又怎么样?”
霍钧淡淡道:“侵吞他人财产,您可以进派出所了。”
“胡说八道,我是你爸,我只是暂时帮你收着而已!一家人分这么清楚干什么?”
“您忘了?我们在法律意义上没有关系,你不承认霍钧是您的儿子,希望您能尽快把帮我收着的分红还给我。”霍钧继续道,“另外,我和其他股东,一致反对您开除霍钧的决定。”
“除此之外,您和您的孙子的严重错误,在网上掀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波,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您已经不再适合担任任何职位,更不适合掌管集团。”
“因此,我们已经联名向有关部门提交申请,集团将根据法律途径,剥夺您的决策权,回购您手里的股份。”
祝青臣点了一下鼠标,大屏幕上出现除周老爷子以外,所有股东的联名文件。
周老爷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其他股东:“老章、老王,你们就这样对我?”
其他人别过头去,没有理他。
“这是所有股东的共同决策。”霍钧继续道,“此外,我这里还有一份第一医院的诊断报告。”
祝青臣又按了一下鼠标。
“周岩,我这里有一份病历,在今年六月份,你就被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症。即使如此,你还是坚持要回到公司,主导公司决策。”
“结合你最近在咨询外国名校留学事宜,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所说的‘三年补上亏空,扭亏为盈’,其实都是欺骗股东的缓兵之计?”
“你真实的想法是,马上入驻公司,给你的宝贝孙子周子谦,以公司的名义,给外国名校捐赠几千万,送他出国留学。”
霍钧定定地看着他:“我说的对吗?”
周子谦也震惊了:“爷爷,你……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生病了,你……”
所有股东都转过头来,瞪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诊断说明。
诊断说明写得很清楚,该患者记忆力衰退、语言能力衰退,被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症早期。
股东之中,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喝,有人砸了东西。
“老周,他妈就你孙子是孙子是吧?我们都是该死的
?”
“”
“老周,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你真是够行的啊!厉害!我不把你送进去,我不姓章!”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周老头都得老年痴呆了,他能管什么公司?
他只能在自己还算清醒的时候,把自己的亲亲宝贝大孙子送到国外去读书,然后丢下一堆烂摊子,自己则流着口水、阿巴阿巴,把所有事情交给小股东们收拾。
小股东们呢?
不仅因为周子谦的事情损失了一大笔钱,最后还要被周家吃干抹净、敲骨吸髓,送周子谦出国留学。
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周老爷子见事情败露,还想辩解,但是被离得最近的小股东一把扯掉了麦克风的线。
小股东举起麦克风,想砸下去,可是看见他这么老了,于是手一转,麦克风“哐”的一声,砸在了周子谦的脑袋上。
“我去你爷爷的!算计我们是吧?”
周子谦的爷爷回头一看,马上就急了:“子谦……子谦……”
周子谦额头被砸了个窟窿,靠在墙上,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流血:“该死……”
周老爷子抄起拐杖要打人,下一秒,就被一拥而上的小股东们给按住了。
“周老爷子坐下吧,都老年痴呆了,还是少动弹。一把老骨头了,打坏了还得算我们的!”
周老爷子被一把按在椅子上,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周子谦被小股东们围在中间,推推搡搡,趁乱推他一下,给他一巴掌,踹他一脚。
周家都要他们所有股东的命了,打两下周子谦算什么?
就说是他自己摔的!
一行人把周家爷孙按住,看向霍钧:“霍总,您说怎么办吧?”
霍钧道:“我已经报警了,侵占财务、恶意欺瞒,等警察过来处理。”
“不行!”周老爷子怒喝一声,“不能报警!不行!”
霍钧没有理会他,对所有股东道:“只要集团回购股份,马上和周家切割,网络舆论就还有救,必须报警。”
所有股东达成共识:“对,必须报警!”
犯事的是周家,是他周岩和周子谦,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马上切割!
周家爷孙还想挣扎,却被牢牢按住,等待警察过来把他们带走。
从始至终,霍钧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波澜不惊。
祝青臣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
忽然,周子谦挣脱束缚,猛地窜起来,指着祝青臣和霍钧,大声喊道:“他们……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霍钧往后靠了靠,伸出手,搭在祝青臣的椅背上,有恃无恐地看向周子谦。
是啊,他们就是天生一对,怎么样?!
第 94 章 保研被毁(27)
27
“霍钧,你早就在算计周家了!你是故意的!是吧?你就等着今天是吧?”
“祝青臣,你早就和霍钧勾搭上了是吧?你和霍钧狼狈为奸!你们两个天打雷劈!”
霍钧和祝青臣完全不生气。
两个人坐在位置上,嘴角含笑,认真地看着周子谦。
他说的没错嘛,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而且早就被天打雷劈过了——
在上一个修仙世界。
有什么好怕的?
周子谦被几个高管股东按住,见他们没有反应,骂得更加难听。
“祝青臣,我就说你怎么总是和我作对,你是不是早就看上霍钧了?一个破大学老师,傍上一个私生子,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不过,霍钧你还不知道吧?祝青臣为什么对夏舒这么好,那当然是因为他……”
周子谦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他整张脸被打歪到一边,霍钧站在他面前,松了松手腕。
周子谦张了张嘴,只觉得嘴巴里一阵撕裂的疼痛。
他的牙划烂了他的嘴,一张嘴,就是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霍钧垂眼看他,表情阴冷:“嘴巴放干净点,否则我马上取消报警,把你舌头拔了。”
周子谦被他骇人的目光吓到,讷讷地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嘴里流出来的血也只能咽回去。
周子谦就是贱得很,跟他说什么都没用,要一拳头打在他脸上,他才知道闭嘴。
祝青臣也起身上前,扯了扯霍钧的衣袖。
放狠话归放狠话,现代社会可不能违法犯罪。
霍钧收敛了表情,收回目光时,顺便扫了一眼周老爷子。
他大概也被吓坏了,双手按在拐杖上,止不住地发抖:“霍钧,我不要股份了,全部转让给你,你的分红也会全部给你的,别报警,求你了,别报警。”
霍钧没有理会他,转身回到位置上。
周老爷子被扶回椅子上,嘴唇蠕动,止不住发出喃喃的低语:“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把钱都给你,股份也给你,集团也给你,别告我们了……”
他当然不是知道错了,而是要进派出所了,知道害怕了。
没多久,警察就过来了。
几十个股东高管,再加上在场的员工,近百个人。
不能全都带回派出所,只能另外开了一个办公室,简单询问一下。
所有人说的基本都是一样的。
周老爷子今天召开股东大会,本来想重回公司,还把霍钧给排挤出去。
结果霍钧揭穿了三十年前的旧事,还戳穿了他算计整个集团的恶毒心思。
股东高管群情激奋,于是报了警。
周家爷孙还想跑,可能当时人有点多,按住周家爷孙的时候,不小心碰着他们了。
但是绝对不是故意的。
周老爷子乖乖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伤。
周子谦出言不逊,还想打人,被他们反击打伤的。
但是也不严重,就是挨了一拳而已,连伤情鉴定的门槛都够不上。
基本了解了事情经过,警察把会议室监控调走,又找霍钧要了相关文件的复印件,便带着周家爷孙回所里去了。
霍钧和祝青臣送他们到楼下,还另外委派了律师跟进这件事情。
警察叮嘱道:“您记得保持手机畅通,如果有需要,我们会随时联系您。”
霍钧颔首:“好的,辛苦了,慢走。”
周老爷子被吓傻了,呆呆地接受安排,坐进警车后排,安安分分的,一动不动。
周子谦活力十足,还想骂人,被警察一把按住,塞进车里,和他爷爷坐在一起。
送走警察,霍钧和祝青臣对视一眼。
祝青臣问:“周子谦父亲呢?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
霍钧淡淡道:“一个和周子谦一模一样的货色,大概还在哪个场子里睡着没起来,警察会去找他的。”
“嗯。”祝青臣点点头。
两个人一同回到顶层会议室,股东高管重新聚在一起。
霍钧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坐下,淡淡道:“除掉害群之马,集团才能越来越好。”
几个股东连连称是,没有反对。
霍钧宣布了接下来集团的发展方向。
“虽然事情是周子谦做的,但是大众很难不迁怒周氏集团,姿态要低,态度诚恳,发文向社会公众道歉。”
“当然,不该我们的锅,我们不背。只道歉周子谦以权谋私,试图破坏实习公平这件事情。就说,虽然我们尽力防范,确保实习公平公正,但还是无法阻止周子谦空口造谣。集团会加强管理,尽快从家族企业向现代企业迈进。”
“另外,拨出一部分款项,成立基金会,资助给贫困学生,作为补偿。请社会公众监督。”
几个股东刚想说话,霍钧便抬了抬手:“我知道,集团现在正处在艰难时刻,但是这笔钱必须要花出去,不花不行。”
这是挽回社会好感的必要手段。
“还有——”他转头看向助理,“去买几条热搜,什么‘周氏集团高管打架’‘周家爷孙被警察带走’‘周氏集团大变动’都安排一下。”
人都爱看热闹,更何况是高管打架这样的大热闹?
先把人吸引进来,然后告诉他们,罪魁祸首周家爷孙已经被带走调查了,周氏集团马上就和他们没关系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挽回好感。
就是……
有人迟疑道:“霍总,高管打架,说出去会不会太难听了?”
霍钧想了想:“不想暴露姓名的高管可以私底下把名字告诉我,新闻上就写‘周氏集团高管(不包括老章)参与打架’。”
说话的老章:“……”
这哪叫不暴露名字啊?
这明
明就是大写加粗的暴露姓名!
老章妥协了:“那还是算了吧,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
打架打的也是周子谦,不会比他的名声就更烂了。”
所有高管没有异议,全票通过,公关部门马上开始行动起来。
反派系统对霍钧道:“你是天生的反派。”
霍钧没有回答,转头看向祝青臣:“祝老师还挺开心的。”
祝青臣傻乐,晃了晃身子:“对呀。”
看见周家人倒大霉他就开心。
*
所幸霍钧和周家没有任何关系。
周老爷子一直防着他,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承认过霍钧是他的儿子,他们在法律意义上没有任何亲属关系,霍钧的户口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父不详。
周家名下财产和霍钧也没有任何关系,没有算不清楚的烂账。
周老爷子和周父侵占他人股份分红,长达十余年,欠霍钧的钱简直就是天价数字。
再加上周家因为严重过错,已经被集团小股东联合起来驱逐了,集团也没有他们的份。
周老爷子还想打个时间差,把名下的车子房子变卖,钱转到亲戚名下,给周子谦留条后路。
只要法院判他还钱,他就说自己没钱,让法院强制执行。
反正他是个老年痴呆的糟老头子,法院的人不敢动他。
结果,第二天,霍钧的律师就带着法院的工作人员上门了。
周家拒不配合,为了保障霍钧的财产安全,法院只能采取强制措施,把周家所有财产冻结了。
就连他们现在居住的庄园也必须搬出去。
一些生活用品是允许他们带走的,当然,也只限于生活用品。
搬离庄园这天,周子谦背着一个大包,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搀扶着精神有些恍惚的周老爷子,慢吞吞地走出庄园。
周老爷子拄着拐杖,低着头,嘀嘀咕咕地说:“我错了……霍钧,我错了,不要告我……”
从未露过面的周父提着东西走在前面,猛地回过头:“霍钧都不在这里,你演给谁看?才早期而已,又不是晚期,别装了!”
周老爷子被他吼得哆嗦了一下,周子谦搂住他,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你没花家里的钱啊?”
周父冷笑一声:“对对对,我花的,全都是我花的。你爷爷住这个庄园是天上掉下来的,你打牌喝酒包鸭子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给你买水军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不说话,周父都忘了有这个儿子了。
“你好好的,喜欢男的就算了,随便在场子里找个鸭子玩不就行了?谁让你去惹那个夏舒的?谁让你去惹霍钧的?我活得好好的,愣是被你们两个拖下水,我活该?我欠你们的啊?”
“谁让你平时不管公司的事情?你要是管公司,轮得到霍钧一个野种骑到我们头上?你要是跟霍钧一样,整天泡在公司,他怎么可能把公司抢走?”
一家人
一边狗咬狗,
?,
来到路边。
周老爷子住的庄园在郊外,很是偏僻。
周父没好气地吩咐儿子:“还不快点喊车?荒郊野岭的,我们走回去啊?”
周子谦拿出手机,刚准备喊一辆网约车,却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他同样语气冷硬:“去哪里?”
周父一点就炸:“我哪儿知道去哪里?房子全被封了,你说去哪里?”
周子谦没有办法,只能给自己的狐朋狗友打电话:“喂……”
电话那边的刘浩应了一声:“谁啊?”
因为有求于人,周子谦不自觉放缓了语气,但说的话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是我,刘浩,你来接我……”
可是这回,刘浩没有像以前一样,语气轻快地应一声“好嘞”。
他直接破口大骂:“滚!就因为你,就因为我帮你说话,结果夏舒要告我造谣!”
“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夏舒缠着你不放?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夏舒死皮赖脸要和你和好?你自己瞎说,害得我被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你,人家把你当臭狗屎,你自己为了面子瞎说,害了我们一群人,滚!”
刘浩就是一开始,在打人视频底下蹭热度的那个小网红。
他就想不明白了,事情明明都是周子谦告诉他们的,他只是起起哄,把周子谦说的话发出来了而已,夏舒凭什么告他?
他不能骂夏舒,难道还不能骂周子谦吗?
周子谦竟然还想让自己去接他,简直疯了。
周子谦厚着脸皮跟他对骂两句,然后挂断电话,又打给一个朋友。
“张……”
结果他名字还没喊出来,对面就挂了电话,只留给他“嘟嘟嘟”的忙音。
周子谦继续打电话。
他们一家人总得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否则郊区这么远,他们靠腿走回去吗?
结果,他翻遍整个手机通讯录,愣是没有一个人要来接他。
要么一听见他的声音,就直接挂了电话,要么像刘浩一样,骂他一顿,和他划清界限。
终于,有个人说可以来接他。
周子谦重新燃起希望,在路边找了个花坛坐下,静静等待。
只要对面有车过来,他都站起来看看,可都不是来接他的。
一个小时过去,周子谦才终于明白——
他是被人耍了。
说不定这群人正聚在一起,嘲笑挖苦他的丑态。
周子谦几乎能想象出他们的语气。
“你还真答应他了?”
“答应而已,有没有说真的要去。”
“让他等着吧。过一会儿,我们开车过去看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原地等。”
就和当初,他们聚在一起嘲笑夏舒一样。
幻想中的众人哄堂大笑,尖锐的笑声几乎刺穿周子
谦的耳膜。
他气急败坏,
想要把手机砸在地上,
但是又想起,他们家现在没钱了,要是砸坏了手机,可没钱再新买一个了。
周父嘲讽他,他也懒得理会了。
忽然,他想起一个人。
对了,许溪!
前不久,他还给许溪送了一套房子、一辆车子,许溪这么爱他,肯定不忍心看他流落街头。
周子谦马上打电话给许溪:“喂,小许,我记得我给你买的是大平层,有好几个房间对吧?”
大中午的,许溪却好像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谁啊?”
周子谦燃起一线希望:“是我,周子谦。”
“噢,周少。”许溪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我和我爷爷暂时没地方住了,你过来接……”
他话还没说完,许溪便打了个哈欠,应了一声:“你没搞错吧?周少,这是我的房子。”
“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没地方……”
“你没地方住,关我什么事?我们的陪玩合同在七月份就结束了。看在你送我车子和房子的份上,你上次砸坏我的车子和手机,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什么?”周子谦震惊了,“你……你不喜欢我吗?”
许溪简直要笑出声来:“我一开始没跟你说过,你花钱,我陪玩,我们还签了合同,全程都有录音,你在想什么啊?”
“夏舒不图你的钱,你非说他拜金;我就是个被雇佣的陪玩,你觉得我是真爱。你没事儿吧?你要是没钱的话,你也可以去做陪玩啊,说不定你和我一样……”
周子谦怒火中烧,直接挂断电话,打电话给警察:“喂,我要自首,我在财产冻结之前转移了一辆车子、一套房子,你们快点来查!”
周子谦把地址报给警察,挂断电话,颓丧地坐在路边。
许溪的话在他耳边回荡——
“夏舒不图你的钱,你非说他拜金;我就是个被雇佣的陪玩,你觉得我是真爱。”
周子谦捂着脑袋,只觉得头疼欲裂。
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玩弄夏舒的感情。
现在,他也被许溪捉弄了。
*
周家从庄园搬走、不知何去何从的这天,夏家一家人却喜气洋洋。
夏弛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可以出院了。
先前没来得及感谢祝青臣和霍钧对他们家的帮助,正好今天夏家父母张罗着,在家里请他们吃饭。
傍晚五点,集团准时下班,祝青臣和霍钧准备前往夏家。
刚下楼,祝青臣就看见有个人站在大厅的门前,四处张望。
系统疑惑:“他来找你干什么?”
祝青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正巧这时,许溪也看见了他了,连忙朝他挥挥手:“祝老师!”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转头看向霍钧:“要不我们分头行动,霍总去开车
,我去取花和蛋糕?”
他们上门去做客,总不能空着手去。
霍钧淡淡道:“他本来从周子谦手里拿了一套房子和一辆车,结果签了合同还没过户,周子谦今天把他给举报了。”
“找你大概没什么好事,我让助理去开车,让他进大厅来,有什么话,当着我和祝老师的面一起说。”
“也好。”祝青臣朝许溪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许溪马上推门进来,一脸委屈:“祝老师,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祝青臣故意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子谦……”
“过来坐着说吧。”
一行人在大厅沙发上坐下,前台送来三杯气泡水。
许溪一坐下,就开始大倒苦水:“祝老师,你不知道,我跟着周子谦几个月,他就送我一套房、一辆车,结果他扭头就举报我,让警察把房车都收走了。”
“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吃饭也吃不起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祝老师能不能帮帮我?”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却问:“你确定那是你的房子和车子吗?”
“当然……”许溪顿了顿,“怎么不是我的?我都签了合同的,是他强行拿走的。”
祝青臣反问:“既然你说你自己是正经陪玩,那你就应该拿你应得的工资。房子和车子,应该不包括在你的工资里吧?”
“我……”许溪试图蒙混过关,重新支起笑脸,看向祝青臣,“祝老师,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他握住祝青臣的手:“那就好办了。我实在是没钱了,饭都吃不起了,您看您和霍总这么熟悉,能不能帮我把车子房子要回来?您肯定也认识其他有钱人吧?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或者您自己就是个有钱人呢?您需不需要……”
祝青臣连忙把手收回来。
霍钧一言不发,默默上前,把祝青臣和许溪分开,目光冰冷,让许溪说不出话来。
好家伙,祝青臣就说他怎么忽然找上门来,原来是想让他帮忙介绍客人?
亏他还开得了这个口!
隔着霍总,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摆出老师的架子来:“别嬉皮笑脸、胡说八道。”
许溪见他认真了,连忙收敛了表情,坐得也端正了。
祝青臣道:“上次见面我就想跟你说了,你既然说陪玩是正经工作,怎么可能连饭都吃不饱?既然连饭都吃不饱,为什么不早早离开周子谦,另寻出路?偏要在夏舒面前卖惨?”
许溪说不出来。
“我帮你回答。”祝青臣定定地看着他,“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到饭都吃不起的地步,因为你不仅想吃好的喝好的,还想要车子房子奢侈品。”
“你既想要周子谦给你钱,又担心夏舒会反击,会把周子谦拉下马,所以你想两边都讨好,两边都不得罪。”
许溪辩解道:“我就是想要车子房子,我就是不想被记恨,我有什么错?又不是我伤害夏舒
的,是周子谦。那些短信和照片都是周子谦让我发的,和我没有关系。”
“?_[(”
“你那边讨好周子谦,这边又和夏舒套近乎,自以为长袖善舞、天衣无缝,结果呢?你好不容易弄来的车子房子,被人收走了,你什么都没得到。”
“你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跟周子谦一样好骗吗?就算他被你骗了,可你又得到了什么?就算他和你签了合同,你还是被他算计了。”
“你很聪明,但是仅限于小聪明。为什么不能像夏舒一样,脚踏实地,自己想要什么,一点一点挣来呢?”
“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许溪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本来就不像夏舒一样聪明,也没有他那样的毅力。祝老师你别说了,我就是好吃懒做,想挣快钱。”
“那你挣到快钱了吗?你做陪玩做了这么多年,存到一点钱了吗?”祝青臣了然,“恐怕没有吧?如果你真的赚到了钱,你就不会急着来找我了。”
被祝青臣说中,许溪涨红了脸。
的确如此。
在场子里做陪玩,完全就是个无底洞。
那些有钱人都不是傻子,就算是周子谦,也知道防他一手。
他那点工资,每个月到手就花光了,偶尔还要借信用卡。
他只是……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
许溪低下头,不敢对上祝青臣的眼睛。
祝青臣又问:“你有没有想过,这次你能保全自己,完全是出于侥幸?”
“如果夏舒是个拎不清的人,周子谦一求和,他扭头就和周子谦和好,和周子谦甜甜蜜蜜,你会有什么下场?”
“如果周子谦拿你刺激夏舒的行为真的成功了,他和夏舒和好,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他会不会为了讨夏舒欢心,对你赶尽杀绝?”
“你现在只是被收走房子车子,没有其他损失,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敢来找我帮你做主?”
许溪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祝青臣挑明了跟他说,他才感到一阵后怕。
正巧这时,夏舒也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坐电梯到了一楼。
许溪想上前卖惨,却被下意识去看祝青臣的脸色:“祝老师……”
祝青臣正色道:“夏舒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你要是再敢打着‘我也很无辜’的旗号,去刺激他,我就不是说你两句这么简单了。”!
第 95 章 保研被毁(28)
28
许溪和夏舒不一样。
夏舒是被骗的,他没得选,发现真相之后,也马上就和周子谦分手了。
但是许溪有得选。
他明明有正经工作,明明知道夏舒和周子谦之间的烂账,却还是为了钱,一头扎了进来,标榜自己和夏舒一样无辜。
祝青臣当然不赞成原书里把他扔进公海的处理,但也不认为他真的无辜。
他一边讨好周子谦,一边又对夏舒说自己有多无辜,试图让他们两个打起来,本身就不太厚道。
他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明白,这种墙头草行为是有风险的。
现在他失去了房和车,相比原书来说,已经是很轻微的惩罚了。
“噢,我知道了。”
所幸许溪还算听话,祝青臣一说,他也不敢再卖惨了,乖乖地坐在沙发上。
这时,夏舒从电梯里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祝青臣。
“老师!”夏舒背着包,迅速上前,“您和霍总不是要去拿蛋糕吗?”
祝青臣道:“还没去,遇到了客人。”
夏舒这才看见许溪,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许溪小心地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祝青臣站起身,拍拍夏舒的手臂:“走吧,我和霍总订了花和蛋糕,还没去拿,你先去帮忙拿一下。”
“好吧。”夏舒被祝青臣推出去。
祝青臣趁机回过头,对许溪道:“你的年纪比我还大。平心而论,我对你没有太多好感,但我还是想劝你几句。”
祝青臣叹了口气,语气平和:“如果你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你所幻想的生活,马上抽身,提升自己,不要再想着投机取巧了,不要再想着总有一天你能回本了。”
“我不反对你做陪玩。我知道,这可以是一份正经工作,但我反对你用陪玩这个身份,幻想自己能够不劳而获。”
“这本质上就是一场赌博,你假装自己是十八岁,一直在牌桌上赌,赌自己能遇到一个冤大头,保后半生无忧。可是周子谦这么蠢的人都不会被你算计到,你觉得你自己能遇到吗?”
“如果你到了二十八岁、三十八岁,装不下去了,你该怎么办?”
许溪站在原地,一脸若有所思。
祝青臣和拍拍夏舒一样,也拍拍他的肩膀:“当然了,我只是一个老师,我也没有大富大贵过,或许你是对的,我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系统在他的肩膀上:“您真是太谦虚了,太子太傅。”
祝青臣朝许溪笑了笑:“嗯,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祝青臣一向不爱说教,这些话也只是点到为止。
不管许溪有没有听进去,都没有关系,总归祝青臣已经把话说出来了。
说完这些话,祝青臣转身便准备离开。
临走时,许溪在他身边,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我明白了,谢
谢祝老师。”
从前他跟着夏舒,
喊祝青臣“祝老师”,
是为了拉近距离。
但是这次,他是真心的。
祝青臣回过头,朝他笑着挥挥手。
*
从集团出来,霍钧去开车,祝青臣和夏舒去取花和蛋糕。
夏舒跟在祝青臣身边,轻声道:“老师不用瞒着我的,其实我都知道。”
“嗯?”祝青臣疑惑,“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许溪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惨,他跟我说那些话,只是为了不得罪我。”
“是吗?你知道哇?”
“当然知道。”夏舒道,“我知道他的小把戏,我也知道他虚荣又拜金,但我同样知道,虽然他有错,但主要责任还是在周子谦。”
“而且,既然他不想得罪我,那就说明,他看得清形势,不想和我结仇。那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反正他不会妨碍我。”
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这样就很好。”
许溪自认聪明,骗过周子谦,又骗过夏舒。
其实周子谦防着他,夏舒也一早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戏。
如果他真的聪明,应该就此收手了。
两个人拿好东西,夏舒抱着一束向日葵,祝青臣提着一个大大的冰淇淋蛋糕,站在路边等霍钧开车过来。
夏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老师破费了。”
祝青臣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夏舒完全忘记了啊,他的生日。
他的生日在七月底,现在都八月初了。
这阵子事情太多,夏舒既要反击周子谦,又要照顾夏弛,还要实习,忙到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没有说破:“没关系,一点小钱。”
夏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点了点头:“嗯。”
没多久,霍钧开着车过来,一行人一起前往夏家吃晚饭。
*
祝老师和霍总要来家里吃饭,夏家人早早地就开始做准备,去菜市场买菜、把家里打扫一下,每隔五分钟就发消息问问夏舒,他们快到了没有。
等到夏舒说,大概再过五分钟就到家了,夏父就马上放下手上的东西,摘下围裙,下了楼。
老小区地形复杂,停车位又不够,生怕怠慢客人,夏父特意去小区门口等着,一路护送,直到霍总把车子完美地停在车位里。
霍钧和祝青臣下了车,夏父连忙迎上前:“祝老师、霍总,欢迎欢迎,上次在医院匆匆忙忙,也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两位,太失礼了。”
他和夏舒一模一样,也不太会说话,这些话都是提早一天准备好的,现在一股脑儿全部倒出来,跟说顺口溜一样。
“上楼上楼,请进。”
夏家虽然老旧,但是很干净,也很温馨。
夏舒朝里面喊了一声:“妈妈、小弛,我们回来了。”
夏弛马上从房间里跑出来迎接:“祝
老师!”
祝青臣把怀里的向日葵递给他:“送给小弛,
恭喜出院。”
“谢谢。”夏弛接过花束,
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还带着水珠的花瓣。
霍钧也把手里的水果礼盒递给他。
“谢谢霍总。”
夏舒笑了笑,从鞋柜里拿出两双崭新的拖鞋,放在地上:“祝老师和霍总随便坐,我去倒水。”
祝青臣和霍钧大概就来这一次,可是夏家还是特意给他们买了新拖鞋。
他刚准备走,又回过头:“对了,老师,我把冰淇淋蛋糕放进冰箱吧。”
“好。”
祝青臣把蛋糕递给他,夏弛不可置信地看向祝青臣。
“祝老师,我哥不知道……”
祝青臣摊了摊手:“不知道,他以为那个蛋糕只是饭后点心。”
“啊?”夏弛震惊,“哥哥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
这时,夏舒拿着玻璃杯,从厨房里走出来,见他们还站在门口:“小弛,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夏弛抬起头,朝祝青臣和霍钧笑了笑,“祝老师和霍总进来坐吧。”
祝青臣和霍钧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地板家具擦得锃亮,茶几上满满当当摆着都是水果零食。
夏母出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又匆匆钻进厨房里忙活。
夏父陪了一会儿,也进去打下手了。
夏舒和夏弛留在外面陪客人。
趁着夏舒在烧水,祝青臣从桌上拿了一包雪饼,分给霍钧一块,悄悄对他说:“今天还要给小舒过生日,等一下我窜起来关灯,霍总不要害怕。”
霍钧微微颔首:“好。”
没多久,夏父夏母就把饭菜张罗好了。
夏父从角落里扛出一个大圆桌,在客厅里摆开。
夏母把一道一道菜摆上来:“小舒小弛不要再缠着祝老师和霍总了,进去拿碗筷,把饮料拿出来。”
“好。”
祝青臣和霍钧被安排在正中间的位置上,所有菜都好像朝着他们两个,离得很近。
祝青臣有点不好意思:“不用这么麻烦的。”
夏母笑着道:“应该的,家里没什么菜,我的手艺也不是很好,就随便做了一点,祝老师和霍总随便吃吃。”
“好的,好的。”
祝青臣看着眼前快要塞满桌子的十几道菜,最后还有一道鸭汤放不下,只能放在茶几上,有些疑惑。
哇,这也叫做“随便吃吃”吗?
祝青臣从夏舒手里接过碗筷,又从夏弛手里接过饮料。
这两兄弟都想黏着他坐,霍钧察觉到危机感,默默地离祝青臣近一点。
走开走开,这是他的祝卿卿。
夏父夏母忙活完了,也解开围裙,在桌前坐下。
屁股一沾椅子,他们又马上站起来,朝祝青臣和霍钧举起杯子:“感谢,实在是太感谢了。”
感谢
的话说了又说,最后只剩下“感谢”两个字,最后他们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祝青臣一直在吃吃吃,腮帮子都咬疼了,但是不见这些冒尖的菜有任何减少。
夏家人还在不停地劝他吃菜。
祝青臣连连点头,嘴巴没有停过:“嗯嗯,在吃了,在吃了。”
在此期间,祝青臣只要想放下碗筷,就会被夏父夏母一眼看见,然后继续劝吃。
这一次,祝青臣下定决心,环顾四周,在夏父夏母劝他再多吃点之前,马上摆手:“真的吃饱了,都很好吃,但我真的吃不下了。”
夏父夏母对视一眼,随后达成共识:“那祝老师休息一会儿。”
祝青臣松了口气:“太好了……”
“休息一会儿再吃吧。”
“……”
系统发出一声爆笑,对他说:“要等鸡啄完了米山,要等狗舔完了面山,要等蜡烛烧断了铜锁,你才能从这个桌子上下去。”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祝青臣坐在位置上,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可乐。
忽然,夏弛轻轻戳了一下他的手臂,从桌子底下,悄悄塞给祝青臣一个生日帽。
祝青臣会意,朝他比了个“k”。
夏弛站起身:“妈妈,我还想要一个小碗盛汤。”
夏母疑惑:“这个碗不可以吗?”
“这个碗被菜弄脏了,我要再去拿一个碗。”
“你这孩子,菜有什么脏的?进去进去。”
夏弛的表演有些拙劣,但他还是趁机溜进了厨房。
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哥哥正在吃菜,没有注意他,迅速打开冰箱,把里面的蛋糕拿出来。
他把蛋糕放在桌上,背对着客厅,手忙脚乱地把蜡烛插上去,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夏弛回过头,朝祝青臣比了个手势。
祝青臣迅速站起身,把客厅的灯关了。
夏舒抬起头:“小弛,你在干什么呢?”
黑暗之中,只有烛光晃动,夏弛双手捧着蛋糕,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走出来。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是稚气又天真的笑脸:“哥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祝青臣马上跟上,然后按住夏舒的脑袋,给他戴上生日帽。
夏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环顾四周,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
夏父夏母都被蒙在鼓里,气得拍了夏弛两下,低声道:“今天是特意请祝老师和霍总来家里吃饭,怎么能拉着他们一起给哥哥过生日?”
祝青臣笑着道:“没关系,没关系,小弛早就跟我和霍总说好了。”
夏父夏母一边道歉,一边也帮忙把桌上的菜端走一部分,好让夏弛把蛋糕放在桌上。
“哥哥肯定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吧?我还记得。”
夏舒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他的生日和小弛出事的时间离得太近,他生怕小弛出事,怎么敢去想自己的生日?
烛光映入他眼中,让他有些恍惚。
夏弛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哥哥许个愿吧。”
“”
夏舒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许愿。
和之前十几年的生日愿望一样,他希望——
小弛的身体可以快点好起来。
祝青臣了然地看着他,轻声提醒:“许一个自己的愿望。”
夏舒有些疑惑,睁开眼睛。
祝青臣正色道:“可以多许一个,有关你自己的愿望。老师保证,全部会实现的。”
夏舒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他闭上眼睛,重新许愿。
二十岁的生日愿望,他希望可以顺利拿到保研名额。
*
晚上九点。
夏家一家人把祝青臣和霍钧送到小区门口,还有点舍不得。
他们都超爱祝老师,要不是祝老师招手,让他们快点回去,估计他们能一路送到教师公寓楼下。
霍钧开着车,送祝青臣回学校。
夏家人太热情了,冰淇淋蛋糕有很大,他吃了一大块。
祝青臣坐在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都觉得有点勒小肚子。
祝青臣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摇着头,小声道:“怀上了,才一次就怀上了。”
霍钧听见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握住方向盘的手也僵了一下。
祝卿卿在说什么?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他怀了谁的崽?
祝青臣继续说:“酱牛肉和清蒸鲈鱼的。”
噢,酱牛肉的,还有清蒸鲈鱼的。
霍钧清了清嗓子,恢复正常表情,面不改色。
随后,霍钧在路边的奶茶店前停下,给祝青臣买了一杯山楂茶。
打胎,不是他李某人的崽,必须打掉!
不是,促进消化,而且不会影响睡眠。
霍钧把山楂茶递给他,重新开车。
祝青臣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感觉好多了。
他转过头,把副驾驶的窗户放下来,让夜风吹进来。
晚上的风有点冷,吹在祝青臣脸上,吹动他的头发,让他清醒一些。
系统停在车门框上:“豪车就是不一样,外面的风景都格外好看。臣臣,我什么时候也给你安排一个豪门身份吧。”
“好哇。”祝青臣饶有兴趣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大反派不是霸总,就是皇帝,我也想当大反派。”
“你的思想很危险,而且你会开车吗?做霸总需要会开车呢。”
“不会。”
“对了,系统。”祝青臣忽然想起什么,“小弛不是还要做手术吗?合适的心脏不是会在最近出现吗?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他担心夏家准备的钱不够,
“?_[(,
所以我稍微改动了一下剧情。”
“嗯?”祝青臣疑惑。
“只有等他们攒够了给夏弛做手术的钱,合适的心脏才会出现。”
“你把这两件事情挂在一起了?”祝青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他们就不用借钱了。”
“他们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夏弛的身体在最佳状态,是合适心脏出现的必要条件。现在在这个世界里,这是一条逻辑链了。”
“好耶,谢谢你,系统。”
“不用客气。”
事情都解决了,祝青臣放下心来,往车窗旁边歪了歪脑袋。
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甜的。
系统和他一起趴在窗户边,吹着甜味的风,随口闲聊。
系统道:“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你,《遗失童话》的结局。”
祝青臣想了想:“不就是周子谦下跪,夏舒原谅他,然后全网围观霸总追妻,最后他们和好吗?”
“不是。”系统道,“原书结局确实是这样的,周子谦成功治愈夏舒,在夏弛的墓碑前,牵着夏舒的手,保证自己会一生一世爱护夏舒。”
“还有其他结局?”祝青臣疑惑,“番外篇?他们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所有人都很羡慕夏舒?”
祝青臣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文就是这样的。
“不是。”系统又道,“我是说,在原书正文和番外都结束的时候,在读者看不见的地方,这个小世界会有一个新的结局。”
“什么?”
“夏舒给父母养老,送走他们之后。在一个很普通的早晨,他早起做早餐,等周子谦起床之后,他把做好的面条端到周子谦面前,眼睁睁看着他吃下去。”
祝青臣好像猜到了什么,呆呆地看着它。
系统道:“夏舒在面条里加了老鼠药,他亲手把周子谦给毒死了。”
“毒死周子谦以后,夏舒把他拖到地下室里。原书为了表现周子谦很爱夏舒,特意在地下室给夏弛设了一个牌位。”
“夏舒把他拖到弟弟面前,让他给弟弟赎罪。没多久,夏舒自己也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了。其实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如果上了法庭,应该也会被从轻判决。”
“所有人都说他和周子谦是国民男男cp,周子谦年轻英俊,事业有成,还是个宠妻狂魔,他怎么能杀了周子谦?”
“可能夏舒了却心愿,也可能是社会舆论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到死也没能说清楚,周子谦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所以干脆选择自杀。”
祝青臣有些没缓过神来。
夏舒一点都不软弱,他只是被所谓的追妻火葬场控制了而已。
一旦他夺回身体控制权,他一定会反击,把周子谦杀死。
系统道:“我一直没敢跟你说,怕你被吓到。”
“不会。”祝青臣道,
“我怎么会被吓到?只是有点庆幸而已。”
庆幸夏弛真的没有出事,
夏舒也还是乖乖的样子,夏家还是好好的。
庆幸自己和夏舒在网上把所有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人会误解他,也没有人会再对他说,周子谦多么多么好,他有多么多么不识趣。
从头到尾,该死的只有周子谦而已。
夏舒做的没错。
风有点凉了,祝青臣稍微把窗户升起来一点。
祝青臣受到的冲击有点大,缓了一会儿,好久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钧开着车,进了校园。
祝青臣回过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问系统:“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看到的那张照片吗?”
“嗯?”系统疑惑,“你和谢知珩那张?”
“对。”祝青臣看向霍钧,“我试他一下。”
“别吧,你会被大反派抓住的。”
“不会的,我试探一下就跑。”
前阵子事情太多,祝青臣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刚才跟系统聊天,才忽然想起来。
他也不太确定,万一戳破对方的身份,会不会引起小世界崩塌?
所以他特意把所有事情解决完了,再来处理这件事情。
祝青臣转头看着霍钧。
霍钧握着方向盘,没由来有些紧张:“系统,祝卿卿是不是在看我?他看我干什么?”
反派系统随口应道:“不知道,估计是你太难看了。”
“滚远点。”
十分钟后,车子在教师公寓楼下停住。
祝青臣下了车,隔着车窗,朝霍钧挥挥手:“霍总,明天见。”
霍钧微微颔首:“明天见。”
祝青臣弯着腰,看进车里,又说了一句:“嗯……魔尊长渊,明天见。”
霍钧顿了一下,回头望了望车子后座:“祝老师……”
哪里有魔尊长渊?他在哪里?
祝青臣语气轻快,继续朝他挥挥手:“还有谢知珩谢总,明天见。傅承洲陛下,明天见。”
这里只有霍钧一个人,可是祝青臣喊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霍钧怪害怕的,好像有别人跟他挤在一辆车里似的。
“亲爱的大反派,明天见,下个世界见,下下个世界见。”
祝青臣说完这话,朝他挥了两下手,便转身回家。
霍钧反应过来,下车去追,结果祝青臣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明天见。”祝青臣钻进电梯里,按下关门按钮,隔着门缝,朝霍钧挥了挥手,“拜拜。”
电梯门缓缓关上,祝青臣开心地扭了扭。
皮一下他很开心,让大反派彻夜难眠,死活想不通,自己是什么地方暴露的。
下一秒,电梯门再一次缓缓打开。
霍钧在外面按了两下电梯按钮,抬头见门开了,便径直走了进来,站在他身边。
祝青臣笑容凝固在脸上。
霍钧挽起衣袖,露出精壮的小臂,搂住他的肩膀:“祝老师刚才说什么?”!
第 96 章 保研被毁(29)
29
完了完了。
祝青臣被霍钧搂着肩膀,牢牢地按在怀里。
霍钧低声问:“祝老师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祝青臣哭哭脸,挣扎不开:“大反派,明天见……”
“再说一遍。”
“大反派……”
完蛋了,他被大反派抓住了。祝青臣努力挣扎。
霍钧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去按电梯按钮:“祝老师住十楼。”
祝青臣停止挣扎,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霍钧理直气壮,拍拍他的脑袋:“大反派对祝老师了如指掌。”
电梯很快就到了,电梯门打开,霍钧挟持着他,走出电梯。
祝青臣重新开始挣扎,在空中使劲蹬脚,但还是逃不脱被抓走的命运。
霍钧只用一只手就按住祝青臣,另一只手掀开祝青臣家门口的地毯,从地毯下面拿出钥匙。
祝青臣睁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怎么连我家钥匙放在哪里都知道?
霍钧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道:“很明显,扫一眼就看到了。为了安全起见,祝老师以后还是不要把钥匙藏在地毯底下了。”
祝青臣简直想咬死他。
两个人的系统也急疯了。
蓝色的小光球在霍钧的手上狂跳:“你给我松开!松开!不许抓我的宿主!”
红色的小光球在霍钧耳边狂喊:“他怎么发现你的?回答我,他是怎么发现你的?你是不是故意的?不许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许暴露!”
霍钧没有理会它,挟持祝青臣进了公寓,回头把门关上。
两个系统直接被他关在门外。
——祝青臣和系统两两相望。
“统统!”
“臣臣!我进不去了!”
——霍钧和反派系统相看两厌。
“宿主,你在干什么?我还在外面!”
“我和祝卿卿要单独谈话,请你回避。”
“……”
反派系统沉默了。
祝青臣试图冲出去,把门打开,让自己的系统进来。
可是霍钧单手搂住他的腰,一把把他抓了回去。
“统统!”
“臣臣!”
霍钧按下墙上的开关,把客厅的灯打开,然后把祝青臣放在沙发上。
祝青臣抓过抱枕,挡在自己面前,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跟了我好几个世界?傅承洲、谢知珩、长渊,每个世界的大反派都是你,对吗?”
霍钧刚想解释,忽然,外面传来反派系统的声音。
“宿主,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跟对面宿主对上信号,暗通款曲,但这是第一次警告!不许暴露你的真实身份!”
霍钧面不改色:“是祝卿
卿自己发现我的,不是我主动暴露的。”
“?”
“可是他在问我。”
“第二次警告,不许暴露!否则小世界进程将马上结束!”
“不能暴露真实身份,这个真实身份,具体指的是什么?”霍钧正色问,“是我不能暴露我是谁,还是我不能暴露我是反派?”
“这个……就……”反派系统犹豫了一下,“守住底线吧。你现在也糊弄不过去了,小声点,别被控制中心检测到就行。”
“明白了。”
那就是不能暴露他是谁,但是可以暴露他是反派的意思。
在霍钧和反派系统对话的时候,祝青臣已经趁机上手,解开霍钧的西装外套,把他的钱夹偷出来了。
果然,那张照片还在钱夹里。
祝青臣站在沙发上,把照片放在霍钧面前:“霍总,或者谢总,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霍钧转回头,和照片上笑容灿烂的祝青臣对上。
“被祝老师发现了。”霍钧一脸无辜,“我是傅承洲,是谢知珩,也是长渊,我是所有世界的反派。”
祝青臣一脸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是你!”
门外的反派系统在提醒他们注意音量,私底下接头就行。
霍钧连忙捂住祝青臣的嘴,祝青臣睁圆眼睛:“唔?”
霍钧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控制中心不允许任务者相认。”
“噢。”祝青臣了然,点了点头,“那你有系统……”
“有一个。”霍钧道,“也被关在外面了。”
“嗯。”祝青臣看了一眼门外。
对不起了,系统,只能委屈你在门外待一会儿了,他现在要和大反派接头了。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霍钧明知故问:“祝老师是怎么认出我的?”
祝青臣喝一口山楂茶压压惊:“照片,还有很多小细节。”
“嗯?”
“你每次过年都要放烟花。”
第一个古代世界,皇帝傅承洲特意吩咐过年要放烟花。
第二个现代世界,霸总谢知珩特意邀请祝老师来家里放烟花。
第二个是修真世界,混沌初开,还没有年节,也没有火药,所以就没有放烟花。
祝青臣继续道:“还有吃饭的口味,还有橙汁和小蛋糕。”
夏家请他吃饭,吃的都是正宗的北方菜。
可是反派请他吃饭,不管他们所在的小世界是什么地方,总是吃酸甜口的菜。
再加上这个世界一见面,霍钧就给他点了小蛋糕,好像很熟悉他的样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祝青臣靠近霍钧,认真地看着他,“你特别喜欢听音乐!”
皇帝傅承洲到哪里都带着乐师,霍钧每次开车都要听音乐电台!
他的出场好像有背景音乐一样
。
这太明显了!
祝青臣本来就有所怀疑,在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彻底开始怀疑。
霍钧点点头:“祝老师很聪明。”
祝青臣自信叉腰,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那张照片不会是你故意塞在钱夹里的吧?”
“不是啊。”霍钧一脸无辜,和上个世界苍龙的表情一模一样,“是祝老师太聪明了。”
“也对,我确实很聪明。”祝青臣继续自信叉腰,又问,“那你作为反派的任务是?”
“跟着剧情走,虐待主角,让主角身败名裂。”
“啊?”祝青臣震惊,“虐待主角?那那那……”
霍钧淡淡道:“主角攻也算是主角。”
“噢。”祝青臣恍然大悟,“所以你一直给主角攻使绊子。”
霍钧微微颔首:“嗯,虐他也一样。”
反派系统在外面扒门:“胡说八道,哪里一样了?我明明让你不要和主角攻作对!”
霍钧又问:“祝老师呢?祝老师的任务是什么?”
祝青臣道:“保护主角受,确保他们顺利进行学业。”
“嗯。”霍钧了然,“既然如此,那下个世界,我和祝老师可以合作。”
祝青臣笑着道:“我们不是早就在合作了吗?”
祝青臣转过头,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给霍钧倒了杯水。
他拿着霍钧给他买的山楂茶,霍钧拿着玻璃杯,两个人又一次碰了杯。
庆祝主角老师和大反派的成功会面!
霍钧道:“去下一个世界之前,最好定一个暗号,方便迅速认出对方。”
“嗯……”祝青臣想了想,“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
霍钧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的。”
“如果离得太远,不方便说话的话,就挠挠头发。”
“我觉得飞吻更好。”霍钧面不改色。
祝青臣断然拒绝:“不可以。”
他是一个有原则的老师,怎么可以当众做出这样的动作?
绝对不可以。
最后还是霍钧妥协了:“好吧,挠头就挠头。”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朝他傻乐。
霍钧疑惑:“怎么了?”
他这阵子,总是穿梭在各个小世界里。
小世界的人都是真实的,情感也是真实的。
可是周围的人物景色都在变,只有祝青臣自己是不变的。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驾着一叶孤舟,行驶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靠岸。
现在好了,竟然有人和他一起。
他不是一个人了!
祝青臣看着霍钧傻乐,随口问:“你是什么世界的人?我是古代人。”
霍钧迟疑道:“我也……”
反派系统在外面疯狂扒门:“不可以!”
霍钧还没
说完,祝青臣就惊喜地说:“你也是古代人!”
太棒了!
他不仅有了同伴,而且和他一样,是古代人!
祝青臣开心到要在公寓里荡藤。
霍钧只能将错就错,默认了他的说法。
祝青臣开心了一阵,又问:“那你是死了以后来做任务的吗?我是死了才过来的,系统说,只要我攒够了生命值,就可以复活了。”
“嗯……”霍钧又犹豫着,应了一声。
祝青臣欢呼:“哇!太棒了!”
这个任务者和他一模一样!
霍钧清了清嗓子,问:“祝老师很想复活吗?”
“那当然啦。”祝青臣笑了笑,“我的朋友都还在等我。”
“复活之后,不会被朋友当成妖孽吗?”
“不会的。”祝青臣没有犹豫,“我的朋友们只会说我是天上文曲星二下凡间,怎么可能说我是妖孽?”
霍钧没忍住笑了笑:“也是。”
“那你呢?你在原本的世界也有朋友在等你回去吧?”
“嗯。”霍钧点头,“他也在等我。”
祝青臣好奇心重,又问他原本世界的具体年代、问他现在攒够了多少生命值。
霍钧道:“目前为止,十五点。”
祝青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少一点,才十点。”
他本来也有十五点的,不过在第二个世界,花了五点帮主角受搜集被霸凌的证据,所以只剩下十点了。
霍钧又道:“要是有多的,我可以分给你。”
“可以吗?”祝青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嗯。”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了解一下对方的信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系统在门外问:“臣臣,你死了吗?”
祝青臣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系统还被关在门外面。
“还没有。”祝青臣应了一声,赶忙出去开门。
蓝色的小光球蹲在地上,电子目光好像有些幽怨:“那你这么久不出来找我,你和大反派在里面干什么呢?”
“在聊天啊。”
祝青臣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其他系统的身影,知道是它刻意隐藏了行踪,便小声道:“反派系统?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的宿主已经跟我坦白了,你也出来呗。”
系统震惊:“大反派这么快就招供了?他也有系统?”
这时,霍钧也走到门口,喊了一声:“出来。”
红色的小光球这才不情不愿地现出真身:“我在这里。”
它早就知道,它绝对阻止不了宿主去祝青臣面前显眼。
但是它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认识了。
这才第四个世界呢!
停在祝青臣肩上的系统震惊:“你!是你!”
祝青臣疑惑:“你见过它啊?”
系统说:“早就见过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第二个世界,
有个红色的系统,
死活不肯说话,
就是它!我不是还跟你说过吗?控制中心有个特别恋爱脑的红色系统,就是它!”
反派系统也震惊了:“你才恋爱脑!你全家都……”
好吧,系统的全家就是控制中心全体系统。
系统对祝青臣说:“它可恋爱脑了,别的虐渣系统得胜归来,它问人家为什么要弄死渣攻,渣攻还是能救的。”
反派系统哽住:“我的数据来源都是狗血文,这又不能怪我……”
系统自信:“我们为了让它不要这么恋爱脑,特意给它安排了反派任务。”
“原来如此。”祝青臣朝反派系统伸出手,“你要进来坐坐吗?”
红色的小光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飞到了祝青臣的手上。
祝青臣一手抓一个小光球,把它们带回去。
祝青臣让蓝色的小光球对准霍钧:“这位是大反派,认识一下。”
蓝色小光球跟他打招呼:“哈喽。”
霍钧微微颔首。
祝青臣又让红色的小光球对准自己:“我是主角受的老师,认识一下。”
红色小光球道:“你好。”
“嗯。”祝青臣搂住霍钧的肩膀,“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整个合作团队了,我们的目标是——”
祝青臣高高地举起手:“保护主角受,扳倒主角攻,争取尽快赚到更多的生命值,大家都快速复活。”
“你以为是看广告吗?”系统拆他的台,“还快速复活,要不要再给你二次机会?”
“可以吗?”
系统懒得理他,飞到旁边的城堡猫爬架上。
架子上摆着一个莲花形状的猫窝,系统就在莲花中心停下,慵懒地趴好。
反派系统都看呆了:“它它它……它为什么……”
系统炫耀道:“这是我的宿主专门给我买的,你的宿主没有给你安排吗?”
反派系统看向霍钧,霍钧撑着头,好像没有接收到它的暗示。
霍钧淡淡道:“你又不是猫。”
“可是我也要猫爬架!我也要猫窝!”反派系统开始撒泼打滚。
祝青臣把它从地上捞起来,用面巾纸给他折了一艘小船,让它在茶几上划船。
反派系统一边划船,一边看着对面系统在城堡猫爬架上爬进爬出,还有各种玩具可以玩,它这才明白——
这才是一个系统应该过的生活!
像它一样,整天被宿主呼来喝去、被宿主盖在碗里,根本就不是系统该过的生活!
它要和对面的系统对换!它要做祝青臣的系统!
它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宿主对祝卿卿念念不忘了,他是真的很好!
反派系统一个劲地往祝青臣手里钻,不肯再回去。
祝青臣看向霍钧:“你虐待它了吗?”
霍钧面不改色:“没有。”
祝卿卿这么好,反派系统被他吸引,
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96 章 保研被毁(29)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时间不早了,霍钧把反派系统抓走:“不打扰祝老师休息了,祝老师要是有事,随时联系我。”
祝青臣点点头,站起身送他:“嗯。”
反派系统疯狂挣扎:“我的小纸船!我的小纸船!”
祝青臣把纸船给它拿上:“带回去玩吧。”
反派系统流泪了,凭什么它要跟着大反派受苦?凭什么它不能玩猫爬架?凭什么?!
送走霍钧和反派系统,祝青臣把门关上,回头看向在猫爬架上飞来飞去的系统,它还给自己配了电子笑声,大半夜的,听着怪渗人的。
祝青臣道:“好了,他们都走了,平时不见你运动,反派系统一出现,你就爬来爬去的。”
“那不得跟同行炫耀一下啊?”系统飞到他身边,“它们的宿主都不会给它们买猫窝,我还准备录视频,回控制中心的时候再炫耀呢。”
“好吧,希望你不会被其他系统暴打。”
“当然不会。”系统问,“你和大反派商量好了吗?你们会一直合作?”
祝青臣认真点点头:“嗯。”
系统疑惑:“可我还是搞不懂,小世界任务明明都是随机抽取的,为什么他每次都能和你撞上?”
祝青臣反应过来:“我忘记问他了。”
“下次问吧,反正大反派在你手心,跑不了了。”
“你这话有点怪怪的。”
系统没有说话,继续爬自己的猫爬架。
祝青臣没有理它,回卧室拿了睡衣,准备洗澡睡觉。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霍钧成功回购集团股份,周氏集团彻底变成霍氏集团。
周家所有财产将被查封拍卖,偿还霍钧。
因为侵占他人财产,行为过于严重,他们除了偿还欠款,还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周子谦因为不知道这件事情,逃过一劫。
周老爷子因为得了老年痴呆,生活无法自理,可以申请保外就医。
所以,唯一需要坐牢的,就只有——
周父。
据说周父被带走那天,气得把周家现在居住的出租屋给砸得稀巴烂,还狠狠地给了周子谦几个大耳光,和周子谦扭打在一起。
周父坚称自己无辜,如果不是周子谦和周老爷子作妖,这件事情根本就和他没有关系。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明明知道周家侵占霍钧的股份,也理直气壮地享受着霍钧的财产。
他根本就不无辜。
周父入狱,周老爷子住在医院。
周子谦一个人在外面,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负担周老爷子的医药费。
这天,外国学者利兹再次来访集团——就是夏舒在面试的时候,特意提到过的那位学者。
因为在面试时的出色表现,夏舒被安排一
同招待学者。
夏舒很珍惜这次机会,又一次换上自己面试时穿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和集团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接待学者。
晚上,集团在钟鸣食府订了包间。
夏舒年纪最小,走在最前面,替他们带路。
祝青臣和霍钧走在一起,外国学者走在中间,笑着和他们说话。
祝青臣听不懂学者说的是什么,转头看了一眼霍钧。
大家都是古代人,你肯定也听不懂英语吧?
霍钧面不改色,保持霸总风范,对着学者微微颔首。
他好会装啊。
祝青臣转回头,也朝学者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也会假装。
学者见霍总和祝老师都认真地看着他,讲得更起劲了。
祝青臣和霍钧对视一眼,露出确实听不懂的微笑。
所幸这时,电梯到了。
学者停止了发言,走进电梯。
夏舒站在电梯按钮边,拦着电梯门,好让外面的人都上来。
他小声对祝青臣说:“祝老师,学者刚才问您和霍总是什么关系。”
祝青臣疑惑:“啊?”
“他说您和霍总看起来很配,应该是情侣。”
“啊?”
祝青臣震惊了。
再回想一下刚才他和霍钧都做了什么——
外国学者说他们很配。
他和霍钧站在一起傻笑,那不就等于是默认了这件事情吗?
难怪学者越说越开心!
怎么会这样?
系统小声道:“谁让你一直笑的?”
“你……你怎么没有翻译插件?帮忙翻译一下他在说什么?”
“我有啊,但是你没说要开。”
“……”
祝青臣不动声色,一把抓住小光球,把它塞进口袋里,死死按住。
只有霍钧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勾了勾唇角。
不多时,电梯抵达二楼。
电梯门刚打开,外面站了一堆人。
和周子谦从前一模一样的二世祖,喝了点酒,但还能保持清醒,站在门前等电梯。
夏舒抬眼,便看见站在人群里的周子谦。
他再也没有从前的傲气,站在雇主身边,小声提议:“□□那边有个场子,打牌还算清净,我之前也去过……”
雇他做陪玩的雇主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二世祖,笑了笑,随口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场子老板认识,带人过去,你有抽成。”
周子谦脸色一白,连忙摆手:“不是,只是朋友而已,如果您不想去……”
二世祖问:“你爷爷还在医院?”
“对。”周子谦试图引起他的同情,“所以我这阵子工作比较……”
二世祖连话都没有听他说完,转头对其他朋友道:“他们这种人就是这样,为了要钱,连自己爷爷生病都编得出来。”
众人哄堂大笑,周子谦站在人群里,嚅了嚅唇,连话都说不出来。
下一秒,电梯门打开,他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夏舒。
夏舒穿得正式,表现得体,就算看见他,也只是瞧了他一眼,很快就转过头去,把喝醉的二世祖们给请走,让电梯里的客人先下来。
几个二世祖刚想变脸,看见站在电梯里的霍钧,马上变得安安分分,退到一边去。
周子谦低着头,躲在人群里,不想让夏舒发现他。
周子谦竟然也去做了陪玩。
失去了富二代的仪仗,家庭贫困,家人生病,沦落到和夏舒当初一模一样的境地,他的选择并不比夏舒厉害。!
第 97 章 保研被毁(30)
30
不久之后,祝青臣接到了许溪的电话。
“喂,祝老师?”
祝青臣正在霍钧办公室里打游戏,接起电话,听见许溪的声音,连忙把游戏手柄塞给霍钧,让他帮自己打一下。
自从他和大反派相认之后,他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祝青臣拿着手机,走到霸总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接电话:“喂?”
许溪笑着道:“祝老师,你猜我现在在哪里给你打电话?”
祝青臣听着他那边吵杂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在牌场里?”
“不是。”许溪道,“我现在在我老家,刚下车。”
祝青臣疑惑:“嗯?你回家了?”
许溪道:“对呀,我不是京华人,我回家了。”
“谢谢您前几天把我骂醒,您说的对,我把陪玩当成是一场赌博,我已经赌了好几年了,一分钱都没捞到,还养出一身的臭毛病。所以我拿到这个月工资,就辞职不干了。”
“我准备回老家找份清闲一点的工作,足够养活自己就行,然后认真复习,参加明年的成人高考。”
祝青臣语气软了下来:“你能想通就很好,以后也想上大学吗?”
“嗯。”许溪认真地应了一声,“周子谦也就高中毕业,我总要比他厉害吧?”
“……”
说着说着,又提到了周子谦。
许溪道:“我不是故意提他的,我还是很讨厌他,所以要比过他。”
“好吧。”祝青臣又好气又好笑,“我也讨厌他,没关系。”
“您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他也在做陪玩。”许溪没忍住笑出声。
“我辞职前不久,他还在哄富二代给他花钱,结果人家富二代又不是冤大头,给他配了辆跑车,结果根本没过户,给他开两天又要回去了,富二代还管他要跑车保养费,哈哈!笑死我了!”
最后,许溪道:“虽然我出身不如周子谦,但是我总归赢了他,我有祝老师点拨我,但是他没有。”
祝青臣也没忍住笑出声来:“是吗?”
“对呀,他会永远陷在纸醉金迷里,永远以为自己和那些有钱人一样,永远都出不来。”许溪笑着道,“不说了,我要去找工作了,晚上要找个落脚的地方。”
“嗯,拜拜。”
祝青臣十分欣慰,挂了电话,霍钧正好帮他把游戏打通关。
霍钧帮他把游戏存档,然后站起身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走吧,今天还要去医院。”
“好。”
摆脱周子谦之后,不止是夏舒,整个夏家都在往上走。
夏舒因为表现出色,和另外两个实习生一起,都被留在了集团,现在在公司做兼职,每个月照样领工资。
夏母在酒店做保洁的时候,捡到了客人落下的包裹,客人给了谢礼一千块钱。
夏
父在开出租车的时候,遇见持刀歹徒,英勇与歹徒周旋,把歹徒拉到了派出所,被授予见义勇为奖章,还奖励了五千块钱。
就连夏弛自己,他画给哥哥的《诗经》也在网上火了一阵,有出版社联系他出画集,给了他一大笔版权费。
一家四口齐心协力,很快就把夏弛的手术费攒齐了。
在他们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合适的心脏也出现了。
手术很顺利。
只要经过几个月的调养,生活中多加注意,夏弛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学习生活了。
祝青臣和霍钧到达病房的时候,夏父出去工作了,夏母回家做饭了,只有夏舒陪着夏弛。
夏弛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看电视。
夏舒坐在床边,低着头,一边帮他削苹果,一边跟他说话。
夏弛不经意间转过头,看见祝青臣抱着一束向日葵站在病房门口,惊喜地喊出声:“祝老师!”
夏舒也回过头,喊了一声:“祝老师,霍总。”
“中午好。”祝青臣走进病房,把花束递给夏弛,“身体怎么样?恢复得好吗?”
“很好!”夏弛活力十足,“我感觉我今天就可以回家,但是医生说,还要观察几天。”
夏舒道:“他在床上躺不住,总是喊着要起来回家。”
祝青臣叮嘱道:“那还是听医生的话,再观察几天,等好全了再回家。”
夏弛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祝青臣找了个花瓶,把带来的向日葵插起来,放在床头。
忽然,祝青臣在床头柜上看见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里怎么有个听诊器?查房的医生把听诊器落下了吗?”
“不是。”夏舒笑着道,“这个是小弛特意买的。”
“买这个干什么?”祝青臣不明白。
夏弛一把捂住哥哥的嘴:“不要说!”
夏舒怕碰伤他,也不敢乱动。
祝青臣更疑惑了:“祝老师又不是外人,快跟我说说,你买个听诊器干什么?”
夏弛小脸通红,捂着哥哥的嘴,小声说:“听诊器……就是……听我自己的心跳声呗。”
原来如此。
祝青臣明白了。
夏弛格外珍惜这个健康的心脏,所以要用听诊器听听它的声音。
只有险些失去的人,才更懂得珍惜。
祝青臣摸摸夏弛的脑袋:“这又不丢脸,大家都喜欢把自己的宝贝捧在手里,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很正常的。小弛没办法把东西拿出来,就经常听一听。”
“没错。”夏弛松开捂住哥哥嘴巴的手,“家里人都笑我,只有祝老师懂我。”
“那当然啦。”祝青臣道,“我也经常把我的宝贝捧在手心里。”
系统忽然有点感动:“宝贝?你说的是我吗?”
祝青臣:?
“我是说奶茶!珍珠奶茶!”
系统一言不发,默默地飞到旁边,和红色的反派系统蹲在一起。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世界上最烦人的生物是宿主!
病房的窗户打开,阳光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窗照进来,正巧落在向日葵上。
像是夏弛逐渐好转的身体,也像是蒸蒸日上的夏家。
*
夏母留他们在病房里吃了饭,祝青臣陪着夏弛看了一会儿动画片,等夏弛睡着了,他和霍钧也要离开了。
祝青臣拉着霍钧,轻手轻脚地把病房门关上。
他跟夏舒说了一声:“先走啦。”
这一回,祝青臣没有再说“有事情就喊老师”。
因为他知道,夏舒和夏家人,已经具备了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不用再求助他了。
夏舒应了一声:“老师再见。”
祝青臣朝他挥挥手,拉着霍钧走了。
医院和集团离得近,两个人是走路过来的。
现在大中午的,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
两个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树影斑驳,细碎的阳光洒在红砖路上。
祝青臣转头看向霍钧:“我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你呢?”
霍钧颔首:“也差不多。”
“那我们可以……”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叮咚”一声。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大惊失色,迅速拉起霍钧的手:“快!我们快跑!”
霍钧疑惑:“怎么了?”
“系领导催我交上学期的课题论文!我没写!”祝青臣匆匆忙忙,“既然任务都做完了,那我们马上换世界,这样我就不用交论文了!”
计划通!
系统:?
“那你之前还怪我给你选的课题不好,反正你都不写。”
祝青臣道:“不管了,马上出发!”
祝青臣牵住霍钧的手:“试试牵着手,看能不能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
“好。”霍钧颔首。
从前他只能等祝青臣脱离小世界的时候,偷偷牵一下他的手。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握紧祝青臣的手了。
霍钧紧紧扣住他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
祝青臣有些惊讶:“诶,有点……”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又一片光羽落在眉间,发出淡淡的白光。
即将被传送走的时候,祝青臣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霍钧刚想回答,下一秒,两个人就被一股强劲的吸力分开。
祝青臣只来得及看到霍钧张了张口,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祝青臣忽然有些难过,脱离了小世界,他连大反派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他问了反派很多事情,唯独忘了问这个。
*
“霍钧!”
黑暗
中,祝青臣大喊一声,从床上弹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尽力适应黑暗,飞快地环顾四周。
他在一顶帐篷里,身下是柔软的驼绒毯子,帐篷外风声呼呼、飞沙走石。
帐篷里只有他一个人。
看来就算换世界的时候待在一起,他和反派也不能被传送到同样的地方。
祝青臣来不及难过,眉间光羽便发出淡淡的白光,叫他脑袋一沉,直接倒回床上。
祝青臣举起手,刚想说话:“系统,我想要我的……”
这回系统预判了他的行动:“没有史莱姆。闭上你的嘴,安静听我说。”
“可是我想要……”
系统直接给他播放视频——
“灵柩长埋深谷底——我重生了,重生在——没有永远的秘密——吧唧吧唧啾啾啾——”
祝青臣安静了,乖乖躺在床上看视频。
【书名:将军令】
【时代:古代架空】
【标签:虐恋情深,破镜重圆,美攻强受】
本书主角名叫楚云扬,出生在镇国公府。
楚云扬的爷爷,是大夏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平定西北,叫草原部落不敢进犯。
楚云扬的父亲,承袭爵位,一生镇守西北,守护边境百姓。
楚云扬的哥哥,一柄长枪,如龙蛇舞,名震草原。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楚云扬自然也是少年英雄。
他自幼习武、天资卓绝。
十四岁那年,带着五人亲卫队在外巡逻,遇见一支几十人的草原骑兵,思量片刻,就带着亲卫队莽了上去。
最后楚云扬大获全胜,六个人把几十个骑兵给俘虏了,一战成名!
楚云扬是西北边陲的小战神,所有百姓都说,镇国公府会世世代代传下去,世世代代守护西北安宁。
楚云扬十八岁那年,又一次立下大功,大破草原进犯。
皇帝特意宣他进京听封,庆功赴宴。
于是楚云扬收拾了行李,带着自己的亲卫小队,踏上旅途。
十八岁的少年英雄,穿银白铠甲,身披正红披风,手执红缨长枪,骑在通体乌黑的战马上。
就连马匹都披着铠甲,马蹄哒哒,行过玄武大街。
京中百姓赞叹,闺秀倾倒,就连端坐高位、阴翳刻薄的皇帝,看见他的第一眼,都不由地眼前一亮。
楚云扬获封威武将军,意气风发,威风凛凛。
他为人豪爽、广交好友,在京城一个月,上到权贵子弟,下到平民百姓,对这位威武小将军都赞不绝口。
就连皇帝,也时常召他入宫,在演武场比划两下。
一个月后,他要回西北去了,皇帝特意设宴为他送行。
席间酒酣耳热,众人不停劝酒,楚云扬也喝了不少,甚至趁着酒兴,舞剑送行诸位好友。
宴会一直到三更天才结束,楚云扬醉倒了,连路都走不稳,随
手招了一个小太监,
“…………”
,
低低地应了一声,扶着他往外走。
楚云扬闭着眼睛,脚步踉跄,跟着小太监离开宫殿、穿过回廊。
不知道走了多久,楚云扬问:“怎么还没到?”
小太监应道:“马上马上,小将军稍候,马上就到了。”
楚云扬也没在意,只当是自己喝醉了,走得慢。
又过了一会儿,小太监却扶着他来到一处宫殿前。
“快快快,搭把手,开个门。”
楚云扬疑惑,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有出宫,而是被带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他问了一句:“这是哪里?”
小太监哄他:“小将军醉了,走不动了,陛下恩赐,留小将军在福宁殿过夜。”
“那怎么……那怎么行?福宁殿是陛下寝殿,我怎么能……”
楚云扬转身想走,却被小太监们拉了回来。
“小将军安心吧,陛下马上就来。”
他们将楚云扬放在床榻上,楚云扬醉惨了,一沾床就睡着了。
小太监们还想去解他的衣裳,却被皇帝喝止了:“退下,朕亲自来。”
“是。”
小太监们恭恭敬敬地退到外面去,临走时,还将帷帐放下了。
烛火摇曳,帷帐朦胧,一室暖香。
皇帝看着床榻上熟睡的楚云扬,目光犹如毒蛇,慢慢爬过他俊朗英气的脸颊,顺着他的喉结,爬进他的身体里。
皇帝伸出冰凉的手,一只手覆在楚云扬的脸颊上,另一只手轻轻解开楚云扬的衣裳。
皇帝喜欢他,喜欢这个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将军。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皇帝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得到他。
所以他特意安排了这场送行宴,把楚云扬灌得烂醉,让人把他送到自己的床榻上。
皇帝把他的衣裳解开,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白玉脂膏。
可是途中,楚云扬被疼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察觉到自己被欺负了,也不管眼前人是谁,一把把他推开,拿上衣裳,就准备逃出去。
皇帝跌在地上,眼见着到嘴的猎物要逃走了,怒吼一声:“来人!来人啊!”
楚云扬听见皇帝的声音,不可思议地回过头。
怎么会是皇帝?
下一秒,十来个小太监从外面冲了进来。
楚云扬回过神来,极力挣扎,把宫殿里的花瓶屏风推倒,拿起凳子做武器,把整个宫殿砸得稀巴烂。
可他到底是喝醉了,身上也没什么力气,难以抵抗这么多人。
最后,他被十几个太监死死地按在了床榻上。
他们用上好的绸缎捆住他的手脚,像对待一只任人宰割的牛羊,把他固定在床榻上。
楚云扬看着步步逼近的皇帝,大声喊道:“陛
下,您喝醉了,我不是宫中妃嫔,我是楚云扬,我是威武将军!”
皇帝冰凉的手掌拂过他的脸颊:“朕没喝酒,朕很清醒,小将军。”
楚云扬震惊了,继续喊道:“陛下,我父亲是镇国公!我家世代守护西北!您不能这样对我!”
“镇国公是你父亲、你哥哥,和你有什么关系?西北有他们就足够了。”
皇帝神色淡然,继续手上的动作。
楚云扬痛极,不再哀求皇帝放了自己,而是开始破口大骂:“昏君……昏君!你该死!滚开!滚开啊!”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可他还在反抗。
皇帝碰他的脸,他就扭过头,死死地咬住皇帝的手,几乎要把皇帝的手咬下一块肉来。
太监们扬起手,想抽他的脸、掰开他的嘴,却被皇帝制止了。
皇帝伏在他身上,低声对他说:“就一次,等朕玩腻了,就放你回西北。你要是还敢反抗,朕就把你们全家都杀了。”
楚云扬死死地咬着他的手,目眦欲裂,流下两行滚烫的泪水。
楚云扬流了好多血,几乎染红整张床榻。
他发起高烧,烧了三四天,快烧傻的时候,一个劲地喊着:“娘,我疼……好疼……”
皇帝派了太医给他诊治,楚云扬稍微清醒一些,便想要回西北。
皇帝和他说好的,一次,一次就放他回去。
可是皇帝食言了,皇帝说,他还没玩够。
皇帝告诉镇国公府,楚云扬病了,留在宫中养病,要等过了年再回去。
楚云扬想跑,他跑了无数次,钻狗洞、钻水渠,甚至换上宫女的衣裳,可是每次都被人抓了回来。
他想给家里传信,可是送信的苍鹰被皇帝抓住,熬成了汤,逼着他一口一口喝下去。
最后一次,他筹谋好了一切,钻进出宫的粪车里,混出宫去,买了一匹快马,日夜兼程,奔赴西北。
他要回家!
就在他即将出关的时候,他又被皇帝的人抓住了。
他被绊马索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
他被皇帝的侍卫拖下去,他趴在地上,手指狠狠地插在沙地里,在地上拖出两道血痕。
他明明已经看见镇国公府的旗帜了!
他明明已经看见城头的狼烟了!
他明明看见了!他看见了啊!
这次逃跑,皇帝震怒,直接对外宣称,威武小将军病死。
他挑断了楚云扬的手筋脚筋,每天都让他喝药,让他使不上力气,让他变得如同痴儿一般。
他建造了一座金屋,铺上厚厚的地毯,把楚云扬关在里面,用铁链拴住他,像拴住一只金丝雀。
楚云扬的父亲兄长不愿相信楚云扬死了,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却只看见一具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父亲兄长不愿相信这是楚云扬,却被皇帝斥责降罪。
他们跪在殿外,想求一个真相的
时候,
?,
哄骗他说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家中剧变,楚云扬的父亲接受不了现实,一下子就病倒了。
没多久,草原部落趁着镇国公府无人,起兵进犯。
西北百姓不能无人护佑,楚云扬的兄长咬咬牙,也只能回到西北。
楚云扬的兄长一边抵御外敌,一边不断上折子,祈求皇帝将事情说清楚,把弟弟还给他。
皇帝每次收到折子,都会念给楚云扬听,见他没有反应,仍旧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才把折子丢到一边。
这一仗打了好几年,楚云扬家里请命的折子堆成一座小山。
直到——
楚云扬的父兄战死。
朝中无人可用,西北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镇国公府所有人战死,哪里还有人能护佑他们?
眼看草原部落就要打到京城来了。
这时,皇帝终于停了楚云扬的药,让太医把他治好。
楚云扬重新披上铠甲,骑上战马。
年少时的铠甲对他来说已经太大了,战马也已经老了。
他骑在马上,分明是二十多岁的人,却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楚云扬打起精神,策马率军,来到熟悉的西北,振臂一呼:“我乃镇国公府楚云扬!我来带所有百姓回家!”
最后,楚云扬大胜得归,两国签订合约,百姓重新安居。
皇帝站在城楼上,看着楚云扬苍白清瘦的脸庞,颇有感慨,低声对身边的太监道:“朕是不是做错了?苍鹰应该翱翔在草原之上,而不是被困在深宫之中。”
那个不可一世的暴君,时隔多年,终于再一次看见了当年魂牵梦萦的少年将军。
——《将军令》
【宿主任务:成为楚云扬的老师,确保楚云扬免受欺辱】
【世界难度:C级(联动副本)】
【任务奖励:生命值5点】
系统解释道:“这篇文不是发在绿绿网站上的,是发在红红网站上的,所以有一些描写可能……和之前那些文不太一样。”
祝青臣一个翻身,直接摔到床铺下面:“呕——”!
第 98 章 将军受辱(1)
1
西北的夜晚寂静无声。
祝青臣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帐篷顶。
系统守在他身边:“臣臣,你还好吗?我已经把少儿不宜的剧情屏蔽掉一部分了,剩下那些没办法了,还是不能接受吗?”
祝青臣回想起原书剧情,又没忍住,往旁边歪了一下脑袋,干呕一声。
恶心!太恶心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为国为民的镇国公府、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就这样毁在了一个昏君手里。
这个皇帝竟然还能坐稳皇位?竟然还没有亡国?
岂有此理!
他看过的小世界剧情梗概也算是多的了,这么恶心的,让人生理和心理都不适的,这个能排第一!
祝青臣握紧拳头,恨恨地捶了一下地面。
系统飞到旁边,扯了一块浸了水的干净巾子,给祝青臣擦擦脸。
冰冷的帕子贴在祝青臣的额头上,让他嗡嗡作响的脑袋安静一些。
系统守在他身边,又拿出自己的电子屏幕,给他扇扇风:“这样好点了吗?”
祝青臣缓了一会儿,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多了,谢啦。”
“不客气。”系统安慰他,“换个思路,这里是古代世界,我们可以直接杀人,不用走那些程序。”
祝青臣笑了笑,转头看它,小光球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蓝光。
祝青臣问:“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什么?”
系统自信回答:“英国公!”
“英国公?”祝青臣疑惑,“我也是国公?一个西北有两个国公?”
“对呀。”系统道,“你和镇国公是平级。镇国公镇守西北,皇帝怕他一家独大,所以特意派你前来牵制他。”
“当然了,你们两家关系很好,否则镇国公也不会特意让楚云扬拜你为师了。”
祝青臣若有所思,又问:“既然是国公,那我们两家应该都有免死金牌、丹书铁券一类的东西吧?”
“有。”系统道,“重要道具,早就帮你准备好了。”
“那有上打昏君、下斩奸臣的尚方宝剑或者龙头拐杖吗?”
“这个倒是没有。”系统查了一下,“对了,英国公,也就是你,有个御赐的玉戒尺。”
祝青臣不太确定:“啊?教书先生的戒尺?”
“对。一代镇国公和英国公都是开国公爵,原本的定位是武将之首和文臣之首,英国公还被尊为帝师,教导皇帝和太子,有个玉戒尺。”
“但是皇帝昏聩,不想让英国公管着他,所以特意把英国公调到了西北。在皇帝眼里,他可太聪明了,既能把英国公调走,又能让你掣肘镇国公,一箭双雕。”
祝青臣嘴角抽了抽:“是挺聪明的。”
两个国公盘踞在西北,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再加上手里兵权,都够造反的了。
系统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英国公子嗣凋零,只剩下你一个人,所以他不担心你们造反。”
“我就算死了,也不妨碍我造反啊。”
“不愧是你,渣渣臣。”
每个王朝都是如此。
开国初期册立的公爵,传到后期,要么子嗣凋零,要么被皇帝猜忌,狡兔死、走狗烹。
所幸他身份地位还算可以,在朝堂上还算能说话。
若真是一介布衣,只怕连金殿都上不去,更别提保护镇国公府和楚云扬了。
祝青臣心下已然有了上中下三策。
——下策,他让楚云扬装病,把进京的事情推脱掉。
避开和皇帝见面,皇帝也就不会见色起意了。
只是这样一个昏君,就算不和他见面,他也不会放过镇国公府。
这只能是权宜之计。
——中策,他马上和镇国公府一起造反,杀进京城,宰了皇帝。
原书后期,草原部落都能杀到京城,他们凭什么不行?
就是怎么劝服镇国公府,以及造反期间,如何防范草原部落进犯,是个问题。
——上策,他和镇国公府一起,做两手准备。
他陪着楚云扬进京,伺机反杀皇帝,另立新帝。
楚云扬的父亲和兄长留在西北,随时准备接应。
当然不是他非要一个皇帝,是古代社会暂时还需要一个皇帝。
而且造反是件大事,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前线死伤的都是无辜百姓。祝青臣经历过战争,不想再掀起腥风血雨了。
如果能兵不血刃,挑选一个品行端正的新君,或者挑一个年纪小的孩子,祝青臣花点时间教导,总不至于长歪。
祝青臣打定主意,觉得躺在地上有点冷了,便翻了个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拽住床上垂落下来的驼绒毯子。
结果下一秒,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祝青臣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再一次摔在地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营帐外传来少年人清清朗朗的声音:“爹、娘!老师!我抓狼回来了!”
祝青臣抱着毯子,回头看去。
火光映照,少年人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五六个亲卫。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爬起来,披上衣裳,准备出去看看。
说话的少年身披银白铠甲,在淡淡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他提着一匹死得透透的白狼,翻身下马,马背上还挂着两三匹毛色纯正的野狼,伤口正滴滴答答地往外淌血。
他整个人像一匹矫健的小狼,生机勃勃,想来这就是楚云扬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十七八的青年将军连忙捂住他的嘴。
“闭嘴吧,你还抓狼,我以为你被狼抓走了。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爹娘那边我都没敢说,只说你去找祝老师了,要是吵醒爹娘,看他们不打断你的腿。”
这是楚
云扬的哥哥,楚云庆。
楚云扬举起手里的白狼,朝哥哥傻笑:“我看见这只白狼,就带着人去追,本来想找到它们的巢穴,看有没有其他白狼,结果只有这一只。”
“老师不是最怕冷了吗?我把这只白的给老师做披风。”他回过头,拍拍马背上挂着的其他灰狼黑狼,“这头给爹,这头给娘。过几l天我还要去京城,这头做礼物送给陛下。”
楚云庆又生气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你随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你以后被狼叼走我也不管你。”
楚云扬眉飞色舞:“哥被狼抓走,我都不可能被狼抓走的。”
这时,祝青臣披着衣裳,掀开帐篷帘子,走了出来。
楚云扬看见他,连忙提着狼飞奔上前:“老师,看,我特意为你抓的狼,做成披风可暖和了。”
祝青臣看了一眼,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乖,不过下次不要这么冒险了,也不可以这么晚回来,哥哥很担心你。”
“我知道啦。”楚云扬把白狼丢给亲卫,又从马背上提起一只黑狼,“哥,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给你留?我给你留了,这头最肥最壮的黑狼给你。”
他凑到哥哥身边:“这头给哥,哥就别生我的气了。”
楚云庆板着个脸,抱着双臂,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偏偏楚云扬提着狼,一边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一边自卖自夸:“哥,你看啊,这只狼吃得油光水滑的,皮毛也油光水滑的。哇,穿上身肯定可威风了。”
楚云庆也就坚持了两息,最后在弟弟的攻势下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快点回去洗洗睡吧,都这么晚了。”
“好嘞。”
楚云扬把东西交给亲卫,让他们拿下去处理,然后又黏到祝青臣身边。
“我今晚可以在老师的帐篷里睡吗?我出去打猎瞒着爹娘,哥又说我去找老师了,所以我只能和老师一起了。”
祝青臣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那就没办法了,要不然你去向你爹娘承认错误吧?”
“不要了,万一我的腿被打断了,我就去不了京城了。”楚云扬撒娇,“老师,好老师……”
“那好吧。”祝青臣一脸无奈,“进来吧。”
“好耶。”
楚云扬把披风脱掉,飞快地钻进祝青臣的帐篷里。
楚云庆脸色不大好,随后向祝青臣抱拳:“实在是打扰祝老师了。”
祝青臣拍拍楚云庆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我会看着他的,你也回去休息吧。”
“好。”
祝青臣转身回了营帐,楚云扬已经把蜡烛点起来了。
他经常在祝青臣的营帐里休息,所以祝青臣这里有他的衣裳,还有专门给他睡的小行军床。
楚云扬拿了干净衣裳,跑到营帐外面去换。
祝青臣上了床,盖着厚厚的驼绒毯子,问:“大晚上的,你不冷啊?”
“冷啊。”楚云扬一
边哆嗦,一边应道,“但是老师教我要守礼,总不能在老师面前换衣裳吧?我在外面跑了一天了,衣服上都是脏东西,也不能带到老师的营帐里。”
这还是个挺实诚的小孩子呢。
没多久,楚云扬换上干净衣裳,从外面进来了。
他把自己的小行军床摆好,就放在祝青臣旁边,像个小孩子一样,挨着老师的床铺睡。
他铺好被褥,哆嗦着钻进被窝里:“好冷啊。”
祝青臣笑了笑:“知道冷还这么迟回来?”
“白狼太难得了,真的很想抓住送给老师。”
“嗯。”祝青臣应了一声,吩咐道,“把蜡烛吹了。”
“好。”楚云扬钻出被窝,把蜡烛吹灭。
营帐中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外面巡逻的士兵偶尔举着火把经过,火光映照在毡布上。
楚云扬还是不放心,小声道:“老师,别告诉我爹娘。”
祝青臣应道:“知道啦。”
过了一会儿,祝青臣问:“我刚才听你说,你过几l天要去京城?”
“嗯?”楚云扬疑惑,“老师忘了吗?年初的时候,我抓住了一个部落的小首领,陛下特意下旨,让我去京城玩玩,这几l天就要出发了。”
祝青臣枕着手,点点头:“老师有点糊涂了。”
看来剧情已经进展到楚云扬进京了。
他也要早做准备了。
“我还特意给皇帝也抓了一只狼呢。”楚云扬的语气不无得意,“他从小在京城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猎场,肯定没有见过狼。到时候我把狼毛披风拿出来,保管叫他大开眼界。”
楚云扬还是小孩子心性。
人家是皇帝,就算没有亲手猎过野狼,又怎么可能没见过狼皮披风呢?
他没有把皇帝当成君王,而是把皇帝当成朋友。
或许,这也是他不幸被皇帝盯上的原因。
他就是一块在西北长大、未经雕琢的宝石,闪闪发光。
皇帝掌控天下,当然也会试图掌控他,把他打磨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祝青臣顿了顿,又道:“老师和你一起去京城吧。”
“嗯?”楚云扬惊喜地看向他,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也能迸出光来,“真的吗?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你爹你哥都不陪你去,你身边没有一个大人陪着,我也不放心。”
“我自己就是大人了。”
“嗯……那你身边没有‘大大人’陪着,老师不放心。”
楚云扬傻笑:“老师能和我一起去就最好了。”
祝青臣淡淡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
楚云扬从床榻上坐起来,认真地看着他:“老师请讲。”
“京城不比西北,人心难测,皇帝也绝非你想的那样,到时候到了京城……”
祝青臣抬起头,见楚云扬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单纯,大概是没听懂,有
些无奈。
“算了,到时候老师陪你去,老师亲自教你。”
“好耶。”楚云扬躺回行军床上,“老师,我不傻的,我知道,做人要留个心眼,爹娘跟我说过的。”
但楚云扬这十几l年都长在西北,习武练兵,只知道武功和打仗,哪里知道权谋狡诈,人心诡谲?
他到底没有真正见识过那些腌臜东西,就算知道要留心眼,也不知道该在哪里留。
罢了,祝青臣翻了个身,缩进毯子里,他陪着去一趟,到时候再教就是了。
现在事情没有发生,祝青臣就这样跟他说,他也不会相信。
楚云扬等了一会儿,见老师不再说话,也闭上眼睛,安心睡着了。
*
翌日清晨。
祝青臣是被士兵们操练的号角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环视四周。
祝青臣也不知道楚云扬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他的行军床和被褥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就像是没来过一样。
祝青臣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衣裳,简单洗漱一下,便走出营帐。
士兵都在空地上操练,只见楚云庆背着手,站在演武台上。
楚云扬站在队伍里,扛着木制的武器,跟着士兵们一起比划招式。
他故意看着哥哥,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哈——哈哈哈——”
楚云庆瞧见他的模样,就没忍住想笑,嘴角抽搐了两下,连忙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楚云扬见哥哥不理自己,扭头看见老师,又开始对着祝青臣“哈哈哈”。
祝青臣笑着朝他摆摆手,别做这些小动作,专心练武。
楚云扬不肯,动作愈发夸张,声音也越来越大,一个人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忽然,楚云扬好像看见什么人过来了,连忙收敛了动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祝青臣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中年武将,身披盔甲,带着几l个副将,朝这边来。
中年人一张国字脸,山羊胡须,神色肃穆,一身正气。
想来这就是楚云庆和楚云扬两兄弟的父亲,镇国公。
镇国公瞧见祝青臣也在,远远地就朝他抱了个拳,喊了一声,加快脚步上前:“小公爷!”
其他国公早已经年过半百,只有祝青臣年纪最小,所以旁人都这样喊他。
祝青臣也远远地抱了抱拳:“镇国公。”
镇国公走到他面前,见他在看楚云扬,便道:“我这个小儿子太顽皮,让小公爷多费心了。”
祝青臣笑着道:“不会不会。”
客套了两句,镇国公和祝青臣并肩而立,低声问:“小公爷,这小子昨天晚上是不是出去打猎了?”
祝青臣疑惑:“啊?”
“他昨天一整天都不在,大晚上了也没回来,云庆说他去你那儿了,肯定不是吧?”镇国公一脸了然,“我是他爹,他一撅
腚,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98 章 将军受辱(1)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祝青臣想了想,道:“他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昨天晚上跟我念了半天,要给爹娘哥哥一人做一件狼毛披风。”
镇国公笑了一声,表情藏不住的高兴,却道:“嘴上说的好听。”
祝青臣道:“你也别教训他了,就当做不知道,要不然狼毛披风都没做好,你就拆穿了。”
“也是。”镇国公点点头,“既然小公爷求情,那就暂且放他一马。”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楚云扬就一个劲地往这边张望。
如果老爹一跃而起,要暴揍他一顿,他还来得及跑。
祝青臣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让他安心。
楚云扬这才松了口气,老师真好,谢谢老师。
系统飞在一边:“渣渣臣,你是个双面间谍。”
祝青臣一把抓住它,把它塞进衣袖里,假装没听见它说话。
系统努力挣扎:“死孩子……揍死你……”
*
没多久,楚云扬晨练结束。
他放下武器,小跑来到祝青臣面前。
“老师!”
“嗯。”祝青臣问,“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我去给老师拿点吃的。今天要上课。”
“好啊。”
楚云扬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其实还挺细心的。
在营帐前的空地上铺上毛毡和桌案,楚云扬把热气腾腾的烙饼和羊奶放在案上。
楚云扬乖乖地跪坐在毛毡上:“老师,我们今天学什么?”
祝青臣掰开烙饼的动作一顿:“学什么……嗯……”
这个问题他还没认真想过。
给读书人当老师,可以教他们写文章。
给现代学生们当老师,学什么学校都安排好了。
给小将军当老师……
祝青臣“嘶”了一声,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糟糕,他该教小将军什么?
这时,系统从他的衣袖里飞出来:“当然是教武功啦。”
“武功?!”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你忘了?我是病美人,我哪里来的武功?你有武功秘籍吗?给我一份。”
“没有耶,病美人。”
“那我怎么教?”
“随便教呗,我相信宿主可以的。”
“……”
指望不上系统,祝青臣躲在一大块烙饼后面,看向楚云扬。
楚云扬双眼亮晶晶的,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老师……”
“这个……”祝青臣想了想,“先去扎个马步。”
虽然不太理解老师的用意,但楚云扬还是乖乖地从地上爬起来,“哈”的一声,扎了一个标准马步。
祝青臣掰下烙饼,放进热腾腾的羊奶里泡一泡,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对楚云扬说:“这个……武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楚云扬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老师说的对。”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啊?”楚云扬有点疑惑,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对!”
反正老师说的都对!
“外练一口气,内练筋骨皮……”
“对!”
祝青臣对武功的了解,仅限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俗语。
再多的,他也说不出来了。
祝青臣悄悄跟系统撒娇:“系统、统统、好统统,你帮我嘛,我真的不会教了。”
系统理直气壮:“你刚才还把我塞进衣袖里,我不管你了。”
“我错了嘛。”祝青臣哭哭脸,“我要丢死人了。”
祝青臣抬起头,再一次看向楚云扬:“那个……老师之前是怎么教你的?上次讲到哪里了?”
楚云扬道:“老师去年把《孙子兵法》讲完了,上次讲到《太白阴经》第三卷。”
“噢噢,《太白阴经》。”祝青臣恍然大悟,“我教兵法啊……”
兵法!
他根本不是教武功的!他是教兵法的!
祝青臣一把按住准备逃跑的系统:“你骗我!你是个大骗子!”!
第 99 章 将军受辱(2)
2
祝青臣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兵法还是会的。
他还活着的时候,李钺负责“兵”,他负责“法”,所向无敌!
祝青臣让楚云扬把《太白阴经》拿出来,翻到上次没讲完的地方,继续给他讲,时不时穿插一些典故。
楚云扬坐在旁边,撑着头,听得入迷。
其他士兵巡逻回来,听见祝青臣在讲故事,也不由地停下脚步,围在祝青臣身边。
“正所谓‘水无常势,兵无常形’,蜀国大将关羽……”祝青臣端起案上的茶碗,楚云扬立即会意,给老师添茶。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祝青臣。
看见他端着茶碗,看见他抿了一口茶水,看见他擦了擦嘴角,最后听见他悠悠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不干了!
楚云扬不干了!
所有人都不干了!
“老师,怎么不说了?说完嘛,求你了。”
“小公爷,你说啊!关羽后来怎么了?”
正巧这时,镇国公府的侍从过来请他。
“小公爷,镇国公和夫人请您过府里用饭。”
“好。”祝青臣放下茶碗,对楚云扬一行人无奈地摊了摊手。
没办法了,他要走了。
他起身想走,却被一群人死死抱住了腿:“小公爷!”
楚云扬对侍从摆摆手:“让我爹我娘他们再等一会儿,祝老师给我上课呢。”
下一秒,他也趴了下来,一把抱住老师的腿:“老师!”
祝青臣动弹不得,只能让侍从稍等,重新在位置上坐下,给他们讲故事。
“关羽登高北望,见襄江水势汹涌,心下便有了计较……”
祝青臣又花了一炷香时间给他们把故事讲完,这下总算可以走了。
结果一群人又围着他:“小公爷,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吧!”
“真不行了!下次、明天,明天再讲!我得走了!”
祝青臣拽着楚云扬,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镇国公府的侍从连忙帮他把马匹牵过来。
祝青臣翻身上马,一拍马屁股,策马离开。
军营驻扎在大夏与草原的边境,往东不到几里就是凉城,两个国公府都在凉城,与百姓共进退。
祝青臣在镇国公府门前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侍从,带着楚云扬进了府。
正厅里,镇国公一家已经在饭桌前等着了。
镇国公捋着胡须:“肯定是那个小兔崽子又缠着老师了。”
坐在他身边的镇国公夫人冷哼一声:“是该松松皮了。”
楚云扬的哥哥和嫂子就坐在旁边,但笑不语。
小兔崽子楚云扬下意识往老师身后躲了躲。
祝青臣笑了笑,护着他,朝几人抱拳:“抱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一行人连忙起身行礼。
他年纪小,镇国公夫妇看他就跟看孩子一样,笑着道:“不要紧,快来坐。肯定是楚云扬作鬼作怪,不用理他。”
“?_[(”
“噢。”楚云扬拿起自己的碗筷,委屈巴巴地坐到圆桌最外面去吃饭。
镇国公给祝青臣倒了一杯清酒,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小公爷,您也知道,陛下召云扬进京,家里准备了一些礼物,让他带去京城。”
“但是我们也好久没有回京了,不清楚京城的状况,恐怕失了礼数。所以等会儿吃完饭,你要是得闲,能不能请你帮忙掌掌眼?”
祝青臣见他一脸真诚,连忙应道:“我也正想找你们说这件事。”
“哦?”
“此次云扬进京,我陪他去。”祝青臣放下酒杯,语气坚定。
镇国公一家都有些惊讶。
“这怎么好意思?这路上奔波,况且陛下并未传召,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我心中已有计较。”
祝青臣转头看向旁边的侍从。
镇国公会意,挥退旁人,只留下一家人和祝青臣。
确认没有外人在场,祝青臣才道:“你们许多年不曾回京,对京中局势不甚明了。此次云扬被召,我特意写信询问我在京城的朋友。”
祝青臣皱着小脸,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我劝你们,对皇帝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这这这……”镇国公大惊失色,低声道,“小公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祝青臣继续道:“皇帝昏聩无能,处理朝政,完全就是随心所欲。”
“三月前斥责了刘侍郎,逼得他不得不告老还乡;两月前杖责了卫老将军,卫老将军再也骑不了马;一个月前上朝,直接用印玺砸破了陈老御史的脑袋。”
这些都是系统告诉他的原剧情。
大概是为了显示皇帝攻杀伐决断。
祝青臣只觉得脑袋疼,毕竟不是人人都当皇帝,但是人人都有可能被皇帝砍脑袋。
遇上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皇帝,简直是灾难。
祝青臣只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并没有说皇帝会对楚云扬见色起意。
毕竟事情还没发生,太过匪夷所思的东西,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把他们的思路往皇帝欺辱朝臣上面引,就足够引起他们的警惕了。
祝青臣继续道:“西北已有镇国公,皇帝为何还要派我前来?镇国公月月上折,皇帝为何还要我每月上一道折子,述明西北状况?皇帝对镇国公府早有戒心。”
“况且,年初那场胜仗,又不是云扬一个人打下来的,镇国公与楚将军才是主力,为何陛下偏偏宣召云扬?就单单是为了褒奖他吗?若是褒奖,怎么不一起宣召其他人?”
“镇国公府已经有一个镇国公、一个楚将军了,陛下害怕,他害怕镇国公府满门都是将军,所以特意要探一探云
扬的虚实,或者……”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按照这个思路,皇帝不会允许镇国公府满门英武,楚云扬可能面临的就是……
所有人不敢再想下去,但是都变了脸色。
他们一家虽是武将,但也不傻。
要么祝青臣说的是真的,陛下确实多疑刻薄、难以相与,楚云扬此次进京,凶多吉少。
要么祝青臣说的是假的,可他图什么呢?
图挑拨镇国公府和皇帝的关系吗?这对他有什么益处?
祝青臣看出他们的顾虑,又道:“英国公府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过是个捡漏袭爵的文臣,手无缚鸡之力,我要离开,对西北兵权战局没有任何影响。”
“云扬是我的学生,我会陪他入京,完全是出于爱护之心。只希望诸位对京城多加防备,不要轻信陛下的旨意,尤其是陛下用各种理由推迟云扬回西北的说辞。”
“我只需要一支十人亲卫队、三只传信用的苍鹰,用来保护我与云扬安全,以及随时保持联络。”
镇国公细忖,确实是这个道理。
小公爷要的东西不多,十个人、三只鹰而已。
总不能说他要用这些东西造反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皇帝果真对他们家不怀好意。
楚云庆一拍桌子:“既然如此,云扬干脆不去就是了。”
“那怎么行?”镇国公夫人正色道,“陛下几月前就传召了,要是几个月前找借口推辞还好。这几天就要动身了,现在不去,就是欺君之罪。”
“就说云扬突发恶疾,病得快死了,皇帝总不至于硬逼着他去吧?”
“这也是欺君之罪,做戏就要做全套,云扬一旦开始装病,就要一直缩着,病好了,照样得去京城。”
“那我替云扬去。”
“这还是欺君之罪。”
这时,镇国公发了话:“必须得去。若是陛下打定主意试探我们家,这次不去,总有其他时候要去,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楚云庆急道:“可是云扬年纪这么小,心思又单纯,怎么能应付得了那些弯弯绕绕?”
镇国公反问:“云扬应付不了,你就应付得了了?”
楚云庆噎了一下。
他自然也不行,这两兄弟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会打仗,不善权谋。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楚云扬放下手里的碗筷,站起身,走到祝青臣身边:“爹、娘、哥哥,我去,我不怕!”
镇国公抬起头,见小儿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又见祝青臣神色坦荡,虽然不愿承认,心中却已信了几分。
他站起身,向祝青臣行了个大礼:“有劳小公爷。”
“不敢。”祝青臣连忙站起身,结结实实地扶了他一把。
镇国公一脸肃穆:“小公爷放心,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皇帝扣下小公爷和
云扬不放,我一定……”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也是,一辈子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忽然要他说这样的话,他怎么开得了口?
镇国公沉默良久,最后定定道:“我必定,领兵相救!”
镇国公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小公爷为我儿以身犯险,我怎么能置身事外?若是……若是陛下真的……我一定!”
他已经语无伦次了,但意思和决心都是清楚的。
祝青臣叹了口气,握了握他的手:“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
镇国公转过头,对家人道:“小公爷好心提醒,事关全家人的性命,下了这个桌子,就把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一家人都应了:“是。”
生在武将世家,他们更知道保守秘密的重要性。
若是嘴巴不严,只怕下一刻就掉脑袋。
镇国公朝祝青臣伸出手:“礼物都在院子里,还要劳烦小公爷替我们掌掌眼。”
“好。”
他们一家人怪实诚的,在祝青臣戳破之前,他们还满心满眼地把皇帝当成明君侍奉,给皇帝准备的礼物,堆成了一座小山。
西北特产的宝石、油光水滑的狼皮,还有各色土特产。
祝青臣拍了拍一大箱的宝石,淡淡道:“换个小点的木匣子,外面用宝石镶嵌,里面的宝石也不用装满,挑中等货色就行。”
“而且要特意说明,这是从草原部落缴获来的战利品,不是镇国公府特意搜罗的。”
众人都明白了。
正是敏感时期,这么一大箱子宝石送上去,万一皇帝多疑,怀疑他们家大肆敛财,疑心就多一重,祝青臣和楚云扬在京城的危险就多一重。
换个精美的匣子,又说是战利品,既不失礼数,又能显得镇国公府忠君爱国,不论拿到什么东西,都不敢藏私,一并献给皇帝。
镇国公夫人马上应道:“是,我马上安排人去办……算了,我亲自去办。”
祝青臣又看了看剩下的东西,把好东西都挑出来。
狗皇帝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剩下一些土特产,不扎眼,很安全。
“这样就可以了。”
“还是小公爷缜密,多谢小公爷。”镇国公松了口气,连连朝他拱手,转过头,又踹了两个儿子一脚,“学着点。”
一家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有马蹄声传来。
镇国公噤了声,楚云庆和楚云扬两兄弟捂着被踹的屁股,“哎哟哎哟”地直叫唤,没有一点儿破绽,就像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瞎胡闹。
士兵在府门前翻身下马,快步跑到镇国公和祝青臣面前。
“两位公爷,大都探子传来密信。”
“快拿上来。”
草原有三十六个小部落,其中大部分归顺宇文鲜卑,国号为周。
大都是他们的都城。
大夏与北周冲突百年,两国自然都给对方安插
了探子。
镇国公接过塞在小竹筒里的密信,首先确认竹筒完整,途中没有被人打开过,这才拿出匕首,把牢牢封在竹筒上的黄泥撬开。
竹筒里一张折叠整齐的绢帛,镇国公打开绢帛,其他人自觉背过身去。
祝青臣倒是不用避讳,直接凑过去看。
那绢帛上是四个小字——
摄政点兵。
镇国公脸色一变,转头看向祝青臣,目光震惊:“北周摄政王……”
祝青臣也不太懂,连忙呼叫系统:“系统,这怎么回事?原书里应该没说,楚云扬去京城的时候,草原大举进犯吧?”
要真是这样,外有强敌,内有昏君、腹背受敌,这他还怎么打?
系统飞到他身边,介绍道:“草原那边的老皇帝前几年刚死,几个皇子年纪还小,所以立了一个摄政王。也就是这个摄政王,后来趁着西北无人,起兵进犯。”
“但是原书里确实没说,摄政王在这个时候就开始点兵了。这个时间节点,草原政权应该自顾不暇才对。”
祝青臣思忖道:“这个摄政王叫什么名字?”
系统道:“宇文恕。”
祝青臣若有所思,对镇国公道:“不要紧,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把绢帛烧了,加强戒备就是,不要被外人知晓,以免人心惶惶。”
*
从大都点兵,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来到西北边境,至少需要十日路程。
祝青臣一边给楚云扬上兵法课,一边等着这位摄政王大驾光临。
这天下午,祝青臣坐在树下,照例给士兵们讲故事。
楚云扬给他添茶,另一个小兵给他扇风,还有一个小兵帮他赶虫子。
故事正讲到《火烧赤壁》,众人听得入迷。
忽然,军营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
楚云扬率先反应过来,放下茶壶,站起身来。
随后其他士兵也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披上盔甲,准备集结。
楚云扬拿起自己的武器:“快,来两个人护送祝老师回城,务必要确保祝老师安全,其他人跟我出去看看。”
可是他一扭头,祝老师已经率先冲出去了。
他从马厩里找到自己的白马,一扯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不是……”楚云扬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追上去,“老师!”
祝青臣匆匆忙忙赶到前线。
镇国公和楚云庆披挂整齐,骑着战马,率领千余士兵,随时准备迎战。
面前是一条雪山融化后汇集而成的河流,还有木刺绊马索等防御工事。
再对面,就是整装待发的草原骑兵,大约也有千余人。
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执武器,杀气腾腾。
祝青臣骑着马,穿过人群,来到最前面。
镇国公惊讶:“小公爷,你怎么也来了?”
祝青臣道:“我过来看一个人。”
镇国公提醒他:“等会儿要是真打起来,
小公爷快点回去,
你这连盔甲都没穿,万一出点什么事。”
“我知道,看完就回去。”
“好。”
没多久,对面的草原骑兵从中间分开一条路。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拽着缰绳,骑着战马,从后面缓缓走上来。
因为隔得有点远,祝青臣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清他典型游牧民族的装束。
他也没有穿戴盔甲,而是穿了自己的便服。
披散着的黑色头发,像大型犬一样微微卷曲。
黑色的狼皮,完整地剥下来,一整块披在肩上。狼的脑袋还搭在他的肩上,狼牙锋利,凶相毕露,仿佛活着一般。
白天太热,就露出一边肩膀,把披风系在腰间。晚上天气转冷,就把狼皮完全披上。
隔着冰川河流,祝青臣对上他的目光。
凶狠、阴鸷,比草原上所有野狼都要恐怖。
镇国公低声介绍道:“北周摄政王,宇文恕。”
祝青臣皱了皱眉头,转头朝楚云扬招了招手,想让他用号角对着对面喊一句“上辈子杀猪”。
没错,他和大反派定好的暗号。
他有点怀疑这个摄政王就是反派。
可是没等他抬起手,下一刻,对面的人有了动作。
摄政王也抬起了手。
镇国公以为他要带兵发起冲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也抬起手,把祝青臣护在后面,自己则随时准备带兵迎战。
可是又下一刻,凶恶的摄政王举起手,将手指贴在自己的唇角。
他抬起手,给祝青臣送了一个飞吻。!
第 100 章 将军受辱(3)
3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位摄政王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只有祝青臣明白。
他这是给自己抛飞吻呢。
上个世界,他们在定暗号的时候,大反派就说要抛飞吻,祝青臣不同意,最后改成了挠头。
结果他还是喜欢抛飞吻。
祝青臣握着缰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摄政王策马往边上走了两步,重新进入祝青臣的视野,又一次抬起手。
得不到祝青臣回应,他就一直对暗号。
真是要命!
祝青臣只能赶紧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就这样,就这样,别再现眼了。
确认对面是祝卿卿之后,摄政王满意了,朝身后骑兵摆了摆手,退兵离开。
镇国公一脸迷茫,问祝青臣:“不是,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带着兵出来溜一圈,然后又回去了?”
祝青臣扯了扯嘴角:“没事,他们人也不多,应该是见我们兵强马壮,不敢轻易过来。”
“这倒也是。”
忽然,对面的摄政王又举了一下手。
士兵们马上又警觉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镇国公也连忙举起手,准备再次迎战。
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马上冲锋。
下一秒,一个草原骑兵翻身下马,放下武器,小跑上前,拿着牛角做的号角,用不太熟练的汉话,朝对面喊道:“摄政王诚心和谈,特邀英国公、镇国公一叙!”
镇国公和祝青臣对视一眼,镇国公问:“这摄政王身体不好,脑子也坏了?匆匆忙忙点兵过来,就为了和谈?他还一个劲地抬手做什么?我都快被他吓死了。”
祝青臣想了想,帮大反派遮掩过去:“他们的老皇帝过世不久,新君年幼,主少国疑,想来这位摄政王的日子也不好过,为求安稳,所以特意前来和谈。至于一直抬手——”
祝青臣顿了顿:“可能他真的有病,肩膀疼吧。”
“也是。”镇国公深以为然,“小公爷以为呢?该和谈还是……”
“若是能和谈,自然最好。我们现在的状况,也腾不出手来应付外敌。”
“对。”
祝青臣转过头,朝楚云扬招了招手:“云扬,你朝对面喊……”
楚云扬点点头,从士兵手中拿过号角,高高举起,大声喊道:“两位国公接受和谈!明日此时,此地和谈!幕天席地、坦诚相见,不得穿甲带兵,违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对面的摄政王拿起号角,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双方喊话完毕,便开始陆续退兵。
镇国公始终保持警惕,退兵途中,自己殿后,时不时还回头看看,生怕是草原人使诈。
摄政王却不设防,骑着马,头也不回地离开战场。
要是这个时候,祝青臣一箭射过
去,
▓▓[,
对镇国公道:“没事,我们也回去吧。回去之后,记得将此事写成奏疏,万一皇帝问起,也好交代。”
“这是自然。”
*
双方约好了和谈见面的时间。
天一黑,祝青臣就派出楚云扬和他的亲卫小队,让他们偷偷摸到河对岸,把对岸的牧草全给割了。
河岸边牧草茂盛,完全可以藏匿几个敌方士兵,明日见面,为免对方使诈,自然还是清理干净为好。
结果楚云扬刚到河边,还没来得及蹚到对岸去,就和对面的人撞上了。
摄政王那边也派了人来,准备割草。
两队人马猫着腰,躲在草丛里,面面相觑。
最后,楚云扬比了个手势:“我们割我们这边的,你们割你们那边的,不用过河。”
对面的小头目点点头,表示同意:“没问题。”
于是双方都开始割自己这边的牧草。
反正能交差。
楚云扬弯着腰,挥舞着镰刀,像挥舞刀剑一样,刷刷刷几下,就把河岸边牧草砍倒。
不多时,河岸两边被夷为平地,一望无际。
楚云扬抬起头,看见对面也砍得差不多了,便朝对面抱了抱拳。
对面的小头目也回了礼。
虽然礼数周全,但他们还是信不过对方,两边人马放慢动作,死死地盯着敌人,然后开始后退,各自回各自的营地。
营帐里,祝青臣坐在长案前,托着腮,正撰写给皇帝的奏章,握着笔,在纸上涂涂抹抹。
这里的皇帝疑心太重,一字一句都要斟酌。
如果皇帝是李钺,他才懒得写,直接用大白话糊上去就完了,反正李钺随便看,也不会怀疑他。
写奏章真是太费脑子了。
没多久,楚云扬掀开帘子进来。
祝青臣抬起头,看过去。
楚云扬抱了个拳,露出两颗小虎牙:“老师,都办好了。”
“嗯。”祝青臣歪了歪脑袋,只见跟着楚云扬出去割草的亲卫队,在外面站成一排,有一个人格外高大,映在帐篷上的影子都格外高大。
这个人……
祝青臣收回目光,对楚云扬道:“挺好的,去休息吧。”
楚云扬自信满满:“好嘞,谢老师!”
楚云扬转身带着亲卫队离开。
果然,最高大的那个男人没有跟着走,而是留在了营帐外面,影子始终照在篷布上,没有离开。
祝青臣心下了然,轻轻放下手里的笔,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剑,脚步无声,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系统疑惑:“臣臣,怎么了?”
祝青臣道:“楚云扬这个小蠢蛋,带五个人出去割草,割完了,带着六个人回来,他也没发现不对劲。我刚才没敢跟他说,怕他打草惊蛇。”
系统惊恐
:“啊?”
祝青臣握紧长剑,缓缓靠近那个高大的身影。
下一秒,“哗啦”
一声,祝青臣掀开帘子,把长剑横在男人脖颈上的时候,男人也把匕首抵在他的心口。
祝青臣往前压了压长剑,死死地抵住男人的喉结,揭开男人的头盔。
让我看看你是谁!
宇文恕躲在头盔底下,歪了歪脑袋,笑着看向他:“祝老师。”
是我,大反派!
祝青臣深吸一口气,握着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捶在盔甲上,“咚”的一声响。
祝青臣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有毛病?不是约好了明天和谈吗?干嘛又跑过来?”
宇文恕笑了笑,低声道:“想见祝老师了。我一个人在草原,吃不饱睡不好,连他们说的话都听不懂,格外想念朋友。”
祝青臣瘪了瘪嘴,怀疑地看着他:“你的系统没帮你翻译?”
宇文恕委屈巴巴:“没有,它什么都不会。”
反派系统:?
“你放狗屁!我什么时候没帮你翻译了?你就会装可怜!”
正巧这时,不远处巡逻的士兵听见动静,抄起武器赶了过来:“小公爷,出什么事了?”
祝青臣抓着宇文恕的盔甲,把他丢到营帐里,对巡逻士兵道:“没事,一只鹰飞过来,又飞走了。”
“小公爷有事随时喊我们。”
“好,多谢。”
待他们走后,祝青臣回到营帐里,把帘子放好,用石头压好。
要是被人发现他夜会敌国摄政王,传出去,他还要不要活了?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祝青臣回过头,招呼宇文恕:“随便坐吧。”
宇文恕已经在软垫上坐下了,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祝青臣拿出自己准备明天早上当早饭吃的两块烙饼,又拿出装羊奶的水囊,给他倒了一点。
“我这里的东西也不怎么样,这个饼放在火上烤一烤还行,羊奶加了点糖。”
宇文恕啃了一口烙饼:“祝老师这里的东西好吃,草原那边光吃草。”
祝青臣怀疑他在胡咧咧:“草原吃草?不应该是牛吃草,人吃牛吗?”
反派系统大喊:“没错!就是这样的!他只会装可怜……”
宇文恕若无其事地按住它,用头盔把它盖住,物理隔音。
“不要理它。”
两个人简单交流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
祝青臣道:“我这边主角是楚云扬,就那个小孩儿,马上要跟他去京城。”
宇文恕也道:“我这边老皇帝刚死,一群狗崽子抢皇位,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听话的小孩上位。”
“嗯。”祝青臣点点头,“我的任务应该还算好做,保护好楚云扬就算完成。那你呢?”
大反派的任务就是给主角使绊子,让主角身败名裂。
祝青臣是肯定要护着主角受的,皇
帝又远在京城,他怎么办?
宇文恕淡淡道:“我带兵随祝老师一同进京。”
祝青臣使劲摇晃他的肩膀:“不行!你在想什么东西?你现在是草原摄政王!”
事情要是传出去,他们还没到京城,就直接弄死了。
况且,就算他是摄政王,也未必能管得住手底下每个士兵。
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引外敌,灭内敌,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做法。
祝青臣正色道:“我带着楚云扬进京,我也和镇国公说好了,若是我有难,他一定会出兵相助,你不能派兵过来!”
见宇文恕不说话,他又拍拍宇文恕的手臂:“听到了吗?”
宇文恕乖巧地点了点头:“听到了。”
祝青臣拍拍他的手臂,作为鼓励:“这次你留在草原,我去京城,帮你把皇帝拉下马,就算是让他身败名裂了。”
“好。”宇文恕应了一声,“我在这里等祝老师回来。”
“嗯。”祝青臣把烤好的烙饼分给他,“给你吃,等一下我带你回去。”
宇文恕在祝青臣这边吃饱喝足,等夜深人静的时候,祝青臣给他戴上头盔,带着他走出营帐。
刚刚被砍下来的牧草发出草木的清香,月光洒在草地上,一片皎洁。
祝青臣把宇文恕的头盔摘下来,小声问:“你从哪里弄到我们这里的盔甲的?”
“捡的。”
“哪里捡的?”
“路上。”
祝青臣根本不信,上手扒他的盔甲:“脱下来,你拿走一件,我就有一个士兵没衣服穿。”
“噢。”宇文恕乖乖抬起手,让祝青臣帮他卸甲。
夜风拂过,宇文恕只穿着一身玄色的单衣,披散着微卷的头发。
临别前,他深深地看了祝青臣一眼,又朝他张开双臂。
“还好有祝老师,否则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早晚被逼疯。”
祝青臣也是这样想的,但没有和他拥抱,只是握着拳头,碰了一下他的手,安慰他,也鼓励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宇文恕也不恼,大大方方地放下手臂:“这次分开行动,祝老师要当心。”
祝青臣点点头:“我知道。”
宇文恕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竹哨,塞到他手里:“这个给祝老师。遇到危险,吹响哨子,草原上最雄壮的苍鹰会过来,用它给我传信。”
“好,谢谢。”
祝青臣把竹哨收进怀里,目送宇文恕离开。
夜间天气转冷,雪山融化自然减少,那条冰川河流的河水也减少许多。
宇文恕只穿着一身玄色单衣,提起裤脚,抬脚迈进河里,河水只没过他的脚背。
行走时带起轻轻的水声。
祝青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从前也有个人,在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带他出来玩水摸鱼。
下一刻,宇文恕转过身来。
甚至有一个瞬间,祝青臣以为他就是那个人。
等月光散去,祝青臣看清楚陌生的脸庞,有些失落地朝他挥了挥手。
宇文恕笑了笑,也朝他摆摆手。
回到营帐,祝青臣倒在床铺上,用驼绒毯子把自己包起来:“好想回家。”
他好久没说这样的话了。
除了刚开始做任务、去第一个世界的时候,不太适应,总是撒泼打滚想回家。
其他时候,他都表现得很好。
可是今晚,他就是没由来地……很想家。
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的月亮太圆了吧。
系统守在他身边,拿出自己的小屏幕哄他:“臣臣,要不要一起来看动画片?破例给你看一集。”
祝青臣没有回答,缩在毯子里不肯出来。
系统继续哄道:“那给你看两集?三集?别难过了,来看动画片。”
祝青臣委屈巴巴地从毯子里钻出来,只露出一个脑袋,带着小小的哭腔:“我要看五集。”
系统犹豫了一下,眼见着祝青臣又要缩进去了,连忙应道:“好好好,五集就五集,真是拿你没办法。”
系统把小屏幕放在祝青臣面前,把自己先前下载好的动画片给他看。
祝青臣马上破涕为笑:“谢谢你,系统。”
蓝色的小光球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不客气,我们臣臣还是个小朋友呢。有时候我也会想,我是不是从事绑架行业的,专门把你绑过来做任务,也没有问你愿不愿意。”
祝青臣笑了笑,搂住它:“我愿意的,和你一起做任务。”
*
祝青臣看了三集动画片,实在是熬不住,含着眼泪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亮了。
祝青臣抹了把眼睛,爬下床铺,简单洗漱一下,拿出自己的官服。
今天要去和谈,为显正式,应该穿得庄重一点。
他刚套上官服,楚云扬就来了。
一大早,他就活力十足:“老师!您起来了吗?”
祝青臣应了一声:“起来了,怎么了?”
“我爹娘让我送件东西过来。”
“什么?你进来吧。”
楚云扬捧着一个木匣子,像献宝一样小跑进来:“老师!”
祝青臣打开匣子,从里面提起一件薄薄的……
小背心?
“金丝软甲!我家的传家之宝,穿上可以刀枪不入!”楚云扬介绍道,“今天您和我爹不是要去见摄政王吗?老师又不会武,我爹娘特意让我拿来,给老师防身用。”
祝青臣明白了,点点头:“那就谢谢你们了,我会穿上的。”
“那老师先换衣裳,我出去给老师拿早饭。”
“好,谢谢。”
祝青臣笑了笑,只能把外面的官服脱下来,把金丝软甲穿在里面。
镇国公府不知道摄政王是他这
边的人,
只是单纯地担心他不会武功,
被欺负了。
他穿戴整齐,用过早饭,便和镇国公一起前往河岸。
日头渐渐起来了,镇国公派人在河岸上搭了棚子,又放了茶几软垫,坐得更舒服些。
对面的草原人也搭了棚子,朝这边喊道:“两位国公爷请过来啊!”
这边的士兵也喊道:“你们的摄政王请过来啊!”
“你们过来啊!”
“你们过来!”
两边人马隔着河流对喊,谁也不肯先过去。
祝青臣抱着手,站在河对岸,朝宇文恕打手势:“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宇文恕无奈地摊了摊手,朗声道:“我过去。”
“摄政王不可!”
草原人还想拦,宇文恕却不在意,摆了摆手,把腰间长刀交给随从,然后脱下鞋子,挽起衣摆,从河中涉水而来。
见他如此有诚意,镇国公也不好意思起来,把自己藏在衣袖里的短刀丢给随从,让随从后退。
祝青臣震惊了:“昨天不是说不带武器吗?”
“兵不厌诈嘛。”镇国公笑了笑,“等会儿要是打起来,小公爷就往我身后躲。”
“好。”
这时,宇文恕也到了他们面前,举起右手,向他们行了个草原人的见面礼。
祝青臣装模作样地回了礼:“摄政王请。”
三个人分别在长案两边坐下,两边士兵在他们身后,随时准备冲上来开战。
祝青臣煮水烹茶,宇文恕架着脚,坐在软垫上,开门见山:“本王此次来见两位国公,是为和谈。”
“我大周与大夏相争百年,始终未曾分出胜负。一路行来,不论周夏,百姓人人自危,无处安居,令人心痛。”
“本王此来诚意十足,盟约已经备好,十年之内,本王绝不兴兵,没有附加条件。”
祝青臣给他添了茶,看向镇国公。
祝青臣没有意见,主要看他的。
镇国公叹了口气,正色道:“确是如此,我镇国公府一门,世代坚守西北。纵是如此,倾我满门之力,亦不能护西北百姓人人安居乐业。若是能够和谈,自然是最好的。”
当然了,镇国公也给他们留了余地:“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擅作主张,还需要上奏天听,请陛下裁决。”
此次和谈还算顺利。
一共就三人,其中两个还是早就商量好的,只要搞定镇国公就行了。
最后,祝青臣和镇国公商量好了,祝青臣带着楚云扬进京的时候,顺便将此事禀告皇帝。
另外,在此和谈期间,双方都不得兴兵。
祝青臣和宇文恕击掌为誓,绝不食言!
*
三日后,一切准备妥当,到了启程的日子。
不像原书里写的那样,楚云扬只带了几个亲卫,就高高兴兴地冲到京城里去了。
在祝青臣的有意安排下,
镇国公府做足了准备。
除了楚云扬的亲卫队,
,
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扮成运送礼品的寻常士兵,护送他们一路进京。
另外,镇国公府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防身的武器和救命的丹药,还有一些书信。
镇国公府虽然搬离京城许久,但是京中武将,大多是老镇国公的部下。
镇国公夫妇一起合计了三天三夜,挑选出值得信赖的同僚,专门写了言辞恳切的书信,让祝青臣和楚云扬随身携带。
必要的时候,拿着书信去找这些人,他们一定会帮忙。
他们把所有能想到的门路都准备好了。
临行这天,万里无云,西北的天一片澄净。
城门外,镇国公府一家给他们送行。
楚云庆和楚云扬两兄弟抱在一起,依依惜别。
楚云庆叮嘱道:“到了那边,一切听祝老师的,不许擅作主张,不许到处乱跑,到了时间就赶紧回来。”
楚云扬用力点头:“嗯嗯,记住了,哥放心。”
楚云庆又道:“还记得哥跟你说过的吗?如果别人给你送贵重礼物要怎么样?”
楚云扬回答:“说我年纪还小,用不上这么贵重的东西,要回去问老师。”
“嗯。”楚云庆满意点头,又问,“在酒宴上要怎么样?”
“不能跟在家里一样,往死里喝酒,也不能灌别人,要一杯一杯慢慢喝。”
“嗯。”
楚云庆还想多问几个,楚云扬却有些烦了:“哥,你自己也是现学的,还来问我。”
“哥这不是担心你吗?”
“那你也没比我聪明多少啊。”
“闭嘴吧,别逼我在所有人面前揍弟弟。”
镇国公拍了一下祝青臣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劳烦小公爷了,我与云庆都是武将,不好擅离职守,恐怕引起陛下……所以只好……唉……真是惭愧。”
他转过身,从夫人端着的木托盘里,端起两杯清酒,递给祝青臣:“有劳了。小公爷大恩大德,我镇国公府一家上下铭感于心。若是有难,我便是舍了云扬,也一定护佑小公爷周全。”
祝青臣接过酒水,碰了碰他的杯子:“言重了,镇国公守好西北,我一定护着云扬,都是为了百姓。”
镇国公仰头饮下清酒,放下杯子,招手让侍从把两匹战马牵上来。
“这两匹马,我已经驯好了,危急关头,能带小公爷和云扬赶回西北。此去凶险,望自珍重。”
“多谢。”
祝青臣摸了摸白马的鼻尖,白马乖顺地靠在他的肩上,连呼气都放轻了。
另一边,楚家两兄弟还在拌嘴,听见镇国公和祝青臣这里话讲完了,也都闭上了嘴。
他们知道,该走了。
楚云扬张开双臂,抱了一下哥哥:“哥,我走啦。”
“嗯。”楚云庆有些僵硬,拍拍他的后背。
楚云扬又走到父母面前,抱了他们一下:“爹、娘,我走了。”
镇国公夫妇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好,路上小心。”
和家人道过别,祝青臣和楚云扬接过马匹缰绳,翻身上马。
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微微抬手:“启程。”
随着前头的亲卫队开始前进,整个队伍都慢慢地动了起来。
镇国公夫人用手帕擦着眼泪,一边跟着队伍走,一边叮嘱道:“云扬,在外面要听老师的话,天冷了就多穿两件衣裳。小公爷,劳烦你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一直到队伍走远了,镇国公夫人实在是跟不上了,被镇国公扶住。
祝青臣舒了口气,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尖锐的鹰鸣。
他抬起头,看见一只通体漆黑的苍鹰在头顶盘旋。
不是镇国公给他的那几只,是宇文恕给他的。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下定决心。
不就是京城吗?不就是皇帝吗?
去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
第 101 章 将军受辱(4)
4
此次进京,镇国公特意派了熟悉路线的向导给他们带路。
路上的事情都不用祝青臣操心。
他只需要养精蓄锐,等到了京城,和皇帝周旋就是了。
启程第一天,到了傍晚,他们在客栈里歇脚。
祝青臣简单洗漱一下,就准备上床和系统一起看动画片。
系统已经架好小屏幕等他了。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然后是楚云扬可怜巴巴的声音:“老师。”
“嗯?”祝青臣一惊,赶紧让系统隐身,自己过去开门,“怎么啦?”
楚云扬抱着被子站在门外,一脸委屈:“我睡不着。”
祝青臣回头望了一眼,正好自己房间有张小榻,就在墙边放着。
“要和老师睡一间房吗?”
“嗯。”楚云扬连连点头。
“进来吧。”
“谢谢老师。”楚云扬高高兴兴地抱着被子跑进去,把自己的被子铺好。
祝青臣也没办法看动画片了,爬上床铺,钻进被子里,抱住系统。
楚云扬吹了灯,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老师,我是不是太胆小了?”
“不会。”祝青臣忙道,“第一次出远门,正常的。”
“小将军还害怕出远门,太丢脸了。”楚云扬钻进被子里,声音越来越小,“其实那时候,我听老师和家里人说话,我就有点害怕了。”
可如果他不来,家里人可能被牵连。
所以他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还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模样,踏上了旅途。
祝青臣顿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是不是把话说得太严重了?
本来是希望他们能提高警惕,可是现在,把楚云扬吓得都失眠了。
祝青臣想了想,道:“没关系,老师会保护你的。而且……京城除了皇帝和皇宫,其他东西应该还是很好玩的。”
“是吗?”楚云扬弱弱道,“那我要是没命玩怎么办?”
祝青臣笑出声:“不会的。总归我们还没到呢,路上也可以玩,皇帝总不至于路上就派人刺杀我们。”
楚云扬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祝青臣安慰他:“是老师不好,老师把话说得太严重了,你别害怕。”
“京城里有一家酱肘子特别好吃,到时候老师带你去吃。还有漂亮的小点心,捏成桃花的形状,不过现在都快秋天了,蜜桔形状的多一些。”
祝青臣当然没有去过这个世界的京城,他说的是自己活着的时候,和李钺一起去过的京城。
“反正我们都要到京城,要死的话,老师也陪你一起死,难道你还不相信老师吗?老师可是英国公,英勇无敌。”
楚云扬安下心来:“好。”
*
祝青臣带着楚云扬,一路上走走停停,玩了一路。
半月后,英国公带着镇国
公家的小儿子,
抵达京城。
京中百姓议论纷纷。
“陛下不是宣召镇国公家的小儿子吗?怎么是英国公带着来的?”
“听说镇国公的这位小儿子啊,
自小顽劣成性,英国公看他不顺眼,所以特意跟着来管教他的。”
“原来如此。”
这也是祝青臣的安排。
皇帝只喊了楚云扬,镇国公一家不能跟着过来,恐怕被疑心。
祝青臣要跟着过来,也得找个好理由。
这个理由就是——
楚云扬太顽劣,祝青臣看他不顺眼。
既能跟过来,又能打消皇帝的疑虑,让他误以为两家不和,一举两得。
“连英国公都看不顺眼,这小子必定是个混世魔王。”
“管他是什么?□□不就行了?”
“你说得好听,只怕他长得青面獠牙,你看见他第一眼就被吓跑了。”
“诶!来了来了!”
远处传来清脆的马蹄声,茶楼酒肆里,百姓们挨挨挤挤,纷纷探出脑袋,想要看看这位混世魔王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多时,几l个穿着便服的侍从骑着马,从城门进入。
紧跟着,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祝青臣一身绯色官服,戴着乌黑官帽,骏马雪白,更衬得他唇红齿白。
年轻的小将身披银白甲胄,手握武器,跟在他身边。
因为从小在西北长大,小将军的皮肤晒得有点黑,说不准再过几l年,就赶上他骑的那匹黑马了。
他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像黑曜石一般,亮晶晶的,虽然还没长成,却已经有了高高大大的男子汉模样,带着习武之人独有的英武之气。
京中读书人甚多,就算是武将,也很少披挂。
忽然有一个这样的小将军闯入,百姓们不由得看得呆住了。
这不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少年将军吗?
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大夏民风甚是开放,家里有姑娘的,马上赶回家去,把自家姑娘喊出来,长长见识。
以后找夫婿就要找这样式儿的。
祝青臣看着底下百姓,再看看楚云扬,没忍住笑了笑。
楚云扬听见他笑,连忙低声道:“老师,你就别笑了,我……”
“没关系。”祝青臣安慰他,“大家都很喜欢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老师!”楚云扬都快被臊死了,老师竟然还拿他玩笑。
偏偏小将军是个小黑脸,脸红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他板着个脸,旁人都觉得他威严呢。
祝青臣想了想:“那你躲到老师身后,老师挡着你。”
楚云扬瘪了瘪嘴,默默地落后一点。
祝青臣挽着缰绳,带着他走过长街。
一直到他们来到原英国公府门前,百姓们还在议论新来的小将军。
祝
青臣不放心住在驿馆,毕竟驿馆里的人都听命于皇帝,所以特意提早几l日,让人赶到原英国公府,打点一下。
京城里的原镇国公府是早就没有了,但是祝青臣的府邸还在。
当然了,他也是第一次来。
祝青臣在门前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侍从,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楚云扬:“我这个房子可能有点大,你和我住一个院子里,让士兵们守住院子就行。府门外不用管,从府门外也不能看出我们有所防备,明白吗?”
楚云扬挺起胸膛:“明白!”
“好。”祝青臣又道,“那老师现在要把求见折子再润色一下,你能独立把这件事情安排好吗?”
楚云扬大声应道:“能!”
“好,去吧。”
楚云扬一溜烟就跑出去了,勘察地形,安排人手。
祝青臣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在案前坐下,拿起笔,把已经写好的折子重抄一遍。
抄写完毕,检查无误,便派人送到宫里去。
大概明日或者后日,皇帝就会传召他们了。
祝青臣松了松手腕,活动一下筋骨,准备迎接一场持久的大战。
没多久,楚云扬就部署好了,回来向他复命:“老师,都安排好了,我们的院子现在是一块铁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干得好。”祝青臣点点头。
皇帝还没有传召,祝青臣也不好带着楚云扬频繁走动,便带着他把土特产分一分,等召见过了,再给诸位大人送去。
不过有几l个人,祝青臣不论如何,是一定要先去探望的。
他拉着楚云扬,两个人乔装打扮一番,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系统在前面指路,把他们带到卫老将军府上。
没错,就是被皇帝杖责、再也不能骑马的那位卫老将军。
原书里大段大段都是标红描写,偶尔提及朝政,也是为了塑造皇帝暴戾杀伐的形象。
被斥责的刘侍郎、被砸破脑袋的陈老御史,还有被杖责的卫老将军,都是被原书一笔带过的牺牲品。
欺负小官,不能体现皇帝权势之盛。
唯有给这些人加上“老”字,点出他们资历老、辈分高,更能体现皇帝万人之上、说一不二,不是吗?
将军府门窗紧闭,一个人都没有,活像是活死人墓。
祝青臣带着楚云扬在外面绕了一圈,从不起眼的侧门溜进去,才走到房门口,就闻见一股浓烈的苦药味。
家里人正围在榻边,哄着卫老将军喝药:“您老得喝药啊,不喝药怎么能好起来?”
卫老将军脸色惨白,因为受了杖责,只能趴在榻上。
他抬手把药碗推开,摇了摇头:“我不吃,都吃了好几l个月了。”
祝青臣揭开头顶斗笠,快步进去,唤了一声:“卫老将军?”
卫老将军一看见他,马上就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音,朝祝青臣伸出手:“小
公爷……”
祝青臣连忙在榻前坐下,
握住他的手:“卫老将军……”
卫老将军几l乎落下泪来,
用力捶打着自己受伤的腿:“小公爷,我苦啊,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受此奇耻大辱,我宁可绝食而死……”
祝青臣紧紧地抱住他:“没关系,没关系,你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一个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将,到老了,竟然被打到连马都骑不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楚云扬自己也是武将,想到自己家里,不由得也有几l分伤感。
卫老将军抬起头,看见楚云扬,表情忽然变得惊恐起来:“这……这是谁家孩子?”
祝青臣连忙安抚他:“是镇国公府的,楚老将军的孙子,您老还记得吗?和您一起打过仗的楚老将军。”
卫老将军神色疑惑,思索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忽然高呼三声:“快走!快走!快走!”
他甚至想要伸手去推楚云扬:“别在这里待着!别进宫去!快走!”
“怎么了?”祝青臣怕他碰到伤口,连忙按住他,看向将军府的其他人,“怎么了?老将军何出此言?”
卫老将军的大儿子走上前,抱了个拳:“小公爷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子……”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是因为私闯宫门,这才受了杖责。”
祝青臣问:“老将军因何私闯宫门?”
他的声音很低:“我家三房的小儿子,被陛下召入宫中,说是陪着练武。不多久,又来了个太监,请老爷子入宫陪同。”
“结果才到宫门口,就被一群太监拦着不让进,老爷子单枪匹马冲进去一看,才看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家孩子正被那群太监按在榻上……衣裳都快扒干净了。”
“老爷子拼死把孩子带出宫,第二天上朝,还准备理论理论,结果第二天,陛下却说从没派人传召过,直接以私闯宫门的罪名,把老爷子给打了。”
“若不是御史拦着,只怕人都要被打死了。”
祝青臣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
难怪卫老将军被杖责,难怪卫老将军一看见楚云扬,就让他快走快走。
原来这皇帝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了。
“简直岂有此理!”!
第 102 章 将军受辱(5)
5
卫老将军双眼通红,用力捶打自己受伤的双腿:“我该死……到老了,连自己家的孩子都护不住……我该死啊……”
祝青臣按住他的手,正色道:“该死的不是您老,该死的另有其人。”
卫老将军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但却不敢问出口。
这可是大逆不道。
卫老将军的大儿子道:“小公爷,陛下暴戾,纵容宦官横行,为了封锁消息,把整个卫家都治了罪,我们也只敢把事情告诉小公爷,希望您……”
祝青臣了然:“我知道,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那就好。我们也是没法子,只能保全自己了。等再过几日,我们一家就回老家去了,这鬼地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皇帝还是要脸,知道这种事情不能传出去,所以派人封锁了将军府,又打发他们走得远远的。
若是事情传开,卫家就是第一个被开刀的。
他们想保全全家人的性命,却也无可厚非。
祝青臣顿了顿:“只是不知道,皇帝是否经常传召官家子弟入宫?是不是……”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皇帝看着温和,也时常召青年才俊入宫赴宴,我们只当是皇帝爱惜人才,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们也不敢相信。”
或许之前就有过,只是皇帝伪装得好,年轻的公子哥儿们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敢到处乱说。
只有卫老将军脾气爆,闹了出来,皇帝急了,赶忙要把卫家按死。
祝青臣握住卫老将军的手,字字恳切:“您老放心,我来时就察觉不对,特意跟镇国公说过了,若是皇帝……”
他顿了顿,轻声附在老将军耳边道:“留他不得了。”
直到卫老将军确切地听见这句话,才终于明白过来,眼泪滚滚涌出:“小公爷知我,小公爷知我啊……”
祝青臣点点头,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明白,我都明白。”
卫老将军低声道:“我心中早就这样想了,只是不敢跟任何人说。小公爷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小公爷若是需要兵将,我义不容辞。”
“小公爷初来京城,对朝中几位重臣都不甚熟悉,我来,我来联络他们。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我不怕丢脸,只怕子孙后代和平头百姓被欺辱至死,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绝不离京。”
“嗯。”祝青臣用力地点了点头,“我都懂,您老一片苦心,我都懂。”
他端起搁在一边的药碗:“您老现在就更该喝药了,喝了药,快些好起来,才好更好襄助我。”
卫老将军打起精神,支起身子:“好,好,喝药。”
祝青臣弄了两滴汤药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了,才一勺一勺喂给卫老将军。
这下卫老将军全喝干净了,恨不能让人把药壶端上来,连药渣一起嚼了吃。
祝青臣宽慰了他两句,又同他
聊了聊朝中局势,最后哄着他睡一会儿,养足精神。
⒓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02 章 将军受辱(5)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祝青臣站起身,帮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将军府众人向他行礼:“小公爷,有劳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又问,“被欺辱的那位小公子……方便让我见一见吗?”
众人面露为难:“只怕……”
被一众太监按住的,是将军府三房的小儿子,名字叫卫远,是个和楚云扬差不多大的小少年。
将军府众人带着祝青臣来到一处落了锁的院落外。
“小公爷莫怪,从宫里回来之后,他便把自己锁在院子里,饭菜都是我们送到门前。”
“如此。”祝青臣叹了口气,“那我就不进去了,等卫老将军来开导他。”
祝青臣从前也没见过这个小孩,贸贸然闯进去,害怕把事情弄得更糟。
将军府众人送祝青臣离开,祝青臣叮嘱他们:“这几日,你们最好让亲卫把府门守好,入口的食物,卫老将军的汤药,都要再三小心,只怕皇帝……”
万一他想赶尽杀绝,不是难事。
“我们都明白的,多谢小公爷提点。”
祝青臣带着楚云扬,从偏门离开,又去了一趟陈老御史府上。
老将军和老御史,两位老人家是故交,虽然不清楚内情,但是卫老将军挨打,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陈老御史正是为了给老将军求情,才被恼羞成怒的皇帝用印玺砸破了脑袋。
祝青臣去的时候,老人家额头包得严严实实的,正靠在榻前喝药。
一看见祝青臣,也是握着他的手,直喊他“小公爷”,委屈极了。
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他们明明是按照规矩办事的,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皇帝是人,他们也是人,他们是臣子,又不是猪狗牛羊,究竟是凭什么?
祝青臣坐在榻边,也安慰了他两句,哄着他喝了药,等他睡着了,才准备离开。
御史府的人同样送他从偏门离开,不敢被皇帝的人看见。
从御史府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祝青臣和楚云扬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楚云扬低着头,郁闷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时间没跟上祝青臣的脚步,落到了后面。
祝青臣发现他丢了,回头看去。
楚云扬抬起头,小跑上前,不大高兴地喊了一声:“老师。”
“嗯?”祝青臣揽住他的肩膀,搓了搓他的手臂:“怎么了?”
“我……”楚云扬使劲搓了把脸,“我说不上来,我忽然又难过又害怕。”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祝青臣:“老师,我会不会是第二个卫小公子?我……”
他原以为皇帝只是猜忌他们家,可是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荒唐,竟然这样欺辱将军府
,全然不把将军府放在眼里。
镇国公府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将军府?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卫小公子?
卫小公子还有爷爷来救他,可是他呢?
他的父亲兄长远在西北,万一……
他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退缩之意。
“不是还有老师陪着你吗?”
“?[(”
“嗯。”楚云扬闷闷地应了一声。
祝青臣温声道,“你想,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好了。”
“你不是一个人来京城的,是老师陪着你来的,你也知道了这件事,没有被蒙在鼓里,所以可以多一重警惕,你还认识了卫老将军和陈老御史。”
“你不会是卫小公子,不止是老师,卫老将军也会保护你的,所有人,被无故欺辱的所有人,他们都会保护你的。”
“当然了,你年纪还小,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要是愿意的话,回去就可以装病,就说刚来京城,水土不服,一下子就病倒了,老师去应付皇帝。”
祝青臣说的认真。
他确实这样考虑过。
让楚云扬装病,自己解决完所有事情就好了。
看他自己的想法。
楚云扬犹豫了一下,最后拉住祝青臣的衣袖:“我……我不装病,我要和老师一起。”
“好。”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那就和老师一起。走吧,老师带你去酒楼吃晚饭。”
“嗯。”
祝青臣带他去大街上的酒楼包间里吃了顿晚饭,楚云扬忘性大,吃了点东西,就把刚才的害怕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他下定决心,和老师共进退,老师去哪里,他就去哪里,老师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是从小在西北野大的,就没来过京城,更没见过皇帝。
他打仗,主要是为了保护百姓,什么忠君爱国,他根本就不懂。
既然这个皇帝不好,换个好的不就得了?
只是过程可能难一点,但是能保护家里人就好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楚云扬豁然开朗,连干三盘大肘子。
祝青臣付钱的时候都惊呆了。
吃饱喝足,两个人便启程回英国公府。
楚云扬一边和老师说话,一边比划着招式,准备把皇帝一拳打死。
还没走近,楚云扬就看见有个太监打扮的人,站在院子里。
他连忙收回手,和祝青臣对视一眼,两个人装出不太熟的样子,走上前去。
那太监正好回过头来,也看见他们了。
那是个老太监,身量不高,精瘦精瘦的,脸上挂着笑,眼底却闪过精光。
一看见祝青臣和楚云扬,他连忙迎上前:“小公爷、小将军。”
“嗯。”祝青臣虚扶了他一下,“公公可是自宫中来?”
“自然。”老太监笑
道,“陛下瞧见了小公爷的折子,心中欢喜得很呢。特意遣老奴来,请小公爷带着小将军明日清晨,入宫觐见。”
“?[(”
祝青臣脸上挂着笑,塞给他一袋银两,“有劳您走一趟。”
老太监掂了掂银子,脸上笑意更浓:“小公爷客气了。”
祝青臣笑着道:“一点心意,我许久不曾进京,对京中局势也不甚了解,希望公公到时多多提点。”
“那是自然。”老太监甚是满意,走的时候脸都快笑烂了。
待老太监走后,楚云扬才瘪了瘪嘴:“老师……”
祝青臣揽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楚云扬顿了顿:“老师怎么给他塞钱?还亲自送他?让我来送不就好了?”
“这个太监不过是个小喽啰,礼数越是周全,他越是放松警惕,他背后的人也会越放松。兵法不是说了吗?擒贼先擒王,无关紧要的事情,让让他又何妨?”
“嗯。”楚云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
*
第二天一早,祝青臣便带着楚云扬要进宫去。
楚云扬昨天晚上大半夜了还不睡,在院子里哐哐打拳,准备把皇帝一拳打死。
祝青臣被他吵得睡不着,亲自让他滚进房间睡觉,他才回去。
早上起来,祝青臣眼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楚云扬攥着拳头,还是精神十足的样子。
太没有道理了。
两个人换上官服,一同入宫。
今日不上朝。
福宁殿里,皇帝正架着脚,高高地坐在位置上。
十来个小太监站在底下,嘻嘻哈哈地陪皇帝玩乐。
皇帝从案上揪下一颗葡萄,小太监们便站直起来,伸出双手去接。
皇帝抬起手,瞄准了两下,然后把葡萄抛了出去。
可是下一刻,一个小太监似乎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噗嗤”一声,将葡萄压坏了。
汁液喷溅,弄脏了他的衣裳。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小太监惊恐地抬起头,只见皇帝脸上已经没有了笑。
他连忙把压烂的葡萄捡起来,塞进嘴里,忽然又觉得不对,吐出来捧在手心。
他手足无措,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小太监的额头淌下血来,皇帝却没有理会他,只是随便摆了摆手。
其他小太监立即会意,迅速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他给拖下去。
生怕动作慢一点,惹得皇帝不高兴,自己也被拖下去打死。
求饶的声音传了很远,小太监在地上被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伴随着一声惨叫,完全消失不见。
这时,老太监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脏污,连忙俯下身,用衣袖擦干净。
大殿恢复成一尘不染的模样。
皇帝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淡淡问道:“怎么了?”
老太监俯首道:“回陛下,英国公带着镇国公府的小公子,正在宫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
“是。”
老太监起身想走,忽然,头顶又传来一句:“听说镇国公府的小公子和英国公,模样都长得不错?”
老太监连忙跪了回去:“是,昨日进城,百姓们都说模样俊呢,镇国公府的小公子是只小狼崽,英国公一身白衣,活脱脱就是个小观音呢。”
皇帝来了兴致,微微抬眼,应了一声:“快去宣。”
“是。”
皇帝整理了一下衣摆,在高位上端坐着,喊了一声:“来人。”
小太监们连忙从外面进来,分立两边。
与刚才相比,不多不少。
打死了一个,马上就有新的顶上,谁都看不出来。
不多时,老太监便带着祝青臣和楚云扬进来了。
祝青臣双手交叠,俯身行礼:“臣、祝青臣,携镇国公府幼子,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谢陛下。”
祝青臣抬起头,只见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穿着帝王常服,坐在位置上。
他支着双手,倾身靠近,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楚云扬跟在老师身边,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悄悄往老师身后挪了挪。
若不是早就知道皇帝的秉性,恐怕旁人也只会以为他求贤若渴。
祝青臣脸色微沉,出声打断:“陛下,此次入京,臣与镇国公府,特意为陛下准备了进献礼物。”
皇帝收回目光,重新坐直了:“英国公辛苦了。”
“臣不敢。”祝青臣直起身子,朝外面喊了一声,“抬上来。”
十来个士兵,抬着五口大箱子上来了。
将箱子打开,里面大多是西北的土特产。
祝青臣面不改色,一一介绍:“西北天山雪莲、狼皮披风……”
皇帝看了一眼,难掩兴致缺缺。
只有在提到楚云扬亲自猎狼的时候,他才稍微提起一点兴致。
他清了清嗓子,老太监会意,双手捧起狼皮披风,放到皇帝面前。
皇帝爱不释手,摸了两把,对楚云扬道:“你很好。”
楚云扬忍着恶心,应了一声:“谢陛下。”
祝青臣朝他使了个眼色,楚云扬会意,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木匣子。
“陛下,镇国公府另有一份厚礼赠上。”
老太监要上前去接,皇帝却摆了摆手,让楚云扬自己拿上来。
楚云扬低着头,小步上前,在皇帝面前打开宝石镶嵌的匣子,露出里面圆润宝石串起来的念珠。
“陛下,此乃臣在外征战,从草原部落头领身上搜来的宝石。宝石光华夺目,臣亲手将宝石打磨圆润,串成念珠,作为战利品,献给陛下。”
“宝石为证,总有一
日,
”
?[(,
看向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赞许。
当然,楚云扬自己说不出这样的话,这是祝青臣教他说的。
皇帝朝他招了招手:“再近前来。”
“是。”楚云扬捧着匣子,再靠近一些。
“上台阶来。”
“是。”
楚云扬在皇帝的指引下,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皇帝面前,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楚云扬竭力忍耐着,不让自己表露出恶心或是愤恨的情绪,也努力控制着双手,不让自己对他挥拳。
皇帝朝他伸出手:“给朕戴上。”
“是。”楚云扬将木匣放在案上,学着刚才老太监的模样,双手捧起念珠,轻轻放在皇帝的手上。
皇帝忽然收紧了手,握住他的手。
楚云扬一惊,几乎要跳起来给他一拳。
皇帝拍了拍他的手背:“年轻英武,果然很好。”
楚云扬用力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俯身行礼:“陛下谬赞。”
皇帝抚着手上的念珠,喜形于色,大手一挥:“来人,传朕的旨意——”
老太监上前领旨。
皇帝道:“镇国公幼子楚云扬,年少有为,英勇出众,风姿卓越,屡立奇功,特封为威武将军。今夜宫中设宴,百官为楚将军接风洗尘,庆功册封!”
“是。”老太监颠颠地出去传旨了。
皇帝一脸欣喜地看向楚云扬,又趁机拍了拍他的手。
若不是楚云扬早就知道皇帝的品性,恐怕也会被他骗到。
他实在是很会伪装,一上来就赐官位、赐封号、百官赴宴,谁看了不迷糊?谁看了不觉得这是个千古明君?
可是,就算是封他做威武将军,皇帝还要特意提一句“风姿卓越”,再说得含糊些,直接就变成“风姿绰约”了。
恶心人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楚云扬收回自己的手,回到底下,抱拳行礼:“谢陛下。”
皇帝又留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才恋恋不舍地放他们离开。
小太监朝祝青臣和楚云扬伸出手:“小公爷、小将军,这边请。”
“好,多谢。”
因为晚上要赴宴,皇帝直接留他们在宫中歇息。
当然,祝青臣也不敢放松警惕。
小太监带他们到了偏殿,伺候殷勤,不仅端来热茶,还端来了点心和水果。
楚云扬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却被祝青臣按住了手。
祝青臣对小太监道:“劳烦公公,能否为我们送一盆水来?我们也好洗把脸,整理仪容。”
“好说好说。”小太监忙不迭出去了。
祝青臣拍了一下楚云扬的手,让他把苹果放在一边。
不多时,两个小太监便端着两盆热水进来了。
祝青臣面不改色:“多谢。”
“小公爷客气了,我
等就在外面候着,
小公爷和小将军有事随时喊奴才们。”
“好。”
小太监退出宫殿,
临走时,还毕恭毕敬地把殿门给关上了。
祝青臣确认他们走了,马上拉着楚云扬,走到水盆边,把他的手按进水里,轻声道:“快洗手,洗干净点。”
楚云扬点点头:“知道了。”
“你摸过的那个苹果也别吃了,找个地方丢了。”
“嗯。”楚云扬顿了顿,“老师,也不用这么谨慎吧?”
祝青臣也洗洗手,低声对他说:“我怕你被毒死。”
“哪有这么厉害?”楚云扬把手从水里拿出来,凑到鼻子旁边闻了闻,还想嘬两口,“没有问题。”
祝青臣使劲拍了他一下:“最近几天都不要用手抓东西吃,用筷子。你也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知道了。”
楚云扬乖乖地转过身,去处理那个苹果。
不错,楚云扬进献给皇帝的那条手串上——
有毒。
本世界大反派,大周摄政王宇文恕倾情提供的西北特产,慢性毒药。
祝青臣用水化开毒药,又用帕子塞着鼻子,用竹镊子夹着手串,把手串放在毒药里浸泡了三天三夜。
这毒名为跗骨霜,毒性猛烈,一点点就能够药疯一头牛。
久了之后,牛便渐渐消瘦下去,直至死亡。
因为药死了牛之后,牛骨头上会结一层淡淡的青霜,所以这毒药叫做“跗骨霜”。
中原大夫大多不知道,更看不出来。
虽然化水浸泡之后,药性可能打点折扣,但还是小心点好。
为了让皇帝钻进套里,祝青臣还特意让楚云扬使了一出美男计。
让楚云扬亲自献礼,只要皇帝盯上了楚云扬,为显看重,为了哄骗楚云扬,他这阵子,一定会时时刻刻带着手串,不肯离身。
祝青臣舒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啊,太厉害了。”!
第 103 章 将军受辱(6)
6
暮色四合,宫中灯火通明。
百官侍立殿外,随着老太监一声拖长音的“百官进殿”响起,殿门大开,百官鱼贯而入。
众人站定,又听一声“陛下驾到”,连忙俯身行礼。
皇帝拖着黑色的冕服衣摆,从殿外走进来。
在经过楚云扬面前时,他刻意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楚云扬一眼,并且露出自己戴在手腕上的念珠。
原本应该君臣相视一笑,然后皇帝握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台阶上,让他和自己一起用御膳,传为佳话的。
但是楚云扬就跟木头似的,定定地站在祝青臣身后,抱拳俯身,一动不动。
皇帝在他面前站了有一会儿,他也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只是弯腰站着。
老太监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醒楚云扬,但皇帝却抬了一下手,制止了他。
皇帝转身离开,独自登上座位。
他刚刚才遇见这个十分合心意的猎物,正是纵容的时候,楚云扬偶尔失礼也无妨。
皇帝在高位上坐定,抬手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众臣各自在位置上落座,祝青臣和楚云扬作为此次宫宴的主角,被安排在了最前面。
皇帝举起酒杯:“我朝人才济济,威武将军年少有为、威武无敌,朕得此良将,实乃大幸,此杯为威武将军贺。”
众臣纷纷举起酒杯,齐声道:“为威武将军贺,为陛下贺!”
祝青臣也跟着举起了杯子,看向皇帝。
皇帝确实很会伪装,二十七八的年纪,在帝王当中算是年轻的。
笑容和煦,言语得体,活像是个温和有礼的明君。
今日赴宴的朝臣,说是百官,其实也是经过精心筛选的。
被杖责的卫老将军、被打破额头的陈老御史,自然没有出席宴会的资格。
出席宴会的都是不知内情的官员,众臣脸上都挂着笑,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皇帝要在楚云扬面前营造出“明君贤臣”的场面,好让楚云扬更加信任自己。
祝青臣端着酒杯,凑近唇边,饮尽酒水。
皇帝放下酒杯,又一次看向楚云扬:“小将军初入京城,多留几日,好好领略京城风光。”
楚云扬起身行礼:“是。”
皇帝转头看向旁人,点了两个名字:“徐意、江显,你二人这阵子陪着小将军四处走走。”
两个二十来岁的官员起身领命,随后又转过头,向楚云扬点了点头:“小将军。”
楚云扬礼貌回礼:“徐大人、江大人。”
祝青臣夹起一块烧鹅,塞进嘴里:“系统,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皇帝的亲信?”
“对,原书里,皇帝也是指派了这两个人作陪,楚云扬来到京城,最早认识的两个人就是他们,最好的朋友也是他们两个。”
“后来也是他们在宴会上,一个劲地给楚云扬灌酒,楚
云扬喝醉了,让他们扶自己出宫,结果他们直接把楚云扬给了太监,还把宫门口等候的亲卫给支走了。”
祝青臣了然:“原来是两个伥鬼。”
这两人模样看着清新俊逸、豪气大方,却和皇帝一样,眉眼之间却处处透着算计。
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替皇帝做这样的事情。
两人端着酒杯,在皇帝的默许下,来到楚云扬面前。
楚云扬有点紧张,下意识看向老师。
祝青臣朝他举了举杯子:“不妨事。”
只要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没事。
这两个人确实有几分功夫,把楚云扬围在中间,说起京城里的吃喝玩乐,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纵使楚云扬从始至终都提着十二分的警惕,有时也不免被他们带着跑。
楚云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自顾自地说好了,明日去城外的马球场打马球。
楚云扬又一次看向祝青臣。
老师,怎么办?
祝青臣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高位的皇帝便道:“从前听说英国公是个严师,看来所言非真。若是严师,小将军怎么还一个劲儿地找老师呢?”
祝青臣抬起头,笑了笑,体面答道:“臣是严师,约束小将军太过,约束得他不敢玩乐了。”
“这就不好了,都到了京城,还是少管着些。朕做主,明日楚小将军跟着他们去玩儿,英国公就留在府里歇息吧。”
楚云扬有些急了,马上就要站起来推辞。
他才不和这群人一起出去!
祝青臣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自己站起身来:“陛下仁厚,既是如此,臣以为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不如由陛下主持,在座大人公子,全都去马球场,也叫小将军多结交几个朋友。”
皇帝笑了笑:“就依英国公所言。”
“谢陛下。”
楚云扬松了口气,人多点好,人多点不会出事。
紧跟着,皇帝又道:“原英国公府年久失修,英国公与楚小将军住得可还习惯?若是不习惯,朕让他们把宫中武英殿整理出来。”
祝青臣还礼:“臣与小将军皆是外男,不宜久居宫中,原英国公府也很好,多谢陛下厚爱。”
皇帝含笑望着他,也没有多做纠缠:“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皇帝派来的那两个人,总是围在楚云扬身边,跟他说京城有多好玩,鼓动他一起出去,还想试探他的酒量。
楚云扬差不多喝了半壶酒,便扶着脑袋说头晕,不肯再喝了。
两个人继续劝酒,又喝了半壶,楚云扬直接趴在桌上,打起鼾来。
二人对视一眼,轻笑一声,这位小将军的酒量不过如此。
皇帝也笑着道:“小将军的酒量还要再练一练才是。”
宫宴结束,祝青臣让侍从把“烂醉”的楚云扬扶起来,随众臣一起,退出宫殿。
楚云扬被扶起来的时候,
飞快地抬起头,朝祝青臣眨了眨眼睛,很快又低下头去。
他根本没醉。
只是老师让他藏着,别在旁人面前展现自己真实的酒量。
他都记得呢。
祝青臣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关切地问:“小将军,还能走吗?”
“…………⒑⒑[”
两个侍从扶着他在前面走,祝青臣跟在后面。
官员们离开宫殿,下了台阶,走在宫道上。
忽然,祝青臣感觉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把团成一团的手帕塞进他手里。
祝青臣转过头,环顾四周。
朝臣们来的时候整整齐齐,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喝了酒,由侍从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就不那么整齐了。
周围全是人。
他分辨不出,是谁给他塞的手帕。
他也不敢现在就拿出来看,只敢不动声色地把手帕塞进衣袖里,等着出了宫再看。
亲卫们驾着马车,就在宫门外等候。
祝青臣早就跟亲卫们说过了,不论他和楚云扬去了哪里,必须等到他和楚云扬出来,才能驾车离开。
不论是谁,出来说什么小公爷醉倒了、小将军醉倒了、让亲卫先走,都不作数。
亲卫将喝醉的楚云扬扶上马车,祝青臣也坐稳了,马车才开始行进。
祝青臣从衣袖里拿出手帕,只见揉得皱巴巴的手帕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字——
当心,快走。
楚云扬凑过来看:“这是谁给老师的?难道他也被皇帝欺负过?”
“我也不知道。”祝青臣摇摇头,“那时四周都是人。”
祝青臣问:“系统,你看见了吗?”
系统道:“没有。”
祝青臣把手帕叠好,收进怀里:“不论是谁,或许这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嗯。”楚云扬点点头,“不过,我还以为那药今天就发作呢。”
祝青臣看着他:“要辛苦你和他周旋一阵了。”
“没关系。”楚云扬举起手,隔着衣袖,向老师展示自己的手臂肌肉,“我最近武功有精进了一层,一拳就能把他打翻。”
“嗯。”祝青臣笑了笑,点点头,“明日打马球好好玩,老师陪你去。”
楚云扬瘪了瘪嘴:“我只怕没那个心情打球呢。”
祝青臣道:“皇帝归皇帝,马球归马球,皇帝怎么能和打马球相提并论?好好打就是了,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楚云扬傻乐:“好。”
*
翌日清晨。
日头还没起来,马球场的布棚子里便坐满了人。
昨夜皇帝下令,百官都带着家眷来了。
看台上,祝青臣宽袍大袖,端坐在案前烹茶。
楚云扬趴在旁边,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他的演技
是越来越好了。
不多时,徐意和江显过来拉他。
“小将军怎么还在这儿睡着呢?”
“走吧,趁着日头还没起来,天还不热,咱们打一场,就缺小将军呢。”
楚云扬看向祝青臣,两人又笑道:“哎哟,小将军,您都十八了,怎么还看老师的脸色呢?走罢。”
祝青臣点了点头:“去吧,多交几个朋友。”
交几个正直的朋友,别跟这两个一样。
“好。”楚云扬扶着脑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束袖,把衣袖扎好,跟他们一起上了场。
意气风发的小将军,骑在自己从西北带来的战马上,连战马都威风凛凛,比别人的马匹高一些。
一时间,众人都看呆了。
楚云扬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握着木制的月杖,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带起“呼呼”的风声。
祝青臣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系统问:“你怎么不去打马球?”
祝青臣没有回答,系统又道:“噢,我忘了,你是个手脚不协调的小傻蛋。”
祝青臣哽住:“不许说!”
系统偏偏不闭嘴:“拿着拖把杆和小混混打架,结果打到自己的小傻蛋。人家的马一冲上来,你就嗷嗷嗷的小傻蛋。”
祝青臣一口气喝完茶盏里的茶水,把茶盏倒扣过来,盖住系统。
系统:?
“臣臣,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也学坏了?”
祝青臣撑着头,若无其事地看着马球场上。
他跟大反派学的。
楚云扬在马球场上所向披靡,大杀四方。
也是,他的马术是在西北大草原上练的,和京城里这些打马球的公子哥儿们比起来,自然是他更胜一筹。
这场球打到一半,皇帝就来了。
众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行礼,他扫视全场,近乎贪婪的目光在楚云扬身上扫过。
这时日头起来了,楚云扬活动开了,脸上带着汗珠,日光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生机勃勃。
皇帝道:“你们倒是玩得高兴。”
徐意和江显笑着奉承道:“楚小将军威武,我等望尘莫及。”
皇帝也有些手痒,却不好意思一个人上场,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小少年:“承安,朕与你兄弟二人,也许久没有打马球了,今日可有兴致一战?”
那小少年怯怯地点了点头,轻声道:“皇兄相邀,臣弟不胜欣喜。”
皇帝遂了意,吩咐老太监:“快,取朕和康王的束袖和月杖来。”
布棚子里,祝青臣撑着头,轻轻揭开茶盏,好奇地问:“系统,那个小孩子是谁?”
这真是个小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量小小,还很稚气。
“我不说!谁让你学大反派把我扣起来……”系统定睛一看,“噢,这是康王,萧承安。”
祝青臣疑惑:“康王?”
“皇帝的弟弟。”系统道,
“,
他在原书里也有一点戏份。”
“嗯?”
“原书里为了展示皇帝狠戾,说他登基之后,就用各种手段把自己的兄弟都杀了,只留下这个生母卑贱、毫无威胁的康王。”
“楚云扬被困在宫中,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只有康王时常来探望他,还给他带吃的喝的,两个人关系不错。”
“楚云扬有几回想逃跑,康王也帮了他。只是每一回都没成功,楚云扬被皇帝……嗯,康王也被教训过几回,打得很惨。”
“嗯。”祝青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本书的大结局是什么?”
“皇帝后悔那样对待楚云扬,依旧和楚云扬同床共枕,却不再碰他,忍了三个月,都快憋坏了。最后楚云扬大为感动,主动献身,两人和好如初。”
“怪恶心的。”祝青臣哽了一下,“我是问,原书结束之后,小世界自行运转的大结局。”
“一天晚上,皇帝极乐之时,楚云扬拿出枕头下的匕首,一刀扎进他的心口,把皇帝给杀了。他以威武将军的身份,扶保康王上位。”
祝青臣点点头:“我就知道。那这个康王登基之后,秉性如何?”
“虽然软弱,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也分得清。他给了楚云扬自由和兵权,让他回到西北去带兵,只可惜,楚云扬的身体很差,只去了西北几年就病死了。”
“如此。”祝青臣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都来得及。
正巧这时,马球场上传来一声巨响。
祝青臣回过神,连忙抬头望向马球场那边。
只见康王被马匹重重地甩在地上。
他本来就身材瘦小,年纪也不大,没怎么骑过马,更别提打马球,这次完全是被皇帝赶鸭子上架,硬拉上马的。
不知怎的,马匹发起狂来,在他身边乱踏,他只能护着脑袋,缩在地上。
徐意和江显一边大喊“来人,护驾”,一边护着皇帝,其他人就在旁边这样看着。
祝青臣一惊,连忙往前走了两步,跳下看台,喊了一声:“云扬!”
楚云扬在离得最远的地方,听见老师喊他,连忙回过头,这才看见马球场上的情形。
他迅速掉头向回,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握着月杖。
马匹还在发狂,千钧一发之际,楚云扬一杖打在马脖子上,让疯马滚开,然后丢开折断的木杖,伸手一捞,把康王从地上捞起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
楚云扬骑着马,把他送到老师那边:“老师!”
祝青臣点点头:“我派人去喊太医来。”
楚云扬揪着他的衣领,想要把他放到地上,结果萧承安惊魂未定,还没反应过来,死死地揪着马匹鬃毛。
楚云扬疑惑地拍拍他的手:“康王殿下?”
萧承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对不住……”
他被放到地上,祝青臣扶住他:“殿下可还好?
”
“我没事。”萧承安摇摇头,楚云扬要走了,他才想起来要道谢,赶忙说了一声,“多谢楚将军。”
楚云扬骑着马,回到皇帝那边复命:“陛下受惊了。”
皇帝被徐意和江显护在身后,看着楚云扬,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这个小将军,确实是个宝贝。
紧跟着,他又有些烦躁。
萧承安也是,连打马球都不会,竟然还摔了,简直扫兴。
“让太医给承安看看,再派个人上场,这一场还没打完。”皇帝看向楚云扬,“楚小将军恐怕也没尽兴。”
楚云扬没有说话。
有他这样做兄弟的吗?自己弟弟都摔了,还只顾着打马球。
楚云扬心想,要是他哥这样对他,他早就冲上来和楚云庆打架了。
皇帝只当他是默许了,对老太监道:“再找个人来。楚小将军的月杖也折了,把朕的月杖给楚小将军拿来。”
马球赛继续。
萧承安摔得有点厉害,祝青臣扶着他,慢慢地挪到看台上,又让侍从去请太医过来。
萧承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对不住,劳烦英国公了,我……都怪我不好。”
祝青臣温声道:“你是受伤了,又不是犯错了,有什么怪不怪的?”
“多……多谢小公爷。”萧承安似乎有些触动,低下头去,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自小便亲眼目睹皇帝残杀其他兄弟,一个人在宫中活得并不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偏偏他身体不好,有的时候生病,太监们骂骂咧咧,嫌他麻烦,他才会养成受伤生病先说“对不住”的习惯。
这还是第一个跟他说,生病不是犯错的人呢。
祝青臣让侍从们在棚子里临时挂起帷帐,把帷帐放下来。
祝青臣道:“殿下把衣裳脱了吧,太医好看看。”
“好。”萧承安点点头,伸手去解衣带。
祝青臣背过身去,并不看他。
萧承安身材瘦小,身上也没有多少肉,几乎能看得见肋骨。
他解开半边衣裳,忽然,一块皱巴巴的手帕从他怀里飘出来,落在祝青臣的脚边。
祝青臣低头看了一眼,萧承安抱着衣裳,连忙扑上前,把自己的手帕给捡回来:“对不住。”
祝青臣眨了眨眼睛,笑着看向他:“不要紧。”
正巧这时,侍从带着太医进来了。
萧承安随手把手帕一塞,然后趴在小榻上。
他在皇兄跟前不得眼,连带着太监们也都瞧不起他。
他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衣裳配饰都是新的,其实内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差的。
太医提着药箱上前,随便看了两眼便道:“殿下这是外伤,用药油推一推就好了。”
祝青臣背对着他们,淡淡道:“有劳太医了。”
太医愣了一下:“小公爷客气了。”
英国公都发了话,
太医也不敢再敷衍了事。
太医又打开药箱,
认真地检查了一刻钟,这才算完。
萧承安趴在小榻上,抬起头,看着祝青臣负手而立的背影。
难怪楚小将军人这么好,因为他的老师也是个大好人。
太医将药油均匀地涂抹在萧承安的背上,稍微用些力气,把他背上的淤青推开。
又过了三刻钟,太医才把药油收起来:“臣会将药油交给殿下的侍从,吩咐他们每天给殿下涂抹。”
“好,多谢。”萧承安点点头,从小榻上爬起来,穿好衣裳。
祝青臣却道:“把药油交给我吧,我派侍从送去,也省得您跑一趟。”
“是。”太医放下东西便走了。
祝青臣拿起药油,交给萧承安:“你自己能抹到后背吗?”
萧承安想了想,认真地摇摇头:“不能。”
祝青臣就知道,他身边的侍从绝对不会好好伺候。
倘若侍从对他好,萧承安怎么会说自己抹不到?他应该说侍从会帮他才对。
祝青臣担心地问:“那怎么办?”
萧承安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我随便抹一抹,反正过几天就好了。”
祝青臣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手帕:“殿下擦擦手吧,药油好像沾到手上了。”
“多谢。”萧承安接过手帕,认真地擦了擦手,却忽然发现这块手帕……
就是写着“当心”和“快走”的那块手帕!
他抬起头,看向祝青臣:“英国公……”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此处没有别人,我的侍从就在外面看着,殿下可以告诉我实情了。”
“我……”萧承安犹豫道,“我不知道什么实情……”
“我给殿下的这块手帕,和殿下方才捡起来那块一模一样。”祝青臣问,“昨夜殿下为什么让我‘当心’,还让我‘快走’?”
萧承安低着头,揉搓着帕子,似乎要把上面的字给抹掉,声若蚊呐:“我……我上次看见卫老将军家的小公子在宫里被欺负了,所以我想提醒一下小公爷和楚小将军。”
祝青臣睁圆眼睛:“你看见了?”
“嗯。”萧承安解释道,“我担心楚小将军也……我不敢跟你们说,所以特意写在帕子上,想让你们小心一点。”
原来如此。
萧承安也是一片好意,他了解皇帝,也见过卫小公子的前车之鉴,所以想提醒他们。
电光石火之间,祝青臣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卫小公子被欺负那天,也是你派人去将军府请卫老将军进宫的?”
萧承安抬起头,快要哭出来了。
应该是被祝青臣说中了。
“我本来是想让卫老将军快来救卫公子的,可是我没想到皇兄会杖责卫老将军,是我害了卫家。”
难怪。
皇帝既然让卫小公子入宫,就肯定不会再让人去找卫老将军。
原来是萧承安看见了,想要救他,才派人去将军府传了信。
萧承安红着眼睛,带着哭腔:“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救他,小公爷,我错了,对不起,是我害了卫老将军……”
祝青臣连忙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哭了。”!
第 104 章 将军受辱(7)
7
萧承安害怕极了。
那天他在金明池边,看见几个太监对卫小公子拉拉扯扯的,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就跟上去看了一眼。
结果他看见那群太监把卫小公子带进了偏殿。
他想救卫小公子,可是他刚准备出去,就听见太监们说,可以请陛下过来了。
所以他退缩了。
他太胆小了,他只敢跑去对侍卫说,陛下请卫老将军进宫切磋,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本来是想救卫小公子的。
他以为卫老将军是三朝元老,皇兄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可是他没想到,皇兄竟然让人把卫老将军打得再也骑不了马。
自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他就一直很愧疚,觉得是自己害了卫家。
在宫宴上看见楚云扬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好,这是第二个卫小公子。
再看看皇帝的眼神,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上次害了卫家,这次他决定再谨慎一点。
所以他在帕子上写下“当心”和“快走”四个字,趁着宫宴散时,悄悄塞到了英国公的手里,希望英国公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尽快带着楚云扬回西北去。
可是他忘了,朝中宫中除了他,谁还会用这样破破烂烂的手帕呢?
他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而且,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信,对卫家的愧疚只能越积越多,无人倾诉。
所有愧疚,在此时爆发出来。
萧承安红着眼眶:“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不该……”
祝青臣抱住他:“殿下言重了,殿下也是一片好心,这不是殿下的错,而且殿下此举,其实挽救了卫家。”
萧承安身量不大,靠在祝青臣怀里,十足是个小孩儿。
他疑惑地抬起头,脸上糊满眼泪,疑惑地看着祝青臣。
祝青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道:“不是你欺侮卫小公子,也不是你下令杖责卫老将军,是你救了他们一家,他们一家还能够在一块儿。”
萧承安带着哭腔道:“可是我……可是卫老将军都……”
“若是没有殿下报信,将卫老将军引入宫中,卫小公子真的被欺侮了,卫老将军如此疼爱孙儿,还不知会怎么样。”
“殿下不用怀疑,是殿下救了他们。”
祝青臣这下算是明白了。
恐怕原书里,萧承安也这样暗示过楚云扬,只是楚云扬那个马大哈,或许喝多了酒,或许根本就没在意。
萧承安很愧疚,所以在原书里一直很照顾他,甚至冒着被处死的风险,帮他逃跑。
“真正的恶人都是不会愧疚的。”祝青臣温声道,“殿下是个善良的人,只有善良的人才会感到愧疚。”
萧承安吸了吸鼻子,从祝青臣怀里抬起头:“既然英国公已经知道了卫将军的事情,就快点带着楚小将军离开吧,回西北去。”
祝青臣宽慰他:“殿下放心,
,
不会让楚小将军出事的。”
可萧承安还是不放心:“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如果我们回去了,殿下怎么办?朝中其他官员怎么办?会不会有第三个卫小公子?”
“我……我会帮他们的,反正我是陛下的亲弟弟,陛下不敢随便杀我的。”
祝青臣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
这真是个好孩子啊。
皇帝都杀了多少兄弟了,难道还差他一个吗?
这时,马球场上传来欢呼声。
大约是这一场马球结束了,有人赢了。
祝青臣看着可怜的康王殿下,正色道:“殿下不用担心,我和楚小将军心中都明了,殿下只要尽力保全好自己就可以了。”
“我们要出去了,快把眼泪鼻涕擦一擦,不要被别人看出来了。”
“嗯。”萧承安用手帕擦了把脸,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这样可以吗?”
祝青臣叹了口气:“等会儿殿下就说,因为摔得太疼,所以哭了,可以吗?”
萧承安用力地点了点头:“可以。”
祝青臣在心里忏悔一秒。
他不该教小孩子撒谎的,但是情势所迫,他也没办法。
“好了,那我们出去了。”
“嗯。”
祝青臣掀开帷帐,带着他走出去。
大约是楚云扬那边赢了,这个傻小子,挥舞着月杖,骑着马就冲了过来。
老师,快看快看,我赢了!
祝青臣无奈地笑了笑,朝他点点头。
知道了,老师都看见了。
楚云扬转头看见萧承安,笑着问道:“康王殿下可好些了?”
萧承安点点头:“好多了,多谢楚小将军关心。”
这时,皇帝也骑着马过来了,问了一句:“承安怎么样了?”
萧承安连忙起身行礼:“多谢皇兄关心,臣弟已经好多了。”
皇帝侧了侧头,看见他通红的双眼,再看看祝青臣,似是随口问道:“眼睛怎么红了?哭了?”
萧承安低声道:“摔得太疼了,所以……”
皇帝似乎并未放在心上,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楚小将军可要再来一局?”
楚云扬却道:“臣昨夜饮酒过度,还有些头疼,就不陪陛下尽兴了。”
皇帝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好,朕也歇一会儿。”
“是。”
楚云扬翻身下马,把缰绳和月杖丢给侍从。
他还挺喜欢打马球的,就是皇帝看他的目光太恶心了。
还是算了吧。
楚云扬爬上看台,和老师坐在一起。
祝青臣了然,拍了拍他的手背。
另一边,皇帝也回到正中最大的看台上。
所幸两个看台在同一边,皇帝看不到楚云扬,楚云扬也就不用暴露
在那种恶心黏腻的目光下了。
可是没多久,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就捧着东西过来了。
老太监满脸堆笑:“楚小将军,陛下说您马球打得好,特意让我送了这副银束袖和宝石月杖过来。这副月杖上的宝石,与小将军昨日进献给陛下的西北宝石是一样的呢。”
“还有一份是给小公爷的。”
楚云扬起身谢恩,双手接过东西:“多谢陛下。”
他眼珠一转,笑着道:“我会将这副宝石月杖珍藏,也希望陛下将我进献的宝石手串时时带在身边。”
老太监以为他是开了窍,一脸惊喜:“是,是,老奴一定转告陛下。”
老太监一走,楚云扬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就别过头去,懒得再看。
怪恶心的。
一行人打了一上午的马球,快到正午的时候,老太监又过来请祝青臣和楚云扬入宫赴宴。
楚云扬烦得很,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领旨谢恩。
在看见皇帝一直戴着他的手串的时候,楚云扬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算了,不管了,反正皇帝马上要被毒死了。
*
接下来几天,楚云扬都忙得很。
不是皇帝让他入宫赴宴,就是徐意和江显拉着他去打马球,总之不让他有一点空闲的时候。
皇帝现在尚有耐心,肯陪他玩“明君良将”的扮演游戏。
但祝青臣不放心,还是一直陪着他。
这天夜里,祝青臣和楚云扬入宫赴宴,天全黑了,两个人才坐着马车从宫里出来。
马车快要经过将军府的时候,楚云扬忽然从窗子里探出脑袋,干呕了两声。
祝青臣一边给他拍背,一边故意教训他:“让你别喝这么多酒了,你还喝。”
楚云扬一边干呕,一边抬眼观察将军府门前,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等马车驶过这条街,他才长舒了一口气,钻了回去。
楚云扬轻声道:“老师,将军府把门前那盆花收进去了。”
祝青臣点点头:“嗯,我也看见了。”
这是他和卫老将军约定好的暗号。
他不好总是往将军府跑,去的次数多了,总会被人看见。
所以他们约好了,卫老将军平日里在府门前摆两盆花,若是无事发生,两盆花照常摆着;若是卫老将军想见他,便把花给收回去。
现在花被收回去了。
祝青臣轻声道:“我等一下过去一趟。”
楚云扬连忙问:“那我呢?”
“你留在府里,万一有事还能应付。”
“好吧。”
这阵子,所有人都往英国公府跑,虽说他们刚参加完宫宴,保不准皇帝又抽风,或是徐意和江显又抽风,跑来找楚云扬。
所以还是留一个人在府里比较妥当。
祝青臣嘱咐他:“有人来找你,就说太晚了,你要
睡了,
不出去了。一切事情,
都等老师回来再说。”
祝青臣像叮嘱小朋友一样叮嘱他:“一个人在家里,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也不要和陌生人走。”
“知道了。”楚云扬小朋友乖乖地点了点头。
“嗯。”
回到府里,祝青臣推说累了,简单洗漱一下,就准备睡了,不让人来打扰。
实际上,他换上不起眼的暗色衣裳,戴上竹笠,在楚云扬的护送下,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系统给他规划了最佳路线,又飞在前面负责带路和照明,祝青臣想学轻功飞檐走壁,可惜他不会。
他只会笨手笨脚地跟着系统跑,时不时还撞到东西。
系统还要时不时回头看看他,确认他跟上来了。
“可能你真的手脚不协调吧。”
“都说了我是病美人,这不是我的强项。”
系统瘪了瘪嘴,又飞回去等他。
祝青臣好不容易来到将军府的偏门前,平稳了呼吸,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一声:“上辈子杀猪。”
祝青臣应了一声:“这辈子教书。”
没错,还是这个暗号。
再多的暗号,祝青臣就记不住了,这个好用。
对上暗号,里面的人马上给他开了门,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祝青臣钻进门里。
“小公爷,还以为您今晚不过来了,所有人都在等您。”
“久等了。”
守门的是卫老将军的大儿子,可见他们谨慎。
他让祝青臣进来之后,又朝外面望了望,确认没有人跟着祝青臣过来,这才把门关上。
祝青臣轻车熟路地溜进去,朝卫老将军的房间奔去。
先前经他开导,卫老将军已经好多了,肯喝药了,也肯好好修养身体了。
卫老将军心里还是想争那一口气。
家里人都说要回老家,他心里不肯,有更大胆的想法,却碍于全家人的性命,不敢说出口。
直到祝青臣帮他说了,他才终于提起精神。
上回祝青臣来看他,他已经能下地了,恢复得很快。
来到卫老将军的房间前,祝青臣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扶着竹笠,推开房门。
“老将军……”
一推开门,祝青臣整个人都呆住了。
老将军的房里,不止是老将军一个人。
而且……
卫老将军精神好多了,坐在小榻上,抱着自己的长刀,用绸缎擦拭刀刃,将长刀擦拭得银光锃亮。
陈老御史坐在旁边,拿着一卷书册,一面捋着胡须,一面眯着眼睛看书。他额头上的伤倒是好了,细布拆了,留下一个淡淡的疤。
还有一位,是祝青臣不认识的中年人,年纪比两位老人家稍微小一点,正调试手中的弓弦。
听见开门声,三个人都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向他。
三缺一,
就等你了。
祝青臣不免被瞧得一激灵。
不可否认的是,
这几位老人家,都气场强盛,是一种年岁积淀的沉稳杀意。
皇帝那样虚伪的人,是完全比不过的。
祝青臣不太确定地隔着斗笠挠了挠头,默默地把门关上,准备重新开一次。
卫老将军看见他,疑惑道:“小公爷干什么呢?快进来啊。”
“噢噢,来了。”祝青臣弱弱地推门进去。
场景没变,还是杀气腾腾的老人家们。
祝青臣走进去,轻轻把门关上,走到最末的位置上坐下。
卫老将军把他给提溜上来:“小公爷是我们的主心骨啊。”
祝青臣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老将军谬赞了。”
卫老将军将养了几日,中气十足,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向他介绍:“这位是陈老御史。”
“我认得。”祝青臣点点头,“之前就见过。”
陈老御史微微颔首:“小公爷。”
卫老将军道:“我与老陈是故交了,从前在外征战,老陈是我的军师。这回也是老陈冒死保我一命,否则我就要被皇帝打死了。”
剩下一位将军,黑面虬须,光是坐在那儿,就像是一座小山。
卫老将军道:“这是我的三儿子,原本在西山大营带兵,远儿出事之后,也被皇帝罢免了,就回来了。”
皇帝苦心经营自己的明君形象,一朝事发,短短几天之内,卫家所有人都被罢免,警告他们,别出去乱说。
祝青臣颔首:“卫三将军。”
卫三将军板着脸,点头示意:“小公爷。”
他妻子早逝,只留下卫远一个儿子。因为担心在外练兵,风餐露宿,所以特意将儿子留在京中,让父亲教导。
可谁知,他不在京中,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他刚刚才去看过儿子,只是儿子情绪崩溃,连门都没开。他只能隔着门,简单跟儿子说两句话。
他一拳砸在墙上,向儿子保证:“爹一定把狗皇帝和那群太监压到你面前,让你拿着小刀,一片一片地把他们身上的肉剜下来。”
一听这话,里面的卫远才有了反应,他轻声道:“爹说到做到。”
“一定!”
所以,父亲一说小公爷早就跟他提过了,皇帝留不得,他没有犹豫,马上就同意入伙。
欺辱他的儿子、杖责他的老父,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卫老将军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好叫太多人知晓。按照小公爷的意思,我只找了我最信得过的人。”
“足够了,人不在多,越多越容易暴露。”
这些可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老臣,看皇帝就跟看熊孩子一样。
卫老将军道,“点一点手上的筹码罢。”
卫老将军在军中颇有威望,军中许多将领,从前都是他们的部下。要是让他们和卫老将军打起来
,他们自然不敢。
㈨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陈老御史同样门生众多,名望甚高。
这也是原书后期,北周进犯,朝中竟然无人可用,要楚云扬一个小将挺身而出的缘故。
皇帝一下子得罪了老将军和老御史,一个打残了,另一个当面打脸,镇国公府又被祸害成那样,怎么有人肯替他卖命?
甚至有的人干脆期盼北周摄政王快点打过来,大家拉着皇帝一起殉国算了。
卫老将军从枕头底下拿出京城的布防图:“我凭记忆画的,你们就凑合着看吧。”
祝青臣心中感慨,他果然没找错队友。
皇帝怎么会蠢到把这几个人都欺辱了个遍?
布防图铺在桌上,祝青臣举着烛台,仔细端详。
“皇帝过几日可能会外出打猎,这是一个好时机。”
祝青臣问过系统,在原书里,有一段狩猎剧情。
皇帝为了多和楚云扬相处,带着文武百官,一同去城外打猎。
去了三天三夜。
“皇帝出城狩猎,禁军一定跟随,陪同的也一定都是亲近官员。京中空虚,八百人马足以一举拿下。”
陈老御史道:“但若是皇帝凭借禁军与朝臣,进行反击,只怕八百人马也坚持不了多久。”
祝青臣正色道:“猎场地形平坦,一望无际,易攻难守。况且,禁军与朝臣虽然外出,但是家眷都在城内,人心不齐,容易分裂。”
“我等分开行动,卫老将军攻占武库,切断城中守军武器来源。”
“陈老御史前往尚书台,命令留守朝臣,一律不得外出。”
“卫三将军封锁东南西北四处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卫老将军与陈老御史都点了点头:“好。”
卫三将军调试完手里的弓弦,又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小刀,开始打磨。
他连头也不抬:“小公爷吩咐就是,我不懂兵法,只会杀人。”
“好。”祝青臣见他仇恨太深,抿了抿唇角,小声道,“卫三将军切记,不可意气用事,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会跟随皇帝去打猎,将皇帝带回来,交由将军处置。将军的首要任务就是守好城门,倘若意气用事,城门一破,则前功尽弃。”
卫三将军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小公爷放心,我明白。”
四个人商定之后,击掌为誓,歃血为盟,这件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事情差不多商量好了,卫三将军便准备起身离开。
忽然,陈老御史看向祝青臣,轻声道:“昏君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可康王殿下无辜,只希望小公爷到时,留康王殿下与宫中侍从一命。”
“啊?”祝青臣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陈老御史俯首便拜:“英国公仁德。”
祝青臣一脸迷惑,
下一秒,
卫老将军和卫三将军父子二人也都跪了下来,朝他磕头。
“诶!”祝青臣一惊,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不是,你们这是干什么?干嘛忽然拜我?”
陈老御史轻声道:“陛下仁厚,臣等拜服。”
“啊?等等……”祝青臣睁大眼睛,“你们喊我什么?”
“陛下!”
“不是!”祝青臣震惊了,迅速上前,要把他们给扶起来,“你们以为我要做皇帝?不是,我不想……”
两位将军太重了,祝青臣扶不起来。
他只能先把陈老御史扶起来。
“您老快起来!我不做皇帝啊!”
陈老御史恭恭敬敬,大概以为他是在推辞:“陛下言重了……”
祝青臣正色道:“我真的不想做皇帝,康王殿下宅心仁厚,温和有礼,我愿为太傅,辅佐康王殿下登基。”
他话音刚落,三个人都抬起头,歪了歪脑袋,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你真的不想做皇帝?你怎么会不想做皇帝?
祝青臣举起右手,对天发誓,他们这才勉强相信。
好险,差一点就被迫黄袍加身了。
祝青臣把三位老臣都从地上扶起来:“我知道,几位大人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若不是皇帝昏聩,是绝对不会如此的。”
“我等是清君侧,不是谋反。事了之后,两位将军皆为护国将军,陈老御史与我教导康王殿下,待殿下能够理政,我便回西北去。”
可三位老臣还是不大放心地看着他。
祝青臣急到跳脚:“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呢?我是忠臣啊!大大的忠臣!”
系统幽幽从他身后飘过:“历史上那些独掌大权的大权臣都是这样说的,王莽、曹操、渣渣臣、司马懿、宇文护、鳌拜,你们说是吧?”
祝青臣:?
“干嘛把我的名字加到里面?!我不干了!”!
第 105 章 将军受辱(8)
8
祝青臣高高地举起手,再三保证,自己真的不想当皇帝。
可是大家都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呜呜——
祝青臣简直要被气哭了。
最后卫老将军楼主他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好了好了,大家都相信小公爷。”
祝青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若是康王殿下不才,为了江山社稷,小公爷自取之,我等自当鼎力相助。”
“……”祝青臣瘪了瘪嘴。
算了,他不解释了。
他会用行动证明自己的。
系统又一次飘过:“大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行动吗?”
祝青臣哽住:“你给我住口,我是好人!”
其实做权臣也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吧,让他们误会一下,更有威慑力。
最重要的是,祝青臣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陈老御史不好久留,马上就回去了。
祝青臣也准备走了,临走时,卫老将军拉住祝青臣的衣袖,低声问:“镇国公呢?”
卫老将军问起来,祝青臣才道:“我早些天就给镇国公传了书信,他已经带着人马在路上了。”
“那就好。”卫老将军点点头。
祝青臣叮嘱道:“镇国公是我留在最后的将帅,此事我只告诉卫老将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可千万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小公爷就放心好了,我晓得轻重。”
“嗯,您老好好将养,等待时机。”
祝青臣最后拍拍他的手背,便戴上竹笠,从后门溜走了。
*
夜色浓重,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传来打更的声音。
祝青臣扶着竹笠,脚步匆匆,原路返回英国公府。
系统照常在前面带路:“快快快,回去睡觉……”
“好。”祝青臣快步跟在后面。
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忽然,一颗小石子从他身后飞出来,砸在地上,轻轻一声响动。
祝青臣回过头,什么都没看见。
他刚准备继续往前走,这时,街道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是官府巡逻的差役。
祝青臣连忙躲回巷子阴影处,蹲在地上,捂住系统,看着他们离开。
好险,要是他刚刚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就直接撞上差役了。
差役走后,祝青臣回头张望,却仍旧什么都没看见。
是镇国公派给他的亲卫吗?
不对啊,他去卫老将军府,为了掩人耳目,都是自己偷偷溜出去,亲卫此时应该都守在他的房间外才对。
那是谁在提醒他?
祝青臣一边朝后面张望,一边站起身。
系统催促他:“臣臣,没人了,快走。”
“好。”
祝青臣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谁,
_[(,
跑过长街。
从英国公府偏门钻进去,祝青臣还有些惊魂未定。
他关上门,舒了口长气,拍了拍心口。
差点以为中道崩殂了。
祝青臣平复好心情,刚准备回房间去,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试着再往里走了两步,发出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捏着鼻子,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回门后面。
那个提醒他的人,说不定一直跟着他,所以……
祝青臣抄起架在旁边的木棍,躲在门后面,准备把人抓个现行。
可是……
他足足等了一刻钟,什么人也没等到。
系统伏在他的肩头:“是不是你猜错了?其实根本就没人跟着你?刚刚只是老天在帮你。”
“嗯……”祝青臣顿了顿,“可能吧。”
祝青臣放下手里的棍子,准备回去睡觉。
祝青臣回到房间,楚云扬就在房间里等他,也没点灯,就自己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抱着手安安静静地等。
见他回来,楚云扬连忙迎上前:“老师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都快吓死我了。”
“不妨事,商量了一些事情。”祝青臣摘下竹笠,递给他,让他收好。
“老师快休息吧,只怕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好。”
楚云扬离开前,祝青臣提醒他:“把府里守卫加强一下。”
楚云扬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应了一声:“好。”
楚云扬回自己房间去了,祝青臣换下衣裳,简单洗漱一下,就上床去睡觉了。
商量到大半夜,他也累了。
祝青臣缩在被子里,系统在旁边给他放《安眠曲》。
祝青臣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
祝青臣感觉自己才睡下没多久,就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间门。
楚云扬轻声问:“老师,您起来了吗?”
“嗯?怎么了?”祝青臣迷迷糊糊地朝窗外望了一眼,天已经亮了。
“我……”
楚云扬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徐意和江显的声音。
“小将军,都十八岁了,就别黏着老师了。”
“出去玩还做不了主吗?走罢,说一声就完了,陛下今日也去马球场呢。”
楚云扬变了脸色,正色道:“闭嘴!英国公也是你们能随意置喙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不敢再说话。
楚云扬推开房门,让这两个人在外面等他,自己进去看看。
祝青臣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他们又约你去打马球?走吧,老师收拾一下。”
“老师要是困的话,我就不去了。”楚云扬道,“或者我自己去吧,反正都去过很多次了。”
“不行。”祝青臣一听他这话,马上精神起来,“我陪
你去。”
“老师不用这么紧张,我自己会小心的。”
“不行。”祝青臣很坚决。
毕竟事关重大,一旦行差踏错,楚云扬就是万劫不复。
能盯紧就盯紧点。
“出去等着,我马上起来。”
“好吧。”
楚云扬乖乖地退出去,徐意和江显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在旁边等着。
祝青臣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身素色的便服,又从桌上拣了两块点心垫垫肚子,就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祝青臣在英国公府门前翻身上马,楚云扬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等会儿到了地方,老师就休息一会儿。”
“好。”祝青臣单手握着缰绳,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来到马球场,里面正巧打完一场。
一群公子哥儿们看见楚云扬过来了,连忙迎上前,围着他。
“楚小将军可算来了,等你好久了。正好我们要新开一局,你也来吧。”
“楚小将军和我们一块儿,把对面打得落花流水。”
“胡说,楚小将军和我们一起。”
楚云扬下了马,朝他们抱了抱拳:“我先送老师去看台上,然后再过来。”
“好。”众人连忙朝祝青臣行礼,“小公爷慢走。”
“嗯。”祝青臣骑在马上,朝他们笑了笑,“云扬等会儿再和你们一起玩。”
“好。”
楚云扬牵着祝青臣的马匹缰绳,往没人的看台那边走:“老师,这边视野应该更好,可以更好地欣赏我的英姿!”
公子哥儿们正好也休息一下,都下去擦汗喝水了。
只有徐意和江显两个人站在原地,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他二人原以为,楚云扬就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将,这有什么拿不下的?
没错,楚云扬确实头脑简单,但是英国公不傻啊!
楚云扬去哪里都要请示老师的意见,老师不去他也不去,跟个小跟班似的。
这还怎么弄?皇帝吩咐他们的事情还怎么办?
两个人正犯愁,忽然,有人骑着马从外面进来。
回头一看,正是皇帝。
他们刚想行礼,却被皇帝抬手制止了:“不必多礼。”
皇帝看了一眼楚云扬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向萧承安。
萧承安也正看着同样的方向,只是他看的不是楚云扬,而是骑在马上的祝青臣。
皇帝道:“承安若是想去找小公爷,便去找他罢。”
萧承安连忙收回目光,有些恐慌:“皇兄……”
“去罢。你不会打马球,小公爷也不会,你们两个待在一块儿,正正好好。”
“是,那臣弟先过去了。”
他都这样说了,萧承安只能行了礼,然后松了松缰绳,朝祝青臣那边跑去。
行礼的时候小心翼翼,离开的时候倒是高高兴
兴的。
这阵子皇帝来马球场,都带着他一起,但是他不会打马球,皇帝嫌他扫兴,所以总是让他自己去玩儿。
他每次都去找小公爷,小公爷每次都给他点心吃,还会教他读书。
他可喜欢和小公爷待在一起了。
萧承安走远了,徐意和江显连忙请罪。
“陛下恕罪。陛下吩咐的事情没有办好,这楚小将军就跟黏在小公爷身上一样,撕都撕不下来,臣等是软的硬的都用过了,实在是……”
“?_[(”
,祝青臣停了一下,一只手搭在额前,回头看去,看见是萧承安之后,朝他笑了一下。
祝青臣今日穿的是一身玉色的衣裳,带着竹叶的暗纹。
风迎面拂来,吹动衣袖,便像是吹过了竹林。
楚云扬和萧承安围在他身边,高高兴兴地和他说话。
皇帝收回目光,看向徐意和江显。
两个人回过神,连忙低下头,身子伏得更低。
皇帝淡淡道:“不光是楚云扬爱缠着他,萧承安也爱缠着他,那些个侍从宫女也总黏在他身边。你们说,这祝青臣究竟有什么神力?”
徐意和江显忙道:“臣等不知。”
皇帝道:“朕也不知道。”
皇帝轻轻喊了一声“驾”,策马上前。
众人赶忙行礼,皇帝骑着马,在看台前停下,嘴上对着楚云扬说话,眼睛却瞧着祝青臣。
“英国公和楚小将军今日也来了,下来打一场?”
楚云扬抱拳道:“臣领命。”
皇帝却仍旧看着祝青臣:“英国公呢?下来打一场?”
祝青臣笑着道:“臣不善马球,恐怕扰了陛下兴致,就让云扬陪陛下打一场罢。”
他笑容得体,皇帝瞧了他一眼,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楚云扬下去打马球了,祝青臣和萧承安坐在看台上。
祝青臣一边吃点心,一边看他们打马球,萧承安则在桌案底下悄悄看书。
皇帝当然不会喜欢萧承安念书,也没有派人教他,所以他到了十五岁,还是粗略认识几个字的程度,文章看得很少。
祝青臣知道之后,就搜集了一些这个小世界有的书册,有机会的时候带给他看。
萧承安低着头,手指按在竖行的字列上,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
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扯一扯祝青臣的衣袖,小声问他。
“小公爷,‘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真的吗?”
“嗯……”祝青臣想了想,反问道,“殿下觉得是真的吗?”
萧承安想了
想:“我觉得是假的,因为我都没见过。”
祝青臣笑了笑,揽住他的肩膀:“但也有可能成真。”
萧承安还听不懂,只是单纯地附和老师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可以成真。”
马球场上,皇帝扯着缰绳,回头看去。
徐意和江显对视一眼,知道皇帝又动歪心思了。
于是徐意策马上前,低声道:“陛下,臣倒是有个好法子,能把小公爷和楚小将军分开。”
“嗯?”皇帝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们。
“陛下今年还未去寺院上香,不如……臣去传个信,陛下带着小公爷和楚小将军过去,到时谁睡哪个屋子,还不是陛下说了算?”
“就算小公爷看人看得紧,他二人总不能睡觉的时候也睡一间屋子罢?陛下岂不是想去哪个屋子,就去哪个屋子?”
皇帝挑了挑眉,没有回答,算是默许了。
两人会意,马上应道:“臣等马上去办。”
*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等镇国公带兵过来了。
祝青臣掰着指头,等待时机。
可是等了几天,皇帝没有宣布要去狩猎,而是宣布——
他要去皇家寺院敬香,同样是百官随行,同样是三天三夜。
祝青臣和楚云扬自然也在跟随之列。
祝青臣疑惑:“系统,为什么剧情变了?不是说去打猎吗?”
“我也搞不懂。”系统也很疑惑,“我已经在排查故障了,可是结果显示,这个皇帝没有任何问题。他怎么会忽然改变剧情?”
系统试图分析:“他去打猎,行为动机应该是‘为了多多创造和楚云扬相处的机会,为了讨楚云扬的欢心’,忽然改成寺庙敬香,我也推测不出他的行为动机。楚云扬又不喜欢去上香。”
祝青臣也懒得管他的行为动机了:“反正狩猎和敬香都差不多,皇帝都要出城。而且敬香守卫更少,更容易得手。”
他让楚云扬往家门前放了两盆花,用来告诉卫老将军和陈老御史——
虽然出了点小差错,但是总计划不变。
照常进行。
*
这天清晨,天气不是很好。
云层密布,日光透不过来,天黑压压的。
禁军于宫门前整装待发,皇帝乘坐轿辇,文武百官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城外三清山的皇家寺庙敬香。
祝青臣和萧承安同坐一驾马车,楚云扬骑着马,跟在旁边照应。
萧承安抓紧时间,在马车里看书,想要在路上把《孟子》看完,下次就可以看其他的了。
结果一直低着头,不小心看得头晕。
祝青臣只能帮他把马车窗户打开,让他透透气。
萧承安靠在软枕上,可怜巴巴地看着祝青臣:“小公爷,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不麻烦。”祝青臣轻轻帮他揉脑袋,转头看向窗外,“
今天确实有点闷,容易头晕。”
祝青臣抬起头,目光透过乌压压的云层。
没有人注意到,云层下,一只从西北来的苍鹰,始终跟着队伍,在祝青臣的马车上盘旋。
祝青臣和镇国公时常保持联络。
从前用苍鹰送信,是五天一个来回。
现在是半天一个来回。
这说明,镇国公快到了。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皇家寺院。
寺院住持带着一众和尚沙弥,在山门前恭候。
住持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将皇帝迎入山门。
其他长老出来迎接朝臣。
一个长老走到祝青臣面前,朝他行了个礼:“英国公。”
祝青臣双手合十,还了礼:“有劳长老。”
楚云扬也跟着行礼。
长老侧开身子:“英国公不必客气,请英国公与楚小将军随我来。”
他们要在寺院里住上几天,亲卫们提着行李,长老带着他们去了禅房。
“这西边的禅房花木幽深,远离杂人,乃是清净之所。英国公是读书人,应当喜欢。”
祝青臣双手合十:“多谢,我很喜欢。”
“只不过——”长老话锋一转,“这西边禅房不多,楚小将军就……”
祝青臣转过头,和楚云扬对视一眼。
他们这是要光明正大地把楚云扬和他分开了。
楚云扬刚想说自己可以和老师睡一间房,祝青臣却抬手拦下了他。
多说无益。
反正是要分开的,他们是故意的。
祝青臣笑着道:“那就劳烦长老再帮云扬安排。”
“这是自然,楚小将军请随我来。”
楚云扬不放心地看了老师一眼,祝青臣轻轻拍拍他的手臂,让他等会儿再来找自己。
楚云扬这才委屈巴巴地走了。
祝青臣从亲卫手里接过包袱,推门走进禅房,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倒是不错,虽然地方有点小,但是幽静安宁。
一张小榻、一方桌案,还有一个柜子,便是全部家具。
廊下的树影映在窗纸上,摇摇曳曳。
他把一整个包袱直接丢进柜子里,“咚”的一声轻响,扭头看见案上摆着香炉经书,便挽起衣袖,在案前坐下,净手焚香,研墨抄经。
窗外风雨欲来。
系统道:“你还有心思抄经,我看你自己都危险了。”
祝青臣握着笔,在纸上画了一只小乌龟,淡淡道:“不会的。”
他想,他已经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改打猎为敬香了。
或许……
这回皇帝盯上的,不止是楚云扬,还有另一个人。
祝青臣给小乌龟画上龟壳花纹,丢下笔,喊来亲卫:“你们去云扬那儿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亲卫抱拳,应了一声:“是。”
这是祝青臣和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不是祝青臣不需要人,
而是祝青臣不需要明面上的人了,
他让亲卫们全部隐入暗处,不要被人发现。
*
白日里舟车劳顿,英国公像是被累着了,整个人都恹恹的,连大殿敬香都没去。
楚云扬找老师出去逛逛,他也不去,只是窝在禅房里抄经。
皇帝听说了,为显体恤,还特意派了太医来给他看看。
太医也说是累坏了,休息一晚上就好。
祝青臣道过谢,傍晚时分,简单吃了点斋饭,早早地就吹灯睡下了,闭门谢客。
深夜,窗外风渐起,吹动枝叶,簌簌作响。
帷帐垂落,祝青臣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强撑着不睡觉,和系统挨在一起看动画片,一人一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还是不太放心,你这个造反计划也太简单了吧?”系统担心地说,“万一你猜错了呢?”
祝青臣胸有成竹:“不会的,我已经算好了。”
“可是你也太大胆了吧?”
“我已经很小心了!如果皇帝自己送上门,我杀了他,那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非要送上门来的嘛。”
“渣渣臣,你越来越像大反派……”
系统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祝青臣连忙捂住系统,让它把动画片先暂停,然后悄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朝外看去。
黑暗里,对面的橱柜,被人悄悄从后面推开了。
那是一处暗门。
祝青臣丢行李的时候,听见包袱砸在上面,是“咚”的一声响,就发现了。
他那时就明白了。
或许皇帝此行的目的不是楚云扬,而是他!
楚云扬不喜欢敬香,只有他这个读书人喜欢!
祝青臣屏住呼吸,认真地看着柜子那边。
果然,下一秒,一只手轻轻地把柜门推开,一根竹管从那边伸出来,缓缓吹出迷烟。
祝青臣马上拿出浸湿的手帕捏住鼻子,重新缩回被窝里,轻轻敲了敲床板,提醒躲在床下的人。
约莫过了一刻钟,黑暗中传来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说:“可以了,去请陛下过来吧。”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从暗门里钻了出来。
因为过于激动,皇帝两只眼睛里亮着不寻常的光。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宽衣解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皇帝忍不住碎碎念,就算压低声音,语气里也是藏不住的自得。
“小公爷,枉你聪明一世,既然从卫将军那儿知道了朕的所作所为,怎么还把亲卫都调到了楚云扬那边?自己也不留两个?”
“你看楚云扬看得这么紧,怎么就忘了你自己?你就没发现,你自己长得也好看?”
忽然,祝青臣裹着被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多谢陛下谬赞。”
皇帝被他吓得一激灵,
差点跌在地上。
暗门那边有人喊了一声:“陛下……”
皇帝稳住心神,
回过头,朝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别过来。
月光清冷,透过窗子照进来。
祝青臣端坐在床榻上,裹着被子,卸了发冠,披散着乌发,端的是神仙模样。
皇帝越看越觉得兴奋。
就算祝青臣没有被迷烟迷倒,那又怎么样?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已,他怎么可能还拿不下?
皇帝勾唇,露出一个恶心露骨的笑容。
“小公爷早就知道了吧?卫家的事情?”
祝青臣并不回答。
“你入京第一日,就带着楚云扬去了卫府,卫老头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吧?朕的探子早就把事情告诉朕了。”
“所以你这阵子,几乎要把楚云扬拴在裤腰带上,生怕他被朕轻薄了。”
“一听说楚云扬和你要分开,你马上就把所有亲卫都给了他。”
“小公爷啊,你还是太傻了,自己就是一块美玉,怎么还把亲卫都给掉走了呢?”
皇帝紧紧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到惊恐、畏惧,想从他的口中听见求饶的话。
可祝青臣还是端坐在床榻上,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皇帝见他不为所动,又猛地扯开手中的手串。
丝线断裂,宝石珠子滚了满地。
一阵脆响。
“你在手串上做了手脚吧?特意让楚云扬献给朕,让他明示暗示,想让朕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可是,怎么过了这么久,朕还是没有发作呢?”
“小公爷,你是很聪明,但朕也不傻。想害朕的人多了去了,来路不明的东西,就算太医查不出来,朕也不会带在身上啊。”
皇帝笑得阴森:“你还有什么招,一并使出来。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皇帝解开腰带,猛地扑上前。
祝青臣仍旧稳坐不动,甚至还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在皇帝的手即将挨到祝青臣肩膀上的时候,房梁上一个黑影猛地窜了出来,一言不发,一脚踹翻皇帝,一刀狠狠地扎进他的下腹。
祝青臣震惊:“楚云扬,你不是应该躲在床底吗?”
楚云扬也一脸疑惑地从床底爬出来:“老师,我在这里啊,我刚准备冲出来。”
两个人震惊地看向刺杀皇帝的那个人:“那他是谁?!”
躲在暗门那边的太监们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冲出来护驾。
结果房梁上,两三个亲卫迅速跳了下来,把暗门重重关上。
一个伥鬼躲闪不及,两只手被夹在了暗门里,又是一声惨叫。
男人犹觉不解气,一只手死死地按住皇帝,另一只手握着匕首,狠狠地搅了两圈。
皇帝的惨叫凄厉又尖锐,响彻整个寺院。
祝青臣看着男人的背影,忽然认出他来,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转过头来。
“宇、文、恕!”!
第 106 章 将军受辱(9)
9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
皇帝以为祝青臣的招数都使尽了,人也已经被他吓住了,自己即将就要得手了。
可是下一瞬,他就被人按在地上,直接来了一刀。
早在他将狩猎改成敬香的时候,祝青臣就有所怀疑。
一直到白日里,长老非要把他和楚云扬分开,而他发现了那个柜子后面的暗门。
他基本可以确定下来了。
皇帝这次的目标不是楚云扬,而是他祝青臣。
所以祝青臣干脆将计就计,假意把亲卫全部调去楚云扬那边,实际上,该守着他的人还守着他。
他安排楚云扬趴在床底,安排亲卫蹲在房梁上,时刻准备迎战。
果然,皇帝来了。
祝青臣唯一没算到的是——
宇文恕竟然也在这里!
他还抢在楚云扬之前,一脚把皇帝给踹翻了,一刀扎在他的要害上,连根斩断,剁成烂泥。
亲卫们将暗门死死按住,被夹住手的太监鬼哭狼嚎。
“官爷、官爷,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宇文恕将皇帝按在地上,皇帝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被重伤要害的皇帝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转了转眼珠子,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祝青臣。
他蠕了蠕嘴唇,想大骂祝青臣,可是发出的声音竟比窗外的虫鸣声还小。
“你这是谋反……祝青臣,你竟然和草原人勾结起来谋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朕要杀了你……五马分尸!”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宇文恕照着他的脑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闭上你的狗嘴!”
皇帝被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嘴上开始服软了,喃喃道:“祝青臣……英国公,不要轻信草原人,朕知错了……你快把这个草原人给杀了,朕不计较你通敌叛国,你也放朕一马,我们还是明君贤臣……”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从他身上跨过去,不小心还踩到了他的伤口,疼得皇帝嗷嗷乱叫。
祝青臣打开窗户,把早就准备好的单支烟火放在窗台上,随后拧开火折子,吹了一下,点燃烟火。
祝青臣后退两三步,随着“咻”的一声,一个响亮却短暂的红色烟火在夜空中炸开。
京城里,卫老将军、陈老御史与卫三将军都坐在檐下,一个人磨刀,一个人看书,还有一个人调试弓弦。
忽然,三个人都看见远处山上传来的红色烟火。
下一秒,三个人都站了起来。
一个人带兵前往武库,迅速拿走城中全部武器。
一个人拿到武器之后,守住东西南北四个城门。
一个人前往尚书台,马上下令,所有官员不得外出。
寺院里,祝
青臣吩咐亲卫:“快,顺着密道,把陛下抬回他自己的房间里。”
“是。”
“云扬,你带几个人,去外面大喊几句……”祝青臣朝他招招手,要他附耳过来。
楚云扬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亲卫动作麻利,他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就把事情都办好了。
祝青臣摘下挂在墙上的长剑,抽剑出鞘,跟在他们身后,一同从暗门进去。
噢,对了,还有一个人。
祝青臣都快进去了,才想起来,连忙回过头,看向宇文恕。
摄政王因为他把自己给忘了,有些委屈。
他提着匕首,站在血泊里,抹了把脸。
祝青臣朝他抱了抱拳:“有劳摄政王帮我把房间清理一下,我马上回来。”
宇文恕瘪着嘴点了点头,怪委屈的:“知道了。”
“谢啦。”祝青臣朝他笑了一下,便跟着亲卫们从暗门进去了。
待他走后,宇文恕便把暗门关上,然后把房间打扫一下。
皇帝流了好大一滩血,怪恶心的。
*
这个禅房的暗门,直接就通向皇帝的寝殿。
或许,这不是皇帝第一次在寺院里做这种事情了。
或许,皇帝看上了谁,就会假借上山敬香的名义,把人安排在这个房间里。
祝青臣猫着腰,走在暗道里,呼吸暗道里潮湿黏腻的空气,忍不住干呕两声。
来到皇帝的房间,祝青臣吩咐亲卫,把皇帝抬到榻上,再把暗道恢复原样。
亲卫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哆哆嗦嗦的太监们:“小公爷,他们呢?”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对太监们道:“我可以暂时不杀你们,但你们,从现在起,都必须听我的命令行事,明白了吗?”
祝青臣提着剑,虽然身上不染一点血,可是他脚底踩到了皇帝流的血,走在地上,一步一个血脚印。
看起来格外渗人。
太监们稀稀拉拉地应道:“知道……明白了……”
祝青臣耐着性子,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我问你们,明白了吗?”
太监们马上齐声应道:“明白了,明白了。”
这群为虎作伥的东西,祝青臣暂时不杀他们,不是因为心慈手软,而是想带回去,让卫小公子亲自处决他们。
祝青臣满意了,对亲卫道:“清点一下人数,一个都不许走脱。”
“是。”
正巧这时,楚云扬带着人,在外面大喊:“不好了!山匪来了!山匪来了!”
他这几嗓子,直接把所有人给喊起来了。
一时间,整个寺院都亮起灯来,和尚、官员、禁军,全都起来了,乱作一团。
混乱之中,楚云扬拔剑出鞘:“山匪看打!我乃陛下亲封威武将军,众将士随我护驾!杀呀!”
楚云扬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劲。
祝青臣没忍住笑了笑,转过身,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帝。
皇帝奄奄一息,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只是他整个人心里还怀着一丝希望,希望禁军能够来救他,强撑着不肯昏过去。
可是楚云扬在外面喊的是什么东西?
祝青臣从怀里拿出宇文恕给他的药粉,用调制香料的小勺子舀了一点,洒在铜制的香炉里。
“陛下,您不是一早就看穿了我在手串上下了毒吗?我现在就在给陛下下毒,您还能摘下手串丢掉吗?”
“我从来就没指望下毒能有用,陛下既然知道我去找过卫老将军,怎么没有猜到,我会和卫老将军一起造反呢?”
“我不太聪明,陛下也一样。”
皇帝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像破风箱似的,躺在榻上,发出嚇哧嚇哧的声音:“祝青臣……你、你敢这样对朕,朕乃真龙天子……”
祝青臣直起身子,把药粉收好:“陛下糊涂了,臣没有怎么样对陛下啊,是山匪刺杀陛下,是山匪将陛下重伤至此。”
祝青臣转过头,朝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马上抓起一个小太监,对他说了两句话:“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小太监连连点头。
紧跟着,他冲出房间,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陛下被山匪伤着了!快来人啊!”
其他小太监为表忠心,也冲出去,跟着大喊:“来人呐!”
眼见着皇帝是不行了,他们还是赶紧改换门庭,保住小命为好。
祝青臣把香炉盖上,朝亲卫一招手,带着他们从暗道离开。
皇帝瘫在床榻上,眼见着祝青臣给他下毒,耳听见祝青臣颠倒是非,却连坐起来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不是山匪!哪里来的山匪!
是祝青臣!是祝青臣自导自演!
他越是激动,就越是猛烈地呼吸。
他想起祝青臣往他的香炉里下了毒,越是想要克制呼吸,就越是忍不住喘气,胸口起起伏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云扬才带着一众官员,来到房门外。
楚云扬问:“怎么了?陛下可有事?”
小太监一看见楚云扬,就忍不住想起刚才的情形,害怕得整个人都在抖。
“陛下……陛下……”
楚云扬直接推门进去。
一瞬间,皇帝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榻上,身下浸满鲜血的场景,映入所有人眼帘。
皇帝还想遮掩,可是百官众臣都看见了。
祝青臣站在官员之中,只穿着一身单衣,披散着头发,活像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模样。
皇帝张大嘴巴,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祝青臣。
是他!是他!
可是祝青臣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倒吸一口凉气,带头哭喊道:“陛下啊!天杀的山匪!”
文武百官这才像是
反应过来一般,
,
跪在皇帝的床榻边嚎哭。
“陛下!”
“怎会如此!”
祝青臣像是无法承受,“嗷”了一嗓子,整个人眼睛一闭,往旁边倒去。
身旁众人连忙扶住他:“小公爷?小公爷!”
“快快快,把小公爷送回房间。”
“小公爷真是一片赤诚!”
祝青臣闭着眼睛装死,系统语气复杂:“你这也太会演了吧?你的演技比楚云扬好很多噢。”
祝青臣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嗯哼。”
*
一夜之间,皇帝遇刺,英国公晕倒。
皇家寺庙灯火通明,所有人乱作一团,人心惶惶。
皇帝敬香,带的都是那些没有实权的小官,遇到事情,竟然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最后还是楚云扬挺身而出,调配禁军,加强戒备,搜捕山匪。
当然了,什么都搜不到。
昏倒的祝青臣被送回房间,太医简单来看过了,就是受惊吓过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太医看完这边,马上又提着药箱,匆匆赶去皇帝那边。
皇帝此次出行,本来带的太医就不多。本来是想着,他霸王硬上弓,可能会弄伤人,结果倒是给他自己用上了。
这下皇帝受了重伤,当然是紧着皇帝那边。
所有人走后,祝青臣“悠悠醒转”。
北周摄政王宇文恕,从大夏英国公头顶的房梁上跳下来。
宇文恕问:“英国公不多睡一会儿?”
祝青臣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睡够了,这阵子我辛苦点,少睡几个时辰。”
他看向宇文恕:“摄政王怎么会跟着我来了京城?上次我从卫将军府回来,丢小石子提醒我的,应该也是摄政王吧?”
宇文恕有点害羞,应了一声:“是。”
祝青臣一脸“果然如此”。
他果然没猜错,他那天晚上明明感觉有人跟着他。
宇文恕笑了笑,在床边坐下:“我们毕竟是同事,我有点担心祝老师,所以就跟过来了。祝老师放心,没有带其他人马,只有我一个人。”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祝青臣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谢谢啦。”
红蓝两色系统也坐在一起:“好久不见啊。”
红色的反派系统对祝青臣道:“对面宿主,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这次怎么编了个山匪刺杀的理由?”
“简直太离谱了,京城旁边怎么会有山匪?还是在皇家寺庙的山上?这根本不合逻辑。现在是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等明天一早,他们反应过来,他们怀疑你怎么办?”
祝青臣笑了笑:“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用山匪刺杀来掩盖这件事情。”
“嗯?”反派系统疑惑,“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所有事情公之于众?”
“对。”祝青臣点点头,“他不是爱面子吗?他不
是想堵住将军府的嘴吗?他不是以为年轻公子们脸皮薄,
就算被他欺辱了,
也不敢把事情说出去吗?”
祝青臣笑着道:“我要把所有事情都说出去。山匪就是引人怀疑的借口,若是这个借口太过缜密,也没有人会怀疑了。”
“明白了。”
哇——
大反派和祝青臣的系统都看呆了。
原来祝青臣和反派系统才是最配的!
祝青臣下了床榻,披上外裳:“我要去暗道里看看,摄政王可愿同行?”
宇文恕起身:“自然。”
祝青臣走到柜子前,推开暗门,猫着腰钻了进去。
蓝色的小光球连忙跟上,贴在他的肩膀上,回头看了一眼反派系统。
这是它的宿主,反派系统别想抢!
这时,祝青臣一把抓住它,把它抓在手里,当做手电筒来用。
祝青臣方才走暗道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暗道不是直来直去的,有好几个岔路口。
所以他怀疑,像他所住禅房那样的房间,不只有一个。
皇帝可能真的……
在这个故事开始之前,就已经祸害过很多青年才俊、无辜百姓了。
他知道山匪的说辞很牵强,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平稳过渡、夺得权力。
他要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他要让皇帝的真面目暴露在世人面前,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皇帝就算残废,就算死了,也该以罪人的身份,死在乱葬岗里,被野狗分食。
而不是以皇帝的身份,躺在华贵的棺椁里,入住奢华的陵寝,接受百官参拜。
他不配。
祝青臣和宇文恕在暗道里待了一晚上,把几条岔路都走通了,基本都是禅房。
最后,两个人从暗道里爬出来,来到了寺院后面的一处水塘边。
环境清幽,引山泉水为水塘,旁边还有假山松柏。
祝青臣蹙起眉头,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皇帝该不会在这里……
祝青臣有点想吐。
宇文恕目光一凝,扶住他的肩膀,正色道:“这水潭有问题。”
祝青臣好像也明白了什么,马上召来亲卫,让他们把水潭里的水放干。
*
与此同时,楚云扬听老师的话,握着佩刀,时刻守在皇帝的房间,顺理成章地调配禁军。
他可是陛下亲封的威武将军,陛下前几天还夸他英勇无敌呢。
如今陛下遇刺,必须是他站出来!
萧承安作为皇帝唯一的弟弟,大半夜的就被薅起来,也守着皇帝。
皇帝已经昏死一夜了,太医极力救治,当然没办法治好他身上的伤,只能勉强帮他止血,保住他的命。
那群小太监不敢靠近楚云扬,更不敢胡说八道,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被楚云扬的亲卫看守起来。
楚云扬转过头,看着点着脑袋打瞌睡
的萧承安。
“殿下若是困的话,便回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我守着。”
萧承安连忙抬起头,迷迷瞪瞪地摇了摇头:“我不困,在这儿守着楚小将军。”
他不是要守着皇帝,而是要守着楚小将军。
萧承安回头看了一眼皇帝,确认他还没醒,转过头,看向楚云扬,小声问:“楚小将军,陛下……是不是你……”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外面传来徐意和江显的声音。
“好端端的,京城附近,怎么会有什么山匪?这山匪谁都不杀,怎么就准准地摸到了陛下的房间?简直是胡说八道!”
“诸位大人都被骗了!一定是有人胡编乱造、浑水摸鱼,意图谋反!”
楚云扬抬起头,只见徐意与江显带着山上所有朝臣,正朝这边走来。
到了白天,朝臣们的脑袋也慢慢清醒过来。
特别是和皇帝利益相关的徐意和江显。
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自然心知肚明。
哪里有什么山匪?
皇帝就是看上了祝青臣,结果反倒被祝青臣给弄了。
如今皇帝倒台,若是祝青臣独揽大权,他们两个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他们两个一合计,准备直接把祝青臣和楚云扬给按住了,在山上就以谋逆罪名把他们给按死。
因此,他们一大早就带着朝臣们过来了。
一行人在楚云扬面前停下。
徐意回过头,抬起手,对所有朝臣道:“陛下几乎每年都来敬香,从没听说过什么山匪,今年怎么忽然就来了一拨山匪?”
“这山匪无非求财,听见陛下威名,怎么可能还硬闯进来?寺院房间如此之多,怎么就偏偏摸到了陛下的房间?”
“昨日夜里,我等皆在酣睡之中,怎么偏偏是楚小将军最先发现的山匪?既然是楚小将军发现的,为什么小将军连山匪的一根毛都没抓住?”
“此事一定有诈!我等都被骗了!”
徐意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楚云扬:“一定是楚小将军自导自演,中伤陛下,意图谋朝篡位!”
楚云扬面不改色,拄着佩刀,从地上站起来:“放你妈的屁!”
萧承安也站起来,和楚云扬站在一块儿。
楚云扬厉声道:“我那时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忽然听见有人从门外跑过,所以出去看看。我一出去就和山匪撞上了。”
“徐大人睡得跟死猪似的,没有听见动静,就敢说根本没有山匪?简直是危言耸听!”
他毕竟是武将,喊起话来中气十足,把徐意和江显吼得连连后退。
两个人对视一眼,绝对不能就此妥协。
反正都撕破脸了,拼死一搏,就在山上以谋逆罪名处死楚云扬,还有一条命可活。
若是叫他走脱了,往后死的人就是他们了。
两个人重新鼓起勇气。
“不可能!禁军守卫森严,怎么可
能让江湖山匪溜进来?难不成这山匪是大罗神仙,能飞檐走壁不成?”
“楚小将军,你没来,我等敬香,年年无事。你一来,就带来了山匪,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你就承认吧,是不是镇国公在西北就不安分,所以特意派你来刺杀陛下!”
“诸位大人以为呢?”
没有人说话,徐意大手一挥:“来人!楚小将军意图谋逆,给我拿下!”
楚云扬抽刀出鞘,环顾四周,厉声道:“谁敢动我?”
徐意说了这么多话,终究抵不过楚云扬的四个字。
徐意气急败坏,回头看向:“诸位大人,乱臣贼子在此,一个是楚云扬,还有一个是祝青臣!此二人意图谋反,我等须为陛下分忧,马上生擒,严加看管!”
“这不单是为了陛下的安全,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楚云扬昨日敢行刺陛下,今日就敢杀了我们,万一他大开杀戒,就来不及了!”
正巧这时,皇帝被他们吵醒了。
他脸色惨白,发不出声音,只能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楚云扬,发出“啊啊”声。
江显注意到了皇帝的动作,马上惊呼出声:“陛下!陛下醒了!”
他飞扑到皇帝面前,握着他的手:“陛下,您是不是想说,是楚云扬害的你?是他,对不对?是他!”
皇帝一边“啊啊”,一边点了点头。
“证据确凿!”徐意忙道,“来人!把楚云扬给我捆了!快去把祝青臣也给捆了!”
楚云扬握紧佩刀,缓缓举起,随时准备迎战。
禁军知道楚云扬的功夫,不敢靠近,只是将他包围起来,伺机行动。
双方僵持不下。
正当此时,殿门外传来一声淡淡的——
“我看谁敢?”
身后士兵脚步整齐,踏在寺院的石板地上,咚咚作响。
镇国公与副将身披盔甲,提着刀剑,带着士兵,一左一右跟在祝青臣身后。
祝青臣一身素衣,连武器也没拿,单手提起衣摆,缓步走上台阶。!
第 107 章 将军受辱(10)
10
这几日,天总是黑压压的。
眼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模样,却没有一滴雨。
如今,镇国公带着两千人马来援,所有士兵齐齐的玄色盔甲,倒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兵天将。
祝青臣登上台阶,在殿前站定,微微抬手。
士兵们齐齐抱拳,随后自动分成两队,绕着皇帝寝殿,将寝殿团团围住。
所有士兵都在战场拼杀过,手里拿着武器,杀气腾腾,和三个人共享一件武器、许久未见血光的禁军完全不同。
祝青臣跨过门槛,镇国公和副将跟在他身边,靴子踩在地上,哐的一声响。
楚云扬眼睛一亮,马上拽着萧承安上前,要和他们站在一起:“老师!爹!”
镇国公瞧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拽着康王殿下做什么?没大没小的。”
皇帝都被他们吓住了,瘫在床榻上,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徐意和江显险些跌坐在地上,但很快又调整好了,相互搀扶着,重新站起来。
两个人往后退了退,险些一屁股坐在皇帝脸上。
徐意站稳了,指着祝青臣:“英国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谋反不成?”
“还有你——”他指着镇国公,“你不在西北好好打仗,你跑回来干什么?你和祝青臣早就串通好了,昨夜刺杀陛下的山匪也是你们!”
他转过头,对随行大臣们道:“诸位,英国公与镇国公串通谋反,此事昭然若揭!诸君随我一同生擒反贼!”
徐意慷慨激昂,可是没有人理会他。
毕竟所有人都看见了,镇国公带着兵。
如今军队已经将整个寝宫团团围住,士兵们的影子还倒映在窗纸上,正直挺拔。
这可是在西北打过仗的军队,比禁军厉害了不知多少。
他们就是些小官,跟着过来敬香的,哪里想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因此,他们不单没有动作,还在祝青臣走上前的时候,自动退到两边,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甚至有人低声道:“英国公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祝青臣简直要笑出声来。
徐意和江显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镇国公一声喷嚏给打断了。
镇国公的喷嚏像是雷响,轰隆一声,把两个人吓得一哆嗦。
镇国公抹了把脸,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问他们:“这两位大人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怎么不说了?”
徐意和江显哽了一下,连连摆手。
他们只敢动嘴皮子,鼓动旁人,若要他们真刀真枪地和镇国公打一场,他们怎么敢?
祝青臣走到皇帝面前,低头看了他一眼。
皇帝害怕地哀哀叫唤,但是又动弹不得。
他一动,牵动下身的伤口,又是一阵刻骨钻心的疼痛。
皇帝满脸都是汗,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徐意和江显的衣袖,却扑了个空
。
楚云扬已经把他们给赶走了,
█,
就挡在皇帝前面。
祝青臣却没坐,而是对萧承安道:“殿下坐吧。”
“我?”萧承安有些疑惑,“小公爷,我……”
祝青臣道:“殿下坐吧,如今寺院中唯一的皇亲国戚只有殿下,须得殿下主事。”
若是祝青臣坐上去,他就真的变成乱臣贼子了。
“好吧。”萧承安也没有多想什么,直接就坐下了。
他很信任小公爷,反正小公爷不会害他。
祝青臣拢着手,镇国公扶着刀,在他左右站好。
祝青臣淡淡道:“陛下神志不清,康王殿下为陛下亲弟,康王殿下主事,诸位没意见吧?”
朝臣们都颔首称“可”,徐意和江显对视一眼,觉着康王软弱,又没什么主意,于是也同意了。
祝青臣微微颔首,抬手道:“诸位都坐。”
门外士兵进来四个,将软垫分发一下。
楚云扬也在康王下首摆上垫子,祝青臣和镇国公分坐两边。
徐意与江显坐在最前面,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祝青臣,
待所有人都落座,祝青臣又道:“请诸位安心,镇国公已稳住局势。京城那边,有卫老将军与陈老御史,京城一片安宁,诸位大人的家眷也都安好。”
众人都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尚且留守在京城的家眷,不由地脸色一白。
祝青臣继续道:“昨夜之事,我已查明。”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约而同地看向祝青臣。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可能有什么山匪。
但朝堂上的事情就是这样。
现在祝青臣手里有兵,手里还捏着他们的家眷,那他说的就是对的。
许多人已经打定主意,不论祝青臣说什么,都是对的。
就算祝青臣咬死了,刺客是山匪,他们也得点头称是。
可是下一秒,祝青臣清清朗朗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
“行刺陛下之人,确实不是山匪。”
“是是是……”
什么?
所有人反应过来,都睁大了眼睛。
他这是承认了?
徐意和江显两个人最为激动:“他承认了!他自己承认了!来人呐,英国公镇国公意图谋反,快快拿下!康王殿下,快下令吧!”
楚云扬也有些震惊,老师不是跟他说好的,说是山匪吗?
怎么现在说不是?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马上抽出刀,护在老师和父亲面前。
老师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闲杂人等不许指手画脚!
祝青臣不慌不忙,端坐在位置上,回过头,看着皇帝。
皇帝是清醒的,祝青臣让太医用银针扎在他的脑袋上,维持着他的意识,让他听
得见殿中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祝青臣定定地看着皇帝,
怕他听不清,
一字一顿道:“行刺之人,不是山匪,而是——”
“而是被陛下强掳至此的寻常百姓。”
“什么?”
百官震惊,就连楚云扬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祝青臣。
皇帝猛地睁大了眼睛,忽然发起狂来,整个人在床榻上不停地蠕动,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崩裂了。
他想掐住祝青臣的脖子、捂住祝青臣的嘴,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他以为编造一个山匪的谎言,已经是祝青臣做的最离谱的事情了。
就算祝青臣扶持康王为帝,还不是要乖乖养着他,奉他为太上皇,送他颐养天年?
他没想到,祝青臣竟然敢把事情说出来。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一旦说出来,朝中上下,所有朝臣的声誉,包括他祝青臣自己,全部都毁了。
他怎么敢把事情说出来?!
皇帝目眦欲裂,死死地拽住被褥,几乎将柔软光滑的绸缎扯烂。
祝青臣转过头,看向寝殿旁边的柜子。
亲卫会意,快步上前,把柜子打开,敲了敲隔板,露出里面的暗门。
祝青臣介绍道:“此乃陛下寝殿中的暗门。这道暗门,通往寺院各处禅房。”
“陛下每年假借敬香之名,让寺院住持为他准备年轻男女,供他享乐。”
“昨天夜里,陛下如往常一般,前往禅房游玩,不想这次被抓来的公子刚烈非常,直接用匕首刺伤了陛下的……”
祝青臣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又开始流血了。
“这……”
这种事情简直是匪夷所思。
在场众人都愣愣的,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只有徐意和江显两个人变了脸色,明显是知道什么内情。
两个人想走,却又反应过来,自己坐在最前面,最是明显,而且镇国公的人都守在门外,门窗都关上了,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祝青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知道,此事匪夷所思,诸位大人一时间难以相信。”
“我已派人将寺院所有和尚分开看管审讯,一刻钟之后,就会有和尚的供词呈上来。”
“另外,寺院后面,有一处水塘……”
祝青臣刚说出这句话,皇帝马上激动起来,差点就坐起来了。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继续道:“陛下每次‘敬香’,那些被强掳来的年轻男女,都被沉到了寺院的水塘之中。我已命人将池水抽干,在其中,发现了许多白骨。”
祝青臣叹了口气,击了击掌,亲卫们马上抬着现打捞出来的骸骨,来到殿前。
皇帝此时虽然剧痛,但还是清醒着的。
他眼睁睁看着那堆白骨,还没来得及被分辨谁是谁,只是全部放在竹筐里,被抬了上来。
竹筐还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在地上晕
染开一大片水渍,像是流淌的鲜血一般,缓缓爬向四周。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一开始看见那个水塘的时候,他只以为皇帝是在这边做那些事情。
他没想到,池水抽干,淤泥之中,竟是森森白骨。
皇帝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就连久经沙场的镇国公也看不下去了。
祝青臣淡淡道:“这只是刚打捞上来的一部分白骨,还有许多沉在湖底。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去看看。”
忽然,“哐当”一声,皇帝整个人翻下床榻,朝那堆白骨爬去。
他用嘶哑的声音反驳:“不是朕……不是朕……祝青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白骨,想要污蔑朕!诸位爱卿、诸位爱卿……你们都说句话啊!你们就任由他这样污蔑朕?”
忽然,大殿之中,有人也“哐当”一声,跌坐在地。
一个小太监指着皇帝:“是他!是他!”
皇帝像一条死狗似的,趴在地上:“你敢胡说……不是朕……”
殿中一片沉默,只有皇帝的声音。
他只是重复着“不是朕”,没有人肯出来说话。
他们都在等,等祝青臣拿出更多的证据。
不多时,和尚们的审讯结果也出来了。
士兵们把口供呈上来,祝青臣看了一眼,便交给康王。
皇帝祈求的目光看向弟弟:“承安……”
你可是朕的亲弟弟啊!你总不能帮着旁人害自己的亲生哥哥吧?
萧承安看了看口供,想了想,却道:“把人带上来吧,这样问得清楚。”
“是。”
皇帝愣在原地:“你……你也想做皇帝,是吧?”
萧承安迎上他的目光,组织语言,慢吞吞地说:“我不想做皇帝,皇兄既然说这些事情不是皇兄做的,传那些和尚前来对峙,不是更快么?”
传和尚来对峙!他还有什么脸面可活?
皇帝一口污血喷了出来。
萧承安声音虽小,却很坚定:“来人,快把皇兄扶起来吧。”
“是。”几个小太监上前,把皇帝重新抬回榻上。
萧承安做完这些事情,便看向祝青臣。
祝青臣回以赞许的目光。
如果萧承安为了皇家颜面,要帮皇帝遮掩,他也就不会考虑扶萧承安上位了。
不多时,寺院中的住持长老,都被押了上来。
一行人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
“英国公饶命!英国公饶命!这些事情不关我们的事,都是陛下……不不不,都是狗皇帝让我们干的,我们不干,他便动辄要打要杀,我们实在是……”
祝青臣懒得听他们这些废话,朝楚云扬使了个眼色。
楚云扬马上抽刀出鞘,厉声道:“小公爷问什么,你们答就是了,再唧唧歪歪的
,直接一刀砍死!”
几个人连忙应道:“是是是。”
他们安静下来,祝青臣问:“寺院里的暗道,你们可知道?”
“知道知道!”
“那是做什么用的?”
“是陛下派人……是皇帝……”
楚云扬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个一个说,一窝蜂地说怎么听得清?”
他指了一下白胡子的住持:“来,你先说。”
“是。”住持连忙道,“寺院中暗道,是皇帝派人开凿的。”
“做什么用?”
“皇帝平日里,让我们留意前来寺院上香的善男信女,若是……”
“若是什么?”
“若是遇见模样好的,便找个机会,抓上山来养着。另外,若是他看中了哪位官员家的公子,便假借敬香之名,带来敬香,将人安置在有暗门的禅房里,等到了夜里……”
他低着头,不敢再说下去,但是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祝青臣闭了闭眼睛,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有什么要补充的?”
生怕祝青臣把他们给拖出去杀了,一行人争先恐后要坦白。
和祝青臣推测的基本一致。
因为皇帝身上有病,除了这种强有力的刺激,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所以他想了个好办法,在寺院里设了这么个局。
皇帝平日里让寺院帮他留意,或是看上了谁,就带他来敬香,夜里悄悄用迷香,或是霸王硬上弓。
寻常百姓家的,玩腻了就往湖里一丢,直接淹死。
官员朝臣家的公子,不敢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这种见不得光的行为,持续了三四年,几乎每年,皇帝都会带人过来。
一群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我也是受皇帝所迫,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
祝青臣看向徐意和江显:“你们两个还不说实话吗?还要继续扛着吗?”
眼见着所有人都招了,这两个人没有犹豫,马上就跪了下来,开始磕头:“小公爷饶命,小公爷饶命,我等也是逼不得已!都是皇帝指使!”
皇帝伸出手,想要抄起床头的香炉,狠狠砸向他们,却因为没力气,只是把香炉推翻了。
他嚇哧嚇哧地喘着气,忽然来了力气:“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你们全都在污蔑朕,这就是祝青臣设的一个局!”
祝青臣叹了口气,在皇帝近似癫狂的吼叫声中,看向诸位朝臣:“诸君,这就是陛下,这才是真正的陛下。”
“我可以承认,我的房间里……”祝青臣闭了闭眼睛,“也有这样一条暗道。”
“诸位大人大可以回去检查,若是房中有暗道,就说明,这回皇帝盯上你们了。”
“上个月,卫老将军因私闯宫门,被无故杖责,也是因为陛下将卫小公子强行扣在宫中,卫老将军单枪匹马前去营救孙儿,被皇帝污蔑治罪。”
“或许
你们之中,有人也曾经被皇帝欺辱过,却因为种种原因,说不出口。现在也一样,你们不需要站出来,你们可以永远保守秘密。”
“”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当然了,若是诸位一片赤诚,只认萧承明为主,便同他一起吧,照顾他终老。”
随行大臣连忙俯身叩首,齐声道:“不敢,臣等不敢。”
除了祝青臣和镇国公都坐在这里,他们当然懂得审时度势之外,他们当然也嫌弃皇帝。
这样一个皇帝,谁肯伺候他?
那不是羊入虎口、自绝后路吗?
所有人都跪下俯首,齐声道:“愿听英国公调遣。”
祝青臣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康王殿下:“殿下决定吧。”
萧承安还想推辞:“还是小公爷……”
祝青臣很坚决:“臣只负责查明真相,具体事宜,由殿下裁决。”
“好吧。”萧承安思索片刻,试着道,“寺院所有和尚,还有皇帝身边的这群太监,全部押入大牢听审。”
“徐意和江显,多年来助纣为虐,残害同僚,暂时羁押,带回京中,斩首示众。”
“皇帝……暂时先让他养伤,等好些了,马上启程回京。”
接下来的,如何处置皇帝,属于皇室密辛。
不会再告诉朝臣了。
但是,唯一可以确信的是,皇帝不日就会暴毙。
至于用什么方法、什么说辞,就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了。
这时,皇帝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躺在床榻上,有进气没出气。
祝青臣道:“诸位大人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众臣俯身叩首,随后恭恭敬敬地退出大殿。
活像是退朝一般。
待朝臣走后,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皇帝,确认他还没死,随手指了个小太监:“把皇帝的印玺拿来。”
小太监迟疑了一会儿:“回小公爷,奴才并不知……”
祝青臣指了一下皇帝:“问他。”
“是。”小太监走到床榻边,轻轻拍了拍皇帝的脸,“陛下……小公爷问你,印玺在哪儿?”
皇帝没反应,祝青臣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太监被看得脊背发凉,生怕自己被祝青臣拖出去砍头,拍打皇帝的力气越来越大。
“在哪儿啊?快着点!小公爷等着用呢!”
他在那边要印玺,祝青臣让楚云扬拿来绢帛与笔墨,直接以皇帝的口吻代写禅位书和顾命大臣册封旨意。
祝青臣笔走龙蛇,没有停顿:“朕,在位七年,昏聩无能,骄奢淫逸,串通寺院,行天下至淫至贱之事,为镇国公、英国公、卫国公所擒,无颜面见列祖列宗,自绝于天下……”
他没有替皇帝掩饰一点儿,一边说,一边写,皇帝都被他气活了。
在小太监连抽了他十几个嘴巴之后,他终于说出
皇帝印玺放在哪里。
小太监从柜子里取出印玺,捧到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看都不看,直接道:“给康王殿下。”
“㈦_[(”
小太监双手捧着印玺,来到萧承安面前,“殿下……啊,不,陛下!”
“今,传位于康王萧承安。”祝青臣把禅位书交给萧承安,让他自己盖个印章,紧跟着开始写第二封。
他本来不想盖印玺的,有点嫌脏。
就算不盖,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但是为了让萧承安树立威信,还是盖一下好,不要破例。
“今,册立将军卫启为卫国公、御史陈愈为辅国公。另册镇国公、卫国公为柱国将军,辅国公为太保,英国公为太傅。”
“——共辅江山。”
这封也写好了,交给萧承安,一并盖个章。
萧承安有些紧张:“小公爷,我……要不还是您……”
祝青臣面对着他,正色道:“康王殿下至纯至善,悟性颇高,当为帝王。臣等会尽力辅佐陛下,请陛下不要妄自菲薄。”
萧承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系统小声说:“当年司马懿他们也是这样说的。”
“……”祝青臣哽住,“你能不提他们了吗?”
祝青臣看向镇国公:“京城那边也不知如何了,还得请您再去看看。”
“那是自然。”镇国公抱拳道,“我留下一千人马,交给云扬,小公爷有事随时调配,我父子二人皆听从小公爷吩咐。”
“好。”祝青臣看向楚云扬,“你带着这一千人,把山头给我守好了,谁都不许出去。尤其是徐意、江显,还有那些和尚,一个都不许走脱。”
“是。”
祝青臣最后看了一眼皇帝:“等他稍微好点,我们就启程回京。”
毕竟他答应过卫三将军的,要把皇帝活着带回去,让卫小公子处置。
总不能食言。
祝青臣安排好一切事宜,留下那群太监照顾皇帝,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当然不是出于好心。
这群太监平日里助纣为虐,一双双血淋淋的双手,不知按住过多少年轻男女,供皇帝享乐。
把他们关在一起,不过是让他们狗咬狗而已。
果然,祝青臣还没走远,太监们便按住了皇帝,就像原书里按住楚云扬一样。
皇帝一边挣扎,一边嘶吼道:“放肆……祝青臣没有说杀朕,你们怎么敢对朕动手?松手!”
太监们笑着道:“陛下伤口裂开了,奴才们替陛下治伤呢。”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香炉,抓起一把香灰,洒在皇帝的伤口上。
这寺院的香灰,和皇帝一样恶心肮脏,和他正相配。
殿中传来皇帝的惨叫声和求饶声:“祝青臣……祝青臣,你把他们带走,朕知错了……啊!救命啊!”
祝青臣只是让人把门关上。
楚云扬哼着小曲儿,跟在老师身边,高高兴兴地蹦下台阶。
镇国公看见他吊儿郎当的模样,照着他的头盔给了他一巴掌:“好好走路,一颠一颠的,像什么样子?”
祝青臣笑了笑,搂住楚云扬的肩膀:“不要紧,这回云扬表现很好,可以高兴一下。”
*
皇帝这边处理好了,京城也得安稳下来。
镇国公来不及歇息,马上就要回京城去看看。
祝青臣带着两个学生送他到山门前,镇国公朝他一抱拳:“今次之事,多谢小公爷一路护送、鼎力相助,否则我这个儿子……”
他叹了口气:“也要变成湖底一具白骨了。多谢小公爷。”
祝青臣微微颔首:“不必客气。”
他压低声音,对镇国公道:“皇帝的事情,不必替他掩藏,他既然做得出来,我们也能说出去。您到了京城,找几个说书先生,把这些事情散播出去。”
“未免惹上麻烦,让他们不必指名道姓,假托海外轶事也可以,让百姓们知晓世间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可以了。”
反正大家心知肚明。
镇国公有些吃惊。
他原本以为,在朝臣面前说一说,就到此为止了。
他没想到,小公爷还想昭告天下,他是真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池塘里沉着的那些人,也有无辜百姓,百姓理当知晓。不仅如此,往后史书工笔,也会翔实记录。”
祝青臣要皇帝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会不会……”镇国公还是不太放心,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萧承安,“耽误康王殿下登基?”
“百姓不傻,康王殿下诛杀暴君而登基,更加名正言顺。”祝青臣道,“另外,您老到了京城,找两个仵作上山来,水塘里那些白骨,还需要收殓。”
“好罢,就依小公爷所言。”镇国公拽着缰绳,翻身上马,率领一千人马下山,“京城见。”
祝青臣目送他们离开,才转身准备回去。
他叮嘱楚云扬:“把寺院守好,要是有人逃走,我揍你一顿。”
楚云扬自信满满:“老师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嗯。”祝青臣又看向萧承安。
萧承安还是有些局促。
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跟着来上个香,结果就被推上了皇位。
楚云扬看出他的不自在,说了一句:“陛下在害羞。”
萧承安:?
“楚小将军,你……”
楚云扬又道:“陛下在训话。”
萧承安:??
“不是,你……”
“陛下生气了,天子之怒。”
萧承安:???
他不敢再跟楚云扬说话了,只是转头向祝青臣求助:“老师,他……”
“等一下!”这回轮到楚云扬急了,也不喊“陛下”了,“你乱喊什么呢?这是我老师。”
萧承安忽然开了窍,嘴皮子还挺利索的:“英国公既然是太傅,自然就是我的老师。”
“??[”
如果祝青臣做了太傅,皇帝肯定要不能排在楚云扬后面,必须做师兄,那楚云扬就只能当二师兄了。
可他明明是先来的啊!
楚云扬难过到要晕倒了。
“自己站好,不要歪歪扭扭的。”祝青臣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许对殿下无礼,从前嘻嘻哈哈的就算了,现在殿下马上就登基了,你也要收敛一点。”
楚云扬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萧承安忙道:“不要紧的,我本来就不想……”
祝青臣搂住他的肩膀:“殿下不必担心,臣会一直陪着殿下,直到殿下能够亲自理政的。”
萧承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可我担心我做不好……”
“萧承明那样的皇帝,都能当个七八年,殿下为什么不行?殿下一定做的比他好。”
“嗯……”他还是有点不确定,“那小公爷要帮我。”
“那是一定。”
萧承安吸了吸鼻子:“实在不行,我也和草原那边一样,立小公爷做摄政王吧?”
祝青臣:?
“这可使不得!”
他当个太傅就足够了!
本来卫老将军他们就怀疑他,要真当了摄政王,只怕他们直接给他披上龙袍了。
祝青臣坚决拒绝,萧承安也不好强求,想了想,又道:“那小公爷做我的相父吧?和诸葛亮一样。”
祝青臣:??
“这就更使不得了!”
他今年才二十来岁,萧承安今年十五岁,哪里有这样的相父?
再说了,他怎么能和诸葛丞相相比?
可是萧承安就是很不安心啊。
祝青臣见他还想说话,连忙道:“殿下要学着自己处理政事,臣只能引导殿下,不能代替殿下。”
萧承安面不改色:“可以的,小公爷天纵英才,我蠢笨如猪。”
“不可以,殿下怎么能够妄自菲薄!”祝青臣试图循循善诱,“若是有一天,臣不在了……”
萧承安马上打断他:“小公爷千秋无期。”
系统幽幽飘过:“这是曹操的属下当年说的话呢,‘曹丞相千秋无期’,现在轮到你了,渣渣臣。”
祝青臣哽住,试图反驳:“人固有一死……”
萧承安道:“那小公爷就给我留下一封《出师表》,写一些可用之才的名字。”
一旦有谁进言,或是上奏疏,他就对照着名册,看看上面有没有名字。
如果有的话,就是“爱卿所言有理,朕马上去办”。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不好意思,你不在老师提供的名单上
,所以朕不能采纳你的意见”
“”
系统没有卡壳,这是它给祝青臣起的新外号——
大权臣·臣臣。
*
祝青臣伸了个懒腰,回到房间里。
熬了一晚上,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他也该歇一会儿了。
推开门,北周摄政王还窝在他的房间里,穿着干净的中衣,霸占了他的床铺,靠着他的枕头,随手翻着祝青臣昨天抄写的经书。
祝青臣把门关上,小声问:“摄政王不睡一会儿?”
宇文恕道:“刚睡醒起来。”
好。
祝青臣上前拉他:“那你下来,我要睡觉了。”
“噢。”宇文恕下了床,在床前脚踏上坐下。
祝青臣并不介意,熟练地脱掉弄脏的外衣,爬到床铺上,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宇文恕问:“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祝青臣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皇帝算是废了,扶了新帝上位……”
祝青臣顿了一下,睁开眼睛,隆重宣布:“我现在是太傅!”
宇文恕很捧场,放下祝青臣画的小乌龟经书,给他鼓掌:“恭喜祝太傅。”
祝青臣笑了笑,重新躺回被窝里:“这回也要多谢摄政王,若是没有摄政王,只怕我去将军府那晚就被抓住了。”
“不必客气。”宇文恕道,“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多谢南夏祝太傅。”
“不客气,北周摄政王。”
系统道:“新的外号诞生了!”
反派系统用只有自己和宇文恕听得到的声音说:“应该是新的情侣名。”
——因为宇文恕自己就不能出去,所以也不让它去看“祝太傅大战狗皇帝”,它很不高兴,已经郁闷一个上午了。
祝青臣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总觉
得哪里怪怪的。
他看向宇文恕:“要不要我给你重新找个房间?这个房间是不是有点挤?”
这个房间肯定很小,要不然宇文恕怎么一直坐在脚踏边,不肯挪窝呢?
宇文恕清了清嗓子:“这不好吧?”
祝青臣疑惑:“有什么不好的?”
宇文恕道:“往后两国修好,草原摄政王一定会来大夏拜访,此处人多眼杂,若是被旁人看见了,只怕小公爷‘私通外敌’的罪名就被扣上了。”
反派系统依旧用只有它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什么‘私通外敌’,明明就是‘私通男人’。”
“也是。”祝青臣无奈地点了点头。
可是他睡不着啊。
祝青臣指了指旁边的蒲团:“那能不能请你去那边睡?你坐在床边,我睡不着。”
宇文恕一本正经道:“没有啊,祝太傅之前都睡得很香。”
祝青臣表情慢慢呆滞:“之前?什么之前?”
“我从西北跟着祝老师过来,夜里在外面守夜,祝太傅睡得可香了,还打小呼噜。”
反派系统继续抱怨:“呼噜就呼噜,还小呼噜,装什么可爱?”
祝青臣:???
“你一直跟着我?”
“也没有。只是守在墙外,听见里面有异响的时候进去看看,担心祝太傅出事。”
祝青臣忽然从被窝里弹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睡觉的时候你也看,那我换衣服的时候呢?洗澡的时候呢?”
宇文恕连忙道:“没看过!从来没看过!”
祝青臣掐住他的脖子,摇晃他:“我不信!”
可怜宇文恕一个人高马大的草原野狼,竟然被祝青臣掐着脖子晃,毫无还手之力。
“真的,我发誓!”宇文恕整个人往后倒,慌乱中举起右手,“我是正人君子!真的只是因为担心祝太傅,昨天夜里要是我不在,祝太傅就被狗皇帝轻薄了!”
祝青臣大声道:“狗屁!我早就安排好了楚云扬躲在床底下,本来就不会有事,是你自己冲下来的!”
宇文恕连忙提醒他:“祝太傅注意音量,私通男人!私通男人!”
祝青臣没了声音,瘪了瘪嘴,坐回床铺上,表情复杂。
宇文恕转了转自己的脖子。
他没撒谎,真的没看。
他哪里需要偷看祝青臣?
小的时候一起在河里玩水,还一起洗澡,早就看过了。
祝卿卿没有邀请他,他绝对不会偷看的。
祝青臣坐在床铺上,恶狠狠地瞪着他。
宇文恕倒在地上,一脸委屈。
祝卿卿不能因为一个皇帝不好,就迁怒他。
他是无辜的,他是大好人。
祝青臣瘪了瘪嘴,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朝他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祝青臣又道:“你怎么不跟我说你要跟着过来?你要是早点跟我说的话,就……”
“祝太傅不是不让我过来吗?”
“我只是不让你带兵过来,我没想到你会一个人过来。”
宇文恕笑了笑,却道:“我说过了啊。”
“哪里有?”祝青臣捶床,“哪里有?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了?”
宇文恕指了一下祝青臣脖子上挂着的红绳。
“唔?”祝青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下头,拽着红线,把挂在脖子上的竹哨给扯出来。
这个确实是宇文恕给他的。
宇文恕道:“我当时对祝太傅说,危急时刻,吹响哨子,草原上最雄壮的苍鹰就会赶来。”
“对啊。”祝青臣把哨子握在手心,疑惑地看向他,“所以这个哨子怎么了?”
宇文恕理直气壮:“我在这个小世界的草原名字是宇文伽古。伽古就是,草原上最雄壮的苍鹰。”
祝青臣感觉不太妙,歪了歪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反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早就跟祝太傅说过了啊。”!
第 108 章 将军受辱(11)
11
啊这……
宇文恕也没说“草原上最雄壮的苍鹰”是他自己啊!
说了,但没完全说。
宇文恕坐在脚踏上,和坐在小榻上的祝青臣差不多高。
祝青臣板着小脸,认真地看着宇文恕。
宇文恕一脸无辜,没错啊,他确实是……
下一秒,祝青臣拿出竹哨,“嘟嘟嘟”吹响。
祝青臣指着对面的木架子:“‘草原上最雄壮的苍鹰’,马上去那边停着。”
宇文恕看了一眼用来挂衣裳的架子,弱弱道:“那个上不去。”
祝青臣反问:“你不是苍鹰吗?”
宇文恕认真地看着他:“我是,但是上不去。”
“那你从窗户飞出去吧,我就不会被当做是‘私通外敌’了。”
“也飞不出去。”
“那你这只苍鹰能干什么?”
“能飞到那个架子……”宇文恕的手往下指了指,“下面的软垫上。”
睁眼说瞎话!祝青臣气得给了他两下。
宇文恕坐着挨打,被打完了,就乖乖地“飞”到对面的垫子上。
祝青臣被他气得不轻,拽过被子,盖过自己的脑袋,“啪叽”一声倒在床上。
烦死了!
宇文恕自知做错了事,坐在案前,小声提醒他:“祝太傅,一直闷在被子里,会喘不过气的。”
祝青臣闷闷地应了一声:“苍鹰不要跟我说话。”
“噢。”宇文恕乖乖闭嘴。
香炉里升起淡淡青烟,祝青臣累极了,一沾床就睡着了。
宇文恕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拿起祝青臣昨天抄写的经书,认真观摩。
偶尔提起笔,圈点勾画。
*
祝青臣一觉睡过了饭点。
楚云扬亲自端着午饭过来,敲了敲门:“老师,午饭来了。”
宇文恕给他开了门,麻利地从他手里接过食盒:“多谢,他在睡觉。”
楚云扬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宇文恕就把门给关上了。
楚云扬站在门前,挠了挠头,转身离开。
宇文恕提着食盒,走到床边。
祝青臣睡觉的时候,喜欢把整个人都包进被子里,特别是在不熟悉的地方睡觉的时候。
好比现在,他用被子筑成一个小堡垒,连脑袋都缩在里面。
宇文恕敲了敲小堡垒的门:“祝卿卿,起来吃点东西,吃了东西再睡。”
趁着祝青臣睡着了,偷偷喊他一声“祝卿卿”。
祝卿卿没有反应,宇文恕又敲了敲门:“祝卿卿在家吗?”
这回祝青臣动了一下,被子里传来迷迷糊糊的一声:“干嘛?”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我不要。”
“起来吃一点,不然下午起来又饿
到头晕。”
“不会的。”
“快点,我帮你把饭菜拌好,你准备一下,等一下起来吃。”
被窝里没有声音,宇文恕坐在床边,打开食盒,找了个空碗,把半碗粳米饭扒拉进去,然后把酸甜的荔枝肉拌进去,搅和在一起。
祝青臣的系统停在床头,生无可恋地看着宇文恕熟练的动作。
这个人怎么这么熟练?
他刚才喊臣臣什么?
它“臣臣妈妈”的身份要被抢走了吗?
不多时,宇文恕把拌饭弄好了,又去瞧瞧祝青臣的小堡垒。
“祝太傅,起来了吗?”
祝青臣“哼哼”了两声,宇文恕还在不依不饶地喊他吃饭。
祝青臣受不了了,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喊了一声:“李钺,你烦死了!”
宇文恕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我不烦啊……”
祝青臣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朝旁边伸出手:“饭呢?”
“在这里。”宇文恕把小碗塞进他手里,没忍住说了一句,“祝卿卿在要饭,祝卿卿是小乞丐。”
祝青臣刚握着勺子,往嘴里塞了一口,听见他这样说,马上就睁开眼睛:“你才要饭,你才是……”
他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声音马上就小了下去。
祝青臣回过神来,小声对自己说了一句:“不是李钺。”
他瘪了瘪嘴,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宇文恕看着他,一脸无辜:“祝太傅?”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干嘛喊我吃饭?”
宇文恕指了一下旁边的食盒:“楚云扬把饭菜送过来。”
“那你等我睡醒了起来吃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喊我起来吃?”
“对身体不好。”
“那你刚才喊我什么?”
“祝卿卿。”
祝青臣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宇文恕刚准备说话,反派系统就在旁边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不要暴露身份。
宇文恕顿了顿:“祝青青。祝太傅不是叫‘祝青臣’吗?中间那个‘青’。”
这个借口好像还不错。
但祝青臣还是不太相信,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宇文恕指了指祝青臣手里的饭:“祝太傅先吃饭吧。”
祝青臣握着勺子,捣了捣米饭,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眼睛却一直看着宇文恕。
宇文恕恍若未觉,把剩下的饭菜摆好,和祝青臣一起吃一点。
他真的不是……
祝青臣把食物咽下去,认真地看着宇文恕:“我有一个好朋友。”
宇文恕拿着筷子,点了点头:“嗯。”
祝青臣低下头,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他叫李钺。”
宇文恕夹了一筷子小青菜,放进碗里:“嗯。”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也总是喊我‘祝卿卿’。”
“”
?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宇文恕除了“嗯”,就不会说其他的话了。
祝青臣张了张口:“我……”
宇文恕似有察觉,抬起头来。
祝青臣顿了顿,把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我是为了他才一直做任务的,如果可以回去的话,我肯定会跟他说。”
宇文恕很快又垂下眼睛,微微颔首:“嗯。”
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祝青臣瘪了瘪嘴,把碗放在桌上:“吃饱了!”
宇文恕看了一眼:“你就吃了两口,吃个屁的饱?祝卿……青臣,出来!”
祝青臣烦躁地缩回被子里,用被子蒙住脑袋,不论宇文恕怎么喊他,他都不肯出来。
没办法,最后宇文恕只能把东西收了,等他想吃的时候再拿给他。
蓝色的小光球偷偷掀开被子一角,挤了进去:“臣臣,我来了。”
“你来了。”祝青臣闷闷地应了一声。
“还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只是……只是……”
只是有点难过。
他迷迷糊糊的,真的以为是李钺。
是李钺喊他“祝卿卿”,是李钺喊他起来吃饭,是李钺和他闹着玩。
结果不是他。
说起来,祝青臣好像有好几次都把反派认成是李钺。
他甚至抱有希望,说不定真的是李钺呢?
结果他说了这么多话,宇文恕只会“嗯”。
简直是抛媚眼给鬼看。
系统凑在祝青臣身边:“让我看看是哪个小朋友,因为太想家,掉小珍珠了呀?”
祝青臣按住他,胡乱抹了把脸:“不是我。”
他下定决心,是得跟反派保持距离了。
否则总是把他当成李钺,那怎么能行?
系统挨着他:“不要难过了嘛,我给你放动画片看,不给外面的人看,嗯?”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嗯。”
“没关系的,你现在已经攒了二十点生命值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哪有那么快?”祝青臣捧着脸,专心看着动画片,连片头曲都不错过。
“很快的。”
*
祝青臣下定决心,不能和反派走得太近。
他让楚云扬给宇文恕找了个禅房,偏僻人少,平时就让宇文恕少出门,不要被别人看见。
要是真被别人看见了,就说是祝青臣从西北带回来的亲卫。
反正都差不多。
宇文恕搬走的时候,还委屈巴巴地看着祝青臣。
祝青臣狠下心来,大手一挥,让他赶紧搬走。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是李钺就不行!
系统说:“臣臣,你一点都不渣渣。”
又过了几日,
废帝身上的伤差不多稳定下来了。
虽说宫里的太医对治那种伤不太熟悉,
??[,
也算是对口了。
每次楚云扬带着士兵巡逻,路过寝殿的时候,就会听见废帝在里面哀哀叫唤,而太监们殷勤伺候。
“谁让你从前也不把我们当人看呢?反正我们跟着你,做了一堆事,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噢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们伺候好了你,说不准小公爷会放我们一条生路,你就别怪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没事儿,撒点香灰就没事了,香灰止血。你也算是挑了个好地方,寺庙里香灰管够。”
“你就忍着点吧,别叫唤了,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太监们熟练地抓了一把香灰,按在他的伤口上。
废帝咬着牙,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反正不是致命伤,让颇有经验的太监们养着,竟然慢慢地也养好了。
祝青臣定好了归期。
这天清晨,一行人准备回京。
楚云扬扛着武器,统筹军队。
祝青臣陪着萧承安,送他上了最前面的马车。
萧承安探出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老师……”
“知道了。”祝青臣叹了口气,“我会骑马跟在殿下身边。”
“多谢老师。”
萧承安黏他黏得很,什么事情都要他拿主意。
康王殿下的马车后面,便是此次随行官员的车驾。
再往后,就是一些罪人。
废帝被太监们从寝宫里扶出来,放到了最后面一驾简陋的马车上。
废帝已经能走路了,就是步子不大,每走一步,脸上都滚出一层冷汗,走了没几步,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连他走过的路都是湿的。
马车后面,跟着的是几辆囚车。
徐意和江显、寺院里的和尚,还有废帝身边的太监,都戴着镣铐,被关在里面。
祝青臣骑着马,将队伍从头到尾巡视一遍。
经过废帝马车旁边的时候,祝青臣用马鞭掀开马车帘子,朝里面看了一眼。
太监们邀功道:“按照小公爷的吩咐,都细心照料着呢,只是他太不听话,所以有时……”
废帝看见祝青臣,整个人都来了精神,眼中迸出憎恶的光,恶狠狠地盯着他。
祝青臣没有理会,掩住鼻子,嫌恶地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
他吩咐太监们:“门窗钉死。”
“是。”
废帝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太监们便七手八脚地行动起来。
他们扯下马车帘子,用木条把马车的门窗都钉住,现造了一辆废帝专属囚车。
废帝终于明白过来,朝着祝青臣的背影一个猛扑,整个人撞在木板上,“哐当”一声
巨响:“祝青臣!”
祝青臣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楚云扬带着士兵上前:“这人疯了,路上严加看管,省得他伤人。”
“是。”
祝青臣骑着马,绕着队伍走了一圈,确认没事之后,便走到康王殿下的马车边,一抬手,队伍行进起来。
启程回京!
*
按照祝青臣的嘱咐,镇国公回京之后,先确认了京中无事,然后就找了几个说书先生,给他们一人一锭金子,让他们把废帝的事情编成话本,传播开来。
当然了,他们都害怕惹祸上身,所以都是假托海外轶事。
不到半天,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就在京城中传开了。
说是海外有个人面国,人面国国王人面兽心。
白日里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一到夜里,便撕去□□,让亲信四处劫掠年轻男女,供他享乐。
他最得力的手下,是一个无根人,还有一个秃头。
秃头开了个寺院,专门帮他物色人选。
无根人力大无穷,专门帮他按住那些人。
百姓都爱听这样的故事传说,猎奇刺激。
可是慢慢的,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这故事越听,越像是在说京城里的故事啊?
正巧皇帝也爱去寺院敬香,正巧京城这几年也时不时有年轻男女失踪。
故事的最后,被无故坑害的男女冤魂,在国王又一次敬香的时候,合力托梦给正直的王爷。
正直的王爷怒而挥剑,救下了即将被国王轻薄的朝臣,而国王也被朝臣砍断了命根子,变得疯疯癫癫的。
正巧这时,前往皇家寺院敬香的皇帝也要启程回来了。
怀着那一份隐蔽的猜想,百姓们挤在大街上,想要看一看皇帝。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队伍,慢慢靠近。
祝青臣骑着马,跟在康王殿下的马车边,在即将入城之前,掀起马车帘子,好让萧承安把脸露出来。
萧承安知道他的用意,便理了理衣裳,坐直了身子,努力摆出一副正经威严的模样来。
镇国公、卫老将军和陈老御史,正带着城中留守官员,在城门外等候。
远远地看见队伍过来了,一行人都十分激动,俯身便拜:“恭迎殿下回京。”
城中百姓听见他们这样喊,一时间竟分不清,他们喊的究竟是“陛下”,还是“殿下”。
萧承安看了一眼祝青臣,清了清嗓子,轻声道:“诸位免礼平身,本王不在城中,有劳诸君。”
“臣等不敢,殿下言重了。”
朝臣们都被敲打过了,此时表现得不卑不亢、一如往常。
萧承安道:“一同入城罢。”
“是。”
留守朝臣退开两边,让皇帝的车马先进去,然后跟在后边,一同入城。
百姓们抻着脖子,好奇地看过来。
直到看见康王殿下风光入城,
而皇帝却和太监和尚关在一起,
疯疯癫癫的,甚至在自己身上抓虱子吃,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朝廷说是皇帝敬香,遭遇山匪,被刺伤了。
可实际上,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件事情一定另有隐情。
原来说书先生口中的海外轶事,就是这位皇帝的事情啊。
原来斩杀暴君的王爷,就是十五岁的康王殿下啊。
一时间,所有百姓口口相传,议论纷纷。
祝青臣骑在马上,偶尔听得一两句,颇为满意。
系统问他:“你想把这些事情公之于众的话,直接发官府文书不就好了,怎么要借说书人的嘴来说?”
祝青臣道:“大大方方地说出去,只怕传播不广。若是遮遮掩掩,百姓们岂不说得更起劲?”
他故意做出一副遮掩的模样来,故意不让百姓知晓,百姓们才会越想知晓。
事情才会传得越广。
祝青臣回头看向废帝,他方才是装疯,不想让人议论他,现在没法子了,他们都在议论,废帝也懒得装了,坐在专属囚车里,脸色灰白,像是个活死人。
回到宫里,祝青臣让萧承安端坐高位,把两封诏书交给镇国公,请他代为宣读。
现在皇帝变成这个模样,所有人都看见了。
康王登基,他们除了俯首称臣,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徐意和江显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
至于四位顾命大臣,谁当顾命大臣不是当?
至少这四位品行正直,有他们管教皇帝,不用担心皇帝和之前那个一样离谱。
让礼部敲定康王登基的时日、抓紧时间赶制礼服、筹备登基大典。
另外还有,先前草原向大夏请求和谈,已经托镇国公带来了和谈文书。
此次新皇登基,也可以应了草原摄政王前来京城拜见的请求。
此事便交由英国公去办。
毕竟摄政王现在就在他府里。
处理完这些事情,朝臣们俯身行礼,恭敬退走。
人还没走完,卫三将军便迫不及待地看向祝青臣,低声问:“小公爷,您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
“我知道。”祝青臣了然。
他答应过卫三将军的,要把废帝交给他们处置。
“宫里有个密室,是废帝自己建的,我让人把他放到那里去了。我吩咐过了,您老和卫小公子可以随时过去。”
“当然了,我们在抓他的时候,出了点差错,不小心把他的这个……命根子给嘎了,但人还是活着的,还有呼吸,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没问题!”卫三将军抱拳道谢,“多谢小公爷,大恩大德,我卫家没齿难忘,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小公爷尽管开口。”
祝青臣笑了笑:“您老说笑了。这个令牌给您,可以随时进出宫中。”
“多谢多谢。”卫三将
军急匆匆地要走了,“那我先回府里,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
“好,您慢走。”
祝青臣送走几位将军,便转身回了萧承安的寝殿。
萧承安不想去住萧承明住过的寝殿,他觉得怪脏的,所以还是回了自己的宫殿。
这个时候,他正低着头,认真地看着祝青臣布置给他看的书册。
萧承安抬起头,拍了拍脑袋,一脸苦恼:“老师,以前偷偷看书的时候,我觉得书册真好看,谁要是不让我看书,我就跟谁急,可是现在……”
他好讨厌看书。
他忽然看不懂了。
祝青臣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脑袋:“那我陪着殿下看吧。”
*
另一边,卫三将军骑着马,一路狂奔回家。
来到儿子的院子前,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他扶着门站稳了,刚准备拍门,却握了一下拳头,收了收力道,变成轻轻地敲门。
他怕吓着儿子。
黑面虬须的壮汉趴在门上,温声细语地唤道:“远儿?远儿?”
卫远从房里跑出来,脸色还是惨白的,连说话都没有力气,轻轻地应了一声:“爹。”
“小公爷回来了。”卫三将军咬着牙道,“那个恶人也被小公爷抓回来了,小公爷和爹说好了,把他交给我们家处置,弄死了也不要紧。”
卫远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些名为震惊的情绪:“弄死了也不要紧?”
“对,小公爷和我们家扶保康王殿下登基,那个恶人死了就死了,还能给康王殿下铺路。走,爹带你进宫,爹跟你保证过的,让你一刀一刀把他的……”
卫三将军话还没说完,“嘎吱”一声,卫远就把院门给打开了。
卫三将军一看见他,马上就红了眼眶。
十来岁的小公子,瘦得只剩下骨头,一双眼睛放着不寻常的光,跨过门槛,大步朝外走去。
卫远恨不能现在就飞到皇宫里,给废帝来上两刀。
卫三将军连忙拉住他:“走,爹带你骑马过去。”
“好。”
这阵子卫远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身上早就僵硬了。
他不太熟练地爬上马,卫三将军确认他坐好了,然后牵着马,带着他,朝前狂奔。
“走!爹带你去报仇!”
来到宫门口,卫三将军拿出祝青臣给他的令牌,牵着马,一路畅通无阻,带着儿子入宫。
祝青臣安排的侍从把他们带到关押废帝的密室前。
一看见这个房间,卫远骑在马上,一瞬间血液倒流,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是这个房间。
他被骗进宫里,被那些太监生拉硬拽,带到的就是这个房间。
侍从解释道:“这是先帝亲自营造的密室,专门用来……小公爷特意把他关押在这里,也是想让他尝尝自己酿下的苦果。卫将军和卫公子是自己进去,
还是我跟着……”
卫远握紧了马匹缰绳,
指甲嵌进手掌心,
掐出一道道白痕。
卫三将军看向他,征求他的意见。
卫远哑声道:“不必,我们自己进去。”
“好,那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事情随时喊我。”
“多谢。”
卫远翻身下马,脸色苍白,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卫三将军连忙扶住他,轻声道:“小远,要不然还是……”
卫远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态度坚决:“我一定要进去。”
卫三将军拗不过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进去。
推开殿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满卫远的口鼻,捂得他喘不过气来。
像是妖魔从黑暗里伸出的爪子,从地底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他的脚,让他动弹不得。
宫殿昏暗,卫三将军拿出火折子,把蜡烛点起来,这才好一些。
他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扶着儿子,两个人往里走。
废帝派人兴建的密室还在里面。
卫远进去过。
那里面暗无天日,墙上挂着各式各样恶心人的刑具,用来给废帝提高兴致的。
差一点点,那些东西就被用在卫远身上了。
他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穿过潮湿阴暗的走廊。
来到最里面的暗室,“吱嘎”一声,卫三将军帮他推开门。
卫远朝里面看去。
废帝跟死了似的躺在床榻上,怕碰到伤口,两只脚大大地岔开。
回到这个房间,重新看见这个人,卫远耳边,忽然想起许多个声音。
“别乱动。”
“能被陛下看上,是你的福气。”
“你要是敢说出去,你爹、你爷爷,朕马上就下旨处死他们。”
卫远迅速捂住耳朵,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脑子里的所有声音赶走。
父亲连忙扶住他:“远儿?怎么样?出去吧?反正我们不着急……”
听见卫三将军的声音,废帝忽然回过神来,僵硬地转过头去。
是他。
下一秒,卫远挣开父亲的搀扶,猛地冲上前,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这些天来,他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就是在磨这把刀。
他每天都在磨,除了偶尔花点时间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磨刀。
匕首、长剑、长刀、□□,应有尽有。
他幻想过无数种方法,把这些武器送进皇帝的心口。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觉得,直接送进去最方便。
寒光一闪。
卫远一把按住废帝,第一刀扎偏了,擦着废帝的脖子划过去了。
第二刀结结实实地扎在了废帝的肩膀上,扎进骨头里,废帝嚎了一嗓子。
第三刀,直直冲着他的心口去。
卫远回过神来,收了力道,刀尖偏
了一些。
不能直接杀了,要留着慢慢凌迟。
废帝抬起头,对上卫远杀气腾腾的眼神,一瞬间,整个人都倒了下去,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怪只怪他自己作恶多端。
他把卫远诓骗进宫的时候,没有想过卫远会怎样。
他杖责卫老将军,把他打成重伤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卫老将军会不会死。
他下令封禁卫府的时候,更没有想过卫家上下要怎么活。
是他要欺辱卫远,是他要送卫家上下三十三口去死。
卫远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
反正小公爷说了,交给他们家处置。
卫远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死死地掐着废帝的脖子:“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卫远像甩开一条死狗一样甩开他,冷声道:“父亲,帮我把他吊起来。”
*
暮色四合。
祝青臣陪着萧承安看了一会儿文章。
主要是萧承安自己在看,他在旁边吃点心,吃着吃着又睡了一觉。
萧承安把不懂的地方做上记号,等他醒了,就统一问他。
祝青臣只在死后被追封为太子太傅过,现在看来,做太傅、做帝师也不难嘛。
只要皇帝听话,那都不是问题。
傍晚时分,他和皇帝学生一同用过晚膳,便准备出宫回家了。
祝青臣独自走在宫道上,两边宫灯明亮,巡逻侍卫偶尔经过,宫中气象焕然一新。
忽然,他身后有人喊他:“小公爷!”
祝青臣回过头,只见卫三将军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公子,正快步朝他走来。
“小公爷。”卫三将军走到他面前,朝他抱了个拳,“您也要出宫。”
“是。”祝青臣点点头,“刚和殿下用过晚膳,殿下还要挑灯夜读,我熬不住了,准备回去了。”
卫三将军转过头,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他:“这是我的儿子,卫远。”
“这是小公爷。他方才还问我,小公爷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嗯。”祝青臣微微颔首,“卫小公子。”
卫远在暗室里报复废帝的时候,倒是心狠手辣,一戳一个窟窿。
到了外面,在祝青臣面前,便有些拘谨了。
他搓了搓手掌,把手上没擦干净的血迹遮掩住,然后朝祝青臣行了个礼:“小公爷。”
卫远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他没见过祝青臣,听父亲说,是一手谋划此事的人,还是亲自擒获废帝、把废帝交到他们手上的人,心中下意识便以为是个狠角色。
父亲和爷爷都对他赞不绝口。
那至少应该长得跟他爹一样。
没想到,竟是文人模样。
白白净净、和和气气的,看起来能被一拳打倒的那种。
有些超出卫远的想象。
祝青臣
朝他笑了笑,随口问:“卫小公子刚从那边过来?怎么样?可解气了?”
卫远刚才一时间气血上头,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忽然被祝青臣问起,一时间,整个人脸都红了。
卫三将军笑着道:“还没解气呢,方才还说,明日还要来呢。”
祝青臣笑了笑:“都行。”
反正废帝在所有人眼中都算是个死人了。
他没资格办丧仪,更没资格葬入陵寝,交给卫家人处理,随便他们怎么弄,别让人跑了就行。
“多谢小公爷。”卫三将军伸出手,“正巧我们也要出宫了,我送送小公爷。”
“好,有劳。”
祝青臣和卫三将军走在前边,卫远作为小辈,乖乖地跟在后面。
卫三将军笑着说起谋反时的情形:“我当时可真是,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光激动去了,从前打仗都没这么激动。”
“脑子里只想着,谁让我们家不好过,我就让谁不好过。攻占城门之后,我是片刻都不敢合眼,就搬了把椅子,自己守在城门口。”
“后来镇国公带兵过来,我困劲儿上来了,远远地没看清,还以为是狗皇帝的援军来了,吓得我马上冲上城楼要打仗。”
“结果竟然是他。”
“直到白日里,小公爷带着人回来了,我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这几天做梦,要么是我杀人,要么是我被杀,太吓人了。”
祝青臣微微侧目,笑着听他说话:“将军爱子心切,便是再有千回百回,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卫三将军笑了笑,憨厚地挠了挠头。
祝青臣回过头,似是随口询问卫远:“小公子打算从文还是习武?”
卫三将军笑着道:“他喜欢读书,和我这个大老粗不一样。”
“嗯。”祝青臣微微颔首,又问,“都读过哪些书?会写文章吗?”
卫远答道:“先前在书院念书,书院里的书都看过,会写文章。”
“嗯……”祝青臣想了想,“康王殿下即将登基,只不过,他从前没有老师,也没有伴读,许多文章都没看过,我想着给殿下找一个伴读。”
“不过殿下年岁有些大了,今年就十五了,若是大张旗鼓、从官宦子弟家中挑选,只怕引人非议。你看你愿意吗?”
卫远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祝青臣,有些迟疑:“小公爷,我……”
“你放心,康王殿下是最和善不过的,和那个皇帝不一样。你若是愿意的话,你回到家里,就以‘以德报怨’和‘民生之艰’为题,做两篇文章,不拘什么时候给我都行。”
祝青臣想给萧承安选一文一武两个伴读。
武的那个他已经想好了,文的还缺一个,正巧卫远来了,就想着问问他。
虽说复仇无错,但总是沉湎在复仇里,也不太好,他想给卫远找点事情做。
皇帝的伴读可不是寻常人。
虽说是伴读,可若是与皇帝相处好了
,
日后万事不必愁。
卫三将军的反应倒是比卫远还快,
他看着儿子,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胳膊。
快快快,快答应。
卫远下定决心,最后俯身行礼:“是,多谢小公爷。”
祝青臣满意地点点头:“那便说好了,你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了,平复好心情,写好给我就行,不用着急。”
“是。”
祝青臣上了马车,卫家父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都有些感触。
“走吧。”马车驶过街道,卫三将军对儿子说,“回去吃饭了,你爷爷肯定在家里等我们了。”
“好。”卫远点了点头,和父亲一起回家去。
父子二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卫远忽然想起什么:“爹,马!马没牵出来!”
“噢噢!”卫三将军恍然大悟,连忙跑回去牵马。
*
祝青臣坐马车回到府里,宇文恕就抱着手,靠在他房门口等他回来。
——一只雄壮的草原苍鹰正在等人。
祝青臣忽然想到这句话,故意板起来的表情一个没忍住,就变成了笑脸。
宇文恕见他回来,怪委屈地对他说:“祝太傅好狠的心,回了京城把我丢回府里就不管了,自己进宫这么久,天都黑了才回来。”
祝青臣理直气壮:“本太傅公务繁忙。”
宇文恕又道:“祝太傅不在家,他们都不给我饭吃。”
“胡说八道。”祝青臣道,“怎么可能?”
他特意吩咐了亲卫,让他们照顾好宇文恕,他们怎么可能不给他饭吃?
祝青臣推门回房,宇文恕跟在他身后。
祝青臣把穿过的外裳接下来,抖了抖灰尘,丢在衣桁上,然后走到水盆边,洗了把手。
他随口问宇文恕:“我已经批复了草原和谈的折子,你可以带人在康王殿下登基的时候过来,你看一下,你是要快马加鞭赶回草原,还是让他们自己过来,到时候你和他们在京城会合?”
宇文恕道:“我让人过来,这阵子我留在英国公府。”
“也可以。”祝青臣叮嘱道,“但你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否则我‘私通外敌’,很难看的。”
“知道了。”
宇文恕对草原那边保有高度的控制权。
否则他一个人跑出来这么久,草原那边早就政变了。
宇文恕又问:“祝太傅用过晚膳了吗?还要再吃一点吗?”
“不要,我不饿。”祝青臣摇摇头,拧干巾子,再擦了擦自己的耳朵,“摄政王用过了吗?”
“还没有。”
宇文恕在暗示他。
但祝青臣好像并不想接受暗示:“那快去用一些吧,厨房在出门右转。”
宇文恕没有回答,抱着手,歪了歪脑袋,看着他的背影。
祝青臣丢下巾子,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宇文恕道:“不知道是不是我
的错觉,我总觉得,从寺院回来之后,祝太傅对我的态度,好像冷淡了一些。”
“??[”
祝青臣毫不畏惧地看回去,“那是因为我想明白了,我们本质上是认识没多久的同事,我根本不了解你,之前是因为只有你一个同类,所以才觉得你格外亲切,但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
宇文恕抱着手,走到他面前,反问道:“难道我不亲切吗?”
祝青臣振振有词:“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宇文恕不解:“为什么?”
祝青臣正色道:“因为你不是李钺,因为我只想和李钺亲近,因为李钺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宇文恕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李钺做大的,我可以做小嘛。”
祝青臣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蛋忽然变红,伸手去推他:“出去!你给我出去!”
宇文恕比祝青臣高一个头,还比他大一圈,结果被他推着往外走,毫无还手之力:“祝太傅,我可以做小啊……”
祝青臣气鼓鼓地把他推出去:“出去!我要休息了!以后除了任务上的事情,不要再来找我!你是天底下最讨厌的人!”
宇文恕回过头,有些惊喜地问道:“那个李钺呢?他是祝太傅最喜欢的人?”
祝青臣振振有词:“他是天底下第二讨厌的人!”
祝青臣“哐”的一声把门关上,差点砸在宇文恕的鼻梁上。
祝青臣很生气,在房间里对着门板直挥拳,小小的身影照在窗纸上。
宇文恕站在门前,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反派系统帮他支招:“要不然我再给你换个身份?”
宇文恕扯了扯嘴角:“再换一个,‘祝卿卿最讨厌的人’前三名全都是我,你信不信?”
“嗯……”反派系统看着祝青臣张牙舞爪的影子,点了点头,“我信。”
另一边,系统也对祝青臣说:“我们臣臣这么优秀,区区两个男人怎么了?自信起来!麻麻做主,你全都要!”!
第 109 章 将军受辱(12)
12
系统理直气壮:“我们臣臣全部都要!”
祝青臣一把按住它,把它塞进衣袖里:“闭嘴吧你,宇文恕在外面还没走呢,被他听到就不好了。”
系统还在叫嚣:“听到就听到,我们臣臣值得最好的……呜呜呜……”
祝青臣死死地捏住它:“不要说了,闭嘴!”
“知道……知道了……”
祝青臣把它丢到床榻上:“打开动画片等我。”
“噢。”系统落在枕头上,拿出自己的小屏幕。
祝青臣本来想爬上床看动画片的,结果发现床榻前边还堆着一堆行李。
他今天刚回来,亲卫们把行李放在他房里,也没敢乱动。
祝青臣瘪了瘪嘴,打开箱子,准备整理一下。
系统问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嘛?”
祝青臣正色道:“反正我要和反派保持距离了。”
他是要回家的,李钺还在家里等他。
反派也是要回家的,他的朋友也在等他。
他们只是一起做任务的同事而已。
祝青臣先前总把他当成李钺,现在反应过来,只觉得不大好。
他不应该这样,他是个小坏蛋。
祝青臣把箱子盖上,懒得整理,直接推到一边,就爬上了床铺。
系统道:“我下载的动画片只剩下最后一集了。”
“什么?”祝青臣震惊,“那那那……”
“不能联网看,会被控制中心发现的。”
“不——”
祝青臣失去全部力气,抱着枕头,直挺挺地倒在床铺上,使劲蹬脚。
他要看动画片!
系统陪在他身边:“好惨啊,臣臣,不仅失去了男人,还失去了动画片。”
祝青臣闷声道:“你不安慰我的话,我还会好受一点。”
*
翌日清晨。
祝青臣不想撞上宇文恕,未免难堪,早早地就带着楚云扬进了宫。
今日不上朝,但是萧承安勤奋,天还没亮就起来读书了。
祝青臣带着两个学生一起读书。
没一会儿,织造府便派裁缝进宫来,要给萧承安量体裁衣。
正好祝青臣也歇一会儿,他抬起手,召来侍从,随口问道:“卫家那边怎么样?”
侍从道:“回小公爷,卫小公子一大早也入宫了,大概是做了噩梦,一进宫就直奔着暗室去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随他去吧。”
已经说好了,把人交给他处置,那就交给他。
这是他的心结,得有他自己来解开。
*
康王殿下的登基大典正有条不紊地筹备中,又过了十来日。
趁此机会,草原那边也派了使臣前来祝贺和谈。
某天夜里,也到了城外驿馆。
稍作整顿,
?_[(,
祝青臣早早地就起了床,把睡在隔壁的宇文恕给薅起来。
“走,我们得提前出城。”
两个人简单洗漱一下,祝青臣便带着宇文恕从英国公府后门溜出去,骑上马,一路出了城。
祝青臣把他放在驿馆门口:“下去,等一下再带着队伍进城。”
宇文恕用常用的委屈眼神看着他:“祝太傅怎么跟早晨出门丢垃圾一样,把我提出来丢掉?”
祝青臣哽了一下:“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快点进去!”
宇文恕正色道:“不要,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早就到了南夏京城,这阵子住在英国公府。”
祝青臣举起手要打他:“揍死你,进去!”
祝青臣转过头,朝驿馆里大喊一声:“你们的摄政王来了!快出来迎接!”
宇文恕还想追他,结果祝青臣调转马头,骑着马就跑掉了,根本不给他追上来的机会。
宇文恕没办法,只能正了正衣襟,走进驿馆。
反派系统道:“你怎么这么黏着他啊?就分开一刻钟都不行。”
宇文恕没有回答。
废话,他怎么可能不黏祝卿卿?
没多久,一个十来岁的异域少年,带着士兵们出来迎接。
那少年一双蓝色眼睛,鹰钩鼻,颧骨高高凸起,有些阴郁。
他看着宇文恕,抱拳行礼:“王叔。”
这是北周的五皇子宇文赞。
当时宇文恕初到此地,就遇上了老皇帝驾崩,众皇子争位,他以摄政王的名义,扶持了听话的一皇子上位,原本想干脆杀了剩下的皇子,以绝后患。
可是他想到祝卿卿。
若是祝卿卿,肯定不会喜欢滥杀无辜。
所以他没有杀人,而是把他们手里的权力收了算完。
这个五皇子,看着太过阴郁,宇文恕不太放心他留在草原,所以这回,特意让他带队过来。
也好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以免他有什么小动作。
宇文恕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进去吧。”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理会宇文赞,转身走进驿馆。
宇文恕简单洗了把脸,换上草原人的装束,走出驿馆。
一行人整装待发。
另一边,祝青臣骑着马,紧赶慢赶,赶回京城。
他刚到城门,正巧这时,镇国公也带着人马,从城里出来了。
他们要一同迎接草原和谈队伍。
祝青臣翻身下马,吸了吸鼻子,调整好呼吸,若无其事地背对他们站好。
镇国公看见他,还以为他是刚到的,笑着同他打招呼:“小公爷,这么早。”
祝青臣微微颔首:“嗯,兹事体大,我不敢怠慢,因此早到了。”
系统的表情怪复杂的:“你真的好会装啊。”
镇国公正了正盔甲
,
走上前,
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祝青臣随口道:“若是此次和谈成功,镇国公也就不用辛苦在西北守着了。”
镇国公扶着腰间佩剑,抬起头,喜气洋洋地说:“是啊,我宁愿永不打仗。”
等了一会儿,周国的队伍便出现在官道那边。
为首的周国摄政王,头上戴着玛瑙的抹额,披散着大卷毛,身穿漆黑的狼皮披风,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带着百来个人,从远处走来。
不多时,摄政王便带着人到了眼前。
宇文恕翻身下马,举起右手,按在左边肩膀上,朝祝青臣行了个礼:“小公爷,好久不见。”
祝青臣拂袖作揖:“摄政王,别来无恙。”
其实他们刚刚才分开。
两个系统不约而同地说:“你们两个好会装啊。”
宇文恕握住祝青臣的手,托着他的手背,想要再行一个吻手礼。
这也是草原的礼节,对亲切朋友的礼节!
但是祝青臣睁圆眼睛,微微靠近,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你敢?
宇文恕笑了笑,最后只是用自己的脸颊碰了碰祝青臣的手背。
不敢。
这还差不多。祝青臣把手收回来:“摄政王请。”
宇文恕颔首笑道:“小公爷请。”
两个人翻身上马,并肩入城。
百姓们对这位草原摄政王早有议论,一会儿说他身高九尺,跟座小山似的,一会儿说他是个黑面大汉,草原上人见人怕、鬼见鬼嚎。
如今一见,确实是个高高大大的汉子,看起来也挺可怕的。
不过……
还挺俊朗的,和小公爷站在一块儿,有点儿两国修好的意思。
祝青臣带着西北使团去见了康王殿下。
简单会面之后,便请他们在城中驿馆安置下来,等待参加康王的登基大典。
*
又过了几日,七月廿三,是礼部算出来的大好日子。
一切准备就绪,萧承安穿着繁重的帝王礼服,手执玉圭,一步步登上白玉阶,祭天告祖。
四位顾命大臣站在百官最前,祝青臣一身绯红官服,站在其中,一脸自得。
在萧承安登上祭台之后,东南西北四面大鼓敲响,昭告天下。
与此同时,废帝浑身脏污,奄奄一息地躺在暗室里,老鼠肆无忌惮地从他身上爬过,他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的鼓声。
这是皇帝登基的鼓声。
在他登基那年,他也曾听到过。
鼓声之后,所有人都奉承他、恭维他。
只要他稍微装出明君的模样来,那些蠢笨如猪的大臣就都信了他。
现在是谁在登基?
那个废物康王?怎么可能?
他是皇帝!他是皇帝!
他还没死,康王怎么可以登基?!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
那些被他□□至死的人,缓缓朝他靠近。
这些人都蓬头垢面,脸上身上淌着鲜血,从黑暗中钻出来,朝他靠近,问着一个卫远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
黏腻的感觉涌上喉咙,废帝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来,一边吐血,一边大喊:“朕乃皇帝!朕乃真龙天子!朕有龙气护体!你们这些孤魂野鬼,凭什么来索朕的命?来人,护驾!护驾!”
被他害死的那些人冷笑一声,对他说:“陛下,如今新帝登基,你已经不是陛下了,你算是什么皇帝?有什么真龙护体?”
下一秒,他们冲破阻碍,朝废帝扑去。
废帝扭头就跑,惨叫声在暗室中回荡:“来人!护驾啊!”
朗朗晴空下,萧承安正举着玉圭,念祭天词。
祝青臣站在底下,一脸欣慰地看着他。
这孩子虽然有些怯懦,但正经时候还是稳得住的,很不错……
忽然,一片光羽趁着日光,落在祝青臣眉间。
祝青臣只觉得脑袋一沉,整个人腿脚一软,忍不住往后倒去。
站在他旁边的宇文恕连忙扶住他:“祝太傅?”
旁边的人都吓坏了:“小公爷?小公爷!”
祭台上的萧承安也马上回过头,掀开旒珠:“老师!”
*
【书名:废帝为奴】
【时代:古代架空】
【标签:宫廷侯爵,虐恋情深,追爱火葬场】
本文主角名为……萧承安。
萧承安是大夏八皇子。因为生母出身卑贱,所以在宫中并不受宠。
父皇驾崩,他的皇兄萧承明登基,杀光所有兄弟,唯独留下了他。
因为他怯懦又胆小,对皇权没有任何威胁。
他就这样,在灰暗无光的宫廷里,度过了自己如履薄冰的童年和少年。
直到他十八岁那年,西北草原进犯。
威武将军楚云扬挺身而出,领兵抗敌。
楚云扬英勇非凡,不仅把西北敌军打得节节败退,还和西北签订和约,双方互不进犯。
西北为表诚意,送了一个名为宇文赞的质子来。
皇帝将宇文赞视为战利品,把他安置在宫里,和萧承安离得很近。
宇文赞入宫那天,萧承安偷偷去看他。
那是一个比他还要小一些的少年,野狼似的,满脸阴郁。
因为他是草原人,再加上皇帝的默许,宫中的太监都欺负他,宫外的公子哥儿们,也时常入宫来找他。
说是大家一起玩儿,其实就是捉弄他。
宇文赞在宫里吃不饱、穿不暖,经常还要头顶着苹果做靶子、趴在地上学狗爬。
萧承安看在眼里,有些难过。
虽然他自己也过得不好,但他还是会在宇文赞吃不饱的时候,分出一半的食物,放在他房里,也会在宇文赞受伤的时候,分他一
些伤药。
但他这样的做法,引起了太监们的不满。
特别是他的贴身太监陈寻,陈寻年纪和他差不多,身量也和他差不多,经常向他哭穷,把他的东西拿去用。
如今多了一个宇文赞,陈寻能拿到的东西就变少了。
萧承安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东西都给他,堵住他的嘴。
一年秋猎。
萧承安一个人在林子里瞎逛,正巧撞见了被欺负的宇文赞。
宇文赞被人推到在地上,脑袋磕在石头上,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那些公子哥儿们还说他故意装死,让他快点起来。
萧承安喊了一声,把欺负他的那些人都赶跑,迅速跑上前。
宇文赞生怕他不救自己,从怀里拿出一块劣质玉佩,塞给他:“求你……救我……报酬……”
人命关天,萧承安来不及管这许多,赶紧帮他包扎伤口,把他背到背上:“走,我背你回去。”
萧承安瘦弱,没有骑马,也没有带侍从过来,只能背着宇文赞,一步一步走在山路上。
没过多久,天色又阴沉下来,一道惊雷划过。
宇文赞是被雷声惊醒的,低声道:“要下雨了,你把我留在这里,跑回去喊人过来。”
萧承安摇摇头,背着他继续往前走:“不行,我不认识路,要是我走了,你就得死在这里了。”
宇文赞阴沉沉地说:“我是草原人。”
萧承安正色道:“草原人也是人。”
宇文赞又问:“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房间里那些食物,还有伤药,是不是你给我的?”
“嗯。”萧承安闷闷地应了一声,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宇文赞顿了一下,似乎若有所思:“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哪里当差?”
萧承安想了想,小声道:“我是……长秋殿的小承子。”
他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万一被别人知道,就麻烦大了。
宇文赞只当他是太监,最后道:“我记住了,以后会报答你的。”
天色越来越暗,萧承安背着宇文赞回到营地的时候,正好下起雨来。
营地里灯火通明,禁军全部出动。
一群人在他面前跪下,齐声唤道:“陛下!”
萧承安这才知道。
就在他不在营地的这个下午,威武将军楚云扬把皇兄给杀了。
在他们欢好的时候,楚云扬手起刀落,把匕首送进皇兄的心口,一刀毙命。
如今皇帝只剩下他一个兄弟,楚云扬要扶保他上位。
可他根本不会做皇帝啊。
他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上过学,只是认识两个字而已,他不会做皇帝。
楚云扬却说:“不要紧,殿下本心仁善,随便做,也比那个皇帝好。”
萧承安只能点头答应。
当上皇帝的这个晚上,他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让楚云扬做镇国公,让他回西北去,做自由自在的雄鹰。
第一道旨意,他派太医给宇文赞治伤,又把他身边的太监宫人换了一批,确保他衣食无忧,不会再受欺负。
第三道旨意,他把从前欺负自己的所有太监打了一十板,赶出宫去了。
至于剩下的……
萧承安不会做皇帝,他只能日夜苦读,试图把自己缺失的治国之术给补回来,出于善良的本心,给百姓们减税免赋。
他勤勤恳恳,善待诸人,朝野赞誉一片。
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宇文赞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怨憎。
直到三年后,北周皇帝过世。
宇文赞回国奔丧,迅速发动政变,斩杀摄政王和其他兄弟,自己登基为帝。
他甫一登基,就撕毁合约,挥师南下,对大夏发起进攻。
楚云扬全力抗敌,却还是因为身体亏空,大战之中,被宇文赞一刀斩于马下。
至此,镇国公满门阵亡,朝中再无可用将才。
萧承安焦头烂额,但为了保护百姓,只能拼死抵抗,甚至为了鼓舞士气,御驾亲征。
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先皇对朝政军政造成的破坏,是难以弥补的。
萧承安不过是个平庸的帝王,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善良弥补百姓,他没办法补上先皇捅破的天。
宇文赞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北周兵临城下,萧承安独自坐在寝殿之中,思索了一晚上。
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
萧承安换上素白麻衣,披发跣足,拿出当年宇文赞给他的玉佩,双手捧着降书,只身离开皇宫。
他愿意投降,只希望宇文赞看在自己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份上,能够放过大夏百姓。
营帐外,人高马大的将帅分列两边,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萧承安。
宇文赞还没出来,萧承安低着头,安静等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营帐里才传来声音。
宇文赞问:“小陈子,外面那个是你从前的主子?”
“是。”一个扭捏造作的声音传来,“我从前在长秋殿伺候,殿下脾气差,时常对我们打骂不说。奴在宫里时,就心疼陛下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人欺负,奴想把自己的东西送给陛下,他也不让,奴只能偷偷送一些,放在陛下房里。”
“后来,奴跟着他去打猎,在猎场里遇见别人欺负陛下,奴求他上前帮忙,他也不肯,奴只能独自上前,把陛下背了回来,当时还下了好大的雨呢。回去之后,他嫌奴救了质子,打了奴一十大板,还说……还说……”
宇文赞问:“还说什么?”
“还说陛下不过是质子,卑贱之人,被饿死打死,也是陛下的福气。”
萧承安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
那是陈寻!
他在说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承安还没反应过来,宇文赞从帐篷里冲出来,一脚踹在萧承安的心口,将他踹翻在地。
“嘭”
“??[”
萧承安趴在地上,试图辩解:“不是这样的,宇文赞,是我给你送吃的喝的,是我救了你,陈寻撒谎……他……”
宇文赞并不听他解释,又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胸膛上:“住口,你当朕是第一天认识你吗?小陈子心善,你算是什么东西?”
萧承安又吐了血,奋力挣扎,抱着宇文赞的脚,想把他的脚推开,想拿出玉佩。
可是宇文赞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说:“滚回城里,和你那群废物臣子待在一块儿,朕要堂堂正正地攻破大夏!”
说完这话,宇文赞扭头便回了营帐。
陈寻上前,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伸进萧承安的怀里,拿走玉佩,朝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谢啦,陛下可要记清楚了,是我救的宇文赞,嗯?”
萧承安一边吐血,一边抱住他的腿:“是我的……玉佩是我的……宇文赞,是我救你,你答应过我……”
陈寻大喊道:“陛下、陛下救我!”
宇文赞又一次冲出来,将萧承安踹开:“滚!贱人,你还想欺负小陈子!”
萧承安倒在地上,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满是血色。
他忽然后悔救下宇文赞了。
萧承安缓了一会儿,稍微有了点力气,又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捧着降书,伏在地上。
“我自知罪孽深重,我愿投降,只求陛下放过大夏百姓,我甘愿当牛做马,偿还罪孽。”
宇文赞想让人把他赶走,但是陈寻说有意思,想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于是萧承安在营帐前跪了一天一夜。
他想到宫里对他很好的程公公,想到朝中年迈的陈老御史,想到城里卖梨花膏的老人家。
如果当初救下宇文赞是错,那这个错,也应该由他来承担。
终于,清晨时分,宇文赞睡醒了,从帐篷里走出来。
萧承安伏在地上,有气无力道:“求陛下放过大夏百姓……”
宇文赞掐着他的下巴,要他抬起头来:“你来给朕做狗,我就放过百姓。”
“是。”萧承安没有犹豫,俯身叩首。
宇文赞神色松动,但很快又道:“‘汪’一声来听听。”
萧承安以自己为代价,保下所有大夏百姓。
他变成了宇文赞的一条狗。
宇文赞班师回朝,搂着陈寻骑在马上,萧承安被捆着双手,跟在后面跑。
宇文赞喊他“萧奴”,让他顶着水果做靶子、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就像当初大夏那群公子哥儿
对他的那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
?[(,
宇文赞就越看他不顺眼。
“你从前在夏国不是颐指气使,对旁人喊打喊杀的吗?怎么?现在学会装可怜了?”
每当这时,他只要反驳一句“我没有”,宇文赞就会让陈寻过来,用鞭子抽他一顿。
宇文赞甚至让他每晚跪在陈寻房门外侍奉,在他们完事的时候,送来热水、整理床铺。
日复一日的折磨,让萧承安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
他整个人轻飘飘的,连衣裳都挂不住,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把他吹走。
他害怕自己死后,宇文赞会对大夏百姓下手,他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他不敢死。
直到这天晚上,宇文赞在军中设宴。
萧承安被人从马厩里拉出来,带去洗澡。
侍从不耐烦地嘱咐:“军中将士辛苦,陛下为了犒劳他们,已经下旨把你赐给他们了,你等会儿可得打起精神,别没一会儿就死了,那也太扫兴了。”
赐给……
萧承安明白过来。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样的“赐给”。
他的死期就在今日。
萧承安沉默着,任由侍从们摆弄他,给他洗澡扑粉,给他换上鲜艳华丽的衣裳。
他被一众侍从带到宴会上,一堆士兵正等着他过来。
“这就是夏国的皇帝?看着也就那样。”
“跟个小鸡仔似的,一下就弄死了,还怎么玩?”
萧承安被带到宇文赞面前,按在地上磕头行礼。
宇文赞搂着陈寻,淡淡道:“朕已经下旨,把你赏赐给军中将士。从今日起,你就不止是朕一个人的狗了,你是军营里所有将士的狗。”
陈寻给宇文赞喂了一颗葡萄,笑着依偎在他怀里:“萧奴快谢恩吧。”
宇文赞却松开陈寻,稍稍倾身向前,看着萧承安:“你若是求饶,朕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可是萧承安不求饶。
他拢了拢衣裳,磕头谢恩:“谢陛下。”
宇文赞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加重了语气:“萧承安,你若是现在求饶,朕可以放你一马。”
萧承安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重复道:“谢陛下。”
宇文赞站起身来,厉声道:“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求饶。”
萧承安仍道:“谢陛下。”
“把他带下去……”宇文赞恼了,大手一挥,话说到一半,又顿了一下,“就在这里!玩死为止!”
“多谢陛下。”宴席上的士兵将领连忙道谢,随后围到萧承安身边,把他拖下去,就像拖走一条死狗。
近百个士兵在萧承安身边围成一个圈,手忙脚乱地卸下武器、解开腰带,准备办事。
宇文赞坐在位置上,目光凶狠地望着这边。
下一秒,萧承安忽然从地上弹起来,“哗啦”一声,抽
出一个士兵腰间的佩刀,用尽全身力气,把离他最近的士兵砍翻在地。
宇文赞站了起来,怒吼一声:“萧承安,你大胆!”
萧承安砍翻两个士兵,举起带血的佩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目光坚决。
他第一次毫不畏惧地看着宇文赞,轻声道:“‘求你、救我、报酬。’”
这是他当初救下宇文赞时,宇文赞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宇文赞脸色大变,厉声道:“胡言乱语!来人,把他丢到军营里,玩死为止!”
然后是第一句、第三句——
“‘你把我留在这里吧。’”
“‘我是草原人。’”
宇文赞如遭雷击,整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不自觉后退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萧承安回答道:“我是长秋殿的小承子。是‘萧承安’的‘承’,不是‘陈寻’的‘陈’。”
陈寻慌了,腿脚一软,跪倒在宇文赞脚边,扯着他的衣摆:“陛下,别听他胡说,这不是真的,是我救了陛下,陛下已经派人查过了,整个长秋宫只有我姓陈,我才是‘小陈子’!”
宇文赞却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萧承安。
萧承安认真地看着宇文赞:“宇文赞,是我救你。是我给你吃的喝的,是我帮你赶跑欺负你的那些人。你的伤口,是我撕下衣袖帮你包扎。我不会骑马,我也没有马,是我背你回去。”
“你答应过,你要报答我的。我这条命还给你,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不伤我大夏百姓性命。”
说完这话,萧承安毫不犹豫地挥动佩刀。
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脖颈,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萧承安倒在地上,脑袋扭到一边。
没错,他是故意的。
故意把事情隐瞒到现在才说。
他脑子笨,又没读过什么书,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来保全自己的百姓。
草原人这么迷信,最厌恶恩将仇报。
他是宇文赞的救命恩人,宇文赞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留给他任何弥补的机会,于情于理,宇文赞都会答应他的要求。
临走时,他听见宇文赞野兽一般的怒吼,安心地合上了双眼。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楚云扬,你瞧,你扶持我上位是对的,我也保护了大夏百姓。
北周天庆元年,南夏废帝萧承安入北周为奴。
天庆三年,宇文赞一夜白头,斩杀陈寻,屠戮军营。
——《废帝为奴》
【宿主任务:成为萧承安的太傅,帮助萧承安摆脱为奴命运】
【世界难度:C级(联动副本)】
【任务奖励:生命值5点】!
第 110 章 废帝为奴(1)
1
萧承安的登基大典上,祝青臣忽然昏倒,所有人都吓坏了。
北周摄政王接住他,把他抱到旁边阴凉的地方。
镇国公去喊太医,卫老将军去拿水壶,就连皇帝也一手拿着玉圭,一手搂着繁重的衣摆,从祭台上冲了下来。
“老师?!”
“小公爷?小公爷?”
祝青臣在昏迷当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宇文恕抱着他,解开他的衣领,又用衣袖给他扇了扇风:“你们别在这里围着,让他透透气。”
“是,是。”百官这才散开。
萧承安拨开人群冲上前:“老师怎么样了?快,去传太医,把我的轿辇抬过来。”
卫老将军递来水杯,但祝青臣现在肯定喝不了水,宇文恕摆了摆手,让他拿走,又用拇指掐了掐祝青臣的人中。
祝青臣没反应。
那就再掐一下。
这回祝青臣有了点反应,“哼哼”了一声。
百官喜形于色:“醒了醒了!”
宇文恕继续掐他:“祝太傅?”
祝青臣咳嗽了两声,清醒过来,拍开他的手:“好痛……谁在掐我?”
“我。”宇文恕把他抱在怀里,低头看他,“祝太傅可还好?”
祝青臣回过神,伸出手,想要把他推开。
结果根本推不开。
宇文恕从卫老将军手里接过水杯,试了试水温,递到他唇边:“喝点水。”
“谢谢。”祝青臣抿了口温水,稍微缓过神来。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宇文恕的肩膀,落在萧承安身上。
萧承安紧张地看着他:“老师,怎么样?太医马上就来了。”
祝青臣正色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刚刚忽然有一段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他才明白过来。
好小子,这个小世界有两个主角受,难怪是“联动世界”。
楚云扬和萧承安联动,一个比一个惨。
祝青臣先前还疑惑呢,萧承明作死作成这样,怎么可能不亡国?
原来是在萧承安这里亡国了。
萧承安简直倒霉透顶。
作死的是萧承明,欺负宇文赞的是萧承明的亲信,结果萧承安承担了亡国的痛苦,收拾这一堆烂摊子,最后连命都收拾没了。
祝青臣移开目光,视线在百官之中搜寻。
他记得,这次北周那边派来的也是……
对,祝青臣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宇文赞的身上。
这次北周带人过来议和,带队的就是宇文赞。
他提前三年扳倒萧承明,萧承安也就提前三年登基。
现在的宇文赞,不过是个十四岁的毛头小子,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就站在人群外面,面无表情地看
着,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察觉到祝青臣在看他,他马上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认真地看过来。
祝青臣握紧拳头:“系统,我能不能直接扑上去把他掐死?”
系统皱起小球:“不可以,剧情都还没走,怎么杀人?”
“联动世界还要走剧情?”
“那当然了,质子剧情没走,猎场救人剧情也没走,小世界还在向前运转,你现在杀不了他。”
“那好吧。”
祝青臣收回目光,最后看向宇文恕。
宇文恕还没有察觉到危险将近,只是搂着他,用手背摸摸他的额头,对照一下自己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热,表情认真。
正巧这时,萧承安的轿辇抬过来了。
萧承安连忙道:“快快快,把老师扶上去,送去寝殿,让太医过去看看。”
他着急得很,一边吩咐侍从们去扶,一边自己也上了手。
可是宇文恕抱着他不肯撒手,祝青臣握住他的手,轻声对他说了一句:“放心,没发热。你要小心那个宇文赞。”
说完这话,祝青臣便挣扎着从宇文恕怀里爬出来。
侍从们扶着他,萧承安张罗着:“快快快,这边这边!”
祝青臣一看见皇帝的轿辇,愣了一下,扭头就要跑:“使不得,使不得……”
他本来就有“乱臣贼子”的嫌疑,这要是坐了皇帝的轿辇,不得被朝臣骂死啊?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萧承安拉住他,招呼镇国公和卫老将军:“快,快过来帮忙啊!”
皇帝都发话了,镇国公和卫老将军只能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夹住祝青臣,把他架起来。
祝青臣双脚离地,在空中乱蹬:“不是,我没事,我就是忽然发晕,已经好了!我不上去!救命啊!”
陛下有旨,由不得他喊“救命”。
等祝青臣落地的时候,他已经被强硬地按在了座位上。
萧承安跟个小跟班似的,在旁边张罗:“起轿!稳着点,别颠着老师!”
祝青臣试图辩解:“不是,我真的没事,登基大典还没完,陛下快回去……”
祝青臣朝后面的朝臣们喊了一声:“你们就这样光看着!快点把陛下请回去啊!愣着干什么?”
“是是是。”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把萧承安给拉走。
“陛下,大典还没完呢,您从上边跑下来,本来就于理不合了,快点回去,把仪式办完吧。”
“仪式没有办完,万一触怒天神就不好了,快回去吧。”
楚云扬趁机从人群中钻出来,溜上前:“我陪老师回去看太医,大典就有劳诸位了。”
朝臣们都行礼称是:“有劳威武将军。”
只有萧承安一脸不忿,凭什么他可以陪老师回去?
他已经是皇帝了,为什么他连陪老师回去的资格都没有?
太过分了。
萧承安被朝臣们重新请上祭台,继续仪式。
*
另一边,楚云扬护送着祝青臣,回到萧承安所居的长秋殿。
当然了,祝青臣不敢进正殿,只让人把他抬到了偏殿门前。
轿辇一停稳,祝青臣马上从上边跳下来了。
这椅子有点扎屁屁,他坐不住。
楚云扬用柔软的枕头和褥子把小榻铺好,让老师躺着歇一会儿,又给祝青臣倒了杯水。
“老师最近太辛苦了,应该是过度劳累才会晕倒,还是要多休息。”
“嗯。”
祝青臣双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小口,“我没什么事,太医要是没来的话,就别让他们过来了……”
一提到太医,他话还没说完,楚云扬忽然想到什么,马上起身出去,对外面的侍从道:“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过来,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做完这件事情,他才转身回来。
祝青臣扯了扯嘴角。
他是想让太医别来了,不是想让他去催太医啊。
算了,就这样吧。
祝青臣低下头,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
结果好死不死,系统在他耳朵旁边放电子烟花:“哇哦,臣臣,你是万人迷!”
祝青臣被呛了一下:“咳咳咳……”
楚云扬连忙上前帮他拍拍背:“老师?”
系统继续道:“你的学生爱你,文武百官爱你,就连大反派都爱你,所有人都爱你!”
祝青臣咳得更厉害了,捂着心口,差点被水给呛死。
正巧这时,一个白胡子老太医带着几个年轻些的太医,提着药箱集体出诊来了。
楚云扬连忙招呼他们:“快快快!快过来!”
“是。”老太医见祝青臣咳得这么厉害,面色一凝,还以为他得了什么重病,放下药箱就连忙上前给他诊脉。
只是祝青臣忙着拍心口顺气,实在是腾不出手给他们摸脉。
老太医抓住他的手,他就迅速把手给收回来。
“诶……小公爷,这……”
祝青臣最后咳嗽了两声,缓过神来:“我没事了,就是喝水呛到了。”
老太医强硬地握住他的手:“小公爷,您就别逞强了,快给我看看。”
祝青臣弱弱地辩解:“真的只是呛到了。”
老太医眯着眼睛,认真地给他把脉。
没多久,祭台那边登基大典结束,皇帝和一众朝臣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看见太医在诊脉,连忙噤了声。
等老太医收回手,萧承安才问:“老太医,老师怎么样?”
老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嗯,根据我多年行医经验推断……”
萧承安探出脑袋:“嗯?”
祝青臣也认真地看着太医:“嗯?”
老太医叹了口气,正色道:“小公爷日夜为国事操劳、宵衣旰食,以至于事多食少、体质虚弱。
”
“今日陛下登基大喜,小公爷心中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小公爷一时大喜,心中震荡,因此晕厥。”
祝青臣:?
不是,他只是喝水呛到而已,这老太医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东西?
他转过头,看向其他人。
萧承安表情动容,所有朝臣都一脸感动,欣慰地看着祝青臣。
小公爷为国操劳,为百官表率,实在是辛苦了。
不是,祝青臣一脸迷惑,他们在干什么啊?
镇国公你怎么还抹起眼泪来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萧承安正色对太医道:“把朕的私库打开,不拘用什么药材补品,只要能帮老师调理好身体,用什么都好。”
祝青臣扯了扯嘴角:“多……多谢陛下……”
萧承安握住他的手,朝他露出一个略带孩子气的笑容:“老师不必担忧,宫中太医医术高超,一定能让老师活到九十九。”
“嗯……”祝青臣对上他亮晶晶的双眼,有点犯嘀咕。
这小子,是不是想让他活到九十九,好帮他处理朝政啊?
有这样的皇帝吗?九十九岁一老头,牙都快掉光了,还要帮皇帝处理朝政?
祝青臣表情复杂,默默地把自己的手给收回来。
刚登基就变得鬼精鬼精的。
老太医说,祝青臣还需要静养。
朝臣们便都退下了,留下萧承安陪着他。
萧承安吸了吸鼻子,又问他:“老师真的没事吗?”
祝青臣板着脸道:“没事,还能帮你处理朝政一百年。”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承安道,“我是真的很担心老师。”
“知道啦。”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正好今天有空,你身边那些伺候的太监侍从也得从头捋一捋。”
“这些事情都不急,老师再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这件事情现在就得办。”
祝青臣对剧情里那个陈寻耿耿于怀。
平时欺负萧承安、偷他的东西就算了,萧承安只是打他二十大板,让他出宫,他竟然直接跑去投敌!
这个人留在萧承安身边,就等于埋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雷。
赶紧铲掉,打发得远远的算完。
祝青臣从床榻上爬起来,抚了抚衣摆,便朝外走去。
萧承安跟在他身后。
走到门前,祝青臣停下脚步,回头把萧承安给提溜上来:“陛下走在我后面干什么?陛下是君,我是臣,陛下走前面。”
“噢。”萧承安还不太适应他的新身份呢。
来到正殿,萧承安在主位上坐下。
祝青臣在他身边坐好,喊了一声:“来人。”
年长一些的太监马上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小公爷有何吩咐?”
“你是长秋殿新上任的太监总管?”
“是,老奴程瑞。”
“?_[(”
“是。”程公公领命,迅速下去忙活。
祝青臣端起案上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
还不到半盏茶,在长秋殿伺候的所有太监,都在殿前空地上站好了。
萧承安提早了三年登基,还是孩子心性。只知道自己回来之后,这些太监都不敢再欺负他,也没想着把人换掉。
祝青臣一时疏漏,只是让人挑了一个忠厚沉稳的新太监总管,其他人都没换。
所以这些人,还都是从前伺候康王的那些。
不多,就十来个。
众太监垂手侍立。
祝青臣只让程公公进殿中阴凉处站着,其他人都站在空地前,他也不急着开口,依旧悠哉悠哉地品着茶水。
日头正盛,晒得一群太监额头冒汗,仗着萧承安脾气好,都抬起手擦汗,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两句。
他们都不无辜。
从前欺负萧承安,不知从他这里捞了多少油水,一个小孩,生病了,竟然只敢说“对不起”。
如今叫他们晒一晒,和他们磋磨萧承安的手段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祝青臣一言不发,默默饮尽茶水,将茶盏放在案上。
“咔哒”一声轻响,太监们吓了一跳,都闭上了嘴。
祝青臣扶着桌案,缓缓站起身,朝殿外走去,在门槛前停下脚步。
祝青臣抱着手,淡淡地开了口:“我知道,你们都不是一般太监,你们都是在长秋殿纵横十年的老太监了,神通广大,无人能挡,对吧?”
一众太监听他语气不对,都有些发怔,擦汗的手放了下来:“小公爷……”
“偷奸耍滑,欺辱陛下,十来年了,叫你们一个个吃得肠肥脑满,是吧?”
“小公爷恕罪!”太监们一惊,被他说中了,连忙跪下磕头,“我等知错了,求小公爷恕罪!”
一行人着急忙慌地磕头求饶,这时,祝青臣的亲卫也抬着几个箱子上来了。
都是从他们房里搜检出来的东西,上面都贴了他们的名字。
太监们跪在地上,看见这些东西,脸色都变了。
上回萧承安跟着去敬香,他们留守在长秋殿中,拿了不少东西。
后来萧承安得了大造化,回来竟然要登基了。
宫中戒严,他们出不去,没办法把东西变卖给宫外的人,也不想把到手的东西送回去,就一直捂着。
反正康王殿下要做皇帝了,肯定不会跟他们计较这些事情。
他们等了几天,确实不见萧承安治他们的罪,便以为这事儿过去了。
可谁知……谁知,现在被小公爷翻了出来。
祝青臣随手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金锁。
这一看就是萧承安的东西,
金锁上边还刻着他的名字呢。
接下来,
还有各种东西。
萧承安的玉冠、太医院送来的补药,甚至还有衣裳手帕!
连贴身衣物都要占去,这些太监……
偷的是衣料那还好说,料子能卖钱。
可是贴身衣物和手帕,早都已经裁好了,还偷去做什么?
祝青臣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念头,这些太监不会还……
祝青臣回过头,看了一眼乖巧坐在位置上的萧承安。
他盖上箱子,看了一眼箱子上的名字——
陈寻。
好,好得很,原来是他。
祝青臣朝程公公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回殿中。
程公公跟在祝青臣身边看着,见他的表情,很快就明白了。
处置一群太监,让小公爷亲自上阵和他们辩,实在是失了体面,得有他这个太监总管来。
这也是小公爷对他能力的一次试探。
若是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这个总管太监也要换人了。
程公公马上肃穆了神色,问道:“谁是陈寻?”
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和萧承安差不多年纪的小太监,微微起身,从人堆里挪了出来。
“回公公的话,我是陈寻。”
这小太监低着头跪在地上,隐约可以看见红润的脸颊和圆润的下巴。
他的气色比萧承安还好,长得比萧承安还高大,可见平日过得滋润。
他藏着的手帕柔顺漂亮,还有暗纹,萧承安给祝青臣传信用的手帕,竟然还是皱巴巴的粗布。
程公公厉声质问:“你私藏陛下的手帕和衣物做什么?”
“我……”陈寻答不上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我……”
程公公故意问:“你倾慕陛下,秽乱宫闱?”
不等他回答,程公公就转过身,要向祝青臣复命:“回小公爷的话,此子包藏祸心……”
陈寻慌了,赶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敢肖想陛下!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拿陛下的手帕和贴身衣物做什么?”
“是……”陈寻嗫嚅道,“我自己用了。”
程公公震惊:“你自己用了?”
“是,奴才在宫中缺衣少食,陛下见奴才可怜,所以将东西……”
祝青臣朝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大步上前,抓住陈寻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一撩衣袖。
果然,蓝颜色的太监衣裳下,是带暗纹的玉白中衣。
好家伙,祝青臣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萧承安的时候,萧承安受了伤,把外面的衣裳一脱,里边的中衣短得不能再短。
感情是被他抢走了。
陈寻挣扎之间,“叮当”一声,怀里又掉出一个金质的莲花挂饰。
亲卫马上将挂件捡起来,呈到程公公面前,程公公又双手捧着,送到祝
青臣面前。
祝青臣把挂饰攥在手心,抿了抿唇角,冷眼瞧着陈寻。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太监!
陈寻见状不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小公爷饶命!小公爷饶命!”
“这些东西是……”他一抬头,看见端坐在殿中的萧承安,忽然大声道,“是陛下赏赐的!”
祝青臣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就连萧承安也站起来了。
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陈寻见祝青臣不说话,自以为镇住了他,继续道:“从前陛下见我与他年纪相仿,又心疼我小小年纪就入了宫,缺衣少食,所以将这些东西赏赐给我,否则我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将衣裳穿在身上?”
他壮着胆子,抬起头,对祝青臣道:“这是陛下旨意,小公爷硬说我偷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话音刚落,萧承安便厉声道:“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他猛地站起身,朝祝青臣摇了摇头,轻声道:“老师,我没有。”
他从来没有赏赐给陈寻什么东西。
每回宫里发东西,都是陈寻争着抢着去领。
刚开始,陈寻明示暗示,向他哭诉自己如何艰苦,萧承安年纪小,一时心软,便总是把东西分给他。
后来次数多了,陈寻问也不问,直接就把东西拿回自己房里,凡是有人问起,就说什么都没有。
所幸这长秋殿中,只有他一个人和萧承安身量相似,他才能年年岁岁霸占着萧承安的衣裳,也没人跟他抢。
现在竟然有脸说是萧承安赏赐给他的。
萧承安厉声道:“朕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如何赏赐给你?胡言乱语,谁给你的胆子攀咬当朝太傅!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
祝青臣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稍安勿躁,随后朝程公公扬了扬下巴。
你尽管去教训。
陈寻还想挣扎:“确实是陛下赏赐,陛下贵人多忘事,奴才却不敢忘记……”
下一秒,一声脆响传来。
陈寻的脑袋歪到一边,白皙的脸颊登时高高地肿了起来。
程公公厉声道:“混账东西!是谁带你进宫的?是谁教你的规矩?谁教你的胡乱攀咬、污蔑朝中官员?陛下还在这里,你怎么敢说小公爷抗旨?”
陈寻捂着脸,流下两行眼泪来:“我……我知道我是罪奴出身,被抄了家才送进宫里来的,可公公怎能如此欺辱于我?”
程公公反问道:“你还知道你是罪奴出身?你爷爷是因为贪污军费,里通外敌,被先祖皇帝亲自抄的家,难不成抄家的时候,官府跟你说的是,请你进宫来当金尊玉贵的小皇子?”
“你偷吃偷用陛下的东西,不算僭越?你撒谎成性,胡乱攀咬朝中要臣,不算僭越?你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如今人赃俱获,你有什么脸做出这副哭哭啼啼的造作模样来,说别人欺辱于你?简直放肆!”
陈寻一句都辩驳不了,只是捂着脸流泪。
萧承安坐在殿中,看着程公公骂人,简直惊呆了。
他好会骂!朕身边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第 111 章 废帝为奴(2)
2
长秋殿前,一片肃穆。
太监们跪了一地,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陈寻跪在最前面,捂着脸,眼泪流了一地:“小公爷明鉴,我是冤枉的。”
程公公见他仍不死心,便道:“你既说你是冤枉的,那我问你,这衣裳是怎么飞到你身上去的?”
陈寻还想撒谎:“是陛下赏赐……”
“再多说一句谎话,马上拖出去乱棍打死!”
“是……”陈寻顿了顿,改了口,“是我见陛下不穿,因此拿来……”
“我说了,再说一句谎话,马上拖出去乱棍打死!来人!”
程公公站在他面前,身形高大,在他面前笼罩出一片阴影。
似乎是为了给他撑腰,祝青臣一抬手,让自己的两个亲卫也走到陈寻身边。
两个亲卫站在他身后,冷眼瞧着他,就像瞧着一个死人一般。
陈寻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程公公道:“我最后问一遍,那衣裳是怎么到你身上的?”
陈寻怯怯道:“是我偷用了陛下的东西。”
“多久了?”
“也没多久……”
“我问你多久了。问一句就答一句,久不久的,小公爷与陛下自有论断。”
“从我入宫开始,大概八……七年了。”陈寻急急道,“一开始确实是陛下分给我的……”
好家伙。
七八年前,萧承安才七岁。
七岁的小孩懂什么?
程公公道:“因此你就哄骗陛下,将衣裳吃食给你?”
“不是哄骗,是陛下见我可怜,所以赏赐给我的。”
“简直笑话。”
怎么会有人自己吃不饱穿不暖,还把东西赏赐给别人?
“陛下……陛下您说句话啊……”陈寻抬起头,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萧承安,“陛下您是最善心的,您帮奴才说句话,往后奴才给您当牛做马……”
他知道的,萧承安是最软弱的,只要他哭一哭、求一求,萧承安一定会下旨放过他的。
可是他没想到,这回,萧承安只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陈寻见他不为所动,赶忙要爬上前:“陛下……”
祝青臣的两个亲卫按住他,程公公也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进去。
这时,祝青臣淡淡地开了口:“把他拖下去,等候陛下处置,其他人等……”
他话还没说完,一众太监连忙磕头求饶:“小公爷饶命,陛下饶命!我等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祝青臣道:“程公公,你把他们挨个儿L带下去审讯,这些年他们都偷走了什么东西,价值几何,一一记录在册,我让亲卫协助你。”
“是。”程公公领命,朝两个亲卫行了个礼,“多谢两位大人。”
“客气了。”
两个亲卫将鬼哭狼嚎的
一群太监给带走。
程公公厉声道:“闭上你们的嘴,若是惊扰了陛下和小公爷,就算不是死罪,你们也难逃死罪。”
一行人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把哭嚎都咽回去。
殿中,祝青臣转头看向萧承安,道:“方才那太监求情,陛下怎么不心软了?”
萧承安振振有词:“本来是有点心软的,左不过是一些东西,拿走就算了。但是想到他污蔑老师,我咽不下这口气。”
祝青臣叹了口气,正色道:“陛下如今也登基了,对百姓应当心存体恤,善待宽容,可是对偷奸耍滑的恶人,就不要心存善念了。”
“这些太监,欺负陛下十数年,陛下登基之后,非但没有处置他们,反倒让他们继续当差。这就不是善良,而是软弱了。”
“对恶人软弱,就是对善人的欺辱。”
萧承安乖乖地坐在他面前,听他教诲。
祝青臣细细地分析给他听:“从前陛下受他们欺辱,缺医少药,若不是陛下命大,如何能够活到今日?”
“那个陈寻,穿着陛下从前的衣裳,戴着陛下的挂饰,招摇过市。若是他做出什么事情,被人认出身上的衣裳挂饰,该当如何?”
“若是陛下这回放过他和其他太监,他们又会怎么想?他们会想,陛下也不过如此,陛下还是从前那个软弱无用的康王,而他们呢?他们可是欺辱过皇帝的厉害角色。”
“放任下去,他们以‘皇帝亲信’自居,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左右朝政,拿捏陛下,岂不是酿成大祸?”
萧承安神色一凛,这才明白过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俯首称是:“多谢老师指点。”
祝青臣问:“嗯,这回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嗯。”萧承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等程公公把他们这些年所偷盗的东西统计出来之后,按照罪行轻重,把他们斩首、流放,或是留在宫中为奴,以儆效尤。”
“另外,也要封锁消息,这件事情最好不要传到宫外去。从前的我如此懦弱,恐怕引起朝野动荡。”
祝青臣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往后处事也要记住,不得轻纵恶人。”
“是,我记住了。”
没多久,程公公就把登记好的文书送上来了。
这十数年来,太监们偷盗的东西数不胜数,甚至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
萧承安简单翻了翻,便让程公公去处置。
临走时,祝青臣道:“程公公,你处置完这些人,记得去宫人司再挑一批新的太监,补上空缺。”
程公公俯身行礼:“是。”
“都是在陛下跟前伺候的人,你务必亲自把关。先前那些人与你无关,这回若是叫那些不二不四的人混了进来,可就要治你的罪了。”
“小公爷放心,老奴一定办妥。”
“好,去吧。”
程公公脚步沉稳,退出殿中。
祝青臣很满意
,
“?,
这位程公公是个会办事的,手脚麻利,嘴皮子也利索,他做你的总管太监,老师很放心。”
萧承安点点头,附和道:“我也放心。”
祝青臣瘪了瘪嘴:“老师也不能总是帮你挑人,你自己也要学着甄别,看朝野之中,有哪些是可用之才。”
“嗯,我知道了。”
“上回叫你写的文章写了吗?让你批复的奏章呢?”
“都写好了。”萧承安拿出厚厚一沓纸张。
祝青臣简单看了看:“不错,这些东西你倒是学得很快,就是年纪还小,心性尚需磨砺。过几天给你找一个武功师父,你每天早起去武场练武。”
“我也时不时带你出宫看看,见的东西多了,很多事情不用教,自然而然就都明白了。总是待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
*
萧承安今日登基,白日祭天,晚上设宴,百官同贺。
祝青臣陪着萧承安看了一会儿L文章,差不多到时辰了,便向萧承安请辞。
萧承安问:“老师同我一起过去不好吗?”
祝青臣正色道:“君臣有别,陛下有时候也太没有架子了一些。”
萧承安笑了笑:“君臣有别,师徒也有别,就当是抵消了。我与老师之间没有架子。”
祝青臣笑了笑:“我先过去,陛下等会儿L过去也一样。宫宴不是家宴,北周使团也在,不好失了礼数。”
“那好吧。”萧承安亲自送他离开,还让程公公送他过去。
祝青臣到偏殿换上礼服,赶往宴会宫殿。
他脚步匆匆,走在廊下。
忽然,他看见前面有两个人。
一个是刚被处置的陈寻,另一个则是——
北周五皇子,宇文赞。
陈寻低着头,抹着眼泪,呜呜咽咽地诉着苦:“陛下今日发了好大的脾气,不单打了我们,还说要把我们流放去西北呢,殿下救命……”
宇文赞则站在他面前,伸出衣袖,帮他擦擦眼泪:“别哭了。”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
这宇文赞不过来了个把月,怎么这么快就和陈寻凑在一起了?
程公公跟在他身边,刚准备上前呵斥,却被祝青臣按住了。
程公公连忙解释道:“小公爷,这个陈寻原本是要被流放的,老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叫他跑出来了,老奴马上让人来把他带回去。”
这时,宇文赞道:“你们夏国的皇帝,还真是冷血无情、刻薄至极,怎么配当皇帝?”
这下程公公忍不住了。
陈寻不是个好东西,这宇文赞也一样。
谁给他的胆子,在大夏的宫殿里,骂他们大夏的皇帝?
他到底有没有学过邦交礼仪?就算从没学过,不在别人家里骂人,二岁小孩都明白这个道理吧?
祝青臣拦住他,淡淡道:“不要紧,我会派人处置。”
程公公不忿地退回去:“是。”
剧情还在走,重要配角不能杀,他们的相见是必然的。
祝青臣只能让亲卫盯着他们两个,以防万一。
前面两个人还在说话,都快抱在一起了。
陈寻流着眼泪:“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宇文赞被他哭得心都碎了,连连保证:“我一定会救你的,我找夏国皇帝把你要过来,他不敢不给我面子。”
程公公在后面看得一脸复杂。
你有什么面子?你不过是个敌国皇子,你在大夏皇帝面前有什么面子?
这宇文赞看着人高马大的,其实也是个没脑子的。
祝青臣是习以为常了。
他经历的几个小世界都和这个类似。
原书既要给主角攻安排强悍的能力,体现他多么权势滔天,多么说一不二,但是又想撇清主角攻虐待主角受的关系,想要告诉读者,他之所以会虐待主角受,都是因为他被坏人骗了!
可这个解释,根本就难以自圆其说。
简直可笑。
祝青臣之前还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原书把宇文赞描写成智勇双全的人,智勇双全的人却又被天底下最愚蠢的人骗了好几年。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不仅仅是因为原书作用,更因为宇文赞和陈寻本就臭味相投。
从一开始,宇文赞就给萧承安扣上了“刻薄无情”的帽子。
在他心里,萧承安作为夏国权贵,一定是刻薄歹毒、蛇蝎心肠的,他怎么可能去救一个质子?救他的只有可能是被欺负的可怜小太监。
而陈寻的谎话,正巧说到了他的心里,佐证了他一开始就存在的偏见。
宇文赞心里已经有了既定事实,所以他会被陈寻“骗”。
到了最后,他也没有承认,是他错了,是他一开始的偏见错了,他只敢假惺惺地说“我是被骗了,这不是我的错”。
祝青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带着程公公,换了条路走,绕过他们两个,前往宴会宫殿。
在他身后,陈寻抽搭道:“那我就和殿下说好了,殿下可一定要来救我啊。”
宇文赞道:“那是一定。晚上宫宴我就找他把你要过来,料他不敢不给我面子。”
*
祝青臣到的时候,朝臣们差不多都到齐了,都候在殿外。
一看见他,众人连忙问道:“小公爷来了?身子可好些了?还头晕吗?”
祝青臣笑着应道:“不要紧,已经好了。”
“小公爷虽说年纪轻,但还是要好好保养。”
祝青臣一边应着,一边走到队伍前面,和宇文恕打了声招呼:“摄政王。”
宇文恕微微颔首:“祝太傅。”
祝青臣与他并肩而立,轻声问:“你接到新任务了吗?”
“接到了。”宇文恕淡淡道,“那个宇文赞,我一看见他就觉得不顺眼。”
祝青臣疑惑:“嗯?”
“我对渣男过敏。”宇文恕理直气壮。
他是绝世好男人,绝世好男人对渣男过敏,很符合逻辑!
“看来摄政王得在大夏多留一会儿L了。”
“乐意奉陪。”
不多时,祝青臣派去调查宇文赞和陈寻的亲卫就回来了。
亲卫凑近祝青臣,低声道:“小公爷,都查清楚了。”
“说。”
“那宇文赞头一回入宫拜见,正巧是陈寻伺候的,陈寻殷勤体贴,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认识了。”
“他们私底下可还有什么接触?”
“别的倒是没有什么。”
“好,找几个人,盯紧陈寻和宇文赞,他们有任何动作,马上回禀。”
“是。”
亲卫悄无声息地退走,祝青臣转回头,和宇文恕站在一块儿L。
宇文恕淡淡道:“那个宇文赞,眼高于顶,谁都看不起。在他眼里,我做摄政王是谋朝篡位;你做太傅是侥幸而已;萧承安登基也是捡了个漏。”
祝青臣微微抬眼,问:“那他有多少真本事?”
宇文恕冷笑一声:“屁都不算。”
祝青臣笑出声。
宇文恕又道:“还有那个陈寻,先前也在我面前晃悠过。”
祝青臣问:“是吗?”
“我理都没有理他,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宇文恕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所以他才换了目标。”
祝青臣笑出声。
那个陈寻惯会装柔弱,大概是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早就得罪了萧承安,于是想赶紧找下家。
正巧这个时候,北周使团来了,他便忙不迭傍上去了。
宇文恕不吃他那一套,但是宇文赞吃啊。
宇文赞眼高于顶,觉得谁都不如自己,他就喜欢这种柔柔弱弱、依附于他的。
况且,陈寻可是夏国皇帝身边的侍从。
连夏国皇帝身边的侍从都对他如此崇敬、如此奉承,这说明什么?
这更加说明他厉害!
难怪这两个人能凑到一块儿L去。
祝青臣心中了然。
没多久,宇文赞就回来了。
陈寻刚在他的怀里哭过,把他的衣襟哭湿一片。
宇文赞若无其事地抬手行礼:“王叔、太傅。”
祝青臣皱着小脸,点了点头,就当做是回礼了。
又过了一会儿L,吉时已到,殿门大开。
百官分立两边,依次入殿,肃穆而立。
萧承安穿着厚重的帝王礼服,从殿外走进来,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登上高位。
他在位置上坐好,微微抬手:“免礼平身。”
百官山呼:“谢陛下,陛下千秋无期!”
祝青臣和宇文恕坐在左侧下首的尊位上,宇文赞还要在更下首。
萧承安举起酒樽:“朕承顺天意,
今日登基。这一杯,
敬皇天后土。”
众臣皆双手捧起面前酒樽:“陛下万年!”
萧承安将樽中酒水饮尽,程公公再给他续上一杯:“历数先祖皇帝,文治武功,开疆拓土,仁厚爱民。朕秉承先祖皇帝遗志,爱民如子。”
他说的是“先祖皇帝”,而不是“废帝”。
大好的日子,不必提他扫兴。
“这一杯,敬我大夏子民。”
“陛下万年!”
程公公双手捧着酒壶,给他满上第二杯。
萧承安正色道:“朕年纪尚小、资历尚浅,朝政大事、军塞边防,有赖四位顾命大臣。这一杯,敬朝中大臣!”
百官惶恐,连忙起身行礼:“臣等不敢。”
只有祝青臣和另外二位顾命大臣没有行礼,而是端起酒樽,朝皇帝举了举。
君臣相视,一饮而尽。
萧承安抬手:“不必多礼,今日君臣同乐,不醉不归。”
朝臣们都满口答应。
紧跟着,萧承安又朝北周使团举起酒樽:“多谢摄政王与五皇子前来祝贺,这一杯敬你们。”
宇文恕抬了抬手:“多谢。”
席间歌舞升平,言笑晏晏,一片和乐。
酒过二巡,众人都酒酣耳热。
祝青臣撑着头,也有些醉眼朦胧,脸颊都红了半边。
宇文恕给他舀了一碗汤,正哄着他喝了,好垫垫肚子,冲冲酒气。
忽然,宇文赞站起身来,朝萧承安行礼:“陛下。”
萧承安放下酒樽,转过头,看向他:“五皇子何事?”
宇文赞道:“今日陛下登基大喜,臣想向陛下讨一个彩头。”
“你先说。”萧承安也不傻。
“臣想向陛下讨一个人。”
“谁?”萧承安疑惑,目光身边众人。
“陈寻。”
他话音刚落,萧承安就沉下脸色,祝青臣也马上清醒过来,睁圆了眼睛。
程公公马上呵斥道:“大胆!五皇子可知,这陈寻是个罪奴!”
这下子,殿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歌舞停下,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
宇文赞这才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快步上前,走到殿中:“陛下恕罪,臣并不知道这陈寻是个罪奴。”
简直胡言乱语。
他和陈寻方才还见过面,那陈寻还向他哭诉自己要被流放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明显是在故意装傻,打定主意萧承安不敢拂他的面子,想要把陈寻给要走。
萧承安知道他不怀好意,干脆板着脸不说话。
宇文赞又道:“臣初次入宫,吃醉了酒,便是这位名叫陈寻的宫人悉心照料。臣身边的侍从都粗手粗脚的,所以才想将他讨过来。不想他是罪奴,触怒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一个太监而已,一国皇
子都亲自开口讨要了,若是不给,实在有失风范。
但若是给了,那也太憋屈了。
萧承安上午刚治了他的罪,晚上宇文赞就来要人,这不就跟算计好的一样?
祝青臣抬起头,朝程公公使了个眼色。
程公公会意,上前一步,正色道:“若是殿下开口相求,陛下是一定会答应的。只是殿下有所不知,这陈寻犯的,不是小错,而是大罪。”
“?_[(”
程公公笑得体面,“若是殿下愿意,老奴亲自去伺候殿下,直至殿下离京,也是可以的。”
宇文赞自然不肯轻易松口,又问:“不知陈寻犯的是什么罪?连我的面子都不管用。”
程公公保持微笑:“兹事体大,谁的面子都不管用。”
宇文赞不依不饶:“他究竟犯了什么罪?若是说不出来,我可就要把人带走了。”
程公公抿了抿嘴唇,表情也冷了下来:“陈寻盗窃宫中财物,连陛下从前的衣裳都敢偷了去穿。这个罪名,殿下可担得起?”
宇文赞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很明显,陈寻没有把自己犯的事情全部告诉他。
他一定是说皇帝脾气不好,把自己描述得如何无辜,如何可怜。
众臣都惊呆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呆呆地看着程公公。
宫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竟然有人敢偷穿陛下的衣裳,这不就是谋逆吗?
宇文赞竟然还想帮他脱罪?他一个敌国皇子,有什么资格插手宫里的事?
这时,祝青臣淡淡道:“殿下还是多长些心眼吧,被人骗了,还乐颠颠地帮忙呢。”
众臣又睁大了眼睛,猛地转头看向祝青臣。
小公爷今天也疯了?说话这么直接?直接说宇文赞没长心眼!
宇文赞也看向他,眼睛要冒火。
祝青臣恍若未觉,摆弄着桌上的酒樽,继续道:“纵使北周与我大夏风俗各异,殿下与奴仆们混穿衣裳,但是到了我大夏,就得按我大夏的规矩办事。”
“先帝犯错,照样被我罢黜,陈寻也一样。错便是错,没有谁的面子,先帝的面子不好使,殿下的面子……”
更不好使。
宇文赞捏着拳头,额角青筋暴起,看着是气急了。
祝青臣抬起头,看向他:“另外,我白日里才在宫中处置了陈寻,殿下夜里就向陛下讨要陈寻。如此巧合,或许是这陈寻神通广大吧。”
什么神通广大?他明明就是在说他们私底下有勾连。
宇文赞刚要说话,宇文恕便道:“还不快向太傅赔罪?”
宇文赞哽了一下,一口气憋在胸口,根本发不出来。
他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弯下了腰:“是我失礼了,请祝太傅见谅,请陛下见谅。”
祝青臣笑了笑,又道:“既然殿下诚心恳求,那我做主,就把陈寻指派给殿下吧。从今往后,他就是殿下的人了。”
宇文赞猛地抬起头,目光阴鸷。
谁诚心恳求他了?祝青臣凭什么做出勉为其难的模样?
他方才不早说,非要等自己道了歉再说,明明就是故意折辱。
萧承安也有些惊讶,看向老师。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不要紧。”
反正宇文赞和陈寻迟早会因为剧情原因被牵到一起,与其让他们偷偷摸摸接上头,不如祝青臣推他们一把,也好放在眼皮子底下。
况且,宇文赞此人心气颇高。
他可以像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拯救陈寻,但绝对不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
日后他看见陈寻,就会想到,自己曾经为了他,在宴会上当众赔礼道歉。
祝青臣很好奇,宇文赞还会不会那样相信他,对他言听计从。
祝青臣朝宇文赞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程公公,你亲自去把陈寻带上来吧,让他服侍殿下。”
宇文恕和他坐在一块儿L,帮他把宇文赞怨毒的目光挡回去:“还不快谢恩?来的时候不是教过你规矩了吗?”
宇文赞紧紧地攥着拳头,骨节摩擦,咔咔作响。
最后还是迫于两个反派的威压,不得不俯身行礼:“多谢太傅,多谢摄政王。”!
第 112 章 废帝为奴(3)
3
宫宴上,北周摄政王和南夏帝师坐在一块儿,两个人都模样俊朗,赏心悦目。
就是威势太强,像是两个活阎王。
就算是主角攻宇文赞,现在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在他们面前,也须得低头垂眼行大礼。
殿中寂静一片,宇文赞俯身行礼。
不知过了多久,祝青臣才淡淡道:“起来吧。”
“多谢太傅。”宇文赞刚直起身子,下一秒,一个黑影从殿门外窜进来,跌跌撞撞地扑在宇文赞脚边。
他没控制好力道,“扑通”一声,差点把宇文赞撞飞出去。
陈寻抱着他的腿,哀哀唤着“殿下”,声声泣血。
宇文赞却没了怜惜,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对上祝青臣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觉得丢脸。
太丢脸了!
他本来以为,凭自己的身份,向南夏皇帝要一个太监,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不给,就是皇帝心胸狭隘。
谁知道……
人是给他了,却是因为他赔礼道歉、“苦苦恳求”才给他的。
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祝青臣让他赔礼道歉,他就被祝青臣牵着鼻子走了。
陈寻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成这个样子。
宇文赞已经开始后悔了,就为了这么一个矫情的太监,他得罪了南夏皇帝和太傅,还让所有人都看他的笑话,值得吗?
宇文赞往回收了收脚,可是陈寻就像抓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扒着他,不肯撒手。
宇文赞变了脸色,低声道:“松手,陈寻,松手!”
陈寻自然不肯。
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了,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真的要被流放去西北了。
“殿下……求殿下怜惜……”
宇文赞转过头,见祝青臣撑着头,仍旧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他,心中一阵气结。
宇文赞咬着牙,语气中带了几分凶狠:“我让你松手,祝太傅已经把你给我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陈寻听见这话,这才恍惚地抬起头,怔怔地看向他:“真的吗?”
这时,程公公笑着道:“看来殿下与陈寻交情匪浅,这陈寻一看见殿下,连路都走不动了呢。”
宇文赞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猛地抬起头,却不敢多说什么。
他只能把火都发泄在陈寻身上,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马上松手,向陛下和太傅谢恩,你再嚎一嗓子试试。”
陈寻这才抹了把眼泪,直起身子,朝皇帝和祝青臣行礼,哽咽道:“多谢陛下,多谢太傅。”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只是对宇文赞摆了摆手:“既然殿下喜欢他,就快把他带下去吧,哭得我头疼。”
嫌弃的意思很明显。
宇文赞脸色铁青,一把攥住陈寻的手腕,把他给带走。
设想好的“英雄救美”
没有如期上演,“小可怜”
在一瞬间就变成了拖后腿的“烦人精”。
那些眼泪,宇文赞是越看越烦躁。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甩手,让陈寻自己找个地方安静待着,端起酒杯,仰头喝尽酒水。
祝青臣朝他举杯示意。
就算再不情愿,宇文赞也只能摆出笑脸,颔首示意。
陈寻擦了把眼泪,平复好心情,也凑到了宇文赞身边,拿起酒壶,给他倒酒。
他心里清楚,如今他算是把夏国的人彻彻底底都得罪完了,得亏前阵子宇文赞进宫的时候,他为了赏赐凑在前面,攀上了宇文赞。
等宇文赞回北周,他就跟着回去,怎么说也比在这里给萧承安当太监强。
陈寻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继续给宇文赞倒酒,轻声解释道:“奴方才是高兴坏了,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殿下别生奴的气,奴心中感激殿下,只要殿下给奴一口吃的喝的,奴就心满意足了。”
听见他这样说,宇文赞过盛的自尊心得到满足,这才稍稍缓了神色。
宴会上,乐师舞女重新入殿,众人说起话来,只是不复方才热络。
祝青臣困倦地撑着头,垂着眼睛,用指尖轻轻点着桌案。
忽然,一个亲卫来到他身后,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小公爷。”
祝青臣回过神,应了一声:“嗯?”
亲卫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宇文恕,有些迟疑。
祝青臣道:“摄政王是自己人,不要紧。”
亲卫压低声音:“废帝死了。”
祝青臣稍稍回过头,再问了一遍:“死了?”
“对,方才侍卫过去送饭,发现他死了。”
“怎么死的?”
亲卫刚要说话,祝青臣连忙把案上最后一颗樱桃肉夹起来吃掉:“等一下。”
他怕他吃不下饭,先吃完再说。
祝青臣把食物咽下去,宇文恕拍拍他的后背,帮他顺一顺。
“现在可以说了。”
亲卫道:“原本按照小公爷的吩咐,每天给他送一顿饭,保他不死,结果白日里,他忽然发起疯来。一会儿说是有鬼在追他,要索他的命,一会儿又抓着老鼠,要往地上摔,说……”
“说什么?”
“说这是小公爷,他要摔死小公爷。”
旁边的宇文恕握紧了拳头,这废帝是不是脑子有病?他还想摔死祝卿卿?
祝青臣却不在意,笑了一声:“他也就这点本事了。后来呢?”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大好的日子,我们也就没有回禀。谁知道天黑以后,他整个人更疯了,哭着喊着说那些鬼又来找他了,他现在不是皇帝了,他的龙气不管用了,还非让我们来找小公爷,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祝青臣大概明白废帝的逻辑了。
废帝做了太多亏心事,害了太多人,怕这些
人来找他索命,
所以他安慰自己,
他可是皇帝,他有龙气护体,鬼魂奈何不了他。
结果今日萧承安登基,大夏有了新皇帝,他不是皇帝了,他一下子就被恐惧打倒了。
他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大概也是让祝青臣扶他上位之类的。
亲卫道:“我们便想着去找太医来给他看看,结果才走开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太医过来看了,是他自己在暗室里乱窜,踩到那只死老鼠,就摔死了。”
这死法也真够不体面的。
亲卫最后问:“小公爷您看……”
“直接烧了……”祝青臣顿了顿,却改了口,“我等等去问问陛下。”
“是。”
萧承安今日登基,不该是从前那个怯懦软弱的康王了。
这就是他登基之后,遇到的第一件事情,让他自己处理试试。
被宇文赞和陈寻一搅和,宴会始终闷闷的,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祝青臣朝萧承安举了举酒杯,萧承安会意,挥手遣散歌舞,举起酒樽,最后与众朝臣共饮一杯。
朝臣起身行礼,俯身行礼:“臣等告退。”
萧承安看向祝青臣:“太傅留下吧,朕有两篇文章还不太清楚。”
祝青臣作揖:“是。”
*
宴席散后,祝青臣和萧承安拢着手,并肩走在宫道上。
程公公带着侍从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夜风微冷,迎面吹来,吹散身上酒气。
祝青臣把废帝死了的事情简单说了,问:“依陛下看,该怎么办?”
萧承安道:“老师前阵子不是和卫家人说好了,把废帝交给他们处置吗?那就给他们吧。”
祝青臣解释道:“但那毕竟是废帝,也是陛下的兄长,他们之前一时气血上头,一心只想着报仇,现在回过神来,也有些后怕。”
“卫老将军这阵子忙着筹备陛下的登基大典,卫远也忙着写文章,好久都没过来了。有也是派人来探探我的口风。”
他们也担心,万一皇帝和兄长兄弟情深,或是皇帝因为这件事情,怀疑他们家的忠心。
今天能对废帝用刑,说不定明天也能废了新帝呢?
萧承安也不恼,只道:“这是什么话?当初既然说好了给他们家处置,自然就给他们家,我怎么可能秋后算账?再说了,他做出那些事情,人神共憎,死是最便宜他的事情了。”
祝青臣点点头,继续道:“但还是我们这边处置了比较好,省得卫家惶恐。”
“那……”萧承安迟疑了一会儿,“也不好叫他曝尸荒野,万一被人认出来就更麻烦。”
祝青臣皱起眉头,认真地看着萧承安。
这小子,不会又心软了,想给废帝办丧仪吧?
他这个心软的毛病真是……
萧承安正色道:“老师,干脆把他烧了吧。”
祝青臣眨巴
眨巴眼睛,回过神来:“好。”
不好意思,老师误会你了,你不心软。
烧了最好,祝青臣曾经给废帝下过毒,也不知道中毒程度如何,要是到处乱丢,传得到处都是就不好了。
祝青臣点点头:“老师吩咐亲卫去办。”
“对了,老师。”萧承安顿了顿,又道,“从皇家寺院里找出来的那些白骨,都收殓好了吗?”
祝青臣叹了口气:“仵作花了大半个月,大部分都收殓好了。”
萧承安问:“那……他们的家人来接他们回去了吗?”
“尸骨年岁久远,仵作很难辨认身份。审讯那些和尚太监,也没有什么结果。我让官府把户籍册子拿出来对照,看有没有人在这几年间消失的,查了很久,只查到四五户。”
“这四五户,有的也搬走了,有的不愿接受现实,官府的差役上门,他们直接把人给赶走了。现在尸骨停在我的府上。”
萧承安想了想,最后道:“那就把他们送进宫来吧。”
祝青臣有些惊讶:“嗯?”
萧承安认真道:“我在宫里给他们开辟一个佛堂,安放他们的尸骨,再给他们立牌位,也好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
祝青臣问:“你不介意吗?”
“老师都不介意,把他们停在家里,我当然也不介意。再说了,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你能这样想很好,但这不是你欠他们的,是废帝欠他们的。”
“我知道。”萧承安点点头,“虽然不能弥补万一,但我还是想尽力给他们一个安魂之所。我明日就找礼部的人过来看看,看什么地方合适。”
“好。”祝青臣没有意见。
没多久,两个人也回到了长秋殿。
萧承安还有一些奏章没批完,祝青臣还得打起精神陪他。
两个人在案前坐下,程公公奉上醒酒茶,悄无声息地放下,随后就退到一边研墨。
萧承安摊开奏章,提笔沾墨。
祝青臣撑着头,百无聊赖地在旁边看着。
没多久,萧承安翻到了北周递上来的和谈文书。
一看见北周,萧承安又想到宴会上的事情。
一想到宴会上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萧承安一拍桌案,把笔拍在桌上:“陈寻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宇文赞勾搭上的?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小偷小摸,谁知道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通敌!”
“两国和谈都还没谈妥,他就敢公然在宫中与敌国皇子拉扯,把宫里的事情透露给敌国皇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他连说了两句“气死我了”,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废帝在时荒淫无道,连带着太监也无法无天,一个个野心勃勃,皇宫朝堂表面太平,实际上都漏成筛子了,谁都想来捞一手。
一个小小的陈寻,心思竟然也能活络成这样。
可想而知,宫里其他太监有多厉害。
萧承安对祝青臣道:“老师,
?_[(,
不单是我身边的宫人,宫里的宫人全都得筛选一遍,禁军侍卫也都得打乱了重新排,绝对不能再有这种事情!”
他不光生气,还能想到背后的利害关系,祝青臣很欣慰:“你能想到这些事情就好,你自己先去安排,有事情再找老师。”
萧承安余怒未消,对程公公道:“宫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提拔几个稳重老实的总管太监上来,宫里的人都筛一遍。”
程公公领命:“是。”
萧承安想了想,又道:“还有那个宇文赞,看起来也不一般,得防着他一些。”
“嗯……嗯?”祝青臣有些疑惑,睁圆眼睛,“陛下不觉得他可怜吗?”
原书里是这样写的啊。
萧承安觉得宇文赞很可怜,时常给他送吃的送喝的,还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救了他。
萧承安疑惑道:“他有什么可怜的?他能带人来我大夏,还敢随意在他国宫禁之中走动,张口闭口就向我要人。这副理所当然的做派,哪里可怜了?”
祝青臣点点头:“说的对。”
宇文赞现在还没做质子,还没被欺负,所以萧承安不觉得他可怜,也是正常的。
“难道老师觉得他可怜吗?”萧承安有点疑惑,可怜巴巴地问,“和他比起来,我才比较可怜吧?”
祝青臣笑了笑,搂住他的肩膀:“你比较可怜。要多心疼心疼自己,自己过得好了,才有余力去心疼别人。”
爱人先爱己,祝青臣是不大提倡像原书里那样,萧承安自己都顾不上,还去帮别人的。
这下萧承安高兴了,高高兴兴地挨着老师,拿起案上的和谈文书看看。
祝青臣和宇文恕一起谈的条件,都是互惠互利的条约,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
萧承安看见中间一条,不由地皱起眉头:“老师,怎么还有一条互换质子?北周那边还想把宇文赞当质子留下来?”
祝青臣点点头:“嗯,古往今来,两国和谈,为了保证双方不毁约,都会互派质子。”
萧承安皱起眉头,欲言又止:“可我们这边……”
祝青臣鼓励他:“没关系,这一条可以再商榷,陛下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
萧承安想了想:“我已经没有在世的兄弟姐妹了,若是随便挑一个人,派去当质子,背井离乡……不论派谁去,我都不忍心。”
“嗯,还有呢?”
“另外,我觉得,宇文赞不是合适的质子人选。他这人眼高于顶,宫宴上为了一个太监,就敢这样要挟我,若是让他留下来,只怕又要闹出许多事情来。”
“可是,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心怀不轨,如果把他放走,是不是无异于放虎归山?不如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也好做个防备。”
“有点难选。”
“对了,老师。”萧承安忽然想起什么,“那摄政
王是不是忌惮宇文赞,所以故意把他甩给我们?那我们可不能要这个烫手山芋。”
“啊?”祝青臣愣了一下。
这倒没有。
只是摄政王作为大反派,必须提出这件事情,走个流程。
这件事情有点复杂,萧承安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
“老师说呢?”
“陛下考虑得很全面,我也是这样想的。不如明日上朝,让其他朝臣也说说吧?陛下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质子的问题,祝青臣倒是无所谓。
不论留不留,他都有把握控制住宇文赞,现在只是为了锻炼萧承安的能力。
做皇帝,迟早要学会听取不同臣子的意见。
萧承安点点头:“这样也好。”
“行,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祝青臣伸了个懒腰,“陛下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萧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我再看一会儿书就睡。”
他登基了,穿着皇帝的衣裳,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前十几年缺的东西,要赶快补回来。
祝青臣见他好学,也十分欣慰:“不要紧,明日上朝,老师陪你一起,早点睡,养足精神最重要。”
“嗯。”萧承安乖巧地点了点头。
*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
萧承安早早地便起来了,简单洗漱一番,换上朝服,戴上冠冕。
正巧这时,祝青臣也穿着官服,从偏殿里出来了。
萧承安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身量小小的,穿着厚重繁琐的朝服,跟偷穿大人衣裳似的。
冕旒遮盖下的脸微微板起,看见祝青臣的时候,他连忙掀开旒珠,打了声招呼:“老师。”
祝青臣微微颔首:“嗯,走吧。”
这回祝青臣特意站在原地,等萧承安走在前面,才跟上去。
这是萧承安第一次上朝。
大殿八扇大门统统大开,从殿中到殿外的空地,乌泱泱站满了朝臣。
随着程公公拉长声音的一句“陛下到”,所有朝臣俯身行礼,齐声山呼:“陛下万岁!”
祝青臣跟在萧承安身后,从朝臣之中穿过。
萧承安登上高位,另外三位顾命大臣——
镇国公、卫国公和辅国公,都站在最前面。
祝青臣转过头,悄悄朝他们笑了笑,然后准备和他们站在一块儿。
可是萧承安刚登上宝座,就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祝青臣。
老师怎么不跟着我一起上来?
祝青臣也一脸迷惑,他在干嘛?
萧承安没有在龙椅上坐下,而是指了指龙椅旁边的舒适座椅。
这是我特意给老师准备的位置啊,老师为什么不上来和我一起坐?
这时,祝青臣也明白过来。
他甚至贴心地给老师准备了位置。
偏
偏这个时候,系统还在他耳边拱火:“臣臣,你从大权臣臣臣,变成垂帘听政的太后臣臣了。”
“你给我闭嘴。”祝青臣微微板起脸,朝萧承安摆了一下手。
你自己快点坐下,不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吧,萧承安没办法,瘪了瘪嘴,自己坐下。
坐定之后,他才道:“众卿免礼。”
“谢陛下。”一众朝臣起身。
萧承安顿了顿:“从前废帝荒淫无道,朕初登基,深感民生艰苦,前些日子与几位重臣商议过了,三年内,免去农户赋税,减免商户三成赋税,好让百姓休养生息。”
众臣俯身行礼:“陛下仁厚,百姓之福。”
“此事晓谕朝野,任何人不得阳奉阴违,增收赋税。此外,官府也要鼓励百姓耕种,开垦荒田。百姓开垦荒田,由官府认定,田地便归百姓所有,此法暂行三年,看看成效。”
“是。”
萧承安又宣布了几项休养生息的新政,都是先前就和几位重臣商量好的。
朝臣们见他确实有心,便也踊跃起来,纷纷献上折子。
“臣有新政三则。”
“臣也有新政五则。”
程公公穿行在朝臣之间,把折子收上来,恭恭敬敬地放在萧承安面前。
萧承安简单看了几眼:“诸位爱卿都辛苦了,朕回去会仔细查阅。”
“谢陛下。”
萧承安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北周使团入我大夏,意欲求和,十年不兴兵、不开战。他们递上来的和谈文书,朕已经看过了,只有一条拿不准主意,问问各位爱卿。”
众臣连忙行礼:“臣等不敢。”
萧承安认真地看着他们:“北周愿以五皇子宇文赞为质,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众臣脸色一变,议论纷纷。
“这……”
“其中是否有诈?会不会……”
“这宇文赞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昨天晚上在宫宴上那样无礼。”
镇国公第一个出来反对,朗声道:“陛下,臣曾与这位五皇子在战场上简单交过手,此人阴险狡诈,不可轻信!”
陈老御史也道:“陛下,北周先皇去世不久,几位皇子相争,全靠摄政王稳定局势,如今摄政王提出以宇文赞为质,说不定是想让我大夏牵制住宇文赞。”
“古来派遣质子,派的都是皇帝爱子,方能起到牵制作用。这宇文赞无足轻重,北周摄政王并不看重他,以他为质子,毫无用处。”
“此外,若是留下宇文赞为质,恐怕宇文赞记恨我大夏,来日反咬一口,对我大夏不利。这个时候坐山观虎斗即可,实在不必卷入其中。”
有道理。
朝臣们都接连出列:“臣附议!臣附议!”
萧承安点点头:“诸位爱卿的想法朕都已明了,既如此,太傅——”
祝青臣出列:“臣在。”
“就请太傅散朝之后,前往驿馆,与摄政王重新商议质子之事,两国都不派质子了。”
“是。”祝青臣作揖,“臣领命。”
不派质子也好,否则让宇文赞住在宫里,看着就闹心。
直接断绝他和萧承安接触的机会,永绝后患。
宇文赞就留给大反派吧。!
第 113 章 废帝为奴(4)
4
新帝登基,万象更新,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礼部求问,今年秋狩是否如期举行,是不是要按照规矩,为废帝守丧,三年不游猎。
萧承安当然不愿意:“废帝作恶多端,实在不堪为帝。朕已下旨,不准他葬入帝陵。倘若后人要说朕不顾念骨肉亲情,便由他们去说罢。”
“他不配做皇帝,他死以后,万事依旧,朕不会为他守丧,百姓也不会为他守丧。秋猎如期举行,不过不必太过奢侈浩荡,就当是练兵,训练骑射为主。”
“是。”
随后,萧承安又说起,在宫中设置佛堂,把被废帝害死的那些受害者的白骨安置在宫里的事情。
礼部官员觉得不大妥当,一是从没有过先例,二是此事并不光彩。
但是萧承安心意已决,谁也动摇不了。
“此事没有先例,是因为从前根本没有过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我做王爷的时候,没有察觉这件事情,本就是我的失职。如今我已经是皇帝了,做这些事情,不过是弥补万一罢了。”
“我本无意隐瞒此事,又有什么可避讳的?我也不怕旁人议论,错了便是错了,为何要怕?来日史书工笔,也会如实记录。”
“此事朕已与老师商议过了,老师也没有意见。”
他一番话说得真诚,甚至微微红了眼眶,底下朝臣皆有所动容,纷纷下拜:“陛下仁德。”
萧承安颔首:“这件事情也交给礼部去办,在宫中,离长秋殿近点的地方,挑一个好的,朕会时时过去祭奠。”
“是。”
事情太多,一直到了将近正午,程公公才宣布下朝。
祝青臣提着官服,俯身作揖,和三位顾命大臣一起,退出大殿。
萧承安坐在龙椅上,掀开冕旒,看向祝青臣。
祝青臣抬起头,笑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陛下今日做得很棒,进退有度,很有帝王风范。
得到老师的肯定,萧承安这才放下心来。
*
另一边,祝青臣和另外三位顾命大臣一起,走在出宫的宫道上。
陈老御史捋着胡须,满脸自得:“陛下聪慧,又心怀百姓,颇有明君风范,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祝青臣道:“陛下年少,尚且需要老御史辅佐,您老现在说‘死’还太早啦。”
陈老御史笑出声:“是是是,是我失言了。”
两个人正说着闲话,镇国公和卫国公对视一眼,忽然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祝青臣。
祝青臣疑惑:“诶?怎么了?”
镇国公的语气酸溜溜的:“小公爷,虽然现在做了太傅,但是可别忘了,您还有一个学生。”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反应过来:“噢噢,云扬,云扬怎么了?最近可还好?”
“还能怎么的?”镇国公道,“您这阵子总留在宫里,云扬见不着
老师,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特意让我跟小公爷说一声,您叫他看的兵法书他都看了,他再也不偷懒了,您什么时候去检查他的功课呀?”
“”
“好,一定把话送到。”
祝青臣又转头看向卫老将军:“那您呢?您有什么事?”
“还能怎么的?”卫老将军的语气和镇国公一模一样,“小公爷前阵子不是也让我家那个小子写了文章吗?他也写好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拜见小公爷,您看您什么时候得闲?”
原来是为了同一件事。
祝青臣想了想:“那就……也五日后?五日后来我府上,我看看他的文章。”
“好,小公爷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这些个小辈就喜欢和小公爷待在一块儿L,拉都拉不住。”
祝青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正好这时候,他们到了宫门外。
几位重臣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看见府里大人出来,连忙迎上前。
祝青臣挨个儿L将他们送上马车,笑着同他们道别。
等几位老人家都坐马车回去了,祝青臣才登上自己府里的马车。
他吩咐了一句:“去驿馆。”
“是。”
祝青臣瘫在马车里,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甩着衣袖,给自己扇风。
在大殿上站了一上午,怪累的。
没想到做文官还是个体力活儿L。
系统也挥舞着小屏幕给他扇风:“臣臣辛苦了。”
祝青臣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它:“那可以奖励我看一集动画片吗?”
“动画片没有了,下载的几十集全部被你看完了。”
“呜——”祝青臣不干了,“可是我就是想看。”
“那你就想吧,我又没有不让你想。”
“……”
祝青臣瘫在座位上,捏着自己的手指。
“那我等一下就去找大反派的红红系统,说不定它可以放动画片给我看。”
蓝蓝系统:?!!!
“什么?不可以!不许去找它!”
祝青臣委屈巴巴:“可是你都不给我放动画片。”
“你你你……”系统震惊,“你为了动画片,就这样抛弃我了!”
“我没有抛弃你,我只是想看动画片而已。你放心,我只在它那边看动画片,哄睡还是你的任务,我晚上会回来睡觉的。”
“这还不叫抛弃!你这个渣渣臣!”
虽然知道祝青臣是故意这样说的,但是系统就是忍不住生气。
它气得在祝青臣脑袋上蹦迪:“气死我了,你这个死孩子!揍死你!”
祝青臣抬头看它,一脸委屈:“可是我真的很想看动画片嘛。”
系统对上他眼泪汪汪的双眼、可怜巴巴的表情,顿了一下。
糟糕,它开始心软了。
“”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两集,求你了。”
系统犹豫了一下:“好好好,两集两集。”
祝青臣马上露出笑容,双手捧住小光球:“好耶,统统,我太喜欢你了。”
“你真的烦死了。”系统努力严肃语气,“任务上的事情一概不问,整天找我就是看动画片,要不然就是哄你睡觉,我都快退化成保姆系统了。”
祝青臣得意地翘了翘脚:“这更说明我既省心又厉害啊。”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忘了问你,宇文赞是必须做质子吗?如果不做质子会怎么样?有影响吗?剧情会自动修正吗?”
系统震惊:“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啊?你都准备去回绝摄政王了,你才想起来要问我一下?”
祝青臣弱小可怜又无助:“之前忘记了。”
“你记得要问皇帝的意见,要问大臣的意见,最后才想起来要问我的意见?”
“我错了。”
系统真的要被他气死了。
祝青臣把它捧在手心,认真地看着它。
最后,系统还是败在他的亮晶晶眼神攻势下。
“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嗯?”
“反派提出让宇文赞做质子,夏国所有朝臣一致决定回绝,逻辑上没有问题,你也没有插手,一点点不同而已,剧情判定不会这么严格的。”
“噢。”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只要你不把主角攻弄死,猎场剧情还能继续走下去,就没关系。”
“明白了。”祝青臣捏着自己的拳头,“不弄死,弄残应该没关系吧?”
系统哽住:“行了,别摆弄你那个小肉手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
*
马车辚辚,朝驿馆驶去。
忽然,前面传来吵闹声。
“我可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爱跟着哪个殿下就跟着哪个殿下,别在我们面前摆谱。”
“你们怎么能这样说殿下?我不过是让你们帮我跑个腿买点东西而已,你们怎么能……”
“我们是摄政王的兵,不是你那个殿下的人,摄政王要求我们在此处看守,不得擅离职守。要跑腿,请你去找你的殿下。”
“你……你们……”
这是陈寻的声音。
祝青臣掀开马车帘子,朝外望去。
只见陈寻站在驿馆门前,因为被下了面子,脸涨得通红,跺着脚“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守在门前的两个士兵握着武器,直挺挺地站着,只当他是空气,看都不看他一眼。
正巧这时,陈寻远远地也看见了祝青臣,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向他行
了个礼,安安分分地退到墙角,不敢再说话。
他当然害怕祝青臣。
他是最会审时度势的人,知道祝青臣不好惹,一看见他过来,赶紧夹紧尾巴做人。
这时,门前的两个士兵也看见马车靠近,连忙迎上前:“祝太傅!”
他们是宇文恕的兵,自然认得祝青臣,也很敬重他。
一个士兵帮忙牵住马车,另一个士兵则来到马车窗边,行了个礼。
祝青臣掀开帘子,随口问士兵:“你们摄政王在吗?”
士兵道:“回祝太傅的话,摄政王昨夜去城外办事了。”
祝青臣有些惊讶:“现在还没回来?”
“还没有。”士兵道,“若是祝太傅寻摄政王有事,我马上派人去请。”
祝青臣想了想:“行,那劳你派人去请他回来,我进去等他。”
“是。”
陈寻躲在墙角,看见这样的场景,直翻白眼。
这两个士兵刚才还对他冷冰冰的,现在对祝青臣就这样殷勤,不就是因为祝青臣做了官吗?
等他跟着宇文赞回了北周,也做个官,看他们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祝青臣跳下马车,目光落在陈寻身上,陈寻连忙把头低得更低:“见过祝太傅。”
祝青臣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穿着宫里太监的衣裳,还不如在宫里的时候。
陈寻知道他在看自己,也不敢起身,只能低着头行礼。
他后悔极了,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收拾一下。
可是想想,他其实也没有可以收拾的余地。
昨天晚上,宫宴散后,他就跟着宇文赞回了驿馆。
他原本以为,自己算是一步登天,从此享尽荣华富贵了。
可谁知,他刚跟着宇文赞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就被宇文赞一顿臭骂。
宇文赞恨他不说实话,害得他在宫宴上丢脸,害得他给祝青臣赔礼道歉。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陈寻只能忍着眼泪哄他,说是自己太害怕了,不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把宇文赞哄好,他又想问宇文赞要一个身份。
他是侍从,是近臣,还是男宠,宇文赞把他带回来,总得给他一个说法吧?
结果他把眼泪都哭干了,宇文赞只是让他和几个侍从待在一块儿L,就不再管他。
今天早晨,他去伺候宇文赞早起洗漱,又是一番明示暗示,结果宇文赞就是故意吊着他,洗漱完就出门了,根本不理他。
陈寻忽然有点后悔了。
他是不是押错宝了?
他原以为,祝青臣会停在他面前,冷嘲热讽他两句。
可是祝青臣只是下了马车,拢着手,目光平静,语气也很平静:“你既然已经出宫了,也就不便再穿宫中太监的衣裳了。”
祝青臣的语气里也没有一点儿L嘲讽的意思,仿佛他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太监。
“是。”陈寻
应了一声,心里却不大服气。
若是宇文赞有给他新衣裳,他怎么可能还穿着宫里的太监衣裳?
“未免引人误会,我等会儿L会让程公公派人来把你的衣裳收走。”
“”
“嗯。”祝青臣点点头,“与摄政王有要事相商,所以过来了。”
宇文恕上前:“祝太傅用过午饭了吗?去我房里?”
“还没有,都可以……”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陈寻忽然眼珠一转,喊了一声:“摄政王有礼。”
宇文恕还以为是有刺客,反应迅速,把祝青臣护在身后:“来人!”
他转过头,这才看见这里还有个人。
刚才光顾着看祝卿卿了。
陈寻扒拉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俯身行礼:“摄政王有礼。”
宇文恕一脸迷惑,他跟祝卿卿说话,这个人是谁?忽然开什么腔?吓他一跳!
宇文恕扫了他两眼,想起来了。
噢,这是那个陈寻,那个偷穿皇帝衣裳的太监,被宇文赞给要过来了。
宇文恕转过头,对两个士兵道:“这不是宇文赞带回来的男宠吗?怎么让他到处乱跑?还不赶快送回去?”
陈寻想解释:“摄政王,我不是……”
“带走!带走!”宇文恕生怕他挨过来,更怕他挨着祝卿卿,一边喊人,一边护着祝青臣往驿馆里躲。
救命啊!
只留下陈寻一个人,愤愤地站在原地。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夹着他,把他送回房间。
摄政王都盖章说他是宇文赞的男宠了,男宠自然不能蓬头垢面地到处乱跑,有损他们北周颜面。
*
驿馆里,宇文恕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搂着祝青臣的肩膀,把他按在怀里,大步走在廊下。
祝青臣跟不上他的脚步,几乎快飞起来
了:“宇文恕,
你在干什么?慢一点!”
宇文恕搂着他,
稍微放慢脚步。
回到房间里,宇文恕回头看看,确认那个陈寻没有跟上来,然后把门关上。
祝青臣一脸迷惑,摸摸头发:“你在干什么啊?”
宇文恕回过头,正色道:“陈寻狼子野心,祝太傅还是离他远点好。”
“我知道啊。”祝青臣还是一脸不解,“我又不傻。”
“你太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宇文恕一本正经,“陈寻一心拣着高枝飞,遇见有权有势的人,就要往上贴。”
“我也知道啊。”祝青臣点点头,指着宇文恕,“他刚才好像又看中……”
“他看中你了!”宇文恕要被气炸了,“祝太傅生得俊俏、天真烂漫,又位高权重、才高八斗,太容易被他盯上了。”
祝青臣指着宇文恕的手有些犹豫:“可是摄政王,他看中的好像是……”
宇文恕一脸了然:“我就知道会这样。”
珍宝总是很容易被人觊觎。
祝青臣挠挠头,他看中的好像是宇文恕吧?
而且“天真烂漫”和“位高权重”是怎么同时出现在他身上的?
宇文恕好像是个不会用成语的大文盲。
“祝太傅出门在外,要注意保护自己。”
“好的。”祝青臣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宇文恕这样笃定,他自己都有点怀疑了。
这陈寻该不会真的……
应该不会吧?
宇文恕整个人杀气腾腾。
该死的陈寻,他对宇文赞耍什么花招,他都懒得管,可是他竟敢招惹祝卿卿!
不可饶恕!
宇文恕环顾四周,看见挂在墙上的佩刀,往前走了一步。
祝青臣感觉不妙,连忙拦住他:“好了好了,他又没有怎么样,就算你现在去杀了他,也会有张寻、王寻顶上来,都一样的,说不定还没有这个好对付。”
祝青臣拉着他在案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宇文恕喝了一杯茶水,把火气压下去。
祝青臣看见他提在手里的竹篮子,转移话题:“这是什么东西?你的士兵说你昨天晚上就出城去了,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宇文恕把竹篮放在案上,揭开小蓝布,露出里面的贡品香烛:“昨天夜里去城外寺院上香,顺便捐了点香火钱。”
当然不是废帝的那个皇家寺院,是百姓们常去的城外的寺院,香火鼎盛。
祝青臣有些惊讶:“你去寺院待了一整个晚上?你还信这个啊?”
“偶尔会去拜一拜,保佑平安,心诚则灵。”宇文恕翻了翻篮子,从里面拿出供奉过的点心和水果,“祝太傅还没吃午饭吧?先吃点贡品垫垫肚子,我去让他们准备午饭。”
“唔,多谢。你吃过了吗?”
“还没
有,一起吃。”
“嗯。”
祝青臣拿起一块板栗饼,刚准备咬一口。
忽然,宇文恕握住他的手腕,祝青臣疑惑:“怎么了?”
宇文恕捏着板栗饼,把饼调了个头:“这是寺院开过光的饼,必须按照顺序吃。饼上‘平安喜乐’四个字,先吃‘平’,然后吃‘安’,最后吃‘喜’和‘乐’。”
祝青臣低头一看,果然如此。
饼上是用胭脂印着这四个字。
祝青臣疑惑:“谁规定的?我之前吃这些东西都没有这种要求。”
宇文恕面不改色:“我规定的。”
祝青臣把板栗饼放回去:“太麻烦了,我还是不吃了……”
“不行。”宇文恕把饼塞回他手里,“吃!”
他太凶了,祝青臣弱弱地拿起板栗饼,从“平”字开始啃。
宇文恕推门出去,让人准备吃的送过来,随手又把门给关上。
祝青臣一边啃板栗饼,一边道:“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质子的事情。”
宇文恕坐回他身边,认真地看着他:“嗯。”
“今日上朝,朝臣们商议过了,此次和谈,两国都不派质子。”
“也好。”宇文恕点点头,“让宇文赞进宫当质子,我也不放心。”
“那就得麻烦摄政王多费心盯着他了。”
“你放心。”
和朝臣们想象的太傅与敌国摄政王唇枪舌战、商议和约不同,他们之间就是这样讨论和约的。
两个人随便闲聊,祝青臣抽空提要求,宇文恕说“你放心”。
然后结束。
宇文恕又问:“剧情没问题吗?会不会被强制修正?”
“应该不会。”祝青臣想了想,“我猜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剧情是‘猎场救人’,只要最终结果能导向这个剧情,就没问题。过几天秋猎,你带着宇文赞也去,把这个剧情过掉。”
“好。”
祝青臣啃着板栗饼,一低头,忽然发现自己不小心跳过“平安”,吃到了“喜乐”,生怕宇文恕发现,连忙用手捂住,小心地啃。
他从前不知道,大反派这么迷信。
宇文恕道:“草原人比较迷信,是正常的。”
祝青臣一惊,连忙捂住嘴巴,他好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祝青臣小声道:“也不是所有草原人都跟你一样迷信的。”
李钺就不像他这样。
他从前和李钺一起在西北,每次李钺出征,他躲在房间里用龟壳和铜钱占卜,李钺都笑话他没事找事干,不如拿铜钱去买两个烧饼,再陪他去烤兔子,把兔肉夹在烧饼里吃。
把祝青臣说得口水哗哗,李钺就带着他翻窗出去买烧饼、抓兔子。
李钺是一点儿L都不信这个的。
系统说:“恭喜你噢,渣渣臣,你终于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同点,不会把他们两个认错了。”
祝青臣吃着板栗饼,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宇文恕。
他忽然想知道,宇文恕在寺院里求什么呢?
要他求整整一个晚上。!
第 114 章 废帝为奴(5)
5
不多时,士兵便将午饭送来了。
祝青臣简单洗了把手,重新在案前坐下。
宇文恕把碗筷递给他,又把酸甜口的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多谢。”祝青臣接过碗筷。
士兵将饭菜摆好,识趣地准备离开。
结果他刚捧着托盘,退到门外,忽然有人冲上前来,一把推开他。
士兵一时不妨,踉跄了一下,刚要发作,抬起头看见来人,只能把骂人的话咽回去,改了口:“殿下。”
宇文赞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抬起头,看向坐在里面的祝青臣和宇文恕,满是怨气怒气。
宇文恕给祝青臣夹了一块烧鹅,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原本气势汹汹的宇文赞被他一眼就吓住了,他顿了顿,抬起手行礼,连说话声音都小了下去:“王叔。”
“嗯。”宇文恕随口应了一声,“何事?”
宇文赞急急地问:“王叔为何说陈寻是我的男宠?”
虽说草原比中原开放一些,但也没有开放到能正大光明接受男宠的地步。
宇文赞还指望着自己能依靠联姻,获得一个强有力势力的支持。
现在好了,若是他出使大夏,从大夏皇宫里收了个男宠的事情传出去,他还怎么娶亲?还怎么壮大自己的势力?
他一开始是挺喜欢陈寻的,体贴听话,善解人意,哭起来梨花带雨,是和草原人不一样的滋味。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给陈寻什么身份,更别提陈寻根本就不像他想的那样纯善,不过是个会演戏的太监,他怎么可能为了陈寻放弃大好的机会?
所以,在他听说陈寻被送到他房里的时候,心道不妙,赶忙就回来了。
宇文恕看着他,神色淡淡:“你为了他顶撞夏国皇帝和太傅,难道不是对他情根深种吗?”
宇文赞愣住了:“我……”
宇文恕信口胡诌:“你若是想将他收做侍从,将他送到下人房里不就行了?我见你迟迟没有动作,还以为你是想给他一个盛大的典礼。”
“噗——”祝青臣没忍住笑出声。
“我怎么可能……”宇文赞简直急死了,但还是不得按捺住烦躁的心绪,耐心解释,“还请王叔不要说笑,我不过是看他可怜,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是吗?”宇文恕面不改色,“正好今日祝太傅也在,你问问祝太傅,你昨日宫宴上,是不是对他情深义重。”
祝青臣配合地点了点头:“是啊。”
宇文赞脸色难看,刚想说话,就被宇文恕打断了。
宇文恕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是就不是罢,又不是什么大事,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你不说不就是了?”
“这……”这是说不说的问题吗?
宇文恕又道:“既然你对他无意,那就把他管教好,别再让他四处乱跑、口无遮拦,竟然还想
使唤守门士兵去跑腿,他多大的面子啊,让我的兵去帮他跑腿?”
宇文赞一听这话,心中忽然咯噔一下。
难怪,难怪宇文恕会忽然发作。
原来是陈寻又作妖了。
宇文赞在衣袖里攥着拳头,无比悔恨,恨不能狠狠地给自己一拳。
他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把陈寻给带回来了?
从昨天到现在,陈寻给他惹了多少麻烦?早知道就不该听他哄骗,一时逞英雄,自己给自己找一堆麻烦。
宇文赞没办法,只能认栽,俯身行礼:“侄儿知道了。”
宇文恕夹起一筷子鱼肉,慢悠悠地把里面的鱼刺挑出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宇文赞低头:“王叔请说。”
“自古以来,两国交好,互换质子。”
宇文恕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波澜,可是宇文赞一听这话,迅速把陈寻抛到脑后,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宇文恕,眼睛都睁大了。
质子?
说的好听,那不就是人质吗?
难不成……难不成宇文恕想把他留在夏国当质子?
这怎么可以?若是他作为人质留在夏国,十年八年,不,只消一年半载,他就会被北周所有势力完全排挤在外。
到时候他还怎么争?有什么争的余地?
宇文恕似乎没有看见他的反应,继续道:“我特意把你带来,就是想把你留在夏国,也好让你学学中原礼仪,感受一下中原风俗……”
他话还没说完,宇文赞“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王叔,我……”
他当然不愿意!
可是祝青臣就在他面前,他不敢说出口。
若是说出口,不就明摆着是嫌弃夏国吗?
如今夏国军政尽在祝青臣手中,他已经得罪祝青臣一次了,要是再得罪他,只怕他真的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他只能用眼神恳求宇文恕:“王叔,侄儿还想在您膝下尽孝……”
宇文恕抽了抽嘴角:“我还年轻,不需要乱七八糟的人尽孝。”
祝青臣忍不住转头看他,笑出声来。
宇文恕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他在这个世界也还没到三十,怎么就需要别人尽孝了?
主角攻是真敢说,也是真会演。
能屈能伸,说跪就跪。
想来原书里,大反派就是这样成为大反派的。
不顾主角攻的哭诉,执意把他派往夏国为质。
宇文赞一想到自己要留下做质子,放弃北周所有权力,简直要哭出来了:“求王叔可怜,我愿意跟在王叔身边,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你先别急。”宇文恕悠悠道,“我想让你做质子。不过,祝太傅说,你年纪尚小,孤身一人在大夏,人生地不熟,只怕不好。”
宇文赞眼中重新燃起希冀的光,对着祝青臣。
祝青臣却转过头,看向宇文恕。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因此——”
宇文恕清了清嗓子,一句话顿三下,故弄玄虚,“祝太傅在大夏皇帝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皇帝决定——”
宇文赞咽了口唾沫,抿着唇角,认真地看着他们。
“这次和谈,两国就不互派质子了。”
这话砸在地上,宇文赞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倒在地上,俯身便拜:“多谢王叔,多谢王叔。”
宇文恕道:“你要多谢的是祝太傅。”
“是是是。”宇文赞朝祝青臣磕头,“多谢祝太傅。”
祝青臣摆了摆手:“不必客气。”
宇文恕继续敲打他:“你昨日那样冲撞祝太傅,祝太傅不计前嫌,还肯帮你,接下来这几日,必得安分守己,别再疯疯癫癫的了。”
“是。”宇文赞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我记住了,多谢王叔,多谢祝太傅,我先告退。”
宇文赞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千恩万谢地行礼告退。
一切转变,都在宇文恕的言语之间。
待他走后,祝青臣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宇文恕:“你也太会演了吧?”
宇文恕了然笑道:“敲打他一番,他才不敢在祝太傅面前放肆。”
祝卿卿太心软,有的时候挡不住宇文赞的那些阴谋诡计。
今日他这番话,不止是告诉宇文赞,你不用当质子,都是祝太傅的功劳,也是告诉他,一旦你惹祝太傅不高兴了,祝太傅可以随时让你留下来做质子。
什么皇位,什么势力,全都与你无关。
只要祝太傅愿意,他可以把你留在大夏慢慢磋磨,直到你死。
宇文赞这种人,不会心怀感激,只能狠狠给他一巴掌,告诉他,如果他不安分,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巴掌等着他。
他心里有忌惮,才不敢轻举妄动,再对祝青臣无礼。
祝青臣心中了然,又问:“那你呢?”
宇文恕把鱼肉挑好,放在祝青臣面前,淡淡道:“等走完猎场剧情,我就把他带回去,在我的地方慢慢杀。”
*
另一边,宇文赞千恩万谢地回了自己房间。
陈寻马上迎了上来:“殿下……”
宇文赞一挥大手,把他推开:“来人,把他给我带到下人房里去,随便做个洒扫太监,找几个人看着他,不许他到处乱跑!”
陈寻一听这话,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连忙跪下来,扯着宇文赞的衣摆,是一贯的柔弱模样,涕泪连连:“殿下……殿下是不要我了吗?”
可是,宇文赞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
宇文赞咬牙道:“陈寻,我今日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了,我是看你可怜,才把你从夏国皇帝那里要过来。”
陈寻拽着他的衣摆,点了点头,一脸乖巧:“奴才明白的,殿下是菩萨心肠……”
“你明白个屁!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把你要过来,也
是让你做太监的!”
“啊?”陈寻恍惚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他还想跟着宇文赞做官,至少做个太监总管啊,实在不行,男宠也可以啊。
宇文赞见他一脸痴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厉声警告他。
“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太监,要是再敢动那些不该动的歪心思,我可不比你们那个大夏皇帝仁慈!”
陈寻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两行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殿下,殿下怎么忽然这样说?”
“闭嘴!”宇文赞怒吼道,“别装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另有所图,你知道你得罪了萧承安,所以想让我帮你。”
“不是……”陈寻哭着道,“我是真的喜欢殿下,难道殿下不喜欢我了吗?”
“放屁!什么喜欢?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喜欢喜欢的挂在嘴边?谁会信你?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你还把自己给骗进去了?”
“我告诉你,你再敢撒谎坑我,再敢去招惹祝青臣,再敢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马上掐死你!”
陈寻直视着宇文赞的眼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杀气,毫不怀疑,宇文赞是真的会杀了他。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一阵怪声。
宇文赞靠近他,低声道:“你这两日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你自己心里清楚。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给你一口吃的喝的,你就很感激了,你不会肖想其他的,难道你都是骗我的?”
陈寻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奴才不敢欺瞒殿下,我……”
宇文赞松开他的衣领,他整个人就滑到了地上。
宇文赞拍了拍他的脸颊:“你知道就好,陈寻,乖乖做你的太监,咱们就做一对好主仆。”
他朝门外喊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就当做普通侍从……”
不行!他不能做普通侍从!
他原本就是皇帝的太监,现在变成北周五皇子的太监,他费尽心机,怎么能不升反降?
陈寻垂下眼睛,快速地思索着对策。
两个士兵从门外走进来,准备把陈寻给带下去。
可是下一秒,陈寻忽然挣脱了两个士兵的束缚,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朝着宇文赞身边那根柱子冲去!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陈寻一脑袋磕在了柱子上。
他整个人登时没了力气,缓缓倒下。
宇文赞被这场变故惊到了,想要伸出手去接,反应过来之后,却收回了手,朝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
两个士兵会意,上前把陈寻给扶起来。
陈寻的脑袋上破了个大窟窿,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他脸色惨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一点儿血色。
他动了动手指,颤颤巍巍地朝宇文赞伸出手,声音很轻:“殿下……殿下可以说我笨,也可以说我傻,可是殿下不能说
我不喜欢殿下,殿下不能说我是在利用殿下……”
“……?[(”
他的手长久地举在空中,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宇文赞终于有所动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抱住陈寻,帮他捂住额头上的伤口,吩咐士兵:“去喊大夫。”
“是。”
宇文赞低下头,对陈寻道:“你从今以后乖乖的,不再给我添麻烦,我们就好好的。”
陈寻依偎在他怀里,垂下眼睛,唇角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好,我答应殿下。”
*
事情传到宇文恕和祝青臣这边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饭了,正喝饭后清口茶。
士兵抱拳回禀:“五殿下那边请了大夫过去,说是昨天带回来的那个陈寻撞柱子了,流了一地的血。”
祝青臣被吓了一跳,差点儿连茶碗都拿不稳:“怎么回事?”
士兵道:“大夫已经去看过了,包扎好了伤口,人没什么事,修养几日就好了。”
宇文恕又问:“他为什么去撞柱子?”
“说是和五殿下吵起来了,五殿下想发配他去当寻常侍从,他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喜欢五殿下,就扑上去撞了柱子。”
“宇文赞呢?什么反应?”
“五殿下心疼得很,还朝大夫发了脾气,说什么治不好就让他们去陪葬。”
宇文恕微微颔首:“知道了,下去吧。”
“是。”
士兵退走,祝青臣和宇文恕对视一眼。
如今宇文赞是陈寻手中最后一根稻草,他为了抓紧这根稻草,竟然连命都不在乎。
只怕这两人还有得纠缠呢。
祝青臣对宇文恕道:“千万小心。”
宇文恕点了点头:“你放心。”
*
上次被宇文恕敲打一番后,宇文赞安分不少。
大夏朝政逐渐进入正轨,萧承安学得很快,手头的事情基本都能独当一面,祝青臣也松快不少。
这天不用上早朝,祝青臣赖床,日头都起来了,他还没起来,捏着系统,强迫它给自己放动画片。
没过多久,亲卫便在外面敲门通报,说楚云扬和卫远过来了,就在正门口等着。
祝青臣这才想起,先前镇国公和卫老将军问他什么时候得闲,小辈们想过来见他。
他当时说了五日后,今天就是五日后。
祝青臣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披上衣裳,一边应道:“他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让他们进来吧,送几盘点心过来。”
“是。”
祝青臣忽然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不要板栗饼。”
吃出心理阴影来了。
祝青臣飞快地穿上衣裳,漱个口,洗把脸。
楚
云扬和卫远脚步快,一转眼就到了房门前。
“老师。”
“小公爷,我把文章送来了。”
祝青臣把巾子往铜盆里一丢,扑到桌案前坐好,随手翻开一本书册:“进来吧。”
假装自己天不亮就起来读书。
楚云扬从门外探出脑袋:“老师,好久不见。”
“嗯。”祝青臣朝他招招手,“进来吧。”
“好嘞。”楚云扬推开门,钻进房里。
跟在他身后的卫远先作了个揖,才走进去。
楚云扬熟练地在祝青臣身边坐下,小声抱怨道:“自从废帝死后,我都小半个月没见老师了。”
“这阵子太忙了。”祝青臣笑着解释,“你爹说,你最近看兵法看得勤奋,怎么样?可有感悟?”
“嗯……”楚云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他没说话,祝青臣都知道他在憋什么屁话。
祝青臣直接从案上挑了一本兵法丢给他:“拿到旁边去看,等会儿考你。”
“是。”楚云扬抱着书,挪到旁边去临时抱佛脚。
祝青臣转过头,朝卫远招了招手:“文章写好了吗?”
“写好了。”卫远今日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不像是武将家的公子,反倒像是个书生。
他从袖中拿出卷得整齐的文章,双手奉到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笑了笑:“不用这么拘谨,你也坐吧。”
“是。”卫远敛起衣摆,在桌案另一边坐下。
祝青臣接过文章,打开仔细看看。
与此同时,楚云扬手里捧着兵法书,却忍不住转头看看老师那边。
老师该不会又要收一个徒弟吧?
这都第三个了!
老师不会真的要学那些老夫子,收几百个学生吧?几百个,那他能排到第几个啊?要是排队,一年都见不到老师一次,更别提老师给他讲兵法故事了。
楚云扬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不敢吱声。
上回他在家里抱怨,被他爹听见了,就被吊起来揍了一顿。
祝青臣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去。
楚云扬连忙举起书册,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
祝青臣随手抓起案上的木头镇纸,像惊堂木一样,敲了敲桌案。
“老师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永远是老师在这里收的第一个徒弟,你是师兄,好不好?”
系统幽幽道:“渣渣臣,前提条件够多的。”
楚云扬脑子简单,没有想这么多,听见自己做师兄,马上露出笑脸:“好!”
他在西北军营里年纪最小,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
萧承安比他小,卫远也比他小,他是最大的!
祝青臣简单看了一下卫远的文章,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卫远都不卑不亢,对答如流。
祝青臣颇为满意,又把楚云扬给喊过来。
两个人围坐在案边,
认真地看着他。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我这边有一件事情,
想问问你们两个的意见。”
卫远抿了抿唇角,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有些紧张。
楚云扬只是傻了吧唧地坐着:“老师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祝青臣道:“陛下年少,又初登基,所以我想,给陛下挑选两个伴读,一文一武。”
楚云扬好像也猜到了什么,表情渐渐凝滞。
祝青臣继续道:“当然,这件事情我已经提前问过你们家里了,你们家里都没有意见。”
皇帝尚且年幼,身边几位顾命大臣,都算是长辈。
若是能做皇帝伴读,不单能和皇帝一起念书,只要相处的好,日后在朝为官,也会稳妥得多。
所以他们家里都很赞成。
祝青臣想了想:“陛下的品性我是了解的,温和有礼,我也希望把你们三个凑在一块儿。当然,这件事情还要看你们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强求你们。”
楚云扬拿不准主意,转头去看卫远。
卫远已经俯身行礼了:“谢太傅,我愿意。”
他怎么就答应了啊?楚云扬挠挠头,他还想着商量一下呢。
于是楚云扬转回头,也行了个礼。
既然两个学生都同意了,祝青臣简单吃盘点心垫垫肚子,便带着他们两个进了宫。
萧承安听话,也信得过镇国公和卫老将军,祝青臣一提伴读的事情,他马上就答应了。
办完这件事,祝青臣便带着他们去了安宁殿。
被废帝害死的那些人,白骨被收殓入宫,是萧承安亲自去接的,也是他亲自操办的法事,他还亲自给宫殿改名叫做“安宁殿”。
意为“亡魂安宁”。
一行人来到安宁殿,神色肃穆。
殿中灵幡白布,木制的牌位,用金笔描字,无比庄重。
祝青臣恭恭敬敬地从案前捻起立香,用案前蜡烛点起来,分给三个学生。
他们三个,一个是废帝的亲弟弟,悔恨自己没有早些发现废帝做的腌臜事,没能阻止他。
还有两个,是已经被废帝盯上,若不是侥幸逃脱,只怕也要被害死的人。
悔恨、悲伤、恐惧,三人心中都五味杂陈。
沉默着从祝青臣手里接过立香,三个人并肩而立,站在祝青臣身后,给牌位上香。
祝青臣将立香举过头顶,轻声道:“废帝生前身败名裂、万人唾弃,死后挫骨扬灰、不入轮回,诸位可以安歇了。”
他微微回过头,看了一眼三个学生:“你们三个,是被百姓的亡魂托举起来的,以后也要相互扶持、相互监督,若是有人背信弃义、忘记初衷,就把他拖到安宁殿来,让他跪在这些牌位前面,大声问他——”
“是不是忘了自己和百姓曾经受过的屈辱了?”!
第 115 章 废帝为奴(6)
6
楚云扬和卫远正式成为皇帝伴读。
两个人住在皇帝寝宫偏殿,每日天一亮就起床,与皇帝一起念书习武。
卫远善文,楚云扬善武,一文一武,都算是给萧承安补上了。
三个人年纪相仿,很快就熟络起来,整日黏在一块儿,吃饭睡觉也在一起。
祝青臣也可以偷懒了。
这天下午,镇国公进了宫,在马场教他们骑射。
萧承安不太会骑马,从前还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对骑马有一点恐惧。
但马上就要秋狩了,他作为皇帝,需要在众臣面前射中第一只猎物,要是不会骑马,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楚云扬没说话,熟练地帮他扎好束袖,然后把他带到马匹面前,让萧承安先顺顺马匹的鬃毛,跟它培养一下感情。
等人和马差不多熟悉起来了,才扶着萧承安上马。
萧承安小声对他说:“楚云扬,你今天怎么不说话了?我不太习惯。”
楚云扬没说话,朝自己父亲那边瞥了两眼。
废话,他爹在这儿盯着呢,他怎么可能顶撞皇帝?
楚云扬清了清嗓子:“请陛下上马,咱们先绕马场走两圈,我牵着缰绳。”
镇国公捋着胡须,很是满意,转头去指点卫远。
他们在这边练习骑射,祝青臣就瘫在旁边休息。
他靠在躺椅上,坐在树荫下,手边是茶水点心。
系统说:“你退休了是吧?就坐在这里看?”
祝青臣端起茶水,淡淡地抿了一口,感慨道:“做老师真轻松啊,我还能再带一百个学生。统统,我想要一副现代的太阳眼镜,符合我现在优雅休闲的处境。”
“臣臣,我想揍你,符合我现在被你这个死孩子气死的心情。”
祝青臣默默地挪远一点,转过头,一脸欣慰地看着学生们学骑马。
*
半个月后,萧承安学会了骑马,还学会了在马背上松开缰绳,搭弓射箭。
虽然还不太熟练,但应付秋狩是足够了。
不知不觉间,秋狩到了。
大夏有春猎秋狩的习俗,每年皇帝都会带着朝臣前往猎场游猎,练习骑射,操练军队。
今年略有不同,北周使团也要跟着去。
虽说两国正在和谈,但北周毕竟还算是敌国,不能在敌国面前丢面子,禁军早早地就操练起来了,就连文官都悄悄在家里锻炼,试图练出一身腱子肉,在北周使团面前惊艳亮相。
祝青臣被一群文官拉去练骑射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直到他看见九十岁的老史官拉开了五石的弓,八十岁的老御史一箭射中靶心,七十岁的老侍郎抱起了石磨盘。
祝青臣蹲在地上,托着腮帮子,弱弱地举起手:“我可以留下监国吗?”
几位老文官严肃地驳回他的提议:“不可以,小公爷可是我们
大夏文臣的脸面,
?[(,
小公爷只管放心去秋狩!”
祝青臣被老文官拉起来,硬塞了一把长弓:“快!射箭!”
于是,到了秋狩这天,萧承安穿着骑装、披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队伍最前面,楚云扬和卫远分别在他身边。
禁军分立两边,扛着武器,威风凛凛。
大夏众臣整装待发,精神抖擞。
祝青臣回头看看在街道上绵延的队伍,又转回头,吸了吸鼻子:“陛下,要不我还是留下……”
萧承安一脸严肃,认真地对他说:“老师不必担心,我不会给大夏丢脸的!”
“我是说,我想留下……”
“我也不会给老师丢脸的!”
“但是……”
所有人都意气风发,只有祝青臣蔫蔫的。
他是病美人,他不适合舞刀弄枪。
没多久,宇文恕也带着北周使团过来了。
宇文恕带的人不多,也就十来个亲卫,足够自己使唤,也显示对夏国的信任。
宇文恕走在最前面,在皇帝和太傅面前站定,抬起右手,拍了一下左肩,朝他们行礼。
宇文赞跟在后面,陈寻作为侍从,躲在宇文赞身后。
宇文赞不想被留下做质子,陈寻不想被抓住错处。
所以两个人都安安分分地低着头,竭力隐藏自己的踪迹,不想被人看见。
萧承安对宇文恕道:“摄政王有礼了,为你们准备的马车在后面。”
“多谢。”
宇文恕没坐马车,而是让士兵牵来马匹,翻身上马,和祝青臣并肩而立。
祝青臣朝他笑了一下,回头看向宇文赞和陈寻。
陈寻前阵子撞了柱子,额头上的伤口到现在差不多好了,但脸色还是不怎么好。
宇文赞似乎是被他哄好了,带着他朝马车走去。
那是特意为北周使团准备的马车。
宇文赞掀开帘子,上了马车,随后朝陈寻伸出手,把他也拉了上去,两个人相视一笑,浓情蜜意。
后面的场景,祝青臣不想再看,连忙转回头。
祝青臣小声问:“他们两个这就算是和好了?”
宇文恕点了点头:“嗯,宇文赞没给陈寻名分,但是给了很多金银,陈寻答应不再给他惹麻烦,他们现在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祝青臣皱起眉头,大反派好像真的不太会用成语。
两个人才说了一句话,传令官便骑着马,从队伍后面跑了上来。
“禀陛下,一切就绪,可以启程了。”
“好。”萧承安微微颔首,朗声道,“启程!”
他一挥马鞭,一夹马腹,马匹便抬起前蹄,朝前走去。
楚云扬和卫远跟在他身边,马蹄哒哒,犹如鼓声,长龙一般的队伍,慢慢行进起来。
*
两个时辰后,队伍来到皇家
猎场。
连绵的山头被圈起来,
?,
方便皇帝起居。
萧承安骑着马,站在山脚下,抬头望着云端高耸的山峰和华丽的宫殿。
萧承安下令:“原地驻扎!”
皇帝一声令下,禁军齐声应“是”,纷纷翻身下马,镇国公亲自坐镇,把游猎的营地安排得像打仗的一样。
萧承安是头一回来猎场,还是骑马过来的,也不觉得累。
他回过头,对祝青臣说了一声:“老师,我去四处逛逛,看他们搭帐篷。”
“嗯?”祝青臣打起精神,“让云扬和小远跟着你,程公公也带上。”
安全起见,祝青臣这几日都在给萧承安上“猎场安全教育课”。
猎场山林密布,皇帝身份特殊,他不能单独行动,要去哪里,必须带上侍从。
萧承安也不觉得烦,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我不会乱跑的,就在附近,老师放心吧。”
楚云扬和卫远朝祝青臣点了点头,祝青臣便放他们去了。
萧承安带着一行人,骑着马,嘻嘻哈哈地就跑远了。
正巧这时,宇文赞掀开马车帘子,还没来得及下马车,一行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就像风一样,从他面前刮过。
宇文赞扶着马车门,转过头,目光落在几个少年人身上。
直到他身后的陈寻疑惑,轻轻地喊了一声:“殿下?”
他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走下马车。
下了马车,宇文赞还是忍不住转头去看萧承安。
年少的帝王,穿着华贵的骑装,骑在马上,对猎场的一切都很好奇,和伴读们说说笑笑。
这阵子,他和陈寻待在一块儿,陈寻依偎在他怀里,说了很多夏国皇帝的事情。
比如夏国皇帝刻薄,对他们这些太监非打即骂。
又比如夏国皇帝懦弱,连骑马都骑不稳,从前还从马背上摔下来过。
还比如夏国皇帝阴损,根本就看不起北周人,私底下也并不想和北周和谈。
这些谎言都很拙劣,再加上陈寻之前就撒过谎,宇文赞当然不会相信。
不过他本来就看不上夏国皇帝,觉得他上位纯属侥幸,陈寻这些话虽然一听就是假的,但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就喜欢听陈寻说夏国皇帝的坏话,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能贬低夏国皇帝、听着舒坦就行。
所以他从来不制止陈寻,而是含笑听着陈寻说。
而陈寻见他不说话,便说得愈发起劲。
就这样,夏国皇帝在他心中,既定的模样不断加深。
他阴损刻薄、懦弱无能,却侥幸当上了皇帝,简直是皇帝中的废物。
可是今日再见……
宇文赞怔怔地看着萧承安骑马离去的背影。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和他自己幻想出来的那个夏国皇帝完全不一样。
陈寻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不远处的萧承安。
短短几个月,他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再看不到一点儿从前那个怯懦康王的影子。
他回头看看宇文赞,见他发直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陈寻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搭在宇文赞的手臂上:“殿下……”
宇文赞却好像被烫到了一样,连忙拂开他的手,低声喝斥:“松手。”
陈寻怯怯地收回手,后退两三步:“是。”
宇文赞没有给他名分,在内他们什么事情都做过了,但是在外,他们还是主仆。
宇文赞没有心思去哄他,清了清嗓子,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指挥北周士兵搭建帐篷。
宇文赞原本也是要骑马的,偏偏陈寻前阵子刚撞了柱子,他才陪着陈寻坐马车。
可是现在,他无比后悔。
他应该和萧承安一起骑马的。
这个时候,祝青臣就坐在河边,撑着头,将宇文赞的所有表现尽收眼底。
“他不会看上承安了吧?他先前不是瞧不起承安吗?”
宇文恕把打开的水囊递给他,然后在他身边坐下:“祝太傅。”
“谢谢。”祝青臣接过水囊,抿了一口,这才发现是牛奶,“这里就有河,他怎么不过来照照自己的样子?”
系统说:“看来剧情修正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剧情会把主角攻受越拉越近的。”
“我不允许!”祝青臣接过宇文恕递过来的馕饼,用力地咬了一大口,使劲嚼嚼嚼,“我不允许学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拐骗!”
祝青臣就着牛奶啃了一点馕饼,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就去找镇国公,让他把皇帝的营帐搭得大一点。
“云扬和小远都和陛下一起住。”
镇国公疑惑道:“这合规矩吗?”
“不合规矩。”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黏在一起的三个人,“但是我做主了,一起睡。”
帐篷里三个人一起睡,帐篷外还有程公公带人守着,他倒要看看宇文赞还怎么接近萧承安。
*
禁军的动作很快,不到三炷香,就搭建好了营帐,安排好了部署。
一行人简单用过午饭,各自回营帐休息。
营地里安安静静,只有巡逻士兵的长靴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北周的营帐里,宇文赞穿着单衣,坐在小榻上,陈寻跪在他身后,帮他揉脑袋。
“殿下也辛苦了,坐了一天的马车,歇息一会儿吧。”
“嗯。”宇文赞随口道,“你们夏国那个皇帝,最近长进许多。”
陈寻附和着,干笑两声:“嗯,都是祝太傅教得好。”
“我是说,他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宇文赞道,“从前看他唯唯诺诺的,根本不配当皇帝,可是现在……”
陈寻从身后抱住他:“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殿下英武,才配当皇帝,不仅配当
北周的皇帝,
也配当夏国的皇帝。”
宇文赞笑了一声,
转过身,把陈寻抱进怀里:“数你嘴甜,等我拿下周国和夏国,到时候就封你做……”
宇文赞话还没说完,忽然皱起眉头。
“做什么?”陈寻还笑嘻嘻地问他,“殿下说呀?让我做什么?难不成还让我做太监?”
宇文赞推开他,捂着脑袋,表情痛苦。
陈寻这才感觉不对劲,连忙扑上前:“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宇文赞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瞬间,眼前闪过许多不同的画面。
他看见他被送进夏国皇宫做质子。
他看见他在夏国皇宫里备受欺凌。
他还看见,有个人一直在帮他,给他送吃的喝的,还有伤药。
可是这个人的样子,他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宇文赞越是睁大眼睛想看个清楚,那个人的面容就越是模糊。
陈寻见他面目狰狞,连忙冲出去找太医:“来人!来人!”
宇文赞捂着脑袋,蜷缩着倒在床榻上,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又看见猎场的场景。
——他作为质子,在猎场里被一群公子哥儿欺负,磕破了脑袋,倒在地上。
总是救他的那个人走到他面前,轻轻拍拍他的脸,喊他“宇文赞”,问他有没有事。
但宇文赞还是看不清那人的脸。
宇文赞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试图把这些场景都赶出自己的脑袋。
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可能留在夏国做质子?他怎么可能被这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欺负?他怎么可能需要人来救他?
下一秒,宇文赞的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找到了。”
男人话音刚落,宇文赞就双眼一翻,倒在了床上。
正巧这时,陈寻带着太医,急急忙忙地过来了。
“快快快,耽误了殿下的病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随行太医被他烦得不行,提着药箱,跟在后面。
可是一掀帐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医花白的胡子抖了抖:“你怕不是在拿我们寻开心,他这像是急病的样子吗?不就是睡着了吗?”
只见宇文赞躺在床榻上,脸色红润,呼吸匀长,睡得正香。
在宇文赞打起呼噜的时候,太医扭头就走:“真是,头一次见连睡着和昏迷都分不清的人。”
“这……”陈寻也是弄不清楚,只能好声好气地跟上去,“是我一时疏忽,还请太医不要怪罪。”
这宇文赞怕不是故意耍他,陈寻送走太医,回到营帐,对着熟睡的宇文赞举起巴掌。
但他终究没敢打下去,只敢在心里狠狠地记上一笔。
*
秋狩明日正式开始,禁军们还在不远处搭台子。
三个学生带了一群侍从,钻进林子里玩儿去了。
祝青臣一个人坐在河边,
?[(,
看着面前流淌的河水出神。
没多久,宇文恕过来找他:“祝太傅。”
祝青臣连忙回过头:“怎么样?”
宇文恕摇了摇头,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
祝青臣问:“没问出来?”
宇文恕低声道:“他说不记得了,看着不像假的。”
这次秋狩,祝青臣做足了准备,上到随行官员,下到禁军太医,都是他亲自筛选过的,整个营地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陈寻前脚刚跑去找太医,后脚就有人来禀报他。
祝青臣觉得蹊跷,仔细盘问过去的太医,没问出什么来,又特意让宇文恕去问问。
这宇文赞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有病,一会儿没病的?
陈寻虽然目光短浅,但是总不至于连睡着和晕厥都分不出来吧?
“统统,你有检测到异常吗?”
“没有。”
奇怪,宇文赞和陈寻不可能无缘无故演这一出吧?
难不成是他们两个又在谋划什么?
祝青臣捧着脸出神,宇文恕知道他在想事情,也就没有开口打扰,安静地陪在旁边,随手揪了几根野草。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青臣抓了抓头发:“想不通,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随手抓起一块石头,砸进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宇文恕抹了把脸,幽幽地转过头。
祝太傅,我没惹你。
祝青臣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还没走?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对不起。”
祝青臣手忙脚乱地摸摸衣袖和衣襟,拿出手帕,想要给他擦擦。
宇文恕拿着几根野草编成的小手环,在他的双手绕了几圈,捆在一起:“把你抓起来!抓去坐牢!”
祝青臣刚想把手环摘下来,宇文恕又说:“这是麻绳,而且打的是猪蹄扣,祝太傅挣不脱的。为什么叫做猪蹄扣?因为就是扣猪蹄……”
祝青臣仅剩的那点儿愧疚顷刻间荡然无存,一扬手就把手帕摔在他脸上:“你自己擦!”
你才是猪蹄!
两个人蹲在石头上,谁也不理谁。
祝青臣低下头,看见挂在手腕上的手环,若有所感,扭头去看宇文恕:“你……”
宇文恕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水渍,看着祝青臣,嘚嘚瑟瑟地朝他扬了扬下巴:“干嘛?”
祝青臣本来想问什么也忘了,一扭身子,直接撞了一下宇文恕。
可是宇文恕蹲得稳稳的,一晃也不晃。
祝青臣转回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悄悄挪着步子,朝宇文恕靠近,还想再给他来一下。
在他撞上去的时候,宇文恕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诶!松手啊!宇文恕!”
“哗啦”一声,祝青臣和宇文恕都掉进了河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正是秋季,河水不深。
宇文恕人高马大的,整个人直接撑着手,坐在河里,祝青臣趴在他身上,也被溅起来的水弄了一身。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默默地握紧拳头,抬起头,对上宇文恕无辜的小眼神。
“祝太傅,我没坐稳,还好这是下游,士兵们都在上游接水。祝太傅快回去换衣裳吧,小心着凉。”
祝青臣憋着一肚子气,捏着拳头,照着他的胸膛狠狠地给了他一下。
宇文恕很配合地“嗷”了一嗓子。
祝青臣手脚并用,从河里爬起来,扭头就走。
宽袍大袖浸了水,碍手碍脚的,祝青臣跟刚上岸的小鸭子似的,走都走不稳。
宇文恕还坐在河里,看见他被湿透了的衣摆绊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他刚笑了一声,祝青臣就回过头,怒气冲冲地朝他走来。
宇文恕下意识抬起手,捂住自己刚才被捶的胸口。
可是这回,祝青臣没打他,只是走到他面前,朝他挥了挥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拳头,然后从水里捡起了那个野草编的手环。
祝青臣拖着湿透了的衣裳,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打开箱子,随便翻了翻,想要找一身干净的衣裳。
忽然,他看见两张纸被压在箱子最底下。
祝青臣觉着奇怪,推开满满当当的衣裳,把纸张拿出来。
纸上是一些经文,是他的笔迹。
噢,祝青臣想起来了,那时候在皇家寺院里,他随手抄了一些经书。
想是亲卫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了,就一起塞进去了。
而他又懒得收拾,放在那里没管过,当时是怎么样去寺院的,现在就怎么样来了猎场。
系统说:“从来不收拾行李箱是吧?”
“这样方便嘛,盖上盖子就走了。”
只是——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看着纸上的字。
不知道是哪个手欠的,在他抄写的经文上涂涂画画,把每一个字的窟窿都补上了。
好比开头“观自在菩萨”一句,这人把“观”封口的地方涂得黑漆漆的,全给涂满了。
其他字也一样,弄得整张纸都是墨点。
系统又说:“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我赌一杯奶茶,绝对是宇文恕干的。”
“我也赌是他。”祝青臣瘪了瘪嘴,刚准备把纸张揉成一团丢掉,刚准备伸手,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冲到营帐前,揭开帘子,朝外面望了一眼。
宇文恕也刚从河里爬出来。
正巧这时,去林子里玩儿的三个学生在一大群侍从的簇拥下回来了。
见他这副模样,萧承安便问了一句:“摄政王这是怎么了?”
宇文恕捞起衣摆,拧出一滩水,面不改色:“在河边观景,被一只小猪拱进河里了。”
萧承安环顾四周:“是吗?这里还有小猪呢?”
“祝青臣小猪”刚准备冲上前,宇文恕就举起手,推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只有小猪才会冲过来拱人呢。
祝青臣被他烦得不行,朝他挥了挥拳头,扭头又进了营帐。
他看着手里被涂得黑漆漆的经文,又看看那个草编的手环,犹豫了一下,用经文把手环包起来,放进了箱子最里面。
系统震惊:“臣臣,你在干什么?他说你是小猪,你还……”
“我总觉得……”祝青臣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你不懂,这个是保存罪证。我换衣服了,你出去。”
“噢。”小光球乖乖飞出营帐。
祝青臣解开湿透了的衣裳,丢在衣桁上。
这时,营帐外传来萧承安的声音。
“摄政王快回去换衣裳吧。”
“好。”
祝青臣转过头,透过营帐窗户,看向外面。
宇文恕好像总能捕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朝他笑了一下。!
第 116 章 废帝为奴(7)
7
入夜,营地里点起篝火。
祝青臣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篝火边,用一根削干净的树枝穿着馕饼,放在火上烤一烤。
狩猎还没有正式开始,必须要把第一只猎物留给皇帝,任何人不得随意狩猎。
所以今天晚上,他们没有肉吃,只能吃带来的干粮。
祝青臣觉着烤得差不多了,就把馕饼翻了一面。
“统统,你可以变一点吃的出来吗?”
“不可以,没有这个功能。”
祝青臣“呜”了一声,把馕饼拿回来,吹了吹,伸出手想掰一块下来。
结果他低估了烤过的饼的温度。
“嗷!好烫!”祝青臣迅速把手缩回来,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宇文恕又一次坐到他身边,把装着牛奶的水囊递给他。
祝青臣没有接过水囊,而是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宇文恕。
宇文恕的手停在半空许久,然后他转过头:“祝太傅怎么了?”
祝青臣问:“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你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吗?”
宇文恕道:“没有,我只认识祝太傅。”
“胡说。”祝青臣环顾四周,“这里所有人都认识你,你随便去找他们喝酒,别缠着我。”
“但我只认识祝太傅。”宇文恕顿了顿,问,“祝太傅还生气?下午的事情?”
祝青臣瘪着嘴:“对啊,还在生气。”
他揪起两三根杂草,递到宇文恕面前:“除非你再给我编一个小兔子。”
“小兔子?”宇文恕摇头,“不会。”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真的不会?”
宇文恕没有犹豫:“不会,但可以编一个小猪。”
宇文恕把手里的水囊递给他,接过几根野草。
祝青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宇文恕给他做草编小猪,认真观察。
等祝青臣吃完东西,宇文恕也把他的小猪编好了。
宇文恕把小猪托在手心,递到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轻轻捏着小猪的耳朵,把它提起来,对着篝火,仔细观察。
祝青臣在看小猪,宇文恕也在看小祝。
祝青臣左看右看,想要看到一些端倪。
宇文恕忽然喊了一声:“祝卿卿。”
祝青臣猛地回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喊我什么?”
“喊它。”宇文恕指了指他手里的小猪,“小猪,青青的小猪,叫‘祝青青’。”
“你才是小猪!”祝青臣烦死了,把水囊砸回他怀里,揣着小猪,扭头就走。
宇文恕回头看他:“祝太傅……”
“走开走开。”祝青臣连头也不回,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
反派系统说:“你有的时候真的很欠,你自己数数,你今天惹他多少次了?难怪祝青臣最讨厌你,你换再多马甲,他也最
讨厌你。”
“?_[(”
祝青臣回到营帐,打开箱子,推开衣裳,腾出一点空间,把草编的小猪给放进去。
他的系统也震惊了:“你不会真喜欢上宇文恕了吧?”
“没有,保存证据。”
“什么证据?他又没杀人放火,你要什么证据?”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系统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我这个做家长的,开始讨人嫌了。”
“……”祝青臣哽住。
他把东西放好,随后又出了门,带着亲卫去营地周边走走。
这是他们在猎场里过的第一个晚上,不能掉以轻心。
祝青臣去见了镇国公,镇国公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小公爷你就放心吧,晚上守夜我都安排好了,十二人一队,轮番守夜。我亲自坐镇,不会出事。”
“好,有劳您老了。”祝青臣靠近镇国公,看了一眼北周的营帐,放轻声音,“北周那边,还希望您多多留意。”
镇国公同他撞了一下肩膀:“你放心,我知道。”
“好。”
简单巡视一下营地,祝青臣又去了皇帝的营帐。
还没走近,就听见几个小孩在里面说话,嘻嘻哈哈的。
萧承安有点担心地问:“要是我明日射不中猎物怎么办?”
“陛下放宽心,陛下吉人天相,还有龙气护体……”
程公公想安慰他,结果楚云扬道:“射不中就一直射呗,反正我们这次带了几百枝箭过来。”
萧承安更担心了:“啊?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看着我射箭?”
“那可不?”
这时,卫远道:“陛下放宽心。”
萧承安以为他要安慰自己,结果卫远说:“如果射不中,就让侍卫丢一只死兔子。死兔子不会跑,这总能射得中。”
“嗯……”萧承安有些迟疑,“应该可以吧。”
“再不行的话,就让楚云扬躲在树上,帮陛下射一箭,我们都会假装看不见的。”
“……”
祝青臣站在营帐前,嘴角抽了抽。
这真是个好主意啊,萧承安的伴读们真是足智多谋。
祝青臣握着拳头,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咳咳——”
查寝老师来了。
帐篷里的人马上没了声音。
程公公过来帮他打起帘子:“哟,小公爷来了。”
三个学生都洗过澡了,穿着干净衣裳,排排坐在床榻上。
看来是准备睡了,方才一起讲夜话呢。
三个人连忙起身,朝祝青臣行礼:“老师。”
“嗯。”祝青臣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向萧承安,“陛下不必担忧,陛下在猎场已经练得很好了,明日就和平常一样,尽人事听天命。”
萧承安乖巧地点
点头:“我记住了。”
程公公送来茶水,
祝青臣抿了一口,
又道:“这么晚来找你们,主要是还有一些事情,想提醒你们一下。”
三个学生都认真地看着他:“老师请说。”
“这次出来狩猎,不单是出来玩耍的,北周使团也跟着来了。”
楚云扬举起手:“我知道,老师放心,我会抓很多猎物,不给大夏丢脸的。”
“不单是这个,也不全是这个。”祝青臣语气认真,“猎物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你们要注意保护自己。知道老师为什么特意安排你们住在一起吗?难道光是为了让你们能挤在一起说话吗?”
萧承安乖巧地摇了摇头,应了一声:“不是。”
“没错,老师让你们住在一块儿,还是希望你们能够相互扶持,有什么风吹草动,能够相互照拂。”
楚云扬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老师,是不是北周那边有什么阴谋正等着我们?是不是那个宇文赞……”
“好了好了,不要乱猜了。”祝青臣打断他的话,“云扬你功夫好,要保护好他们两个。”
“是。”
祝青臣实在是不放心,每人叮嘱了几句,确保他们全部记在心上,见天色不早了,这才准备离开。
临走时,他还不忘最后嘱咐程公公:“这阵子就辛苦您老了,这三个小孩有时候太调皮,我怕他们玩得太高兴,甩开侍从自己跑走,辛苦您时时盯着。”
程公公笑着道:“小公爷言重了,此乃我分内之事,谈什么辛苦?若是有事,我一定第一时间派人去告知小公爷。”
“好。”
祝青臣再跟他说了几句话,便准备回去了。
未免不测,他的营帐和皇帝营帐也离得很近。
祝青臣站在营帐前,最后看了一眼北周营帐那边。
这总不会出错了吧?所有人四面八方把萧承安包围起来,保护得好好的,这总不会出错了吧?
祝青臣这样想着,也回了帐篷,准备洗漱睡觉。
*
与此同时,北周营帐里。
宇文赞躺在床上,陈寻给他揉脑袋。
宇文赞问:“我白日里真的头疼得晕过去了?”
“是啊。”陈寻点点头,“殿下看起来可严重了,我才跑出去喊了太医,结果太医来了之后,殿下又没事儿了,我还被太医臭骂一顿。”
宇文赞皱眉:“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陈寻心中不信,只当他是在耍自己,嘴上却说:“可能是殿下最近操劳过度吧,等回了北周,一定要找太医仔细瞧瞧。”
“嗯。”
“要是殿下还这样,我还是会去请太医的,就算被骂也没关系。”
宇文赞闭上眼睛,虽然没办法回想起自己头疼时的情形,但是隐约记得那时眼前闪过的画面。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陈寻轻轻地帮他揉着脑袋,温声细语地同
他说着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赞睡着了。
陈寻舒了口气,把他的脑袋放下,吹了灯,去旁边的小榻上睡觉。
夜半时分,陈寻忽然被“哐当”
一声巨响惊醒。
他起来一看,宇文赞掀翻了床边的东西,又是一脸痛苦地捂着脑袋,伏在床上。
陈寻披上衣裳,走上前,喊了两声:“殿下?殿下?”
宇文赞就趴在床上,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无数个画面从他面前闪过,许多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在猎场里、军营里,北周的皇宫里。
——“求你……救我……报酬……”
——“你把我留在这里吧。”
——“我是草原人。”
陈寻一开始还当他是装的,也不想去找太医,只是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殿下,喝点水吧。”
可是宇文赞没理他,一扬手就打翻了茶盏。
陈寻怕被他误伤,退远了一点,谁料宇文赞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目光锐利又凶狠,带着满满的杀意。
陈寻被他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视线。
他曾经见过这样的目光,在驿馆里,宇文赞揪着他的衣领,警告他不许肖想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目光。
他想杀了他!
陈寻一边防备着他,一边后退,直到退到营帐门前,然后冲了出去。
“太医……太医……来人呐!”
附近营帐的宇文恕听见声音,“噌”的一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什么鬼动静?
他下了床榻,走到营帐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那陈寻惊慌失措地跑在各个营帐之间,大声喊着:“来人呐!五殿下又不好了!”
宇文恕皱了皱眉头,对门前的士兵道:“过去看看,让他别吵到其他人。”
“是。”
士兵大步上前,拉住陈寻:“吵什么?”
陈寻惊恐道:“五殿下又头疼了,快喊太医,快去喊太医。”
士兵要去找太医,让陈寻回去看着宇文赞,可是陈寻死活不肯,非要和他一起去找太医。
宇文恕抱着手,站在营帐里,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没多久,太医提着药箱过来了。
可是他才刚进去,帘子还没放下来,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陈寻追在后面赔罪解释:“不是,我真的看见了……殿下是真的头疼,而且还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太医根本不听他解释,只当他是在耍自己,扭头就走。
太医和士兵都走了,陈寻一个人胆战心惊地回到营帐里。
帐篷里一直亮着灯。
陈寻被吓得没敢睡觉。
宇文恕眉头紧锁,思索片刻,觉得不能耽搁,便抓起挂在一边的外裳,披上衣裳,走出营帐。
他绕开巡逻士兵,来到太傅营帐窗前,轻声喊了两声:“祝太傅?祝太傅?”
估计祝青臣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睡觉,没听见他喊。
宇文恕干脆悄悄掀开窗子一角,从窗户翻进去了。
果然,祝青臣整个人缩在被窝里,睡得跟个小球似的。
宇文恕拍了拍祝青臣的被子:“祝太傅?”
他的系统都醒了,帮他一起喊:“臣臣、臣臣。”
又喊了好几声,祝青臣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怎么了?”
他看见宇文恕就站在自己床头,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你干嘛?”
宇文恕按住他:“陈寻又找太医了。”
“啊?”祝青臣裹着被子,回过神来,“又找太医?”
“说是宇文赞又头疼了。”
“太医怎么说?”
“太医去的时候,他睡得好好的。”
“怎么会这样?”祝青臣松开被子,往脸上扇了扇风,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祝青臣沉吟道:“要么是宇文赞真的身染恶疾,但他自己不知道,要么就是他们两个在做戏,不会有其他可能。”
“如果是做戏,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一出戏?为了降低你的警惕?不应该啊,这是什么鬼办法?”
“如果是真的得了病……”祝青臣抬起头,“你最近有给他下毒吗?”
“没有。”宇文恕在榻边坐下,“人死在你的地盘上,不太吉利,我准备等回去了再弄死他。”
“那他……”祝青臣挠着头发,想不出其他可能。
帐篷里没点灯,两个人坐在黑暗中,一时无言。
宇文恕道:“可能是天降正义。”
“……”
“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找死。”
“……”
“也有可能……”
祝青臣打断他的话:“闭嘴吧你,一点都不靠谱。”
宇文恕弱弱道:“不是我,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反派系统小心翼翼地飞到祝青臣面前:“是我在说话。”
“噢噢,是你,那你说吧。”
“有没有可能,宇文赞……已经或者即将重生呢?”
祝青臣和宇文恕对视一眼:“重生?”
“很多追妻火葬场里都是这样写的,前世主角攻害死主角受,今生主角攻重生,拯救主角受,和主角受和好。”
“有没有可能,你们之前看到的剧情梗概,只是前世剧情梗概?有没有可能,故事其实是在宇文赞重生以后,才正式开始的呢?”
*
翌日清晨。
程公公来到太傅营帐外,轻声道:“祝太傅,您起来了吗?”
“唔?”祝青臣从床上弹起来,用毯子把床边的宇文恕盖住,应了一声,“起来了,我马上就好。”
“好。”
听见程公
公离开的脚步声,祝青臣才松了口气,低下头,宇文恕正好从毯子里钻出来,和他对上目光。
昨天晚上,宇文恕来找他通风报信,两个人就“宇文赞是不是重生了”
这个问题,讨论到大半夜。
后来祝青臣实在是撑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的,身子一歪就睡着了。
宇文恕也没回去,趴在床榻边和他一起待了一晚上。
直到刚才程公公来找他。
祝青臣问:“摄政王,你现在怎么回去?”
宇文恕顶着毯子:“就这样回去。”
“天都亮了,外面都是人,你衣衫不整地从我的营帐里跑出去,怎么跟别人说?”
这下就真的是私通男人了。
宇文恕想了想:“就说我们深夜商谈国事,忘了时间。”
祝青臣瘪了瘪嘴,把他头上的毯子往下扯了扯:“要不你挡着脸出去吧?只要别人认不出是你就行。”
“我一路冲回我自己的营帐,祝太傅觉得他们看不出来吗?”
没办法,最后宇文恕只能硬着头皮,假装大方地从祝太傅的营帐里走出来。
问就是“商讨国事”,坦坦荡荡!
*
日头正好,万里无云。
夏国有秋狩前祭天的规矩。
萧承安腰佩长刀,身背弓箭,双手捧着立香,站在高台上,敬告天地,祈求大夏风调雨顺、兵强马壮。
日光正好,照在他的盔甲上,仿佛添上了一层金光。
他板着脸,神色严肃,身形挺拔,确实有几分少年皇帝的威严。
随后,楚云扬把他的战马牵来,萧承安拽着缰绳,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摘下挂在身上的长弓,振臂一呼。
“众将士听令,随朕一同入山狩猎!”
萧承安策马入山,一众朝臣将士随行。
还没进林子,萧承安便看见前面的草丛似有异响。
萧承安迅速反应过来,轻手轻脚地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铁箭,搭在长弓上。
只听“嗖”的一声,箭矢没入草丛之中,“吱”的一声响,一只野兔从草丛里扑了出来,倒在地上。
楚云扬一脸惊喜:“你真行啊……”
他也没敢说太大声,马上就带着侍从上去,把兔子给捡回来,双手奉到萧承安面前。
“陛下神勇!大夏兵强马壮、国运昌盛!”
众人纷纷下马行礼:“大夏国运昌盛!”
萧承安骑在马上,脸上还挂着汗珠,原本板着的表情终于有了点笑意,松快了一些。
还好没丢脸。
他清了清嗓子:“众爱卿平身。”
皇帝打下第一只猎物,并且把猎物送给了他最敬爱的祝太傅。
随后,皇帝在高台上观赏军队演练,命众将士自行结成队伍,入山中游猎,晚上清点猎物。
众将士领命离去,萧承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看向
祝青臣。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
*
?_[(,
祝青臣让人把陛下赠予的兔子处理干净,烤着吃了。
到了下午,几个学生便过来,想要请他一起去游猎。
“老师,走吧走吧,别总是窝在帐篷里。”
“我们都从山里绕一圈回来了,现在太阳没那么厉害了,可以出门了。”
没有办法,祝青臣只能骑上马,跟着他们一起去。
一行人在山里闲逛,大概是近处的猎物都被他们抓光了,一路上没看到什么猎物,不知不觉便往深处走。
与此同时,宇文赞和陈寻也在山里闲逛。
经过昨夜的事情,陈寻总觉得宇文赞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不自觉想要离他远一点。
两个人正经过一处山路,忽然,宇文赞又一次捂住了脑袋。
陈寻看见他熟悉的表现,连忙扯着缰绳,后退几步:“殿下……殿下怎么了?”
怎么回事?又开始了?
宇文赞使劲拍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啊——”
“殿下,殿下你别吓我!”陈寻一边说,一边却忍不住连连后退,环顾四周。
宇文赞身边的士兵都是宇文恕的,只有陈寻是他的人,所以他这次出来,只带了陈寻,其他什么人都没带。
这里又是荒郊野岭,万一……
下一秒,宇文赞嘶吼一声,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滑下山坡。
陈寻大喊一声:“殿下!”
他刚准备下马去救人,却忽然昨天夜里,他看自己的眼神。
陈寻抬起头,正好对上宇文赞一模一样的目光。
陈寻摸索着,重新爬到了马背上:“殿下……我去喊人来救殿下!”
反正……反正宇文赞自己会好的,这个坡也不陡,等宇文赞自己好了,就能爬上来了,他要是凑上去,万一被宇文赞杀了,那可怎么办?
反正宇文赞自己头疼一会儿就好了,他回去喊人而已。
宇文赞倒在山坡下,两只手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无数个画面从他面前闪过。
他就是倒在这个山坡下,然后有个人来救了他。
那个人救了他,可是他却认错了人,对那个人百般折磨。
那个人是谁?究竟是谁?
宇文赞躺在山坡上,眼前场景和梦中场景慢慢重合。
不知过了多久,祝青臣和三个学生也来到了这条山路上。
一匹无主的马在山路上打转,里面传来不知是谁的呻.吟声:“救命……救命。”
三个学生连忙回过头:“老师!有人求救!”
祝青臣蹙了蹙眉:“过去看看。”
“好。”
安全起见,祝青臣策马到了最前面,让三个学生跟在他身后。
一行人才靠近一点,只见山坡草丛里躺着一个人,正捂着脑袋,不断嘶吼。
祝青臣一眼就认出这是宇文赞,所以马上拦住了要上去救人的楚云扬。
“你不许去。”祝青臣回过头,朝身后亲卫使了个眼色,“你们下去看看,把他抬上来。”
“是。”亲卫手脚麻利,迅速滑下山坡,把男人给抬了上来。
果然是他。
宇文赞伏在地上,捂着脑袋,表情狰狞,看起来有些吓人。
祝青臣又问:“随行军医来了吗?”
“回小公爷,军医没来。”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翻身下马。
学生们喊道:“老师!”
祝青臣朝他们摆了一下手:“没事。”
他早就怀疑宇文赞头疼有诈,正巧现在碰上了,怎么能不去看看?
祝青臣一只手握在腰间佩刀上,放轻脚步,缓缓靠近。
程公公也下了马,走到他前面:“小公爷,我来吧。”
两个人走到宇文赞面前,忽然,宇文赞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们,哑着嗓子:“你是谁?”
祝青臣看了一眼程公公,略一思忖,淡淡应道:“长秋殿的……小程子。”!
第 117 章 废帝为奴(8)
8
“长秋殿的小程子。”
祝青臣刚说完这句话,原本还捂着脑袋、不断喊疼的宇文赞,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疗伤的咒语一般,马上就安静下来。
宇文赞躺在山路上,头不疼了,也不打滚了,整个人脸上露出一种解脱一般的表情,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张了张嘴,发出一些含糊的声音。
祝青臣一撩衣摆,在他面前单膝蹲下,侧耳去听:“你说什么?”
程公公提起警惕,伸出手,护着祝青臣。
宇文赞的声音实在是太小,祝青臣蹙着眉头,愈发低下头。
宇文赞嚅了嚅唇,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小承子,我来弥补你了,这次我会对你好的……”
跟在祝青臣身边的系统震惊了:“臣臣,他他他……他真的……”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淡淡道:“真的重生了。”
看来反派系统说的没错,他看见的剧情梗概,只是前世的剧情梗概。
这篇文,其实是在宇文赞重生之后,才正式开始的。
宇文赞似乎把程公公当成了“小程子”,扯着他的衣摆,虚弱地喋喋不休:“是我认错了人,我知道错了,其实我爱的是你……”
得亏程公公年纪大了,耳朵不是很好,也没怎么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更没听清楚那句“爱不爱”的。
否则指定要被他吓晕过去。
程公公往回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想把衣摆收回来,没想到宇文赞抓得死紧,拽都拽不回来。
毕竟是北周皇子,看这模样也是病了,程公公也不好动粗,只能看向祝青臣,有些为难:“小公爷,这……”
祝青臣见宇文赞不头疼了,表情也是一脸解脱,却还死死地拽着程公公的衣摆,能说出既定台词,有点怀疑。
于是祝青臣握着腰间佩刀,“唰”的一下抽出武器,放在宇文赞的手腕上。
刀刃锋利,还闪着银光。
宇文赞被刀光一晃眼睛,马上就缩回了手。
这不是清醒着吗?还知道害怕,装什么深情?
祝青臣笑了一声,收刀入鞘,抬头看看天色,吩咐亲卫道:“把人抬回去。”
亲卫抱拳应道:“是。”
按照原书剧情,马上就要下雨了,未免麻烦,他们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两个亲卫把宇文赞从地上架起来,这时,宇文赞又挣扎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程公公:“求你……救我……报酬……”
重要道具还没忘呢。
程公公又一次看向祝青臣:“小公爷……”
祝青臣想了想:“你先收着。”
这个东西不收,只怕宇文赞也不肯走。
“是。”程公公用一块手帕垫着,从宇文赞手中接过那块白玉玉佩,包好了,然后收进衣袖中,“小公爷若是要用
,随时吩咐老奴。”
“嗯。”
剧情流程都走完了,祝青臣让两个亲卫把宇文赞扶到马背上,他自己也翻身上马,一夹马腹,
对三个学生道:“走吧,这天看着要下雨了,回去了。”
“好。”
三个学生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跟着老师走。
系统跟在祝青臣身边:“臣臣,你长大了。”
祝青臣骑在马上,调了个头,准备原路返回:“嗯?”
“以前都是剧情修正推着你走,你现在也会赶着剧情走了。”
“唯手熟尔。”
祝青臣绕到队伍前面,带着学生们回去。
宇文赞似乎是晕过去了,趴在马背上,被亲卫带着往前走,偶尔冒出一两句“你把我放下来吧”“我是草原人”。
楚云扬听见他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又费解地转回头:“他说什么呢?什么他是草原人?他长这个样子,谁不知道他是草原人啊?”
祝青臣笑了笑:“他怕你们把他丢下。”
楚云扬更不理解了:“虽说我也不喜欢北周,但是人命关天,谁会把他丢下?”
祝青臣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今日不管是谁倒在这里,萧承安他们都会把人救下来。
猎场里到处都是人,就算他们不救,也会有其他人救。
楚云扬又道:“他这下可是欠我们一份救命之恩了,想来等他好了,也不敢再瞧不起我们大夏了。”
萧承安和卫远都点了点头,一脸赞同的模样。
祝青臣见他们这副单纯的模样,没忍住想逗逗他们:“你们只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万一他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们怎么办?”
“啊?”三个学生都震惊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师,你在说什么?”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什么相许?以身相许?
这是什么屁话?现在大夏的说书先生都不说这种老掉牙的故事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半晌,楚云扬小声提议:“要不我们把他丢回原处好了?”
卫远马上点头:“我没意见。”
“毕竟是一条人命……”萧承安犹豫了一下,“让侍卫走另一条路送他回去,不让他知道是谁救了他就可以了。”
祝青臣笑出声:“怕什么?说笑罢了,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趴在马背上、一直嘀嘀咕咕的宇文赞,看着还是有点渗人。
三个学生骑着马,缓缓远离他,向祝青臣靠拢,把祝青臣包围起来。
老师保护我们!
不一会儿,天色果真暗了下来,惊雷划过,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祝青臣颇有感慨:“还真准啊,说下雨就下雨。”
“原书要着重刻画一下萧承安
救宇文赞有多不容易嘛。”
“?_[(”
祝青臣想不通:“承安从头到尾对他都没有什么爱情吧?”
“反正都差不多,而且萧承安救他的时候越惨,就越能体现出后来萧承安被虐得惨。”
“所以惨的只有我的学生?”
“宇文赞现在不是重生来追妻火葬场了吗?”系统见祝青臣抬起手要抓它,连忙飞走,“又不是我说的,是原书说的!”
笑话,火葬场可以有,追妻绝对没有。
祝青臣回过头,吩咐亲卫:“蓑衣和斗笠。”
还好他早有准备。
淋雨?
不可能的,他的学生跟着他,一滴雨都不可能淋到!
祝青臣盯着三个学生穿好蓑衣,戴上斗笠,抬手帮他们整理一下。
楚云扬还道:“营地就在前面,我冲一下就过去了,用不着这些,我就不穿了,下去探路。”
祝青臣正色道:“山上看山下很近,其实还有好一段路呢,蓑衣披好,小心淋雨着凉,营地里可不比京城里,要是少了药材,把你烧成傻子。”
楚云扬小小地应了一声:“噢。”
祝青臣故意叹气摇头:“本来就不太聪明,这要再淋雨发烧,可如何是好啊?”
萧承安和卫远忍不住低下头,笑出声来。
“老师,我……”楚云扬一抽绳子,把蓑衣系领口得紧紧的,“好了。”
一行人穿戴好了雨具,就连马背上的宇文赞,也给他挂上一块防水的油布,这才重新启程。
果然,重新出发没多久,“啪嗒”一声,雨点砸在竹笠上。
祝青臣抬起头:“下雨了。”
紧跟着,雨势越来越大,撒豆一般撒下来。
而他们距离营地还有一段山路。
没过多久,整条山路都泡在水里,泥泞不堪。
祝青臣下令,未免马蹄打滑,马匹为雷声所惊,所有人下马步行,注意脚下,不要着急,营地就在前面,慢慢走也能走到。
就算祝青臣做足了准备,但是雨下得太大,蓑衣竹笠都不能完全遮住,还是有不少雨点砸在他脸上,顺着他的脖子滑进衣服里。
祝青臣抿了抿唇,回头看了一眼萧承安。
萧承安没有一点儿不高兴,反倒帮着卫远把脚从泥里拔出来。
看见祝青臣在看他,他便笑着道:“老师,怪我们没有看天气,害得老师也陪着我们一起淋雨。”
祝青臣笑了笑,折了一根旁边的树枝,让他拄着走:“不要紧,马上就到了。”
“嗯。”萧承安高高兴兴地接过树枝。
祝青臣垂了垂眼睛,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萧承安就在这样的路上,淋着大雨,一步一脚泥,背着宇文赞回营地。
就算不背着一个人
,
在这样的雨里自己跑回去,
也要生一场大病。
但是他的好心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反倒是宇文赞阴魂不散,重生也要缠着他。
简直离谱!
一行人还没抵达营地,远远地就看见山路上有人在靠近,宇文恕带着亲卫,还有留守在营地里的镇国公,带着禁军迎上来了。
雨太大了,他们怕出事,便带着人四处找找。
镇国公抱拳行礼:“陛下。”
萧承安道:“镇国公免礼,朕没事,回去吧。”
“是。”
宇文恕走到祝青臣身边,拍拍他的竹笠,又给他加了一块油布,盖在身上:“祝太傅可还好?”
祝青臣摇摇头:“我没事。”
祝青臣回过头,看了一眼宇文赞,朝他使了个眼色。
宇文恕问:“他怎么也在?”
祝青臣朝他招了招手,宇文恕便微微低下头。
两个人在暴雨里咬耳朵,雨声正好遮盖他们的说话声。
祝青臣道:“救人剧情走完了,但是他重生了,嘴里喊着什么原谅我,我弥补你之类的话。”
宇文恕也回头看了一眼,了然地点了点头:“只能见招拆招了。”
“嗯。”
宇文恕撑开一把大伞,搂着祝青臣的肩膀,两个人一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
祝青臣身后,三个学生不约而同地歪了歪脑袋,连歪脑袋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这个摄政王在干什么?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
一行人回到营地,身上还算干净,就是鞋子衣摆全湿透了。
宇文恕让亲卫把宇文赞抬回他自己的帐篷,找个太医过去看看。
当然了,也另外加派了人手,暗中看着宇文赞。
几个人刚把宇文赞抬回去,陈寻就冲了出来,对着宇文赞哭天抹泪的,说都是自己没照顾好他,本来想回来喊人,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下雨了。
宇文恕懒得管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让人把他们两个一起送进帐篷里,关在一块儿。
祝青臣简单安排了一下营地的部署,如果这雨一直不停,他们可能得去行宫了,又吩咐三个学生快点回去换干净衣裳,在营帐里点起炭火,再喝点姜汤驱寒。
安排好了一切,祝青臣才觉得自己身上也有点冷,赶紧跑回自己的帐篷。
外面雨声淅沥,宇文恕背对着坐在门前,祝青臣躲在屏风后面换衣服。
祝青臣把湿衣服丢进盆子里:“我们原本的打算是,走完剧情,你就把他带回北周,现在怎么办?”
宇文恕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现在不是十几岁的皇子了,他前世是杀了你、登上皇位,又荡平大夏的人。”祝青臣用巾子擦干净身上的水,披上衣裳,“敌人忽然从小怪变成了终极大怪。”
宇文恕却道:“他杀的不是我。”
“他杀了
摄政王,不是你吗?”
“”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好吧。”祝青臣想了想,“你觉得,他重生回来会做什么?”
“追妻火葬场。”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利用前世的记忆,尽快篡位,尽快和大夏开战,所以我们都要小心一点。”
祝青臣系好腰带,走到宇文恕身边,和他一起坐下看雨:“事业爱情两不误,所谓重生,到底是给谁一个圆满啊?”
宇文恕转过头,揪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你都淋雨了,怎么还敢坐在这里吹风?”
宇文恕把他抓进去,丢到床上,找了个毯子给他裹着,拽了拽毯子两角,打了个结,把祝青臣包得紧紧的。
系统坐在他身边:“臣臣,你是一个小宝宝。”
宇文恕又走到门前,让亲卫把炭盆和姜汤送进来。
炭盆一端进来,整个帐篷都暖烘烘的。
祝青臣双手捧着一个大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
喝到一半,祝青臣抬起头,朝宇文恕打了一个姜汤味的嗝:“喝不下了。”
宇文恕却道:“多喝点,你本来就比别人身体差,别人喝一碗,你至少得喝一碗半,否则不起作用。”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难得没有反驳,低下头,硬着头皮继续喝,几乎要把脸埋进海碗里。
喝完姜汤,宇文恕的亲卫过来回禀。
“摄政王、祝太傅,太医已经去看过了,宇文赞除了淋了点雨,其他没有大碍。现在人还没醒,还说胡话。”
宇文恕问:“都说些什么?”
“这个……”亲卫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声音也小了下去,“‘是我认错了人。’‘这次我会牢牢记住你的。’”
祝青臣心中了然。
追妻火葬场里,主角攻道歉,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
再多一点,就太伤害主角攻的自尊了。
“可以了,不用再说了。”祝青臣打断了他的话,“回去盯着他,有任何情况,随时回禀。”
“是。”
亲卫退走,祝青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宇文恕道:“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醒,祝太傅先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我喊你起来。”
“好。”祝青臣裹着毯子,往床上一倒,扑腾着手,把厚被子给拽过来,再盖一床。
宇文恕帮他把被子掖好,安安静静地守在他床边。
因为下雨,天色渐渐暗了,帐篷里没点灯,只有淅沥的雨声。
*
北周营帐里。
太医简单给宇文赞把了脉,见他脉搏强劲,没有任何不妥,便只当他是淋了雨才晕倒,没什么大事。
陈寻扑在他床边,哭得肝肠寸断,只恨自己和殿下“走散”了,没有保护好殿下。
有了前两次的事情,他也不敢把宇文赞头疼的事情告诉太医。
所以他只是哭,
一个劲地哭。
直到太医离开,
陈寻这才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
一场大雨搅得人心神不宁,不久之后,雨变小了,但众人也都没有了玩乐的心思。
整个营地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巡逻士兵的靴子踩在泥地上的声音。
陈寻守在宇文赞身边,连晚饭都是在床边吃的。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宇文赞,主要是因为……
他把宇文赞丢在山里,他怕宇文赞兴师问罪,所以要守在床边,等宇文赞一醒来,就向他解释,把人哄好。
他坐在床边,撑着头,认真地盯着宇文赞。
宇文赞睡得并不安稳,紧紧地皱着眉头,时不时还说些胡话。
陈寻仔细听着,没有听见他骂自己,也没有听见他提起自己把他丢下的事情,便稍微放下心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寻等得都快睡着了,忽然,宇文赞睁开了眼睛。
陈寻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含着两泡眼泪,扑了上去:“殿下!殿下,你可醒了!”
宇文赞目光冷厉,低头看向他,故意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陈寻啊!殿下怎么把我给忘……”
陈寻话还没说完,忽然,宇文赞一翻掌,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骗我!是你骗我!”
昏迷期间,他想起了前世的所有事情!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他在夏国为质,被夏国那些公子哥儿欺辱,是萧承安给他送吃的喝的!是萧承安给他送伤药!是萧承安帮他解围!
后来,到了猎场里,他被那群公子哥儿刁难,被他们围在中间,摔倒砸破了脑袋,也是萧承安救了他!是萧承安背着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回营地里!
可是因为萧承安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他只说自己是“长秋殿的小承子”。
等他再次醒来时,萧承安已经登基,长秋殿的所有太监也都被赶出宫了。
他一心以为小承子也被萧承安赶走了,所以对萧承安没有好脸色。
他派人出宫去找,最后找到了陈寻。
是陈寻骗了他,陈寻冒领了萧承安的功劳!
他把陈寻捧在手心里,一直到他回到北周、成为皇帝、反攻夏国,他都宠爱着陈寻。
陈寻总是在他耳边说萧承安的坏话,他每次都相信,每次对萧承安的看法便差一些。
夏国国破,他为了给陈寻出气,让萧承安做了他的一条狗。
陈寻欺辱他,践踏他,他总是站在旁边,袖手旁观。
但其实,他早就被萧承安的坚韧所吸引,被他的勇敢所打动。
只是他被陈寻骗了,他不能接受自己爱上这样一个“恶毒”的人。
直到有一天,陈寻要把萧承安送进军营,赏赐给军营将士。
他心里不大舒服,却碍于众人在场,不好反悔。
让萧承安向他求饶。
只要萧承安向他求个饶,他就有台阶下,就可以顺势放了萧承安。
可是不论他怎么暗示,萧承安就是不肯求饶,他也恼了,任由萧承安走进将士之中。
也是在这个晚上,萧承安夺过士兵腰间的佩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了他。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救了他的人,根本就不是陈寻,而是萧承安。
萧承安留下遗愿,便毫不犹豫地自刎了。
他万分心痛,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把陈寻砍死了,把方才碰过萧承安的将士都杀了。
他恨陈寻骗他,恨萧承安为什么不早说,恨萧承安为什么要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把真相告诉他。
他太恨了,这份恨意跨越前世今生。
“呜呜……”
陈寻被他掐着脖子,脸涨得通红,连话也说不出来,使劲拍打着他的手臂,让他回过神来。
是陈寻!就是陈寻骗了他!
如果没有陈寻,他和萧承安早就修成正果了!
宇文赞死死地掐着陈寻的脖子:“都怪你,都怪你!你去死!”
就在陈寻即将被他掐死的时候,宇文恕安排的亲卫看不下去了,走到帐篷外面,喊了一声:“五殿下?”
毕竟摄政王让他盯着这两个人,总不能放任一个把一个给掐死了。
宇文赞愣了一下,只能松开他。
陈寻倒在地上,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几乎要把心肺给咳出来。
难道……难道是宇文赞想起自己把他丢在山里的事情了?
不应该啊。
外面的亲卫又问:“殿下既然醒了,可要再找太医看看。”
“不用。”宇文赞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帐篷里,心下一喜,连眼睛都亮了。
他马上冲出帐篷,看向四周。
暮色四合,旷野无边。
小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
秋狩!是秋狩!
还在下雨的时候!
所以是萧承安救他的那天!
宇文赞猛地推开亲卫,冲进雨里。
承安,我来了!这次我不会认错人了!
宇文赞不知道萧承安住在哪个帐篷里,他只能像一只没头苍蝇,在营地里瞎转。
亲卫连忙跟上去:“殿下!天都晚了,最好不要在营地里……”
宇文赞一把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听见了萧承安的声音。
他快步朝前跑去,来到皇帝营帐外。
帐中传来少年人说笑的声音。
“外面还下着雨呢,楚云扬,你自己想出去淋雨,可别拉着我们啊,我们是要在帐篷里暖和睡觉的。”
“那也太没意思了,这雨要是下好几天,那整个秋狩就泡汤了,没意思。”
萧承安温温柔柔的声音传出来:“没关系的,我可以下旨多留几天,等天晴再玩几天。”
这些人是谁?萧承安现在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可以下旨?
为什么事情和前世不一样了?
宇文赞站在帐篷前,忽然腿脚一软,整个人跪到在泥地里。
三个学生听见动静,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楚云扬拿着佩剑,护在两个朋友面前:“退到我身后!这他娘的谁啊?”!
第 118 章 废帝为奴(9)
9
为什么萧承安会在皇帝营帐里?
为什么里面有不止他一个人的声音?
为什么事情变得和前世不一样了?
小雨淅淅沥沥,宇文赞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泥里。
楚云扬拿着武器,站在他面前,厉声问道:“你谁啊?鬼鬼祟祟地在帐篷外面干什么?”
见人没有回答,楚云扬又厉声道:“说话!”
动静这么大,祝青臣安排看守的禁军迅速赶了过来,程公公也带着侍从赶过来了。
程公公淋了雨,萧承安顾念他年纪大了,特意让他回去休息,今晚不用伺候,谁知才给他放了一晚上假,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程公公挡在几l个小孩面前,禁军拿着武器,围在宇文赞身边,生怕他忽然暴起。
“陛下和楚公子、卫公子快进去吧,这恐怕是个刺客,由禁军带下去审问吧。”
他们三个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听说是刺客,非但不害怕,还有点激动。
楚云扬大着胆子上前,握着佩剑,把地上的人挑起来,翻了个身。
雨水将他脸上的黄泥冲刷干净,卫远拿来火把,凑近照亮。
看清他的脸之后,众人都惊呆了。
“北周五殿下?”
这时,宇文恕派来盯着他的亲卫终于追了上来:“殿下……”
所有人都站着,只有宇文赞躺在地上,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空,慢慢回过神来。
那些属于今生的记忆慢慢回笼。
他想起来了,这一世和前世不太一样。
萧承安的皇兄提早三年病逝,萧承安登基了,而且——
萧承安身边还多了一个人,那个——
“出什么事了?”
清清朗朗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似乎还有些沙哑。
宇文赞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回头看去。
还多了一个人,萧承安的太傅,祝太傅,祝青臣!
下午淋了场雨,祝青臣似乎是有些着凉,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披着狼皮披风,是宇文恕的那件,纯黑的皮毛,油光水滑,雨水滴在上面,都能顺着皮毛滑下去。
狼头掏空了,趴在祝青臣的肩膀上,像一头温顺的大黑狗。
宇文恕走在他身边,撑着一把大伞,把两个人都遮盖住。
祝青臣拢着手,缓缓上前,扫了一眼宇文赞,语气淡淡:“五殿下怎么趴在地上?可是摔了?还不快把人扶起来。”
“是。”两个亲卫上前,一左一右架着他的手臂,把他从泥里拽起来。
外面还下着雨,寒气太重,祝青臣看了他一眼,便抬脚走进营帐里。
帐篷里点着炭盆,暖和许多。
萧承安在主位上坐下,祝青臣和宇文恕并肩在下首坐了。
其余人等站
在帐中,宇文赞浑身都是泥,被按在角落里。
祝青臣拢着手,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所有人,又问:“到底是怎么了?”
程公公俯身行礼:“回小公爷,老奴原本在帐中休息,听见皇帐附近似有吵闹声,因此带人出来看看。”
祝青臣看向楚云扬:“皇帐里发生了什么?”
楚云扬抱拳道:“回老师的话,我与卫远原本在帐中陪陛下聊天,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异响,又看见帐门外似乎有人影,所以出来看看,结果就看见五殿下倒在泥里。”
祝青臣故意问:“下午一场大雨,把所有人都浇透了,我记得,五殿下也被淋湿了,还昏迷了一下午,怎么又忽然跑到了皇帐附近?”
宇文恕瞧了一眼自己派去盯着的亲卫,亲卫马上出列回禀。
“回小公爷话,五殿下原本是昏迷着,可是夜里忽然醒了,一醒来,殿下便掐着侍从的脖子,几l乎把人掐死。”
“小的喊了一声,殿下这才松手,结果小的一时没拦住殿下,竟让殿下逃了出去,一直让殿下到了皇帐前。”
“小的看守不利,请小公爷责罚。”
祝青臣淡淡道:“事发突然,你也不能未卜先知,错不在你。”他顿了顿,又问:“那个几l乎被掐死的侍从在哪里?把他带过来。”
“是。”
亲卫退了出去,众人一言不发,帐中一片死寂。
祝青臣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宇文赞。
他身上都是泥,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紧紧地盯着萧承安。
那是一种黏腻、恶心,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所有物一般。
萧承安也感觉到了,不自觉往边上挪了挪,试图避开他的目光。
系统说:“这就是主角攻邪魅霸道的目光,说不定还要舔舔嘴唇呢。”
祝青臣皱起眉头:“他这脸上都是泥,还舔嘴唇?也不嫌脏?”
祝青臣是绝不容许他的学生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五殿下?”
宇文赞好像还不太适应自己重生后的新身份,他只是盯着萧承安看,对祝青臣的话毫无反应。
祝青臣沉下语气,又喊了一声:“五殿下。”
他还是没有反应。
“五殿下。”
宇文赞身后的禁军厉声道:“五殿下,祝太傅在同你说话。”
他这才回过神来,终于舍得将目光从萧承安身上移开。
宇文赞还沉迷在自己斩杀摄政王、夺取皇位、反攻夏国的美梦之中,他是皇帝,是两国的皇帝!
因此,他现在看祝青臣,心中满是不屑。
虽然这个人前世没有出现过,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他和他身边那个摄政王,早晚是刀下亡魂。
就在刚才,宇文赞已经想好了
。
就算事情和前世有所不同,但他能当皇帝,一定是和前世一样的。
甚至他可以依靠前世的记忆,更快地完成统一两国的事业。
他会留下萧承安,让萧承安做他的皇后,他治理前朝,萧承安治理后宫,他们并肩共赏天下。
宇文赞看向祝青臣,行了个礼:“祝太傅。”
祝青臣淡淡问:“不知五殿下为何深夜来到皇帐外?所为何事?莫不是意欲行刺?”
“我……”宇文赞从美梦中惊醒。
他需要先把这一关过了,才有机会利用他前世的记忆。
宇文赞眼珠一转:“今日我在山中坠马昏迷,是陛下救我一命。因此,我清醒之后,便想着来向陛下道谢,不想在门前跌了一跤,惊扰了陛下。”
他在说这话时,一双眼睛时不时瞥向萧承安,似乎想和他对上什么暗号。
祝青臣了然,笑了笑,又问:“殿下那时昏死过去,谁叫都没有反应,殿下如何得知,是陛下救了你?”
“我……”
那些具体的场景,宇文赞都想不起来了,但是他还记得——
“我恍惚之间,询问救我的人是谁,他说,他是‘长秋殿的小承子’,陛下名为……”
他还没说完,程公公便怒斥一声:“大胆!陛下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还不快快住口!”
果然。
祝青臣抬手屏退程公公,让他稍安勿躁。
“殿下确实没听错,救你的人,确实是‘长秋殿的小程子’。”
宇文赞眼睛一亮,看向萧承安:“多谢陛下相救,我愿结草衔环,以身……”
萧承安和他的伴读们都惊呆了。
还真被老师说中了。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祝青臣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谢错了。”
宇文赞转过头:“什么?”
祝青臣抬手朝着程公公:“这位,才是长秋殿的小程子。”
程公公会意,走到宇文赞面前,站好了,弯腰作揖,笑着道:“殿下好,老奴姓程,是长秋殿的小程子。”
“怎么……”
看见程公公那张笑得满是皱纹的老脸,宇文赞几l乎站不住。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老太监?
就算他前世认错人,那认错的也是陈寻。
别的不说,虽然陈寻娇纵,但和萧承安年纪差不多,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模样也还算端正,所以他才能宠爱陈寻这么多年。
可是现在,这个老太监是谁?他也姓程?
他刚才说了什么?结草衔环,以身相许?
错了错了!不该是这样的!
宇文赞被吓到口不择言:“不可能,他都这么老了,怎么可能叫什么小程子?”
程公公娇羞一笑:“您就别问了,在长秋殿啊,老奴就是小程子,所有人都叫老奴小程子。”
宇文
赞又道:“我……我当时给我的救命恩人一块玉佩。”
程公公从怀里拿出玉佩,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您看是这枚么?”
当时这么多人,一起救了宇文赞,偏偏宇文赞咬着他们大夏的皇帝不松口,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其中有诈。
到了现在,程公公也明白,小公爷为什么点名要他把这个东西收起来了。
小公爷就是防着这一手呢。
敌国皇子和大夏皇帝拉拉扯扯的,还收了什么玉佩,说出去算怎么回事?
宇文赞伸出手,想把玉佩给抢过来。
程公公手一缩,马上就把玉佩抓回来了。
“这玉质一般,做工也一般,若不是殿下所赠,我早就丢了。”
“你……”
宇文赞怎么也想不到,好好的救命恩人,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橘子皮似的老太监?
这下可怎么办?他总不能向这个老太监报恩吧?
偏偏这老太监还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口。
祝青臣没忍住,抬手挡着脸,别过头去偷笑。
程公公深得他心,也会来事儿。
要是换了个呆呆傻傻的太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打配合,那就没意思了。
祝青臣笑够了,重新调整好表情,转回头。
程公公捧着玉佩,站在宇文赞面前,殷勤热切地看着他,还在等他的报恩。
宇文赞脸色铁青,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却不好做得太明显。
他退一步,程公公就近前一步。
他再退一步,程公公就再近前一步。
几l乎要把他逼到帐篷外面去了。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又道:“五殿下不是说,要道谢报恩么?怎么?如今救命恩人就在眼前,殿下反倒还躲开了?”
宇文赞攥着拳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祝青臣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案上,语气也重了起来:“还是说,殿下只肯让我大夏皇帝做你的救命恩人?换了旁人,便不行了?”
祝青臣扶着桌案,拢着披风,站起身来。
“以为我大夏皇帝是救命恩人的时候,你昏迷初醒,大半夜的也要冲到皇帐前道谢。如今证据确凿,换了一个人做你的救命恩人,你便是避之不及,连礼都不肯行一个?”
“怎么?殿下性命攸关、昏死山中,除非我大夏权贵,其他人都不能去救殿下?他日若殿下在我大夏境内遇险,我们还得召集所有权贵,选出一个最有资格去营救殿下的人,以免玷污殿下贵体?”
“北周五殿下,你好大的面子!你好冰清玉洁啊!”
帐篷里,不知是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但很快又收敛好了。
可是这人一笑,其他人都忍不住了。
跟漏气似的,所有人都低低地笑起来。
就连萧承安也抿着唇角,捶了一下旁边笑得正开心的楚云扬和卫远,低声道:“别笑了,我也想笑。”
宇文赞没想到祝青臣竟敢这么无礼,当着众人的面就这样阴阳怪气。
虽然脸上挂不住,但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宇文赞连忙道:“不不不,祝太傅误会了。我只是一时吃惊,没有反应过来而已,我这就向小程子……程公公道谢。”
他后退两步,向程公公抱拳行礼:“多谢……程公公救命之恩,我结草衔环,定当报答。”
楚云扬笑了一声,随口道:“还少一句呢。”
那句“以身相许”呢?哪儿去了?
以为是年轻的皇帝救了他,他就要以身相许,巴巴地贴上来。
现在是老太监救了他,他行个礼就算完了。
结草衔环,他不会真以为是用野草编个手环吧?
“云扬,不得无礼。”祝青臣看向他,做出斥责的模样来,眼里却带笑。
楚云扬自然知道老师不是真的骂他,也装出委屈巴巴的模样来:“是,老师。”
宇文赞没办法,只能对程公公道:“您老若是有任何难处,随时来找我,我定当报答。”
程公公笑着应道:“老奴不敢。”
宇文赞咬着牙:“您老就放心好了,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会亏待您老的。”
“那就先谢过殿下了。”
“不必客气。”
宇文赞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什么,抬起头,对祝青臣道:“祝太傅,既然程公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忍看他在宫中劳作,不知能否将他赏赐与我?”
他也不算傻。
他怀疑救人之事有诈,干脆把程公公带回去,仔细问问。
另外,借由程公公,也可以接近萧承安。
祝青臣笑了笑:“那要看程公公的意思。”
程公公笑着道:“老奴在陛下身边伺候得很好,殿下已经从陛下身边要走了罪奴陈寻,如今还想要走老奴,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奴也犯了什么大罪呢,老奴可不愿与这种罪奴一块儿。”
宇文赞脸上有些挂不住:“是……”
刚提到陈寻,宇文赞一回头,就看见亲卫把陈寻带了上来。
他怎么来了?
宇文赞刚想问,程公公便道:“哟,刚提到就来了。”
陈寻低着头,好像没什么精神,是由亲卫抓着胳膊,提溜着上来的。
祝青臣朝程公公使了个眼色,程公公会意,马上朗声问:“怎么把他给带上来了?他不是在殿下帐里伺候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亲卫回禀道:“小公爷让小的将殿下掐伤的侍从带上来,就是他了。”
程公公上前,抬起陈寻的脑袋。
陈寻脖子上几l道青紫的掐痕,很是明显。
也正是因此,陈寻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
程公公看看陈寻,再看看宇文赞,故作震惊:“怎会如此?殿下,老奴与你无冤无仇,殿下想把老奴要去,难道也是……
”
老天爷啊!
难道宇文赞还想恩将仇报?把他要回去,
也是想把他给杀了!
不管宇文赞是怎么想的,
现在所有人都这么想了。
一时间,看向宇文赞的目光,或探究,或惊诧。
宇文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他太后悔了。
他要么就掐死陈寻,要么就干脆别掐,现在陈寻半死不活的,他怎么解释?
他刚才也不该说什么要把程公公要走的屁话,现在好了。
祝青臣拢着手,淡淡道:“我还记得,当日殿下将陈寻要去时,那叫一个情深义重、非卿不可,怎么今日反倒将人给掐上了?”
宇文赞不语,祝青臣便看向陈寻:“陈寻,你来说?”
陈寻低着头,张了张嘴,只发出沙哑的声音。
宇文赞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朗声道:“小公爷有所不知,从前我是被这恶奴蒙蔽了,今日我在山中晕倒,他竟弃我而去,因此我醒来之后,一时气愤,所以才动了手。”
祝青臣淡淡道:“这倒也说得过去。”
宇文赞松了口气,下一秒,陈寻跪在地上,爬到祝青臣脚边,拽着他的衣摆。
“小公爷、小公爷,我冤枉啊!”
他的声音又沙又哑,小得跟老鼠一样。
但是他心里清楚,这是他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
难得这么多人都在,比宇文赞身份地位贵重的人都在,如果让宇文赞糊弄过去,把他带走,那他就真的没有命可活了。
所以他一下子就抓住了离得最近的祝青臣。
“我没有丢下殿下,只是我一人难以营救殿下,所以我想着回营地来喊人,结果我还没带着人过去,殿下就已经被陛下……啊不,被程公公给救回来了。”
“我心系殿下,衣不解带在殿下榻边侍奉,是殿下醒来之后,忽然暴起,掐住我的脖子,要把我给掐死,殿下怎么能这样污蔑于我?”
“你说的也有道理。”祝青臣好像一瞬间变成了什么也不懂的小傻蛋,故意道,“这可怎么办呢?”
陈寻死死地拽着祝青臣的衣摆:“小公爷明鉴,小公爷明鉴……我都变成这样了,我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如此恳切,宇文赞也不得不做做样子。
“祝太傅,确实是刁奴害主,我一时气急,才做出如此举动。不过,既然陈寻已经被赐给了我,祝太傅也不必理会这许多事情。”
祝青臣正色道:“此言差矣,既然陈寻是我做主赐给殿下的,若是刁奴妨主,那也有我的责任,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要帮殿下把事情查清楚。”
“陈寻,你把当时事情细细说来。”
“当时……”陈寻低着头,眼珠滴溜溜地扫来扫去。
“如实说来即可,不可有所欺瞒。”
“是。”陈寻的脑子也转不动了,只能一五一十将所有事情说出来,“当时我与殿下在林中闲
走,忽然,殿下捂着脑袋,表情恐怖,我……”
“我想去拉殿下,结果马匹受了惊,殿下直接摔下马背。我也想跳下去救殿下,结果殿下摔到了山坡底下,还捂着脑袋满地打滚,我一个人实在救不了殿下,我就想着,赶紧回来找人。”
“我是回去找人的。”陈寻点了点头,结果又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声音更小了,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对,我是回去找人的。”
其他都可以如实说,只有这一条,他必须咬死了。
宇文赞也得咬死这一点:“胡言乱语,分明是你抛下主子离去,还说什么回去找人。”
“如此。”祝青臣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拢着披风,在软垫上坐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将这阵子发生的所有事情串在一起。
宇文赞头疼,陈寻将他丢在林子里,宇文赞重生。
祝青臣忽然福至心灵,眼睛一亮。
有了,他想到破局之法了!
祝青臣故意问:“陈寻,你家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有几l次了?”
他特意提醒陈寻:“要照实回答。”
“三……三次。”陈寻道,“刚来猎场的那天中午和晚上,还有就是在猎场里。前两次我都去请了太医,可是太医来看之后,却没看出什么端倪。”
祝青臣又问:“是来了猎场之后发病,还是之前就有?”
“来猎场才有的,先前没有。”
“每次都是相同的表现?”
“是,殿下总是头疼,捂着脑袋,表情也很可怕。”
“那……”
宇文赞有些急了,生怕被祝青臣看穿自己重生的事实,连忙打断:“祝太傅多虑了,我已经全好了。”
祝青臣看向他,叹了口气:“殿下有所不知,这荒郊野岭,最是容易被妖邪入体,我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殿下既然是在我大夏猎场里头疼发病的,我们也该负责到底,嗯?”
宇文赞顿觉不妙,却猜不透祝青臣要做什么。
祝青臣一挥衣袖,朗声道:“来人!请太医!还有——”
“请方士!”!
第 119 章 废帝为奴(10)
10
祝青臣一声令下,宇文赞连反应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两个侍卫牢牢按住。
宇文赞猛地被按在地上,怒吼一声:“谁敢动我?谁敢?”
祝青臣笑了笑,动都动了,他现在说这些话,是不是有些迟了?
宇文赞有些急了,他才刚重生!他才重生不到一天!
他怎么能让方士过来?万一被看出来了怎么办?岂不是会被当做妖孽处死?
不行,不能让方士过来!
宇文赞大喊道:“祝太傅、祝太傅,我知错了!”
祝青臣看向他:“嗯?什么错?”
宇文赞想了想:“我……我确实头疼,不过只是一些陈年旧疾而已。我确实掐了陈寻,可能是我那时候迷糊了,我以为他把我丢下了,不过都是一些小事,我知错了,怎么就扯到鬼神之说上了?”
程公公忙道:“殿下,您就别逞强了。此事说来确实蹊跷,从前没听说您有头疼的旧疾,怎么到了猎场就发作了?”
“再说了,殿下今日发病,我们都看见了,那确实……”
程公公此话一出,今日陪着去游猎的禁军侍从,都不由地回想起那个场景。
宇文赞倒在山坡下,捂着脑袋,面目扭曲,几乎不像是人。
似乎是有点儿……
中邪的样子。
程公公又道:“况且,这陈寻也说了,他在殿下身边侍奉的这阵子,从没见过殿下有什么头疼的旧疾。是吧?陈寻。”
陈寻怔怔地抬起头,随后强忍着脖子上的疼痛,迅速点了点头:“是,没错,殿下从前从来没有头疼过。”
他还算识趣。
程公公继续道:“殿下,我们小公爷也是为了您好,您毕竟是在我们大夏染上的病,我们大夏自然要负责治好,不能让您把病带回北周。”
“我都说了我没病!”宇文赞简直快被气疯了,“不用叫方士过来,我没病!”
程公公笑着道:“殿下都病糊涂了,既然没病,那应该是不让太医过来才对,怎么不让方士过来呢?除非……”
除非是那些妖魔鬼怪,生怕自己被发现,所以惧怕方士。
在场众人都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该不会真的……
宇文赞气急了,怒吼道:“都说了我没病!我什么事都没有!不要任何人过来!我就是头疼而已,和方士有什么关系?”
程公公轻声提醒:“您还杀人未遂。”
“闭嘴!闭嘴啊!”
宇文赞怒吼,对程公公来说,却没有任何威慑力。
宇文赞怎么也想不通,他是头疼不错,但那是因为他在重生,他回忆起了前世的事情!
他是想掐死陈寻不错,但那也是因为他重生,他想起了陈寻冒充顶替萧承安的事情!
他有什么错?他想杀了骗子,有什么错?
这个新来的祝青臣简直是多管闲事!
他头疼,关大夏什么事?
Θ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为什么总是抓着自己不放?
等一下,祝青臣总是抓着他……
宇文赞终于反应过来,祝青臣是故意的!
他要用鬼神之说把自己给弄死!
可是现在,宇文赞被两个禁军死死地按在地上,挣扎不开,动弹不得。
就算他像野兽一样怒吼,两个禁军也不曾松手。
他才刚刚重生,他还没来得及利用他的聪明才智!
不行,他必须度过这一关,只要度过这一关,什么祝青臣,什么程公公,统统都不在话下。
他竭力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将希冀的目光投在宇文恕身上。
他的王叔,目前的北周摄政王宇文恕。
宇文恕从进来,到现在,就一直坐在祝青臣身边,就算他说话动作,也只是给祝青臣添一杯热茶,帮他理清楚身上的披风。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即使如此,宇文赞现在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宇文恕身上。
他只剩下这一个“同盟”了,他必须争取一下。
宇文赞怒吼道:“王叔!王叔!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折辱我吗?我是北周的皇子,我代表的是北周的脸面!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北周的脸吗?!”
宇文赞变了哭腔:“就算我有病,就算我中邪了,那也应该由北周太医、北周方士来治我!王叔,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吗?我是你的亲侄子!”
不论如何,只要他今晚能从这个帐篷里走出去,他就还有退路。
只要宇文恕把他带走,不管是派北周的太医来给他看,还是派北周的祭司来,他就还有活动的空间。
他紧紧地盯着宇文恕,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一点表情变化。
一息、两息……
连呼吸都变得漫长起来。
终于,宇文恕有了动作。
他伸出手,试了一下祝青臣面前的茶盏温度,觉得不热了,便端起茶盏,递给身后亲卫,低声吩咐他换一盏热热的来。
宇文赞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动作,怒吼一声:“宇文恕!”
他到底在干什么?
宇文恕转回头,看向他的目光冷静平淡。
宇文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祝太傅。”宇文恕转过头,喊了一声。
祝青臣应了一声:“嗯?”
宇文赞打起精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宇文恕是要救他吧?宇文恕是要把他带回去的吧?
下一秒,宇文恕平淡的声音传来。
“宇文赞是我的亲侄子,我认得我的侄子。”
太好了。
宇文赞松了口气,他可以回北周。
紧跟着,他听见宇文恕继续道:
“这个人绝不是宇文赞。”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19 章 废帝为奴(10)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宇文恕的语气平淡,却仿佛带着深深的威慑:“恐怕是邪祟侵扰,还是请方士过来看看为好。”
完了,宇文赞倒在一边,彻底反应过来。
宇文恕和祝青臣是一伙的,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他们都想弄死他。
完了,全完了。
宇文赞趴在地上,整个人眼神发直,仿佛一瞬间没了力气。
他明明是重生的,他明明可以抢占先机的。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时,陈寻也跪在地上,俯身行礼,用他那嘶哑的嗓音说:“奴才可以作证。”
他是最会审时度势的人,原本还有所顾虑,但现在也看出来了,宇文恕不会帮宇文赞。
祝青臣和宇文恕——两国权势最盛的人,合起伙来对付宇文赞,宇文赞必死无疑。
他若是想活命,必须马上顺水推舟。
说不定祝青臣会看在他帮忙的份上,留他一条小命。
所以陈寻马上站了出来。
宇文赞早已经预料到了,他会临阵倒戈,所以对他的背叛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伏在地上,仍旧不死心,仍旧思考着对策。
陈寻信誓旦旦道:“虽然奴才服侍殿下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奴才自诩是天底下最了解殿下的人,因为……”
陈寻放轻了声音:“奴才曾与殿下有过肌肤之亲。”
什么?
这下宇文赞有了反应,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怎么敢这样说?他怎么敢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帐篷里,夏国皇帝和他的伴读、夏国官员、禁军侍从,乌泱泱的,好几十个人。
他怎么敢把这种隐蔽的事情说出来?
宇文赞抬头去看主位上的萧承安。
果不其然,萧承安在听见这句话时候,没忍住皱了皱眉头,表情不是很自然。
原来如此,萧承安想,难怪那天宫宴,宇文赞说什么也要把陈寻给要走。
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
宇文赞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恨不能跳起来再掐陈寻一遍。
可他被禁军死死地按着,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寻继续“揭发”他。
“自从来了猎场,我就觉得殿下变了,不是很小的变化,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殿下变得暴躁易怒,对我也没有这么温柔,之前说过不喜欢吃的东西,殿下全部都吃了,之前我们说过的事情,殿下也不知道。还有很多很多,都是我这个枕边之人才能知道的细节。”
“殿下很喜欢我的,他不可能会想杀了我的。”
陈寻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殿下一定是被妖魔附身了,殿下几次头疼,一定是他在跟妖魔抗争,殿下……”陈寻用衣袖擦着眼泪,哽咽道,“
殿下最喜欢我了,
绝对不会想杀了我的!”
忽然,
陈寻灵光一闪,指着宇文赞道:“一定是因为我是最了解殿下的人,所以这个妖魔想杀了我!只要杀了我,就没人能察觉到不对劲了!”
宇文赞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他:“放屁!什么我最喜欢你!什么你最了解我!你不过就是个暖.床太监,怎么配和我谈喜不喜欢?我喜欢的是……”
宇文赞看着萧承安,未免麻烦,闭上了嘴。
陈寻哭着道:“你们看,他绝对不是殿下,殿下对我情深义重,宁愿在宫宴上恳求祝太傅,也要把我要过去,殿下是绝对不会对我说这些话的。”
宇文赞越是怒吼:“胡言乱语!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闭嘴!闭嘴!”
陈寻就哭得越凶:“殿下不会这样凶我的,他不是殿下。”
宇文赞越是辱骂陈寻,就越是撇不清,就越是坐实“他不是宇文赞”这件事。
连宇文赞最亲近的枕边人都这样说,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这时,太医和方士姗姗来迟。
猎场中经常有跌打损伤,所以太医时刻待命。
秋猎开场就是祭祀,所以方士也跟随其中。
他们分明就在附近,却来得这么迟,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程公公特意让他们在外面等着,等到宇文赞挣扎完毕,才让他们进来。
一行人向皇帝和祝青臣行礼:“陛下、小公爷。”
“嗯。”祝青臣微微颔首,指了一下宇文赞,“北周的五皇子,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中邪了,你们帮他看看。”
“是。”
一行人刚靠近宇文赞,宇文赞就像野兽一般嚎叫起来。
“滚开!滚!”
吓得一群人不敢再靠近。
祝青臣用哄小孩的语气对他说:“五殿下,有病就要治,嗯?他们都是好人,不要紧的,一下子就好了。”
宇文赞自然听不进去,继续喊叫:“滚开啊!”
既然哄不好,好话也说过了,祝青臣便沉下脸色,一挥衣袖:“来人,把他用牛筋绳捆起来!捆得死死的,送到诸位大人的帐篷里,让诸位大人好好检查!”
“是!”
禁军得令,三五个人把宇文赞按住,用牛筋绳在他身上绕了好几圈,又用猪蹄扣死死地扣住他的双手双脚。
临走时,宇文赞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扫过帐中所有人,最后落在祝青臣身上。
祝青臣不大在意,似笑非笑地看回去:“殿下好好治病,有任何困难,派人来找我。”
宇文赞就这样被抬下去了。
陈寻跪在地上,爬到祝青臣面前:“祝太傅……”
祝青臣淡淡道:“让太医给你看看吧,日后宇文赞治病,还用得着你呢。”
这就是暂且留他一命的意思了。
陈寻彻底松了口气,连忙磕头:“多谢小公爷,多谢陛下,多谢。”
祝青臣抬手挥退众人,又让宇文恕出去等他,转头看向萧承安和几个伴读,单独和他们说话。
“时辰不早了,今天也累了一天了,你们都早些休息。”
“好。”萧承安点了点头,又问,“老师,那接下来?”
“接下来?”祝青臣疑惑,“接下来怎么样?”
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啊。
接下来,只要让太医和方士宣布,北周五皇子邪魔入体,已经疯了。
事情就算解决了啊。
萧承安好像明白了,点了点头,又问:“老师是不是早就看出他图谋不轨?所以今天才不让我们去碰他?”
“嗯。”祝青臣也不瞒着他们,“这个宇文赞,是我的心腹大患。我原本以为,还要和他斗上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原来如此。”萧承安站起身,朝祝青臣做了个揖,“老师辛苦了,今日若不是有老师在,只怕我们都要被他讹上了。”
楚云扬和卫远也连忙站起来行礼,围在他身边,心有余悸。
天不早了,三个学生送祝太傅离开。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宇文恕就撑着伞,等在皇帐对面。
见祝青臣出来,宇文恕便迎上前。
祝青臣回头对三个学生说:“快回去休息吧,不用送了,来来回回又弄湿鞋子。”
“好。”
三个学生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目送他离开。
祝青臣裹着狼皮披风,和宇文恕并肩而行。
祝青臣轻声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我原以为要动武的。”
宇文恕道:“是祝太傅机灵。”
祝青臣笑了笑:“我也是灵光一闪,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蓝色系统趴在他的左肩:“臣臣,你越来越聪明了,本统很欣慰。”
红色系统趴在他的右肩:“我可以跟你走吗?你值得拥有反派系统。”
蓝色系统扭头看它,飞过去,试图把它挤掉:“走开走开,这是我的宿主。”
“你不能独占这么优秀的大反派!太自私了!”
“系统麻麻的爱本来就是自私的!”
两个系统在雨里打成一团,你死我活。
祝青臣和宇文恕继续往前走,懒得劝架了。
前面有个小水洼,祝青臣提起衣摆,准备跳过去。
结果他刚跳起来,宇文恕就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腰,一个用力,把他从水洼上抱过去了。
祝青臣抬头看他,知道系统都在后面,才小声道:“我只让李钺抱我的。”
宇文恕却道:“那糟糕了,现在是宇文恕抱你了,但是宇文恕可以做小。”
祝青臣瘪了瘪嘴,照着他的胸口,狠狠地给了他一下。
系统在后面打架,宿主在前面打架。
回到帐篷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祝青臣困
得不行,简单把身上的衣裳换掉,就钻进被窝里,裹好毯子睡觉。
宇文恕试了一下他的额头,确认他没发热:“要是有发热记得喊我。”
祝青臣从毯子里伸出手,朝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宇文恕把他的手塞进毯子里,重新掖好,又对他的系统说:“他要是睡着了直哼哼,你就过来找我。”
系统不懂:“为什么?”
“他感冒鼻塞就会跟小猪一样哼哼。”
“噢,知道了。”
祝青臣趴在床上,朝他摆了摆手:“快走吧,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嗯。”宇文恕又一次帮他把手塞回去。
祝青臣闭上眼睛,别过头去,安心睡觉。
宇文恕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临走时,帮他把炭盆拨旺一些,又帮他把蜡烛吹了,门窗留出一条缝,方便通风。
系统停在祝青臣的枕头边,发出幽幽的蓝光。
宇文恕走后,系统忽然反应过来。
“臣臣,他怎么这么了解你?”
“哼哼——”
*
祝青臣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很容易生病。
吹一会儿冷风就要风寒,淋一会儿雨也要生病。
果不其然,就算宇文恕做足了准备,祝青臣最后还是病倒了。
他睡了没多久就发起热来,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系统飞去找宇文恕,宇文恕马上带着太医过来。
一番诊治,最后确定是普通的风寒,吃点药、休息几日就好了。
清晨,雨已经停了。
祝青臣被宇文恕从床上挖起来喝药。
祝青臣裹着毯子,靠在软枕上,一边吃着鸡丝粥,一边询问亲卫一些事情。
“宇文赞那边怎么样了?”
“闹了一晚上,最后是太医弄了一剂蒙汗药,才让他安静下来。如今正睡着呢,但也快醒了。”
“嗯。”祝青臣又问,“太医和方士怎么说?”
“太医说他心火虚旺,似乎是心魔入侵。方士也说,脾气暴烈,不像常人,应该是……”
“该怎么治?”
“还须研究几日。”
“好。”祝青臣点点头,“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来要,总不能被人说,我们亏待了北周五皇子。”
“是。”亲卫抱拳领命,有些迟疑道,“小公爷,还有一件事。”
“但说无妨。”
“那宇文赞睡过去之前,一直喊着要单独面见陛下,他有重要的事情禀报,只要陛下来见他一面,一定会赦免他的。”
祝青臣皱起眉头。
这宇文赞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把前世的事情藏好就算了,竟然还想告诉萧承安?
这宇文赞哪里来的自信?
他怎么会以为,只要萧承安知道了前世的事情,就会善待于他?哭着
喊着扑进他的怀抱?
“……”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祝青臣思忖道:“去回禀陛下吧,看陛下要不要见他。”
萧承安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面对这些事情了,他不能代替他做决定了。
另外,萧承安迟早也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他需要自己学会判断这样的事情,对付这样的人。
亲卫领命离去,祝青臣端起粥碗,最后喝了一口,就要放下。
宇文恕道:“再喝一口。”
“喝不下了。”
“那就把鸡肉挑出来吃掉。”
亲卫去禀报萧承安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正和两个伴读一起在帐篷里看书。
他们刚刚才去探望过老师,只是摄政王嫌他们站在那儿太碍眼,把他们给请回来了。
老师病了,他们也没有心思玩乐,想着认真看看书,好让老师宽心一些,能好好养病。
亲卫问:“陛下,小公爷的意思是,让您自己做主,您看您是否要去看看宇文赞?”
萧承安放下手里的书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是。”
萧承安站起身,对楚云扬和卫远道:“走吧,陪我走一趟。”
太医不是行走江湖的大夫,捣鼓出来的蒙汗药剂量也不大,只够宇文赞睡一两个时辰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萧承安便带着人过去了。
楚云扬拿着自己的佩刀,卫远也拿了把顺手的兵器。
宇文赞被绑在床榻上,睡得并不安稳,正说着梦话,什么我知道错了,什么我会弥补你的。
说得情真意切。
楚云扬转头看看其他人,小声问:“他到底想弥补谁啊?一直喊这句话。”
萧承安想了想:“大概是陈寻吧。”
楚云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也有可能。”
正当此时,宇文赞醒了。
他一醒来就开始挣扎,一转过头,就看见萧承安站在榻前。
宇文赞眼睛一亮,马上喊道:“承安!小承子!我就知道……”
下一秒,程公公一个大嘴巴子,把他的话给扇了回去。
“果真是妖魔入侵,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能直呼陛下名讳?”
程公公在宫中时常做粗活,这一巴掌力气不小,直接把宇文赞打得脑袋嗡嗡作响。!
第 120 章 废帝为奴(11)
11
帐篷里,宇文赞被捆在床榻上。
毕竟是北周五皇子,太医和方士们对他还不错,给他铺上了厚厚的褥子和毯子,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只是绳子不能松开,怕他逃走。
萧承安站在他面前,看见他狰狞的表情,听见他嘶哑的吼叫,看着他在床榻上挣扎翻滚,想野兽一样,想要冲过来。
有点渗人。
萧承安不自觉后退两步,避开他的视线。
宇文赞见他后退,便努力收敛了表情,朝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陛下……萧承安,小承子,我知道你才是救我的那个人……”
可是他原本就面目狰狞,再硬挤出笑脸来,更显得古怪扭曲。
程公公试图挡住他的脸,不让他吓到小孩子们。
可是宇文赞挪着身子,重新探出脑袋,依旧保持着渗人的笑容:“萧承安,你来见我,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萧承安皱起眉头,总觉得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下一秒,楚云扬便挡在他身前,厉声道:“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呢?不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要见陛下?陛下勉为其难来见你,现在陛下来了,你又倒打一耙说什么东西?”
宇文赞一噎,原本不太清楚的神智,好像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对啊,是他自己哭着求着要见萧承安。
不是萧承安记挂着他。
宇文赞慢慢地回过神来,冷静下来。
“是……是我要求见陛下,我有要紧事要回禀陛下。”
萧承安轻轻拨开楚云扬横在他身前的手,淡淡道:“有什么事情,你现在说吧。”
宇文赞定定地看着他:“此事事关重大,我只能告诉陛下一个人。”
萧承安正色道:“这里都不是外人,你尽管可以开口。”
宇文赞却十分固执:“陛下信我,此事事关夏周两国国运,我只能告诉陛下一人,此乃天机,其他人等不得窥探。”
萧承安犹豫片刻,转身就走:“太医,过去看看,他真疯了。”
什么天机?他才懒得听。
估计又是宇文赞下的套,他若是真的留下来了,才是中计了。
他有这个闲功夫,不如去看看老师的病怎么样了。
见他要走,宇文赞马上急了:“萧……陛下!陛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
他疯狂地在脑子里回忆前世的事情,试图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确实是重生的。
可是他越急,就越是想不起来。
宇文赞厉声吼道:“我知道,陛下从小过得艰苦,被太监欺凌,陛下最爱吃京城南街的梨花糖……”
这些事情,稍微留意一下,是个人都知道。
不足为奇。
“陛下信我一回,我真的有要紧事……”宇文赞大声喊道,“陛下的两个伴读可以留下!”
楚云扬和卫远同时回过头,几个意思啊?你说留下就留下?你当你是谁?
萧承安不为所动,继续往外走。
宇文赞又喊道:“程公公、程公公也可以留下。”
不能再多了!再多下去,他重生的事情就传遍天下了!
萧承安只当他是在装神弄鬼,并不理会他。
宇文赞眼见着萧承安马上要走出帐篷了,忽然大喊一声:“祝青臣是天降的亡国灾星!”
下一秒,萧承安停下了脚步。
又下一秒,一个拳头就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脸上,把他的脑袋打歪到一边。
“放肆!”
拳头是萧承安亲自打的,巴掌落下,楚云扬和卫远的刀剑也横在了宇文赞的脖子上。
狠狠一拳,把宇文赞打得脑瓜子嗡嗡响。
宇文赞强打起精神,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陛下且听我说,我绝不敢胡言乱语。若是陛下不听我说,我就只好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别人了。”
萧承安正色道:“由不得你说不说,我直接把你的舌头给拔了,我看你还怎么编排老师。”
“啊……”宇文赞被他凌厉的目光吓到,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萧承安不是天底下最温和、最善心的人吗?怎么会变得这么心狠手辣?
一定是祝青臣教的,该死的祝青臣!
宇文赞的声音更小了:“陛下难道就不想知道,未来之事会如何发展吗?”
萧承安转过头,和两个伴读交换了一个眼神。
楚云扬握紧手里的武器:“直接砍死算了!就说是邪魔入体,他自己把自己给砍死了!”
卫远拉住他,摇了摇头:“摄政王那边还不知道,万一给老师惹了麻烦怎么办?”他转过头:“陛下,你说呢?”
萧承安略一思忖,抬手让程公公上来,低声对他说了两句话,程公公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紧跟着,萧承安屏退帐中太医与方士,就连禁军也让他们退到门外去等候。
宇文赞支起身子,连眼睛都亮了。
他的机会来了!
果然,萧承安被他说动了。
做皇帝的人,谁能容许祝青臣这样独断专权的太傅呢?
禁军有些迟疑:“陛下,小公爷吩咐过……”
萧承安道:“楚小将军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你们就在门外等候,若是有事,马上进来也来得及。”
见他坚决,禁军也没有办法,应了一声“是”,便退到门外。
帐中只剩下萧承安和他的两个伴读。
宇文赞半躺在榻上,挪了挪身子:“承安,你帮我解开绳子,我好好跟你说。”
楚云扬的武器从始至终横在他的脖子上:“我劝你不要唧唧歪歪的,能让你说话就已经是恩赐了。”
刀刃就压在他的脖子上,只要再压紧一些,就会直接划破他的喉咙。
萧承安回头,见
帐篷外有人影晃过。
紧跟着,
程公公进来,
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小公爷到了。”
不错,是萧承安派程公公去请老师的。
此事事关重大,萧承安自然是相信老师的,但他也害怕自己擅自处置宇文赞,就算把他凌迟处死,来日也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恐怕师徒之间有了嫌隙,弥补不及。
所以他干脆请老师过来坐镇,让老师就在外面看着,他是怎么处置宇文赞的。
帐外,祝青臣就披着玄色的狼皮披风,拢着手炉,坐在椅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得亏他刚吃完饭,还没喝药,宇文恕不让他睡觉,他才有时间过来。
帐篷里,萧承安转回头,看向宇文赞:“有什么事情就快说,你只有一炷香的时辰。”
“我……”宇文赞咽了口唾沫,故弄玄虚道,“陛下,其实我头疼,不是因为我中邪了,而是……”
“你怎么了?”萧承安走到对面的小榻上坐下。
宇文赞正色道:“我做梦梦到了未来之事,我难以承受窥探天机带来的后果,所以才头疼。”
“哦?说说你都梦到了些什么。”
“我……”宇文赞故意压低声音,“我梦见祝太傅乃天上祸国灾星降世,是上天特意给大夏降下的灾祸。”
帐篷外,祝青臣拢着手,正闭目养神。
他都快睡着了,脸颊贴着不太柔顺的狼毛,忽然听见宇文赞故弄玄虚的声音,笑了一声,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他还当宇文赞想到了什么锦囊妙计,原来是往他身上泼脏水。
说他是祸国灾星,计策倒是不错,就是污蔑对象搞错了。
若是多疑一些的皇帝,一定会听他挑拨,可是这三个学生嘛……
他怕是不知道这三个学生是什么德性。
整天黏着他问这问那,走路都得三个人围着他走,谁稍微靠近一点都不行,路上的狗对祝青臣多汪两声,他们提着脚就冲上去踹狗,拦都拦不住。
萧承安要拜他做相父,甚至在龙椅旁边给他安排了位置。
说他是祸国灾星,不如说他是“火锅小明星”。
唔,他还挺想吃火锅的,下雨天吃火锅最舒服了。
祝青臣有点犯困,闭着眼睛没反应。
帐篷里,宇文赞继续道:“我梦见夏国亡了,就是因为太傅谋权篡位。”
萧承安垂了垂眼睛:“是吗?”
宇文赞见萧承安这副模样,以为他是听进去了,说得煞有介事。
“是,祝太傅发动兵变,谋权篡位!陛下临死前,为了保全百姓,自刎于殿前……”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萧承安便抬起头,问:“既然如此,老师起兵用的是何方兵将?西山大营还是北山大营?禁军反应如何?朝中大臣是何反应?老师如何处置他们?”
“这……”
萧承安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一时间,宇文赞竟然被问住了。
宇文赞梗着脖子辩解:“这些都是夏国内政,我如何得知?”
萧承安质问道:“你不是说你做梦梦见了吗?”他顿了顿:“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问一些你做梦应该会梦见的东西。”
萧承安继续问:“老师登基之后,国号为何?年号为何?风俗节气是否沿用旧朝?老师登基之后,我的反应如何?大夏百姓反应如何?”
萧承安定定地看着宇文赞:“这些东西,你总不可能一个都没梦到过吧?!”
“这……我……”宇文赞慌了。
他原本就是瞎编的谎话,挑拨萧承安和祝青臣的关系的。
他满心以为只要他一说“祝青臣谋朝篡位”,萧承安肯定惊慌失措,追问他更多事情。
到时候他再瞎编一些就是了。
可是他没想到,萧承安会这样问他,还是这么多问题,一股脑儿地问出来,他怎么可能现编得出来?
萧承安见他不说话,心下明了:“宇文赞,你连编瞎话都编不好啊,就这个结结巴巴的模样,还想骗人。”
萧承安站起身,抚了抚衣摆,走到他面前:“我来告诉你,若是老师起兵造反,事情会怎么样。”
宇文赞疑惑地看着他。
“老师若是今日起兵,我会马上让楚云扬和卫远,把兵符和玉玺交给老师,并且马上让司织府赶制帝王朝服。”
“大夏朝臣会穿上官服、收拾齐整,准备上朝。大夏百姓会欢欣鼓舞,箪食壶浆,以迎老师。北周使臣也会马上参拜老师。”
“老师早就有这样的机会,用不着你挑拨。”
宇文赞倒在榻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他……
萧承安真的不想做皇帝?
“若是没有老师,我已经死在皇宫里了,没有机会活下来,更没有机会当皇帝。”
萧承安坐回位置上,淡淡道:“我们现在立个规矩吧,你要是说一句谎话,我就让人在你的身上划一刀。你刚才说了几句谎话?”
楚云扬握着佩刀,随口道:“说了九十八句。”
宇文赞瞪大眼睛,啊?楚云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刚才说的话,全部加起来都没有九十八句!
要真是砍九十八刀,他不就直接死在这儿了?
楚云扬一手握着佩刀,一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床榻上提起来,目光扫过他身上,寻找可以下刀的地方。
宇文赞几乎要被吓尿了:“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撒谎了!啊!”
楚云扬握着刀,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道,血珠迅速渗了出来。
宇文赞登时哀嚎起来,像杀猪一样,一股脑儿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不过我确实是重生的!我知道未来的事情!啊——我是从前世来的!啊——”
不多时,萧承安道:“云扬,可以了,先给他十刀尝尝厉害。”
“是。”楚云扬收回带血的佩刀,
用刀刃拍了拍宇文赞的脸,
“我劝你别再撒谎了,我手里这把刀可不认识你,啊?”
身上传来的剧痛,脸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让宇文赞眼睛都直了。
他连连点头:“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撒谎了……不撒谎了……”
萧承安继续问他,楚云扬就坐在旁边,用上好的绸缎擦拭自己的宝刀。
“说说吧,你都梦到了一些什么。”
“我……我梦见,我被送来夏国为质,那时还是陛下的兄长为帝,我住在宫中,被京中的公子哥儿们欺负,是陛下,也就是康王时时帮助我……”
这回宇文赞说话,没有一点儿停顿。
萧承安问他宫中的宫殿布局,他也答得上来,就连他所住的宫殿后墙有个破洞都清楚。
听起来不像是假的。
帐篷外,祝青臣缓缓睁开眼睛。
宇文赞没有停顿,一口气把前世的事情全都招了。
“我回到北周之后,斩杀摄政王,斩杀其他兄弟,当上了北周皇帝,然后率军反攻夏国。”
楚云扬忍不住大笑出声:“就你?哈哈哈,笑死我了!”
宇文赞现在就跟只虫子似的,被绑在榻上,动都动不了。
他斩杀摄政王?他反攻夏国?
楚云扬听见就想笑。
萧承安轻声道:“云扬,收敛一点。”
他笑得太大声了,万一宇文赞不编了怎么办?
宇文赞继续道:“我成功攻下夏国,却因为将陈寻错认为救命恩人,让陛下做了我的奴仆。”
萧承安脸上笑容凝固。
他在说什么?他做了宇文赞的奴仆?
楚云扬和卫远都愣住了,啊?
宇文赞急急地解释道:“我是因为被陈寻骗了,才会误会陛下的。”
萧承安握紧拳头:“然后呢?”
“然后……陈寻虐待陛下……”
宇文赞竟也知道害怕,声音越来越小,把责任全都推到陈寻头上。
都怪陈寻骗他,都怪陈寻挑拨,都怪陈寻顶替了他救命恩人的身份!
宇文赞见萧承安脸色不好,连忙提高音量:“在陛下自刎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陛下!”
“我马上就把陈寻给杀了,我把军营里碰过陛下的人全都杀了!我为陛下报仇了!我是来弥补陛下的!”
宇文赞调整好表情,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萧承安、小承子,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我是天底下对你最好的人,我们联手,共治夏周两国。”
下一秒,萧承安冲到他面前,照着他的脸,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胡言乱语!”萧承安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这是什么事情?这到底是什么事情?!
宇文赞抬起头:“小承子,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现实,但是前世就是这样的,我是天生帝王之相,
唯一的遗憾就是你,我这次会好好保护你的,你相信我,我……”
“嘭”
的一声,又是狠狠一拳!
“闭上你的狗嘴!”
“你左边肩膀上有一颗小痣!”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萧承安听得清清楚楚,目光微沉。
宇文赞见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没说错。
他殷切地看着萧承安,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小承子……”
楚云扬和卫远也去拉他:“陛下?你……”
萧承安面无表情,从楚云扬手里拿过长刀,横在宇文赞脖子上:“你真的没有撒谎?”
宇文赞连连摇头:“我没有撒谎,没有撒谎。”
萧承安没有说话,握着刀柄,狠狠地压下去,在宇文赞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宇文赞尖叫:“我没有撒谎!为什么还砍我?真的没有撒谎!”
萧承安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平淡:“宇文赞,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被你说动?”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一个敌国皇子?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一个对我百般虐待的人?”
宇文赞还想辩解:“不是我虐待你!是陈寻,是陈寻骗了我!”
萧承安笑了一声:“你把自己描述得英勇神武,跟金刚神佛一般,怎么会被他一个蠢太监骗?谁救了你这种事情,随便怎么查都查得到,你一个皇帝,竟然查不到?”
“宇文赞,你的谎话,漏洞百出!”
刀刃越靠越近,慢慢没入脖颈皮肉,宇文赞尖叫:“我没有撒谎,这次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为什么会这样?
萧承安不是喜欢他吗?萧承安怎么会这样对他?
一股剧痛传来,宇文赞忍不住大喊:“啊——”
萧承安停下动作,低声道:“我真想把你的脑子破开,看看里面装的是狗屎还是牛屎。”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一开始救你,是因为我善良,同情心泛滥。如果一开始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绝不会救你,这次也不会救你。”
“最后,我是为了保护百姓才自刎的,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让你后悔!我又不是傻子,我是用我自己的命,换所有百姓的命,与你无关!”
“按你所说,你那时已经是皇帝了,你顶多后悔一两天,然后继续花天酒地、三宫六院,我的命换不了你后悔,我不傻!”
“你毁我家园、伤我百姓、逼我自刎,你怎么会认为我喜欢你?你怎么会认为你有机会弥补我?”
萧承安握着刀柄,把宇文赞按在榻上,用力把刀刃压下去。
宇文赞不可置信,奋力挣扎,连连摇头,试图躲开刀刃。
不可能!不可能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已经知错了啊,他应该有知错就改的机会,不是吗?
萧承安应该喜欢他的,萧承安怎么能不喜欢他?
他们的前世,那样荡气回肠的爱情,为什么没有打动萧承安?
在他的设想里,萧承安应该哭着扑到他怀里,捶打着他的胸膛,怪他为什么来得这么迟。
他会利用前世的记忆,和萧承安一起,反抗祝青臣和宇文恕。
最后他们和和美美,一统天下,弥补前世的遗憾。
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变故,他本来还不想把前世的事情告诉萧承安的,他会保护萧承安今生不受伤害,不受到这些事情的侵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萧承安怎么会不喜欢他啊?
宇文赞竭力挣扎,已经被划破的脖子往外渗着血珠,叫声沙哑又尖锐。
“救命!救命啊!我知错了!我知错了!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忽然,一股怪味飘来,萧承安皱着眉头,把刀挪开。
当他发现是什么东西在散发气味的时候,他马上后退两三步,和宇文赞拉开距离。
怪恶心的。
宇文赞愣了一下,哀嚎声忽然消失,他彻底没了动静。
萧承安正色道:“他疯了,说的全都是疯话。”
他把佩刀还给楚云扬,朝外走去。
宇文赞见他要走,仍不死心,又一次大喊道:“萧承安!你就这么信任你的老师吗?我不信!任何做过皇帝的人,都不会这么大方的!”
“你现在不怀疑他,等过几年,一定会怀疑他!是他挑拨我们,是他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喜欢我,你本来就应该喜欢我!”
萧承安走到门前,掀开帘子,轻轻唤了一声:“老师。”
宇文赞猛地回过头,只看见帐门外,祝青臣就拢着手,坐在椅子上,一手捧着手炉,一手端着药碗,正在喝药。
他自以为聪明的计策,其实全都被祝青臣听见了!
“嗯。”祝青臣抬起头,对萧承安道,“做得不错,颇有帝王风范。”
宇文赞一看见祝青臣,整个人目眦欲裂,要从床榻上弹起来。
“祝青臣!是你!是你害我!萧承安本来应该喜欢我的,他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教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你教他和我作对!我杀了你!杀了你!”
萧承安猛地回过头,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的嘴堵住!不许他再胡言乱语!”
嫌侍从们手脚太慢,萧承安干脆自己上前,“唰”的一声,从楚云扬手里抽出佩刀,奋力往前一丢。
“哐”的一声,锋利的长刀直接立在榻上,晃晃悠悠的,对着宇文赞的脖子,眼看着就跟狗头铡一样,要掉下来,斩断他的脖子了。
宇文赞闭上嘴,一动都不敢动,脖子上血珠划过,落在榻上。
萧承安转过头,再次看向祝青臣,整个人忽然委屈起来,“唰”地一下红了眼眶:“老师,他是胡说八道的,对不对?我没死,所有人都没死,老师前世也是我的老师,老师一直是我的老师!”!
第 121 章 废帝为奴(12)
12
萧承安本来是根本不相信宇文赞说的话的,可是宇文赞说得信誓旦旦,还能准确地说出他肩膀上有颗小痣。
这样隐秘的事情,就算是楚云扬和卫远都不知道。
所以他心中基本有了论断。
宇文赞可能真的重生了,他说的一些事情,也很可能是真的。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老师好不容易以“鬼上身”的由头,让人把宇文赞给关起来。
如果他这时候承认宇文赞说的是对的,岂不是在拖老师的后腿?
所以他假装看不出来,只说宇文赞是疯了,一番话加上一把刀,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全都堵回去。
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宇文赞,他不可能背叛老师,更不可能把他放走。
宇文赞今天说的所有话,都将成为“宇文赞疯了”的最佳证明。
一直很冷静的少年帝王,瞬息之间,就在心里打算好了一切。
只是在他走出帐篷,看见老师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
宇文赞说的前世太可怕了!
没有老师,没有楚云扬,也没有卫远。
他就像是孤家寡人一样,一个人懵懵懂懂地做皇帝,一个人去敌营做奴仆,最后一个人自刎,以保全夏国百姓的性命。
如果老师在,如果楚云扬和卫远在,一定不会让他这样做的。
萧承安抿了抿唇角,认真地问:“老师,他说的不是真的,对吗?”
“对。”祝青臣点点头,拢着披风站起身来,正色道,“宇文赞疯了,陛下若是被他骗了,岂不是中了他的计?”
萧承安吸了吸鼻子,迟疑地点了点头:“嗯。”
祝青臣又看向楚云扬,也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你是心智最坚韧的,不要被他骗了。”
前世宇文赞知道一些楚云扬和废帝的事情,刚才提了一嘴,弄得楚云扬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三个学生中,唯一一个逃脱的人,就是卫远。
书里只提了一句,卫老将军得罪了废帝,在楚云扬进京之前,卫家一家人就被赶回了老家。
所以卫远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在宇文赞的讲述里。
他站在后面,悄悄握住两个朋友的手,试图给他们一点力量。
“宇文赞狗急跳墙,谁经过他面前都会被咬两口,他说的肯定都是假的。”
两个朋友回过头,看着他,还是有点郁闷:“你就没被咬。”
“……”
祝青臣见他们闷闷不乐的模样,挨个儿拍拍他们的肩膀,笑着道:“走吧,回帐子里说话,老师也好久没检查你们的功课了。”
萧承安问:“老师的身体不要紧吗?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功课不急于一时。”
“不要紧,已经不发热了。刚喝完药,也不好马上就去睡觉,走吧,去看看你们的功课。”
“
好吧。”
“??[”
北周五皇子失心疯,交给北周摄政王来处置,是最合适不过的。
“嗯。”宇文恕微微颔首,“过三炷香我去找你。”
“好。”
祝青臣朝三个学生招招手,带着他们走了。
宇文恕则走进帐篷里,和榻上被五花大绑、堵住嘴的宇文赞对上视线。
宇文赞挣扎着,从床榻上支起身子。
宇文恕却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对亲卫道:“五皇子疯了,意欲行刺夏国皇帝,破坏两国和谈,褫夺他的皇子身份,贬为庶民,看管起来。待和谈结束后,由我亲自带回北周,秋后问斩。”
宇文赞的眼神瞬间灰败下去,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榻上,了无生机。
他明明是重生的,他明明拥有前世的记忆,他明明抢占了先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萧承安不爱他了?为什么萧承安不帮他、不照顾他、不给他送食物药品了?为什么萧承安还想杀了他?
为什么?
他想不通,他到死也想不通。
*
另一边,祝青臣带着三个学生回了皇帐。
雨虽然停了,但是地上还湿漉漉的。
三个学生簇拥着老师,帮他把小榻铺起来,拿来干净的毯子给他盖着腿,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老师还生病呢。
祝青臣坐在小榻上,双手捧着杯子,捂了捂手,低头喝了口水。
萧承安屏退众人:“程公公,您老带着侍从去外面候着吧,我们这里不用太多人。”
“是。”
程公公带着侍从退出帐篷,识趣地带着人退得远远的,在听不见帐篷里的人说话的地方停下。
萧承安放下心来,快步走到祝青臣面前:“老师……”
祝青臣拍拍身边的空位:“坐吧。”
萧承安看了看四周,把榻边的软垫扯过来,在榻前坐下。
他认真地看着祝青臣:“老师,宇文赞说的,前世夏国亡国,我给他做奴仆,都是真的,对不对?”
楚云扬和卫远和他坐在一块儿,三个人跟三只抻着脖子的小狗似的,动作整齐地看着祝青臣。
祝青臣不语,萧承安又道:“有些事情,宇文赞确实说中了,我的肩膀上真的有一颗痣,他所说的那个宫殿离长秋殿很近,确实也有一个窟窿。”
“老师,这里只有我们师徒几个人,没有其他人。他说的是真的,真的有前世,前世我死了,云扬也死了,是不是?”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老师也不知道。”
“不对,老师你一定知道!”萧承安振振有词,“那宇文赞没有提到前世有老师,所以老师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大夏和我们的神仙!”
祝青臣却道:“不是的,老师也是一个
人,老师不是神仙。”
“……▌_[(”
“老师是一个普通的老师。”祝青臣想了想,问他们,“有没有前世、前世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对你们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萧承安道:“当然很重要。”
祝青臣按住他的脑袋,像按住小狗脑袋一样,让他坐好。
他转过头,看向楚云扬:“云扬,你说呢?如今废帝身死、挫骨扬灰,还是你亲自把他的尸首抬出宫去,送到城外烧死的。你觉得,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于你而言,是天大要紧的事情吗?”
“自然不是。”楚云扬想了想,“就是心里有点膈应。”
祝青臣又问:“倘若废帝复生,你是会和他卿卿我我,还是……”
楚云扬从地上窜起来,连忙道:“我自然是一刀砍了他!我管他是人是鬼,全都砍了!”
“嗯。”祝青臣十分满意,点了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祝青臣又看向萧承安:“那你呢?抛开那些不知道真假的前世,你和宇文赞熟悉吗?你喜欢他吗?”
萧承安急急道:“我自然不喜欢他。”
“所以,就算真的有前世,你是怀着爱他的心情自刎的吗?”
“自然不是。”萧承安正色道,“我又不是傻子,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以为我喜欢他。那个故事里,我明明是为了百姓才自刎的,怎么可能是为了他?”
祝青臣又问:“那他现在说自己重生,并且编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你会喜欢上他吗?”
“自然不会!”
祝青臣笑着道:“所以说,有没有前世、前世是不是真的,都不影响你们的心志,也不会改变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所以现在,你们还觉得这是天大的事情吗?”
楚云扬和萧承安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祝青臣点点头:“那问题就解决了啊,既然这个问题不重要,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影响,那就不要去追究它了。”
“废帝已经死了,宇文赞马上也要死了,他们两个,不过是你们成为明君、成为大将军道路上不小心踩到的狗屎而已,没必要深究。”
“若是你们日思夜想,因此耽误了正事,岂不是中了宇文赞的诡计?”
“嗯……”三个学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像明白了。
“如果非要我给你们一句话,那我也跟你们说,老师永远都是你们的老师,前世今生都是。”
萧承安起身行礼,两个伴读也连忙起身。
“多谢老师开导,学生豁然开朗。”
除非是他们自己把事情想起来,否则祝青臣是不愿意明确告诉他们,这就是发生过的事情的。
怪恶心人的。
祝青臣问:“你们怀疑宇文赞说的是真的,怎么不多问问他呢?”
“我们……”楚云扬道,“老师说他疯了,那他就是疯了。他那种人,给点脸色就起劲,要是我们追着问他,只怕他
越说越来劲。”
“?”
“有什么事情,我们私底下问老师就是了,方才那么多人,绝不可能直接问他。”
“嗯。”祝青臣一脸欣慰,孺子可教。
萧承安又道:“我们不该一直想着前世的事情,应该多想想现在。”
他抬起头:“老师,既然那个宇文赞有什么前世的记忆,知晓未来之事,难保他利用记忆,抢占先机。”
祝青臣笑了笑:“你看他抢到了吗?”
重生不过是时光倒退,又不是换个脑子。
那宇文赞是重生了,结果重生第一天晚上,就被关起来了。
萧承安正色道:“那还是要严加看管,找几个人套他的话,看看有没有可用的消息,说不定可以为我们所用。”
他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有道理,那这件事情交给你们自己去办。”
“好。”
祝青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就说要检查你们的功课,功课拿来我看看。前世什么事情都不打紧,现在的功课最要紧。”
萧承安和卫远毫不畏惧,走到案边,把自己的功课拿过来。
只有楚云扬磨磨蹭蹭的:“老师,我忘带了。”
“没带就是没做……”
话还没说完,祝青臣忽然感觉嗓子一阵痒痒,捂着嘴,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
萧承安和卫远迅速上前,帮老师拍背顺气,给老师倒杯温水,不善的目光落在楚云扬身上。
楚云扬,你完了,你把老师气到咳嗽了!
楚云扬连忙上前:“老师,我错了,我马上补,明天就拿给您看。”
祝青臣继续“咳咳咳”。
“那我晚上……下午……”
“咳咳咳……”
楚云扬委屈巴巴:“老师,实在是太多了,我中午补不完。”
祝青臣摆摆手,抽空说话:“明天……我风寒,不是咳你……离远点……”
没多久,宇文恕过来了。
祝青臣已经不咳嗽了,只是脸颊还有点红。
三个学生分别捧着功课、水杯和毯子,殷勤地站在一边侍奉。
宇文恕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不烫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宇文赞秋后问斩,押回我那里斩。祝太傅现在要回去睡一会儿吗?”
“嗯。”祝青臣点点头。
宇文恕朝他伸出手,祝青臣扶着他的手臂,从小榻上站起来。
临走时,叮嘱三个学生:“去见宇文赞的时候,记得多带几个人去。特别是承安,离他远远的,说话就行。楚云扬把功课补好,明天给我。”
三个学生整齐地行礼:“是。”
宇文恕扶着祝青臣,离开皇帐,时不时伸出手,帮他整理一下身
上的披风。
三个学生抬起头,楚云扬心直口快,小声嘀咕:“老师是不是看上摄政王了?”
“‘’▏”
“闭嘴。”两个朋友一把捂住他的嘴,“补你的功课去吧。”
*
北周五皇子疯了。
据说是邪魔入体,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还想掐死别人。
就因为他头疼,倒在猎场里,夏国皇帝派人救了他一命,他就抱着夏国皇帝不肯撒手了。
简直是恩将仇报!
后来,他甚至因为求爱不成,大半夜的揣着武器,想要刺杀夏国皇帝。
得亏夏国皇帝福大命大,没有让他得逞。
被抓之后,他还胡言乱语,说自己和夏国皇帝前世有过一段情。
简直是闻所未闻!
如今宇文赞被贬为庶民,押回北周斩首,真是世道公正、天理昭彰!
——以上消息都是萧承安派人传出去的。
祝青臣淋了雨,风寒还没好,所以这件事情全权交给萧承安处置。
这天,祝青臣刚喝完药,靠在小榻上吃蜜饯。
萧承安向他汇报这件事情:“消息都散播出去了,他毕竟是一国皇子,还是在大夏境内出的事情,要治他的罪,也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罪名。”
“嗯。”祝青臣点点头,“做得很好。”
“他给老师泼脏水的事情没有传出去,老师的名声要紧。”
“那你的名声呢?他说他和你有前世姻缘,你怎么就传出去了?”
萧承安摸摸头发:“我没关系,我年纪还小,过一阵子大家就都忘了。”
“嗯。”祝青臣颔首,“这阵子也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第一次上手这些事情,还挺有意思的。”萧承安迟疑了一会儿,又道,“老师,我越想宇文赞说的那些事情,就越觉得古怪。”
祝青臣问:“怎么了?”
“他说他前世做了北周皇帝、一统两国,把自己描述得神勇无敌,可是我派人去盘问过他,什么有用的消息都问不出来。”
“比如说呢?”
“比如说,两国的城池、货币、度量、风俗,还有后世的技术、民情、军队、政事,除了军队他了解一点,其他的事情,他一窍不通,就跟傻子一样。”
萧承安皱起眉头:“我本来还想着,能不能从他口中套出后世发展,我们也抓紧跟上。没想到,他的脑子里,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爱故事,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真的想不通:“老师,你说他到底是怎么当上皇帝?还一统天下的?就算他一开始,用武力军队打了胜仗,可是他接下来总得治国吧?他怎么能什么都不懂?”
祝青臣抬头看着帐子,想了想:“嗯……可能是上天让他做皇帝的吧。”
萧承安摇摇头:“那上天也太不公平了,他这种人竟
然也能做皇帝。”
“⒖”
“老师,你怎么知道?”萧承安惊喜。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啊?知道什么?”
“知道他亡国了啊!”萧承安道,“他也跟我说了,前世我自刎没多久,他就亡国了。卫老将军府起兵造反,把他给推翻了。”
“是吗?”祝青臣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他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就说卫老将军集合旧部造反,城破那天,他一个人在宫殿里,一边等待卫老将军来取他性命,一边想着我,还说什么,他是故意不抵抗的,他一心求死,想来陪我。”
祝青臣看了他一眼,故意道:“那还挺凄美的嘛。”
萧承安震惊:“哪里凄美了?明明是他自己治国无方,是他自己无用,□□亡国,卫老将军是正义之师,他竟然还怪到我的头上。用楚云扬的话来说,就是把屎盆子到处乱扣!”
“他自己认错了人,怪我没跟他说;他自己虐待百姓,怪我骗他;他自己亡国了,还怪我死得早。”萧承安难得说了一句脏话,“狗屎情爱,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难怪我最近感觉脑袋沉沉的!”
萧承安气愤地捶了一下桌案:“早点和谈,早点让摄政王把他带走算完,看见他就犯恶心。”
祝青臣拍着床榻,大笑出声。
“老师你还笑?”
“哈哈哈!”
*
又过了几天,秋狩结束。
祝青臣坐在温暖柔软的马车里,在三个学生的护送下,安安稳稳地回到京城。
和谈事宜,他和宇文恕基本上都商量好了,皇帝批复盖印即可。
办完这件事情,宇文恕也要回北周去了。
这天清晨,祝青臣带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给宇文恕送行。
侍从端上两杯水酒,祝青臣端起两杯,递给宇文恕一杯:“摄政王,请。”
宇文恕含笑回应:“多谢祝太傅,请。”
两个人仰头将酒水饮尽。
祝青臣抬头看向他身后的北周队伍:“礼物都带上了吗?”
宇文恕来的时候,让人带了不少草原的东西。
所谓礼尚往来,大夏也送了不少礼物。
“都带上了。”
北周队伍人不多,轻装从简,也就几十个士兵。
所有人都骑马,只有一辆马车,是给宇文赞的囚车。
宇文赞被关在里面,歪着身子靠在墙上,喋喋不休地念着:“我知道是我认错人了,我来救你了,小承子……”
他刚说出这三个字,一旁的陈寻连忙伸出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低声呵斥道:“闭嘴!大好的日子,你怎么还敢说这些话?”
陈寻抬起头,见祝青臣在看他,连忙摆出笑脸。
“小公爷。”
陈寻被宇文赞掐伤了脖子,留下两道痕迹消不下去
,露在外面,看着怪渗人的。
祝青臣对他道:“好好照顾宇文赞,等宇文赞斩首,摄政王会留你一命。”
“?[(”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清楚。”
“是,奴才清楚!”
陈寻着实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捡回一条命。
他心有余悸。
被宇文赞掐到濒死之后,他这才知道性命有多宝贵。
他心里也清楚,这群权贵之中,真正掌事的是祝青臣。
只要祝青臣开口留他性命,就不会有人杀他了。
虽说去了草原也是一辈子做苦役,但总比死好啊!
陈寻喜不自胜,连连磕头。
祝青臣叹了口气,拉着宇文恕到旁边去说话。
祝青臣道:“承安年纪还小,我还得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你可以等我吗?过一阵子我们一起去下个世界。”
宇文恕点点头:“我都可以。”
宇文恕指了一下他的脖子,祝青臣把挂在脖子上的竹哨扯出来。
“你不会又想说你是草原上最雄壮的……”
“不是。”
祝青臣吹了一下竹哨,一只雄壮的苍鹰飞来,在两人头顶盘旋。
宇文恕握着祝青臣的手,在他的胳膊上垫了一块厚厚的皮垫子。
再吹一声竹哨,苍鹰俯冲下来,准准地停在祝青臣的胳膊上。
宇文恕正色道:“要走的时候给我传信,有事情也记得给我传信。”
“嗯。”祝青臣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他,又问,“那你还记得我们的暗号吗?上辈子杀猪?”
“这辈子教书。”
“好。”祝青臣笑着朝他挥挥手,“拜拜。”!
第 122 章 废帝为奴(13)
13
北周和谈队伍离开了。
两国相约,交好百年,永不变更。
宇文恕继续做北周摄政王,祝青臣继续做南夏帝师,教导学生、处理政事。
闲暇时分,两个人用宇文恕的苍鹰通信。
没过几天,北周那边就传来消息。
说是宇文赞被陈寻扎了一刀。
回北周的路上,为了以防万一,宇文赞一直坐在囚车里,从来不出来放风。
一路上都是陈寻伺候宇文赞,负责他的吃喝拉撒。
一行人刚走到边界驿馆,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宇文赞不知怎的,打开了囚车。
但是他没跑,也没去找宇文恕复仇,而是准准地摸到了陈寻的房间里,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宇文赞一边掐,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都是你害的我,都是你骗我!都是你害得小承子不爱我了!”
他仍旧执迷不悟。
陈寻奋力挣扎,摸到枕头底下防身的匕首,狠狠地扎了宇文赞一刀。
宇文赞应声倒地。
士兵听见动静,赶过来的时候,宇文赞已经倒在血泊里了,陈寻也被掐得晕死过去。
经过大夫抢救,宇文赞活是活过来了,不过匕首正好伤到了他的要害,他的身体是大不如前了。
陈寻接连被掐了两次,好像是伤到了喉咙,原本就沙哑的嗓音雪上加霜,他竭尽全力发声,也只能发出像小鸟一样的叫声。
没过多久,一行人回到北周,宇文赞秋后问斩,陈寻则被发配去草原上放马。
至此,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
三年后的一个清晨。
祝青臣整理好官服,抱着官帽,走出英国公府。
二十出头的楚云扬驾着马车,等在门前。
见老师出来,他连忙跳下马车,朝祝青臣抱拳行礼:“老师,早。”
“嗯。”祝青臣微微颔首,踩上脚凳,随口问道,“你昨晚没在宫里?”
楚云扬如今是朝中最年轻的小将军,统领禁军,护卫皇城,时常要在宫中守夜,所以祝青臣这样问他。
楚云扬扶着老师上了马车,应道:“今天要上朝,昨晚就没在宫里。”
他帮老师掀开帘子,确认老师坐稳了,才放下帘子,坐在马车前,一挥马鞭,驾车向前。
二十出头的小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在朝堂上还敢跟自己爹呛声,偏偏在老师面前规规矩矩的。
这三年来,祝青臣每回上朝,都不用坐自家的马车,楚云扬和卫远轮流接送,节省了一大笔车马费。
祝青臣坐在马车里,随口问道:“马上又秋狩了,你和卫远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老师放心,都准备好了,我负责禁军,卫远负责祭祀,绝对没问题。”
“嗯。”祝青臣点点头,“老师老了,这些事情要你们这些小辈多操心了
。”
楚云扬瘪了瘪嘴:“老师才不老,都是借口。”
他才二十来岁,楚云扬也二十来岁,哪里老了?
祝老师总是借口多多,一会儿说自己身体不好,一会儿说自己老了,要多多休息。
朝政上的任何事情,总是老师示范一遍,就让他们自己去做。
祝青臣笑了笑,又问:“云扬,如果老师现在想去游历,你和远儿,还有陛下,可以……”
楚云扬一听这话就急了,猛地回过头:“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和小远今年都二十来岁了,陛下也十八了。这一年来,朝政上的事情我没有再怎么管,都是你们自己在办,怎么不可以?”
“就是不可以!”楚云扬大声嚷道,“我们还是小孩子呢!”
祝青臣扯了扯嘴角,表情复杂:“你自己说说,有一身腱子肉的小孩子吗?”
“怎么没有?我不就是!”
“好吧好吧,等秋狩完了再说。”
楚云扬嘀咕:“秋狩完了也不说。”
祝青臣从马车里伸出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揍死你。”
不多时,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守门禁军抱拳行礼:“祝太傅、楚将军。”
“早。”祝青臣掀开帘子,让他们检查。
就算是太傅和将军,也不能特殊对待。
检查无误后,楚云扬便驾着马车入了宫。
陛下尊师重道,特许老师的马车入宫,一直可以到大殿台阶下。
楚云扬把马车停稳,掀开帘子,把脚凳放好。
祝青臣下马车的时候,正好看见卫远过来。
卫远快步上前,作揖行礼:“老师。”
如今他也入朝为官了,就在陈老御史手下做事。
祝青臣微微颔首,欣慰地看着他:“嗯。”
祝青臣提起衣摆,走上台阶。
楚云扬和卫远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
来到大殿,几位老臣都已经到了。
大夏蒸蒸日上,几位老人家也精神矍铄,估计还能再扛十几年。
祝青臣走到他们之中,笑着同他们打了招呼:“老陈、老楚、老卫,早!”
陈老御史问:“小公爷前几日又病了?”
“嗯。”祝青臣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他从前几年就开始铺垫自己“体弱多病”的形象,来日换世界离开也有借口。
陈老御史握住他的手:“国家安稳,小公爷也要善自珍重。”
一行人正说着话,殿门外传来程公公的声音:“陛下到!”
祝青臣站好了,作揖行礼。
十八岁的萧承安穿着帝王礼服,从门外走进来。
经过三年的磨砺,萧承安成长得很快,已经颇有帝王气派了。
他走到高位上,坐下之前,问了一句:“太傅身体可好些了?”
祝青
臣出列:“回陛下,好些了。”
“那今年秋猎,太傅可愿一同前往?”
“臣不胜欣喜。”
“到时我给老师抓两只鹿……”萧承安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朕给老师抓两只鹿,给老师补补身子。”
*
今年秋猎和往年一样,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唯一不同的就是,祝青臣的三个学生比去年更高大了,也更爱往林子里钻了。
三个人一到猎场,就跟牛到了草原上、猴子到了香蕉林里似的,骑着马,一边怪叫,一边乱跑。
三个人整天在山林里游猎,野鸡野兔不知猎了多少,野鹿獐子也有。
祝青臣就坐在营地篝火旁边,看着他们像进货一样,一趟一趟地把林子里的猎物给运回来,堆在他身边。
“老师,野兔,给你做袄子!”
“老师,鹿茸,给你炖汤!”
“老师,鹿肉,给你烤着吃!”
不知不觉间,祝青臣就被无数个猎物包围了。
天都黑了,三个人还舍不得回来。
非要祝青臣派人去找,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回来。
夜晚,三个学生围坐在篝火边,给老师烤肉。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林中凶险,常有猛兽出没伤人,以后天黑了,就赶紧回来,别总是要人去找。”
三个学生乖巧点头:“是。”
忽然,楚云扬小声嘀咕:“何止有猛兽出没伤人啊?还有孤魂野鬼出没伤人呢。”
卫远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紧跟着道:“那可不?猎场里还有我们陛下宿世的姻缘呢,保不齐陛下就被抓走了。”
萧承安抬起头:?
“放……放肆!”
楚云扬和卫远连忙掩住嘴,离得远一点。
祝青臣抬起手,一人给他们来了一下:“放肆,怎么能这么说陛下呢?什么宿世的姻缘?那是宿世的仇怨!”
萧承安点头:“就是。”
“再说了,整日在猎场里的又不止陛下一人,真要有宿世的姻缘,那你们全都有。楚云扬,你今天抓了两头獐子,你和獐子有姻缘;卫远,你和野兔也有。”
两个学生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老师,我不和獐子!”
“我也不和野兔!”
祝青臣正色道:“那你们就不要打趣陛下。”
两个人闷闷地应了一声:“噢。”
萧承安坐在老师身边,朝他们“哼”了一声,抓起一把调料,洒在烤兔子上。
祝青臣撑着头,环顾四周。
篝火熊熊,文武百官分围坐在一块儿,其乐融融。
镇国公抱着胡琴,即兴表演一段草原弹唱:“天苍苍野茫茫——”
萧承安把烤好的兔子用刀切好,放在盘子里,放在祝青臣面前:“老师。”
“好,多谢。”
祝青臣随手拿起一条兔腿,
刚啃了一口,
镇国公就抱着琴走过来了。
“小公爷,来一首?”
楚云扬连忙要上前把他拉走:“爹,你喝醉了。”
祝青臣一抬手,把楚云扬给推开,然后举起兔腿,和镇国公一起放声歌唱:“嗷——”
——顾命大臣在唱歌。
三个学生坐在树桩子上,捂着耳朵。
“楚云扬,你爹唱歌咋没调呢?”
“老师唱歌不也一样?”
“胡说!老师唱歌好听的!”
“萧承安你可是皇帝,你金口玉言,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祝太傅举着兔腿唱歌,唱累了就啃一口,渴了就喝一口酒。
他抬起头,看见头顶苍鹰盘旋。
这是他和宇文恕之间的暗号。
看见苍鹰过来,他就知道,他该走了。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举着兔腿,吃了一大口,举着酒樽,喝了一大口。
回到位置上,楚云扬问他:“老师,你不唱歌了?”
“不唱了,累了。”祝青臣转头看向他,“云扬,你也别喝太多酒,等会儿带人去营地四周巡查一遍,不要松懈。”
楚云扬点头:“是。”
两个朋友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祝青臣又看向卫远:“小远也要盯着他们些,别总让他们四处游猎,忘了朝政。”
“是。”
“还有承安,虽说这次是卫老将军和陈老御史留下监国,但朝中发来的奏章,你也要抽空多看看。”
“是。”
三个学生都乖巧地点头称“是”,但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头,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师,要不你还是唱歌吧?忽然说这些,总感觉怪怪的。”
“噢,好。”祝青臣笑了笑,反应过来,“是不该在你们玩乐的时候说这些,那老师不说了。”
三个学生围坐在他身边,不谈朝政,只是一边喝酒,一边随口说着闲话。
“老师,我白日里在林子里看见有好几头獐子,我明日再去打给你。”
“好。”
“老师,你怎么不喝鹿血?我特意留的全尸,给你放血,那可是大补之物,对老师的身体很有益处的。”
“血呼啦的,喝不下。”
“若是老师真的想要归隐的话,太傅原本也是个闲职,我再帮老师把英国公府翻修一下,老师就在京城里归隐好了。”
“在京城算什么归隐?”
一行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天也晚了。
百官告退,各自回帐歇息。
三个学生喝了点酒,抱成一团睡着了。
祝青臣朝程公公招招手:“把他们三个送回去吧。”
程公公问:“那小公爷?”
“我在这里待一会儿,等会儿自己回去。”
“是。”
程公公带着侍从,把三个小孩带下去。
祝青臣一个人坐在树桩上,抬起头,看见天上盘旋的苍鹰,便拿出竹哨,吹了一声。
苍鹰飞到他面前,祝青臣从它脚下取出竹筒,拆开信件。
宇文恕就回复一个“好”
字,祝青臣瘪了瘪嘴,把字条投入即将熄灭的篝火中,对系统道:“走吧。”
系统看出他有点舍不得,便问:“要不多留一天?楚云扬不是说明天要给你打猎物吗?”
祝青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不行,快走,再不走我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这个世界和前几个世界不太一样,祝青臣在这里待了三年,整整三年。
他还收了三个学生!
要是这个时候,那三个学生冲出来,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让他走,他说不定得在这里待到死!
为了任务,他得马上走!
“好吧。”小光球发出幽幽的蓝光,“走了。”
*
在前往下一个世界之前,系统对祝青臣说:“臣臣,恭喜你,你已经成功经历了五个C级世界,还完成了一个联动任务!”
祝青臣期待地问:“有奖励吗?”
“当然!”系统语气微扬,“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去B级世界了!”
“哇!”祝青臣很捧场,并且继续期待,“B级世界有什么好处吗?”
“嗯……B级世界……”系统想了想,“故事更复杂。”
祝青臣:?
“世界类型更丰富。”
祝青臣:??
“渣攻更渣。”
祝青臣:???
“这算是什么奖励?你告诉我,这算是什么奖励?”
“厉害的对手,说明你也很厉害。”系统弱弱道,“你想啊,和废物对手交锋,说明你们都不怎么样,但是和厉害的对手交锋,说明你们水平都很高。”
祝青臣瘪了瘪嘴:“我宁愿我的对手都是废物,我横扫一大片,马上回家。”
“不要这样说嘛。”系统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一个好处!”
祝青臣保持怀疑态度:“什么?”
“进入B级世界,你就拥有选择权了。”
“选择权?”
“你可以根据世界标签,选择一个世界进入。”
系统铆足了劲,祝青臣眼前白光一闪,几个竹简在他面前飘来飘去,围着他转圈。
祝青臣简单看了几眼:“现实向?绝世好攻?成年人爱情?”
系统解释道:“这些都是小世界标签,你可以选择一个世界做任务。”
祝青臣抬着头:“看起来都不怎么好的样子,我看看。”
“慢慢看,不着急。”
“好。”祝青臣取下一支竹简,“深情攻?这个我知道,我去过的每个小世界,主角攻都很‘深情’。这个不好,是反话。”
他
马上换了一支:“非典型火葬场?估计也是反话,我去过的追妻火葬场就够离谱的了,再加一个‘非典型’,肯定是离谱加离谱。”
“唔……”祝青臣哪个世界都不想去,有点纠结。
忽然,他看见什么,眼睛一亮。
“这个!温柔爹系攻!”祝青臣一把抓住浮在空中的一支竹简,“统统,这个我没见过,都给人家当爹了,总不能太差吧?”
“‘爹系’不是给别人当爹的意思,你是不是太久没去现代世界了?”系统疯狂暗示,“要不然再看看?”
“不用看了。”祝青臣自信点头,“就选这个!”
熟悉的光羽飘到祝青臣面前,祝青臣微微抬起头,用额头接住光羽:“这里这里。”
光羽落在祝青臣额头上的瞬间,熟悉的失重感让他整个人往后倒去。
他摔在柔软的弹簧床上。
【书名:圈养竹马】
【时代:未来架空】
【标签:ABO,年上,青梅竹马】
【ABO:在未来世界,除第一性别(男女性别)外,还存在第二性别。第二性别由十四至十八岁时的分化决定,一共有三种性别——】
【Alpha:天生的领导者与支配者,智商体能超群】
【Omega:天生的孕育者,生育率高,不固定时间进入发.情期,释放信息素】
【Beta:天资平庸,社会的大多数,无信息素】
本书主角名为时燃。
时燃原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亲严肃,母亲温柔,一家人其乐融融。
时燃无忧无虑地长到五岁。
五岁这年,父母带他外出游玩,他们乘坐的星船突然遭到了虫族袭击。
父母为了保护他,把他藏进行李箱里,叮嘱他绝对不要出来,随后冲出房间,指挥其他人躲避。
等到护卫队赶到、把他从行李箱里抱出来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惨死在了虫族的触角下,血肉模糊。
小小的时燃趴在护卫队士兵的肩膀上,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眼前惨烈的场景,将这一幕深深铭刻在心底。
由于失去双亲,也没有其他家人,时燃将被送往福利院。
就在这时,沈家夫妇出现了。
原来时燃夫妇是退役的护卫军士兵。
也正是因此,他们在遭遇虫族袭击时,第一反应是把儿子藏起来,随后赶紧去帮助其他人。
沈家夫妇是他们的战友,他们听说了这桩惨案,还听说时燃要被送去福利院,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收养了他。
时燃就这样被他们带回了家。
下了星船,他站在豪华的庄园面前,扯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摆,抱着父母留给他的玩偶,胆小又局促。
沈夫人蹲下身来,温声安慰他:“小燃不用害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以后你也可以叫我们‘沈爸爸’和‘沈妈妈’,嗯?”
时燃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出现了。
沈夫人介绍道:“这是我和你沈爸爸的儿子,他大你十岁呢,你可以叫他‘哥哥’。”
少年在时燃面前蹲下,轻轻拉住他的手,体贴地说:“我叫沈修平,你要是不想叫我‘哥哥’,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时燃红着眼眶,声若蚊呐地喊了一声:“修平哥哥。”
“乖。”沈修平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温和,“既然你喊我一声‘哥哥’,那我就会一直保护你的。你放心,我会报考军校,把所有虫族都杀光,给你报仇,好不好?”
时燃被救下来之后,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怕他产生心理阴影,所以对虫族的事情闭口不谈,就算他主动提起,大家也总是说,是他记错了,他要快点把这件事情忘记。
终于有人向他提起这件事情,还说要帮他把虫族杀光,给他报仇。
时燃再也忍不住了,扑进沈修平怀里,大哭出声。
沈修平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不要哭了,哥哥会帮你报仇的。”
时燃就这样在沈家住了下来。
沈家夫妇对他很好,他的衣食住行,都和沈修平一模一样。
他和沈修平的关系也很好,他晚上睡不着、做噩梦梦见虫族的时候,总是沈修平安慰他,向他保证,自己会杀光所有虫族,为他报仇。
沈修平也按照约定,在十八岁那年,考上了帝国最好的首都军校。
三年后,沈修平以优秀毕业生的头衔,加入了护卫军,因为表现出色,一路高升。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变味了——
稍微懂事一点,时燃便明白过来,他不能只依靠沈修平帮他报仇,他要自己强大起来,自己为父母报仇。
可是,每次他这样说,沈修平总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有哥哥帮你报仇还不够吗?”
时燃一开始不懂,握着拳头,面色沉重地回答:“我要自己报仇,哥哥也帮我一起,报双倍的仇。”
后来再长大一点,他终于看出来了。
沈修平不高兴了。
他不知道沈修平为什么不高兴,他和哥哥一起并肩战斗,难道不好吗?
不过,既然沈修平不喜欢,他也就不再提了。
把这个愿望埋在心底好了。
可是,随着他慢慢长大,沈修平不高兴的时候越来越多。
——他和同学出去玩,回家稍微晚了点,沈修平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连灯也不开,一动不动地等着他,把他吓了一大跳。
沈修平说:“小燃,以后不要这么迟回家,哥哥会担心的。”
时燃小声说:“我已经给哥哥打过电话了。”
沈修平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温温和和地重复一遍:“可是哥哥会担心。”
——他晚上睡不着,和同学一起打游戏,沈修平看见他游戏在线,直接推门进来,问他为什么
不睡觉。
他说自己做了噩梦,沈修平便把他的游戏机拿走,直接把游戏退出,然后坐在他的床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心口,哄他睡觉。
时燃不太自在:“哥,你回去睡吧,我自己会睡觉的。”
沈修平还是那副温柔模样:“哥哥等你睡了再走。”
“可是……”
“可是哥哥会伤心的。”
——他和同学一起去看机甲展览,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第一次登上机甲驾驶座。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驱动机甲,驾驶舱就被沈修平强制打开了。
沈修平握着他的手腕,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把他从驾驶舱里拽出来。
时燃奋力挣扎:“哥,我同学还在……你放开我……”
沈修平的脸上没有一点儿怒气,从始至终都是温温和和的模样:“小燃,操纵机甲太辛苦了,你受不了的,哥哥都是为了你好。”
时燃就这样被带回了家。
他去找沈爸爸和沈妈妈,想要让他们管管沈修平。
可他们都不把这当回事。
他们说:“哥哥只是太关心你而已,你现在的成绩不算好,还整天跑出去玩。等你把成绩提上去了,你自己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哥哥只是说说而已,难道还能真的管你吗?”
时燃好像被说服了,他只能加倍努力地学习,加倍努力地钻研机甲。
按照沈爸爸、沈妈妈说的,只要他把成绩提上去,哥哥就不会担心他,也不会干涉他了。
终于,他考到了年级第一。
他放下心来,约着同学去了新的机甲展览。
结果,他又一次被沈修平抓回了家。
时燃第一次爆发了:“沈修平,我已经是年级第一了,我和你一样精通机甲,我不会受伤的!你凭什么干涉我?我就是想报考军校!我就是想操纵机甲!我就是想为爸爸妈妈报仇!”
沈修平温和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怒气:“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上战场的事情交给哥哥就可以了。小燃,你是想违抗哥哥吗?”
时燃砸烂了花瓶:“对,我就是想违抗哥哥,那又怎么样?!”
沈修平脸上怒气越来越重,他一把抓住时燃的手腕,把他丢进房间,反锁房门:“你好好反省一下。”
时燃疯狂砸门:“沈修平,你放我出去!你凭什么管我!”
时燃听见沈修平在房门口,给他的老师打电话:“对,小燃病了,很严重,需要修养一个星期,下周的护卫队讲座也没办法参加了,不好意思。”
时燃在门里大喊:“老师,我不要请假!老师,我要参加讲座!我要参加!”
沈修平一只手撑在门上,淡淡道:“我不是他的哥哥,我是他的……未婚夫。”
什么意思?沈修平这是什么意思?
一道晴天霹雳,砸在时燃的头上,把他整个人都砸懵了。
他没有父母教导,从小到大
,沈修平和他搂搂抱抱,和他一起打游戏、哄他睡觉,沈爸爸和沈妈妈都会笑着说,他们兄弟两个关系真好。
对,兄弟,他们应该是兄弟才对。
沈修平怎么会是他的未婚夫?
他怎么会是沈修平的童养媳?
不对,一定是沈修平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他已经长大了,沈修平对他的这些控制,都是不正常的。
不让他和同学一起玩、不让他和同学去看机甲展、不让他去同学家里过夜,都是不正常的!
根本不是兄弟情深!不是!
时燃忽然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他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快要窒息。
这时,沈修平帮他向老师请了假,推开门进来,见他跌坐在地上,伸手要扶他。
时燃尖叫一声,迅速躲开了。
时燃脸色潮红,没有力气地靠在墙边。
沈修平见他这副模样,皱了皱眉:“小燃,你要分化了。”
分化?!
时燃猛地睁大眼睛。
不!他不要分化!他不要分化成Omega!
要是分化成Omega,他就真的变成沈家的童养媳了,他不要!他不要!
沈修平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
沈修平碰了碰他的脸颊:“小燃安心分化成Omega,哥哥上战场的时候,小燃就在家里等哥哥。”
不!绝不!
时燃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和分化做抵抗。
没多久,时燃就彻底昏死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沈修平就守在他床边,脸色阴沉。
沈爸爸和沈妈妈也在,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时燃哑着嗓子问:“我分化成什么了?”
沈妈妈安慰他:“没关系的,小燃,分化成Beta也很好,不会被信息素干扰。”
时燃松了口气,倒在枕头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太好了,他是Beta。
沈修平绝对不会娶一个Beta,而且,军校也有很多专门为Beta设置的专业。
太好了,太好了。
沈修平忽然开了口:“小燃,医生说,你这次分化受了太大的刺激,需要在家里修养。”
时燃心中咯噔一下,看向沈修平。
沈修平温声道:“哥已经帮你向老师请了长假,从今天开始,你要留在家里。”
时燃急急道:“我可以上学的!我是Beta,我没有任何问题!”
“哥会帮你请一个家庭教师,上门来教你学习,你放心,你的功课不会落下的。”
听见他这样说,时燃这才松了口气。
太好了,沈修平已经彻底放弃他了,不会再把他当做未婚妻了。
沈父沈母也道:“
小燃放心,
家庭教师比学校里的老师教得还好,
不会耽误功课的。”
“嗯。”时燃用力地点了点头,又一次对未来燃起期待。
直到,他的家庭教师上门。
那是一个娇弱的贵族Omega,像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小花,负责教授——
插花、茶艺、厨艺、乐器,以及贵族社交礼仪。
时燃这才知道,他被骗了!
沈修平根本没有放过他,就算他分化成了Beta,沈修平依旧想把他培养成完美的妻子。
而沈爸爸、沈妈妈的脸色难看,也不仅因为他分化成了Beta,更是因为沈修平执意要娶一个Beta!
时燃试图反抗、试图逃跑,可每次都被抓回来。
他被保镖压在家庭教师的面前,了无生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将桌上的鲜花插进花瓶里。
沈修平从身后抱住他,和以前一样,温柔地喊他“小燃”。
沈修平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他这么弱小,年纪这么小,还是个Beta,怎么可能驾驭得了机甲?怎么能上战场?
——年级第一只是暂时的,学校里的学习不值一提,他对战场上的世界根本不了解,哥哥给他选的路才是最好的。
——他只需要嫁给哥哥,在哥哥的身后,帮哥哥料理家务,看着哥哥上战场杀敌,也算是一种复仇。
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沈修平给时燃报名了六月份的统一考试。
沈修平说,等成绩出来后,时燃就会知道,Alpha和Beta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时燃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Alpha。
时燃憋着一股劲,让同学把复习资料发给他,白天学礼仪,晚上就躲在被窝里,认真复习。
考试这天,沈修平跟考场打了招呼,亲自陪他去考试。
时燃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考上了,你就让我去读军校。”
沈修平依旧温和,却刻意忽略他的话:“进去随便玩吧,玩够了再回家。”
时燃坚持:“如果我考上了,你就让我去读军校。”
沈修平皱了皱眉,随口应道:“如果你没考上,就不许再胡闹。”
考试分为笔试和实操,实操是需要驾驶机甲的,时燃碰都没碰过机甲,怎么可能通过考试?
时燃拼尽全力参加考试,严格按照书上说的去做。
他忐忑地等待了一个月。
可是他什么都没等到,成绩单、录取通知书,什么都没有。
沈修平拿着一张“机甲赔偿单”,递给他。
他们说,时燃在实操的时候,把考场的机甲弄坏了,需要他赔偿。
他没有钱,所以是沈修平代付的。
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
时燃记得清清楚楚,他没有,他没有弄坏机甲,他都是按照书上写的操作的,他走的时候,机甲还是好好的。
他
联系考场,联系领导,联系有关部门,想要申诉。
可是每个人都这样说,是他弄坏了机甲,所以他没有考试成绩。
是他搞砸了一切,他是历届考试以来,唯一一个没有成绩单的学生,他应该为此感到耻辱,他应该安心接受家人为他安排的一切,不要再妄想,不要再作妖了。
直到最后,时燃也开始怀疑自己。
或许……真的是他弄坏了机甲呢?
沈修平从始至终都坐在旁边,看着他胡闹。
他温和地抱住时燃,吻了吻他的鬓角:“小燃,你试过了,你不适合驾驶机甲,哥哥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想让你难过,才不让你去的。”
时燃死心了。
或许……他真的不适合上战场吧?
在沈修平的安排下,他们结了婚。
就像沈修平描述的那样,沈修平上战场,他留在家里,照顾父母,和其他将军的配偶一起插花喝茶,等待他们的丈夫归来。
书里书外,所有人都说,沈修平是个绝世好男人。
沈修平性格温柔,和时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天底下最了解时燃的人。
就算时燃一开始是个“小作精”
,作天作地,想一出是一出,沈修平也一直包容他,站在原地等他回头。
就算时燃分化成Beta,沈修平也没有嫌弃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其他更优质的Omega。
沈修平为了娶他,不惜与父母对抗,独自面对父母的压力与时燃的胡闹,从不退缩。
在时燃闹得最凶的时候,沈修平也没有凭借Alpha的武力强迫他,更没有囚.禁他,一直把两人最美好的第一次留到了结婚后。
甚至时燃作为难以生育的Beta,沈修平竟然在三年内就让他怀上了两胎。
沈修平是有别于法制咖渣攻的温柔苏攻,是从他们之中脱颖而出的绝世好攻,是全帝国公民集体投票,最想嫁的上将Tp1。
沈修平爱时燃,深入骨髓。
所有人都这样说,到了最后,时燃自己也这样说。
嗯,时燃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Beta。
他去参加了厨艺考试、茶艺考试,在一群Omega中脱颖而出。
沈修平以他为荣,握着他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带着他在宴会上穿梭,满眼欣慰地看着他周旋社交,像是看着自己辛勤培育的玫瑰盛放。
只是……为什么在沈修平书房最深处的抽屉里,发现自己真正的成绩单时,时燃还是会泪流满面呢?
——《圈养竹马》
【宿主任务:成为时燃的家庭教师,帮助时燃完成梦想】
【世界难度:B级】
【任务奖励:生命值5点】
祝青臣:???
“温柔在哪里?啊?不是说是温柔爹系攻吗?”
系统说:“根据统计,全文出现‘温柔’2561次,‘温和’1293次,‘温声’561次,都是形容沈修平的。”
“纸上写几个温柔他就真温柔了?那我在纸上写几个‘钱钱钱’,我就是小富翁了?”祝青臣捂着脑袋,“我早该反应过来的,火葬场文里的‘温柔’和‘深情’一样,都是骗人的。嗷,头好痛——”
“深情且渣、温柔但渣,都是火葬场高频词汇。”系统挪到他身边,帮他揉揉脑袋,“我都让你再考虑一下了。”
祝青臣趴在床上,用脑袋哐哐砸枕头。!
第 123 章 ABO成绩被改(1)
1
祝青臣受不了了!
B级世界比C级世界还恶心,C级世界是明明白白地恶心人,B级世界是暗戳戳地恶心人!
他趴在床上,用脑袋哐哐撞枕头。
系统陪在他身边,有些无奈:“臣臣,不要生气了嘛,铁头功也不是你这样练的。”
祝青臣没有理会它,继续撞枕头:“就要练!就要练!”
“……那你练吧,又没有不让你练。”
“那我就不练了!”
祝青臣一把抓起鹅毛的枕头,盖在自己的脑袋上。
系统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系统让他做,他偏不做!
系统挪到他身边,用小屏幕隔着枕头摸摸他的脑袋:“来都来了,还是你自己选的。”
祝青臣探出脑袋,纠正它:“我选的是‘温柔爹系攻’,不是‘披着温柔外皮,独断专行、自以为是的渣攻’。”
系统安慰他:“在火葬场文里,很多用来形容主角攻的词,含义都是会变的,你以后就懂了。”
祝青臣深吸一口气,丢开枕头,从床上坐起来。
他打起精神,抓着头发,环顾四周。
房间布置比他在现代的房间豪华一些,柔软的羊毛地毯、墙上蜡烛样式的壁灯,还有仿真壁炉。
祝青臣低下头,身下是柔软的弹簧床,鹅绒的被褥和枕头。
他伸出手,扯了扯身上纯棉的白色睡袍。
系统解释道:“你在这个世界是一个没落贵族家的Omega,从小刻苦学习贵族礼仪,熟练掌握厨艺、茶艺等技能,好为你未来的Alpha和家庭服务。”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一脸迷惑,什么服务?服务什么?
“你被树立为帝国所有Omega的标杆,你是帝国花园里开得最灿烂的玫瑰花,你是帝国所有Alpha投票选出的最想娶的Omega第一名。”
祝青臣又往另一边歪了歪脑袋,这又是什么东西?什么玫瑰花?
“沈修平为了管教时燃,特意花重金,聘请你为家庭教师,给时燃上课。”
祝青臣默默地举起手:“统统,我有一个问题。”
“臣臣同学,请说。”
“为什么科技越发达,思想反而越保守?为什么这个未来世界,比我们的古代还保守?为什么现代世界没有贵族,未来世界反倒有贵族?这不符合社会的发展规律。”
“这个问题……”系统用算法分析了一下,“你可以理解为,现在是战时特殊情况。”
祝青臣一脸“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瞎掰”的表情。
系统继续道:“帝国外有虫族入侵,需要最大化利用人口资源,才能够抵御强敌。你们古代不是也有鼓励人口增长的策略吗?”
“最强大的Alpha占据统治地位,成为贵族。而Omega拥有生育能力,和Alpha结婚,养育后代,也可以成为贵族
。他们的后代基因更强,
因此不断巩固贵族的统治地位。”
“而Beta,
体能智力不如Alpha,也不像Omega一样拥有生育能力,虽然人数最多,却是社会最底层。”
祝青臣又一次举起手:“可是他们人最多啊。”
“Beta人虽然多,但是体力智力都不如Alpha。”
“就算Alpha可以以一当十,那总不能以一当百、以一当千吧?”
“他们可以用精神力控制机甲,一旦启动机甲,就不只是以一当千了。”
“噢……”
祝青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新的世界观,具体哪里怪,一时间还想不出来。
反正他觉得这个社会的运行逻辑不太正常。
祝青臣回过神:“那李……大反派呢?他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暂时没有检测到红色系统的存在。”
“好吧。”祝青臣有点失落。
“以后总能遇到的。”系统安慰他,“你快点睡觉吧,明天就要去沈家了,养足精神,打场硬仗。”
“好。”祝青臣把枕头摆好,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系统飞到开关旁边,帮他把灯关了。
过了一会儿,祝青臣烦躁地翻了个身。
系统知道他睡不着,便问:“臣臣,你想听安眠曲吗?”
“不想。”祝青臣摇摇头,“《喜羊羊与灰太狼》有连载到未来吗?”
“没有。”
“那《熊出没》呢?”
“没有。”
“《汪汪队》?”
“也没有。”
“烦死了。”祝青臣蹬了一下脚,用被子蒙住脑袋,“好东西不流传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反倒流传下来了。”
系统悄悄钻进他的被子里,小声说:“但是我可以偷偷给你放一集。”
*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祝青臣的大床上。
系统举着小喇叭,在他枕头旁边蹦跶:“臣臣,起床!”
祝青臣抱着被子,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起来,扒拉了两下头发:“知道了,不要一直喊。”
“你一点都不符合人设,哪有玫瑰花会把头发睡得翘起来?”
祝青臣没有理它,滑下床铺,钻进卫生间洗漱。
系统跟在他身边,继续絮絮叨叨:“哪有玫瑰花龇着牙刷牙的?哪有玫瑰花刷牙的时候哼哼唧唧的?哪有玫瑰花……”
祝青臣举起水杯,含着一大口水,转头看它。
——你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就发射了!
系统躲到毛巾后面:“哪有玫瑰花朝着系统喷水的?”
祝青臣转回头,把漱口水吐到洗手池里:“啊噗——呸呸呸——”
洗漱完毕,祝青臣把
小光球拧成一朵玫瑰花,然后下楼吃早饭。
B级世界难度提升,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处境都不是很好。
他是什么娇养的玫瑰花,家族利用他,帝国也利用他。
祝家是没落贵族家的Omega,家族不顶事,全都指望祝青臣能够嫁入权贵之家,好振兴整个家族。
而帝国为了更好地驯化其他Omega,将他树立为标杆,号召所有Omega向他看齐。
帝国甚至奖励给他一套上城区的别墅,还给他配备了管家、佣人和司机。
正好这时,祝青臣走到餐桌前,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帮他把椅子拉开,围着白围裙的佣人帮他把餐盘盖打开。
祝青臣心里清楚,这些人的存在,不仅是为了看管他,监督他的一举一动,也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只要你们和祝青臣一样听话,成为和他一样温顺的Omega,你们也可以获得和他一样的待遇,翻身做贵族。
祝青臣翘着小拇指,端起牛奶杯,抿了一小口。
优雅!端庄!
系统幽幽飘过:“做作……幼稚……”
“”
“嗯。”祝青臣放下牛奶杯,点了点头,“沈修平上将请我去做家庭教师,教导他的弟弟。”
管家似是随口道:“沈上将的弟弟,前几天好像刚分化成了Beta。”
祝青臣笑着,温和地应道:“我还没有见过他呢。”
“那祝先生什么时候从沈家出来?司机需要在门口等候吗?”
“第一次上课,我也说不准。到时候通讯器联络吧。”
“是。”
祝青臣不喜欢帝国的监视,但他心里清楚,这些员工都是无辜的。
他们不过是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就算他们不问,也会有其他人来问。
只要不过分窥探他的隐私,祝青臣随便回答两个问题,让他们能够交差,还是能够做到的。
祝青臣想了想:“麻烦帮我准备一个大一点的书箱,我想带一些教材过去。”
“是。”
打发管家和佣人去准备上课要用的东西,餐厅里只剩下祝青臣一个人。
他端着牛奶杯,仰起头,开始“吨吨吨”。
觉得牛奶不够甜,他又夹了两块方糖,丢进杯子里,摇一摇。
他用叉子叉着面包,蘸了蘸牛奶,张大嘴巴,一口吃掉,还吩咐系统:“老统子,再放一集动画片来看看。”
系统哽住:“不愧是你,臣臣,带刺的玫瑰,真的很野。”
吃完早饭,祝青臣从书架上挑了几本Omega养成系列书,塞进书箱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出门。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他出来,从他手里接过东西,帮他打开车门:“祝先生,请。”
祝青臣礼貌微笑:“谢谢,麻烦你
了。”
祝青臣坐进车里,转头看向车窗外。
未来世界和现代世界又不一样。
拥有冰冷外观的高楼大厦,天上漂浮着长途出行的轨道星船、各色飞行器。
他所乘坐的汽车,反倒是最平平无奇的交通工具。
祝青臣刻意坐得端正,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白西装。
和之前的世界不一样,他现在不是正式教师,他只是被沈修平请去管教时燃的家庭教师。只要沈修平看出一点端倪,随时可以把他辞退。
但这又是他能接触时燃的唯一一个机会。
所以今天,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留在沈家。
*
不多时,车子在沈家庄园门前停下。
车子停稳,祝青臣刚准备打开车门,一个少年迅速迎上前,帮他开了门,清清爽爽地喊了一声:“老师好!”
祝青臣转头看去,微笑着应了一声:“你好。”
时燃今年才十六岁,因为刚刚分化,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是语调上扬,带着十足的少年气。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家里给他请的老师是谁,下意识觉得和学校里的老师是一样的,所以他十分期待,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可是在看见祝青臣的时候,时燃整个人愣了一下,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的光晃了晃。
“帝国玫瑰花”的宣传在外,时燃就算不关心这些事情,但也见过祝青臣的照片。
他的老师怎么会是他?
他……他能教什么课程?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了。
时燃就这样堵在车门前,呆呆地看着祝青臣。
沉默了一会儿,庄园前,穿着上将制服的男人上前,扶着时燃的肩膀,把他从车门前拉开。
男人温声道:“小燃,你挡住祝老师下车了。”
祝青臣从车里出来,看了一眼男人。
男人穿着制服,面白如玉,看起来温温柔柔,不像是军队里的将领,浑身杀气,反倒像是文职角色,满身的书卷气。
看来这就是沈修平了。
难怪会骗到书里书外一群人。
沈修平朝他伸出手:“祝老师,幸会。”
祝青臣同他握了握手:“沈上将,幸会。”
沈修平微笑道:“我这个弟弟有点顽劣,要麻烦祝老师管教了。”
祝青臣点点头:“我会尽力。”
“好。”
他们两个说的话云山雾罩的,时燃根本就听不懂。
他很想打断他们,问问祝老师究竟要教他些什么课程,可是他不能这么没礼貌。
他只能忐忑地等在一边,找机会问问题。
可是沈修平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沈修平直接把祝青臣请进庄园里,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时燃原本以为,授课地点是在他的房
间。
可是没想到,
?_[(,
他越来越不安。
他好几次想开口询问,却总是被沈修平打断。
终于,他们到了玻璃花房里。
沈修平笑着对祝青臣道:“祝老师,东西都准备好了,您可以开始上课了。”
祝青臣微微颔首:“好的。”
花房里,两三排架子上,摆着的都是鲜花,香气扑鼻。
长长的木桌上,也摆着各式各样的鲜花与花瓶。
都是插花用的东西。
时燃顿觉不妙,连忙回过头,故意吩咐佣人:“快!把我房间里的书本都拿过来!老师要给我上课了!”
现在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佣人应了一声“是”,刚转过身,准备去取书。
忽然,沈修平开了口:“不用了。”
佣人自然更听他的话,马上就停下了脚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时燃不自然地笑道:“哥,老师要给我上课,不拿书怎么行?那我自己去拿……”
“不用了。”沈修平转过头,神色温和,“祝老师不是来教你念书的,祝老师是来教你插花和茶艺的。”
怎么会这样?
时燃猛地回过头:“沈修平,你之前不是这样说……”
沈修平淡淡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跟着老师学插花。”
他转过头,故意对祝青臣道:“祝老师,不好意思,我这个弟弟实在是顽劣,之前说得好好的,他想学插花,请您来教他,不知道怎么的……”
他在骗人!
时燃大喊出声:“我没有!我没有想学插花!不是我想学插花!”
沈修平微微压低声音:“小燃,不可以在祝老师面前没有礼貌。”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祝先生,我没有不礼貌的意思,我真的不知道您是来教我插花的,我以为……我以为……”
时燃太着急了,急着给自己辩驳,急着向祝青臣道歉,急得脸都红了。
反倒是沈修平,一副从容自在的模样。
两相对比,看起来还真像是作天作地的熊孩子弟弟和一直包容他、为他操碎了心的好哥哥。
若不是祝青臣知道内情,恐怕也会被他们骗了。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时燃:“我知道,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时燃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祝青臣。
他没想到,祝青臣竟然会相信他。
他吸了吸鼻子,平复好心情:“祝先生,我前几天才刚刚分化,我是Beta,医生说我需要在家里休养,所以我才没有去上学。”
“我以为祝先生是来教我学校里的东西的,我不知道祝先生是来教我插花的,对不起,是我的错,但我真的不想学插花,对不起,害得祝先生白跑一趟!”
时燃很实诚,弯下腰,给祝青臣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
但他从始至终喊的都是“祝先生”,
“”
??[,
还很较真。
沈修平唯恐课程有变,沉下脸色,喊了一声:“祝老师……”
祝青臣微微颔首:“沈上将放心,看起来时少爷的问题很严重,我会留下来教导时少爷的。”
时燃怔怔地看着他,只是强调:“祝先生,我是Beta……”
祝青臣温婉地笑着:“是Beta的话,也可以学习插花呢。”他转过头,对佣人道:“把时少爷需要的书拿过来吧。”
时燃顿觉不妙:“祝先生……”
沈修平也觉得不对劲:“祝老师?”
祝青臣维持着脸上淡淡的笑容:“我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让时少爷如此魂牵梦萦。”
不多时,佣人便捧着几本大部头过来了。
有时燃在学校的教科书,还有他自己买的机甲珍藏图册。
祝青臣拿起一本,随手翻了翻,然后皱起眉头,把书本丢还给佣人,娇纵到不可一世:“拿去丢了。”
时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祝先生,这是我的书,是我的东西!你没有权力处置我的东西!”
祝青臣正色道:“这是Alpha应该看的书,虽然你是Beta,但你还是沈家的童养媳,你应该多看看Omega养成教科书。我都带过来了。”
祝青臣把自己带来的书箱放在桌上,打开箱子,把里面的食谱拿出来,如数家珍:“这本是中餐食谱,松鼠鳜鱼、菠萝咕咾肉、清炖鸽子汤,好吃的。这本是西餐食谱,惠灵顿牛排、香煎鹅肝,也是好吃的……”
吸溜——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抬起手,碰碰嘴角。
还好,没流口水。
“什么鬼东西?我才不看!”时燃气急,直接打断他的话,伸出手,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本全部推翻。
沈修平一把按住他的手,很是用力,牢牢地把他按住:“小燃,祝老师也是为了你好,不许无礼,你是沈家的人。”
他又转向祝青臣,假意求情:“祝老师,小燃之前都没学过插花,理解错了,有点抵触是正常的,您可以循序渐进,慢慢来。”
祝青臣别过头去,一言不发,仿佛被时燃气得不轻。
沈修平又喊了一声:“祝老师?”
祝青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道:“那好吧,食谱就先不看了,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书必须没收!”
时燃震惊:“凭什么?!”
“就凭你还不会插花!”祝青臣振振有词,“等到你学会了所有课程,你才有看闲书的资格!”
“这不是闲书!”时燃大声反驳,“祝先生,帝国上下抗击虫族,我看的都是机甲说明书,你怎么敢说大家看的都是闲书?”
“对一个即将嫁人的Beta来说,这就是闲书。”祝青臣抬头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等你熟练掌握所有课
程,说不定我高兴了,会把这些书撕下来还给你,作为奖励。”
“你……你不许弄坏我的书!”时燃脸涨得通红,气得跺脚,“不许!”
祝青臣又看向沈修平,同样没好气道:“沈上将还不离开吗?这是专属于Omega和Beta的课堂,你一个Alpha站在这里,这是合适的吗?”
沈修平道:“我只是担心……”
“如果担心的话,沈上将派几个保镖守在门口就可以了。”祝青臣正色道,“但我不希望他们闯到我的课堂里来,打扰我上课,毁坏我的名声!”
祝青臣俨然一副“良家Omega”的模样。
在沈修平看来,这就是教导时燃最好的老师,温顺知礼,能够照顾家里,也一定能将时燃培养成合格的“小妻子”。
这样想着,沈修平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花房里,只剩下祝青臣和时燃两个人。
时燃被气坏了,胸膛起起伏伏,窜到旁边去,一把将架子上的鲜花全部推翻:“我不会学插花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哗啦”一声,架子都倒了,鲜花散落满地。
他龇着牙,连头发都竖起来了,活像是一条被激怒的小狗,对着祝青臣嗷嗷叫:“你不是很娇弱吗?你竟然还敢跟我单独待在一起,你不怕我把你揍一顿吗?我会打人的,我打人很痛的!”
守在外面的保镖刚推开门,就被祝青臣喝止了:“不许进来!让他摔个够,我还没有见过这么暴躁的Beta,竟然敢威胁老师!”
保镖只能默默地退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祝青臣看了一眼时燃,拿起那些教科书和机甲书。
时燃扑上来要抢:“这是我的……”
祝青臣闪身躲开:“现在是我的了。”
祝青臣推开他的手,把书本全部塞进自己的书箱里。
时燃一把抓起桌上的食谱,狠狠地摔在地上:“还给我!我不学插花,也不学煮饭!不学!”
祝青臣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下,轻声道:“我会把书本内容拍成照片带过来,你想看哪几页,可以提前告诉我。”
时燃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
祝青臣瞧了他一眼,淡淡道:“继续啊。”
时燃犹豫了一下,听话地朝桌上的花瓶伸出手:“噢。”!
第 124 章 ABO成绩被改(2)
2
时燃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帝国典范Omega,怎么会对他说这种话?
一定是他听错了,一定是祝青臣的缓兵之计!
时燃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哐当”一声,把桌上的花瓶推到地上。
沈修平还是了解他的,知道他明白过来之后,一定会又哭又闹。
所以他特意从护卫军里抽调了几个士兵,作为保镖,看住时燃。
玻璃花房里的花架花瓶也都是木制铜制的,摔不烂,足够时燃随便打砸。
时燃嚷道:“我不学!不学!”
在时燃的掩护下,祝青臣轻声道:“如果我刚才不那样说,我就没办法留下来。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时燃刚准备大喊“我不信”,祝青臣伸出手指,朝他“嘘”了一声,他便下意识收敛了声音。
时燃用气声道:“我不信,你是骗我的,你想先稳住我,骗我进套,我才不信。”
祝青臣正色道:“我知道你父母,他们都是很好的战士,我是来帮你的。”
“哐当”一声,时燃整个人重重地砸在祝青臣面前:“你不许提我父母!你要我学插花,就说插花的事情,不许提他们!”
父母是他的底线,他不准任何人冒犯他们。
“对不起。”祝青臣认真地向他道歉,“但是现在,你只能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想骗我学插花,你想让我习惯这些东西!”
“沈家已经帮你办理了长期休学,你还没成年,没有监护人的允许,你不能擅自回到学校上课,也不能离家出走。”
时燃咬着牙,低声道:“那我可以去报警,警察总可以……”
“他们没有撒谎,你确实因为分化,身体不是很好,需要在家休息。沈家的家庭医生,还有外面的佣人保镖,都可以证明你的状态不好。”
“那我……”
“沈家不可能让你重新回去上学,你现在哭闹,能达成的最好结果是什么?无非是换一个家庭教师。你一直哭闹,沈修平就一直给你换家庭教师。”
祝青臣定定地看着他:“就算你认为我是骗你哄你的,至少我还愿意帮你。再换几个,说不定他们连哄都不愿意哄你。”
时燃说不出话来,好像是这样的。
“你可以暂时相信我,作为交换,我不会把我们今天的对话告诉沈修平。”
“另外,我会把你的书本全部保存好,明天我会把书页拍成照片带给你看。”
“三天之后,我会带你出门,让你操纵军用机甲。”
一听见这句话,时燃猛地抬起头,眼睛都亮了。
祝青臣前面说的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有最后一件。
时燃只在展览上见过几次民用机甲,上去一秒钟,就被沈修平拽出来了。
军用机甲,他连见都没见过,祝青臣竟然说可以让
他操纵军用机甲!
就算笃定祝青臣是在骗人,时燃也不免有些心动。
他努力稳住情绪,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激动:“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你怎么能接触到军用机甲?”
“我自有我的门路。”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只是三天而已,为什么不试试呢?我敢说,天底下没有比我更适合你的家庭教师了。”
“好……”
时燃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先答应了。
祝青臣笑了笑:“乖。”
时燃收敛了满身的尖刺,只有嘴巴还是硬的,不自然地强调:“我不会认真学插花的,我学不会。”
“但我会是个好老师。”祝青臣淡淡道,“先把你推翻的东西全都扶起来吧。”
“噢,好。”
时燃站起身,乖乖地把自己推倒的花架花瓶全都扶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鲜花给抱起来,吹一吹鲜花上的灰尘。
他虽然生气摔东西,但也没有对这些花做什么。
他心里清楚,和这些花没有关系。
祝青臣挑选了一个铜制的长颈花瓶:“为了降低沈修平的警惕,我建议你先忍耐几天,小不忍则乱大谋。”
时燃心里不服气,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全都对!
时燃把所有东西多收拾好,在他面前乖乖坐下,认真地观察了一下祝青臣手里的花瓶,然后拿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放在自己面前。
祝青臣抬头看了一眼,给他换了一个花瓶:“我用的是这个。”
时燃接过花瓶,应了一声:“谢谢。”
祝青臣在古代只看过几本有关插花的闲书,知道几句“上轻下重”“上散下聚”的口诀,不算行家。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插花是怎么样的,就随便弄一弄。
怎么好看怎么来。
祝青臣斟酌着,从花架子上取出一枝白玫瑰。
时燃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他面前,学着他的样子,也拿了一枝花,塞进花瓶里。
祝青臣笑着道:“插花本身是一件好事。只是在战争时期、在沈家,这件事情显得格格不入。反正现在必须要演戏,或许你可以试试欣赏一下这些花朵呢?”
时燃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但我忍不住,我……”
他刚张了张口,却又想起,自己和祝青臣才刚刚认识。
他不该这么快就向祝青臣倾诉一些事情。
万一……万一他是被沈修平收买的呢?
祝青臣笑了笑,并不介意。
他也没想过只用一天就完全取得时燃的信任。
祝青臣伸出手,拨了一下时燃面前的花枝:“这样。”
时燃又闷闷地应了一声:“谢谢。”
*
祝青臣在沈家庄园待了一上午。
将近正午,管家在外面敲门:“祝先生、时少爷,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稍
等。”
祝青臣应了一声,小声问时燃,“你明天想看什么书?哪几页?我拍给你看。”
“我……”时燃没有想到,祝青臣竟然是说真的。
祝青臣把花瓶往前一推:“不想看书吗?那我就……”
时燃连忙道:“我想看《机甲百科》,第五章和第六章!”
“好,我知道了。”祝青臣点点头,“走吧,去吃饭。”
“是。”
祝青臣站起身,时燃跟在他身后。
在祝青臣推门出去的时候,时燃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老师。”
他还是不想学插花,但他承认祝青臣是他的老师了。
“不用客气。”祝青臣推开玻璃门,对管家道,“麻烦把桌上的书箱和插花艺术作品送到我的车上,我要带走。”
“好的。”
时燃眼睛一亮,忍不住回头看看自己忙活一上午的成果。
原来他也能做出艺术作品吗?老师还要把他的作品带走……
下一秒,祝青臣又淡淡道:“至于那个人造杂草,送到你们时少爷的房间里,让他自己看看,反省一下。”
时燃哽住:“……”
他……他弄的也没有这么糟糕吧?
他都是一步步跟着老师来的啊!
等他回过头,祝青臣已经走远了。
时燃连忙追上去:“老师,我感觉我弄的和你弄的差不多啊。”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差……差不多吧?”
“差太多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登上台阶,来到餐厅。
沈家父母外出旅游去了——估计是一时间无法接受时燃分化成Beta,无奈沈修平又执意要和他结婚,所以干脆躲出去了。
沈修平要在军部上班,中午在工作餐厅吃饭,也不回家。
偌大的餐厅里,只有祝青臣和时燃两个人用餐。
祝青臣展开纯白的餐巾,垫在盘子底下,假模假样地教导时燃餐桌礼仪。
时燃也安安静静地跟着学。
毕竟花丢到地上,还可以再捡起来继续用。
食物丢到地上,就没办法再捡起来吃了,不能浪费粮食。
管家和佣人就站在旁边。
教了一会儿,祝青臣像是被气到了,放下餐具,拍了一下时燃的手背:“你自己看看你做的是什么?”
时燃一脸委屈:“这不是和老师做的一样吗?”
“哪里一样了?你那个小鸡爪哪里一样了?”
“我不是小鸡爪!你……”
眼看着祝青臣和时燃要吵起来了,管家连忙上前要劝架。
“祝先生……”
祝青臣一转头:“你们谁都不许求情,出去!”
“是。”管家带着所有人,忐忑地退出餐厅,把门关上。
时燃抬着头,天不怕地
不怕地看着祝青臣。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下一秒,祝青臣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粒塞进嘴里,还招呼时燃:“吃饭吧。”
时燃愣了一下。
祝青臣见他呆呆的,故意问了一句:“这么多人看着,你吃得下啊?”
时燃摇了摇头。
“所以我把他们打发出去了啊。”祝青臣正色道,“你要习惯,在你们家里,学会演戏,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嗯。”时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祝青臣又夹了一块牛肉粒:“这个好吃,多吃点。”
“好。”
祝青臣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稍稍提高音量,忽然冒出一句:“我今天非要把你这个鸡爪给掰过来!”
时燃被他吓了一跳,筷子上的菜掉在碗里。
祝青臣一边吃,一边“教训”他,完全不影响发挥。
时燃看着他,抿了抿唇角。
就……
帝国玫瑰好像根本不是宣传上的那个样子。
*
吃完午饭,再小坐一会儿,祝青臣便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祝青臣叮嘱他:“你不要一下子变得太温顺,该闹还是闹一闹,不会引人怀疑。”
“好。”时燃点点头,“我记住了。”
就算祝青臣不说,他也是要继续反抗的。
他把老师送上车,目送车子远去。
等到完全看不见车子,时燃才回了房间。
他的书桌空空荡荡,有关机甲的书都被清空了,只有他今天上午插花的花瓶摆在上面。
时燃把门关上,坐在书桌前,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祝青臣。
毕竟祝青臣名声在外,还是沈修平请来的。
可是祝青臣说的也对,除了他,他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的了。
沈家父母信不过,沈修平才是他们的亲儿子,不论发生什么,他们永远都会偏向沈修平。
沈修平也信不过,就算他分化成了Beta,沈修平也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别无选择,只能暂时相信祝青臣。
当然,还有他自己。
时燃拿出纸笔,凭借自己的记忆,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徒手画机甲零件图,默写机甲使用说明。
虽然他没有碰过几次机甲,可是他对书上的内容倒背如流,那些文字图画,就像是印在他的脑子里一样。
他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就坐在驾驶舱里,戴上头盔,掰动操纵杆。
时燃一会儿拿起笔涂抹,一会儿闭上眼睛想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直到傍晚时分,沈修平下班回家。
沈修平一回家,就朝时燃的房间走去,管家跟在他身边。
沈修平问:“小燃今天课上得怎么样?”
管家应道:“时少爷一开始不太配合,后来祝先生同他说了两句,勉强开始学了。只是心里还憋着气,也不怎么认真,做出来的东西也……”
“他有学就行。”沈修平顿了顿,又问,“祝老师是什么时候走的?”
“中午吃完饭就走了。”管家回答,“时少爷不肯学,祝先生能教一上午就很好了,两个人从早上就开始吵,中午教餐桌礼仪的时候还在吵,祝先生也不准人进去求情。祝先生走的时候,还板着脸生气呢。”
沈修平笑了一声,随口道:“准备一点礼物,给祝先生送去,就说是小燃不懂事,我替小燃给他赔礼道歉,请他明天还过来上课。”
“是。”
沈修平倒是不在乎。
祝青臣脾气差点更好。
正好祝青臣唱白脸,他唱红脸。
时燃被祝青臣凶了,他来安慰,要不了多久,小燃很快就会明白,到底谁才是他可以依靠终身的人。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这样想着,沈修平走到时燃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小燃。”
敲了两下门,不等时燃回应,他马上就推开门。
而这时,时燃正拉开抽屉,想要把纸笔藏起来。
沈修平道:“不用藏了,哥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走上前,从时燃手里抽出纸张。
时燃想把东西抢回来,可是沈修平只是看了一眼,就叹了口气,摇着头,把东西放回桌上。
沈修平淡淡道:“小燃,不是哥一直要打击你,是你真的不适合做这些,你画的这些东西漏洞百出。”
时燃疑惑地问:“我画的哪里有漏洞?”
沈修平却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转过头,从管家手里接过蛋糕,放在书桌上:“今天跟着祝老师学习辛苦了,哥给你带了草莓蛋糕,吃一点吧,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我不想吃蛋糕。”时燃认真地看着他,“你说我错了,我想知道我哪里错了。”
沈修平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把蛋糕打开,温声道:“来吃蛋糕吧,哥哥特意给你买的。”
时燃被他逼得有点急了,但还是不肯放弃:“不是,我错了,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啊?还是你说不出来?”
沈修平温柔地看着他,无奈地叹气道:“没有,小燃没错,快吃吧,特意给你买的。”
管家也板起脸道:“时少爷,别闹了。”
时燃忽然激动起来:“我什么时候闹了?是他说我错了,我只是让他告诉我哪里错了而已,我哪里有闹?他说我错了,我问他我哪里错了,哪里不对了?为什么要说我闹?”
沈修平就那样温温柔柔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你没闹”“来吃蛋糕吧”“哥哥不跟你计较”。
时燃只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无力极了,最后只能伸手去推他们,用行动表示抗拒:“出去!你们全都出去!”
“嘭”的一声,时燃把门关上。
时燃转回头,
看见放在桌上的蛋糕。
他马上冲上前,
提起蛋糕,打开门,把东西还给沈修平。
“小燃?”
“走开!”
时燃“嘭”的一声摔上门,坐回书桌前,想要继续刚才的事情,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漏洞百出”四个字,在他耳边盘旋回荡,他现在再看,总感觉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是错的。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明明他的心情很好的,为什么沈修平一出现,没说几句话,就会马上把他点着?
难道真的是他在闹吗?
时燃抓了把头发,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
另一边,祝青臣回到家里,换上睡衣,窝在被子里睡午觉。
睡醒了也不肯起床,他裹着被子,随手翻翻从时燃那里“没收”来的书本。
他把书翻到时燃说的第五章和第六章,用通讯器拍下来,准备明天带给时燃看。
系统问:“你今天怎么只待半天就走了?不多和学生接触一下?”
祝青臣认真拍照:“第一天上课,我一边假装不喜欢他,一边又在他家里待一整天,那不是有点矛盾吗?”
“可是你俩连联系方式都没加上,感觉他还不是很信任你的样子。”
“等他完全信任我的时候,他就会提出跟我加联系方式了。现在加上,他有事也不会找我。”
“嗯,也有道理。”
“而且,时燃跟一张白纸似的,有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祝青臣撑着头,“要是他今天就信任我,和我统一战线。今天晚上沈修平回家,他马上就露馅。”
祝青臣若有所思:“所以,在他彻底信任我之前,我还得教他怎么在沈家演戏,免得他暴露。”
“你今天的演技就不错。”系统说,“下次给你安排娱乐圈小世界,给演员做老师,跨界老师,厉害的嘞。”
“……”
祝青臣重新拿起自己的通讯仪器,继续拍照。
他随口问:“原书里有哪些跟主角攻作对的角色?”
“你要找大反派?”
“嗯。”
“我搜一下。”
过了一会儿,系统说:“嗯……符合的人选稍微有点多。”
“比如说?”
“这个世界的势力错综复杂,外有虫族,内有叛军,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帝国元帅,三方势力都有可能。”
“嗯……”祝青臣想了想,“要不我登录星网账号,发一句‘上辈子杀猪’吧?悬赏一百星币,看谁接得上。”
系统:?
“你可是帝国玫瑰!你的星网账号很多人关注的!”
“我知道啊。”祝青臣理直气壮,“就是因为很多人关注,被大反派看见的几率才大,如果没什么人关注我,我就不发了。”
“请你注意你的形象!形象!”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
,
祝青臣一边拍照,一边跟它拉扯。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和管家的声音:“先生,元帅派人把后天晚宴的请柬送来了。”
“什么?”祝青臣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抓了件外衣披上,一掀被子,把蹬得乱糟糟的床铺全部盖住。
管家在门外解释道:“前阵子元帅率领护卫军,大败虫族,后天是庆功宴,先生忘记了吗?”
“没有,我没有忘记。”祝青臣飞到门前,把门打开,从管家手里接过请柬,“谢谢。”
“不必客气。”管家道,“沈家也送了礼物过来,说是希望您明天继续去给时少爷上课。”
“好,我知道了,放在起居室里就好,我等会儿下去看看。”
“是。”管家礼貌鞠躬,然后转身下楼。
祝青臣低头去看请柬。
请柬是白底金边的,封面用金笔描了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祝青臣随手打开看了一眼,表情呆滞:“……”
系统凑过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呃……”
系统也呆滞了。
这次的请柬,和上次的经文一样,只要是有封口的字,全都被涂满了。
唯一不一样的是——
上次用的是黑色墨汁,这次用的是金色墨水!
系统哽住:“臣臣,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祝青臣点了点头:“是。”
很好,幼稚的帝国元帅,聪明的祝卿卿已经看穿你的真实身份了!
祝青臣把房间门关上,重新倒回柔软的弹簧床上。
“亲爱的帝国玫瑰——”
“草原上最雄壮的苍鹰得胜归来,诚邀帝国玫瑰于星历五月一日(星期日)、帝国宴会大厅参加庆功宴会。”
“帝国上下一心,共叙友谊、共创未来!期待您的到来!”
“——元帅,顾俨。”
这措辞和语气,一看就是大反派自己写的,没有让人代笔。
“呃……”祝青臣整个人都麻了,默默地举起手,“好吧,元帅,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第 125 章 ABO成绩被改(3)
3
第二天清晨。
祝青臣和昨天一样,坐车来到沈家庄园。
沈修平带着时燃和管家,在门口等候迎接。
见祝青臣的车子来了,沈修平往前走了两步。
等车子停稳,他便上前打开车门:“祝老师。”
祝青臣下了车,和他简单握了一下手:“沈上将。”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场景。
只是这回,沈修平笑着道:“昨天第一天上课,小燃给祝老师添麻烦了,我听说祝老师中午吃完饭就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时少爷确实很有个性。”祝青臣应了一声,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时燃。
时燃不像昨天一样有朝气。
他好像没睡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低着头,一言不发,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沈修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道:“昨天小燃顶撞老师,我已经罚过他了,他自己也很后悔,还请祝老师不要介意。”
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看着时燃。
如果是昨天,时燃早就跳起来反驳了,可是现在,他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见他不说话,沈修平微微沉下语气:“小燃,快喊人。”
时燃这才有了反应,闷闷地喊了一声:“老师。”
祝青臣笑着应道:“早。”
简单说了两句话,沈修平便要去上班,让管家带他们去昨天的玻璃花房。
祝青臣把管家佣人都打发到外面去,然后在桌案前坐下。
时燃也乖乖地在他面前坐下,拿了一个花瓶,摆在自己面前。
他不说,祝青臣也不问,只是挑选了一些鲜花,用剪刀修剪一下。
时燃看着他的动作,也跟着他做。
只是他始终心不在焉的,剪刀也剪不对地方,不是把花枝剪得太短,就是把枝干留下,花丢掉了。
祝青臣看着他的动作,没忍住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花。
“咚咚”两声,让时燃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看见祝青臣的手放在桌上,他屈起手指,又是“咚咚”两声。
时燃忽然有点委屈:“我不是已经在学了吗?我又没有闹。”
祝青臣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他面前的桌面。
桌上摆着花瓶,当中还有一片空白。
就在鲜花围绕之中,机甲书某一页的照片投影在了桌上,标题是——
【第五章机甲分体介绍(上)】
时燃眼睛一亮,迅速抬起头:“祝老师!”
祝青臣朝他“嘘”了一声:“不要吵。”
“噢,好。”时燃连忙捂住嘴,把自己的声音堵回去。
“继续插花吧。”
“是!”
光是看见书上机甲的图片,都能够让时燃激动老
半天。
他一边假装认真插花,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上的图片。
祝青臣提醒他注意一点,不要太明显了。
于是时燃直起腰板,挡住投影。
祝青臣叹了口气,也坐直一些,顺便帮他放风。在管家或者保镖要过来的时候,提醒他一下。
时燃抬起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祝老师。”
他没有想到,祝青臣真的会帮他把书本拍照,把照片带来给他看,还会帮他放风。
书页内容拍得很清晰,怕他看不清楚,书上的插图也单独拍了下来。
祝老师真的很用心。
就算祝老师是骗他的,他也忍不住开始相信祝老师了。
*
半个小时后,时燃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带着满足。
“谢谢老师。”
祝青臣轻声问:“你看完了?”
“嗯。”时燃用力地点点头,“真的很感谢您,我……”
时燃说着,就要站起来鞠躬。
祝青臣连忙制止他:“别,被外面的人看见就说不清了,你现在不该对我这么礼貌。”
时燃还是不会演戏,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噢。”时燃这才收敛了,双手合十,在外面人看不见的地方,向他诚恳道谢,“真的太感谢您了,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报答就不用了,你明天还想看书吗?”
“嗯。”时燃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那我明天还来。”
“太好了,谢谢老师。”
“你先插花吧,随便弄一弄,总得让外面的人和沈修平看见你有做出东西来,我才不会被辞退。”
“好。”时燃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管家和那些保镖一直守在门外,应该是沈修平要求的,要时刻看住他。
所幸玻璃花房是隔音的,否则他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
时燃转回头,终于能够提起精神,应付一下插花作业,话也终于多了起来。
他小声道:“祝老师,我今天早上不是故意不跟你打招呼的,我那时候有点走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没礼貌的。”
“噢?”祝青臣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听见他提起来,才随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走神呢?”
“我……”时燃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坦诚,“我昨天晚上,准备从窗户翻出去逃走,结果被保镖抓住了。”
祝青臣惊讶:“可是你的房间在三楼啊。”
“我从窗户爬下去的。”时燃低着头,“结果我刚爬到一半,就被发现了,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掉到草地上,被抓住了。”
比起祝青臣,他还是更相信自己。
他一直都没有放弃,他想凭借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可惜失败了。
时燃有些失落:“我之前逃跑过很多次了
,可是都没成功,每次都会被发现。”
祝青臣问:“沈修平对你做什么了吗?”
“他让我在房间里反省。”
“他没对你做其他的事情吧?”
“没有。”时燃摇摇头,“他平时对我还是很好的。”
“胡说八道!”祝青臣忽然提高音量。
时燃疑惑地抬起头:“什么?”
“这算什么‘对你好’?”祝青臣放轻声音,“简直胡言乱语。”
时燃顿了一下:“可是所有人都说,他对我很好。”
祝青臣问:“谁是所有人?所有人是谁?”
“家里的管家、佣人,还有保镖,他们都说沈修平对我很好,很纵容我,就算我一直想离家出走,沈修平也舍不得凶我,更舍不得罚我。”
“这次我从三楼爬下来,差点摔了,他也没有罚我,只是让我回房间反省。他还让管家来劝我,管家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他说,上将对我很好,我不应该再拿乔了,也不要再闹了。我一直这样闹,保镖和佣人都要加班,也很伤哥哥的心……”
时燃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这些话说出来,他自己也很心虚。
祝老师会不会也觉得……他是个不懂得体谅别人的坏孩子?
可是这时,他听见祝老师认真的声音:“这些‘所有人’里不包括我。”
时燃抬起头,有些疑惑:“啊?”
“我问你——”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是谁逼得你不能去学校、非要爬窗户的?”
“是……”时燃顿了一下,“是沈修平。”
“既然是他逼得你非要爬窗户的,他就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他接下来的弥补、接下来对你的好,有什么意义吗?”
时燃没有回答。
但是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听进去了。
祝青臣继续道:“是他先把你关在房间里,不让你去上学,你才会不得不爬窗户,犯所谓的错误。他不用这个错误来惩罚你,不是因为他人很好,而是因为一开始做错的那个人——”
“是他。”
“同样的,管家和保镖为什么要加班?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沈修平想把你关起来,所以他命令让保镖加班,好把你看住。”
“只要他让你去上学、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所有人都不用加班,我不用过来,你也不用爬窗户,可是他为什么不这样干呢?”
时燃张了张口,心中似有感触,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祝青臣继续道:“他把你的腿打断了,不让你去看医生,然后给你一副拐杖,告诉你,他是你的‘救世主’,你从此只能依靠他。”
“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对你说,哇,他对你可太好了,他竟然送你一副纯金的拐杖呢,要是没有他,你现在还走不了路呢。管家和保镖说,都怪你的腿断了,他们才要加班照顾你。”
“可是,究竟是谁把你的腿
打断的呢?”
“你原本就是会走路的啊,凭什么要依靠他?”
时燃抬着头,怔怔地看着祝青臣。
祝青臣看着他变化的表情,心中了然。
原书里,时燃从一个满怀梦想的少年,变成一只被圈养在庄园里的金丝雀,其中对他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周围人从小到大对他灌输的错误观念。
沈家表面上对他好,实际上只是供他吃穿,没有教他一丁点儿做人的道理。
弄得时燃现在还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性格,做事情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沈修平表面上对他好,实际上只把他看做是自己的所有物,一边掌控他的全部,一边惺惺作态给其他人看。
弄得时燃里外不是人,明明是受害者,却总是被指责不够体谅加害人。
到最后,时燃被彻底驯化,也是因为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你是对的,沈修平才是错的。
如今,祝青臣戳破了这层伪善的面纱,明晃晃地把真相呈现在时燃面前。
他不觉得惊慌失措,只觉得豁然开朗。
就像是小时候,他躲在行李箱里,周围一片黑暗,他等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有人拉开行李箱。
一隙天光破茧而出。
原来沈修平对他根本就不好!
祝青臣最后道:“你不应该对沈修平的‘好’怀有愧疚,更不应该因为这些‘好’,就勉强自己接受他的安排。”
“这只是一个陷阱,沈修平和你身边的人联手设下、逼你就范顺从的陷阱。”
时燃呆呆的,低声将祝青臣说的话咀嚼了好几遍。
——这不是对他好,这是陷阱。
——这只是一个逼迫他就范的陷阱。
——没错,这是陷阱,都是陷阱!
“哐当”一声,时燃猛地站起身来,膝盖撞在桌子上,差点把桌子掀翻。
他看着祝青臣,嘴唇颤抖,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师……我……”
从来没有人这样教过他,他……
不知不觉间,时燃流下两行眼泪。
他还来不及再问老师什么,外面的管家和保镖听见动静,马上推开门进来了。
“时少爷,您又怎么了?”
管家虽然用了敬称,语气里却满是责怪,意思也很明显——
您又开始闹了?您别闹了,害得大家都在陪您加班。
如果是昨天晚上,时燃一定会为他的话感到愧疚,然后开始反思自己。
可是现在……
时燃回过头,想要反驳他:“又不是我……”
又不是我让你们加班的!是沈修平!是他让你们加班的!
为什么怪我?凭什么怪我?!
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口,祝青臣就照着他的脑袋,用力给了他一下,打断他的话。
时燃被打回原型,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回过头:“老师,干
嘛打我?”
祝青臣正色道:“插花插不好就算了,直接把桌子掀翻,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打你?时少爷太金贵了,我教不了,我这就走!”
管家一听祝青臣要走,迅速被他吸引去了注意,上前要拦:“祝先生、祝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时少爷他不是故意的。您看,您和我们家上将都说好了,您要是现在就走了,我们也不好交代。”
他看向时燃,语气里带了几分威胁:“时少爷,快来给老师道歉吧,您惹出来的乱子还不够吗?”
时燃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老师生气了,乖乖上前道歉:“老师,对不起。”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控制住忍不住加快的心跳,转过头,对管家和保镖道:“你们都先出去。”
“这……”管家有些犹豫。
祝青臣提高音量,睁圆眼睛:“我要教训学生,你们还要在这里看笑话不成?!”
“不敢,不敢。”
管家被他凶了一顿,也来不及多想什么,连忙带着保镖退出去。
祝青臣看着他们重新把玻璃花房的门带上,又一次抬起手,照着时燃的后背,狠狠地给了他一下。
祝青臣低声质问:“你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时燃红着眼睛:“老师……”
“我方才跟你说的那些话,是为了让你自己心里有数,不是让你拿去跟这些人对峙的!我前脚刚跟你说完,你后脚就把我的话讲他们听,他们扭头汇报给沈修平,你觉得沈修平会不会怀疑你?”
祝青臣戳了一下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长长脑子行不行?现在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吗?就算你和他们吵架吵赢了,又能有什么好处?沈修平怀疑你,加强对你的看管,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时燃抹了把眼睛,“对不起,老师,是我冲动了。”
差点就全线崩盘了,祝青臣差点被他气死吓死。
他本来是希望时燃清醒过来,不要再被骗。
谁知道这个臭小子一激动,差点把桌子给掀翻了。
“你自己在这里好好想想,你的当务之急到底是什么,是和他们吵架吵赢,还是别什么的事情。想好了再来找我,你没想好之前,我不会再教你任何东西。”
祝青臣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出花房。
时燃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门外的管家见祝青臣出来,以为他又要走,连忙留住他:“祝先生,上将特意在花房旁边给您准备了休息室,要不休息一会儿再教?您也缓缓?”
“嗯。”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时燃,毫不犹豫地跟着管家去休息室。
时燃站在花房里,用力抹了抹眼睛,很快就调整好,把掀翻的桌子扶起来,把掉在地上花瓶和鲜花都整理好。
系统问:“臣臣,你是不是太凶了?学生都哭了。”
祝青臣正色道:“这种事情不能轻轻放过,沈家没人教他,弄
得他跟三岁小孩似的,
脑子根本不会转弯,
我只是戳穿了沈修平的真面目,他就能激动到把桌子给掀翻了。”
“要是这次不让他长点教训,以后遇到更凶险的事情,他继续不带脑子、全凭意气行事,关键的时候会坏大事。他要是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我教他也是白教。”
“也是。”系统表示赞同,“那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先想一下吧。”
*
沈家管家把祝青臣带到花房旁边的休息室里,给他送来茶水点心,又宽慰了他几句,请他不要生气,也不要和时燃计较。
管家无非是担心闹大了,自己被沈修平责怪。
祝青臣靠在沙发上,随便听了两耳朵,就摆了摆手,让管家离开。
“这是我和时少爷之间的事情,就不用您多操心了。去准备午饭吧,我有点饿了。”
“是。”管家见他软硬不吃,只能退了下去。
休息室里,只剩下祝青臣一个人。
他靠在藤编的单人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看四周。
沈家给他准备的休息室还不错,是一个小一些的玻璃花房,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洒在藤编的家具上,灿烂温暖。
不多时,管家便把午饭送过来了。
“祝先生,香煎小牛排、马赛鱼羹,还有水果沙拉。”
“谢谢。”祝青臣在桌前坐好。
管家觑着他的脸色,又道:“时少爷也很后悔顶撞老师,已经把花房收拾好了,正准备过来给老师道歉呢。”
祝青臣连头都不抬:“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想明白了,自然就会过来的,用不着别人在中间传话。”
“是。”管家讪讪地退了出去,“那我等会儿过来收餐具。”
“嗯。”
祝青臣吃完午饭,就窝在沙发上看花艺书。
这个世界Omega能看的书不多,沈家也只给他提供了这种书。
祝青臣吃饱了就犯困,看了两三页,就忍不住打个哈欠。
系统道:“你想睡的话就睡一会儿吧,我帮你守着。”
“不行,这里毕竟是沈家——”祝青臣打了个哈欠,“再困也不能睡,万一出事怎么办?”
虽然祝青臣这样说,但没过多久,他还是撑着头,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祝青臣恍惚听见有人在喊他。
“老师?老师?”
系统也喊道:“臣臣、臣臣,你学生来了。”
“嗯?哪里?”祝青臣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
时燃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泪痕,一双眼睛通红,隔着玻璃门,看着委屈极了。
祝青臣回过神,板起脸,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时燃这才敢推门进来,小步走到祝青臣面前:“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我来给老师道歉。”
祝青臣问:“错在哪里了?”
时燃低着头,语气认真:“我错在太
冲动了,做事情不过脑子。说话之前,也没有想到后果,只图一时嘴快,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很痛的。
可是后来,管家到他面前试探,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祝老师的担心是对的。
如果那个时候,祝老师没有制止他说那些话,说不定现在,沈修平就已经赶回来,直接把他关回房间里了。
时燃诚恳认错:“我错了,下次不会这么冲动了,对不起。”
“嗯。”祝青臣还算满意,又问,“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你想到了吗?”
“是……”时燃犹豫道,“是下个月的统一考试。”
“对啊。”祝青臣抬起手。
时燃以为老师又要捶自己一下,站着没躲,但是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老师揍人可痛了!
可是这会,祝青臣没有揍他,而是拍了拍他的手臂。
“你能想明白就好。”
“嗯。”时燃用力地点了点头,“我都明白的。”
见老师脸色稍缓,时燃连忙又解释道:“我那时候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桌子而已,是我起来的时候,膝盖撞到桌子了,不是故意掀翻桌子的。”
“后来管家进来,他说的那些话太欺负人了,我才忍不住想反驳。是我一时冲动了,我知道老师是为了我好,如果老师没有拦住我,我就完蛋了。”
“嗯。”祝青臣颔首,“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你还没办法完全脱离沈家,他们还是你的监护人,其他人也都站在他们那边,所以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被影响就好了。”
“你的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下个月的考试,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要为了考试铺路,而不是为了一时痛快。”
“在考试成绩出来之前,该退让就退让,该演戏就演戏,你自己心里始终记得真正的目标。等目标达成那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明白吗?”
“明白!”时燃认真点头,举起右手发誓,“我以后不会冲动了,绝对不会!否则老师就是打死我,我也毫无怨言!”
祝青臣看见他的右手,皱了皱眉:“你这手怎么弄的?”
他的手上沾着几个小刺。
时燃小声道:“我看《成语故事大全》上,有一个词叫‘负荆请罪’,我本来想向老师负荆请罪的,但是在花房里没找到荆条,就找了几枝带刺的花,还没背到背上,就被扎了好几下。”
祝青臣叹了口气,松开他的手:“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沈家故意不教你这些为人处事的方法,就是想让你像刚才一样,有什么就做什么,你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秘密,他们才更好掌控你。”
“就算他们不教你,你也不能再这么傻下去了,这些事情要自己学,有的时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会演戏、会骗人,不算是坏事,走一步看三步,有谋划有策略,也不是坏事。”
“嗯。”时燃点点头,“我会牢牢记住的。”
祝青臣见他诚恳,知道他是真的知错了,便拍拍身边的沙发,让他坐下。
时燃在沙发上坐下,给老师倒了茶。
祝青臣道:“我会每天过来教你插花,把你要看的书拍照好带过来。我也会创造机会,带你去摸一摸机甲,免得你到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过去考试。”
“真的吗?”说到机甲,时燃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眼睛都亮了。
“真的。”
“可是老师,Omega和Beta都属于机甲管控人口,是不能随便靠近军用机甲的。”时燃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担心,“我没关系的,书上讲的都很清楚,我自己也可以想象,老师还是不要冒险了。”
祝青臣根本不害怕:“虽然我没有机甲,但是有一个人肯定有。”
“谁?”
“相好的。”祝青臣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明天就带你过去找他。”
系统马上警觉起来:???
“什么相好的?哪个相好的?臣臣,你什么时候和别人相好了?我怎么不知道?臣臣,你说话啊!你别装死!我知道你在家!”!
第 126 章 ABO成绩被改(4)
4
时燃还算听得进去话,人也聪明。
祝青臣让他自己去想,现在什么事情对他来说最重要,原本以为他要过几天才想通,没想到他下午就想明白了。
认错态度还算诚恳,说话也说到了点上,祝青臣也就没有再生气。
“但是……”时燃一脸认真地看着祝青臣,“老师的相好是谁啊?”
那可是帝国玫瑰的相好!谁不想知道帝国玫瑰的相好是谁呢?
从不八卦的时燃也有点想知道。
祝青臣转头看向他:“你觉得是谁?”
时燃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是帝国的几位将军吗?还是哪位贵族?”
祝青臣却没有回答,站起身来:“到时候就知道了,走吧,去花房那边。”
“好。”时燃也连忙站起来,伸手想要去扶老师。
祝青臣皱眉:“为什么要扶我?”
时燃想了一下,弱弱道:“尊师重道……”
“没这回事。”祝青臣收回手,“老师暂时还没到需要搀扶才能走路的年纪。”
“噢。”时燃收回手,跟在老师身后,和老师一起去花房。
他已经把花房整理好了,桌子重新摆好,擦干净了,鲜花花瓶也都摆放整齐,就等老师过来。
祝青臣在桌前坐下,时燃也在老师面前坐下。
祝青臣淡淡道:“今天下午就不让你看书了,带你插花,磨一磨你这个臭脾气。”
“嗯。”时燃乖巧点头,“老师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还算听话。
祝青臣随手挑了一个花瓶,摆在面前。
时燃认真地跟着学,轻手轻脚地摆弄着花朵。
这绝对是他最认真的一次。
如果在昨天,有人对时燃说,你今天会坐在祝老师面前,跟着他学插花。
时燃一定不信,说不定还会跳起来揍说话的人一顿。
可是现在,他就坐在祝老师面前,认真地学插花,祝老师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实在是……
时燃悄悄抬起头,偷看祝老师一眼。
祝青臣头也不抬,语气淡淡地问:“怎么了?”
时燃小声道:“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祝青臣道:“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知道你的父母,他们是英雄,你是他们的儿L子,不该被关在这里结婚生子。”
“嗯。”时燃点点头。
提起父母,他有一些失落。
祝青臣又问:“等一下管家过来,你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吗?”
时燃想了想:“要安分一点。因为我刚被老师教训过一顿,昨天晚上又被他说了一顿,不要再闹了,这两天我要安分一点。”
“嗯。”祝青臣点点头,“那傍晚沈修平回来,你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吗?”
“也要安分一点。”
时燃顿了顿,“但是不能太安分。因为我心里还是不服气,学插花、学礼仪的时候,要憋着一口气。”
“⒆[(”
祝青臣满意地点点头,“就这样演,练习一下。”
*
傍晚,沈修平和往常一样回到家里,发现时燃和祝青臣还在花房里插花。
祝青臣还没离开。
他走到花房门口,随口问管家:“小燃今天学得怎么样?”
管家回答:“时少爷上午又闹了一通,被祝先生教训了一顿,下午安分了很多,去跟祝先生道了歉,也乖乖地跟着学了。”
“大概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有上午的事情,让时少爷学会体谅了,也不闹了。”
沈修平没有怀疑,每次时燃逃跑,他都会让管家或者佣人去劝他,劝过之后,时燃会安分一阵子。
时燃就是这个性格,别人说什么都信。
管家又道:“祝先生上午没有教到什么,所以下午留下来教导时少爷了。”
沈修平微微颔首:“送了一堆礼物过去,他是应该多教一会儿L。”
“是。”管家笑着道,“时少爷学得很快,想来不久之后,就可以和上将结婚,支撑起沈家的家务和社交了。”
管家自然也是高兴的,只要时燃和祝青臣没吵架,在沈修平回来之前就恢复原状,他就不会被责问。
说到结婚,沈修平明显更高兴了。
他看着花房里认真学习的时燃,心中一阵欣慰。
如果小燃永远这么听话,那就好了。
沈修平转身离开,吩咐管家:“去准备晚饭吧,留祝老师下来吃晚饭,我也顺便看看,他都教了小燃一些什么礼仪。”
“是。”
这时,花房里,祝青臣看了一眼,轻声道:“他走了。”
“嗯。”时燃紧张地捏着一枝玫瑰花,几乎把花茎上的刺拔光。
这还是他第一次演戏,第一次“骗人”。
他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祝青臣轻声道:“这是正当防护手段,你不是坏人,也不是在‘骗人’,你只是在保护你自己。”
“嗯。”时燃艰难地点了点头,“老师,我只是怕被发现。”
祝青臣笑了笑:“没关系,习惯就好了,你要在沈家活下去,还得继续演呢。”
没多久,管家就过来请他们:“祝先生、时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沈上将也回来了,请移步餐厅。”
“好。”祝青臣应了一声,最后看向时燃,“老师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时燃点点头:“记住了。”
“好,走吧。”祝青臣站起身来,带着他出去。
沈修平太了解时燃了。
时燃才刚认识祝青臣两天,照常理来说,对他这个老师,心里一定还是不服气的。
所以祝青臣教他演戏,要演出初学礼仪的笨拙,又要演出学习繁琐礼仪的不耐烦,最重要的,还要演出
不得不顺从的不甘心。
不能被沈修平看出来。
时燃跟在祝青臣身后,目光慢慢坚定下来。
沈修平也总是演戏,把自己包装成温柔体贴的好哥哥。
祝老师说得对,如果他再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一点谋划,很快就会被沈修平拿捏死的。
这样想着,时燃就跟着祝青臣,来到餐厅。
沈修平已经在主位上等着了——沈家夫妇不在家,他就是家里最大的。
见他们来了,沈修平便站起身:“祝先生、小燃。”
时燃在位置上坐下,学着老师的模样,展开餐巾,垫在盘子底下。
虽然脸上不服气,但是手上的动作都是规矩的。
沈修平看见他模样,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他朝祝青臣举起酒杯:“多谢祝老师教导,小燃进步很多,您费心了。”
祝青臣也朝他举了一下杯子:“不必客气。”他只抿了一口葡萄酒,就放下杯子:“我正好有一件事情想跟沈上将商量。”
“祝老师请说。”
“明天的庆功宴,我想带着时少爷过去。”
沈修平有些怀疑:“小燃才跟着祝老师学了没两天,若是祝老师带着他出去,只怕会丢了祝老师的脸。”
“不要紧。”祝青臣淡淡道,“我就是想让他丢脸。”
“什么?”沈修平更不理解了。
“他自己在家里学,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把他带出去,让他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做的,他才知道羞愧,才会认真学。”
祝青臣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对时燃余怒未消。
沈修平还没说话,祝青臣朝时燃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哐”的一声,时燃把手里的餐具丢在盘子上。
他站起身,大声反驳:“我都已经认真学了,你还想怎么样?其他人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什么宴会?我还不想去呢!”
沈修平本来还有些犹豫,听见时燃说话,连忙呵斥:“小燃,不许对祝老师没礼貌!”
时燃扭过头去,气鼓鼓地在椅子上坐下。
他现在不敢跟老师吵架了,他在老师面前凶不起来。
沈修平转过头,对祝青臣道:“不好意思,祝老师,小燃还是有点叛逆。就按照祝老师说的办,是您带他去,还是我……”
祝青臣微微扬起下巴:“当然是你带他去,我可不想丢这个脸。”
“这……”沈修平彻底打消疑虑。
倘若祝青臣主动提出要带时燃去参加宴会,沈修平肯定会怀疑。
他们两个才认识不到两天,上午还吵起来了,祝青臣这样娇纵,又怕丢脸,怎么可能会带时燃去这种正式场合?
祝青臣反其道而行之,沈修平反倒不会多想,还会请求祝青臣带时燃去。
沈修平犹豫着,暗示道:“可我毕竟是Alpha,在宴会上和战友同事待在一起的时间
更多,
小燃跟着我,
恐怕多有不便,可能还是要麻烦祝老师……”
祝青臣皱着小脸,一脸不情愿:“看他明天表现,要是他明天不惹我生气,我就带他去见见世面。”
时燃调整好表情,反驳道:“我才不去见什么世面!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沈修平呵斥道:“小燃,住口!”
时燃低下头,摆弄着餐具。
他演得应该还可以吧?应该没有被看出来吧?
祝青臣没有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吃完盘子里的食物,用餐巾按了按唇角,就准备回去了。
因为有求于祝青臣,沈修平带着时燃,特意把他送到大门前。
祝青臣坐进车里,隔着车窗,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目送车子离开,沈修平转回头,对时燃道:“小燃,明天在老师面前要好好表现,这样的场合不是经常有,祝老师肯带你去,你要把握机会。”
“你平时跟哥哥闹腾,哥哥从来没有教训过你,也没有罚过你,是不是?可你这阵子闹得太过分了,管家和保镖都对你有意见了。”
沈修平教训时燃一通,在他说话之前,正色道:“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不要让所有人都讨厌你。”
时燃小声问:“所有人都讨厌我吗?”
沈修平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时燃低着头,一副被沈修平说中、委委屈屈的模样。
另一边,祝青臣坐车回家。
祝青臣靠在椅背上,摸摸自己的小肚子:“系统,未来世界的饭菜很一般,我还要保持形象,不能多吃,这两天都饿瘦了。”
系统看着他圆圆的脸蛋:“你过几天再说这句话,效果会好一点。”
“现在不能说吗?”
“你觉得呢?”
“希望明天宴会上的东西能好吃一点。”祝青臣看向窗外。
*
第三天。
和前两天一样,祝青臣来到沈家,表面上教导时燃插花,实际上是让他自己看书复习。
祝青臣看不懂机甲,但是他看得懂学生眼里对知识的渴求。
他教过的学生,在看见书本、看见兵器的时候,全都是这样亮晶晶的目光。
吃完午饭,沈修平就让管家把时燃晚上要穿的礼服送过来,请祝青臣帮时燃收拾一下,再教他一些宴会礼仪。
这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祝青臣带他去了。
房间里,时燃拍着礼服,惊喜道:“老师,您怎么算到的?太厉害了!”
分明是老师想要带他出门,结果老师昨天晚上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局面扭转成了沈修平求着老师带他出门。
他一开始还担心出不去呢。
祝青臣靠在单人沙发上,淡淡道:“当你想让某个人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要表现得太着急,要想办法让对方着急。”
“嗯……”时燃把这句话念了几遍,记在心
里,
“”
“,
但是又好像没明白。”
祝青臣笑了笑:“暂时不明白也没关系,老师以后会慢慢教你的,去试一下你的礼服吧。”
“好。”
沈修平给时燃准备的是一套浅色西装,时燃也不关心是什么款式,能穿就行。
他穿好礼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站在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简单看了看:“没问题,很合身。”
时燃问:“那老师宴会上的礼仪……”
“不卑不亢、大大方方就好,不用特意学。有这功夫,不如多看几本书。”
“好,那我去看书了。”
昨天晚上祝青臣回到家的时候太晚了,他懒得拍照,干脆就把食谱的封面扒下来,套在机甲教科书的外面,偷偷装进书箱里,带过来给时燃看。
时燃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得入迷。
祝青臣从沙发上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窗前,朝外看去,随口问:“昨天晚上你就是从这里爬下去的?”
“嗯。”时燃点点头。
祝青臣疑惑:“可是外墙都是光滑的,你怎么爬下去的?不会摔倒吗?”
“有几个落脚点。”时燃走到窗边,指着底下,“那边有个突出来的砖块,可以踩一下,然后下面是窗台,也可以踩,还有……”
祝青臣无奈:“好了好了,不要教老师爬墙,老师只是随便问一下。”
“噢。”
时燃乖乖坐回书桌前看书,担心老师无聊,还把自己珍藏的游戏机拿出来给老师玩。
时间差不多,祝青臣便带着他出了门。
他们到的时候不算早,傍晚时分,暮色四合。
祝青臣的古早小汽车在宴会厅前停下,守在门前的服务生看见,快步上前打开车门。
“祝先生,晚上好,这边请。”
“晚上好,谢谢。”
祝青臣带着时燃下了车。
宴会厅说是宴会厅,实际上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城堡。
城堡和线条冰冷的未来建筑格格不入,像一个沉睡的巨人,伏在山间。
城堡大厅里灯火通明,硕大的水晶吊灯,发出日光一般灿烂的光线,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又宛如月光,照在走廊上,映出大理石一片波光粼粼。
有宾客已经到了,端着酒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说话。
祝青臣带着时燃,穿过宴会厅前面的一大片玫瑰花园,抬脚走上台阶,从大厅正门进去。
又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送来酒水。
祝青臣端起一杯红酒:“这里还有一位未满十八岁的客人,他需要——”
祝青臣回过头,征求时燃的意见:“你想喝什么?”
“一杯牛奶就好。”时燃笑着道,“谢谢。”
“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一离开,便有人迎上前:“祝先生。”
祝青臣回过头,礼貌回应:“您好。”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祝先生今天可是来迟了,我们都在一块说了好一会儿L的话了。”男人笑着,目光落在时燃身上,“祝先生今天还带了一位小客人来,这位小客人之前好像没见过,是?”
祝青臣假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悄悄看了看四周。
大厅里的宾客都在悄悄观察他们,似乎都想知道祝青臣带来的人是谁。
看来沈家从前,并没有把时燃介绍给这些人过。
“是我的学生。”祝青臣微笑道,“沈家的养子,时燃。”
时燃跟在老师身边,礼貌鞠躬:“您好,我是时燃。”
他就是时燃?沈上将那个不服管教的弟弟?
和祝青臣说话的男人微微变了脸色,四周竖起耳朵,打探消息的宾客们,也不由得沉下脸色,窃窃私语。
祝青臣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时燃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并不好。
沈修平苦心经营自己的“好哥哥”形象和时燃的“坏弟弟”形象,不单是为了体现自己温柔,美化自己对时燃的一切限制行为,也是为了这一刻——
从阶层、舆论各个层面,孤立时燃,让所有人都厌弃时燃,对他产生刻板印象,让他孤立无援。
而时燃这个傻小子,根本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最后被逼入绝境,他才会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风评已经差成这样了。
祝青臣微笑着,准备帮时燃说两句话:“是个有点调皮的小孩,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宴会厅外,传来服务生的声音。
“元帅,晚上好!”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视线都从时燃身上移开,转向门外。
祝青臣也端着高脚杯,回头看去。
一辆黑色的车子在门前停下,一只厚重的黑色军靴落在地上。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黑金制服,胸前挂满金质勋章,外面披着一件轮廓硬朗的黑色大衣,抱着军帽,稍微弯一下腰,从车里出来。
祝青臣还以为他会坐飞行器过来。
男人抬起头,也才二十来岁的模样,面庞硬朗,神色坚毅,身上的制服挺拔板正,站在那儿L,就像是一座小山。
他在台阶前站定,单手扣上军帽,调整好帽檐。
放下手时,他的目光准准地落在祝青臣身上。
祝青臣穿的也是黑色的小西装——学生穿了浅色西装,他为了显得稳重些,只能挑深色的衣服穿。
不过他还挑了一个红色的小领结,作为小小的点缀,看起来也不算太死板。
男人大步走上台阶,离门口最近的宾客先喊了一声“元帅”,男人微微颔首作为回应。
紧跟着,大厅里的宾客自动散开两边,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向元帅问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原本就是元帅得胜归来的庆功宴,他理应是主角。
祝青臣站在人群里,努力踮起脚,认真地看向元帅。
是他吗?大反派?
男人大步走在大厅正中的步道上,穿过人群,最后在祝青臣面前停下。
他比祝青臣高出一个头,还比他大一圈。
祝青臣只能抬起头看他,也喊了一声:“元帅。”
看来是他,不过他还不太习惯大反派的新身份呢。
元帅对帝国玫瑰的问好很满意,朝他伸出手。
祝青臣想了想,把高脚杯递给时燃,把右手放在他手里。
元帅握着他的手,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贴了一下他的手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上辈子杀猪。”
这也太煞风景了。
祝青臣忽然很后悔,他不该定这个暗号的。
他不想回答,可是大反派追着他问:“祝老师,上辈子杀猪。”
祝青臣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应了一声:“这辈子教书。”
大反派似乎看出他不太高兴,笑了笑,用所有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晚上好,我的小玫瑰。”
时燃跟在老师身边,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师说的“相好的”,不会就是……
啊?!!!!
第 127 章 ABO成绩被改(5)
5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暖香融融。
城堡穹顶极高极远,巨大的水晶灯挂在当空,如同烈日一般,另外七十二盏小灯,模拟七十二星球,围绕在周围。
光芒照在帝国元帅和祝青臣的身上。
元帅还握着祝青臣的手,贴在额头上。
祝青臣试着往回收了收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靠近他,轻声唤道:“元帅?大反派?宇文恕?”
帝国元帅认真地纠正他:“顾俨。”
——大反派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噢,顾俨。”祝青臣跟着念了一遍,再试着把手往回收了收,轻声道,“松手。”
顾俨乖乖松开他的手,又说了一遍:“好久不见。”
祝青臣应了一声:“好久不见。”
上个小世界,他们一个是摄政王,一个是太傅,分居两地,整整三年!
岂止是好久不见?简直就是一辈子没见面了。
所以顾俨一看见他,就马上过来了。
顾俨认真看着祝青臣,确认他健健康康,最后说了一句“祝老师瘦了”,便继续朝大厅里面走去。
祝青臣转过头,对系统说:“你看吧,大反派都看出我瘦了。”
系统整个球都散发着幽怨的气息:“你和他什么时候……”
这时,时燃也连忙问:“老师,你之前说的……”
“嗯。”祝青臣点点头,“就是他。”
“啊?”时燃震惊,“那……”
祝青臣身边的人也忍不住挪着步子,凑上前,低声问:“祝先生,您和元帅这是?”
“你们二位什么时候?”
“是好事将近了吗?”
祝青臣回答不上来,只是朝他们干笑,转头看向顾俨。
大反派你完蛋了。
这个时候,顾俨也走到了宴会厅的台子上。
他扶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首先,感谢诸位来宾,参加此次庆功宴。”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不再围着祝青臣问这问那。
“其次,今次重创虫族,非我一人之力,而是帝国上下,勠力同心的结果。”
顾俨从服务生的托盘中接过酒杯,高高举起,微笑道:“最后,敬诸位!敬护卫军!敬帝国公民!”
祝青臣站在人群里,也连忙从时燃手里接过自己的酒杯。
他跟着其他宾客,一起喊道:“敬元帅!”
顾俨笑了笑,仰头将高脚杯中的红酒饮尽,稍稍举起空酒杯,淡淡道:“宴会开始。”
他的发言十分简短,就几句话。
不过作为庆功宴开场,已经足够了。
都这个点了,祝卿卿肯定饿坏了,他赶紧说完,就能赶紧开饭。
顾俨发言完毕,走下台子,径直朝祝青臣走去。
可是他刚
下台子,就被几个宾客围住了。
“”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元帅,英勇无敌,帝国楷模。”
“元帅,能说说您驾驶机甲的最后一招吗?”
一瞬间,顾俨身边就被宾客堵得水泄不通,沈修平也在其中。
顾俨转头看去,原本和他一样被宾客包围的祝青臣,把自己身边的人全都赶到他这边来,还朝他举杯致意。
——元帅帮我应付一下宾客,小蛋糕来了,我先带学生去吃点小蛋糕,等会儿见。
顾俨睁大眼睛,目光跟着祝青臣走。
——祝卿卿,你敢把我丢在这里,自己去吃东西?!过来救我!
祝青臣根本不怕他,喝了一口葡萄酒,就带着时燃离开了。
——拜拜!慢慢享受!
顾俨眼睁睁看着祝青臣朝宴会桌走去,把他一个人丢在人群里。
——祝卿卿!!!
顾俨的心声穿越人海!
时燃当然是跟着老师走的,只是他不免有些担心,回头看了一眼。
“老师,我们不和大家一起,去向元帅敬酒贺喜,没关系吗?”
“没关系,现在人太多了,我们等一下再去也一样。”
“嗯。”时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是下一秒,祝青臣又道:“等一下他会过来找我们的。”
“啊?”时燃又一次震惊了。
看来老师和元帅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他挠了挠头,有点想不通:“老师,您和元帅是?”
祝青臣言简意赅:“熟人。”
这样的宴会,原本就不是为了吃饱,而是为了增进感情、拓宽人脉的。
无数精美的小蛋糕被端上来,但是根本没人吃。
祝青臣端起一份小蛋糕,递给时燃:“给。”
时燃接过蛋糕:“谢谢老师。”
祝青臣环顾四周:“系统,我最多可以吃几块,算是不破坏形象?”
系统无奈:“你最好一块都别吃。”
祝青臣义正言辞:“那怎么行?这么多小蛋糕没人吃,我再不吃就浪费了。”
系统让一步:“那你就吃一块。”
“啊?”祝青臣在心里拖长音,“就一块?我塞牙缝都不够。”
“好好好,吃两块……”
“啊?”
“三块三块。”
“啊——”
“住口!不要再‘啊’了!你再浪费时间,等一下所有人都来看你,你一块都吃不了。”
祝青臣勉为其难端起三份蛋糕,带着时燃,在大厅里找了一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坐下。
祝青臣对时燃说:“吃点东西吧,现在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好。”时燃帮老师拿来银质餐具。
祝青臣握着叉子,把三份小蛋糕挖到一个盘子里。
“你看,这个
宴会也小气吧啦的,三份合起来变成一份还差不多。”
时燃想了想:“要是老师喜欢吃的话,我再去多拿几份给老师吃。”
“这种宴会就是尝个味道,一直去拿会被人笑话的。”祝青臣道,“老师自己想吃,自己会去拿的,要是害得你被人笑话就不好了。”
时燃倒是看得开:“反正我的风评都不好了,再拿几块蛋糕也不会怎么样。”
其他人都围在元帅身边,只有他们两个跟两只小老鼠似的,躲在旁边偷吃蛋糕。
祝青臣挖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微微抬起头:“你觉得你的名声不重要?”
“嗯。”时燃点点头,“这些东西都是虚的,管家不是也总是说我胡闹,害得他们加班吗?我把他们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不放在心上就是了。”
祝青臣却道:“管家说你是一回事,你的名声又是另一回事。”
时燃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老师,有些听不懂。
“如果名声真的不重要,那你觉得沈修平,为什么要苦心经营自己‘好哥哥’的名声,和你这个‘坏弟弟’的名声?”
时燃摇摇头。
“自然是为了以后,不论他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他都可以获得在场所有人的支持。”
“毕竟他是个温柔好哥哥,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而你是一个作天作地的坏弟弟,不论你如何辩解,大家都不会放在心上。”
时燃变了脸色:“老师……”
“虽然我也不喜欢,但是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人,目前掌握了这个社会绝大部分的话语权。如果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是无法无天、面目可憎,一旦你出事,所有人都会拍手叫好。”
“你什么都没有,没有背景,也没有势力支持,舆论就是你最后可以依靠的东西,只要沈修平在舆论层面也孤立你,你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沈家在乎的也是这个,沈家父母为什么会因为沈修平想和你结婚而生气?因为亲子娶养子,传出去名声太难听了。”
“沈修平为什么要苦心孤诣营造这个局面?也是因为这个,如果你是个好孩子,他娶你,旁人会说他恶心;如果你是个坏孩子,他娶你,旁人就会说,他真是好心。”
时燃眉心一跳:“那……那我现在挽回名声还来得及吗?”
“自然来得及。”祝青臣回头望了一眼,“老师等会儿要去找元帅问问机甲的事情,你自己留在这里,跟着沈修平一起,表现好一点,至少稍微弥补一下大家对你的印象,你可以做到吗?”
时燃犹豫了一下,最后抿了抿唇角,下定决心:“可以,没问题。”
“这种事情老师不方便带着你,还是你自己出面最好。”祝青臣叮嘱他,“你本来就不是个坏孩子,做到老师说的不卑不亢,就没问题。”
“好。”时燃用力地点了点头,暗示自己,“我会尽力的,温和有礼貌,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乖。”祝青臣笑了
笑,
“快吃蛋糕,
吃饱了去战斗。”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围在元帅身边的人终于要散开了。
祝青臣吃蛋糕只吃了半饱,让时燃把盘子收走,擦擦嘴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位置上。
沈修平端着酒杯,终于想起时燃今天也在,环顾四周,找了半天,才找到坐在角落里的祝青臣和时燃。
他皱了皱眉头,快步上前:“祝老师,您怎么带着小燃坐在这里?怎么不带他过去?”
祝青臣抬眼看他,理直气壮地反问:“沈上将,我带时少爷来宴会之前,您可没跟我说过,时少爷的名声,差成这样啊。”
沈修平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茬。
沈修平来得早,祝青臣带着时燃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同事在宴会厅里应酬许久了。
旁人过来问祝青臣,时燃是谁家的孩子的时候,他当然看见了。
旁人对“臭名声”的时燃指指点点的时候,他当然也看见了。
沈修平本来是想帮时燃说句话的,也好维护一下自己“好哥哥”的名声,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元帅就来了。
祝青臣抱着手,一脸愠怒地看着他:“沈上将,你该不会是故意骗我的吧?你们家的规矩也太差了吧?”
“时燃作为沈家的人,马上就要和沈上将结婚了,在外的名声差成这样,连宴会都没办法正常出席,怎么能够结婚?”
“时燃都十六岁了,餐桌礼仪和宴会礼仪竟然一窍不通,难道你们从来没有教过他吗?”
“还是说,你们为了自己的好形象,为了讨好他,为了放纵他,故意不教他,就等着我这个冤枉老师来教他?”
沈修平怎么也没想到,明明是他来质问祝青臣,结果他还没说什么,祝青臣一番话就把他给堵了回去。
如玉的面庞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祝青臣最后道:“沈上将,我还能带着时少爷坐在这里,就已经是给你最后的体面了。若是我一进来就恼了,把时少爷丢给你,沈上将还有脸面和其他将军权贵交际吗?”
话都说成这样了,沈修平只得赶紧道歉。
“祝先生,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是我们家疏忽了,我们家都是上战场的人,对名声这些事情实在是不太上心,我实在是不知道小燃的名声……”
祝青臣冷笑一声。
简直胡言乱语。
沈修平连道歉都在做戏。
他若是不知道名声有多重要,又怎么会苦心经营自己的好名声?
沈修平又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耽误了祝先生的时间,祝先生辛苦了。小燃,还不快给老师道歉?”
时燃原本乖乖坐在一边,认真观摩老师如何对付沈修平。
这时忽然被喊到,时燃不由得皱了皱眉。
关他什么事?
下一秒,祝青臣就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关他什么事?”
沈修平和时燃都愣了一下。
祝青臣淡淡道:“他一个待嫁的Beta,怎么能够到处去经营自己的名声?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你们家上心经营的吗?和他有什么关系?”
时燃转头看向老师。
虽然看老师教训沈修平很爽,但是……
干嘛要说他是“待嫁的Beta”
?听起来怪怪的。
沈修平脸色铁青,握了一下拳头。
祝青臣今天怎么总逮着他骂?跟疯了似的。
不过也是,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Omega,仗着什么帝国玫瑰花的名声,才挤进宴会来,所以他自然是把名声看得最要紧。
今晚元帅一来,又走到他面前,向他行了一个额头礼,估计祝青臣现在正飘着呢。
罢了,忍他一忍也无妨。
沈修平重新挂上温润的笑容,温声道:“祝先生消消气,此事是我们家做得不妥。这样吧,我带着小燃到处走走,祝先生也去找相熟的朋友们,休息一会儿。”
“嗯。”祝青臣淡淡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最后道,“沈上将,我原本以为,时少爷只是礼仪不周到、个性强了一点,我没想到,他的名声竟然也……”
祝青臣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沈修平回过头:“祝先生……”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只留给他一个“你自己想想”的眼神。
沈修平一口气哽在心口,还想再问一些什么,祝青臣就已经走远了。
他忽然有些动摇了。
他和时燃马上就要结婚了,时燃的名声,似乎太坏了也不好。
时燃目送老师离开,电光石火之间,就明白了之前老师跟他说的——
“当你想让某个人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要表现得太着急,要想办法让对方着急。”
老师想帮他挽回名声,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让沈修平着急。
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时燃抬起头,对沈修平说:“哥如果不想带我的话,我自己坐在这里也可以。”
沈修平哽了一下,正色道:“哥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走吧,哥带你去见见哥哥的几个同事。”
要是被别人看见,他“温柔好哥哥”的名声就毁了。
但沈修平还是不放心地转过头,看着祝青臣的背影。
祝青臣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新的酒杯,从人群中穿过,一路和他相熟的权贵打招呼。
也不知道祝青臣会不会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万一传了出去,他的名声……
算了,现在补救也不算迟。
沈修平收回目光,对时燃道:“走,哥带你去四处走走。”
“好。”时燃一脸乖巧地跟在他身边,“谢谢哥,我会好好表现的。”
沈修平带着他去见自己的同事:“各位,这是我的弟弟,小燃。”
几个
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
修平那个作天作地的弟弟来了。
时燃微笑着问好:“各位晚上好,
我是时燃。”
沈修平道:“小燃胆子小,你们别吓到他。”
人群中传来一声嘀咕:“这还胆子小呢?他不是经常在你们家胡作非为吗?”
如果是以前,时燃早就跳起来反驳了。
但是这回,时燃不羞也不恼,笑着看向沈修平:“哥,你又把我翻窗户的事情说出去了吗?我都知道错了,还告诉别人,我会不好意思的。”
沈修平没有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整个人愣了一下。
时燃又道:“再说了,哥哥特意请了老师来教导我,我现在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胡闹了,也不会再翻窗出去打游戏了。对不起嘛,哥,我下次不敢了。”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众人反倒说不出什么来。
毕竟他还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孩,翻窗户出去打游戏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谁小时候不爱玩呢?
沈修平刚想说,他翻的不是平地的窗户,而是三楼房间的窗户,他跑出去也不是想去打游戏,而是想离家出走。
可是这时,众人见时燃挺好说话的样子,便又笑着问他,沈修平给他请了哪位老师。
话题早就已经转移了,他再生拉硬扯回来,只会显得刻意。
时燃笑着道:“是祝老师,祝老师很温柔的,最近在教我插花,今天也是祝老师带我来的,我之前都没有来过。”
他表现得温和礼貌,和传闻中“坏弟弟”的形象判若两人。
众人对时燃都有所改观。
一个还有点孩子气的少年而已,又没有伤天害理,实在是没有必要太过苛责他。
时燃笑着同他们说话,转头看见老师。
祝青臣端着酒杯,就站在宴会厅的另一边。
看见时燃能够独立应付这些人,他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他也应该去找他的反派队友了。
祝青臣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往前走一步,就撞到了某个人。
男人比他高一个头,穿着黑金的军服,胸前挂着的金质勋章磕得他脑袋疼。
祝青臣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对上顾俨颇为幽怨的目光。
顾俨咬着牙,低声问:“我在祝老师身后站了这么久,祝老师光顾着看学生,就一点儿都没发现我?”
祝青臣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确实没发现,元帅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
顾俨面不改色:“去年今日!”
祝青臣忍不住笑出声,轻声问他:“那现在怎么办?这里人这么多,我们是找个偏僻的地方说话,还是约个时间见面?这里我不太熟,也不知道哪里没人……”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顾俨就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让他把手里端着的葡萄酒泼到自己的军服上。
葡萄酒颜色深,一沾到军服上,就染上一大片深红色。
“诶!”祝青臣这下笑不出来了,下意识伸手帮他拍拍衣服,“你干嘛?”
顾俨正色道:“我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在更衣间里偷偷接头。我等不了明天,现在就要说话。”
上个世界他在北周,祝卿卿在南夏,两个人愣是分开了整整三年,期间只能靠苍鹰通信。
他等不了了,必须现在接头!
“噢。”祝青臣皱着小脸,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拿出手帕递给他,“那你先擦擦。”
这时,服务生看见这里出了事,也连忙送上手帕和清洁剂:“元帅、祝先生。”
顾俨从祝青臣手里抽出手帕,按在被葡萄酒弄脏的地方,义正言辞地对服务生道:“不要紧,你们去忙吧,我去换身衣服就好。”
“是,这里有专属的更衣室,我带元帅过去。”
“不用麻烦,我认得路,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是。”
祝青臣抬起头,理直气壮地看着顾俨演戏,一点愧疚的样子都没有。
顾俨咬着牙,对他说:“陪我去换衣服,帝国玫瑰。”
祝青臣语气轻快地应了一声:“好的,帝国元帅。”
祝青臣挽住顾俨的手,两个人在一众宾客的注视下,正大光明地从宴会厅正门离开,穿过彩色玻璃的长走廊和一大片玫瑰花圃。!
第 128 章 ABO成绩被改(6)
6
顾俨身份特殊,还有专门的休息室,别人都进不去的那种。
他用指纹开了门,房中灯光应声而亮。
祝青臣走进去,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看看四周。
红木的茶几、真皮的沙发,金灿灿的灯光,照得每一样家具都华贵非凡。
“哇!”祝青臣忍不住感叹,“大反派,你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顾俨把门关上:“帝国玫瑰的待遇不好吗?”
“比起你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祝青臣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
顾俨把大衣和外套丢在椅背上,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军服,走进浴室去换衣服。
祝青臣搂着抱枕,坐在茶几前面,捧起桌上的珐琅茶具欣赏。
隔着门,顾俨似是随口问:“祝老师身体可好?”
“没问题,身体倍棒。”
“上个世界呢?”
“也没问题。”
上个世界,他们分居两地,虽然总是用苍鹰通信,但顾俨也总是会收到“夏国太傅生病”的消息。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他还是担心,总要当面问一问才安心。
祝青臣问:“那你呢?”
“我也很好。”顾俨换上衬衫,把浴室门打开,方便两个人说话。
他随口问:“祝老师的任务怎么样了?”
祝青臣挺起胸膛,一脸自信:“已经成功潜入沈家,成为时燃的家庭教师,正在帮助时燃复习考试科目,现在就等考试了。”
“嗯。”顾俨也道,“那个沈修平,在军中风评很好,一时间很难找到破绽。”
“这个只能等剧情发展,只要时燃脱离他的控制,他也一定会露出马脚。对了——”
祝青臣忽然想起什么,从茶几前爬起来,跑到浴室门前。
顾俨背对着他,面对着洗手台前的镜子,微微仰起头,把衬衫扣子全部扣上,熟练地打上领带。
祝青臣倚在门框边,看着顾俨高大宽阔的背影,小声问:“你有没有机甲?可以给我的学生练手的那种?他还没碰过机甲,有新手款或者基础款吗?”
“有。”顾俨一面打领带,一面淡淡道,“我刚过来的时候,就在机甲上。”
祝青臣疑惑:“啊?”
“他们仗刚打到一半,我就过来了。”顾俨语气不改,“不是很难,简单看一下操作说明就能上手。”
“你第一次驾驶机甲是在战场上?”祝青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只看了操作说明,然后直接开始打仗,而且还打了胜仗?”
“嗯,打仗就是那么回事,古代、现代和未来都一样。”顾俨披上外套,“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会和一堆虫子打几百年。”
他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很平常的疑问。
祝青臣在他身后,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你,大反派。
祝青臣忽然觉得,自己每次换世界,都是在床上醒来,是天大的幸运。
要是让他和大反派一样,在战场上醒来,敌人还是一堆虫子,他会一边滋哇乱叫,一边满世界乱跑的。
祝青臣一脸期待地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我的学生去练习一下?”
“随时都可以。”
顾俨道,“你想来的话,告诉我一声。”
“好耶!”
最困难的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简单交换一下自己了解的信息。
顾俨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着装,把一个一个金质勋章从脏污的衣服上拆下来,别在自己干净的军服上。
祝青臣趴在门边,也摆弄着自己的小领结。
他随口问:“对了,你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了吗?我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这个世界除了你这个元帅,还有其他首领吗?还是说你就是最大的?”
顾俨道:“这个世界全民备战,元帅既是最高军衔,也是最高首领。”
祝青臣皱起小脸,若有所思:“这样啊?”
看来未来世界,除了军用科技在发展,社会制度和文化都在原地踏步,甚至倒退。
顾俨背对着他,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又道:“民间不乏对社会制度不满的人,已经集结成了一股势力,算是反叛组织。”
“真的吗?”祝青臣眼睛一亮,人都站直了,“这才对嘛,这个社会没有叛军就说不过去!”
“嗯。”顾俨淡淡道,“我有收到报告情况的地方文件,不过这个组织现在势力不算强,我也没有派军队去镇压,先让他们自己发展试试。”
祝青臣举起手,挤到顾俨身边:“虽然现在他们势力不强,但是如果我和你加入他们……”
顾俨转过头,怀疑地看着他:“帝国玫瑰和帝国元帅,加入反叛军?”
“呃……”祝青臣从惊喜中清醒过来,弱弱地放下手,“好像是不太合理噢。”
反叛军才刚刚开始发展,根本就没有形成气候,用“幼稚单纯”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帝国现行的社会制度至少还能稳定运行一段时间,给反派军慢慢壮大的时机。
如果顾俨和祝青臣,这两个颇具代表性的帝国人物,马上加入反叛军,不仅反叛军无力支撑,整个帝国都会马上陷入动荡之中。
再加上外有虫族强敌,只怕他们今天倒戈,明天就会被虫潮吞没。
祝青臣冷静下来,叹了口气:“看来造反的事情,只能交给后来人做了。我们两个在这里只能是帝国的代言人,被打倒的那种。”
顾俨笑着道:“这不是很好吗?祝老师和我也不是第一天当反派了。”
“嗯……是这样的……”
他们两个一直是大反派。
祝青臣想了想:“虽然不能明面上加入,但是可以悄悄资助他们一点。当然也不能太多,没有遇到过挫折的叛军
永远无法成长。”
“看他们自己的造化。”顾俨伸手,拿起挂在墙上的大衣,抖落一下,给自己披上,“连我都打不过,有什么资格做叛军。”
祝青臣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你还是算了吧,你是游戏最后一关怎么打也打不死的大Bss。”
——来的时候,祝青臣玩了一下午时燃的游戏机。
顾俨问:“那祝老师是什么?”
“嗯……”祝青臣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我是游戏里的隐藏Bss,要是隐藏Bss被打死了,大Bss就会马上暴走,血量和攻击力都翻几百倍。”
祝青臣收回目光,歪了歪脑袋:“对吧?”
顾俨顿了顿,最后道:“对。”
两个人达成共识,就先让反叛军慢慢壮大,他们不去插手,稳定好帝国就好。
“走吧。”顾俨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出来的时间太久了。”
两个人走出休息室。
走出去没两步,顾俨忽然道:“我忘了一件事。”
祝青臣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嗯?”
“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一件不能耽搁的大事。”
“那你倒是说啊。”祝青臣无奈。
顾俨站在走廊下,认真地看着祝青臣,语气正经:“今天晚上的庆功宴,他们要我跳最后一支舞,我还没有舞伴,也还没有练习过。”
祝青臣迷惑地睁圆眼睛:“就这?所以你刚才在镜子前面磨磨蹭蹭地弄衣服、弄头发?他们没有给你安排舞伴吗?”
“没有,他们都默认我会自己去找。”顾俨眼巴巴地看着他,“我现在作为帝国最高首领,发言和跳舞都是会上明天新闻的,如果我跳不好,可能会很丢脸。”
“那你就丢脸好了,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帝国也会很丢脸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帝国。”
祝青臣说着说着,自己都没忍住想笑。
祝青臣站在走廊的台阶上,顾俨走到台阶下,朝他弯腰伸手:“祝老师可以做我的舞伴吗?”
祝青臣反问:“那岂不是两个人一起丢脸?”
顾俨学着他刚才的语气:“反正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丢脸也没关系。”
顾俨说完这话,不等祝青臣做出反应,便一把捉住他的手,把他从台阶上拉下来。
顾俨握着他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带着祝青臣,慢慢地往后退。
他身后是一小片石子路,通往不远处的欧式亭子,石子路两边是一大片玫瑰花圃。
祝青臣抬起头,又问:“你会跳舞吗?”
顾俨摇摇头:“不会。”
“那跳错了也不知道,谁来教我们?”
“我我我!”反派系统忽然从玫瑰花丛里探出来,“我来教你们!”
祝青臣回过头,只看见自己的系统正
坐在走廊栏杆上,高高举着自己的电子屏幕,屏幕上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它在生气。
祝青臣喊了一声:“统统,你不来教我嘛?大反派都有系统教。”
“?_[(”
系统收起自己的电子屏幕,起身飞上前,“不就是跳舞吗?教你!”
两个人在亭子里练习这个世界的舞步,两个系统挂在亭子里的吊灯上,跟两个小灯泡似的。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璀璨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在花圃上,淡淡光晕,晕开花香愈浓。
小花园里安安静静,只听得到祝青臣和顾俨的脚步声。
还有顾俨被踩到脚的抽气声,祝青臣的道歉声。
顾俨低声道:“这个世界的军服做得也不怎么样,靴子被踩两下就烂了。”
祝青臣一本正经,连连点头:“对呀对呀,都怪军靴。”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磨合好了,跳得还算有模有样的。
忽然,顾俨似是随口问:“帝国玫瑰要和帝国元帅结婚吗?”
“嗯?”祝青臣惊疑地抬起头,“结婚?”
系统马上反应过来:“你小子!你还敢得寸进尺……”
它刚想冲下去,下一秒,反派系统反应迅速,拦住了它。
两个反派结婚,好磕!反派系统爱磕!不许去捣乱!
祝青臣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你是想说,我们两个结婚之后,我做任务会比较方便?”
“嗯。”顾俨垂下眼睛,后退一步,准准地避开祝青臣踩上来的脚,“Omega的社会地位不算高,祝老师现在办事也不方便。”
“嗯……”祝青臣想了想,“也可以。”
顾俨清了清嗓子:“可以吗?”
祝青臣顿了顿:“也不可以。”
顾俨皱眉:“不可以吗?”
“我都可以。”祝青臣像在说顺口溜一样,一大堆的“可以”和“不可以”。
他当然知道,这个社会比较特殊,要是他和顾俨结婚,一定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地位更高,办事更方便。
可是……他……
就是……
祝青臣不自觉低下头,额头轻轻碰到顾俨胸前的金质勋章上。
顾俨说话时,胸膛的震动传到他额头上:“所以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祝青臣思索良久:“结婚不可以,先传个绯闻……倒是可以。”
顾俨点点头:“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跟元帅商量一下。”
“你说。”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简单练习一下舞步,便准备回去了。
顾俨朝祝青臣伸出手,祝青臣挽住他的手,两个人相携回到宴会厅。
正巧这时,管弦乐队已经就位了。
宾客退到大厅两边,顾俨朝祝青臣弯腰伸手,祝青臣把手放到他手里。
钢琴声响起,两个人握着对方的手,扶着对方的腰或肩,在大理石铺成的花纹地面上,旋转漫步。
灯光璀璨,恍若梦境。
*
午夜时分,庆功宴结束。
各路宾客相互道别,准备离开。
只有祝青臣一个人,脸颊泛着薄红,单手撑着头,倚靠在沙发上。
与他相熟的权贵围在他身边,笑着问:“祝先生这是喝醉了?”
“和元帅在一块儿L,跳舞跳醉了。”
“祝先生是坐车过来的吧?司机应该还在外面等,让服务生过去说一声,司机过来接。”
时燃也连忙上前,唤了两声:“老师?老师?”
一行人正七嘴八舌地说要把祝青臣送回去,这时,人群里传来顾俨冷冷的声音——
“都醉成这样了,就不要接来接去的了,旁边不少休息室,他就在这边歇一晚上。”
元帅都发话了,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喊了一声“元帅”,便自动让开一条路。
可是时燃当然是不放心的。
老师是Omega,元帅是Alpha,他怎么可能把老师留在这里?
就算老师之前说过,他们是“相好的”,可是老师毕竟喝醉了,万一他不愿意留下来呢?
他坚定地护在祝青臣身前:“元帅,我和老师一起来的,就让我送老师回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
时燃回过头,正对上祝青臣清凌凌的目光。
祝青臣的眼神没有半分醉意,说话却含含糊糊的:“时少爷不用担心,先回去吧,我就在这里休息……”
看来这又是老师的计策。
确认老师安全,时燃这才点点头,应了一声:“那好吧。”
顾俨把“喝醉”的祝青臣扶起来,祝青臣还挺会演,磨磨蹭蹭、哼哼唧唧,活像是个小醉鬼。
服务生要上来搭把手,顾俨却握着祝青臣的手腕,直接把他背到了背上。
祝青臣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演不下去,从他背上跳下去。
顾俨的两只手,牢牢地箍住他的腿,把他按住。
他又朝两个服务生扬了扬下巴:“前面带路开门,你们两个照顾一下祝先生。”
“是。”
两个服务生都是Beta,照顾祝青臣没什么问题。
众人见事情解决,也就都散了,准备回去了。
祝青臣被顾俨背着,穿过走廊,来到全新的休息室里。
顾俨把他放在床铺上,脱了鞋袜和外套,又给他擦擦脸。
顾俨拿着温热的湿毛巾,朝祝青臣脸上使劲呼噜。
两个服务生端来醒酒汤,点上醒酒的香薰。
做完这些事情,顾俨便带着两个服务生离开,回了隔壁的房间。
他们一走,祝青臣就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揉揉自己通红的脸蛋。
“好讨厌的大反派,
差点把我的脸皮搓下来。”
系统道:“谁让你装醉的?”
祝青臣道:“我也没办法嘛。”
“什么办法?臣臣,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装醉?为了留在这里?”
“明天你就知道了。”
祝青臣端起放在床头的醒酒汤,简单喝了两口,拿出通讯器,随便翻翻。
今晚参加庆功宴的,除了权贵,还有记者。
当然都是帝国亲自培养筛选的记者,发布的新闻也都是符合帝国正面宣传的,包括但不限于——
【庆功宴元帅致辞】
【元帅感谢帝国民众】
【元帅向民众敬酒】
除了这些一看就是官方消息的新闻,还有一些花边新闻,比如——
【元帅与玫瑰】
【晚上好,我的小玫瑰!】
【帝国玫瑰泼元帅一身红酒】
【元帅与玫瑰最后一支舞】
【帝国玫瑰当配帝国元帅】
这是祝青臣和顾俨早就商量好的。
炒绯闻好处多多。
用这些东西吸引其他人的注意,祝青臣和顾俨要做什么事情,也更加方便。
只是……
在看见铺天盖地的宣传时,祝青臣还是不免有些尴尬。
他控制不住地翻了翻几条新闻的评论区。
【好磕!爱磕!多磕!】
【元帅看小玫瑰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榜单上最想嫁的Alpha和最想娶的Omega在一起了,我痛失一夫一妻】
系统凑到他身边,惊叹道:“臣臣,恭喜你,继‘宴会厅都炸了’,你又一次达成了‘全帝国都炸了’的成就。”
“别说了。”祝青臣忍不住脚趾抓紧,把床单抓出一道道褶皱。
“臣臣,你和大反派是‘国民cp’!”
“住口……”
祝青臣关掉页面,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行!他平复不了!
他重新打开通讯器,准备给顾俨发消息。
【大反派,就算我们要炒绯闻,也不用全部都是……】
措辞不太好,祝青臣重新编辑。
【元帅,你觉不觉得热搜上的新闻有点多?】
好像也不太好,顾俨可能接收不到他的暗示。
【顾俨,能不能撤掉一两条热搜?】
嗯,就这样。
祝青臣还没来得及发出去,顾俨就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晚安,我的绯闻小玫瑰】
他甚至附上了几张新闻评论截图:【大家都在祝福我们】
感情他没有一点难为情!没有一点害臊!
祝青臣给他发了一串省略号,然后就把通讯器关掉,丢到一边,不再理会。
祝青臣躲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快点入睡,不要再想这些
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顾俨正高高兴兴地翻着评论,翘起来的嘴角就没放下去过。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在床铺上。
祝青臣被系统的大喇叭吵醒,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我困死了,昨天晚上那么迟才睡着,我再睡一会儿L。”
系统问:“可是现在都八点半了,你今天不去沈家教学生了吗?”
祝青臣闷闷道:“再等一会儿L,我自有打算。”
既然他这样说,系统也不好再吵他,只能守在旁边,等他的计划。
过了一会儿L,祝青臣放在床头的通讯器响了。
祝青臣马上睁开眼睛,拿起通讯器:“你好。”
“祝先生,我是沈修平。”
“沈上将。”祝青臣道,“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
沈修平笑着道:“不要紧,昨天晚上的宴会确实太晚了。那我和时燃说一声,今天上午就……”
没等他把话说完,祝青臣便道:“你派车把时少爷送过来吧,时少爷今天来我这里上课,我还在元帅这里。”
“这……”
祝青臣故意拖着不去上课,就是为了等他的电话。
这也是祝青臣昨晚要留在这里的原因。
他要顺理成章地更改授课地点。
祝老师昨天晚上喝醉了,让学生过来上课,这很合理吧?不可能让身体不舒服的老师来回奔波吧?
祝青臣没有再和沈修平纠缠,只道:“元帅难得回来,我下午还要和元帅约会,只能上午教时少爷一个小时。就这样,沈上将让时燃快点准备一下,我的时间很少。”
说完这话,祝青臣就挂了电话,这种事情就是要速战速决,让沈修平没有怀疑的时间。
祝青臣的话听着不情不愿的,一副赶紧交差、赶紧和未婚夫出去玩耍的不耐烦。
沈修平就更不会怀疑了。
祝青臣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花五分钟时间简单收拾一下,走出房间。
正好这时,顾俨也从隔壁房间出来了。
祝青臣一本正经:“时间紧迫,必须让我的学生在一个小时内上手机甲。”
顾俨淡淡道:“十分钟足够了,我当时就是十分钟上手的。”顾俨顿了顿,又问:“那下午真的可以出去约会吗?”
祝青臣叉着腰,歪了歪脑袋:O-!
第 129 章 ABO成绩被改(7)
7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不容拒绝。
沈修平没有时间拒绝,更没有理由拒绝。
沈修平马上让管家去通知时燃,让他准备一下,带上插花工具,今天出去上课。
他亲自将时燃送上车,并且叮嘱他:“祝老师说了,只给你上一小时的课,上完课就马上回来,不许在外面逗留。”
时燃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他故意嘀咕了一句:“不去不就行了,我还以为今天能放假呢。”
沈修平道:“元帅回来了,祝老师原本是不想给你上课的,还是看在哥的面子上,老师才肯教你一个小时,跟着老师好好学,不许胡闹。”
沈修平本来还想让管家跟着去的,但是转念一想,要是让管家过去,只怕会惹恼顾俨和祝青臣。
况且,昨晚庆功宴,众人对时燃的印象都有所扭转,他要是再派人紧紧跟着,被人看见,恐怕他的名声就真的坏了。
再说了,一个小时而已,没有必要。
出于种种顾虑,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让管家跟随的念头。
沈修平最后吩咐司机:“你就在外面等着,一个小时以后,把小燃给接回来。”
“是。”
司机发动汽车,沈修平目送汽车离开,管家提醒他:“上将,您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了。”
“知道了,让飞行器过来,我去上班。”
沈修平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忽然有些后悔。
本来就没什么事情,管家也可以处理,他硬生生拖了半个小时。
之前他可从没迟到过啊。
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了,他的事情越来越糟,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摆弄他的计划。
正巧这时,飞行器在他面前停下,军部那边的同事又打来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到。
沈修平来不及多想,只能匆匆忙忙地去上班。
另一边,时燃坐在汽车后座,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他又不傻,老师答应过他的,三天之后,会让他接触到军用机甲。
看来就是现在了。
他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努力板出一副不得不去上课的死人脸。
车子顺着昨天的路线行驶,在宴会厅前停下。
祝青臣安排好的服务生上前打开车门:“请问是时少爷吗?”
时燃提着插花工具,走下车:“是我。”
“祝先生在里面的花园等您,请跟我来。”
“好的,谢谢。”
另一个服务生朝着司机走去:“您好,车子停在这边,请跟我来。祝先生特意给您安排了休息室,您可以在休息室里等候。”
时燃跟在服务生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玫瑰花圃。
花丛掩映,祝青臣就坐在凉亭里,轻轻捏着一枝玫瑰花,用小剪子把花茎上的小刺剪掉。
顾俨站在他面前,
也拿着一枝花,徒手把刺掐掉,动作怪狠的。
顾俨把摘光刺的玫瑰花放到祝青臣面前,在他面前坐下,低声问:“就今天非得上课吗?过几天再上课不行吗?我想约会了。”
祝青臣捏起花枝,检查一下:“不可以,下午才可以出去约会。”
服务生和时燃对视一眼。
服务生笑着道:“元帅和祝先生的感情很好。”
时燃挠挠头,有些恍惚:“嗯,看起来是挺好的。”
这时,祝青臣转过头,看见时燃:“来了?快过来。”
时燃快步上前:“老师。”他看向顾俨,礼貌地喊了一声:“元帅。”
“嗯。”顾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摘刺。
仿佛他快点摘,祝青臣就能快点上完课,和他一起出去玩。
祝青臣对服务生道:“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是。”服务生转身离开。
祝青臣看看时燃身后:“沈修平没派人跟着你过来?”
时燃摇摇头:“没有。”
祝青臣还以为沈修平会派管家跟着,都做好了把人支走的准备。
当然不来更好。
祝青臣又问:“你昨天晚上回去,沈修平有没有问你什么?”
“有。”时燃道,“他问我怎么忽然开窍了,估计是我在宴会上的表现,引起他的怀疑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是你希望我变成这样的吗?我表现不好你不高兴,我表现好了你还不高兴,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时燃摊了摊手,“然后他说不出话来,就没再问我了。”
祝青臣笑出声:“没错,就这样回答他。”
时燃期待地问:“老师,那今天我是看书,还是……”
“之前答应过你的。”祝青臣从书箱里拿出一本机甲操作手册,丢给他,“十分钟内看完,然后带你去操作机甲。”
“好!谢谢老师!”时燃伸手接住书本,在亭子边缘的座位上坐下,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手册不厚,也就十来页,给他十分钟是绝对足够的。
祝青臣认真插花,顾俨认真拔刺。
不到十分钟,时燃就抬起头:“老师,我看完了,都记住了。”
祝青臣把石桌上插好的花瓶抱起来:“那走吧。”
时燃迅速站到老师身边:“好。”
顾俨看了一眼祝青臣,也站起身来,拖了长音:“好,走,祝老师说走就走,我都听祝老师的。”
祝青臣笑了笑,一手抱着花瓶,一手挽住他的手:“走。”
时燃跟在他们后面,感觉自己在发光。
宴会厅和元帅府离得很近,或者说,宴会厅就是在元帅府里的。
顾俨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地下室。
他用指纹、虹膜,以及各种密令打开地下室的三道门,军靴踏入黑暗的瞬间,前方两排灯光倏地
亮起。
灯光有些刺眼,时燃忍不住遮住眼睛。
但是很快的,他适应了灯光,抬头看去。
这不能说是地下室,应该说是一个地下王国。
广阔无边,灯光一路蔓延出去,几乎望不到尽头。
两边是常规训练机甲的一些模拟机器,再往前,就是实打实的军用机甲。
时燃曾经在展览上见过民用机甲,当时就已经要抬头仰视。
今天见到军用机甲,他几乎要把脖子仰断。
时燃一眼就认出这些机甲,惊叹道:“全都是元帅的御用机甲!”
时燃看着一排排机甲,双眼放光,连路都走不动了,恨不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这是五年前的EA230款,以轻巧灵便著称,元帅曾经驾驶着它,率领一组五人小队,对虫族发起奇袭!”
“还有这个,这是前年帝国科研院研究出来的WE180,刚研发出来,元帅就开着它上了战场,电视台还有专门的专栏介绍它!”
“还有去年的EA280,延续了五年前轻巧灵便的特征,元帅驾驶着它,又一次完成了帝国史上一次奇迹般的偷袭。”
“这是……”
时燃抬起头,朝前看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地下室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台子,台子上的机甲,体型更加庞大。
庞然大物在灯光下泛着特制金属的黑金光泽,如同沉睡的巨人一般,安安静静地伏在黑暗的地下室。
“这是……”时燃久久回不过神,嘴巴下意识去介绍,“这是……元帅这次上战场,驾驶的隐藏款机甲,之前科研院从来没有公布过。”
“目前的机甲普遍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攻击性和战术性难以统一。”
“追求强大的攻击性,就必须加重火力,加装更多攻击性武器,难以实现战术上的变化;追求战术性,在虫族的触角下实现突袭或隐蔽,就难以达到毁灭性的攻击。”
“科研院最新推出的隐藏款机甲,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它在特定的角度下,可以实现完全隐蔽,躲避虫族触角探查。”
“但是这款机甲在研发出来之后,就连研发它的科研团队都无法实现预想的那些高难度操作,因此科研院评定认为,全帝国没有人能够驾驭它,几乎要放弃它了。”
“可是前几天,元帅正是驾驶这架机甲,凭借强大的精神力和无比优越的操作,深入摧毁虫族巢穴,一改战局。”
“昨天晚上的庆功宴,就是为了庆祝元帅的力挽狂澜,才举办的。”
时燃看着眼前的机甲,眼睛里亮着光。
他没想到,自己能亲眼看到这么多机甲,甚至还有绝密隐藏款。
祝青臣拍拍他的手臂,让他回过神来:“好了好了,不要再感叹了,时间都快过去了,你自己挑一个试试。”
“我自己挑一个?”时燃整个人都惊呆了。
老师让他自己挑一个!
他还能挑一个的吗?
时燃回过神来,连忙收敛了表情,一脸正经:“老师和元帅给我安排就好了,我都可以的。”
祝青臣和顾俨对视一眼,同时指向台子上最大的那驾。
“那就这个。”
话音刚落,顾俨就把驾驶舱降下来。
时燃睁大眼睛,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我我……”
他紧张到结巴:“我之前从没碰过机甲,我不能一上来就开这个,我怕把它弄坏了。”
顾俨淡淡道:“这个不是很难,上去试试。”
驾驶舱在时燃面前打开,时燃被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后退,想要逃跑。
“不不不……”时燃转过头,看见一驾老款的机甲,连忙上前,“我先用这个就可以了,这个就很好。”
“好。”顾俨一抬手,把那一驾机甲的驾驶舱也降下来,“上去试试。”
时燃犹豫着看向祝青臣,小声问:“老师,我一个人上去啊?”
就算是民用机甲,也会有志愿者陪着的。
这可是军用机甲,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地下室给炸了。
祝青臣转头看着顾俨:“那要不元帅……”
顾俨顺势搂住祝青臣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好吧,我教他。”
祝青臣试图挣扎:“不是,你教他,你抓我干什么?”
顾俨走到驾驶舱边,看着时燃:“上去吧。”
时燃深吸一口气,小声念着进入驾驶舱的口诀:“先右脚,再左脚。”
顾俨皱眉:“坐进去就行了,谁管你左脚右脚?它又不会因为你左脚先进把你弹出去。”
“噢。”时燃小心翼翼地坐到位置上,继续念,“安全带和防护罩。”
在他碎碎念的时候,顾俨也搂着祝青臣,要坐到副位上。
祝青臣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顾俨:“你觉得这个位置坐得下我们两个人吗?”
顾俨点点头,一本正经:“我觉得坐得下。”
祝青臣偷偷给了他一下,顾俨捂着胸口,“嗷”了一嗓子。
时燃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抬起头,眨巴着眼睛,认真地看着老师和元帅。
然后呢?
顾俨正色道:“然后你自己试试那些按钮拉杆。”
时燃试着摸了一下启动按钮:“这样吗?”
“书上都写了,你自己琢磨一会儿L就会了。”
既然不能和祝卿卿一起上机甲,那他也不上去了。
顾俨伸出手,按下启动按钮。
一瞬间,驾驶舱关闭,把时燃一个人关在里面:“老师!元帅!”
顾俨没有说话,朝他摆了一下手,没关系,不用担心弄坏,随便玩。
祝青臣伸出手,朝他挥了挥:“拜拜,你自己试试。”
“老师……”时燃被关在驾驶舱里,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老师和元帅离他原来越远。
呜呜……老师不管他了……
没有人帮他,他只能自己摸索。
所幸他把机甲操作手册背得滚瓜烂熟,之前也想象着模拟过,时燃深吸一口气,试着伸出手,按一下按钮。
祝青臣和顾俨站在地上看着,没多久,机甲就有了动静。
顾俨道:“他学会了,走吧。”
“⑾[(”
“已经教会了。”顾俨理直气壮,搂着祝青臣的肩膀,把他带到旁边最大的那驾机甲边,“我现在要带祝老师炫耀一下。”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嗯?”
顾俨改了口:“参观一下。”
*
半个小时后。
顾俨带着祝青臣,从隐藏款机甲的驾驶舱里出来。
祝青臣抓起顾俨的左手,掀开他的衣袖,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朝时燃招了招手。
时间差不多了,要回去了。
时燃看见老师,便放下操作杆,慢慢放下驾驶舱,然后打开舱门。
他从驾驶舱里走出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止是出了一身的汗,也耗费了太多的精神。
“走吧,我们得回去了。”
“嗯。”时燃回过头,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机甲,然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祝青臣问:“练得怎么样?”
时燃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应该没问题。”
这样的机会不常有,他刚才几乎是拼尽全力,按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标准来练的。
祝青臣点点头,放下心来。
时燃本来就很有天赋,原书里从没碰过机甲,还能通过统一考试。
这次考试前有练习,肯定能考得更好。
一行人原路返回,回到凉亭的时候,时间正正好好,一个小时。
祝青臣让时燃擦擦汗,收拾一下,又把自己插好的花瓶给他。
“按照你的插花水平来的,你带回家里,就说是你上课的时候弄的。”
“好,谢谢老师。”时燃接过花瓶,犹豫着,“老师,考试我有把握,报名就在这几天。但是……我今年才十六岁,报名的话,需要监护人签字,我不知道该怎么让沈家人帮我报名,老师有什么办法吗?或者……”
时燃抬起头:“老师,你可以当我的监护人吗?”
祝青臣无奈道:“你已经被沈家收养了十几年,就算现在走手续,也来不及了。”
时燃苦着脸:“那怎么办?”
“用一用你的脑子。”祝青臣正色道,“老师之前教过你的,你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要让自己着急,而要让……”
“让对方着急。”时燃垂了垂眼睛,沉吟道,“可是要怎么让沈修平着急呢?”
他一边思索,一边朝外走去。
忽然,他灵光一闪,一拍双手,抬起头来:“老师,我知道了!”
祝青
臣看着他:“你说。”
“沈修平要着急,一定是着急我不肯放弃考试的念头,着急我不肯跟他结婚。从这个角度出发,他是绝对不会给我报名考试的。”
“可是,如果他以为我会考得很差呢?”
“转变一下思路,他着急的事情也可以变成——他恨不能我马上去参加考试,考个很差的分数回来,彻底死心,和他结婚。”
“我只要想想办法,把他着急的事情变一下就可以了!”
祝青臣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
时燃只觉得豁然开朗,整个人都开心起来。
祝青臣把他送上车,时燃朝他们挥挥手:“老师再见,元帅再见。”
“嗯。”祝青臣也朝他挥挥手,“再见。”
目送学生离开,祝青臣转过头,正好对上顾俨眼巴巴的目光。
顾俨认真地看着他:“祝老师,现在可以约会了吗?”
他还记得这件事情呢!
*
回去的路上,时燃对司机说:“去前面的书店一趟。”
司机专心开车:“时少爷,沈上将吩咐过了,从元帅那边出来,要直接回家,不能去其他地方。”
“我让你去书店!我去买两本祝老师要的花艺书!”
“您可以把书名发给沈上将,让沈上将下班的时候,把书本带回来。”
“我要自己去买!”时燃大声喊道,“我不想为难你,你现在把我在书店放下来,我不跟你计较。”
时燃闹个不停,司机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给管家打了电话。
管家当然也决定不了,于是联系了沈修平。
沈修平正因为上午迟到的事情烦躁,管家的电话打过来,正好撞到他的枪口上了。
“去!让他去!”沈修平这一嗓子,吼得其他同事都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和他以前温和的表现可不太一样。
沈修平压低声音,咬牙道:“让司机陪着他去,买了书就回来,什么花艺书?他当我是傻子吗?等我回去再跟他算账!”
管家忙不迭挂了电话,把沈修平的意思转达给司机。
时燃如愿以偿去了书店,除了花艺书,还买了两本初级机甲书,藏在里面。
他买书当然不是来看的,而是做给沈修平看的。
到了晚上,沈修平回到家里,直奔时燃的房间。
果然,他刚推开门,时燃就手忙脚乱地把机甲书藏进抽屉里。
果然,不出沈修平所料,时燃还没有放弃考军校的念头。
沈修平气得把书从窗外丢出去,时燃又一次和他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你有什么资格扔我的书?我是一个人,不是你的未婚妻,就算我是你的未婚妻,你也没有资格限制我的人身行动!”
“你不让我参加考试,我就把事情告诉其他人!我要去上电视台!除非你把我毒哑,否则我一定
会把你限制我人身自由的事情告诉所有人!”
就连管家都不敢上去劝架,只能把房门关上。
时燃狂骂半个小时,把书桌书架都掀翻了,乒乒乓乓,一片乱响。
沈修平气得浑身颤抖,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
他握着拳头,想到刚才丢出去的初级机甲书。
沈修平深吸一口气:“时燃,我提醒你很多次了,你只是个Beta,你比不过Alpha,你更没办法,你偏偏不信邪是吧?你非要去考试是吧?”
时燃睁大眼睛:“对,我就是非要去考试!考好考差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论如何,我要去考试!”
“好,那哥就让你去考试。哥还会把你要考试的事情,告诉所有人。不管你考多少分,哥都给你办一个庆功宴,把所有权贵都请过来。”
沈修平咬着牙,把“所有权贵”几个字咬得很重。
对,他是故意的。
他毫不怀疑,时燃只是小孩子闹脾气,不可能会考好。
他故意想让时燃死心,还想让时燃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时燃连忙道:“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你马上给我报名!”
“行。”
时燃盯着沈修平,看着他帮自己报了名,在监护人知情书上签了字。
看见页面上出现“恭喜您,报名成功”一行字,时燃这才松了口气。
沈修平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甩门离开。
管家还想进来,劝时燃不要再闹了。
可是时燃不理他,直接把房门锁好,拉上窗帘,谁都不许进来。
他把推倒的书架和书桌都扶起来,简单收拾一下房间。
等到外面都没了声音,他才拿出通讯器,躲在被窝里,给老师发了一句:【老师,我报上名了!】
这个时候,祝青臣正和顾俨,在帝国最高的空中餐厅约会。
楼层高耸入云,桌上点着蜡烛,两个人坐在落地窗边,一边吃着晚餐,一边随口聊天。
然后祝青臣的通讯器就响了。
祝青臣简单回复了一句:【很好】
时燃又发来两句:【我已经完全领悟老师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但是我没想到沈修平这么好骗,他直接就给我报名了,我以为至少要闹两三天】
【老师,你说他怎么就没怀疑呢?】
那当然是因为,就算他怀疑,他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啊。
今天上午,他除了派车把时燃送过来,别无办法。
他得罪不起祝青臣和顾俨。
今天晚上,他除了给时燃报名考试,让他自己死心,同样没有其他选择。
时燃长着嘴,找到机会,总会出去跟别人说,跟别人闹。不让弟弟去考试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他的温和名声就全完了。
不是祝青臣算得准,而是从始至终,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
就算心有疑虑,沈修平也不得不按照祝青臣给出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
此乃阳谋。
时燃继续发消息:【老师,跟你学了几天,我好像整个人都变聪明了,升华了】
【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复习的,不会给老师丢脸的】
【我……】
忽然,祝青臣手里的通讯器被顾俨拿走。
顾俨:【你老师在和我约会,明早九点再说】
时燃:?!!!
【对不起,元帅,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顾俨把通讯器还给祝青臣,祝青臣回了一句“没关系”。
顾俨正色道:“祝老师,约会一次,换你学生操作机甲一次。你要专心,我们下次才能继续合作。”
“噢。”祝青臣把通讯器放在旁边,端起面前的高脚杯,和他优雅碰杯,“元帅,干杯。”!
第 130 章 ABO成绩被改(8)
8
一切准备就绪,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时燃认真复习,准备考试。
要是祝老师来教他插花,他就趁机看看书。
要是祝老师不来,他就自己坐在书桌前,或者默写书上的内容,或者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坐在驾驶舱里,操作机甲。
当然,沈修平不希望他考好,所以总是派管家看着他。
要是祝青臣打电话过来,让沈修平派车把时燃送过来学插花,他自然更加高兴,马上就让时燃收拾东西,让司机把他打包送过去。
他很相信祝青臣,这个帝国典范Omega,正和元帅谈恋爱的帝国玫瑰。
无形之间,倒是给时燃创造了更多接触机甲的时间。
不知不觉,就到了星历六月。
这天傍晚,时燃坐在凉亭里,在花丛掩映之间看笔记,做最后的复习。
祝青臣坐在他面前,摆弄着手里的蔷薇花。
时燃把最后一页笔记看完,犹豫着抬起头,看向老师。
祝青臣察觉到他在看自己,随口问:“明天考试,你紧张啦?”
“有一点。”时燃点点头,小声道,“我怕考不好。”
Beta人多,就算军校里有专门的设置给Beta的专业,也终究是僧多粥少。
时燃需要在几l千万个考生中,考到前列,才有可能被军校录取。
其他学生都可以考好几l次,但是时燃不一样,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所以他越是复习,就越是紧张。
祝青臣抬起头,喊了一声:“时燃。”
时燃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嗯,老师。”
“你为什么担心自己考不好?”
“因为要是这次考不好,我就真的要回去结婚了。”
祝青臣蹙眉,却问:“所以你觉得,只要你考上军校,沈修平就一定会让你去读?”
“啊?”没有想到老师会这样问,时燃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祝青臣又问:“就算你考了第一名,他就会让你去军校报到?”
“这……”时燃心里知道答案,却不敢说出口。
“肯定不会。”祝青臣道,“在他的设想里,你只能考得很差,然后死心和他结婚。就算你考得好,他也不会承认是你厉害,更不会让你去读书的。”
“那就没关系了,有什么好紧张的?随便考呗,反正结果都一个样。”
祝青臣坦坦荡荡,一脸无所谓,说的都是大实话。
时燃整个人都迷茫了:“老师,既然结果都一样,那……那我还参加考试干什么?”
“你参加考试,当然是为了你自己。”祝青臣疑惑,“难道你指望通过这一次考试就脱离沈家吗?”
时燃依旧迷茫地看着老师。
他听不懂。
“你和沈修平之间不可能因为一次考试就结束。老师之前
教你演戏,教你挽回自己的名声,再加上你现在去考试,不过是教你给以后铺路而已。”
“出身、名声、成绩、能力、品性,这许多事情加起来,才足够支撑你一直往下走。考试不过是其中一件,还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你考得好,不过是把沈修平的罪名从‘限制弟弟人身自由’,变成了‘限制成绩优异的弟弟的人身自由’;你考不好,他犯下的罪行也不会改变。”
“与他无关。”
“你和其他考生都一样,考试对你的唯一影响就是,你考得好,有学可上,考不好,就重新再来。”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时燃,别把考试看得太重要了。考试不是你唯一一次机会,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考试上。”
老师说的好有道理。
时燃挠了挠头发,头好痒,好像要长出脑子来了。
他迟疑着道:“所以,老师,我紧张的理由根本就不存在?”
“对啊。”祝青臣认真地点了点头,“这场考试对你和其他考生来说,都是一样的。它没有额外肩负你的人生,你自然就不用紧张。”
“原来如此。”时燃茅塞顿开,“老师,我好像又变聪明了!”
祝青臣笑着问:“是嘛?”
时燃用力地点点头:“嗯。”
祝青臣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
“好吧。”时燃依依不舍地把笔记本收起来,放回老师的书箱里。
祝青臣提着箱子,送他出去。
祝青臣叮嘱他:“晚上回去记得早点睡觉,把门锁好,不要让别人进你的房间,入口的东西不要随便乱吃。”
“嗯。”
“通讯器要打开,和老师保持联系。明天早上早点起来,有任何事情都联系老师,老师过去接你。”
“好。”
经历过这么多世界,祝青臣也越来越谨慎了。
把时燃送上车,祝青臣跟他挥挥手说“再见”,然后就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系统停在他的肩膀上:“不用太担心,原书里沈修平没有阻拦时燃考试,他现在还以为时燃考不好,而且时燃没复习都考得很好,现在复习了这么久,他肯定能考得更好的。”
祝青臣点点头,小声道:“嗯,但我就是不放心。”
“你刚才还跟时燃说,考试不重要,只不过是他人生当中的一个小插曲。”系统看见他紧张得无处安放的小手,“臣臣,你好像更紧张。”
祝青臣哭哭脸:“他明天就考试了,我不忽悠他怎么办?难道要和他一起紧张吗?”
不管教过多少学生,每当他们要考试,祝青臣总是会担心。
时燃乘坐的车子离开视线,祝青臣甩了甩发麻的手,拿出通讯器,给顾俨发了消息。
【顾元帅,明天考试,您有空去巡查吗?去巡查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这个时候,顾俨正在帝国的高层
会议室开会。
会议主题正是明天的帝国统一考试。
顾俨坐在长长的会议桌最前面,一低头,就看见自己放在通讯器亮了两下。
顾俨一边听着部长汇报工作,一边拿起通讯器,简单回复一下。
【约会三次,我陪祝老师去考场】
帝国元帅与帝国玫瑰通用货币——约会。
祝青臣:【……】
【成交】
顾俨摆弄着通讯器,若无其事地坐在位置上。
看见祝青臣回复“成交”
,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其实他们约会,也没做什么。
无非就是一起去餐厅吃饭、去甜品店吃蛋糕、去奶茶店喝奶茶,还是顾俨付钱。
但是顾俨就喜欢约会。
*
另一边,时燃回到家里,严格按照老师叮嘱他的来做。
他随时把通讯器带在身边,把老师设置为他的紧急联系人。
吃晚饭的时候,也格外留心,沈修平吃什么菜,他就跟着吃什么菜。
晚上回到房间,把门锁好,认真复习。
管家给他送来助眠的牛奶,他也没喝,回到房间就把牛奶倒掉了。
时燃自信地想,他虽然笨,但是他听话啊,听老师的话!
不到九点,时燃就洗好澡,准备上床睡觉。
关灯之前,他还特意检查了一下考试要带的东西,设置了好几l个闹钟,就怕自己到时候起不来。
一切准备就绪,他关了灯,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可是,就算做足了准备,老师下午也开导了他,他还是忍不住紧张。
紧张到睡不着。
他闭上眼睛,要么是书本上的字浮现在他眼前,要么是他坐在驾驶舱里的场景。
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象自己明天考试的场景,越是想象,他的大脑就越是兴奋,他就越是睡不着。
时燃翻了个身,深吸一口气,默念着老师告诉他的“考试不是唯一出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酝酿出一点点睡意。
眼看他就要睡着了。
忽然,门那边传来“咔哒”一声响。
时燃听见开锁的声音,猛地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
他背对着门口,整个人被吓得汗毛倒竖,一动不敢动。
时燃锁好的房门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
黑暗中,沈修平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
等到时燃反应过来的时候,沈修平已经走到了他的床边。
时燃想要从床上跳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狠狠地朝他的脑袋砸下去,或是抓起通讯器,向老师求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沈修平冷得犹如冰块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脸颊。
时燃一阵恶寒,被定在床上,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被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修平的手指像五条毒蛇,在他的脸颊上游
走。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如果他待一会儿就走了,那他就暂时咽下这口气,以考试为重。
如果沈修平要对他做什么,他马上就跳起来揍他一顿。
所幸沈修平没有再对他做什么,他收回手,在床头坐下。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沈修平认真地看着时燃的“睡颜”。
沈修平低声道:“小燃,哥哥真舍不得。”
时燃咬着牙,舍不得什么?舍不得放他出门?舍不得给他自由?
沈修平继续道:“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哥哥的苦心的,上战场是Alpha的事情,你只是一个Beta,你不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你只是一时被父母的仇恨冲昏了头脑而已,按照你平时的行事作风,如果没有哥哥保护你,你早就出事了。”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言乱语!
老师可是夸过他单纯勇敢的!他的行事作风很好,没有任何不好!
“你年纪还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哥哥给你安排的路就是最好的。”
“你只需要留在家里,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和其他将军夫人一起喝茶聊天,等着哥哥战胜回家,这是所有人做梦都梦不到的美好生活,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时燃握紧拳头。
胡言乱语,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那样和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有什么两样?
沈修平又道:“哥哥不让你去参加考试,是不想让你受到太大的打击。到了考试现场,特别是实操考场,你就会知道,Alpha和Beta的差距有多大。”
“既然你不相信,那你就亲眼去看看吧,认清差距也好,至少你不会一直心存妄想。”
时燃紧紧地攥着拳头。
他早就实操过机甲了,是老师带他去的!
他同样操作娴熟,没几l次就上手了,他没有看出自己和Alpha之间有什么区别。
最后,沈修平拍了拍他的被子:“别装睡了,早点睡吧。”
时燃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弹起来,回头看他。
沈修平一早就知道他没睡着?!
沈修平温和地笑着:“哥哥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有没有睡着,哥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时燃瞪着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怒火熊熊,恨不能把他给烧化。
沈修平最后道:“小燃,你连心理素质都不如Alpha。”
什么鬼?
“Alpha在考试前夕,就不会像你一样,紧张得睡不着,你从一开始就输了。”
“你!”时燃忽然暴怒,从床上跳起来,伸手去推他,“出去!滚啊!”
沈修平没有再说什么。
时燃把他推出门外,“嘭”的一声将门关上,又把门锁好。
对了,沈修平那里还有钥匙。
时
燃想了想,
⒃_[(,
把门堵住。
做完这些事情,时燃坐在床上,出了一身的汗。
他怀疑沈修平是故意的。
故意进来,故意跟他说这些话,故意扰乱他的心态,好让他明天考试失利。
什么Alpha就不会紧张?什么Alpha更适合上战场?
全都是他胡说的!
时燃裹着被子,倒在床上。
他告诉自己,那些话都是沈修平故意恶心他的,他应该把这些话全都抛到脑后,赶紧睡觉,养足精神。
可就算他明知道沈修平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在意那些话。
他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两只拳头狠狠地砸在枕头上,发泄了一通,又钻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才重重地摔回床上,重新准备睡觉。
他拽着被子,蒙住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全都屏蔽在被子外面。
*
第二天,清晨。
时燃果然没休息好,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把闹钟关掉。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打起精神,去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洗漱完毕,把门后面的书架书桌移开,下楼吃早饭。
管家等在楼梯口,喊了一声:“时少爷,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怎么吵成那样?”
他一张口,时燃就知道,他又要教训自己。
时燃知道,管家就是沈修平的代言人,沈修平不方便说出口的话,都由管家来说。
恐怕是昨天晚上他和沈修平吵闹,沈修平又让管家来敲打他了。
马上就要考试,时燃没有心思和管家辩论,也就没有理会他,直接去了餐厅。
沈修平已经坐在餐厅里了。
他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
见时燃来了,他便抬起头:“小燃,早。”
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仿佛偷偷潜入时燃房间的人不是他。
时燃在座位上坐下,随便切了块面包,放在自己盘子里。
他不说话,沈修平也不生气,仍旧一副温和的模样。
“你今天去考试,哥特意请了假,等一下哥亲自送你去考试。”
时燃猛地抬起头,平复好心情,语气冷硬:“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沈修平温笑道:“你不用担心,哥既然已经帮你报名了考试,就不会不让你去的,哥送你过去。”
时燃无法拒绝,只能低头吃早餐。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紧,沈修平现在恨不能他去参加考试,考个烂成绩回来。
所以他应该不会从中作梗。
尽管如此,时燃还是找到机会,给老师发了一条消息。
他得告诉老师,今天是沈修平送他去考场。
祝青臣似乎也在等他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让他随时保持联系,要是发现不
对,马上打电话过来。
时燃放下心来,上了沈修平的飞行器。
沈修平亲自驾驶飞行器,一路上,闲话一般对他说:“帝国也有其他考试,比如Omega插花考试和礼仪考试,要是这次考不好的话,小燃还可以去试试这些考试。”
时燃攥紧拳头,压制着怒火,扭过头去,不理会他。
沈修平根本不觉得难堪,又道:“我记得,祝老师当年就是插花考试和礼仪考试的第一名,他在那一年拿了好几l个第一名,所以才被称为帝国最鲜艳的玫瑰花。”
时燃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忍住笑意。
沈修平根本不了解老师。竟然还敢把老师拿出来做例子,向他说教,简直可笑。
他的老师,是世界上最自由、最有主见、最酷的Omega!
*
今天是一年一度帝国统一考试的日子,不仅首都星,其他星球也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考试。
一大早,考场外就挤满了人。
参加考试的考生,基本都是还在学校里念书的学生,由老师带队过来考试。
到了地方,时燃就跳下飞行器,快步往考场里走。
把沈修平和他那些扰人心智的话全部抛在后面。
忽然,人群里,有人不确定地喊了他一声:“时燃?”
时燃抬起头,疑惑地环顾四周。
几l个由老师带队来的学生,正站在人群里,用力地朝他挥手。
是他以前的同学!
时燃眼睛一亮,迅速冲上前:“好久不见!”
“时燃,你家里不是说你分化的时候受了伤,不能去上学,也不能来参加考试了吗?”
“对啊,我们还以为你今年不来考试了呢。”
“怎么可能?”时燃自信满满,“我是一定会来考试的。”
“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吧,反正你也是我们班的学生,等一下还有安检什么的。”
“好。”时燃点点头,“谢谢你们。”
同学们簇拥着他,一行人在老师的带领下,走进考场。
和他要好的朋友抱着他的胳膊,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沈修平被甩在后面,才转回头,低声道:“时燃,其实是你的老师特意让我们在这里等你的。”
时燃迅速反应过来:“是祝老师?”
“嗯,是他。”好朋友点了点头,“他说你一个人来参加考试,可能不太清楚流程,让我们带你一起。”
“他还说了,让你好好考试,不用管其他任何事情。”
“嗯。”时燃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考的。”
“走吧。”
时燃跟同学们一起走完流程,拿着准考证,进入考场。
统一考试分为两场,上午是笔试,下午是实操。
考场是一个蜂巢一般的球形建筑,每个考生单独一个隔间。隔间不大,前面是笔试作答的地方,后面就是考试机甲。
中午休息时间,他们也必须待在考场里,午饭由考场统一提供,不得擅自外出。
时燃找到自己的小隔间,在桌前坐好,等待下一步指示。
不多时,“考试开始”
的广播声传来,时燃面前的桌子向下凹陷变形,四面蓝光交织在一起,像织布一样,迅速编织,现场制出一份试卷。
时燃拿起特制的考场用笔,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马不停蹄开始作答。
试卷很长,足足有几l十页,考试时间也有足足五个小时。
不仅有书上写的理论知识,还涵盖了帝国几l百年来的战争史、几l百次重要战役。
到了最后,桌面上还会出现一个小型的模拟机甲战场,考生需要在三道命令内,操控己方获得胜利。
当然,不是每个考生都能战胜对手。
因为他们的试卷是在帝国范围内两两匹配的,只要有人打胜,就一定会有人输。
战败者会被直接淘汰,接下来的考试都不用继续,战胜者则会重新匹配对手。
而这样的题目,足足有五题,而且被安排在最后,考生头脑最不清醒的时候。
这也是帝国考试的残酷之处,帝国要筛选最为精锐的战士,抵御虫族。
考生们正紧张作答的时候,祝青臣和顾俨也到了考场。
这个帝国的职权划分很不清楚,顾俨作为元帅,管着帝国军政文教所有事情。
统一考试,他简单过来视察一下,也是正常的。
一行权贵官员跟在身后,几l个考场负责人在考场门口迎接。
顾俨淡淡道:“不用迎接,一切以考生为主,就是随便看看,你们都去忙吧。”
祝青臣留心看了一下几l个负责人,忽然看见沈修平也在其中。
祝青臣问:“沈上将也在?”
沈修平上前:“小燃今天也来考试,我请了假送他过来,估计一会儿出来了,我再送他回去。”
考试负责人们都笑道:“沈上将是个好哥哥,还亲自请假送弟弟过来,辛苦了。”
沈修平笑意愈浓:“没办法,小孩子调皮惯了,不知道考试辛苦,让他试一试,他就知道了。”
“是,小孩子就是这样,以为上战场跟打游戏一样简单,让他碰个头破血流,等会儿自己就哭着喊着要回家了。”
他们忙着互相吹捧,相互之间看起来还挺熟悉的。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转头看向顾俨。
顾俨知道他不想在这里待着,便带着他登上了巡考车。
巡考车刚启动,和沈修平寒暄的几l个权贵才反应过来,也要跟上去。
顾俨却把车门关上:“我和祝先生一起,你们不用跟着。”
巡考车在巨大的考场内,顺着螺旋的轨道慢慢上升,经过每一个小隔间。
隔间都关着门,单向玻璃,隔音效果很好,考生也不会被外面的人打扰到。
祝青臣背着手,认真地看着学生们作答。
可能因为题目太难,许多学生抓耳挠腮,急得满头大汗,连坐都坐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见时燃。
时燃也不怎么样,正使劲抓着头发,摇晃脑袋:“明明我昨天才做过这道题!忘了!怎么能忘了?!”!
第 131 章 ABO成绩被改(9)
9
考场里。
祝青臣和顾俨站在巡考车上,把考场里所有小隔间都看了一遍。
学生们表现各异,但是精神正常的不多。
祝青臣坐车回去的时候,时燃已经不在地上打滚了。
大概是想起昨天那道题怎么做了,拿着笔,在桌上奋笔疾书。
祝青臣笑了笑,收回目光。
从巡考车上下来,陪同的一行官员仍在地面上等候,一行人又簇拥着元帅,去了地下监察室。
地下三层,全都是考场监察室。
每个小隔间里都有电子眼,模拟虫族触角,全面监控,只要考生做出异常行为,电子眼会马上发出警报。
另外,其他星球考场的监控画面,也会实时传回首都中心。
当然,电子眼还是比不过人眼,需要有工作人员时时监管。
和地上的考场一样,监管室被划分成一个一个小隔间,上千个工作人员就坐在隔间里,处理异常情况。
祝青臣站在隔间外面,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想法。
有监控就好办了,以后若是理论起来,可以直接拿监控说事。
祝青臣转头看向顾俨,还没开口,顾俨便了然道:“我知道。”
他转过头,对跟随的负责人道:“考场监控要全部保存,等考试结束,给我一份。我看看这届考生有没有好苗子。”
“是。”
祝青臣露出笑容,小声说了一声:“谢谢元帅。”
顾俨也没忍住笑,只是没好意思在祝青臣面前笑,转过头去,勾了勾唇角。
地上考场和地下监察室都看过了,顾俨和祝青臣也没打算离开。
顾俨带着祝青臣,来到元帅专属办公室,和几个负责人和官员简单开了个小会,强调一下考风考纪和考试公平,便让他们下去工作。
一行人这才终于散了,各自下去做事。
会议室里只剩下祝青臣和顾俨两个人。
祝青臣坐在红木的办公桌前,捧着脸,认真地看着元帅办公室大屏幕上的监控。
监控是随机出现的,算上其他地方,此次参加考试的考生,一共有几千万个。
祝青臣一次也没有看到过时燃,但他还是看得起劲。
看着学生们奋笔疾书,他就高兴。
顾俨坐在他身边,抱着手,靠在椅背上。
祝青臣在看监控,他在看祝青臣。
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认识,祝卿卿还看得这么认真。
顾俨看着祝青臣的背影,忽然,他好像看见什么,目光一凝。
这是什么东西?
祝卿卿的衣服上怎么有条带子?什么时候粘上的?不会被别人看去了吧?
那也太丢脸了,还是偷偷帮他扯下来好了。
我真是太贴心了!
顾俨环顾四周,确认会议室里没有
人,于是若无其事地朝祝青臣身后晃荡的衣服带子伸出手,扯了一下。
扯一下没扯动,顾俨又使劲扯了一下。
这下好了,带子没扯下来,反倒是祝青臣被他扯了一下,往后仰倒。
祝青臣睁圆眼睛,不可思议地和顾俨对上目光:“你在干嘛?”
顾俨弱弱地举起手里的带子:“有个线头,我想帮你扯掉。”
祝青臣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把带子扯回来,照着他的胸口,使劲来了一下:“什么线头?这是我的领子!”
祝青臣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衬衫,领子有点大,后面是系带子的。
“这是帝国最流行的穿法!潮流!”
“流行?”顾俨不懂,“跟小尾巴似的,一揪就炸毛。”
“走开走开,你真的烦死了!”
顾俨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一点,也就一点点。
他又不是故意的,他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流行?
他只是想帮祝卿卿摘掉线头而已。
再说了,要是没有他,祝卿卿都来不了这里。
对啊,要不是他带祝卿卿过来,他怎么会看见祝卿卿身后的尾巴?
他不看见祝卿卿身后的尾巴,祝卿卿怎么有机会对他发脾气?
这样想着,顾俨又硬气起来,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对祝青臣说:“我不走开。”
“……”祝青臣自己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那我走开。”
顾俨提醒他:“祝老师还欠我三次约会。”
“知道了。”祝青臣想了想,“中午和晚上一起吃饭,再吃一顿宵夜。”
顾俨:?
“祝老师,你就这样应付我?”
“对啊。”祝青臣理直气壮,“三次约会,午餐晚餐宵夜,一次不少。如果元帅囊中羞涩的话,我可以买单。”
顾俨皱了皱眉,默默拿出通讯器,在豪华的空中餐厅定一个位置。
两个人坐在会议桌前,祝青臣认认真真地看着监控,顾俨让人把不要紧的文件送过来,就在这边批复。
两个人打定主意,要在考场里待上一整天,雷打不动。
*
另一边,在外面等候的沈修平,就不是这么好受了。
他原以为,时燃根本不会答题,不到五分钟就得出来。
所以,他只请了一上午的假,和几个相熟的同事一起,在外面的休息室等着。
可是……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陆续有考生出来,就是不见时燃的身影。
他也越来越坐不住了。
他忍不住去回想时燃这阵子的表现。
难不成时燃真的会答题?
不可能,时燃这阵子,不是跟着祝青臣学插花,就是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去。
他的那些机甲书也被祝青臣收走了,他怎么可能有条件、有
时间去复习?
就算他真的多看了两本书,勉强混过了前面比较简单的题目,可是后边的考生两两模拟对战,他怎么可能不被淘汰?
那可是整整五次模拟战争,输了一次就会被淘汰出局。
时燃只是个Beta,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精神支撑正常考试?
他怎么可能考得过那些早有准备的Alpha?
或许是在里面睡着了,或者是不肯丢了面子,所以梗着脖子硬撑,不肯从里面出来罢了。
沈修平一边胡思乱想,揣测时燃怎么还不出来,一边安慰自己,时燃不可能这么厉害。
他对时燃有着超乎寻常的控制欲,只要时燃离开他的视线,只要他不知道时燃在做什么,他就忍不住的心火熊熊,几乎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修平终于坐不住了。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旁边的同事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
沈修平调整好表情,朝他们温和地笑道:“小燃还没出来,我去监管室看看。”
同事们笑着道:“说不定你弟弟还真的会做题呢,不用去看了,等着吧。”
沈修平面不改色:“他怎么会做题?我怕他在考场里睡着了,过去看看,马上回来。”
“行,你去吧。”
他这话一出口,几个同事又都议论起来,时燃有多不省心、多顽皮,大多是沈修平之前跟他们说过的话。
沈修平走出休息室,往考场里走,直接就去找了考场负责人。
考场负责人竟也很识趣,直接就把他请进了内部休息室里,直接把时燃隔间里的监控调给他看。
见时燃趴在桌上,抓耳挠腮的模样,沈修平才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想来要不了多久,时燃就会出来了。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祝青臣背着手,站在高处的元帅办公室窗前,看着沈修平在内部办公室进进出出,若有所思。
沈修平的人缘确实不错。
青年才俊,温和有礼、家世优秀,不论到哪里,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就算是统一考试这种无比严肃的场合,就算顾俨刚刚还强调过了考风考纪,负责此事的官员,竟然还能把沈修平这个考生家属请进内部休息室观看监控。
简直是为所欲为。
就算是在古代,科举场上,也没有这么过分的事情。
难怪原书里,沈修平可以私藏时燃的成绩单,还可以联合所有人,在时燃面前演一出“弄坏考场机甲”的戏。
一个上将,现在也没有带兵打仗,竟然能够在考场里来去无阻,连考试规则都能不放在眼里。
到了中午,时燃还是没有从考场出来。
这就说明,时燃已经通过了上午的笔试。
同事们向沈修平贺喜,沈修平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说不定时燃真的……
不,不可能!
沈修平实在是坐不住,又一次去内部休息室看监控。
这个时候,时燃正在吃考场统一提供的午饭——
一大块能量棒,还有一罐营养剂。
上午的考试太费精神了,他正大口大口地吃着午餐,为下午的考试补充能量,毫不顾忌形象。
负责人笑着道:“沈上将不用担心,我看时少爷有戏。”
他哪里知道,沈修平根本就不希望时燃有戏。
他握着拳头,一言不发,只能寄希望于下午的机甲实操。
时燃从没碰过机甲,一定不能通过。
负责人见他脸色铁青,只当他是担心弟弟,又道:“沈上将要是担心弟弟,就留在休息室里多看一会儿吧,走来走去的,也怪麻烦的。”
这自然合沈修平的意思,留在这里盯着时燃,他也好更放心。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负责人别在身上的通讯器就响了。
是另外一个负责人给他打来的,对方一开口语气严肃。
“老王,你今天发什么疯?元帅还在这里,上午才强调过考风考纪,与考试无关人等一律不得进入考场,沈修平来来去去好几次,你当元帅是瞎的?还不赶紧把人送出去!”
负责人这才反应过来。
他只顾着讨好沈家和沈修平,完全忘了这一茬。
他切断通讯,连忙对沈修平道:“沈上将,不好意思啊,您看您还是去外面休息室……”
沈修平问:“不能通融一下吗?”
他实在是担心时燃超常发挥,他强盛的控制欲让他想要时时刻刻盯着时燃。
负责人为难道:“实在是没办法,今天元帅在这里呢。我把沈上将带进内部休息室,又只盯着一个考生看,确实也是违规了。”
“没事,多谢你。”沈修平转身离开。
负责人陪笑着把他送走。
元帅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祝青臣抱着手,看着底下的场景。
不错,刚才那个电话是他让顾俨打给下属,又让下属打给负责人的。
不能让沈修平看见时燃熟练操作机甲的场景,以免他怀疑。
最要紧的,他受够了沈修平来来去去的场景了。
一个上午,沈修平进进出出,过来看了好几次,根本毫无顾忌。
他对时燃的控制欲,可以越过一切。
职权、规则、考试公平,全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更离谱的是,竟然有人从头到尾配合他,或是把他带进来,或是装作看不见,给他大开绿灯。
如果不是今天他们在这里,只怕沈修平可以全程观摩时燃考试。
到时候他发现不对劲,直接改了时燃的成绩也不是没有可能。
祝青臣皱着眉头:“元帅,你的帝国都漏成筛子了。”
顾俨走到他身边,正色道:“这不
是我的帝国,这个帝国马上要被推翻了。”
顾俨悄悄伸出手,拽了一下祝青臣的衣服带子,像敲钟一样,还给他配音:“叮咚——叮咚——”
*
顾俨发了话,沈修平这才安分下来,在外面的休息室里等着。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考试结束。
能坚持考到最后的考生不多,时燃是其中一个。
沈修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同事们只当他不高兴,都安慰他。
“从前不知道,原来沈上将的弟弟也这么厉害。”
“就是,要求不要太高了,能整场考下来的,就很厉害了。”
可他们没注意到,他们越是安慰沈修平,沈修平的表情就越难看。
和早晨人挤人的场景不同,到了傍晚,出来的考生明显变少了。
时燃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小隔间里出来。
考了一整天的试,他简直要累死了。
他一开始还有心思想着,自己一定要考好,考上军校,到了后来,实在是太累了,他只想着快点结束考试,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正巧这时,祝青臣和顾俨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升降梯的门打开,几个官员和士兵跟在他们身边。
时燃看见他们,迅速打起精神,刚要上前,却又想起周围人太多,不好冲上前。
所以他只是站在人群里,朝祝老师比了一个小小的手势,好让祝老师放心,他正常发挥。
祝青臣也朝他笑了笑,朝他挥了一下手。
随后,时燃以前的同学都追上来:“时燃,你考得怎么样?”
时燃笑了笑:“还可以,能答的都答上了。”
“那晚上我们去吃饭吗?”
他的同学刚说完这话,忽然想起时燃家里有个管得很严的哥哥,连忙闭上了嘴。
时燃道:“没关系的,等成绩出来了,我们再一起吃饭。”
“嗯,以后一起吃饭的时候多着呢。”
时燃和几个同学一起,穿过长长的走廊,拿走自己寄存的东西,快走到考场门口的时候,看见沈修平,赶紧调整好表情,做出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他有复习、考得还行的事情,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总不是坏事。
沈修平就站在走廊尽头等他。
见他出来了,沈修平的几个同事都笑着问:“时少爷这次考得不错?”
“有机会上军校吗?”
这也是沈修平想问的问题,所以他睨了一眼时燃,留心听他说话。
时燃抹着眼睛:“我都不知道考的是什么,之前也从来没有碰过机甲,恐怕是要考砸了。”
“怎么会?”众人疑惑,“不管怎么说,你也坚持到最后了,再说了,你哥哥可是上将,你怎么可能没有碰过机甲?”
时燃道:“可我就是没碰过机甲啊,哥从来不让我碰机甲,哥
说我是Beta,在家里……”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沈修平连忙拉住他,打断他的话:“走了。”
同事却不肯,都想探听他们家的事情:“你哥不让你碰机甲?这是什么道理?他自己就是上将,不让你碰?”
时燃点点头:“对啊……”
沈修平对几个同事道:“考试太消耗精力,小燃脸都白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点急了,在故意打岔。
可是他们也不好打断,只能笑着点点头,放他们离开。
沈修平带着时燃离开的时候,顾俨和祝青臣正在考场外面接受记者采访。
顾俨穿着军服,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统一考试对帝国来说,是筛选人才的重要途径。青年人才,是未来和虫族对抗的重要基石。”
“此次考试已经顺利结束,后续的评分工作,也将平稳推进,确保公平对待每位考生,请各位放心。”
祝青臣和他站在一起,还趁机回头看看时燃。
时燃偷偷朝老师挥挥手,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忽然,记者问:“请问元帅,您和祝先生是好事将近了吗?”
祝青臣还在一个劲地往后看,顾俨拽了一下他的衣带,让他把脑袋转回来。
祝青臣迷迷瞪瞪地转回头:“啊?什么?”
顾俨道:“祝先生还没有答应我,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晚上和祝先生一起吃饭的机会。”
记者笑着道:“看来我们今天的采访要早点结束了。”
果然,他们还是更喜欢看帝国元帅和帝国玫瑰的绯闻。
*
考试结束,时燃松了一大口气。
他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沈修平旁敲侧击,管家冷嘲热讽,他全当做听不见。
他已经考完试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他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考试成绩。
一般来说,考试成绩会在考试结束后的半个月内,统一公布。
考生可以在星网上查询自己的成绩,教育院也会给每个学生发送一份纸质成绩单。
就算是模拟对战中途失败的学生,也会有成绩。
时燃一边焦急地等待成绩公布,一边跟着老师学插花,修身养性。
修了半个月,更着急了。
这天下午,时燃和老师一起吃完午饭,送走老师,便回自己房间去休息。
他倒在床上,刚准备睡觉,忽然,他的通讯器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
时燃从床上跳起来,拿起来一看。
全都是他的同学给他发的消息。
【时燃,快去官网查成绩】
【时燃,成绩可以查了!】
【时燃,快快快!】
时燃双手颤抖着,差点把通讯器给摔了,退出和朋
友们的聊天页面,登录自己早就登录过无数遍的网页。
星际时代,科技无限发达。
可是一个网页,还是很难承受几千万人的同时查询。
时燃把自己的指纹按在通讯器上,网页不断跳动。
时燃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慢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页面终于有了反应。
时燃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一股狂喜冲昏了他的头脑。
第三!
他竟然考了全首都第三!
时燃蹲在地上,眼珠子转啊转,把自己的信息和名次看了好几遍。
他马上给老师发消息:【老师!第三!我考了全首都第三!】
发完消息,他忽然又想起老师之前跟他说过的,不管成绩怎样,都要赶紧保存下来。
于是时燃赶紧重新开始查询,准备截个图,最好录个视频。
网页重新转动,时燃当然不像刚才一样着急,重新坐回床铺上,慢慢地等着查询结果。
可是这回……
时燃又一次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页面上的“无成绩”三个鲜红的字。
无成绩?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没成绩?
只要去参加考试,不论是中途失败,还是坚持到最后,都会有成绩的!
他怎么可能会没有成绩?!
一定是出错了。
时燃马上退出网页,更换登录方式,用自己报名考试的账号和密码查询。
又是一阵焦急的等待。
结果却还是相同——
【无成绩】
时燃连续查了五六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他冲出房间,冲下楼梯,差点摔倒也不在乎。
“管家!管家!教育院的成绩单呢?成绩单肯定送到了!”
网页会出错,由教育院直接签发的纸质成绩单绝对不会错。
可是管家好像不在房子里。
时燃一边喊着“管家”,一边打开大门,准备自己去信箱那边看看。
可是他刚拉开门,就撞上了沈修平。
他现在不应该在上班吗?他怎么会回来?
时燃懒得理他,绕过他,就要出去翻信箱。
可是这时,沈修平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小燃。”沈修平拿出一张罚单,“你在考试的时候,把机甲弄坏了,所以教育院没有给你成绩,还给你开了一张赔偿单。”!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32 章 ABO成绩被改(10)
10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时燃弄坏了考场的机甲?
所以时燃不仅没有成绩单,还要支付赔偿单?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时燃猛地推开沈修平的手:“不可能,你撒谎!”
刚才时燃喊了半天喊不到的管家,在时燃朝沈修平吼了一嗓子之后,忽然就出现了。
他从门外钻出来,语气责怪:“时少爷,您怎么能这样和上将说话呢?上将为了给你……”
时燃朝他怒吼:“你闭嘴!”
时燃之前总是不理他,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时燃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管家也没想到他会朝自己吼,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你知道个屁!”时燃大声喊道,“我刚才查到了,我明明是第三名!我的分数是189分!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不是没成绩的!”
管家小声嘀咕了一句:“谁知道呢?大概是时少爷看错了吧。”
“我他妈的让你闭嘴,你听不懂人话是吧?!闭嘴!”
时燃最后喊了一声,管家才终于安静下来。
时燃握着通讯器,转头看向沈修平:“是你干的,对吧?是你改了我的成绩,你不想让我去读书,对吧?”
他忽然觉得无比冷静。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他的脑子无比清晰,他确定自己看到了自己的成绩,不是在做梦。
唯一的可能就是——
沈修平篡改了他的成绩。
可就算被他指着鼻子质问,沈修平却仍旧是一副温和模样,面不改色。
“小燃,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哥哥?哥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上将,考试是教育院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篡改你的成绩?”
沈修平看了一眼他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
“你刚才是在睡午觉吗?你刚睡醒午觉,就起来查成绩?可能是你太想考好,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他没有明说,但是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你没睡醒,你压力太大,所以你看错了。
时燃站在原地,嘴唇颤抖:“我还没来得及午睡!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边下意识想反驳,一边却想起祝老师跟他说过的,不要着急,不要急着向别人证明自己。
更何况,对面是沈修平。
如果是沈修平篡改了他的成绩,那他一定做足了准备。
不论他怎么反驳,都是没有用的。
沈修平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听进去了,又道:“小燃,你冷静一点,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一回来就跟你说罚单的事情的。”
“本来你查不到成绩,就很着急了,哥哥还这样教训你,实在是对不起。走吧,我们进去说话,不要再堵在门口了。”
时燃却像一尊石像,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沈修平轻轻
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
??[,
时燃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甩开他的手。
“我不信!”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身准备上楼。
和沈修平争论无益,他要回房间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和老师一起想办法!
可是这时,沈修平好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大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他温声道:“小燃,你这样哥哥很担心你,和哥哥说说话吧?”
时燃又一次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这回,沈修平显然早有准备。
他紧紧地握着时燃的胳膊,不让他挣脱。
“松手!”时燃一边挣扎,一边紧紧地攥着通讯器,给祝老师发紧急消息,让祝老师过来救他。
沈修平拽着时燃的胳膊,把他拖到起居室里,把他丢到沙发上。
他看见时燃手里攥着的通讯器,顺势把东西拿走,放在桌上。
时燃吓了一跳,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要把东西拿回来,却被沈修平按住了。
沈修平温声道:“小燃,哥哥知道你很想考好,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所以你出现幻觉了。好了,现在不要去碰通讯器,有什么话可以跟哥哥说。”
时燃看着已经熄灭的通讯器屏幕,稍微放下心来。
紧急消息是通讯器后台自动发出去的,应该不会显示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沈修平在他面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小燃,你先冷静一下。”
时燃把他硬塞过来的水杯放在桌上,仍旧一言不发。
他现在很冷静啊。
他又没有大喊大叫。
可恰恰是因为他没有像刚才一样吵闹,沈修平反倒觉得不正常。
沈修平又道:“小燃,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时燃看着他:“你到底希望我怎么样?我刚才说话的时候,你让我冷静一点;我现在冷静了,你让我说话。”
时燃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时燃便明白过来。
沈修平不过是想把他逼疯而已。
他偏偏不遂沈修平的愿。
时燃伸手去拿自己的通讯器,却被沈修平拦住。
沈修平道:“小燃,哥哥没有别的意思,哥哥只是希望你心平气和地把自己想说的事情说出来。你刚才实在是太失礼了,哥哥才让你冷静一下,你怎么能对管家大喊大叫的呢?”
管家原本就跟在沈修平的身后,听见他把自己搬出来做借口,竟也不觉得不妥,反倒觉得沈修平在帮自己出头,往前走了半步。
时燃抬起头,恶狠狠一个眼神甩过去,直接把管家给堵回去了。
“他可以对我指指点点,我不能让他闭嘴吗?”
时燃不想跟他在这些小事上辩论,他只想拿
起通讯器,
赶紧回自己的房间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被改掉的成绩。
沈修平又一次抓住他的手:“小燃,
哥哥跟你说话而已,你为什么总是想走?”
时燃咬着牙,使劲把自己的手往回收,拽到疼痛都不肯放松:“我不想跟你说话。”
沈修平就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死死地拽着他,语气却仍旧温和:“为什么不想跟哥哥说话?哥哥是你最亲的人,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哥哥说。”
“没什么可说的。”时燃急于脱身,直接大喊一声。
沈修平笑着道:“跟哥哥怎么会没什么……”
“闭嘴啊!你烦不烦?”时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甩开他的手,“你不就是想跟我说,我的考试没成绩,我还弄坏了考场的机甲,要赔钱吗?”
时燃厉声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一直提醒我,我要赔钱,我自己会赔钱的,不用你一直跟我说。我现在要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赚钱,可以了吗?”
沈修平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他让考试负责人帮他改了成绩,然后又请了假,赶回家里。
就是因为他知道,不管时燃有没有看到他的真实成绩,他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时燃会闹一个月、半年,甚至更久。
可是现在,时燃不到十分钟就接受了现实?还想着要怎么赔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一定有其他的想法。
沈修平的目光落在桌上。
时燃刚才一直想拿走他的通讯器。
难不成……
时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马上反应过来。
两个人同时朝通讯器伸出手。
沈修平见他伸手来抢,心中更加确信问题出在这里,一定有人在背后指导时燃。
否则就凭时燃一个人,怎么可能通过考试?怎么可能这么冷静?
就在他即将拿到东西的时候,时燃右手一个横扫,抓起通讯器,将东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声巨响,通讯器瞬间四分五裂,碎片从地上弹飞起来。
时燃喘着粗气,转头看向沈修平:“你满意了吧?”
他平时和祝老师发消息,都十分小心谨慎,聊完之后,消息全部清空。
但是他刚才报喜的那条消息,还没有删掉。
如果被沈修平看见,祝老师一定会被怀疑的。
老师帮他许多,他不能泄露祝老师的秘密。
沈修平终于爆发,一拍桌子,厉声呵斥:“考试考砸、弄坏机甲就算了,还敢摔东西?管家,让保镖过来,把他关进房间,让他好好反省!”
管家终于找到报仇的机会,朝外面喊了一声“保镖”,伸手就去抓时燃。
时燃一闪身,甩开他的手,大步登上楼梯,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嘭”的一声把门甩上。
反正
求救信息已经发出去了,老师会来找他的。
⑦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起居室里,沈修平把摔得粉碎的通讯器捡起来,试图窥探时燃的秘密。
*
接收到紧急信息的时候,祝青臣刚回到家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整个人都懒懒的,不论白天黑夜都在犯困,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所以他吃完午饭就回了家,换上睡衣,缩在被窝里,看两集动画片,然后准备睡觉。
就在动画片片尾曲响起的时候,他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一下。
是时燃给他发的消息——
【老师!第三!我考了全首都第三!】
祝青臣几乎能想象到时燃发消息时、欢欣鼓舞的表情。
他也跟着笑了笑。
可是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
等一下!
时燃查到了自己的真实成绩,可是沈修平一定会修改他的成绩。
所以……
祝青臣马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换衣服要去一趟沈家。
时燃现在凶多吉少!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时燃的新消息。
【老师,我出事了,请您尽快赶往沈家和我见面,请老师注意安全(这是一条预设发送信息,无需回复)】
祝青臣蹬上鞋子,抓起通讯器,便冲出房门。
“管家?管家!快帮我安排车!我要去沈家!”
所幸他刚刚才从沈家回来,司机还没有回去。
祝青臣坐上车,从车窗探出脑袋:“管家!带上两个佣人陪我去!”
多带几个人总没错。
管家应了一声,马上又调来一辆车,带上别墅里的两个佣人,和祝青臣一起出门去。
祝青臣坐在车里,给顾俨打电话:“顾元帅,沈家!马上!”
祝卿卿开始摇人了!
顾俨今天在外面开会,听他语气焦急,忙道:“我知道了,你先别急,我马上回去,你不要和沈修平起冲突。”
祝青臣根本没把最后一句话放在心上,知道他会过来,便挂了电话。
他想给时燃发消息,但是又担心他的通讯器不在自己手里,消息被沈修平看见。
他只能攥着通讯器,焦急地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
时燃不会被关起来了吧?
还是被打了?
考试成绩的公布时间,原书里没写,祝青臣也问过顾俨,但这要取决于数据统计什么时候出来,顾俨也没办法知道具体时间。
系统解释道:“原书里,时燃以前的同学不知道他有去考试,也就没有提醒他去查成绩。所以成绩出来的时候,时燃正在午睡,等他醒来去查成绩的时候,查到的就是‘无成绩’。”
“这回应该是他的同学提醒他,他第一时间就去查了,才会看见还没修改过的成绩。”
“当然
了,
原书里,
他可能没有考到第三这么好的成绩,这次是因为你帮他复习了,他考得更好了。”
“就是不知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成绩从‘第三’变成‘无成绩’,会不会……”
不用说,时燃肯定气死了。
祝青臣捂了捂额头,闭了闭眼睛,看起来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系统连忙问:“臣臣,你怎么了?”
“没事。”祝青臣甩了甩脑袋,“就是有点头晕。”
“可能是感冒了。”系统用电子屏幕给他扇扇风,“看你的脸色还好,等找到时燃,我们去医院看看。”
“嗯。”祝青臣点点头,打起精神来。
他拍了拍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拿起通讯器,给几个帝国宣传院的记者打了电话。
——他和顾俨传绯闻,需要这些记者配合,他们现在都很熟悉了。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声:“祝先生?”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小李,我有一个大新闻,你要不要过来拍一下?”
记者好奇地问:“什么新闻?”
“暂时保密。”祝青臣道,“但绝对是大新闻,就在沈家庄园这边。”
“沈家庄园?这……”记者有些犹豫。
沈家毕竟也算是帝国有头有脸的家族,他怕得罪了沈家……
祝青臣道:“我就在这里,元帅也会过来,你过来,就说是我让你来的,没关系。”
记者试探着问:“祝先生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对,我和沈家打起来了,快过来报导。”
祝青臣不欲多说,直接挂了电话,又给其他记者打了电话。
除了官方宣传的记者,还有一些花边小报的记者。
托他们的福,他和顾俨炒绯闻的事情三天两头上花边报纸。
几个小报记者没有官方记者这么多顾虑,一听说有大新闻,一口答应就要过来。
反正跑一趟而已,又不耽误什么。
祝青臣把通讯器里所有号码都打了一遍,撑着头,靠在车窗边。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越来越烫。
祝青臣心下了然,他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持他和沈修平讲道理了,所以他打电话给记者,目的就是制造混乱,缠住沈修平。
他先把时燃救出来再说。
这时,车子在沈家庄园前停下。
祝青臣马上拉开车门,上前按门铃。
没有人应答,他又连按了好几下。
就在祝青臣准备带人翻墙进去的时候,终于,沈修平出来了。
他在家里。
祝青臣蹙眉,看来时燃和他已经吵过了。
沈修平给他开了门:“祝老师,这是怎么了?”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平复心情:“上午来教时少爷插花,好像落了一本花艺书,我回来取。”
沈修平笑着道:“一本花艺书而
已,
祝老师打电话说一声,
我派人给祝老师送过去就行了。”
祝青臣也笑了笑:“要是其他的花艺书也就算了,那本是元帅送我的,我很爱惜,所以特意回来取。”
“那我陪祝老师过去吧。”
“行。”
祝青臣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但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大步就朝玻璃花房走去。
时燃不在花房里。
祝青臣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没找到,可能是在时少爷的房间里,我过去……”
祝青臣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时燃的房间。
可是这时,沈修平伸出手,拦住了他:“祝先生,小燃病了。”
“病了?”祝青臣继续往前走,“我就进去找本书,不会打扰到他的。”
“祝老师。”沈修平直接站在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祝青臣抬眼,毫不畏惧地看向他:“沈上将今日不用上班吗?请了假?”
“是,小燃的考试出了点差错,把考场机甲弄坏了,我特意赶回来,小燃正在房间里哭呢,老师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所以他到底是生病了,还是在哭?”祝青臣反问,“沈上将,你的嘴里好像没有一句实话。”
沈修平笑了笑,低声道:“我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祝老师才是骗我骗得好苦啊。”
祝青臣抱着手:“沈上将何出此言?”
“小燃这边刚出事,祝老师就赶过来了,再不怀疑,我就真的是傻子了。”沈修平笑着摇了摇头,“我就说,小燃怎么可能会……”
“原来是祝老师暗中相助。祝老师不是帝国引以为傲的Omega吗?您怎么会帮他?不怕坏了自己的人设吗?”
祝青臣不想理会他,转身要去时燃的房间。
可是下一秒,沈家的管家带着几个保镖,出现在正门前。
沈修平转过身:“祝老师,我不能欺负你,但你也不能私闯宅院,况且我是帝国上将,我的家里可能有一些机密文件,万一有文件丢失……”
祝青臣根本没在听他说话,抬起头,看向沈家的房屋。
时燃从房间窗户探出脑袋,朝祝青臣摆了摆手,告诉他自己没事。
祝青臣心下了然,时燃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成绩。
只要成绩解决了,时燃自然也就可以离开沈家了。
于是祝青臣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人转身离开。
沈修平满以为是自己的话威胁到了祝青臣,让他退却了,便笑了一声:“我送祝老师出去。”
他跟在祝青臣身边:“祝老师,从今天起,您就不用再来教小燃插花了,他受的打击不小,我想让他休息一阵子。”
“就算他不会插花,不会茶艺,我也不介意,我们家也不是养不起插花师和茶艺师,只要他好好待在家里,我就安心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深情,祝青臣听着却只觉得恶心。
沈修平将他送
到大门口,同他礼貌道别,最后低声道:“祝老师,您不知道,现在有一股叛军正在崛起,他们宣扬的就是ABO平等。”
“……”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祝青臣知道他是在威胁自己,随口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便带着管家佣人离开。
祝青臣安排的记者还没来,他上了车,关上车门,对司机道:“绕着沈家庄园开。”
他不可能就这样走掉,光确认时燃暂时无恙可不行,他得直接把时燃给带走。
沈修平带着人,站在门口,目送祝青臣离开。
等车子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沈修平便转身回去:“我去看看小燃,你们不许跟着。”
“是。”
沈修平终于知道了,那个暗中帮助时燃的人是谁,现在连祝青臣都不管时燃了,他就是时燃唯一的依靠。
大好机会,他当然要去找时燃。
他大步走进房子里,走上楼梯。
另一边,祝青臣也绕到了沈家庄园的背面。
他一眼就认出眼前这面墙壁。
是时燃房间的外墙,时燃跟他介绍过的,他曾经想顺着这面墙爬下去,但是没成功。
祝青臣站在围墙边,看着熟悉的墙壁,小声喊了一声:“小时?”
时燃听见老师的声音,连忙扑到窗户边,打开窗扇:“老师!我在这里!”
“你怎么样?”
“我没事,老师帮我查一下成绩的事情,我就留在……”
时燃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人从他身后出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抓了回去。
时燃猝不及防,被重重地甩在窗户旁边的沙发上。
祝青臣有点急了,两只手扒在围墙上:“沈修平!放开他!”
沈修平站在窗户那边,指了指祝青臣身边。
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几辆车子在街道对面停下,几个记者拿着录像设备,迅速下了车。
沈修平朝祝青臣做了个口型:“帝国玫瑰。”
如果祝青臣在意自己的名声形象,就应该快点离开,否则被记者拍到,他就完了。
可是沈修平没有想到,这些记者都是祝青臣喊来的。
他更没有想到,祝青臣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这些记者来得正好!
祝青臣双手扒着围墙上的突出砖块,转过头,朝记者那边喊了一嗓子:“这里!帝国上将囚.禁亲弟弟!帝国玫瑰翻围墙!都来拍!”
祝青臣话音刚落,沈修平人都愣住了,几个记者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祝青臣咬着牙,双手一用力,使劲蹬了蹬脚,努力想要翻过去。
系统在底下帮他托脚:“臣臣,你到底会不会翻墙?”
“李钺在的时候会翻,李钺不在的时候就……”祝青臣回过头,对身后的管家司机道,“来帮我啊!”
“好的。”管家司机这才反应过来,迅速上前。
几个人托着祝青臣的脚,祝青臣一用力,便翻到了墙头。
祝青臣抬起头,看着楼上的沈修平,毫无畏惧。
既然元帅还没来,他又进不去沈家,那就爬上去好了。
时燃爬得,他怎么爬不得?
这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明天的新闻头条,就是《沈上将囚.禁亲弟,帝国玫瑰爬墙营救》。
反正丢脸的不是他祝青臣,反正记者都爱拍这些东西,你说是吧,沈上将?
最在乎名声的沈上将!
沈修平果然急了,神色慌张:“祝老师,有事好商量!”
祝青臣坐在墙头,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袖扣,挽起衣袖。!
第 133 章 ABO成绩被改(11)
11
这就是祝青臣喊记者来的用意。
他已经摸透这个帝国的运转规则,还有沈修平最在乎的东西了。
——帝国人民最爱看热闹和八卦。
帝国上层随意更改亲弟弟的成绩,这个新闻可能不够吸引人眼球,也随时可能会被沈修平压下去。
那祝青臣就再搞一个大新闻出来,让所有帝国人民都不得不关注这件事情。
帝国玫瑰亲自爬墙,这个新闻够大了吧?
——沈修平最在乎名声。
沈修平可以暗中控制时燃,可以暗中让人更改时燃的成绩,但是他绝对不容许这些事情被搬到明面上来。
一旦事情传开,他名声不保,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时燃结婚,是因为他变.态,是因为他控制欲强,以后他还怎么在权贵圈子里混?
他还怎么在军部往上升?
而他最在乎的名声,恰恰是祝青臣最不在乎的。
所以这场对弈,他必输无疑。
祝青臣跨坐在沈家庄园的围墙上,晃了晃脚,确保亲爱的记者朋友们都能拍到他爬墙的远景照。
祝青臣转过头,目光从沈家房屋外墙扫过,似乎在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最后有恃无恐地看向沈修平。
沈修平趴在窗户边,见祝青臣真的要爬墙了,连忙道:“祝老师,你别……”
他忽然察觉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赶紧压低声音:“祝老师,我让人把大门打开,您从大门进来,别胡闹了,要是不小心摔了,元帅找我算账,我怎么办?”
祝青臣自然不可能听他的。
他翻围墙,就是为了弄个大新闻。
要是他现在妥协,从沈家大门进去,那就等于直接浪费了这次机会,向记者和公众释放出一个信号,他和沈家的矛盾可以化解,甚至已经和好了。
当事人都和好了,民众就更不会关心这件事情了。
不可能!
见祝青臣不理他,那群记者又越来越近,沈修平彻底急了,又低声威胁道:“祝青臣,就算你不在乎名声,元帅也不在乎?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你怎么跟元帅交代?”
巧了,元帅真的不在乎。
这时,时燃也扑到窗边,担心地喊了一声:“老师……”
沈修平想把他抓过来,威胁祝青臣,不想才伸出手,就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缩回了手。
“滚开!”
沈修平定睛一看,时燃手里拿着一柄修剪花枝用的园艺剪刀。
时燃平时跟着祝青臣学插花,当然会用到这个工具。
再说了,时燃又不傻,就算担心老师,他也不可能手无寸铁地往沈修平面前凑,给他送人头。
时燃双手紧紧地握着剪刀,趴在窗户边,担心地往下看:“老师,你别爬墙,我能出去的……”
祝青臣朝他摆了摆手,让他不要管。
沈修平
也忙道:“祝老师,小燃说的对,这都是误会,我马上让人给祝老师开门,您让门口那些记者走吧,行不行?”
祝青臣架起一只脚,坐在围墙上,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他,正色道:“不行噢。”
这时,几l个记者也到了围墙外。
小报记者比正规记者来得快,各种设备竟然也不比正规记者差。
原本他们都不怎么把祝青臣说的话放在心上,世界上哪有人自己爆自己的料的?
不过是因为祝青臣的身份,给他一个面子,过来看看罢了。
可是现在……
祝青臣真的翻过了围墙,现在就高高地坐在墙头,还是架着脚坐的!
天呐!这可是大新闻!
几l个记者连忙举起镜头,沈修平不敢面对镜头,只能钻回房间里,把窗户锁上,然后匆匆下楼去找祝青臣。
事情不能再闹大了!
祝青臣这个不要脸面的,真的会惹出事来的!
时燃也没有犹豫,抓着剪刀,也冲下楼梯。
他总不能真的看着老师爬墙!
这个墙不好爬的,他上次爬都差点摔下去!
祝青臣坐在墙头,一只手却紧紧地抓着围墙边缘,因为太用力,手指都发白了。
系统看见他的手,小声问:“臣臣,你怎么不继续爬了?我以为你会一直爬到时燃的房间里。”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没想到沈家的围墙这么高!”
祝青臣只是低下头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
沈家庄园的围墙真的太高了,足足有一层半楼高,他爬上来之后,就……
就不知道该怎么下去了。
里面又没有人接应他,他直接跳下去会摔死的!
系统懂了,他不是不想跳下去,他是不敢跳下去。
系统又道:“要不然就回去吧?你的管家和佣人都在外面接应你。”
“不可能,我好不容易爬上来,如果再爬回去,就没有效果了。”
“那你……”
“只能待在上面。”
这个时候,沈修平终于带着管家和保镖赶过来了。
沈修平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快把祝老师请下来。”
几l个保镖上来就要拽祝青臣,时燃像一头小兽一般,冲上前,把保镖给推开,护在祝青臣身前。
“滚开!不许欺负我老师!”
沈修平用一贯的语气,低声呵斥道:“小燃,不要胡闹,快让祝老师下来,在上面太危险了,而且对祝老师的名誉也是很大的伤害。”
虽说是低声喝斥,但是他的音量控制得刚刚好,围观的人全都听得见。
可时燃现在不怕他污蔑自己了,时燃大声道:“沈修平,我老师是为了救我才翻.墙的,他的名誉没有任何问题,你
敢不敢把你自己做了什么,
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沈修平哽了一下,
这回是真的小声跟他说话了:“小燃,这些事情哥哥回去会帮你调查的,哥哥没有别的意思,回家再说……”
时燃大声嚷出来:“为什么要‘回家再说’?有什么事情是这里不能说的?”
沈修平还想把事情按下去,可是祝青臣喊来的记者早就闻风而动,纷纷把话筒设备对到沈修平面前。
“沈上将,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和祝先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修平转回头,深吸一口气,思索片刻,忽然弯下腰,朝所有人鞠了一躬。
系统震惊:“他就这样滑跪了?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祝青臣坐在墙头,了然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马上鞠躬道歉。”
“什么意思?”
“他现在马上鞠躬道歉,对其他人说,时燃弄坏了考场机甲,无法接受现实,他才把时燃关起来。而我,则是因为误会了他,才会爬上墙头。”
“而这里的人,除了时燃自己,没有人知道时燃的真实成绩究竟是什么,时燃手里估计也没有证据。”
“一个完美的说辞,皆大欢喜。”
“那……”系统连忙道,“那我们得马上拿到证据。”
祝青臣点点头,朝时燃使了个眼色。
时燃疑惑地看着老师,怎么了?
祝青臣指了指背对着自己的沈修平,又做了个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的动作。
统一考试查询成绩,要么由考生在网页查询,要么就是看实时发放的成绩单。
就算教育院那边的人可能向沈修平泄露时燃的成绩,但时燃现在没有拿到成绩单,那成绩单就一定在沈修平手里。
或许就在沈修平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的公文包里。
所以他让时燃趁机去看看。
时燃会意,朝老师点了点头,悄悄从人群中溜走。
祝青臣架着脚,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沈修平胡说八道。
沈修平道:“对不起各位,这件事情,我原本不想宣扬出去,可是既然各位记者都来了,那我就直说了。”
“我的弟弟、时燃,这次也参加了统一考试,可是他在考试途中,不小心弄坏了考试机甲,被取消成绩。”
“他一时间无法接受现实,在家里又吵又闹,我这才把他送回房间,并且给他请了家庭医生。没有想到,时燃给祝老师发了求救消息,请祝老师来救他,祝老师误以为我限制时燃的人身自由,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抱歉。”沈修平又一次鞠躬道歉。
系统惊叹道:“臣臣,你猜得好准。”
沈修平语气诚恳:“事情就是这样,请诸位都散了吧,不要将这件事情传播开来。”
不论如何,先把记者打发走,剩下的事情,他可以和祝青臣私底下商量。
他说得情真意切,活像是个
好哥哥,
可记者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罢休?
他们仍旧站在原地,
想要听听祝青臣的说法。
见他们不肯走,沈修平朝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连忙上前,要把他们给赶走。
这时,墙上传来一声嗤笑。
祝青臣淡淡道:“不用走,几l位记者是我请来的,我还没发言呢,沈上将急什么?”
沈修平回过头,目光一沉,低声威胁道:“祝老师,点到为止吧,闹大了对我们都不好。”
祝青臣并不理会他,只是朝记者伸出手:“麻烦给我一个话筒。”
“好嘞。”离得最近的记者忙不迭把话筒递给他。
祝青臣拍了拍话筒,确认话筒开着,记者们的设备也开着,才淡淡地开口宣布:“沈上将刚才所说的内容,全部都是——”
“谎言。”
记者们都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沈修平急了,转头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马上会意,指挥保镖,要把这些记者给赶走。
可是花边小报的记者,才刚听了一个开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赶走?
祝青臣一招手,让跟着自己来的自家管家和司机上前,帮记者们挡住保镖。
记者们也识趣地对着镜头大喊:“沈上将打人了!沈上将打人了!”
沈修平受不了了,上前加入混战:“住口!管家,把他们赶走!”
在一片混乱中,祝青臣坐在墙头,继续道:“我的学生、时燃,长久以来,都生活在沈修平的控制和操纵下。”
“沈修平把他当做童养媳,甚至把他当做一只宠物豢养,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强制他从学校退学,禁止他参加统一考试。”
沈修平无法顾及两边,拦住了记者,没拦住祝青臣,回过头,大喊一声:“祝青臣,你不要信口开河!”
祝青臣低头看他,有本事你上来打我啊。
既然他没本事,那祝青臣就继续说了。
“我是时燃的老师,是沈修平特意请来,教导时燃插花、茶艺等Omega必备技能。因为他不久之后,就将和自己名义上的弟弟时燃结婚。”
祝青臣故意说了这一句。
沈修平这样要面子的人,被祝青臣戳破了心思,为了自证清白,绝对不会再和时燃结婚。
这也是切断他的后路。
“这几l个月来,我时常出入沈家,见识过沈修平对时燃的控制欲。”
“时燃和朋友说话,他要管;时燃看机甲书,他要管;时燃晚上在房间里睡着觉,他还会跑到时燃的房间里去。”
沈修平涨红了脸,恼羞成怒:“祝青臣,你住口!下来!”
他踮着脚,想要把祝青臣给拽下来。
祝青臣一缩脚,盘腿坐在墙头上。
他又道:“一个月前,统一考试开始报名,时燃在家里大闹一场,沈修平担心他把自己控制时燃的事情说出去,这才给时燃报了名。”
“
报名之后,
??[,
悄悄复习。考试当天,时燃发挥很好,不仅坚持到了考试最后,还考到了全首都第二的好成绩。”
“可是沈修平,串通考试负责人,污蔑时燃弄坏了考场机甲,并且把他的成绩改成了‘无成绩’。”
“时燃早就看到了自己的真实成绩,想要和他理论,却被他关在房间里,限制出行。”
“这也就是我翻.墙的原因,我要救出自己的学生。”
沈修平厉声道:“祝青臣,你有什么证据?”
既然祝青臣已经把所有事情说出来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遮掩什么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时燃很叛逆,是他一直不服家里的管教,我只是履行一个哥哥的责任和义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控制时燃?”
“我有啊。”祝青臣看着底下的几l个保镖,“你说,这几l个保镖,还有这位管家,平时在沈家,是跟着沈上将出入,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时燃呢?”
“沈上将,你既然说时燃不服管教,那时燃平时都去什么地方玩耍?是歌厅、舞厅,还是游戏厅?”
“履行哥哥的义务,需要深夜履行到时燃的房间里吗?时燃给过我一份凌晨一点的录音,需要我在这里放出来吗?”
沈修平果然急了,连忙转移话题:“我和弟弟深夜谈心,也轮不到祝老师插手吧?请祝老师就事论事。”
“现在的情况就是,时燃弄坏了考场的机甲,他接受不了现实,所以我让他回房间冷静一下,根本不存在什么限制人身自由!”
“祝青臣,你不要血口喷人!”
祝青臣应了一声:“好,那我们就来说考场机甲的事情。”
“既然沈上将说时燃弄坏了考场机甲,那就请你拿出证据来,监控有吗?相关文件有吗?工作人员有吗?”
“谁能证明是时燃弄坏的考场机甲?”
沈修平正色道:“我,还有我教育院的同事都能证明。”
祝青臣毫不畏惧:“好啊,那就请过来吧。”
“我倒要问问他们,他们是怎么工作的。考试过去半个月了,他们没有在考试刚结束的几l天内,就发现机甲损坏,偏偏在今天,成绩公布的时候发现,他们是怎么工作的?怎么就这么凑巧?”
“另外,我还想问问,考场机甲具体是哪里坏了?统一考试前都有安检吧?时燃应该不会带任何工具进去吧?”
“所以,时燃是怎么凭一己之力,用自己的双手双脚,把机甲给掰断了?踹烂了?他是力能扛鼎、天生神力吗?这样的人才,考试院不赶紧栽培,还要向他索赔?”
沈修平自然没有编好这个谎话,迟疑道:“是一些操作上的问题,祝老师怎么会了解机甲?”
“既然是操作上的问题,那我就更要问问了,什么机甲?哪里造的机甲?时燃按一下就坏了?要是这样的机甲上战场,那帝国的战士还有活路吗?时燃发现了机甲巨大的缺陷,应该马上追责相关部门!”
“祝青臣,你不要咄咄逼人。”
“?”
祝青臣正色道,“否则,马上把那些认定时燃损坏考场机甲的工作人员给我喊过来!”
沈修平却道:“祝先生,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能用这一点小事就把工作人员喊过来。”
沈修平自然不敢叫人过来。
负责人冒着被处分的风险,帮他做了这件事情,他也害怕对峙起来,负责人反口咬他,要是牵扯的人越来越多,那就真的完了。
“沈修平,我看不是时燃损坏了考场机甲,是你,你看不惯时燃考了第二名,你联合考试负责人,把时燃的成绩给改了!”
祝青臣说到激动的地方,直接从围墙上站起来。
“是你,你一心想要时燃和你结婚,留在家里,做你的专属Beta,你一直在控制他,你甚至试图控制他的成绩!”
沈修平大喊:“祝青臣,我有工作人员证明时燃损坏机甲,你有什么证据说时燃考了第二名?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拿不出证据,凭什么反过来管我要证据?”
“我可有考试院开具的罚单!管家!”沈修平一摸口袋,却发现自己没把罚单带在身上。
他转过头,刚准备让管家去起居室把罚单拿来,却看见时燃提着他的公文包过来了。
“证据在这里!”时燃高高地举起手上的东西,“这就是沈修平用来指控我弄坏机甲的罚单!”
“另外,这里还有一份文件,是——”
“我的成绩单!!!”
记者哪里能错过这样重要的东西,连忙扛着设备就追上去了。
“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时燃,在本次帝国统一考试中,考了189分,我是全首都星球的第二名!”
“而沈修平给我看的罚单,只是一份打印文件,上面连相关部门的印章都没有!是假的!”
沈修平上去就要把东西抢过来,时燃一个闪身,便退开了。
“请各位拍得清楚一点!”
“祝老师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我一直在被沈修平控制、操纵,沈修平限制我的自由、强迫我退学,甚至更改我的考试成绩!”
祝青臣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脑袋一阵发晕,连忙扶着墙头坐下来。
不行,他坚持不了太久了,得快点把时燃带走。
他朝沈修平扬了扬下巴:“沈修平,你要是还想狡辩的话,就把你所谓的工作人员叫过来,要不这件事情就明了了。”
“你……”
“还是说你不敢?什么弄坏机甲,从头到尾都是你沈修平的谎言!”
沈修平还没来得及反驳,忽然,不远处传来飞行器的声音。
几l架飞行器在不远处停下,没等停稳,顾俨就从上边跳下来了。
顾俨一眼就看到坐在墙头的祝青臣,大步上前,原本想喊他一声,但是
怕吓着他,
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声:“祝青臣。”
一会儿没看住,
怎么就跑到墙上去了?
祝青臣可算松了口气,晃了晃脚,淡淡道:“顾元帅来迟了。”
系统却道:“没来迟,距离你给他打电话,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他今天在外星开会。”
“噢。”祝青臣应了一声,“看来是我解决问题太快了。”
沈修平见顾俨来了,连忙上前:“顾元帅,我实在是拦不住祝先生,太丢您的面子了,您快把他带回去……”
“滚。”顾俨言简意赅。
沈修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元帅……”
顾俨收回手,走到墙边,抬头看向祝青臣:“你怎么上去的?有没有受伤?”
祝青臣拿着话筒,认真回答:“爬上来的,没受伤。”
“待在上面干什么?”
“开新闻发布会。”
“开完了吗?现在要下来了吗?”
“嗯。”祝青臣点点头,“但是我下不去。”
顾俨往后退了两步,朝他张开双臂。
祝青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话筒还给记者,然后往外挪挪屁股。
围墙很高,祝青臣慢慢地从墙上挪下去,最后掉下墙头,掉进顾俨怀里。
接住他的瞬间,顾俨忽然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芋味。
顾俨抱着祝青臣,皱了皱眉:“你在怀里藏个芋头?被我压扁了?”
“没有啊。”祝青臣疑惑,“什么芋头?”
“一股芋头的味道。”顾俨低下头,闻了闻祝青臣,确认味道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走开走开,哪里有芋头?”祝青臣小声催促道,“快点把事情解决,全面封锁沈家,我头晕发烧,要赶紧回去。”
“发烧了?”顾俨忽然紧张起来,摸摸他的额头,好像是有点烫,“马上。”
“嗯……”祝青臣揉了揉鼻子,“我怎么也闻见一股奶茶味?你瞒着我偷偷……”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他就感觉双腿一软,整个人都朝顾俨那边倒去。
顾俨连忙抱住他:“祝卿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祝青臣脸色潮红,扒着他的衣襟:“李钺,是不是你给我下毒?”
又下一秒,香芋味和奶茶味在空中碰撞,变成香芋奶茶,一股甜腻腻的香气蔓延开来,仿佛整个街区都在摇晃。
两个系统对视一眼。
“臣臣,你发.情期到了!”
“宿主,你易感期被勾起来了!”!
第 134 章 ABO成绩被改(12)
12
祝青臣脸颊通红,倒在顾俨怀里,一边死死地拽着他的衣领,一边有气无力地质问他:“你……你给我下毒,我本来好好的,你一来我就晕倒……”
“好好好,都怪我,对不起。”顾俨抱着他,一边哄他,一边在系统的提醒下,这才想起来。
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世界有点不一样。
这个世界好像有什么ABO性别,还有什么发.情期和易感期。
在场记者,还有沈修平,以及顾俨带来的人,其中不免有Alpha和Omega。
浓重的香芋奶茶味,他们全都闻见了。
他们虽然顾及着顾俨,不敢靠近,目光却小心翼翼地从祝青臣脸上扫过。
顾俨受不了他们的目光,紧紧地抱着祝青臣,不由得释放出强盛的信息素。
信息素形成一股威压,几乎变成实体,将他们逼得连连后退,退到五十米远之外。
顾俨问系统:“现在怎么办?这里的发烧会死人吗?怎么给祝卿卿退烧?”
反派系统连忙道:“你先冷静,这里不是古代,这里的发烧也不会死人的。”
听到不会死人,顾俨这才稍微冷静一些:“那怎么处理?”
反派系统挥舞着小旗子:“要解决发.情期,当然是你们两个一起……”
下一秒,祝青臣的蓝色系统一个俯冲,冲上来,把反派系统给撞飞。
“滚蛋!”
蓝色系统指挥顾俨:“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他裹住,你的衣服上有你的信息素,别人不敢靠近。”
顾俨连忙照做,脱下军服披风,把祝青臣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呢?”
“先带他走,不要在这里逗留。回到家里,给臣臣找医生,注射一针抑制剂,然后再贴一些抑制贴就好了。”
“嗯。”顾俨抄起祝青臣的腿弯,把他抱起来。
“注意防范其他Alpha,臣臣的信息素可能让他们陷入癫狂,把他抢走。”
顾俨本来想让跟随的士兵把飞行器开过来的,系统这样一说,他就把话咽回去了。
万一祝卿卿被抢走怎么办?
顾俨抱着祝青臣,走到飞行器边,打开门,把他塞进去。
旁边的沈修平松了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时燃连忙喊了一声:“元帅!老师!我……还有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修平按住了。
顾俨把祝青臣好好地放进飞行器里,锁好门,转过身。
沈修平刚想上前解释,却被顾俨的信息素威压牢牢堵住,不得上前。
顾俨淡淡道:“沈修平,你私自篡改考生成绩的事情还没完。”
祝卿卿强忍着发.情期,就为了救自己的学生,他当然也不能拖后腿。
他看向今天跟随自己去开会的几个重要官员:“传我的命令,沈修平马上革职,派兵看守沈
家庄园,沈家所有人不得外出,等待调查。马上派人去找沈家父母,一起抓回来。”
“考试院、教育院,还有考场,也马上派兵驻扎,严查到底是谁和沈修平串通起来,污蔑考生,篡改成绩。”
“时燃,上后面那辆飞行器,跟我们回去。”
“是。”时燃面色一喜,连忙上前。
顾俨却道:“等一下再过来。”
时燃小声道:“可我是Beta。”
“那也等一下再过来。”
任何可能跟他争抢祝卿卿的人,都不许靠近祝卿卿,必须保持一百米以上距离。
顾俨指了两个士兵:“你们两个陪着时燃,把他安全送到元帅府。出了差错,唯你们是问。”
士兵领命:“是。”
顾俨做完这些事情,才转过身,准备上飞行器。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转过头,最后对身后几个官员说:“我刚才的命令说得清清楚楚,谁要是敢和沈修平沆瀣一气,试图帮沈修平想办法,帮沈家脱罪,一律同罪。”
沈修平原本还想再想想办法,走走门路,顾俨这句话一出口,等于切断他的所有后路。
谁还敢帮他?
就算他能给钱,就算他是沈家的人,谁还敢赌上自己的前途去帮他?
沈修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管家连忙扶住他:“上将?上将?”
时燃则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元帅给他的两个士兵,朝飞行器走去。
虽说他的各种证件还都留在沈家,但他也不准备回去拿了。
证件什么的,都是虚的,去挂个失,马上就能补办。
他得抓住这个机会,赶紧离开这里才是。
老师在特殊时期,万一他回去被抓了,还得麻烦老师来救他。
所以在元帅带着老师离开之后,他也连忙朝飞行器跑去。
沈修平由管家搀扶着,在他身后大喊:“小燃!小燃!”
声声泣血。
时燃没有理会他,连头都没有回,跟只小老鼠似的,动作麻利地就爬上了飞行器:“走!”
*
另一边,顾俨和祝青臣两个人坐在飞行器里。
门窗都紧紧地锁着,整个飞行器里都是香芋奶茶的甜味,像是科研院新出的全新口味飞行器。
顾俨坐在驾驶座上,在甜蜜的香芋奶茶进攻中,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目视前方,面不改色,认真驾驶。
除了偶尔呼吸会重一些,没有其他问题。
祝青臣就不怎么好了,他裹着顾俨的披风,蜷缩在副驾驶上,脸色发红,额头上也出了汗。
他还嘀嘀咕咕的:“李钺,你给我下毒……我要热死了……我怎么这么热?呜呜……”
两个系统担心地守在他身边。
“对面宿主,小反派?你还好吗?”
“臣臣,怎么
样?还好吗?”
系统早该猜到的,宿主无缘无故发烧,还是在ABO世界。
结果宿主没反应过来,它也想当然地以为是感冒。
祝青臣哼哼唧唧:“难受死了……李钺,你到底在不在嘛?”
顾俨应了一声:“在啊,我在开飞行器,医生已经在元帅府等着了,马上就到了。”
系统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宿主,摸摸他的脑袋:“臣臣,我再也不带你来ABO世界……”
不对!
系统忽然反应过来。
刚才臣臣喊旁边这人什么来着?
系统悄悄靠近祝青臣,认真去听他的话。
偏偏祝青臣还嘀咕个不停:“李钺,你到底在不在啊?我要热死了……”
顾俨无比熟练地应了一声:“在,马上就到了。”
系统反应过来,“咻”地一下转向顾俨:“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顾俨没有回答,只是随手转了一下方向盘。
系统被吓了一跳,又“咻”地一下钻进祝青臣手里:“啊!臣臣!救我!大反派被夺舍了!”
“不要吵他。”顾俨没有力气跟它解释,他的所有力气都用来克制Alpha的生理反应,专注开飞行器了。
这时,反派系统幽幽道:“比起让它不要吵,你还是快点捂住祝青臣的嘴吧。”
顾俨疑惑:“怎么?”
“你就没发现,他每喊一声‘李钺’,整个飞行器都晃一下吗?”
“有吗?”
“有啊!”反派系统大声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你不能暴露身份,不能暴露身份,否则你会被惩罚,小世界会直接崩塌,你们两个会被小世界直接弹出去的!快点让他不要喊了!”
“知道了。”顾俨转头看了一眼祝青臣,见祝青臣皱眉,便道,“你不要这么大声,吓到祝卿卿了。”
“那你就快让他住口啊!他再这样喊下去,这次任务还没做完,整个帝国都要没了!”
“没了就没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帝国,比不上祝卿卿。”
虽然这样说,但顾俨还是伸出手,像捏住小鸭子的嘴巴一样,捏了一下祝青臣的嘴巴:“别喊了,我在这里。”
这个方法好像不太管用,等顾俨松开手,祝青臣马上又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李钺……”
飞行器又是一阵摇晃,反派系统使劲催促:“快想办法!”
顾俨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祝青臣的唇边:“谁再说话谁就是小猪,一辈子考不了第一名。”
祝青臣哼唧了一句:“我不是小猪。”
顾俨只是道:“嘘——”
像是被封印住一样,祝青臣安静下来,靠在座椅上,但还是一个劲地出汗。
不多时,汗水沾湿了他的头发,祝青臣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鼻尖都红了。
祝青臣原本乖乖地坐在位置上,不声不响的,忽然
,一个猛扑上前,一把搂住顾俨。
“”
卍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34 章 ABO成绩被改(12)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祝青臣得意地“哼哼”:“你说话了,你是小猪。”
顾俨应道:“对,我是小猪。”
所幸这时候,他们已经快到元帅府了。
祝青臣像一颗橡皮糖,牢牢地黏在顾俨身上,贴着他,闻着他身上的奶茶味。
顾俨坐着没动,就任由他随便闻,就算祝青臣的鼻尖,轻轻地抵在他后颈的腺体上,他竟然也纹丝不动。
祝青臣一边嗅嗅,还一边感叹:“哇,Apple真是个好东西,好香啊!还是我最爱的奶茶味!”
系统:?
什么鬼?
噢,他想起来了,祝青臣这阵子在看学龄前儿童英语启蒙动画片,第一集学的单词就是水果大全。
“臣臣,什么Apple?人家是Alpha!你还是e呢,真是的。”系统向顾俨道歉,“不好意思啊,臣臣发.情期有点凶猛,你别在意,给他闻一闻就好了。”
顾俨面不改色:“嗯,我知道,没事。”
系统颇为赞许:“好小子,从前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自制力的,我善良可爱、美丽调皮的臣臣,扒在你身上,你都没反应。”
顾俨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嗯。”
反派系统幽幽道:“他开飞行器开到手都交叉了,青筋都起来了,耳朵都红了,你还说他没反应,你的探测系统都失灵了吗?”
系统哽了一下:“是吗?大反派,你你你……你对我的宿主意图不轨!”
顾俨没有回答,还好这时,他们到了元帅府。
顾俨拽了一下拉杆,飞行器俯冲下去,在元帅府里停好。
他一只手托着祝青臣,另一只手去开门,把祝青臣抱下去。
“哐”的一声,门被关上。
顾俨抱着祝青臣,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蓝色系统愣了一下,飞到窗户边:“反派?对面宿主?我还没下车,我还在车里呢!放我下去!”
反派系统停在驾驶位上,幽幽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把我们关在里面。”
系统震惊:“啊?”
反派系统了然道:“这种事情他不想让我们跟着看。”
“什么事情?”系统反应过来,疯狂捶窗户,“臣臣,你想对我的臣臣怎么样?大反派,你给我放开他!”
“放心吧,他不会对你的宿主做什么的。”反派系统道,“顶多是带去打一针抑制剂,他又不是‘追妻火葬场’里的渣攻,他还挺拎得清的。”
“我不信!臣臣!”系统四处拍窗户,寻找出去的机会,“我滴臣臣!我一时失误,把小羊羔臣臣丢给大灰狼了!我好后悔!”
反派系统早就已经习惯了。它之前被扣在碗里,现在被关在飞行器里,至少空间变大很多了。
它蹲在位置上,调
动自己的数据库认真分析。
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它的眼皮子底下接上头的?
反派用了什么方法?祝青臣又是怎么认出他的?
怎么会这样?它查不到啊!
*
顾俨把祝青臣抱下飞行器,往元帅府里走。
祝青臣的状况不是很好,整个人越来越烫。
穿过走廊,性别为Beta的佣人和医生连忙迎了上来:“元帅。”
“嗯。”
顾俨应了一声,把祝青臣抱进他常住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在床上。
床铺都已经收拾好了,柔软的鹅绒枕头和被子。
只是祝青臣出了一身的汗,刚躺上去,就因为热得不行,枕头也沾湿了。
顾俨想了想,最后还是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床上,靠着自己。
顾俨看向医生:“快。”
“是。”医生连忙提着医药箱上前,拿出一针抑制剂,“请元帅帮忙挽起祝先生的衣袖。”
“嗯。”顾俨麻利地解开祝青臣的衬衫袖扣,把他的胳膊递到医生面前。
一针抑制剂下去,房间里的香芋味顿时淡了不少。
医生又拿出抑制贴:“元帅,把这个贴在祝先生的腺体上。”
顾俨接过东西,伸出手指,戳了戳祝青臣的后颈。
这一块软软的,香芋味也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顾俨撕开抑制贴,轻轻贴上去。
祝青臣像是不大舒服,“哼哼”了两声。
但是香芋味确实更淡了。
医生道:“Omega的发.情期和Alpha的易感期一样,大概会持续三到五天,在这三到五天内,每十二小时要更换一次抑制贴,每二十四小时要重新注射抑制剂。”
顾俨认真记下医嘱,微微颔首:“嗯。”
“当然了,AO之间的结合,是帮助Omega度过发.情期的最佳方式,如果祝先生同意的话……”
“我们暂时不考虑这个。”顾俨正色道,“你只说怎么让他舒服一些就行了。”
“是,不考虑AO结合的话,最重要的就是按时注射抑制剂、更换抑制贴,这几天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和其他Alpha接触,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医生的叮嘱声中,祝青臣靠在顾俨怀里,慢慢昏睡过去。
祝青臣是睡过去了,但顾俨就没那么好受了。
满屋子都是奶茶味,医生闻不见,但顾俨闻得清清楚楚,太甜了,甜到人脑袋发懵,更别提祝卿卿现在还躺在他怀里。
医生的医嘱好像越飘越远,顾俨咬着牙,朝医生伸出手:“先别说了,那个抑制剂,Apple专用的,也给我来一针,快。”
医生想要纠正他,是Alpha,不是Apple,元帅易感期糊涂了。
可是元帅紧紧地抓着祝先生的肩膀,连眼睛都红了。
医生
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连忙拿出Alpha的抑制剂,往他手臂上注射一针。
一针下去,顾俨终于感觉好多了。
再不打针,他感觉自己就要把头埋进祝卿卿的颈窝,使劲闻他了。
那也太过分了,祝卿卿醒来之后,会生气的。
顾俨长舒了一口气,对医生道:“继续说。”
医生又拿出Alpha专用的抑制贴递给他:“刚才讲到Omega的发.情期注意事项,平时要多休息,也不要和其他Alpha有过多接触,更不要和正在易感期的Alpha接触。”
正巧这时,跟着他们回来的时燃也到了。
不是他来得慢,而是顾俨开飞行器开得太快了,简直是在天上飙车。
时燃完全跟不上,所幸他身边还有两个士兵,认识去元帅府的路,把他给带回来了。
时燃一下飞行器,马上就来找老师。
他扶着门框,站在门边,也一起记下医生的医嘱。
“既然元帅已经被祝先生勾起易感期了,最好还是不要待在一个房间里,以免相互影响……”
“这不行。”顾俨断然拒绝医生的提议,“既然是特殊情况,那我更要和祝卿……祝先生待在一起。”
“可是……”
“照你所说,只要准时打针就行,其他没问题。”
“好吧。”医生看起来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
顾俨看向门外的时燃:“暂时没空管你,你自己去找个房间住下来,想想要怎么对付沈家。等祝老师醒了,你再跟他说。”
时燃点点头:“好的。”时燃连忙道:“我是Beta,我可以照顾老师和元帅……”
“不行。”顾俨抱紧怀里的祝青臣,“你自己去做你自己的事情,祝老师这里我会照顾。”
“……好吧。”
虽然顾俨的信息素被压制了,可是他体内对祝青臣的占有欲还没有被压制下去。
他就像是一条盘踞起来,守护宝藏的恶龙一样,牢牢看守着宝藏祝卿卿,不许任何人靠近。
祝青臣情况稳定下来,顾俨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不烧了,便屏退众人。
时燃、医生,还有佣人,全都退了下去。
临走前,以防不测,医生还特意给顾俨留了一样东西,让他戴上。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俨把祝青臣放在床上,用温水浸了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又给他擦了擦手脚和身上。
顾俨闭着眼睛,熟练地给祝青臣换上睡衣,然后把他塞进被窝里,让他好好睡一觉。
这些事情他做得很熟练。
从前在古代,祝青臣三天两头生病,都是他帮祝青臣换衣服、擦身体的。
顾俨守了祝青臣一会儿,确认他睡得香,才把祝青臣换下来的脏衣服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浴室的脏衣篓里。
顾俨也给自己拿了一身干净衣服,进浴室洗个冷
水澡。
这又和之前不一样。
之前祝卿卿经常生病,他却身强体壮,可是他现在也在发热。
顾俨闭着眼睛,站在花洒下面,冷水顺着他的头顶、脖子,往下淌,打湿他贴在后颈的抑制贴。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不经意间,看见脏衣篓里祝青臣的衣服。
不知怎的,他忽然对这些衣服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他忽然想像小狗一样,冲到祝青臣的衣服里,在里面撒泼打滚。
怎么会这样?
顾俨想不通。
他只能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关掉花洒,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然后套上干净衣服,赶紧出去。
祝青臣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睡得正香。
顾俨赶忙从他身上移开目光,转头却又看见旁边的衣柜。
祝青臣经常在元帅府里住,这里就是他的房间,衣柜里也有很多祝青臣的衣服。
不知不觉,顾俨就走到了衣柜前面。
他拉开衣柜,独属于祝青臣的香芋甜味,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顾俨随手拿起一件,正好是祝青臣那件有系带的衬衫,他刚准备把脸埋进去,嗅一嗅香芋味,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系统的声音。
“臣臣!我滴臣臣!”
顾俨猛地回过神,连忙把祝青臣的衬衫塞回去,回过头,看见医生给他的东西还放在桌上,他连忙冲上前,把东西戴起来。
两个系统从窗户钻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祝青臣在床上睡觉,顾俨坐在他床边,还戴着一个——
Alpha止咬器。
顾俨一本正经,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怎么出来的?”
原本想冲进来暴揍大反派一顿的系统都惊呆了:“我们……我们从天窗出来的。”
反派系统震惊道:“数据库显示,ABO应该是肉.文设定,你们两个怎么在肉.文里大搞纯爱?”!
第 135 章 ABO成绩被改(13)
13
房间里,香芋味和奶茶味渐渐散了。
祝青臣在睡觉,顾俨守在他身边,把沈家剩下的事情处理一下。
他们已经把时燃带出来了,祝青臣也把事情闹大了,沈家不可能压下去。
接下来,就要彻底调查沈修平串通他人、篡改考生成绩的事情,还有沈家虐待战士遗孤、把战士遗孤当童养媳养的种种问题。
调查清楚之后,帝国就可以对沈家和沈修平提出审判要求。
当然,如果时燃愿意提起诉讼,也是可以的。
顾俨已经派人把沈家、考场、负责考试的考试院,还有负责发布成绩的教育院全面封锁,展开调查。
他简单签署一下派遣文件,指定几个信得过的下属去调查。
顾俨摘下止咬器,走到门外,把文件递给下属:“话我讲得很清楚了,谁还敢知法犯法,与沈家同罪。”
“是,我会将元帅的意思传达给所有人。”下属接过文件,马上去办这些事情。
顾俨回到房间,重新戴上止咬器,给祝青臣掖了掖被子。
祝青臣还在睡,整个人都藏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脸。
顾俨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再发烧,自己也准备休息一会儿。
他把房间里的沙发挪到床边,又抱了一床被子,在沙发上躺下。
因为记得医生说的注射抑制剂和更换抑制贴的事情,他还设了好几个闹钟,好提醒自己。
做完这件事情,他便把通讯器放到一边,闭目养神。
他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偷偷拿一床祝青臣盖过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两个系统对视一眼,都惊呆了。
它们翻遍自己现有的数据库,都没有发现这样的案例。
ABO世界里,都到发.情期了,他们在一个房间里,却什么都不干,连最简单的亲亲蹭蹭都没有,只是躺着休息。
这也太纯爱了!
两个人就这样睡觉休息,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沙发上。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下午的阳光昏昏沉沉的,都被窗帘挡在外面。
一直到天黑,祝青臣“哼哼”两声,缓了好一会儿,喊了一声:“李钺……”
听见他喊,顾俨赶忙从沙发翻到床上,捂住他的嘴:“嘘——祝卿卿,不能喊这个名字。”
果然,下一秒,整个房间又剧烈晃动起来,天花板上的吊灯叮当作响。
“地震了!”祝青臣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抓着顾俨就要往外跑。
“不是地震,过一会儿就好了。”顾俨隔着被子按住他。
房间里没开灯,到处都黑漆漆的,祝青臣要是跳下去,等会儿碰到什么家具,又得摔倒。
顾俨压住被子的四个角,祝青臣就像是被被子封印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不一会儿,晃动停止了。
祝青臣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原本有些没睡醒,现在也全醒了:“这是怎么回事?李……”
顾俨隔着被子,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能提这个名字。”
“呜呜呜?”
——为什么?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一喊我,小世界会崩塌,我们马上会被传送走。”
“呜呜呜。”
——明白了。
“可以喊‘顾俨’,你先别乱动,你还在生病,我去把饭菜端进来给你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顾俨皱了皱眉,疑惑地问:“祝卿卿,这句说的是什么?太长了,我没听懂。”
祝青臣从被子里伸出手,使劲拍拍他的胳膊,把他的胳膊挪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放开我,我要憋死了!”
“噢。”顾俨默默地把捂过他的手收回来。
祝青臣拽着他的衣襟,借着他的力,从床上爬起来。
顾俨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伸出去,想要把床头灯打开。
他离床头远,要开灯,就得离祝青臣近一些。
可他又不敢太靠近祝青臣,会出事的。
祝青臣见他开灯困难,便回过身去,帮他把床头灯打开。
昏黄的灯光,只照亮了一小片。
祝青臣趴在床边,旋转床头灯按钮,随口问:“时燃怎么样了?沈家那边呢?”
顾俨道:“时燃跟我们回来了,现在在元帅府里住着。沈家已经被封锁起来了,我派了人去调查。”
“那就好。”祝青臣把床头灯亮度调高一些,然后转回头去,“我……”
借着昏黄的灯光,祝青臣这才看清楚顾俨的打扮。
他连自己原本想说什么都忘了,整个人愣住了。
“李……顾俨,你这是什么东西?”
顾俨抿了抿唇角,别过头去,似乎羞于承认:“止咬器。”
“什么?”祝青臣更惊讶了,“你你你……你得狂犬病了?你要变异成小狗了吗?那怎么办?这里有狂犬疫苗吗?你会不会咬我啊?只能咬手,不能咬其他要害!”
顾俨顿了一下,故意道:“对啊,我被虫族咬了,最毒的虫子,马上就要变成凶猛的大野狼了。”
祝青臣抱着被子,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他,思索片刻,朝他伸出手。
他想看看,顾俨会不会把脑袋搁在他的手上。
小狗都会这样的。
顾俨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皱了皱眉,一个猛扑上前,把他按在被子里,像是要咬断他的脖子一样:“嗷呜——嗷呜——”
是狼!大野狼!不是小狗!
“啊!”祝青臣在被子里奋力挣扎,“你冷静一点,是我!祝青臣!”
祝青臣进退两难,想要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又想要钻出被子逃跑,结果都没成功。
直到祝青臣裹着被子,快要摔到床下去,顾俨才一把抓住被子
,
把他兜起来,
重新放回床上。
祝青臣心有余悸地看着顾俨,生怕他又扑上来对自己“嗷呜”。
这时,系统见祝青臣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帮他澄清:“他没被虫子咬。”
“那他刚刚……嗷嗷嗷……”
“他易感期,你发.情期。”
“这是什么东西?”祝青臣疑惑。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就跟你说过了?”
“哪有跟我说过?我根本不记得。”
“胡说,小世界简介就说过了,黑黑的中括号括起来的那个,你自己没认真看。”
祝青臣蹙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说什么A基因强,O可以生育,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易感期是什么、会怎么样啊?
顾俨解释道:“和狼群一样,A和O每个月都会有这么几天,特供交.配。”
“……”祝青臣哽住,“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A会忍不住咬O的脖子,我会忍不住咬你的脖子。”
“这样啊。”祝青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伸出手,确认顾俨把止咬器是牢固的,“戴好一点。”
“知道了,钥匙给你。”顾俨把打开止咬器的钥匙丢给他,然后站起身,“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时燃刚才把饭菜送过来了。”
“好啊。”祝青臣也从床上爬起来,在小茶几前坐下。
本来是有能量棒、营养液之类的东西,但顾俨还是觉得饭菜更有营养。
折腾了一下午,祝青臣也饿坏了,捉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肉塞进自己嘴里。
顾俨坐在他身边,凑到他面前。
祝青臣把他推开:“快吃吧,别玩了,补充体力。”
顾俨却不肯离开,又一次凑到他面前,把自己嘴上的止咬器展示给他看。
我怎么吃?你看我怎么吃?
祝青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出钥匙,帮他把止咬器打开:“不好意思。”
“嗯。”顾俨矜持地应了一声,也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祝青臣问:“你派人盯着沈家那边了吧?”
“嗯,也派人去抓沈家父母了。”顾俨道,“等我们两个都能出门了,那边差不多就调查完了。”
“小时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两个士兵看着。”
“好。”祝青臣摸了摸身上,没有找到自己的通讯器,也懒得去找,就直接朝顾俨伸出手。
顾俨把自己的通讯器给他。
祝青臣一边吃饭,一边登上星网看一眼。
今天下午的事情,肯定已经在星网上引起轩然大波了。
果然,祝青臣一打开页面,全网飘红。
几乎全都是下午的新闻,包括但不限于——
【帝国玫瑰翻墙】
【沈修平被指控囚.禁弟弟】
【沈修平疑似串通教育院篡改考生成绩】
【元帅玫瑰双双进入发.情期/易感期】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元帅信息素竟是奶茶味!】
祝青臣叹了口气。
不出所料,民众还是更喜欢看他和顾俨的八卦,记者自然也就更热衷于报导这些事情。
时燃和沈修平的事情,有热度,但不多,用的也都是“被指控”、“疑似”这类留有余地的词语。
等一下!
祝青臣把新闻大概翻了一遍,竟然没看见自己下午坐在墙头怒斥沈修平的视频。
只有远远的一张他坐在墙上的整理衣袖照片,发图的记者还帮他修了图,加了粉色泡泡滤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跟顾俨私奔翻.墙呢。
他们这是几个意思?
祝青臣皱起眉头,马上给记者打电话。
“你好……”
“你好,我是祝青臣。”
“噢噢,祝先生,您的身体好些了吗?怎么又给我们打电话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大新闻?”
“我身体好多了,多谢关心。”祝青臣问,“我这次打电话是想问你们一下,今天下午的新闻,你们为什么不发呢?”
对方有些疑惑:“我们发了呀,祝先生没看见吗?”
祝青臣问:“你们那时候没打开设备录像吗?怎么只发了一张照片?还是修过的照片?”
“设备开了,也有全程录像,但是——”对方笑着道,“我们这不是担心祝先生的名誉受损吗?您看您坐在墙头上,慷慨发言,是很激动人心,但是……”
“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把祝先生当时说的话,整理成了文字稿,一起发出来了,大家都知道沈家的事情,效果不是一样的吗?”
祝青臣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效果能一样吗?
难怪时燃的事情在星网上没有什么波澜。
文字稿和现场发言,所能达到的感染力和影响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在墙头说的那番话,语气措辞都是认真斟酌过的,能够调动人的情绪。
文字稿长长的一篇,谁会认真去看?哪里有显而易见的八卦吸引人?
祝青臣那番话不止是说给记者听的,就是说给民众听的,他们怎么能不发出去呢?
祝青臣忙问:“视频你们没删掉吧?”
“还没有,我们要现在……”
“别别别!别删!”祝青臣忙道,“现在就发!趁着民众睡前刷手机的时间,赶紧发!”
“您就不担心您的名声……”
“我不担心,我就是要让你们发出来,才说的这些话。”
“可是……”
见对方还是有些犹豫,祝青臣便道:“那时候在场的记者挺多的,你们不发也没关系,我让其他人发。”
那不就等于把新闻和浏览量拱手让给其他人了吗?
记者迅速阻止:“别别别!祝先生,别!我们马上发
!马上就发!您看您要加滤镜……”
祝青臣顿了一下:“不要加滤镜!什么都别加!现在就发!我现在打电话通知其他记者!”
“别啊!我发不就是了……”
祝青臣挂了电话,又打电话联系了其他记者,用无比焦急的语气告诉他们:“其他家已经发视频了,你们再不跟上,就没机会了!”
其他记者都慌了:“不是说好的都不发吗?谁啊?谁不守信用?”
祝青臣鼓励他们:“加油!快抢新闻头条!”
祝青臣做完这件事情,便放下通讯器,重新拿起碗筷。
顾俨给他夹菜:“祝卿卿,你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坏蛋。”
“对呀,怎么样?”祝青臣笑着晃了晃,专心吃饭。
两个人吃完晚饭,顾俨把桌子收拾一下,端到门外去,祝青臣又拿起通讯器,简单看了一眼。
果然,在浏览量的驱使下,下午在场的所有记者,都重新编辑,发了一条大新闻——
【帝国玫瑰为何翻墙】
【帝国玫瑰翻.墙始末全视频】
【帝国玫瑰维护学生,对峙沈家】
【帝国玫瑰墙头新闻发布会】
【沈修平虐待弟弟,篡改成绩】
虽然主语还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帝国玫瑰”,但至少,他们把完整的视频放出来了。
祝青臣简单看了眼评论。
【沈修平一个上将而已,怎么能干涉考试公平公正啊?】
【时燃是沈家的养子吗?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能做这种事情吧?】
【时燃好可怜,不知道他为了考试付出了多少,明明考了第二,却被所谓的亲人一句话就抹杀了】
【建议不止彻查时燃的成绩,每个考生的成绩都要查一遍!这件事情已经证明,就算是上层家庭的养子,只要有人脉、有权力,照样能被更改成绩,其他出身平民家庭的孩子呢?出身在垃圾星的孩子呢?很有可能被修改成绩,暗箱操作!】
【严查考试院!】
【祝青臣好酷!】
【祝青臣人设崩了,但我超爱】
【什么鬼?原来祝青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翻.墙的?我以为他和元帅私奔才翻.墙的】
【你们新闻记者在搞什么东西?这么重要的视频不发出来,一个下午都在绕着什么东西在打转?】
【这才叫新闻!祝青臣都把标准答案送到你们面前了,你们竟然现在才发出来?】
这才像样,至少大家都开始关注时燃了。
祝青臣放下心来。
顾俨把餐具放在门外,回过头,对祝青臣道:“休息一会儿就去洗澡吧,早点睡,晚上十二点还要起来换抑制贴。”
“好。”祝青臣一边看评论,一边爬到床上。
顾俨又问:“你现在还烧吗?晚上要一起睡,还是我去隔壁,到点了过来叫你。”
祝青臣趴在床上,搂着枕头,
自自然然地应道:“当然是一起睡,我在生病耶。”
顾俨纠正他:“是发.情期,不是生病。”
祝青臣连头都不抬:“不管,发烧就是生病,生病就要一起睡。”
“行。”顾俨无奈地应了一声,把门关上,“你可别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祝青臣不懂,倒在床上,“啊,我是柔弱的Omega,晚上需要陪床。”
“知道了。”顾俨走回房里,在沙发上坐下,一下医生给他的《Omega发.情期注意事项》。
原来祝卿卿现在这么脆弱,比之前生病的时候还脆弱。
那还是陪着他好了,不然他也不放心。
两个人分别做着自己的事情,安安静静地待着,谁也不打扰谁。
*
差不多到了九点,两个人就收拾一下,准备睡觉了。
祝青臣先洗好澡,裹着被子,躺在床铺上。
浴室里传来水声,是顾俨在里面。
不知道为什么,祝青臣总觉得顾俨洗澡的声音有点吵,吵得人心烦意乱的。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他说不上来。
系统掀开被子一角,从外面钻进来:“臣臣,你的Omega天赋被激活了。”
祝青臣疑惑:“什么天赋?”
“洗好澡,在床上等待你的Alpha的天赋。”
“……”
“ABO世界就是这样的,你的身体以为下一步会进行一些事情,所以会提早做好准备。”
“住口啊!”祝青臣小脸通红。
刚才顾俨还让他别后悔,现在好了,他忽然有点后悔了。
系统安慰他:“不要担心,顾俨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白天他带你回来的时候,你直接扒在他的身上,他还老神在在、坐怀不乱,能够稳定驾驶飞行器。”
“是吗?”祝青臣捧着脸,表示怀疑。
“对呀。”系统问,“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反派是……”
祝青臣震惊:“你也听到了?”
“废话,我从头到尾跟着你,你在飞行器上至少喊了一百遍他的名字。因为‘顾俨’是假名,你的脑子里只有他的真名。”
“也没有很早啦,一开始只是怀疑,我自己也不想相信,一直到上个世界才敢彻底确定。”
“那还差不多。”
祝青臣连忙道:“你别告诉……”
“我知道。”系统道,“我是你的系统,我肯定向着你。”
“谢谢你,统统。”
系统了然道:“你一开始就是担心我泄密,才没有告诉我吧?”
“我怕被检测到。”祝青臣小小声,“我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没关系的。”系统道,“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就是他那边……”
“他那边怎么样?”
“如果他泄露身份的话,不知道有没有惩罚?”
“惩罚?”祝青臣睁大眼睛,“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问了红色系统,但是红色系统不跟我说,你可以问问他。”
“好。”祝青臣点点头,掀开被子,看向角落里的红色系统,“哈喽?”
系统:?
“我让你去问对面宿主,不是让你去问系统。”
“噢噢。”祝青臣朝红色系统挥了挥手,“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反派系统了然道,“今天晚上,我和你的系统会退到外面去,不会让控制中心检测到你们说的话。”
“谢谢。”祝青臣诚恳道谢。
两个系统刚离开,浴室门忽然传来响动。
祝青臣被吓了一跳,连忙拽着被子,重新缩回去——
一些Omega本能。
他忽然后悔让系统走掉了。
他一个人面对大反派,应该说些什么呢?
他们都这样了解对方了,之前身份没有戳破,也一样做任务。
现在忽然戳破了窗户纸,他反倒不自然起来。
顾俨从浴室里走出来,顺手把灯关了,朝沙发走去。
祝青臣还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听见顾俨关灯的声音,反倒把被子拽得更紧了。
他听见顾俨躺下的声音,又听见他盖被子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青臣实在是热得不行了,闷出一身汗来,呼吸也快呼吸不过来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可是下一秒,他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傻眼了。
“顾俨,你睡哪儿去了?你掉到床底下去了?”祝青臣还真的爬到另一边的床边去看,“人呢?”
身后的沙发传来顾俨的声音:“我在这里。”
“啊?”祝青臣回过头,一脸疑惑,“你睡在沙发上干什么?”
“AO有别,我现在是Alpha,会忍不住咬你的脖子。”
“噢。”祝青臣闷闷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却又得出结论,“你不会的。”
“我会的。”顾俨躺在沙发上,背对着他,语气严肃,故意道,“我会徒手掰开止咬器,然后把你按在床上,像狼一样,狠狠地咬住你的脖子。”
“呜——”祝青臣被他的形容吓到,往被子里钻了钻,却再说了一遍,“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顾俨道,“这里的Alpha就跟狼一样。”
“因为我还没有同意。”祝青臣理直气壮,“因为你先是李……李那个,后是Alpha。”
顾俨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忍不住加重语气:“祝卿卿,‘李那个’是什么东西?”
祝青臣小小声:“我不是不能喊你的名字吗?这是我给你起的新外号。”
“喊我‘顾俨’、‘元帅’,或者‘大反派’,‘李那个’也太傻蛋了。”
“但是我想叫的是……”祝青臣道,“我最早认识的那个人。所以叫‘李那个’,要不然叫‘李某’好了。”
祝青臣缩在被窝里,只有一张小脸露在外面,顾俨看他一眼就妥协了。
行吧,“李那个”就“李那个”吧。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在黑暗中看着对方。
忽然,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两个人又同时闭上了嘴,默契地不回答。
没多久,他们又同时开口——
“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第 136 章 ABO成绩被改(14)
14
——你一点都不在意我!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最要命的控诉!
这下子,两个人都不敢不说话了。
结果又是同时开口:“我哪里不在意你了?”
连续三次撞车,祝青臣有点烦了,举起手,使劲捶了一下枕头:“你先说!”
顾俨也学着他的样子,捶了一下沙发靠背:“你先说。”
“我先说就我先说!”祝青臣正色道,“我的系统说,我难受到扒在你身上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俨正色道:“我那时候在开飞行器,我怎么有反应?你想和我一起撞飞行器撞死吗?”
“不许说那个字!”祝青臣大声打断他,“还有——”
祝青臣指着他:“你现在宁愿睡沙发,都不肯跟我一起睡双人床,我明明给你让出空位来了。以前我生病,你都是陪我一起睡觉的!”
顾俨一本正经:“AO有别,我怕我会咬死你。”
“不会的!”祝青臣坚持自己的看法,“那你说,我怎么不在意你了?”
顾俨学着祝青臣刚才的语气:“我还在洗澡,你没等我出来,就直接关灯,也不怕我撞到家具。”
祝青臣反驳:“胡说,我明明给你留了床头灯!是你出来以后自己关掉的!”
“还有,只有我一个人在看《Omega注意手册》,你都没看《Alpha注意手册》。”
“那是因为……”祝青臣噎了一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两个人同时同步、“噌”的一下从床上和沙发上坐起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李那个,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谁?!”
“祝卿卿,你过了这么久才发现我是谁?!”
两个人剑拔弩张,几乎想要冲上去揪住对方的衣领,狠狠质问。
事实上,他们也这样做了。
很明显,他们刚才说的,什么你睡沙发我睡床、我看书你没看书,全都是借口。
他们真正生气的,其实是这件事情,也只有这件事情。
怪对方为什么不早说,怪对方为什么没有早点认出自己。
两个人松开对方的衣领,一个人坐在床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对方,忽然陷入一片沉默。
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祝青臣问:“有惩罚吗?”
顾俨没有听懂。
祝青臣又补了一句:“是系统强制要求的吗?”
这下顾俨明白了。
祝青臣问的是,是不是系统强制要求他不能暴露身份?如果暴露身份,会有什么惩罚?
顾俨没有正面回答,却道:“我一开始暗示不太明显,你认不出来也正常。”
就算有疑问,冷静下来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给自己找借口,而是帮
对方找借口。
——他一定是被系统威胁,才不能暴露身份的。
——一定是我一开始的暗示太隐晦了,所以他没认出来。
祝青臣瘪了瘪嘴,却别过头去:“我认出来了,第一个世界就认出来了。”
顾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祝卿卿?”
这怎么可能?
祝青臣低下头,手指不自觉揪着睡衣上的带子,又重复了一遍:“第一个世界就认出来了。”
“第一个世界,过年的时候,你派人给我送酸甜口的菜,还给我放了烟花,就认出来了。”
“前几个世界的接触,我一直有怀疑,但是我不敢相信。”
顾俨皱眉:“为什么?”
“你不要一直问我这个。”祝青臣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你告诉我,有惩罚吗?我今天一直喊你的名字,你有惩罚吗?”
顾俨斩钉截铁:“没有惩罚。”
“不可能。”祝青臣笃定道,“没有惩罚,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的谎言太拙劣。
顾俨顿了顿,最后道:“一点点。”
“怎么样的?”祝青臣向前挪了两步,关切地看着他,“说啊。”
顾俨却道:“一人说一个。你告诉我,为什么第一个世界就认出我了,还不告诉我?”
“因为证据不是很充足,只是几道菜和烟花而已,我不能完全确定。”
“为什么不来问我?”
“我……”祝青臣也哽住了。
“祝卿卿?”顾俨低头看他,仿佛看见他的眼中有泪花闪过。
房间里太黑,他还没看清楚,祝青臣就别过头去了。
顾俨心道不妙,转头去打开床头灯。
果然,祝青臣扭着头,用手擦着眼睛。
察觉到他开了灯,祝青臣连忙道:“别开灯!李……顾俨,别开灯!”
虽然他努力控制,但顾俨还是听到他的语气里带了哭腔。
顾俨一见他哭,马上把灯关了,手忙脚乱地爬到床上去,用衣袖帮他擦眼泪。
“祝卿卿?怎么了?你别哭啊?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不问了,别哭了,你还在生病,别哭了,好不好?”
祝青臣扭开身子,避开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带着哭腔,大声问道:“我二十岁死掉,然后马上就去了第一个世界,如果我在第一个世界碰到你,那说明什么?”
那能说明什么?
那只能说明,他李钺也在二十岁死掉了!
说明在他们原本的世界,李钺也在二十岁死掉了!
不要,祝青臣不要在小世界里见到李钺,祝青臣不要李钺死掉!
只不过是几盘菜而已,只不过是一点点烟花而已,那又不是什么决定性证据!那只是一个和李钺很像的人而已!
他宁愿相信,那是一个和李钺很相似的人,他也不想去向他确认,他是不是和自
己一样英年早逝。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36 章 ABO成绩被改(14)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他试探大反派,有没有一个好朋友,是不是他。
他对大反派说,他和李钺是好朋友,观察他有什么反应。
可是大反派从来都不正面回答。
顾俨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自信满满地对暗号,觉得祝青臣肯定会认出自己,会给祝青臣带来这么大的负担。
他一开始觉得,凭他和祝卿卿对对方的了解,用不了半天,他们就能接上头,所以他一开始给的暗示都不太明显。
可是他没想到,祝青臣是这样想的。
祝青臣明明认出了他,却不敢确认。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承认。
所以他总是跟系统说“要回家”、“要回去找李钺”。
他宁愿相信李钺还在家里等他,也不想相信,李钺已经死了,就在这里陪着他。
如果不是这次,他遇到了Omega的发.情期,不自觉喊了李钺的名字,他本来不打算和李钺相认的。
他们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等他们回到现实世界,再相视一笑,说一句“好久不见”。
这样就很好了。
借着黑暗的掩护,祝青臣猛地扑进顾俨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大哭出声。
顾俨紧紧地抱住祝青臣,高大的身躯将他整个人拢住,手臂锢在祝青臣的腰上,越收越紧,几乎要把自己和祝青臣揉在一起。
顾俨低声道:“祝卿卿,对不起。”
祝青臣不敢喊他的名字,只是哭得凄惨,眼泪把顾俨的衣服沾湿。
顾俨帮他擦眼泪:“你别想太多,我活得好好的,一直活到一百岁,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受苦。”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顾俨点点头,“我是当时有名的长寿老人。”
“一百岁?那也太老了吧?”祝青臣一瘪嘴,又要哭了,“我才二十岁啊,你怎么偷偷活了这么久?”
“那就小一点,小一点。”顾俨哄他,“八十岁?六十岁?”
“你骗我!”祝青臣一眼就看穿,“你到底几岁……没的?”
顾俨顿了顿,试探着道:“三四十?”
祝青臣睁大眼睛:“三四十!”
顾俨忙道:“多了还是少了?我再调整一下?”
“你……”祝青臣照着他的胸膛捶了一下,“你认真一点!到底几岁?”
“几岁都不要紧。”顾俨道,“你只要知道,你走之后,我把天下打下来了,我是一代明君,百官赞誉,百姓爱戴。死的时候无病无灾,是在有你的梦境里走的,这就足够了。”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顾俨正色道,“你留
给我的都城、宝库、人才,都很好用,还有你留下的治国疏,我都有认真施行。天下太平,海清河晏。”
“”“”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顾俨拿出手帕,帮他把满是眼泪的脸擦一擦。
祝青臣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还没告诉我,有没有什么……”
惩罚。
祝青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感觉顾俨的手微微颤抖。
祝青臣抬起头,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一点微小的电流。”
“为什么要电你啊?”祝青臣急了,“凭什么电你啊?”
“因为我在做和任务无关的事情。”
“那……怎么办?”祝青臣又要哭了,使劲握住他的手,想帮他分担一点。
顾俨笑了笑,淡淡道:“不要紧,控制中心不是很智能,不是每次都能检测到,只要不说名字,它就不会发现。”
“那我再也不说了。”祝青臣摇摇头,都怪他今天喊了几百次“李钺”,顾渊才会被控制中心盯上,“我再也不说了。”
“没关系。”
比起被电两下,顾俨更希望祝青臣不要把大反派和李钺搞混,不要忘记他。
他就是大反派,大反派就是李钺。
一直都是他。
顾俨想了想,转移话题:“祝卿卿,你知道吗?我每次想和你牵手,或者想要碰你,你身边都会有一个保护罩。”
“嗯?”祝青臣疑惑。
“系统不让我碰你,我每次都必须冲破这个保护罩,才能碰到你。”
“那我来碰你。”祝青臣朝他伸出手,和他十指相扣。
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祝青臣能感觉到,顾俨的手慢慢地恢复正常了。
祝青臣这才松了口气:“现在好了吗?”
“好了。”顾俨料想他脸上的眼泪都快干了,“快洗把脸,等会儿L眼泪在脸上干了,你又喊眼泪绷得脸皮疼。”
“噢。”
顾俨把房间里的灯打开,没让祝青臣下床,自己走到浴室里,用祝青臣的毛巾沾了点温水,拧干拿给他。
祝青臣认真擦擦脸,把眼泪都擦掉。
顾俨就坐在床边,认真地看着他。
祝青臣擦好脸,把毛巾还给他。
顾俨用食指和拇指捏起毛巾,故意嫌弃道:“全都是祝卿卿的眼泪。”
祝青臣追上去,给了他一下:“我的眼泪是干净的,你的衣服上也有,你把衣服换了吧。”
顾俨笑了笑,把毛巾拿去洗干净,晾起来,却没有换衣服。
就祝卿卿那一点点眼泪,早就已经干了。
他出来的时候,祝青臣已经在床上盖着被子躺好了。
他的沙发被推到旁边去,祝青臣躺在床铺右边,拍了拍给他留出来的位置,一副嘚嘚瑟瑟的小恶霸模样。
“元帅,快点过来。”
过于大胆的Omega,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顾俨没办法,最后还是在双人床上躺下。
他唯一的倔强是——
两个人要分盖两床被子。
顾俨作为良家好A,帮祝青臣把被子裹好,然后自己盖了另一床被子。
祝青臣转头看向他:“我们以前都是一起睡的。”
顾俨道:“这不是一起睡了吗?”
“我们以前都是盖一床被子睡的。”
“以后再说,这里不行。”
“噢。”
祝青臣转回头去,闭上眼睛,悄悄挪动,朝顾俨那边靠近一点点。
顾俨当然感觉到他在靠近,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拍他一下:“不要乱动,你还没有见识过这个世界的Alpha有多凶狠。”
“可是你不是Alpha,你也不是Apple。”祝青臣理直气壮,“你是我的……嗯。”
他不敢说那个名字,只能用“嗯”代替。
顾俨却好像理解错了,耳朵一热:“祝卿卿,不要说这种话。”
祝青臣笑了两声,和他挨在一起,随口问:“所以你后来成了一代明君,万民爱戴?”
“嗯。”顾俨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一代明君,万民爱戴。”
祝青臣闭上眼睛,想象那个画面。
李钺穿着帝王礼服,登基祭天,百官下拜,万民臣服。
要是他也在,那就最好了。
顾俨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正色道:“你也在。”
祝青臣转过头,顾俨强调了一遍:“太子太傅也在。”
“可是你都没有太子啊,你连老婆都没有。”
“……”顾俨哽了一下,“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说这是文官最高规格的追封。”
“我知道。”祝青臣顿了顿,“谢谢你。”
两个人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L。
祝青臣又小声问:“所以你离开以后,反派系统就找上了你?”
“对。”顾俨道,“它跟我说,只要做任务,就可以和你见面,我同意了。”
祝青臣问:“那你现在也在攒生命值?”
“嗯。”
祝青臣忍不住畅想美好未来:“那我们再走几个世界,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对。”顾俨点点头,“一起回去。”
祝青臣从自己的被窝里钻出来,像一只树袋熊,扒在顾俨身上。
顾俨又僵了一下:“祝卿卿……”
祝青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闭上眼睛,安心睡觉:“没关系的,Apple和e而已,大家都是水果。”
顾俨按了一下他的脑袋,帮他把被子盖上。
只是……
两个人闭上眼睛,安静不到十秒钟,就又开始说话。
祝青臣问:“你
为什么要来找我啊?”
“”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36 章 ABO成绩被改(14)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嗯……”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我想吃小蛋糕了。”
“明天再吃,今天太晚了,吃了不消化,你又要哼哼唧唧到半夜。”
“那我们喝一杯果汁吧?”
“半夜要起来爬上厕所,你又小猪哼唧。”
“我哪里有?”
“哪里没有?”
两个人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上下也没有什么逻辑,只是闲聊,和小时候一样。
“要不把系统喊进来,我看两集动画片好了?”
“你和我一起睡,你还敢喊其他人进来?快点睡觉。”
“可是我睡不着,我想找点事情做。”
“那就数饺子,马上就睡着了。”
“我想吃饺子和汤圆了,饺子要羊肉馅的,汤圆要黑芝麻馅的。吃一碗咸的,再吃一碗甜的,可以压一压。”
“你不如吃羊肉馅的汤圆,和芝麻馅的饺子。”
“住口!不要打岔!”
祝青臣小话痨,嘀嘀咕咕地说着话,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下定决心,翻了个身:“不行,我真的得睡了,都这么晚了。”
“嗯,快睡吧。”
顾俨原以为他总算能睡了,却不想,他话音刚落,床头的通讯器忽然响了。
顾俨捂住祝青臣的耳朵,伸手去拿通讯器。
没人给他打电话,是他定的闹钟响了。
他本来想让祝青臣早点睡,就算半夜起来换抑制贴,也能保证充足睡眠,现在倒好……
祝青臣一直嘀嘀咕咕到了现在,他们根本就没睡觉。
顾俨隔着被子拍了一下祝青臣:“起来换抑制贴。”
祝青臣果然哼唧了两声:“李那个,你看,你就会吵我睡觉。”
顾俨:?
祝卿卿在胡说些什么?
明明三秒以前,他自己都还在说话。
到底是谁在吵谁睡觉?
祝青臣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床头灯,笑嘻嘻地看向他:“那个抑制贴在哪里?我帮你换。”
顾俨顿时就消了气,认命地从床头柜上拿出抑制贴:“这是你的,这是我的。”
“好。”
顾俨背对着祝青臣,祝青臣帮他把后颈上过期的抑制贴撕下来。
抑制贴一撕下来,祝青臣就闻到一股强烈的奶茶味。
“哇,好香啊。”祝青臣深吸一口气,“要不然你别贴了,给我闻吧?”
顾俨咬着牙,一字一顿:“祝、卿、卿,快贴上。”
“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祝青臣帮他贴上新的抑制贴,拍了两下,“好了。”
祝青臣自己也换上新的抑制贴,两个人简单收拾一下,重新躺在床铺上。
祝青臣感叹道:“我又睡不着了。”
顾俨
淡淡道:“已经凌晨十二点了,你再不睡觉,我就撕碎止咬器,照着你的脖子,把你咬昏。”
“.?”
顾俨倒是想跟他通宵聊天,只是怕他身体撑不住,所以总是催他睡觉。
顾俨按住他的脑袋:“睡觉。”
“噢。”祝青臣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最后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找我啊?”
顾俨没有回答,只是搂着他的手默默收紧了。
祝青臣笑了笑,小声嘀咕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顾俨抬头看着天花板,没忍住叹了口气。
他知道个屁。
过了一会儿L,祝青臣终于睡着了。
顾俨把祝青臣放到床铺上,拿了个枕头给他抱着,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进浴室。
祝青臣晚上洗澡,换下来的衣服还堆在脏衣篓里。
顾俨竭力克制住自己,移开目光,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把一些过分的念头压下去。
祝青臣把抑制贴贴得很好,所谓的信息素只溢出来了一点点,很快就散掉了。
不存在信息素的影响,这是他作为一个人,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正常的生理反应。
与Alpha和Omega无关。
与易感期和发.情期无关。
顾俨两只手撑在洗手台上,缓了一会儿L,重新将目光移到脏衣篓里,祝卿卿的衣服一点都不脏,他只是穿着睡了个觉而已。
忍不了了!再忍下去他就不是正常男人了!
顾俨冲出浴室,掀开祝青臣的被子,把祝青臣怀里的枕头抽出来,钻进去,一把抱住祝青臣,低下头,使劲闻了闻祝青臣的头发,是牛奶味洗发水的味道。
祝青臣好像被他打扰到了,迷迷瞪瞪的,伸手去推他:“你看吧,就是你一直吵我睡觉,你还不承认。”
“发小见面都是这样的。”顾俨语气冷静,“你先睡,我睡不着。你负责通宵睡觉,我负责通宵醒着。”
祝卿卿一直惦记着他!
祝卿卿第一个世界就认出他来了!
祝卿卿很在意他!祝卿卿怕他死掉!
顾俨再也抑制不住狂喜,果真像是一只野狼,用鼻尖把祝卿卿小猫翻过来,翻到肚皮朝天,凑近了,嗅一嗅小猫的头顶和脸蛋,捏捏他的爪子。
像吸猫一样,狂吸祝卿卿。
祝青臣睡着了,顾俨按着他的脑袋,在他的发顶轻轻落下一个亲吻。
这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喜欢,不是从腺体里。!
第 137 章 ABO成绩被改(15)
15
第二天,清晨。
温暖的阳光,透过一大片落地窗和薄薄的纱织窗帘,照在双人床上,顾俨和祝青臣盖着一床被子,挨得很近。
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两个人现在睡得正香。
阳光从顾俨睡的那一侧照过来,他侧躺在床上,手臂搂着祝青臣的肩膀,帮祝青臣挡着有些刺眼的日光。
祝青臣的脑袋枕在顾俨的手臂上,躲在顾俨的阴影下,双手双脚都扒在他身上。
睡姿都不怎么好看,但是……
“好朋友”就是这样睡觉的!
时间慢慢过去,日头渐渐升起,阳光慢慢越过顾俨的肩膀,照在祝青臣脸上。
祝青臣皱了皱小脸,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太亮了……”
顾俨忽然觉得怀里一空,手臂上的重量也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忽然发现祝青臣已经“离他而去”!
祝青臣背对着他,挪到床铺边缘去,躲避日光。
他的脑袋枕在枕头上,怀里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被他蹬开的另一床被子。
顾俨瞬间清醒过来,追着过去,从背后把祝青臣抓回来,帮他挡住光线,顺便试一试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他才不下去拉窗帘。
下去了就说明他醒了,醒了就要起床,就不能和祝卿卿一起赖床了。
两个人又赖了半个小时,直到日光铺满整个床铺,顾俨挡不住了。
他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把厚重的窗帘拉起来。
正巧这时,两个系统停在窗台上,轻轻敲了敲。
“请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还挺有礼貌的。
顾俨没有犹豫,迅速拉上窗帘,把它们两个挡在外面。
祝青臣的系统急了:“诶?不是!你这个大反派,你在干什么?都一晚上了,放我们进去!臣臣,你看他,他不让我……”
“不要吵。”
最后顾俨还是让它们进来了。
顾俨去浴室简单洗漱一下,两个系统从窗缝里钻进来,落在床头柜上。
系统见祝青臣脸色红润、睡姿奔放,就知道他没什么大事,而且昨天晚上还挺高兴的。
系统“哼”了一声,它就知道,宿主喜欢和对面宿主待在一起,每晚睡前都要念几句“李钺”,现在人在这里,他可不就高兴得要上天了吗?
真是的。
昨天晚上,系统和反派系统也达成共识。
它们不会把这件事情上报给控制中心。
系统是因为,它和祝青臣关系很好,想帮他遮掩。
反派系统则是因为,它的数据库里没有收录过这样的爱情故事,它想多观察一下。
顾俨洗漱好,给元帅府的管家发了消息,请他准备两人份的早餐送过来。
做完这件事情,他便走到床边,拍拍床上的小凸起。
“祝卿卿,
”
?_[(,
不仅没有起来,反倒还往被子里缩了缩。
顾俨早就料到了他的动作,一把按住被子尾部,不让他往下钻。
祝青臣蹬了蹬脚,发现没蹬动,以为是踢到床头了,就没有再往下挪。
而顾俨按着被子,慢慢地往上推。祝青臣蜷成一团,被慢慢地推出来。
就像是挤牙膏一样,被顾俨从被窝里挤出来。
这下祝青臣醒了。
他被推到床头,整个人懵懵地坐着。
顾俨拍拍他,让他回神:“起床吃早饭,吃完了再睡。”
祝青臣这才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开关一般,慢慢启动,最后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李那个,你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再不起来就饿死了。我帮你把牙膏和毛巾准备好,五分钟以后过来。”
“知道了!”
祝青臣应了一声,整个人靠在床头,眼看着又要滑回被窝里去。
没办法,顾俨只能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抓起来:“别等五分钟了,现在就起来。”
“别呀!”
祝青臣无力抵抗,只能被顾俨从床上抓起来,强制披上一件厚厚的外套,最后被带到浴室里刷牙洗脸。
顾俨就在旁边盯着他:“生病了更要准时吃饭,不能一直睡着。”
祝青臣含着一嘴泡泡,解释道:“我没有生病。而且我以前都是睡到这么迟的,系统爱我,所以让我睡久一点……”
听见他们说话,系统马上冲过来:“胡说八道!谁爱你了?明明是我每次喊你,你都不起床,我这么小一只,又不能去拽你。现在终于有人能喊你起床了,哼哼。”
祝青臣学着它的语气:“哼哼——”
祝青臣朝顾俨的口袋伸出手,熟练地拿出他的通讯器,一边刷牙,一边刷刷星网。
他想看看,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现在的舆论风向变成怎么样的了。
还好,在他的预期内。
帝国玫瑰和元帅的绯闻,关注的人还是不少。
但是昨天晚上,他在墙头开新闻发布会的视频一放出来,许多星网民众的注意力,不说完全被吸引,至少分了一部分到时燃和沈家那边。
大部分人看八卦,讲究一个全须全尾,边边角角的小料都要吃到。
所以,帝国玫瑰为什么要翻沈家的墙?
帝国玫瑰和元帅为什么都在沈家墙外?
帝国玫瑰和元帅为什么被刺激到双双进入发.情期/易感期?
这些都是他们想要知道的。
而各家新闻媒体,为了吸引流量,不仅把祝青臣在墙头开“新闻发布会”的视频发了出来,还加班加点,做了完整的事件梳理。
从最开始,祝青臣被沈家聘为家庭教师,到现在,祝青臣营救学生,时间轴排列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看得懂。
了解事
情之后,大部分人都在谴责沈家。
还有一小部分人,不知道是沈家的水军,还是别的什么人,说“祝青臣不守O德,钓鱼执法”“这可是堂堂上将的爱,时燃真不识好歹”。
当然,这些过分言论,全都被民众骂回去了,不提也罢。
祝青臣放下心来,把通讯器放回顾俨口袋里,端起水杯,仰起头,呼噜噜地漱口。
正巧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顾俨过去开门。
时燃推着早餐小推车,在门口等候:“元帅,老师好点了吗?我把管家准备好的早餐送过来了,元帅和老师一起吃一点吧。”
毕竟老师是为了他,才会在发.情期翻.墙,他很担心老师。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做一些送饭的小事。
顾俨道:“多谢,他好多了。”
“那就好。”时燃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见老师?”
“发.情期要持续三到五天,看情况。”
顾俨话还没说完,祝青臣就从浴室里探出脑袋:“是时燃吗?”
时燃连忙大声应道:“老师,是我!我来给老师送早餐!”
“快进来吧。”
“好嘞!”
顾俨没有办法,只能侧开身子,让时燃推着早餐车进来。
时燃高高兴兴地推着小车冲进去:“老师,我来了!”
顾俨站在门口,表情复杂。
他和祝卿卿美好的二人世界,现在变成“三人两统世界”了。
一个小小的房间,真是好多人啊!
祝青臣把浴室门关上,对时燃道:“老师洗漱一下,你在外面等一会儿。”
“好。”时燃应了一声,把早餐车推到茶几旁边固定好,然后把早餐摆到桌上去。
顾俨没有再把房间门关上,而是让门大开着,走回房间里,亲自把祝青臣的餐具摆好。
两个人没什么话好说,和威严的元帅面对面,更别提他还板着脸,时燃有些不自在。
他犹豫着看向顾俨,试探着问了一句:“元帅,老师应该没事了吧?”
“嗯。”顾俨淡淡道,“你别让他太操心,他这几天需要休息。”
“好的,我记住了。”
没多久,祝青臣穿戴整齐,从浴室里走出来。
早餐已经摆好等他了。
祝青臣在桌前坐下,问了一句:“时燃,你昨天还好吗?老师忽然晕过去,都没来得及安排好你。”
时燃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元帅派人把我带回来了,管家给我安排了房间,还给我拿了新的通讯器和书本,我除了给老师送饭,其他时间就待在房间里看书。”
“嗯。”祝青臣问,“你吃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一点?”
时燃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吃过了。”
“吃一点吧。”祝青臣给他拿了一个盘子、一个小叉子,“你也不要太关注星网上的
新闻,有些胡说八道的东西,看得人心烦。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稳住心态,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时燃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和沈家之间……”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顾俨的通讯器便响了起来。
祝青臣没再说下去,也朝时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时燃点点头,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和老师一起吃东西。
顾俨接起电话:“你好。”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顾俨简单应了两声:“我知道了,稍候答复。”
他挂了电话,对两个人道:“沈家夫妇抓到了。”
祝青臣和时燃都转头看他。
“他们在外面旅游,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士兵一过去就把他们抓住了。”顾俨淡淡道,“现在正在带他们回来的路上。”
“最好把他们……”
祝青臣原本想说“最好把他们和沈修平分开看管,以免他们串供”,可是他忽然想起,时燃还在旁边。
这毕竟是时燃的养父养母,也不知道时燃对他们是怎么想的,还有没有感情。
所以祝青臣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时燃。
顾俨也道:“他们喊着要见时燃,所以下属打电话问我的意思。”
两个人都看向时燃。
沈家要见的是他,当然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祝青臣温声问:“要去见他们吗?”
时燃握着手里的叉子,好像有些犹豫。
祝青臣又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现在只是住在元帅府而已,不代表你什么事情都要听老师和元帅的。”
“去见他们,可以把事情问清楚。如果你顾念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那说明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不去见他们,老师也理解。他们明知道你和沈修平之间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出面,单独把你丢给沈修平,你心里有气很正常,说明你是个怨憎分明的孩子。”
不论怎么样,他都是个好孩子。
他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时燃犹豫良久,最后抬起头,道:“老师,我想见他们一面。”
“可以啊。”祝青臣笑了笑,“见一面也好。”
“我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他们。”
“嗯,你想问什么都可以。”祝青臣喝了一口牛奶,“快吃点东西,积攒体力,等会儿老师陪你过去。”
“老师?”时燃有些惊讶,“可是您不是……太麻烦了,老师在家休息就好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没关系,贴那个什么贴就好了。”祝青臣转头看向顾俨,“元帅会和我们一起去,帮我贴贴的,对吧?”
顾俨无奈道:“对,我会提着Omega专用医疗箱,跟在祝老师的身后,保护祝老师。”
祝老师高兴了,凑过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把剩下半杯
甜牛奶一饮而尽。
*
沈家夫妇是在外星系的一家旅游酒店被抓的。
自从时燃分化成Beta之后,
他们就收拾行李出来旅游,
家里的一切都交给沈修平。
一路上走走停停,看风景拍照,过得十分惬意。
两个人都是中年人,晚上睡得早,白天起得也早。
到了早上,沈母起床,拿起通讯器一看,这才知道,星网上已经翻了天了。
有关他们沈家的新闻铺天盖地,沈母一时间竟看不懂新闻写了什么,只能赶紧把沈父给叫过来。
“你快看这是什么?”
帝国玫瑰翻他们家的墙?修平篡改小燃的成绩?修平囚.禁小燃?
这……
这都是些什么事情?怎么会闹到星网上去?还闹得这样沸沸扬扬?
沈母直接愣在原地,沈父比她先反应过来,连忙拿出通讯器,要给自己在首都相熟的权贵打电话,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他才刚拨出电话,还没接通,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沈父努力平复心情,问了一声:“谁呀?”
门外传来清洁机器人的声音:“酒店清洁机器人为您服务。”
沈父朝沈母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开门。
沈母依言上前。
结果她刚打开门,外面一个士兵就将门死死按住,更多士兵从外面冲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个人控制住。
沈父手里的通讯器被甩出去,他竭力平复心情:“你们是星际海盗还是帝国士兵?我是沈家沈立,原任护卫军第二军团副团长,你们在干什么?”
士兵向他出示证件:“元帅调令,怀疑两位与‘沈修平篡改考生成绩’一案有关,特来抓捕。多有得罪,原沈副团长。”
“你……”
沈父还想理论,士兵一个摆手,让人把他们带下去,并且安排人收拾一下他们的行李。
万一里面有证据呢?
直到沈父离开酒店房间,他被甩到地上的通讯器都没有接通。
他的熟人朋友,没有接他的电话。
仿佛对他避之不及。
沈父忽然觉得心中一沉,好像这回,他们沈家摊上大事了。
沈家夫妇被押上军用飞船,直接带回首都。
两个人坐在飞船上,两边都是士兵。
沈父努力回想刚才看到的新闻。
对了,小燃!
沈父灵光一闪,连忙道:“我要见小燃!时燃,我要见时燃!”
他这样一喊,沈母也马上反应过来,一起喊道:“时燃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要见时燃!”
只要见到时燃,他们就能了解更多事情,说不定还能把修平给救出来。
“我们要见时燃!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沈家也算是权贵之家,就算是元帅,也不能这样随便抓人!”
两个人
在士兵向顾俨汇报工作的时候,吵吵闹闹,大喊大叫。
没办法,士兵只能跟顾俨提了一嘴,他们要见时燃。
顾俨让他等一会儿。
没多久,顾俨就发来了命令。
把这两个人带到沈家庄园,他和祝先生会带着时燃去见他们。
*
沈家庄园昨天下午就被封锁了。
沈修平被关进特定的监狱舱里,其他人,比如沈家的管家、佣人、保镖之类,没有那么多的监狱舱给他们住,就让他们一人一个房间,留在沈家,由士兵看管。
军用飞船直接在沈家庄园的空地上停下。
管家佣人听见动静,想要跑到窗户旁边去看,却发现窗户早就已经被钉死了。
在门外看守的士兵推开门,厉声呵斥:“安分点!”
他们这才讪讪地回去。
沈家夫妇被士兵从飞船上带下来,带进沈家的会客厅。
沈父回头:“我要……”
士兵道:“不是说要见时燃吗?在这里等着吧。”
两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沈母道:“谢天谢地,这一定都是误会,只要我们见到小燃,把误会解开,肯定就没事了。”
沈父嘴上不说,大概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都下定决心,等时燃来了,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会客厅里的落地钟嘀嗒嘀嗒地走着,仿佛过了好久,沈家夫妇这才听见门外传来一声——
“沈爸爸?沈妈妈?”
是时燃!
沈家夫妇猛地抬起头,果然看见时燃就站在会客厅门口。
时燃当然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老师和元帅陪他过来了,只是他希望先单独跟沈家夫妇见面,所以老师和元帅在隔壁房间等他。
他走进会客厅,看守的士兵帮他们关上门。
沈家夫妇就像看见救星一样,连忙起身,扑上前,捧住时燃的脸。
“小燃?”沈母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小燃,你可算来了!这些人……”
沈母本想告状,却被沈父打断了。
沈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过来:“小燃,爸爸妈妈都没怎么看新闻,你告诉爸爸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和哥哥之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时燃被他拽着,“一家三口”在沙发上坐下。
沈父沈母都殷切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时燃哽了一下,张了张口:“沈爸爸、沈妈妈,我分化成Beta之后,沈修平不是说,要给我休学,给我请家庭教师吗?”
“嗯。”沈父沈母耐着性子,应了一声。
“可是沈修平给我请的老师,不是教学校课程的老师,而是教插花茶艺的老师。”时燃道,“他不想让我上学,也不想让我参加考试,他想让我和他结婚。”
沈母脱口便道:“好了,这些事情我
们都知道……”
沈父脸色一变,迅速用手肘碰了一下妻子,让她闭嘴。
时燃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忽然感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所以……你们一直都知道?”
“你们一直都知道沈修平想跟我结婚,你们一直都知道沈修平给我休学的真实目的……”
时燃一边说,一边默默地远离他们。
他一直以为,沈爸爸和沈妈妈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们和他一样,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可是现在……
沈父沈母见他脸色不对,连忙按住他。
沈父解释道:“小燃,你妈妈说错了,继续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沈母也向他道歉:“对不起,小燃,是妈妈说错了,你继续说,说啊。”
时燃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发出的声音不像是自己的,简单把所有事情说了一遍:“后来的事情就是,我去参加统一考试,考了第三名。”
“沈修平修改了我的成绩,他骗我说,我把考场的机甲弄坏了,所以我没有成绩。我发现不对劲,他想把我锁在家里,老师把我救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沈修平因为恶意修改考生成绩,被抓起来了。”
这可是重罪!
沈母惊呼一声,像是被一道雷击中一般,两行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整个人几乎要摔下沙发:“不可能!不可能!修平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一定是搞错了!”
她从沙发上滑下来,紧紧地抓住时燃的手:“小燃,这肯定是个误会,肯定是搞错了!你哥哥他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的!”
时燃想把她扶起来:“事情就是这样,元帅派去的调查组已经调查清楚了,监控录像和后台操作记录都有……”
沈母跌在地上,死沉死沉的,时燃根本扶不动她。
她只是哭喊着:“不可能的!记录也有可能是伪造的!小燃,哥哥这么爱你,就算他真的做了这件事情,也是因为他爱你啊!”
时燃小声道:“不是‘就算’,是他真的做了这件事情,他真的修改了我的成绩。”
“可……”沈母还是不愿相信,“那是因为他爱你。”
时燃下意识要把手缩回来,沈母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小燃,你能不能去跟元帅说,就说是你自己弄错了?”
“你……你本来就没成绩,或者说,你以为你自己弄坏了机甲,所以你告诉了哥哥,哥哥误会了,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沈母的声音在时燃耳边旋转,时燃几乎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他转头看向沈父,低声问:“沈爸爸?”
沈父坐在沙发上,勉强维持着冷静,但是看起来并不比沈母好多少。
时燃再问了一声:“沈爸爸?”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沈父两只手按在膝盖上,低着头:“小燃,这件事情,如果
是真的,那沈爸爸代替修平向你道歉。”
时燃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沈爸爸一定是公正严明的,他是自己的养父,是自己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偶像,是家里的顶梁柱。
可是下一秒,沈父却道:“可是,我们家也不能没有修平。小燃,我们会补偿你,但是……”
时燃整个人都愣住了,小声问:“你也希望我去说谎?”
“小燃,这不是说谎。”沈父揉了揉眉心,“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我们需要澄清误会,你知道的,哥哥对你真的很好。”
沈父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威严,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对味。
“难道你都忘了吗?你小的时候,晚上做噩梦睡不着,都是哥哥陪你睡觉。还有你的家长会、亲子运动会,全都是哥哥陪你去的。”
“我们家对你也很好,你的吃穿住行,全都和哥哥一样。虽然你是养子,但我们家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我和你妈妈从来没有偏心过。”
“小燃,哥哥这次只是一时误入歧途而已,难道你要因为他一时的错误,就否定他、否定我们家这么多年来,对你的付出吗?难道你要因为他一时的错误,就毁了他的一辈子吗?”
“小燃,你太让爸爸失望……”
沈父话还没说完,会客厅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门扇砸在墙上,一声巨响。
祝青臣冲进会客厅,大步上前,把时燃的手从沈母手里拽出来:“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做儿子的厚颜无耻,当父亲的恶心透顶!”!
第 138 章 ABO成绩被改(16)
16
时燃和沈家夫妇在会客厅说话,祝青臣就在隔壁房间听着。
他看得出来,时燃对抚养自己长大的养父母还抱有希望,觉得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被沈修平蒙蔽的。
虽然祝青臣本人不看好,但毕竟是学生自己的决定,祝青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自己去试试。
学生嘛,总要自己经历过才懂得。
结果!
祝青臣才在隔壁听了五分钟,就受不了了!
沈家夫妇到底在跟他的学生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本来就身体不太舒服,再听见沈家夫妇一个哭天抹泪,一个倒打一耙,弄得他脑瓜子嗡嗡的,眼前跟万花筒似的,呼啦呼啦地转。
祝青臣“咻”地一下冲出房间,用力推开会客厅的门,“哐”的一声巨响。
什么自由民主的老师?放手让学生自己去飞?
他不干了!
这是他的学生,他让学生往哪飞,学生就得往哪飞!他让学生不见谁,学生就不能见谁!
他就要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老师!
祝青臣花费半秒钟时间,环顾四周,辨清局势,然后冲到时燃面前,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沈母原本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扒着时燃。
现在祝青臣把时燃给拉走,她失去支撑,整个人不由地往前扑去。
祝青臣护着时燃,连连后退,生怕她又扒上来。
沈母倒在地上,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时燃:“小燃,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摔倒吗?”
时燃没有犹豫,站在老师身后,诚实回答:“您刚才抓我的力气还很大,您完全可以自己站起来的。”
听见他这样说,沈母愣了一下,哭声戛然而止。
祝青臣没忍住笑出声来。
就是,抓人的时候,她力大如牛,现在忽然身娇体弱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场面过于难堪,一直端坐在沙发上、摆长辈架子的沈父终于坐不住了,起身上前,把沈母扶起来。
沈母在沙发上坐下,抹着眼泪,目光越过祝青臣,仍旧哀哀戚戚地看着时燃,希望能够打动他。
沈父看向祝青臣,问了声好:“祝先生,幸会。”
他们当然认识祝青臣,也知道祝青臣就是时燃的“家庭教师”。
祝青臣护着时燃,就站在会客厅门边,没有再把门关上。
看守士兵就站在外面,只要沈家夫妇再有动作,他们随时可以冲进来制止。
祝青臣放下心来,转回头,看向沈父。
沈父努力平复心情,朝着祝青臣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和妻子在外面旅行,还没来得及拜会祝先生,这段时间,辛苦祝先生教导小燃了。”
祝青臣板着脸,没有回答。
沈父也不觉得尴尬,顿了顿,又道:“那件事
情,
?_[(,
有点失礼,还请祝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见谅。”
祝青臣反问:“原来沈先生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失礼啊?”
什么?
沈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他都道歉了,祝青臣不应该体面地摆摆手,然后说“没关系”吗?
他怎么会这样问?
祝青臣继续问:“既然知道失礼,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拦着她?刚才她拽着时燃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上来把她拉走?为什么不向时燃道歉呢?”
“沈先生一直端坐在沙发上,我以为沈先生要么是木雕,要么是默许了她的行为,故意放纵呢。”
“当然不是……”沈父还试图打圆场,“这件事情,毕竟是我们家的家事,我们都很担心修平,也是想跟小燃慢慢商量。”
“也就是说,同样的行为,在时燃面前,叫做‘商量’;在我面前,就叫做‘失礼’。”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也不是。”沈父忙道,“祝先生,您先别着急。我承认,我妻子的行为可能是过激了。”
“我没有着急啊。”祝青臣神色淡淡,“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像块木头一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你回答的是,你的妻子行为过激。”
“连主语都对不上号。”祝青臣正色道,“沈先生,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下,不要这么情绪化。你这么激动,我们很难正常交流。”
祝青臣把沈父试图给他扣上的大帽子,反扣了回去。
沈父还想反驳,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又道:“噢,不好意思,我搞错了,你妻子拽着时燃的时候,你会在旁边帮你妻子说话。你不是木头,你是个会说话的木头。”
沈父有些恼了:“祝先生,你不要……”
“你不要太激动。”祝青臣抢在他前面,把他要说的话说了,“沈先生,请问到底是谁在激动?好像不是我吧?”
沈父攥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祝青臣扫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沈母。
沈母也被他吓住了,坐在沙发上,眼泪瞬间就止住了,默默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后退了半步。
祝青臣淡淡道:“沈先生、沈夫人,我要纠正你们一件事情。沈修平私自篡改考生成绩,不是你们家的家事,是整个帝国的重要案件。”
“请你们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们现在是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同样具有犯罪嫌疑,需要配合调查,接受审讯。”
“而我的学生时燃,是此次犯罪事件的受害者。现在是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在对话,请把你们那套莫名其妙的长辈做派收起来,别再对他哭哭啼啼、颐指气使的。”
“受害者问什么,就答什么,知道了吗?”
沈家夫妇都不说话。
要是平时,他们根本就不把祝青臣放在眼里,可是现在……
“听见了吗
?”
“??[”
祝青臣转头看向时燃:“你不是还有事情想问他们吗?问吧。”
祝青臣在旁边的单人摇椅上坐下,整个人靠在针织椅背上,两只手按在扶手上,悠闲地摇着椅子。
沈家一家都是自私自利、胡搅蛮缠的东西,要是他不过来,他们能缠着时燃一整天。
有祝青臣盯着,沈家夫妇果然安分许多。
沈母要上前去拉时燃,却被时燃后退一步,避开了。
他冷声道:“我只有几个问题,问完了就走。”
“好。”沈母点点头,“小燃,你问吧。”
时燃站在老师身后,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问出口:“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沈修平对我的心思?”
沈家夫妇对视一眼:“当然不……”
“你们不用急着否认,我再问得清楚一点,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沈修平想跟我结婚?你们是不是故意出去旅游的?你们是不是故意把我丢给他?”
时燃越问越激动,沈母有些急了,连忙道:“小燃,你胡说什么呢?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这样对你呢?是你多想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
这时,祝青臣靠在摇椅上,一边闭着眼睛,一边摇着椅子,轻声提醒道:“请说实话。”
时燃红着眼眶,认真地看着他们:“你们一开始领养我的时候,是不是就把我当做‘童养媳’?”
“不是,当然不是!”沈母急急地反驳,“小燃,是你误会了,爸爸妈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们为什么总是纵容他大半夜进我的房间?纵容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拖走?纵容他控制我的一切?”
沈母连忙道:“这都是误会,我和你爸爸都以为这是你们兄弟相亲相爱……”
“胡说八道!”时燃厉声道,“我早就问过我的同学了,他们的兄弟姐妹,在他们长大之后,根本就不会随便进对方的房间,也不会随意干涉对方的事情!”
沈母无力地解释:“可你和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以为这没有什么关系,我们没想到你这么介意……”
“你胡说!我和他差了十岁!我没有和他一起长大,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早就已经长大了!”
“别人的父母都会教自己的孩子自尊自爱、保护自己,你们从来没有教过我!你们只会说这是爱、这是爱,这不是‘爱’,这是‘性.骚扰’!”
“你们为什么在明知道他对我有那种恶心的心思的时候,故意出去旅游,故意把我丢给他?你们之前从来都不喜欢旅游,你们之前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
“就算你们一开始不知道,我分化那天,你们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出去旅游?为什么?!”
“我给你们打电话,你们为什么劝我在家里好好待
着?你们跟我说,
你们会去跟沈修平讲,
可是你们什么都没有讲!什么都没有!”
时燃红着眼眶,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
他宁愿自己把眼睛搓红,也不想再流一滴眼泪。
“为什么你们总是嘴上说一套,心里做另一套?每次都是这样,我向你们告状,你们嘴上说着会好好教训沈修平,可是你们什么都没有做!”
沈父沈母脸色难看。
“你们回答不出来,我来回答。因为在你们心里,沈修平是最重要的,你们舍不得教训他,每一次,你们都只想稳住我,让我不要把事情闹大,仅此而已。”
时燃的问题问完了。
就算沈父沈母不承认,也没有关系。
他的问题,他自己已经回答出来了。
是他太愚蠢了,明明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却还是不死心,想要过来问问。
毕竟是抚养他长大的养父母,抛开沈修平的事情,他们对他还是很好的。
可是现在,时燃发现,自己根本就抛不开沈修平的事情。
就这样吧,他都明白了。
时燃沉重地叹了口气,对祝青臣道:“老师,我问完了。”
“嗯?”祝青臣睁开眼睛,从摇椅上站起来,“那走吧。”
见他们要走,沈家夫妇有些急了,连忙要上前拉住他们。
“小燃、小燃,先别走,爸爸妈妈知道错了,爸爸妈妈一开始真的没有觉得这些事情会这么严重,对不起,爸爸妈妈在这里给你道歉。”
“你哥哥……不是,修平的事情,爸爸妈妈也代替他向你认错,你随便提什么条件都可以,爸爸妈妈会尽力补偿你的。”
时燃不为所动,继续往外走去。
“小燃,求求你,救救修平吧,爸爸妈妈只有他一个儿子……不是,爸爸妈妈只有你们两个儿子,你们两个同样重要,爸爸妈妈不能失去他啊。”
看,他们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时燃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们。
沈父沈母以为有了希望,连忙继续道:“爸爸妈妈知道错了,知道之前的事情处理不当,你再给爸爸妈妈一次机会,爸爸妈妈肯定好好教训他。”
“小燃,爸爸妈妈先在这里给你下跪道歉,等修平出来了,爸爸妈妈让他也给你下跪道歉,好不好?”
“求你了,你就想想办法,只要你改个口而已,很简单的!只要你改口,剩下的都交给爸爸妈妈来处理!”
祝青臣:?
守在门口的士兵:??
坐在隔壁房间的顾元帅:???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夫妇二人:“我还在这里,你们当着我的面,就敢当面撺掇我的学生做假证?”
“祝先生……”沈父差点忘了还有祝青臣,连忙朝他比了个数字,“祝先生,这个数,怎么样?”
祝青臣简直要被气笑了,朗声道:“你们
还想收买我?”
“不是……”沈父恨不能捂住他的嘴,
“”
,
又将目光投向门前的两个士兵:“两位也有,这个……这个……”
沈父跟翻花绳一样,手指不断比出数字。
可是两个士兵就像是门神一般,理都不理他。
祝青臣没忍住笑出声。
时燃上前,把沈父沈母拉开,不让他们缠着老师。
“小燃,你就当是可怜可怜爸爸妈妈……”
时燃却道:“你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
“什么?”沈父沈母都怔住了。
“你们只是我的养父养母而已。”时燃正色道,“我的爸爸妈妈,是护卫军里的优秀战士,他们在我五岁那年就去世了。”
“是我的成绩被他改了,是我被他拘禁了,我才是受害者,我为什么要救他?现在事情在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我做假证,我会怎么样?你们完全没有想过吗?”
“如果我的爸爸妈妈还在,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他们一定会支持我讨回公道,他们更不会让我去做假证。”
时燃最后下了结论:“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的爸爸妈妈。”
“老师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帝国的事情,不是我们家的事情,我改口没用,我也不愿意改口翻供,事实是怎么样,我就怎么说。”
他这一番话说完,沈母就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往后一仰,准准地倒在沙发上。
沈父也没有功夫再管她,上前就要拉扯时燃。
祝青臣上前一步,把他和自己的学生隔开。
“沈先生,我再提醒你一次。”
“你们是犯罪嫌疑人家属,我的学生是受害者,你们没有资格强迫我的学生做任何事情。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是误会,那就配合调查,安心等帝国把误会调查清楚,还沈修平‘清白’。”
“另外,你们现在有功夫担心沈修平,不如担心担心你们自己。”
沈父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祝青臣微微靠近,朝他笑了笑,轻声道:“元帅就在隔壁。”
沈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被定在原地。
元帅就在隔壁,那岂不是……
他们刚才说的话,全都被元帅听见了?
刚才他都说了些什么啊?他让时燃帮忙作伪证,他试图收买贿赂祝青臣。
祝青臣不欲多言,转头对时燃道:“走吧。”
“好。”
不可能!元帅怎么可能会到这边来?一定是祝青臣诈他!
沈父不肯相信,跟在祝青臣和时燃身后,猛地冲出会客厅,想要冲到隔壁房间去看看。
守门的士兵都拦不住他。
正巧这时,顾俨一边整理着军服袖扣,一边从黑暗的房间里走出来,周
身的威压,
逼得沈父连连后退。
“元帅……”
真的是他。
沈父整个人都在抖。
顾俨语气平静:“沈修平篡改考生成绩的事情,
帝国会调查清楚。你们意图威胁受害者、收买证人的事情,帝国一样会调查得清清楚楚。”
沈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沈父往后一倒,整个人砸在地板上,一声巨响。
沈母听见动静,连忙冲出来,把他扶起来:“老沈、老沈,你怎么样?”
下一秒,沈母看见顾俨,也像是见鬼一般,发出一声惨叫。
祝青臣转头看向时燃。
时燃红着眼眶,一言不发,也没有上前扶他们的意思。
他哑着嗓子,小声道:“老师,我们走吧。”
“好。”
既然学生不再心软,祝青臣当然也不会再劝他。
祝青臣握了一下他攥得紧紧的拳头:“走吧。”
时燃毫不留恋地转过头,离开这里。
身后传来沈母毫无顾忌的叫骂声:“时燃,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我们养了你十几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时燃加快脚步,几乎要跑起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全部甩到身后。
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走廊里,沈母搂着沈父,叫骂不休。
他忽然想到什么,折返向回。
沈母见他忽然回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祝青臣抱着手,在沈家夫妇面前弯下腰,轻声道:“别说的好像你们很伟大一样,我都知道,你们靠着时燃,也赚了不少吧?”
祝青臣其实不知道,他就是心血来潮,想要诈他们一下。
没想到,这句话投下去,沈家夫妇真的上钩了。
两个人都变了脸色,祝青臣又问:“名誉、金钱、沈修平的职位,嗯?”
话说一半,点到即可。
见他们都呆住了,神色怔怔,祝青臣心下了然,转身离开,对顾俨道:“派人去查,绝对有猫腻!”
*
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时燃以为的养育之恩、父母之爱,全都是假的!
他可以接受沈家夫妇偏心,毕竟沈修平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可是他不能接受,沈家父母这么是非不分。
他们宁愿让他撒谎、让他反口、让他承受所有委屈,都要让他把沈修平换出来。
回到元帅府,时燃捂着脑袋,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祝青臣就坐在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时燃开了口,嗓子哑得过分:“老师,我错了。”
“我竟然对他们还抱有一丝希望,我知道他们可能会偏心,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偏心。”
“去见他们的时候,我告诉我自己,只要他们表示‘沈修平做错了,他们虽然很难过,但也会支持沈修平接受法律惩罚’,只
要他们说这句话,
我就只记恨沈修平,
不记恨他们。”
“可是我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我根本就不该去见他们。”
时燃用拳头砸了砸脑袋。
从五岁到现在,他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天大的幻象中,现在幻象破灭了,他整个人都在被拉扯着,几乎要被撕成两半。
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办法选择领养家庭,之前对他们还有希望也是正常的。这只能说明你是个好孩子,不能说明你错了。”
“这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错,你更没有必要为此自责,现在看清也不算迟。虽然你被他们教的傻傻的,但你是个有原则、很正义的好孩子。”
“为什么要因为坏人骂了自己而难过呢?好坏天生就是对立的,既然你是个好孩子,就一定会和他们发生冲突,而且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一点都没有掉链子,嗯?”
祝青臣把温水塞到他手里,时燃低着头,小口小口喝着水。
师生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
时燃把一杯水喝完,沉思良久,忽然打破沉默。
他定定道:“老师,我想把沈家告上法庭。”
“嗯?”祝青臣转头看他,“老师知道,你肯定想和沈家对簿公堂,把他们所做的事情公之于众。”
时燃用力地点点头:“嗯。”
“老师尊重你的决定。不过在你完全决定之前,老师还是想帮你分析一下,以免你不了解你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好。”时燃认真地看着老师。
“沈修平篡改你的成绩,这件事情牵扯到考试院、教育院等帝国部门,属于帝国公共案件,应该由帝国提起诉讼,你只是作为证人出席。”
“如果你选择告他们,你要告的,应该是沈修平对你的监视和控制、沈家对你的忽视和不到位。如果要以这个罪名告沈家和沈修平,困难会加倍。”
“他们做的那些事情,时间跨越太长,很难界定,也很难搜集证据。我们很难证明一件事情的严重性,甚至有的时候,我们连证明这件事情发生过都很难。”
“他们没有对你辱骂或是殴打等行为,精神控制更加隐蔽,他们完全可以把他们的行为,美化成是对你的关心,你也很难反驳。”
“所以,如果你要告他们,就算是老师,也不能保证你真的可以打赢这场官司。”
“相应的,不理解你的人会更多,你也要承担比现在更严重的非议,他们可能会说你‘忘恩负义’‘倒打一耙’,而且这件事情,可能要在较长的一段时间跟着你、影响你。”
时燃神色凝重。
祝青臣继续道:“如果你不告沈家,沈修平也一样会因为修改考生成绩而入狱,你也不用承担可能存在的议论,可以安心等待开学,说不定这件事情几个月就被大家忘记了。”
祝青臣当然支持他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但祝青臣也担心,他是因为一时气血上头,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在一开始,把所有情况都跟他说清楚,他才能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为以后的事情做好准备。
这是必要的。
时燃抬起头,想要向老师求助:“老师,你觉得……”
祝青臣温柔地看着他:“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老师都理解并且支持。没关系,你也可以过几天再告诉老师你的选择,慢慢考虑。”
“不用了。”时燃抿了抿唇角,目光慢慢坚定下来,“老师,我已经考虑好了,我要告。”
“就算不成功,我也要试试。”时燃正色道,“所有人,包括他,全都知道擅自修改考生成绩是错的。就算帝国最后惩罚沈修平,他也只会觉得,他只是做错了修改成绩这件事情而已。”
“这是两件事情,我不要躲在帝国后面,我要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告诉他,他一开始就错了,他从头到尾都错了。我要告诉所有人,沈修平不止做了这件错事。”
“我可以承担失败的结果,也可以承担别人对我的非议,但我一定要把沈家做过的那些事情全部说出来,我要试试!”
“好。”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老师和元帅会尽力帮你收集证据的,不管是赢是输,我们都要尽力试试。老师现在就联系律师,你快去洗把脸,我们马上开始。”
时燃使劲抹了把眼睛:“好。”!
第 139 章 ABO成绩被改(17)
17
既然时燃下定决心要告沈家,祝青臣当然支持他。
事实上,祝青臣上午就已经和帝国有名的几位金牌律师讨论过这件事情了。
否则他也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时燃和沈修平的事情,在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律师们早就有所耳闻。
如今祝青臣带着这个名气不小的案子找上门来,他们当然乐意效劳。
祝青臣约他们在元帅府的会客厅见面。
会客厅里,三位律师一水儿的黑色西装,并排坐在沙发上,脚边都摆着厚重的文件箱。
管家给他们上了茶:“请三位稍候,祝先生马上就到。”
管家话音刚落,三位律师还没来得及道谢,祝青臣就带着时燃出现在会客厅门口。
“多谢您,我们来了。”
祝青臣刚打完抑制剂,换了一张抑制贴,受发.情期影响,还有点犯困。
时燃用冷毛巾洗了把脸,眼睛已经不红了,整个人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他跟在老师身后,怀里抱着自己和老师的笔记本。
三位律师起身问好:“祝先生,您好。”
“嗯,你们好。”祝青臣点点头,把时燃介绍给他们,“这是时燃。”
“时同学你好。”
“各位律师好。”
时燃还是个小孩子呢,喊他“同学”刚刚好。
祝青臣带着时燃在沙发上坐下:“我们上午已经在星网上交流过了,大概情况诸位也可以从星网上了解到,我就不多说了。”
“是,我们都清楚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绕圈子了。”祝青臣正色道,“这次请诸位来,是因为我和时燃,准备起诉沈家。”
“您的意思是——”其中一个律师试探着问,“您和时同学准备起诉沈修平修改他的成绩?但这是帝国会进行公开审理的案件,不需要……”
“不。”祝青臣靠在椅背上,定定道,“我们要以个人名义,起诉沈家虐待战士遗孤、沈修平骚扰未成年,限制时燃的人身自由。”
“可是……”三位律师显然都有些为难。
时燃刚准备说他们不在乎输赢,但是被祝青臣按住了。
这话现在还不能说。
不在乎输赢,是他们师生之间达成的共识,暂时不能告诉律师。
他们不会因为这个共识泄了气,但律师可能会。
他们需要先筛选出可靠的律师。
所以,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们:“我一次性请了三位大律师过来,也是这个缘故。我知道,这个案子不好办。”
“我不会强迫诸位。若是诸位不想接这个案子,直说即可,我会报销今天下午的三倍路费,就当是请大家喝下午茶。”
“这个案子需要付出巨大的时间和心力,若是哪位想接,在工作期间,我会按照各位的时薪三倍支付
报酬,不论成败,我和时燃都不会怪罪各位。”
三个律师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迟疑。
钱倒是给够了,如今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案子,如果接下来,名声也不用愁。
就是……
其中一位律师试探着问:“祝先生,如果我们都愿意接下这个案子呢?您是选……”
祝青臣大手一挥:“那就一起!”
我全都要!
三位律师笑了笑,放下心来:“好,那就听祝先生的。”
“好。”祝青臣看了一眼时间,“我给各位三天时间,各位把手头的工作快速交接一下,然后我们开始工作,可以吗?”
“一天就够了,正好我刚了结一个案子。”
“我一天都不用,我手头没案子。”
祝青臣满意地点点头:“没问题。”
既然他们都有时间,祝青臣也就不用顾虑这么多了。
他直接让管家在元帅府里整理出一个房间,作为临时的会议室。
时燃坐在老师身边,面对着三位律师,把自己这十来年间经历过的事情,仔细地说给他们听。
“我是五岁那年被沈家领养的。具体情况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父母出事之后,我被护卫军救出来,和护卫军一起生活了几天。”
“我本来是要被送去福利院的,可是这个时候,沈家夫妇来了,他们领养了我,把我带回家。我在沈家门口,第一次见到了沈修平。”
“沈修平比我大十岁,那个时候已经十五岁了,在准备帝国统一考试。”
“沈家对我确实很好。我刚到沈家的时候,他们怕我不适应,一直陪着我,带着我去商场买衣服买家具,还在沈家给我办欢迎宴会。”
时燃是个好孩子,就算和沈家撕破脸,也不会否认他们之前做过的好事。
“只不过,我那时候没什么心情买东西,也没有心情参加宴会。”
三位律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怀疑。
其中一位问道:“宴会大吗?”
“应该很大,他们在家里办的。”时燃想了想,“自从父母出事之后,我一直待在房间里,很少出门。沈修平带我下去转了一圈,我很快又回房间去了。”
“那你还记得,当时参加宴会的都有谁吗?”
时燃努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不记得了。”
他那时候年纪太小,只是被沈修平带着转了一圈而已,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但三位律师再次对视一眼。
时燃的父母才刚刚去世,沈家就忙着做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可疑了。
带他去买东西,还可以说是,想要转移小孩子的注意力,让他开心一些。
可是给他举办欢迎宴会,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时燃根本就不出房间门,也没怎么参与宴会,所以这个宴会,到底是为了谁而举办的?
大家都是成
年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宴会实际上就是成年人之间的交际。
虽然用小孩做理由,但本质上与小孩无关。
时燃见他们不说话,忽然也反应过来:“你们是想说,沈家从一开始就……”
律师连忙安抚他:“你先不用着急,我们只是觉得,这可能是一个突破点,还需要更多证据。”
“嗯。”时燃垂了垂眼睛,似乎也在思索可能性。
律师又道:“时同学继续说吧。”
时燃重新抬起头:“小的时候,沈修平还算是一个正常的哥哥。”
“那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沈修平对你拥有过分的控制欲的呢?”
时燃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老师。
这种事情,他有点说不出口。
律师安慰道:“你不用紧张,这是必要流程,我们需要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从中找到突破点,更好地为你进行辩护。我们也绝对不会在法庭以外的其他地方,提起你的个人隐私。”
祝青臣看着时燃:“暂时不想说吗?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的,我们缓几天再说。”
祝青臣不想强求,转头对三位律师道:“那今天就先到这里。”
“不用了。”时燃小声道,“没关系的,我可以说。”
祝青臣问:“可以吗?”
“嗯。”时燃点点头,“老师你不是说过吗?这不是我的错,是他的错,我只是把他做的事情说出来而已,以后我还要把这些事情说给帝国所有人听,总不能现在就退缩。”
“好。”祝青臣重新坐回位置上,“你要是不想说了,随时都可以停下。”
时燃深吸一口气:“我是在我分化那天,才发现沈修平对我有那种恶心的心思的。”
“在我分化之前,他就经常控制我,不让我和同学出去玩,更不让我在同学家过夜。我一开始没放在心上,沈家夫妇也说他只是担心我而已,我就没怀疑。”
“后来,他不让我去看机甲展览,有几次还直接把我拖走。我很生气,沈家夫妇还是说,他是因为爱我,担心我成绩不好,考不上军校。我虽然很生气,但是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我分化那天,他又一次把我从机甲展览上拖回来,我们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吵,他把我关进房间里,给我的老师打电话,不让我去上学。”
“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他跟我的老师说,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这样看待我的。”
“后来我就因为分化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他还在期待我分化成Omega,可以嫁给他。”
律师问:“你说的这些事情,有证据吗?监控视频,或者录音?”
“都没有。”时燃摇摇头,“沈家里面没有监控,我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到要录音。”
“这样,那我们就无法证明这些事情真实发生过。”律师思索片刻,“或许我们可以去找当时和沈修平打电话的那位老师问问。”
虽说帝国规定,
,
不能作为证据,但这是学校老师工作上的录音,用来证明沈修平在时燃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视为未婚夫,应该是可以的。
这时,祝青臣开了口:“沈家内部没有监控,但是机甲展览上,肯定会有监控吧?”
“没错,当众拖行的情况是更恶劣,如果能找到公共场合的监控,会更有用。”
“沈修平当众把时燃给拖走,时燃的同学肯定看到了。他们吵成这样,沈家的佣人管家肯定也会听见。”祝青臣道,“只要想挖,还是能挖出证据来的。”
祝青臣总结道:“现在主要是两个方向。”
“第一,证明沈修平对时燃的控制和骚扰是真实存在的。”
“第二,我怀疑沈家收养时燃,曾经以时燃的名义牟利。但是具体怎么操作,我还没有想到。”
三位律师和时燃都认真地看着他。
“我会请元帅派人去调取监控,并且调查沈家和沈修平近十年来的动向,看能不能找到有力的证据。”祝青臣道,“时燃去联系一下你的同学,看你的同学愿不愿意作为人证。”
时燃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三位律师,相关文件和流程就需要你们去处理了。”
“好。”律师道,“这件事情比较特殊,共同牵扯到沈修平,我们可以试着向帝国提交申请,和‘沈修平篡改考生成绩’一案合并在一起。”
一行人商议了一下午,分配好工作,各自去忙。
祝青臣拍拍时燃的肩膀,鼓励他:“说不定我们能赢呢。”
“嗯。”时燃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老师,说出来的感觉好多了,其实这些事情一点都不丢脸,丢脸的应该是沈家才对。”
*
三天后,祝青臣和顾俨的发.情期和易感期结束了。
又过了一个月,顾俨派去的调查组把“沈修平篡改考生成绩”一案调查清楚,并且把调查结果,以书面形式呈交给他。
祝青臣和时燃,还有三位律师,搜集证据、寻找人证、草拟文件,成功将起诉“沈家违反《帝国遗孤法》”的相关文件提交帝国法院。
帝国法院在三日后给出批复——
鉴于“沈修平篡改考生成绩”帝国公诉案件,与他们提交的“沈家违反《帝国遗孤法》”,两起案件,拥有相同的被告,并且案情息息相关。
因此帝国法庭特许两起案件合并处理,在一天之内进行庭审,同样进行公开审理。
收到通知文件的时候,沈家夫妇又一次倒在沙发上。
原本因为沈修平的事情,他们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不能随意出门,时不时还要接受调查组的传唤调查,想出去拉关系找人帮忙都不行。
现在连他们自己都被告了,他们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一向听话乖巧的时燃,这一次怎么会说告他们就告他们?
他们朝着看守的
士兵喊叫,想要再见时燃一面。
士兵传话给时燃,这次时燃的态度很坚决。
他不见,要见就在法庭上见。
没几天,法庭贴出告示,宣布两起案件合并,星网又一次沸腾了。
不出祝青臣所料,星网上支持时燃的民众不少,主要论点是“沈修平连时燃的成绩都敢修改,时燃平时肯定受了更多的委屈”
。
但是对他进行谩骂攻击的人,也不在少数。
要么说他忘恩负义,要么说他白眼狼,做事情做得太绝,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所幸祝青臣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了,他也不把这些言论放在心上,连通讯器都戒了,从来不不上网看评论,只是专心准备庭审。
学生不在意,祝青臣倒是生气得很。
他开了个小号,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和辱骂自己学生的星网网友掐一架。
顾俨催他睡觉,他哧溜一下就钻进被子里,继续干仗。
在星网民众的强烈要求下,沈家案件提早进行公开审理。
庭审日期被定在半个月后。
在此之前,帝国法庭公开审理的都是战争案件,普通民众听不懂,也不感兴趣。每次开放现场预约,到场人数最多不过十几个。
可是这次不太一样。
帝国原本将案件审理安排在一个普通法庭里,并且按照流程,提早半个月开放现场座次预约。
结果预约一开放,不到五秒钟,几百个位次就被一抢而空,还有几万个人刷新着网页,等待候补。
没有办法,帝国只能将审理地点改到首都最大的万人法庭,另外发布声明,庭审当天会全程录像,并且开放直播,没有预约成功的民众也不用担心,可以在星网上收看直播。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庭审当天。
*
庭审当天,万里无云。
一大早,沈修平就被几个士兵从监狱舱里带出来,押上车,通过专用通道,送往万人法庭。
沈修平在监狱舱里待了几个月,日子并不好过。
他整个人像个气球一样瘪了下去,眼窝和腮帮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地突起,双眼血丝遍布。
原本温润俊朗的面孔,如今变得阴郁又扭曲。
在上车的空隙间,他抬起头,望向天空。
这还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离开监狱舱。
在监狱舱里,与外界隔绝,他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可根据自己的待遇,他自己也差不多猜到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父母不可能不知道,要是他们有办法,肯定早就托人关照他了。
可是没有,他在监狱舱里住了几个月,根本没有人来照顾他。
说明这次的事情太严重了,家里也要暂避风头。
沈修平坐进车里,望着栏杆外迅速闪过的风景。
面对未知的恐惧,他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是一团乱麻。
他安
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军部上将,再怎么样,法庭都不可能判他死刑。
顶多就是流放垃圾星。
他就当是过去度假,他们家在首都的人脉还在,到时候随便运作一下,等这阵风头过了,他就能回来了。
只要家里的人脉还在,那一切都还有希望,没什么可怕的。
他这样想着,车子就从小门开进了帝国万人法庭。
沈修平心中一惊,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来万人法庭?”
押送他的士兵笑了一声:“当然是因为沈上将面子大,帝国民众都想一睹沈上将风采。”
沈修平当然知道这是反话。
沈修平原本以为,在一个普通法庭审讯这件事情就可以了,现在竟然变成了万人法庭,而万人法庭往往又和直播庭审联系在一起。
也就是说……
沈修平这么要面子的人,一想到自己的审判现场,要被好几十万人、好几千万人围观,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车子停稳,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被带下车,脚步虚浮地走在嫌疑人专用通道上。
他被一行押送的士兵、从万人法庭的嫌疑人门带进去。
万人法庭无比高耸,犹如一座放大无数倍的白色高塔,地下三层,地上六层,呈圆柱形,每层平台微微倾斜,好让后排观众看得更清楚。
这不像是法庭,更像是一个舞台。
人山人海,座无虚席,全都在等沈修平登台表演。
这对沈修平来说,无异于凌迟。
他脚步虚浮,几乎要晕死过去。
押送他的两个士兵连忙架住他的手,把他送到被审判席上。
沈修平在被审判席上坐下,下意识抬头望去。
三位审判官坐在高高的审判席上。
元帅和十几位帝国高官权贵坐在旁边的陪审席上,其中不乏有与沈家相熟的官员。
沈修平朝他们张了张口,下一秒,那些官员生怕被他叫到一般,连忙别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他。
沈修平只能低下头。
可是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沈修平!我杀了你!”
沈修平抬头看去,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和他一样的嫌疑人马甲,被两个士兵从专用通道押过来。
他是这次统一考试的负责人之一——
王复。
王复就是在统一考试当天,带着他在考场里进来出去的那个负责人。
他为了讨好沈家和沈修平,不仅在考试当天,带着沈修平在考场里看监控,还在成绩出来之后,利用后台权限,帮沈修平把时燃的成绩改掉。
事情败露的第一天,元帅派去的调查组就把他给挖出来了。
所以,他现在也被带过来了。
原本还垂头丧气的王复,看见沈修平就在被审判席上,怒喝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径直冲上前。
“沈修平!你害我!是你害我!”
⊿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王复扑在被审判席上,手铐砸在栏杆上,一声巨响。
两个士兵把他按住,关到了旁边的被审判席里。
审判席上的审判官拿起法槌,敲了敲:“肃静!”
王复奋力挣扎,徒手敲打着栏杆,发出噪音:“沈修平,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
审判官忍不了了,握着法槌,用力敲了三下:“肃静!警告三次,本庭有权对嫌疑人采取强制措施。警告一次!警告两次!警告……”
在第三次警告前,王复连忙安静下来。
而沈修平从始至终都安安分分地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当然不是因为审判官的警告,而是因为……
太丢脸了。
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经历过这么丢脸的事情。
更别提,现场有几万个人看着他,直播频道里,说不定还有几百万、几千万。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法庭上,接受几千万人的审判。
公开审理和直播审理,准准地掐住了他的死穴,让他不敢动弹。
可就算他不说话、低着头,所有人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他身上。
沈修平只觉得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审判官终于又敲了敲法槌,万人法庭一片肃静。
审判官清了清嗓子:“帝国首都星第一监察院,以下简称首都监察院,起诉帝国上将沈修平,串通考试院二部长王复,篡改考生成绩一案,现在开庭。”
“请首都监察院出示证据,进行陈述。”
监察院的工作人员,从原告席里站起来:“多谢审判官。”
“根据我院近一个月的调查,沈修平与王复,从前就来往密切,统一考试开始后,二人屡次破坏考试秩序,甚至篡改考生考试成绩。”
“以下出示相关证据。”
监察员按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法庭里的大屏幕有了画面。
“在之前的数年中,每逢假期,王复都会给沈家送上礼物。王家宴会,王复也总是邀请沈修平参加。另外,二人在工作中,也经常互通有无,帮对方解决问题。”
“以下是一些照片,足以证明他们来往密切,至少算是朋友。”
“今年六月十日,正逢帝国统一考试。沈家养子时燃报名参加统一考试,沈修平亲自‘护送’,并且在外等候。”
“暂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在考试期间,沈修平在考试负责人王复的带领下,屡次违反元帅所强调的‘公平公正原则’,二人公然出入内部考场与内部休息室。”
“另外,王复利用职权之便,将本该随机出现的监控视频,固定在时燃的考试房间内,以供沈修平观看,停留时间从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不等。”
“监控视频过长,这里截
取几处时间节点。沈修平第一次进入考场、沈修平第一次观看监控、这是第二次、第三次……”
“”
⑼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监察员说到这里,沈修平和王复忽然明白了什么。
元帅?元帅不就是和祝青臣一起的?
原来那个时候,他们以为的,同事好心打来的电话,其实是元帅派人打来的。
所以,元帅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们处分?
是故意引他们进圈套吗?故意引他们犯更大的错?
两个人同时看向坐在陪审席上的顾俨。
顾俨抱着手,靠在椅背上,正闭目养神,不动如山。
不等他们多想什么,监察员便继续道:“时间来到六月二十七日,这天,帝国统一考试成绩公布。”
“王复作为考试负责人,利用自己的权限,登录考试院后台,查询时燃的考试成绩。”
“在查到时燃考了全首都第三的好成绩之后,他马上将时燃的纸质成绩单单独抽出来,前去向沈修平报喜。”
“这是考试院当天的监控视频,可以清楚地看到,王复拿出成绩单,并且在中午十二点,离开考试院。没多久,他就出现在了沈修平所任职的军部门口。”
“可是他没想到,沈修平看见成绩单后,非但不高兴,还十分愤怒。沈修平用沈家的资源和金钱,收买王复,命令王复,将时燃的成绩,改成‘无成绩’。”
“可以看到,十二点三十分钟,两个人一同来到了考试院。接下来,王复登录后台,以损坏考场机甲为理由,修改时燃的成绩,这是修改记录。一点钟,沈修平离开考试院。”
“事发之后,调查组迅速前往考试院,在监控室将王复当场抓获,同时,工作人员也在王复身上,找到了当天签收的巨额支票,支票所有人是沈修平。”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我提议,传唤当事人时燃。”
“接受提议,传唤当事人时燃。由于时燃尚未成年,本庭特许时燃的家庭教师祝青臣陪同出席。”
沈修平听见这话,猛然抬头看去。
日光透过半圆的拱形窗户和石膏白的罗马圆柱,洒在法庭外证人专用的走廊上。
祝青臣穿着黑色的小西装,戴着金丝边的圆框眼镜,带着时燃,大步朝这里走来。
时燃穿着和老师一样的西装,跟在老师身后。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成长了很多,整个人精神得很,脸上带着满满的自信。
阳光照在他身上,好像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光。
这是沈修平从没见过的时燃。!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40 章 ABO成绩被改(18)
18
日光流转,照在祝青臣和时燃身上。
祝青臣带着时燃,穿过专用通道,来到法庭侧边厚重的木门前。
两个士兵帮他们开了门,祝青臣轻声道谢,随后带着时燃走进法庭。
沈修平坐在被审判席上,两个拳头死死攥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祝青臣。
他恨透了祝青臣。
要是时燃一个人来作证,那还好说。
可是现在,祝青臣跟着来了。
他是见识过祝青臣的牙尖嘴利的,那天在墙头上,要不是祝青臣拿着话筒一通演讲,他现在也不会在法庭上。
沈修平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祝青臣该不会又要做什么事情吧?
沈修平来不及细想,也想不出什么。
这时,祝青臣就已经带着时燃,来到了证人席上。
祝青臣站定,朝审判席上微笑颔首:“审判官好。”他又朝陪审席微微颔首:“元帅和各位陪审员好,我是时燃的家庭教师祝青臣。”
时燃也鞠躬问好:“各位好,我是时燃。”
审判官点了点头:“请你把你查询成绩的事情经过,如实讲述一遍。”
“好的。”时燃站得笔直,“六月二十七日,我和我的家庭教师祝老师,在沈家刚结束花艺课,我把祝老师送上车,回到房间准备午睡一会儿。”
“这个时候,我的同学们给我发来了消息,说考试成绩可以查询了,让我快点去查。”
“我马上登录网站查询成绩,发现自己考了第二名,于是我马上发消息给祝老师报喜。可是等我再切回页面的时候,我的成绩马上就变成了‘无成绩’。”
“一开始,我以为是网页出错了,在几次尝试刷新无果后,我想去信箱看看,有没有我的纸质成绩单。”
“我刚下楼,沈修平就回来了,他拿着一张罚单,告诉我,我弄坏了考场机甲,所以我没有成绩。”
“我不肯相信,怀疑是他篡改了我的成绩。他因此恼羞成怒,倒打一耙,说我精神不正常,派管家把我送回房间,还抢走了我的通讯器。”
“我没有办法,在他抢走我的通讯器之前,赶紧联系了祝老师,请他过来帮忙。”
审判官点了点头,却问:“你为什么会怀疑是沈修平篡改了你的成绩?”
时燃正色道:“因为沈修平一直都不希望我考好,他甚至不希望我参加考试。”
沈修平下意识想要反驳,才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身后的士兵按住了。
时燃继续道:“在考试报名即将截止的五月二十日,我在家里哭闹,打砸东西,他才勉强允许我参加考试。”
“六月九日,也就是考试前一天,凌晨两点钟,他潜入我的房间,坐在我的床头,说了很多不希望我考好的话。”
“六月十日,我本来打算自己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前往考场,可是他要亲自送我去
,在飞行器上,他也跟我说了很多类似的话。”
“所以,在我发现自己的成绩被改动之后,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沈修平攥着拳头,紧紧地盯着时燃。
他就知道,这一定又是祝青臣教他的!
审判官问:“你有证据能够证明,他曾经对你说过不希望你考好的话吗?”
“有。”时燃定定道,“他在闯入我房间的时候,我就马上打开了录像,飞行器上也有录像。”
时燃按了一下遥控,法庭上的大屏幕显示出时燃房间的天花板,沈修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修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时燃什么时候录的?
时燃自信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回头。
遇到老师之前,他是很傻,不知道保存证据。
可是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认识老师之后啊,这都是老师教他的。
两段视频,一段在房间里,一段在沈修平自己的飞行器上。
沈修平说的话意思都差不多,无非是时燃笨、考不好,不如趁早回家结婚之类的话。
但也足够证明,沈修平有十足的犯罪动机。
沈修平坐在被审判席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要不是他戴着手铐,身后还有士兵盯着,他简直想抬起手,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住。
他还是太低估时燃了。
他自以为了解时燃,拿捏时燃,却没想到,时燃会录像。
他更没想到,纰漏会出在自己的飞行器上。
两段视频很快播放完毕,审判官了然地点点头,询问时燃:“你还有想要补充的内容吗?”
时燃摇摇头:“暂时没有了,谢谢审判官。”
“好的,请坐。”
时燃在位置上坐下,审判官又看向祝青臣:“祝老师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祝青臣却道:“暂时没有。”
沈修平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祝青臣。
这是怎么回事?祝青臣竟然不说话?这不可能是他的做派。
这时,审判官又问:“被告沈修平与王复,对监察员刚才的陈述,是否有异议?”
沈修平转回头,王复连忙开了口:“审判官,我是被威胁的!沈修平威胁我,如果我不帮他改成绩,他就让我……他就让我……身败名裂!”
他这话说出来,简直引人发笑。
沈修平比他年轻,资历也比他浅,就算背靠沈家,只要他咬死了,绝对不帮沈修平修改成绩,沈修平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反倒还要求他,求他别把事情说出去。
很明显,他是为了那张巨额支票,以及沈家的资源,才答应帮沈修平办事的。
没有人威胁他。
审判官皱了皱眉,认真地看着他:“请把话说完,沈修平是怎么威胁你的?他怎么让你身败名裂?”
“他……”王复张了张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怎么说得出口?
他总不能说,
如果他不帮沈修平修改成绩,
沈修平就不给他钱吧?
王复又几次张口,都跟哑巴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审判官问:“嫌疑人,你到底有没有异议?”
王复哆嗦着摇了摇头:“没有。”
“禁止扰乱法庭秩序,警告第二次。”
王复不敢再说话,沈修平也低着头,在审判官询问他有没有异议的时候,也摇了摇头。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时间线清清楚楚,犯罪动机明明白白,连监控记录、后台操作记录都有,沈修平心里清楚,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只要快点结束这场判决,随便怎么样都好,反正他罪不至死,就算被判处流放垃圾星,只要沈家还在,他总有能回来的时候。
快点结束,只要过几年,不,顶多过几个月,其他娱乐新闻顶上来,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件事情。
他只需要熬过庭审就好了!
他不想像猴子一样,被几千万个人围观了!
既然两个被告都没有异议,便进入审判环节。
陪审席上,十来个高官讨论该如何判决。
事到如今,没有人肯担风险保下沈修平,就算想保,也不会是现在。
祝青臣看了一眼时燃,见他神态自若,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抖,他还是有点紧张。
都上来了,祝青臣再安慰他,只会让他更加紧张,所以祝青臣假装没有看见,转头将目光投到陪审席上。
顾俨端坐在陪审席上,同他对上目光。
祝青臣靠在椅背上,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认真地看着他。
顾俨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死刑。”
祝卿卿都看他了,沈修平死刑,必须死刑!
审判官顿了顿:“我们会考虑元帅的意见的。”
商议之后,审判官一锤定音,判决王复破坏考试秩序、违规操作考试系统、协助沈修平篡改考生成绩,罪名成立,被判处流放78号星球二十年。
沈修平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着不出所料,果然是流放垃圾星,父母不可能让他真的在那边待二十年的。
可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审判官只宣判了对王复的判决,没有宣判他的。
他迫不及待地从被审判席上站起来,推了推被告席的栏杆,发现没推动。
他身边的王复都被带下去了,却没有士兵过来押走他。
沈修平皱着眉头,眼神微怒,转头看向身后的士兵。
为什么还不走?
下一秒,审判官又敲了一下法槌,冷不丁把沈修平吓得一激灵。
审判官翻了翻文件,很显然是换了一份:“护卫军战士遗孤时燃,起诉领养家庭沈家违反《帝国遗孤法》一案,现在开庭。”
沈修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审判官。
什么?
他说什么?
时燃起诉他们家?!
没等沈修平反应过来,
“”
,
又下一秒,他刚才还惦记着的父母,双双被士兵带了上来。
这下沈修平站不住了,他和刚才的王复一样,两只手扒在栏杆上,嘶吼着,想要翻出去。
这怎么可以?
他一个人流放不要紧,总能找到机会回来,可要是父母和他一样,他们家和首都的联系就彻底断了,他们家就完了,他还怎么回来?他还有什么机会回来?
沈修平这样想着,心中愈发焦急,恨不能直接冲出去。
可是他也和刚才的王复一样,还没怎么动作,就被身后的士兵按住了。
沈修平拍打着栏杆,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发出不明意义的嘶吼声:“爸妈?你们怎么会……”
沈家夫妇被送上被告席,沈父看了一眼沈修平,刚准备低声呵斥,就被士兵打断了:“法庭之上,不许喧哗!”
沈修平趴在被审判席上,嘶吼着,看着时燃和祝青臣从证人席,走到了刚才调查组监察员站的原告席上。
时燃怎么敢告他们全家?
肯定又是祝青臣撺掇的,他早该知道的,祝青臣刚才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难怪他在监狱舱里这么多天,父母从来没有来看过他,也没有派人来关照他!
祝青臣刚才看着他有恃无恐、胜券在握的样子,其实早就把他算计到了,祝青臣从头到尾都在看他的笑话!
沈修平怒吼着,恨不能冲上去把祝青臣给撕碎。
这时,审判官敲了敲法槌:“肃静!沈修平,警告第一次!警告第二次!”
沈父终于看不下去了,低声呵斥道:“闭嘴吧。”
他们家是如出一辙的爱面子,和沈修平刚才一样,沈父让他闭嘴,然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警告第二次!”
沈修平被强制捂住嘴,按在被审判席上。
士兵们熟练地从椅子两边抽出束带,把他的手脚牢牢捆住。
沈修平奋力挣扎,特制的椅子却纹丝不动。
他死死地盯着祝青臣,看见祝青臣带着时燃在原告席上坐下,祝青臣聘请的二位律师也上了庭,和他们坐在一块儿。
审判官道:“请原告及原告律师陈述。”
时燃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道了谢:“多谢审判官。”
这个环节,原本是由律师代劳的,但是时燃希望由自己来说,于是祝青臣帮他排演了许多遍,让他自己来。
他站得笔直,表情坚毅,一字一顿,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我是时燃,护卫军战士遗孤,起诉领养家庭沈家,未尽教养职责,公然违反《帝国战士遗孤法》!”
帝国与虫族交战数百年,无数战士阵亡,为了保障战士遗孤的权利,帝国特意颁布了《战士遗孤法》
。
对沈家来说,
这就是最好的罪名。
被审判席上的沈家二人,
都变了脸色,刚想反驳,却被士兵按住。
现在还不到对答环节。
时燃继续道:“五岁那年,我因为一场意外,失去双亲,被沈家收养。”
“在我被收养期间,沈家和沈修平,对我展现出接近变.态的控制欲。。”
“首先,我要控告,沈修平将我视为他的‘童养媳’和‘附属品’,不止一次对我的人身自由进行限制,包括但不限于刚才已经判决的‘篡改成绩’。”
“我这里有一些证据。”
时燃按下遥控,法庭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段监控视频。
是首都星的一次机甲展览,左下角显示时间,在一年以前。
视频清楚地显示,沈修平把时燃从机甲上拽下来,时燃又哭又闹,沈修平却不为所动,只是拖着他往前走。
沈修平比时燃大了整整十岁,时燃根本无力抵抗,只能被他拖走。
这条监控播放完毕,紧跟着,又是两段监控。
无一例外,全都是机甲展览上,沈修平拖行时燃的画面。
——原书里管这叫“男友力”。
但法庭会给这种行为选择更加合适的罪名。
“沈修平不允许我参加机甲展览,曾经不止一次,以亲属的名义,在公共场合将我拖走。好几次,保安想要上前阻止,都因为他上将的身份,没能成功。”
“除了机甲展览,沈修平也不让我参加同学聚会、学校讲座,甚至我在学校和某位同学走得稍微近一些,他都会私底下警告我的同学。”
“有一段时间,我一度怀疑是我做错了什么,是我这个人有问题,才会让昨天还玩得好好的同学,今天就会疏远我,直到他们悄悄把事情真相告诉我,我才明白。”
“我的同学都愿意为我作证,审判官,我希望能传唤证人上庭。”
“接受建议。”
时燃的几个同学被带了上来,依次发言。
他们分别是时燃的小学、初中和高中同学,时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联系上他们,他们听说要出庭作证,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来了。
和时燃说的一样,只要他们和时燃走得近一些,或是放学出来的时候被看见,或是一起约着去什么地方玩耍,第二天,沈修平就会找上门来,警告他们,让他们离时燃远一点。
沈修平是上将,他们只是普通学生,所以,他们也没有办法反抗沈修平。
但现在,他们都愿意给时燃作证。
“虽然我当时不知道要录音,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在法庭上说的话都是真的。”
审判官点了点头,请几位证人先下去。
随后,时燃简单讲述了他在分化当天发生的事情。
“我又一次被沈修平从机甲展览上拖回家,和以往不一样,那天我分化了。”
“沈修平拉着我的手,希望
我分化成一个Omega,这样我就可以真正成为他的新娘了。”
“‘’”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因此,我首先要控诉沈修平,对我进行控制和骚扰。”
时燃抿了抿唇角,继续道:“其次,我要控诉沈家夫妇,作为我的监护人,却为虎作伥,默许沈修平对我的控制和骚扰,甚至为沈修平控制我创造条件!”
“沈家夫妇作为我的监护人,在我无数次向他们控诉沈修平的时候,无底线偏袒沈修平。他们总是告诉我,沈修平对我的骚扰,是他爱我的表现,是哥哥疼爱弟弟的表现。”
“他们试图用‘亲情’掩盖沈修平对我的骚扰,给我灌输了错误的思想观念,使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根本不明白什么行为是不恰当的。”
“在我分化之后,沈修平马上给学校打了电话,以我身体虚弱为理由,给我办理休学,让我留在家里学习花艺、茶艺等新娘课程。”
“也是在我分化之后,一天内,我的两位监护人,迅速结伴前往外星系旅行,对我的求救视若无睹。”
“这是我在他们出去旅游之后,给他们打的电话录音和发的消息,他们一直在搪塞我,希望我乖乖留在家里,听沈修平的话。”
“还有这份视频,是我在他们回到首都之后,和他们见面时的场景。”
沈家夫妇毕竟是犯罪嫌疑人,受害人和他们见面,当然需要全程录像。
多亏了沈家夫妇那时候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现在可以作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们的罪行。
时燃抬着头,认真地看着大屏幕。
法庭鸦雀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频播放完毕。
时燃深吸一口气,定定道:“综上所述,我要控告沈家违反《遗孤法》,表面收养战士遗孤,实际上将我看做‘附属品’‘童养媳’!”
“沈家夫妇身为法定监护人,却不履行监护人职责,将未成年养子,丢给早就心怀不轨的青壮年沈修平,知法犯法!”
“沈修平,身为烈士遗孤的养兄,对我产生爱恋情绪,并且凭借自己成年人的身份,对未成年人施以威胁恐吓,以达到控制目的!”
审判官看向他的目光都不由地多了几分怜悯。
“好,本庭都了解了,请你坐下。”
“谢谢审判官。”
时燃在位置上坐下,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沈家人。
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之后,他心中一片畅快,只觉得压在心上沉甸甸的石头被他推翻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审判官问:“被告方有无异议?”
审判官话音刚落,沈家人急急地就开了口。
沈母率先道:“完全是一派胡言!我们家对时燃一直都很好,他的吃穿住行和修平一模一样,我们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又是这套说法,时燃脸色一变,一拍桌子就要
站起来。
“‘’‘’”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沈母梗着脖子,又道:“修平和小燃是兄弟,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兄弟,他们是青梅竹马,他们一起长大,有了感情,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培养感情?”
沈母眼珠一转,又补了一句:“是你们自己龌龊,心思肮脏的人,看什么都肮脏!”
“他和时燃差了十岁!”祝青臣正色道,“相差一两岁的,叫做青梅竹马;相差十岁,跨越了十八岁这个界限,年龄、阅历、心智,统统不匹配,叫做什么?”
“我告诉你,二十六岁的成年人,对十六岁的未成年人,产生恋爱情绪,用自己这十年多出来的阅历控制对方,操纵对方,叫做变.态!”
“你们一家都是成年人,一家子成年人,对着未成年人,用尽各种手段,进行引导、欺骗、诱哄、控制,叫做违法!”
沈母讪讪地闭上了嘴,被告席上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沈修平道:“审判官请知悉,原告方所说的‘我爱慕时燃,并且对他进行控制’一事,我完全不知情。”
“我对时燃,从头到尾都是兄弟之情。不愿意让他过多接触机甲、不想让他报考军校,不过是出于兄长对弟弟的关心,因为他成绩不好、身体瘦弱,所以我担心时燃会出事。”
“绝对不是出自原告方所谓的爱情!”
祝青臣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抿了抿唇角,神色微讽。
不知道原书读者,看见这一幕,会作何想法?
原书里无限吹捧赞颂的“绝美爱情”,好像也不是那么“绝美”嘛。
时燃必须受尽千难万险,还和沈修平在一起,原谅沈修平的一切。
可是一旦沈修平遇到事情,他就马上断尾求生,舍弃掉他和时燃的“绝美爱情”。
所谓深情温柔攻,不过如此。
沈修平冷静下来,面不改色,继续道:“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原告方误会了。青春期的少年,原本就春心萌动,觉得所有人都会喜欢他,时燃会误会我喜欢他,也是正常的。”
“我对他所做的一切,可能部分行为是过激的,但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时燃之前在学校的成绩并不好,我不让他报考军校,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我本人从军校毕业,在军部任职多年,我知道战争有多辛苦,所以我不希望时燃吃苦!仅此而已!”
祝青臣握住面前的麦克风:“沈修平,你说这话,脸不红吗?”
“刚刚还播放过的证据,需要我们再播放一遍吗?在时燃的老师同学面前,你亲口承认时燃是你的未婚夫,在我这个家庭教师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你同样亲口承认。”
“你的管家默认时燃会和你结婚;你深夜潜入时燃的房间,向他述说和
你结婚的种种好处;你甚至两个月前就让裁缝上门,
”
“?_[(,
谁会把自己的弟弟称为‘未婚妻’?!”
沈修平顿了顿,无力地解释道:“这只不过是玩笑话……因为、因为我的父母平时很忙,未婚妻的身份更方便我处理时燃在学校的事情。”
“胡言乱语。”祝青臣嗤了一声,“哥哥的身份难道不够你处理吗?我不信哪个学校的老师,会因为你是时燃的哥哥,而不让你参与他的事情!”
沈修平终于沉默了。
他无力反驳,视频证据铁证如山,他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口无遮拦,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沈父。
忽然,他灵光一闪,又大声道:“好,就算我对时燃图谋不轨,但是,我的父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们是无辜的!”
他换了策略,先保住父母。
只要他的父母能够免罪,能够留在首都,那他们家就能保住在首都的人脉。
只要还能留下,他就还有机会!
所以沈修平大喊道:“我的父母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愧是一家人,沈父沈母马上就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一直以为修平是太喜欢弟弟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修平对小燃是这样的心思,我们顶多是没有发现,绝对没有刻意纵容!”
“如果早知道修平对小燃是这样的心思,我们早就把两个孩子分开了!”
这家人颠倒黑白的能力一个比一个厉害。
祝青臣摘下金丝边眼镜,狠狠地摔在桌上,一把抓起桌上的麦克风,霍然站起身。
“沈修平不止一次将时燃拖行回家;在时燃上初中之后,沈修平不止一次深夜进入他的房间;时燃不止一次向你们告状,你们说你们不知道?”
“一对成年夫妻,结婚生了一个儿子,这对夫妻还是曾经的护卫军成员,观察力和判断力应该优于常人,你们说你们看不出一个成年人的心思?你们说你们分不清什么是亲情和变.态?”
“如果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整天围在沈修平身边打转,限制他的人身自由,禁止他去军部工作,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扛在肩上带走,夜晚偷偷潜入他的房间,你们竟然会认为这是亲情吗?”
沈家父母哽了一下,显然无法回答。
祝青臣冷笑一声:“看来你们的回答很明显了,你们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
沈父终于开了口:“就算我们是有所察觉,我们只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已,祝先生,你说的再多,也不过是猜测。”
“难道我们外出旅游是犯法的吗?难道我们没有将他们兄弟分开是犯法的吗?”
“不是,我们非但没有犯法,我们还养育了时燃这么多年,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根据《帝国遗孤法》
,
领养战士遗孤的家庭,
在审判时,完全可以从轻处理!”
祝青臣把玩着手里的圆框眼镜,微微抬起头:“说的好,确实如此,按照《遗孤法》,你们可以被从轻处理。可我要说——”
“这条法则从根本上就错了!”
祝青臣把眼镜放在桌上:“根据我的调查,帝国财政部每年会拨出一部分款项,给领养遗孤的家庭,以确保遗孤的生活质量。”
“另外,时燃的父母,在见义勇为身亡之后,帝国曾经付给时燃一大笔赔偿金,因为时燃那时年纪还小,所以这笔钱暂时由你们保管。”
“这两笔钱加起来,足够供养十个时燃过上无比优越的生活!”
“这笔钱现在在哪里?”
沈家夫妇神色讪讪,低着头,不敢看人。
“我来回答。这笔钱,在你们家里,在你们的庄园!在你们的宴会!在你们的肚子里!”
“还有,你们不会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情就这么干净,我查不到吧?你们凭借时燃获得的利益,远远不止于此。”
“收养时燃当天,你们就迫不及待地为他举办了所谓的欢迎宴会。那不是时燃的欢迎宴会,那是你们加入‘领养家庭委员会’的宴会!”
“领养家庭委员会,我不否认,其中有好心家庭,为了收养战士遗孤付出了很多,而你们,只是为了结识权贵、拓宽人脉,才领养时燃,加入了委员会。”
“因为收养了时燃,你们收获了良好的名声,连续十年,你们都获得了帝国颁发的优秀家庭奖章和奖金。”
“因为收养了时燃,沈修平在统一考试中失利,却仍旧能够进入首都军校学习、进入军部工作。你们买通官员,让他以时燃哥哥的名义,重启了时燃父亲的军队编号!”
祝青臣的声音,在整个万人法庭之中回响。
提起这件事情,沈家人都急了。
“住口!祝青臣,你给我住口!”
祝青臣偏偏不理他们,声音依旧平稳清晰。
“《帝国遗孤法》有规定,遗孤参加统一考试,只要分数过线,不限专业,可以直接进入军校学习。毕业之后,只要成绩合格,也可以进入军部工作。”
“沈修平以时燃哥哥的身份,占用了原本属于时燃的名额!承袭了时燃父亲的军队编号!”
“——这才是沈修平极力阻止时燃参加考试的真正原因。”
“他怕露馅。”
“他自己考不好,所以觉得时燃也一定考不好;他抢占了时燃的名额,一旦时燃参加考试,他所做的一切就暴露了!”
原书里,所谓的“爱”,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外皮,揭开外皮,被人称颂的“温柔爹系攻”,其实是个趴在时燃身上吸血的吸血虫!
他考试考不好,进不了军校,进不了军部。
如果他是个天才,时燃想考军校,他完全可以帮助时燃复习,兄弟二人上战场,岂不
是好事?
可他是个废物,
∟∟[,
他怕时燃看出他是个废物,所以他只能阴暗地把天才拉下来!
什么狗屁温柔,不过是吸血虫的外衣罢了!
沈家人彻底疯了,在被审判席上大声嚎叫,像是妖怪被剥了皮,终于显出原形。
他们大声嚎叫,试图打断祝青臣,也试图打断其他人的思绪。
祝青臣握着麦克风,定定地看着他们:“你们一家人,躺在时燃一家身上,对他们敲骨吸髓,恨不能把他们身上一分一毫都榨干。”
“我想问问你们,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们就不怕时燃的父母向你们索命吗?”
沈母已经彻底疯了,大喊着:“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与我无关!”
“修平本来就是时燃的哥哥,修平只是考试的时候一时失误而已,他成绩这么好,他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时燃成绩那么差,名额放着也是浪费,为什么不能用?”
“他们兄弟情深、相亲相爱,一个去军部工作,一个在家里陪我们,操持家务,有什么不好的?”
“时燃分化成了Beta,可我们还是同意他和修平结婚,难道我们对他不好吗?他是个Beta啊,修平本来是可以娶Omega的!他娶一个Beta,难道不是爱吗?难道他没有受委屈吗?”
确实是亲生母亲,都这样了,她还能找出这么多借口。
两个士兵把已经疯魔的沈母按在被审判席上,把她的嘴堵住。
沈父坐在位置上,眼看着身边的妻子和儿子都被强行按在椅子上,吓得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整个人都瘪了下去,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块风干的人皮套子,挂在椅子上,毫无生气。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 141 章 ABO成绩被改(19)
19
万人法庭上,沈家一家三口,就像是被扒皮示众的妖怪,在审判席上现出原形,挣扎翻滚,就算被堵住了嘴,却还是不断地发出怪声。
祝青臣握着麦克风,定定地看着他们。
那天陪着时燃去见沈家夫妇,临走时,他心血来潮,试探了一下沈家夫妇。
没想到,就是这一试,让他试出了端倪。
回去之后,他和顾俨就顺着沈家这些年获得的收益往上查,果然,跟拔萝卜一样,带出一堆事情。
祝青臣和顾俨暂时没有公开这些事情,只是暗中派人继续调查。
一则,沈家这些事情,牵连的官员不在少数。要是早早公布,恐怕打草惊蛇,吓跑了沈家背后那些人。
二则,等到开庭的时候,事情调查得差不多了,祝青臣正好在法庭上说出来。
利用时燃攀附权贵、私吞时燃的抚恤金、顶替时燃的名额,重启时燃父亲的军队编号。
每一条拿出来,都足以让沈家在舆论上跌入谷底,万劫不复。
如果民众早早知道这些事情,就没有今天这样的效果了。
祝青臣转过头,看向顾俨:“这些事情,元帅派遣的调查组仍在深入调查。”
顾俨微微颔首,没错,我可以作证。
此话一出,和顾俨一起、坐在陪审席上的官员,都变了脸色。
毕竟沈家发展这么多年,他们和沈家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接触?
他们原本以为,沈家倒了,只要自己避嫌避得快,就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没想到,元帅把之前的事情全都挖出来了,这可怎么办?万一挖到他们可怎么办?
时燃坐在证人席上,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觉得爽快,竟忽然有些灰心。
在这场利用他、针对他的骗局中,沈家固然是主犯,可是坐在陪审席上的官员们,又有哪些是从犯呢?
在这场长达十余年的算计中,沈家在他和父母的血肉上扎根,不断发展壮大。
时间跨度如此之大,沈家做的事情如此之多,只要有一个官员敢拒绝沈家的不正当要求,只要有一个官员帮他报警,或是简单提醒他一句,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无疑又是幸运的,他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一位好老师,才有机会站上法庭,争取属于自己的权益。
可如果他没有遇到老师呢?他会怎么样?
其他被欺负的战争遗孤,他们都没有遇到老师,他们会怎么样?
时燃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老师,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祝青臣继续道:“这是沈家这些年来的在银行的流水情况,这是沈修平进入军校的手写申请书,这是沈修平进入军部时,申请启用时燃父亲编号的申请书。”
“虽然调查仍在继续,但现有证据,已经足够证明沈家对时燃的所作所为。”
“就算沈家将时燃抚养长大,不曾在
物质上亏待过他,可这一切,和他们从时燃身上得到的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沈家从‘收养时燃’一事中,获得了难以统计的金钱、名誉、人脉和地位,他们对时燃没有教养之恩,只有利用之嫌。”
“《帝国遗孤法》,应该是保护那些不幸在战争中牺牲的战士的法律,应该是保护战士遗孤的法律,不应该是保护领养家庭的法律。”
“因此,我提议,对沈家的判决,不应遵循《遗孤法》中的‘从轻处理’一条。”
三位审判官对视一眼,主审判官点了点头:“同意。”
“多谢审判官。”祝青臣舒了口气,最后道,“基于以上控诉,我方诉求如下——”
“第一,请法庭当庭解除时燃与沈家的领养关系,由时燃自愿选择新监护人。”
“第二,查封清点沈家现有资产,以赔偿时燃被侵吞的财产,及精神损失费。”
“第三,请求法庭判处沈家三人……”祝青臣顿了顿,“死刑。”
祝青臣语气平淡,波澜不惊。
可“死刑”两个字,就像是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无波的湖水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被审判席上,沈家三人都愣住了。
死刑?!
这一场对峙下来,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场官司,一定是输。
但他们还是在心里安慰自己。
输也不可能输太惨,顶多是流放垃圾星一辈子。
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一定有翻盘的机会。
就算没办法重新爬回原本高高在上的位置,那他们也一定要爬回首都,把祝青臣给掐死,一起带走。
可是谁能想到,祝青臣竟然想要法庭判他们死刑?!
要是他们死了,那还有什么机会?
不!他们不能死!
三个人猛地抬起头,无比怨毒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刺向祝青臣。
祝青臣正好转头看向他们,神色淡淡,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
他的目光波澜不惊,让沈家人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三个人都慌了,眼中怨毒被强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惶恐。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真的要……
审判官敲法槌的声音,让他们回过神来。
“请陪审团进行商议。”
对了,按照帝国法律,判处犯人死刑,需要陪审团投票决定。
只要陪审团投票不超过半数,死刑就无法执行,法庭最高也只能判终身流放。
沈家人这才反应过来,重新燃起希望,将目光投向陪审席上,挤出两滴眼泪,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陪审席上,有不少官员,都是和他们家很有交情的。
宴会舞会、礼品往来,那时候都亲亲热热的。
送了这么多礼、吃了这么多饭、称兄道弟这么多年,现在让他们投票,只是投他们不
死,
卐[(,
应该没问题吧?
可是下一秒,沈家人的心就凉了半截。
和他们相熟的官员,在对上他们目光的瞬间,就马上别开脑袋,避开他们的目光。
是了,元帅还在派人彻查沈家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们谁都不想跟沈家有所牵扯。
所以……
沈修平忽然想到什么,睁大了眼睛,猛地转头看向父母,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们会不会为了不让元帅查下去,全部投票他们死刑?
只要沈家人都死了,那所有事情就到此为止,也就不会连累到其他人了。
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快的办法。
沈父沈母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都着急起来。
他们在椅子上奋力挣扎,试图发出动静,引起陪审团的注意。
可陪审席上的官员们,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们一样。
时燃看着沈家人,再看看陪审席,忽然有些无力。
他转过头,低低地喊了一声:“老师。”
祝青臣小声问:“怎么了?”
时燃脸色不是很好看,欲言又止:“我……”
祝青臣安慰他:“马上就结束了,再坚持一下。”
“嗯。”时燃靠近老师,轻声道,“老师,我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我不会是最后一个被……”
祝青臣连忙伸出一根手指,朝他“嘘”了一声,然后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在说话,直播设备也没有对着他们。
“这样的话不能在这里说,等回去了再说。”
要是被有心人听到或是录下来,那就不好了。
“嗯。”时燃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来。
不管怎么样,他大仇得报,为父母讨回公道,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
不能垂头丧气的,让人看笑话。
陪审席上,针对沈家的死刑投票,正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审判官简单看了一眼投票结果,最后宣布,时燃起诉沈家违反《帝国遗孤法》,罪名成立,另外,沈家长期精神控制时燃、占用时燃的财产及名额,种种罪名——
判处时燃与领养家庭脱离关系,自主更换监护人;判处查封清点沈家全部财产,赔偿时燃。
拟判处沈修平死刑,沈家夫妇死刑!
因为他们还需要配合接下来的调查,死刑时间还不确定,所以只是“拟判处”,等到所有事情调查结束,就可以正式判刑了。
“拟判处”,也是给他们一点压力,如果他们在调查期间表现良好,坦白交代,说不定能够免除死刑,改判流放。
这一手是为了防着那些巴不得当场就杀了沈家的官员。
虽然早有准备,但沈家三人在听见这个判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起狂来。
怎么可以?
他们怎么可以死
?
沈父的嘴没有被堵住,
?,
涕泪横流的样子,试图保持沉默,以维持自己的形象。
可是在听到自己被宣判死刑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喊出声来:“陈部长!王院长!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你们也……”
被他喊到的人惊慌失措,“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他:“胡言乱语!快!把他的嘴堵上!”
祝青臣和顾俨隔得很远,相视一笑,颇为无奈。
调查组的最后报告还没有出来,这里也只是处理沈家的庭审现场,他们今天能做的,暂时就到这里了。
但至少他们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还不算太差劲。
沈家人被士兵带下去,他们几乎晕过去了,再也没有叫嚷的力气。
就像是三具空壳,被拖下去了。
他们会被送到特定的监狱舱里,等待进一步调查和最后的死刑。
审判官一敲法槌,宣布今日庭审到此结束。
时燃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身来。
广播里传来帝国颂歌的旋律,时燃举起右手,想要跟唱,可是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对着陪审席上安然无恙的陈部长和王院长,对着其他从犯,他唱不出来。
时燃悄悄去看老师:?!!!
老师也没唱歌,老师甚至在玩自己的手指。
老师好大胆!
时燃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老师也……
*
庭审结束,回到元帅府吃完午饭,简单休息一会儿,下午还有一场新闻发布会。
对沈家的庭审,帝国上下都在关注,有一些法庭上没有提及、但民众想要知道的问题,总要面向他们说清楚。
下午三点,祝青臣、顾俨和时燃,还有早上的主审判官,并排坐在发布会现场。
底下的座位上坐满了记者,无数设备对准他们,不断抓拍。
主审判官的声音无比严肃:“原考试院部长、本次帝国统一考试负责人之一,王复,收受贿赂、破坏考场秩序、协助他人篡改考生成绩,罪名成立,被叛流放三十年。”
“原军部上将,沈修平,及沈修平父母,侵吞时燃财产、欺骗诱哄未成年人、占用时燃名额,罪名成立,拟判处死刑。判决将在调查组结束调查工作后执行。”
祝青臣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判处结果他听见一次,就高兴一次。
旁边的顾俨低声提醒他:“祝卿卿,你笑得太灿烂了。”
祝青臣转过头,朝他弯起眼睛:“就笑,就笑。”
主审判官将基本情况介绍完毕,随后进入记者提问环节。
主审判官话音刚落,底下的记者就全都举起了手。
他随机选了一位记者,士兵将麦克风递给记者。
记者清了清嗓子:“我想问问时燃小同学,你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自己的领养家庭、沈家告上法庭的呢
?”
祝青臣微微蹙眉,
⒐_[(,
这个问题背后隐藏的含义是——
你怎么忍心将你的领养家庭告上法庭呢?
时燃握着自己面前的麦克风,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心情,也不知道我应该有什么心情。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我要给我和我的父母,讨一个公道。”
时燃放下麦克风,祝青臣神色不悦,微微抿起唇角。
这个记者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问的这个问题不太妥当,笑了两声,又问:“那请问时燃小同学,对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有什么规划呢?”
时燃重新拿起麦克风:“监护人方面,我已经和沈家脱离关系,我会申请祝老师作为我的新监护人,我所获得的赔偿款,我也会交给祝老师,请祝老师代为管理。”
“学业方面,考试院帮我恢复成绩之后,我已经和其他考生一起填报了志愿,只等录取结果出来。我的第一目标是军校,我希望继承父母未完成的事业,继续抗击虫族。”
“好的,谢谢时燃小同学的回答,祝时燃小同学学业顺利,生活愉快。”
这个记者将麦克风还给士兵,士兵又随机挑选了一个记者。
又一个记者站起身来:“我是《帝国日报》的记者,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但不只是我,还有很多星网民众,都一直想问问祝先生。”
祝青臣微微抬眼,扶了一下麦克风:“请说。”
“好的。”记者看着他,“星网上,有些网友说:‘沈家请祝青臣来教学生,既然祝青臣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不报警处理?为什么要故意欺骗沈家?为什么等到事情闹得特别大了,才出面作证?’”
“还有些网友说:‘祝青臣故意钓鱼执法,就冲这一点,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我想知道,您是如何界定,您在沈家担任家庭教师的这段日子?您认为您是双面间谍吗?您认为您的行为是欺骗、或者是钓鱼执法吗?”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脸色微沉。
记者笑了笑:“祝先生不要介意,我只是转述星网民众的问题,大家都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祝青臣也勾了勾唇角:“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惊讶于,一个专业的记者,竟然会问出这种不专业的问题。”
他早该知道的,之前和这群记者打交道,他们就是这副德行。
祝青臣坐直了:“好吧,既然您问了,那我就简单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既然我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劲,我为什么不报警处理,非要把事情闹大。”
“当时的沈家,拥有帝国最年轻的上将,两个已经退伍的护卫军高层,而时燃和我,一个是普通学生,一个是帝国玫瑰,一朵没有杀伤力的鲜花。”
“请问
,我们要如何在没有证据、没有人脉的情况下,和沈家抗衡?如果我们提前报警,沈家会怎么样?他们会马上凭借自己的人脉,将所有的事情压下去,时燃仍旧会被迫结婚,而我则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⒊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请问这位记者,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记者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他没有说话。
祝青臣朝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态,补了一句:“欢迎和我交流。”
记者举起麦克风,语气里也憋着火:“祝先生,您误会了,我只是转述网友的说法,仅此而已,您不应该问我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您应该问网友。”
祝青臣却道:“我也有上网,据我所知,在星网上,持这种观点的网友,不到万分之一。这位记者朋友,苦心孤诣搜集这些占比不到万分之一的观点,拿来问我,我只能怀疑你也支持这些观点。”
记者解释道:“您误会了,我真的不支持这种观点,我是赞成您的做法的。”
他原本是想抓热点、蹭热度的,料想祝青臣脾气好,应该也不会跟他计较,谁知道……
“好吧,看来您确实不支持。”祝青臣也没有过多纠缠,继续道,“第二个问题,你刚才问我,我认为我自己是双面间谍,还是钓鱼执法。”
“首先,我绝对不是双面间谍。从始至终,我都是站在时燃这边的,在我担任家庭教师期间,我帮忙保管时燃的机甲书、带他去操作机甲、帮他打掩护、教他做人的道理。”
“这些事情,我问心无愧。”
时燃认真地看着老师,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错,老师说的对!
“其次,我绝对没有钓鱼执法。我没有怂恿沈修平骚扰时燃,我也没有怂恿沈修平篡改时燃的考试成绩,我更没有按着沈修平的手,强迫他做任何事情。”
“所有一切,都是沈修平自己做的。有没有我,他都会这样做。”
“我存在、所带来的唯一不同,只是沈修平是否成功。”
祝青臣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第三个问题,我如何看待我自己的行为。”
“就我自己看来,我当然是聪明机智、勇敢善良、智勇双全、至善至美、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祝青臣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成语夸奖自己。
他看向记者:“嗯?您觉得呢?”
记者讪讪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我也觉得是这样的。”
祝青臣笑了笑:“下一个。”
祝青臣不软不硬地怼了记者一通,接下来的记者都安分一些,不再问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专注于判决本身。
就在祝青臣刚放松下来的时候,忽然,有个
记者接过话筒,站起身来,问:“星网上有不少网友认为,不论如何,沈修平对时燃的感情是真挚的。”
时燃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箭一般,刺了过去。
祝青臣正准备喝水,捏着纸杯的手猛地收紧,杯子里的水洒在西装上,洇湿一大片。
那个记者继续道:“星网上,也有一些以两个人为原型的同人创作,所以我想请问时燃同学,你对沈修平的感情……”
记者话还没说完,祝青臣就丢开揉成一团的水杯,抓起麦克风,打断了他:“请问是哪位网友?”
时燃好不容易逃离沈家的魔爪,却还是逃不出和沈修平捆绑在一起的命运吗?
在原书里写原书是吧?无限套娃是吧?
记者愣了一下,时燃握着麦克风,厉声道:“所以祝老师上午在法庭上说的话,都白费了吗?直到现在,还有人认为沈修平对我不是控制,而是‘真挚的感情’?”
“我再强调一遍,沈修平对我的感情是控制,他是因为抢占了我的军校和军部名额,才会想要和我结婚,把我困在家里,不让我发现真相。”
“我对他的感觉是恶心!非常恶心!哪个人喜欢沈修平,可以自请去探监!照顾他直到他死刑执行,然后和他一起殉情,和他一起去死!”
时燃面红耳赤,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祝青臣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让他冷静下来。
他站起身来,正色道:“可能是我刚才说的话不太清楚,我再重申一遍——”
“据我所知,星网上每一条针对我和时燃的言论,基本都会被人反驳;所谓的同人创作,也在发布不到一天,就被民众投诉下架了!”
“在座诸位都是专业的记者,请不要再打着‘网友说’‘网友问’的旗号,问一些不着四六、莫名其妙的问题,大部分网友根本就没有问过!”
“作为专业的记者,你们从来不去引导民众,去思考这件事情背后的成因;你们不去引导民众,思考《遗孤法》的后滞性、思考遗孤维权的困难。”
“这是一件天大的案件,牵扯到千千万万个领养家庭和帝国体制,而你们,到了现在,你们还是只会围着花边新闻打转!”
“这里是帝国官方新闻发布会,不是动物世界!你们是记者,不是八卦新闻周刊编辑!”
“还学不会如何提问的,请马上离开!”
祝青臣一挥手,两个士兵立即上前,走到刚才提问的那个记者身边,把他请出去。!
第 142 章 ABO成绩被改(20)
20
发布会现场,两个士兵站在刚刚提问的那个记者身边,朝他伸出手:“这边请。”
那个记者手里还拿着麦克风,眼见自己要被赶出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握着麦克风,大声喊道:“祝青臣,你太恶毒了!”
两个士兵见状不妙,连忙去按住他。
可是那记者左躲右闪,两个士兵一时间竟然堵不住他的嘴。
“你竟然要求法庭判沈家死刑,你竟然敢骗人!你一个Omega,你做出这些事情来,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善良?”
“还有时燃,如果没有沈家,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你竟然把他们告上法庭!你……你一个Beta,你怎么可能考到首都第三?一定是作弊!一定是作弊!”
他大喊着,终于被士兵按在地上,堵住嘴。
祝青臣站在台上,好像有一道奇怪的念头,忽然打进他的脑子里,让他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记者都爱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
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觉得沈修平无辜,也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觉得沈家无辜。
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是Omega,时燃是Beta。
而沈修平是Alpha,是生来优越的Alpha。
在他们的心目中,Beta就一定是无能的,Omega一定是善良的。
无能,指Beta天生蠢笨,只能做帝国的垫脚石,供养Alpha上战场,不能上军校,更不能上战场。
善良,指Omega必须不会演戏、没有脑子,黑白不分、宽容一切。
他应该善良,但他不应该为了救人,采取欺骗沈家的迂回战术,他应该在发现沈家欺负时燃的时候,就大哭大闹,他怎么能教时燃隐忍蛰伏、静待时机?
就算沈家踩在牺牲战士尸骨上,贪污腐败、玩弄权术长达十余年,作为Omega,他也不能唾弃对方,更不能支持判处对方死刑。
在他们眼里,Omega应该红着眼眶、抹着眼泪,呜呜地说:“死刑真是太可怕了,他们好可怜,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这才像一个Omega。
Omega怎么能揭露对方的罪行?
Omega怎么能为一个丑恶家族的倒台而欢呼雀跃?
Omega怎么能出席新闻发布会?Omega怎么能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祝青臣看着发布会现场,自己头顶闪烁的水晶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难怪他一直觉得奇怪,怎么想都想不通,这群记者不像是傻子啊,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原来他们是这样想的啊。
两个士兵将那个记者的麦克风收走,一左一右架住他的手臂,准备把他带出去。
这时,祝青臣却道:“等一下。”
两个士兵停下脚步。
祝青臣道:“我有一些
话对他说,麻烦你们就这样架着他。”
“是。”
那个记者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祝青臣:“你想说什么。”
祝青臣淡淡道:“你和沈修平是一类人,你们都自命不凡、刚愎自用,以为出身就能决定一切,以为自己就是权威。”
“你和他一模一样,你们喜欢用拙劣的谎言欺骗自己。”
“你说时燃作弊,我想请问。调查组对‘沈修平篡改考生成绩’一案调查了一个月,为什么没查出时燃作弊?难道调查组成员都是傻子吗?”
“你说没有沈家,时燃早就饿死街头了。事实上,是沈家拥着时燃的补偿金,在首都建起了一座巨大庄园,举办了无数次宴会。如果没有沈家,时燃只会过得更好。”
“你说我不该欺骗沈家,和沈家虚以委蛇。我想请问,我有能力、有野心,是谁逼迫我不得不采取迂回手段进行周旋?换做是你……噢,我忘了,时燃的事情刚曝光的时候,你害怕被沈家报复,连一篇报道都不敢发。”
“你有什么资格辱骂我?辱骂时燃?你没资格。”
记者嚅了嚅唇,反驳的话说不出口。
祝青臣继续道:“你可以继续编一些谎言来欺骗你自己,我帮你编两个。”
“我是个恶毒的Omega,我竟然帮帝国钓出了一大片蛀虫。这一大片蛀虫寄生在战士的血肉上,本来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我破坏了他们的美好生活,太恶毒了。”
“时燃考了第三,你就说又不是考第一、Beta就是没天赋。下次时燃考了第一,你就说Beta只会光靠努力、后劲不足,迟早会被超过。”
“够了吗?这些借口足够安慰你那无处安放的脆弱自尊心了吗?”
记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根本说不出话来。
祝青臣冷笑一声,最后问:“有人在背后指使你吗?”
记者脸色大变,连声道:“没有人指使我,没有人指使我……”
“原来如此。”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这个表现,一定是有人背后指使了。
是谁呢?
或许是那些曾经收受沈家贿赂、帮他们办事的官员,或许是和沈家办过一模一样的事情的官员。
他们都想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最快速的办法,就是用祝青臣和时燃转移民众视线。
记者被两个士兵带出去了,祝青臣在位置上坐下,和顾俨对视一眼。
顾俨微微颔首,从祝青臣手里接过麦克风,淡淡道:“在开这次新闻发布会之前,我很忐忑,帝国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民众,也不知道如何重新取得民众的信任。”
“可是现在,为什么你们总是在针对祝先生和时同学提问?为什么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来问我后续如何处理?”
“刚才那个记者,我会派人去查,看是否有人浑水摸鱼。现在,问问题!”
顾俨重
重地将麦克风放在桌上,
发布会上鸦雀无声。
顾俨和祝青臣对视一眼,
都有些无奈。
良久,才有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记者,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来。
“我想请问顾元帅,后续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调查组会继续以沈家为突破口,深入调查沈家背后的官员,只要证据确凿,绝不姑息。”
*
帝国官方的新闻发布会,牵扯到整个帝国和所有民众。
结果,发布会前半部分像一场八卦茶话会,后半部分像一片死气沉沉的湖水,没有一点波澜。
几个胆子大些的记者,问完了后续处理,就没有人再提问。
三点才开始的发布会,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记者合上笔记本,扛着设备,离开现场。
台上一行人也起身离开。
祝青臣走到门前,回头看去。
现场桌椅整齐,水晶吊灯熠熠生辉,就像是没有人来过一样。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改变。
祝青臣转回头,带着时燃快步上前,走到主审判官身边:“您老今天辛苦了,元帅府里准备了晚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邀请您老赏脸?”
他真诚地看着主审判官:“只有我、元帅和时燃。”
头发花白的主审判官眼中含笑,点了点头:“既然是祝先生邀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祝青臣笑了笑,扶住主审判官的手臂,把他扶上飞行器。
时燃见状,也连忙上去扶住老师。
一行人回到元帅府,管家已经将晚餐准备好了。
偌大的餐厅里,华贵的红木餐桌放置在落地窗边,三盏银质烛台一字排开,烛光暖黄,映照在盘中食物上,泛着诱人的光泽。
顾俨坐在主位上,祝青臣和主审判官并排坐在左边,时燃独自坐在靠落地窗的右边。
主审判官举起金制的酒杯,和祝青臣碰了一下杯子:“今日庭审,祝先生让我刮目相看,敬祝先生一杯。”
祝青臣连忙端起酒杯:“多谢您老。今日庭审最辛苦的就是您了。”
主审判官将金杯中的酒水饮尽,叹了口气:“说实话,这是我办过的,最不辛苦的一个案子。”
祝青臣问:“怎么说?”
对面的时燃也疑惑地抬起了头。
老审判官苦笑道:“从前我审判案件,力求每一条判决、每一句发言,都能在帝国法律中找到条文依据,可是今天——”
他摇了摇头:“祝先生却告诉我,帝国法律已经过时了,帝国法律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案子了。既然帝国法律是错的,那我这大半辈子都在用法律办事,岂不是我也错了?”
“您老误会了,这是不一样的。”祝青臣认真地回答,“帝国法律沿用数百年,在您老二十岁的那个年代,它是对的,您也没错。到了现在,不止是帝国法律,帝国体制也错了。”
时燃被老师和审判官这番话吓了一跳,
下意识看向元帅。
元帅就坐在主位上,
一边帮祝青臣切牛排,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是……帝国体制直指元帅,元帅都不生气的吗?
另一边,老审判官又道:“办完沈家的案子,我就准备引退了,不再参与庭审事务了。”
“我知道,祝先生和元帅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拟判处’沈家死刑。你们想用‘拟判处’,给沈家一点压力,给那些官员一点压力。”
“你们想让沈家和他们背后的那些官员狗咬狗。沈家要想活命,就必须提供证据,把那些官员咬出来;那些官员,谁不遗余力地推动沈家死刑,谁就最有嫌疑。”
“我不否认,这是一个很好的政治布局,我们可以凭借沈家的案件,挖出一大批帝国蛀虫。”
老审判官目光悲哀:“可我无法在法律条文上找到相关依据,我违背了我一辈子的行为准则,是我把政治博弈引到了法庭之上,我是帝国法律体系的罪人。”
祝青臣握住老审判官的手,纠正道:“是我们。”
这件事情是他们一起做的,他们都有份。
祝青臣叹了口气,举起右手,轻声道:“我向您保证,这件事情只有这一次。”
老审判官满目悲伤:“一旦把政治斗争引入法律体系,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只有一次?”
“会的,我保证。”祝青臣认真地看进他浑浊苍老的眼睛里,“帝国大厦逐渐崩塌,新的势力正在崛起,会有全新的法律体系,乃至政权体系建立起来的。”
帝国都快没了,他们自然也就不必辛苦维护帝国法律了。
老审判官有些疑惑:“您是说?”
“重建比维修更加快速。”祝青臣笑着道,“我和元帅已经做好了担负千古罪名的准备。”
“你……你们……”老审判官彻底震惊了。
不错,祝青臣和顾俨早就商量好了。
反叛军还在发展中,他们两个,一个是帝国元帅,一个是帝国玫瑰,在一开始就失去了加入反叛军的资格。
他们都想好了,借由这件事情,给沈家以及其他旧贵族一个巨大的打击。
至于能不能察觉到帝国体制的落后、如何重建、如何重新发展,这些都是后人的事情。
他们总不能什么都包办吧?
老审判官明白了,祝青臣笑着握住他苍老的手:“您老要多活几年,说不定,新政权的法律体系,会有您的参与呢?”
“我就算了。”老审判官看向时燃,语重心长道,“时燃小同学,你的老师和元帅用心良苦,以后要好好上学,抗击虫族。”
时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一开始以为,老师是为了感谢主审判官拟判决沈家死刑,才请他吃饭的。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老审判官和祝青臣相见恨晚,从法律体
系聊到帝国体制,从首都官员聊到军部漏洞,两个人聊了很久。
一直到深夜,老审判官有些喝醉了,祝青臣便让管家收拾一个房间出来,送他过去休息。
时燃跟在老师身边,帮忙照顾老审判官。
从审判官的房间出来,祝青臣轻轻把门带上,对时燃道:“你上午在庭审的时候,不是有话想跟老师说吗?”
“?_[(”
祝青臣问:“那你现在知道,这场庭审的意义了吗?”
时燃想了想:“意义在于,用沈家挖出更多的官员。”
“嗯,还有呢?”
“还有……”时燃低声道,“让民众意识到,帝国体制已经落后了,我们要开始寻找更新更好的体制了。”
祝青臣见他闷闷不乐的模样,便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可是……”时燃难过地看向老师。
如果帝国体制更改,帝国被推翻,那老师和元帅应该怎么办?
祝青臣似乎看出他的担忧,转移了话题:“老师明天带你去办监护人变更,再给你在银行开一个户头,沈家的赔偿款就存在里面。”
现在跟十六岁的时燃,说那些高深的话题,还是太早了。
*
对沈家人的调查仍在继续。
沈家人从万人法庭下来,满以为自己要死了,在监狱舱里哭天抹泪、撒泼打滚。
直到调查组暗示他们——
在法庭上判处死刑,需要半数高官投票;真正实施死刑,也需要半数高官的签字。
按照这个逻辑,他们想要活命,应该怎么做呢?
他们应该赶紧拿出证据,把有可能判处他们死刑的那些官员咬下来。
他们不再是高官,也就没有资格再判处沈家人死刑。
说不定他们可以戴罪立功,改判终身流放。
沈家人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是一想到庭审那天,和他们相熟的官员冷漠得恨不能现场处死他们的嘴脸,马上坚定下来。
经历过死刑威胁,他们的胆子都被吓破了。
他们不在乎流放了,只要还能活着就好。
就算要死,他们也要拖着曾经的同盟一起死。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家人拿出了一大堆证据。
包括但不限于,他们这些年来行贿受贿的支票账单、他们这些年拜托别人办的事情,以及别人拜托他们办的事情。
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沈修平本就资质平平,能成为帝国最年轻的上将,其中自然少不了沈家的运作。
利益交换、权钱交易,在扶保沈修平升职这个过程中,都是必不可少的。
调查组越挖下去,就越感叹,他们查到的,不过是这个利益链条的冰山一角。
*
一个月后,时燃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他以全首都第三的好成绩,成功被首都军校机甲战斗系录取,九月份就可以去学校报到了。
他的新任监护人祝青臣,帮他办了张卡,把法院判给他的赔偿款都存在里面,作为他的学费和生活费。
从现在起,时燃和沈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报到这天,时燃没有让老师送他,而是自己背着包,推着行李箱,乘坐公共交通,来到学校正门前。
时燃从飞行器上跳下来,推着行李箱,大步走进学校。
和他一起下车的,都是和他一样十来岁的少年。
他们从不同的星系考上首都军校,对身边的一切充满好奇,一双双眼睛亮着光,环视四周。
军校门前伫立着新建的元帅雕像,高耸入云的教学楼,就连脚下崭新宽阔的大道,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比新奇的。
时燃推着行李,志愿者迎上前来:“同学你好……”
在看清时燃的脸的时候,两个志愿者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噢,你,你是时燃,是全首都第三,你被哪个系录取了?”
时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机甲战斗系的。”
“那你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等一会儿,你来得不太巧,我们系刚刚送了一批进去,现在没什么人,等一会儿人多了,就带你们一起去宿舍。”
“好,谢谢。”时燃点了点头,和他们站在一起。
两个志愿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
“我们都是机甲战斗系的,这位师姐去年是全系第一。”
“你很厉害,在沈家那种魔窟里,竟然还能考全首都第三。”
没多久,人差不多集齐了,两个志愿者便带着他们朝宿舍楼走去,一边走,一边向他们介绍学校。
“这边是食堂,这边是超市,你们等一下放好行李,可以过来买点生活用品。”
“前面就是宿舍了,你们自己可以上去吧?就不用我们搬行李了。”
时燃向志愿者道了谢,便准备提着东西上楼去了。
可是,其中一个志愿者忽然拦住了他。
大庭广众之下,志愿者若无其事地往他的口袋里塞了一张纸。
时燃下意识伸手去拿,却被志愿者按住了手。
志愿者朝他笑了笑,轻声道:“一个人的时候再看。如果有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如果没有想法,请把它烧掉。我们都在等你,信任你的品格。”
时燃一脸迷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见他态度坚决,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时燃提着行李,来到宿舍。
其他舍友都还没来,时燃环顾四周,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
那是一张印刷粗陋的小报,更像是别人手写上去的。
但是时燃在
看到这张报纸的第一眼就震惊了。
——
?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废除旧贵族,世界大变革——从“沈家案”看帝国体制弊病三十条》
时燃被吓了一跳,连忙把报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他隐约知道,帝国现在有一股反叛势力正在发展,可是他不知道,这股反叛势力竟然在军校中发展,他们还找到了他。
他想像志愿者说的那样,把东西烧掉,可是他……
他忽然觉得,报纸上的东西,能够解答他那天在法庭上的困惑。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时燃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布置好自己的床铺,然后打电话给老师,告诉老师,自己已经到了。
刚刚碰过反叛军的东西,现在再面对老师,他总归有点不自然,匆匆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挂电话之前,他好像听见老师在笑他。
可是他……
时燃躲进厕所里,那那张揉烂的报纸重新拿出来。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和反叛军有任何纠缠,老师和元帅对他恩情深重,他不能这样。
可情感告诉他,看一眼,就看一眼。
第二天,就是军校的开学典礼。
时燃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在学生之中。
一整个晚上,报纸上那些字句,都在他的脑中盘旋,搅得他一晚上都没睡着。
台上,元帅正在发表讲话:“帝国与虫族抗争数百年,帝国历史上……”
时燃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想着,还好今天老师和元帅过来了,等典礼结束,他就去找老师。!
第 143 章 ABO成绩被改(21)
21
首都军校,开学典礼。
时燃坐在机甲战斗系的新生之中,努力平复心情,抬起头,看向台上讲话的元帅。
元帅穿着板正的军服,站在鲜花簇拥的讲台前,声音通过麦克风,回响在礼堂之中。
“新一届军校人,需要明确一个概念——”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战胜、不可消灭的。”
“帝国与虫族的战争持续了数百年,但这并不代表,虫族是不可消灭的。我们可以抵御虫族,可以打败虫族,同样可以消灭虫族。”
“帝国的历史已经过去,世界的未来掌握在你们手中,你们想让这个世界怎么样,这个世界就怎么样。”
“我不以军校门前的元帅雕像为荣,我希望,终有一天,有人能够亲手推翻它。”
他说的话过于反叛,什么叫做“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战胜的”?
虫族可以被消灭,贵族可以被消灭,帝国也可以被消灭是吧?
台下的高官都不由地变了脸色,但话音落下,礼堂中瞬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是学生们在鼓掌。
祝青臣抱着一大捧鲜花,走到台上,给元帅献花:“感谢元帅的精彩演讲,大家都很感动……”
顾俨接过鲜花,一只手拿着花,另一只手扶住祝青臣的腰,把他按进怀里,低声道:“祝卿卿,你跟我打官腔?”
祝青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过头,朝台下拍照的学生比了个“耶”。
顾俨搂着他的肩膀,也转过身,和祝青臣一起,面对着镜头,留下几张帝国元帅和帝国玫瑰的合照。
随后便是军校领导又臭又长、毫无新意的讲话。
祝青臣和顾俨坐在台下,听得昏昏欲睡,两个脑袋差点磕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讲话终于结束,礼堂里响起帝国颂歌。
典礼一结束,时燃马上站起身,冲过去要找老师。
可是其他学生动作比他更快,在他上去之前,就把元帅和老师身边围得水泄不通,他只能站在外围张望。
“元帅,请问您真的认为,虫族是可以被完全消灭的吗?也就是说,我们和虫族的战争,终有一天可以结束?”
“是。”
“元帅,请问您刚才说的话,意思是,我们可以超越您,还是我们可以推翻您?”
“都可以,只要你们做得到,我不介意。”
“祝先生,您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您会加入Omega权益委员会吗?您会继续为帝国Omega代言吗?”
“所有人都不需要代言,所有人都可以自己发言。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有自己的局限性。我不希望帝国Omega把我当做代言人,我和元帅一样,我希望你们能推翻我。”
这些学生的问题,比上次那些记者问的问题有深度多了。
祝青臣抬起头,看见站在外围的时燃
,朝他笑了一下,让他稍等。
时燃乖乖地点了点头,等在外面。
学生们问了好多问题,旁边的学校领导好几次暗示要走,祝青臣和顾俨便让他们先走,耐着性子一一解答学生的问题。
一直到中午,学生们都饿了,他们才恋恋不舍地散开。
等学生们都离开了,时燃才走到老师面前,喊了一声:“老师。”
祝青臣笑着问:“这位小同学有什么问题?”
“我……”时燃小声道,“老师,您和元帅是说真的吗?”
“嗯。”祝青臣朝他招招手,“走吧,我们在学校里逛一逛,边走边说。”
“好。”
学校领导陪着元帅参观校园,参观新建的教学楼和元帅雕像。
就是……
顾俨刚刚才说过,欢迎学生们把他的雕像推翻,现在就去参观这个,有一点怪怪的。
众人脸上都挂不住,只有顾俨坦坦荡荡,满不在乎。
祝青臣带着时燃,借口要去看看时燃的宿舍,和他们分开了。
师生二人走在偏僻的小路上,大中午的,学生们都去吃饭了,没有什么人。
祝青臣温声问:“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我就觉得你语气怪怪的,怎么了?想跟老师说什么?”
时燃抿了抿唇角,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老师……”
他想问有关反叛军的事情,可是他又不想暴露志愿者给他的报纸。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
祝青臣见他犹豫,也不急着催他,只是伸手摸摸路边树上垂下来的绿叶,专心欣赏风景。
良久,时燃才组织好语言,问:“老师,我能不能问问,元帅准备拿反叛军怎么办?会镇压他们吗?还是会……”
祝青臣道:“上次我们和老审判官一起吃饭,我们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你忘啦?我们不会镇压反叛军。”
“那……”时燃又问,“可反叛军毕竟是反叛军,要是我也……老师会怎么样?”
祝青臣微微蹙眉。
时燃看见老师的表情,忽然感觉不太妙,连忙又道:“老师和元帅对我很好,虽然知道帝国体制有问题,所有人都能加入反叛军,只有我不能。”
祝青臣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时燃目光坚定:“我会陪在老师和元帅身边,就算老师和元帅变成帝国的旧贵族,就算反叛军第一个要打倒的就是老师和元帅,我也会挡在你们面前,保护你们。”
祝青臣睁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时燃,你让我太失望了!”
“什么?”时燃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我……我不管,我要和老师站在一起!就算老师是错的,我也要和老师站在一起!”
“胡言乱语。”祝青臣抬起手,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我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时燃执拗地梗着脖子:“我绝不能和老师为敌!”
“为什么不
能?”
祝青臣正色道,“你老师我,是帝国推举出来、用来规范驯化Omega的典范,是帝国推到前台的工具人。”
“既然帝国是错的,需要被推翻,那么享受了帝国红利的我,作为帝国宣传工具的我,也应该是被推翻的一员。”
“不是的!”时燃着急地反驳,“老师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老师和帝国不一样。”
“时燃,你太让老师失望了。”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和你的同学们相比,你应该更清楚帝国体制的落后和溃烂。”
“你上过法庭、你和老审判官一起聊过天,踩在我和元帅的肩膀上,你应该比你的同学们更快更早地觉醒,可是你现在在想什么?”
“你的同学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他们已经开始思想觉醒、写文章、组织社团活动了,你竟然还在这里向老师撒娇?”
“不是的。”时燃摇头,红了眼眶,“我不要,我不要和老师为敌……我不要踩在老师和元帅的肩膀上……”
“时燃,那天问你要不要去见沈家夫妇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你只是住在元帅府而已,不代表你什么事情都要听我和元帅的。”
“现在也一样,我只是教你插花和茶艺的老师而已,不代表你什么事情都要听我的。”
“刚见面的时候,我就问过你,你当时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当时你的回答是,参加考试、考上军校。”
“你现在也应该问问你自己,考上军校之后,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如果你认为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和我、和元帅绑在一起,大家一起效忠帝国,那我感谢你想给我养老送终,但我还没老到要你喂饭程度。”
“如果你有其他想法,不要告诉我,自己去做就行了。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我去找元帅吃饭。”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时燃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老师离开的背影,抓紧了口袋里的小纸团。
时燃从口袋里拿出小纸团,重新展开。
昨天晚上,他把这张纸看了好几十遍,原本就粗陋的纸张几乎被他揉成碎片。
听说在古代,修炼武功的徒弟,都要打败师父才能下山。
可是他不想,他一点都不想打败老师。
*
祝青臣也有点生气。
他原以为,时燃经历过庭审、看穿了沈家的真面目,也听过他和老审判官说话,应该更清醒的。
谁知道这小孩跟牛似的。
醒了,但没有全醒。
他竟然想着,让反叛军打过来,他挡在帝国代表前面,保护他们?
简直是……
系统安慰他:“你别生气嘛,他也才十六岁,你忽然让他反自己的老师,他肯定接受不了。哇塞,臣臣,你的学生都很孝顺你耶,你可以直接退休养老了。”
“……”
祝青臣回到元帅府,等了三天,
时燃才给他打了电话。
一接通电话,就是时燃弱弱的声音:“老师。”
“嗯?”
祝青臣应了一声。
时燃小声道:“老师,我……”
祝青臣连忙打断他:“好了,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我……”时燃哽住,“我又不是用嘴放屁的。”
“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我。”祝青臣正色道,“时刻记住,我是帝国玫瑰,是帝国的代言人。”
“噢。”时燃默默地应了一声,准备跟老师说“再见”,却又听见老师开了口。
“吃饭了吗?在学校钱够用吗?”
现在不是帝国玫瑰了,现在是时燃的老师。
时燃应道:“已经吃过了,老师忘了?我的账户上有好几千万星币,都够养几百个我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周末要回来吗?”
“当然!”
师生二人就这样和好了。
*
两年后,时燃十八岁成年。
他在军校勤奋刻苦,连续两年都是全系第一。
另外,他暗中加入了反叛军组织。
这两年来,随着沈家背后巨大的利益链条被挖出来,越来越多的民众对帝国失望,趁此机会,反叛组织发展迅猛,尤其在学生之中。
时燃撰写文章、印刷报纸、参加活动,用沈家给他的赔偿金支持组织活动——
反叛组织刚刚起步,用钱的地方还很多,除了时燃资助,就是学生们勤工俭学、省吃俭用,另外,还有一些匿名的社会人士会赞助他们。
经过两年的军校学习,时燃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军部实习,开始上战场。
帝国刚经历过一番大洗牌,各个职位都有所空缺。
一年后,时燃的实习结束,正式进入军部,成为一名帝国中将,迅速成长为帝国骨干。
大学时期,与他一同加入反叛军的同学,也各自在各自的岗位上,蓄势待发。
就这样过了五年,反叛军已呈燎原之势。
这天清晨,灿烂的阳光照在床铺上。
祝青臣被晃到眼睛,哼哼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顾俨,你昨天晚上又没拉窗帘……”
祝青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顾俨已经起来了。
他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还这么早,顾俨去哪里了?
他下了床,从床头拿起一件毛外套,披在肩上,推门出去。
元帅府里一片安静,早就没人了。
祝青臣支持管家和佣人罢工,让他们都回去了,这阵子就只有他和顾俨两个人住在府里,自给自足。
噢,管家有的时候会担心他们饿死在府里,时不时还给他们送点吃的。
“顾俨?大反派?”祝青臣吸了吸鼻子,踢踏着毛拖鞋,朝厨房走去,“你在做早饭吗?”
果然,顾俨在厨房里给他做早餐。
祝青臣凑到顾俨身边:“我的煎蛋要焦焦的、脆脆的。”
“知道了。”顾俨握着锅铲,面不改色道,“你的学生在前线平定了虫族,正在反攻首都的路上。他竟然还派了一百个士兵保护我们,现在就守在元帅府门口。”
“嗯……那也没办法嘛。”祝青臣笑着道,“新派嫌我们太老套,旧派又嫌我们太激进,我们现在是两边都嫌弃。”
祝青臣笑了笑,却问:“元帅,你想不想去玫瑰花圃那边吃早餐?玫瑰花开了。”
“好啊。”顾俨颔首,把煎得焦焦的煎蛋完整铲出来。
清晨的玫瑰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阳光照在露珠上,折射出珍珠一般的光芒。
祝青臣和顾俨面对面坐在凉亭里,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餐,只有刀叉轻碰瓷盘的声音。
虫族刚刚遭受重创,现在就是推翻帝国最好的时机。
时燃驾驶着最新款的战斗机甲,率领军队,机甲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垃圾星上空。
沈家一家三口,正在垃圾星里和野狗争夺食物。
时燃没有停留,径直回到首都,一发炮弹,轰炸在夕阳残照的帝国大厦上。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帝国大厦瞬间崩塌,轰鸣声、机甲声、民众的欢呼声响彻首都。
太阳慢慢落山,城堡一般的宴会厅,早就断了电。
宴会厅门扇大开,夕阳余晖从门外照进来,像从前一样金碧辉煌。
只是不像从前一般热闹,宴会厅空无一人。
阳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琉璃彩窗,影影绰绰地照在外面的玫瑰花圃上。
祝青臣从早上起来就没换衣服,还穿着纯白的睡袍和毛绒的拖鞋。
顾俨穿着板正的元帅军服,披着披风,朝祝青臣伸出手。
两个人面对着面,就像是许多年前、在宴会上遇见的时候那样,在无人的僻静角落里,练习帝国最后的舞步。
祝青臣抬头看他:“元帅,你说后人会怎么评价我们?”
顾俨淡淡道:“有你的学生在,不会说得太难听。”
“比如说?”
“比如说——”顾俨想了想,“帝国元帅和帝国玫瑰天生一对,一个大反派,一个小反派。”
“谁问你这个?”
在轰鸣声中,祝青臣握着顾俨的手,绕着他的手转了个圈,睡袍衣摆飞扬起来。
仿佛整个首都星都在震动。
祝青臣转了个圈,有些站不稳,倒进顾俨怀里。
祝青臣环住他的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下个世界也要早早地找到我,李钺。”
李钺紧紧地抱着他,正色道:“我知道,祝卿卿。”
见李钺点头,祝青臣才道:“系统,走吧。”
太阳完全落山,白光亮起,祝青臣同样紧紧地抱着李钺,把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两个人倒进盛开的玫瑰花圃里,在黄昏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43 章 ABO成绩被改(21)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祝青臣回到熟悉的系统空间,环顾四周,发现李钺已经走了。
不论他抱得有多紧,李钺都不能跟他一起。
系统小光球停留在他面前:“臣臣,你是不是……”
“是啊。”祝青臣坦荡承认,“他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他知道,我还知道他知道我知道……”
“停停停,跟绕口令一样。”系统道,“而且你们都没有告白过,也没有牵手,更没有接吻,怎么能算数?”
“反正我知道就行了。”
“你还是选世界吧。”
白光一闪,几个竹简飘浮在祝青臣面前。
有了上次那个“温柔爹系攻”,祝青臣也不想仔细看竹简上的字了,反正都一个样。
他朝空中伸出手,随手一抓:“这个。”
系统凑过去看,和祝青臣一起把竹简上的小字念出来:“——真假少爷二选一?”
系统惊叹:“臣臣,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祝青臣期待地问:“是吗?好在哪里?”
系统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片光羽落在祝青臣眉间,祝青臣往后一仰,摔出系统空间。
【书名:花事了】
【时代:古代架空】
【标签:高岭之花,阴差阳错,宫廷侯爵】
本书主角名为林惊蛰。
林惊蛰生在林家村,因为出生在惊蛰那天,所以村里的长辈给他起名“惊蛰”。
林惊蛰一出生,母亲就跑了,父亲又是个赌鬼酒鬼,把他丢给村里邻居或是长辈,就出去赌钱喝酒。
等到他长大一些,会干活了,父亲就把他接回来,让他做农活赚钱。
若是父亲不顺心,在赌坊输了钱、吃醉酒,回到家里,林惊蛰免不了一顿毒打。
所幸邻居和长辈护着他,时常给他塞点馒头包子,也会在父亲打他打得太过分的时候,过来劝阻,或是掩护他躲起来。
就这样,林惊蛰长到了十四岁。
他白天要么在地里干活,要么进山砍柴打猎,晚上回到家里,若是父亲要打他,他也能扛起劈柴的砍刀,和父亲对着打。
十四岁这年,父亲在赌坊赢了钱,一时激动,竟然高兴死了——
真的死了。
林惊蛰面无表情地去给父亲收尸,用他最后一把赢来的钱,给他办了丧礼。
丧礼的最后一天,五辆马车、无数丫鬟,如同天神降临一般,衣袂飘飘,来到刚下过雨、满是泥泞的林家小院前。
林惊蛰身上挂着白布,第一反应是——
快躲起来!
肯定是他那个死人爹又欠了谁的钱,现在债主上门讨债来了!
可是下一秒,一只白皙纤细、骨节分明的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掀开帘子。
那是一位白衣公子,面如冠玉,唇似点朱,通身气派,犹如神仙一般。
林惊蛰一时间看
呆了,竟然忘了躲起来。
那公子下了马车,走到他面前,语气温柔:“你就是惊蛰吧?”
林惊蛰像村口的呆头鹅一样,呆呆地点了点头。
公子在他面前低下头,温声道:“我是京城文远侯府的二公子,陆继明。”
林惊蛰呆呆地喊了一声:“文公子?”
陆继明笑了笑,林惊蛰反应过来,涨红了脸:“陆……陆公子……”
陆继明带来的人,把院子里的人都请了出去,他要单独跟林惊蛰说话。
陆继明为他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原来他是京城昌平伯爵府的孩子!
陆继明说:“当年你母亲,也就是昌平伯爵夫人,怀着你,去山上寺院敬香。不想寺院忽然失火,夫人动了胎气,便在寺院中生下了你。”
“正巧那寺院之中,还有一个农妇与夫人同时生产。她见夫人衣着华贵,又听见夫人是伯爵府的夫人,于是心生歹念,将你和她的孩子调换了。”
“她就是……”陆继明没有说完,只是环顾四周,看看林家破烂的院子。
很明显,她就是林惊蛰从没见过的养母。
“她调换孩子之后,便匆匆带你回了这里。没过几天,她又因为无法忍受你养父对她的殴打,选择了逃走。”
“她在京城一个大户人家里做了奶娘,直到前不久,她快死了,才找到了昌平伯爵府,说明了真相。”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陆继明又道:“昌平伯爵府与文远侯府,也就是我家和你家,我们是世交。你的家人特意派我来接你。”
林惊蛰却问:“你们确定吗?不会搞错吗?”
“昌平伯爵府已经滴血验亲过了。”陆继明摇了摇头。
明显府里的那个不是,所以他才找来了。
林惊蛰几乎被这惊天的消息冲昏了头脑。
原来他不是赌鬼酒鬼的儿子!原来他是伯爵府的儿子!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恨不能现在就飞回京城,去见见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的亲生父母,父亲一定是威严刚正,母亲一定是温柔和婉的。
可是陆继明拦住了他,帮他把养父的丧礼办完。
他想把身上的白布扯掉,可是陆继明说:“他毕竟养了你十几年,你就送他最后一程吧。”
林惊蛰觉得不太对劲,却还是在陆继明责备的目光中,将白布挂回头上,继续给养父披麻戴孝。
葬礼结束后,他抱着养父的牌位,跟着陆继明,登上了回家的马车。
伯爵府很大,很豪华。
林惊蛰跟在陆继明身后,穿过一道道门,穿过一重重回廊,最后来到了正堂里。
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父亲威严,母亲温柔。
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去,把他们看得再清楚一点,却因为手抖,不小心把养父的牌位掉到了地上。
林
惊蛰低下头,
想把牌位捡起来。
他刚伸出手,
常年做农活打猎的手,就碰到了一只白白净净的手。
林惊蛰抬起头,对上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公子。
陆继明帮他介绍:“这是你的……哥哥,易子真。”
陆继明停顿得太久,林惊蛰不傻,他大概猜到了。
这就是……和他调换的那位小公子。
易子真,易子真。
林惊蛰小心咀嚼着他的名字,生怕把他的名字给碰坏了。
易家珍贵的孩子,真是一个好名字。
陆继明似乎不大好意思,轻声提醒他:“不是‘珍贵’的‘珍’。”
林惊蛰反应过来,涨红了脸,他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易子真红着眼眶,捡起地上的牌位,低低地喊了一声:“爹……”
林惊蛰见他哭了,连忙安慰他:“你不用太难过的,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话还没说完,主位上的父亲便冷哼一声。
林惊蛰抬起头,对上父亲嫌恶的目光。
林惊蛰吓坏了,连忙又去看母亲。
母亲也微微皱着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不小心把养父的牌位掉在地上了而已,他只是安慰了易子真几句而已,为什么父亲母亲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他不懂。
沉默良久,父亲道:“本朝以孝治天下,就算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也不该这样对他。死者为大,你怎么能这样诋毁他?”
“可是他本来就……”林惊蛰想要反驳,却被陆继明按住了。
陆继明催他认错,没有办法,他只能低头认错。
父亲这才脸色稍缓,允许他在家里住下来。
父亲说:“这件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对外就说,当年你母亲生下双生子,被人偷偷抱走一个。你是弟弟,子真是哥哥。”
父亲打量着他瘦弱的身材,表情有些嫌恶:“都读过什么书?”
林惊蛰轻声道:“西……西游……”
他经常听村子里的教书先生说故事,如果父亲希望他看书的话,他……
可是他看见父亲慢慢沉下去的脸色,连忙改了口:“父亲,我没有读过书。”
父亲又借机教训他一顿:“果然是乡野之人,信口开河,满嘴谎话。”
父亲从鼻子里冷哼出声,叮嘱他几句,让他切莫惹是生非,便拂袖离开。
父亲走后,母亲上前,安慰了他几句,父亲也是怕他学坏,便忙着去安慰易子真了。
“儿啊,就算他是你的亲生父亲,那他也已经死了,别哭了,哭得为娘心疼。”
林惊蛰不明白,明明刚才,父亲不是这样说的。
本朝以孝治天下,既然对他不好的养父死了,他应该难过,那易子真的亲生父亲死了,他也应该难过一下啊。
父亲让他给养父守孝三年,让他留在家里,不准出门。
父亲给他请了一个古板的老夫子,教他识文断字做文章。
可易子真就不用守孝,易子真可以出门去上学。
每隔几天,父亲就会把他和易子真叫到书房去检查功课。
他每次都被教训,易子真每次都被夸奖,父亲总让他向易子真学。
他辩解,他只学了几天,易子真学了十几年,他当然比不过易子真。
可父亲根本不听,反倒让家丁按着他,打了他一顿板子。
后来他就学乖了,不敢再辩解了。
见父亲这样对他,府里的下人们也开始怠慢他,给他吃馊饭,偷他的东西拿出去卖。
他去找母亲,次数多了,下人们故意传起谣言,说他“监守自盗”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说他学他的养父赌钱,自己偷自己的东西去赌,还诬陷是下人偷的。
久而久之,母亲也不信他了。
他原以为,养父死了,找到了亲生父母,他的生活就会变好。
可是现在,好像不是这样的。
所幸,在京城里,还有一个人对他好——
陆继明。
陆继明经常来找他,给他带点心,教他念书。
那些夫子说不清楚的文章,陆继明一说,他就明白了。
整个京城里,林惊蛰最喜欢他。
就这样,过了三年。
这天是花灯节,背下整篇文章的林惊蛰,被父亲特许出府游玩。
他买了一只花灯,准备去文远侯府找陆继明。
刚到门口,酒气冲天的陆继明就从府里冲了出来。
林惊蛰用自己新学到的成语形容:“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这个送给你……”
陆继明却握住他的手,问他:“惊蛰,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亲?”
本朝可娶男妻,只是不多。
林惊蛰瞪大了眼睛:“我……”
陆继明堵住他的嘴:“你只说愿不愿意。”
林惊蛰红着脸,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忽然传来拍手声。
易子真一脸惊喜,拍手叫好:“太好了!我就说,继明哥肯定是喜欢惊蛰的,我这就回去告诉爹娘这个好消息,惊蛰找到良人了!”
林惊蛰想拦住他,陆继明也想拦住他,可是易子真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林惊蛰转头看向陆继明,陆继明醉了,满脸飞红,靠在林惊蛰的肩上,嘴里不停嘟囔着:“和我成亲好不好?和我成亲好不好?”
林惊蛰把他扶进房间,帮他脱了鞋袜,擦一擦手脚,临走时,小声应道:“好啊。”
有易子真去说,林惊蛰和陆继明很快就订了亲,很快又成了亲。
可是成亲当天,林惊蛰忽然发现,陆继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易子真身上。
晚上,陆继明喝醉了,林惊蛰把他扶到床上,又听见他嘴里含含糊
糊地喊着“小真”。
林惊蛰穿着衣裳,在小榻旁边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问陆继明,陆继明只说自己喝醉了,根本不记得喊了什么,喊的应该是“小惊”,让他不要多想。
于是林惊蛰没有多想。
婚后他们相敬如宾,和从前一样相处,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陆继明的应酬越来越多,每次喝醉了,也总是喊着“小惊”。
直到有一天,易子真上门来找陆继明议事,两个人在书房说话。
林惊蛰不懂这些东西,便想着去准备茶水点心。
当他端着茶水点心回来的时候,忽然听见,易子真说了一句:“继明哥,还生我的气呢?”
陆继明没有回答,易子真笑着道:“你是知道我的,我是要入朝为官的,不可能嫁给任何人做男妻。”
林惊蛰愣了一下,他不想偷听的,但是……
他的脚挪不动。
易子真继续道:“那天晚上你忽然说喜欢我,还问我要不要和你成亲,我是真的被吓到了,我被吓得语无伦次,才让你去问问惊蛰愿不愿意,我也没想到,你会真的去问他。”
陆继明淡淡道:“一开始,是你拜托我照顾他,我才会和他接触。”
“可是我看着,你也挺喜欢惊蛰的啊。”易子真笑着道,“我是真以为你喜欢他,才会帮你跟爹娘提的,你们现在都成亲了,你就好好待他吧。你知道的,我亏欠他很多……”
“一开始就是你说你亏欠他,你让我代替你照顾他,我才会对他好,可我从没有想过,我会把他照顾到……”陆继明简直难以启齿,“床上。”
“你懂什么?京城里专门有达官贵人好这一口呢,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易子真语气轻佻地问,“他看着还不错,就算没怎么看过书,平时和你说不上话,但是在床上应该不错吧?”
陆继明淡淡道:“他身上一股土腥味。”
易子真天真地笑出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那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陆继明语气微动:“你身上是笔墨香气。”
林惊蛰站在门外,只觉得血液倒流,天旋地转。
原来陆继明喜欢的是易子真,陆继明会对他好,是因为易子真托他照顾他。
原来那天晚上,陆继明那句“和我成亲好不好”,是先问了易子真。因为易子真拒绝了他,他才会赌气来问自己。
原来陆继明根本就不喜欢他。
林惊蛰没有再听下去,回了自己房间,倒在床上,整个人没了生气。
大夫说他病了,易子真来看他。
在林惊蛰面前,易子真熟络地搂住陆继明的肩膀,笑着叮嘱他:“好好照顾我弟弟啊。”
听见这话,林惊蛰“哇”的一声,把刚喝下去的药全都呕了出来,吐了易子真一身。
陆继明抱着易子真后退,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帮他把衣摆擦干净。
“恶心!
太恶心了!”林惊蛰怒骂,“滚,你们给我滚!”
他揪着陆继明的衣领:“你没长嘴吗?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成亲?你不会说话吗?你是哑巴吗?”
易子真脸色一变,陆继明抱着他,匆匆离开。
林惊蛰想和离,家里却不同意。
陆继明让他别多想,他确实喜欢易子真,但只要他守好本分,他也会给他应有的体面。
父亲说,嫁给别人当男妻,本来就是很丢脸的事情,现在男妻还要和离,他们伯爵府还要不要脸面了?侯爵府和伯爵府本来就是世交,他这样一闹,以后两家还怎么来往?子真在朝堂上做官,怎么能得到侯爵府的助力?
母亲也说,只是陆继明喜欢子真,子真又不喜欢陆继明,不过是陆继明一厢情愿,不要把事情说出去,坏了子真的名声,他以后还怎么做官?
易子真也劝他,他应该多盼着自己好,只有他易子真好了,他林惊蛰才能过得好。
他们说,至亲至疏夫妻,夫妻之间,夫夫之间,就是这样的。
母亲带他和易子真出门散心,带他去寺院上香,想要开解他。
林惊蛰几乎要被他们说服了,世间所有夫夫都是这样,是他太贪心了,他不过是一个笨拙粗陋的赌鬼之子,能够和陆继明在一起,本来就是走了狗屎运。
在母亲和易子真期待的目光中,他点了点头,告诉他们,回去之后,他会去向陆继明道歉的。
易子真笑着搂住他的手臂:“谢谢你,弟弟。对了,你记得帮我跟继明哥说一声,过几天有一个宴会,很多达官贵人都会去,能不能请他带我去?”
林惊蛰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好。”
母亲也笑着看着他:“乖孩子。”
可是,就在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山匪。
他率领不多的侍卫,掩护母亲逃跑,自己和易子真却被抓了。
陆继明带兵追到了山崖上,山匪将刀横在他和易子真的脖子上,问他,两个人只能救一个,他选谁。
陆继明目眦欲裂,恨不能把山匪给撕碎。
他没有犹豫:“子真,放了子真。”
他选易子真。
他竟然选易子真。
林惊蛰没忍住,大笑出声,被惊慌失措的山匪用力一推,往后倒去,径直掉下山崖。
掉下山崖的瞬间,他恍惚看见陆继明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宿主任务:成为林惊蛰的老师,帮助林惊蛰逃离坠崖命运】
【世界难度:B级】
【任务奖励:生命值5点】!
第 144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
1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什么鬼渣攻?
明明喜欢的是“哥哥”,就因为“哥哥”拒绝了他,所以负气向“弟弟”求亲?
明明不喜欢“弟弟”,嫌弃他一身土腥气,却还是因为“哥哥”的请求,捏着鼻子对“弟弟”好?
明明他有这么多机会可以把事情说清楚,可他就是不说,硬要让“弟弟”误以为他们两情相悦,等到成亲了,人跑不了了,让他自己发现真相。
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可委屈、可伟大了,一个人保护兄弟两个,是天底下最棒的护花使者?
祝青臣躺在床铺上,睁开眼睛,对上破洞屋顶外灿烂的星空。
系统蹲在他的枕头边,熟练地挥舞着电子屏幕,帮他扇扇风。
祝青臣察觉到有风吹来,转头看向系统——
那个“罪恶”的蓝色小光球。
祝青臣咬牙道:“你不是说,我的运气很好吗?好在哪里?”
“你的运气好就好在……”系统顿了顿,“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不怎么让人生气了吗?你看你都没拿头撞枕头了。”
“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这个世界……它就是……”祝青臣“噌”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系统惊讶:“竟然还有你无法形容的时候。”
“这个世界就是……”祝青臣抓了把头发,“乍一看不太生气,但是回想起来,就很想吐啊!”
系统听见他这样说,连忙飞到他的背后,帮他拍拍背、顺顺气。
祝青臣架着脚,坐在床铺上,扶着额头,有点头疼。
他问:“林惊蛰什么时候回那个伯爵府?伯爵府会给他请老师是吧?他们什么时候来请我……”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男人的怒骂声。
“狗娘养的!你还敢还手?”
祝青臣回过头,猛地从床铺上站起来:“什么声音?”
不远处,男人叫骂不休:“钱给我!你让你把钱给我!”
系统解释道:“你不是被伯爵府请去教导林惊蛰的老师,你是在林家村说《西游记》的那个教书先生……”
系统话音刚落,祝青臣就冲出了房间。
系统大喊:“祝青臣,你给我把鞋穿上!”
祝青臣只是个住在村里的穷酸先生,房子破破烂烂的,虚掩着的木门被他猛地一推,“哐当”一声砸在墙上,直接散架了。
这时,隔壁邻居也出来了。
相较于祝青臣的愤怒,邻居们倒是见怪不怪。
“唉,林老三又开始打儿子了。惊蛰也是命苦,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那里还有些伤药,我去找找吧,等会儿给他。”
“那我去弄点吃的吧。”
林老三不断地嘶吼嚎叫,威胁林惊蛰把钱交出来。
邻居们虽然心疼,却也不敢上去阻拦,万一……
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家里老小也靠着他们做农活勉强度日,林老三又是个地痞无赖,要是被他打坏了,一家人就得一起饿死。
……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们能做的,只有给林惊蛰找一点药、准备一点吃的,等林老三打得差不多了,再上前去把人给带过来。
邻居们小声议论,祝青臣站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直到要回家找伤药的邻居转过身,撞上了祝青臣。
“祝夫子?”邻居吓了一跳,“您怎么也在这儿?吵到您了?”
祝青臣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外姓人,但也是唯一一个识文断字的先生。据说是在京城里得罪了权贵,才被贬官贬到了这里。
他在村子里开了个私学,平时教村里的孩子们识字念书,说不定以后可以去城里念书呢?再不济,在城里客栈做个店小二也挺好,总不至于和他们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所以平时,村里人对祝青臣都很尊敬。
村民道:“祝夫子,林老三又打孩子了,唉。”
“您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们呢。”
“是啊,您一个瘦弱先生,小心被误伤,快回去歇着吧。”
祝青臣摆了摆手,避开村民想要搀扶他的手:“我过去看看。”
他捡起一块木门上掉下来的木板,掂了掂,朝声音的源头走去。
村民们还想拦他:“祝夫子……”
“我没事,过去看看。”祝青臣朝他们摇了摇头,拖着木板,大步朝前走去。
村民们当然不放心,一咬牙,举着火把跟了上去。
毕竟是村子里所有孩子的先生,孩子们都指望着他教书呢。
一条小溪穿过林家村,将林家村分为南北两边。
祝青臣住在南边,林惊蛰在河对岸的北边。
祝青臣赤着脚,提起衣摆,直接淌进河里。
夜晚的河水冰凉刺骨。
村民们想提醒他,旁边有一根搭在河上的木头桥,可是祝青臣没有发现,也没有停顿,直接踩着没过脚踝的溪水,加快脚步,大步向前。
在静谧的村庄里,林老三的叫骂声像野兽的吼叫,其中掩藏着少年沙哑颤抖的求饶声。
“你还敢还手,你还敢还手!你还想打我?”林老三一边挥舞拳头,一边怒骂,“钱!狗日的,我让你把钱给我!”
“没钱了……真的没钱了……”
破烂的院子前,林老三一把薅住少年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林老三表情凶狠,朝着他啐了一口:“你别想蒙我,我前天就看见你进城卖野兔了,赌桌上那群人都看见你卖兔子了,钱!”
村民举着火把上前,火光映照在少年青紫斑驳、满是鲜血的脸上。
林惊蛰几乎快被打死了,整个人奄奄一息,像个破破烂烂的麻袋一样,被林老三牢牢攥在手里,脑袋歪倒一边,有进气没出
气。
?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村民低声喝斥道:“林老三,你喝醉了,别打了,祝夫子都被你惊动了……”
林老三满身酒气,明显是喝醉了,迷迷瞪瞪地转过头,应了一声:“什么祝夫子?哪里来的什么祝夫子……”
他环顾四周,一脸迷惑。
祝青臣走到他面前,正色道:“是我,我就是祝夫子。”
林老三转过头。
下一秒,祝青臣忽然暴起,双手握着木板,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一声巨响,林老三直接被打翻在地,林惊蛰也摔在地上。
林老三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迅速转过头,朝祝青臣挥起拳头:“你谁啊你?”
祝青臣紧紧地抓着木板,在他冲过来的时候,呼出一口气,又一次挥动木板,“邦”的一声,把他扇到地上。
经过这两下,原本就不太牢固的木板直接从中间断裂,半块木板飞了出去。
林老三又一次爬起来,嘶吼着朝祝青臣举起拳头。
祝青臣站在原地,抓着只剩下半截的木板,刚准备再给他来一下。
忽然,“嘭”的一声响,林老三被定在原地。
他捂着脑袋,回过头去。
林惊蛰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了,就站在他身后,双手紧紧地握着扁担。
很明显,刚才是林惊蛰从他身后,给了他一棍子。
在火光映照下,虽然林惊蛰脸上满是鲜血,可是透过血污,他目光坚毅。
他可以挨打,但是来帮他的好心人绝不能被他连累。
林老三一摸脑袋,摸到一手大包,顿时暴怒,转身要扑向他,却又被祝青臣用半块木板砸倒。
祝青臣快步上前,拉住林惊蛰,把他护在自己身后。
被狠狠地打了三四下,林老三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整个人跟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嚇哧嚇哧地喘着气,想要再爬起来,却又害怕再一次被打趴下。
林老三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祝青臣:“原来是祝夫子。”
祝青臣站在他面前,护着林惊蛰,毫不畏惧地看回去:“看来你的酒醒了,认得人了。”
“我教训我儿子,关祝夫子什么事?”林老三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怎么?我儿子把钱给祝夫子了?还是祝夫子要帮我儿子给我钱?”
祝青臣根本不理会他,只是淡淡道:“从今天起,林惊蛰是我的学生,你再打他一次,我马上报官。”
林老三笑出声:“祝夫子,从来没听过老子打儿子,被送进官府的,就凭你?”
祝青臣也笑了笑:“我不过是暂时留在这里、教导学生罢了。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个穷教书的吧?”
祝青臣披散着头发,穿着素色单衣,低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地上的林老三,活像是个鬼,林老三没由来打了个寒颤。
“我是从京城来的,你该不会以
为,我在京城里、在官府里,一个学生都没有吧?只要我想,我还可以把你抓到大理寺里。凡于闹市行凶者,杀无赦。”
这条律法当然是祝青臣编的,但是林老三肯定不懂。
他显然有些慌了,辩解道:“我打的是我自己儿子……”
“那就更好了,虐打虐杀子女者,斩首示众。官府里都是我的学生,只要我发话,我的学生马上判你砍头,上午判决,先打一百大板,然后,咔嚓——”
祝青臣笑着道:“要是刀快的话,咔嚓一下就完事了。要是排在你前面的人多,刀钝了,就得像锯子一样,在你的脖子上,划来划去,刺啦刺啦——你的头都掉下来了,你脖子上的皮还挂着。”
祝青臣说得一本正经,林老三瞪大了眼睛,全程被他带着走,眼前浮现出祝青臣描述的画面,几乎要魂飞魄散。
林老三趴在地上,整个人忍不住微微颤抖。
在这个破烂的小山村里,他见过的最有权势的人,就是村长;他见过最有钱的人,就是赌坊坊主。
欠赌坊钱的时候,赌场打手说要把他扭送官府,他都吓得要死,大理寺是什么?京城的官府?
林老三抬头去看祝青臣,见他面色不改,脸上带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就连站在旁边的村民,都忍不住看向祝青臣。
为什么祝夫子提起这些东西的时候,这么轻松自如?难不成他的身份……真的不一般?
祝青臣知道,对付林老三这种流氓无赖,不能给他钱,更不能怕他,必须用权势吓唬他。
祝青臣最后道:“我告诉你,你再打林惊蛰一次,我马上让我的学生来杀了你。”
说完这话,不等林老三回答,祝青臣随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木板,狠狠地砸在他脸上,随后站起身来,转头去看林惊蛰。
林惊蛰同样惊讶地看着他:“祝夫子……”
下一秒,林惊蛰腿脚一软,失去意识,整个人往后倒去。
“惊蛰?!”
祝青臣伸手去拉他,村民们也连忙上前扶住他。
“快快快,我去拿伤药。”
“你们把他扶进去,看看他伤着哪里了。”
祝青臣却道:“去我那里吧。”
*
虽然祝青臣的房子也破破烂烂的,木门都坏了,但总比林惊蛰自己家好。
林惊蛰被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抬进来,放在简陋的床铺上。
村子里的猎户算是半个大夫,对治外伤很有经验,坐在床边,解开他的衣裳,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祝青臣把屋子里仅有的半截蜡烛点起来,放在床榻边,好让猎户看得更清楚一些。
方才情况紧急、天色昏黑,祝青臣也没细看,现在一看……
简直是惨不忍睹。
林惊蛰今年应该十四岁了,可是他整个人又瘦又小,根本就不像是十四岁的少年。
他被打得鼻
青脸肿,
脸上糊满了干涸的鲜血和尘土,
胸口上甚至还有一大片淤青,隐约能看出,是一个脚印的形状。
村民端来热水,帮他把脸擦干净。
猎户帮他上了药,简单包扎一下。
忙活一阵,林惊蛰还没醒,但是天更晚了。
村民们也准备回去了,他们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做农活,田里的庄稼可耽误不得。
“那就有劳祝夫子照顾一下惊蛰了,其实也不用怎么照顾,他要是醒了,您就把这两个馒头给他垫垫肚子,伤药我也放在桌上,您给他,他自己懂得怎么给自己上药。”
祝青臣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今晚多谢你们。”
“祝夫子也早点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
“嗯,多谢,慢走。”
祝青臣把他们送到门外,目送他们举着火把离开。
祝青臣转身回去,简单检查了一下倒在家门外的木门。
木门彻底散架,变成了一堆木板。
总归现在是夏天,晚上不是很冷。
至于小贼强盗什么的,就更不必担心了。
那个木门谁都挡不住,强盗一手指头就戳烂了。
况且他家徒四壁,贼来了都得叹口气,然后倒贴给他十文钱,
祝青臣撩起衣袖,把木板归拢归拢,抱进院子里。
明天一早起来看看能不能装回去,要是不行,也能劈开当柴用。
祝青臣回到房间里,林惊蛰趴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他皱着眉头,时不时挥一下手,似乎想要把什么东西给赶走。
他含含糊糊地喊道:“没钱……我没钱了……真的没有了……打死你,你打我,我也打你!”
祝青臣叹了口气,走到床榻边,把巾子浸在温水里,洗洗干净,叠成小块,盖在他的额头上:“没事了,不要怕。”
林惊蛰一会儿喊叫求饶,一会儿又发狠,要和林老三对打。
反反复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安静下来。
祝青臣松了口气,刚准备去休息,却忽然听见,林惊蛰低低地喊了一声:“娘……”
祝青臣回过头。
林惊蛰趴在枕头上,一边喊着“娘亲”,一边泪流满面,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
“娘,我好痛……你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你带我走……”
祝青臣站在原地,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祝青臣知道,他喊的,其实不是林老三的妻子,也不是伯爵府的夫人。
他喊的,是脑子里的一个幻象,是痛极之时,忙不迭赶来安抚他的一个幻觉。
不是世上的任何一个具体的人。他的养母不配,他的生母也不配。
祝青臣走上前,轻轻摸摸他的脑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惊蛰才哼哼着,安稳睡着。
祝青臣看着鼻青脸肿的学生,问系统:“书里不是说,十四岁的林惊蛰,可
以拿着砍柴刀,
和林老三对打了吗?怎么还被打成这样?”
“你知道的,
书里写的一直都不怎么准确。”系统解释道,“‘追妻火葬场’之前,作者会把主角受写得要多惨有多惨,最大程度上调动读者情绪。”
“但是,‘火葬场’之后,为了最快最轻地消解矛盾,作者又会开始弱化主角受经历过的苦难,让读者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只有这样处理,整本书的前后部分才能连得上。”
“有的书会伪装一下,说什么,前半部分狂虐主角受的部分,都是从主角受的视角写的,所以看起来比较悲惨;后半部分是从客观角度上写的,主角受本来就没有那么惨。”
“有的书连伪装都不伪装,会直接‘吃设定’。”
“这本书也一样。现在还是前半部分,所以主角受会被打得很惨,等到了后半部分,重新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变成他和养父拿着柴刀对打了。”
原来如此。
祝青臣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嘲弄。
主角受经历的苦难,不过是任人书写、随意变动的玩具罢了。
系统又问:“对了,你刚才威胁林老三的时候,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你在大理寺有学生?我怎么不知道?”
“我骗他的。”祝青臣道,“我刚来这个世界,怎么可能知道我有什么学生?”
“你连我都骗过去了,我还以为你看到了什么我看不到的设定呢。”
“对付林老三那种恶人,不能跟他讲道理,就得‘黑吃黑’。”祝青臣顿了顿,又问,“我每次在古代世界的身份,不是学官,就是太傅,这次不会真的只是……”
祝青臣转过头,期待地看着系统。
“不会真的只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吧?他们都说我是被贬官贬过来的,我应该有点隐藏身份……吧?”
系统也认真地看着他:“臣臣。”
祝青臣点了点头:“嗯,我这次是什么身份?”
“这次真没有,你就是个村里的教书先生。没考中科举,留在村子里教书,没有隐藏身份,你真的很穷。”
“……”祝青臣表情凝固,“你是说,我,一个村里的教书先生,要带着我的学生,和京城的伯爵府、侯爵府硬杠?”
“没错。”
“我干脆现在开始练武功,然后去刺杀他们好了。”祝青臣想了想,又问,“那大反派呢?”
“还不清楚。”系统道,“你都说他是大反派了,那你就根据剧情猜一猜呗,应该不会太差。”
“主角攻的政敌?”
“有可能。”
“主角攻的哥哥?我记得主角攻是侯爵府二公子,那应该是有个大公子。”
“也有可能。”
“总不能是绑架林惊蛰的山匪吧?教书先生和土匪头子,还挺配的。”祝青臣挠了挠头,“算了,不想了,我还是靠自己吧。”
祝青臣看看林惊
蛰,确认他没事了,才起身离开。
房子里家具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
可以当饭桌用,也可以当书桌用。
床铺被林惊蛰给占了,祝青臣便把椅子搬到桌前,找了件衣裳给自己盖上,伏在桌上睡觉。
系统摸摸他的脑袋:“臣臣,辛苦你了,我下次绝对安排豪门给你。”
“谢谢。”
祝青臣闭上眼睛,“做不到你就是小狗。”
祝青臣趴在桌上,简单眯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嘭”的一声响,把祝青臣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祝青臣抬起头,发现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他转过头,和摔在地上的林惊蛰对上目光。
林惊蛰刚才醒了,他想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想拿旁边的馒头吃,但是又不想惊动祝青臣,所以自己伸长了手去拿。
结果一不小心,摔下了床。
他倒在地上,对上祝青臣的目光,不由地瑟缩了一下,低低地喊了一声:“祝夫子。”
“嗯。”祝青臣站起身,甩了甩被压麻的手,“醒了?有没有摔到?身上还疼吗?是想吃东西吗?”
林惊蛰低声道:“不用了,谢谢祝夫子,我……我要回去……”
他声音太小,祝青臣根本听不清,偏偏这时,门外又传来林老三的声音。
“祝青臣,你敢骗老子!你自己住着这么破烂的地方,你还好意思说你在京城里有人,你给老子滚出来!”
昨天晚上林老三喝醉了,一时间被祝青臣吓住。
现在他酒醒了,一摸后脑勺,发现脑袋上拳头大一个包,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便恶狠狠地来找祝青臣算账了。
林惊蛰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有些急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要挡在祝青臣面前。
他的声音还很虚弱:“祝夫子,我出去挡住他,你从后门逃走,出去躲几天再回来,他打起人来不要命的……”
祝青臣问:“那你呢?”
“我没关系的,我是他儿子,他还指望着我给他赚钱,他不可能把我打死的。”
祝青臣叹了口气,扶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在椅子上坐下:“你休息一下吧,没关系的。”
“可是……”
祝青臣挽起衣袖,走出房间,随手抄起昨晚堆在门边的一块木板,在手里掂了掂。
林老三还记得木板砸在脑袋上的疼痛,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祝青臣缓步走近,淡淡道:“我在京城有没有身份,在大理寺有没有人脉,你去问问就知道了。我告诉你,凭我的身份,就算昨晚,我直接把你给打死了,也没人敢治我的罪。”!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45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2)
2
虽说祝青臣在这个世界只是个教书先生,但在他那个世界,他可是太子太傅!
再说了,他觉得还没露面的大反派肯定位高权重。
先把林老三吓住再说。
祝青臣掂着木板,一脸坦然,一步步向前。
林老三被吓得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一步步往后退。
昨晚散后,村民们都不敢扶林老三回去,就让他在家门口躺了一夜。
醒来之后,他冲回家里,把所有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一个铜板。
听邻居说林惊蛰在祝青臣家里,他就赶忙冲过来了。
没钱他怎么去赌?他和几个赌友都看见前几天林惊蛰去卖猎物了,林惊蛰肯定有钱。
他也不怕祝青臣。
祝青臣肯定是吓唬他的,什么京城,什么大理寺,他一个穷教书先生,自己住得破破烂烂的,穿的也破破烂烂的,怎么可能是京城大官的老师?他还说自己是天王老子的老师呢。
可是现在……
祝青臣虽然穿着粗布麻衣,手里还扛着块木板,看起来有点好笑。
可他通身的气势,还有云淡风轻的表情和语气,都让林老三又一次动摇起来。
这可比赌坊坊主还厉害。
他该不会真的是什么隐姓埋名的大人物吧?
林老三被祝青臣的眼神逼得连连后退,最后退无可退,被身后的土门槛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老三抬起头,熟悉的恐惧重新将他笼罩起来,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祝青臣跟他说过的话——
送他去大理寺,先打一百大板,然后押去砍头,头都掉了,脖子的皮还连着。
他后悔了,他不该跑来招惹祝青臣的。
这时,林老三一抬头,忽然看见林惊蛰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林惊蛰,你他娘的就站着看?还不快过来扶老子……”
林老三话还没说完,祝青臣冷笑一声,语气平淡:“你想让谁来扶你?”
林老三抬头看他,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我……”
“我昨天晚上,有没有跟你讲过,从现在起,林惊蛰是我的学生,以后是要跟我一起去京城的。”祝青臣又问了一遍,“你想让谁来扶你?”
林老三赔笑道:“祝夫子,我……我喊我儿L子……”
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林惊蛰,用眼神威胁,语气却和缓了:“还不快过来扶我,走,爹带你回家去,总是待在祝夫子这里像什么样子?”
林惊蛰扶着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老三有些急了,忍不住暴露本性:“要死了?我他娘的打死你……”
对上祝青臣的目光,他连忙又改了口:“祝夫子,我说笑的。我昨晚喝醉了,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我才教训他几下……”
祝青臣懒得听他在这里说这些废话,淡淡道:“滚。”
“家里没米了,都快饿死了,要不祝夫子给我们家一点钱?祝夫子这样看重惊蛰,又是京城大官的老师,祝夫子肯定不缺钱。十两银子,只要十两银子,我就让惊蛰认祝夫子做干爹,让他留在祝夫子这里,长长久久地服侍祝夫子……”
林惊蛰强撑着身体,扶着墙,快步上前:“夫子,你别听他的,别给他钱……”
他不在乎父亲要把他送人,他只在乎祝夫子不被父亲坑钱。
林老三低声呵斥:“你这孩子,你懂什么?祝夫子喜欢你呢,要收你做学生呢。”他又一次陪笑着看向祝青臣:“祝夫子,就十两银子……”
祝青臣道:“夫子收学生,应该是学生给夫子束脩,怎么到了你这儿L,还反过来了?”
“这不是我们家情况比较特殊吗?我这孩子都养到十四了,也能干活了,白送给祝夫子,我不得收点银子……”
“那走吧,去官府。”
“诶?不是,去官府做什么?”林老三有些急了。
“买卖人口、虐打子女、聚众赌博,足够砍头了。”
祝青臣伸手就要去拽他,结果还没碰到他的衣领,林老三就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扭头跑了。
林惊蛰站在旁边,低声道:“祝夫子,他就是个无赖流氓,您千万别给他钱,也不要和他多说什么。”
“我知道。”祝青臣转过头,看向他,“你回去休息,身上伤还没好,不要下地。”
“我……”林惊蛰又道,“我要回去了,家里的活儿L还没做完……”
“不用做了,做了也是白做。”祝青臣正色道,“反正你赚了钱要挨打,不赚钱也要挨打,干脆把钱都变成吃的喝的,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争取早日能和他对打。”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林惊蛰目光疑惑,祝青臣扶着他的手臂,把他扶进房间。
“你不用担心,这阵子就先留在我这里养伤,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可是……”林惊蛰回头,有些迟疑。
“他说的没错,你已经十四岁了,马上就能干活了,等你好了再报答我。”
祝青臣当然不指望他干活,只是让他好受一些,能安心留下来。
“好。”林惊蛰用力地点了点头,“那我帮祝夫子把院子收拾一下,再帮祝夫子种上菜,再帮祝夫子修理一下屋顶,再打几件家具。”
“都行。”
祝青臣扶着他,让他在床铺上坐下,又给他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着。
昨晚村民们给他们拿了两三个馒头,放到现在,早就冷透了。
林惊蛰不介意,就着凉水就想吃。
可是祝青臣不让。
他受了伤,凉馒头加凉水,轻则闹肚子,重则寒邪入侵,发热风寒。
对一个身体脆弱的小孩来说,这些病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祝青臣让他再睡一会儿L,端着馒头去了厨房,准备重新加工一下。
教书先生应该不怎么下厨,厨房破破烂烂的,米缸也见底了,蜘蛛在里面结网。
系统问:“你打算做什么?”
“做……”祝青臣哽了一下,把馒头放下,“烧点热水好了,至少不能让他喝凉水。”
“嗯。”
祝青臣找了个小锅,刷干净,架在灶台上。
他蹲在灶台前,用火折子引燃稻草,又用稻草把柴火点起来。
系统惊讶道:“太子太傅竟然会烧柴。”
祝青臣把柴火丢进炉灶里:“李钺经常带我出去烤兔子。”
不一会儿L,炉火熊熊燃起,祝青臣又找了三根竹筷子,洗洗干净,在锅搭起一个架子,把馒头放在上面加热。
祝青臣一边看着火,一边问:“林老三什么时候去见阎王?京城那边什么时候来人?我怕林老三再来几次,我就要露馅了。”
系统道:“我看你自信满满的样子,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怕呢。”
“我当然害怕啊。”祝青臣道,“万一露馅,我和林惊蛰就一起被他打死了。”
“原书里没有明写日期,但是说是夏天,应该快了。”
“嗯。”祝青臣撑着头,往炉灶里添柴。
忽然,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孩欢快的声音:“夫子!”
小孩背着小板凳,双手捧着两个倒扣的大碗,从门外跑进来:“夫子,我给你送饭来了!”
“什么?”
送饭!
祝青臣眼睛一亮,回头看去。
原来教书先生真的不下厨,都是来上课的学生家里轮流给他送饭!
祝青臣看着锅里仅有的三个馒头,再看看学生给他送来的两条小咸鱼和野菜,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没多久,祝青臣的其他学生都来了。
也不多,就三四个小孩,年纪都很小。
正因为他们年纪还小,做不了什么农活,还得让大人费心思看着,所以干脆把他们送过来念书。
等到长大一些,能干活了,他们就不一定来了。
祝青臣站在灶台前,把碗里的咸鱼和野菜分一半到另一个碗里。
几个小孩站在他身边,踮着脚,眼巴巴地看着夫子分菜。
祝青臣捧着碗,交给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些的小孩:“拿去房间里,给惊蛰哥哥吃。”
“好。”小孩应了一声,对着碗里用火烤得焦焦的咸鱼咽了口口水,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捧着碗,快步跑进房间里,“惊蛰哥!”
祝青臣端起自己那份,招呼学生们出来。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摆了一张缺了一条腿的小桌案,和一张小板凳。
祝青臣把自己的早饭放在案上,学生们也把自己背来的板凳放在夫子面前,乖乖坐好。
祝青臣吩咐他们:“先把上次教你们的生字和文章熟悉一下,夫子先吃饭。”
“好——”
祝青臣夹起咸鱼,刚准备咬
一口,忽然察觉到好几道目光,可怜巴巴地停留在他身上。
祝青臣转过身去,保护好自己的小咸鱼:“这是夫子的!夫子还没吃早饭!”
可是最后——
几个小孩围成一圈,祝青臣用手帕擦了擦削木头的小刀,把小咸鱼按在桌上,认真下刀。
“好了好了,不要流口水,每人一份,大家都有。”
祝青臣把咸鱼分成几块,又把馒头掰成小块,用馒头夹着咸鱼,每个小孩一人一块。
小孩们小心翼翼地捏着食物,先把馒头吃了,留下一小块咸鱼,小口小口地吃。
祝青臣就着野菜,大口大口地吃着馒头,一边吃,一边还闭着眼睛,暗示自己:“这不是野菜,这不是野菜,这是大鸡腿,这是大鸡腿。”
系统幽幽飘过:“你是小傻蛋,你是小傻蛋。”
没多久,祝青臣把馒头吃完了,这群小孩还捧着那一小块咸鱼,慢慢地品尝着咸味。
祝青臣拍了拍桌案,催促他们:“快点吃,马上要上课了。”
“是,夫子。”
几个小孩恋恋不舍地把咸鱼塞进嘴里,使劲嚼嚼嚼,一直到没味道了,才舍得把咸鱼咽下去。
祝青臣问:“我们上次讲到哪里了?”
比较大的小孩道:“夫子,上次讲到《就急篇》。”
“是《急就篇》,不是《就急篇》。”祝青臣点点头,“那你们都认字了吗?”
“嗯……”小孩子们看看对方,都不敢说话,看来是没有。
祝青臣笑着道:“那我们今天继续学,等学得差不多了,就教你们怎么记账。”
对他们来说,文章不一定要会写,但记账可以学,能让他们以后过得更好。
祝青臣带着学生们,坐在桂花树下。
为了节省笔墨,就用秃毛笔蘸了点水,在石板上写字。
几个小孩跟着祝青臣念:“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
因为水写字会风干,祝青臣只能不断补上。
林惊蛰在房间里,吃完了热腾腾的饭菜,又扭着脖子,熟练地给自己抹了点药。
都是小伤,他都习惯了。
可是,他在听见小孩子们跟着祝夫子念书的声音的时候,忍不住扶着墙,挪到门外。
这是他不习惯的。
林惊蛰在门前坐下,撑着头,一脸憧憬,听得入迷,甚至忍不住跟着节奏轻轻晃动身体。
原本是最简单的孩童识字文章,在他听来,却像是天籁一般。
那些朗朗上口的押韵文章,像是一阵烟雾,如梦似幻,将他高高地托举起来,让他飞到云端。
忽然,读书声消失了。
林惊蛰回过神,发现祝夫子和小孩子们,正好奇地看着他。
林惊蛰从云端掉落,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他手足无措,双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我……我……夫子,我会交钱了
,我现在去把院子门给修好。”
祝青臣却笑着道:“你不过来看,只是坐在那边听,怎么能知道这些字长什么样子?”
“啊……”林惊蛰愣了一下。
“过来吧,反正你也要报答我,就干脆多欠我一点好了。”
祝青臣的学生们,也朝他招招手:“惊蛰哥,过来吧。”
林惊蛰这才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十四岁的林惊蛰抱着腿,和一群四五岁的小孩坐在一起,小声跟着他们读书。
祝青臣握着笔,一遍一遍地把消失的字描画上去。
等这句念得差不多了,他便把笔交给学生,让他们也跟着写一写。
几个小孩分别写了五遍,最后把笔塞进林惊蛰手里:“惊蛰哥,给。”
“我……”林惊蛰不大好意思,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祝青臣道:“没关系,你写吧。”
“嗯。”林惊蛰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看一眼、写一笔。
再看一眼,再写一笔,小心翼翼。
*
这个小世界和以往的世界都不太一样。
以往的世界,祝青臣不用担心吃穿,只需要走剧情就行。
这个世界……
祝青臣随时都在饿死、穷死、被破烂的房子砸死的危险边缘大鹏展翅。
所以,除了平时教村子里的孩子识字,祝青臣还找了点能赚钱的事情来做。
就算明知道林老三马上下地狱,但他们的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多赚点钱总不是坏事。
祝青臣扯了块蓝布,在蓝布上写下“小诸葛”三个大字,旁边还有几行小字——
看相算命,金石古玩;代写书信,代写功课。
某天下午,祝青臣教完学生,扛着旗子,朝城里的方向走去。
林惊蛰伤还没好,祝青臣也怕他又被林老三打,所以也带着他一起。
系统道:“臣臣,你这是骗人,你根本不姓‘诸葛’。”
祝青臣理直气壮:“但是我姓‘祝’,都差不多。”
“……”系统顿了顿,“我知道,你是小猪,对吧?”
这是一个不算繁华的小城镇,和林家村比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祝青臣在河边、小摊贩扎堆的地方,找了个空位。
林惊蛰把板凳摆好:“夫子。”
“多谢。”祝青臣在板凳上坐好,摆开架势,等待客人上门。
林惊蛰跟在他身边,认真地看着他。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林惊蛰看得出来,祝夫子是真的对他好,也是真的想保护他。
祝夫子会把学生送来的饭菜分一大半给他,自己饿到半夜起来喝水。
祝夫子还会让他睡床铺,自己趴在桌上睡觉。
他很想问问,祝夫子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可他又不好意思问。
他想,祝夫子应该是可怜他,所以
才……
可他什么都不会,不能报答祝夫子不说,还要天天吃祝夫子的饭菜。
林惊蛰低着头,心里盘算着,在回去路上割一点芦苇,晒干了,给祝夫子补屋顶。
忽然,祝青臣喊了一声:“惊蛰。”
林惊蛰回过神,抬起头:“夫子?”
“总归现在没有顾客,我帮你看看手相?”
“好……好啊。”林惊蛰不会拒绝,下意识伸出手。
结果他看见自己的小黑爪子,连忙又缩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祝青臣笑着道:“不要紧。”他撑着头,随口问:“你知道,你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嗯……”林惊蛰点了点头,“村长说,我是在惊蛰那天出生的,所以叫做林惊蛰。”
“那你知道惊蛰是什么意思吗?”
林惊蛰摇摇头。
“‘惊’就是惊醒的意思,‘蛰’就是蛰伏的意思。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林惊蛰小声道:“惊醒……蛰伏……的小虫子?”
祝青臣笑出声:“没错,是这个意思。在惊蛰这天,春雷鸣动,惊醒地底的小虫子。”
林惊蛰道:“那我就是小虫子。”
“就算是地底的小虫子,也有重见天日的资格。”祝青臣正色道,“你只是还没等到雷声而已。”
祝青臣看着他黑乎乎的小爪子:“你看,你的掌心纹路,虽然小的时候杂乱无章,但是只要迈过了这个小坎,你就可以重见天日,以后的路一片坦荡了。”
“真的吗?”林惊蛰也是个普通小孩,也喜欢听别人说好话,更别提是他心目中很有权威的祝夫子说的好话。
“当然是真的,祝夫子师从骊山,看手相很准的。”
“那……”林惊蛰无比期待地问,“那夫子可以帮我看看,我以后可以做店小二吗?”
祝青臣愣了一下:“店……店小二啊……”
他原以为,再怎么说,林惊蛰也想发大财、做大官。
可是他没想到,林惊蛰只想当一个店小二。
这可能是他教过的,最“没有志气”的学生了。
他的其他学生,不是状元,就是律师,不是皇帝,就是将军,想做店小二的,只有这一个。
林惊蛰一点也不贪心,他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小二,在客栈或酒楼里招呼客人,不再挨饿受冻,受人打骂,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而已。
祝青臣喉间一哽,对上他期待的目光,连忙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命中注定能活得安安稳稳的,衣食不愁。”
林惊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夫子。”
“不用客气。”
祝青臣和林惊蛰再等了一会儿L,面前人来人往,可就是没有人在他们面前停留。
林惊蛰笑着道:“夫子不要担心,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就和猎户一起进山打猎,打到了猎物,再带来卖。”
“嗯。”祝青臣撑着头,想了想,转过头,从河边捡了块石头。
祝青臣一摔石头,引得街道上人人侧目。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话说五百年前,东方有一傲来国,傲来国有一草原,名为青青草原!”
系统:???
系统震惊:“臣臣,你疯了?你想看动画片想疯了?”
“原书里不是让我讲《西游记》吗?”
“你这讲的是《西游记》吗?你讲的明明是《西游记之喜羊羊与灰太狼》!”
“我不管,反正我讲了。”
“第一回,遇劫难小羊遭恶狼,解危情逢凶终化吉。”祝青臣举起手,“话说这青青草原上,有五只小羊,分别是……”
百姓们默默地聚过来,系统却默默地飞远了。
他不想承认这个小傻蛋是他的宿主。
傍晚时分,祝青臣给围观百姓留下一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便离开了。
他把“说动画片”得来的十来个铜板揣进怀里,给自己和林惊蛰分别买了一块烧饼。
两个人扛着旗子,背着板凳,一边啃着烧饼,一边往城外走。
“惊蛰,这就叫‘知识就是力量’,你也要多读书。”
“嗯,我记住了。”林惊蛰认真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刚走出城门,忽然,有个人从他们身后追上来,一边追,还一边喊:“林惊蛰!林惊蛰!林老三儿L子!站住!”
林惊蛰脸上的笑意马上消失了。
每次他高兴的时候,总会有人来扫兴。
“夫子,我们快点走吧,应该没什么事,肯定又是他欠钱了,债主来找我要钱。”
他小声对祝青臣说,拽着他的衣袖,想拉着他赶紧离开。
祝青臣也没有反对,跟上他的脚步,和他一起离开。
师生二人几乎要跑起来了。
可是下一秒,后面那个人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嗓子:“你跑什么啊?你爹死了!”!
第 146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3)
3
“你别跑啊!你爹死了!”
可能是离得太远,林惊蛰又只顾着跑,根本没听清后面的人说了什么。
祝青臣倒是隐约听见了,微微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林惊蛰见夫子停下,有些急了,拽着他的手,就要把他拉走:“夫子,快跑……”
下一秒,追赶的人大声喊道:“别跑了!我不是来追债的,林惊蛰,你爹死了!”
他喊得太大声,以至于路过的百姓都愣在了原地。
这是可以大声喊出来的事情吗?
林惊蛰也愣在原地,疑惑地看向祝青臣:“夫子,他……他说什么?”
像是听到了林惊蛰的疑问,那人继续大声喊道:“你爹死了!你爹死了!”
这下林惊蛰终于听清楚了。
林老三死了?
他恍恍惚惚地松开祝青臣的衣袖,往前迈了一步。
追赶的人终于跑到他们面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林惊蛰,我喊你,你跑什么?”
林惊蛰低声解释道:“我以为你又来要钱。”
这人是赌场里的伙计,林惊蛰认得他,每次林老三欠了钱,都是他来要债。
伙计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要把他拉走:“快,跟我走,你爹死了。”
林惊蛰站在原地,却道:“他是不是又欠钱了?你和他合起伙来,骗我过去帮他还钱?”他看了一眼祝夫子,忽然鼓起勇气:“我前几天被他打得连床都下不了,我身上也没钱。”
祝夫子跟他说过的,反正不赚钱要被打,赚了钱,钱被骗走之后,还要继续被打,反正都要挨打,不如干脆说没有。
伙计回过头,见他不信,有些急了:“不是,他真死了!本来在赌桌上赌得好好的,他输了一下午,忽然赢了十两银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嘎嘣一下就趴在桌上了。”
“快点,老板让我来找你过去,一个死人趴在那儿,把我们赌场里的客人都吓跑了,快点,你过去把他拉走!”
“走啊!”
伙计使劲拽了他一把,把他拽得一个踉跄。
林惊蛰不确定地问:“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要是骗你,我也跟着你爹去死!”
林惊蛰瘦瘦小小的,被伙计拖着往前走。
祝青臣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拂开伙计拽着林惊蛰的手。
伙计回过头,祝青臣走到林惊蛰面前,把两个人隔开:“我们跟你过去,你在前面带路就好,别拽他。”
林惊蛰这才得以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跟在夫子身后,一行人赶往赌场。
祝青臣脚步匆匆,转头看了一眼系统,系统道:“应该是真死了,开始走剧情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
原书里,林老三是从林惊蛰这里抢了钱去赌,赢了一把大的,承受不住,高兴死了。
这回林惊蛰没有给他钱,不知道他从谁那里弄到了钱,又走上了原剧情的道路。
赌鬼就是这样,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去赌。
那伙计带着祝青臣和林惊蛰,来到城北的闹市。闹市之中鱼龙混杂,在巷子里左弯右绕,才终于看见赌场的招牌。
一向热闹的赌场,此时竟然门窗紧闭,一个人都没有。
伙计对林惊蛰道:“你看见了吧?就因为你那个死鬼爹,我们赌场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全都被吓走了。”
他推开紧闭的大门,喊了一声:“老板,林惊蛰来了!”
林惊蛰刚准备跟进去,祝青臣就轻轻扯了一把他的衣袖,让林惊蛰跟在自己身后。
赌场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几乎看不清东西。
正中一面巨大的牌桌,上面散乱地堆放着筹码和赌具,还有酒壶点心。
而林老三面朝下,趴在赌桌上,一动不动。
他双手环抱,怀里还搂着十几两散碎银子。
赌场的伙计们左右架着他,想把他从桌上翻下来,让他躺平。
结果林老三就像是被钉在赌桌前一般,身体僵硬,保持着俯身趴在桌上的姿势。
要是有伙计想拿走他手里的银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的一双手抱得紧紧的,三四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掰都掰不动。
没有办法,伙计们只能让他保持这样的姿势,让大夫来看看。
大夫试着去摸他的脉搏,又探了探他的呼吸,最后只能掐一掐他的人中,往他的脸上洒点冷水。
无济于事,林老三的脸色还是慢慢变得青白,最后变成死人的脸色。
祝青臣和林惊蛰到的时候,大夫把一大碗冷水都洒完了,他还是没反应。
大夫摇了摇头:“没用了,死透了。”
林惊蛰听见这话,下意识眼睛一亮。
这时,赌场老板也从里间出来了。
和祝青臣设想的不一样,这位老板身材清瘦,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不像是赌场老板,倒更像是富庶人家的老爷。
不过,老板身边跟着的几个打手,倒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
祝青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下有了计较。
老板发了话:“惊蛰来了?”
“嗯。”林惊蛰应了一声,“来了。”
老板在赌桌前的主位上坐下,正色道:“今儿你爹赢了钱,高兴死了,把我这儿的客人都给吓走了。”
一听这话,林惊蛰马上有些紧张:“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实在是对不住,耽误您的生意了。”
祝青臣微微蹙眉,却不急着开口。
老板见他着急了,紧跟着又道:“我看你可怜,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从前你爹欠我们赌场的钱一笔勾销……”
林惊蛰连忙道:“那下午他赢的钱,就留给赌场……”
“不用。”老板摆了摆手,“我还不缺这十几两银子,况
且这十几两银子沾了你爹的命,我再拿也不好。留给你,办丧礼用。”
“好啊,多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听见赌场老板不要他赔钱,林惊蛰忙不迭应了一声,拱手道谢,上前就要把林老三的尸首给扛走。
可是他还没上前,就被祝青臣拦住了。
等赌场老板把话都说完了,祝青臣才开了口:“既然如此,承蒙老板厚爱,林老三先前签过的欠条,就拿出来撕了吧?”
方才老板说了一堆,祝青臣只听见了一句——
“从前你爹欠我们赌场的钱一笔勾销。”
提炼重点,林老三还欠赌场的钱。
祝青臣心里清楚,这种赌场,兼具赌博和放贷两种生意。
赌徒在赌场里输了钱,就向赌场借贷,继续赌钱,赢了就还钱,输了就继续借钱,不断循环往复。
不论如何,赌场都包赚不亏。
赌场里常备契约,趁着赌徒玩得正上头的时候,让他们签字画押。这种钱的利金高得很,几乎是按天来算的。
这老板嘴上说着一笔勾销,却不让人把林老三签过的契约拿出来。
口说无凭,这就等于埋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雷,他们随时可以拿着契约上门讨债。
果然,祝青臣一说要撕毁契约,赌场老板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冷声问:“这位是?”
林惊蛰被祝青臣拽着衣袖,乖乖站在夫子身边:“这是我的夫子,祝夫子。”
祝青臣颔首示意,再说了一遍:“多谢老板关照,大恩大德,我与学生铭记在心。”
赌场老板端坐在位置上,打量着祝青臣,目光不善。
祝青臣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另外,林老三人高马大的,我和学生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没这个力气把林老三给背回去,还得麻烦您,派两个人、或是派辆车,帮我们把林老三给运回去。”
老板震惊道:“我没嫌他脏了我的赌场,要林惊蛰赔钱,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祝夫子,你倒是敢想,还要我派人送他回去?”
祝青臣笑着道:“可我们实在是背不回去,要不就埋在您这儿?我看门口就不错,林老三生前爱赌钱,死后埋在赌场门口做门槛,也是了了他一桩心愿,您说是吧?”
“你简直胡言乱语!”老板急了。
赌钱的客人,大多迷信得很。
赌场里好好的死个人,就已经够晦气了,真要埋在他这儿,哪里还有客人敢上门?
只怕要不了几天,“林老三化身恶鬼”的故事都要传遍了。
“你别得寸进尺,又要欠条,又要我们来搬尸体。”老板一拍桌子。“来人!把这两个人,连带着林老三,一起丢出去!”
林惊蛰连忙上前,张开双臂,护在老师面前。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担心,然后从他身后走上前,拖出一把椅子,用衣袖拂了拂,简单擦一擦,直接坐下。
祝青臣
把玩着桌上的木头筹码:“这么多年,林老三为什么认准您这个赌场;给您这个赌场送了多少钱;为了您这个赌场、他打了惊蛰多少回;他明明没钱,为什么总是能上赌桌,是谁借钱给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林老三死在您的赌场里,客人们都被他吓跑了,您不过是一个下午不做生意。接下来,所有客人都眼睁睁地看着您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
“您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怎么对待林惊蛰,关系到您能不能长长久久地做生意。”
“所有人都知道惊蛰可怜,您要是让他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背着林老三的尸体,从赌场里走出去,像什么样子?”
“知道的说您是做大生意的人,大人有大量,没有跟惊蛰计较,前尘旧账一笔勾销;可不知道的人,只看见惊蛰可怜,岂不是寒了心?”
“万一引起官府注意,您还要去官府走一趟,上下打点,花费的时间和功夫要比现在多上数十倍。”祝青臣笑着看向他,“您说是这个道理吧?”
赌场老板看着他,神色晦暗,但眼珠转了转,似乎是把祝青臣的话听进去了。
祝青臣说的不错,这件事情,确实是赌场理亏。
一般赌场里死了人,不单旧账一笔勾销,还会亲自把人送回去,有的时候还会给亲属一笔丧葬费,作为安慰。
他以为林惊蛰不懂,故意忽悠他,想要把欠条留下,还想让林惊蛰赔他钱。
他知道,林惊蛰就是个小泥人,否则也不敢正大光明地算计他。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懂行的祝夫子。
祝青臣继续道:“您也知道,惊蛰就是个寻常孩子,在地里刨食吃,您指望他这辈子发大财、赚大钱,还上林老三欠下的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也知道,赌场里都有规矩,客人输得倾家荡产的时候,给客人一些散碎银子,让客人不至于走投无路、鱼死网破。”
“惊蛰如今也是这个处境,他好不容易把他爹熬死了,若是赌坊还背地里算计他,不搭把手,我是真怕他想不开,万一……您说是吧?狗急了还跳墙呢。”
林惊蛰站在夫子身边,听着夫子和老板交涉,只觉得受益匪浅。
只是最后一句……
他会跳墙,但他不是小狗。
祝青臣拢着手,坐在位置上,隔着赌桌,笑吟吟地看着老板。
“不如好人做到底,您也赚个好名声,大家和气生财,嗯?”
不知过了多久,老板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好,祝夫子句句为我着想,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老板转过头,朝伙计摆了摆手:“去把林老三签过的契约都找出来。”
“是。”
不多时,伙计便从柜台底下取出了一个小匣子。
匣子上的封口,贴的是林老三的名字。
老板将匣子丢给祝青臣:“林老三的全部欠条都在这里,我等会儿派两个伙计帮你们送尸体,祝夫子心里应
该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知道。”祝青臣接过匣子,“老板宅心仁厚、洪福齐天、生意兴隆。”
祝青臣的成语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他打开匣子,把里面满满当当的欠条拿出来看了一眼。
林老三不会写字,都是按指印,而契约上,签的也不是林老三自己的名字,而是——
林惊蛰的名字。
这一看就是赌场伙计帮忙签的。
红彤彤一大片,借的钱从一两到十两不等,要是再拖几年,那就是几千两的天价。
林惊蛰大概看得懂数字,也看得懂自己的名字,看着心惊胆战。
要是夫子没有帮他把契约拿过来,万一以后赌场要他还钱,那他把自己卖了都还不起。
祝青臣把东西交给林惊蛰:“带回去烧掉。”
“好。”林惊蛰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板派了两个伙计,赶着驴车运送尸体。
他们在前面赶车,林老三仍旧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两只手像鹰爪一样,抓着并不存在的银两。
祝青臣和林惊蛰并排坐在驴车后面,晃着脚。
系统道:“臣臣,你怎么知道以后这件事情会暴雷?”
祝青臣蹙眉疑惑:“什么事情会暴雷?”
“原书剧情里,林惊蛰在这里被赌场老板坑了,他被认回伯爵府没几年,老板就带着欠条找上门来要债。我本来想提醒你的,结果看你把契约要过来,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就没打扰你发挥。”
祝青臣道:“我不知道啊,剧情梗概没说,我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处理而已。”
系统感叹道:“臣臣,你现在做任务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祝青臣问:“那原书里,赌场老板找上门时,伯爵府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
系统道:“因为欠条上签的是林惊蛰的名字,所以他们都认为是林惊蛰去赌钱欠下的。”
祝青臣:?
“而且那个时候,下人们都偷林惊蛰的东西去卖钱,林惊蛰向母亲告状,母亲一开始会管教下人。结果出了这档子事,下人们趁机造谣,说是林惊蛰自己偷东西去卖,还诬赖下人。”
祝青臣:??
系统又道:“因为欠的是赌债,伯爵府没有报官,而是让林惊蛰在祠堂跪三天,他们把钱还上了。但林惊蛰也因为这件事情,名声尽毁。”
“这件事情之后,所有人都说,也不怪伯爵夫妇偏向易子真,林惊蛰顽劣不堪,伯爵府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祝青臣:???
那欠条上虽然签着林惊蛰的名字,但是日期地点都写得清清楚楚,用脚指头算一下都知道,林惊蛰怎么可能从三岁就开始赌钱欠债?
就算伯爵府一家人都不会算数,那林惊蛰和林老三的指印总不一样吧?让林惊蛰按个印子比对一下,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同。
就算伯爵府既是瞎子,又是傻子,他们也可以派个人
,回林家村问一问,自然真相大白。
就算他们什么都没想到,那就报官,让官府去查。
这个局处处都是破绽,随随便便都能找到破绽。
结果,京城里有权有势的伯爵府,愣是被一个小城镇里的赌场拿捏了。
简直可笑。
不要再说什么他们也是被蒙蔽的。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林惊蛰是个好孩子,给他预设了顽劣不堪的印象,所以从没有人觉得他是冤枉的。
他们和赌场合起伙来,冤枉了林惊蛰,反倒觉得自己用心良苦,帮林惊蛰还赌债,还没有报官,维护了林惊蛰的名声,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说是维护了林惊蛰的名声,结果最后又弄得“所有人都说林惊蛰不好”“林惊蛰名声尽毁”。
所以他们到底维护了什么东西?根本就讲不通。
祝青臣转头看向林惊蛰。
他就坐在旁边,抱着装满欠条的盒子,紧紧按着盖子,生怕里面的东西飞出来,要了他的命。
祝青臣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以后也要多长点记性,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只听别人说什么这好那好的,要想一想,这人急着让你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对这个人有什么好处,这样你就看得明白了。”
“嗯。”林惊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以后做店小二,也要留个心眼,万一顾客逃单了,不就要你垫钱了。”
“我知道了。今天多亏祝夫子,否则我就被骗了。”
祝青臣点点头:“慢慢学,以后就会了。”
不多时,驴车就到了林家村村口。
太阳下山,村民们扛着农具,陆续从田里回来。
看见祝青臣和林惊蛰坐着驴车回来,都有些疑惑。
“祝夫子,这是……”
“林老三死在赌场里了,赌场老板派人把他送回来了。”
“什么?”
村民们都吓坏了,定睛一看,这才看到以扭曲姿态躺在驴车上的林老三。
“这……”
“怎么会这样?他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老天开眼呗,把他收走了。”
长辈们可以这样议论,但林惊蛰低着头,不好多说什么。
祝青臣跳下驴车:“各位叔伯长辈,惊蛰年纪还小,我又是外姓人,都不太方便操持林老三的丧礼,赌场那边派了人来,但还要各位长辈多多帮忙。”
祝青臣俯身行礼,深深地鞠了一躬:“有劳各位了。”
众人连忙把祝青臣扶起来:“祝夫子言重了,惊蛰毕竟是我们村里的人,我们当然会帮忙,您不用担心,快起来吧。”
有了解流程的村民们帮忙,林老三的葬礼很快就办了起来。
就在林家破破烂烂的小院子里。
赌场老板派来的两个伙计,帮忙挂起白布和灵幡,林老三蜷缩起来的尸首被硬掰开,放进棺材
里。
棺材也是赌场老板提供的,不是什么好棺材,但是给林老三用,已经很奢侈了。
深夜,前来帮忙的村民基本都回去了,留下林惊蛰一个人,披麻戴孝,守在灵前。
祝青臣端了一大碗饭菜,走到林惊蛰身边,递给他:“吃点东西吧。”
林惊蛰道:“夫子,我听说,在守灵的时候,不能吃东西。”
“怕什么?”祝青臣在他身边盘腿坐下,正色道,“这都没人了,你偷偷吃一点,我不会说出去,林老三也不会跳起来打你。”
他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万一……”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他死了,你真的很难过?”
“嗯……难过……”这话说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底气。
林惊蛰改了口:“有一点难过……”
林惊蛰又改了口:“我应该难过……”
祝青臣笑了笑,一脸了然,抓起他的手,让他捧着碗筷,笃定道:“你不难过,你很高兴。”
“我没有!”林惊蛰急急辩解,“我……我怎么能高兴呢?毕竟是我的……”
“在夫子面前怕什么?”祝青臣弯起眼睛,“他死了,夫子也很高兴。”
“啊?”林惊蛰震惊,“可是夫子,这不是不合规矩吗?”
祝青臣道:“你被他打了十几年,他死了,你还为他难过,帮他找借口,要原谅他。这不是书里写的忠孝仁义,这是书里没写的大蠢蛋。”
“那……”
“人前低着头,装一装就好了,人后不用委屈自己,该吃就吃,别把自己饿坏了。”
“嗯。”林惊蛰点了点头,低着头,努力往嘴里扒饭。
“你真的挺高兴的吧?”祝青臣问,“这是人之常情,你不用感到羞愧。”
“嗯。”林惊蛰饿坏了,几乎把脸埋进碗里。
村子里的丧礼,排场小一些,林老三停灵停了三天,就要被送到山上去下葬。
这天清晨,万里无云。
村子里的青壮年,用粗麻绳穿过棺材和粗树干,把棺材抬起来。
林惊蛰身披粗麻布,头戴稻草,双手端着林老三的牌位,走出院子。
就在他跨过门槛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马匹的嘶鸣声。
马?
在这个小村子里,怎么可能会有马?
林惊蛰下意识转过头去,竟看见五辆马车,一众侍从侍女,跟在马车旁边,如同仙人驾临一般,衣袂飘飘,排场盛大。
林惊蛰忍不住看呆了,祝青臣蹙着眉头,转头对系统道:“来了。”!
第 147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4)
4
在林老三葬礼的最后一天,林惊蛰即将开启新生活的时候,京城那边派人找来了。
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他们要先给林惊蛰希望,再狠狠地把他摔在地上。
这才符合所谓“把美好的东西毁坏给人看”的规则。
但是这回,有祝青臣在。
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五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朝着简陋的农家小院缓缓靠近。
祝青臣站在林惊蛰身边,提醒他:“把你嘴巴旁边的口水擦一擦。”
林惊蛰回过神来,抹了抹嘴角,抬头看向他:“夫子,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又欠了别人的钱,现在追债的来了?我……我该怎么办?”
林惊蛰拉着祝青臣就要跑:“快,夫子,我们快躲起来。”
祝青臣握住他的手,朝他笑了一下,让他安心。
随后他转过头,朝屋子里大喊道:“村长、林二叔、林三叔!来了一群大官,给林老三送葬来了!大官来啦,快来看啊!”
听见他这样喊,原本还在院子里的村民们,全都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出来。
大官不大官的,他们主要是想凑个热闹。
结果他们出来一看,嚯,这排场还真大!
林老三下葬,竟然有这样的排场?难不成他真认识什么达官贵人?
这怎么可能?
他们和林惊蛰想的一样,估计是欠了钱,对方讨债来了。
村民们贴心地对林惊蛰道:“惊蛰,你进去躲一会儿吧,万一出事也不好,我们就说林老三死了,你也跑了。”
“我……”林惊蛰犹豫了一下,坚定地站在老师身边,“我没事。”
正说着话,马车就到了眼前。
华贵庞大的马车,把院子门前的土路占得满满当当,没有一点空隙,几乎要把土路给压垮了。
尘土飞扬,覆在侍从侍女们的衣摆上,也飞到光滑的马车帘子上,蒙上一重灰蒙蒙的阴影。
最前面的马车停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马车帘子里伸了出来。
帘子掀开,一位白衣公子,从马车里探出身子。
白衣公子穿着华贵,头戴玉冠,身穿暗纹锦衣,举止矜贵,缓步下了马车。
祝青臣转头去看林惊蛰。
果然,林惊蛰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系统道:“主角攻受之间有一点吸引力是正常的。”
祝青臣抱着手:“我知道,见色起意而已,人之常情,不必苛责。”
但祝青臣还是伸出手,悄悄掐了林惊蛰一把。
清醒一点!
林惊蛰回过神时,白衣公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公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温声问:“你就是惊蛰吧?”
林惊蛰点了点头:“我是。”
公子又道:“我是京城文远侯府的二公子,
陆继明。”
这回林惊蛰没有像原书里一样发呆,更没有把陆公子喊成文公子。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他努力收回思绪,学着这阵子他看见的夫子和赌场老板、长辈在葬礼上迎来送往的模样,正色道:“陆公子,您是来参加我……父亲的丧礼的吗?”
陆继明却道:“不,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林惊蛰疑惑,转头看向老师。
陆继明环顾四周,温声问:“我有要事相告,能否借一步说话?”
林惊蛰也跟着他的目光看看四周,也问:“你要和我单独说话?”
陆继明微笑颔首:“是。”
“不行!”
林惊蛰竟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系统大为震惊:“臣臣,你都教了主角受些什么?原书里,主角受可是直接被迷得七荤八素,马上就答应他了。”
祝青臣一脸自信:“教了他一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跟陌生人走’的未成年人必备知识而已。”
林惊蛰正色道:“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夫子特意提醒过他的,他年纪还小,拍花子的最喜欢抓他这种死爹没妈的小孩,拐走了也没有人会去找,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是小事的话,可以在这里说;如果是大事的话,也可以在这里说,这里都是我的叔伯长辈,能帮我做主。”
村长点了点头,走到林惊蛰身边:“是,我们都是惊蛰的长辈,这位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跟我们说好了。”
陆继明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只能告诉惊蛰一人。”
村长道:“惊蛰一个小孩,又刚没了爹,既然是大事,那就更应该由我们陪同了。”
祝青臣全程站在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给村长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他这阵子和村长打好关系,拜托村长多多照顾林惊蛰。
陆继明脸色微讪,说不出话来。
伯爵府那边委托他过来接人,就是想悄摸地把人接过来,关起门来解决。
绝对不能闹大。
所以他一上来就要和林惊蛰单独说话,他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伯爵府的密辛说给这些乡野村民听?
要是传出去,子真的名声不就毁了?
可要是现在不说……
林惊蛰见他半天不说话,心中愈发笃定他是个骗子,一开始对他产生的那点好感,也就烟消云散了。
夫子果然英明!一早就预料到了有人要骗他!
还好他聪明,没有单独和这人说话。
村长道:“既然大人不便说明,那我们便……”
见他们要走,陆继明连忙喊了一声:“慢着!”
他犹豫片刻,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村长和诸位可以在门外等候,我和林惊蛰就在房里说话,我总不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对他做什么吧?这总行了吧?”
“不行
。”林惊蛰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骗子,认真地摇了摇头。
村长也有些犹豫,这个人非要单独和林惊蛰说话,看起来实在有些可疑。
陆继明咬着牙,低声对林惊蛰道:“你不是林老三的亲生儿子,我是你家里派来接你的,够了吗?”
他又对村长道:“我敢在这里说,你们也得有这个命听才行,京城的侯爵府,你们得罪得起吗?”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侍卫,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他已经给这些人很多机会了,他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村长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林惊蛰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在说什么?他不是林老三的亲生儿子?这是江湖上什么最新的骗术吗?
陆继明低声呵斥:“林惊蛰,还不快请我进去?我把事情跟你说清楚。”
林惊蛰下意识侧开身子,要让他进来。
可是下一秒,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一把拉住祝青臣的衣袖,坚定道:“不管怎么样,我要和夫子一起。我能听的事情,夫子也能听。如果夫子不陪我一起,那我就不听了。”
陆继明转头,看向林惊蛰身边的人。
此人也不过二十来岁,用削干净的树枝束着头发,穿着简单的素色粗布衣裳,衣袖手肘处还打着补丁。
虽说穿戴简陋,可他眉眼清俊,满身的书卷气,看起来气度不凡。
刚下马车时,陆继明就看见了他。
他以为是城里有名望的先生,或是哪座道观里的道士。
可是方才,林惊蛰喊他什么?
夫子?
林家村这样偏僻的小山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物?
陆继明皱了皱眉,问:“敢问阁下是?”
林惊蛰正色道:“这位是祝夫子,林家村的教书先生,也是我的夫子。”
陆继明又问:“敢问先生名讳?”
祝青臣微微颔首:“祝青臣。”
听见这个名字,陆继明显然怔了一下。
祝青臣?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永安城里那位……
不可能,要是那位祝夫子活到现在,怎么说也有百来岁了,怎么可能?
祝青臣见他出神,也有些疑惑:“系统,他怎么回事?”
“不知道。”系统也答不上来,“你在原书里就是个提了一句、根本没有戏份的小小小配角,主角攻不该是这个反应啊。我再帮你查一下。”
祝青臣拉着林惊蛰,侧开身子:“陆公子请进来吧。”
他朝村民们行了礼:“京城陆公子仓促来访,我与惊蛰先招待陆公子,劳烦诸位稍候。”
林惊蛰也学着夫子的样子,抱拳行礼:“谢谢各位叔伯长辈,我与陆公子说一会儿话,马上出来。”
村民们见此情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能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领着陆继明走进院子里
。
究竟是什么大事?他们也想知道。
进去之前,祝青臣还特意向村长道了谢:“多谢您,若是有事……”
村长点了点头:“祝夫子放心,我就带着人守在外面。”
祝青臣原本也没有指望陆继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真假少爷”的事情说出来。
他只是想让村民们都来看看,都知道“京城有人来找林惊蛰”这件事情而已。
“真假少爷”的事情,祝青臣迟早要闹大,到时候村民就是第一见证人。
若是待会儿争执起来,村民们也能帮忙。
总归人多点,他们不吃亏。
林惊蛰带着陆继明进了自家院子,让他进房之后,又转身去关门。
虽然他还有些紧张,但是有夫子陪着他,他就不怕了。
祝青臣朝陆继明伸出手:“陆公子,请坐。”
陆继明用衣袖拂了一下摇晃的椅子,勉强坐下。
林惊蛰把门关好,回过头来:“陆公子,你刚才对我说‘我不是林老三的亲生儿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陆继明终于有机会把事情说出来了。
十四年前,昌平伯爵府的夫人和一个农妇在京郊的寺院同时生下两个男婴。
那农妇见夫人衣着华贵,又听见夫人是伯爵府的夫人,于是心生歹念,将两个孩子调换。
“这个农妇就是……”
陆继明欲言又止,但林惊蛰隐约明白了。
农妇调换孩子之后,便匆匆逃离寺院,回到林家村。
没过几天,她因为受不了林老三的打骂,所以将刚出生的林惊蛰留在村里,又一次逃到了京城,在京城一个大户人家里做了奶娘。
不久之前,她患病将死,才找到了伯爵府,把事情真相说了出来。
伯爵府已经滴血验亲过了,府里那个确实不是。
所以他们特意派人来接林惊蛰。
陆继明说完整件事情,便紧紧地盯着林惊蛰,等着他红了眼眶,然后喜极而泣,马上要跟他回去。
可是……
林惊蛰看了一眼陆继明,表情淡淡,好像没什么反应。
如果是前几天,他肯定高兴得要哭出来。
——原来他不是林老三的儿子,原来他有自己的父母!
可是现在,他不是那个单纯的林惊蛰了。
夫子教过他的,遇到事情,不要先着急想自己怎么样,要想想对方怎么样,对方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对方为什么希望他去做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很明显,这个故事无比荒谬!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是骗子!要把他骗去做苦力!
见他没什么反应,陆继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林惊蛰,你是京城昌平伯爵府的公子。”
“不可能。”林惊蛰想了想,“官太太怎么可能和农妇一起生孩子?
”
祝青臣勾了勾唇角,赞许地看向自己的学生。
聪明!太聪明了!
陆继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解释道:“那寺院香火鼎盛,人人都能去,她们是正巧碰上了,又正巧寺院失火,同时生产,此事千真万确,你有什么可怀疑的?”
有夫子赞许的目光,林惊蛰心里有了底,也冷静下来,寻找故事里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寺院很大吗?很多人吗?官太太身边应该跟着很多仆人才对。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有力气抱着孩子,避开仆人,把孩子换掉,再安全离开?”
“你编故事也稍微编得好一点吧?现在说书摊上都不说这种故事了。”
反正林惊蛰是一点都不相信!
陆继明原以为说出这件事情,林惊蛰就会感激涕零,然后赶紧跟着他走。
可谁知,林惊蛰不仅没有半点感触,竟然还认为他在编故事,简直是……
陆继明有些急了:“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是来接你的,只要你跟我回京城一趟,见到那个奶娘,再和伯爵府滴血验亲,一切就都明了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扯林惊蛰。
林惊蛰见他上手了,连忙往边上躲了躲。
祝青臣伸出手,将陆继明的手给推开:“陆公子请自重,村长还带着一群人守在院子里呢,只要我大喊一声,他们马上进来,到时他们看见陆公子对惊蛰拉拉扯扯,有损公子名声。”
陆继明见他说话颇为文雅,便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祝夫子谈吐不凡,应当是在京城里待过的。您应该知道,京城里昌平伯爵府和文远侯府是世交,我们两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怎么可能去编这样的故事?”
祝青臣微微颔首,不懂装懂:“不错,伯爵府与侯爵府确是世交。”
陆继明松了口气:“就是,我们怎么可能……”
“不过……”祝青臣又道,“保不准有人打着两家权贵的旗号招摇撞骗。”
祝青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明显是指陆继明。
伯爵府和侯爵府是显赫人家,可你是不是他们府里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陆继明没有办法,只能摘下腰间的侯府玉佩,递给祝青臣,作为证明:“我真的是侯爵府的二公子,若是你们怀疑,我也可以请城中官员为我作证。我此次受伯爵府所托……”
“所以——”祝青臣接过玉佩,简单看了一眼,便还给他,淡淡问:“伯爷和夫人为什么不亲自前来?”
“因为……”陆继明噎了一下。
那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不为外人所知。
伯爵府害怕他们前往林家村,引起旁人怀疑。
他们还担心,万一事情传了出去,子真地位不保,名声尽毁,更无法参加科举。
他这次外出,也是以带大哥出游散心的借口,离开京城,前往林家村。
他们都商议好了,他悄悄把林惊蛰给带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伯爵府,绝不引人注目。
可是这样的理由,他怎么说得出口?
陆继明顿了顿,道:“因为伯爵府老爷和夫人,听见这件事情,一时间接受不了打击,都大病了一场,如今还躺在病榻上。”
陆继明叹了口气:“他们年岁已高,都承受不了舟车劳顿,因此才派我前来。临行前,我向他们保证,一定会把惊蛰带回去,却不想,是我准备不周,让惊蛰怀疑我了。”
他看向林惊蛰,目光温和:“惊蛰,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一定要跟我去一趟京城,看到你的亲生爹娘,你就明白一切了。我不是骗子,我骗你去做什么?如果你愿意,祝夫子可以一起去。”
林惊蛰神色微动,但还是努力板起脸。
他转过头,看向祝青臣。
夫子,现在怎么办?
祝青臣见他有些动摇了,连忙按住他的手,让他冷静,又问:“既然如此,伯爵府里那位公子怎么不来?他不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他……”陆继明又一次哽住了。
他自然是因为,早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赌徒酒鬼,所以他不想过来。
要是过来之后,被缠上了,那怎么办?
陆继明又道:“他也病了。”
“啊?这样啊?”一家三口一起病了,真不凑巧啊。
祝青臣紧跟着又问:“那位奶娘怎么没来?有她指路,不是更加方便吗?”
“她……”陆继明顿了一下,“她也病了,不久于世,所以……”
祝青臣简直要笑出声。
伯爵府里是闹瘟疫了吗?全都病了?
一个人病了还说得过去,四个人全都病得下不了床?开玩笑呢?
一个借口四个人用,敷衍或是欺骗的意思过于明显,连林惊蛰都看出来了。
祝青臣努力忍住笑,问:“所以,他们就只派了陆公子,前来寻找亲生儿子?”
“是。”陆继明道,“难道我堂堂侯爵公子,还不够吗?”
“不,陆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祝青臣抚了抚衣袖,淡淡道,“我只是想说——”
“陆公子,你有没有可能找错了呢?”
“那奶娘离开林家村十余年,竟还记得林家村的路,还能描述给陆公子,让陆公子准确找见,着实可疑。”
陆继明没想到,祝青臣竟然比林惊蛰更过分。
林惊蛰说他是骗子,祝青臣一会儿说他是骗子,一会儿又说他找错了,简直是胡搅蛮缠!
这师徒二人简直一模一样!
陆继明道:“林家村并不难找,在镇子上问一问就能找到。那奶娘也记得林惊蛰的名字,我能找到此处,并不困难。”
“这样啊。”祝青臣也不恼,“不过,还是有些不妥当,这伯爵府寻亲,就应该让伯爵府亲自来,让陆公子来,实在是没有规
矩。”
“你……”陆继明真有些急了,我都说了??[,他们都病了,病得起不来床!”
“就算是病了,那也应该送点血过来。”
“什么?”
“伯爵府里不是滴血验亲了吗?既然如此,惊蛰和他们也应该滴血验亲才是,仅凭奶娘的一面之词,就让惊蛰大老远的去京城认亲,万一不是,他该如何自处?”
“这……”陆继明道,“我就是来接他去京城的,我带他回去,不就能滴血验亲了?”
“陆公子,你是大家公子,不懂得民生艰难,就因为那个奶娘的一句话,你要惊蛰放下田里的活计,跟你去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滴血验亲,一来一回,要耗费多少时日?”
“倘若验下来了,惊蛰是伯爵府的公子,那还好;倘若惊蛰不是,他岂不是要被扣上一个‘攀龙附凤’‘痴心妄想’的帽子?他一介平民该如何面对?”
“回到林家村,田里庄稼荒废,他没有存粮,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祝青臣站起身来,神色正经:“陆公子,你嘴上说着伯爵府有多好,有多想和惊蛰相认,可是他们连出面都不肯,一句话就要我们跟着你走,天底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我只有,也只能有两种猜测。”
“第一,你是骗子,你编了个无比荒谬的故事,连戏子都没找齐,就赶着来骗人了。”
“第二,你不是骗子,但伯爵府并不看重惊蛰,甚至不想将他认回去。若是如此,我作为惊蛰的老师,我多谢他们的好意,就请伯爵府将府里那位当做亲生儿子培养吧,我们惊蛰不过去掺和,也不会把事情说出去,今日之事,就当是一场闹剧,陆公子认错人了。”
一听这话,陆继明连眼睛都睁大了。
怎么会有人不要伯爵府的富贵?宁愿留在田间地头?
他看向林惊蛰,林惊蛰也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听夫子的!”
“请公子将我方才的话如实转告伯爵府,多谢。”祝青臣朝陆继明伸出手,做出送客的姿态,“陆公子,这边请。”
林惊蛰连忙上前,把门打开。
陆继明竭力稳下心神,也想要稳住他们:“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因为伯爷和夫人没来,所以你们心里有气、不肯跟我回去?那这样吧,我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亲自来林家村一趟,怎么样……”
不怎么样。
祝青臣淡淡道:“随陆公子的便,等你们自己把事情理清楚了,再来找我们吧。我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带着惊蛰去京城认亲。这边请。”
陆继明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难办,一时间也有些后悔。
正巧这时,院门外又一次传来马蹄声,还有侍卫通报的声音。
“二公子,大公子到了!”
他怎么又来了?
陆继明这个翩翩公子的头都要炸了!
陆继明无比烦躁,祝青臣看着他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跨过门槛,走出房门。
破旧的院子外,又停了一辆马车。
苍白阴郁的男人,坐在马车里,用手掀起帘子,转过头,和他对上目光。
祝青臣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男人朝他做了个口型:“祝卿卿,上辈子杀猪。”!
第 148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5)
5
祝青臣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睁圆眼睛,看着马车里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看起来并不瘦弱,端坐在马车里,也像是一座小山。
他一只手扶着帘子,同样认真地看着祝青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里光线不好,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眉宇之间萦绕着阴郁之色。
祝青臣睁大眼睛,久久没回过神,不是,这个人怎么知道他和李钺的暗号?
他身强力壮的大反派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男人清了清嗓子,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身后。
祝青臣回过神,转头看去。
只见陆继明黑着脸,从林家院子里出来了。
他原以为这件事情无比简单,林惊蛰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三言两语就能把他带走。
谁知道他和他那个夫子这么难缠,竟然不肯跟他走。
他正焦头烂额的时候,他那个便宜大哥又来了。
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翩翩公子的形象彻底维持不下去了,陆继明阴沉着脸,走出院子。
在祝青臣回头看向他的时候,他马上调整好表情,朝祝青臣扯出一个温润的笑容:“祝夫子。”
祝青臣顺势问:“马车里的这位是?”
陆继明笑着回答:“我的兄长,陆榷。”
祝青臣心下了然。
还真被他猜中了,陆继明是文远侯府的二公子,就一定还有一位大公子。
此时,这位大公子就靠在马车窗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祝青臣。
没错,是我,大反派。
祝青臣轻轻地朝他“哼”了一声,随后转过头,对陆继明道:“怎么?侯爵府和昌平伯爵府合为一家了?伯爵府认孩子,要劳动侯爵府的两位公子大驾光临?”
有大反派站在他身后,祝青臣说话更无所顾忌了。
反正天塌下来,有大反派扛着,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怕!
陆继明不想让陆榷知晓“真假少爷”的事情,连忙把祝青臣拉到一边,低声解释道:“不是,兄长并不知晓此事,兄长是因为身子不好,随我一同外出散心来的。”
这也是他此次出门的借口。
带着自己的兄长出门散心。兄长去散心,他来林家村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林惊蛰带回去。
没想到陆榷竟然跟过来了。
祝青臣听见“身子不好”四个字,也顾不得陆继明这边了,连忙回头去看陆榷。
——你真的身子不好?
陆榷朝他笑了笑,朝他做了个口型:“没事,反派设定而已。”
祝青臣还是不太放心,陆榷悄悄挽起衣袖,简单展示了一下自己精壮的小臂,祝青臣这才放下心来。
他转回头,对陆继明道:“陆二公子请回去吧,我方才已经把
话说得很清楚了,就算陆二公子说的都是真的?[(,我和惊蛰也不会因为您的一句话就去京城。”
“公子若有心,便请帮我转告伯爵府,若要认亲,请亲自登门,滴血验亲,辨清真伪;若是伯爵府不想认亲,那便算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与惊蛰一定会守口如瓶,请他们放心。”
陆继明的目光扫过祝青臣和林惊蛰两个人,最后停留在林惊蛰身上。
祝青臣戒备心太重,油盐不进,从林惊蛰下手比较好。
他温声道:“惊蛰,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骗子,你跟我进京一趟,不过五六日路程,到了京城,我马上带你去伯爵府。”
“倘若你不是伯爵府的儿子,我会亲自送你回来,也会给你一百两银子,作为给你的补偿;倘若你是伯爵府的儿子,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他们不是不想来,而是病了,你去见见他们,也算是发发善心,好不好?”
林惊蛰乖乖地站在祝青臣身边,揪着自己的衣袖,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好。”
从头到尾,他都怀疑陆继明是骗子。
陆继明越是急着让他去京城,他就越觉得陆继明像骗子。
祝青臣伸出手,将林惊蛰护在身后:“陆二公子请回吧。”
陆继明深吸一口气,道:“祝夫子一定要如此行事?我堂堂侯府公子,请不动你们两个?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压低声音,咬牙道:“伯爵府和侯爵府是你们得罪得起的吗?”
祝青臣淡淡道:“这与公子无关,是伯爵府行事太过分,我与惊蛰不求伯爵府哭哭啼啼找上门来寻儿子,但至少他们应该到这里来。”
“是他们提出的这桩官司,理当由他们过来,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我是读书人,一听见伯爵府就死皮赖脸地带着学生贴过去,岂不是太失了分寸?日后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当然了,若是伯爵府上下全都病倒了,果真无暇顾及此事,那我们可以报官……”
祝青臣一说报官,陆继明马上一激灵,方才的气焰都消失了。
他连声道:“不……不能报官,不能报官。”
祝青臣看着他,挑了挑眉,故意问:“为何?”
陆继明义正言辞道:“此事事关重大,又是伯爵府家事,一旦报官,传扬开来,如何是好?”
祝青臣微微皱眉:“有何不好?有官府出面,查证此事,拨乱反正,岂不更好?”
“不可。”陆继明正色道,“子真……伯爵府里的那位小公子,他也是无辜的,若是报官,日后他该如何在京中自处?”
祝青臣“恍然大悟”,拖了长音道:“噢,原来如此啊。”
祝青臣知道,他绝对不会报官的。
所以他提报官,也只是为了激一激陆继明,让他别再废话了。
要么报官,要么赶紧走,别用什么伯爵府侯爵府来威胁人,他不怕。
祝青臣最后道:“既然伯爵府不报官,那
就请陆公子把话带到,多谢。”
“既如此……”陆继明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了,“我会把话带到的。”
“公子请回吧,我们还要继续给林老三办丧礼,就不送了。另外——”祝青臣看着他,欲言又止。
陆继明忙道:“祝夫子改主意了?”
“不。”祝青臣看着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只是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陆公子。”
“你说。”
“陆公子与昌平伯爵府,是好事将近了么?”
陆继明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仍旧嘴硬道:“我们两家是世交。”
祝青臣笑着道:“陆公子如此为伯爵府奔走操劳,我还以为,你们两家……”
陆继明道:“我与子真……就是伯爵府里的那位公子,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此次前来,也是受他所托。”
“原来如此。”祝青臣颔首,“虽说如此,但毕竟是伯爵府的家事,还是请他们自己来吧,万一被旁人误会,是陆公子被错换了,那就不好了。”
陆继明不是喜欢易子真吗?不是因为易子真指哪儿,他打哪儿吗?
祝青臣偏偏要在他们之间,埋一颗挑拨的种子,等待日后生根发芽。
“陆公子,请回吧。”祝青臣朝他伸出手,礼数笑容无可挑剔。
陆继明只能上了马车,临走时,还请祝青臣和林惊蛰再考虑考虑,若是改变主意,他们现在就可以走。
结果,师徒二人站在院子门口,神色是如出一辙的坚定,毫不动摇,连动都不动一下。
村里土路太窄,陆继明的马车又太大,根本没办法掉头,所以只能继续往前赶,一直到前面的空地上转一圈。
祝青臣看着陆继明离开的队伍,没忍住笑出声来。
昨夜里刚下过雨,村里的土路被泡了一夜,全是泥巴。
那五辆笨重的马车,车轮碾过黄泥,好几次差点陷进去出不来。
跟在马车旁边的侍从们,就更可怜了,一脚一个黄泥窝,差点连鞋子都拔不出来,被折腾得够呛。
直到现在,祝青臣也想不明白。
陆继明自己坐一辆马车,后面那四辆马车是干什么的?
不让人上去坐,也没载什么东西,若说是给林惊蛰坐的,那他坐一辆也就够了,剩下三辆要干什么?
就为了衬托高岭之花主角攻神仙一般的出场?那也太造作了吧?
不知道这陆继明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悄悄把人带走,一边又摆排场、摆阔气,竟然弄了五辆马车,一堆侍从,一点都不怕引人注目。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原书既要给陆继明安排所谓缜密的心计,又要给他神仙一般的出场,惊艳众人,看呆惊蛰,结果弄成四不像。
处处矛盾,处处是漏洞。
看着陆继明的队伍
远去,祝青臣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陆榷,走到他的马车边。
陆榷低声道:“等他走了,我来找你。”
“嗯。”祝青臣点点头,“你现在住在哪?”
“城外庄子里,你别过来,我来找你。”
“我知道。”
目前这个状况,最好还是不要暴露他们认识的事情。
两个人低声说了两句话,陆榷便要回去了。
陆榷乘坐的马车倒是轻便,车夫在院子门口就转了个弯,直接掉头向回。
祝青臣目送他离开,转过头,对林惊蛰道:“把林老三的牌位拿出来吧。”
“是。”林惊蛰转身回去。
祝青臣朝院子里的村民们行了个礼:“多谢各位相助,葬礼继续,有劳诸位了。”
村民们都摆手说没事,林惊蛰是小辈,他们多照顾是应该的。
祝青臣又向村长道了谢:“多谢您了,若不是有您老在这儿坐镇,我和惊蛰都得乱了阵脚。”
这番话村长很是受用,他捋着花白的胡须,朝身后的村民们一挥手。
“好了,别议论了,抬棺的快去抬棺,做饭的在家里做饭。趁着现在天气阴,赶紧把林老三给埋了,等会儿日头出来了,有你们好受的。”
林惊蛰披麻戴孝,抱着林老三的木头牌位,走到最前面。
几个青壮年吆喝一声,便将棺材抬了起来。
村长在前面招手,大喊一声:“走!”
祝青臣陪在林惊蛰身边:“没事,走,夫子陪着你。”
*
另一边,陆继明无功而返。
他独自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马车厢壁上。
原本以为是无比简单的一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弄成现在这样,乱七八糟的。
他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就被祝青臣给打发了,还被他教训了一顿。
虽然他心里不舒坦,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祝青臣说的话都有道理。
对啊,既然是伯爵府认亲,为什么伯爵府自己不来?
对啊,既然是奶娘说出了一切,为什么不让奶娘跟着他来?
对啊,这明明是伯爵府的家事,为什么要他一个外人来?
伯爵府害怕事情传出去,坏了易子真的名声,难道就不怕坏了他的名声?难道伯爵府就没想到,他可能会被当成骗子?会碰钉子?
既然让他来了,那就算是求他办事,他也不能白白奔波、白白担风险吧?
结果伯爵府稳坐京城,他在外面被人数落,简直是……
陆继明开始后悔了。
他不该因为易子真在他面前哭了几声,就忙不迭把事情答应下来的。
现在好了,原本不关他的事,他自己惹了一堆麻烦。
陆继明气得又砸了一下马车壁。
外面的车夫听见动静,问了一声:“公子?”
陆继明马上恢复温润的模样:“马车太颠簸,我摔了一下?_[(,不妨事。”
回到庄子,陆继明下了马车。
陆榷不用绕路,已经回来了,就坐在正堂里喝茶。
陆继明看见他,又想起还有一个麻烦没解决,也不知道陆榷看出来了没有。
陆继明抿了抿唇角,快步上前,喊了一声:“兄长。”
陆榷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陆继明试探着问:“兄长今日怎么跟着我到了林家村?”
陆榷摆弄着案上的茶盏,语气毫无波澜:“你一大早就出了门,我问侍从,你去哪了,他们便带我过去了。”
陆继明还试图掩盖:“我与那户人家的儿子是旧相识,他父亲过世,我过去吊唁一番,没有告诉兄长,是我之过。”
陆榷不语,陆继明又道:“此次陪着兄长出门散心,原本是盼着兄长能调养身心、早日康复,不想此处穷乡僻壤,兄长平素所用的一味药缺了,我须得回京城一趟。”
陆榷神色淡淡,依旧不语。
他知道陆继明要去做什么,陆继明走了更好,他就可以去见祝卿卿了。
陆继明继续道:“这几日就请兄长留在庄子里,我回京一趟。”
“嗯。”
把陆榷蒙骗过去,陆继明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去收拾行李,准备回京传信。
他现在只想快点把伯爵府的人弄过来,自己抽身而出,别的什么,他都不想管了。
*
林家村后山。
村长给平时作恶多端的林老三挑选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坟地,在山坡背阴面,阴森森的。
土坑是早就挖好的,把棺材抬到山上,放进土坑里,堆个小坟包就行,连墓碑都没有。
林惊蛰抱着牌位,在坟包前给帮忙的村民们下跪磕头:“多谢各位长辈,多谢村长,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报答大家。”
村长连忙把他扶起来:“好了好了,你爹死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遇到事情可以来找我们。祝夫子有心带你,你就要好好跟着夫子学,说不定以后有大造化呢。快,给夫子磕个头。”
祝青臣笑了笑,扶住林惊蛰的手臂:“村长放心,以后这孩子我来管。”
“那就最好不过了。”给林惊蛰找到了好去处,村长喜笑颜开,推了他一下,“快呀,给夫子磕头。”
“是。”林惊蛰认真地看着祝青臣,“夫子。”
林惊蛰坚持,祝青臣也没有再阻拦,轻轻松开他的手,微微侧过身子,没有受全礼。
林惊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又大大地喊了一声:“夫子!”
“嗯。”祝青臣点点头,把他扶起来,帮他拍拍身上的灰。
林惊蛰傻乎乎地朝他笑了笑,又喊了一声:“夫子。”
村长高兴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师徒慢慢说话,再祭拜一下。”
“好。”祝青臣笑了笑
,“村长慢走。”
“诶。”村长朝他们摆了摆手,便带着人离开了。
祝青臣目送他们离开,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之中,才转回头,问林惊蛰:“你要祭拜一下吗?”
林惊蛰小声问:“夫子,我可以不祭拜吗?”
“当然可以!”
师生二人直接把准备好的贡品卷走,到山坡阳面,找了个阳气十足的地方坐下。
开吃!
系统都震惊了:“臣臣,你怎么带着学生吃供品?”
祝青臣理直气壮:“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供上去吗?”
“你可是个古代人啊!你怎么一点都不迷信?你就不怕林老三来找你?”
“他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他,他死了,我就更不怕他了。”祝青臣啃了一口抹了腮红白面馒头,“这些东西给他吃,太浪费了,他不配。”
祝青臣转头看去,林惊蛰坐在他身边,双手捧着馒头,也啃得起劲。
不愧是我的学生!
系统最后问:“你真的不怕?”
“有一点怕。”祝青臣振振有词,“所以我特意带学生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吃,杀杀晦气。”
“……”
师生二人就这样吃了一碟馒头、一碟点心、一碟果子。
最后,祝青臣没忍住打了个嗝。
这是他进入这个世界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了。
林惊蛰也一样,这是他出生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
他按了按自己微微鼓出来的肚子,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祝青臣笑着看他,喊了一声:“惊蛰。”
“嗯?”林惊蛰抬起头,“夫子,怎么了?”
“你对那位陆公子说的事情怎么看?”
“他肯定是骗子。”林惊蛰笃定道,“夫子之前提醒我过我的,他太着急了,一心想要带走我,一看就是骗子。”
“嗯。”祝青臣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错。”
林惊蛰自信起来,腰都挺直了一些:“夫子教的我都记在心里。”
祝青臣又问:“那如果,陆公子说的是真的呢?你怎么想?”
“我……”林惊蛰忽然小声下去,“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就当是跟夫子闲聊。”
“嗯……”林惊蛰低下头,随手揪着脚边的野草。
其实他心里有预感。
陆继明说的,可能是真的,否则夫子也不会跟他聊这么久。
可是他不敢想,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他不说话,祝青臣也不催他,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良久,林惊蛰才开了口:“如果陆公子说的是真的,那我觉得……”
他又停顿了好久:“那我觉得,那个什么伯爵府,根本就不在意我。”
“就和夫子说的一样,如果我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要
派一个人来找我?隔壁村的人丢了一只鸡都会全家去找,我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却不来,没有道理。”
刚才夫子说要报官,陆公子却说,不能报官,如果报官,那个人的名声就毁了。他们在保护那个人,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可是他们都没有想过我。”
林惊蛰小声道:“我才好不容易等到林老三死了,我是很想要新的家人,但不是随便一个人来跟我说两句话,我就会跟着走的,我又不傻,万一他们把我卖了怎么办?”
祝青臣点点头,有意问:“有道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就……”林惊蛰道,“回家,收拾一下家里,田里的庄稼好久没管了,得照顾一下,然后房子也得收拾一下,最好去去晦气。”
他语气坚定:“要是那个陆公子说的是真的,他们自己会过来的,我不会因为他的两句话,就上赶着去京城认亲,我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好,就这样办。”祝青臣把供品碟子收拾一下,站起身来,“回去吧。”
林惊蛰提着竹编的小篮子,和夫子一起走在回去的山路上。
“夫子。”
“嗯?”
“如果那位陆公子真的是贵公子,那您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让他离开呢?您真的是京城里的权贵吗?您在京城里真的有很多学生吗?”
“那当然了。”祝青臣语气笃定,“为师可多学生了。”
“那我能排到第几呢?”
“太多了,数不清,根本数不清,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
他又开始胡咧咧了,系统默默地飞远一点。
回到家里,前来帮忙的村民已经帮忙把午饭做好了,招呼他们来吃。
祝青臣和林惊蛰对视一眼,师生二人都被供品撑得吃不下,只能假装悲痛,躲回了房间。
下午,村民们都散了,林惊蛰挨个儿跟他们道了谢,送走众人,随后回到院子里,开始打扫。
现在,他可以认认真真地打扫自己的屋子,再也不用担心林老三回来,把房子弄乱了。
他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把从前的晦气都扫到门外去,打扫完屋子,又扛着农具,去田里侍弄庄稼。
为了林老三的葬礼,祝青臣也有几天没教学生了。
他把为数不多的学生集中起来,教他们认了几个字。
傍晚时分,几个小孩一边说着“夫子再见”,一边跑出院子。
正巧这时,一辆马车在院子前停下。
陆榷掀开帘子:“祝卿卿,上车。”
祝青臣朝他招招手:“你下来,被别人看到我上你的车就不好了。”
陆榷顿了一下:“你上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不饿,你下来。”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陆榷就是不肯下车。
祝青臣没办法,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发现他,提起衣摆,要爬上去:“来了!”
陆榷掀开帘子,稳稳地扶住他的手臂:“过来坐。”
马车里有些暗,祝青臣爬进去,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一声轻响。
祝青臣回头看去,把倒了的木头拐杖扶起来。
等一下!木头拐杖?哪里来的木头拐杖?
祝青臣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低头看他的腿:“李那个,你……”
陆榷把左脚往边上藏了藏:“那个是打狗棍。”
祝青臣迅速扑上前,想要掀开他的衣摆看看,结果一下扑进陆榷怀里。
陆榷一把抱住他,祝青臣手脚并用,努力挣扎:“李那个!”
陆榷把他按在怀里,吩咐车夫:“走。”!
第 149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6)
6
马车缓缓行进,两个系统蹲在窗户外面,不去看马车里的场景。
它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随口闲聊。
“B级世界越来越难了,不仅是世界题材变难了,宿主的身份也变难了。”
“别提了,我的臣臣一觉醒来差点哭出声来。”
“我的宿主也一样。”
“他也会哭?!”
“他怕你的宿主嫌弃他。”
马车里,祝青臣被陆榷牢牢地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祝青臣连脸都埋在他怀里,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用手拍拍他的后背:“松手……李那个……陆榷……松手……”
陆榷紧紧地抱着他,低声解释道:“祝卿卿,我没有任何问题,这只是反派的角色设定而已。”
祝青臣还在挣扎:“你先松开……”
陆榷以为他不相信,继续道:“我试过了,不影响正常行动,举着你在院子里狂跑三圈都可以。其他零件也没问题,能正常使用。”
陆榷顿了顿,委屈巴巴地说:“祝卿卿,别嫌弃我。”
祝卿卿努力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抬起头,对着他:“咕噜咕噜——”
陆榷这才反应过来,抱着他的手臂稍微放松一些。
祝青臣回过神来,举起拳头,照着陆榷的胸口,狠狠地给了他一下:“都让你松手了,我差点被你淹死。”
陆榷皱眉:“淹死?”
淹死在怀里呗。
祝青臣揉了揉脸颊,坐在陆榷身边,认真地打量他。
陆榷坐直一些,腰板挺直,让祝青臣好好看看。
他没有任何问题!身体倍棒!
祝青臣垂下眼睛,目光落在他藏在衣摆下的左脚上。
难怪刚刚陆榷死活不肯下马车,难怪那个陆继明对他有恃无恐。
原来是因为这个。
祝青臣又一次伸出手,想去拽他的衣摆,却被陆榷按住了手:“没什么好看的。”
祝青臣坚持:“给我看看。”
“不行,没什么大事,不能看。”陆榷只用一只手,就握住祝青臣的两只手腕。
“我要看!”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坚定,“你不让我看,我就跳车!”
陆榷一把按住他,根本不给他跳车的机会。
“我看看你是伤着骨头,还是伤着皮肉了,我看看严不严重。”
祝青臣在他怀里奋力挣扎,像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鸽子、使劲蹬脚的兔子,陆榷几l乎按不住他。
陆榷紧紧地握住他的双手,箍住他的腰:“不可以,不能看。”
祝青臣回过头,毫无威慑力地威胁他:“我真的会讨厌你的!给我看!”
陆榷对上他微微泛红的眼眶,犹豫片刻,最后伸出手,轻轻捂住了祝青臣的眼睛。
祝青臣眼前一片黑暗,只听见
陆榷低低的声音:“不可以,祝卿卿,不能看。我没事,但是不能看。”
祝青臣的睫毛扫过他温热的掌心,紧跟着,一片湿润沾在他的掌心。
陆榷心中一沉,连忙松开手,低头去看他:“祝卿卿?”
祝青臣红着眼眶,努力忍住眼泪,喉间哽咽的哭腔却忍不住。
他揪着陆榷的衣领,大声质问道:“干嘛不给我看啊?给我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干嘛不给我看?给我看一下!”
“没问题就不用看。”陆榷伸出手,想要帮他擦擦眼泪。
手伸到一半,想起左手要握拐杖,生了手茧,磨得祝青臣不舒服,于是又换了右手。
他用拇指抹了抹祝青臣的眼下,却被祝青臣推开了手:“我又没哭,你擦什么?”
“噢。”陆榷把手收回来,重新握住他的手。
祝青臣红着眼睛,愤愤地看着他:“给我看一眼。”
陆榷还是那样的说辞:“祝卿卿,这次不可以。”
祝青臣不知道他到底在坚持什么,他只想看一眼,看看有多严重而已。
他们都那么熟了,从小就一起长大,一起洗澡睡觉,什么地方没看过?
凭什么受伤之后反倒不能看?他到底在害羞什么?
祝青臣板着脸,怎么也想不通。
忽然,马车里响起“刺啦”一声。
祝青臣回过神,低头看去。
他的中衣衣袖破了个洞,陆榷的拇指从那个小洞里探出来。
“你在干嘛?”祝青臣一激灵,连忙把他的手推开,扯了扯衣袖,把衣袖上的破洞遮住。
陆榷试图解释:“祝卿卿,你的衣袖跑上去了,我想帮你扯好。”
刚才挣扎的时候,祝青臣的中衣从衣袖里露出来了,他这件衣裳洗得发白,还有点小,总是往上跑,陆榷觉着他不舒服,所以总是想帮他扯下来。
结果,就扯坏了。
祝青臣捂住自己的衣袖,不让他看见:“李那个,你真的讨厌死了。”
他原以为这件中衣穿在里面,不会被发现的,结果……
早知道就不穿这一件了。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好像明白,陆榷为什么死活不肯让他看受伤的腿了。
太难堪了。
就像他不想让陆榷看见自己破洞的中衣一样,陆榷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受伤的左腿。
在他们独自面对疾病或困苦的这段日子里,在他们分别面对侯爵府或林老三的这段日子里,他们都游刃有余、进退有度。
他们都不把侯爵府和林老三放在眼里,就算要在侯爵府众人面前拄着拐杖走路,就算被林老三指着鼻子骂穷鬼,住这么破烂的房子、穿这么破烂的衣裳,他们都不在乎。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
心上的人就在身边,叫他们怎么能坦坦荡荡
地展露自己在这个世界最难堪的一面?
原本是学官、太傅、帝国玫瑰,现在却变成了穿破洞衣裳的穷教书先生。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原本是皇帝、总裁、帝国元帅,现在却变成了要拄着拐杖走路的跛脚反派。
他们都觉得难堪,想要极力掩饰,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看。
可是……
他们好像都没有成功。
马车里一片寂静。
祝青臣低着头,努力把自己衣袖上的补丁藏起来,不再缠着陆榷要看他的伤腿。
陆榷也把自己的左腿藏好,低声道:“祝卿卿,等会儿L你就知道了,没什么不一样的。”
“嗯。”祝青臣闷闷地应了一声,摆弄着自己的衣袖,小声道,“我好忙啊。”
陆榷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好忙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下。
陆榷掀开帘子,祝青臣也终于抬起头,朝窗外看去。
他们到了,窗外是一家小酒楼。
祝青臣看着上书“小观潮”的牌匾,总觉得有点眼熟。
陆榷解释道:“京城里有家观潮楼,其他地方的酒楼为了打出招牌,所以也起了这样的名字。”
“噢。”祝青臣挠了挠头发,“但我总感觉‘观潮楼’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他转过头,就看见陆榷已经拿起木头拐杖,准备下去了。
祝青臣连忙道:“我先下去……”
陆榷却拒绝了他:“不要紧,正好给你看看,我能走路。”
“嗯。”祝青臣吸了吸鼻子,认真地看着他。
陆榷掀起帘子,先用拐杖探了探路,然后迈开没受伤的右腿,稳稳地落了地。
他转过身,朝祝青臣伸出手:“下来。”
祝青臣把手放进他手里,也下了马车。
陆榷在酒楼里订了包间,两个人朝酒楼里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偷偷练习过,陆榷用起拐杖来,还挺熟练。他身材高大,但不会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拐杖上,只是将拐杖作为工具。
他走得很稳,不疾不徐,不紧不慢,颇有上位者的气势。
如果不仔细看,还不怎么看得出来,
可是祝青臣看见他的模样,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擦了擦眼睛。
陆榷连忙低声哄他:“祝卿卿,没事的,我又不疼,走得也不慢,根本就没有影响,怎么又哭了?”
祝青臣抬起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辩解:“没哭。”
陆榷逗他:“不会是看见我拄着拐杖都比你高,还比你走得快,生气到哭了吧?祝卿卿,你是小傻蛋。”
祝青臣又给他来了一下:“走开啊。”
酒楼的小二迎上前:“二位客官,里面请。”
小二见陆榷衣着,又看见他的拐杖,连忙道:“客官,一楼大堂请……”
陆榷淡淡道:“我们在二楼订了包间。”
小二瞟了一眼他的拐杖,有些迟疑:“这……”
“带路就是。”
“好嘞。”
陆榷没让祝青臣扶他,自己拄着拐杖,稳稳当当地上了楼梯,来到二楼包间,在位置上坐下。
小二招呼他们:“两位客官请坐,酒菜马上上来。”
“多谢。”陆榷微微颔首,提起桌上的茶水,给祝青臣倒了杯茶,“这里偏僻,随便吃一点,等回了京城,我带你去观潮楼吃。”
祝青臣应了一声:“好。”
小二随时会上来,为免不测,他们也不会现在说那些要紧的事情。
祝青臣摆弄着自己的破洞衣袖,把那个洞越弄越大。
陆榷见他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便抓着他的椅子,把他整个人都拖过来。
“诶?”祝青臣一惊,连忙抬头看他,“你干嘛?”
“坐近一点。”陆榷低声问,“怎么又不高兴?你刚才不是都看见了?一点影响都没有,我又不疼,又没摔倒,干嘛不高兴?”
“我……”祝青臣看着他,瘪了瘪嘴,“但是……就是……”
“要不我现在抱着你在包间里走几l圈?”
陆榷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手臂已经抄起了他的腿弯。
“别!别别别!”祝青臣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推他,“我不哭了,不哭了!放我下来!”
陆榷这才松开手,把他重新放在椅子上。
祝青臣小声道:“我只是心疼你而已,你这人怎么还不识好歹?”
陆榷一本正经:“祝卿卿,我不要你可怜我。来见你之前,我每天练习拄拐走路,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的。”
“嗯。”祝青臣抿了抿唇角,纠正道,“不是‘可怜’,是‘心疼’。”
“也不要心疼我。”陆榷正色道,“我要你喜欢我,看见我就高兴,就欢喜,就像我看见你的时候一样。”
祝青臣转头看他,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嗯。”
没多久,酒楼小二就把饭菜送上来了。
陆榷吩咐他,没事不要过来打扰。
小二忙不迭应了,离开的时候,把门给带上了。
陆榷给祝青臣夹菜夹肉:“多吃点,刚才抓你的手腕就觉得你又瘦了。”
祝青臣这次穷成这样,还要把自己的口粮分给学生,当然是瘦了。
陆榷在他的碗里堆了一座小山,让他慢慢吃。
祝青臣一边吃,一边问:“所以这次的大反派,是文远侯府的大公子?”
陆榷颔首:“残疾反派,反派系统说这很经典。”
祝青臣蹙起眉头,好像不能理解:“哪里经典?”
——主角攻陆继明的兄长,侯爵府的大公子,本书的大反派,陆榷。
为文远侯原配所生,自幼便患有腿疾,既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入伍从军,就连家里爵位都无法继承。
所以他阴郁、嫉妒、
暴虐成性。
而文远侯继室所生的二公子,陆继明,身体康健、天资聪颖。
从他的名字也可以看出来,继明继明,老侯爷希望他能够继承侯爵府的家业,继承爵位。
残疾的大公子,嫉妒健康聪慧的二公子,屡次陷害于他。
小的时候在父亲面前陷害他打碎花瓶,在夫子面前陷害他没有写文章。
当然,这些事情都被聪慧的主角攻一一化解,大反派自讨苦吃,越来越遭人厌恶。
陆榷补充道:“这只是背景介绍。祝卿卿,我从来没有做过陷害人的事情,这不是我。”
他要维护一下自己在祝卿卿心目中的形象。
“知道了。”祝青臣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陆榷变得越来越阴郁。
尽管陆继明多次告诉他,自己继承爵位之后,也会让他留在侯爵府,不会亏待他的。
可陆榷还是一昧地针对他。
他故意散播谣言,败坏陆继明的名声。
他故意耽误陆继明参加科举,想断了他入朝为官的路。
他甚至一力促成陆继明娶男妻。
他以为,只要陆继明娶了上不了台面的男妻,老侯爷就不会让他继承爵位了。
可他没想到,陆继明和林惊蛰成亲之后,虽然不恩爱,却还算是相敬如宾。
甚至他发现,陆继明可能慢慢喜欢上了林惊蛰。
所以他推动林惊蛰发现陆继明的秘密,让林惊蛰发现,原来陆继明喜欢的人是他的“哥哥”易子真。
果不其然,林惊蛰闹了起来,要和陆继明和离。
陆榷凭一己之力,把侯爵府和伯爵府搅得家宅不宁、天翻地覆。
他在暗处,看着这场闹剧,十分满意。
可是没多久,林惊蛰的家人就把他劝好了,林惊蛰竟然决定不闹了,要和陆继明和好。
陆榷怎么可能让陆继明家宅安宁?
所以他策划了一场绑架。
他派人绑架了林惊蛰和易子真,把他们带到悬崖上,强迫陆继明二选一。
不出他所料,还没看清自己真心的陆继明,直接选了易子真。
大反派冷笑一声,随后把林惊蛰推下悬崖。
在林惊蛰掉下悬崖的瞬间,陆继明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原来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林惊蛰。
看着陆继明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大反派仰天长笑,只觉得无比畅快。
“我就知道。”祝青臣抽了抽嘴角,“那个土匪肯定是你。”
陆榷连忙道:“是原书写的,与我无关!”
他道:“要是我想杀陆继明,直接对他下手就行了,下毒、绑架、拿刀砍,反正怎么样都能杀了他。搞这些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事倍功半。”
他这辈子没见过绑架两个,让别人二选一的。
既然两个都抓了,那一起杀了不就行了?还弄这些
乱七八糟的。
祝青臣好奇地看着他:大反派,你在想什么?你不会在想……
⒀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没有。”陆榷连忙道,“祝卿卿,我不敢对你的学生下手,绝对不敢。”
陆榷继续道:“再说了,陆继明都选了易子真,那就证明易子真更重要,我应该把林惊蛰留下,把易子真推下去,我不会杀你的学生的。”
易子真一死,陆继明和林惊蛰之间就有了一道永远无法消除的隔阂。
陆继明会迁怒,为什么死的不是林惊蛰;林惊蛰会埋怨,为什么陆继明当时没选他。
他们永远也没办法和解,永远不得安宁。
这才是大反派应该想到的绝妙办法。
而不是任由陆继明挑选,他说选哪个就选哪个。
祝青臣怀疑地看着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陆榷举起手,“我是好人!一条好人!”
祝青臣瘪了瘪嘴:“不过也是,你这个大反派当得确实有点憋屈。陆继明没看清自己的真心,你帮他看清;陆继明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林惊蛰,你帮他知道。”
祝青臣下了结论:“不是搅弄风云的反派,像是保媒牵线的红娘。”
为主角攻受所谓爱情保驾护航的红娘。
大结局当然就是,林惊蛰跳下山崖没死,被救回来了。
陆继明终于认清自己的心,“追妻火葬场”,贴身照顾林惊蛰、在林惊蛰的榻前诚恳道歉、和易子真划清界限。
林惊蛰苦尽甘来,终于得到了陆继明的爱。
在陆继明的帮助下,他对过去的事情释然了,和家里人和解了。不再去纠结谁爱谁多一些,只要他爱着陆继明、爱着家里人,那就足够了。
最后,两个人一起挖出幕后主使,处决了大反派。
——团团圆圆的大结局。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简单交流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祝青臣啃着鸭腿,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不去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更不去绑架他们,静观其变。”陆榷淡淡道,“你呢?”
“和你一样。”祝青臣笑了笑,“不过,有剧情强制修正在,京城是一定要回去的,但我和惊蛰不能这么轻易就回去。”
鸭腿有点噎,祝青臣又喝了口汤:“至少要伯爵府亲自来接,并且当众澄清惊蛰的身份。”
“等到了京城,再见招拆招吧。毕竟他们现在还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要是他们执迷不悟,继续欺辱惊蛰,我是肯定要报复回去的。”
“嗯。”陆榷颔首,再给他舀了一勺汤。
祝青臣又道:“不知道这边的皇帝官员为人处世怎么样,要是他们正直一些,那还好说,对簿公堂的时候,我不会太吃亏。要是他们……”
陆榷道:“不会,这里的皇帝和官员都还行。”
祝青臣疑惑:“你怎么知道?你在京城看到了?”
“嗯。”陆榷颔首,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好老师。
什么意思?祝青臣更疑惑了?,“你在说什么啊?”
“等你去了京城就知道了。”
“干嘛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等我到京城?现在就告诉我嘛。”
“不行,我不能说。”陆榷笑了笑,帮他把衣袖挽起来,“快吃,等会儿L我帮你把衣服上的破洞补一下。”
两个人吃完晚饭,祝青臣又要了三只酱鸭打包,准备带回村子里,给学生们吃。
陆榷向小二借了针线,把祝青臣的衣袖缝好,然后送他回家。
马车里,祝青臣看着自己跟蜈蚣一样的衣袖,有点嫌弃:“李那个,你缝的也太丑了,还不如我自己缝的。”
陆榷靠在马车壁上,握着他的手,高高举起,认真欣赏:“好看,祝卿卿,太好看了。”
*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
陆榷心疼祝青臣住在这么破的地方,吃的也不好,不能明面上帮他修房子、给他买衣服,只好悄悄带他出去吃饭。
祝青臣每次吃饭,也不忘记自己的学生们,总是给他们打包吃的。
林惊蛰和几l个小孩跟着祝青臣,竟然吃胖了不少。
久而久之,村子里也传开了。
祝夫子确实身份不一般,有人天天给他送烧鸡酱鸭吃呢!
瞧瞧,这么有钱的人,竟然还要给祝夫子送吃的,所以祝夫子肯定更厉害!
这天清晨,林惊蛰把昨晚夫子带回来的点心放在炉灶上热一下,再煮了一锅米糊。
师生二人一起吃早饭。
林惊蛰道:“夫子,正好今天天气好,我准备去田里浇浇水,等中午日头大些了,就回来把昨天的功课做了。”
“嗯,可以,你自己想好了就可以。”
“那夫子今天要上课吗?”
“今天……”
祝青臣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才刚被林惊蛰修好的院门外,传来了一声呼唤。
“惊蛰!我的孩子!”
祝青臣放下碗筷,抬头朝窗外望去。
一行人穿着华贵、呼奴携婢,站在门外张望。
陆继明喊道:“林惊蛰?祝青臣!我把伯爵府的人给带来了!”!
第 150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7)
7
祝青臣咬了一口点心,收回目光,回答林惊蛰刚才的问题:今天可能上不了课了,你也不能去田里种菜了。”
林惊蛰也回头看去。
院门外停着两辆马车。
可能是吸取了上次林家村土路上、马车无法掉头的教训,这回来的人更多,马车却变少了,也换了更加轻便的车子。
原来两辆马车也是坐得下的嘛。
陆继明让侍从在院门外通报:“祝夫子、林公子,你们要见的人到了!快出来相见吧!”
近半个月过去,林惊蛰的日子越过越好,几乎要把前阵子的事情给忘了。
可是现在……
陆继明怎么会忽然带人过来?
难道陆继明说的是真的?还是他又想来行骗?
林惊蛰有些恍惚,下意识看向祝青臣:“夫子……”
祝青臣把最后一口点心丢进嘴里,拍了拍手:“走吧,出去看看。”
“是。”林惊蛰犹豫着站起身,跟在夫子身后。
祝青臣推开房门,朝外望去。
院外侍从簇拥环绕,祝青臣一时间也分不清谁是谁。
但是林惊蛰跟在他身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侍从中间的那位夫人。
那夫人看起来中年模样,眉目温柔,身边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公子。小公子挽着她的手,微微侧着身子,站在她身边。
两个人似乎是母子,又像是在说话。
那夫人说话的时候,轻轻拍着小公子的手背,脸上写满了温和笑意。
只一眼,林惊蛰便愣在了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看见这位夫人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一股奇异的触感穿透了他的身体,像是一道雷劈下来,将他定在原地。
他……他从前是不是见过这位夫人?
祝青臣见他愣住,也没有催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等他拿主意。
陆继明道:“祝夫子,你要我带的话我带到了,你要见的人我也带到了,你们谈吧。”
他是不想再掺和这件事情了。
原本以为就是跑个腿的事情。结果这阵子,他在京城和林家村来回奔波,一会儿L被林惊蛰说是骗子,一会儿L又被昌平伯爵暗讽不会办事,连个人都带不回来。
偏偏他们家是世交,昌平伯爵和夫人是长辈,易子真是好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饶是他“温润如玉”,饶是他对易子真一片真心,这颗心在连日奔波中也快碎了。
他刚准备上车离开,就被昌平伯爵夫人身边的小公子拉住了。
小公子双手合十,殷切地看着他:“继明哥,父亲没来,我与母亲初来此处,人生地不熟的,你就帮人帮到底,再帮帮我们吧。至少帮我们引见一下,好不好?”
陆继明对上他希冀的目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
小公子的脸上马上
露出笑容:“太好了,多谢继明哥。”
陆继明伸出手,帮他引见:“那位是林惊蛰,是你的……兄弟。这位是祝青臣祝夫子,是林惊蛰的夫子。”
这个偏僻山村还有夫子?小公子挑了挑眉,看向祝青臣。
陆继明又向祝青臣介绍:“祝夫子,这位是昌平伯爵夫人,易夫人。这是伯爵府的公子,易子真。”
等陆继明介绍完,再想离开,也走不了了。
他是引见人,怎么好意思现在离开?
而这时,昌平伯爵夫人和林惊蛰也对上了视线。
在看见林惊蛰的时候,易夫人明显也有所触动。
她神色微动,往前迈了一步,迟疑地喊了一声:“惊蛰?你是惊蛰吗?”
听见易夫人温温柔柔的声音,林惊蛰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他迈开步子,朝易夫人奔去,扑进她怀里,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唤道:“娘亲……”
易夫人抱着他,摸摸他的脑袋,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惊蛰,我的惊蛰。”
母子二人抱在一起,相顾无言。
忽然,易子真拍着手笑道:“太好了,先前惊蛰还担心是认错了,死活不肯跟继明哥回京城。现在母亲一眼就认出惊蛰,看来不用滴血验亲,也能确定惊蛰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了。”
死活不肯回京城?滴血验亲?
听到这句话,易夫人忽然想起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是了,前几日他们让陆继明来接林惊蛰,林惊蛰非但不肯跟他回去,还说什么,要伯爵府的人亲自来接,所以她这才带着易子真过来。
思及此处,易夫人微微板起脸,抬起手,把怀里的林惊蛰给推开了。
她冷了语气:“既然惊蛰想验,为求稳妥,还是要验一验的。”
林惊蛰含着两泡眼泪,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易子真给抱住了。
易子真笑着道:“滴血验亲可疼了,弟弟就不要验了,我被扎几针就算了,不能让弟弟也受苦。”
易夫人看见他,放轻声音道:“子真,既然你验了,那他也要验,娘亲不会厚此薄彼的。”
她转过头,朝跟随的侍女抬了抬手:“去准备。”
“是。”两个侍女福了福身,下去准备滴血验亲要用的东西。
易夫人对林惊蛰道:“进去吧,你不是想验吗?马上就验。”
林惊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下子,夫人神色和语气都变了?
林惊蛰反应过来,连忙问:“夫人是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吗?”
祝青臣想拦住他,却没来得及。
这傻孩子,怎么就直接问出来了?
罢了罢了,也该让他自己看清。
祝青臣叹了口气,没有开口,只是站在林惊蛰身旁。
果不其然,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易夫人神色一凛,摆出
架子,再不像方才一样失态。
她睨了林惊蛰一眼,淡淡道:“说要伯爵府的人亲自来接的不是你吗?说要滴血验亲的不是你吗?如今我们遂了你的愿,你又有什么要求?”
“不是的。”林惊蛰着急忙慌地解释,几乎快要哭出来,“上次是因为我根本不认识陆公子,我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真是假,所以我才没有跟着去京城……”
祝青臣握住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正色道:“易夫人,是我说的,要伯爵府亲自来接,还要滴血验亲。”
林惊蛰连忙反驳:“是我!是我说的!”
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埋怨夫子,更不会“出卖”夫子。
祝青臣道:“您大可不必迁怒惊蛰。试想,若是有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到伯爵府,说易公子是他们家的孩子,他现在就要把人带走,夫人会让易公子跟着去么?”
“您当然知道,陆公子不是骗子,可我们如何得知?一个陌生人,一上来便要把我家孩子带去千里之外,我怎么可能允许?”
“依我看,夫人不该为惊蛰没有去京城而恼怒,而应该为惊蛰独立有主见而感到高兴,至少在伯爵府看不见他的时候,他成长得很好。您说是这个道理吧?”
易夫人被他说中,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易子真挽着她的手,笑着道:“对呀,母亲应该高兴才是。前几日就听继明哥说,惊蛰身边有一位祝夫子,才高八斗、一身正气。母亲之前还担心惊蛰在外面过苦日子,现在好了,有祝夫子这样厉害的人教导惊蛰,惊蛰的日子肯定过得不错。”
祝青臣瞧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侧开身子,朝他们伸出手:“里面请。”
易子真扶着易夫人,陆继明跟在身后,一行人进入小院。
没有人再理会林惊蛰。
就像是在故意惩罚林惊蛰一样。
虽然他们无法反驳祝青臣说的理由,虽然他们承认祝青臣说的有道理,林惊蛰做的没错,可他们就是要惩罚他,惩罚他的不听话。
林惊蛰看着他们进去,站在夫子身边,声音颤抖:“夫子,我是不是搞砸了?我是不是不该问的?我那时是不是应该跟着去的?”
“不是。”祝青臣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拳头,“你没错,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你做的就是对的。”
“可是……”
“不要怀疑自己,你没错。马上停止反省自己。”
祝青臣语气坚定,目光同样坚定。
林惊蛰对上夫子的目光,慢慢冷静下来,不再发抖。
师生二人也回到房间里。
林惊蛰把椅子搬出来:“夫子、公子,请坐。”
“嗯。”易夫人用衣袖拂了拂椅子,随后坐下。
林惊蛰把桌上的碗碟收走,把干净的点心摆在桌上,又倒了茶:“你请。”
“嗯。”易夫人看了一眼他端上来的点心和茶水
,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她环顾四周。
房间虽然简陋,但是被林惊蛰打扫得干干净净。
仅有的桌椅板凳一尘不染,整整齐齐。就算是泥地,地上也没有太大的尘土。
还算不错。
没多久,侍女们便捧着一个铜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易夫人朝林惊蛰招了招手:“惊蛰,来吧。”
林惊蛰走上前,侍女抓起他的手,拿起一根银针,刺向他的指尖。
易夫人看见他黑黑瘦瘦的手,不由地皱了皱眉。
一滴血滴入盆中,随后易夫人也伸出手。
祝青臣抱着手,坐在旁边。
系统正跟他科普,滴血验亲其实是不科学的,不能检测血缘关系,只能检测血型是否相同。
祝青臣道:“那如果他们血型不同、血不相溶,伯爵府就会认为惊蛰不是他们的孩子,惊蛰就不用去伯爵府,这个世界就直接结束了。”
于是祝青臣开始祈祷——
不相溶!不相溶!不相溶!
“滴答”一声,易夫人的指尖落下一滴血珠。
林惊蛰虽然看不懂,但也睁大眼睛,认真地观察。
祝青臣抬头看了一眼,血珠在水中缓缓散开,渐渐融合。
他有些失望。
易子真最先跳了起来:“恭喜母亲!恭喜惊蛰!”他一把抱住林惊蛰:“恭喜回家!弟弟!”
易夫人捏紧了手,转头看向林惊蛰:“惊蛰,你是我的孩子。”
林惊蛰还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吗?”
“真的。”易夫人朝他扯出一个笑容,又朝他伸出手。
易子真把他推到母亲面前,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
林惊蛰握着母亲的手,跪在地上,唤了一声:“娘亲。”
“诶。”易夫人笑着应了一声,“我的好孩子。”
林惊蛰红了眼眶,扑进她怀里,大哭出声:“娘亲!娘亲!”
易子真笑道:“恭喜母亲,以后就有两个儿L子孝顺母亲了。”
*
滴血验亲板上钉钉。
林惊蛰趴在从未见过的母亲怀里,向刚出世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仿佛要把前十几年从未流过的眼泪一次流尽。
“娘亲……娘亲!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好痛,林老三打我打得好痛,我要死掉了……救我……救我……”
人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是会喊“救命”的。
尽管林老三已经死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喊救命。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哭得凄惨、涕泪横流,易夫人拿出手帕,帮他擦脸。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看你把娘亲的衣裳都弄脏了,快擦擦脸。”
“嗯……”
林惊蛰接过手帕,用力抹了把自己的脸。
易夫人去马车里换了一
身干净衣裳,重新回到简陋的房间里。
她对祝青臣道:祝夫子这下该放心了吧?惊蛰是我们家的孩子?_[(,我们不是骗子。”
“嗯。”祝青臣应了一声,“放心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带惊蛰回京城去了。”
一听见要去京城,林惊蛰连忙抬起头,看向夫子。
他是很想回家,但是他也不想和夫子分开。
一想到他要独自面对陌生的京城,他就……
祝青臣站起身来:“可以,夫人带他回京去吧。”
林惊蛰一惊:“夫子不和我一起吗?”
他转过头,对易夫人道:“娘,祝夫子对我恩重如山。如果没有祝夫子,我早就被林老三打死了,祝老师管我吃穿,教我念书,如今我找到了亲人,我不能把夫子丢下,我……”
易夫人微微皱眉,却问:“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什么?”林惊蛰疑惑,很快反应过来,“夫子在教我《急就篇》,还跟我说《西游记》。”
易夫人的眉头越皱越深:“祝夫子好像没什么真才实学?”
林惊蛰忙道:“不是的,是我前几天才跟着祝夫子开始学,我才学了不到半个月,是我学得不好,不是祝夫子教的不好。”
易夫人道:“回到京城,娘给你找更好的夫子,和子真一起学,京城里有名的裴夫子或柳夫子都开了学塾,子真就在里面学,你可以和他一起……”
等一下,裴?柳?
祝青臣微微坐直一些,这两个姓怎么怪耳熟的?
不会吧?
祝青臣心思一转,马上就有了决断,淡淡道:“夫人有所不知,惊蛰是前几日才跟着我学的,常用的字都还不认得几个,若是把他塞进京城大儒的学塾里,只怕他也跟不上。”
“正巧,我还有几个学生在京城里,我也要去看看他们。这样吧,我顺路陪着惊蛰进京。至于是否聘请我继续教导惊蛰,夫人可以回去和伯爷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夫人说呢?”
他提出的事情没有缺漏,易夫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如此,便依祝夫子所言。”
*
祝青臣和林惊蛰简单收拾好行李。
临走时,他们和村里人道了别,祝青臣拜托他们时不时照料一下他和林惊蛰的房子,说不定他们以后还要回来住。
然后祝青臣又给村里的学生们买了点心和纸笔,叮嘱他们要好好复习,过一阵子他要回来检查。
做完这些事情,他们就登上了进京的马车。
祝青臣单独一辆马车,林惊蛰和母亲在一块儿L,还有易子真。
两个儿L子,坐在易夫人身边,把她围起来,她很是受用。
林惊蛰坐在母亲身边,小声问:“娘亲,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易夫人摸着他的头发,温声道:“你父亲是昌平伯爵,是个很威严、很严肃的人。”
“那……”
“你不用担心,父亲对子真很好,也会对你很好的”
“嗯。”林惊蛰像一只小兽,依偎在母亲身边。
易子真笑了笑,也挨了上去。
易夫人摸摸他的头发:“子真也不用担心,爹娘也会和从前一样对你的。”
“不用了。”易子真摇头,“我已经独占了爹娘这么多年,爹娘应该多补偿惊蛰一点。”
“这是什么话?”易夫人笑着道,“爹娘绝不偏心,以后有惊蛰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
她转过头,叮嘱林惊蛰:“这件事情,不是子真的错,你也不要记恨他,要把他当做哥哥,有什么事情不懂的,就让哥哥教你。”
林惊蛰觉得有哪里不对,对上母亲略显严肃的目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林惊蛰心里清楚,母亲说的对,易子真当时也只是个刚出世的小婴儿L,不是他把他们调换的,这件事情不是他的错。
而且他陪了母亲这么多年,母亲看着他慢慢长大,对他一定是有感情的。
所以他努力克服自己心里的小疙瘩,不去记恨易子真,也不去逼迫母亲做选择。
他选择自己默默承担。
可易夫人好像没看出他的承担,继续道:“要尊重哥哥,不要和哥哥争风吃醋,胸怀要宽广一些。”
林惊蛰垂了垂眼睛:“我……我知道了。”
他总觉得不太对,可他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他偷偷去找夫子,把这些话告诉夫子,夫子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就是太委屈自己了。”
林惊蛰却道:“我愿意的。只要能和娘亲在一起,我愿意受点委屈,而且娘亲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会分一半给易子真而已,能有一半我就很满足了。”
祝青臣看着傻乐的学生,叹了口气。
夫子终究无法代替娘亲,林惊蛰年纪还小,刚刚和母亲相认,无比渴望母爱。哪怕只剩一半,就算只剩下一点点,他也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扑过去。
没有办法,只能让他慢慢看清。
五天后,一行人抵达京城。
靠近京城的时候,祝青臣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建筑有点眼熟。
他掀开窗户帘子,忍不住探出头去看。
“系统,我真的觉得我来过这个地方!”
“很眼熟啊,我知道,前面应该有一个亭子!你看,真的有!”
“再前面还有一个寺庙,香火旺盛,我应该去那边上过香,我记得很清楚……”
下一刻,寺庙的屋檐一角从树丛掩映中显露出来。
系统都震惊了:“臣臣,你梦游来过这儿L?”
“应该不是梦游,我应该是……”
又下一刻,马车经过寺庙前,寺庙的牌匾映入眼帘——
大觉寺!
“系统,大觉寺!”祝青臣全想起来了,他有些语无伦次,“大觉寺……大觉寺的
斋饭,野菜拌饭,再加上野梅子酱,可好吃了!”
你光记得吃的?系统紧急打开电子屏幕,开始搜索这是怎么回事。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50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7)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第一个世界,我的学生要参加科考,老学官说这个寺院很灵,但是他们都骗我,他们说自己不来拜,结果我来了,他们全都偷偷来了!他们……他们……”
“最后我的学生中了状元,还有一个考了探花,把他们气得够呛!他们围起来打我!”
这是祝青臣开始做任务的第一个世界,他印象深刻。
属于新手世界的记忆全部回笼,他全都想起来了!
难怪,难怪之前,陆榷会说——
“京城里的皇帝和官员都还行,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好老师。”
所以……所以……
他就是那个老师!
祝青臣激动万分,正巧这时,马车驶进城门,进了城。
京城是口语俗称,而这里的京城,其实叫做永安城!
城门上的牌匾,刻的也是“永安”两个大字。
城中建筑和他记忆中的没有差别,只是稍微翻修了一些。
马车辚辚,驶过玄武大街。
忽然,祝青臣看见前面的府邸外,围了一群年轻学生。
这群学生穿着粗布麻衣,挨挨挤挤的,手里拿着自己的文章,高高举起,期待得到夫子的指点。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只是当年,指点学生的夫子是祝青臣。
现在又是谁呢?
另一辆马车里,易夫人向林惊蛰介绍道:“京城里的裴夫子和柳夫子,每个月都会帮寒门学子看文章。当然了,你和子真不用跟他们一起挤,两位夫子在家里开了学塾,你要是愿意,可以和子真一起去上课。”
林惊蛰看着这样的场景,忽然有些激动。
另一边,祝青臣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道:“停车!麻烦停一下车!”
车夫拽着缰绳,勒马停车。
“多谢。”祝青臣跳下马车,快步跑上前。
府邸门前,两位老夫子拄着拐杖,站在门里,看着学生们。
两三个书童,拿着竹篓,大声道:“请诸位把文章放到竹篓之中,两位夫子回去评点,三日后再还给诸位。”
人潮汹涌,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祝青臣努力想挤进去,却始终在外边打转。
他踮起脚,原地蹦起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可是这时,人太多了,两位老夫子拄着拐杖,转身要回去。
祝青臣有些急了,大声喊了一句:“裴宣!柳岸!我……我回来了!”
下一瞬,人群安静,都回头看向他。
这人竟敢直呼两位老夫子的名字?他疯了吗?
祝青臣不理会旁人不理解的目光,踮起脚、叉着腰、挺起胸膛。
我!是我!你们最敬爱的老师!
两个老夫子猛地回过头去,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年轻的夫子身上。
这一眼隔了百年。!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1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8)
8
近百年的时间。
足以让大觉寺翻修三遍。
足以让学宫进进出出、迎来送往千万个学生。
也足以让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和探花郎,变成垂垂老矣的老夫子。
两位老夫子听见记忆深处熟悉的呼唤声,不约而同地回过头。
他们苍老的目光穿越时间、跨过山海,在人海之中搜寻,最后落在依旧年轻的夫子身上。
两个人几乎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人群,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摇摇晃晃地站不住,需要书童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稳。
祝青臣踮着脚,站在一片寂静的人潮里,抬起手,朝他们用力地挥了挥。
是我啊!我回来了!
“师兄,我好像快死了,我看见夫子来接我了。”
“胡言乱语,我也看见了。”
“那我们要一起死了。”
“要死你自己先去,我才不跟你一起死,那分明就是……”
下一秒,两个老人家同时反应过来。
那就是夫子!
他们挣开书童的搀扶,拄着拐杖,拨开人群,快步朝夫子走去。
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他们脚步匆忙,甚至有些凌乱,生怕下一秒,祝夫子消失不见。
祝青臣也推开人群,朝他们走去。
师生在人海两边、慢慢靠近,就像天上的两二颗小星星,在匆匆交错后的近百年后,又一次迎来新的交错。
终于,两位老夫子来到祝青臣面前,一左一右,分别握住了他的双手。
祝青臣看看大变样的两个学生,一时间竟认不出来。
但是他们一开口,祝青臣马上就分清楚了。
“夫子……”这个委屈巴巴的语气,一听就是裴宣。
祝青臣还记得,永安城以左为尊,裴宣和自己的师兄站在一起,一定会站在右边,以显敬重。
裴宣紧紧地握着夫子的手,可怜巴巴地问:“夫子不是说出去游历几年就回来吗?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我和师兄等了夫子好久。”
祝青臣眼圈红红,反握住他的手,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夫子了……”裴宣一瘪嘴,马上就要哭出来。
他忘了自己已经老了,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学生,可以在夫子面前随意哭泣。
柳岸碰了他一下,让他把眼泪收回去。
“夫子。”柳岸虽然震惊,但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的理智。
他扶着祝青臣的手臂,低低地唤了几声,环视四周:“夫子,此处不便,我们进去说话。”
“好。”祝青臣应了一声,两个学生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刚准备把他扶进府里。
不过……
祝青臣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祝青臣挠了挠头,在踏上台阶、刚准备跨进门槛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51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8)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对,我还有一个学生!”祝青臣反应过来,“你们还有一个师弟在外面!”
一时激动,他差点给忘了,他这次是陪着惊蛰来的,差点就跟着其他学生回家了。
祝青臣回过头,朝外走去。
两个学生拄着拐杖,大步跟在他身后。
就在他们朝外走去的时候,系统也回来了。
“臣臣,我查到了。”
“嗯?”
“小世界是在不断发展的,不会随着原书结束,或是你的离开就结束。”
“你可以理解为,小世界不是一个点,而是一条线。无数个小世界,就像是无数条交错发展的线,每次你降落的地方才是一个点。”
“现在,你降落到了同一条线的另一个点上,这个点位于新手世界的几十年之后,所以,你见到了你曾经的学生。”
“所以……”祝青臣问,“几十年前有一个祝青臣,现在又有一个祝青臣,那我岂不是变成老妖怪了?”
系统幽幽道:“你是小妖精。”
“咦——”祝青臣一脸复杂,浑身鸡皮疙瘩。
系统最后道:“你最好隐藏一下你的身份,不要暴露。”
系统定睛一看,看见两个老人家跟在祝青臣身后,电子眼都快掉下来了:“不是……”它愣了一下:“你已经暴露了啊?”
“对啊。”祝青臣小声道,“我在马车上看见他们,有点激动,然后就跳车相认了。”
“啊?!”系统尖叫,“那怎么办?你真的变成妖怪了!”
“没关系的,我有办法补救。”
祝青臣安抚了它两句,然后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两个学生。
“阿宣、岸儿……啊,不是,裴夫子、柳夫子,其实我不是祝夫子,祝夫子是我的爷爷,我是他的孙子,祝青臣二世。”
系统脚趾抓地,如果它有脚趾的话。
这话说来,祝青臣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他必须装得一脸严肃,一本正经。
祝青臣掰着手指:“红橙黄绿青蓝紫,我们祝家有祝青臣、祝红臣、祝橙臣……”
裴宣与柳岸对视一眼,皱起眉头:“夫子,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们现在是老人家!
“……”祝青臣哽住。
最后还是柳岸扶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夫子不便暴露身份,我们都清楚。对外就说,是夫子的孙子,具体缘由,我和裴宣都清楚。”
“是。”裴宣点了点头。
“不是。”祝青臣有些迷惑,小声问,“你们怎么这么轻松地就接受了?你们不觉得很可怕吗?你们不觉得我一直都那么年轻,很奇怪吗?”
裴宣正色道:“夫子是神仙,我们都知道的。”
“啊?”祝青臣蹙眉,“我什么时候变成神仙
了?”
“我就知道,夫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只要世间有人受苦,夫子就会下凡来救。”裴宣正色道,“我就是被夫子救下的其中一个。”
逻辑自洽了。
他们都老了,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只要他们心里清楚,夫子是好人,那就足够了。
再说了,夫子好不容易回来看他们,他们不好好招待,难道要把夫子赶出去吗?
不可能!
这个问题就这样无比顺利地解决了。
祝青臣带着两个学生,来到伯爵府的马车前。
伯爵府一行人,坐在马车里,看见这样的场景,早就呆住了。
这祝青臣究竟是什么人?
这两位老夫子师出同门,是同一年的状元和探花,高中之后,又同在大理寺任职,在京中颇负盛名。
据说当年教导他们的那位夫子,名字就叫做“祝青臣”。
后来两位退了下来,按照祝青臣从前的习惯,每个月都会帮外面的学生看文章,又在家里开了学塾,挑选合适的学生指点。
就算是伯爵府和侯爵府,要把陆继明和易子真塞进他们的学塾里,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甚至易子真去年都没被看上。
他们原以为祝青臣就是个稍微认识几个字、在山野之中的教书先生,和京城里的祝夫子不过是同名同姓而已,说什么自己在京城里有学生,估计也是胡说的,为了贴着伯爵府讨赏。
可是现在……
祝青臣怎么和京城中有名的裴柳二位夫子如此熟悉?
他怎么能直呼两位夫子的大名?还让两位老夫子亲自出来迎他?
他该不会真是什么厉害角色吧?
一行人心中各有猜测,只有林惊蛰一脸自信。
他相信夫子,夫子都说了,他在京城里有学生,那就是真的有,夫子怎么可能会骗人?
此时,祝青臣和裴柳二人到了眼前。
陆继明最先反应过来,赶忙从马车里钻出来,俯身行礼:“裴夫子!柳夫子!”
他这一喊,易子真这才回过神,连忙也下了马车:“夫子!”
祝青臣转头去看自己的两个学生。
裴宣与柳岸握着拐杖,面不改色,微微颔首:“嗯,免礼。”
还挺有架子的嘛。
祝青臣没忍住笑了一下,两个学生马上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就算七八十岁了,在夫子面前也还是小孩子呢。
祝青臣转回头,朝站在后面的林惊蛰招了招手:“惊蛰,来。”
“诶。”林惊蛰连忙上前,小小地唤了一声,“夫子。”
“这两位是你的……”祝青臣顿了一下。
师兄?
二十来岁的师父,七八十岁的师兄,十四岁的师弟。
年龄跨度过于大了。
祝青臣想了想,改了口:“你的长辈,裴夫子与
柳夫子。”
林惊蛰礼貌地问了好:“两位夫子好。”
裴宣问:“你就是夫子……祝夫子新收的学生?”
“是。”林惊蛰点点头,“夫子说了,他收的学生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我只是其中一个。”
一听这话,裴宣马上认真地看向祝青臣。
夫子,你还说你不是神仙!你都收星星做徒弟了,你就是神仙!
祝青臣摸了摸鼻尖,别过头去。
裴宣又问林惊蛰:“此次进京,可是有事?”
林惊蛰答道:“我要进京寻亲。”
“可寻到了?要帮忙吗?”
“已经寻到了,多谢裴夫子。”
这时,柳岸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陆继明和易子真,低声道:“京中早几日就有传言,昌平伯爵府要收养一个亲戚家的孩子,看来是他。”
什么?收养?亲戚家的孩子?
林惊蛰愣在原地,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他不是亲戚家的孩子,他就是伯爵府的孩子!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夫子。
祝青臣握了一下他的手,对裴柳两个学生道:“我要先陪惊蛰去一趟伯爵府,你们两个先回去收拾一下,我这阵子应该要在京城常住。”
“需要派人陪着夫子吗?”
“来两个吧。”
“是。”
裴宣与柳岸迅速回过头,对身后书童道:“去把裴真、柳昀喊来,再让他们带几个家丁,快!马上!”
裴真和柳昀是他们两个的小孙子,只比林惊蛰大了几岁,两个毛头小子。
祝青臣看着,倒是和年轻的裴宣、柳岸有点像。
裴柳二人叮嘱他们,务必要照顾好祝夫子,把祝夫子带去伯爵府,再把祝夫子给带回来。若是有人胆敢不敬,直接拿下!
“是。”两个孙子点了点头,认真答应了。
祝青臣带走两个小孩,重新登上马车。
裴柳二人拄着拐杖,站在原地,目送夫子离去。
待夫子走后,两个人扭头向回,健步如飞,和几十年前一样,争风斗气。
“夫子住我府里,我马上回去收拾东西。”
“师兄回去一趟太麻烦了,夫子还是住我府里好了,师兄快去通知其他师兄弟。”
“你敢忤逆师兄?”
*
另一边,祝青臣整个人完全放松,靠在马车壁上。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该怎么应付伯爵府。
现在好了,他的学生都在这儿。
他记得,当时他不止收了裴柳两个学生,还有十来个。估摸着,他们现在都是京城的半边天了。
主场作战,根本不怕!
系统幽幽飘过:“不愧是你噢,臣臣,整个京城的白月光。”
“那当然。”祝青臣自信满满。
林惊蛰坐在他身边,认真地看着他,夫子太厉害了!
裴真和柳昀同样认真地看着他,这位祝夫子,怎么和祖父说的那位祝夫子一模一样?
不多时,马车在伯爵府门前停下。
马车刚停稳,易子真和陆继明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朝祝青臣伸出手,要扶他下来。
两个人欲言又止:“祝夫子,您和两位老夫子是……”
祝青臣扶着马车柱子,淡淡道:“我是那位祝夫子的后代。”
“原来如此。”
一听祝青臣的来历,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惊喜的光。
毕竟陆继明去年才进入学塾,接受两位老夫子的指点,老夫子对他不是特别满意。
而易子真没被看中,还没进去。他花了半年时间,磨了一篇文章,准备今年再试试。
看他们刚才对祝青臣的态度,他便动了心思,如果能请祝青臣帮忙说两句话,那他肯定能进去念书。
祝青臣大约猜到了这两个人有求于他,故作不知,带着林惊蛰,走进伯爵府。
“走吧,我先送惊蛰进去,看看接下来要怎么办。”
方才的情形,易夫人也都看到了。
她到底稳重些,笑着应道:“是,先让惊蛰和祝夫子在府里安顿下来才是。”
只要把祝青臣留下来,什么事情不好办?
易夫人温婉地笑着,朝林惊蛰伸出手。
可是,林惊蛰因为方才“亲戚家的孩子”的传言,还是有些闷闷的。
他不想上去,是易子真推了他一把,他才上前去,挽住母亲的手。
一行人跨过门槛,穿过回廊,终于进入伯爵府。
他们要回来,易夫人早早地就打发了人回来通报。
正堂之中,一个身材高瘦、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端着茶盏,端坐在主位上。
想来这位就是昌平伯爵,易老爷了。
见人来了,他便放下茶盏,微微抬眼,先扫了一眼易夫人和易子真,最后锐利的目光落在林惊蛰身上。
他冷冷地开了口:“肯回来了?”
那些事情,易夫人都写信告诉他了。
和易夫人一样,他将林惊蛰要亲人来接他、要滴血验亲,验过之后才肯回来的事情,看做是拿乔和摆架子。
易夫人推了一把林惊蛰,轻声道:“快呀,快去向父亲问好。”
易老爷一脸严肃,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林惊蛰看着就有些害怕。
可是母亲推他,他只能上前一步,做了个揖,小心地喊了一声:“父亲。”
易老爷本来就对他没有好感,现在见他紧张的模样,便更觉得不入眼了。
他打定主意,要好好教教林惊蛰规矩,否则日后给他丢了脸,可怎么办?
易老爷冷哼一声:“我请陆公子去接你,你怎么不肯跟他回来?”
林惊蛰努力冷静下来,正色道:“父亲见谅,我当时并不认得陆公子,陆公子也没有拿出证据,证明一切,我出于谨
慎,因此没有跟随他回京。”
这番话,是林惊蛰在路上排练过很多遍的,所以他说得流利。
他不想在父亲面前结结巴巴的。
可是他的流利,落在易老爷眼里,就是牙尖嘴利、故意忤逆了。
易老爷发作不了,又另找了一个由头:“你的养父呢?”
林惊蛰应道:“他已经过世了。”
“那他的牌位呢?”
“留在了林家村。”
易老爷一听这话,像是抓住了什么小辫子一般,马上发作。
他厉声道:“我朝以孝治天下,我伯爵府也以孝治家,他虽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毕竟也养育了你十几年,你怎么能把他的牌位留在那里?不把他带回来?”
林惊蛰猛地抬起头,试图辩解:“我问过母亲了,母亲说可以留在……”
“你少拿你母亲做借口,你母亲还不是偏疼你?连忠孝礼义都忘了。”
“可是他对我不好,他经常打我骂我!”
“你还敢顶嘴?”易老爷被他气得不轻,按在扶手上的微微颤抖,“果然是乡野长大的孩子,一点礼数都没有!”
祝青臣皱了皱眉,大步上前,护在林惊蛰身前:“伯爷偏颇了。”
易老爷又道:“这位应该就是祝青臣、祝夫子罢?继明跟我提过的,惊蛰的老师。敢问您是怎么教导惊蛰的?怎么把他教成这副模样?”
旁边的易子真见状不妙,赶紧想上前打断:“爹,您别这么凶……”
若是之前,他就不说话了。
可现在,祝青臣明显和裴柳两位夫子都有交情,怎么能得罪祝青臣?
他刚想说话,就被易老爷打断了:“子真,爹知道你心善,你不用替他们求情。既然回了京城,要受用伯爵府的锦衣玉食,那他们也要懂懂规矩。”
易夫人也想劝,被易老爷直接挡回去了。
易老爷喊了一声:“林惊蛰。”
林惊蛰浑身颤抖,站在夫子身边,不卑不亢地看着他,连父亲也不喊了:“什么事?”
“你现在还不配做我伯爵府的儿子,对外我会说,你是亲戚家的孩子,等你学好了规矩,再让你入伯爵府的族谱。另外,我会派人把你养父的牌位接回来,你好好待在房里,为他守孝二年。”
原来父亲是这样打算的,原来传言不是假的!
“我不要!”林惊蛰大喊出声,“我不要给他守孝!”
“你大胆!”易老爷没想到他这么放肆,抄起桌上的茶盏,就狠狠地砸在他的脚下,猛地站起来,指着林惊蛰骂,“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你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林惊蛰再也忍不住了,不自觉流下眼泪来:“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是吃苦挨打长大的!所以我长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吧?!”
祝青臣握住他的拳头:“易老爷,你说的话未免太过偏颇。”
他握着林惊蛰的手,一把撩开他的衣袖,露出
林惊蛰瘦小的手臂,还有手臂上的伤痕。
陈年旧伤和几个月前打出来的新伤,交叠在一起,看得人触目惊心。
祝青臣正色道:“这就是他的养父,林老二打出来的。”
“惊蛰跟着林老二,吃不饱穿不暖不说,从小就要下地干活、上山打猎砍柴,换了钱给林老二拿去赌。拿不出钱,他就要被林老二毒打一顿,若不是林老二还想让他继续赚钱,他早就被林老二打死了!”
“惊蛰是林家村的村民一家一口饭喂着长大的,敢问林老二对他的养育之恩在哪里?惊蛰能够不计前嫌,帮林老二办个差不多的丧礼,就已经是仁义至极了!”
“你竟然还想让他给林老二守孝二年?你要他这二年来,时时刻刻回忆起被这些年的痛楚吗?”
易老爷愣了一下,反驳的话说不出来,嗫嚅道:“可他毕竟是……我朝以……”
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
祝青臣却问:“既然伯爷如此深明大义,那易子真呢?伯爷打算如何安排他?”
易老爷道:“子真正是读书的年纪,今年就要去裴柳二位夫子的学塾里念书了,耽误不得。况且,我和夫人都还没怎么着,若是子真守孝,城中风言风语,如何料理?只让林惊蛰守二年就是了。”
易子真只觉得完了,想要阻拦父亲说这些话,却被父亲按住了手:“子真不用担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祝青臣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伯爷的‘以孝治家’原来是这个意思,养子需要守孝,亲子不必守孝。我看这不是‘以孝治天下’,而是‘以好恶治家’‘以私心治家’!”
“伯爷不是在教惊蛰规矩,你只是担心惊蛰在村子里长大,带出去,丢了你的面子,所以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拘在家里,不让他出门罢了!”
易老爷被他说中了,登时气得跳脚,指着门外,厉声道:“祝夫子不必插手我伯爵府的家事,林惊蛰已经送到了,就请祝夫子走罢。”
“我自然是要走的。”祝青臣握住林惊蛰的拳头,“我还要带着我的学生一起走。”
“你!”易老爷厉声道,“林惊蛰是我伯爵府的孩子!”
“伯爷不是说他是亲戚家的孩子吗?既然伯爵府容不下他,那我带走,岂不是顺了伯爷的意?”
“进了我伯爵府的门,再带出去像是什么样子?岂不是要被京城中人笑话死?你把他给我留下!”
祝青臣护在林惊蛰身前,正色道:“我不可能把他留在这里,他不是什么亲戚家的小孩,更不是你们大发善心留下来的孩子。他是你们监管不力、愧为父母,弄丢的小孩!”
“你们不仅不补偿他,反倒还要委屈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既要林惊蛰回来,又不想拨乱反正,又要好名声,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情!”
“等伯爷什么时候想清楚,我的学生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再八抬大轿、敲锣打鼓,亲自来接他!”
易老爷气得直跺脚,手掌不断
地拍着桌子:“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是什么人?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简直毫无礼节!来人,把他给我送去官府!我要告他羞辱朝廷官员!”
祝青臣道:“我当然知道。我顺便也告诉您,在你想清楚之前,我和惊蛰会住在裴夫子、柳夫子府上,轮宿也不一定,您要是八抬大轿来接人,记得先打听打听,今晚我住在哪儿!”
说完这话,祝青臣便拉着林惊蛰要走。
易夫人连忙上前阻拦,抓住林惊蛰的手:“惊蛰,父亲只是一时钻牛角尖而已,你快劝劝夫子,让夫子别生气了,房间都收拾好了,搬来搬去的也麻烦,就留在家里住吧。”
林惊蛰犹豫了一下,最后推开了她的手:“母亲,我不当别人家的孩子,我也不要给林老二守孝。夫子是帮我说话,我怎么能反过去劝夫子留下?”
“这……”
“我过几天再回来吧。”
祝青臣看着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祝青臣拉着他,走出正堂,对等候在正堂外面的裴真和柳昀道:“走,回你们家去。”
易老爷一开始还没明白,祝青臣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祝青臣开口,他这才看见,堂下还站着两位小公子,正是裴家和柳家的公子。
他有些怀疑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祝青臣刚走出正堂,易子真就忍不住大喊出声:“爹,你干什么啊?”
易老爷梗着脖子道:“他刚回来,我不得教他一些规矩,给他一个下马威,省得他给我们家丢脸?再说了,我哪知道他气性这么大?简直是被惯坏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就当他是死了!”
“你教林惊蛰规矩,你就教林惊蛰,你和祝夫子吵什么?”易子真喊道,“祝夫子和裴夫子、柳夫子是旧交!关系好得很!回来的路上,他们就见面了!”
易子真急得要哭了:“我还怎么去裴夫子、柳夫子那里读书啊?你害死我了!”!
第 152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9)
9
整个易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易子真又哭又闹,易老爷转头向易夫人求证:“什么意思?刚才那个祝夫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等易夫人回答,易子真就大喊道:“他是百年前那位祝夫子的后代!他和裴夫子、柳夫子是熟人,刚才两位老夫子亲自出来迎接他,笑着和他说话,还派两位公子陪他一起过来!”
易老爷仍旧不信,看向易夫人。
易夫人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
“啊……”易老爷惊呼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谁知道这位祝夫子来头这么大?他以为那不过是个山野村夫啊。
裴公子和柳公子不会都看见了吧?不会都听见了吧?
他们回去不会把事情传开吧?这可如何是好?
易老爷回过神来,指着易子真和易夫人:“你……你们怎么不早跟我说?!”
易子真嚷道:“我好几次想说,爹不让我说,我有什么法子?”
易老爷一拍桌子,底气不足,声音倒是很大:“你还敢顶嘴!你也跟林惊蛰学得无法无天,开始顶撞长辈了!”
见状不妙,易夫人连忙护住易子真:“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们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才看见的,马上就回来了,也来不及派人回来提前通报。”
易老爷更来劲了:“你也是,我刚才训斥林惊蛰,你不会扑上来护着他?这会儿知道要护着子真了,你刚才也护着林惊蛰啊!”
易夫人愣了一下:“伯爷这是怪我?”
“不怪你们怪谁?”易老爷的嗓门更大了,“我又不知道那个祝夫子是什么人,你们把他带回来,你们能不知道?派个人回来跟我说一声就这么难?”
“我和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们就不会打断?就算走到我旁边,跟我说一声,有这么难?你们就站在旁边看我的笑话?丢脸!伯爵府的脸简直被你们丢尽了!”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说话却比雷声还响。
方才他也是这样训斥林惊蛰的。
除了祝青臣,旁人怎么敢上前打断?
易老爷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易夫人跌坐在旁边,低头垂泪,用手帕擦着眼泪。易子真也红着眼睛,陪在母亲身边。
原本和睦的一家三口心里都窝着火,正堂一时间安静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站在旁边的陆继明开了口。
“伯父、伯母、子真,我出去看看。祝夫子和惊蛰没有马车,应该还没走远,我去帮你们解释一下,伯父只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
一家人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抬起头,眼中同时亮起希冀的光。
易老爷连忙道:“好好好,有劳继明了,快去快去。”
“是。”陆继明摸了摸易子真的头发,让他放心,“不用担心,两位夫子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对你心存芥蒂的。”
“嗯。”易子真点了点头,含着眼泪望着他,“谢谢继明哥。”
一家人目送他离去。
易子真抹了把脸,平复好心情,走到父亲身边:“爹,我错了,我刚才太着急了,您不要和我生气,都怪我不好。要是我早点跑回来,告诉父亲,就不会有事了。”
不论如何,他还是要牢牢抓住父母的心。
*
另一边,陆继明大步走出伯爵府,在门前追上了他们。
“祝夫子?祝夫子请留步!”
祝青臣原本在三个小孩的簇拥下往外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陆继明的声音,只好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陆继明快步上前,俯身行了个礼:“祝夫子。”
祝青臣微微颔首:“还有事?”
“裴夫子府上离伯爵府有些远,请祝夫子稍候片刻,我让马车过来。”
“不必了,我许久没来京城,带着孩子们走回去就是了。”
陆继明还没来得及说话,眼见着祝青臣要走了,赶忙又追上去。
“祝夫子莫气,伯父就是那个脾气,他不是不喜欢惊蛰,相反的,他是喜欢惊蛰的。恰恰是因为喜欢惊蛰,他看见惊蛰流落在外,变成这个样子,他才会恼怒发火。”
陆继明还挺会颠倒是非的。
因为喜欢林惊蛰,所以一上来就要数落他,给他一个下马威。
这个说法简直可笑。
祝青臣不为所动,陆继明又转向林惊蛰:“惊蛰,伯父是很喜欢你的,他让你给林老三守孝,是因为他不知道林老三对你做了什么,他是怕你被人说闲话。”
林惊蛰站在夫子身边,也低着头不说话。
陆继明继续道:“他是怕你初来乍到,京城里流言蜚语,中伤了你,这才想教你一些规矩。”
林惊蛰终于有了反应,问:“那他为什么要对别人说,我是亲戚家的孩子呢?”
“这……”
这下陆继明编不出来了。
祝青臣笑了一声,回过头,淡淡道:“陆公子,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追出来。”
“陆公子对伯爵府真不错。伯爵府要寻亲,陆公子忙着赶去林家村;伯爵府吵架,陆公子上赶着来劝和。”
“我先前就问过陆公子,是否与伯爵府还有其他关系,陆公子说没有。现在看来,也不一定。”
陆继明正色道:“我家与伯爵府是世交,伯爵府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我不过是好心罢了,祝夫子又何必……”
“可你自己的事情都没料理清楚啊,陆公子。”祝青臣正色道,“我请陆公子帮我传话,让伯爵府的人亲自来一趟,陆公子是怎么传话的呢?”
“在我看来,伯爵府派人来接、滴血验亲,不过是最基本的事情。可为什么,伯爵府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惊蛰在拿乔摆架子呢?”
“陆公子敢说,你在传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偏颇吗?”
“这……”
陆继明不自觉退了半步,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祝青臣连这件事情都猜到了。
是,那时他没能把林惊蛰带回京城,心里憋了口气,回来传话的时候……
就和刚才祝青臣说的一样,他说,林惊蛰和那个祝夫子架子大得很,请不动,要伯爵府的人亲自去接呢。
也是因此,伯爵府对林惊蛰的印象不是很好。
祝青臣道:“陆公子独自前往林家村接人,是受伯爵府所托,不想声张此事,对吧?陆公子阻止我报官,也是因为伯爵府的叮嘱,不便传扬此事,对吧?”
“传言非一日传成,伯爵府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惊蛰认祖归宗,更没打算给惊蛰一个身份,对吧?”
“陆公子奔走在京城与林家村之间,难道会不知道伯爵府对惊蛰的态度?可你什么都没说,眼睁睁看着惊蛰回到伯爵府。”
“如果今日不是我跟着惊蛰入府,如果今日我没有在大街上遇见裴柳二位,惊蛰入府,回不了林家村,没有地方可去,只能接受伯爵府的安排,任你们搓圆捏扁。”
“你们是这样打算的吧?”
“今天伯爵府对林惊蛰的态度,陆公子也有一份‘功劳’。”祝青臣正色道,“所以我说,如果我是陆公子,我绝不会追出来。”
“那些事情,我不跟陆公子计较,是因为我分得清楚,陆公子到底不是主谋,我只跟伯爵府计较。但陆公子也不该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跑来两面充好人!”
祝青臣全都说中了,陆继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着不是很好。
他自以为温润如玉,却被祝青臣说是“两面充好人”,他怎么能受得了?
祝青臣最后道:“陆公子要是真想做好人,不如去劝劝伯爵府,让他们准备齐全了再来接人,而不是劝惊蛰接受他们的算计。”
“告辞。”
祝青臣说完这话,便带着三个小孩走了。
陆继明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伯爵府门前的小厮才上前喊了一声:“陆公子?”
陆继明脸色阴沉,转身回去。
祝青臣从来不知好歹,说的话跟刀子一样,一戳一个准。
要是没有他,林惊蛰的事情早就解决了,哪里会弄得这么麻烦?
回到正堂,对上易子真希冀的目光,陆继明忽然有些心虚,摇了摇头。
“要不……伯父伯母承认他的身份,去接他吧?”
易子真一听这话就哭了:“那我怎么办?继明哥,我不要改姓,我不要回林家村去,我想留在伯爵府,我想陪在爹娘身边!”
*
管它伯爵府里洪水滔天,祝青臣高高兴兴地带着三个小孩,走在回去的路上。
经过方才一战,裴真与柳昀看他的目光,变得和林惊蛰的一模一样。
惊叹、敬佩、崇敬,亮晶晶的!
“祝夫子,您也太厉害了!”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陆继明骂成这样
,句句戳在他的心窝子上。”
祝青臣问:“你们也不喜欢他?”
“那可不……”
柳昀刚要说话,就被裴真碰了一下手臂,让他闭嘴:“爷爷不让我们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没关系。”祝青臣道,“可以跟我说,我不怕你们爷爷。”
柳昀小声道:“我念书的时候就不喜欢他,他可装了。好比刚才吵架,惊蛰被骂的时候,他一声不吭,惊蛰开始闹了,他就出来说话了。偏偏谁都说他脾气好,他那不辨是非、表面太平的脾气,算什么脾气好?”
祝青臣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柳昀露出笑容:“所以祝夫子刚才说的那番话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陆继明这么吃瘪的模样。我要回去写下来,不高兴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裴真见他一脸傻样,有些无奈。
祝青臣转过头,看向林惊蛰。
他低着头往前走,看着闷闷的。
林惊蛰抬起头,发现祝青臣在看他,连忙抹了把眼睛,喊了一声:“夫子。”
祝青臣使劲拍拍他的肩膀:“劫后余生,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还哭了?”
“我……”
“这种事情急不得,若是你今日留下,来日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就任由他们操纵了。”
“我知道的。”林惊蛰点点头,“我没有着急回去,我只是……”
他只是没有想到,父亲会这样对他,母亲也不说话。
他想象中的父母,和他遇到的父母,好像有点不一样。
“若是他们有心,先澄清你的身份,再来接你,夫子再陪你一起回去;若是他们要把你扫地出门,那夫子就陪你去告官。”
“嗯,我都听夫子的。”
柳昀搂住他的肩膀:“别难过了,你是第一次来京城吧?我带你去玩儿。”
裴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把林惊蛰救出来:“你别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吓着他了。”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微微凝眸。
就是……
小小柳和小小裴的性格,好像和他们的爷爷是相反的啊。
有点奇妙。
回到裴府,门前围着的学生大多散了,裴宣和柳岸却没有进去,两个人拄着拐杖,守在门口。
他们生怕一会儿没看住,夫子就驾着云回天上去了。
不过这回,原本亲亲热热的师兄弟没站在一起,而是各站一边,离得远远的,别过头去,谁也不看谁。
祝青臣蹦上台阶,张开双臂,问了一句:“怎么了?我才刚走,你们就吵架了?站得这么远?”
两个学生拄着拐杖,走到夫子身边,一左一右扶着他进去。
柳岸率先告状:“夫子,裴宣没大没小、以下犯上。”
祝青臣扭头看向裴宣:“你师兄说你没大没小,你有什么要辩解的?”
裴宣小声道:“师兄不让
夫子住我府里,师兄还拿拐杖敲我。”
祝青臣又扭头去看柳岸:“你怎么能敲师弟呢?都七老八十了,竟然还有力气打架?”
三个小孩跟在他们身后,看得目瞪口呆。
柳昀碰了碰裴真的手肘:“你爷爷和我爷爷这是怎么了?他们疯了?”
裴真瞪了他一眼:“住口。”
一行人回到房里,祝青臣在主位上坐了,两个学生在两边坐下。
刚坐下,外面侍从便来通报,其他大人也到了。
不等通传,两三个老人家便提着官服,从外面匆匆闯了进来,还像是从前的毛头小子:“夫子?”
祝青臣端坐在主位上,朝他们笑了笑:“嗯。”
几个人顿时红了眼眶,快步上前,在祝青臣面前站定,一时间竟要倒下来。
裴真和柳昀见状不妙,赶紧要上去搀扶,裴宣却朝他们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带这位惊蛰小友去院子里玩一会儿,我们说一会儿话。”
“是。”
两个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敢违逆爷爷的意思,把林惊蛰带走了。
出去时,裴宣还让他们把门给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师生几个,师兄柳岸站起身来,带着几个师弟,在夫子面前站定。
一行人放下拐杖,扶着地面,要跪下行礼。
祝青臣连忙去扶他们:“不用不用,不用行礼!”
柳岸却坚持:“夫子许久未归,我们几十年没有给夫子行过礼,不敢忘了礼数,夫子就当是成全我们。”
几个师弟齐声道:“请夫子成全。”
祝青臣道:“站着作揖就可以了,不用这么麻烦,嗯?”
“好。”柳岸终于让步,带着几个年老的师弟,俯身行礼。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差点落下泪来,伸手去扶他们:“好了好了,可以了,坐下说话吧。”
一行人和从前一样,把软垫拖过来,围坐在夫子身边。
他们老泪纵横地看着祝青臣:“夫子还和从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我们却都老了。”
柳岸道:“此事不能传扬,对外只说夫子是祝夫子的后代。”
“是,师兄放心,我等会管住嘴的。”
祝青臣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他们,竟然还能隐约辨认,说出他们的名字。
“宋风?陈铮?”
原本十来个学生,到现在只剩下寥寥几个。
他不敢问,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只敢问:“过得可好?”
学生们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多谢夫子关怀,我们一切都好。夫子此次回京,所为何事?可有我们能帮上忙的?”
裴宣正色道:“夫子乃天下人的夫子。此次回京,一定是那位林惊蛰有难,夫子下凡相助!”
很有道理!
祝青臣扶了一下额头:“好了,裴宣,你先不要说话,我想说什么都忘了。”
他想了想,把林惊蛰的事情简单告诉他们。
“惊蛰从小在村里长大,小的时候被林老三打骂,好不容易熬到林老三死了,伯爵府找上门,但也不想拨乱反正。”
学生们都眉头紧锁,一脸不解。
柳岸问:“伯爵府不想把他认回去,想怎么办?”
“伯爵府的意思是,把惊蛰当做亲戚家的孩子养着,易子真依旧是伯爵府的亲生孩子。”祝青臣道,“我大概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想。”
“他们养了易子真十几年,把易子真当做伯爵府的继承人来培养,在他身上花费的钱财精力是无法衡量的。他们不想从头开始教养惊蛰,也不想放弃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成果,所以只能委屈惊蛰。”
“他们把惊蛰接回来,让他吃饱穿暖,等过几年,再把他往外一送,给别人做男妻,就是天大的恩赐了。而易子真继承爵位,也能保护他。这就是他们想的万全之策。”
“简直荒谬。”柳岸一拍桌案,“爵位继承,是朝廷册立的,他们怎么敢瞒着这么大的事情不报,随意更换人选?”
裴宣凭借自己在大理寺断案的多年经验,直觉有些不对:“夫子是说,那林老三一死,陆继明马上就找上门来了?”
“是。”祝青臣点点头,他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有点不对。
怎么会这么巧?不早不晚的。
裴宣道:“此事疑点重重,夫子放心,我会让大理寺的学生去查。”
“好。”祝青臣很满意,学生长大了,也有学生了,可以帮师公分担了。
“那夫子这阵子就安心住下来……”
几个学生齐齐转头,目光如同刀剑一般射向他,住下来?住哪里?住你这里?
不可能!
祝青臣就知道他们会因为这个闹起来,连忙举起双手:“好了,不要急,我已经想好了!轮宿,我带着惊蛰,每个人家里住三天!”
勉强能接受。
柳岸道:“长幼有序,我是大师兄,夫子还是先去我那儿住罢。”
“可以。”祝青臣最后问,“对了,如今的陛下品性如何?这件事情万一闹开……”
“这点夫子大可以放心,当今圣上虽然年轻,但是秉性和善,是师兄亲自教导的,不会有错。”
“哇!”祝青臣惊喜地看向柳岸,“岸儿现在还是帝师了?”
柳岸坐直了一些,正色道:“是夫子教导的好。”
一行人围在一起说话,一直到天黑,家人们来请吃饭。
祝青臣被一群老人家簇拥着,走出房门。
*
不到一天,祝青臣这个名字,又一次传遍了永安城。
几十年前,祝青臣是永安城里有名的年轻夫子。
几十年后,祝青臣是祝夫子的孙子。
虽说爷孙二人同名同姓,听起来怪怪的,但是没人敢提。
因为祝夫子的徒子徒孙到处都是,一旦说他
坏话,就会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祝夫子门生当场拿下!
他们必须马上承认祝夫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子,那些祝夫子的门生才会放开他们!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祝青臣带着林惊蛰,在几个学生府上轮宿,吃吃喝喝,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就是大反派有点不高兴,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和祝青臣认识的事情,更不能和祝青臣见面,只能委屈巴巴地窝在侯爵府里,帮忙查一查侯爵府。
陆继明为了伯爵府的事情,多次奔走,侯爵府竟然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制止他,大反派也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这天,祝青臣在柳府,贴心的大徒弟给他安排的温暖房间里,一觉睡到太阳起来。
林惊蛰和柳昀在院子里放风筝玩儿。
林惊蛰道:“谢谢你们陪我。”
柳昀傻乐道:“我才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来了,爷爷都不让我玩的。虽然裴真和我一起长大,但是跟我爷爷一模一样古板,从来不陪我玩。”
裴真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撑着头,一脸无奈。
好烦,好幼稚,一点世家子弟的风范都没有。
祝青臣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听着窗外传来的孩子们说话的声音,忍不住笑了笑。
系统道:“臣臣,你好‘慈祥’噢。”
“对呀。”祝青臣搂着被子,“我已经是师祖了,我要多睡一会儿。”
偏偏这时,侍从进来通报:“三位公子、夫子,昌平伯爵府的人上门来了,说是来赔罪接人的!”!
第 153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0)
10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祝青臣抱着被子,从床铺上坐起来,抓了把头发。
院子里,裴真正询问侍从事情详细:“来的都是谁?具体怎么说的?”
侍从道:“昌平伯爵和夫人亲自来了,还有易公子,带了不少礼物,说是来给林公子赔罪的,来接林公子回家。”
“他们现在在哪儿?”
“就在会客厅里,老夫子正和他们说话,特意派小的来问一声,若是祝夫子和林公子想见他们,就出去见见;若是不想见,老夫子直接把他们打发了。”
柳昀一摆手:“不见,祝夫子都还没睡醒呢,不见他们,让他们麻溜地滚!”
裴真瞪了他一眼:“住口,你怎么能代替惊蛰和祝夫子做决定?进去跟祝夫子说一声。”
“噢。”
柳昀挪到房门前,敲敲门,小小地唤了一声:“祝夫子……”
裴真把林惊蛰拉到一边,也问他:“你要出去见见他们吗?”
林惊蛰抓着手里的风筝,将风筝线在手指上绕了几圈,拿不准主意:“我……”
“没关系的,就算你出去见他们,也不一定要跟他们回去。如果你不想见的话,也可以直接不出去。”
“我……”林惊蛰想了想,“我听夫子的。”
这时,祝青臣推门出来:“夫子听你的。”
林惊蛰回过头,有些惊讶:“夫子……”
祝青臣让他自己拿主意,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洗漱束发,还吃了一盘点心。
最后,林惊蛰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会客厅里,柳岸坐在主位上,昌平伯爵坐在旁边,其余人等依次坐在下首。
和前几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不同,易老爷脸上带着笑,微微向前倾身,正跟柳岸说话。
“柳夫子有所不知,前几日的事情都是误会,府里已经给祝夫子和惊蛰准备好了房间……”
柳岸端坐在位置上,手捋着自己的山羊胡须,神色淡淡。
易老爷继续笑着道:“祝夫子对惊蛰百般照顾,不远千里将惊蛰送回京城,我们那日也是一时心急,才怠慢了夫子,惹得夫子恼怒,带着惊蛰走了。”
“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不应当,今日特意备下薄礼,携家带口,来贵府向祝夫子请罪,望祝夫子不弃,去舍下小住几日。”
会客厅的屏风后面,柳昀皱着小脸,冷冷地哼了一声。
昌平伯爵从头到尾都是“祝夫子如何如何”,一句都不提林惊蛰,更不问林惊蛰最近怎么样了。
他根本就不是来接林惊蛰的,他是来讨好祝夫子的。
结果他哼得太大声了,厅堂里安静了一瞬。
祝青臣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办法,只能带着林惊蛰从边上的回廊绕出去。
见他来了,易老爷赶忙起身:“祝夫子来了?”
“嗯。”祝
青臣淡淡地应了一声,“伯爷到访,我自然是要出来看看的。”
柳岸见夫子来了,也拄着拐杖起身:夫子请坐。
⑴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易老爷见柳岸给他让座,心中一个咯噔。
他知道柳夫子目下无尘,却一向尊师重道,但是没想到,连恩师的孙子,他也这样礼遇,亲自让座。
随后他愈发庆幸,自己没有拖延,赶紧来道歉了。
这要是得罪了祝青臣,伯爵府的名声就全毁了。
柳岸扶着夫子,在主位上坐下,自己则像是晚辈一般,在下首坐了。
易子真眼珠一转,上前挽住林惊蛰的手:“惊蛰,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娘亲很想你。”
他知道,那日父亲凶林惊蛰一顿,林惊蛰是不会再亲近他了,只有母亲还能勉强牵动他。
所以他马上把林惊蛰推到了母亲面前。
易夫人站起身来,握住了他的手,双目含泪:“惊蛰,是娘没有保护好你……”
易子真转头去看,果然,林惊蛰红了眼眶,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
易子真趁热打铁道:“那天你走了之后,母亲也哭了好久,眼睛都要哭坏了,就担心你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受了委屈,你还是早点回家吧,也好时时和母亲相见。”
柳昀幽幽道:“惊蛰在我柳府,跟着祝夫子,怎么会吃不饱、穿不暖?”
“啊……”易子真自觉失言,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是说,母亲不知道惊蛰在柳府,这才误会了,若是母亲知道,就不会……”
他圆不下去了。
这时,柳岸清了清嗓子,柳昀哽了一下,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走回爷爷身后。
没想到,爷爷竟然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说的好。
柳昀又来劲了,重新扬起脑袋。
林惊蛰道:“我跟着夫子过得很好,我愿意跟着夫子,夫子也愿意教导我,母亲不用担心。”
易夫人却道:“傻孩子,难道你还想长久地黏着夫子?不回家去?”
“我可以……”林惊蛰顿了顿,“时不时回去探望母亲,每天回去也可以。”
可他就是不想回伯爵府了。
父亲太凶了,他发火的模样,和林老三几乎一模一样。
暴躁易怒、叫骂声像雷声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父亲在骂他之前,会扯一些他听不懂的大道理,而林老三不会。
易老爷一听这话,道:“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
一听见他的声音,林惊蛰就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见他害怕,祝青臣连忙道:“惊蛰,过来。”
“是。”林惊蛰如蒙大赦,把自己的手从母亲手里抽出来,忙不迭跑到夫子那边,在夫子身边站好。
易夫人看见这样的场景,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会?林惊蛰之前不是还很黏着她的吗?
就算祝青臣对他有恩,但他怎么能抛下母亲过去?
易夫人有些脚软,差点跌倒,被易子真扶住了。
她紧紧地攥着易子真的手,几乎把他抓得喊痛。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慌,她好像,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祝青臣从桌上抓了一把花生,塞进林惊蛰手里,似是随口询问:“既然伯爵府要把惊蛰接回去,那我想问问,伯爵府要以什么身份把惊蛰接回去?从今往后,在京城之中,惊蛰是伯爵府的什么人?”
易老爷道:“先前那事儿,确实是我们考虑得不妥当,我与夫人已经重新商议过了,一定会让惊蛰名正言顺地回到伯爵府。”
祝青臣故意问:“如何?”
“对外,我们就说,惊蛰与子真是双生子,惊蛰刚生下来,就被歹人抱走了。如此,方能保全两个孩子的名声。”
林惊蛰不由地捏紧了花生,原来父亲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祝青臣问:“谁长谁幼?”
易老爷试探着道:“惊蛰初回京城,对京中事务都不熟悉。因此,我们的意思是,让子真为长,惊蛰为幼。日后子真也好关照弟弟。”
祝青臣又问:“谁为世子?继承爵位?”
“这……自然是……能者居之……”
易老爷说着说着,也知道自己说的事情太离谱,不敢再说下去了。
易子真在京中生活了十余年,吃穿住行、读书教养,都是最好的。
林惊蛰在泥里打滚,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让他们去比谁更“能”?根本就是掩耳盗铃。
怎么不比谁会种田?谁会打猎呢?
祝青臣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这不就是原书剧情吗?
他和林惊蛰因为要求滴血验亲,触怒了伯爵府,所以昌平伯爵决定把林惊蛰变成亲戚家的孩子。
现在来赔罪,又决定把他变成双生子,让他当弟弟。
什么保全两个孩子的名声?不过是保全易子真的名声罢了。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来了。
祝青臣还没发话,柳岸便一拍桌案,厉声道:“昌平伯,你怕不是失心疯!”
“惊蛰是你家血脉,在外面受苦受难十余年,如今回来了,你不想着如何补偿他。你还把一个冒牌货捧在手心,让他做世子?”
易老爷脸色一变,看向祝青臣:“祝夫子把事情告诉……”
他方才特意把话说得委婉,就是因为有外人在,结果祝青臣已经把事情说出去了?
啊?!
祝青臣神色平淡:“怎么?说不得?”
伯爵府想把事情瞒下去,他祝青臣可没有这个义务帮忙,难道还要瞒着自己的学生?
“你……”易老爷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不得不控制住表情。
祝青臣下了论断:“此事断不可行。”
易老爷咬牙问:“那祝夫子以为呢?该怎么办?”
“依我看——”祝青臣顿了顿,
“我们惊蛰不做亲戚家的孩子,也不做双生子的弟弟,我们惊蛰本来就是伯爵府唯一的孩子,是堂堂正正的伯爵府世子。”
易老爷低声道:“此乃我伯爵府家事,祝夫子三思。”
他终于藏不住了。
“非也,此非伯爵府家事,而是国事。”祝青臣,“爵位世子册立,由陛下裁决,此事无须我三思,更无须伯爵府擅作主张,只须陛下三思。”
“你……”易老爷压低声音,“林惊蛰刚从乡野之间回来,怎么能够担此重任?祝夫子是想让我伯爵府出丑吗?”
“我绝无此意。”祝青臣正色道,“惊蛰为伯爵府世子。不只是我,裴夫子、柳夫子,都会尽心教导惊蛰,何来出丑一说?”
“他……”
易老爷还想说话,祝青臣便道:“我说过了,这桩公案应当由陛下裁决,伯爷是想质疑陛下的裁决吗?”
“自然不是。”易老爷无话可说。
“另外——”祝青臣靠在椅背上,抬眼看向易子真。
易子真本来也和易老爷一样,被祝青臣的话吓到了。
这怎么可以?
他和父亲都说好了的,父亲会护住他的名声,他可以继承伯爵府的家业,也可以继承爵位。
只是把林惊蛰养在家里而已,就当是养个陪他解闷的弟弟而已。
可是现在……为什么他的爵位都没有了?
他看向父亲,父亲也是一脸愤愤。
他看向母亲,母亲却因为林惊蛰的疏远而出神,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祝青臣开了口:“至于这位公子……”
易子真顿觉不妙,掩在衣袖中的手攥紧了。
他还要怎么样?不仅拿走了他的爵位,还想把他扫地出门吗?
“两位公子交换了十来年的人生,虽说此事不是易公子的过错,但惊蛰毕竟代替易公子受了十余年的苦,易公子也代替惊蛰享了十余年的福,现在也是时候交换回来了。”
“按照我的意思,最好是把易公子送回林家村。林老三已死,不过是让易公子自力更生,或读书科举,或种田耕地,也不算什么惩罚,不过是各归其位而已。”
“况且,易公子这些年,在伯爵府、在京城接受的教养、积攒的人脉,都无法祛除。这对易公子来说,已经是极好的处置了。”
这话确实不错。
易子真在京城长到十四岁,认识的友人不在少数,就单单是一个陆继明,也绝不可能不管他,真的让他回林家村。
就算他离开了伯爵府,他也永远不可能体会到林惊蛰曾经受过的苦难。
偏偏有人不愿意。
“扑通”一声,易子真直接跪了下来:“祝夫子饶命!我自小在爹娘膝下长大,就算爹娘不是我的亲生爹娘,但我受他们教养之恩,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
易子真抹了把眼泪,哭得凄惨:“求祝夫子别赶我走,我只求留在伯爵府,当牛做马,报答爹娘,
报答世子,求祝夫子饶命,放过我吧!”
结果柳岸一拍桌子:“简直胡言乱语!夫子几时说了要你的命?你乱喊什么‘饶命’?不过是让你澄清身份,回你自己家去,怎么就要了你的命了?谁给你的胆子污蔑夫子?”
别的什么都好说,唯有污蔑夫子这一条,他忍不了!
“难不成你还想继续留在伯爵府?让林惊蛰看着你有多厉害、有多金贵,让他心里窝火?”
“你想报答养父养母,你回林家村去种地,每年送点粮食野味给他们,不算报答?你凭自己的本事去考科举,做了官把俸禄赏赐给他们,不算报答?”
“还是说,你的报答一定要留在伯爵府,不能凭你自己的本事报答?简直无耻!”
易子真见哭求没用,连忙收敛了眼泪:“我不是这样想的,我没有污蔑祝夫子的意思……”
柳岸又转头看向昌平伯爵:“你怎么想?”
易老爷见他发火,缓了语气:“此事还能再商议,世子的位置可以给惊蛰,但也不用把子真给赶走……”
不论如何,他都要保易子真。
简直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易子真的亲生父亲呢。
柳岸不欲与他多言,一拂袖,别过身去,不再看他,朗声道:“送客!”
他柳岸不屑与这种不辨是非黑白的人为伍,等人走了,他还要派人洗洗地。
省得脏了他柳府的地界。
柳昀上前:“伯爷,这边请。”
易老爷仍不死心,看向站在祝青臣身后的林惊蛰。
他方才一直默不作声,让易老爷看到了一点希望。
“惊蛰,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你也想把子真赶走?”
林惊蛰道:“夫子说的就是我想的,我……”
易子真被易老爷提醒,也连忙上前,要拽住他的衣摆:“惊蛰,对不起,我不该抢走你的人生,但我也不是故意的,求你了,你让我留在伯爵府好不好?你别赶我走。”
林惊蛰学着方才柳夫子的话,小声道:“我没有想赶你走,我只是想换回来而已。”
易子真哭得凄惨:“我从小在爹娘身边长大,我不想离开他们,我当牛做马,我给你磕头,只求你能……”
忽然,“哐当”一声,林惊蛰也跪下了。
祝青臣吓了一跳,想把他扶起来,却发现林惊蛰也哭了。
他对易子真喊道:“我也给你下跪好不好?我也想在爹娘身边长大,我不想挨打挨骂,你把爹娘还给我好不好?你让他们不要再偏心了,好不好?”
易子真愣住了,连眼泪都忽然都停住了。
他以为,林惊蛰是故意让他下不来台,可是……
林惊蛰好像是认真的。
他哭着喊道:“为什么爹娘总是偏心你?挨打挨骂的不是你,差点被打死的也不是你,为什么我在林老三那里是养子,我在这里还是养子?”
“来见
你们之前,我想,只要你们跟我道歉,恢复我的身份,我就跟你们回家,可是为什么我要做弟弟?为什么我连恢复身份都不行?”
易老爷皱着眉头,低声道:“这不是为了保全你们两个的名声吗?为了公平吗?”
林惊蛰大声反驳:“我是被换走的那个,我的名声哪里不好了?你们只是想保全他的名声而已!”
他的目光越过易子真,望向易夫人。
易夫人仿佛有所察觉,用手帕掩着脸,不敢看他。
“母亲也是这样想的,为了公平,为了公平,可是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我被欺负了十几年,他享福十几年,然后你们说要公平,让我做养子,他做亲子,我做弟弟,他做哥哥,这就叫做公平吗?”
“我快要被打死的时候,他吃得饱穿得暖,还可以念书。我已经快要饿死了,他吃得饱饱的,然后你们说要公平,于是给我们两个一人一个馒头。”
“明明是他抢走了我的身份,我只是想要换回来而已,然后你们说要公平,于是我变成了坏人,他还是好人!”
“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这就是偏心!”
这么多天来,林惊蛰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终于,他现在想明白了。
“你们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我没有嫉妒易子真,我也没有想把他赶走,可是你们为什么一开始就在偏心?”
“我知道,天底下没有真正的公平,林老三已经死了,就算林老三还活着,你们也不可能把易子真送回去,让他挨打!”
“我只是想要换回来而已,我又没有让他去死,他离开伯爵府就会死吗?他离开我的父母就会死吗?”
林惊蛰泣不成声,失去力气,跌坐在地上:“我只是想要一点点公平而已,这也有错吗?你们连假装都不愿意假装。”
会客厅中一片寂静。
易老爷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易夫人则泪流满面。
“对不起,惊蛰,是娘亲错了,娘亲没有想到会这样,娘亲只是想让你们好好相处而已,娘亲没想到你会这样想……”
易夫人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可是这回,林惊蛰重重地甩开了她的手。
他使劲抹了把眼睛,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慢慢下定决心:“不要了,我不要父母了,我谁都不要了!”
易夫人愣了一下:“惊蛰……”
“不要了,不要了。”林惊蛰像是自言自语,躲到祝青臣身后。
裴真和柳昀陪着他,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递上手帕。
“别哭了,下午我带你出门去玩儿。”
祝青臣朝柳岸使了个眼色,柳岸马上会意,顿着拐杖道:“来人,送客!”
“昌平伯爵,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奏报陛下,待陛下裁决,你带着夫人孩子,回府里等陛下的旨意罢。”
这下易老爷是真急了。
他本来是想偷偷把事情按死在林家村,结果又冒出一个祝青臣。
于是他想把事情结束在祝青臣这里,结果又冒出一堆老夫子。
于是他又想今天在柳府把事情给解决了,谁知道……
马上就要闹到皇帝面前了。
事情越闹越大,完全超出他的设想,压不住了,完了。
他只觉得血液倒流,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
易夫人顾不上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林惊蛰,一声一声地唤着:“惊蛰……惊蛰……”
这时,柳府家丁上前来,将他们和其他人隔开。
“这边请。”
一家三口,都被请离了柳府。
连带着他们带来的礼物,也被送了出来。
会客厅里,林惊蛰被两个朋友搀扶着,坐到位置上。
林惊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了,我谁都不要了,我要回林家村,我要回去了。”
柳昀拍着他的背:“你可别这样说,整个伯爵府都该是你的,你现在回去,图一时爽快,以后怎么办?岂不是便宜了那个易子真?”
柳昀顿了一下,改了口:“‘易子假’。”
“什么?”林惊蛰疑惑地抬起头。
柳昀道:“他是假的,又不是真的,怎么能叫‘易子真’?叫‘易子假’好了。”
林惊蛰破涕为笑。
祝青臣拍了一下柳昀的脑袋:“你和你爷爷也太不一样了吧?”!
第 154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1)
11
会客厅里,林惊蛰被柳昀的“易子真”和“易子假”一搅和,整个人又哭又笑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反应过来之后,连忙用手帕捂住。
柳昀问:“那你是下定决心,要把他们告到陛下面前了?”
林惊蛰捂着脸,轻轻点了点头:“嗯。”
既然伯爵府不想换回来,再纠缠也没用,那就只能报官了,而且是报天底下最大的官——
皇帝。
只有皇帝能管住伯爵府。
柳昀道:“既然你下定决心了,那我这就和裴真进宫去,把事情跟陛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拍了一下脑袋。
柳昀捂着脑袋,咬着牙回过头,却发现是自己爷爷。
柳岸按住他:“胡闹,此事事关重大,怎么能由你和阿真两个小孩去说?”
他看向林惊蛰,正色道:“我和夫子着手帮你写奏章,将此事上达天听。”
林惊蛰连忙擦了把脸,站起身来,要给祝青臣和柳岸跪下磕头。
“诶……”祝青臣连忙伸出手,想把他扶起来。
林惊蛰在地上跪好了:“夫子,刚才我跟易子真对着跪,其实我是有点赌气的。但是这次是真心的。”
他抹了把眼睛,端端正正地给祝青臣和柳岸磕了个头。
“谢谢夫子,谢谢柳夫子。要是没有夫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可能连这件事情是错的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地就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他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夫子。”
“快起来。”祝青臣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你刚才做得不错,对付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就得比他们更蛮横。”
“嗯。”林惊蛰抹着眼睛,委屈巴巴地跟在夫子身边。
正巧这时,门外有侍从通报:“夫子,裴夫子来了!”
下一瞬,裴宣就拄着拐杖,带着几个大理寺的官员,一颠一颠地从门外进来了。
“师兄、夫子,查到了!我的学生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你们猜怎么着?石破天惊!”
*
被柳府赶出来,伯爵府“一家三口”虽然各怀心思,但也乱作一团。
易子真担心自己要被赶出伯爵府,哭着喊着扒着养父母的腿,谁都拉不走。
易夫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林惊蛰在包容她,包容他们,而不是她在包容林惊蛰。这下她真的失去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她只感觉天都塌了。
而易老爷,他从头到尾在乎的都是自己和伯爵府的脸面。
现在事情要闹到皇帝面前,他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不行!绝对不行!
为了补救,他赶忙把被丢出来的礼物收拾好,重新换了盒子,当天下午又要去拜访。
这回,柳府连门都没让他进。
林惊蛰忙着和夫子们商量,该如何
撰写奏疏呢,那里有功夫理会他?
易老爷仍不死心,又让人通报了好几次,得到的结果都是“不见”。
最后,他勉为其难,含泪答应了林惊蛰提出的所有要求,让他做世子、把易子真送走。
可就算这样,林惊蛰还是不见他。
他气急了,把礼物往门前一摔,扭头就走。
回到家里,易夫人在房间里哭得凄惨,根本不知道他回来了,易子真倒是十分关心事情进度,就守在门口,一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前,问事情如何。
易老爷便和他商量,要不先送他回林家村住几天,等林惊蛰这边气消了、不去告状了,再把他给接回来。
易子真哪里肯?
他心里清楚,权宜之计,很有可能会变成长久之计。
谁知道林惊蛰什么时候会消气?万一他一辈子不消气,他岂不是要在那个破烂的村子里待一辈子?
见他不肯,易老爷又哄他,也不是非要做伯爵府的世子,就算他去科举、去考试,考中了照样有官做。
易子真自然也是不肯。
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要是失去伯爵府这个大靠山,就算他考中科举,也不过是末流小官。
易老爷见他闷闷的,望了望四周,便把他带进书房说话。
父子二人长谈一夜,易老爷许诺他许多钱财,又向他保证,离开伯爵府,他会请侯爵府照顾他,易子真这才勉强点头。
他也知道,要是真闹到皇帝面前,他就真的讨不了好了。
不如见好就收。
于是第二天大清早,两个人又去了柳府。
父子二人联手上演了一出“易子真负荆请罪,易老爷大义灭亲”。
得到的结果依旧是——
不见!
要是他们早几天演这样一出,林惊蛰可能会相信他们。
可是现在,已经太晚了。
林惊蛰现在又不傻。
伯爵府那样维护易子真,现在这样,一定是在做戏。
况且,柳夫子的话已经放出去了,他已经哭着大闹了一场,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了他,和伯爵府彻底撕破脸了。
要是这个时候退缩,就等于向伯爵府示弱,不仅是斩断了他自己的退路,也辜负了夫子为他的一番谋划。
他不能再心软了。
易家父子在柳府外等了半天,始终没有等到人,无奈只能灰溜溜回家去。
易老爷心思一转,又把主意打到了易夫人身上。
林惊蛰和他这个当父亲的不亲近,和母亲总亲近一些吧?
于是他想让易夫人去柳府,劝林惊蛰回来。
可是这回,易夫人不愿意了。
她鼓足勇气,定定地看着易老爷:“惊蛰说的对,他才是我和伯爷的亲生孩子,就算他流落乡野十几年,可他仍旧心性坚毅,聪敏过人,难道我和伯爷不能请夫子教导他吗?”
“为什么非要让子真继承家业?让惊蛰继承伯爵府,子真可以辅佐他,也可以分得一些财物,这样岂不是名正言顺?”
易老爷脸色铁青,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你懂什么?”
易子真也扑上来,拽着母亲的衣摆:“子真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子真是想孝顺母亲……”
易夫人不为所动,轻轻地拂开他的手。
易老爷最后问她:“你去不去?”
易夫人摇了摇头:“不去了,既然惊蛰要公道,那就给他一个公道吧。不,不是我给他一个公道,是他自己去求一个公道。”
“你……”易老爷一拍桌子,“把伯爵府斗垮了,你以为你有什么好处?”
“惊蛰继承伯爵府,自然不会亏待我与伯爷。”
“你你你……”易老爷半天说不出话来,见她跟木头似的,态度坚决,油盐不进,只能拂袖离去。
易子真想要故技重施,哭着劝了一会儿母亲,见母亲始终一动不动,便也赶紧跟着父亲离开了。
请不动易夫人,易子真便跑去侯爵府,哭着找陆继明撒娇。
陆继明一开始为他奔波劳碌,从不推辞,只要易子真一哭,他就马上动身。
可是现在……
陆继明一看见他,就想起那日,祝青臣跟他说过的话——
“陆公子,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出面。”
祝青臣不跟他计较,那是因为他分得清主次,要先料理伯爵府。
可要是祝青臣料理完了伯爵府,扭过头来,想跟他算账,那可怎么好?
他还要在裴夫子、柳夫子的学塾里念书呢。
所以,面对易子真的哭求,他第一次迟疑了。
他不想再去淌这趟浑水了。
或许祝青臣说的对,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掺和进来。
易子真见他神色,隐约猜到了七八分,抹着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还没站稳,他整个人眼睛一闭,就往后倒去。
晕倒了。
*
这些天,伯爵府找了无数门路,却连柳府的门都进不去。
易老爷只能留在府里,忐忑地等着皇帝传召。
终于,这天清晨,宫里的太监来了,传伯爵府一家入宫。
易老爷接到消息的时候,腿脚一软,几乎晕死过去。
他趁势装晕,却被两个太监眼疾手快地架住,往外带去。
同行的还有易子真和易夫人。
他二人跟在后面,倒是比易老爷冷静一些,只是不复从前亲热。
母子二人离得远远的,易子真不再挽着母亲的手,易夫人也不再看他,脸上也没有了笑意。
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的母子缘分,大概就到这儿了。
一行人刚离开伯爵府,下一瞬,等候在墙角的大理寺差役,便迅速上前,进入伯爵府搜查。
“一家三口”被带到宫里,
皇帝处理公务的所在。
宫门森严,易老爷没由来地想起,据说当年,有个敬王谋反,皇帝就是在这里擒获敬王,让裴宣和柳岸审讯敬王的。
他们连王爷都敢杀,区区伯爵,岂在话下?
易老爷不由地一阵胆寒。
没等他多想什么,他就被带进了宫殿。
端坐正中的皇帝虽然年轻,却颇有威严,一脸正气。
下首三把椅子,祝青臣拢着手,坐在最前面。
他本来是不该坐的,但是皇帝是柳岸亲手教导,和他一样,尊师重道,见柳夫子如此敬重他,便也赐座了,还是第一位。
紧跟着才是柳岸与裴宣。
而林惊蛰站在宫殿正中,低着头,应该刚把事情讲过一遍。
易老爷知道大势已去,不等皇帝发火,赶忙俯身行礼:“陛下。”
皇帝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昌平伯爵,今有林家村林惊蛰,状告你伯爵府黑白不分、苛待亲子,更意图将御赐爵位传给养子,因此今日传你入宫。你可有辩驳的?”
皇帝并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他。
那就说明,他把林惊蛰的话听进去了。
易老爷眼珠一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俯身磕头。
“臣有罪!臣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偏心养子,叫亲子伤心了!臣有罪!”他伏在地上,诚惶诚恐,“原是十来年前的一桩旧案,不值得惊动陛下,因此不曾上报。”
“况且,子真在臣膝下成长,又是臣这十余年来,唯一的儿子。子真虽非亲生,但臣仍旧爱护有加,不忍将他送回原籍,这才想出了所谓的两全之策。”
“是臣考虑欠佳,这才伤了亲子的心。臣一时糊涂,臣无可辩驳,可臣确是一片爱子之心!天地可鉴!”易老爷磕了个头,“求陛下明鉴!”
皇帝皱着眉头:“昌平伯爵,你也太糊涂了!再怎么说,惊蛰也是你的亲生孩子,你怎么能放着亲生孩子不要,给他安上什么亲戚家的孩子、双生子的弟弟,这样离谱的名头?”
“臣有罪!”易老爷伏得更低。
他还不算太傻,他心里清楚,不论再怎么辩驳,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自己的罪责。
所以,他不如把罪名往“偏心”上引,而不是往“爵位”上带。
朝廷律法上又没有规定父母偏心就要治罪,但私自许诺爵位后继,那可是天大的罪责!
易老爷又道:“臣是一时糊涂,如今已经想清楚了。臣会将子真送回林家村,也会将惊蛰接回府里。”
易子真早就猜到了结果,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闹到皇帝面前,他能保住一条小命就不错了,更何况,他已经搭上了陆继明,伯爵府这边也不是很要紧了。
易夫人大约看不出来这些弯弯绕绕,也流着泪,跪在地上:“求陛下再给我夫妇二人一次机会,我们一定对惊蛰好。”
易老爷
也连忙表忠心:“臣只有惊蛰一个亲生儿子,臣一定会待他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情就要这样结束了。
可是这时,柳岸忽然问:“昌平伯爵刚才说什么?”
易老爷虽不解,但还是重复了一遍:“臣只有一个亲生儿子……”
柳岸冷笑一声:“不见得吧?这位易子真,难道不是伯爷的亲生儿子?”
易老爷抬起头:“柳夫子是否还没把事情经过弄清楚?子真是林家村村夫与农妇的孩子,当日那农妇与我夫人同时在寺院生产,那农妇趁人不备,将我的亲生孩子与她自己的孩子调换了。那农妇坦白之后,我与子真也滴血验亲过了,子真确实不是我的孩子。”
柳岸却问:“和易子真滴血验亲的人,究竟是你,还是你的夫人?”
“这又有什么区别?”
“倘若是你的夫人,那只能证明易子真不是她的孩子,不能证明易子真不是你的孩子;倘若是你,滴血验亲不成,才能证明易子真不是你的孩子。嗯?”
易夫人恍惚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去看身边的丈夫。
“柳夫子慎言。”易老爷攥着自己的手,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紧张,“我与夫人感情甚笃,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忽然又有了底气,直起腰来,伸出自己的手:“若是柳夫子不信,大可以再验一次,子真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我一时偏袒他,只是被多年来的父子之情蒙蔽了双眼,与其他任何事情无关!”
他说得正气凛然,几乎就要让所有人相信了。
可是这时,柳岸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指了一下他的身后。
“昌平伯爵,你看那是谁?”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中年妇人,被两个太监架着,带了过来。
那妇人衣着华贵,身材微胖,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的人物。
可能因为忽然被抓,挣扎之间,头发散了,珠钗掉了一地,还有一些缠在她的头发上。
她挣扎着、哭喊着,直到看见昌平伯爵。
她就像是看见希望一般,忙不迭喊了一声:“伯爷!伯爷救我!”
不等旁人发话,她旁边的太监就给了她一下:“陛下面前,不得喧哗!”
易老爷看见这妇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竭力维持着冷静,却无法控制灰白的脸色。
易夫人看见那妇人的时候,也是呆住了。
“她……”易夫人指着那妇人,大喊出声,“陛下,这就是那个奶娘!那个把我孩子偷走的奶娘!求陛下处死她!”
她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前要抓奶娘的头发、打她的脸:“是你偷走了我的孩子,是你害得我和惊蛰骨肉分离,是你害得我和他生了嫌隙,是你!是你!”
皇帝清了清嗓子,朝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连忙上前,把两个人给分开。
柳岸起身道:“陛下,此人就是当年偷换孩子的奶娘,也就是易子真的亲生母亲、林惊蛰素未蒙面的养母。”
皇帝问:“昌平伯爵不是说,那奶娘时日无多了,所以才找到伯爵府,将事情和盘托出吗?怎么朕看着,她面色红润,身强体壮,还能和伯爵夫人对打,不像是久病之人?”
“这……”易老爷还想狡辩,“大约是回光返照……”
柳岸道:“陛下大可以问问,大理寺差役们是从哪里找到这妇人的。”
皇帝看向差役,差役连忙抱拳行礼:“回陛下,臣等是在伯爵府书房后面的一个小花园里,找到这妇人的。”
“她被伯爵府藏得很深,非一般人,难以在花园竹林中,搜索到进入院子的通道,我等也是砍了竹子才发现的。”
“初进去时,这妇人身边还有三五个婆子和丫鬟,见人来了,那婆子赶忙要通风报信,丫鬟也掩护着妇人要逃,被我们抓住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受打击最大的,自然是易夫人。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被你养在府里?你不是说她也可怜,马上就要死了,所以送她去寺院里等死吗?她怎么会在府里?”
易老爷嗫嚅道:“她太过可怜,毕竟是子真的生母,那寺院艰苦,我便想着,在她临死之前,也让她在府里享一享清福……”
易夫人忽然暴起,厉声质问:“你疯了?她是偷走我们孩子的人!你竟然把她养在府里!”
下一秒,易夫人又发现不对劲,她猛扑上前,从奶娘头上拔下一根珠钗,连带着奶娘的头发,也一起拽了下来。
“这是我的钗子!你把我的钗子给了她?”易夫人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易子真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是你的孩子,对不对?他是你的私生子!”
“难怪你一直维护他,你一直劝我,说什么子真也不容易,让我多照顾子真,是你!他是你的孩子,所以你才会毫无芥蒂地想把伯爵府交给他!他是奸生子!”
易老爷皱起眉头:“你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子真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是看他可怜……”
他话还没说完,皇帝便道:“来人,准备滴血验亲,就在这堂上验。”
易老爷连忙磕头:“求陛下明鉴,子真确实不是我的孩子,已经验过,无需再验。陛下不宜看见这样污秽血腥的场景,冲撞了陛下龙体,就……”
易夫人要上来打他,却被太监按住了:“你心里有鬼!你不敢验!陛下,求陛下一定要验!”
易老爷转过头:“你不要无理取闹,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那奶娘就跳了起来:“伯爷、伯爷,事到如今,您干脆告诉夫人吧,子真是您的孩子!”
易老爷一惊,目眦欲裂,想要上前把她给掐死,却被太监按住了:“住口!你给我住口啊!”
可那妇人一股脑儿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当年伯爷南下办事,遇到了我?_[(,我们是两情相悦、山盟海誓!”
“我发现自己有了子真,于是我不远千里,进京寻夫,伯爷不愿让夫人知晓此事,便把我安置在京城外的寺院之中。”
“我与夫人同日生产,我为伯爷生孩子,几乎丢了半条命!我虚弱苍白,伏在伯爷膝上,伯爷不忍心让我和孩子流落在外,所以安排我换了孩子!”
果然,果然。
否则,仅凭她一个刚刚生产完的妇人,怎么能在避过一群侍从侍女,把孩子给换了。
易夫人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丈夫。
易老爷怒吼道:“闭嘴!你竟敢胡言乱语,攀诬朝廷官员,我什么时候见过你?我什么时候和你通奸了?我什么时候把你安排在寺院了?”
“我知道了!”易老爷忽然眼珠一转,“我知道了,你是想帮易子真是吧?你以为你把易子真说成是我的儿子,他就能继承伯爵府了?你这毒妇!”
“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你!你不要含血喷人、污我清白!谁能证明我和你认识?”
他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能。”
殿门外,陆榷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上台阶。
“昌平伯爵府与文远侯府交好多年,昌平伯爵与文远侯相识多年,此事文远侯也知晓。”
“换子之后,昌平伯爵见儿子有了好着落,不忍这妇人也流落在外,于是把她塞进了文远侯府,两位世交好友,共同掩盖此事。”!
第 155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2)
12
男人的声音在殿外响起,传到所有人的耳里。
易老爷猛地回过头,朝殿外望去。
只见文远侯府的大公子陆榷,拄着木头拐杖,不紧不慢地走上台阶。
他低着头,神色淡淡,波澜不惊,认真地看着脚下台阶,仿佛刚才那些话,不是他说出来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因为腿疾,一直在别院修养吗?
没由来的,易老爷的眉心猛跳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那妇人,疑心是她走漏了风声。
那妇人因为言行无状,被几个太监按着,听见有人说话,也挣扎着回过头去。
可是在看见陆榷的时候,那妇人却又一脸茫然。
看来不是她。
易老爷稍稍放下心来,宽慰自己,那些事情他做得隐蔽,就算这妇人犯蠢,把事情都说出来了,也拿不出证据。
陆榷也一样,他一个得了腿疾、连门都出不了的人,就算发现了什么,也没有证据。
一个瘸子,不足为虑。
只要他咬死不松口,谁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这样想着,陆榷就跨过门槛,走进了宫殿。
他在殿中站定,扶着拐杖,稍稍倾身行礼:“见过陛下。”
皇帝微微颔首,对身边的太监道:“陆大公子腿脚不便,赐座。”
“是。”太监搬来一把椅子,就放在祝青臣身边。
陆榷道了声谢,挪到祝青臣身边坐下,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但两个人都正襟危坐,仿佛谁都不认识谁。
这时,皇帝问:“陆大公子方才说,此事与文远侯府有关,何出此言?”
陆榷把拐杖放在一边,抱了抱拳,正色道:“回陛下,方才昌平伯爵说,这妇人调换孩子之后,便逃去了京城某户人家里做奶娘。直到前阵子,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才良心发现,找到伯爵府,将事情和盘托出。在此之前,自己与这妇人素未蒙面——”
“实是谎言。”
“这妇人根本不是在某户人家里做了奶娘,而是被昌平伯爵托付给了文远侯,请他帮忙照拂。这十四年来,她就在侯爵府里做针线婆子,住在侯爵府北边的一个小院子里。”
“侯爵府花园之中,有一道小木门,通往这妇人的院子,昌平伯爵时不时拜访侯爵府,打着与文远侯谈诗论词的名号,实则是去了这妇人的院子,与之厮混……”
他竟然连这妇人做什么都知道?他连院子的通道在哪里都知道?
易老爷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他连忙打断陆榷的话:“陆榷,你不要含血喷人!你别忘了,你可是侯府的大公子,你怎么能把脏水引到侯府身上?”
他这话里暗含威胁。
你快住口吧,要是皇帝派人去查抄侯府,整个侯府倒了,你作为侯府大公子,你能赚到什么好处?
可他没想到,陆榷根本不在乎。
陆榷正气凛然:“正因我是侯府大公子,我才能对这些腌臜事情有所察觉;正因我是侯府大公子,我才不能容许侯爷与伯爷一错再错,我才不能放任伯爵把我们侯府拖下水。”
祝青臣没忍住想笑,李那个大义灭亲!
陆榷又看向皇帝:“臣原本想着,缓上一缓,伺机差人将伯爷在侯爵府藏人的事情,告诉伯爵夫人。”
“可臣不曾想到,不过几日,臣的弟弟陆继明,便打着送臣去南边别院修养的旗号,去了一趟林家村,见了林惊蛰。”
“臣见他行事古怪,心觉不妙,于是趁他回京,拜会了祝夫子。祝夫子坦荡,将伯爵府中换子之事和盘托出。”
“臣有所怀疑,又派人去查,这才将两件事情串联在了一起。”
易老爷还想打断,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太监捂住了嘴。
“十四年前,伯爷南下办事,与这妇人有了一段苟且。没多久,伯爷回京,这妇人察觉自己怀上了孩子,于是从林家村逃了出来,前往京城,要个交代。”
太监们堵住了易老爷的嘴,却没堵住那妇人的嘴。
她大声喊道:“什么苟且?你不懂,我是千里寻夫!我与伯爷是两情相悦!不是苟且……不是……”
太监们的反应倒是快,马上又把她的嘴给捂住了。
陆榷自以为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只说“要个交代”而已,谁知道这妇人的反应这么大。
陆榷没有理会她,继续道:“再后来,便是两个孩子同时降生,伯爷趁机调换了两个孩子,并且指使这妇人将林惊蛰送回林家村,自己再次回到京城。”
“伯爷不便将她带回府里,怕引起夫人怀疑,便将她托付给了世交好友。侯爷安排她在侯府里做了针线婆子,平日也不用做活,只是数着日子与伯爷私会。”
“侯爵府为虎作伥,给昌平伯爵打掩护。这也是陆继明为了此事四处奔走,但侯爷不为所动,任由他去的缘故。”
“因为此事,原本就有侯爵府的手笔,侯爵府也想帮忙,尽快把这件丑事压下去。”
最后,陆榷正色道:“臣所言句句属实,臣前阵子在别院休养,此次回京,侯爵府并不知晓,陛下大可以马上派人前去侯爵府搜查,将侯爵府众人拘来问上一问,看这十四年来,这婆子是否住在侯爵府,伯爷是否时常与她相见。”
皇帝不置可否,朝身边的太监点了点头,太监马上带着人下去了。
皇帝转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昌平伯爵脸色灰败,他压根没想到,陆榷掌握的消息这么详细,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他该怎么辩驳?该怎么说?
皇帝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你们可有什么要辩驳的?”
易老爷连忙道:“陛下,臣冤枉啊!臣冤枉!臣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妇人,这妇人含血喷人!还有陆榷、陆大公子,是陆大公子为了陷害我伯爵府……”
“对!这个婆子是侯爵府的人,一定是侯爵府安排来陷害我的!臣冤枉啊!臣从来没有做过换孩子的事情,更没有金屋藏娇,臣与夫人感情甚好……”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一昧地胡言乱语,仿佛只要自己说的话足够多、足够大声,那他就是冤枉的。
可那妇人听他这样说,马上就不愿意了。
她挣开太监的控制,要扑上前,拽住易老爷的衣摆:“伯爷……伯爷……您不能如此绝情啊!妾与您相知相伴十四年,妾对您一片真心,您怎么能这样说?您怎么能把妾撇开?”
“就算这些事情是真的,那又怎么样?我与伯爷是真心相爱,天地之大,难道就没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容身之处吗?”
易老爷简直要被她给气死了,猛地扑上前,就捂住了她的嘴。
“你给我闭嘴!不许胡言乱语、往我身上泼脏水!”
他竭尽全力把事情撇干净,这蠢妇倒好,一个劲地承认,想要坐实他们的关系。
叫他怎么能不着急?
“住口啊!”
一时间,两个人竟然就这样在皇帝面前扭打起来。
那妇人挣脱了易老爷的控制,大声道:“伯爷、伯爷的背上有个红色胎记!”
这下,易老爷还想去捂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听见了。
易老爷还试图挣扎:“臣的背上并没有……”
下一秒,太监便上前,“哗啦”一下,拽着他的衣领,将他的衣服拽下来。
一块小小的红色胎记,暴露无遗。
皇帝皱了皱眉:“昌平伯爵,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臣与侯爵府交往密切,这妇人又是侯爵府的婆子,她能知道臣背上的胎记,也不足为奇!”
他倒是会狡辩,就连这样私密的事情也能撇得干干净净。
易老爷调整好表情:“臣还是那句话,臣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妇人,没有和她私会,更没有做出调换孩子的事情来!求陛下明鉴!”
“好,好。”皇帝点了点头,“既然昌平伯爵不肯承认,那就只能等侯爵府的人过来了。”
“臣问心无愧!”
这话掷地有声,只是伴随着那妇人一声声“伯爷”的凄惨哭求,显得有些古怪。
易老爷跪在正中间,泰然自若,仿佛真是被冤枉的。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前来禀报,说派去侯爵府搜查的人回来了。
侯爵府花园里,确有一个暗门,通往后院。
他们还把侯爵府众人,包括侯爷、夫人、公子,以及府里的管家婆子,都带回来了。
祝青臣看了一眼柳岸,柳岸马上站起身来:“陛下,未免两方串供,老臣提议,将让昌平伯爵等人暂避。”
“夫子所言极是。”皇帝微微颔首,朝太监们摆了摆手,“把这些人先带下去,捂着他们的嘴,让他们在后面听着。”
“
是。”
以防万一,太监们问过皇帝,直接拿来牛蹄筋绳,把最闹腾的两个人,昌平伯爵和那个奶娘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易夫人从头到尾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生机,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便也不绑她了,只是把她带到屏风后面去。
陆榷拄着拐杖,站起身来,也到屏风后面去避一避。
殿中重新收拾干净,浑然不像是刚闹腾过的样子。
随后,几个太监将文远侯及夫人,还有陆继明请了上来。
一行人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直接问:“文远侯,府上后院的那个暗门,是做何用的?”
“这……”文远侯似乎有些为难,“此乃臣的家事……”
柳岸故意问:“侯爷莫不是金屋藏娇了?夫人在此,害怕夫人知晓?”
“不……”文远侯顿了一下,竟然应了下来,“是。”
也是,文远侯分得清轻重。
若说是他自己藏的人,顶多是他私德有亏。
可若说是他帮昌平伯爵藏的人,又哩哩啦啦牵扯出一大堆事情,没完没了。
不如干脆说是自己的。
文远侯俯身行礼,愈发恭敬:“是臣的红颜知己,臣与她……一见钟情,但是不好将她带过府里,所以……将她养在后院。陛下莫不是……连臣的家事都要管?”
柳岸冷笑一声:“侯爷,你的红颜知己,好像和昌平伯爵的红颜知己,是同一个啊。”
文远侯连忙道:“不知柳夫子是从何处听来的传言?臣的……”
柳岸提高音量,朗声道:“你养在府里那位,方才就在此处,与昌平伯爵情深义重,恨不能当场殉情!”
“而昌平伯爵,咬死了不承认自己与她认识,反倒说她是侯爵府派来陷害他的,是你文远侯派来陷害他清白的!”
什么?
文远侯惊诧地抬起了头。
侯府与伯爵府是世交,他与昌平伯爵也是至交好友。
感情他为了昌平伯爵,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的时候,昌平伯爵竟然在皇帝面前污蔑他?把罪责都怪在他头上?
不!
屏风后面,被捆住的昌平伯爵奋力挣扎。
文远侯认下来就好了,只要他认下来,自己就干净了!
好了,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事情如他所愿,陆榷用拐杖轻轻拨开太监的手,又把易老爷嘴里的抹布挑开,让他得以挣脱。
“哐”的一声,易老爷撞倒了屏风,冲了出来:“陛下!陛下!文远侯已经承认了,那个妇人是他的,不是我的!臣是清白的!”
文远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至交好友,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把脏水泼到自己的头上。
易老爷也反应过来,伏在地上,看着文远侯,使劲朝他使眼色。
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你帮我,帮我担下这个罪名!
可惜,文远侯根本没领会到他的意思。
他连忙喊出声:“陛下!臣错了,臣不该欺瞒陛下!原先住在后院的那个女人,是昌平伯爵的人,不是我的!绝对不是我的!臣与那女子清清白白,绝无苟且!”
这个时候,陆榷又用拐杖拨开其他太监的手,那妇人也冲了出去。
“伯爷!伯爷,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不能不要我啊!”
皇帝让人把他们两个的嘴给堵上,细细询问文远侯。
文远侯的说法,和陆榷的说法差不多。
只说是有一天,昌平伯爵带了个女人来,说不能带回府里,所以问能不能放在他府里。
文远侯没有推辞,随便在后院收拾了个屋子,让那女人住下,昌平伯爵时不时过来看她,留在妇人那里过夜,便说是和文远侯谈论诗词。
文远侯俯身叩首:“陛下明鉴,臣是一时鬼迷心窍,帮昌平伯爵藏了人,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柳岸道:“你若是不知调换孩子的事情,怎么会容许陆继明为了这件事情上下奔走?”
“臣……”文远侯说不出来,“臣与昌平伯爵是世交,因此……”
柳岸笑道:“文远侯还真是滥好人,不管香的臭的,什么忙都帮。”
这下,所有事情都明了了。
昌平伯爵与那妇人早就认识,还一手策划了调换孩子的事情。
人证物证俱在,甚至连当事人都亲口承认了。
易老爷再怎么辩驳,也只是翻来覆去的“我冤枉”。
“只是……”皇帝问,“朕不明白,你们换得好好的,只要一直换下去,易子真就能够继承伯爵府,你们为什么又要把事情闹出来?”
昌平伯爵趴在地上不肯开口,文远侯道:“前阵子,这妇人跑去找了易子真……”
那妇人理直气壮:“子真是我的亲儿子,我与他分别十四年,我想他了,我原本只是想去见见他,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了,却不想被夫人发现了,没有办法,我只能将事情……”
“没有办法?”易老爷终于有了动静,猛地抬起头。
因为手被捆住,他只能挪着起身:“没有办法?!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我早就告诉过你,等过几年,子真长大了,夫人死了,你再回来也不迟!可你呢?”
“你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现在就想当伯爵夫人,你跑去搬弄是非,编了个自以为是的谎话,就想做子真的亲娘,想要留在伯爵府里!”
易老爷涨红着脸,脖子粗了不止一圈:“为了你这个谎话,我弄成现在这样,你现在高兴了?你这个蠢妇!蠢妇!我早就该掐死你!”
妇人被他一吼,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看向易子真,讨好地笑了笑:“子真,娘都是为了你谋划,娘都是为了你啊……”
可惜,易子真也根本不领她的情。
“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不是,娘亲
是为了你,只有亲娘才能更好地照顾你,你难道不喜欢待在亲娘身边吗?再说了,这只是伯爵府的家事而已,你还是可以继承伯爵府的。你是贵公子,林惊蛰连字都不认识,你肯定可以……”
“闭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易子真怒吼道,“我怎么继承伯爵府?我现在就是一个私生子,我怎么继承伯爵府?你是不是还没搞明白?谁继承伯爵府,不是我说了算的,也不是我爹说了算的,是陛下说了算的!你以为伯爵府是你们村子里的小地主吗?!”
“我的母亲是堂堂正正的伯爵府夫人,不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就不能保守秘密安安分分地待在外面吗?你为什么非要回来?你害死我了!”
易子真扑上前,竟然要打她。
被最亲近的情郎和儿子这样说,她脸上的笑慢慢地消失了。
她以为已经过了这么久,易子真和林惊蛰天差地别,肯定是易子真继承伯爵府,所以她也无所顾忌了。
反正伯爵府只有易子真一个有本事的贵公子,不让他继承,还能让谁继承?
所以就算被抓进宫里,她也不在乎,她马上就是伯爵夫人了。
可是现在……
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
一瞬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不是这样的?
她整个人瞬间软了下去,倒在地上:“我没做错,我没做错,我是伯爵夫人……”
至此,事情全部明了了。
十四年前,昌平伯爵换了孩子。
十四年后,这个妇人又想把孩子的娘换回来。
这才有了这一出闹剧。
皇帝与几位夫子商量过,也问了林惊蛰的想法,最后做出裁决。
“此事实在骇人听闻,朕会将此事公之于众,澄清林惊蛰的身份,册立林惊蛰为昌平伯爵府世子,不让谣言再起。”
易老爷松了口气,只是世子而已,那说明陛下还是想保住他的爵位的。
可是下一秒,他就听见皇帝又道:“主谋昌平伯爵与林氏,偷换亲子,天理不容,着,褫夺伯爵爵位,逐回林家村去,后代子孙皆不得从商入仕,不得回京。”
什么?
易老爷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那爵位……
“林惊蛰已是世子,自然由他继承伯爵府。他另开一府,不算是易家的子孙。”
“易子真,你享受了十余年的荣华富贵,这时也该换回来了,随你的亲生父母一同,回林家村去吧。”
易子真连连摇头:“陛下,臣是无辜的,臣的亲生父母做出如此丑事,臣想留在伯爵夫人身边尽孝赎罪……”
想的倒挺美。
皇帝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他。
易子真被看得一阵胆寒,只得俯身磕头:“谢陛下。”
再痴心妄想,不要说林家村,他连京城都出不去,一家三口在地府里团聚好了。
“另外,文远侯,不辨是非,为虎作伥,革去三年俸禄,封地减半。”
文远侯与陆继明都松了口气,连忙叩谢隆恩。
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很公正了。
林惊蛰叹了口气,行礼谢恩:“谢陛下。”
“嗯。”皇帝揉了揉眉心,“一早上都咋咋呼呼的,吵得朕头疼,朕今日就不上柳夫子的课了……”
柳岸微微皱眉:“陛下?”
“都下去罢,朕的旨意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是。”
林惊蛰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公道,他走出宫殿,只觉得浑身轻松。
易老爷一家三口,被侍卫押着往外走。
忽然,有一阵风刮过林惊蛰身边。
下一秒,一个黑影从他身边窜出去,窜到易老爷身边,猛地将他按倒在地。
那黑影手中攥着无比锋利的发钗,发钗扫过易老爷身边、那妇人引以为傲的脸颊上,划出深深的两道血痕,又狠狠地扎向易老爷的脖子。
是易夫人!
那发钗是她从那个奶娘头上拔下来的!
“凭什么?你凭什么换掉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是你骗我!是你换走了他!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没有孩子了,我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你还我孩子!还给我!”!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6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3)
13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易老爷就被按在了地上。
易夫人跨在他身上,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握着发钗,狠狠地扎向易老爷的脖子。
下一刻,“噗嗤”一声,两股锋利的发钗势如破竹,扎进了血肉之中。
易老爷发出一声无比尖锐的哀嚎,几l乎要晕死过去。
他那爱他入骨的“奶娘”见状,也发出一声尖叫,随后猛扑上前,想要把易夫人给推开。
可是她刚扑上去,就撞到了易夫人的手肘,反倒帮着易夫人把发钗往里再推了推。
易老爷一个扑腾,又是一声惨痛的哀嚎。
随后,易夫人又“噗嗤”一声拔出发钗,鲜血四溅。
她还想再扎两下,却没来得及,最后被太监侍卫们按住了。
易老爷被她扎得奄奄一息,那妇人扑上去捂住他的伤口,试图帮他止血,却摸到一手温热。
糟了!就两个小窟窿而已,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她惊慌失措,转过头去,朝易夫人喊道:“你怎么敢这样对他?你这毒妇!”
——这是刚才在殿里,易老爷骂她的话,现在她丢给了易夫人。
易夫人抹了把溅在脸上的鲜血,语气却出奇得平静:“是他害了我的孩子,是他害得我们母子离心,我本来可以和惊蛰……”
“放你妈的屁!”奶娘大喊道,“明明是你自己更喜欢子真,你去接林惊蛰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他是你的亲生孩子吗?你还不是照样冷落他?”
“连我都知道,再亲的孩子,也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孩子,可你呢?你还不是照样丢开自己的孩子,喜欢我的孩子。如果没有今天这档子事,你照样喜欢子真!因为子真比林惊蛰有用!”
“你和林惊蛰离心,是你自己造的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林惊蛰被欺负的时候不见你生气,伯爷喜欢我,你就要杀人了,你气的是我给伯爷生了孩子,和林惊蛰有什么关系?你扯什么林惊蛰?”
易夫人听见这番话,整个人愣在原地,像是站不稳一样,轻轻地晃了晃。
这妇人跟泼妇骂街似的,明显是在强词夺理,可是……
好像也有那么点儿道理。
她也错了,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要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护在掌心,可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跟惊蛰赌气,骂他要滴血验亲太多事;她把易子真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还想让他给惊蛰做哥哥,让惊蛰不许嫉妒他。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这时,她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她恍惚回过头,只看见皇帝站在宫殿门前的台阶上,清了清嗓子,指挥太监们。
“快把人带下去包扎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活,能活就直接送去林家村,不要在京城逗留,临死之前总得去一趟,否则朕的旨意岂不是作废了?”
“事出有因,夫人
也算是有仇报仇,此事也就不计较了,方才忘了问,夫人看,你是要回娘家,还是继续留在……”
继续留在伯爵府呢?
不过,现在的伯爵府不是易老爷的伯爵府了,而是林惊蛰的伯爵府。
易夫人迟疑着,看向林惊蛰。
林惊蛰就站在台阶上,没有说话,藏在衣袖里的拳头微微握紧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可以看着亲生父亲被惩处带走,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
易夫人大概不想让他为难,想了想,俯身行礼:“多谢陛下,臣妇愿回娘家,为惊蛰祈福……”
可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支撑不住,往前一倒,整个人朝前面的石阶扑去。
要是磕在上边,不死也要破相。
离得最近的林惊蛰连忙跳下台阶,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帮她垫了一下。
林惊蛰扶住了母亲,但还是紧紧咬着牙,一言不发,没有喊她。
紧跟着,太监们才七手八脚地上来帮忙。
林惊蛰松开手,回头看向皇帝:“陛下,母亲可以和我一起住在伯爵府,但是……我……”
不是,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
现在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对母亲究竟是什么感情。
但是,他还是希望母亲能留下来。
皇帝笑了笑:“朕明白了,那朕暂时下旨,就让她和你一起住。她若是有其他请求,你也可以随时带她入宫。”
“是,多谢陛下。”林惊蛰赶忙行礼道谢。
尘埃落定,各归其位。
太监侍卫们把死伤的人抬下去给太医治一治,文远侯府一家灰溜溜地谢恩离开。
小皇帝则被柳岸抓回去念书,临走时还直说自己头疼,读不了书。
林惊蛰低着头,乖乖地跟在夫子身后,准备离宫。
祝青臣回过头,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便后退半步,和他走在一起:“怎么了?怎么还是闷闷的?”
“夫子……”林惊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是……”
在陛下下旨,让他和易子真换回来的时候,惩处昌平伯爵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
可是母亲晕倒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上去扶住母亲,脱口而出就想让母亲留在伯爵府。
林惊蛰捂了捂自己的心脏,小声问:“夫子,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我明明已经决定要和父母断绝关系了,父亲那边是断了,可是母亲那边……”
祝青臣看着他:“你想原谅她吗?”
“有点想,但又有点不想。”林惊蛰想了想,“我还没想好。”
林惊蛰小声道:“我知道,母亲和我一样,都是被害的。可是,她在找到我之后,那样对我,我真的很难过。”
“我到现在还记得,母亲对我说的话,她让我不许嫉妒易子真,她说父亲也是为
了我好,让我回去。每次想起这些话,我都会忍不住难受。”
“方才那个奶娘说的也对,她是为她自己报仇,而不是为了我。”
祝青臣正色道:“她当然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被骗的十四年,为了她和亲生儿子离心。”
“你今日将伯爵府告到皇帝面前,她今日拔出发簪对准原昌平伯爵,你报仇是为了你自己,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报仇一定是为了你呢?你们都是为了自己。”
“那夫子的意思是……”林惊蛰又问,“我可以不原谅母亲?”
“这完全就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你和母亲都被昌平伯爵欺骗伤害了。”
“第二件事,你确实被你的母亲伤害了。”
“你的母亲被昌平伯爵伤害了,所以她拔出发簪反抗。”
“而你被你的母亲伤害了,所以她应该认真地向你道歉,对你进行弥补。”
“这完全是不一样的。你应该从第二件事出发,出于她对你的道歉和弥补,考虑要不要和她和好,而不是从第一件事情,考虑和好的问题。”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林惊蛰掰着手指头,嘀嘀咕咕地念了两句,“好像还是不明白。”
祝青臣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的话,你就回去找一张纸,把她对你的好坏全写下来,比较一下。以后她再对你好,你就继续往上添,一直添到你毫无芥蒂。”
“好吧。”林惊蛰认真地点了点头。
易夫人是很可怜,但她的可怜是原昌平伯爵造成的,和林惊蛰无关。
如果接下来,易夫人要对昌平伯爵做些什么,祝青臣能帮的时候,可以帮她一把。
但祝青臣不会帮她劝林惊蛰回心转意,这完全是两件事情。
祝青臣不希望林惊蛰满怀怨气,做出自己不喜欢的决定。
这样,就算母子二人勉强和好,裂痕始终都在。
祝青臣带着林惊蛰走出宫门,正巧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
祝青臣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故意拽着学生,要绕过马车。
结果下一秒,有人从马车里掀开了帘子,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祝夫子,好久不见。”
是陆榷。
他这阵子在南边修养,好久没见祝夫子了,想念得很,特意在宫门口堵着等。
陆榷还没来得及开口,祝青臣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抬起头,故意道:“我要先送我的学生回去,然后再教学生念念书,没空和你吃饭。”
陆榷看向林惊蛰:“你不能自己回家吗?你几l岁?”
林惊蛰连忙道:“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若是夫子和陆大公子有要事相商,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惊蛰后退半步,行了个礼,便走了。
“不是……”祝青臣想抓他,但是没抓住。
陆榷无辜地看向祝青臣
:“糟糕,祝卿卿,你的学生跑了。”
祝青臣叉着腰,站在马车旁边,气鼓鼓地朝他伸出手。
陆榷笑了笑,掀开马车帘子,握住他的手,把他扶到马车上来。
陆榷吩咐道:“去观潮楼。”
他要和祝卿卿一起吃午饭。
马车里,祝青臣抱着手,忽然想到什么:“那个时候你带我去‘小观潮’吃饭,其实就是想暗示我,我们又回到第一个世界来了?”
“是。”陆榷道,“见到那几l个学生,可高兴了吧?”
“那可不?”
祝青臣扭了扭身子,一脸嘚瑟。
嘚瑟了一会儿,祝青臣又道:“现在事情基本都解决了,只剩下那个‘山崖二选一’还没走,也不知道剧情修复会怎么生拉硬拽,凑出一个‘二选一’。”
祝青臣扑上前,把自己的手横在陆榷的喉结上:“你不许派人劫持我的学生,否则我就劫持你!”
被挟持的“大反派”万分惊恐,忙不迭答应了“小反派”提出的所有要求!
*
皇帝圣旨,将这桩十四年前的案子公之于众,并且澄清了林惊蛰的身份,还给他换了一个新的封号——
长平伯爵。
连封号都换了,自然不算是继承。
当然了,这个爵位对林惊蛰来说,只能算是补偿,子孙后代继承爵位,是要照着规矩逐级递减的。
一时间,京城哗然。
不止是原昌平伯爵,就连文远侯府也为人所不齿。陆继明臊得好几l天没出门。
那天,易夫人晕倒之后,便被送回了伯爵府休养。
醒来之后,她就要走,林惊蛰去见了她。
告诉她,她可以回娘家去,也可以留在伯爵府,和林惊蛰住在一起。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很认真地向林惊蛰道了歉。
“是母亲错了。”她小心翼翼的,连林惊蛰的手都不敢碰。
“母亲不该那样跟你说话,不该这么偏心,不该误会你。母亲明知道你是亲生孩子,却还是那样对你。”
“他们错了,母亲更是大错特错,我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认不出来,我竟然会那样对自己的孩子,我……我怎么会这么糊涂啊?”
易夫人伏在床上,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林惊蛰坐在旁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没有说话。
易夫人大哭一场之后,便打起精神来,去见了自己的娘家人。
她的娘家人在京中也有些地位,有娘家人帮扶,她又以“通奸”的罪名,把原昌平伯爵给告了。
本朝律法对“通奸”治罪颇严,最少也是鞭笞。
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原昌平伯爵和那奶娘刚被送到林家村,就又被抓回了京城。
挨了一顿鞭子,原昌平伯爵气息奄奄,又被抓着手,在和离书上按了指印。
因为陛下旨意,他们永世不
得回京,所以行刑结束,两个人又要被送回林家村。
离开京城那天,易子真守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他跑着去文远侯府,想要见陆继明一面。陆继明却不见他,只是派人给他送了一个钱袋,足够他在林家村安顿下来。
最后,易子真带着父母,回到了林家村。
易夫人拿到和离书,便也摆脱了“伯爵夫人”的名号,恢复了自己的闺名温云霞,留在林惊蛰的伯爵府,打理伯爵府的产业。
林惊蛰不常回家,跟着夫子住在柳府,识字念书。
他不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要抓紧补回来。
不过,只要他回家,一定就有好饭好菜。
和进出柳府的学生相比,他的衣裳布料是最好的,针脚也是最密的,就连他装书的小布包,也是母亲给他缝的。
就像是重新养大一个孩子,母亲要把前十四年缺少的,全都给他补回来。
林惊蛰按照夫子说的,拿了张纸,折成两半,一半写上母亲对他不好的事情,一半写上母亲对他很好的事情。
从他开始记录那天,不好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增添过,反倒是母亲对他的好,一直在增加。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天傍晚,林惊蛰在柳府花园的凉亭里练字。
忽然,有个人走进凉亭里,温声喊了一声:惊蛰??[(”
林惊蛰被吓了一跳,笔尖上一滴墨落在纸上,弄坏了一整幅字。
林惊蛰有些烦躁,皱了皱眉,抬起头来。
是陆继明。
陆继明原本就在裴柳二位夫子这里念书,前阵子因为文远侯府的事情,好久没来了,今日终于腆着脸来了。
他既然来了,两位夫子也没有把他赶走。
学生们念书的书房,和林惊蛰练字的凉亭,离得还算近。
所以他找过来了。
在林惊蛰抬起头的时候,陆继明眼前一亮,眼中闪过惊奇之色。
他之前去林家村接林惊蛰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又黑又瘦的村夫,跟个猴子似的。
可是现在,他继任了伯爵,在府里吃好喝好,还跟着祝夫子读书识字,整个人明显脱胎换骨了。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黑瘦了,整个人长高了,也变白了。
他穿着母亲亲手裁制的锦衣,手里拿着笔,颇有些翩翩公子的模样。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陆继明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后退半步,俯身作揖:“林公子。”
林惊蛰也问了声好:“陆公子,你怎么不在书房那边?”
陆继明直起身子来,温声道:“我也正想问林公子,怎么不在书房那边?”
林惊蛰道:“书房那边的,都是两位夫子层层挑选过的学生,我连字都还认不全,更别提做文章,怎么能过去和他们一起?那岂不是走后门了?”
“所以林公子就在这儿练字?”
“嗯,祝夫子去拿点心吃了,让我在这里练字等他。”林惊蛰又问,“你有什么事情?”
陆继明又是后退半步,行了个礼:前阵子的事情,我特意来向林公子道歉。
⑧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我确实不知道原昌平伯爵在我们家藏人的事情,那时也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家里让我去帮忙,我便去了。”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更没有为虎作伥的意思。那日在宫中,我才知道一切,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犯下大错。”
陆继明的头低得更低:“思来想去,还是来向林公子请罪。”
他的模样看着倒是诚恳。
林惊蛰顿了顿,只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那陆继明却不依不饶:“还是请林公子见谅。”
“事情已经结束了,文远侯府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并没有‘不见谅’的意思,陆公子大可以放心。”
林惊蛰转回头,重新换了一张纸,继续练字。
“那就最好了。”陆继明笑着道,“我也预备了一些礼品,向林公子赔罪,你看是送到府上,还是我明日带过来?”
“礼品就不用了。”林惊蛰道,“我真的没有‘不见谅’,你可以回书房那边去了。”
陆继明走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拿起一支笔,在林惊蛰写废的纸上勾画:“我自幼修习书法,林公子若是想练字……”
林惊蛰有些恼了,把他勾画的纸给抢走:“不用了,我自己练就可以了!这是我要交给夫子看的,请陆公子不要乱涂乱画!难不成你的字比祝夫子的字还要好看?”
他这人怎么跟听不懂人话一样?
都让他回去了,还是一个劲地往上凑。
陆继明见他恼了,仍旧是那副不急不忙的模样:“你不用着急,我并没有恶意。”
“从前,昌平伯爵府与文远侯府是世交,我与子真也是一起长大的,我那时候被蒙蔽了双眼,有些偏袒他,现在想来,实是不该。”
“林公子初继爵位,只怕有许多事情都不清楚,我愿与林公子交好,延续两府世交……”
林惊蛰一听这话,就更恼了,正色道:“谁要继续和你们家当世交?你是不是疯了?你之前那样对我,你们家那样帮那个奶娘,你还想和我做朋友?”
陆继明道:“我原以为,两家的恩怨,不会牵扯到我们之间……”
“你爹做的事情是和你无关,可是你做的事情也不少啊。”林惊蛰正色道,“我都说了我不生气了,你可以走了,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啊?硬要往上凑?难不成你又想帮易子真求情?你是不是……”
脑子有病啊?
林惊蛰完全想不通,这个陆继明到底想干什么?
事情都结束了,他不躲开一些,竟然还硬凑上来,惹人不痛快。
正巧这时,祝青臣端着一盘糯米团子过来了:“陆公子,找我的学生有何贵干?”
陆继明向他行了个礼,最后对林惊蛰道:“
林公子,我是诚心道歉,也是诚心想要与你交好的。化干戈为玉帛,不失为一桩美事。”
祝青臣走上前,把他的话听了半句:“陆公子,有什么悄悄话,不能让我听见?”
林惊蛰懒得理他,大步走到夫子身边。
陆继明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行礼离开。
祝青臣捏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对林惊蛰道:“刚才那些话说的不错。”
林惊蛰一惊:“夫子刚才听见了?”
“对啊。”祝青臣笑了笑,“我拿着点心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我故意不上来帮你,想看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本事把他打发走,做的不错,夫子很满意。”
“那当然了。”林惊蛰自信,“我又不傻。”
“那可是翩翩公子,你就不想和他交朋友?”
“当然不想。”林惊蛰正色道,“陆继明表里不一,和柳昀、裴真他们根本不一样。”
看见主角受烦透了主角攻,祝青臣就放心了。
林惊蛰伸出手,请祝青臣到凉亭里,看看自己方才练的字。
祝青臣一边吃点心,一边批改:“还行,上面这个小黑点谁写的,太丑了。”
林惊蛰把纸张揉成一团,丢到一边:“陆继明写的,我回去就烧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你近来也要小心些,陆继明和易子真暗中还有联系,他时常派人接济易子真,若是他们对你动什么歪心思,那就不好了。”!
第 157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4)
14
林惊蛰简直怀疑,陆继明是摔坏了脑袋。
文远侯府帮着原昌平伯爵藏人,藏了整整十四年,还在事情快败露的时候,派自己家的二公子亲自出马,试图帮他们遮掩。
凡此种种,说好听点是“被两家交情蒙蔽了双眼”,说难听点就是“跳进粪坑里打滚”。
他们家做出这样的事情,陆继明来道歉就算了,可他竟然还想和林惊蛰交好,延续两家的“交情”?
他疯了吗?
那天在凉亭,林惊蛰理都不理他。
结果没几天,他就又找了上来。
这回,他给林惊蛰送了一些纸笔,还有名家字帖。
他用一贯的温柔目光看着林惊蛰,把东西递给他,温声道:“惊蛰,我那天见你在凉亭里练字,瞧着你用的纸笔不是很好,因此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些,你拿去用。”
这个时候本是傍晚,书房下了课,林惊蛰和柳昀、裴真约好了,一起去街上逛逛,所以林惊蛰在书房外面等。
忽然被陆继明拦下来,林惊蛰皱了皱眉,满脸不高兴。
“不用了。”
他连看都不看陆继明一眼,绕过他,走到旁边去,继续等朋友们出来。
偏偏陆继明又追上来:“惊蛰,你不收侯府的赔罪礼物,那就把这些东西收下吧,东西也不贵重,是你日常用得到的,用完了再来找我拿就好。”
他倒是算盘打得精,用完了再来找他,一来二去,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
“我说不用了。”林惊蛰还是没看他,心里有点后悔。
早知道他就不到书房这边来,让柳昀和裴真去后边找他了。
陆继明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我是诚心道歉,君子知错能改,从前是我对你有偏见,也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情,我是真的很想弥补。”
林惊蛰见赶不走他,干脆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不理会他,只是踮着脚,专心地朝书房里张望。
陆继明继续道:“我们两家原本是世交,你母亲认错了儿子,我也认错了弟弟,你的母亲在弥补你,我也只是想弥补一下我的弟弟。”
“我从前一手包办子真……那个假弟弟的一切,现在只是弥补你,你不用觉得我别有用心。祝夫子虽好,但也未必能够事事周全……”
他说别的话,林惊蛰都懒得理会他,可是他一提到祝夫子,林惊蛰就不能装作没听见了。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陆继明:“闭嘴!你怎么敢说夫子的坏话?你能不能不要再自说自话了?君子最喜欢自说自话吗?”
陆继明哽了一下:“惊蛰……”
他话还没说完,正巧这时,柳昀和裴真出来了。
看见陆继明堵着林惊蛰,两个朋友连忙上前,把林惊蛰拉到自己身后。
“出什么事了?”
林惊蛰抢先道:“他说夫子的坏话!”
什么?是谁?
谁敢说祝夫子的坏话?!
此话一出,裴真和柳昀的眼神都变了。
从书房里出来的学生们也不自觉停下脚步,留意着这边,撩起袖子,随时准备打架。
情况不妙,陆继明连忙辩解:“我不曾诋毁祝夫子,我只是……”
林惊蛰又一次抢话:“他说夫子对我不好,不肯给我好纸笔用,他今天特意给我带来了。”
陆继明道:“我只是想给你送一些纸笔,我没有……”
林惊蛰正色道:“我的纸笔都是我自己挑的,我的字写得不好,所以不想浪费纸张,所以写了又写。请陆公子不要再自说自话了,我不需要你的补偿,麻烦你离我远远的就好了。”
柳昀搂着他的肩膀,要把他带走,对陆继明道:“听清楚了吗?麻烦让让。”
陆继明没有办法,只能侧开身子,让他们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陆继明攥紧了手里没能送出去的礼品。
他不由地想到,如果今天在他面前的人是易子真,易子真一定不会这样对他。
易子真一定会接过礼物,脸上写满了惊喜,仔仔细细地查看,然后拽着他的衣袖,向他撒娇,说自己是他的好兄长。
可是易子真已经被送走了。
临走之时,他还有些生易子真的气,也想和他撇清关系,便没有出去见他,只是让小厮去给易子真送了一点钱。
听小厮说,易子真本来是不想收钱的,再二推辞,才勉强收下了。
易子真在他的院子门口跪下,磕了二个响头,说是感谢陆继明这些年来的照拂之恩,皇命难违,就算陆继明一早答应了要庇护他,现在做不到,他也不怪陆继明。
陆继明不是他的兄长,却胜似他的兄长。
易子真的最后一句话,是说,惊蛰弟弟初来京城,又忽然继承了伯爵府,树大招风,日子一定难过,希望陆继明能够像当初照拂他一样,照拂惊蛰弟弟。
他已经被陛下下旨,永世不能回京,这辈子都不能见到陆继明了,唯一的心愿就是,陆继明不要伤心,他与林惊蛰各归其位,陆继明在照拂林惊蛰的时候,能够偶尔想起他。
听完小厮禀报,昔日的情分迅速涌上陆继明的心头。
他后悔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易子真不过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调换孩子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天真烂漫罢了。
他冲出院子,追了出去。
最后却只看见易子真搀扶着刚受过刑的父母离开的场景。
易子真连头都没有回,倔强的背影深深地烙印在了陆继明的眼中。
也正是因为他临走前的那番话,陆继明去向林惊蛰赔罪,给他送礼,想把他当做新的弟弟来看护。
可谁知……
林惊蛰根本就不在乎,不仅不在乎,还希望他滚远一点,别碍到自己的眼。
易子真的一片好心,真是全都浪费了。
林惊蛰这样不识好歹,使得陆继明更加怀念易子真。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家里,把自己锁在房里,提笔给易子真写信,让小厮带着钱一起送去。
*
另一边,林惊蛰被两个朋友簇拥着,到了大街上。
傍晚时分,街上的摊贩都要收摊回家了,他们只能随便逛逛,买点东西。
柳昀宽慰他:“别生气了,下回我们去后院找你,你别过来找我们了。”
嗯。?[(”林惊蛰点了点头,“他上回就来找过我,被夫子赶走了。”
柳昀皱眉:“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就非要认一个弟弟?不认弟弟,他就浑身不舒坦?他有病,这弟弟是药引?”
裴真也跟着皱起眉头:“别胡说,不在背后论人长短。”
“噢。”柳昀掩住嘴,看见旁边的观潮楼,转移了话题,“惊蛰,你想在外面吃饭吗?前几天我爷爷给我发了零花钱,我们进去点一盘菜……”
他一抬头,正巧看见观潮楼上的祝夫子。
楼上其中一个包间,窗扇打开,祝青臣靠在窗边,正含笑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注意他们多久了。
见他们发现了自己,祝青臣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哟,小朋友上街来了。
二个人连忙作揖行礼:“夫子。”
隔着楼上楼下,祝青臣问:“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上来?夫子请你们……”
他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便从他身后靠近,按住他的肩膀。
是陆榷。
“祝卿卿,现在是我在请你吃饭。”
“我知道啊。”祝青臣翘了翘脚,“我负责我的学生,你负责我。”
陆榷认真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歪理?
“我最近天天出来跟你吃饭,我的老学生和小学生都有意见了,觉得我嫌弃他们府里的饭菜不好吃。”祝青臣掰着手指头,“九天陪你,一天陪他们,这还不够吗?”
林惊蛰和裴真本来想推辞的,但是柳昀朗声道了声谢,就拉着他们两个冲上去,在夫子面前排排坐好。
裴真低声斥责柳昀:“夫子明显和陆大公子有要事相商,你怎么拉着我们就上来了?”
林惊蛰也点了点头:“对,我们不应该上来的。”
柳昀想了想:“那我现在拉着你们下去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去拉朋友们的手。
两个朋友都缩回手:“你别再乱动了,更奇怪了。”
裴真道:“你能不能稳重一点?谋定而后动?”
祝青臣靠在椅背上,好笑地看着他们,说悄悄话还不压低声音,还这么大声,整个包间都听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个学生才发现夫子在看他们,转回头,露出二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祝青臣随口问:“今日学得怎么样?”
二个学生依次回答。
不多时,小二将
饭菜端上来。
一行人边吃边说话,自然就说到了刚才,陆继明把林惊蛰堵着的事情。
柳昀道:“夫子您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不认一个弟弟就不舒坦啊?”
祝青臣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听见夫子也赞同自己,柳昀马上膨胀起来,自信地看向裴真:“你看吧,夫子也这样说。”
祝青臣不放心地询问林惊蛰:“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夫子放心。”林惊蛰摇摇头,“他只是给我送了一点笔墨,我没有拿。”
“下回遇到这种事情,记得告诉我。”
“嗯。”林惊蛰有些迟疑,“夫子,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他的‘真弟弟’走了,所以来找你这个‘假弟弟’。”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负责给祝青臣夹菜挑鱼刺的陆榷开了口:“易子真临走之前,曾经托付他好好照顾你。”
“啊?”林惊蛰震惊了。
陆榷头也不抬,把挑好的鱼刺放到祝青臣的勺子里。
祝青臣同样一脸迷惑地看向他,你在干什么?给我吃鱼刺?
陆榷虚晃一招,把满满的鱼肉放到他碗里,又道:“易子真说,你刚回来,树大招风,让陆继明照顾你。”
林惊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有老师,有朋友,有母亲,现在还是伯爵,为什么需要陆继明照顾?
那个易子真也真是莫名其妙,走都走了,还要给他添一个麻烦?
祝青臣了然:“这样就能解释了,陆继明受易子真所托,想要用他的方式照顾你。或许,在陆继明眼里,他还挺伟大的,是他在委曲求全。”
原书里,是易子真让陆继明照顾他,现实里,事情仍旧不可避免地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剧情又一次走回了正轨。
唯一的不同是,原书里,在所有人都欺负压榨林惊蛰的情况下,陆继明的温柔帮助,显得恰到好处,不可或缺,成为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但是现在,林惊蛰只觉得恶心吧啦的。
林惊蛰皱着眉头,默默地放下筷子。
他被恶心得吃不下饭。
陆榷又道:“还有,昌平伯爵府和文远侯府是世交,这也意味着他们在朝堂上是一体的。”
祝青臣点点头,默契接话:“如今陛下直接削去昌平伯爵的爵位,还惩处了文远侯府,你母亲温娘子的母家也把矛头对准他们。”
“文远侯府现在岌岌可危,他们急切需要寻找新的权贵绑定。只可惜,陛下将此事昭告天下,京城的名门望族都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没有接纳他们。”
“所以,陆继明来接触你,想和你交好,他们府里也是默许的。”
陆继明要准备求和礼物,一定绕不开文远侯府。
文远侯府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不会阻拦。
毕竟林惊蛰可是京城新贵。虽说家里
孤儿寡母,但是身份摆在那儿,他身后站着几位夫子,他本人还和裴真、柳昀交好,就算他大字不识,可裴真和柳昀前途无量,总不会放着他不管。
若是陆继明能当上他的“好哥哥”,文远侯府不仅可以洗去流言污名——他们都和林惊蛰和解了,受害者都没说什么,其他人就更不能说了。
他们也能够得以喘息,给年纪尚小的陆继明争取参加科考的时间。
只要陆继明高中,入朝为官,文远侯府摇身一变,又是名门清贵。
出于种种利益考量,文远侯府想要“重续前缘”。
原来如此。
林惊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那……陆大公子不也是陆家的人吗?”
“大公子不是已经和夫子交好了吗?他们又费尽心机想把陆继明塞过来干什么?陆家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让大公子吹吹夫子的枕边风不就好了?”
祝青臣:?
你这死小孩,你在说什么屁话?
什么枕边风?难道你夫子和大反派晚上睡在一起吗?
不是……难道你夫子我是什么昏君吗?
祝青臣不是昏君,陆榷用筷子把蒸鱼眼睛给挖出来,本来是要放到他碗里的,一听这话就来劲了,跟“妖妃”似的,直接把鱼眼睛送到祝青臣唇边。
祝青臣不想理他,怕坐实了自己的“昏君”名头,只是看着林惊蛰。
你真的不觉得你的用词不太恰当吗?夫子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偏偏林惊蛰一脸正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直到裴真看不下去了,悄悄踢了他一脚,林惊蛰这才反应过来:“噢!耳旁风!夫子,我想说的是耳旁风,不是枕边风!”
他才刚开始念书,搞混了“枕边风”和“耳旁风”,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现在纠正已经太迟了。
陆榷又把鱼眼睛往前送了送:“夫子,鱼眼明目,你夜里看书,要多吃点。”
祝青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嘴巴,一口吃掉,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好。
陆榷见祝青臣吃了,又去挖另一边的鱼眼睛。
他淡淡道:“我和陆家不是一条心,他们指望不上我。”
祝青臣点了点头,伸出手,搭在陆榷的椅背上,一副嘚嘚瑟瑟的小恶霸模样:“他是我的人,他和我一条心!”
确实也是如此。
他们冷落了陆榷这么久,把他当做弃子,当做办腌臜事情的遮盖,现在还腆着脸上去,求陆榷救急,拉不下这个脸。
况且,如果去找陆榷帮忙,那以后,侯爵府的爵位是不是也要传给陆榷?
这可不行,他们还想把爵位传给陆继明呢。
所以干脆让陆继明去试试。
林惊蛰大概明白了陆继明接近他的几个原因,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夫子,那我不理他就是了,要是他再找上来,我骂他一顿,把他骂走。”
“刚刚才说过的,有事情要找夫子,你怎么又要把他骂走了?”
“我……”林惊蛰小声道,“就是想骂他嘛。他自讨没趣,说不定就走了。夫子放心,我会骂人的。”
祝青臣根本不信,就他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会骂人就怪了。
祝青臣对另外两个学生道:“这阵子若是我不在府里,你们两个帮我多看着他,别让陆继明接近他,事情办好了,夫子重重有赏!”
柳昀眼里亮起光来,问:“夫子有什么重重赏赐?”
祝青臣自信道:“夫子可以告诉你们,你们爷爷年轻时候的糗事,以后你们就可以用这个把柄,多跟他们要零用钱。”
这些事情,祝青臣这里有一箩筐。
哼哼!
柳昀忙不迭应了:“包在我身上,我肯定看紧惊蛰,绝对不让他和陆继明靠近。”
祝青臣最后耳提面命,提醒林惊蛰,不要和陆继明私下见面,更不要和他单独去任何地方。
直到林惊蛰抬手发誓,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祝青臣才放过他。
吃完晚饭,陆榷送师生四个回去。
他拄着拐杖,走得平稳,就当是饭后消食。
陆榷如今已经逐渐习惯了祝青臣的搀扶,祝青臣挽着他的手,和他并肩而行,两个人走得慢,二个学生乖乖地跟在后面,没有一点儿不耐烦。
回到柳府门前,陆榷看着祝青臣进去了,才上了马车。
马车在文远侯府偏门前停下,陆榷刚准备下车,陆继明的小厮便抱着个包袱,从偏门钻了出来。
陆榷一看便知道,肯定是陆继明又让小厮去给林家村的易子真传信。
不要紧,他在林家村也安排了人盯着。
一举一动,都有人禀报。
待小厮走后,陆榷才拄着拐杖,从马车上下来了。
*
尽管祝青臣耳提面命、多次叮嘱,但还是避免不了陆继明往林惊蛰身边凑。
毕竟易子真每次来信,都说是自己不好,自己亏欠惊蛰弟弟太多,嘱托他要代替自己,照顾惊蛰弟弟。
他没有办法推辞,一边感慨子真的善良和自己的伟大,一边不得不向林惊蛰赔罪、代替易子真,祈求他的原谅。
偏偏林惊蛰根本不理会他,总是和其他人黏在一起,他连说两句话都难。
终于,半个月后,林惊蛰受不了了!
在陆继明第十次凑到他面前,要给他送礼品、要教他练字的时候,林惊蛰远远地看见朋友们过来,便一把将他手里的礼品掀翻,砸在地上。
“你是不是耳聋眼瞎、脑子有病啊?我都说了不要不要,你干嘛非要往我面前凑?”
“你要是想要易子真做你的弟弟,那你就去林家村找他啊!你又不是没有去过,你认识路的,这里到林家村就五天的路程,要是你快马加鞭,二天就能到那边!”
“他又不是死了,见不到了,你想见就直接去见
他啊!为了你的好弟弟千里奔赴,不失为一段佳话。”
陆继明道:“我想代替子真求得你的原谅,子真人很好的,他一直嘱托我要……”
“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没有别人欺负我,唯一欺负我的人就是你和你的子真。他都已经回林家村了,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
“你一直晃,你每提一句子真,都让我想到我被偷换的十四年!”林惊蛰顿了顿,低声骂了一句,“狗日的。”
陆继明从没听过这样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说什么?”
“狗日的。你蝙蝠上插鸡毛,茶壶里烧开水。”
“什么?”
“你算什么鸟啊?滚开!”
刚迎上来的裴真和柳昀都惊呆了,哇,这个歇后语好妙啊!
林惊蛰从小在市井间长大,虽说每天被林老二打得惨,可怜巴巴的,但是这些骂人的话,他听别人说过,因为简单好记,他也记在了心里。
现在用在陆继明身上,正好合适。
他根本就不怕陆继明!
他的朋友就在这里,要是打起来,他们一打二,肯定能打赢!
就算打不赢,夫子也会给他撑腰的!
凡此种种,都给了他反击的勇气!
林惊蛰道:“你是不是还觉得你自己很委屈啊?应该委屈的是我!你和易子真,你们两个兄弟情深,你对他情根深种,那你就去找他互诉衷肠,你干嘛总是扯上我?我又不是你们的陪衬!”!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8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5)
15
陆继明自诩是高门贵族的翩翩公子,这辈子没听过这么粗俗的话。
什么蝙蝠上插鸡毛?茶壶里烧开水?
简直是粗鄙至极!
偏偏林惊蛰说完这些话,便有恃无恐地站在他面前,撩起衣袖,仿佛还要和他打架。
陆继明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温润,涨红了脸,咬着牙,面目有些扭曲,喊了一声:“林惊蛰,你疯了?”
“他疯了也比你聋了好。”
林惊蛰还没来得及开口,柳昀便冲上前,和朋友站在一起。
柳昀挑了挑眉,又道:“哟,陆二公子今天听得懂人话了。先前惊蛰跟你好说歹说,你就是听不懂,现在他骂你,你反倒听得懂了。看来下回还是得骂你。”
陆继明压低声音:“柳昀,你不要如此粗鄙,这是我和林惊蛰的事情。”
柳昀理直气壮:“林惊蛰都不想理你,你看不出来吗?你硬是缠着他,难道你不粗鄙吗?”
林惊蛰也道:“陆继明,是你一直缠着我,我和你没有事情。正好你现在听得懂话,那我就再跟你说一遍,我不需要你的东西。请你滚开!”
他这话又有礼貌,又没礼貌的。
林惊蛰说完这话,便拉着柳昀要走,裴真还在旁边等他们呢。
可是这时,陆继明蹲下身,把林惊蛰扫落的礼物捡起来,动作温和,嘴上却嘀咕了一句:“不识好歹。”
林惊蛰耳朵尖,听见这句话,回过头去。
陆继明却毫无察觉,像是自言自语,给自己找回面子,又轻声道:“若是子真,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如此无礼。”
林惊蛰皱起眉头,攥紧拳头,往前走了一步。
“若非子真托我照顾你,我怎么可能拉下脸过来……”
下一秒,林惊蛰一个箭步冲上前,拽着他的衣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一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嘭”的一声巨响!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谁要你照顾?!”
陆继明一时不妨,挨了一拳,反应过来之后,也马上朝林惊蛰挥起拳头,“嘭”的一声砸回去。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林惊蛰做了十来年的农活,力气不小,出手没有章法,怎么顺手就怎么打。
但陆继明到底比林惊蛰大几岁,身量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一些,还练过武功。
一瞬间,竟然是他占了上风。
柳昀眼见着林惊蛰要被压着打了,连忙撩起衣摆,找到时机,迅速飞起一脚,在陆继明的锦袍上留下一个黑黢黢的脚印:“混蛋!”
裴真原本还想劝架,结果那陆继明一伸手,就抓住了柳昀的脚,直接把他整个人拽到地上。
柳昀砸在地上,抬起头,鼻子摔得通红,两行鼻血瞬间淌了下来。
他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大声喊道:“裴真,你还站着看?!”
“去喊爷爷和夫子过来!”裴真对小厮说完这句话,便冲了过去,一拳将陆继明打倒,“松手!我让你松手!陆二,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还不松手?”
陆继明厉声道:“是谁打谁,裴公子不会没看见吧?难不成光风霁月的裴公子要拉偏架?”
裴真拽着他的衣领:“我不仅要拉偏架,我还要打你!”
几个人打成一团,柳昀从身后、死死地扒住陆继明的手臂,制住他的拳头。
“裴真,帮我按住他!林惊蛰,打他,照这儿打!快!”
林惊蛰一拳挥过去,把陆继明的脑袋打得歪到一边。
拳头破开风声,砸在皮肉上的触觉,让林惊蛰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原来打讨厌的人,是这么舒坦的一件事情。
陆继明重新抬起头,厉声道:“林惊蛰,我好心给你送东西,你就这样对我?天底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我呸!”柳昀死死地按住他,“谁稀罕你那点破东西?半个月来十趟,你真当我们看不出来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重新扒上伯爵府这棵大树吗?你有什么脸说自己好心?你自己不害臊吗?”
他又道:“林惊蛰,打他!打得他不敢再来!”
这回,林惊蛰一拳还没打出去,陆继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柳昀的控制。
四个人又一次扭打在一起,叫骂不休。
“林惊蛰,难怪你爹要子真,不要你;难为子真临走时,还托付我照顾你。乡野之人,跋扈乖张,你果然配不上他们一番好意!”
“放屁!”柳昀大声喊道。
下一秒,林惊蛰的声音直接盖过他的声音:“是我不要我那个便宜爹的!他爱要谁要谁,是我不要他的!”
林惊蛰一边说,一边趁乱打他踹他,使出全部的力气。
就算陆继明反击,他也不觉得疼,只是一个劲地踹他。
“我都说了,我不要你照顾!我有夫子、有朋友、有母亲,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吗?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你有多讨人嫌,你自己不知道吗?我不需要你这个救世主大驾光临,易子真还在林家村受苦,你去救他行不行?你别管我了!”
陆继明奋力挣扎:“我以为我是救世主?林惊蛰,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不能封荫的伯爵罢了,你有什么可狂的?”
柳昀使劲掰他的手臂,反问道:“你有什么可狂的?他是个不能封荫的伯爵,你是谁?侯府的二公子,说出去好听,又不是世子!你们家前几天还被陛下罚了,你比他厉害多少?”
裴真一言不发,认真打架。
三对一,陆继明明显落了下风。
他咬着牙,想脱身了:“此事到此为止!”
柳昀道:“不可能!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你给我跪下道歉,你还要对天发誓,不许再来打扰林惊蛰!”
陆继明自然不肯,梗
着脖子:“我一片好心,反倒被你们毒打侮辱一顿,此事若是说出去,你们的名声也全都毁了!松手!此事到此为止,我不跟你们计较了!”
不答应就别想走!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祝夫子就是这样教你们的?”陆继明嘶吼。
“对,我就是这样教他们的!”
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继明抬头看去,三个学生也扭头看去。
只见祝夫子脚步匆匆,一边匆匆往这里赶,一边挽起衣袖,扎起衣摆,一副要帮学生打架的架势。
“我教他们,谁敢缠着他们,就狠狠地打回去,打得那个人不敢再来!陆二公子有意见吗?”
他原本和几个老学生在后院喝茶看书,结果裴真的小厮匆匆跑来,说几个学生和陆继明在前院打起来了。
祝青臣来不及多问什么,连忙让小厮带路,匆匆赶过来了。
几个老学生脚步太慢,拄着拐杖,还在后面。
一看见夫子,三个学生马上就委屈起来,喊了一声:“夫子!”
“怎么样?”祝青臣连忙把他们扶起来,认真看一看,“被打伤了没有?”
“疼死了!”
三个学生排排站好,跟三只脏兮兮的小猫似的。
林惊蛰左眼肿了,柳昀鼻子肿了,裴真右眼肿了,还挺对称的。
另外,三个人身上还有好几个灰扑扑、脏兮兮的脚印灰尘。
祝青臣看了眼他们肿起来的地方,拳头一下子就硬了:“陆继明!”
陆继明厉声道:“他们三个打我一个,祝夫子也想拉偏架不成?”
“他们是我的学生,我不拉偏架,谁拉偏架?”祝青臣正色道,“你不用拿什么传出去威胁我,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谁怕事情传出去,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果然,祝青臣一下子就抓住了陆继明的命脉。
陆继明瞬间就没了声音。
正巧这时,几个老夫子也赶到了。
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战场”一片狼藉,把他们都惊呆了。
祝青臣厉声道:“派人把文远侯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他的儿子在柳府纠缠我的学生,还恼羞成怒要打我的学生,究竟是谁怕谁?”
陆继明这下有些急了:“祝夫子……”
“去叫!”祝青臣毫不动摇,“再去请大夫来!”
三个小孩配合地把自己的伤口展示给夫子看。
太严重了。
*
一行人被带进书房里,大夫也提着药箱过来了。
书房正中摆了四个蒲团,三个学生和陆继明跪坐在上面。
所有人都挂了彩,脸上的伤口过了一会儿,就变成青紫色。
大夫检查过了,就是皮外伤,于是拿了药膏给他们涂抹。
只有柳昀严重一点。因为流鼻血,鼻子里塞了两个小纸团,哼哼唧唧的。
不多时
,文远侯赶到了。
他看见这样的场景,一时间竟也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祝夫子、柳夫子、裴夫子,这是……”
祝青臣言简意赅:“陆二公子整天缠着我的学生,给他送礼,我的学生不收,就打起来了。”
祝青臣又问:“谁先动手的?”
“夫子,是我。”林惊蛰弱弱地举起手。
柳昀连忙补充:“但是,是陆继明先说惊蛰不识好歹,还说惊蛰活该被他爹抛弃,还说惊蛰不过是个没有封荫的伯爵,没什么可狂的!”
他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点虚假,陆继明也反驳不了。
他只能道:“我不过是想着林惊蛰初来京城,好心给他们送点东西……”
柳昀反驳道:“胡说八道!你根本就不是出于好心,你刚才自己都说了,你是因为那个易子真,你才凑过来的!谁让你一个劲地在惊蛰面前提那个假货的?你活该!”
柳岸压低声音喊了一声:“昀儿。”
柳昀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嘴,转回头。
虽然他说的有道理,但毕竟现在,文远侯也在这儿,所以……
祝青臣抱着手,看向文远侯:“您看呢?贵府公子,为什么总是缠着我的学生?侯爷您知道他想做什么吗?”
文远侯神色讪讪:“这……我自然是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陆继明的所作所为,他都是默许的。
既然文远侯回答不了,祝青臣便又看向陆继明:“陆二公子,你为什么总要缠着我的学生?”
陆继明梗着脖子:“我已经说过了,我见林惊蛰初来京城,所以……”
“别撒谎了。”祝青臣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你的耳朵都没聋。惊蛰跟你说了好几次,他不喜欢你,他不想拿你的东西,你都听不见吗?”
陆继明正色道:“祝夫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祝青臣微微提高音量:“我只问你,你听见了没有?”
陆继明又道:“我只不过是尽一些……”
“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祝青臣的声音更大了,“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的是,你能不能听见我和惊蛰说话?回答我!”
祝青臣对文远侯道:“侯爷请看,你的儿子就是这样对我的学生的,不论我的学生说什么,他都假装听不见,自说自话,自以为是。”
文远侯拍了一下陆继明的脑袋:“夫子问你,你就回答,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继明这才答应了一声:“能。”
没等祝青臣说话,文远侯便抢先一步道:“你能听得见别人说话,别人不要你的东西,你拿走就是了,你还死缠烂打做什么?”
林惊蛰点点头,柳昀哼了一声:“就是。”
祝青臣喊了一声:“侯爷。”
文远侯连忙应道:“祝夫子。”
“我的学生就是这样被他逼到不得不动手的。我的
学生不动手,他就听不进别人说的话。”祝青臣道,“小孩子打架,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劳动侯爷,实属不该。只是,若是不把这个道理跟他讲清楚,往后他再缠着惊蛰,惊蛰还得打他,所以这才请侯爷过来。”
文远侯颔首:“祝夫子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以后一定不会再缠着惊蛰了。”
“那是最好,我自然也会管教我的学生。另外——”祝青臣又道,“侯爷最近还是留心一下家里的仆从。”
“祝夫子这是何意?”文远侯不解。
“我看陆二公子对那位易子真,情深义重,念念不忘,甚至不惜为了易子真,闹到了惊蛰面前。您留心家里,看有没有人给原昌平伯爵那边送钱送物,那毕竟是陛下亲自下旨,赶出京城的一家人,若是被陛下知道,您府上给他们送东西,只怕是……”
文远侯被他说得一阵后怕,连忙应道:“多谢祝夫子提醒,我回去就留心看看。”
陆继明抬起头,目眦欲裂地看着祝青臣。
子真已经过得那么苦了,他竟然还不让他给子真送钱?!
祝青臣有恃无恐地看回去。
要是你再敢缠着我的学生,就不是请家长、断财路这么简单了!
最后是陆继明低下了头,被文远侯带走了。
临走时,柳岸幽幽道:“陆二公子这阵子在家里养伤吧,就不用来柳府了。”
这是不打算教他的意思了。
文远侯心中一个咯噔,忙不迭把人给带走。
文远侯让他遮着伤口,带着他从偏门离开,直接上了马车,回家去。
马车里,文远侯压低声音质问道:“怎么会弄成这样?不是让你去讨好林惊蛰吗?你怎么反倒和他打起来了?”
陆继明道:“他先动手,我有什么办法?”
“你没跟他提什么易子真,他会跟你动手?”
“原本就是子真托我照顾他,我才会……”
“闭嘴吧你!子真子真,那是陛下亲自赶去林家村的,你还敢提他,你疯了不成?”
“可是爹你之前也……”
文远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原本你和易子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人也不算笨,我想着你们以后能够一起扶持,就算你娶他做男妻,你也能得到昌平伯爵府的支持。”
“可是现在呢?”
“现在昌平伯爵府都倒了!你还提他,还敢在祝夫子和林惊蛰面前提他,他们两个,还有裴府、柳府,都是最厌恶易子真的,你还敢说?”
文远侯气不打一处来,一拂袖:“回去关禁闭,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好好想想,现在对你来说,是易子真更要紧,还是林惊蛰更要紧!”
*
送走了文远侯和陆继明,祝青臣赶忙看看三个小孩。
“伤得厉害吗?身上哪里疼?那个陆继明比你们都大,打人肯定更疼。”
“可厉害了,疼死了。”
三个学生跟小猫一样,挪到夫子身边,把夫子围在中间,分别展示自己手上脸上被打出来的伤口。
“夫子,我连左眼都睁不开了。”
我的拳头都划破了,我还被陆继明踢了一脚。”
柳岸清了清嗓子,冷声道:“别向夫子撒娇卖乖,还有说话告状的力气,我看你们也没怎么严重。”
“爷爷,可严重了!您看……”
柳岸才懒得看,别过脑袋去,只问:“你们怎么能和他打起来?先动的手,还是在我们自己府里打的,还打输了?”
柳昀小声道:“他比我们多吃了几年饭呗。”
祝青臣笑着道:“那你们三个人,没有补上这几年的饭?”
“没有。”
祝青臣看着林惊蛰手臂上的淤青,叹了口气:“不是说好的,有事情来找夫子吗?”
林惊蛰小声道:“这么点小事,总是麻烦夫子,我心里也不好意思,便想着自己把他骂走。”
“那不是只动口吗?怎么又动手了?”
“他说话太难听了,我就没忍住。”
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其实你做的也对。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这回你打他一顿,他就不敢再来招惹你了。”
听见夫子夸自己做得对,林惊蛰眼睛一亮:“谢谢夫子。”
柳岸清了清嗓子,也喊了一声:“夫子,他们是去打架了,还打输了,怎么能夸他们?”
祝青臣问:“柳夫子以为,应当如何?”
“你们也和陆继明一样,在家里反省几天!”
“啊?爷爷?”
祝青臣道:“柳夫子的意思是,你们要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府里都是我们的人,你们竟然不知道要找人帮忙?为什么主场作战,还会打输?去吧。”
三个小孩哭丧着脸,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们和陆继明可不一样,陆继明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反省,他们则是——
三个人一起反省。
还是祝夫子亲自给他们送的晚饭。
一行人围坐在案前,一边吃饭,一边复盘打架过程。
“那时候裴真就应该和我一起按住陆继明,然后让林惊蛰去打他。”
“裴真你应该派小厮去找帮手,你怎么能让他去找爷爷呢?爷爷又不会打架,挨一拳就散架了!”
祝青臣点点头,对林惊蛰道:“给你配两个小厮吧,至少可以帮你打架。”
林惊蛰一向节俭,家里要给他配仆从,他没有答应。
但是这回,他深刻意识到了小厮的重要性,于是点了点头。
“也是夫子不好,原以为他缠几天,自讨没趣就走了,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祝青臣端起汤碗:“对不起我的可怜学生们。”
三个小孩也端起碗,龇牙咧嘴地喝了口汤。
他们这几天都没去书房,留在房间里“反省”,祝
青臣陪他们玩自制飞行棋,作为对他们的赔罪。
*
经此一役,陆继明被打怕了,再也不敢纠缠林惊蛰。
偶尔遇见林惊蛰,想跟他说话,林惊蛰一撩衣袖,他就匆匆告辞。
在文远侯的限制下,陆继明没有办法一直给易子真送钱财,两个人的书信往来也少了许多。
易子真不在,林惊蛰会打人,陆继明只得慢慢经营自己温和的名声,但寻常人都知道他从前和易子真的关系,对他也总是淡淡的。
就这样过了三年。
林惊蛰十七岁。
他的两个朋友,柳昀和裴真正在准备明年的科举。
他无意于考试,只想着认识两个字,然后管理一下伯爵府的产业。
伯爵府名下有田地、有庄子,还有酒楼、当铺,母亲前两年就试着教他看账本、管理铺子,没想到他上手得很快,把铺子管理得井井有条。
这年冬天,临近年节。
城外有烟花看。
傍晚时分,林惊蛰把两个朋友从书山书海里挖出来,硬拽着他们去看烟花。
三个人拢着手,蹲在城门口,看着天边的晚霞。
“林惊蛰,天都还没黑,官府的人都还没来,看什么烟花?”
“马上就来了,这个位置看得最清楚,来迟一会儿就被人抢走了。”
这时,远处的小路上,驶来一辆小小的马车。
待马车靠近一些,裴真皱了皱眉,道:“这是文远侯府的马车。”
马车顶上,别着一朵白色的布花。
“陆家的亲戚?奔丧的?谁死了?大过年的?”
柳昀不由地站起身来:“时辰还早,走,我们去看看。”!
第 159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6)
16
这三年来,三个小孩把京城各处摸得透透的,对大街小巷十分熟悉。
柳昀拉着两个朋友,悄悄跟在那辆文远侯府的马车后边。
裴真想说“此非君子所为”,但还是被柳昀拉着跑。
这辆马车确实很奇怪。
文远侯府毕竟是公侯之家,怎么会用这样简陋的马车?还特意挑在傍晚进城,就像是特意避开人一般。
而且现在还是大过年的,他们家顶着一朵白花进京城,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左弯右绕,来到文远侯府的一处偏门前,在巷子里藏好。
马车停下,车夫下车敲门,不知对门里说了什么,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竟然是陆继明!
藏在巷子里的三个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用气声交流。
柳昀道:“你们看吧,侯府二公子亲自开门,肯定有鬼。”
裴真按住他:“再看看。”
陆继明不知喊了一声什么,随后走到马车前,掀开马车帘子。
下一秒,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从车里钻出来,跳下车,猛地扑进陆继明的怀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继明哥!”
男子紧紧地抱着陆继明,偏过头,朝巷子这边露出他的脸。
天色尚明,三个小孩倒吸一口凉气。
“是他!”
“易子真!他怎么回来了?”
“陛下不是让他们不得回京吗?他怎么敢回来?”
三人探出脑袋,还想再看,却只能看见陆继明给易子真披上披风,搂着他,两个人从偏门入了府。
车夫驾着马车离开,三个人才敢从巷子里钻出来。
“你们都看清楚了吧?那个人肯定是易子真,他虽然长高了,但是我还记得他那张脸。”
“是他没错,那声‘继明哥’也是他经常喊的。”
“那就好了。”柳昀道,“我们马上去官府报案,就说有人违抗圣旨,让官府的人过来处理。或者我进宫禀报,陛下给我了可以进宫的腰牌。”
林惊蛰犹豫道:“我觉得,还是先告诉夫子比较好。”
裴真也道:“正是年节,官府差役也都回家过年去了,人手不足。我们贸然跑去报官,只怕打草惊蛇。若是官府的人还没到,陆继明就把人藏起来,或是连夜把他送回去,那怎么办?”
“就算在文远侯府里抓到了人,他大可以说是想念陆继明,来见一面,马上就走,官府除了把他送走,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既然夫子和陆大公子有往来,说不定陆大公子也知道这件事情,既然他们没有动作,那我们也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先回去再说。”
“有道理。”柳昀点点头,“走,我们回去找夫子。”
三个人转过身,依旧从巷子里溜走,跟三只小耗子似的。
回到柳府,没看见夫子
,一问小厮,才知道夫子也去城外看烟火了。
连带着他们的爷爷,还有其他老夫子,全都跟着一起去了。
他们只能又奔去城外,寻找夫子。
他们离开的时候,城外还空无一人。
刚走了一会儿,城外就乌泱泱的挤满了人。
所幸一堆老人家还算显眼,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坐在自家爷爷和夫子。
一行人拢着手,穿着厚衣裳,坐在小板凳上。
“夫子!爷爷!我们有要紧事跟你们说!”
三个学生环顾四周,发现此处人多眼杂,便想把他们给拉走。
祝青臣坐在小板凳上,把他们给拉回来,道:“烟火马上就开始了,你们还要去哪里?”
“有一件大事!”
“没事,夫子都知道。看完烟火再说。”
三个学生对上祝青臣的目光,慢慢冷静下来,乖乖蹲在夫子身边,不挡着后面的人。
祝青臣随口问:“你们不是早早地就来占位置了吗?怎么这么迟过来?”
“我们看见……”林惊蛰顿了顿,“就是夫子知道的那个东西,从城门进去。我们就跟上去了。”
祝青臣安慰他:“没事,一切尽在夫子掌控之中。”
“嗯。”林惊蛰点点头,安心看向面前的夜空。
天渐渐暗了,官府聘用的烟火工匠也到了。
据说这个习俗,是从百年前流传下来的。
当时的皇帝顾念着天寒风大,把朝臣宫宴取消了,钱拨给工匠,让他们每年在城外放烟花。
正巧这时,当时做出决定的皇帝、现在的陆大公子、不变的大反派,拄着拐杖过来了。
祝青臣拍拍身边留给他的小板凳:“这边!”
陆榷刚在他身边坐下,正巧一朵烟花升上夜空,照亮京城。
“哇——”祝青臣忍不住惊叹一声。
*
与此同时,文远侯府里。
陆继明用披风遮掩着易子真,在贴身小厮的掩护下,绕过正堂,把人带回了自己院子。
一回院子,一关上门,易子真一转身,又一次扑进了陆继明的怀里。
“继明哥!我好苦啊!”
“我知道。”陆继明搂着他,把他带回房里,给他擦眼泪,又给他倒热茶、端点心。
易子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成串地往下落。
陆继明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子真,别哭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易子真又一次倒在他怀里:“继明哥,你不知道,我过得好苦啊!”
三年前,他跟着亲生父母,回到林家村。
陛下圣旨,村民早就知道了一切事情。
所以他们对易子真和他的父母,都没有好脸色。
村长把村子里一个废弃的屋子分给他们居住,林惊蛰和祝青臣的房子,那都是他们精心修缮过的,作为村子的学堂使用,当
然不能给他们。
住下来之后,一家三口靠着陆继明送来的银钱,滋润地生活了一阵子。
但是忽然有一天,陆继明就不送钱来了。
易子真抹着眼泪:“我知道,继明哥肯定不是故意的。”
陆继明想起三年前,自己被林惊蛰打一顿的事情,脸色微微变了。
他当然不会跟易子真说这件事情,有损他英明的形象。
他只说:那个祝青臣,在父亲面前说了一些话,父亲那阵子对我看管很严,我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的。”易子真颔首,“我不怪继明哥哥。”
钱花完了,但一家人还要生活下去。
易父嫌丢脸,总推脱自己受鞭刑还没好,不肯出门。
易母去城里大户人家,做了粗使婆子。
易子真想去村子学堂当教书先生,却被村民赶了回去。村民嫌他品行不好,不让他教自家孩子。
没有办法,易子真只能去远一些、没人知道他的地方,做一些抄书的事情。
“我日夜抄书,每天翻山路去送书。父亲全靠我和母亲养活,根本就不做事情,在家里连衣裳都不洗。快过年的时候,因为喝酒,直接冻死在了家门口。”
“我和母亲实在是没有办法,根本没有钱给父亲发丧,父亲生前与侯爷那样交好,父亲去世,我想着也要告诉侯爷一声,所以……才给继明哥送了信,想来看看继明哥。”
陆继明没敢说,自己父亲现在烦透了原昌平伯爵,只能先稳住他:“此事我去告诉父亲,你暂且不要出面。”
“我知道的,我现在是戴罪之人,不能轻易现身,万一被人认出来,牵连了继明哥,那就不好了。”
陆继明放下心来,如此就好,他本来就不打算告诉父亲这些事情,甚至连接易子真过来,也是瞒着家里的。
若是父亲知道,只怕易子真会被直接赶走。
易子真伸出自己的双手,很快又缩了回去:“继明哥别看,我的手根本就不是读书人的手了。”
“不要紧。”陆继明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只是手而已,很快就会养回来的。”
易子真抬起头,故意问:“继明哥的意思是……”
“总归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大概也没什么人盯着了,你就专心留在我这里,好好养身体。”
“可是我娘……”
“我会派人送钱给她。”
“还是不了。”易子真收回手,“我没有身份,也没有地位,怕连累了继明哥,我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看一眼继明哥,就很好了。等过完年,我马上就回去……”
“不要胡说。”陆继明捂住他的嘴,“不管旁人怎么看,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真的吗?”
“嗯。”
“那林惊蛰呢?”易子真问,“我总是拜托哥哥照顾他,哥哥和他怎么样了?”
陆继明皱了皱眉,想要说自己和他
关系并不好,但是又想起前几日,在铺子里看见林惊蛰算账的场景,虽然市侩,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今易子真在,他只能搂紧易子真:“不说他了,他根本不如你,如果能选,我还是希望你做我的弟弟,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我们家还是世交,那就好了。”
继明哥不要这么说,惊蛰才刚回来没多久,还不懂事而已。”
“他都回来三年了,他就是不如你。”
“嗯。”易子真应了一声,在外面的烟火声中,靠进他怀里,闭上眼睛。
他是这样脆弱,这样无助,这样依赖陆继明。
而陆继明终于找回自己丢失三年的“兄长责任”与“温润名声”。
他们是这样相配。
*
两刻钟后,城外的烟火表演结束。
祝青臣在一众老学生和小学生的簇拥下,站起身来,各自搬起自己的小板凳,浩浩荡荡地往柳府去。
在大师兄家里小聚过年,是他们坚持了几十年的习惯。就算后来,各自成家立业,也总要在师兄家里饮一杯酒水再走。
一行人说笑着,顶着夜风,跟在祝青臣身后。
跟一串小鸭子似的。
“还记得,放烟火的头一年,夫子就带我们来看,也是这样的情形。”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那时候还能穿着单衣到处跑,现在不行了,现在老了。”
柳府已经预备好了,堂中点着炭盆,门窗轻掩着,暖烘烘的。案上摆着饭菜酒水。
祝青臣端坐在主位上,学生们三两结伴,端着酒杯,来到他面前敬酒:“夫子。”
祝青臣也笑着举起杯子:“嗯,身体康健,寿比南山。”
轮到三个小孩,祝青臣便祝他们:“阿真和昀儿明年科举高中,惊蛰生意兴隆。”
三个小孩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饮尽杯中酒水,然后挤在夫子身边,嘻嘻哈哈地给夫子布菜倒酒。
几个老人家看着,有些眼红。
他们也想黏在夫子身边,打滚撒娇,可他们早已经过了这个年纪了。
祝青臣朝他们笑了笑,每人发了一堆红包,让他们带回去给家里人。
稍饮几杯酒,老学生们便各自回家去了。
柳昀还惦记着文远侯府的事情,凑到祝青臣身边,小声问:“夫子,您现在有空吗?我们……”
“有空。”祝青臣端起案上的两盘点心,站起身来,“走,我们去房间里玩儿。”
“好。”三个学生齐齐地应了一声,分别从桌案上拿起水果点心、酒水杯盏,准备大吃大喝一顿。
柳岸提醒他们:“别使劲闹夫子,别灌夫子喝酒,玩输了不许闹,要让着夫子,知道吗?”
柳昀回头:“知道了,爷爷,你要来吗?”
“我不和你们一起,我就在外面。”
这时,祝青臣把手里的点心重新
放回案上。
柳昀忙问:“夫子,不玩了吗?”
祝青臣招呼他:“把整张桌子搬着走!”
“好!”
三个学生抬着一大桌点心饭菜,回到祝青臣的院子里。
祝青臣帮他们推开门:“小心点,别把东西砸了。”
“放心吧,夫子……”
三个人扛着桌子,稳稳地走进房间。
祝青臣把蜡烛点起来,等看清房里场景的时候,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因为——
“陆大公子,你怎么在夫子房里?”
陆榷抱着手,靠在祝青臣专靠的柔软小枕头上,看样子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了。
“你们夫子把我藏在这里,金屋藏娇。”
大反派看起来不太会用成语的样子。
祝青臣把门关上,拍拍三个学生,让他们把桌子放下来:“他一个人在侯爵府,没地方去,就让他过来和我一起守岁。”
陆榷抱着手,幽幽道:“他让我一个瘸子翻墙进来,还忘了给我送吃的,害得我快饿死了。”
三个学生都惊呆了,夫子竟然能让瘸子翻墙?
真不愧是神仙夫子,有神力加持的那种。
祝青臣瘪了瘪嘴,把他从床榻上拽起来:“哪里就把你给饿死了?只是耽误了一小会儿而已。”
一行人围坐在桌案前,快被饿死的陆榷简单吃点宵夜,祝青臣和三个学生玩自制飞行棋。
柳昀终于忍不住了,把傍晚他们在文远侯府看见的人说了出来。
祝青臣听他们说完事情经过,赞许地点了点头:“昀儿坦荡,惊蛰谨慎,阿真思虑周全,没有打草惊蛇。”
“那夫子,我们现在……”
“我和陆榷都知道了。”
陆榷一直派人盯着林家村那边,陆继明派去的马车一到那里,他就知道了。
“那是谁死了?”
陆榷看向林惊蛰:“你爹。”
林惊蛰哽了一下,没由来想起林老三死的时候,那叫一个欢天喜地,赌场的伙计在后面追他,一边追,一边大喊:“你爹死啦!你爹死啦!”
怪好笑的。
他低下头,努力把自己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
裴真推断道:“所以是易子真的爹死了,陆继明就把他接了回来?”
“对。”陆榷颔首。
“那……易子真是回来要钱,还是要长住在侯府?”
“我不知道,你得去问问他。”
祝青臣皱着眉头,给了陆榷一下,让他闭嘴,不许打击学生的积极性。
祝青臣引导学生:“如果你是易子真,你们是想拿一笔钱就走,还是长久地留下来?”
“自然是……”
三个学生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易子真从小在京城长大,锦衣玉食,忽然流落到林家村三年,粗茶淡饭,现在回到了京城,他一
定会想方设法留下来。
祝青臣又道:“所以我说,阿真思虑周全。若是你们这回跑去报官,将他赶回去了,他总会想办法再来。陆继明也会想方设法,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再把他给接过来。”
“被阻挠的、得不到的,自然是最好的。”
三个学生心有余悸,还好那时没有去报官。
“那我们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以不变应万变。”
“嗯。”祝青臣点点头,“阿真和昀儿和他们没什么交集,这阵子留在家里温书,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
他担心地看向林惊蛰。
林惊蛰连忙道:“夫子放心,我近来出门都带着小厮和侍卫,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
三个学生小声嘀咕:“你们说,那易子真,究竟会想什么办法留下来呢?”
“他如今是戴罪之身,就算留下来,也不能暴露在其他人眼前,只能被陆继明藏在后院……”
一个古怪的念头慢慢升起,三个人不由地皱起眉头:“他不会想……留在陆继明的后院做……吧?”
不会吧?
*
有夫子提醒,林惊蛰这阵子也不怎么出门。
要么留在府里,陪母亲一起应酬新年访客,要么去外面的铺子看看,年节的生意最好做,赚得多。
出入都带着小厮侍卫,不给任何人机会。
而陆继明,自从把易子真接回来之后,便整日整日地陪着他,连门都不出了。
谁问都是病了。
他沉溺在易子真的小意温柔里。
只有易子真会全盘接受他的所有礼物,笑着喊他“继明哥”,向他道谢,夸他的文章做得好,求他教教自己。
就像是回到三年前,伯爵府和侯爵府还是一块铁板,他的名声还是温润公子。
有时喝醉,朦胧之间,陆继明会把易子真认成是林惊蛰。
对他向来不假辞色的林惊蛰,也会露出这样崇敬的表情,那可真是太舒坦了。
清醒过来之后,认出身边的人是易子真。
陆继明却继续膨胀,易子真是林惊蛰同父异母的兄弟,易子真对他如此温柔,更何况是林惊蛰?
拿下林惊蛰,肯定也不在话下。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
这天是正月十五,花灯节。
陆继明让小厮在庭院里设了桌案,放上酒水,又让他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自己则和易子真一起,在庭中饮酒赏月。
易子真苦着脸,低声道:“继明哥,这个年马上就过完了,我也该回去给父亲办丧事了,我就不在府上多打扰了,明日一早,我就……”
陆继明忙道:“子真,不是说了,不让你提要走的事情,你就安心住下来,林家村那边,我会派人去处理,你不用管。”
易子真扯出一抹苦笑:“我能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身份。
“自然是……”陆继明握住他的手,这半个月来,你我同吃同住,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吗??_[(”
易子真摇摇头:“我看得出来,兄长对我只是兄弟之情,兄长对惊蛰才是倾慕之心。”
“什么?”陆继明有些急了,“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林惊蛰……”
“兄长前几日喝醉了,喊的是他的名字。”易子真悄悄抬眼看他,“兄长难道不喜欢他吗?”
“我自然是不喜欢他的。”陆继明急急辩解,“乡野之人,粗鄙无礼,不识好歹,连科举也不参加,整天只想着做生意赚钱,全然失了体面。”
“可正是因此,继明哥才更喜欢他。他对继明哥没有好脸色,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所以继明哥惦记着他。”
“胡言乱语!”
“我有没有胡言乱语,兄长自己心里清楚。”易子真又道,“况且,我觉着,惊蛰才是最适合继明哥的人。”
陆继明皱了皱眉,竟没有反驳,反倒还问:“此话怎讲?”
易子真愣了一下,随后调整好表情:“他虽然对继明哥不假辞色,可到底也没有对你怎么样。他不去科举,去做生意,日后也可以帮继明哥管理侯府。所以我说,他最适合继明哥。”
“我不过是卑贱之身,继明哥这样光风霁月的君子,应当配惊蛰才是,我是不配的。”
易子真低着头,等了一会儿,却又一次没有等到陆继明的安慰。
他有些着急,赶忙抬起头来。
不会吧?他只是欲擒故纵,客气一下而已,陆继明不会当真了吧?
陆继明听他这样说,心中确有几分赞同。
林惊蛰如今也是个伯爵了,家大业大,却只有他和母亲守着。
他又不走仕途,要不了多久,就得被人算计到跌下来。
自己配他,倒是绰绰有余。
易子真见他不语,似在沉吟,眼珠一转,又道:“今日花灯节,我从前也是最喜欢热闹的,只是现在不能出门了,能不能请继明哥帮我买一盏灯,等我回了林家村,也好带在身边,做个念想。”
陆继明道:“不要把回去挂在嘴边,你就是在京城长大的,我这里就是你的家。既然你想要花灯,我去买一盏就是了。”
“多谢继明哥。”易子真补了一句,“若是见到惊蛰,兄长便不必回来了,和他说说话吧。”
陆继明笑着道:“你总是这样妄自菲薄。”
易子真但笑不语。
他心里清楚,林惊蛰气性大着呢,怎么可能答应陆继明?
既然陆继明痴心妄想,那就让他去林惊蛰那儿碰个钉子,回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有多好了,省得他总是对林惊蛰想入非非。
陆继明要出门,易子真殷勤地给他取来披风,给他披上,叮嘱他早去早回,又亲自送他到偏门前。
好巧不巧,易子真刚推开门,就看见林惊蛰推
着一辆花灯小车,和祝青臣一起,从街上经过。
花灯节卖花灯,他又可以赚一笔钱。
祝夫子也帮着他一起卖花灯,赚了钱他们五五分。
太好了,祝青臣也在。
易子真眼珠一转,马上把陆继明给推出去:“兄长,他就在那儿,快去吧。”
他把门掩上,躲在后面,悄悄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陆继明喝了点酒,脚步有些凌乱,喊了一声“惊蛰”,朝他们这边走来。
林惊蛰停下车子,祝青臣穿着毛茸茸的短袄,戴着虎皮小帽,手里拿着两盏花灯,转头看去。
见是陆继明,系统连忙提醒他:“臣臣,来了来了!原书里的花灯节求亲剧情来了!”
祝青臣便连忙对林惊蛰道:“快走快走!”
他都忘了这件事了,出门的时候也没看路,谁知道走到文远侯府外边来了。
偏偏陆继明脚程快,冲到林惊蛰面前,挡住他的小车,喊了一声:“惊蛰……”
林惊蛰皱眉,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干嘛?”
好扫兴。
这人怎么来了?他不是被易子真缠住了吗?
祝青臣放下花灯,严阵以待。
陆继明低着头,低声问:“惊蛰,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亲?”
林惊蛰愣了一下,满脸疑惑,很快地又转变成愤怒。
陆继明又道:“子真对我既崇敬又体贴,你和他是兄弟,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凶?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亲?”
“侯府的权势可以庇护你安心做生意,你也可以贴补侯府,还有子真。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我们原本是可以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他话还没说完,祝青臣就想撩起衣袖揍他。
林惊蛰拦住夫子,停好车子,快步上前,走到陆继明面前。
陆继明还想抱他,用臭烘烘的嘴堵住他的嘴。
下一秒,林惊蛰撩起衣摆,猛地一脚!
陆继明惨叫一声,瞬间瘫倒在地。!
第 160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7)
17
看来这些天,陆继明被易子真给宠坏了。
在酒水的加持和易子真的鼓动下下,他竟然会认为,他可以向林惊蛰求亲。
在陆继明扑向林惊蛰的时候,林惊蛰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提起脚,朝他的双腿之间狠狠踢去。
“啊!”
今日正是花灯节,街道上百姓不少,听见尖锐的惨叫声,纷纷侧目。
陆继明的惨叫声划破夜空,林惊蛰松开手,他整个人便瘫软着,倒到了地上。
林惊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病?”
他转过头,对围观的百姓解释道:“这人不知为何,忽然从侯爵府里窜出来,上来就要对我动手动脚,我怕他碰坏了我的花灯,这才踢了他一脚。”
陆继明的酒醒了,他蜷缩着躺在地上,听见“侯爵府”三个字,下意识用衣袖遮住了脸。
不行,绝不能被旁人看见。
要是被旁人看见,他的名声就全完了,他还要参加明年的科举呢!
林惊蛰在他面前蹲下,扯了扯他挡在脸上的衣袖,想要让他把脸露出来。
陆继明的力气忽然大得很,死死拽住袖子,死活不肯露脸。
他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剧痛起不来,隔着衣袖,发出痛苦的低吟。
大过年的,这种事情实在是晦气,围观百姓见人还活着,便准备散了,时不时好奇地回头看看。
林惊蛰一只手按住陆继明,低声问:“陆继明,你今天又抽什么风?”
这三年他在京城可不是白吃白喝的,他现在长得比陆继明还高,还按照夫子的要求,每天锻炼!
据说当年,裴老夫子就是在夫子的督促下,加强锻炼,一个转身就把逆贼给撂倒了!
陆继明挣扎不开,咬着牙,只憋出几l句零零散散的话来:“我……我不过是喝醉了酒,说些胡话而已……林惊蛰,你松手……你敢得罪侯府吗?”
他挣扎着抬起手,使劲去拍林惊蛰的手,试图让他松开。
陆继明这下是完全清醒了。
虽说林惊蛰和易子真同父异母,可是……
可是他们根本就是不一样的!
易子真是柔弱无助的小白花,林惊蛰是食人花,会吃人的那种!
他怎么会因为一时吃醉了酒,就跑来招惹林惊蛰?明明他之前就被林惊蛰打过一顿了。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他忽然觉得一阵头疼。
是他自己跑出来的吗?还是有人推他出来的?
林惊蛰见他不动弹,还以为他装死,抬起手就要给他两下:“别装死,起来。”
林惊蛰在这边按住陆继明,祝青臣则扶着他们的小推车,环顾四周。
很快的,他就注意到了侯府围墙边的偏门。
偏门那边,似乎有人。
祝青臣看见一个白色的衣摆,很快又缩
了进去。
“应该是易子真。”系统道,“按照原剧情,他这时候应该跳出来,拍着手说:‘啊,太好了,我要马上去告诉爹娘,惊蛰和继明哥终成眷属了。’不过现在……”
渣爹死了,易子真的亲生母亲远在林家村,林惊蛰的亲生母亲听见这话,只怕会拿着大砍刀杀过来。
所以……
他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易子真只敢躲在门后面,慌里慌张地把不小心漏出来的“马脚”收回去。
祝青臣心下了然,转回头,看见林惊蛰还在摇晃陆继明:“别装死。”
祝青臣喊了一声:“惊蛰,夫子我是杏林奇才,一句话保管起死回生。”
林惊蛰这才松开手,重新把陆继明丢到地上。
祝青臣一撩衣摆,在陆继明面前蹲下,淡淡道:“陆二公子再不醒,我可就派人去侯府正门敲门了,顺便再报个官,请官府差役过来把你送回去。”
果然有效。
一听这话,陆继明头不疼了,身上也不疼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祝夫子,我本无意冒犯……可你和你的学生实在是……”
祝青臣反问:“你都扒到我学生身上了,问他要不要和你成亲,你管这叫做‘无意冒犯’?”
“我不过是酒醉,认错了人,我要问的是……”
一个名字哽在他的喉间,他说不出来。
但是祝青臣当然知道。
这个陆继明,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一定会说,自己想问的是易子真。
原书里就是这样,他被易子真拒绝了,所以赶紧到林惊蛰这边找补。
现在他被林惊蛰打了一顿,所以要赶紧用易子真找补。
不论如何,他不能丢面子,可他不敢说。
把易子真接过来的事情,他不敢跟任何人说。
祝青臣笑了一声:“既然是认错了,那陆二公子快去找那个人问问吧,别再找错了人,挨一顿打了,再认错几l次,只怕陆二公子要被打死了。”
祝青臣垂下眼睛,扫了他两眼,意有所指。
夫子发了话,林惊蛰便揪着陆继明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像丢垃圾一样,把他往边上一推:“滚!”
陆继明连走都走不稳,两个小厮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扶住陆继明,把他扶进去。
易子真仍旧藏在木门后,等陆继明被扶进来了,才敢挽住他的手,抹着眼泪,小声安慰他:“继明哥,你怎么样?我没想到惊蛰会这样对你,你还好吧?要不要请大夫来?”
看着木门打开又关上,林惊蛰“哼”了一声,拍了拍双手,像是要把上面的脏东西给拍掉似的。
他压低声音,道:“夫子,我们出门都忘记看路了,上回我和裴真、柳昀他们,就是在这里看到陆继明接易子真进去……”
提到易子真的名字,林惊蛰好像明白了什么。
“夫子,他刚说的那个人,他把我认错的那个人,不会
就是易子真吧?”
祝青臣不置可否,林惊蛰整个人都不好了。
“夫子,他们怎么总是这样?他们之间情深似海,为什么总是要拉上我做陪衬?他们是不是有毛病?”
“确实是有毛病。”祝青臣点点头,“你做正妻,帮他管家赚钱;易子真做男妾,对他温柔小意。他大概是这样想的。”
陆继明大概也只喝了半醉,他自己也想试探一下林惊蛰。
“屎壳郎打哈欠。”林惊蛰咬着牙,低声骂道,“满嘴臭气。”
祝青臣拍了拍他的脑袋:“没事,看看跟在你后面那些侍从,要是你不动手,他们也会冲上来的。”
林惊蛰回头看去,果然,五六个侍从远远地跟着他们。
都是母亲派来的。
三年前他和陆继明打架之后,他回去跟母亲提了一嘴,母亲马上就给他安排了。
全都是武林高手,以一当十,蓄势待发。
“以后还得让他们继续跟着。”
“嗯。”
“走吧,推上你的小推车,出去玩儿。”
林惊蛰重新推起车子,祝青臣随手拿了两个鲤鱼灯,在空中画圈。
绕过文远侯府的围墙,祝青臣摆弄鲤鱼灯的动作一顿,歪了歪脑袋,看见陆榷就扶着拐杖,站在门前。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中年男人站在他身后,两个人仿佛说了些什么。
见他来了,男人便像是路人一般,退回到人群里。
陆榷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祝夫子,好巧。”
祝青臣皱了皱眉头:“好像不怎么巧吧?”
很明显,他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
这年的花灯节,林惊蛰摆的花灯小摊生意很好。
林惊蛰负责出售,祝青臣负责扛着鲤鱼灯围着他转圈。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把所有的花灯卖出去了,小赚一笔。
林惊蛰仔细地把钱收好,作为下次生意的起步资金。
祝青臣拿到一半的利润,扭头又去其他摊子上买了一堆花灯,全都挂在陆榷身上,让他帮自己拿着。
深夜,祝青臣便带了陆榷回了自己的院子,花灯满满当当摆了一屋子,连落脚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陆榷吹了灯,和祝青臣挤在小榻上。
闭上眼睛,祝青臣问:“门口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陆榷淡淡道:“不认识,路过的。”
“不可能,我都看到你跟他说话了。”
“他是那个人。”陆榷顿了顿,“就是你知道的那个。”
“我只知道‘李那个’,除了你还有哪个‘那个’?”
“就是那个,你肯定知道的二选一的那个。”
两个系统几l乎要被他们绕晕了:“什么这个那个的?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祝青臣蹙眉,好像明白了什么,扭头看向陆榷:“是我想的那
个?”
“嗯。”陆榷颔首,握住他的手,“祝卿卿,你的手这么冷。”
第二天清晨,陆榷的眼线来报——
易子真还在陆继明的院子里,陆继明还没派人把他送走。
原本陆继明只是想把忽然丧父的易子真接过来玩两天,过个年就把人送走。
陆继明也早就安排好了送人离开的马车,准备趁着天不亮就把他送走。
可是现在……
第二天、第三天、半个月、一个月……
易子真像是在陆继明的院子里扎了根,始终没有出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祝青臣和陆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是花灯节那晚,陆继明身心受伤,易子真柔情安慰、乘势而上,这两个人就顺理成章地搅和到一起了。
因此,易子真才没有被送走。
之后的线报也说明了这一点。
陆继明沉溺在温柔乡里,易子真使劲浑身解数抓住他,他二人浓情蜜意、如胶似漆,全然忘了——
二月就是春试。
陆继明和裴真、柳昀是同届考生,甚至他比小裴柳还大上几l岁。
如今他沉迷于欢好之事,经常一边做文章,一边和易子真嬉闹,易子真拿着他的文章,夸得天花乱坠,他也全盘接受。
年节之后,他连柳府都不来了。
他不来找,老裴柳也懒得给他看文章,正好把时间匀给其他学生。
又过了几l日,老裴柳便入宫出题去了,他再想来找,也来不及了,便心安理得地继续和易子真厮混。
祝青臣听着就恶心,想了想,还是让人把消息捅给了陆继明的父亲。
看文远侯怎么处置。
没几l日,陆榷那边的人果然来报。
文远侯听了消息,冲到陆继明的院子里,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巧撞见陆继明搂着易子真,两个人在案前你侬我侬,还把墨点弄到了对方脸上。
那叫一个活色生香。
文远侯当场就摔了砚台,让人把易子真给拖走,马上送回林家村。
易子真涕泪涟涟,说自己唯求常伴继明哥左右,别无所求。
陆继明见心上人落泪,也连忙跪下求情,再三保证自己一定考取功名,只求父亲不要把易子真送走,他会藏好易子真,绝不会让他被旁人发现。
陆继明的母亲也来了,扑上去抱住儿子,说儿子从小就喜欢易子真,总归现在易子真死了爹,留在府里又能怎么样?
气得文远侯要把三个人给打死。
当然了,最后还是没打。
他还指望陆继明考取功名,解文远侯府后继无人之困呢。
闹到了大半夜,最后文远侯把易子真给带走了,他可以留下,但必须等到陆继明考试结束,他才能回陆继明的院子。
好巧不巧,易子真现在住的地方,正是从前他的亲生母亲、原昌平伯爵的小情儿住的院子。
易子真住在北边的院子,陆继明住在南边,还隔着围墙。
两人相思成疾,经常在文远侯看不见的地方,让小厮传递信物,一表衷肠。
祝青臣听完眼线禀报,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有点头晕。
这文远侯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从前帮易老爷藏人,现在帮陆继明藏人。
就算是为了哄着陆继明科考,可他现在这个模样,指定是考不中的。
不管了,陆继明又不是他的学生,他已经把消息告诉了文远侯,文远侯怎么处置,那是他们府里的事情。
祝青臣算是仁至义尽了。
一晃眼,就到了春试这天。
老裴柳都不在家,祝青臣便肩负起了夫子的责任,帮小裴柳准备好了笔墨铺盖,就像几l十年前准备的那样。
这天清晨,马车堵在街口。
祝青臣干脆带着学生下了马车,步行进去。
小裴和小柳各自提着自己的书箱,背上挂着被褥铺盖,林惊蛰陪在他们身边。
祝青臣叮嘱道:“连考三天,身体最要紧。晚上什么事情都不要想,专心睡觉,要是睡不着就数饺子,记住了吗?”
“是,夫子放心,记住了。”
祝青臣把他们送到考试院外,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进去吧。”
他们在排队,祝青臣也不急着走,就在外面看看。
忽然,林惊蛰低声道:“夫子,文远侯府的马车。”
“嗯?”祝青臣抱着手,顺着林惊蛰所指的方向看去。
还真是。
陆继明一身华服,提着书箱,从马车上跳下来。
随后他转过身,将马车帘子掀开一个小角,和里面的人依依惜别。
好家伙,这易子真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到考试院来。
祝青臣微微蹙眉。
大约过了一刻钟,两人才道别结束,陆继明提着箱子,一步三回头地走进考试院。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直视着马车那边,似乎与易子真对上了视线。
那易子真有些慌张,生怕被祝青臣发现,急急忙忙地指使马车离开。
没多久,马车便消失在了祝青臣的视线之中。
祝青臣见裴真与柳昀安然进入考试院,这才带着林惊蛰转身离开。
经过旁边巷子的时候,祝青臣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祝青臣想要追上去,那个人却脚步轻快地跑走了。
林惊蛰疑惑地问:“那是夫子的旧相识?”
祝青臣笑道:“你应该也见过他的。”
“是吗?”林惊蛰挠挠头,“我好像不记得了。”
“没事,回去吧,三天后再来这里接他们。”
*
三天一晃就过去了。
傍晚时分,考生经过最后查验,陆陆续续从考试院里出来。
连续三天
的考试,让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他们蓬头垢面的,眼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勉强维持着精神,满脑子都是回家里好好睡一觉。
祝青臣早早地就在考试院门前等着了。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60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7)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他扶着马车,踮着脚,朝门里张望,寻找学生的踪迹。
林惊蛰见他着急,便道:“夫子,我进去看看。”
“好。”祝青臣点点头,“你去吧。”
林惊蛰拨开人群,逆着人流向上,朝前走去。
祝青臣也专心看着。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喝:“都闪开!”
下一秒,一个大汉驾着马车,从远处的街道冲过来。
那大汉驾着马车,冲进人群里的时候,明显用力拽了一下缰绳,又不断厉声喊着“闪开”,马匹前蹄抬起,留给百姓逃走的时间。
他似乎无意伤人,但还是引起一大片尖叫。
祝青臣也往后退了退。
考试院都是一群文人,士兵们在里边查验考生,一时间竟没有人能拦住他。
那大汉从马车上跳下来,又有两三个和他一样的蒙面大汉跟着跳下来。
大汉锐利的眼神在人群中一扫,目光准准地落在人群中的陆继明身上,他伸出手,就像是提起一只小鸡仔,把他给抓起来。
陆继明还想反抗,可他这阵子沉迷酒色,又刚考了三天的试,哪里还有力气?
大汉的同伙一左一右,把他抓了起来,丢上马车。
另外还有一个人,冲到文远侯府的马车前,把车夫给拽下来,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易子真缩在马车里,尖叫出声:“谁?你是谁?!滚出去,我是文远侯府的人!”
确认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大汉便不再理会他,甩下帘子,直接抓着马匹缰绳,狠狠一挥!
马匹嘶鸣一声,调转车头,马车从人群前跑过,那大汉一伸手,竟然把林惊蛰也从人群里抓了出来。
林惊蛰震惊,刚想反抗,就听见那大汉低声道:“林公子,多有得罪,我们知道你和文远侯府没有关系,出了城就把你放下来。”
两辆马车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扬尘远去。
马车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乱成一团。
“来人!快来人啊!”
“长平伯爵和文远侯府的公子,被当街掳走了!来人啊!”
这个时候,门里的士兵才急匆匆地赶出来。
考试想来是开考前管得严,现在都考完了,他们哪里还会派重兵把守?
因此,出来的士兵也不多。
祝青臣爬上马车,站到高处,朗声道:“诸位冷静一下!马上回家,切勿在此地逗留!”
一场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听他这么一说,惊慌失措的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就要回家。
祝青臣又吩咐士兵:“一个人去官府报案,请调援军!一个人去文远侯府,一个人去长平伯爵府,告诉两家大人,
不要耽搁!”
祝青臣从士兵腰间抽出佩刀,砍断马车与马匹之间连接的索套,翻身上马:“其他人跟我去追!”
“是!”
祝青臣骑着马,一路朝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可恶的大反派,行动竟然不提前告诉他。
这到底是不是陆榷安排的?怎么连他的学生也一起抓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把侯府和伯爵府的人给抓走,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祝青臣心下焦急,一挥马鞭,加快脚程。
那群蒙面大汉只有两辆马车,算上抓来的,却有五六个人,自然是跑不快的。
但他们好像事先就看好了路程和地形,一路上没有停顿,只是往山上去。
系统提醒他:“臣臣,应该是二选一剧情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把陆继明也给抓走了。”
它发出灵魂疑问:“陆继明被抓走了,那谁来选呢?你吗?”
祝青臣又挥了一下马鞭:“我才不选。”
*
与此同时,祝青臣派去报信的人也都到了。
文远侯又气又急,马上点了府里的家丁,就要去救儿子。
伯爵府的温娘子听见林惊蛰被当街抓走的消息,也差点被吓昏了。
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要进宫去找皇帝,又要去娘家找家人。
她只有这一个孩子,亏欠他良多,必须要好好保护他。
可是转念一想,进宫或是回娘家都太麻烦了,于是她派人去娘家说了一声,就马上吩咐管家快去准备钱财,清点伯爵府名下的铺子田产。
林惊蛰没做官,他们家如今只有这些东西,被当街抓走,一定也是为了这些。
钱财而已,先拿出来,稳住对方才最要紧。
让管家留下彻底清点,温娘子率先抱着自己的首饰盒,登上马车,也要出城!
马车一路颠簸,沿着山路上了山,快要到的时候,温娘子实在是坐不住了,喊停马车,跳下车去,自己步行上山。
可是一看山崖上的场景,她惊呼一声,简直要晕死过去!
只见山崖上,两个年轻公子分别被两个蒙面大汉钳制住,两把杀猪用的大砍刀,正横在他们的脖子上。
两个年轻公子显然都被吓得不轻,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看不清表情。
若是往前,就被砍刀抹了脖子;若是往后,便直接摔下山崖。
温娘子看着这样的场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无意识地喊了一声:“惊蛰!”
紧跟着,她把怀里的首饰盒打开,向劫匪展示里面的金银宝石,大喊道:“放了我的儿子!我给你钱!我有的是钱!”
可是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林惊蛰的声音。
“母亲,我在这里……”
“啊?”温娘子猛地回过头,只见林惊蛰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温娘子把首饰箱丢开,一个箭步上前,按着他的肩膀,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吓死母亲了,吓死母亲了!”
林惊蛰还有点不习惯,轻轻挣扎了一下,小声解释道:“他们在城门口就把我放下来了,我没事。”
“那这两个是……”温娘子疑惑地回过头。
那两位年轻公子,一位是陆继明,另一位是……易子真。
一对苦命鸳鸯呢。!
第 161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8)
18
山崖上,疾风猎猎。
温娘子把林惊蛰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他,让他别害怕:“娘在这儿呢,没事了。”
“嗯。”林惊蛰点了点头,“我没事。”
祝青臣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山崖上的两个人。
再看一次,还是会觉得很震撼。
那几个蒙面大汉,各自拿着武器,围成一个半圆,守在山崖四周,不让人靠近。
两个人控制着陆继明和易子真,把刀刃横在他们的脖子上,死死地控制住他们。
二选一,原来是这样的二选一。
李那个真是让人惊喜!
蓝色小光球失去生机,直直地往下掉:“臣臣,我的数据库不够用了,我要死机了。”
祝青臣伸出手接住它,把它塞进衣袖里。
毕竟是文远侯府的人,还有这么多士兵在这儿看着,祝青臣清了清嗓子,朗声问:“敢问几位,你们当街劫掠,所为何事?”
其中一个大汉道:“祝夫子,此事与你无关!你可以带着你的学生离开,我们绝不纠缠!”
这当然不行,祝青臣还是要留下来看看后续的。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祝青臣正色道:“你们绑的两个人,都是文远侯府的人。先前我似乎也在文远侯府附近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和文远侯府有什么恩怨?”
一听这话,那人有些急了,催促着祝青臣:“祝夫子快回去罢!既然早就见过我们,便应该知道我们与文远侯府积怨颇深,我们观察了这么久,知道您和您的学生与他们无关,这才没有为难你们,您别多管闲事!”
难怪,祝青臣之前就觉得他有些眼熟。
这时,林惊蛰也想起来了。
他急切地低声道:“夫子,前阵子花灯节,我们在文远侯府偏门那边见过他。”
林惊蛰做生意有点天分,对见过的人都有些印象。
这阵子,这些人一直在文远侯府外徘徊,观察进出的人,就为了今天的当街绑人。
也正是因为,他们看见林惊蛰狠狠地给了陆继明一脚,所以才没有绑架林惊蛰,而是选择了易子真。
见祝青臣非但不走,还和自己的学生讨论起来了,大汉真的急了:“这是我们和文远侯府的事情,您又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你们虽然在考试院前纵马,但没有伤到百姓;虽然绑了我的学生,却也没有加害于他;虽然绑了陆继明,但也是等他考完试才绑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你们是不会冒险绑走陆继明的。若是你们想,你们可以把事情告诉我;若是你们不想,我也会留在这里,有我在,官府的人才不敢直接把你们带走。”
若是他不在,他们当街绑架侯府公子,是可以就地处决的,就算这里不死,回去也要受刑。
祝青臣在这儿,才能够拦住官府的人。
几个人都有些迟疑??[,对视一眼,抱拳道:“多谢祝夫子,具体事宜,我们等文远侯府的人来了,再将事宜全盘相告。”
“好。”祝青臣微微颔首,和他们达成共识。
他们就在这里等文远侯府的人来。
可是有人不高兴了。
陆继明大喊道:“祝青臣,你怎么能和他们称兄道弟?快救我们啊!我乃侯府公子,你不救我,你反倒和他们打成一片,你疯了吗?”
祝青臣一脸迷惑,故意摊了摊手:“啊?陆二公子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陆继明才是疯了。
他们现在就十来个人,那群大汉各个身强体壮,还拿着武器,他们怎么可能冲上去救人?
万一激怒他们,一群人一起跳崖就不好了。
若不是祝青臣想知道其中内情,掉头就走,陆继明又能怎么样?
不如让他们直接把陆继明推下去算了。
“继明哥,你别这么激动。”连易子真都看出来了,有些着急,“祝夫子也是在帮我们,你别这么激动,万一激怒他们,我们直接就……”
冰冷锋利的刀刃贴在他的脖颈上,让他和陆继明都闭上了嘴。
可是那刀刃不断靠近他们,几乎要划破他们的喉咙。
易子真不敢乱动,只能屏住呼吸,连声哀求道:“我这三年来,一直都安安分分地待在林家村,我什么都没干,你们放了我吧?”
几人一言不发,跟石像似的伫立在原地。
他们都打探过了,易子真可是陆继明最喜欢的人,两个人缺一不可。
易子真见他们没反应,又转向温娘子。
“母亲……母亲……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我也是您的儿子,我在您身边十四年,就算我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但我也是……”
温娘子后退半步,默默地捂住了林惊蛰的耳朵。
她只用一个问题,就堵住了易子真的嘴。
她问:“你怎么会在京城?”
“我……”
“你怎么会和陆继明混在一起?你怎么会在考试院门口?你去送陆继明科考?所以你这三年来,根本就没有去林家村,你傍上了陆继明,在侯府吃香的喝辣的,你根本就没有和惊蛰换回来,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易子真连连摇头,“我是前几天才回来的,我太过思念母亲,所以我想偷偷回来看看。”
“胡言乱语!你思念我,却住在侯府?”
“我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来探望母亲……”
“滚!你和你的亲生爹娘一样,满嘴谎言!”
温娘子搂着林惊蛰,一边质问易子真,一边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她认为安全的地方。
她知道,林惊蛰只是想换回来而已,可是现在,易子真竟然没有去林家村,而是住在侯府,这怎么可以?
她唯
一担心的,是林惊蛰没有仅有的公平,林惊蛰会难过。
温娘子温声安慰林惊蛰,似乎也是下定了决心:“你放心,娘绝对不会选他的,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娘不会管他了。”
如果易子真安安分分地待在林家村,他根本就不会被牵扯进这件事情里。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贪得无厌。
温娘子低头一看,轻轻松开林惊蛰,让他在原地等候,快步上前,把丢在地上的首饰捡起来。
这可不能丢了,万一儿子真的被绑架了,还能拿钱赎人。
易子真还在不断地哭喊:“娘,你救我啊,娘……”
温娘子没有抬头,林惊蛰也帮着母亲一起捡。
没多久,易子真的声音慢慢消失了。
祝青臣抱着手,退到一边,找了棵大树靠着。
又过了一会儿,官府官员带着士兵赶到了,文远侯也带着人到了。
祝青臣站直了,微微抬起眼,留神着文远侯府的举动。
文远侯夫人大喊一声“我的儿”,哭着要上前,却被劫匪喝退。
不出所料,文远侯一下马车,看见那几个人的时候,不由地睁大了眼睛,胡子微微抖动,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紧跟着,陆榷扶着拐杖,从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了。
他一下来,便故意问了一句:“哟,侯爷,认识啊?熟人?”
他管自己“爹”叫“侯爷”,还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问他,简直是拿瘸子完好的那条腿,在战场上疯狂单脚跳。
果然,文远侯脸色一变,回过头,低声呵斥道:“闭嘴。”
陆榷懒得理他,拄着拐杖,吊儿郎当地走到祝青臣身边。
两个人并肩而立,交换了一个眼神。
祝青臣小声道:“你真是个天才噢。”
陆榷笑了笑:“说好了不绑你的学生。”
陆榷转过头,目光扫过山崖上的几个人,几不可闻地和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又转头看向文远侯。
陆继明看见父亲来了,忙不迭叫喊道:“爹,救我!”
结果易子真也跟着喊“爹”,文远侯哽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
想到祝青臣方才说的话,陆继明连忙又道:“爹,他们只为求财,不求其他,你快把钱给他们!给他们钱!”
文远侯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大汉道:“侯爷,还认得我们吗?”
文远侯脸色铁青,咬着牙道:“王二,你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果然,他们是认识的。
“你这是死罪!马上放了我儿子,否则我让人乱刀砍死你们!”
“侯爷,我们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大汉道,“你大可以试一试,看是官府的人杀上来快,还是我们的刀快。”
说着话,他就把手里的刀往陆继明的脖子上压了压,锋利的刀刃划破
他的皮肤,划出一道血线,眼见着就要越压越深了。
陆继明喊得声音都哑了:“爹,你跟他说什么啊?给他钱啊!”
文远侯见威胁没用,连忙道:钱钱钱!我给你们钱!放了我儿子!?_[(”
“侯爷,我们不要钱,我们要我们的田!我们要我们的粮食!”那大汉喊得撕心裂肺,“我要我们的田!”
文远侯忙应道:“好好好,给你们,给你们,先把我儿子放了!”
“你别想哄我们!马上把田契地契准备好,还有粮食!全部拉上山来!”
“这……”文远侯有些为难,“我怎么把这些东西拉上来?”
“我们不管!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
“好好好,我去安排,你先别激动,只要我儿子好好的,你们要什么都行。”
文远侯一边应着,一边扭头对夫人说:“快去准备!”
祝青臣皱着眉头,大步上前,正色问:“侯爷,他说的田地粮食是怎么回事?你侵占民田、抢夺民粮?”
“不是!”文远侯差点跳起来,“我没有!祝夫子你可不要含血喷人啊!”
“那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文远侯压低声音,“这些人是我封地里的庄户。”
祝青臣微微垂眸,隐约想起,三年前,皇帝处理原昌平伯爵的时候,也顺便处理了文远侯府,当时说的是,文远侯府罚俸三年,封地减半。
所以……
祝青臣抬起头:“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文远侯说不出口。
“你不说是吧?”祝青臣不再问他,转头看向山崖上,要问问那些人。
文远侯连忙拉住他:“祝夫子,他们确实是我封地里的庄户,这两年我的俸禄没了,可能是多收了点粮食,所以他们就……”
“只怕多收的不止是一点吧?”祝青臣问,“那田呢?田是怎么回事?”
“我……”
这时,见祝青臣和文远侯说话,山崖上的大汉有些急了,生怕祝青臣误会,忙喊道:“祝夫子,管事的一开始跟我们说的是,荒山乱石堆里,能开垦出来的田地都算是我们自己的,交一点米粮就好了!”
“可等我们辛辛苦苦三年,一担一担把石头从乱石堆里挑走,一点一点沤肥把田地养好了,侯府却说,这算是侯爷的田地,要我们把今年田地里收来的粮食全都上供给侯府!他们还让官府来给我们的田办了田契,说是侯府的!”
“祝夫子,我们全家为了那点属于自己的田地,勒紧裤腰带三年,又向侯府借了银子。若是早知道,乱石堆开垦出来是侯府的,我们是绝对不会劳心劳力侍弄田地的!”
“堂堂侯府,出尔反尔,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祝夫子,我们从去年秋天上交粮食,到了现在,侯府管事还是搪塞糊弄我们,我们怕事情再拖下去,就真的没办法了,这才出此下策,当街绑走了侯府公子。”
“我们只是想要回我们自己的田地!要么,就当是侯府雇了我们开垦荒地,把这三年来,我们的工钱结算给我们!”
“我们不要多余的钱财,我们只想要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原来如此。
祝青臣这才明白,这群山匪究竟是什么来头。
原书里,他们的表现就不像是什么专业的匪徒,原来他们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这才出此下策。
无辜的百姓,绑走了无辜的林惊蛰,实在是造化弄人。
祝青臣问系统:“他们的结局怎么样?”
“你知道的,在主角攻醒悟、自己爱的究竟是谁之后,他一般都会大杀四方,以表现自己的深情,所以这些‘山匪’,都被陆继明私刑处死了……”
祝青臣抬头看看天,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什么深情?他根本就不是因为爱惊蛰才杀人的,他是为了掩盖自己家的罪行,才杀人的。林惊蛰算什么?他的挡箭牌罢了。”
也难怪,陆继明前阵子,竟然会想试探林惊蛰。
侯府缺钱缺到了坑骗百姓才能过活的程度,陆继明惦记着林惊蛰赚钱的本事和偌大的家业,也就不奇怪了。
祝青臣反应过来,对山崖那边道:“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盯着文远侯,让他把地契和粮食拿过来,也会亲自陪着你们去官府走一趟。”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要入宫,我也陪你们去,直到帮你们把事情料理妥当。”
“多谢祝夫子。”几个庄家大汉微微动容,朝他抱了抱拳。
“祝夫子,我们都是此次被侯府哄骗的人家,我们自知罪责难逃,因此,每户人家只派了一个人出来,参与这件事情。”
“若是我们不能平安归家,要在牢里度过余生,还请祝夫子多多照拂我们的家人,别让侯府找他们寻仇。”
这话说得,明晃晃地提防侯府,文远侯的脸直接就拉了下来。
祝青臣也朝他们抱拳:“你们放心,闹市绑人,不至于死罪,况且事出有因,应当可以从轻发落。”
文远侯几乎咬碎了一口牙:“祝夫子,你到底是哪边的?”
祝青臣淡淡道:“我自然是站在公理那边的。若是他们污蔑侯府,侯爷自不必担心;若是他们所言非虚,那……”
祝青臣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侯爷,您实在是过分了。”
“你……”文远侯颤抖着手,指着他,低声道,“祝夫子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听见,快回家去吧,这是我侯府的事情,祝夫子再插手,那可就不礼貌了!”
“事关我朝百姓,怎么能算是侯府的事情?”祝青臣笑了笑,“我与他们共同进退,今日我就留在这儿了。”
“你……”
文远侯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山崖那边的人道:“侯爷快派人去准备!天黑之前,我们要见到田契和粮食!否则——”
陆继明脖子上的刀刃愈发收紧了,
鲜血缓缓淌了下来。
“爹……”他的嗓音沙哑,“快去准备啊……”
文远侯还想哀求:“天已经快黑了,哪里还来得及……”
眼见着血越流越多,他连忙改了口:“好好好,天黑就天黑,马上马上!”
山崖上忙成一片,文远侯府喝止官兵不准向前,自己也赶紧去准备“赎金”。
祝青臣叹了口气,对几个大汉道:“你们也别一直站着,握着刀,活动活动筋骨,万一等会儿文远侯出尔反尔,不是回去拿田契,而是回去带人偷袭,你们也能反击。”
文远侯急了,猛地回过头:“祝夫子,你这话就……”
祝青臣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我现在是山匪同伙了,我在提醒我的同伙啊。侯爷快去准备一下吧,要是我的同伙不满意,你儿子小命难保。”
文远侯没时间和他纠缠,一咬牙,扭头走了。
祝青臣看着迅速暗下来的天色,心里盘算着时辰。
避免夜长梦多,最好今晚或者明天就带着这群人进宫,天晚了山路可不好走,最好速战速决。
这么大的事情,还得让皇帝裁决。
祝青臣转过头,朝林惊蛰招了招手。
林惊蛰快步上前,听着夫子的吩咐,点了点头,随后和母亲一起,转身离开。
祝青臣小声问陆榷:“原书里,他们等了好几年,才终于等到易子真和林惊蛰同时出门的机会,这回直接当街绑人,是你出的主意?”
陆榷清了清嗓子:“我不过是提点了他们两句,告诉他们春试结束是好时机,告诉他们绑林惊蛰没用,绑陆继明才有用,还顺便派了几个人帮他们的忙。”
否则他们也没有那个本事能当街抓人,还一路畅通无阻。
不愧是你,大反派。
没多久,天黑了。
回府里取地契的文远侯夫人还没回来,文远侯见状不妙,连忙要求情:“马上!已经在路上了!”
可几个大汉没有这么好说话,他们都等得累了,有些无聊了。
“侯爷,既然东西没送到,那我们就先杀了一个!”
一听这话,原本疲倦到站都站不住的陆继明和易子真忽然来了精神,睁大眼睛,开始挣扎。
两个大汉死死按住他们。
“先杀谁呢?侯爷来选吧?”
陆继明眼中燃起希冀的光,文远侯连忙道:“那我选……”
“不行!不公平!”易子真忽然大喊出声,“侯爷当然是选自己儿子!这不公平!”
陆继明眼里的光忽明忽灭:“子真……”
“也是。”大汉想了想,“那就你们争吧,看谁活下来,谁去死。”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喊了起来。
陆继明道:“子真,你不是说你从小就倾慕我?你不是说你可以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吗?”
易子真也道:“继明哥,你不是也说你可以为了我违抗圣旨
吗?现在只是山匪而已,我是真心喜欢继明哥的,可是继明哥,你的做法太让我难过了。”
“子真,你手无缚鸡之力,留下我,我还能帮你报仇……”
“不,我不想继明哥为我报仇,我只想和继明哥永远待在一块儿。”
这两边还戴着面具拖拖拉拉,大汉催促他们:“快,别说这些酸死人的话,假不假?”
陆继明忍不住了,厉声道:“易子真,快,听我的!留下我,我们都还有活路,要是留下你……”
“你都要让他们把我杀了,我还有什么活路?陆继明,你就是个废物!难怪林惊蛰不选你,早知道我就不该选你……”
陆继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这样想的?”
“是啊!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懦夫!”易子真转过头,对劫匪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他是侯府的二公子,整个侯府都指望着他。我不过是个戴罪之人,侯府收留我,本身就是违抗圣旨,你们要是把我杀了,不就是帮侯府掩盖罪证了吗?”
“你们绝对不能杀我,你们要留着陆继明,用他来威胁侯府,然后把我好好地送到皇帝面前,用来让侯府罪加一等。”
听起来很有道理。
大汉又看向陆继明,轮到你陈述理由了。
陆继明也赶忙道:“你们也要想清楚了,我可是侯府二公子,若是杀了我,侯府必定举全家之力向你们寻仇,你们得不偿失。”
“易子真根本不要紧,你们杀了他,没有人会帮他寻仇,正好也可以杀鸡儆猴,威慑一下其他人。杀我和杀易子真的罪可是不一样的!”
“你别胡说八道!”易子真忙道,“陆继明,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难道你不是男人?”陆继明语带嘲讽,“你对我死缠烂打的时候没想过你是个男人?”
“你……”
要不是两个大汉分别控制着他们,他们非得打起来不可。
一行人没忍住,扯出笑容,全是看好戏的表情。
什么侯府的贵公子,生死之前,不过如此,连他们这些敢为家人拼一把的庄稼汉都不如。
过了一会儿,他们的争吵变成了骂战,大汉们听累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干脆抓阄好了。”
“诸位,我有一个好主意。”忽然,陆榷抬起手,笑着道,“不如让在场所有人投票决定好了,祝卿卿你投谁?我和你一起。”
公平,太他娘的公平了。!
第 162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19)
19
投票?什么投票?
祝青臣转过头,一脸迷惑地看向陆榷。
他在说什么东西?这个世界可没有投票这种东西。
陆榷又问了一遍:“祝卿卿,你选谁?”
祝青臣使劲给了他一下,小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陆榷一本正经:“我很认真在问你。”
被挟制住的陆继明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陆榷,你疯了?父亲,陆榷想让我死!陆榷狼子野心,父亲你看啊!”
文远侯自然看见了。
他恨不能冲上前去,把陆榷给掐死:“混账,那可是你的亲弟弟!”
陆榷往祝青臣身后躲了躲:“祝夫子保护我。”
柔弱、无助,但会投票杀人。
对上祝青臣,文远侯只能退了回去。
陆榷这一打岔,天又黑了些,山崖上的“山匪”和对面的士兵都点起了火把。
山上火光通明。
而此时,文远侯派去的人也回来了。
来人翻身下马,解下背上的包袱,把东西教到文远侯手里:“侯爷,都在这儿了,田契地契,全都在。”
“好好好。”文远侯顿时看到了希望,眼前一亮,“你们要的东西我拿来了!快放了我儿子!”
他拿着包袱,朝山崖那边大喊一声,忙不迭就要上前去。
可那些大汉拽着陆继明,又往后退了退:“侯爷别过来!”
陆继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滑了一跤,也连忙喊道:“爹,你别过来!听他们的!”
文远侯连忙停下脚步:“东西我拿来了,你们总得把东西接了吧?难不成你们还真想带着我儿子去死?”
“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要拿,但你不能过来。文远侯府诡计多端、出尔反尔,我们信不过!”
山崖上的几l个人环顾四周,最后达成共识,目光落在祝青臣身上:“可否有劳祝夫子帮我们查验?”
祝青臣微微颔首:“当然可以,乐意效劳。”
“我们会将村中被坑害的每户人家的名字告诉祝夫子,有劳祝夫子查看田契与欠条,若是一切无误,我们再放了陆继明。”
“这是自然。”
“祝夫子,大恩不言谢,夫子恩情,我们全村都记下了。”
“不必客气。”
祝青臣朝文远侯伸出手,文远侯不情不愿地把包袱递给他。
接到包袱之后,大汉们便让文远侯退后,不许再接近那些契约。
祝青臣在山崖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把包袱打开,铺在上面,又找了两三块小石头,作为镇纸,压在契约上。
他一掀衣袍,在石头前盘腿坐下。
士兵们举着火把,围在他身边,好让他看清楚契约上的字。
士兵也大多是贫苦出身,方才听那些庄稼人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个个儿义愤填膺
,心里憋着一口气。
若不是文远侯还是侯爷,他们早就冲上去把人给揍一顿了。
大汉们在山崖上,依次报上自己家的名字。
祝青臣则快速翻动着各色纸张,找到属于他们的。
要在乱石堆中开垦出肥沃的田地,还不仅仅是一两分田,是一大片田,这三年来要花费他们多少精力,根本就难以想象。
而他们为了开垦田地,陆续向侯府借了不少钱。
侯府大概是仗着他们不懂,和他们签的欠条,不止利息高得过分,还要了抵押。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封地里的庄户,没有自己的田地,所以一般抵押的都是卖身契,甚至连三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文远侯府这一招还真是……
不仅得了粮食和田地,还得了一大批奴隶。
若是事情不闹出来,只怕文远侯府就要一夜豪富起来了。
祝青臣越是翻看契约,便越是觉得心惊肉跳,他们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祝青臣抬起头,趁着火光,看向文远侯。
文远侯自知理亏,不由地往后退了退,避开他的目光。
不多时,所有契约查验完毕,祝青臣把东西重新收好,淡淡道:“没有错。”
文远侯松了口气:“那就好,有劳祝夫子把东西给他们,再帮我把儿子带回来,多谢多谢。”
祝青臣把一村子的身家性命抱在怀里,站定不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路,似乎是在等谁。
文远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连忙道:“祝夫子,您去啊?”
祝青臣仍是一动不动:“侯爷别急。”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山路上传来。
祝青臣反倒往山路那边走了一步。
只见两个士兵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拽着缰绳,在前面开路。
林惊蛰骑着马,跟在后面。身后又是一大批士兵。
林惊蛰举起手,大喊一声:“夫子!”
祝青臣等的人来了!
这些士兵身着玄色盔甲,和官府里的士兵不太一样。
文远侯看见他们的装束,忽然反应过来。
禁军!是禁军!皇帝身边的禁军!
祝青臣派林惊蛰进宫去了?!
文远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祝青臣:“你你你……”
他原本想着,赶紧把东西给这些“山匪”,先把陆继明救出来。
等这些“山匪”带着地契欠条走了,他再派人去追,反口说事情都是假的,是这些人想钱想疯了,胡编乱造,胡乱攀诬侯府。
追杀逃犯途中,死了几l个,几l个身受重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总能压下去。
可是现在……
祝青臣没有理会他,问林惊蛰:“侯府罪证全部到手,陛下有何旨意?”
罪证,指文远侯亲自派人送过来的田契和欠条。
文远侯这才反应过来,扑上前去,
想把“罪证”给拿回来,却被士兵们按住了。
一瞬间??[,连带着帮文远侯办事的人,以及文远侯夫人,都被制住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们一开始就不想做什么交换,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在戏耍文远侯府。
骗他把罪证拿出来,骗他把人证带出来,祝青臣甚至在他面前一样一样核对契约!
文远侯自以为的打算,祝青臣早就知道,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闹到皇帝面前!
文远侯被士兵按住,目眦欲裂,奋力挣扎:“我乃陛下亲赐的侯爵,谁敢动我?谁敢动我?”
林惊蛰骑着马,在他面前停下,翻身下马,从腰间抽出圣旨,当着他的面宣读:“陛下有旨,一干人等即刻随禁军入宫,不得有误。”
“文远侯,你若是执意反抗,按陛下旨意,可以上枷。”
那可是重刑犯人才戴的东西?皇帝竟然要给他用?
文远侯一愣,整个人几l乎要晕过去。
完了,这下全完了!
祝青臣转过头,对山崖那边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陛下也已知晓此事,你们也可以下来了。”
几l个大汉连忙道:“是,多谢祝夫子。”
他们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但也不傻,他们当然知道,现在的田契上写的都是文远侯府的名字,就算他们把欠条撕了,把田契拿到手,他们辛苦开垦三年的田也不是他们的。
文远侯府还能倒打一耙,去官府报案,说他们是强盗。
所以,他们经过陆大公子的提点,选择了春试第三日、在闹市绑人,也选择了相信祝夫子。
如今,他们终于可以进宫伸冤了。
陆继明和易子真对他们来说,也没用了。
两个大汉把横在他们脖子上的刀收回来,把他们往前一推:“走吧,我们本无意杀人。”
他们都是勤勤恳恳的庄稼人,做不出杀人的事情来。
可是没想到,易子真和陆继明站了半天,腿脚都有些僵硬。
大汉原本想把他们推回安全的地方去,结果陆继明腿脚一软,下意识拽住了易子真。
易子真惊慌失措,跟蝎子爬到身上似的,尖叫起来,一把推开他:“你滚开!”
陆继明被他一推,往后退了两步,直接站在了悬崖边。
悬崖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陆继明回头看了一眼,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也急了,猛地扑上前去,狠狠地掐住易子真:“你疯了你?他们不把我推下去,你想把我推下去!”
易子真被他按在地上,也感觉自己的脑袋悬空了,要掉下去了。
他奋力挣扎,嗓子都喊破了:“滚开啊!谁让你扑上来的抓我的?陆继明,你刚才想让他们把我杀了,对不对?”
他连“继明哥”都不喊了。
易子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扑,两个人翻了个身,往悬崖
边缘靠近一步。
山匪没有对他们怎么样,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⒌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在悬崖上打架,简直是不要命了。
易子真死死地按着陆继明,抱住他的腿,要把他推到悬崖下面去:“你继续喊啊?你怎么不喊了?反正伯爵府完蛋了,你们侯爵府也要完蛋了,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我好不容易过两天好日子,你们家非要作死,现在好了!全部都完了!你连我都不如了,至少我在林家村还有住的地方!侯府一倒,你连个屁都不算!”
陆继明见易子真有些疯了,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悬崖,迅速服软道歉:“我错了,子真,我错了,你别激动……”
两个人缠在一起,半边身子探出悬崖,如果忽略两个人口中喋喋不休的叫骂,他们就像是两只交颈缠绵的鸳鸯,要一起赴死。
最后,林惊蛰带着士兵,把他们从悬崖边给拽回来。
林惊蛰道:“陛下还等着见你们,你们不要想假死脱罪。”
林惊蛰让人给他们上了枷,又加了链子,控制住他们。
一行人启程进宫。
几l个举着火把的士兵在前面开路,押送着文远侯府一行人。
林惊蛰骑马,祝青臣和陆榷坐马车,几l个大汉上了文远侯府的马车。
后面又是举着火把的士兵。
一行人在山路上穿行,火光明亮,串联成一条蜿蜒的火龙。
大约两刻钟的路程,回到京城。
下午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全城都知道了。
可是现在,被抓回来的不是“山匪”,而是文远侯府一家,这是怎么回事?
百姓们议论纷纷,揣测着其中缘由。
队伍行过长街,一路进了宫。
皇帝已经在殿中等候多时,见他们来了,连忙直起身子,吩咐太监:“给祝夫子和陆大公子赐座。”
祝青臣道了声谢,敛衣落座。
皇帝问:“下午闹得城中绑人一事,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究竟所为何事?请祝夫子说罢。”
祝青臣颔首,正色道:“回陛下,文远侯府哄骗百姓,强占民田,另又抗旨不遵,阳奉阴违。桩桩件件,罪责难逃。”
祝青臣把事情经过一一说过,又把刚拿到手的证据递交上去。
几l个大汉分别陈情,将当时的情形再说一遍。
皇帝握紧拳头,一捶桌案:“简直岂有此理!”
他指着文远侯一家人骂道:“三年前昌平伯爵那件事情,朕判你们罚俸三年,封地减半,已经是顾念你们是从犯,或许并不知情。”
“可你们,非但不静思己过,竟然还想方设法敛财,竟然还把易子真接到府里!朕罚你们,你们就把处罚转嫁给百姓?简直是闻所未闻!”
文远侯还想狡辩:“陛下,求陛下体谅,若是我府上只有我与妻儿几l口人,我们自然不敢,可我府上几l百口人,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
”
皇帝气得直拍桌子:“胡言乱语!侯府家大业大,只是封地减半,又不是活不下去、要把你们饿死了?你自己看看,你与你的夫人、儿子,哪一个不是锦衣华服?哪一个不是面色红润?”
“就连易子真,你们既然说他是年节前才来的你们家,满打满算,他也不过在你们家住了几l个月,这几l个月,就让他一个在林家村待了三年的人,吃得油光水滑。你还敢说你们冤枉?”
“你们还要怎么冤枉?你们没有生吃了庄子上的百姓,就是你们冤枉了?”皇帝一拍桌子,下了结论,“简直是贪得无厌!可恶至极!”
“来人,传我的旨意!”皇帝一抬手,太监连忙附耳上前,“田地粮食,全都还给百姓,让官府连夜去办。”
“文远侯革职,褫夺侯爵爵位。陆继明,私藏罪人,除去他的考生身份。和从前的昌平伯爵一起,滚出京城。”
“啊……”文远侯和陆继明顿时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懊恼、后悔、不甘心,一瞬间席卷了他们。
他们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只要等春试放榜,等陆继明高中,做了官,就能彻底把这件事情抹平。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只要多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可以摆脱困境,重新变成京城权贵。
陆继明接受不了现实,大喊一声:“爹,你害死我了!你好好的,干什么非要去做这种事情?”
文远侯和他对着喊:“你要是没有我,你哪里来的钱穿好的吃好的?你哪里来的钱养易子真?你现在怪你爹?”
陆继明转头看见安然坐在一边的陆榷,又喊道:“陛下,陆榷也是文远侯府的人,凭什么他不用受罚!”
陆榷往祝青臣那边靠了靠,嘤,祝卿卿保护我。
几l个大汉连忙跪下求情:“陛下明鉴,我等在文远侯府外徘徊时,大公子屡次劝解我等,又帮我们出谋划策,想要帮我们把田地粮食拿回来。”
“大公子与侯府不是一路人,不曾受用过侯府的一分一毫,反倒对我等厚待有加,我等愿为大公子作保,他与此事无关。”
皇帝微微颔首:“朕知道。大公子腿脚有疾,侯爵府一向不看重他,想让他给二公子铺路,所以朕没有处置他。”
皇帝顿了顿,对陆榷道:“待文远侯府清算之后,大公子可以留在侯府,但是爵位……”
陆榷起身行礼:“臣明白。”
文远侯和陆继明高声喊着“不公平”,父子二人空前团结,想要把陆榷一起拉下水。
皇帝懒得再理会他们,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让人把这一家人给拖下去。
太吵了。
他转过头,看向绑人的那群大汉:“虽说事出有因,可你们到底做了当街绑人的事情,引得人心惶惶。”
一听这话,几l个大汉也连忙跪下请罪:“草民自知当街绑人罪无可恕,可我们确实是走投无路,这才想了这个
法子,我等在行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闹市纵马闹事,轻则关押三年,重则斩首。我等甘愿受罚,无怨无悔,只是恳请陛下,多多照拂村中百姓。”
皇帝问:“祝夫子以为呢?”
祝青臣起身行礼:“陛下,臣以为,既是事出有因,况且此事并未造成百姓伤亡,自然可以从轻处理。”
“马上就是开春,若是将他们全都关入大牢三年,只怕耽误了春耕,今年冬天,整个村子难逃一死。陛下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
“也是。”皇帝沉吟道,“祝夫子的意思是?”
“匠人所不是正在研制新的农具么?不如让他们去匠人所服苦役,临时征用他们的田地为试验田,让他们协助匠人所研制农具,帮匠人所做事。”
一听这话,几l个大汉的眼睛都亮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一边种田,一边坐牢?
祝青臣清了清嗓子:“你们也别想得太简单,那是服苦役,你们什么事情都要做。虽是服役,做得不好,也是要挨板子的。”
大汉们连忙磕头:“草民万死不辞。”
皇帝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就当是将功折罪。”
一行人欣喜若狂,赶忙谢恩:“多谢陛下。”
祝青臣履行自己的承诺,陪着他们进了宫,过几l天,又带着官府的人,陪着他们去村子里,重新丈量他们开垦出来的土地,给他们发了新的田契。
也是在这天,文远侯一家,什么都没带,挨了一顿板子,灰溜溜地被赶出了京城。
陆继明寄希望于春试,赖着不想走,在宫门前又哭又闹,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考中,有没有机会。
最后皇帝召见了他,把他的文章甩在地上:“你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朕还以为你是什么绝世才子,根本狗屁不通!”
陆继明捡起自己的文章,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
他的文章易子真夸得天花乱坠的,怎么可能……
直到这时,陆继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易子真哄他!
他后悔啊,他那时就不该把易子真接来家里,他不该和易子真厮混,更不该信了易子真的鬼话。
陆继明失魂落魄地出了宫。
一家人没有地方可以去,便想着赖上易子真,去林家村混口饭吃。
可谁知,易子真见状不妙,拖着刚挨过板子的虚弱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跑了。
他可不想被陆家缠上。
他一路逃回林家村,亲生母亲见他带了一身伤回来,无比震惊:“子真,娘不是教你去傍上侯府吗?你怎么……”
“别提了,侯府也倒了!全都完了!”
“那怎么办?那我现在收拾东西,我们快跑……”
“能跑去哪里?我逃回京城被陛下发现,陛下让我每个月都要去官府露个脸,若是不去,就是死罪!”
“啊……”
“还好我把陆家给甩了
,我看他们的意思,像是要跟我回来似的。我又不傻,谁敢带他们回来?我来养他们?这房子本来就不大,破破烂烂的,还要分给他们住?他们想得倒挺美。”
那就好,还是我儿聪明。??[”
“那当然。”
可是易子真忘了,陆继明是去过林家村的,他还记得去林家村的路。
在易子真回到林家村的第五天清晨,陆家找上了门。
易子真打着哈欠去开门,门还没打开,就被陆继明给捶烂了。
他冲进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从此,这两家人缠缠绵绵,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延续世交情谊。
*
尘埃落定。
事情全都处理完毕,春试也放了榜。
陆继明那个蠢材,就算考官看了他的文章,评的也是最下等,他根本没机会。
小小裴和小小柳都在榜上,名次靠前,马上就要准备殿试了。
祝青臣处理完文远侯府剩下的琐事,抽空带他们去了一趟大觉寺。
这回祝青臣长记性了,他是头一天晚上,直接带着学生在大觉寺住下的。
这样第二天就可以抢头香!
这天清晨,柳昀和裴真打着哈欠,站在夫子身后。
祝青臣听见他们打哈欠,连忙回过头:“不许对菩萨不敬。”
“噢。”两个人乖乖闭上嘴。
祝青臣认真道:“你们不懂,当年你们的爷爷,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探花,就是因为我一大早来拜了菩萨。”
柳昀问:“夫子当年上的也是头香吗?”
“……”祝青臣哽了一下,“不是,我是最后一名,没抢过其他学官。”
“最后一名都这么厉害!”柳昀震惊了,“那肯定有用!”
“那当然。”
祝青臣将立香点起来,分给两个学生:“给。”
带着两个学生上过香,祝青臣又在小和尚的引导下,去了旁边的佛堂,祭拜一下几l位老学官,也就是他在第一个世界的共事。
现在想起来,一群小老头儿,好像还在他眼前呢。
小和尚道:“祝夫子不必难过,几l位老学官临走时,还高兴得很呢。”
祝青臣举着立香,疑惑地问:“嗯?高兴?”
小和尚解释道:“他们说,抢了一辈子的头香,死了继续抢。谁的牌位先进大觉寺,谁的学生就最多,谁的学生的学生就能高中,谁就最能流芳千古。”
祝青臣笑了笑,确实是他们能说出来的话。
上完香,从香堂里出来,祝青臣忽然看见,隔壁房间还有个牌位——
祝青臣之位!
祝青臣:???
他回头看向小裴柳:“这是谁给我立的?你们爷爷?”
“当然不是,爷爷总说夫子是神仙,不会死的。”
“那……”
小和尚又解释道:“夫子,这是长生牌位,是当年,一位姓李的施主请我师父的师父立的。”!
第 163 章 真假少爷二选一(20)
20
姓李的施主?
祝青臣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弄的。
他的目光越过布幔,落在香堂里自己的牌位上。
好家伙,几个老学官住集体宿舍,他一个人住单间是吧?
小和尚解释道:“那位李施主来的时候,那位祝夫子尚在人世,应该是受过那位祝夫子恩惠的人,特意立的牌位。”
跟在他身后的裴真和柳昀想了想,疑惑道:“不对啊,我们认识的伯伯里,好像没有姓李的,祝夫子应该也没有姓李的学生。”
祝青臣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不是我的学生,是我的……”
“嗯?”两个学生连带着小和尚都有些疑惑,探出脑袋看着他。
“噢,不是,不是我,是我的爷爷。”祝青臣自觉失言,连忙改了口,“那位李施主,是我的爷爷的——”
祝青臣笑了笑,小声道:“相好的。”
原来如此!
原来是相好的!
小和尚恍然大悟:“听我师父的师父说,那位李施主在立长生牌位的时候,给了一大笔香火钱,足够买下一百个寺院,唯一的要求就是,要长长久久地供奉长生牌位,不得怠慢。”
“听说那位李施主很诚心呢,刚立牌位、他还在这儿L的时候,他就时常过来参拜,一待就是一整晚,还抄了不少经书,可见情深义重。”
“后来我师父的师父也很重视这个牌位,从前他老人家还在的时候,每天都要过来打扫诵经。后来那位祝夫子的学生们知道了,也时常过来上香。”
祝青臣点点头:“原是如此。”
小和尚最后道:“祝夫子放心,只要我们寺院还在,就会一直供奉着这些牌位的。”
“好,那就有劳你们了。”祝青臣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个礼,最终还是没有进去给自己的牌位上香。
那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祝青臣最后给大觉寺捐了点香火钱,带着两个学生走出寺院的时候,一辆马车就停在外面等候。
见他们出来,陆榷从马车里掀开帘子:“祝卿卿。”
祝青臣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陆榷见他不说话,又道:“我来接你。”他又看向两个学生:“你们去后面那辆马车。”
祝青臣也道:“去吧,我们回去了,你们两个也要抓紧时间温书。”
“好。”
两个学生去了另一辆马车,陆榷掀开帘子,朝祝青臣伸出手,把他扶上车来。
马车开始行进。
祝青臣抱着枕头,靠在马车壁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榷。
陆榷开始还挺直腰背,让祝青臣随便看。
但是看的时间长了,陆榷就感觉不对劲了。
他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问:“祝卿卿,怎么了?”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他。
陆榷又道:“
我这几天没偷吃你的点心,也没涂黑你的书。”
祝青臣道:“我刚才在大觉寺里,看到了我的牌位,可是我还没死呢。”
陆榷解释道:“那是长生牌位,人活着也可以立的,积福积德,保佑平安。”
“噢。”祝青臣点点头,“不知道是谁这么喜欢我,特意给我立一个长生牌位。小和尚说,是一个姓李的大好人给我立的。李那个,他和你同姓耶,好巧噢。”
“好巧噢。”陆榷学他的语气,拖着长音,“祝卿卿,有没有可能,那个大好人就是我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祝青臣故意道,“那位李施主可喜欢我了,不仅给我上香,还经常给我抄经。肯定不是你,我知道的,你最不喜欢鬼神和笔墨的事情了。”
陆榷按住他的脑袋:“胡说,我最喜欢鬼神和笔墨,还有……”
祝青臣睁大眼睛,等他说话,可陆榷到底没说下去,反倒是他望着陆榷,没由来有点脸红。
两个人乖乖坐好,陆榷掀开窗户帘子,透透气:“这马车怪闷的。”
祝青臣用衣袖扇了扇风:“嗯,憋得我脸都红了。”
两个人并排坐着,祝青臣仿佛想到什么,又问:“你就立了这一个长生牌位?”
“嗯。”陆榷道,“你不是说这个寺院很灵,就顺手给你立了一个。”
“瞎掰!”祝青臣理直气壮,“上次我们在承安和云扬那个世界,就小皇帝和小将军那个世界,我还看见你挎着篮子去上香,难道你给别人也立了牌位?”
“没有别人,那个也是你。”
“我就知道是我。”祝青臣弯起眼睛,脸上笑意还没来得及晕开,他忽然又想到什么,重新坐直了,“等一下,你该不会每个世界都给我……”
陆榷刚准备否认,祝青臣便道:“不许骗我。”
陆榷不敢骗他,但也不敢看他,目视前方,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那……”祝青臣表情慢慢呆滞,“每个世界都有我的牌位?”
“嗯。”
祝青臣掰着手指,算一算自己走了多少个世界,算清楚之后,整个人像观潮楼的一块招牌剔骨香酥鸡,“柔弱无骨”地滑下位置。
陆榷把他捞起来:“没事的,给你积福,你的学生们都很喜欢。”
糟糕,祝卿卿要晕倒了。
*
几天后,殿试圆满结束。
看见裴真和柳昀的殿试名次都不错,祝青臣也准备离开了。
从前每次离开,他都是悄悄咪咪的,让系统直接把他带走,由系统填补剧情。
他原本以为,这样离开,学生们不会太难过。
可是这回,他想好好地跟学生们道个别,他不想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天清晨,万里无云。
祝青臣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陆榷赶着驴车,一同出城。
裴真和柳昀扶着他们的爷爷,年轻的学
子扶着年老的学生,一路相送。
过了一个又一个驿亭。
祝青臣回过头,握住他们的手:“就送到这里吧,难不成你们还想跟着我去天涯海角?”
几个老人家面露不舍,老泪纵横:“我们就想跟着夫子,一直跟着夫子。”
祝青臣垂下眼睛,拍拍他们的手背:“怎么还哭了?都这么大了还在夫子面前哭啊?”
“夫子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还记得我们年轻时候模样的人了。若是连夫子都走了,我们就真的变成老人家了。”
“夫子就当是可怜我们,多留一会儿L,陪陪我们罢?要不就让我们跟着夫子?总归我们都是老人家了,对朝廷没什么用处,干脆跟着夫子走了。”
“要是夫子点头,我们马上收拾东西,跟着夫子去游历。我们都还走得动,能跟着夫子走,也能写诗做文,在路上赚钱给夫子花。”
祝青臣又好气又好笑,没忍住想笑,可是一笑,又忍不住流眼泪:“那你们回家去收拾东西,带你们走。”
“真的?”裴宣眼睛一亮,“我不用收拾东西了,我直接跟着夫子走。”
“嗯。”祝青臣摸摸他花白的头发,“好啊,你跟夫子走。”
见裴宣这样说,其他学生连忙道:“那我也跟着夫子……”
只有柳岸低声呵斥:“不要胡闹,哪有让夫子给你们养老送终的道理,夫子还有要紧事要办,别跟小孩子似的,松手。”
大师兄发了话,一众师弟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祝青臣。
柳岸道:“从前夫子离京,我们只觉得像一场梦一般,具体情形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只像隔了一层迷雾一般,如今能亲自为夫子送行,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夫子别理他们,他们就是这个缠人的性子,过几日就好了。夫子只管去教学生,不用挂心这里的事情。”
祝青臣点点头,也摸摸他的脑袋:“有岸儿L在,我就放心了。”
一朝帝师柳岸,乖顺地在夫子面前低下头,把自己通红的眼眶藏住:“嗯,夫子放心。只是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会的。”祝青臣宽慰他们,“会有的。”
几个老人家哭得一塌糊涂,祝青臣挨个儿L拍拍手、摸摸头,狠下心来,转身坐上驴车要走。
日头渐渐起来了,祝青臣背对着他们,陆榷驾着车,载着他向远处去。
身后学生们的哭声好像已经隔了很远。
祝青臣问:“李那个,我是不是不该和他们道别的?”
陆榷淡淡道:“应该道别。他们刚刚也说了,如果让系统直接送你走,他们就不会有送你离开的回忆。没有回忆,剩下的时间,你让他们怎么过?”
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前是我做得不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学生们的身影了。
“系统,走吧。”
*
回到系统空间。
系统没有急着让祝青臣挑选竹简,而是陪在他身边,用自己柔软的小光球蹭蹭他的手。
“别难过了,说不定你又抽到那个世界了。”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当然,一切皆有可能。”
“那快让我抽。”祝青臣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竹简飘浮在祝青臣面前,他精挑细选,取下一枝——
“现实向。”祝青臣道,“这个看起来就很‘现实’。”
“这个‘现实’不是指你的‘现实’,不是说你会回到现实里,这是里的现实。”系统语气复杂,“臣臣,你真的很会挑。”
“什么意思……”
祝青臣话还没问完,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书名:交换泥淖】
【时代:现代架空】
【标签:豪门世家,破镜重圆,高岭之花,追夫火葬场】
本书主角名为郁白。
大学时——
郁白是京城郁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纵任性,不可一世。
宋淮书是在山村长大的穷学生,一家人省吃俭用供他上了大学,贫困艰苦。
富有的郁白,偏偏爱上了贫困的宋淮书。
他要追宋淮书,于是——
他选了和宋淮书一样的选修课,陪宋淮书一起上课。
他去宋淮书兼职打工的饭店吃饭,在宋淮书被辱骂骚扰的时候帮他解围。
他知道宋淮书缺钱,所以他开了最贵的酒,记在宋淮书名下;他也知道宋淮书有胃病,所以点了一大桌的菜,等宋淮书下了班,就可以马上吃饭。
可是,宋淮书总是对他冷冷的,好像并不喜欢他,也不怎么跟他说话。
没关系,郁白越挫越勇,他可以加倍对宋淮书好。
他还请爸爸在学校设置了奖学金,鼓励宋淮书去申请,可以缓解他的经济压力。
可就在这时,宋淮书忽然生气了。
他说:“你不用一直在我面前炫耀,你多有钱,你家里有多爱你,我根本不在乎,我不需要你帮我解围,也不需要你照顾我的生意,更不需要什么‘郁氏奖学金’!”
“你这种人,和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一模一样,甚至你更看不起我,你只是想满足你高高在上的同情心,你看我和看一只小猫小狗,没有区别,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郁氏奖学金,怎么?你爸爸也来帮你追人吗?”
郁白愣在原地,想要反驳:“我没有……”
宋淮书最后留下一句:“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永远都不会知道金钱和真心有什么区别。”
郁白想要解释,可是宋淮书已经走了。
他没有这样想。
他没有把宋淮书当成小猫小狗,更没有高高在上地施舍他。
他只是想让宋淮书过得好一点而已。
郁氏奖学金,也不
只是给他一个人的,学校所有人都可以申请,然后由老师筛选。
他没有在可怜他啊。
郁白看着宋淮书的背影离开,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郁白知道,金钱和真心是有区别,可他又没有把金钱当成自己的真心。
只是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给他花钱啊,就是会想让他过得好啊。
郁白很郁闷。
过了几天,宋淮书找到了他。
郁白迫不及待地问:“你上次说的,我哪里不真心了?我……”
宋淮书涨红了脸,竟然向他道了歉:“对不起,我那天脾气不是很好,不该那样说你。”
郁白眼睛一亮,连忙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还想问你……”
宋淮书又问:“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一瞬间,郁白只觉得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他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宋淮书转身想走:“不想就算了。”
郁白连忙拉住他的手:“我想,当然想,可是我都还没跟你告白。”
“没关系。”宋淮书说,“只要有真心就足够了。”
“这样就算有真心吗?”郁白似懂非懂。
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了。
宋淮书说,只要有真心,不用天天黏在一起。
于是郁白退掉了选修课,不和他一起上课。
宋淮书说,真心应该是给对方自由,而不是拿着金钱在对方面前显摆。
于是郁白不再去他兼职打工的饭店开最贵的酒、点一大桌子菜,他抱着自己准备的饭盒,在饭店外面,等他下班。
宋淮书对他勉强满意。
没多久,宋淮书对他说,他的父亲得了癌症,需要一大笔治疗费。
郁白二话没说,拍着胸脯就要掏钱,可是又想起宋淮书说的“金钱和真心”,不知道该不该出钱,宋淮书希望他出钱吗?
宋淮书皱着眉头,保持着一向清冷的态度:“就当是我向你借的,我会打欠条,以后也会把钱还给你。”
郁白展露出笑颜,安慰他道:“不用了,我们是恋人。”
他忙前忙后,用家里的关系把宋父转进大医院,又出了钱,还请了有名的医生帮他治病。
这阵子,宋淮书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直到……
他的家人无意间看见宋父的病历,实在是忍不住了,想提醒他,让他去问问,宋淮书是不是因为父亲生病,才和他在一起的?
郁白愣了一下,随后大声反驳:“肯定不是!淮书是喜欢我的!”
他藏不住事情,跑去问宋淮书:“肯定是巧合,你一定是喜欢我……”
却不想宋淮书先生气了。
他涨红了脸,和当时问郁白要不要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
“郁白,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我是为了你的钱和你在一起的?你不用侮辱我,我们分手!”
他们大吵一架。
几天后,宋淮书先低了头,跟他道歉。
郁白破涕为笑,扑进他怀里,两个人和好如初。
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一次争吵。
虽然小吵小闹不断——
郁白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却被宋淮书说无趣、幼稚,他这辈子都不会去见那群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郁白想和他去餐厅吃饭,怕他有负担,还提前说了自己付钱,却被宋淮书说虚荣、想显摆,根本就是故意侮辱他。
但每次都是宋淮书先低头。
所以郁白始终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虽然有波折,但还是稳固的。
大三这年,宋淮书开始创业,郁白以投资的名义,给了他起步资金,还用家里的面子,帮他摆平不少客户。
宋淮书的事业蒸蒸日上。
郁白看着也高兴。
可就在他们毕业这年,宋父因病去世了。
郁白抛下毕业典礼,赶来医院安慰宋淮书。
他刚把手搭在宋淮书的肩膀上,宋淮书就推开了他。
他说:“小少爷,我父亲去世了,游戏结束了。”
“什么?”郁白不明白。
“你装什么傻?”宋淮书质问,“这一开始不就是一场游戏吗?你砸钱,帮我父亲治病,我陪你玩恋人游戏,不就是这样的吗?”
郁白摇摇头:“不是啊,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早就说过了,那是对小猫小狗的喜欢。”宋淮书道,“现在父亲死了,我再也没有把柄在你手上了,我受够你了,我终于可以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和你分手了!”
郁白连忙解释:“不是,淮书,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没有用你父亲的病威胁你的意思,我一直都……”
“你没有威胁我的意思?那为什么每次吵架,要么是医院催我缴费,要么就是医生找我商量病情?你敢说你没有威胁我?”
“真的没有……”
“你永远只顾你自己开心,用钱来侮辱我,用我的父亲威胁我,用客户来侮辱我,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受够你这种有权有势、高高在上的少爷了,我们分手!”
宋淮书狠狠地甩开他,转身大步离开。
郁白根本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真的没有威胁过宋淮书。
他刚准备去问问医生,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父亲的声音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小白?”
郁白心头猛地一跳,有些慌了神:“爸爸?”
家里出事了。
五年后——
宋淮书是京市新贵,赫赫有名的宋氏集团老总。
而郁白,则是一个在酒店里工作的服务生。
这天晚上,一个普普通通的服务生,在包厢里给宾客倒酒,不小心把高脚杯碰倒,葡萄酒泼在了京市新贵的白衬衫上。
郁白惊慌失措地
拿起手帕,连声道歉,宋淮书矜贵地抬了抬眼,把他推开,让身边的小男生帮他擦去酒渍。
他们说,郁白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就是喜欢拿钱侮辱人,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自尊。
他们说,郁白必须要和宋淮书一样,跌进泥里,经历和宋淮书一样的经历,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们还说,宋淮书是爱他的。
这些年来,宋淮书的身价节节攀升,无数明星少爷想往他身上扑,他身边的人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可宋淮书从不让他们喊自己的名字,床上也不例外。
在那个双手粗糙、满脸惊慌的郁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旧为他停留。
他还爱他,即使受尽屈辱。
——《交换泥淖》
【宿主任务:成为郁白的大学老师,帮助郁白改掉少爷脾气】
【世界难度:B级(联动世界)】
【任务奖励:生命值5点】
祝青臣不可置信:???
“帮助郁白改掉什么?谁要改掉少爷脾气?系统,你快帮我解释一下!”
系统弱弱道:“任务是数据库生成的,这篇文写得太有迷惑性了,以至于数据库也判定郁白真的有少爷脾气。”
祝青臣眼前一黑,狂掐人中。
救救我!
祝青臣慢慢清醒过来,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个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
房间布置简单,红木的桌面和落地书柜,到处都是大部头书本,学术气息浓厚。
而他就盖着毯子,躺在小沙发上。
他拿起手机,用指纹解锁,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
看来他刚才是在办公室里睡午觉。
祝青臣揉了揉眉心,从沙发上坐起来,简单看看手机上新收到的消息。
最顶上,是一个纯白头像的人最新给他发的消息。
【谢谢老师关心,但我始终认为,不论是奖学金,还是助学金,本质上都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我有我的坚持、骄傲和自尊,我不会接受这种施舍,更不会低三下四地祈求施舍。】
【另外,我不知道老师是从什么地方得知我的家庭情况的,我无意于暴露家庭情况,更无意于用家庭情况博取同情,请老师相信我,我会凭借我自己的努力,读完大学、出人头地、回馈家乡,另外,也请老师不要再给我发这种消息,我……】
他在说什么东西?
祝青臣一脸迷惑,把对话框往上翻了翻。
今天上午十点,祝青臣祝老师,给这个同学发了“郁氏奖学金”的参评标准和申请表,并且告诉他:“如果你有想法的话,可以申请一下。”
他就说了一句话,对面回了他一篇八百字作文?
另外,奖学金为什么是施舍?
填写申请表为什么是低三下四的祈求?
“这个人他是不是……”祝青臣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他一定就是主角攻吧?”!
第 164 章 家族破产(1)
1
如此清奇的脑回路,一看就是主角攻。
系统惊喜道:“臣臣,你猜中了!这个人就是主角攻宋淮书,太厉害了!”
祝青臣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我只是问他要不要申请奖学金而已,他干嘛给我发这么长一段话?”
系统解释道:“原书里有写,宋淮书出身贫困,自尊心强,给自己立下了‘三不原则’。”
“哪‘三不’?”
“不申请奖学金,不申请助学金,不接受他人馈赠。你触犯了他的原则,伤害了他的自尊,所以他用文字对你无礼的行为进行激烈的抗议。”
祝青臣一脸迷惑,挠了挠头发:“这个世界不就是普通的现代世界吗?奖学金不就是普通的奖学金吗?难不成奖学金背后有什么交易?拿了奖学金就会出事?”
“当然没有!奖学金就是奖学金,奖励成绩好的学生的。”系统继续解释,“这只是原书给主角攻塑造的一个‘苏点’。”
“‘苏点’是什么点心?苏式点心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苏点’就是让读者怦然心动的特点。主角攻身上一般都会有几十个苏点,不申请奖学金,就是宋淮书的‘苏点’之一。”
祝青臣继续挠头,快把头挠破了也想不通:“不拿奖学金有什么让人心动的?”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祝青臣拿起手机,给宋淮书回了消息:【你自己考虑,学校不强求】
他已经尽到老师的义务,专门提醒过宋淮书了,他不愿意申请,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祝青臣切到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了杯奶茶,作为来到新世界的奖励,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更加仔细地看看四周。
他不是第一次做大学老师了,所以还算熟练。
但是这回,情况有些特殊。
祝青臣是历史系的老师,而郁白和宋淮书,一个是金融系的,一个是计算机系的。
他和主角攻受,分别在不同的院系。
祝青臣不仅给历史系学生上专业课,也会被派出去,每周在阶梯教室,给其他专业的学生上《大学语文》公共必修课和《古代文人求学史》公共选修课。
这也是他和主角攻受为数不多的接触机会。
而现在,剧情刚刚进展到郁白狂追宋淮书,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哐哐撞大墙,甚至为了缓解他的经济压力,让自己的父亲在学校里设立了奖学金。
虽说郁白是为了追人才设立的奖学金,但是郁氏集团出手大方,奖学金总计超过十万,分为五等,几乎覆盖全校。
其他成绩优异、家庭贫困的学生,也可以享受到。
需要这笔奖金的学生们都十分惊喜,早早地就填好了申请表。
祝青臣是此次奖学金申请审核的负责老师之一。
昨天核对学生申请表的时候,隔壁的计算机系、宋淮
书的导员给他发消息,告诉他,计算机系的宋淮书成绩不错,家庭情况也符合,但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申请。
所以他找到了祝青臣,祝青臣也算是宋淮书的老师嘛。他想着,文科类老师心思比较细腻,看能不能问出个究竟来。
祝青臣正好有宋淮书的联系方式,就顺便提醒他一下。
结果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宋淮书就炸了,以为祝青臣监视他、同情他、看不起他。
祝青臣不想自讨没趣,直接把自己和宋淮书的聊天记录截了图,直接发给宋淮书的导员,告诉他,实在是抱歉,自己也解决不了。
宋淮书的导员一看聊天记录,尴尬都快溢出屏幕了。
他连忙道歉:【抱歉抱歉,不好意思,祝老师,我没想到这孩子自尊心这么强,会跟您说这些话,太抱歉了】
祝青臣回复道:【没关系,您也是为学生负责,不过学生自己有想法,我们也没办法强求,不过这个学生的思想,可能是有一点……】
【您说的对,我总不能按着他的手,帮他填申请表】
【这样好了,我什么时候再找他聊聊,晚上我请您去二食堂吃饭】
祝青臣安慰了导员几句,就结束了对话,出去拿奶茶。
捧着奶茶回来,祝青臣又简单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想要看看有没有疑似大反派的人。
但很可惜,没有找到。
可能他和大反派还不认识吧。
祝青臣嚼着脆啵啵,打开朋友圈,准备手写。
系统震惊:“住手,你给我住手!不许在你的朋友圈发什么上辈子杀猪!”
祝青臣理直气壮:“为什么不许?我要和李那个对暗号。”
“不可以!那是你的朋友圈,你是一个优雅矜持的老师,你怎么可以发‘杀猪’这种东西?”
系统在他的手机上狂跳,高级电流干扰,弄得祝青臣的手机一闪一闪的。
祝青臣没办法,只能把手机倒扣放在桌上,翻开专业书看一看。
文史不分家,祝青臣上手还算快。
他下午没课,就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傍晚去食堂和宋淮书的导员,还有其他老师一起吃饭。
宋淮书的辅导员又向他道了歉,祝青臣摆摆手,压根没放在心上,专心啃着一块久违的现代大鸡排。
两个人商量着要不要找宋淮书谈话。
*
正好第二天早八,祝青臣在阶梯教室有《大学语文》公共课。
阶梯教室很大,能够同时容纳几百个学生一起上课。
公共课嘛,各个专业的学生都有。
但是祝青臣抱着课本走进教室的时候,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前排的一个学生。
那是个男生,身材高挑,有些清瘦,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洗到发白的白衬衫。
处处都彰显着他的困窘。
在祝青臣看向他的时候,他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拳
头,低下头去,避开祝青臣的视线。
这位应该就是主角攻宋淮书。
系统道:“臣臣,你完了,你惹到主角攻了。你昨天给他发消息,他明显还在记恨你。”
“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我怎么就欺负他了。”祝青臣抽了抽嘴角,走到讲台上,放下课本,简单调试一下麦克风。
太久没用了,他怕自己不会用。
宋淮书旁边,还坐着一个男生。
男生肤色白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眼睛里亮着光。
宋淮书似乎不想和他坐在一起,往边上挪了挪。
偏偏那男生好像看不懂他的意思,笑着问:“宋淮书,怎么了?我给你带了早餐,你要不要……”
宋淮书理都不理他,只是翻开书本。
这位应该就是主角受郁白了。
他们这时候还没在一起,郁白还在追求他。
只是……
这郁白看起来傻乎乎的,完全就是富养长大、根本没有心机的小少爷。
宋淮书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也没反应过来,又或许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冷脸对他,他反倒觉得新奇。
祝青臣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麦克风,大声喊道:“喂!喂喂喂!”
郁白被吓了一跳,连忙坐好。
*
公共课从早上八点到十点,中间有十分钟休息时间。
祝青臣宣布下课休息,拖出一把椅子,在讲台上坐好。
他一边捧着保温杯,偷偷喝奶茶,一边观察底下的学生。
郁白和一群朋友结伴上厕所。
“我去,你们都是小学生吗?上厕所还要一起?”
“对啊,我就是小学生!”
郁白这时候还是开朗乐观的小少爷,无忧无虑。
一行人走出教室,有人压低声音问:“小白,宋淮书还是对你爱答不理的?”
“是啊。”郁白顿了顿,重新打起精神,“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宋淮书大概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抬头看了一眼门外,撇了撇嘴,露出和清冷性格不符的嫌恶表情,很快又低下头去。
他拿出手机,简单看了看。
忽然,不知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宋淮书神色阴沉,抓起桌上的东西,想要换个位置。
正巧这时,郁白和一群朋友回来了。
看见宋淮书要走,郁白连忙上前几步,喊了一声:“宋……”
宋淮书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郁少爷,我被逼成这样,现在你满意了。”
郁白不解,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宋淮书就转身走到后排坐下。
祝青臣也摸不着头脑:“系统,他怎么了?谁又逼他了?他不会是在说我吧?”
系统从他身后幽幽飘过:“有可能噢,臣臣,莫欺少年穷。”
另一边,郁白的朋友们都安慰他:“小白,你这爱情之路真够坎坷的,实在不行就换个人呗。”
郁白看着宋淮书冷冷的表情,瘪了瘪嘴,在位置上坐好。
他不懂,宋淮书为什么生气。
祝青臣看了一眼手机,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拿着麦克风,站起身来准备上课。
郁白有点走神,祝青臣喂?_[(”了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第二堂课很快就结束了。
一下课,宋淮书收拾好东西就走,郁白忙不迭追出去。
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祝青臣蹙眉,系统道:“臣臣,我们来的时机不太对,应该早点来的,主角受正是恋爱脑上头的时候。”
这时,学生们围到讲台上,刷个脸、问问题。
祝青臣也不急着去找主角攻受,耐心帮他们解答完问题,才准备回办公室去。
京大本校校区不大,还是园林设计。
老师的办公室集中在一片区域。
祝青臣抱着课本,走在回廊上,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前面说话。
“少爷,你现在满意了?不单是我的辅导员找我,昨天祝老师也找我,所有人知道我家庭情况不好了,所有人都逼我去申请你的‘郁氏奖学金’,你满意了吧?”
这一听就是宋淮书。
紧跟着,郁白道:“我没有让老师给你施压,这是老师的工作,而且他们也只是关心你而已,想让你……”
“关心我?难道不是可怜我吗?”宋淮书反问,“现在好了,辅导员还要找我面谈,我有不申请的自由吗?”
“辅导员让我十点去办公室见他,麻烦郁少爷让让,我要去见他了。”宋淮书咬着牙,低声道,“等我从办公室出来,郁少爷就得偿所愿了。”
说完这话,宋淮书转身就走。
郁白一个人站在原地,垂在两边的双手微微颤抖。
难道他又好心办了坏事吗?
就在他失神的时候,有人从他身后走上来,用书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郁白回过神,连忙调整好表情:“祝老师。”
祝青臣故意问:“郁白,你是为了帮他改善生活,才让家里设立奖学金的?”
被老师看穿了心思,郁白有些脸红,声音跟蚊子似的,应了一声:“嗯。”
祝青臣淡淡道:“宋淮书不明白奖学金的本质和意义,你也不明白。”
“我明白啊。”郁白道,“奖学金就是奖励给那些成绩优异、家庭贫困的学生,鼓励他们好好学习,改善他们的生活。”
“道理谁都会讲,可你们都不知道,这笔钱对真正需要的学生来说,有多重要。”
郁白不解:“老师,是钱不够吗?那我让我爸再追加一笔钱!”
“……”祝青臣哽住。
这小少爷虽然傻,但是确实挺有钱、挺大方的。
另一边,宋淮书来到
辅导员的办公室门前。
门是开着的,他的辅导员就坐在小沙发上泡茶。
见他来了,辅导员连忙道:“淮书来了,进来坐。”
宋淮书微微颔首:“老师。”
“你先坐,喝点茶,历史系的祝老师等一会儿也过来,等他过来了,我们再一起说说话。”辅导员见他脸色不好,便笑着道,“你刚才上的就是祝老师的课?”
“对,祝老师上课幽默,很多同学都很喜欢上他的课。”
正巧这时,敞开的门扇上传来敲门声。
两个人抬头看去。
“祝老师来了?进来坐。”
祝青臣抱着课本,微微颔首:“早。”
祝青臣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既然祝老师来了,那我们就现在开始。”辅导员转头对宋淮书道,“淮书,你不用紧张,我们这次找你,不是为了让你去申请奖学金。”
宋淮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老师,我没有这样想。”
“这是你个人的决定,我们不会强求。”
“嗯。”
“不过,不管你是否决定申请,我们都想纠正你的几个想法。”
宋淮书目光一暗:“老师请说。”
“首先,我们想告诉你,奖助学金绝对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不论是国家名义的奖助学金,还是个人名义的基金,都不是施舍,这应该算是一种奖励、一种馈赠,嗯?”
宋淮书显然有些不认同,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所以,申请奖助学金,也绝对不能算是低三下四的祈求,我们走正常流程、经正常审批,凭我们的本事,堂堂正正地拿奖励,为什么算是祈求呢?”
“还有,我和祝老师,绝对没有同情你、可怜你的意思,也绝对没有窥探你的家庭情况的意思。我和祝老师只是尽老师的本分,提醒你一句而已。”
“我们绝对不会强求你,嗯?”
“嗯。”
辅导员见他只会应“嗯”,不想说话,便认真地看着他:“没关系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正好祝老师也在,我们一起交流一下。”
宋淮书抬起头,看着两个老师,沉默良久,最后问:“两位老师放心,我会申请‘郁氏奖学金’的,回去就申请。”
他把“郁氏奖学金”几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辅导员问:“你又想申请了?那也来得及,申请书截止到下个星期。”
祝青臣皱着眉头,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秒,宋淮书道:“两位老师找我来,不就是希望我去申请吗?”
辅导员想要解释:“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我们绝对没有强求的意思。”
宋淮书却道:“这个奖学金是郁氏集团发起的,两位老师作为负责人,应该早就知道内情了吧?”
祝青臣和辅导员都呆住了,对视一眼:?
什么内情?他们怎么不知道?
宋淮书坐直了:“郁氏集团的小少爷郁白,想要追我,用钱砸我,只可惜他不知道我从来都不申请奖学金,他的算盘落了空,所以他着急了,请两位老师来给我施压,是这样吧?”
祝青臣和辅导员满脸写满疑惑:???
什么东西?
辅导员哽住:“宋同学,你根本就是误会了,郁白同学根本就没有来找过我们,我们完全是出自老师的责任和义务,才想要提醒你一些事情。”
祝青臣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机打开,放到他面前。
“宋同学,在提醒你留意奖学金的时候,我给其他学生都发了消息或是邮件提醒。”
“郁白同学没有来找过我,学校档案里有你们的家庭情况,作为此次奖学金申请的负责人之一,我有义务提醒学生留意情况,仅此而已。”
手机屏幕上,是祝青臣昨天给其他学生发的消息。
都是一样的话,提醒他们注意最新的奖学金信息。
几十个学生,大多数回复都是【谢谢老师】
祝青臣正色道:“宋同学,你不要多想,你并不特殊。”
不要自作多情。
祝青臣继续道:“我们今天找你谈话,也不是想逼迫你申请奖学金,而是因为,昨天你发给我的话有失偏颇,你的辅导员和我商量,看看如何纠正你的想法。”
“奖学金申请和评选绝对公平,和郁氏集团无关,请你不要多想。”
宋淮书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祝青臣又道:“学生们在条件符合的时候,接受一时的资助,等学有所成,再回报社会,培养新一批的人才,这是一种良性循环,不是你所谓的施舍和祈求。”
“你所谓的‘施舍’,是很多学生求之不得的一次机会,是他们凭自己的努力拿到的,难道他们也是低三下四?”
“我和你的辅导员作为其中的负责人,我们也不是郁氏集团的托,我们是真心为学生谋福利。”
“你可以不申请奖学金,但你不能污蔑它,你明白吗?”
宋淮书的脸越来越红,几乎散着热气。
他声若蚊呐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从办公室出来,宋淮书的脸还是红的。
迎面风一吹,他才感觉好些了。
他的辅导员说话还算温柔,但是祝青臣的话,就像是把他一直以来苦心维持的体面给拆穿了。
他不是不缺钱,更不是不想要钱。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平时村子里、学校里,有什么奖学金,不用他申请,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拿钱拿到手软。
可是上了大学,钱就不再送到他手里来了。
他需要去申请、去竞争,通过选拔才能获得。
那也太跌份了,万一他没被选上怎么办?
所以他干脆不去申请,对外就说,这是他的原则,反倒成就
了他“傲气自立”的形象。
可是祝青臣,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宋淮书抬起头,看见郁白就站在外面等他。
见他出来了,郁白连忙上前:“宋淮书,老师找你说什么?我真的没有让人给你……”
宋淮书绕过他,径直离开:“我会去申请的,你现在满意了,不要再缠着我了。你这种小少爷,永远都不会明白真心和金钱的差别。”
郁白站在原地,瘪了瘪嘴。
他是不是做错了?
他是不是不该设置奖学金的?
这时,祝青臣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瞧了他一眼:“不要怀疑自己,设立奖学金这件事情,郁氏集团做的没错。”
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祝青臣淡淡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虽然你的本意不怎么正确,但你的行为确实给很多学生带来了好处。”
“郁同学,你还是不了解奖助学金的本质,或许你应该睁开眼睛,放眼看看宋淮书之外的其他学生。”
郁白疑惑地转过头:“其他学生?”
“是,看看那些和宋淮书一样贫困的学生,看看那些比宋淮书过得还艰难的学生,看看真正的‘不卑不亢’是怎么样的。”
“我这里需要一个学生,帮忙整理资料,但不能泄露学生的家庭情况,你愿意的话,可以签承诺书,然后过来帮忙。”
“郁氏集团对其他学生的资助,和对心不甘情不愿的宋淮书的资助相比,是更有意义的事情;他已经明确拒绝你了,他不愿意,你就不应该纠缠,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第 165 章 家族破产(2)
2
消除恋爱脑最快的办法,就是让恋爱脑本人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
正好祝青臣作为这次奖学金申请和评选的负责人之一,需要几个学生帮忙整理申请书,提交上级。
他就问郁白要不要来。
郁白成绩一般,从前一直围着宋淮书打转,基本没有参加过学校的活动。
现在祝老师问他,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像可以试试。
涉世未深的富家小少爷,看见在外打工的穷学生,一时间被迷了眼,觉得他好有骨气、好不一般、好特别,更爱他了。
祝青臣正好让他看看,其他和宋淮书处境相似的学生,是怎么处理自己的学业和兼职,是怎么做到自尊自爱,一步一步努力成长的。
祝青臣相信,只要郁白人不傻,就不会没有触动。
他很快就能看清宋淮书和真正自尊自爱的学生之间的差别。
祝青臣又另外找了几个学生,让他们一起来办公室帮忙。
祝青臣请他们吃午饭、喝下午茶,几个学生很快就熟络起来。
不知不觉间,郁白已经有三天没缠着宋淮书了。
郁白过得充实,宋淮书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他因为奖学金的事情对郁白发了一通火,现在郁白不再来找他,不给他带早餐,也不去他打工的饭店点菜。
在宋淮书看来,很明显是郁白在给他下马威。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宋淮书莫名有点心慌。
在申请截止的最后一天,他忍不住打开了自己和辅导员的对话框。
他记得,辅导员给他发过奖学金的申请表格文件。
结果……
文件过期了。
于是他又点开自己和祝青臣的对话框,祝青臣发的文件也过期了。
宋淮书不好意思向其他同学开口,更不好意思去问老师,翻遍了学生群,最后在学校官网找到了附件。
他下载了申请文件,随便扫了两眼,就打开表格开始填写。
他一边打字,一边忍不住观察四周。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他特意等舍友都上床了,才打开文件。
填完基本信息,学生自述一栏,他准备随便写两行字上去就完了。
可是这时,一个舍友忽然从他身后的床尾探出脑袋。
“宋淮书,我要睡了,你的电脑有点亮……”
宋淮书被吓了一跳,赶忙直起身子,试图挡住电脑光亮,又手忙脚乱地拖动鼠标,想要把文件关掉。
可是他忘了保存,文件弹出一个“是否保存”的对话框,他狂按“X”号,对话框疯狂跳动,页面却始终停留在申请表页面。
一时间,宿舍里只有他按鼠标的咔哒咔哒声。
偏偏这个舍友的眼睛好得很,他皱了皱眉,定睛一看,没有多想便喊出
声:“诶?宋淮书,你也准备申请奖学金啊?”
宋淮书把手里的鼠标往桌上一甩,想要发作,却还是耐着性子应了一声:“嗯。”
这个舍友这样一喊,其他人也都迷迷瞪瞪地抬起了头。
“你不是有不申请奖学金的原则吗?怎么了?这次破例了?”
“要我说,你确实应该早点申请奖学金,你成绩那么好,本来就是你应该拿的,你也可以多留点时间出来学习。”
“就是,你终于想开了,这次奖学金钱不少呢。你得快点发,马上就截止了。”
舍友的语气里满是好奇,没有一点儿恶意。
可是在宋淮书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稳住自己的语气:“我本来是不想申请的,但是郁小少爷因为这件事情跟我闹脾气,我随便发一封申请,就当是哄他。”
“原来如此。”舍友们笑着道,“这回我们全校都沾了你的光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为了抱你,我抱了全校吗?”
宋淮书努力让自己显得清冷平静:“你们放心,我不会违反原则的,只是随便申请一下而已,不会抢你们的名额的。”
“随便你,你违反原则也没关系。”
无人关心。
宋淮书又欲盖弥彰地说了两句,“我不想”、“只是为了哄他”、“他跟我闹脾气”之类的话。
无人回答。
慢慢地,宿舍里重新安静下来。
宋淮书匆忙填好表格,发到辅导员邮箱里,便不再管这件事情。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只觉得心脏狂跳。
他忍不住想到刚才看见的文件,一等奖可有整整三万块。
要是他真拿了这一万块钱,他怎么跟同学解释?
要是还要上台领奖,那就更不好解释了。
而且,拿了郁白的钱,以后郁白缠他缠得更厉害了,怎么办?
怀揣着诸多幻想,一直到了后半夜,宋淮书才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八公共课。
宋淮书早早地就在前排占了位置,低着头看书。
没多久,他听见熟悉的声音。
“小白,最近喊你出来玩,你怎么都不出来了?”
“我最近不是在帮祝老师整理文件嘛,有点忙。”
“你之前不是最讨厌做这种事情了?祝老师让你帮忙整理什么?”
“保密,我签了承诺书的,不能说。”郁白笑着道,“不过祝老师人好好啊,请我们喝奶茶,说话还很有哲理,和他说话,我感觉我的人生都开朗了。”
宋淮书伏在桌前,听见郁白的话,不由地握紧了手里的笔。
这群蠢货,祝青臣是历史系的老师,郁白是金融系的学生,他们除了公共课,其他哪里还有其他交集?
一定是奖学金的事情。
一行人走进教室
,郁白要坐在前排,朋友们则要去后排摸鱼。
两边道过别,郁白在宋淮书身边的位置上坐下,向他打了声招呼:“早。”
宋淮书知道,下一秒,他就会从包里拿出早餐,放到他面前。
于是宋淮书头也不抬,往边上挪了挪。
可是今天……
郁白摸了摸包,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和一支笔,其他什么都没有。
宋淮书等了有几分钟,也没等到郁白的早餐。
虽然他从来不吃,但郁白怎么能不带?
难道他还在为了之前的事情闹脾气?
宋淮书捏着笔,忽然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少爷,如你所愿,应该发脾气的是我,而不是你。”
说完这话,他就拿起东西,和郁白分开,去旁边的位置坐。
郁白下意识要跟上去,可是这回,他刚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早就跟宋淮书说了,他没有给他施压,辅导员和祝老师也早就解释过了,偏偏他揪着不放,还在发脾气。
真没意思。
郁白头一次对宋淮书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正巧这时,祝青臣抱着他的课本和早餐,从教室外走进来:“早上好!”
郁白连忙转过头,笑着应了一声:“老师早。”
祝青臣点点头,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便在讲台前坐下吃早餐。
系统问:“臣臣,你说主角攻到底是想要奖学金,还是不想要奖学金呢?”
祝青臣不语,系统又道:“虽然原书里说他不想要,但他干嘛一直在郁白面前说啊?”
祝青臣就着奶茶,啃了一口芋头馅饼:“他想不想要都不影响最后结果。”
“嗯?”
“奖学金评选绝对公平公正,郁白目前还有很明显的偏向,我不会让他参与民主评选,会另外选参评学生和老师。主角攻和其他学生在我这里的标准是一样的,他能拿就拿,不能拿就不拿,我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卡他,一切看他自己。”
“不错。”系统很欣慰,“臣臣,你越来越有老师的风范了。”
“嗝——”祝青臣打了个嗝,“香芋饼真好吃。”
*
祝青臣最近忙得很,忙着上课,忙着奖学金评选,连看动画片的时间都没有。
他根据学校一早就定好的规章制度,和几个负责人一起,在没有参与竞争的学生之中随机摇号,摇了十几个分别来自不同专业、不同地域的学生。
又随机抽取了十来个老师。
大家一起参加奖学金评选。
当然,此次集团的发起人,郁氏集团老总,郁白的父亲,也带着集团秘书和员工,参加了此次评选。
经过三天评选、五天的统计,以及十余天的多方领导审核。
终于,一个月后,学校公布了获奖名单。
这个时候,计算机系正在上课。
一个学生玩手机看见群里的消息,马上告诉旁边的同学:“诶,快看看你有没有在上面。”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宋淮书和以往一样,坐在第一排,隐约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
但没有人敢提醒他,毕竟他一向勤奋认真,不敢打扰他上课。
宋淮书犹豫了一下,悄悄拿出手机,打开消息。
辅导员:【@所有人,上个月评选的郁氏奖学金,获奖名单已经出来了,名单将会在办公室公告栏公示七天,有异议的同学可以随时联系我】
【计算机系获奖名单.zip】
【京大获奖名单.zip】
名单应该很长,所以都是压缩包。
宋淮书往前坐了坐,又用手遮住手机,不想让人发现他在看名单。
文件下载中……
宋淮书没由来觉得有些心慌,心脏跳得很快,连手心都出了汗。
他屏住呼吸,郁白这么喜欢他,特意办这个奖学金,就是为了让他高兴,他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他都说了不要,郁白还硬要塞给他,真是……
下载完毕、解压文件。
宋淮书迅速打开名单,目光急切地在名单中搜寻。
一等……二等……三等……优秀……
没有?
宋淮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连忙把页面划上去,从头看一遍。
……
还是没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没有他?
这不可能!这不是郁白家里的钱吗?郁白怎么可能不给他?
宋淮书有些急了,额头上冷汗都流了下来,流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他使劲划着手机屏幕,努力瞪大眼睛,有好几次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以为是虚惊一场,可是一眨眼睛,他的名字又消失了。
真的没有他!
宋淮书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软了,几乎要滑到地上去。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在他耳边盘旋,后排学生们的议论声却很大声,他下意识想起,之前发现自己提交申请的舍友。
他们不会是在议论自己吧?
——怎么没有宋淮书的名字?
——他不是不申请奖学金吗?
——他上次申请了啊,我们在宿舍都看见了,结果他竟然没被选上。
——不是吧?他成绩应该很好的吧?
宋淮书握紧了拳头,只觉得身后同学的议论无比吵杂。
好像每一句话都在议论他。
宋淮书竭力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回头“制止”他们。
他们议论就让他们议论,议论一阵子就好了,他要是回头喊话,说不定会被一直记得。
他再也听不下去课,攥着拳头,咬着牙,牙齿咯咯作响。
肯定是郁白,还有那个祝青臣从中作梗!
等下了
课,他马上就去……
下课铃正好在这时候响起。
宋淮书把东西往包里一塞,直接就冲出了教室。
他怕其他人追上来问他。
可是实际上……
他们要么分享喜悦,要么恭喜获奖的学生,要么商量午饭吃什么。
无人在意。
*
一定是郁白从中作梗,一定是祝青臣公报私仇!
宋淮书只觉得气血上涌,涨得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一路冲下楼,想要去找郁白算账,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他从来不关心郁白,甚至连郁白是什么专业的都不知道。
平时他根本不用刻意去找,郁白随时都在他身边,现在他想找人,反倒找不到了。
宋淮书犹豫了一下,干脆朝辅导员的办公室走去。
好巧不巧,他刚来到教师办公区附近,就看见了郁白,郁白和一群同学一起,刚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小礼物。
宋淮书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郁白的胳膊:“你给我过来。”
郁白和其他学生帮忙整理申请书,虽然没有工资,但祝青臣自费给他们买了书,就当是感谢他们这些天来的辛勤付出。
结果忽然有个人冲上来,拽着郁白,不由分说就往外走。
把郁白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
他回过头,朝同学们摆了摆手,跟着宋淮书走。
绕过拐角,找了个偏僻的地方。
宋淮书紧紧地攥着他的胳膊,低声质问道:“郁少爷,你现在满意了?”
郁白皱着眉头,试图把自己的胳膊收回来:“什么满意?你在说什么东西?”
宋淮书怒吼道:“我没有评上你的‘郁氏奖学金’,你现在满意了?!”
“什么?”郁白愣了一下,“你没选上?”
“你装什么傻?你撺掇我去申请,你让几个老师轮番给我施压,非要让我去申请,我没有办法,只能去了,结果呢?”
“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故意捉弄我很好玩吗?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游戏吗?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把戏对吧?先把我捧到天上,然后把我重重地摔到地上,让所有人都来看我的笑话。”
“这就是你的游戏?这就是你的计策?好,我承认,我玩不过你,行了吧?!”
郁白一脸疑惑,捋了半天才把事情捋清楚:“你没选上,所以你觉得是我故意不选你?我根本就没有参与奖学金评选。”
宋淮书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你别装傻!那是你家的奖学金,给谁不给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现在满意了吧?看笑话看高兴了吧?”
宋淮书脸红脖子粗,嚇哧嚇哧地喘着粗气。
郁白和他离得很近,几乎能看见他舒张收缩的毛孔。
好丑。
宋淮书最后道:“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不可能屈服
的,我不可能给你当狗⒊_[(,我马上就写邮件举报你们,你等着!”
说完这话,他便准备回去写邮件。
忽然,“嘎吱”一声,两个人身后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宋同学的意思是,怀疑奖学金评选不公平吗?”
宋淮书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回过头。
祝青臣就站在窗户里,认真地看着他。
刚才和郁白一起的学生,都在办公室里,他们刚才看见郁白被人拖走,想想还是回来找老师了。
这……
隔壁就是祝青臣的办公室?那他刚才说的话,岂不是都被祝青臣听见了?
宋淮书忽然有些慌张。
不过,一想到自己是和“黑恶势力”作斗争的学生,他又不紧张了。
祝青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进来说吧。”
宋淮书站直了,紧紧地绷着腰背:“不用了,祝老师如果是想堵我的嘴,或者想收买我,都不用了,我是不会屈服的。”
祝青臣握着手机,没忍住笑了笑:“好吧,那就在这里说。”
“就在这里说!”宋淮书的声音掷地有声,“祝老师,我怀疑奖学金评选有黑幕!”
“说说你的证据。”
“这次的奖学金是郁白家里办的,郁白为了打压我,故意让我参加,又故意不选我。祝老师之前约谈过我,口口声声说评选公平公正,结果呢?”
祝青臣道:“我让你说的是你的证据,不是你的推测。”
宋淮书振振有词:“我没有被选上,这难道不就是证据吗?”
“郁白因为我不接受他的追求,所以对我怀恨在心;祝老师因为我不接受您的观点,您也对我心有芥蒂!”
“你们两位联手,把我在评选中刷下来了,这难道不是证据吗?”
祝青臣简直要笑出声:“所以你认为,你没有选上,就是评选不公平?”
“难道我不应该被选上吗?如果我不能被选上,郁白为什么要一直劝我?两位老师为什么要约谈我?”
“我们约谈你,只是害怕你没有看见通知,错过了这次活动,仅此而已,不代表我们可以未卜先知,知道你一定能够选上。”
“不可能!凭我的成绩,我怎么可能不被选上?”
祝青臣正色道:“首先,我要明确告诉你,奖学金的评选,是严格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来办的,绝对不存在黑幕。郁白仅仅帮我整理资料而已,他没有参加评选。”
宋淮书脑子转得飞快:“那就是他偷偷把我的申请书藏起来了!或者他直接去找了他的爸爸,让他爸爸把我刷下来了!”
“你的猜测都不存在。我们收到了你的申请书,有数十个学生和老师同时参与评选,学生申请隐去名字,评选过程全程录像,最后统计分数,按照分数排序划线,公布入选学生姓名,郁氏集团老总从来没有跟我们私下联络过。”
“我说过了,绝不存在黑幕。”
“我不信!绝对不可能!”宋淮书一脸确信,“你不用再狡辩了,我是绝对会去举报你们的!”
你想知道你为什么没被选上吗?我这边还有一份表格。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祝青臣拿起手机,点开文件,划拉了两下。
“这次评选,分给计算机系的名额是二十个,四个年级,每个年级五个名额。”
“评选标准是学生成绩和学生情况,其中,学生成绩主要看学生绩点,学生情况主要看学生自述。”
“从大一到现在,你的综合成绩是年级第五。”
宋淮书捏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盯着祝青臣:“对,我是第五,你们还敢说没有黑幕?”
“但是——”祝青臣话锋一转,“你的学生自述,写得无比敷衍。”
“什么?”宋淮书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
“你的学生自述,仅有两行字,基本格式错误不说,还存在错别字。”祝青臣正色问,“需要我在这里念出来吗?”
不用念,宋淮书也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他为了在舍友面前,显示自己满不在乎,随便写了两行字就交了上去。
【我是宋淮书,我从小出身贫困,但坚持求学、成绩优异,感谢这次学校给予的机会。】
没了。
祝青臣道:“宋淮书,你的成绩本来就在入选边缘徘徊,因为你的学生自述过于敷衍,所以评选会给你的分数不是很高。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宋淮书厉声道:“我只是不想暴露我的窘迫而已,我有什么错?难道评选会是‘卖惨’大会吗?我知道了,其他选中的学生肯定都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文章对吧?他们肯定都……”
“住口!请你停止污蔑其他学生!”
祝青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学校发布的填写说明写得很清楚了,学生自述写的是学生本人在求学过程中遇到的感悟,不是让你‘卖惨’!”
“是你敷衍填写在先,污蔑同学、扭曲事实在后,你没有被选上不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麻烦你反思一下自己的原因,不要总是怪别人。”
“早在上次约谈,我就跟你说过了,宋同学,你没有那么特殊,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没有老师和同学有闲心去针对你、打击你。”
“如果你还是不服气,你大可以去告我,去校长信箱、去教育部告我,我和其他负责老师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就算你不去告,刚才的对话我都录音了,我也会把这件事情上报学校!谁是谁非,由学校来判定!”
宋淮书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了,脸都白了。
他没想到,祝青臣比郁白难缠。
宋淮书转过头,见郁白要走,连忙伸手拉住他:“你别走!”
就像是抓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向祝青臣道歉,否则等祝青臣上报事情,就真的完了。
可是他开不了这个口,他把希望寄托在郁白身上,他想让郁白帮他,可是他也开不了口。
郁白往回收了收手:“宋同学,请你松手。”
“别闹脾气了,就当是我错了……”
宋淮书自然不肯,郁白用力往回拽,想离开这里。
忽然,郁白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往边上一歪,朝回廊外面的假山倒去。
祝青臣睁圆眼睛,从窗户里伸出手,想抓住他,却来不及阻止。
宋淮书脸色惨白,愣在原地。
完了。!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66 章 家族破产(3)
3
“郁白!”
京大是园林式建筑,回廊外面有假山竹林掩映。
郁白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踉跄,直接翻出并不高的栏杆,直直地朝假山扑去,摔在上面,惨叫一声。
祝青臣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嗓子,攀着窗户就要翻出去看看。
其他学生也连忙要冲出去,只有宋淮书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忽然发生的一切,不敢相信。
祝青臣手脚并用地翻出窗户,一把将宋淮书推开。
祝青臣连忙上前,看看郁白的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郁白蹲在地上,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一只手捂着额头,鲜红的血迹从他的指缝之间淌出来,很快就滴落下来,汇聚成一小滩。
郁白一边抽气,一边问:“老师,好痛,我是不是破相了?”
祝青臣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你先别说话,也不要乱动,我马上打120,你再坚持一下。”
祝青臣看着都心惊肉跳的,摸出手机,直接打了120。
因为医务室离得近,所以干脆给校医也打了个电话,让校医先过来紧急处理一下。
祝青臣问:“除了额头有没有摔到其他地方?”
“没有。”郁白摇了摇头,
祝青臣连忙按住他的脑袋:“不要摇头,你现在还能走吗?”
“能。”郁白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扶着膝盖,准备站起来。
祝青臣连忙扶住他:“慢点慢点,那老师扶你去外面坐着,等会儿校医来了直接给你处理。”
“好。”
祝青臣又朝几个围观的学生招了招手,学生们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走。
祝青臣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假山。
假山上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头,上面还带着血迹,正好是郁白额头磕到的位置。
要是再往下一点,磕到眼睛,或是碰到要害,那就完了。
他的学生差点就死了。
祝青臣一阵后怕,转过头,看向宋淮书。
宋淮书也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会上报学校。”
祝青臣只留下这句话,便从他面前走过去。
他下意识要拽住祝青臣的衣袖,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完了。
那可是郁氏集团的少爷,他先是污蔑祝青臣,然后弄伤了郁白,这下可怎么办?
他不会被学校记过吧?
要是事情传出去,他就真的在学校里出名了。
宋淮书反应过来,连忙要追上去。
事情都弄成这样了,他得赶紧跟上去道歉补救。
郁白这么喜欢他,肯定不会跟他计较的。
郁白被几个同学扶着,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没多久,校医就提着医药箱赶到了。
校医帮他包扎一下伤
口,结果根本止不住血,只能建议他们赶紧去医院缝个针,再检查一下。
毕竟脑袋破一个大洞可不是开玩笑的。
祝青臣一边陪着郁白,一边给郁白的辅导员和父母打电话。
匆匆忙忙之间,120救护车到了。
救护车车门打开,几个医护人员马上从车上跳下来。
“这里这里!”祝青臣连忙朝他们招手,学生撞到脑袋了。⒔_[(”
几个医护人员把郁白扶上车,祝青臣也跟着上去了。
他回过头,对其他学生道:“老师跟着去处理,你们没事就快回宿舍吧,路上千万小心。”
救护车刚准备关门,宋淮书也挤到了前面。
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祝老师……这件事情我……”
祝青臣呵斥道:“别耽误时间!有事情你的辅导员会联系你,回去等着!”
宋淮书本来也想挤上救护车,跟着去医院的,好补救一下的,可是他拉不下脸来说自己错了,被祝青臣一凶,反倒直接愣在原地。
祝青臣懒得管他,对医护人员道:“我是老师,我陪着去就行了,麻烦关门。”
就这样,宋淮书被丢在了外面。
救护车车厢被关上,呼啦呼啦地开走了。
郁白躺在担架上,哼哼唧唧地喊疼。
祝青臣一边安抚他,一边把医院地址发给他的父母:“没关系,没关系,你爸妈马上就过来了,别乱动,先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郁白流着眼泪,大声喊道:“老师,我后悔了,我的眼光怎么会这么差?我后悔死了……”
“啊?”祝青臣愣了一下,连忙拍拍他,“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先躺好,不要乱动。”
来到医院,祝青臣陪着郁白去急诊室处理。
没多久,郁白的父母和金融系的老师领导都过来了。
郁白还在缝针。
他躺在椅子上,虽然打了麻药,但还是紧紧地握着祝青臣的手,闭着眼睛,呜呜地哭。
祝青臣温声安慰他,回头看见郁白的父母,连忙朝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别进来。
他现在不能乱动,万一听见父母的声音,太激动跳起来就不好了。
郁白的父母只能站在急诊室的玻璃窗户外面,焦急地看着儿子。
郁白的父亲是郁氏集团的老总,母亲也是集团股东之一,两个人刚才应该是在开会,接到祝青臣的电话,还穿着商务西装就过来了。
郁父站在窗户前,眉头紧锁,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几乎拧成麻花。
郁母看了一会儿,实在是心疼,捂着脸,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被人推开。
护士道:“家属可以进来了,情况有点严重,最好可以住院观察一下,来一个家属跟我去办手续。”
郁父跟着护士去办手续,郁母进去看看儿子:“小白?”
郁白听见妈妈的声音,忍不住又要哭:“妈妈!痛死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郁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看看他脸上的伤口。
那么大一个口子,就算缝了针,看着也十分恐怖。
郁小少爷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郁母一看见,就掉下眼泪来。
不一会儿,郁父办好手续,还推了一把轮椅回来。
“办好住院手续了,走,先去病房休息。”
父母扶着郁白,让他在轮椅上坐好,推着他去病房。
祝青臣和其他老师跟在后面。
在单人病房里安顿好,郁白麻药劲还没过,躺着休息,郁母陪着他。
郁父朝祝青臣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祝老师。”
“嗯。”
一行人到单人病房外面的小客厅说话。
在奖学金评选的时候,祝青臣就和郁父见过。
再加上这阵子,郁白经常在家人面前,提起这位讲话很有哲理的祝老师,
郁父也认得他。
一行人在沙发上坐下,郁父道:“祝老师辛苦了,跑上跑下的,辛苦了,谢谢您。”
郁父说着话,便站起来朝他鞠了一躬。
祝青臣连忙也站起身:“您太客气了。”
郁父又道:“事发突然,又这么严重,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他欲言又止:“我们总要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青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也不打算隐瞒,如实相告:“您应该知道,郁白同学在学校里有一个暗恋对象。”
郁父点了点头:“是,我们都知道。”
郁白就不是能藏住事情的人,他喜欢上宋淮书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向家里人宣布了。
家里人只当他是小打小闹,也没怎么管他。
祝青臣道:“那个学生,参与了这次奖学金的评选,但是没有被选上,所以他认为,是郁白和我从中作梗,故意不选他,所以他跑去找郁白算账,两个人争执之间,郁白被推倒了。”
“我这里有当时的录音,您可以听一下。”
祝青臣拿出手机,点开录音。
正巧这时,郁母也从病房里走出来,在沙发上坐下。
录音从半截开始,一打开,就是宋淮书尖锐的质问,随后便是祝青臣的反驳。
录音归于沉寂,最后忽然响起一阵吵杂声,祝青臣把手机装进口袋,着急忙慌地去扶郁白。
听完录音,郁父郁母都不由地红了眼眶。
郁父握紧拳头,咬着牙:“宋淮书,他平时就是这样跟小白说话的。”
郁母也道:“平时小白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的,我们还以为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嘴脸。”
祝青臣最后道:“我的办公室外面有监控,应该全部拍下来了。这件事情我会上报给学校,接下来
学校应该也会派老师来处理,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商议一下。”
“好。”郁父郁母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下定决心,“我们会去咨询律师的。”
祝青臣在病房待了一会儿,见郁白确实没事,又有他自己的辅导员在这里陪着,就准备回学校去了。
他下午有专业课,还要把事情整理一下上报。
郁父亲自把他送到医院门口,又特意派秘书开车送他回去。
祝青臣微笑颔首:“您太客气了。”
“这次还是要谢谢祝老师,要不是祝老师帮忙,还不知道小白会受什么伤。”郁父朝驶来的车子招了招手,“等小白好了,我们一家人再登门道谢,祝老师慢走,路上小心。”
“好,您有什么事情也可以随时联系我。”祝青臣坐进车里,朝他挥了挥手。
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祝青臣步行回去。
果不其然,他远远地就看见宋淮书在办公室前面徘徊。
宋淮书一看见他,马上抚了一下衬衫,大步上前,一脸焦急。
祝青臣继续往前走,宋淮书追到他面前:“祝老师,郁白……他怎么样了?”
祝青臣淡淡道:“缝了针,在医院观察。”
“那就好。”宋淮书顿了顿,“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意外,我没有想到他会站不稳……”
看看,到了现在,宋淮书还试图指责郁白“站不稳”。
祝青臣转过头,正色道:“你想在我面前推卸责任的话,大可不必,也没有用。郁家已经和学校联系了,现在应该已经拿到监控录像了。”
“监控录像?”宋淮书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特意挑了个偏僻的地方,怎么还有监控?
祝青臣道:“接下来的事情,要看郁家怎么处理,你可以等郁家的律师跟你联系。”
“律师?!”宋淮书摇摇欲坠。
“你都大二了,应该成年了。当然了,我建议你赶紧联系家长。”祝青臣正色道,“你最好马上认错,赶紧赔偿……”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宋淮书的手机就响了。
一接通,辅导员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宋淮书,马上来我的办公室!”
宋淮书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声“好”,一句“再见”都不跟祝青臣说,转身就走。
系统为祝青臣打抱不平:“好没礼貌的学生。臣臣,别理他,我们走!”
“嗯。”祝青臣转身回了办公室,“他好像并不担心郁白,他只是担心自己要负责赔偿。”
“是这样的。但在‘火葬场’文里,这叫做‘深情’和‘内敛’,又叫做‘不善表达感情’。”
“他控诉奖学金黑幕的时候,大吼大叫,不是挺擅长表达感情的吗?难道主角受连奖学金都比不过?”
“你不懂。主角攻的‘深情’,一般表现在,不管主角受受了多重的伤,他们永远跟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只有眼睛里流露出一
丝震惊,严重点的?,脸上会出现一丝裂痕。”
“嘶——”祝青臣摸摸自己的脸,“不能想象。”
*
郁白的情况还算好,没有发烧,也没有头晕,检查结果也没问题。
但父母还是很担心,都守在医院,贴身照顾。
学校这边,也在紧急处理这件事情。
他们找了宋淮书了解情况,也联系了宋淮书的父母。
本来想着两家坐下来协商,但郁家父母忙着照顾儿子,没有时间,直接派了律师过来。
郁家那边的说法是,要么报警处理,要是宋淮书不认,那就打官司。反正郁家家大业大,有的是时间和金钱,只要能给儿子讨一个公道,付出什么都无所谓。
要么私了,但私了也要签合同。学校记过,宋淮书当面赔礼道歉,并且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宋淮书当然要私了,要是闹到派出所,甚至闹到法院,留下案底,他以后怎么办?
可他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
宋淮书只能另想办法。
他想,郁白之前那么喜欢他,应该不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现在郁家提出的要求,郁白一定不知道。
所以,只要郁白不跟他计较,郁家人肯定也不好意思再纠缠着不放。
这样想着,他马上给律师留下的号码打了电话——他不知道郁白的电话号码,更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对律师说,想去看看郁白。
可是律师说,郁白现在情况不是很稳定,不需要任何人探望。
宋淮书挂了电话,胆战心惊地又度过了几天。
这天是周日。
郁白的情况好多了,虽然头上还包着纱布,但整个人明显有了精神,也能下床了。
祝青臣过来看他,并且和郁家父母一起,把事情的最新进展告诉他。
郁家父母怕他心软,所以一直没把他们的处理告诉郁白。
现在看他好多了,才请上祝老师一起,想着慢慢地告诉他。
万一他太固执,还能让祝老师帮忙劝一劝。
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郁母握着儿子的手,温声劝道:“小白,你可千万不要再心软了,那样一个男的,有什么值得你喜欢他的?”
“得亏这回只是摔破了脑袋,万一这回伤到其他地方,你要是摔傻了,或者……那爸爸妈妈可怎么办啊?你说是不是?”
郁父也道:“那个宋淮书,我后来也去见了,自命不凡、刚愎自用,根本就配不上你。爸爸不是说门第方面,爸爸是说三观方面。”
“他根本就没有正确的三观,他这个人带有很强烈的自我中心思想,觉得全世界都是围着他转的,都想迫害他。”
“你鼓励他去申请奖学金,他觉得你是在施舍他;他没有通过评选,他就觉得是你从中作梗。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这些东西,他很难去反思自己。”
“你要是和他在一起,那就意味着,你要承担你们之间的所有责任,承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的指责和迁怒。”
祝青臣坐在一边,认真地点了点头。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66 章 家族破产(3)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说的很好!就是这个道理!
郁白听得认真,也连忙道:“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好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也不会再缠着他了。”
郁父郁母对视一眼,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吗?
这也正常,毕竟他之前对宋淮书爱得要死要活的。
他们都做好了把他关起来、劝说三天三夜的准备了,结果……
他就这样答应了?
“那……”郁家父母试探着,把他们对宋淮书的处理说了,“爸妈这样处理,你觉得有问题吗?”
郁白摇摇头:“没有问题!”
郁家父母:?!!!
出乎意料!
郁白抬起手,轻轻摸摸自己额头上的纱布,信誓旦旦道:“爸妈、祝老师,这几天我摔破了脑袋,感觉就好像死过了一次,我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宋淮书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再也不会犯傻了,真的。”
“那就好。”郁母用力握住他的手,“你想通了就好,你要是喜欢男孩子,正好我们家也认识很多优质的男孩子,等你伤好了,爸妈就给你介绍一下。”
“这个就不用了吧……”
正巧这时,郁父的手机响了。
是律师打来的。
“郁总,宋淮书想见小少爷,说是人已经在住院大楼楼下了……”
一听这话,郁父连忙站起身,要出去接电话。
好不容易把小儿子劝得回心转意,可不能让他再听见“宋淮书”这三个字。
万一他又后悔了怎么办?
郁父走到外面去,郁母也跟出去看看。
病房里,只剩下祝青臣和郁白师生二人。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郁白,试探着问:“宋淮书应该是来给你道歉的,你真的不想见他吗?”
郁白坚定地摇摇头:“不想。”
额头的伤口被牵动,他连忙按住自己的脑袋。
郁白正色道:“老师,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会再犯傻了。”
“那就好。”祝青臣放下心来,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系统也察觉到了:“臣臣,他总是说什么死过一次,他不会觉醒了原书里的记忆吧?很多书里都是这样写的,主角磕到了脑袋,然后觉醒了剧情记忆。”
有道理。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郁白:“你怎么忽然就不喜欢他了?”
郁白看了一眼门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种事情也可以跟老师说吗?”
“当然可以。”祝青臣拍着胸脯,“老师会保守秘密的。”
“那我就说了。”郁白往祝青臣那边挪了挪。
祝青臣也挨近一些,来了
来了,学生要把他重生的秘密分享给自己了!
我准备好了!
郁白压低声音:“老师,宋淮书上次那样按着我的肩膀,整个人凑到我面前。”
祝青臣点点头:“嗯。”
“他整个人脸红脖子粗,大声喘气,大吼大叫,就跟发脾气的大猩猩一样!他脸上的毛孔一张一张的,恶心死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啊?”祝青臣愣住。
感情你没重生啊?
你只是单纯的“颜控幻灭”而已?
郁白表情痛苦:“我一开始喜欢他,就是因为我看见他穿着白衬衫站在路灯底下,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很有气质,可是……他忽然就变丑了,好像忽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反正我现在再也不喜欢宋淮书了,哕——”郁白有点犯恶心,“我现在一提到他的名字,就会想到他抓着我的肩膀靠近的样子,想到他的毛孔。”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拍拍他的肩膀,作为安慰。
这也是个理由。
郁白吐槽了一会儿,没多久,郁父郁母就回来了。
“小白,你后悔也没机会了,我们已经把宋淮书给赶走了。”
郁白咽了口唾沫,努力忍住恶心的感觉,艰难道:“我不会后悔的。”
“那就好,妈妈的好儿子。”郁母笑着道,“你猜谁回来了?”
“谁?”郁白坐直了,朝门外望去。
祝青臣也跟着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男人,低着头,神色淡淡地整理着西装袖扣,从门外走进来。
郁白愣了一下,有点害怕,连忙往祝老师那里挪了挪,小小地喊了一声:“大哥,你……你不是在国外谈生意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大哥?
难怪说郁白是小少爷,感情还有一个大少爷。
郁父郁母笑着介绍:“祝老师,这是我们的大儿子,郁行洲。”
“行洲,这位是祝老师,小白很喜欢的一个老师。”
郁行洲笑着问好:“祝老师。”
祝青臣歪了歪脑袋,探究地看着他:“郁先生?”
郁家父母在病床边坐下,继续陪郁白说话。
祝青臣和郁行洲并排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郁母道:“小白,你之前就是网上说的那个什么恋爱脑。真是奇怪,我们家就没有‘恋爱脑’基因,你怎么就基因突变了呢?”
“你看你爸爸,你看我,再看看你大哥,全都一心扑在事业上,你大哥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只有你这么‘恋爱脑’。”
“嗯……”郁白瘪了瘪嘴,“我知道错了嘛,我以后会和大哥学的。”
系统和反派系统默默地转回电子眼,探到茶几底下。
茶几下,郁行洲握着祝青臣的手,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小声和他说话:“祝卿卿,上辈子杀猪,这次一觉醒来看见一堆洋人,把我吓一跳。祝卿卿,干嘛不理我?”
大反派真的不是“恋爱脑”吗?!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67 章 家族破产(4)
4
病床前,郁母盛赞大儿子不是“恋爱脑”。
茶几下,大反派握着祝青臣的手,悄悄捏他的手指,还不让他躲。
稍坐一会儿,郁行洲看了一眼手表,便道:“爸妈,时间也不早了,我送祝老师回去。”
郁父郁母回过头,满脸笑容:“好啊,这阵子祝老师也帮了我们家很多,你亲自送祝老师回去。对,酒楼前几天给了我们一张卡,你陪祝老师先去吃饭,吃了饭再送祝老师回去。”
“我知道。”郁行洲应了一声,却没有接过卡,“不用,我也有。”
“行,那你好好陪祝老师啊,不用急着回来。”
“知道了。”
郁行洲抬起手,朝祝青臣伸出手:“祝老师这边请。”
“好,谢谢。”祝青臣和他一起离开。
病房里,郁父郁母看着两个人离开,直到他们把门关上,背影消失在走廊那边。
两个家长转回头,对郁白道:“你看看,你大哥多么成熟、多么稳重、多么有风度,你呢?你竟然还在为了一个‘自私男’要死要活的!”
郁白瘪了瘪嘴:“知道了,我会改掉的。”
他一示弱,家长又心疼了。
“好了好了,爸妈也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只是你要冷静一点,要把自己排在前面。”
*
祝青臣和郁行洲坐电梯下楼。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两个人就站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郁行洲又悄悄去捏祝青臣的手指:“祝卿卿,怎么不说话?祝卿卿,你还没跟我对暗号。”
祝青臣反手给了他一下,转过头,小声道:“这辈子教书,行了吧?”
“行了。”这下郁行洲高兴了,趁着电梯外面又进来人,偷偷贴贴祝卿卿的脑袋。
没多久,电梯也到了一楼。
郁行洲一手挡着电梯门,一手扶着祝青臣的背,两个人最后走出电梯。
刚走到大堂,忽然,有个人看见他们,抱着鲜花和水果就冲了上来:“祝老师!”
是宋淮书。
看来他被郁父郁母赶走之后,又折返回来了。
也是,这里是医院,郁家再怎么样,也不能一手遮天,不让他进医院。
他本来抱着东西,站在大堂里,不敢上前去问护士,只是杵在那里。
现在看见祝青臣,当然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一个箭步就冲上来了。
“祝老师!”
祝青臣下意识后退半步,郁行洲把他护在身后。
宋淮书也察觉到自己跑得太没有形象,放慢脚步,朝祝青臣鞠了一躬。
“祝老师,我是特意来探望郁白同学的,我……经过这几天的反省,我……”
他似乎难以启齿,不管怎样都说不出“我错了”三个字。
但他又害怕祝青臣没耐心,
听不下去就要走了,涨红脸、咬着牙,最后憋出来一句:“这次是我错了,我是专门来道歉的。”
“不过,郁家父母可能对我还有一点意见,所以不让我上去,我也不知道郁白住在哪个病房,能不能请祝老师带我上去……”
“当然不能。”祝青臣没有犹豫,果断拒绝,“不止是郁家父母对你有意见,我也对你有意见。”
宋淮书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接。
“另外,病房号是郁白的隐私,我不能随意透露。你可以直接去问他,如果他希望你来探病,会直接把病房号告诉你的。”
“我没有郁白的联系方式。”宋淮书竭力平复心情,做出正经的模样来,“请祝老师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只要祝老师把郁白的病房号告诉我就好了,我会尽全力弥补郁白,也不会把祝老师说出去的。”
“宋同学,你……”祝青臣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手心朝上,向别人索取?
他凭什么认为,祝青臣要给他这个弥补的机会?祝青臣要冒着得罪郁家的风险,泄露他们的隐私?
祝青臣蹙眉:“你想要‘密谋’之前,至少先确认旁边有没有其他人吧?”
宋淮书这才看见,旁边还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郁行洲转过头,低声对祝青臣道:“祝卿卿,我不是其他人。”
宋淮书顿觉不妙,小声问道:“这位是……”
祝青臣介绍:“这位是郁家大少爷,郁白的大哥。”
宋淮书抱在怀里的水果差点掉了。
所以,他刚才的“密谋”,都被郁家人听见了?!
郁行洲朝他笑了笑:“祝老师说的对,下次宋同学再议论郁家的事情,记得避开郁家人。多谢你的提醒,我会让家人把郁白转去私立医院,有任何事情,你和律师联系就可以了。”
郁行洲微微颔首,说完这话,便护着祝青臣离开。
宋淮书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想追上去,却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他想追,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原以为,对他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他拉不下脸来道歉。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最大的问题是,他根本就见不到郁白。
难不成真的要他赔医药费?
要是郁白转去私立医院,那他要赔的钱岂不是更多了?
不行,绝对不行。
*
另一边,祝青臣熟练地爬上大反派的新车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出发之前,郁行洲特意打电话告诉楼上的郁家人。
“宋淮书没走,我和祝老师在楼下遇见了,现在也还没走。郁白要是还想住院,干脆转院。”
郁父连声应道:“好,没问题。他没有打扰到祝老师吧?”
“没有,我和祝老师已经上车了,正准备去吃饭。”
“那就好。”
“
嗯。”郁行洲挂了电话,发动车子,“祝卿卿,你想吃什么?”
祝青臣认真道:“双拼炸鸡套餐。”
郁行洲顿了一下,提醒他:“祝卿卿,高档餐厅。”
“我觉得炸鸡就很高档啊,还是双拼耶,我们分别点一份双拼就是‘四拼’。我跟你都这么要好了,不要去这些没用的地方,我想回家边吃炸鸡,边看动画片。”
祝青臣伸手拿走他的手机,一边打开外卖软件,一边打开车载导航,输入自己的教师公寓名字:“这里,出发!”
郁行洲无奈:“好,出发。”
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祝青臣点好外卖,把手机放好,随口问:“那你这次是郁白的大哥?”
“嗯。”郁行洲专心开车。
“我以为你会叫做‘郁黑’,或者叫‘郁红橙黄绿青蓝紫’。”
“正好和‘祝·红橙黄绿青蓝紫·臣’是一对,对吧?”
“对呀,天生一对。”祝青臣问,“所以你这回又做什么坏事了,大反派?”
郁行洲淡淡道:“瞧不起宋淮书,觉得他是个又穷又挫吃软饭的凤凰男……凤凰攻,不支持他和郁白在一起,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被他说‘莫欺少年穷’。”
“正常的。”祝青臣表示理解,“我上次问他要不要申请奖学金,也被他说了。”
郁行洲继续道:“宋淮书大三创业,给郁氏集团递交了计划书,想拉投资,我没有给他批,还对他冷嘲热讽,后续也没有跟他合作,于是又被他说‘莫欺青年穷’。”
“……”
“后来他创业成功,成为京城行业新贵。郁氏集团破产,郁父去世,郁母住院,每天花销巨大,为了给母亲治病,郁白变成服务生,我……”
“你怎么样?”
“变成修车工。”
“噗——”祝青臣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修车的!李那个,你会修车吗?”
听见他笑,郁行洲也忍不住笑:“嗯,怎么不会呢?小时候你的宝贝坐骑小木马坏了,还是我帮你修的,说明我有修车天赋。”
反派系统也帮他辩解:“对面的宿主,不要笑得太早,‘糙汉文学’了解一下,说不定你更喜欢修车工呢。”
“闭上眼睛想象一下,我的宿主,身材高大,穿着蓝色工装,手上沾着黑色机油,还有肌肉……”
“好了,住口,不要再说了。”祝青臣连忙喊停,“我不笑了还不行吗?”
反派系统是了解他的,再想象下去,祝青臣要开始期待郁家破产了。
祝青臣又问:“那后来呢?”
反派系统道:“后来无非就是郁家兄弟付不起母亲的医药费,郁白没办法,只能去求宋淮书,做了宋淮书的地下情人。”
“两个人心里都爱着对方,但是都不肯承认,你追我逃、插翅难逃、虐受身虐攻心,最后郁白‘追夫火葬场’结束,两个人和好如初。”
“
郁行洲也承认,自己当时有眼不识泰山,不该瞧不起宋淮书,下跪给宋淮书赔礼道歉,宋淮书资助他开了一家修车店,以德报怨。”
祝青臣又忍不住想笑:“怎么还是修车?”
反派系统连忙要开腔:“糙汉文学!”
祝青臣捂住嘴:“不笑。”
原书还是了解郁行洲这种人的,让他在宋淮书面前承认错了、下跪道歉,比让他去死还要难过。
没多久,车子开到教师公寓楼下。
祝青臣下了车,提上外卖,和郁行洲一起上楼回家。
祝青臣在客厅茶几前坐下,打开电视。
郁行洲伸手要拿炸鸡,被祝青臣拍开:“不可以,要等我打开动画片再吃。”
祝青臣一边按遥控,一边问:“对了,之前一直说郁氏集团破产,郁氏集团到底是因为什么破产的?”
郁行洲淡淡道:“原书里说,是因为郁氏集团刚愎自用,没有选择和宋淮书合作,导致他和竞争公司合作,郁氏集团就破产了。”
“什么?!”祝青臣无比震惊,眉心狂跳。
这算是什么理由?
为了凸显宋淮书有多厉害,连逻辑都不要了?
郁氏集团那样一个大集团,就算没和宋淮书合作,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破产吧?
反派系统解释道:“原书说,这是符合现实的。因为谁掌握了核心科技,谁就是最后赢家,集团的兴亡就在一次决策之间。”
郁行洲揉揉祝青臣的额头:“这次有我坐镇,集团不会破产。”
祝青臣正色道:“我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就算原书很幼稚,世界剧情肯定会重新补全,你最好留意一下那个竞争公司。”
“我知道。”郁行洲拖长音问,“祝卿卿,你挑好动画片了没有?我快要饿死了——”
“马上,我忘记上次看到第几集了啦。”
*
在郁行洲的建议下,郁白连夜转入私人医院。
宋淮书再想缠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宋淮书哪有那么容易就放弃?能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他绝对不花钱。
所以他又找上了郁白的朋友们,想让郁白的朋友们帮忙传话,就说他愿意向郁白道歉,也愿意接受郁白的喜欢。
所幸朋友们还算靠谱,没有直接就把郁白的事情告诉他,而是给郁白发了消息。
郁白震惊,让朋友们绝对不要理会他,还拍了张自己受伤的照片,发了朋友圈。
【恋爱脑摔醒了,从此专注学业,和宋淮书没有任何关系!不想再摔一个大坑出来了!】
这下好了,宋淮书彻底见不到郁白了。
他只能按照郁家律师的要求,先支付两千块钱的医药费。
宋家父母急得不行:“淮书,你不是说郁家小少爷很喜欢你,肯定不会让你赔钱的吗?怎么一下子就要拿两千出来?我们哪有这么多钱?”
宋淮书也
气得不行:“我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连他人都见不到!他再喜欢我,也得见到我再说啊!”
“谁让你那个时候要推他?你不推他不就……”
“我哪知道他这么弱,站都站不稳!”
“爸妈来的路上都看见了,郁氏集团的招牌这么大,难道他们还缺这两千块钱吗?这分明就是故意的,他们有钱人就爱争这口气,你赶紧去道歉。”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别催我了!”
“你这孩子真是的,小时候还挺省心的,怎么越长大越不省心?你爸最近经常肚子疼,都没敢去医院检查,这下倒好,两千块白白送给别人检查了。”
宋家父母嘀咕了两句,见他实在是烦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们因为每天都住宾馆,心疼钱,甚至想提出搬去宋淮书的宿舍去住。
这当然不行!
宋淮书烦得不行,只能让他们先回去,剩下的钱他再想办法,不找他们拿。
他安慰自己,郁白可以躲他一时,但总不能一直躲着他。
他总是要回学校来上课的。
学校就这么大,总能找到他。
当然,郁家也想到了这一点。
大学总不能转学,郁白还是要回学校去上课的,就算送他出国留学,也总要办了手续再去。
他们原本想安排保镖,贴身保护郁白,但是被郁白以“太尴尬”的理由拒绝了。
于是他们又联系了郁白的三个舍友,请他们吃了顿饭,还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拜托他们在学校里多多关照郁白。
郁家人十分满意,舍友们欢天喜地,只有郁白脚趾抓地。
吃完饭,郁白就在三位舍友的簇拥下,回到了学校。
“小少爷,这边请。”
“尊贵的少爷,小心台阶。”
“尊贵的鞋底子,小心灰尘。”
郁白哽住:“你们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噢,少爷,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郁白捂着耳朵,想要逃走,却被三个舍友抓回来,一口一个“少爷”。
虽然他们这样喊自己,但是听起来就是比宋淮书阴阳怪气的“少爷”好听。
第二天的公共课上,时隔半个多月,郁白在三个舍友的围绕下,终于又一次和宋淮书见了面。
宋淮书和往常一样,板正地坐在第一排。
郁白和舍友则是踩点到的。
当初郁白为了追宋淮书,特意选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公共课老师,郁白现在想起来,简直想穿越回去掐死自己。
宋淮书抬起头,看见郁白来了,整个人精神一振,站起身来,就朝郁白走去。
郁白皱着眉头,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赶忙要走。
宋淮书怕他跑了,忍不住喊了一声:“郁白!”
郁白假装没听见,还是想走。
宋淮书大步走到他面前:“郁白,对不起,
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一直在等你,就是想亲自跟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时间和金钱,让原本难以启齿的道歉,变得无比简单。
宋淮书说完这话,自信又殷切地看着郁白,期待他像从前一样,笑着摇头,然后说“没关系”。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可是没有,郁白一脸嫌弃:“我知道了,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怎么会这样?应该是还在生气,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脾气大些也正常。
宋淮书笑了笑,又道:“我特意帮你占了位置,过来坐吧。”
他都给台阶下了,这总不能不成了吧?
可是他没想到,郁白又道:“拜托,公共课本来就没人抢前排,什么你特意占的位置?本来就是空出来的好不好?”
他和舍友们一起,朝后排走去。
朋友们欢迎郁白:“哟,回来了?你转性了?那位‘追妻火葬场’了?”
“我早就说了。”郁白信誓旦旦,“谁再跟我提宋淮书,我就跟谁翻脸了,他就算真的进‘火葬场’,我也不会理他。”
前排的宋淮书听见郁白的话,不由地握紧了手里的笔。
一股强烈的恐慌涌上他的心头。
*
既然郁白已经出院,律师那边也整理好了他这阵子在医院的花费,以及精神损失费账单,发给宋淮书以及他的父母。
宋家父母简直要疯了:“还要给他三千?他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这么金贵?根本就是骗钱的,就摔了一下,一会儿要两千,一会儿要三千,讹上我们家了?”
“摔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年轻的时候,隔壁那个傻子摔得满头是血,不也只赔了五百,哪里要去什么医院?现在那个傻子不也活得好好的?”
“不行,我们马上买车票过去,我就不信了,我去找校长要个说法!他们要是硬要让我赔钱,我就一头碰死在学校门口!”
宋淮书也是一阵无力。
他虽然也觉得郁白小题大做,但总不好说出来。
好不容易把父母哄回家里,要是他们再过来,激怒矛盾,可能郁家真的会告他。
他只能跟父母保证,这三千块钱他来解决,他们就别管了。
宋家父母这才哼哼唧唧地挂了电话。
宋淮书拿出手机,搜索学校附近的花店,买了张优惠券,准备买一束玫瑰花。
还是哄哄吧,再不哄就真的要花钱了。
可是没多久,父母又给他打来电话。
宋淮书没好气地接了:“我都说了我会出钱的……”
可是下一秒,电话那边传来哭声:“淮书,不好了!你爸爸他昏倒了!”
宋淮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舍不得钱晕倒了吧?你让他放心,不要他出钱,我出!”
“不是,你爸爸他真的昏倒了,现在送医院去了。”
宋淮书将信将
疑,跌坐在椅子上。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玫瑰花换成大束的。
*
这天是周日。
郁行洲亲自开车,接祝青臣和郁白去家里吃饭。
吃晚饭的时候,郁白把最近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宋淮书还没把剩下的账单付掉,最近总是在郁白身边晃悠,被他凶过一次之后,就没胆子上来搭话了。
祝青臣建议他要开始好好学习,郁白深以为然,下定决心,以后搞一个娱乐公司,天天看帅哥美女,提高眼光。
郁行洲也把最近拿到的一些资料给他看,让他提高警惕,不要被花言巧语骗了。
吃完晚饭,郁行洲送他们回学校。
车子停在教师公寓楼下,郁白还要走一段路回宿舍。
郁白走在前面,祝青臣和郁行洲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送他回去,顺便散步——
还偷偷牵手,偷偷贴贴。
郁白感觉不对,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等他转回去,祝青臣和郁行洲又像磁铁一样,自动黏到一起。
郁白又回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奇怪。
郁白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一点。
大哥和祝老师,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郁白加快脚步,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转过林荫道拐角,忽然,他们看见前面的宿舍楼下围了不少人,人群中,一个人抱着一大捧花束,似乎正在等人。
祝青臣眼睛一亮:“哇,不会是告白吧?我在电视剧里见过的。”
他拽着郁行洲,就要上去凑热闹:走。?[(”
郁白也爱看热闹,马上挤进人群里。
可是……
在看清抱着玫瑰花的那个人是谁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第 168 章 家族破产(5)
5
是宋淮书。
拿着玫瑰花、堵在宿舍楼下的人,是宋淮书。
郁白整个人一激灵,转身想走,却还是被宋淮书看见了。
宋淮书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马上就喊了一声:“郁白!”
郁白没有理会他,连忙往回走:“祝老师、大哥!”
救救我!
祝青臣和郁行洲听见他喊,问了一声:“怎么了?”
这时,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宋淮书抱着花,挤到郁白身边。
宋淮书露出一个笑容,又喊了一声:“小白,我还以为你在宿舍。”
郁白快步走到祝老师那边,站在祝老师身后,防备地看着他。
看见祝青臣和郁行洲也在,宋淮书停下脚步,脸上笑容凝固了一下。
他们怎么也在?
祝青臣抬眼看去。
宋淮书心里很清楚,郁白就喜欢他看起来很有骨气的穷学生模样。
所以他今天特意穿了熨烫平整的白衬衫,还特意剪了头发,戴了平时不戴、上课才戴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看来他这次准备周全,对郁白势在必得。
郁白知道自己可能会不太坚定,连忙别过头去,站到老师和大哥身后,不去看他。
宋淮书调整好表情,捧着花束,走上前去:“祝老师、郁总,我是来找郁白的,能不能麻烦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郁白就道:“不能!”
当然不能!
郁白紧紧地拽着老师和大哥的衣袖,顺便把他们两个人的手搭在一起,保护自己。
宋淮书哽了一下,这让他怎么弄?
他酝酿谋划了这么久,还特意吸引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今天一举拿下郁白。
现在郁白躲在这两个人身后,他总不能让这两个人传话吧?
正主不发话,一时间,围观学生都安静下来,原本火热的场面,也变得有些尴尬。
有人读不懂空气,还想起哄,被旁边的人拍了一把,按回去了。
宋淮书心中不免埋怨,那电视剧和里不是说,这些人会帮忙喊“在一起”的吗?怎么都没声音了?
他哪里知道,大学生又不是大傻子。
要是彼此暧昧、就差临门一脚的小情侣,他们肯定会起哄凑热闹,但是现在这对嘛……
郁白看见他就躲,一看就不对劲。
所以他们连忙悄悄溜走,实在站在前排,不能溜走,就站在原地,脚趾抓地。
好尴尬,早知道就不来凑热闹了。
趁着宋淮书思索对策,祝青臣回过头,小声对郁白道:“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让他们过来。”
“啊?”郁白震惊,“老师,学校里可以打架斗殴吗?”
祝青臣无奈:“谁让你喊人来打架了?让他们混到围观群众里,帮你带带
风向。”
“噢噢。”郁白恍然大悟,连忙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好哥们发消息。
祝青臣转回头,对宋淮书道:“你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没有别的办法,宋淮书再不抓住这次机会,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他低着头,抓着花束的手收紧,干脆一不做一不休,“扑通”一声,在郁白面前单膝下跪。
但是因为没控制好力道,整个人差点往前栽倒。
郁行洲拉着祝青臣,往边上躲开。
还在发消息摇人的郁白抬起头,一脸呆滞。
他在干什么?
宋淮书无视郁白古怪的表情,酝酿好情绪,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郁白,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关于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是个怎么样的人,还有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我全都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
路灯忽明忽暗,郁白想打断他,却没能成功。
“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郁白,你是一个乐观大方、善良勇敢的男生,可我不是,我还记得你每次给我带早餐、帮我占位置,还鼓励我申请奖学金,而我……”
“我是个穷学生,家境不好,人生前十几年只知道读书学习,我是个很自卑的人,所以在面对你的喜欢的时候,我可耻地选择了退缩。”
“我并不是不喜欢你,更不是讨厌你,我只是在你面前,下意识地感到自卑。我不是想诋毁你,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配不上你。”
“上次不小心害你受伤,我回去之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闭上眼就是你受伤的样子。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我是真的喜欢你。”
“真正的喜欢是逃不开的,所以我决定勇敢地面对你。”
宋淮书整个人摇摇晃晃,有些跪不稳。
他抱起玫瑰花束,朝郁白递了递:“你追了我这么久,这次换我来追你,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平心而论,宋淮书这番话说得确实不错,诚恳自然。
如果他的学生自述能有这个水平,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拿到奖学金。
郁白揪着衣袖,后退半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师和大哥。
他不知道怎么反驳,甚至有些动摇。
宋淮书捧着花,等待回答。
安静之中,祝青臣忽然提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小白的医药费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宋淮书顿了一下,随后连忙道:“祝老师放心,该负的责任我一定会负,小白的医药费我一定会付。我这次来,只是想向小白表达我的心意。”
郁白连忙要把他打发走:“那你先回去吧,什么时候付完医药费,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祝青臣失笑。
傻小子,话可不能这样说。
以后宋淮书要是打着还钱的旗号,时不时来骚扰他,那可怎么办?
这不是给对方创造机会吗?
祝青臣按住郁白,对宋淮书道:“你把钱打给律师就可以了,不用再来联系郁白。你刚才说,你想向郁白表达你的心意?”
“是。”总算是把话题拉回来了,宋淮书松了口气,“我是喜欢郁白的,之前是我没认清自己的心,我现在不会了,现在我要堂堂正正地追求郁白!”
祝青臣语气平淡,又问:“所以,你把你之前对郁白的嘲讽、辱骂、冷暴力和推搡拖拽,都简单地归为,你没认清自己的心?”
那些尖锐的词语,每从祝青臣嘴里说出一个,宋淮书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宋淮书想辩解,祝青臣便转头问郁白:“你同意吗?”
有祝老师提醒,郁白这才反应过来,正色道:“不同意!宋淮书,你明显就是在偷换概念,需要我把你做过的事情重新再说一遍吗?”
“我给你送早餐,你从来都不吃;我去你打工的饭店等你,帮你点好饭菜,让你下了班就能吃晚饭,你头也不回地就走,还骂我不尊重你。”
“我鼓励你去申请奖学金,你说我是在侮辱你,是在拿你玩游戏;你没有申请上奖学金,你还说是我侮辱你,故意不让你选上。”
“你抓住我的肩膀,跟大猩猩一样骂我,你那个毛孔……”
祝青臣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不要说这些不重要的东西。
郁白继续道:“我跟你解释,你不相信,你把我推到假山上,害得我的额头上磕出这么大一个伤口,缝了十几针。”
“我被送上救护车,去医院的时候,你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也从来没有出医药费。你现在来找我,只是因为你不想出钱!”
祝青臣轻轻推了一下郁白,郁白会意,撩起自己的头发,把额头上的伤口展示给离得近围观群众看。
“大家请看,这就是宋淮书一定要追我的理由!他还欠我三千块钱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好家伙,原来是这样!
宋淮书急急辩解:“小白,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好,是我不懂爱,你打我骂我,随便怎么对我都好,但你不能全盘否定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郁白放下头发,转回头:“之前是我追你,我花的钱、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也没有找你要什么补偿。我傻,我自己认了。”
“但你不能一直把我当傻子吧?”
“你要是还了钱,再来找我道歉,我还能觉得你可能真的知道错了,可是你现在穷得叮当响,拖着不还钱,只会给人画大饼,谁看不出你的意思?”
宋淮书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咬着牙拿出手机:“如果因为那三千块钱,让你误会我,那我马上给律师转钱。”
宋淮书拿出手机、按密码解锁的动作,仿佛放慢了无数倍。
他当然没有这么多钱,有也舍不得拿出来。
他在等郁白阻止他。
可是郁白非但没有阻止他,还冷眼等着他转账。
于是宋淮书把手机拿出来,虚晃
一下,又收回去了。
小白?,你知道我家里困难,你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把钱还给你。我们要一码归一码,你不能因为钱就怀疑我的真心。”
郁白反问:“你之前可以因为钱怀疑我,我为什么不能因为钱怀疑你?我只是用你对待我的方式,来对待你,你就受不了了?你这样还追我啊?你明明就是想赖账!”
宋淮书讷讷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郁白喊来的朋友们也到了。
朋友们隐入人群之中,开启八卦模式。
“郁白说的是真的,那天我就在场,那个宋淮书跟疯子一样,说郁白故意不给他奖学金,还造谣评选老师。”
“然后他把郁白推倒,要他出医药费,他忽然就‘追妻火葬场’了,目的肯定不单纯,一看就是‘追钱火葬场’。”
“再加上他污蔑老师和学校的事情,学校正打算给他处分呢,他竟然还敢搞这些事情。可能是觉得,只要追到郁白,前面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吧,没想到郁白把‘恋爱脑’摔没了。”
宋淮书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听见自己吸引来的围观群众的议论声,再也跪不下去了。
他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回过头,低声问:“郁白,你一定要这样?”
郁白睁大眼睛,大声叫嚷开来:“大家快看,他威胁我!”
“你……”宋淮书恼羞成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淮书咬着牙,涨红着脸:“郁白,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你也推我一把,推回来就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真的,只要你点头,我们马上就在一起……”
他伸出手,想去拉扯郁白,却被郁白躲开了。
“走开,谁想和你在一起?你马上收拾你的东西,马上滚,不许再来打扰我!”
“郁白,你耍小脾气也要有点限度。”
“谁在跟你闹脾气?是你先想赖账的,也是你先引来一大群人的,你现在想倒打一耙?没门!”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最近事情很多,我真的很累,你不要再闹了,我们好好地在一起,你放心,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你别装啊!”郁白忙道,“你的事情很多关我什么事?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是你自己造谣污蔑,和我没有关系!”
“郁白,我真的……”
眼见着这两个人是掰扯不清楚了。
这时,祝青臣清了清嗓子,迈步上前:“好了。”
郁白迅速跑回老师那边。
宋淮书道:“老师,这是我和郁白两个人的感情问题,您……”
“他已经明确表达他不喜欢你、不想和你接触了,你听不懂吗?”祝青臣正色道,“这是骚扰问题,不是感情问题。我作为老师,有责任在你的辅导员到这里之前,暂时处理这件事情。”
宋淮书哑口无言。
祝青臣道:“宋淮书,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成绩优异、品学兼优的学
生,但是我没想到⒛_[(,仅仅是一个奖学金,你就能闹到现在。”
“你先是怀疑奖学金不公平,污蔑老师和同学,然后把同学推倒,现在又向受伤同学告白。”
“学校给你留了面子,郁家也给你留了面子,没有把这件事情公开,只是私下和你和解,让学校给你处分,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是因为喜欢郁白,才想跟他在一起,还是因为想抹平这件事情、想赖掉医药费,才想和他在一起的?”
“你不要把郁白当成傻子,也不要把其他人都当成傻的,难道我们真的看不出来吗?”
就是。
围观学生深以为然,他们又不傻。
祝青臣又道:“如果你家庭实在困难,你完全可以告诉辅导员,让辅导员帮你申请助学金或者贫困补助,也可以和郁家协商,每个月偿还一点医药费。”
“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竟然想和郁白在一起,然后把欠款抹平?”
“宋淮书,你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按规矩办事’这个概念,你为什么总是能够把事情歪曲到别人根本想不到的程度?”
“我上次找你约谈,特意提醒过你,这个思维方式很不好,但是很可惜,你根本没有听进去。”
不就是倒打一耙吗?祝青臣也会。
宋淮书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祝青臣才转过头,对围观学生道:“好了,都散了吧,不要围在这里了。”
话都说完了,他才让学生散。
学生们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准备离开。
手里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按键盘。
只怕要不了多久,宋淮书的事情就传遍整个学校了。
祝青臣见宋淮书愤愤不平,淡淡道:“你不用觉得我在针对你,你自己想想,这些人是谁吸引来的?这场戏从头到尾是谁在演?”
“是你自己,不是我,也不是郁白。到底是别人在针对你,还是你自己一步一步把事情弄成这样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这时,宋淮书的辅导员,还有学校领导也过来了。
又是宋淮书,老师领导都有些无奈。
一行人把宋淮书带回办公室,宋淮书当然不肯说真正原因,只说是为了表白。
他还在把学校老师当傻子。
可是他咬死不承认,老师也不能强迫他承认,只能进行思想教育。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一堆学生都知道了,学校干脆决定发公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免得有人以讹传讹,引得人心惶惶。
如宋淮书所愿,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做的事情了。
宋淮书失魂落魄地从办公室走出来,高高扬起手上的玫瑰花,狠狠地砸进垃圾箱里。
“哐”的一声巨响,把准备离开的郁白和祝青臣吓了一跳。
他又开始发疯了?
祝青臣准备再喊辅导员出
来教育一下,郁行洲却握了一下他的手:再教育也没用了?,等我一会儿。”
祝青臣和郁白站在原地,看着郁行洲一边解开衬衫袖口,挽起袖子,一边朝宋淮书走去,气场强盛。
宋淮书被吓住了,往后退了退。
郁行洲走到他面前,拽着他的衣领,像拎起一袋垃圾一样,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宋淮书还嘴硬:“郁大少,这里可是学校,你敢在学校里打我?”
郁行洲把他按在垃圾桶的盖子上,宋淮书努力挣扎,却没有任何用处。
“你应该庆幸这里是学校,祝老师还有心思跟你讲道理。祝老师刚才说的什么,重复一遍。”
“我……”
“祝老师对你已经手下留情了。换做是我,你已经被开除滚蛋了,这才叫针对。”
宋淮书一脸惊恐,他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学,这个人怎么能一手遮天?
“你最好离祝老师和郁白远远的,安安分分念书,再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只是处分这么简单了。”
“你不是最喜欢骂郁白爱玩有钱人的游戏吗?你想想,有钱有势的家庭,到底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你,还有你那个生病的爸。”
郁行洲丢开他,宋淮书双脚瘫软,紧紧地扒着垃圾箱,才勉强站稳。
郁行洲走回祝青臣那边:“走吧。”
祝青臣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郁行洲一脸无辜,“善意的提醒,美好的祝愿。”
祝青臣蹙眉:“提醒?祝愿?”
郁行洲面不改色:“提醒他走在路上小心车,祝愿他能顺利毕业,安全地活下去。”
郁白小声道:“大哥,我们家不是那种家庭,你说的也太可怕了吧?”
“否则他没完没了,总是缠着祝老师。”郁行洲看了一眼手表,“你们宿舍马上就关门了,你还不快点回去?”
郁白加快脚步,跑回宿舍。
看着他安全上楼,祝青臣才放下心来。
郁行洲道:“宋淮书应该不敢再来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
郁行洲又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不好,祝卿卿,马上就门禁了。”
祝青臣不解:“我住的是教师公寓,教师公寓没有门禁。”
“我是说我。”郁行洲一本正经,“我有门禁。”
“你住在你自己的房子里,都不和郁家父母住在一起,哪里来的门禁?”
“有的,晚上十点,我家准时关门,现在已经五十九分五十八秒了。”郁行洲盯着手表,精准报时,“五十九秒、六十秒。”
“祝卿卿,我回不去了。”郁行洲揽着祝青臣的肩膀,就往前走,“只能去你那边了,晚上我们一起住。”
“……”
祝青臣反手给了他一下,但也没有反对,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弄点宵夜吃。
刚才闹了一场,他又饿了。
两个人同步走在人行道上,连步伐都一模一样。
系统和反派系统落在后面,呆呆地看着他们。
系统问:“你说他们到底是好兄弟,还是小情侣?”
反派系统坚定道:“根据我多年经验,一定是情侣。”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情侣,别人都是告白、牵手、接吻、上床、结婚,他们跳过了好几个步骤,直接就住在一起了。”
“古代人是这样的。”
“古代也没有这样的吧?”
回到家里,祝青臣快速洗好澡,换好睡衣,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等外卖上门。
郁行洲在里面洗澡,祝青臣在外面玩手机。
果不其然,今晚的事情,在学生之中传开了——
祝青臣有一个小号,卧底在学生的表白墙和群里。
宋淮书的事情算是传开了。
他一心想要掩盖这些事情,现在反倒越闹越大,也算是他自作自受。
只要他安安分分地把钱还了,不再作妖,自动远离郁白,自然不会有事。
祝青臣简单看了一下学生们的评论,没多久,身后浴室的水声停了。
郁行洲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祝卿卿,我没有睡衣穿。”
祝青臣从沙发上跳起来,给他找了一件大号浴袍。
郁行洲穿着浴袍,看着祝青臣的睡衣:“为什么你穿煎蛋睡衣?”!
第 169 章 家族破产(6)
6
有祝青臣和郁行洲相互配合,恩威并施,再加上宋淮书自己把事情闹大,学校领导和老师时刻监督。
宋淮书最近安分了很多。
他好像回归了之前的生活,但好像又没有。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一开始只是在学校表白墙,后来不知道是谁,把事情经过截图,发到了更大的社交媒体上。
网友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管他叫“京大凤凰男”、“软饭硬吃男”,还有“三千医药费改日再还哥”。
消息真真假假,有的说是他的同学,他一直都很清高,清高过头,有的说当时就在现场,他单膝下跪、求爱要钱的样子,可不太清高。
以前宋淮书只是怀疑,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他。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愿望达成,真的有人在讨论他,而且规模庞大。
宋淮书想砸东西,但是又怕一扭头,网络上就冒出一个“京大凤凰男的舍友”,控诉他在宿舍无能狂怒。
他气得不轻,拿出手机,想要咨询律师,给那些议论他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结果律师咨询竟然还需要钱,他舍不得。
犹豫再三,只能作罢。
因为处分,宋淮书彻底失去了申请其他奖学金的资格。
他只能重新回到饭店兼职,只是这回,不会再有人在他被客人刁难的时候,帮他解围,更不会有人帮他点菜冲业绩了。
这正是宋淮书想要的,“自尊自立”,不被有钱人当成“游戏”的生活。
他本该为此感到解脱和高兴,但是他没有。
他开始后悔了。
*
这天清晨,又是早八公共课。
祝青臣打着哈欠,准备去学校食堂买点香芋饼和甜豆浆吃。
还没到食堂门口,偏僻的角落里,忽然传来宋淮书的声音。
“妈,我知道,我知道,我等一下打五百块钱过去,行了吧?”
祝青臣脚步一顿,定睛一看。
是宋淮书躲在树后面打电话。
“我只有三百块钱,还是昨天刚发的工资。让爸去小诊所拿点止痛药就行了,那可是癌症,本来就治不好的,去什么医院都一样!”
祝青臣微微蹙眉。
没错,剧情已经发展到宋父得了癌症。
前几天,郁行洲就收到了这个消息,特意告诉了他。
如果按照原书剧情,宋淮书这时候应该已经和郁白在一起了,郁白会帮忙把宋父接到大医院来,还请有名的医生给他进行治疗,又出钱又出力,忙上忙下的。
宋淮书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一边享受着郁白的帮助,一边唾弃郁白玩“有钱人的游戏”,一边还能筹备他的大三创业,
可是现在,郁白没有和他在一起,自然也就没有人帮他处理这些事情。
他只能一个人面对
。
树后面,不知道电话那边的宋家人又说了什么,宋淮书快要崩溃了。
“别说了!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许过来!不许来学校闹事,也不许去找郁家闹事!”
“我前几天刚被学校处分,郁家也放了狠话,他们能让我在学校里混不下去!别来闹事,别来给我添麻烦,求你们了行吗?”
“赚大钱?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赚什么大钱?连医院都进不去,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了,你们再吵着要过来找我,我连三百块钱都不给你们。”
宋淮书发泄了一通,心情平复了一些。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也平静下来了。
宋淮书扶着树,在地上坐下,颓丧地捂着脸,似乎是哭了。
“早知道我就不拿乔了,早知道我就答应郁白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怎么说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了?他怎么能这么绝情?”
“我爸怎么不早点查出癌症?要是在奖学金那件事情之前查出来,那时候我和郁白还没闹掰,我点个头,他就马上扑上来了,哪里还用担心钱的问题?”
“我后悔,后悔死了,我真的喜欢他……”
祝青臣皱着眉头,转身离开。
这些屁话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直到现在,宋淮书还是执迷不悟,他还在不断地往外推卸责任。
郁家那边已经同意让他分期偿还医药费,他也完全可以去找辅导员,让辅导员帮他申请助学贷款和贫困补助,再加上他自己勤工俭学,日子完全是可以过下去的。
可他怪天怪地,怪宋父、怪郁白、怪祝青臣、怪辅导员,总之就是不怪他自己。
祝青臣走进食堂,买了两块香芋饼,准备带去教室吃。
他到教室的时候,郁白已经到了,乖乖地坐在第一排。
不过这次,他不是为了宋淮书,他是为了他自己。
他要开始好好学习了,包括公共课。
祝青臣笑着朝他招招手,坐在讲台前吃早餐。
没多久,学生们陆陆续续到了教室,可宋淮书还没来。
一直到了上课铃响过五分钟,祝青臣开始点名了,他才红着一双眼睛,从后门溜进来。
祝青臣也没在意,随便他去。
今天早上的天气还不错,万里无云。
结果祝青臣课上到一半,忽然就阴云密布,下起雨来。
十点下课的时候,雨势更大。
一群学生被堵在阶梯教室门口,都出不去。
宋淮书拿着伞,借着人群,想要挤到郁白身边。
郁白没有理他,戳了戳自己的朋友们,朋友们马上反应过来,簇拥着郁白,挪到另一边的屋檐下躲雨,把两个人给隔开。
“软饭男”别来沾边!
郁白和他的朋友们,摸遍书包和身上口袋,只凑到了半把伞——坏的。
最后,一行人瞄上了对面保安亭的巨大遮阳伞。
两个学生撑着半把伞,过去把遮阳伞拔起来,又慢慢地挪回来接人。
郁白跟着学生们,嘻嘻哈哈地挤到大伞下面。
暴雨中,忽然传来宋淮书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郁白,我们真的没有结果了吗?”
郁白连头都没有回,和朋友们说笑着走远了。
从此,宋淮书又多了两个代号——
“结果哥”和“雨中要钱哥”。
系统说:“渣攻洗白,基本有两种套路。”
“一是‘硬洗’,直接推卸责任;二是‘谐化’,就是朝谐星方向发展,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变成笑话,让大众更容易接受,从而达到洗白的目的。”
“如果‘结果哥’聪明的话,可以尝试一下‘谐化’这条路。当然了,他看起来并不聪明的样子。”
祝青臣问:“那我们的任务到这里就算是完成了?这次的B级世界好像不是很难啊,比C级世界还简单。”
“嗯……”系统故弄玄虚,“你再待几天吧,以防万一。”
*
时近六月,本学期马上结束。
公寓里,祝青臣瘫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批改学生们的论文。
郁行洲从厨房里端出水果拼盘,在他身边坐下。
郁行洲抓起他的手,让他握住叉子,叉起一块苹果。
祝青臣啃了一口苹果,敲着键盘,随口问:“宋淮书那边怎么样?最近有问题吗?”
他们明明已经完成了任务,但系统还是不让他们离开,要让他们多留几天。
所以他们觉得这其中肯定还有问题,对宋淮书的警惕也没有放松,反倒加强了。
郁行洲道:“宋父宋母昨天过来了,入住一家高档私立医院。”
“什么?”祝青臣转过头,手里的半块苹果掉了。
郁行洲伸手接住,塞进自己嘴里。
祝青臣坐直起来,认真问:“私立医院?宋淮书哪里来的钱?”
郁行洲道:“你还记得原书剧情吗?”
“嗯。”祝青臣回想了一下,“宋淮书大三创业,但是郁氏集团没有和他达成合作,他转头去找了郁氏的竞争公司……”
祝青臣明白了什么:“不会是那个竞争公司在帮宋淮书吧?”
“对,宋淮书手里有一个自创的算法模型,他本来想创业自己做起来的,现在没办法,他太缺钱了,就只能拿着半成品,到处去找公司兜售。”
“所以……”
“郁氏集团的竞争公司,薄氏集团买下了他的项目,还给他提供岗位,让他可以继续跟进。这次宋父宋母去治病,也是薄氏安排的。”
“博士集团?”祝青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们集团里的都是博士生吗?”
“……”
郁行洲抓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字:“这个‘薄’。”
“噢。”祝青臣又问,“那他们之前认识吗?”
“或许
认识。”郁行洲道,“薄氏也经常做慈善,资助贫困学生,宋淮书中学的时候,接受过薄氏基金会的资助。”
“嗯。”祝青臣若有所思,“那就说得通了。”
宋淮书接受过薄氏的资助,薄氏和郁氏又是竞争公司。
郁氏忌讳的人,被薄氏收容,就算宋淮书本事不怎么样,膈应一下郁氏,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们做的也太多了吧,怎么还把宋父宋母接过来了?”
“大概是员工福利。”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祝青臣摇摇头,“你还是多留意一下。马上就放暑假了,我还要去出差,没办法盯着宋淮书,只能靠你了。”
“知道了。”郁行洲顿了一下,忽然又抬起头,“祝卿卿,你要出差?出什么差?什么时候?”
“对啊。”祝青臣扭了扭,“高考结束之后,我要去招生。”
“什么学生,还要你亲自去招?不许去,让他们自己过来报名。”
“状元学生。其他老师说了,如果我们不去的话,学生会被隔壁的清大抢走的。”
郁行洲没有犹豫:“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又不是招生组的老师。再说了,你要是走了,就没人盯着宋淮书了。”
郁行洲低下头,一口吃掉祝青臣手里的苹果,面无表情地嚼嚼嚼。
咔嚓咔嚓。
*
六月中旬,高考成绩公布前夕。
祝青臣和另外两个招生组的老师,一起来到高铁站。
这次他们要去的城市不大,一个叫做“云岩”的小县城。
但恰恰是小县城,学生和家长获取信息的渠道有限,更需要招生组老师向他们讲解一些专业知识。
过了安检,一行人前往候车室。
同行的老师玩笑道:“祝老师,你的朋友还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你呢。”
祝青臣推着行李箱,回过头,果然看见郁行洲委屈巴巴地站在外面。
祝青臣朝他挥挥手,不要难过嘛,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高铁准时到站,祝青臣跟着两个老师,找到位置坐好。
这次和他同行的两位老师,一位是物理系的刘老师,还有一位是老熟人,宋淮书的冤大头辅导员,他姓钟。
一上车,两位老师便环顾四周,确认周围环境安全,这才放下小桌板,把今年的招生材料拿出来。
祝青臣也跟着看看四周,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钟老师问:“祝老师今年是第一次参加招生组的工作吧?”
“嗯。”祝青臣点点头。
“万一这附近有清大的老师,被他们看见,那就不好了。”钟老师解释道,“之前就有,两个招生组在火车上撞到,直接打起来了。”
“啊?”祝青臣大为震惊。
“这里面的水深着呢,祝老师多参加几次就明白了。”
“好。”祝青臣放下自己的
背包,学着他们的样子,悄咪咪把招生材料拿出来。
钟老师又道:这次要去的地方我比较熟,经济不是很发达,还有很多学生比较困难。祝老师负责文科学生,刘老师负责理科学生,我就负责一些贫困学生的优惠政策讲解,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随便问我们都行。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祝青臣用力点头:“我知道了。”
钟老师手里的一大叠材料,已经被他翻了无数次,也用红笔勾画了无数次。
可见他对学生用心。
祝青臣受到感染,也低下头,认真看材料。
他们先坐高铁到省会城市,然后转乘火车,前往云岩。
颠簸的火车里,祝青臣把看了三遍的材料合上,揉了揉眉心,刚准备把郁行洲给他准备的小零食拿出来吃吃。
下一秒,一片纯白的光羽落在他的额间。
祝青臣脑袋一懵,嘴里还叼着半块面包,整个人往后一靠,倒在了椅背上。
【书名:笼中金雀】
【时代:现代架空】
【标签:豪门世家,现实向,年上,救赎】
本书主角名为安遇。
安遇家庭贫困,母亲早逝,和没有经济来源的父亲生活在一起。
安遇从小成绩优异,依靠学校颁发的奖助学金,跌跌撞撞地走在学习这条路上。
这年中考,安遇取得了全县第一的好成绩。
可是父亲却不想让他继续读书,父亲只想让他赶紧出去打工,赚钱给自己花。
安遇自然不肯,他再三保证,只要让他读完大学,不只要让他读完高中,他一定会赚更多的钱回来。
燥热的夏天,风扇懒洋洋地转着,暴怒的父亲高高地举起鸡毛掸子,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
鸡毛掸子打断了,父亲便冲到浴室,拿起拖把杆。
就在拖把杆要砸下来的时候,父亲的手机响了。
安遇亲眼看见,父亲接起电话,表情从一开始的凶狠暴怒,变得喜笑颜开。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松了口气,只要不被打就好。
那一刻,电话那边的人就像是天神一般。
第二天,父亲带他去参加了薄氏集团举办的奖学金颁发典礼。
安遇穿着厚重的长袖衣服,遮住自己被打出来的一道道伤痕。
他和父亲一起上台,薄氏集团总裁,薄总亲自给他们颁发一万元的奖金。
父亲的眼睛都直了,薄总拍拍安遇的肩膀,鼓励他继续努力学习。
可是他按到了安遇身上的伤口,安遇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年轻高大的薄总礼貌地问:“怎么了?”
安遇扭头看了一眼父亲,鼓起勇气,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请问您……能不能……劝劝我的父亲?我还想继续读书……”
薄总一把抓住他的手,仔细查看他的伤痕。
安遇以为他是被伤痕吓到了
,却没有注意到?,薄总捏着他的胳膊,摩挲着他的脖子,表情玩味,就像把玩一只受伤的小鸟。
就是在这天,安遇以为自己见到了天神。
薄总帮他劝说父亲,让他继续读书,还决定出钱资助他继续念书。
薄总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人,强大可靠,短短几句话,就把困扰他很久的事情解决了。
临走时,薄总还让助理给了他一部手机,那里面存着他的电话。
薄总对他说,只要他有事,随时都可以打电话过来。
安遇感激地把手机抱在怀里,奉为珍宝。
一个月后,薄总打来电话,问他高中开学了没有、最近学习怎么样,以及,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安遇小声道:“我怕打扰您。”
“没关系。”薄总语气随和,似是无意地提起,“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安遇道:“已经好多了。”
下一秒,薄总打来视频,要看看他身上的伤。
安遇无法拒绝,躲在房间里接了视频,撩开衣袖,露出手臂上已经淡下去的伤痕,又应薄总的要求,撩起裤脚,露出小腿。
没有露面的薄总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挂了视频。
从此以后,薄总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打电话来,问问他的学习情况,问问他几岁了,长大了没有。
对安遇来说,薄总就像是他的兄长、父亲或是长辈,比父亲更好。
三年后,安遇参加高考,并且发挥不错。
这回,父亲强迫他报考本地的一所二流大学。
父亲害怕他去了外地,就不再回来。
在父亲又一次把他关在家里,朝他举起拖把杆的时候,安遇拨通了薄总的电话号码。
薄总又一次像天神一般,带着一群记者,降临到他面前,甩了一叠钱给他的父亲,宣布从此安遇是他的人。
薄总把他带回京华,让他住在自己家里,支持他报考好大学。
他会继续资助他。
安遇感动得热泪盈眶,跪下给他磕了个头。
薄总握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你只要好好学习,就算是报答我了。”
“嗯。”安遇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薄氏集团的薄总宅心仁厚,资助了一个穷学生。
安遇想要报答薄总,于是选择了京大金融系,毕业以后进入薄氏工作。
薄总听了他的选择,只是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说:“随你,都一样。”
九月份,学校开学。
安遇原本想搬去学校宿舍,可是薄总说,他管理这么大一个集团,经常有酒会应酬,家里没一个人不行,如果安遇想报答他的话,就留下来,在他喝醉的时候,扶他一把,帮他倒杯水。
安遇同样无法拒绝。
他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好。
事情也和薄总说的一样简单,搀扶倒水,一点都不
难。
可是有一天,变故发生了。
和往常一样,薄总的助理扶着喝醉的薄总下了车,按响门铃,把人交给安遇。
薄总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安遇身上,他带着酒气,低声问:“小安,今天几岁了?”
安遇回答:薄总,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今天十八岁了。▆_[(”
“我也记得。”薄总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他,“生日礼物。”
“谢谢您。”
安遇刚想伸手去拿,薄总就把手收了回去。
“先给我倒杯水。”
“好。”安遇不在乎礼物,转头就去厨房里倒水。
薄总接过玻璃杯,只抿了一口温水,就狠狠地把杯子砸在地上。
“安遇,你敢给我下药!”
安遇吓了一跳,不明所以,连忙解释:“没有,我没有!薄总,什么药?我不知道什么药,您是不是喝醉了?”
下一秒,薄总撕开伪装的假面,猛扑上前,死死地抱住安遇。
“你说什么药?我资助你上高中、上大学,你还不知足!你还想给我下药,你还想当薄太太?”
“没有,不是我!”面对迎头泼来的脏水,安遇只有否认,“真的不是我,请您相信我,我马上打电话喊医生过来……”
安遇奋力挣扎,却被薄总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曾经拯救他的天神,变成和父亲一样的人。
安遇一时失神,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喊谁来救自己,也忘了反抗。
薄总压在他身上,拿出给他准备的“十八岁礼物”,拆开,戴上。
第二天清晨。
安遇被折腾得几乎丢了半条命,又被薄总一个巴掌打醒了。
安遇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对上薄总痛心疾首的目光:“安遇,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能给资助人下药?”
安遇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不是……真的不是……”
薄总满眼失望:“安遇,我看错你了。”
他站起身,穿上衣服就走了。
留下安遇一个人在房间里,全身疼痛地蜷缩起来。
没多久,被资助学生给资助人下药的新闻,传了出去。
所有人都说他贪得无厌,薄总对他这么好,他竟然这样恩将仇报。
安遇想去报警,但是根本没有人相信他。
他想跟薄总解释,可是他连薄家的门都进不去。
下了大雨,安遇蹲在薄家门口,一个黑影笼罩在他面前。
安遇抬起头,拽着薄总的裤脚,着急忙慌地解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薄总,我没有,我没有痴心妄想……”
后来,所有人都说,薄总真是个大好人,竟然和那个恩将仇报的小白眼狼结婚了。
再后来,安遇在薄总的电脑里,看见了自己惊慌失措、伤痕累累的照片,还看到了他给父亲很多笔钱的收据。
他们说,这是符合现实的,现实就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薄总,安遇根本不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从贫困阶级,越级到集团夫人,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宿主任务:成为安遇的大学老师,帮助安遇完成学业】
【世界难度:B级(联动世界)】
【任务奖励:生命值5点】
祝青臣猛地睁开眼睛,冲向厕所,趴在洗手台前干呕:“哕——”!
第 170 章 贫困被包(1)
1
恶心,太恶心了!
祝青臣趴在洗手台前,干呕不止。
薄总,薄氏集团,就是收购宋淮书项目的那个集团,郁氏集团的竞争对手。
难怪,难怪任务已经完成了,系统还不让他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联动任务。
他忽然觉得,这些狗血文就像是一些循环。
郁白是资助人,安遇是被资助人,可不论他们的身份怎么变,不论他们是出钱的,还是花钱的,受虐的人永远都是他们。
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时,和他一起来的两个老师赶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递来拧开的矿泉水。
“祝老师,没事吧?吃坏肚子了?”
两个老师关切的声音让祝青臣慢慢回过神来。
祝青臣拧开水龙头,双手捧着冷水,泼在脸上,使劲搓了搓,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钟老师递来面巾纸:“给。”
祝青臣接过纸,捂着自己的脸,闷闷地应了一声:“谢谢。”
“没事吧?要不要叫乘务人员过来?他们那儿应该有药,或者帮忙问问火车上有没有医护人员?”
“不用不用。”祝青臣连连摇头,“我只是有点晕车。”
晕车?
两个老师对视一眼,不太确定地问:“火车也会晕啊?”
“嗯。”祝青臣把湿透了的面巾纸丢进垃圾桶里,又从他们手里接过矿泉水,抿了一小口,“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打扰工作人员。”
“行吧。”
他坚持如此,两位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把他扶回位置上,让他坐着休息。
钟老师细心,从行李箱里拿出毯子,给他盖上,又拿出风油精和创可贴,滴一点风油精在创可贴上,再贴在祝青臣的手腕上。
这样可以缓解晕车。
祝青臣被两个老师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着,有点不好意思:“谢谢。”
“不用客气,你歇一会儿吧,马上就到了。”
“好。”祝青臣闭上眼睛,就歇了二分钟,马上又睁开眼睛。
他拿出手机,给郁行洲发了消息:【你知道了吗?联动世界的事情?】
随后他又放下手机,拿出云岩当地高中提供的学生资料。
云岩是个小县城,重点高中就只有一所。
学校当然希望学生们能考上更好的学校,因此早早地就把成绩优异的学生简历发过来了。
祝青臣记得他之前就看过安遇的资料。
对,找到了!
祝青臣从一叠资料中挑出一张。
姓名:安遇
就读学校:云岩县第一中学
班级:高二(6)班
学生自述:……
是安遇自己填写的,笔迹工整,一个涂改都没有。
简历上还贴着照片,瘦
瘦小小的学生,穿着黑白间色的冬季校服,站在蓝色的背景布前,眼睛里亮着光,仿佛要透过照片,看向照片外的世界。
只一眼,祝青臣就忍不住想流泪。
这么好的一个学生,一直在被糟践,小的时候被父亲糟践,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被资助人糟践。
祝青臣使劲薅了两把头发:“系统,你怎么不早让我过来?”
系统拍拍他的脑袋:对不起,我也没办法,这些都是随机的。?_[(”
祝青臣气得呜呜直哭,吓得两个老师赶紧问他:“怎么了?晕车这么难受?还能参加工作吗?实在不行就……”
祝青臣连忙抬起头:“我可以!我没事!我要参加工作!”
正巧这时,列车员通知:“云岩站到了,云岩的准备下车。”
祝青臣抹了把脸,平复好心情,和两位老师一起,把行李从架子上拿下来。
祝青臣拖着行李箱,走下火车,眼神坚定。
*
云岩县第一中学,简称县一中。
学校那边一向很重视招生组,早早地就派了老师在火车站等候迎接,各级领导都到了。
简单握手,相互认识一下,一中老师们便招呼他们上车。
“二位老师舟车劳顿,先去酒店休整休整,看下午还是明天……”
“下午。”
钟老师笑着道:“学生工作刻不容缓,而且今年增加了很多新的优惠政策,越早越好。”
祝青臣犹豫着,其实他想现在就去。
安遇那边还在受苦,但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几个老师也还没吃饭,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祝青臣垂了垂眼睛,道:“那个……我们先确定一下下午要和哪几个学生见面,打个电话预约一下,以免错过。”
“对对对。”钟老师道,“我差点给忘了,先打个电话,和他们约好。”
“我来我来!”
祝青臣连忙拿出手机,按照学生资料上的联系方式,打给安遇家长,并且直接打开免提。
几声漫长的“嘟”声响过,祝青臣拿着手机的手心里微微沁出汗来。
终于,电话接通了。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声音从电话那边传出来:“喂,谁啊?”
看来这就是安遇那个暴虐成性的父亲了。
祝青臣平复心情:“你好,我是京华大学招生组的老师,我姓祝……”
“什么京华大学?”安父道,“我儿子不去!我儿子要留在本地给我养老的,你们别想把他骗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骗子,我儿子就是被你们骗了,死活想去外地上大学。大学不都一个样,滚蛋!”
安父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到了最后,是像野兽一样的怒吼。
伴随着怒吼声,电话那边还传来呼呼的风声。
似乎是有人在挥动棍子。
听电话的几个老师都变了脸色。
祝青臣再也忍不住,从轿车后座窜起来??[,脑袋差点磕在车顶:“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打他了?!”
“我打他又怎么样?我是他老子,他是我儿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混蛋!”
多说无益,祝青臣红着眼睛直接挂了电话,对开车的老师道:“学生被打了!我们马上去学生家里,不回酒店了!”
其他老师当然没有反对,拿起资料,给司机报地址:“快快快,他们家在白云小区一号楼……”
锁定位置后,祝青臣和其他老师,马上打电话联系了当地派出所的警察,还有教育局的领导。
原书里,安遇被父亲打、被关在家里,愣是没有一个老师、一个警察出面,硬是要让那个薄总像天神一样把人救走。
根本就不符合常理!根本就是笑话!
这可是县一中连续二年的第一,是全县的状元苗子!
需要一个远在天边的主角攻来保护?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本书为了衬托主角攻有多厉害,故意把老师和警察的存在都抹掉了。
只有这样,主角攻才能成为他唯一的救赎。
祝青臣坐在车里,握着手机,双手微微颤抖。
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小区。
这是一个十分破旧的小区,位置很偏,住户大多搬出去了,人也不多,连保安都没有,一路畅通无阻。
车子直接在一号楼单元门前停下,祝青臣心里默念着“302”的门牌号,直接跳下车。
单元门形同虚设,祝青臣“哐当”一声直接推开,冲上楼去。
一堆老师和领导跟在他后面,乌泱泱一群人。
“快快快!”
二个台阶并做一步,祝青臣直接冲到302门前。
他原本想用力拍门,但是又怕激怒里面的人,还是轻轻敲了敲门:“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祝青臣攥紧拳头。
门上没有猫眼,只要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他马上就冲进去,把学生救出来。
里面没有反应,似乎是没听见,祝青臣又加重力度,敲了敲门:“你好,□□!”
这回里面有动静了。
只听见叮当一阵乱响,似乎是有人想来开门,但是又被人抓了回去。
“混账东西!回来!”安父叫骂道,“滚蛋!别以为我傻,你们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大学的老师,滚!”
紧跟着又是一阵乱砸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少年人喊疼和求救的声音。
“老师……老师……我在这里……”
祝青臣再也受不了了,趴在门上,使劲拍门:“开门!开门!安远洋,你给我开门!不许打他!”
祝青臣转过身,环顾四周,看见墙上挂着的消防灭火器柜子。
他冲上前,准备拿灭火器砸门。
结果一拉开柜子,什么东西都没
有。
老旧小区的消防柜根本就是摆设。
祝青臣难得骂了一声脏话,把柜门甩上。
楼道里没有其他趁手的武器,祝青臣使劲拍了拍门,老式的防盗门纹丝不动。
几个老师拦住他:“祝老师,冷静,你先冷静,警察马上就到。”
祝青臣咬着牙,最后狠狠地拍了一下门:“打电话请消防,还有120,还有开锁公司的……”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忽然,他隐约听见门里的安父在说话。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祝青臣趴在门上,认真去听。
安父好像在跟谁打电话:“不是,当初不是说好的,给我十万,我做一场戏,让你把人带走吗?现在这群老师是怎么回事?”
祝青臣的脑子“轰”的一声响。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从头到尾就是那个薄总和安父串通好的!
安父毒打安遇,好让薄总顺理成章把安遇给带走,安遇也会把他当做救世主。
原来是这样。
难怪,难怪安遇得到资助之后,安父还是肆无忌惮地打他,根本不顾及那个薄总。
原来他们一早就说好的。
祝青臣怔怔地抬起头,看向其他老师。
安父那话说得轻,其他老师没听见,也不知道资助的事情,他很难跟别人说。
他还有些出神,房间里,安父已经挂了电话,朝门外大喊道:“你们全都给我滚!不许来我家!”
他本来只想拿儿子换钱,现在忽然来了一群人,他当然害怕。
这时,蹲守在楼下的老师大喊一声:“他到阳台上来了!”
祝青臣回过头,一群人连忙又冲下楼。
一行人站在居民楼的空地前,抬起头,焦急地朝上看去。
果然,安父看着醉醺醺的,整个人站都站不稳,手里还拿着一个空酒瓶子。
祝青臣踮起脚,想要看见学生。
可是只有安父一个人出来,安遇还在里面。
安父狠狠地把酒瓶子砸在阳台栏杆上,玻璃碎片散落下来,楼下一行人连忙躲到屋檐下。
砸完瓶子,安父又叫嚣道:“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们全都滚!马上滚!”
很明显,他怕了。
所以他故意用声音掩饰自己的心虚,着急忙慌地要赶他们走。
还没赶到的那个薄总应该也怕了。
所以他让安父拖住这群老师,或者拖延时间,或者赶走他们。
祝青臣冲到满地碎片上:“安远洋,你喝醉了,我劝你不要借醉装疯。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赶紧开门,我和其他老师确保你不会有事。”
“但是,如果你执迷不悟,继续和学校、和机关对抗,等警察和领导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你猜你的下场会怎么样?你究竟犯下了多少错,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们老师还算是好说话的
,只要你开门,我们就帮你。你确定你要拖下去吗?”
安父有些犹豫,握着酒瓶子的手微微颤抖。
祝青臣乘胜追击,痛心疾首道:“是不是有人背后教你这样做?你怎么敢听他的话啊?”
“你越拖下去,事情闹得越大,到时候警察领导都来了,记者也来了,把你做的事情全部拍下来,就算我们想帮你,我们怎么帮你?啊?”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和学校对抗?学校是来帮你的,你想让安遇留在本地读书也可以,我们是带着奖学金和补助上门的!你确定你要把几万块钱关在门外吗?”
祝青臣当然是骗他的。
眼见着安父动心了,祝青臣最后道:“你自己想想吧。是快点给我们开门,还是一直拖,拖到彻底完蛋,你自己想。”
祝青臣正气凛然,目光坚定,把问题抛给他。
安父开始动摇,他趴在栏杆上:“你们真的会帮我?”
“嗯。”祝青臣举起右手,“我保证。”
保证嘛,没关系的,随便保证,兵不厌诈。
安父退回房子里,祝青臣以为他是要去开门,但又怕他忽然出来,于是站在原地不敢动,给同事们使了个眼色。
同事们会意,连忙冲上楼,随时准备营救学生。
可是下一秒,安父又冲到了阳台上。
祝青臣简直要被他气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是想死是吧?你想死,那你就别开门!”
“哐当”一声,安父将手里剩下半截的酒瓶子丢下来。
祝青臣后退半步,酒瓶子在他面前砸碎,碎片飞溅。
安父嘶吼道:“你别想骗我,什么奖学金,都是骗钱的,你们就是想骗我开门!我告诉你,除非薄氏集团的薄总来,否则谁都别想让我开门!”
祝青臣微微抬眼。
原来如此。
安父刚才进去,应该不是去开门的,而是去打电话的。
那个薄总让他别开门,拖到他来,估计还许诺给他更多的好处,又把他给拉回去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祝青臣还是道:“你刚才说,只要薄氏集团的薄总过来,你就开门?”
安父道:“对!只要薄总过来,他保证我没事,我就开门!”
祝青臣无比讨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明知道这是对方故意设计的,可是现在为了学生,他只能答应下来。
他心里也清楚,薄总精心策划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现在一定在赶过来的路上。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过来。
祝青臣深吸一口气:“好,那就让薄总过来,你有他的电话吗?”
安父叫嚣道:“我会给他打电话!你们这几个老师,马上滚蛋!离我家远远的!”
祝青臣站在原地不动:“你猜如果薄总在这里,他敢不敢赶我们走。”
这时,小区外传来警笛声。
安父脸色一变:“你真敢
报警?”
祝青臣神色冷淡,你猜呢?
在原书里活得太久,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警察了?
“所以我劝你赶紧开门,你不听我的,你活该。”
“你……”安父啐了一口,缩回房子里,把阳台门关上了。
祝青臣竭力维持的冷静迅速瓦解,他迅速跑上楼,偷听房间里的动静。
怎么会这样?
他本来可以骗安父开门的,他本来可以把安遇救出来的。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住祝青臣。
他趴在门上,听见门里传来的细弱得像猫一样的哭声,整个人再也忍不住,腿脚一软,跪坐在地上。
几个老师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走,我们去见警察,警察来了。”
警察来得很快,距离报案到现在,只过了十分钟。
祝青臣和老师们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工作人员马上部署,在阳台底下拉了救生网和充气垫,以免安父情绪激动,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但是开锁撬锁,要等消防员过来才行,大概还需要两二分钟。
工作人员拿着喇叭,试图跟安父交涉,说的话和刚才祝青臣说的差不多,劝他赶紧开门,不要把事情闹大之后,再追悔莫及。
祝青臣心里清楚,这话只能说一遍,有用就是有用,再说就真的没用了。
像安父这样愚昧无知的人,不相信法律和法制,反倒对所谓的人情社会、特权阶层深信不疑。
他打心眼里相信那位薄总。
毕竟他都是按照薄总说的来做的,他相信薄总一定会保住他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早就被薄总放弃了。
祝青臣和一群老师站在旁边,看着警察部署,只能干着急,都快要吓晕了。
那可是他们全县的希望啊!
现在出了这样的恶性案件,学生竟然被关在家里家暴,简直是……
领导咬着牙,低声道:“六班班主任,你不知道这个学生家里的情况吗?怎么从来没有报备过?”
“我真的……”班主任捂着脑袋,“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按理来说,要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把学生给带走了,他们怎么都跟大梦初醒一样,仿佛是头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剧情作用,不能苛责。
他们恨不能飞到安家,把安遇给救出来。
头发花白的校长扒在墙上,想要爬上去救人,被老师们按住了。
二分钟后,消防队带着开锁店的员工到了。
听说是营救高考状元,开锁店全员出动,都是金牌开锁师傅。
祝青臣带路:“这边这边!快!”
安父从阳台上看见来的人越来越多,彻底慌了,慌里慌张地给薄总打电话。
他可都是按照薄总吩咐的办的啊,薄总怎么还没来?
一行人围在门外,屏息凝神,等待开锁。
安父在门里叫嚣:“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你们敢和薄氏集团的薄总做对吗?停下!停下!”
“咔嚓”一声,门锁开了。
开锁师傅往里推了推门,却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他把门堵住了。”
消防员扶着他:“好,你先退后。”
几个人高马大的消防员在门前站定,准备撞门:“一、二、二!”
一声巨响!
防盗门往里面挪了一点。
他们没有给安父反应的机会,紧跟着,又是几声巨响。
门后面的沙发书架被硬生生撞开,一行人迅速冲进去,把安父按在地上。
安父一声惨叫,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祝青臣跟着一起冲进去,环顾四周。
房子不大,还很昏暗,几乎要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忽然,祝青臣看见了浴室里的少年。
他瘫在地上,靠在墙边,正用沾了水的冷毛巾,擦拭自己眼睛上糊着的鲜血。
听见动静,微微转头看向这边,却似乎看不清楚。
祝青臣跑上前,抹了抹他的脸,温声安慰了一句:“没事了,老师来了。”
祝青臣回过头,对混乱的人群大声喊道:“找到了,在这里!学生在这里!快!”
下一秒,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前为他检查,把他抬到担架上,送到楼下的救护车上。
祝青臣有经验,上回郁白坐救护车,也是他跟着去的。
他熟练地跟上救护车,帮忙把门关好。
就在救护车拉着警笛、即将驶离小区的时候,一辆黑色豪车,姗姗来迟。
是那位薄总。
他为了演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不惜收买安父,殴打安遇。
他根本就不是喜欢安遇,他只是享受捉弄的快乐和操纵的愉悦。
祝青臣转回头,看向安遇。
安遇满脸鲜血,还有一些清醒的意识,紧紧地握着老师的手,没有一刻放松。!
第 171 章 贫困被包(2)
2
警笛声响了一路。
救护车在医院门前停下,车厢打开,安遇被医护人员从车上抬下来。
他整个人混混沌沌的,仿佛知道自己被救下来了,但还是紧紧地抓着祝青臣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放松。
祝青臣实在是抽不出手,得到医护人员的允许,帮忙推车,一路跟随。
县城医院不大,病人也不多。这边情况紧急,急诊室的医生安置好手边的病人,全都赶了过来。
老师们则去帮安遇办手续缴费。
一群人忙得团团转。
祝青臣陪着安遇进了急诊室,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把他的衣服剪开,又帮他清理额头上的伤口。
剪开衣服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安遇瘦得厉害,几l乎是皮包骨头。
身上的伤青青紫紫,像是用鞭子或者数据线抽出来的。
医生从头到尾帮他检查了一遍,初步确认没有其他伤情,便开始帮他处理额头上撞破的伤口和身上的淤伤。
简单处理好,医生又推着他去做更加全面的检查,以免有内伤没查出来。
祝青臣全程陪同。
等到检查完毕,安遇被送到单人病房安顿下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安遇躺在病床上挂吊瓶,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
但他对外界的感知仍旧十分敏锐,护士推着车子过来给他换药换吊瓶,或是老师领导在外面张望,想看看里面的情形,他都会忍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把自己缩成一团。
祝青臣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以免他把手背上的针头弄掉。
另外,祝青臣还发现一件事情,每当安遇害怕的时候,只要他说一句:“你好,我是京华大学招生组的老师,我姓祝。”
或是有其他人喊他“祝老师”,只要有“老师”两个字,他都会马上舒展眉头,安静下来。
祝青臣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一个小扇子,往师生二人的手上扇风。
握得太久,都出汗了。
病房里安安静静,祝青臣的肚子忽然“咕噜”一声。
他连忙捂着肚子,抬头看看学生。
还好,没醒。
这时,县一中头发花白的校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轻拍拍祝青臣的肩膀:“祝老师,您都陪了几l个小时了,午饭也没吃,我来试试,您先去吃饭。”
“好。”祝青臣站起身,把位置让给老校长,“您试试。”
但是祝青臣刚有动作,安遇就皱起眉头。
老校长拍拍他的手背,温声安慰道:“不要怕,是校长,不要怕。”
祝青臣试着说了一句:“校长也是老师。”
于是安遇安静下来,祝青臣趁机和老校长完成交接。
老校长的手苍老粗糙,安遇的手也好不到哪儿去,跟鸡爪子似的,瘦
瘦小小,上面还有伤疤和手茧。
但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就像刚才安遇握着祝青臣的手一样。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祝青臣放下心来,跟老校长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一群老师还等在外面,见他出来,递毛巾的递毛巾,送饭盒的送饭盒。
“祝老师辛苦了,快歇一会儿。”
“先找个地方坐下吃饭吧,午饭都没吃。”
祝青臣用毛巾擦了把脸和手,转过头,和站在人群外围、西装革履的男人对上视线。
男人同样注意到了祝青臣在看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祝老师,我是薄氏集团薄明寒,安遇同学的资助人。”
祝青臣放下毛巾,接过名片:“您好,我是祝青臣,京华大学招生组老师。”
薄明寒微笑道:“我知道,这次多亏有您。”
“愧不敢当。”祝青臣提醒道,“安遇同学的情况不是很好,应该还不能够探视。”
他在暗示薄明寒,你可以回去了。
可薄明寒笑得阴冷,像一条毒蛇:“我也知道,我在外面守着。”
“嗯。”祝青臣不再多说什么,以免打草惊蛇,被带去隔壁休息室吃午饭。
薄明寒目送他离开,又转过头,看向病房里。
祝青臣抱着饭盒,坐在休息室里,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饿死他了。
系统在旁边给他扇风:“臣臣,做的不错,继续努力,马上就能干掉渣攻。”
祝青臣却是一脸忧心忡忡:“哪里不错了?警察那边只是抓了一个安父,那个薄总还好好地在外面,死盯着我的学生呢。”
“虽然我心里有猜测,但是根本就没有证据,他的真实面目也没有暴露,等学生醒了,估计还是很依赖他。”
“你没有发现吗?今天这一场闹剧,他一直都干干净净的,半点脏污都不沾。”
系统疑惑:“安父都指名道姓要薄总过来见他,否则不肯开门,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他们是一伙的吗?”
祝青臣无奈道:“他完全可以说,安父是为了敲诈勒索他,才点名让他过来的。这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
祝青臣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
系统问:“知道什么?”
“他是故意这么迟才来的。”祝青臣神色怔怔,“他是故意踩点来的。”
“在安父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有一堆老师堵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放弃‘英雄救美’的计划,要把安父推出去给他挡刀。”
“如果他提早来,安父口不择言,一定会把他给供出来;可如果他踩着点到,安父还没说什么就被抓了,他就可以把所有的黑锅都推到安父身上。”
“就算事后安父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怀疑他,毕竟一个是心地善良的慈善企业家,一个是作恶多端的家暴父亲,大家都会相信他、同情他。”
系统震惊:
“照你这么说,那我们没有拖到他来,岂不是中了他的计?”
“就算我当时想明白这一点,该救学生还是得救。”祝青臣正色道,“时间还有,让他暴露的方法还有很多,我不可能为了让他暴露,就故意拖延时间,让学生停留在危险之中。”
祝青臣握着勺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压压惊。
“也是。”系统安慰他,“至少我们拥有一个很好的开始,薄明寒的计划没有成功,安遇也没有把他当成救世主。”
“嗯。”
“现在你是他的救世主。”
“不。”祝青臣摇摇头,“没有人是他的救世主。等他稍微好一些,我会教他的。”
*
祝青臣连干两份盒饭,放下餐具,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稍微休息一会儿,他又去病房那边看看学生。
他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
学生还在睡觉,老校长上厕所去了,现在是班主任陪着他。
除此之外,外面还有很多老师领导等着,只要安遇想,任何人都能进来和他握手。
当然了,薄明寒也等在外面没走。
祝青臣总觉得他看病房里安遇的眼神过于黏腻恶心,想赶他走,却又害怕引起他的警惕,只能作罢。
不多时,几l个警察过来了。
说是要简单问一下当时的情况,考虑到安遇这边情况特殊,就不带他们回派出所了,在医院问就行。
医院特意把休息室给他们用,又因为他们不是嫌疑人,只是例行询问,所以不必一对一。
一行人坐在沙发上,几l个警察坐在他们对面,用电脑和纸笔记录。
警察笑着道:“各位都是营救学生的好人,例行询问而已,简单了解一下在我们赶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青臣被推举出来,把他给安父打电话、发现不对劲,于是赶紧报警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出于私心,祝青臣讲得详细,安父点名要见薄明寒的事情也说了。
不过他讲得客观公正,只是复述了安父的话,没有点出其他什么。
就算现在不能一击毙命,也要为以后的反击埋下伏笔。
几l个老师都没有反对,偶尔还补充两句。
警察一边记录,一边点头:“好,我们大概清楚了。”
他们又看向薄明寒:“薄先生,您知道当时安远洋为什么死活要见您吗?”
薄明寒神色平静:“我知道,他在这期间给我打过电话,向我勒索敲诈十万。我一直在资助安遇,他以为抓住了安遇,就能勒索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因为接到他的勒索电话,才赶过来的。”
“这样。”警察点了点头,“我们明白了。”
“他之前就勒索过我,毕竟他是安遇的亲生父亲,我没办法把安遇接走,为了让安遇生活得好一些,只能不断打钱给他。可我
没想到,他的胃口会越来越大,最后做出这种事情来。”
警察颔首:“好,后续有情况,我们还会跟你联系的。”
和祝青臣猜测的一样。
薄明寒把所有的锅都甩到了安父身上。
而安父现在还指望薄总利用手里的权势捞他出去,不会轻易把薄明寒供出来,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被薄明寒放弃,再想翻供,就彻底来不及了。
警方能够查到的通话记录和转账记录,全都有了完美的解释,薄明寒干干净净地上了岸。
祝青臣捏了捏拳头,询问警察:“我可以去见见安远洋吗?”
警察抱歉道:“祝老师,恐怕现在还不行,他现在是重点看管人员。”
“好吧。”祝青臣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就算他去见安父,安父不会信他,薄明寒这样心机深重的人,也一定不会在安父那里留下证据。
估计见了也没用。
祝青臣不好表现得太过急切,只能和其他老师一起,站起身来,送警察离开。
薄明寒站在他旁边,似是随口问:“祝老师想见他?”
祝青臣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距离,表现得毫无破绽:“我只是想打他一顿。”
“嗯。”薄明寒微笑颔首,“祝老师是个好老师。”
*
天色渐暗,一群领导老师连家也不回去,干脆在医院旁边定了宾馆,就守在这边。
祝青臣当然也一样。
他原本还想晚上留下来陪护,当地老师不肯,最后是班主任留下了。
晚上九点,祝青臣离开医院,回到宾馆房间。
刷卡进门,祝青臣快速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然后准备给大反派打视频。
刚感应到新任务的时候,他给大反派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感应到。
郁行洲很快就回复他了,但是后来祝青臣忙起来,只回了他一句“很安全,正在忙”,两个人就没再说话。
现在终于有机会接头了。
祝青臣盘着腿坐在床上,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把手机架在面前。
视频很快就接通了,郁行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你还没下班?”
祝青臣见他还穿着西装,身后背景也是真皮老板椅,还有一幅山水画,有些疑惑。
“嗯,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郁行洲认真地看看他,“祝卿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怎么看你好像又瘦了?”
“……”祝青臣哽住,“有没有可能,我们早上才分开呢?”
“确实是瘦了一点。”郁行洲笃定道,“事情怎么样?”
“还行。”
祝青臣把白天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安父坐牢是肯定的,但就是那个薄明寒,他明显比宋淮书厉害,这次的事情,恐怕是不能一击毙命。”
“他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一击毙命
,等他回过神来,一定会加倍反扑,所以我们现在最好不要暴露。”
祝青臣沉吟道:我现在的想法是——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先照顾好学生,让他把伤养好,大学志愿也要好好填。另外,他没钱上大学,我就盯着他,让他申请贷款或者助学金,绝对不能让他和原书一样,和薄明寒住在一起。”
“思想上也要慢慢地掰回来,不能让他这么依赖薄明寒,尽快让薄明寒暴露。”
“嗯。”郁行洲也是这样想的,“祝卿卿,你那边太危险,要我过去陪你吗?正好郁家有私人飞机,我连夜过去。”
“不行!”祝青臣断然拒绝,“我不用陪。”
他分析道:“薄明寒难得不在京华,对京华那边的控制一定放松,你在那边,趁机查一查薄明寒,看他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应该是有的,他对安遇尚且如此,在其他事情上,一定更加肆无忌惮。若是等到他回去,我们才开始找他的把柄,那就来不及了。”
“我在这边也会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他和安父串通的证据,但我估计很难。”
郁行洲颔首:“我知道,会去查的。”
他抬起手,想摸摸祝青臣的脑袋,却忘了他们是在视频,只能把手放下。
祝青臣笑了笑,抓着干毛巾,搓了搓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你想这样?”
两个人简单说了两句话,祝青臣便去拿吹风机吹头发。
吹风机的呼呼声,盖过了说话的声音。
但郁行洲也没有把视频挂断,而是把手机架在旁边,随便看看桌上的文件。
没多久,吹风机的声音停了,祝青臣踢踏着拖鞋,把东西收好,然后拿着手机倒在床上,关了灯,准备睡觉。
祝青臣趴在枕头上:“你还不睡吗?”
郁行洲应了一声:“马上。”
“噢。”
祝青臣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让系统给他放动画片看。
可是他今天太累了,一集动画片还没放完,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手机那边传来祝青臣匀长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郁行洲才挂了电话。
*
第二天,早上七点。
祝青臣被闹钟吵醒,赖床五分钟,然后一鼓作气从床上爬起来。
他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便准备去医院看看学生。
他到医院的时候,陪护的班主任已经起来了,但安遇还没醒。
“祝老师来这么早?”班主任道,“您帮我看一会儿吧,我去洗把脸,顺便去医院食堂买点早餐。安遇昨天晚上醒了一次,医生让吃了点东西,然后又睡了,我怕他醒了也要吃东西。”
“好。”祝青臣点点头。
医院的陪护床不是很大,安遇的班主任人高马大的,在上面窝了一晚上,出去的时候扭着肩膀,甩着胳膊。
估计是也没睡好,趁着出去活动一下。
祝青臣
拖出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安遇已经不用输液了,额头上缠着厚重的纱布,整个人躺在纯白的病床上,陷进被子里,脸色比床单还要白。
可怜学生。
祝青臣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巧这时,床上的安遇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说了一声什么。
祝青臣连忙低头去问:“怎么了?”
安遇努力睁开眼睛,像蚊子一样,喊了一声:“老师……”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对,我是京华大学招生组的老师,我姓祝。你不用害怕,他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已经被关起来了。”
祝青臣又问:“怎么样?身上哪里不舒服?我喊医生过来好不好?”
害怕一下子来一群人会刺激到他,所以祝青臣特意多问了一句。
慢慢地,安遇才像是回过神一般,眼珠转了转,有了神采。
“祝老师,是你救的我,谢谢……”
“不是。”祝青臣却道,“不是我救的你,是很多老师,还有很多警察、消防员、医生护士,还有开锁师傅救了你。”
安遇下意识便道:“那谢谢他们……”
“嗯,我先喊医生过来,再给你检查一下。你先躺好,想喝水吗?”
“我没事的。”
祝青臣伸手按铃,医生护士很快就过来了。
昨天晚上已经检查过了,今天再检查一下,确保学生没事。
医生叮嘱他注意休息,护士会每天准时过来给他抹药,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祝青臣随手拿了一张纸,记下注意事项和饮食限制。
医护人员离开后,祝青臣把病床摇起来,好让安遇坐得舒服一些。
他又道:“我现在通知一下其他老师,校长和老师昨天守了你很久,你的班主任还在这里陪着你一晚上,他现在去买早餐了,我只是刚刚才到,正好碰到你醒了而已。”
安遇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还记得昨天晚上。”
“他们都很关心你,从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我们都会保护好你的。”
“嗯……”安遇又是点头,简单的一个字,就带上了藏不住的哭腔。
收到消息后,老师领导马上赶了过来,但也只是在外面看看,要是安遇想见他们,他们才进来。
班主任也提着早饭冲回来了。
安遇红着眼眶,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他的目光环视过认识或不认识的老师,最后问:“祝老师,薄总呢?我记得,我那时候好像听见他要勒索薄总。”
祝青臣顿了一下。
安父给薄明寒打电话,一定是避开他的,再加上那时候,安遇被打得昏死过去,应该是没听见。
祝青臣面不改色,笑着道:“薄总昨天就过来了,你想见他吗?”
安遇犹豫着,点了点头:“嗯,如果他方便的话,我想见他,我这次好像又给他添麻烦了,我想跟他当面道个歉
。”
祝青臣眉心直跳,但还是应了一声:“好,那我让他过来。”
这么多老师在这里,谅薄明寒也不敢乱来。
要是不让安遇见,他一直惦记着,反倒不好。
安遇一说,马上就有人联系了薄明寒。
薄明寒还是那副沉稳厚重、文质彬彬的模样,走到病床边,温声道:“安遇,没事了。”
安遇点点头,下一秒,薄明寒随口问:“身体怎么样?”
安遇下意识撩起衣袖,要把手臂上的伤痕给他看,他又掀开被子,要撩起裤脚,把双腿也给他看。
薄明寒神色微怔。
祝青臣赶忙按住安遇,把被子给他盖好,护在安遇身前,目光冷冷地看着薄明寒。
这三年来,薄明寒就是这样教安遇的。
每次薄明寒给他打电话,问他身体怎么样,他就自觉地掀起衣袖,展示自己的伤痕。
到了现在,安遇早已经被他“驯化”成功。
终于,直到现在,祝青臣把他的衣袖扯了下来,不让他再向薄明寒展示自己的身体。
他这才从祝老师匆忙的动作中感受到,这好像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安遇有些疑惑:“祝老师,怎么了吗?”
祝青臣平复好心情:“医生刚才说了,你不能见风,要注意保暖。”
薄明寒应该也怕在老师领导面前露馅,又不能把他们赶走,简单说了两句,和安遇约好下次再来看他。
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好像明白了什么。
薄明寒最在乎的,是金钱利益,也包括能够让事业更上一层楼的好名声和好形象。
所以他苦心孤诣资助安遇,使尽各种手段,把安遇带回家里,污蔑他给自己下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情有义的完美男人。
他对安遇有着近乎变态的掌控欲,但是一旦安遇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名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安遇,寻找另一个猎物。
病房里只剩下师生二人。
祝青臣转过头,看着安遇,语气无比认真:“以后不可以向任何人展示自己的身体。”
“可是……”安遇还想辩解,“我只是给薄总看看受伤情况,和医生一样的……”
他到底也十七岁了,还差几l个月就成年了,该明白的都明白了,这话越说越没有底气。
“和医生不一样。医生拥有专业知识,检查之后,会给你开药,给你治疗,其他人都不行。你不知道他们看你的伤痕,究竟是为了帮你,还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你自己在掀开被子的时候,也有犹豫。这说明你自己对这样的凝视也感觉很不舒服,既然这件事情让你不舒服,那就不要做。以前你没有选择,但是现在你可以拒绝。”
祝青臣目光坚定:“谁让你做不舒服的事情,你就说,是祝老师不让我做的,让他们来找我。”!
第 172 章 贫困被包(3)
3
这和薄总教他的完全不一样。
安遇迟疑地看着祝青臣,把他的话重复一遍:“只要觉得不舒服,就可以不做?”
“嗯。”祝青臣点点头,帮他把被子塞好,“不舒服就马上停止。”
“可是……”安遇还是有些犹豫,“只是手臂和小腿而已,从来没有看过其他地方。”
“老师没有说薄总一定是个坏人,老师说的是,只要你觉得不舒服,就可以拒绝,不论对方是谁。”
祝青臣的语气温柔却坚定。
“真正尊重关心你的人,不会做冒犯你的事情。在你表达出一次拒绝之后,他们就会尊重你的想法。”
“比如刚才,很多老师和领导都来看你,但是,只要你不想让他们进来,他们就一直站在病房外面。就算是你的班主任买了早餐回来,他也一定是先敲门,征求你的意见,然后再进来。”
“只有图谋不轨的人,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会不断地劝说你,‘这是没关系的’、‘这是正常的’、‘大家都是这样的’。越是不正常的人,才越想证明自己是正常的。”
安遇若有所思地看着祝青臣,好像明白了什么。
其实他在一开始,也觉得不是很舒服。
没有人教过他,他对这些事情始终是懵懵懂懂的。
薄总是他的资助人,再加上他也没有做什么,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现在祝老师一说,他才有了明确的概念。
祝青臣最后道:“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舒服就是不舒服,要是你一直安慰自己、劝服自己、委屈自己,那不就正中坏人的下怀?”
安遇思索着,目光慢慢坚定下来,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他小声道:“薄总是好人,和,我可以拒绝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就算这件事情是他提出的,是两回事。”
“对。”祝青臣点头,“就是这样。”
明白了。
安遇把没吃完的早饭吃完,没多久,派出所的警察就过来了。
他们问过医生,安遇现在情况稳定,可以接受简短的询问。
当然不需要太长时间,验伤昨天已经在医院做过了,现在简单了解一下事情经过就好了。
为了照顾他,警察还特别允许他请几个老师陪同。
祝青臣和老校长,还有他的班主任,一起坐在病床边。
安遇靠在病床上,把这些年来的经历和昨天的事情简单说一遍。
“十岁的时候妈妈去世了,上了初中,他就一直说,上完初中就出去打工,赚钱养家。”
“后来是薄总资助我,我才继续上了高中。昨天中午,我们在家里吃饭,我说我想出去做家教,攒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已经联系好了人家。”
“他忽然暴怒,跳起来砸了碗筷,说我是不想给他养老,想到外地去上大学。可我本来就想去外地上大学啊,没
说两句,他就抓起旁边的数据线抽我。”
“额头上的伤是我不小心撞在墙上撞出来的。后来祝老师打了电话过来,又带了人过来,我才趁机躲到卫生间里。”
警察一边做记录,一边问:“你知道这些年来,薄总给你的资助是多少吗?”
安遇没有怀疑,直接答道:“薄总会支付我的学费,再加上每个月一千的生活费,由他的助理直接打给我。”
“薄总私底下有给你的父亲一些钱,你知道这回事吗?”
安遇想了想:“应该有,如果薄总不给钱的话,他不会让我去上学的。”他问:“薄总给他打了很多钱吗?”
“嗯。”警察点点头,“根据我们查到的银行流水,这三年来,薄总给他打了不少于十万。”
十万……
对安遇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那……”
“薄总也说是他敲诈勒索。昨天你有听见他打电话给薄总,敲诈薄总吗?”
“没有。”安遇摇摇头,“我那时候没有意识了。”
祝青臣很想反驳,但是不能。
他没有证据。
为了照顾安遇的情绪,警察没有多问,再待了一会儿,安慰他两句,便准备离开了。
警察宽厚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们会把他绳之以法的,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去上大学。”
“嗯。”
安遇目送警察离开,几个老师起身相送。
祝青臣问了一句:“警察同志,那安家那边……”
“祝老师放心,作为案发现场,安家已经被封锁了。等过几天结案了,安遇如果想回去拿东西就可以回去了,安远洋进去之后,房子应该也会归到安遇名下。”
“虽然那个房子不是很好,但是出售应该还能有一点钱,足够他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
“那就好。”祝青臣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这时,班主任幽幽道:“你们可能不太清楚状元住过的房子的价格,哪里是足够生活费和学费?他要是考中状元,以后出国留学的学费都足够了。”
“嗯?”祝青臣疑惑。
*
安遇这边的情况慢慢稳定下来,也没有那么多的老师和领导守在病房外面了。
和祝青臣一起来的两个招生组老师,马不停蹄地去其他考生家里,和清大抢学生。
祝青臣就留在病房里陪安遇,并且跟他介绍一下怎么挑选学校和专业,也介绍一下各项优惠政策。
“按照你的成绩,如果这次高考正常发挥,京大和清大肯定是可以上的,就是专业比较难选,你本身是偏文科类的学生,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安遇问:“祝老师是什么专业的老师?”
祝青臣答道:“我是历史系的,但是也会给其他专业的学生上选修课。”
安遇抓住关键词:“那我就和祝老师一起……”
祝青臣转头看他:“怎么可以这么草率?你知道历史系是研究什么的吗?平时要上什么课吗?培养目标是什么吗?怎么能这么快就做决定?”
可是……
?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安遇已经习惯了跟随别人的脚步。
原书里,因为薄明寒是他的“救世主”,为了报答薄明寒,所以他选了金融系。
现在,在危急时刻,是祝青臣救了他,于是他又想跟祝青臣一起。
祝青臣放下手里的志愿填报手册,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和祝老师一样呢?”
“因为祝老师救了我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报名医学或者师范学校、警校呢?或者直接去学开锁呢?”
安遇愣了一下:“啊?”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救你的不是我一个人,是所有的老师、警察、消防员和开锁师傅、热心群众。”
“事实上,我在其中只起到了微不足道的作用,我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和安远洋谈判了一会儿,还没有成功而已。”
“开车的是另一位老师,打电话报警的也是另一位老师,继续和安远洋谈判的是警察,在阳台底下铺设气垫的是消防员,开锁进门的是开锁师傅,为你医治的是医护人员,你的校长,甚至想要爬上墙去营救你。”
“一直到现在,守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是你的班主任,警察也在加班加点调查案件。”
“仅凭我一个人,是没办法把你救出来的。祝老师不是你的‘救世主’,是所有人一起,才把你营救出来的。”
“如果你现在因为祝老师,就想要报名历史系,那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呢?”
好像是的。
安遇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下头,揪着盖在腿上的被子。
“这些人为了救你,忙上忙下,和安远洋正面对峙,他们把你救出来了,不是因为他们想让你报答他们。”
“他们救你,只是因为,他们想让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祝青臣见他脸通红,也放缓了语气。
“这次来云岩,我的工作当然是,为我们的学校争取更多更好的学生,但是,我作为一个正常人,我不可能让你因为我而选择专业。”
“如果一个人,支持你这样毫无自我、稀里糊涂的决定,那他一定算不上一个好人。”
祝青臣最后道:“我需要的是学生,不是信徒。你需要的是自我,不是救世主。”
安遇低着头,沉默良久,才终于小声道:“那我再考虑一下,祝老师可以跟我说说几个专业的具体情况吗?”
“当然可以。”祝青臣坐在他身边,打开志愿指导书。
就这样过了几天。
安遇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能够外出散步了。
这几天,他要么征求老师的专业意见,要么就拿着手机,看看网络上的信息。
最后,他做了决定——
他弱弱地对祝青臣说:“老师,我还是想
去历史系。”
祝青臣问:“你考虑好了吗?”
“嗯。”安遇点了点头,“我已经考虑好了,我不是因为祝老师才选历史系的,是因为我自己考虑好了。”
“说说你的理由。”
“我简单看了一下各个专业的培养目标和课程书籍,我对历史比较感兴趣。而且,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如果以后研究历史,或者从事考古行业,都是不错的选择。”
“云岩当地就有很多还没开发的历史资源,如果学成之后,能够回报家乡,那就更好了。我喜欢和古人打交道。”
系统幽幽道:“臣臣,难怪他喜欢和你打交道,你也是古人。”
这回他完全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不论是爱好,还是以后的生活,理由都很充分。
祝青臣也就没有再反对:“你自己决定就好。”
*
又过了几天,派出所那边通知安遇,他们要把案件移交给检察院,安父预计会被判三到十年,安遇去所里签个字就可以了。
安家的房子也会转移到安遇名下,他要出售,还是出租,都随便他。
这天上午,祝青臣和班主任陪着安遇去派出所办手续。
刚进门,一个认识的警察就迎了上来:“来了?”
“叔叔您好。”安遇礼貌问好,“老师陪我来办……”
警察一脸愁容:“不好意思啊,我忘了打电话通知你们,手续可能要推迟几天才能办。”
安遇问:“怎么了吗?”
“安远洋翻供了。”
祝青臣好像明白了什么,微微凝眸。
“翻供?”安遇的班主任有些急了,“他怎么还能翻供呢?他打我们的学生,这不是所有人都看见的吗?怎么翻供?”
“您先别着急,安远洋不是说他没打孩子,安远洋承认他打孩子,但是他现在又说,是别人指使他的。”
“指使?谁会指使他?谁这么闲?”
“薄明寒。”
警察口中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安遇和班主任都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安遇连忙道:“不可能的,薄总是我的资助人,他怎么可能指使……”
警察向他解释:“昨天晚上,我们把他的口供,还有各种文件拿给他签字,结果他忽然就把文件给撕了,还说一切都是薄明寒指使他的。”
“他说,薄明寒一早就盯上了……”警察看了一眼安遇,“他还说,薄明寒就喜欢看自己打儿子,每次他打人,薄明寒就会给他一大笔钱。”
“他还说,这次的事情,也是薄明寒一手策划的,薄明寒用十万块钱,要从他手里把儿子给买回去。”
安遇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一定是他在胡说八道,否则他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等到现在才说出来?肯定是因为他编瞎话,编了很久。”
“也不是没有可能。”警察道,“不过他说,他一
开始觉得薄总肯定会救他出来,所以他才没有把薄总供出来,现在要移交案件了,他发现薄总不救他,他才赶紧说出来。”
既然他这样说了,我们必须要走流程调查一下,我们已经派人去把薄明寒带过来问话了,案件侦破还需要一些时间,暂时没办法移交,你们今天也就没办法办手续了。
?岩城太瘦生的作品《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安遇殷切道:“那麻烦你们,一定要还薄总一个清白。”
“嗯,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警察又道,“虽然今天没办法移交案件,但是我申请拿到了房子的钥匙,你不是总说,要回去拿衣服和书本吗?今天可以先回去拿东西。”
“好。”安遇顿了顿,看了一眼两个老师,鼓起勇气,问,“我可以去见见他吗?”
“安远洋吗?你想见他吗?不会害怕吗?”
“嗯。”安遇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想见他,不会害怕。”
他本来是不打算去见父亲的,但是现在,他竟然污蔑薄总,他忽然想去见见。
“好,那我安排。”
祝青臣没有阻止。
让他们见面,说不定能加速安遇看穿薄明寒的真面目。
民警请他们先去休息室等候,然后去办手续。
安父暂时还被关在派出所里,没多久,警察就来休息室带他们过去。
一块玻璃隔开房间,安父带着手铐,坐在玻璃对面。
门一打开,安遇一进去,安父就马上抬起头。
“儿子!”
他近乎怒吼地喊了一声,想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安遇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要躲到老师身后。
但是很快的,他看见警察按住了安父。
他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已经被抓了,不会再打人了。
他戴着手铐,中间还隔着玻璃,他不可能再打人了。
安父明显情绪激动,大喊道:“爸爸知道错了,爸爸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爸爸好不好?爸爸不想坐牢!”
“爸爸只是太担心你了,太爱你了,爸爸不想让你离开家,再加上爸爸那时候喝了点酒,所以不小心犯了错误,爸爸不是故意的!”
“所有人喝了酒都会这样的,那只是偶尔一次,爸爸发誓,爸爸再也不打你了!真的!你原谅爸爸,让他们把爸爸放出去,好不好?”
很明显,这是一个法盲。
就算安遇原谅他,他也不可能出去。
况且,安遇也不可能原谅他。
安遇转头看向老师,果然,和祝老师说的一样,不正常的人,都会极力为自己辩解,说自己是正常的。
安遇问:“你为什么要污蔑薄总?”
“污蔑?我没有污蔑他!我说的都是实话!”安父急急辩解,“你们相信我!真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薄明寒指使我干的!”
“他花钱让我打我儿子,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对我儿子下手的!他就是个变态,他喜欢看我打儿
子。”
这次也是他指使的,他给我了十万块钱,让我打儿子,他来救人,然后我儿子就顺理成章归他了。
⒅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真的,你们相信我啊!”安父抬起头,环顾四周,“我不是主谋,他才是主谋!你们应该去把他抓起来,把他判死刑,怎么能判我啊?”
警察呵斥道:“好了,你说话要讲证据,不要胡言乱语。”
祝青臣听着,心里直叹气。
这个安远洋说话毫无条理、乱七八糟的,半点证据也拿不出来,别人一看就会觉得他是为了脱罪胡乱攀咬,只会让人对他更加憎恶。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谁会信他?
果然,安遇不相信他。
“老师,我们走吧。”
“好。”
安遇转身要走,下一秒,他身后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安父扑到了玻璃上,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上面,面容扭曲。
“儿子,你相信我!真的是他指使我的!”
“是他叫我用数据线打你,他经常关心你,给你打电话,给你打视频,看你的伤痕。每次我打你之后,他一定会打视频给你,对不对?!”
安遇猛地回过头,神色震惊。
安父见他有了反应,又哭诉道:“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爸爸是被他骗了,你原谅爸爸好不好?爸爸不想坐牢……”
安遇攥紧拳头,一言不发,转头离开了见面室。
祝青臣见他的表情,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
接下来,薄明寒会有越来越多的破绽。
安遇很快就会明白过来的。
走出见面室,安父狰狞的表情、粗哑的声音,还不断地在安遇耳边和眼前盘旋。
他捂着脑袋,喝了一点水,才稍微缓过来。
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警察道:“走吧,我陪你们回家里拿东西。”
一行人走出派出所的时候,正好遇见两个民警带着薄明寒,从警车上下来。
忽然看见他,安遇脸色一白,莫名有些慌张,和老师站近一些,躲到老师身边,也没喊他。
刚才父亲的话,对他还是有一些影响的。
这时,薄明寒也看见他了,若无其事地喊了一声:“安遇。”
安遇稳定心神,应道:“薄总。”
薄明寒道:“你父亲污蔑我,派出所找我来例行询问,你不用担心,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我还是会继续资助你上大学的,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嗯?”
这话一出,安遇顿时有些愧疚。
薄总是个很好的人,而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在怀疑薄总。
实在是……
安遇连忙道:“薄总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配合派出所调查,把事情真相调查清楚,肯定会没事的。”
薄明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嗯,我们都不用担心。”
正说着话,一
辆车开过来。
薄明寒的律师也赶到了。
看来他早有准备。
简单说了两句话,薄明寒就被带进去,安遇也离开了。
隔了一个星期,安遇再次回到这个家里。
警察已经对现场拍过照片,现在截除封锁。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还很昏暗,白天也要开着灯。
安遇拿了个大编织袋,走进自己的房间,准备把自己的东西拿走。
他的东西不多,一点衣物,还有的就是他学习的时候用的课本和做的笔记。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珍贵的财富。
另外,还有他的日记本。
他有记日记的习惯,从小学开始,到现在,已经积攒了好几个大本子。
安遇随手翻开一页。
【三月八日星期一天气雨】
【联考第一,因为没有奖学金,被父亲打了一巴掌】
【薄总打视频来,哭了半个小时】
又随便翻一页。
【六月三日星期一天气晴】
【被打,和薄总打视频,又哭了,好痛】
和安父说的一样,只要他被打,薄明寒就会打电话给他。
该不会真的……
安遇神色微变,抬起头,看向祝青臣,双手有些颤抖:“老师,我……”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告诉他,这完全就是污蔑,是安远洋在污蔑薄总。
可是另一半告诉他,安远洋说的,好像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开始怀疑了。
祝青臣按住他的日记本,帮他把本子合上:老师告诉过你的,遇到不舒服的事情,不要欺骗自己。▼▼[”!
第 173 章 贫困被包(4)
4
安遇迟疑着,把日记本合上,塞进编织袋里。
“老师,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好。”
这种事情不能着急,更不能强求,只能等他自己慢慢发现。
陪同他们过来的民警,和他们一起把行李扛到楼下,又开车送他们回医院。
见安遇闷闷不乐的模样,民警安慰他:“你放心,所里会把事情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安遇抿了抿唇角,小声道:“嗯,我知道,谢谢你们。”
他转过头,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风景,整个人被不断地撕扯着,心情烦闷。
回到医院,简单收拾一下行李,护士就推着医用推车,来给安遇检查身体。
拉上帘子,其他人都退到病房外面,安遇换上病号服,坐在病床上,在医生护士面前撩起衣袖。
护士把他的衣袖扯好,医生双手按住他的脑袋,拆开他额头上的纱布,检查一下伤口。
“再换几天药应该就好了,刚才出门会头晕吗?”
“不会头晕,感觉还好。”
安遇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医生护士。
医生护士围在他身边,目光是专业而认真的,看他伤口的眼神,就像是看普通的病人,或许还加了一点对他年纪还小的怜悯。
安遇看着他们澄澈干净的目光,没由来想起薄总的眼神。
他和薄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中考结束的奖学金颁发现场,他撩开衣袖向薄总求救,薄总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臂举起来,仔细观察他的伤痕。
那个时候的他,以为薄总是他的救世主,以为薄总是在关心他的伤势。
可是现在想起来,薄总的眼神和医生的眼神,好像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安遇还在走神,医生已经帮他换好新的纱布了。
“可以了,身上的伤你自己擦药,注意抹匀,涂好药之后也不要大动作,不要蹭掉,三个小时内不要碰水。”
“好。”
医生护士离开病房,班主任在门外不放心地叮嘱道:“安遇,有事情就喊老师!”
“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安遇大声应道,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撩起衣袖,挖了一点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痕上。
过了这么久,他身上的伤痕已经很淡了。
从前只要他的伤稍微好一点,安远洋就会再打他一顿。
所以他身上总是新伤叠旧伤,没有一刻是真正痊愈的。
安遇的耳边又一次回响起安远洋的话——
“每次我打你,薄总都会给你打视频,看你的伤痕。”
他下意识抬起头,去寻找手机摄像头的位置。
其实安远洋说中了。
每次他被打,薄总都会打视频过来,要看看他的伤痕,有的时候还会让助理给他邮递药品,让他在镜头
前面上药。
那时他安慰自己,薄总只是关心他,想监督他有没有认真上药而已。
可是最近薄总来医院看他。
他总是下意识想撩起衣袖,向薄总展示伤口,随后又想起祝老师教他的话,然后默默地把衣袖放下来。
而薄总每次看见他的动作,都会避嫌一般,偏过头去,岔开话题。
既然现实里知道要避嫌,那为什么……要在手机里看他的伤痕呢?
安遇忽然想不明白。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马上生根发芽。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又在外面问:“安遇,半个小时了,你涂好了吗?”
安遇回过神,应了一声:“马上就好。”
他匆匆把药膏涂好,整理好衣服,穿上外套,把帘子挂起来:“老师,我好了。”
“那我们进来了?”
“好。”
老师们就从来不会提出要看他涂药,就算他发呆发了这么久,也会先在外面问一声。
完全不一样。
*
下午,祝青臣跟着招生组的老师,去其他学生家里走访。
安遇留在医院看书,班主任陪着他。
安遇心里装满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跟谁说。
半晌,他也没有看一页书,转过头,看向班主任。
班主任以为他在担心薄明寒,笑着道:“不用担心,薄总不会有事的。”
“嗯……”安遇闷闷地应了一声。
还是等祝老师回来,他问问祝老师吧。
班主任见他始终闷闷的,多问了一句:“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安遇摇摇头。
“我也看不出来,还是让医生过来再给你检查一下好了。”
班主任马上就要出去喊医生,安遇连忙阻止:“真的不用,我没事。”
见他坚持,班主任这才作罢。
安遇转回头,假装认真看书。
看,老师就不会要求要看他的伤痕,而是直接去找医生。
可为什么薄总就非要看呢?
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看别人挨打?喜欢看别人的伤痕?
他拿起手机,避开老师,偷偷搜索一些信息。
这一搜,他就看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心中一惊,不断地根据浏览器的关联推荐,一目十行看着相关信息,不自觉把自己的情况和网络上的信息进行核对。
他握着手机,手心里慢慢地沁出汗,脊背却慢慢开始发凉。
怎么会这样?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安遇光是看见文字描述,就忍不住干呕想吐。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他期盼已久的声音。
“我回来了!”
“祝老师!”安遇眼睛一亮,连忙抬起头。
祝青
臣站在门外,举起手里的新鲜甘梅粉果切:“回来的路上买了点水果,问过医生了,你可以吃一点,去洗手吧。”
“好。”安遇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手。
班主任见祝青臣来了,便请祝青臣在这里陪一会儿,他自己回家一趟。
祝青臣满口答应了,还打开果盘让他吃了两块。
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放下来,安遇坐在病床上,祝青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师生二人安安静静地吃着果切。
病房门大开着,门外医生护士来来往往,能够清楚地看见房间里的场景。
祝青臣用塑料叉子叉起一块芒果,随口道:“今天去见了陈同学和吴同学,你应该认识的,和你一个学校,而且成绩都很好。”
安遇点点头:“嗯。”
“陈同学和你一样,也准备报京大,以后你们可以互相照应。”祝青臣道,“吴同学原本还在京大和清大之间摇摆,两边都在抢他,下午差点打起来了。祝老师我舌战群儒,大败敌军,吴同学最后还是选了我们京大。”
“真的吗?”安遇脸色有了点笑意。
“云岩前三都选京大,清大那边不是很服气,一直在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经验丰富的钟老师建议我们,赶紧带着你们出去旅游,让清大找不到人,免得他们挖墙脚。”
“不会的。”安遇腼腆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嗯。”祝青臣想了想,“但也不是不能出去旅游,你想出去玩一圈吗?”
“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再考虑一下吧。”
“也是,你的身体也还没好。”
安遇放下手里的塑料叉子,迟疑地看向他:“祝老师,我有一件事情,实在是拿不准主意,也不知道该跟谁说,可以问问您吗?”
“没关系。”祝青臣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病房门,“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可以小声一点说。”
“就是……”安遇顿了顿,“祝老师对上午安远洋说的话,怎么想呢?您觉得是他胡说八道,还是……”
祝青臣还没回答,安遇连忙解释道:“老师,我不是怀疑薄总的意思,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想,可是……”
“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完全可以说出来,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这里只有我们师生两个人。”祝青臣宽慰他,“你是想问,我觉得安远洋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对……”
“我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安遇原本做好了被泼冷水的准备,可是祝老师这样说,他不由地抬起了头。
祝老师和他想的是一样的吗?!
“老师不相信薄总是清白的吗?他……他资助了这么多学生,为了我这个受伤学生,还特意放下工作,来到云岩。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大好人、大慈善家,祝老师不觉得吗?”
“嗯……”祝青臣沉吟道,“在我看来,他的一些行为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安遇
认真地看着老师。
祝青臣道:“我不明白,他明明是第一个知道你被家暴的人,他为什么不帮你报警呢?或是帮你告诉老师呢?”
“就算你的父亲能够把家暴扭曲成管教孩子,那他是一个集团的管理者,他说的话更有说服力,由他出马,应该能够彻底解决你的问题。”
“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他为什么要选择,不断地打钱给安远洋呢?”
“如果第一次,他花一万块钱让安远洋不要打你;第二次,他又花两万块钱让他别打你;那么长此以往,安远洋就会知道,只要缺钱,他就打你,只要打你,就会有钱。”
“薄明寒管理着这么大的集团,他不可能不知道,没有威慑,光是给钱,只会把安远洋的胃口越养越大,根本不可能完全解决问题。”
“薄明寒花在安远洋身上的钱,是资助你的几十倍。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要么他最爱的人是安远洋,所以给安远洋花钱,要么……他另有所图。”
祝青臣说的还算是隐晦,只是简单地点了他一下。
但安遇明显听进去了。
他认真道:“老师,上午安远洋说,每次我被打,薄总都会打视频要看我的伤痕。后来我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的,所以我……”
祝青臣抬眼,坐直起来:“每次?”
“嗯。”安遇连忙道,“不过只是手臂和小腿而已,我总觉得好像是我多想了,但好像又不是……”
他终于鼓起勇气,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
虽然还是不确定的语气,但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祝青臣正色道:“不是说了吗?不要欺骗自己,在这些事情里,你是不是感觉不舒服了?”
“是……”安遇点点头,眼神慢慢坚定,语气也慢慢笃定,“是,每次薄总提出要看我的伤口,我都感觉很不舒服,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这次安远洋这样说,好像我所有的不舒服都有了解释,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他的话。我怕老师觉得我忘恩负义,但我又觉得好像……可……”
“不要‘可’了,安遇,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我……”
祝青臣望着他,仿佛要望进他的眼睛里。
安遇仿佛一下子就被老师看穿了,被撕裂成两半的他,最终被祝老师缝在了一起。
对,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次次展示伤口的不情愿,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不舒服,在此刻全部爆发,向他指出一个他不愿承认的真相。
“所以……”安遇怔怔地问,“老师,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要告诉其他人吗?”
“你确定吗?要告诉其他人?他们会相信你吗?”
“不……不确定。”
他试探着问警察和班主任,他们丝毫不怀疑薄总。
祝青臣问:“那你是想要和薄总维持表面的平和,还是想知道真相?”
“如果想
维持表面的平和,那很容易做到,你只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等上了大学,不需要他的资助,你就可以把他之前对你的资助还给他,慢慢地远离他,最后过上正常的生活。”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我们很可能要和薄总撕破脸,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安遇迟疑,当然是没有的。
他犹豫半晌:“但我还是想知道真相。我不想自己被欺负了,还蒙在鼓里,如果是我多疑猜错了,我也……能够承担责任。”
祝青臣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就知道。”
安遇看着懦弱无助,其实气性很大。
他宁愿明明白白地面对自己曾经被骚扰的现实,也不想混混沌沌地活在自我安慰之中。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也不想再逃避了。
“那老师帮你想想办法。”祝青臣道,“老师可以陪你去派出所,我们把事情跟警察说,提供线索,让警察去调查。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手里有证据吗?他和你打视频的证据。”
“没有。”安遇摇摇头,“每次都是他给我打视频,我每次都很难受,想快点给他看完,快点结束,所以没有录屏……”
“照片呢?”
“也没有。他不让我给他发照片,说照片看不清楚。”
“那就难办了啊。”祝青臣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看看你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吗?”
“可以的。”
安遇打开手机,递给祝青臣。
祝青臣简单看了一下。
确实有很多次的视频记录,一个月至少一次。
但安遇没有录屏。
剩下的,以文字呈现的内容,就是很普通的资助人对被资助人的关心,问他钱够不够花、最近考试成绩怎么样。
没有一点儿破绽。
安遇急切道:“老师,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把事情告诉警察,我不应该隐瞒这条线索。”
祝青臣面色凝重,把手机还给他:“安遇,没有证据,我们很难向警察证明视频的事情真的存在。”
“我可以证明啊!我就是当事人!”
“你要如何证明呢?仅凭你的证词吗?”祝青臣问,“薄明寒完全可以说自己只是关心你的伤,他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看过你的伤口,一切都是你在胡说八道。”
“那……”
“薄明寒背后是一整个大集团和顶尖的律师团队,仅凭这条线索,很难调查清楚。反倒是你,如果薄明寒发现你在怀疑他,他轻轻松松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那我应该怎么办?”
“祝老师的建议是,按兵不动,搜集更多证据。”
安遇颓丧地坐在病床上,低着头,捂着脸:“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怀疑是不是真的……我很怕是我想错了,又很怕是我自己糊里糊涂的……”
“我知道。”祝青臣轻轻拍拍他的后背,“你现在敢于表达自
己的不舒服,也敢于质疑权威,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这天晚上,安遇的班主任家里有事,没能赶回医院来。
于是祝青臣留下陪护。
静谧的夜晚,月光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照进病房里。
安遇躺在病床上,祝青臣裹着毯子,躺在小小的陪护床上。
祝青臣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安遇小声道:“老师,我总觉得我是个白眼狼。”
祝青臣闭着眼睛,正色道:“对方的行为不正常,你怀疑是很正常的。只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只能暂时把怀疑放进心里。你提高了警惕,就已经很好了,以后要更加注意薄明寒对你提出的要求。”
“这不是白眼狼,这是懂得保护自己,安心睡觉,不要怀疑自己。”
*
因为安远洋的指控,薄明寒在派出所里待了三天。
这三天,祝青臣一直和京华那边的大反派保持联系。
薄明寒在派出所里,对薄氏集团和自己家里疏于控制,是一个调查他们的好机会。
三天后,安远洋除了银行流水,拿不出任何有力证据。
薄明寒每次给他的转账都十分小心,通过助理账户,而且每一笔转账都带有备注“安遇生活费”、“安家生活费”。
云岩派出所没有调查到任何有效线索。
京华那边的郁行洲倒是调查到了一些线索,但还没有完全明了,不好打草惊蛇,所以选择了暂时蛰伏,继续调查。
于是,在律师的强力辩护下,薄明寒安然无恙,从派出所出来了。
在祝青臣的预料之中。
薄明寒从派出所出来这天,正好安遇的高考成绩也出来了。
班主任把家里的笔记本电脑带来,医护人员和老师围在他身边,紧张地看着他查询成绩。
页面不断加载,经过几十次刷新,才终于显示出来。
有人问:“怎么是一片空白?”
祝青臣熟练回答:“因为是全省前五十。”
他在另一个现代世界经历过了。
“全省前五十?!”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前五十!”
“全省前五十,肯定是县第一吧?”
“何止啊?市第一也有可能!”
“我竟然救了全省前五十的学生!”
众人欢天喜地,安遇坐在病床上,把页面信息看了几遍,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时,门外传来薄明寒的声音。
“考了全省前五十吗?安遇,恭喜。”
安遇抬起头,在看见薄明寒的时候,神色僵硬了一下。
薄明寒从助理手里接过一束鲜花,递到他面前:“恭喜,我的被资助人。”
安遇伸出手,神色不太自然地道谢:“谢谢您。”
薄明寒把花束递到他手上,轻轻拍拍他的手,道:“安远洋污蔑栽赃,派出所已经调查清楚了,所以
让我出来了。”
“噢。”安遇往后挪了挪,“那真是太好了。”
其他人不疑有他,欢呼道:“恭喜薄总‘沉冤得雪’!今天还真是双喜临门!”
“多谢。”薄明寒笑着问安遇,一副长辈模样,“想好要报哪所大学了吗?你和祝老师关系这么好,一定是报京大吧?”
“嗯,京大。”
“要在京华生活的话,学费差不多,生活费可能会贵一些。”薄明寒道,“你父亲和你无关,我也不会记恨你,集团会继续资助你的,学费和生活费,集团这边可以继续出。”
安遇连忙道:“不用麻烦了……”
他拒绝得太小声,薄明寒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继续道:“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出院之后,大概也不想回那边的房子住吧?准备住学校宿舍吗?但现在还是暑假,宿舍应该还不能住。”
祝青臣察觉到不妥,微微抬眼,看向这边。
薄明寒不会要让安遇住到他家里去吧?
薄明寒继续道:“你想不想去薄氏集团实习?集团可以给你提供员工宿舍,你也可以赚一点零花钱。”
安遇抿了抿唇角,轻声道:“谢谢薄总,但是我和京大老师已经谈好了,我会有奖学金和助学金的,另外,县里也会给我奖励,足够我负担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他的语气越来越坚定。
“而且,凭我的学历,我可能也没办法进入薄氏集团实习,我已经找好了几份家教工作,我可以自己攒钱的。”
薄明寒忽然严肃道:“安遇,你不会相信了你父亲说的话吧?”
他提高音量,其他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原本热闹的场面马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安遇。
安遇的脸涨得通红,连忙解释:“不是……我……”
薄明寒没有多说,众人不明就里,神色各异。
“安遇,快给薄总道歉,薄总资助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从派出所出来,你怎么还因为你父亲的一句话就……”
薄明寒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安遇,神色冰冷,仿佛真的为他的怀疑而感到生气。
安遇原本坚定的心又开始动摇:“我……”
这时,祝青臣淡淡道:“安遇是因为太感谢薄总了。”
祝青臣拨开人群,走到安遇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摇摆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因为接受了薄总太多的资助,所以不想一直麻烦薄总,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减轻薄总的负担,所以迫不及待想帮薄总省钱。安遇是这样想的,没有别的意思,薄总不要多想。”
如果没有祝青臣在这里,薄明寒就成功借外人的手,重新把安遇变成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孩了。!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74 章 贫困被包(5)
5
常年资助贫困学生的企业家,被学生父亲敲诈勒索,还被污蔑进了派出所接受调查。
出来之后,不计前嫌,想要继续资助贫困学生,甚至想让他进入自己的集团实习,包吃包住。
在旁人看来,薄明寒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善心的资助人。
就算是贫困学生本人对上他,也要为自己的不听话向他道歉。
所幸这回,有祝青臣在。
祝青臣站在病床边,手按在安遇的肩膀上,笑着看向薄明寒。
“安遇是个好孩子,对这次的事情很自责,觉得是自己给薄总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所以一直问我们,有什么政策或者奖学金,可以覆盖他大学四年的花销。”
“他不是不相信薄总,只是不想再给薄总添麻烦。请薄总不要误会。”
原来如此。
听见祝青臣这样说,众人对安遇的不满稍稍减轻一些。
祝青臣又道:“薄总心善,想要继续资助安遇,还想帮他安排实习工作,本来是不该推辞的。”
“不过,安遇现在只是一个普通高中毕业生,连大学都还没上,远远达不到薄氏集团的学历和能力要求。就算薄总破格录取,对其他实习生不公平不说,安遇跟不上集团的工作,搞砸了就不好了。”
“安遇凭自己的本事找到的家教工作,应该是目前最适合他的,薄总您说呢?”
安遇反应过来,也点点头,认真道:“嗯,薄总,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您对我的资助我很感激,我也很想尽快独立,不再给您添麻烦。”
祝青臣最后道:“我们都是希望学生能更好,您要是说他信了安远洋的话,那可真是太冤枉他了,说不定他晚上要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呢。”
众人这才从薄明寒的语言陷阱中跳出来。
是啊,不出意外,安遇就是高考状元,在他们这个小县城肯定吃得开,多少学生家长都想请他做家教。
为什么偏要走后门去薄氏集团?
再说了,安遇只是不接受薄明寒的安排而已,薄明寒怎么就说安遇相信他父亲了呢?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嘛。
众人笑着道:“祝老师说的对,学生自己能养活自己,不再需要资助,薄总应该高兴才对。”
薄明寒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看着祝青臣:“是,我是应该高兴。”
祝青臣坦坦荡荡地回看过去:“薄总高兴就好。”
薄明寒低下头,看向安遇,和长辈一样,温和道:“安遇,不好意思,这次是我误会了。”
安遇摆摆手:“没关系。”
薄明寒不再纠缠这件事情,又道:“今天双喜临门,小遇查成绩,我也从派出所出来了,我请各位吃顿便饭,各位意下如何?”
安遇抬头看向祝青臣,很明显,他不想去。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笑着道:“不好
意思,薄总。我们老师出差在外,有规定在身,不能接受宴请。安遇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医生也不让他嘴馋出去吃东西。”
其他老师附和道:“是,薄总,我们有规定。”
医护人员也纷纷道:“多谢薄总好意,不过我们晚上还要值班,不好意思了。”
“这样。”
连碰两个钉子,薄明寒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他不过在派出所里待了三天,怎么出来之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
不单安遇对他躲躲闪闪的,这个祝青臣还敢连续两次拒绝他。
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祝青臣仍是笑着,温声道:“薄总刚回来,一定辛苦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这些事情都不急。”
祝青臣都这样说了,薄明寒也不能赖着不走。
他竭力维持面上表情,颔首道:“好。”
送走薄明寒,其他人也渐渐散了。
安遇显然松了一口气,看向祝青臣,真诚道谢:“祝老师,谢谢你。”
他把薄明寒送的花放到床头柜上,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手。
他紧张得两只手心里都是汗。
要不是老师在,他一个人笨嘴笨舌的,肯定会被绕进去的。
“不用客气。”祝青臣问,“你有没有看出哪里不对劲?”
“嗯。”安遇点头,小声道,“老师,薄总的反应太大了。”
“详细说说。”祝青臣鼓励他,“没关系的,现在只有你和老师两个人,老师肯定站在你这边,你尽管分析。”
安遇抿了抿唇角,鼓起勇气道:“本来他只是正常和我说话,问我要不要资助,我也只是正常回答他,说我不需要资助。”
“正常资助人听见我不需要资助了,应该会问我,我从哪里拿到了奖学金,或是问我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可是他忽然就把问题拐到我是不是怀疑他上,还说的那么大声。”
安遇一边分析,一边看祝青臣,见祝青臣始终温和地看着他,分析的话也越来越多。
“他一说那句话,病房里的气氛马上就变了,所有人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好像我是白眼狼一样。”
“那个时候,我真的有点怕了,害怕别人把我看成坏小孩。要不是老师帮我解围,我可能就真的要去薄氏集团实习了。”
“没错,你分析的很对,就是这样的。”祝青臣点点头,“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所有人听见那句话,让他们对你不满。”
“他试图用外界向你施压,当你身边所有人都说你是错的、他是对的,就算你内心再坚定,最后也一定会动摇。”
安遇若有所思道:“老师,那我现在知道他的手段,就不会动摇了。”
“抵抗外界施压,最好的办法是坚定内心,还有一种办法——”祝青臣正色道,“不要太在意外界的看法。”
“其他人可能是被薄明寒蒙骗的,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处境,他们可
能有好有坏,但他们终究不是你,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安遇认真应道:我知道了。
?本作者岩城太瘦生提醒您最全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尽在[],域名[(
祝青臣把薄明寒带过来的花束拆开,把一枝枝鲜花插进花瓶里:“最近几天,薄总可能会经常过来找你,你要做好准备。”
“啊?安遇有些紧张,“经常?”
“是啊,原本被牢牢掌控的人,忽然之间失去控制,他一定会过来找你。”祝青臣摆弄着花枝,“安遇,你还是不太会拒绝别人,老师得教你了。”
“好。”安遇赶忙拿出笔记本,“老师,我会认真学的。”
*
不出祝青臣所料。
薄明寒有些急了。
他资助了好几年的“金丝雀”,还差几个月就真正长大,可以享用了,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金丝雀”扑腾着翅膀要飞走。
他怎么能不急?
就算不能把金丝雀给抓回来,他也一定要弄清楚原因。
所以这几天,他开始以安遇的长辈自居。
他说:“安遇母亲去世,父亲现在又进了派出所,估计没有三五年出不来,我作为安遇的资助人,资助了他好几年,了解他的学习和性格,也算是他的半个家长。”
“其他学生查成绩、报志愿,都是一家人围在身边,帮忙参谋,安遇年纪还小,我当然要肩负起家长的责任,帮他把把关。”
他这样说,其他人直说他人好,关心学生。
于是最近,他时不时往安遇的病房跑。
这天,他拿着安遇的志愿书,坐在病床边,靠在椅背上,仔细查看。
看起来还真像是个靠谱的长辈。
听说安遇要报京大,他笑着道:“其实清大也不错,安遇还是要考虑一下。不要因为和祝老师关系好,就选京大。”
听说安遇要报历史系,他又皱起眉头,叹气道:“安遇,你真的是因为祝老师选的专业?报志愿怎么能这样报?太小孩子脾气了。”
很明显,他想把祝青臣和安遇师生二人给分开。
薄明寒语重心长道:“安遇,历史系算是基础专业,但是就业前景远远比不上热门专业,你以后不是还想进薄氏集团吗?集团可不会招历史系的学生。”
安遇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了,才道:“薄总,我认真考虑了很久,觉得我还是喜欢历史,我喜欢看书,也喜欢古代。”
“就业您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计划好了,我想辅修考古,以后参加考古队,我喜欢和古代文物打交道。”
“好。”薄明寒表情凝固了一瞬,“考古队也不错,就是可能会辛苦一些。”
“你之前写信跟我说,以后要进入薄氏集团报答我,我才想着让你先去集团实习,指导你填志愿,没想到你又改志向了。”
“目标还是要坚定一点比较好,不要改来改去的。”
他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在敲打安遇,说他心志不坚定,想一套是一套。
安遇捏着手,回想着祝老师教他的拒绝话术,笑着道:“薄总放心,我这次一定会很坚定的。集团人才济济,肯定不缺我一个。”
要是以前,他早就着急忙慌地解释自己没有了,但是现在,他变得圆滑许多。
薄明寒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个祝青臣教的,连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
他特意挑祝青臣不在的时候过来,没想到,安遇把祝青臣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见在志愿上阻止不了他,薄明寒又问:“京大给你开的奖学金和助学金条件怎么样?钱多吗?有条件限制吗?”
薄明寒合上志愿书,靠在椅背上:“学校的资助和集团的资助不太一样。集团是每个月给你打钱,学校的奖助学金可能是有条件的,需要你每年考到专业前几才能给你。”
“你一向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以后集团不资助你了,这些事情你都要自己去计算,钱够用吗?”
就像是普通长辈的关心。
可是接下来,薄明寒又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拒绝集团的资助,就当是多一重保险,万一学校那边……你不至于生活不下去。”
他坐得端正,语气也很严肃。
但是话里话外,都想告诉安遇,学校的补助不一定妥当,只有集团的资助才是最好的。
他想继续维持自己和安遇的资助关系。
只要安遇欠他,只要安遇还继续欠他,那他就还有机会。
可是,薄明寒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个老师的声音。
“薄总多虑了,我们给安遇同学开的都是最好的条件,绝对没有虚假宣传。”
薄明寒转头看去,只见祝青臣带着招生组的两个老师,站在门口。
另外,还有几个清大的老师——他们各自佩戴着自己学校的校徽。
祝青臣朝他挥了挥手:“薄总早,听说您现在算是安遇的半个家长,要帮安遇把把关,所以我帮您把清大招生组的老师一起喊来了。”
没毛病。
每次招生都是这样操作的。
专门负责贫困学生政策讲解的钟老师,拿着一大叠材料上前,全部摊开,摆放在薄明寒面前。
“您可以看看,这是我们给安遇同学开的奖学金,还有一些优惠政策。”钟老师笑着道,“毕竟集团有可能会倒闭,学校和政策永远不会。”
钟老师就是专门弄这些的,他在门外听见薄明寒的话,心里就不大舒服了。
像薄明寒这样的企业家,他见得多了。
趁着学生年纪还小,资助一些成绩好的学生,等学生长大了,直接把他们吸纳到自己的企业里。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哄骗学生,他们不免会向学生灌输“奖学金不好”、“奖学金不稳定”、“企业资助最稳定”的错误思想。
所以钟老师对薄明寒没什么好脸色。
一时间,病房里挤满了老师。
有安遇的班主任、老校长,还有各个招
生组的老师,在安遇身边铸成一道铁壁铜墙,将错误观念隔绝在外。
钟老师亲自讲解优惠政策,实实在在地算了一笔账,就连想挖墙脚的清大都很难再开出比这更好的条件。
薄明寒坐在中间,被老师团团围住,神色不耐,却也只能极力忍耐。
祝青臣抱着手,靠在墙边,和安遇交换了一个好笑的眼神。
薄明寒不是要帮忙参考吗?那就大家一起参考好了。
他光缠着安遇,算什么参考?
*
经过所有老师的谋划,最后安遇还是决定坚持一开始的想法,在所有老师的簇拥下,填好了自己的志愿。
过了几天,安遇额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
他没有亲戚,也不好再回那个家,于是学校亲自出钱,在医院旁边、招生老师集体居住的宾馆,给他也定了一个房间。
就在祝青臣房间的隔壁,照顾他很方便。
又过了几天,安遇的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
他不仅是县第一,还是市第一。
小县城里还保留着一些古代的风俗,比如状元身穿红袍,骑马游街。
云岩本地有一些走出去的小企业家,听说家乡出了一个市第一,马上决定赞助安遇,也赞助此次活动,特意从外地空运了一匹骏马回来。
这天清晨,安遇被班主任和老校长带着,去换上状元红袍,被扶到马背上,从宾馆出发,穿过云岩的大街小巷。
街道上人山人海,安遇不太稳当地坐在马背上,专业的马术老师帮他牵着马,甚至有人跟在他身后敲锣打鼓。
安遇有些腼腆,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去看其他人。
祝青臣全程跟着,走在人群里陪着他。
安遇不小心和祝老师对上视线,祝青臣朝他笑了笑,做口型道:“没关系,很厉害。”
安遇愈发红了脸。
对内向的人来说,这简直太可怕了。
正巧今天,安父安远洋,被警察从派出所里押出来,押上警车,转送到拘留所里,等待判决。
安遇与安远洋擦肩而过,一个骑在马上,一个坐在警车里。
安远洋看见安遇,手上的手铐哐当哐当地响,他忍不住又一次大喊道:“儿子,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都是薄明寒指使我的!那是我儿子,我儿子是状元……”
他还没说两句话,就被警察喝止了。
安远洋整个人贴在车窗上,眼睁睁看着安遇的身影越来越远。
游街途中,会经过安遇的初高中学校,最后抵达云岩县城里一个最古老的寺庙、太傅庙,进行参拜。
祝青臣背着手,就站在寺庙外面等他。
不多时,安遇参拜完毕,从里面出来,接受企业家们的赞助。
少的一万元,多的有五万元。
覆盖安遇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简直绰绰有余,哪里还需要薄明寒的资助?
学习改变命运是真的。
安遇腼腆地笑着,挨个儿和他们拍了照,礼貌道谢,终于熬到结束,忙不迭跑到祝老师身边:“老师,结束了。”
“嗯。”祝青臣笑了笑,“安遇,你是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不要羞于遮盖自己的光芒。”
*
又过了几天,安遇成功被京大历史系录取。
招生组老师的工作到这里也就基本结束了。
另外两位老师准备回去,但祝青臣还不打算回去。
为免生变,他决定留在云岩,等安遇拿到录取通知书,再带他去京大报道。
安遇没有出过远门,还没有安全到学校里,他总是不放心的。
况且,薄明寒也还没走,他怕薄明寒还有后手。
两个老师笑着打趣他:“小祝老师还没结婚,没有家室,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急着回家。”
“不过这个学生确实情况比较特殊,那就辛苦小祝老师多留几天,我们回去向学校申请补贴,有事情随时联系。”
“好。”祝青臣比了个“k”手势,送他们上了火车,“拜拜。”
大反派得知他出完差还不回来,整个人要气死了。
又一次打视频的时候,郁行洲质问他:“祝卿卿,我不是你的家室吗?他们都知道要回家,你怎么还留在那里?你的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
祝青臣哽住:“李那个,你正常一点,我有点害怕。”他解释道:“薄明寒也还留在这里没走,我得看着安遇,还要帮他卖房子,没这么快回去。”
郁行洲问:“卖什么房子?”
“卖他们家的房子,安遇以后就不回来了,干脆卖掉。”
“我来买。”
“这个是状元房,你买来干什么?”
“我买来考状元。”
“你考什么状元?”
“给我这个世界的弟弟考。我马上让郁白退学,重新参加高考,房子给他住,保他考上状元。”郁行洲道,“我买了房子,你就可以回来了吧?”
祝青臣捂着脸偷笑。
*
又过了一个月。
终于,到了大学生报到的日子。
祝青臣领着安遇,安遇拖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师生二人登上火车,前往京大。
火车转高铁,刚从车站出来,祝青臣就看见了一个无比幽怨的人。
快两个月没见,大反派整个人好像都阴沉了一些,穿着黑色的西装,身边好像散发着如有实质的黑气。
祝青臣朝他笑了笑,把安遇送到直通京大的巴士上,把他介绍给迎新的学生,然后走到郁行洲面前。
“不是说好了不要来接我吗?万一被薄明寒发现我们认识怎么办?”
郁行洲淡淡道:“怕什么?我特意给他制造了一点小麻烦,他现在处理麻烦去了,走,上车。”
祝青臣弱弱道:“可是我已经买好了巴士的车票,我等一下要回去坐车。”
“坐什么巴士?”郁行洲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像土匪抓人一样,把他抓走,“我开车来了,让你的学生去坐巴士,你跟我走。”
祝青臣整个人差点腾空,在空中蹬脚:“不可以!我还要带他们去报到!”
郁行洲把他放下来,转头看他:“那请问日理万机的祝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分点时间给我?你怎么比霸总还忙?”
祝青臣抓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手表:“中午,等我带学生回到学校报到,把他送回宿舍,然后我们一起吃午饭。”
郁行洲神色不虞,明显不是很满意。
“晚饭也可以一起吃。”
郁行洲神色微动,动心了。
“宵夜也可以,晚上我们还可以一起在教师公寓里住。”
这下郁行洲满意了:“好。”
“不要生气了嘛,晚上我们可以一起睡耶。”
“嗯。”大反派惜字如金,一起睡而已,没有很高兴。
祝青臣偷偷捏捏他的手臂,然后回到大巴车上。
安遇就坐在座位上,抱着书包,乖乖地等他回来。
祝青臣在位置上坐下,安遇问:“老师,那位是……”
祝青臣没有犹豫:“老师的男朋友。”!
第 175 章 贫困被包(6)
6
京大专线巴士,从高铁站直达京大。
整整几个小时的旅途没有消磨掉安遇的兴致,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抱着书包,神采奕奕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还有恢弘大气的大学正门。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新奇。
半个小时后,巴士在京大北门停下,各专业迎新的学生已经在门里等着了。
安遇背上书包,把行李搬下来,光顾着看窗外,还差点砸了自己的脚。
虽然差点受伤,但他还是咧着嘴傻乐。
祝青臣也不催他,等他自己慢慢来。
安遇踮起脚,找到自己早就看过无数遍的历史系系徽:“老师,在这边!”
“噢,在这边。”祝青臣装作刚刚才看见,陪着他过去。
安遇拖着行李,快步上前:“你们好,我是历史系的新生。”
“欢迎欢迎,在这边稍等一下,凑齐五个学生,我们再一起去报到。”学生们看见祝青臣,又喊了一声,“祝老师,您怎么也在这里?”
祝青臣笑了笑,拍拍安遇的肩膀:“这个学生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从清大手里抢过来的,我特意陪他过来,怕他临时反悔,又被拐去隔壁。”
祝青臣故意没说安遇的家庭情况,只是说他成绩好、很抢手,保全他的面子。
学生们也没多想什么,只是看向安遇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惊讶赞叹:“太强了,祝老师亲自去接。”
安遇腼腆地笑了笑:“没有,和其他同学比起来,我还差很多。”
安遇虽然内向,但是其他学生都很热情,他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没多久,就凑齐了五个新生。
新生们拖着行李,乖乖地跟在迎新学长的身后,安遇挤在中间,应付同学和家长的问好,一群人活像是一群小鸭子。
祝青臣一路护送,确保安遇顺利注册,拿到校园卡,又领着他去宿舍。
安遇有点不好意思:“老师,已经到学校了,我自己可以的。”
“那怎么行?”祝青臣正色道,“所有人都有家长陪,你也要有。老师先陪你回宿舍,把行李放一下,然后我们去学校超市买点生活用品,买完东西再去食堂吃饭。”
“我自己可以……”
刚到宿舍楼下,祝青臣就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两个月没见,郁白一见老师,眼泪汪汪地迎上前:“老师!”
祝青臣向他点头示意:“金融系的宿舍在对面,你在这里干什么?”
郁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大哥让我来的。他说祝老师新收了一个学生,需要我的帮忙,我就过来了。”
好家伙,又是大反派。
不过,祝青臣转念一想,郁白和安遇确实挺合适的。
一个资助了
渣攻,一个被渣攻资助,所以为什么不把两个渣攻踢出局,让他们两个结成对子呢?
祝青臣这样想着,便帮他们互相介绍。
“这位是郁白,金融系大三的学生,曾经资助过一个白眼狼。”
这位是安遇,历史系大一的学生,曾经被……难以说明的人资助过。??[”
郁白朝安遇伸出手,安遇伸出手,轻轻地和他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郁白,以后有事情可以找我。祝老师刚才的意思是,我比较……乐于助人。”
“你好,我是安遇。”
祝青臣干脆让郁白带着安遇上楼放行李。毕竟他是老师,安遇总要认识同学,拓展自己的社交圈子,他总是跟着,安遇可能也不自在。
郁白应了一声,接过安遇的行李箱,帮他扛上楼。
等两个人放好行李下来,下楼梯的时候,郁白顺手在安遇肩膀上搭了一下手,跳下楼梯。
安遇比他矮一些,正好给他搭手。
察觉到自己有点无礼,郁白连忙收回手,悄悄观察安遇的反应。
而安遇神色如常,好像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郁白松了口气,吓死他了。
从前他资助宋淮书,那叫一个难伺候,动不动就说自尊被伤害了,动不动就说别找他玩有钱人的游戏,弄得他束手束脚的,怎么做都不是。
还好安遇不一样。安遇就是内向了点,没有那么应激。
见他二人相处融洽,祝青臣便放下心来,让郁白带人去学校超市买点东西。
郁白捶着胸膛保证:“没问题,老师放心吧,我肯定把小学弟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安遇也点了点头:“嗯,老师放心吧,我自己可以的。”
郁白又顺手拿安遇架手,两个人跟好哥们似的:“那老师,我们先走了。”
“嗯。”
人走远了,祝青臣隐约还能听见郁白的大嗓门:“先去吃饭还是先去买东西?现在超市全是人,你拿到饭卡了吗?你想吃什么?你是怎么来的?”
安遇的声音小一些,祝青臣就听不见了。
他欣慰地看着两个学生离开的背影,趁着现在人还不多,去食堂打包了一盆超大份冒菜,拎着回了教师公寓。
坐电梯上楼,打开指纹锁,祝青臣回到公寓。
刚回到家,他就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无比幽怨的男人。
比高铁站见面的时候还幽怨。
祝青臣朝他举起手里的冒菜。
大反派起身上前,接过打包盒:“祝卿卿,要不是我派郁白过去接手那个学生,你还不打算回来是吧?”
“什么叫接手?说的那么难听,那是我的贴心状元学生。”祝青臣扶着他的手臂,两只脚一踩,把鞋子蹬掉,换上郁行洲早就准备好的拖鞋。
祝青臣出差带回来的行李,就放在客厅里。
茶几上放着擦手的毛巾和温水
,地上放着软垫,电视也已经打开了,调到了动画片频道。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祝青臣回来。
郁行洲知道他家里的密码,他不在京华的这两个月,都是郁行洲过来帮他打扫房子。
刚才他们在高铁站见面,祝青臣懒得带行李,就把东西全都给了郁行洲,让他帮自己带回来,自己两手空空。
祝青臣在茶几前坐下,一手拿起水杯,一手拿起遥控器,开始挑选下饭动画片。
郁行洲把煮好的米饭端出来,又把一大盆冒菜打开。
祝青臣问:“为什么不用我们自己的盘子装?这样比较有仪式感。”
郁行洲淡淡道:“我不想多洗一个碗。”
很有道理。
动画片片头曲响起,祝青臣放下遥控,往郁行洲那边挪了挪。
郁行洲正盛饭,被他的忽然靠近吓了一跳,差点连饭碗都端不稳。
“祝卿卿,干什么?”
“李那个,你很想我,你天天催我回来,还去车站接我。”
祝青臣就像是陈述事实,但语气微微上扬,有些小嘚瑟。
他又重复一遍:“李那个,你想我。”
郁行洲转过头,就对上祝青臣亮晶晶的眼睛。
他转回头,清了清嗓子,维持冷静,淡淡道:“对,我想你。”
“没怎么样,我怕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想我,那你岂不是白想了?”
“不要再说顺口溜了。”郁行洲把碗筷塞进他手里,“吃饭。”
“噢。”祝青臣捞了一块午餐肉,盖在米饭上,啃了一口,又问,“对了,宋淮书和薄明寒……”
“吃完饭再说,一说他们,你还吃得下吗?”
“也是。”祝青臣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两个人坐在茶几前,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云岩那边挺淳朴的。对了,李那个,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那边竟然有个太傅庙,听说冬至的时候还会游神。”祝青臣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惆怅道,“你说我怎么就没有庙呢?我可是太子太傅耶。”
郁行洲顿了一下:“如果是祭祀的寺庙,也不能说你没有。”
祝青臣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睁圆眼睛:“李那个,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除了给我立长生牌位,还给我立庙了?”
郁行洲不置可否,认真吃饭。
祝青臣摇晃他:“你说话啊!李那个,你真的给我立庙了?我知道你在听,说话!”
郁行洲不动如山:“祝卿卿,快吃饭,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祝青臣怀疑地看着他,举起筷子,差点把筷子戳到脸颊上。
李那个不会真的给他立庙了吧?
应该不会吧?
*
吃完午饭。
祝青臣窝在沙发上,整理自己
从云岩带回来的特产。
郁行洲简单把碗筷收拾一下,在他身边坐下。
祝青臣小小地打了个嗝:“现在能说宋淮书和薄明寒了吗?”
郁行洲问:“你消化了吗?”
“还没有,但是我应该不会被恶心到吐出来。”
“嗯。”郁行洲淡淡道,“一整个暑假,宋淮书都在薄氏集团里实习,全权负责他出售的那个项目,宋父还在私立医院接受治疗,薄明寒甚至出面请了一个很有名的老医生负责他的治疗。”
祝青臣震惊:“薄明寒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们两个之间不会有点什么……”
祝青臣忽然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有点想吐。
刚说完的话,现在就想吐了。
郁行洲拍拍他的后背:“应该不会,他们两个除了集团和医院,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面。”
“那薄明寒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如果不是真爱,那就是宋淮书对他有利用价值?”祝青臣略一沉吟,“和宋淮书之前卖给他的算法有关?那是个什么算法,你查到了吗?”
“查到了,一个普通的数据筛选的算法。”
“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郁行洲道,“他一个大三学生,能做出多厉害的算法?和现在市面上的用户筛选、大数据推荐差不多,类似交友软件。”
“所以,只要是个差不多的计算机系学生,都能做出这样的算法?”
“对。”
“那薄明寒为什么非要从宋淮书手里买呢?”祝青臣想不通,“你还知道其他的消息吗?”
郁行洲淡淡道:“这个项目没有对外公布,一直都在绝密状态,我能查到的就这么多。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项目不是薄氏集团的新产品,薄明寒可能要在小范围内使用。”
祝青臣思索道:“算法模型并不特别,那真正特别的东西是什么呢?是什么让薄明寒非宋淮书不可呢?”
忽然,祝青臣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特别的是宋淮书!特别的是算法的用途!特别的是,薄明寒要拿这个东西来做什么!”
“薄明寒想用这个算法来做一个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他可能会惹上大麻烦。”
“正好,宋淮书是接受过薄氏集团奖学金的学生,薄明寒让他接手这个项目,帮他照顾父母,给他父亲看病,也是为了更好地拿捏他,让他给自己做事情。”
“那么是什么用途呢?”
祝青臣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再一次陷入沉思。
忽然,一个大胆且诡异的念头,在某个瞬间,闪过他的脑海。
他愣了一下,小声道:“该不会……他要把这个算法,用在薄氏集团资助的那些贫困学生身上吧?”
祝青臣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猜想是什么意思,他们心里都清楚。
薄明寒资助贫困学生,到处发奖学金,连云岩那样的小
县城都不放过。也有可能,是他故意挑选偏远落后的县城,那边的学生更好拿捏。
安遇可能不是第一个被盯上的,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
薄明寒会不会,早就盯上了其他贫困学生?
薄明寒癖好独特,他会不会有什么小众爱好者的圈子?这个算法是要给那些人用的?
整合所有贫困学生的数据资料,就像是整理后宫花名册一样。
只要这个项目完成,薄明寒就可以像管理后宫一样,管理那些贫困学生,甚至可以把这种东西分享给其他和他有着同样癖好的人,作为黑色交易的利器。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祝青臣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忍不住哆嗦一下,背后泛起凉意。
他转头看向郁行洲:“你觉得呢?有可能吗?”
郁行洲静静地看着他,微微颔首:我也是这样想的。?_[(”
“那……”祝青臣愣住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有办法弄到那个绝密项目的文件吗?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薄明寒那边很难下手,我已经安排人接近宋淮书了。”
“有效果吗?”
“宋淮书很警惕,从来不把项目带到自己的电脑上做,一直都是在薄氏集团办公室里做的。美人计也没用,派了好几个美人都没用,男女都派了。”
“……”祝青臣顿了顿,“干脆把他抓起来打一顿好了,严刑拷打,不信他不招。”
“祝卿卿,这里是法治社会。”
“大反派一般都是法外狂徒。”祝青臣目光坚定。
郁行洲笑了笑:“不过,宋淮书这个人很贪财。可能是郁白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他永远不会嫌钱多。”
“再加上薄明寒不让他太过张扬,更不让他到外面去显摆,所以他到现在还是穷学生的打扮,他心里很不平衡。”
祝青臣问:“所以……”
“所以,我派人问他要不要接私活,他同意了。”
郁行洲道:“一开始只是几个很普通的程序代码外包,他做得很快,我们这边给钱也很爽快,合作很愉快。”
“前几天,我派人跟他说,有一个大活,可能比较复杂,但是钱也更多,问他要不要接。如果要接的话,我们会把要半成品通过U盘发给他。”
“我让技术人员在U盘里安装了病毒软件,只要插在电脑上,就能自动读取拷贝所有文件。只要他接下这个活,在薄氏集团电脑上插U盘,我们就能拿到证据。”
祝青臣忙问:“那他接了吗?”
“还没有。”郁行洲摇头,“为了显得真实,外包工作是真的,对宋淮书来说,确实有点困难。我们也不好追着他问接不接,怕他起疑心。”
“嗯。”祝青臣点点头。
这种事情确实急不得,郁行洲部署了一个暑假,才刚刚取得宋淮书的信任,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徐徐图之。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
只是祝青臣想到薄明寒可能已经对其他学生下手了,整个人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连这些学生是谁、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像营救安遇一样,去营救这些学生,他只能祈祷薄明寒还没来得及下手。
郁行洲握住他的手,轻轻松开他的拳头,让他安心。
祝青臣抬起头:“希望是我们猜错了。”
正巧这时,郁行洲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目光一凝:“宋淮书答应了。”
“我看看。”祝青臣凑过去。
郁行洲特意用了个小号跟宋淮书联系,三天前,他问宋淮书接不接活,今天宋淮书回复了——
【老板,这个活我接】
郁行洲:【行,定金一万,我把U盘寄给你,一个月内做完,三万块,逾期赔偿,泄密赔偿】
他故意把话说得吓人,仿佛这个外包工作很重要,以此掩盖背后的真实意图。
宋淮书也回了一句:【好,谢谢老板,合作这么多次了,我的能力您放心】
【地址:京华大学……】
随后郁行洲给助理发消息,让助理从外地把U盘寄出去,用的也都是虚拟人名和号码。
做完这些事情,郁行洲和祝青臣对视一眼。
等着吧。
*
另一边,安遇在郁白的陪同下,基本了解学校。
两个人也算是朋友了。
开学头一个星期,安遇作为新生,在操场上军训,整个人好像晒黑了一点,也更有精神了。
虽然他拒绝了薄明寒的资助,但是开学之后,薄明寒还是时不时给他发消息。
消息内容都很正经,无非是问他开学了没有、军训累不累。薄明寒从来不会留下证据。
安遇保持着礼貌,简单回答他的问题。
有的时候干脆不回答,过几天再回复,说军训太忙,不小心忘记了。
冷处理这一招是祝老师教他的。
军训结束后,薄明寒想约他出来吃顿饭,安遇问过祝老师,也礼貌地拒绝了。
这之后,薄明寒似乎退缩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联系他。
一直到了这天——
安遇的生日。
一大早,他就收到了郁白的消息:【小安,生日快乐!】
他回复了一句“谢谢”,然后从宿舍床上爬下来,舍友们也祝他生日快乐。
安遇腼腆地笑了笑,依次道谢。
舍友们问他准备怎么过,他却有点迟疑。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还没认真地过过生日呢。
安遇想了想:“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再买一个蛋糕吧。”
他看别人都是这样过生日的。
下一秒,他又收到了郁白的消息:【祝老师特意让我给你安排生日,我已经在餐厅订了包厢,你喊上
你的同学,晚上直接到学校北门就行,我派车过去接你们】
安遇一愣,受宠若惊。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他刚不知道怎么过,就有人帮他安排好了。
安遇连忙道谢,又问订餐厅的价格多少。
郁白没有再回他。
安遇便给祝老师发了消息,感谢祝老师。
祝青臣也很快回复了:【生日快乐,晚上你跟着郁白一起玩,老师就不去凑热闹了,免得你们拘束】
【在外面玩也要小心点,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给老师,还没成年,不许喝酒,也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知道了,谢谢老师】
安遇乖得很,祝青臣不担心他会到处疯玩。
只是想起原书里,在他生日这天,有一段剧情,所以多叮嘱两句。
郁行洲和祝青臣窝在一起,见他担心,便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在他们包厢隔壁再定一个包厢?我们晚上也去餐厅吃饭?”
祝青臣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可以。”
到了晚上,安遇穿上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和自己的三个舍友,来到学校北门。
郁白坐在一辆加长豪车上,朝他们挥挥手:“上车!”
三个舍友忍不住感叹:“安遇,你这个学长也太有钱了吧?”
安遇小声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郁白笑着道:“祝老师让我把安遇的生日安排得风风光光、妥妥当当的,怎么样?安遇,这样还不错吧?”
一行人上了车,去一早就预定好的餐厅。
刚下车,安遇就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打在他身上。
安遇转过头,脸色微变,郁白也不由地冷了神色。
只见宋淮书和其他员工一起,簇拥着薄明寒:“薄总,这边请。”
郁白别过头,暗骂一句:“早知道不定这个餐厅了,怎么就这么巧?”!
第 176 章 贫困被包(7)
7
还离得远远的,郁白就听见宋淮书故作清高的声音。
“薄总,这边请。这家餐厅还不错,我订了好久的位置才订到的。我本来是没有资格进入集团实习的,承蒙薄总厚爱,也多亏了薄总关照赏脸。”
“嗯。”
薄明寒淡淡地应了一声,忽然停下脚步,朝前面看去。
宋淮书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郁白怎么在这里?
一看到郁白,宋淮书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难堪的过去。
宋淮书攥着拳头,竭力维持冷静,不在郁白面前露怯。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可是薄氏集团的实习生,薄总很器重他,只要他成功做完手头这个项目,他就能够一跃进入上流圈子,飞黄腾达。
郁白不过是个靠家里的小少爷,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他重新抬起头,看向郁白。
可是在看见郁白身边的安遇的时候,他又一次愣在了原地。
这个男生,他不就是算法模型里那个……
薄明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地暗示了他一句:“宋淮书,别失态。”
随后,薄明寒迈开步子,朝郁白和安遇走去:“郁小少爷,出来玩?”
郁氏集团和薄氏集团是竞争公司,就算郁白年纪还小,但竞争公司的老总,他还是认识的。
郁白挂上礼貌的微笑:“对,我和几个朋友出来玩玩,薄总和集团员工出来聚餐?”
交浅不言深,他当然不会把安遇过生日的事情给说出去。
可是他不知道,薄明寒其实早就盯上了安遇。
薄明寒的目光又落在安遇身上:“安遇,你也在?”
安遇抿了抿唇角,应了一声:“薄总好。”
郁白回头,安遇解释道:“薄总以前是我的资助人。”
“噢。”郁白客套道,“一直听说薄总热心公益,真是巧了。”
薄明寒微笑,仍旧盯着安遇:“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你和同学出来过生日?”
“嗯。”安遇点点头。
郁白却皱了皱眉,顺手搂住安遇的肩膀。
不是,哪个资助人会特意去记被资助人的生日?
在餐厅门口偶然碰上,马上就能想起来?
郁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搂着安遇,笑着道:“时间不早,包间里菜应该已经上齐了,我们就先进去了,薄总也慢慢吃。”
“好。”薄明寒礼貌颔首,看着安遇离开的背影。
服务生迎上来,将他们带进包间。
薄明寒转过头,吩咐下属:“去买个生日蛋糕,再买一个男生喜欢的生日礼物,手表或者领带吧。”
“是。”下属笑着道,“薄总对资助学生真好,都不资助了还给他过生日。”
旁人都这样奉承,只有宋淮书脸上是硬挤出来的笑容,仿佛在极力掩饰什么。
薄明寒但笑不语,看了一眼宋淮书:“淮书最近工作辛苦了,走吧,进去吃饭。”
“是。”宋淮书扯了扯嘴角,调整好表情,继续上前带路,“薄总,这边请。”
*
另一边,郁白搂着安遇的脖子,察觉到他有些不自在,便小声问他:“要不然换个地方?”
“不用了。”安遇摇摇头,“这里就很好。”
反正他们是在包间里吃饭,应该不会再碰到了。
就算碰到,他们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事。
这个餐厅一看就很贵,不能浪费钱。
服务生引着他们来到包间,推开门。
包间布置得很温馨,鲜花蜡烛,墙上挂着“生日快乐”的标语,旁边的小推车上还摆着一个大蛋糕。
安遇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学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给我过生日。”
“不客气。”郁白一摆手,见他红了眼睛,连忙道,“诶,你别哭啊。”
从前他给宋淮书点了几百次的饭菜,宋淮书从来没跟他说一声“谢谢”,看看安遇多么有礼貌!
郁白第一次觉得自己花的钱是值得的,而且他大哥和祝老师会报销,等于他没花钱。
没花钱白得一句“谢谢”,真不错。
服务生微笑问:“小少爷,可以上菜了吗?”
郁白道:“问今天的主人公,今天他说了算。”
服务生又笑着看向安遇:“安同学,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可以了。”安遇点点头,“谢谢。”
“那各位请稍坐。”
一行人在桌前围坐,服务生出去准备上菜。
安遇刚上大学,熟悉的同学不多,这次过生日,也只喊了自己的舍友。
算上郁白,一共五个人。
不多时,几个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
各色菜品被摆上桌,安遇又一次感动得双眼通红。
郁白给他夹菜,帮他招呼客人:“快吃快吃,别客气,安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喝红的还是白的?”
“学长,祝老师说……”
“可乐还是雪碧?还是果汁?”
安遇腼腆,所幸郁白开朗,时时活跃气氛。
吃了一会儿,外面又一次传来敲门声。
郁白放下筷子,应了一声:“什么事?”
一个服务生推着蛋糕进来,郁白皱了皱眉:“送错地方了吧?我们这里有蛋糕了。”
其他人也转头看去。
服务生解释道:“小少爷,这是隔壁的薄总特意送给安同学的蛋糕,还有一份生日礼物。”
郁白皱眉,安遇道:“我们这边已经有蛋糕了,帮我多谢薄总的好意,蛋糕和礼物就送回去吧。”
服务生道:“我只是负责送东西
的,如果安同学想拒绝,还是请安同学自己去隔壁包间……”
“啊?”安遇面露难色。
郁白道:“你推回去就是了,薄总肯定不会强人所难的。”
见他们态度坚决,服务生只能推着东西离开。
安遇想走,但是他们刚坐下还没多久,他也不好意思提出来,怕扫大家的兴。
他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薄明寒不要再过来。
可是三分钟后,包间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这次是薄明寒亲自来了。
“安遇,生日快乐。”薄明寒端着酒杯,走了进来,温声问,“礼物不喜欢吗?”
安遇连忙站起身:“谢谢薄总。但是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蛋糕我们这里也有,吃不完,宿舍也放不了。”
“没关系。”薄明寒道,“我是这边餐厅的贵宾,你可以把蛋糕放在这里,明天再来吃。或者薄氏集团就在附近,蛋糕放在集团茶水间的冰箱里也可以。”
宋淮书在旁边附和:“安同学,我也是薄总资助的学生之一,薄总对我们这些学生都很好,每个学生过生日都有礼物,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收下就是了。”
薄明寒举起酒杯:“生日快乐。”
安遇双手端起自己的饮料杯:“谢谢。”
两个人刚准备碰杯,宋淮书又道:“小安同学今天不是十八岁了吗?十八岁可以喝酒了,要不要来一点?薄总资助了你三年,光喝饮料也太不讲究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就要往安遇的饮料杯里倒。
安遇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郁白直接伸出手,捂住杯口。
他冷了语气:“宋淮书,你不要在这里多事。”
宋淮书厚着脸皮:“郁小少爷,我这是在教小安同学基本的社交礼仪,您不懂我们贫困学生的难处。薄总对小安同学可以算得上是雪中送炭,如果没有薄总,小安同学就没有办法上大学,以后出社会也是要喝酒的。”
“那就等以后出社会再说,你又不是他什么人,你急什么?”郁白道,“再说了,薄总,您应该不会灌学生的酒吧?”
薄明寒笑了笑:“自然不会,安遇喝饮料也可以。”
两个人碰杯,薄明寒将杯中酒水饮尽,叹了口气:“安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考上大学之后,和我疏远了很多。”
他的声音不大,但包间里的人都能听见。
“你读高中的时候,我了解你的成绩、排名、生活状况,现在你考上大学了,我反倒不知道你的学习情况了。”
“今天连我的礼物都不肯收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吗?”
包间里落针可闻。
安遇下意识去看同学们,他害怕被当成是白眼狼。
薄明寒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把空杯子递到宋淮书面前。
宋淮书给他满上酒水。
薄明寒朝安遇
举了举杯子:“不管有什么误会,只要你遇到困难,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安遇,祝你学业顺利、前程似锦,我永远是你的资助人。”
他看着安遇,因为喝了酒,双眼微微发红,看起来还真像是被白眼狼辜负的资助人。
安遇不知所措:“您不要这样说,我……”
郁白打断他:“薄总有些喝醉了。”他对宋淮书道:“把你们薄总扶回去吧。”
宋淮书顺势扶住薄明寒:“薄总,我们回包间去吧。”
他看了一眼安遇,轻声对他说:“安遇,你最好分清楚,谁才是对你好的那个人。薄总是完全不求回报的资助,郁小少爷小孩子脾气,之前也是这样对我的。你要是为了郁小少爷,让真正对你好的人伤心,那才是得不偿失。”
郁白瞪大眼睛,大声呵斥:“宋淮书,你又开始了是吧?你以为你做的那点破事,新生不知道,你就能胡说八道是吧?薄总,你的实习生在这里胡言乱语,你管不管?”
薄明寒拍拍宋淮书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了。
宋淮书不敢再多说什么,扶着薄明寒,转身离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郁白快步上前,狠狠地把包间门给关上:“简直是有毛病,好好的日子,人家过生日,跑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不知道,薄明寒专门来这一趟,就是专门来给安遇施压的。
让他愧疚,让他难受,让他坐立不安。
果然,郁白转过头,安遇连忙向他和舍友解释:“你们误会了,薄总之前是有资助过我,后来我拿了奖学金,就……”
郁白打断他:“不用跟我们解释,我们都相信你。那个薄总一看就有问题,干嘛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话?弄得你和他不是资助和被资助的关系,而是你甩了他似的。”
安遇一愣,舍友们也点了点头:“对,不用解释这么多,他那些话确实怪怪的,安遇你别放在心上,我们都不会当真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郁白道:“刚才宋淮书挑拨离间,你不是也没相信吗?我们当然也没信那个薄总说的。”
安遇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无条件信任。
郁白又道:“我看这饭也吃不下去了,要不我们换场子吧?或者你们把菜打包回去,蛋糕也打包回去,回宿舍去吃?”
安遇点点头:“可以。”
舍友们没有意见,于是郁白让服务生进来打包,一行人准备离开。
*
宋淮书扶着薄明寒,回到隔壁包间。
薄明寒在主位上坐下,宋淮书坐在他左手边。
宋淮书压低声音,愤愤不平道:“薄总,那个安遇实在是不识抬举,您都这样说了,他不喝酒就算了,连一句漂亮话也不说。”
薄明寒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没有说话。
宋淮书又道:“既然薄总喝多了,要
不我再去跟他说说,让他送薄总回去?薄总毕竟是为了他的生日才喝多的,他应该不至于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他知道,薄明寒早就盯上了安遇,否则也不会用安遇的数据做算法测试。
?岩城太瘦生提醒您《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既然他已经上了薄明寒这条船,现在是下不去了,不如干脆点,和薄明寒绑死。
薄明寒微微抬眼看他,宋淮书马上坐直了,仿佛只要薄总一声令下,他就马上再去隔壁包间。
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薄明寒笑了笑,淡淡道:“今天说那一番话就差不多了,若是非要他送我回去,郁白肯定不会答应。”
“也是。”宋淮书附和道,“不过薄总年轻有为,能看上安遇,是安遇的福气。安遇反应过来之后,一定不会拒绝薄总的。”
“嗯。”
薄明寒简单应了一声,又把空玻璃杯递到他面前。
宋淮书识趣地帮他满上:“薄总放心,算法马上就可以正式上线了,到时候安遇就算不肯也得……”
薄明寒朝他“嘘”了一声,让他噤声。
宋淮书会意,低声道:“薄总放心,我不说。”
薄明寒喝着酒,微微垂眼,看见宋淮书的白衬衫衣摆。
他们贫困学生好像都喜欢穿白衬衫,安遇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宋淮书也是。
一行人再坐一会儿,也准备回去了。
他们走出餐厅的时候,正好郁白的司机也在外面等着,车门打开,安遇的舍友们正准备上车。
看见薄明寒出来,安遇和郁白都不由地一惊。
该死的,偏偏就这么巧。
郁白挡在安遇面前,拍拍安遇的手臂:“你先上车。”
安遇钻上去,郁白礼貌地对薄明寒说了一声:“薄总,下次再见,宿舍马上宵禁了,我们先回去了。”
薄明寒抬了一下手:“下次再见。”
宋淮书低声问:“薄总,真的不让安遇送您吗?”
“不用。”薄明寒笑了笑,“你送我吧。”
“啊?”宋淮书愣了一下。
薄明寒淡淡道:“我还有一些资料给你,你送我吧。”
“行。”宋淮书咬着牙,点了点头。
薄明寒盯上的是安遇,又不是他,他怕什么?
没多久,薄明寒的司机也把车开过来了,宋淮书扶着薄明寒,两个人坐在后座上。
一时间,车厢里安静得过分。
*
车上。
郁白始终不放心,想了想,还是给自己大哥打了电话。
“喂,大哥?”
“是我,你最爱的祝老师。”
啊?
郁白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他打的是大哥的号码啊。
“我和你大哥在一起。”祝青臣不想过多解释,转移话题,“玩得开心吗?吃完饭了吗?”
郁白瘪了瘪嘴:“不怎么开心。”
“怎么了?”
“遇到薄明寒和宋淮书了。”
“我知道。”祝青臣道,“安遇给我发了消息,你们现在应该在回学校的路上了吧?”
“啊?”郁白看向安遇,安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刚遇到薄明寒的时候,就悄悄给老师发了消息。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对,没事,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那就行。”祝青臣道,“你们这么多人,薄明寒不敢做什么。薄明寒现在应该也回去了吧?”
“回去了。”郁白顿了顿,“宋淮书送他回去的。”
电话那边一时间没有声音。
祝青臣好像是呆住了,随后不确定地问:“宋淮书送他回去的?”
“是啊,宋淮书现在不是薄氏集团的实习生吗?由他来送很正常吧,反正不让我们送就行。”
*
宋淮书也是这样想的。
作为实习生,送老板回家,是很正常的事情。
车子在薄家别墅门前停下,宋淮书扶着薄明寒下了车。
薄明寒醉得有点厉害,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走路都走不稳。
宋淮书把他扶到门前,用他的指纹开了锁。
别墅门打开,灯光自动亮起。
薄明寒被放在沙发上,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似乎还有一些清醒的意识:“淮书,给我倒杯水,厨房在那边。”
“好。”宋淮书忙不迭去倒水。
等宋淮书进了厨房,薄明寒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睛,从口袋里拿出原本准备送给安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薄明寒重新闭上眼睛。
宋淮书端着一杯温水,递到薄明寒手边:“薄总,喝点水。”
薄明寒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
宋淮书殷切地看着他:“怎么样?薄总好些了吗?需要叫家庭医生过来吗?”
“不用。”
薄明寒慢悠悠地喝着水,宋淮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终于,等薄明寒快把水喝完了。
宋淮书鼓起勇气,道:“薄总,我现在回集团还能加一会儿班,您把要处理的资料给我吧……”
他话音刚落,忽然,“哐当”一声,薄明寒把玻璃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玻璃碎片飞溅,宋淮书被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薄总?”
“宋淮书,你敢给我下药!”
一声怒喝,把宋淮书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薄总?您说什么?我给您下药?我给您下什么药?”
下一秒,薄明寒撕破伪装,猛扑上前,死死地按住他,像野兽一样,撕扯着宋淮书身上的白衬衫。
宋淮书终于反应过来,薄明寒是什么意思。
他极力抵抗,试图解释:“薄总!薄总!您喝醉了,您喜欢的是安遇,我不是安遇,我是宋淮书……
”
薄明寒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你是宋淮书,你以为我会为安遇守身如玉?想什么呢?他安遇就是个拿我钱的玩物,你也一样。”
他拿出原本准备送给安遇的十八岁礼物,狠狠地砸在宋淮书脸上:“今天没搞到他,搞到你也一样。”
宋淮书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就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吗?我把你做算法的事情都……”
薄明寒冷笑不改:“我怕你说什么?那个算法可是你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想和我绑在一起吗?今天我把你给睡了,我们绑得不就更深了?”
薄明寒入了戏,照着宋淮书的脸,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宋淮书,你给我下药,不就是图这个吗?我说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从头到尾给我倒酒,怕药力不够,还在温开水里也下了药,原来是早有预谋!我好心资助你,你这样不知足,还想当薄太太?”
宋淮书被打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口齿不清地喊着“救命”,想要逃走。
可是薄明寒死死地按住他,让他动弹不得,照着他的另一边脸,又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他给打蒙了。
宋淮书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薄明寒心情颇好地打开礼物盒,从里面取出礼物,正准备拆开。
下一秒,外面传来敲门声。
“你好,别墅保洁服务。”
薄明寒大喊一声:“不需要保洁,你可以离开了!”
不对,大晚上的保什么洁?哪里来的保洁?
他还没来得及想到什么不对劲,忽然,“哐”的一声巨响,别墅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也被人砸碎。
刺眼的探照灯打在薄明寒身上。
无数个警察举着钢叉盾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门外。
“你在干什么?马上放下武器!举起双手!”
站在外围的郁行洲迅速捂住祝青臣的眼睛,祝卿卿别看,恶心!!
第 177 章 贫困被包(8)
8
刺眼的探照灯下,所有妖魔鬼怪现出原形。
偌大的客厅一片狼藉,薄明寒骑在宋淮书身上,玻璃碎片、衣服碎片散落一地,宋淮书的上衣都被扯烂了,薄明寒的裤子皮带也解开了。
警察厉声呵斥:“双手抱头!蹲下!”
薄明寒猛地转过头,原本喝下去的酒,在这时候都变成了冷汗,寒津津地贴在他的后背上。
怎么回事?警察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去拽宋淮书的衣领:“你报警了?你什么时候报警的?你竟然敢报警?”
宋淮书被打得头晕目眩,下意识转头看去,肿起来的眼睛勉强只能睁开两条缝,又被强光刺激得重新闭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警察又一次厉声呵斥:“第三次警告!马上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薄明寒怒吼一声:“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薄氏集团的老总,我要联系我的律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警告你们,马上离开!等我收拾好了,我自己会……”
不等他说完,三次警告用完,站在最前面的队长一招手,警察们一拥而上,用钢叉把薄明寒按倒在地。
薄明寒试图挣扎,试图从钢叉底下爬出来,结果又被警察的防爆盾牌按住了。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侵害我的人身安全、损害我的名誉!我要联系我的律师!”
训练有素的警察并不理会他的叫嚣,把他的双手按住,扭到身后,戴上手铐。
手铐“咔嚓”一声合上,薄明寒张了张嘴,发出“嗬嗬”的两声怪叫:“我要找律师!我要见我的律师!”
队长一招手:“让救护车上来接受害者,嫌疑人押上警车,收队。”
“是!”
警察们应了一声,兵分两路,把死狗一样的宋淮书送上救护车,把疯狗一样的薄明寒押上警车。
祝青臣和郁行洲作为报案人,远远地站在案发现场外围。
陪同他们的警察挡在他们面前:“两位请往后退,先上车去吧,我们不能泄露报案人的身份。”
“好的。”两个人坐到警车后排,关上车门。
现代公民在警察的保护下,格外安心,乖巧等候。
其实按照规定,这样危险的案子,报案人是不能跟着来的,但他们怕别墅区太大,警察找不到路,就跟着来了。
在听到郁白说,是宋淮书送薄明寒回去的时候,祝青臣就感觉不太对。
原书里,是薄明寒借醉装疯,污蔑安遇给他下药。
现在安遇被郁白带走了,薄明寒没有可乘之机,所以……
这次他的目标又换成了谁呢?
祝青臣挂断郁白的电话,就马上打了报警电话。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宋淮书,但这不是宋淮书应该被另一个罪犯暴力对待的正当理由。
应该由警察和司法机关来审判他们,而不
是让一个人渣□□另一个人渣,作为所谓的报应。
祝青臣从不寄希望于这样的报应,更不屑于用这种报应惩罚对方。
车窗是单向的,祝青臣扭头看向窗外,只见宋淮书被抬到担架上,薄明寒被好几个警察塞进警车里。
“这是薄明寒第一次进派出所了。”祝青臣道,“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让他待久一点。”
郁行洲坐在他身边,淡淡道:“难说。”
毕竟薄明寒和宋淮书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早就已经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手里也都拿捏着对方的把柄。
薄明寒指望着宋淮书把剩下的项目做完,宋淮书指望薄明寒带他进入上流圈子,让他飞黄腾达。
如果这次的事情能让他们彻底撕破脸,狗咬狗,牵扯出背后的事情,那一切就好说。
可如果这两个人不舍得撕破脸,薄明寒舍得花钱收买,宋淮书不舍得半途而废,更不舍得拉薄明寒下马,双方齐齐选择息事宁人,那就难说了。
郁行洲淡淡道:“或许我们应该迟一点再来,等他们两个把事情办完了再来,能坐实薄明寒的罪名,也能让宋淮书彻底绝望。”
祝青臣扭头看他,郁行洲对上他正气凛然的目光,顿了顿:“提前制止也好,不能让薄明寒爽到一点,把他吓到从此不举。”
“……”
不愧是你,大反派。
祝青臣当然也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
郁行洲要是真的这样想,在他报警的时候就会说了,而不是陪着他一起过来。
祝青臣想了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之我不后悔马上报警。”
郁行洲就知道,他点点头,一本正经:“支持祝卿卿所有决定!”
没多久,警察便打开车门,坐到前排。
“我们可以回去了。这次多亏了你们,成功制止了一次恶性事件。”
祝青臣和郁行洲排排坐,一脸乖巧:“多亏了各位及时出警,保护市民安全。”
*
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宋淮书被送到医院检查验伤,薄明寒被带回了派出所,等待酒醒,接受审讯。
祝青臣和郁行洲也被请进了会客室,简单讲一下事情经过。
祝青臣没有隐瞒,简单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民警一边做笔录,一边:“祝老师是怎么通过一句话,就判断出事情不对劲的呢?”
祝青臣道:“我和宋淮书原本就认识,他不过是个普通大三学生,进入薄氏集团实习不到几个月,资历很浅,职位也不高,薄明寒要他亲自送自己回去,就有点可疑。”
“另外,我们学校的宿舍门禁是晚上十点。那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薄总的别墅离学校不算近,至少有四十分钟车程,我不是很放心,才报了警。”
“嗯。”民警点点头,“多亏了祝老师谨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又看向郁行洲:“那郁
先生呢?”
郁行洲淡淡道:“我和薄明寒是竞争对手,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好直白的推断??[,好有力的证据。
“呃……”民警也点了点头,“好的。再次感谢两位。”
问完话,祝青臣和郁行洲又在警察的陪同下,前往医院。
不管怎么说,宋淮书算是祝青臣的学生,应该去看看的。
他们到的时候,宋淮书的辅导员和学校领导也已经到了,就等在急诊室外面。
宋淮书的辅导员,也就是曾经和祝青臣一起去云岩招生的钟老师,焦急地站在玻璃窗户外,努力朝里面张望。
他显然是已经睡下了,被电话吵醒,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在睡衣外面披了个外套,就赶过来了。
普通的黑色夹克衫,领子里露出格子睡衣,头发也翘起来了。
见祝青臣来了,他连忙迎上前:“祝老师!”
“钟老师。”祝青臣问,“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检查。”钟老师叹了口气,“刚才护士出来过一趟,说其他都没问题,就是脸上被扇了两巴掌,但是那两巴掌扇得很重,脑震荡也不一定。”
祝青臣震惊:“这么严重?”
“嗯。”钟老师道,“您也知道,像这种犯罪,一般都是先把人狠狠打一顿,等到对方没有反抗的力气,就……”
“那……”
“已经打电话通知他父母了,他父母也在赶过来的路上。我估计今晚都得忙,我也得在这里等他醒。”
“嗯,应该的。”祝青臣点点头。
“今晚还是要多谢祝老师帮忙报警,要是等到我明天一早发现他没来上课,那就真的来不及了。”
“不管怎么样,他是学生,我是老师。”祝青臣神色认真,“应该的。”
“那祝老师先回去休息吧,都这么晚……”
钟老师话音未落,走廊上忽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
祝青臣回头看去,只见宋母搀扶着宋父,两个人一颠一颠地从外面走来。
有护士提醒他们安静,两个人也置若罔闻,一路喊着过来。
“儿子?我儿子呢?我儿子可是薄氏集团重要员工!”
在看见急诊室里的宋淮书的时候,两个人几乎要晕过去。
反应过来之后,宋家父母又开始叫嚣质问:“谁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的?是谁?”
他们把学校领导的手一把甩开:“什么领导?屁用都没有!我们要见薄总!薄氏集团的老总,薄总?薄总在哪?!”
一行人面面相觑,看着他们吵闹。
郁行洲淡淡地开了口:“打他的就是薄明寒。”
“什么?”宋父宋母都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不可能!你是谁?你怎么敢胡说八道?薄总那可是我们家的大贵人、京华的大老板,你怎么敢污蔑薄总?”
郁行洲又
道:“薄明寒都被警察抓起来了。”
“闭嘴!谁打的都不可能是薄总打的,是不是你打的?你还想污蔑薄总!”
护士从急诊室里走出来:“小声点。”
“凭什么要我们小声,他打了我们儿子,还想污蔑薄总!”
郁行洲一脸复杂,躲到祝青臣身后。
祝卿卿保护我。
祝青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钟老师怒喝一声:“够了!别吵了!”
宋父宋母像是被扼住喉咙的公鸡,顿时安静下来,伸长的脖子都缩了回去:“钟……钟老师……”
“这里是医院,请你们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医生看病。”
“是是是。”宋父宋母连连点头。
祝青臣疑惑地看向钟老师,钟老师无奈地说了一句:“宋淮书当年也是我带进学校的,因为他家里穷,给他家争取了很多优惠,我和他家父母都认识。”
原来如此。
刚过去的暑假,祝青臣跟钟老师一起出去招生,钟老师对家庭困难的学生格外关照,对每年的优惠政策倒背如流。
他能用最简便的公式,最快地计算出对这个家庭最有利的上学方式,并且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解给所有人听。
他把一片真心捧给贫困家庭,势利短浅如宋父宋母,心里也清清楚楚,钟老师绝对不会害他们,所以都很听他的话。
钟老师叹了口气,对宋家父母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孩子的情况,你们做大人的更要稳重,不要大吵大闹的。”
宋母压低声音:“那……钟老师,到底是谁……”
“薄明寒。”钟老师语气冷静,“警察亲自把孩子从薄明寒家里救出来的。”
“啊?”宋父宋母瞬间失去力气,跌坐在地上,“不可能的,薄总对我们家可好了,钟老师,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具体情况警察会去调查的,你们现在守在外面,等淮书出来就好。”
“诶,好。”
宋父宋母相互搀扶着,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下,挨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本来也指望不上他们什么,只要他们不吵闹,钟老师也不多管。
祝青臣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胳膊,发现他整个人在微微发抖,连忙扶住他:“钟老师?你也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喝点水?”
“好,谢谢。”钟老师在椅子上坐下,接过祝青臣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
祝青臣问:“所以,您不仅是宋淮书的辅导员,还是领他进学校的人。”
“对。”钟老师叹了口气,“我从事贫困学生招生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祝老师,我真的很后悔。”
他放下水杯,双手捂着脸:“上个学期,我明知道宋淮书思想不端正,只是找他谈话。后来闹出宿舍楼下告白的事情,给他处分,我也找他谈过几次,但也只是谈过几次而已。”
“我知道他在薄氏集团实习,暑假也和那个薄明
寒接触过,可我完全没看出来,薄明寒竟然是这样的人。”
“如果我对薄明寒多留意一点;如果我多找找宋淮书,再帮他申请一下其他补助,说不定他就不会去薄氏集团实习。我做的还不够,还差很多。”
祝青臣难过地看着他,小声安慰:“不是的,您做的已经够多够好了,发生这种事情,谁都没有想到。”
钟老师沉默良久。
祝青臣安安静静地陪着他:“贤者自苦,也只有贤者才会自苦。”
倘若是不负责任的人,早就开始推卸责任了,只有负责任的老师,才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虽然宋淮书是个不怎么样的学生,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他的老师是个好老师。
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从急诊室里出来:“家属?”
钟老师连忙起身上前,比宋父宋母还快:“学生怎么样?”
“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休养,去办手续吧。”
祝青臣陪着他们去办了手续,又在医院里待了一会儿,才回家去。
*
一个晚上过去。
派出所里的薄明寒酒醒了,他一口咬死,自己喝醉了,和宋淮书是你情我愿,那只是小众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其他的,他要见到自己的律师才肯说。
病房里的宋淮书也醒了。
一觉醒来看见父母,他和父母抱头痛哭,说自己看错了人,竟然被薄明寒摆了一道。
他攥着拳头,狠狠捶床:“我要把他送进去!把他送去坐牢!他竟然敢这样践踏我!”
宋父宋母对视一眼,面露难色,试探着问:“淮书,要是薄总进去了,是不是你爸爸就住不了院了?你的实习工作也……”
他在薄氏的实习工资可是一个月上万呢,包吃包住,集团还帮他父亲治病。
万一……要是……
那怎么办?
宋淮书愣了一下,怒上心头,还没来得及质问父母,就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那个项目。
那个项目一直都是他在负责。
如果他坚持指控薄明寒犯罪,要是薄明寒反过来,把那个项目给捅出来了,那怎么办?
岂不是他也要去坐牢?
这……
宋淮书怔怔的,他为了攀上薄明寒,已经和他死死地绑在了一起,为了往上爬,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全都做了。
现在项目马上进入试运行阶段,他距离上流圈子只剩下最后半步,临门一脚。
要是现在,薄明寒进去了,那岂不是半途而废?他又要被打回原形?
说不定,他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宋淮书陷入沉思。
宋父宋母急切道:“淮书,薄总的律师刚刚联系了我们,只要你肯改口,说你和薄总是情侣,薄总那边愿意出这个数作为封口费。”
两个人伸出五根手指,嘴脸
贪婪。
“淮书,这个数,足够你爸治病了,还能再给你买辆车。薄总也说了,他昨晚是喝醉了,不小心的,所有人喝醉了都这样,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宋淮书犹豫了。
是啊,薄明寒这次吃了大亏,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他就差临门一脚,他不想放弃……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找他接私活的那个老板。
【最后五天,你能交工吗?】
宋淮书耐着性子回复:【可以,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五天后我准时把东西寄出去】
他对父母道:“爸妈,你帮我去集团,把我的电脑拿过来,再去一趟我的宿舍,把我桌上那个信封拿过来。”
“那是什么东西?”
“赚钱的,我最后调试一下,几万块钱就到手了。”
“好。”一听说有钱,宋家父母连忙就要过去。
这时,病房门被人打开,钟老师一脸疲惫,从外面走进来:“怎么样了?”
看见他醒了,钟老师有些惊讶:“醒了怎么不喊人?医生说你不能坐起来,更不能看手机,赶紧躺下休息,我去喊医生过来。”
钟老师走到门外,忽然想起床头可以按铃,又转过身,快步上前,按下响铃。
医生护士进来给宋淮书检查,派出所那边也派民警来问情况,看他今天能不能接受询问,把事情简单讲一下。
宋淮书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拒绝了派出所的询问:“头还是很晕,过几天再来吧。”
派出所当然很人道,一听他说头晕,不敢多留,让他好好休息,便准备离开。
民警转身刚要走,宋淮书忽然想起什么,问了一句:“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民警回过头:“你不是在餐厅外面遇到了你的同学吗?你的同学觉得不对劲,打电话给了老师,你们老师就报警了。”
同学?
宋淮书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不会是郁白和安遇吧?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
哪个老师?他们有哪个老师的电话?不会是……
民警又道:“你们老师也正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忙了一晚上,凌晨才回去休息。”
宋淮书点了点头:“嗯。”
民警转身离开,在走廊上碰到了祝青臣。
“祝老师。”
“您好,您来问询宋淮书吗?”
陪着安遇去过派出所,祝青臣现在对派出所的流程还算熟悉。
“对。”民警点点头,“不过宋同学还是头晕,问询没办法进行,只能推迟了。”
“这样啊。”祝青臣微微颔首,心下了然。
若是宋淮书下定决心,要把薄明寒给送进去,不论他再怎么头晕,也一定会强撑着把事情说出来。
可若是他没有下定决心,那就……
宋淮书估计是舍不得把薄明寒送进
去,也舍不得把自己送进去。
他想等,等薄明寒的封口费,也想等自己爬上高位。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祝青臣叹了口气,和民警道过别,走进敞开门的病房里。
宋淮书见他进来:“祝……”
钟老师喊了一声:“祝老师来了?”
“嗯,过来看看我昨晚救下来的学生。”
宋淮书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
竟然是祝青臣救的他,他……
也是,郁白和安遇都和祝青臣走得近,他们打电话找老师,第一个找的肯定就是祝青臣。
可……
钟老师提起热水壶,说了一句“我去烧水”,便匆匆走出病房。
祝青臣缓缓走进病床,宋淮书睁大眼睛,想要挪走,却因为脑震荡,没办法有大的动作。
祝青臣两手空空来看他,拖出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宋淮书,你配不上钟老师的付出。”
祝青臣抱着手,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他。
“钟老师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就在为你付出,帮你申请补助,帮你上学,想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昨天你出事,钟老师也从来没有怪你好高骛远、轻信他人,而是怪他自己没有多关心你,没有注意到薄明寒的不对劲。”
“你也是贫困学生其中一员,是钟老师把你从泥潭里拉出来,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怎么回报钟老师的?”
“在钟老师面前,你的自尊比天高;在薄明寒面前,你的自尊几乎没有。你的自尊是有弹性的吗?”!
第 178 章 贫困被包(9)
9
一时间,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祝青臣那句“弹性自尊”在房间里回荡。
祝青臣靠在椅背上,一脸有恃无恐。
宋淮书脸色铁青,“弹性自尊”在此刻被拉扯到最大,即将崩断。
等一下!
宋淮书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
祝青臣为什么忽然跟他说这些话?他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不可能,那个项目只有他和薄明寒两个人知道,其他人就算有接触,也不过是打打下手,不可能接触到原始数据库,祝青臣从哪里知道的?
宋淮书的脑子转得飞快,一双肿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祝青臣,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他竭力克制着情绪,哑声问:“祝老师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祝青臣淡淡道:“我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办案的民警,他们说你头晕,暂时不能接受问询。”
宋淮书道:“祝老师,我确实头晕。”
“你现在这副模样,可不像是头晕。”祝青臣笑了一声,“民警和钟老师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宋淮书,你在拖延时间。”
宋淮书故意装傻:“祝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想让薄明寒坐牢,早就向民警陈述事实,要求他们把人抓起来了。可你拖拖拉拉,明显就是想等薄明寒的律师来找你,看看他能给你开出什么好处。如果好处足够,你随时可以改口。”祝青臣语气笃定,却顿了顿,补充一句,“我说的对吗?”
宋淮书被说中了,原本紧绷的自尊心岌岌可危:“祝老师,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是受害者,你怎么能这样刺激受害者?这不符合师德吧?!”
“我报警救你,现在来探望你,想要把你拉出泥潭,就是最大的师德。”
祝青臣抱着手,神色淡淡。
“是,在这件事情上,你是受害者,现场只有你和薄明寒两个人,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这件事情,背后牵扯到的受害者,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你要是昧着良心做了伪证,薄明寒被无罪释放,会引发怎么样的连锁反应,你心里也应该清楚。”
宋淮书嘴硬道:“祝老师,我不清楚。”
祝青臣道:“宋淮书,先不说其他可能受害的学生,就说你自己。”
“你以为你帮薄明寒做了伪证,帮薄明寒脱罪,他就会把你当做救命恩人,让你名利双收吗?”
“你醒醒吧。薄明寒那样的人,一旦他成功脱罪,你就是他清白履历上唯一的污点。他会把自己的污点高高捧起吗?不会,他只会用各种手段把污点擦干净。”
“到时候,宋淮书,你一个自作聪明的普通学生,和薄明寒一个有权有势的集团老总对上,他有的是办法,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而不是你以为的坦荡前途。”
“所以我来劝你,不
要被薄明寒收买,不要给薄明寒做伪证,不要让他出来。”
宋淮书有些动摇,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抓出一道道褶皱。
对于宋淮书这种人来说,什么其他受害学生,什么诚信道德、公民义务,都是虚的。
只有触及到他自己的利益,他才会有所触动。
是啊,祝青臣说的也很有道理。
现在是薄明寒有求于他,所以什么东西都可以给他,什么东西都可以许诺他。
可要是薄明寒出来了,那怎么办?
宋淮书却仍旧梗着脖子:“祝老师用不着吓唬我,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就算薄总……薄明寒是集团老总,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做过什么事情,也只有你心里清楚。”
从头到尾,都是宋淮书在一惊一乍地跳脚,祝青臣波澜不惊,仿佛并不把他的反应放在眼里。
既然宋淮书觉得他的这些话是吓唬,祝青臣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
“我只是劝你,不是像薄明寒一样恐吓你,更没有钱像他一样收买你。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考虑。”
宋淮书道:“祝老师大可以放心,事情是怎么样的,我就怎么说,我不会被收买的。”
祝青臣笑了笑:“那就最好,我先走了。”
祝青臣扭头要走,迎面撞上打了热水回来的钟老师。
“祝老师,这就要走了?不多坐一会儿吗?你可是这学生的救命恩人。”
“不用了,我十点钟还有课,得赶回学校了。”
“行,那祝老师慢走。”
临走时,祝青臣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宋淮书。
宋淮书心头一震,没由来想起祝青臣一开始说的那句话——
“你配不上钟老师的付出。”
是,他承认,钟老师是个好人,可好人又怎么样?他不是照样在做辅导员,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祝青臣下了楼,来到医院的停车场。
郁行洲就在停车场等他,下车来透透气。
他今天要去郁氏集团上班,所以穿了正装,还抓了头发。
在黑色的豪车旁站定,腰板挺直,板着一张脸,气场非凡。
祝青臣料想他肯定等急了,加快脚步上前:“我回来了!”
郁行洲循声看去,一脸幽怨:“怎么这么迟?”
“你知道的,宋淮书有点油盐不进,我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祝青臣不知看到什么,忽然顿了一下,“进……去……”
祝青臣小跑上前,拽着他的胳膊,把他从车子旁边拽开。
祝青臣不可思议地指着车门:“这是什么?你这个大反派被小孩子欺负了?”
黑色的豪车锃亮反光,不染纤尘,就是车门上……
贴了一堆粉色荧光贴贴纸!
祝青臣震惊:“谁?是谁
?”
郁行洲提起手里的两杯奶茶,递给他:我闲着没事??[,就想给你点杯奶茶。”
“现在不是说奶茶的时候!”祝青臣叉腰,“你背着我有别的……”
“不是。”郁行洲把吸管插好,递到他面前。
祝青臣吸溜一口,把奶茶咽下去,才把刚才的话问完:“你背着我有别的相好……”
“没有。”郁行洲又把吸管递到他唇边,“奶茶外卖在做活动,送了一堆贴纸,我在这里等了很久。”
“然后你就往车上贴?”祝青臣震惊。
反派系统从车后面幽幽飘出来:“我已经阻止过他了,但是……”
大反派的黑色豪车上,有一堆粉色贴纸。
祝青臣猛吸一口奶茶,压压惊。
“上车吧。”郁行洲伸手要把他带走。
祝青臣问:“不撕掉吗?”
郁行洲沉默片刻:“撕不掉,可能得开去店里处理。”
祝青臣坐上副驾驶,还是觉得不可想象:“你可是大反派耶,以后会有谣言传出来吗?什么你被小孩子欺负之类的?”
“应该不会。”郁行洲俯身上前,帮他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反派系统又一次从靠背后面飘出来:“顶多传郁总和祝老师之间有个孩子,这孩子往郁总车上贴贴纸。是的,你们是一对,你们还有个孩子。”
系统也从祝青臣肩膀后面探出来:“是我,我申请做这个孩子。”
祝青臣深吸一口气:“那还不如不传。我们马上走,换世界。”他又看向郁行洲:“都怪你,你贴在车里都比贴在车门上好。”
郁行洲委屈:“祝卿卿,你太久不出来了。”
“那我又不是故意不出来的!”
罪魁祸首郁行洲,不敢再说话,专心开车。
车子刚开出医院,迎面就碰上了回到医院的宋父宋母。
两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像是刚打劫回来的一样。
宋父明明是个癌症病人,却一点儿不像是病人,背着个大背包,走得比宋母还快。
祝青臣蹙眉:“这两个人干什么去了?难不成他们要留在医院陪床?”
郁行洲道:“宋淮书让他们去薄氏集团,把自己的电脑和那个U盘拿过来。”
“你怎么知道?”
“我刚发消息催宋淮书交私活,他赔不起误工费,一定会让他们去拿东西,在病房里工作。”
“嗯。”祝青臣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把U盘插到薄氏集团的电脑上。”
“会的。”郁行洲笃定道,“一定会的。”
*
宋父宋母扛着大包小包回到病房,把钟老师都吓了一跳。
宋淮书问:“爸妈,不是让你们拿电脑和U盘吗?你们拿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知道,我们去薄氏集团,找了前台,前台把我们带到你的工位上,那你的工位上的东西,不都
是你的吗?”
“就是,你这几天又不去公司,东西放在那里,万一被其他人拿走怎么办?我们就都给带回来了……”
宋淮书没好气地打断他们:“算了算了,电脑和U盘带过来就行了,给我吧。”
“当然有。”宋父一脸自豪地把书包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宋淮书不由地瞪大眼睛:“爸,这是薄氏集团给我配的电脑!我自己的电脑呢?”
“你急什么?配给你的不就是你的?这个不能用?”
“不是,这个是专用的,只能用来处理集团内部的文件。”
“管它什么专用不专用,给你了就能用。你那是什么眼神?”宋父横眉竖眼,“白赚一台电脑还不好?要不是你工位上那个台式的我搬不动,那个我也一起拿过来。”
“那我的电脑呢?”
“放你宿舍里了,又不会丢,用别人的,用坏了也不会怎么样。”
“不是。”宋淮书急了,“你们再去一趟,把我的电脑拿回来。”
宋父宋母可不干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累死累活帮你跑腿,你从头到尾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两个人又转头去问钟老师,“钟老师,你评评理,这孩子简直是……”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钟老师打圆场,“淮书,老师去宿舍帮你拿。”
宋父宋母拦住他:“可别,别把他给惯坏了,这孩子就是矫情……”
宋淮书耳朵嗡嗡作响,他喊了一声:“别吵了!”
宋父宋母更激动了:“钟老师,你看看,他现在都敢跟我们大小声……”
“好了好了。”钟老师把两个人带出去,叮嘱宋淮书,“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吧,别看电脑了。”
宋淮书敷衍地应了一声,打开集团电脑,直接把U盘插了上去。
随便了,能尽快交工就行,大不了他多注意一点。
反正都是电脑。
*
二天后,宋淮书准备把U盘寄出去。
地址是京华本地,宋淮书有些奇怪,后来问对方,对方说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住址,所以让朋友拿了再寄。
对方打钱很爽快,宋淮书也就不再怀疑,直接把东西寄了出去。
派出所那边也不想等了,直接通知他,明天必须抽出时间来做笔录,十多分钟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
这二天内,薄明寒被关在派出所里,坚决不承认自己性骚扰或是虐待宋淮书,一口咬死了,和宋淮书是情侣,玩游戏过了头而已。
薄明寒原本就是公众人物,影响力不小,除了郁氏集团,还有其他很多竞争公司。
他这次出事,其他公司查探清楚原因之后,马上就把新闻爆了出去,把他送上热搜。
薄明寒的律师反应倒是很快,马上就把热搜压下去,同时也在外面四处奔走,给宋淮书开出了丰厚的条件。
后来被民警发现,
就不让他再靠近宋淮书了。
但是,就算民警限制,那些金钱、数字,早就穿过病房,飘到了宋淮书耳朵里。
宋父宋母已经完全倒戈,宋淮书还在犹豫,所以拖延了这么久。
在做笔录的前一天晚上,祝青臣又去医院探望宋淮书。
和二天前一样,祝青臣坐在病床前,波澜不惊地看着宋淮书。
和二天前不一样的是,祝青臣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祝青臣抱着手,随口问:“薄总那边给你涨价了吗?涨到了多少?”
宋淮书还是装傻:“祝老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祝青臣笑了笑:“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
“祝老师知道就好。”宋淮书道,“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祝老师不该插手。”
“嗯。”祝青臣抬眼看看纯白的天花板,最后道,“我还是想告诉你,主动自首和被警察查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处罚。”
宋淮书心中一个咯噔,怀疑祝青臣是知道了什么。
“祝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受害者,我为什么要主动自首?”
“安遇是我的学生。”
祝青臣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宋淮书想追上去,却不敢动作。
犹豫之间,祝青臣就离开了。
他不会真的知道什么了吧?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会知道的!
祝青臣下了楼,郁行洲开着车在停车场等他。
祝青臣拉开副驾驶的门,直接坐了上去。
郁行洲问:“怎么样?他肯举报吗?”
“不知道。”祝青臣摇摇头,“看样子是不肯。”
祝青臣也问他:“东西拿到了吗?”
“嗯。”郁行洲点头,“刚刚送到的,助理拿给我了。”
“行,那我们回去吧。”
他们要做两手准备。
如果宋淮书肯自首,并且举报薄明寒,那一切都好说。
但如果宋淮书铁了心,要帮薄明寒掩盖罪证,那就只能采取一些非常措施了。
车子开出医院,驶进无边的夜色之中。
两个人回到祝青臣的教师公寓。
祝青臣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郁行洲把U盘插上去,简单敲敲键盘。
祝青臣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认真地看着屏幕。
没多久,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文件夹,名字是“实习生宋淮书”。
是薄氏集团配给宋淮书的电脑名字。
所有文件都被复制过来了,祝青臣指了一下屏幕上的“工作”文件夹:“先看看这个。”
“嗯。”郁行洲点开文件夹。
那里面是宋淮书这几个月以来,在薄氏集团工作的每周周报,点开看看,没有什么异常。
退出文件夹,再找找其他地方。
也是很正常,和普通的实习生电脑没什么不一样的。
连系统都不由地有些怀疑:“你们两个不会是猜错了吧?说不定薄明寒根本就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呢?”
“不可能。”祝青臣正色道,“他那样的人,位高权重,一旦邪念滋生,就会不择手段满足自己的欲望。他这次对安遇下手没有成功,马上转向宋淮书,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没错。”反派系统表示赞同,“更别提这本是‘现实向火葬场’。”
它加重语气:“现实向。”
“现实向?”祝青臣也想起自己挑选世界时看见的标签,“这有什么说法吗?”
“快二十岁、位高权重的集团总裁,一定会有前男友、前女友,也一定会有床伴,这就叫做‘现实向’。”
“……”祝青臣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郁行洲。
郁行洲举起手:“我就没有。”
反派系统道:“那可能是因为作者忘了给你写。”
郁行洲继续举着手:“现实里也没有。我是皇帝,我也没有。”
祝青臣朝系统挑了挑眉:“这才叫现实向,权势的多少不需要用床伴的多少来证明。”
“对。”郁行洲点头,“我和祝卿卿从小就一起睡,从来没有其他人。”
祝青臣满意地搂住郁行洲的肩膀。
这时,郁行洲说了一声:“祝卿卿,找到了。”
“嗯?”祝青臣凑过去看。
那是一个隐藏文件夹,郁行洲花了一些时间,才终于找到。
项目开发已经进入尾声,宋淮书的电脑里,有一个半成品软件。
软件图标是很常见的双手托举爱心的图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公益软件。
郁行洲用模拟器打开软件,软件已经登录,页面也是简单到有些简陋的助学页面。
但是……
等到宋淮书的开发者账号自动登录之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郁行洲点进“我的”,一个标记对象出现在页面上,一个小红点。
祝青臣问:“这是什么?”
点进去,一个标记对象出现在屏幕上。
【姓名:安遇
性别:男
出生年月:……
相关影像:……】
祝青臣愣住了。
相关影像自动播放,无一例外,是昏暗的角落里,安遇坐在镜头前,展示自己被打出来的伤痕,给伤口上药的画面。
原来如此。
郁行洲赶紧把页面往下滑,可是下面的东西,更加让人震惊。
二个功能键:【喜欢ta】【分享ta】【预约ta】
暧昧的粉色、恶俗的心形,无一不彰显着这些功能键是什么意思。
这下子,祝青臣和郁行洲都愣住了。
他们知道,这个软件可能不太正常,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种东西竟然会这么恶心。
郁行洲关掉页面,祝青臣再也忍不住,冲到浴室,开始干呕。
薄明寒筹备了这么久,就在筹备这个东西。
因为他和安遇直接联系,所以他把安遇作为了数据库的模型人物,让宋淮书用安遇的信息来设计页面。
难怪宋淮书认识安遇,难怪宋淮书第一眼看见安遇,就知道他是谁。
恶心!太恶心了!
郁行洲走到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现在怎么办?”
祝青臣趴在洗手台上,语气坚定:“举报,马上举报。”
郁行洲道:“我们这算是非法取证,不一定有效,还得另想办法。”
祝青臣冷静下来:“那就让能取证的人去取证。”
谁能够正大光明地出来作证呢?谁能够让有关部门去搜查薄明寒和宋淮书呢?
祝青臣拿起手机,犹豫着,给安遇打了个电话:“安遇……”
只要安遇去派出所提供线索,并且告诉民警,他曾经被拍过视频,薄明寒就可以被查,可是……
宿舍已经熄灯了,安遇压低声音:“老师?”
“有一件事情,老师觉得你应该知道……”祝青臣犹豫着,又想挂掉电话,“还是算了,老师再想办法,你继续睡吧。”
他还是不想让学生接触到这么恶心的东西,搜查的事情可以另想办法。
“老师!”安遇喊了一声,“是不是薄明寒的事情?”
祝青臣没敢说。
安遇马上打起精神:“我知道,薄明寒又欺负了一个学生,是需要我出庭作证吗?还是需要我做些什么?老师尽管说,我可以的,我没有这么脆弱。”
“我宁愿明明白白地面对现实,也不想糊里糊涂地度过余生。”安遇小声道,“其实这几个月,我根本没有那么坚定,我一会儿觉得我是对的,一会儿又觉得我是冤枉了薄总。”
“老师,不论事实是怎么样的,我都接受。我不想再被撕扯了,我想给薄明寒定罪,我是受害者,我不想躲起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要一个事实。”!
第 179 章 贫困被包(10)
10
祝青臣越是沉默,安遇便越是确定自己的猜测。
真的是薄明寒的事情。
安遇低声问:“老师现在在公寓吗?我过去找老师?”
“不用……”太久没有开口,祝青臣的声音有点沙哑,“宿舍不是已经关门了吗?”
安遇坚定道:“我可以翻墙出去。”
“那怎么行?”祝青臣顿了顿,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思绪,“老师把事情简单跟你说一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好。”
“前几天,薄明寒欺负的那个学生,叫做宋淮书,是薄氏集团的实习生。”
“那个宋淮书,之前卖了一个自制算法给薄明寒,也是凭借这个算法,他才进入薄氏集团实习。刚进去,他直接负责一个绝密项目,拿的工资很高,他的父亲也得以进入私立医院接受治疗。”
“老师之前一直怀疑,这其中可能有问题。所以,老师和郁总用了一些手段,调查这个项目。”
电话那边的安遇,眉心突地一跳,一股凉意,顺着脊背,慢慢爬了上来。
他坐在宿舍床铺上,忍不住裹紧了被子。
安遇问:“老师,后来呢?那个项目是怎么样的?”
“那个项目……”祝青臣顿了顿,“表面上是开发一个爱心资助软件,实际上,是一个……把薄氏集团资助过的所有贫困学生的数据汇总,提供给像薄明寒一样的人,满足他们的欲望、供他们挑选受害者的软件。”
祝青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只能凭着语言本能,尽量把事情说清楚,但他也不想把事情描述得过于详细,更不想让安遇知道,他的数据信息是软件开发的公开数据。
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恶心了。
也不知道安遇有没有听懂。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就在祝青臣以为学生没有听懂,准备再解释一下的时候,安遇开了口。
“所以,老师,我们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
“对。”祝青臣轻轻应了一声。
“而且,薄明寒不止盯上了我,还盯上了和我一样的、其他贫困学生?”
安遇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祝青臣来不及回答,只能安安静静地听他问。
或许这不是疑问,而是安遇不断确认的一个过程。
“薄明寒正在开发一个软件,想把我和其他学生,推荐给其他和他一样的人?他要用我们来讨好一些人?”
“那个宋淮书,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他和薄明寒是一伙的?他是凭借这个才进入薄氏集团实习的?”
安遇声音颤抖,一时间控制不住音量,差点吵醒舍友。
舍友翻了个身,他回过神来,捂着手机,悄悄爬下床,躲到卫生间里,关上门,继续跟老师说话。
在黑暗之中行走的几十秒,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老
师,我的资料……是不是最详细的?”
我和薄明寒认识二年,基本上每个月、每个星期,他都会给我打电话、打视频,我的资料……我展示伤口、给伤口涂药的视频,是不是都在上面?∵”
“是。”祝青臣不想让学生难受,但也不想骗他。
“难怪。”安遇小声道,“难怪那天在餐厅外面,我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宋淮书,他却好像认识我一样,原来他真的认识我,他早就在数据库里认识我了。”
“可是……可是他也是贫困学生啊,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帮着薄明寒开发这种东西?”
“薄明寒是一个集团老总,他……他不是很有名望的吗?他不是经常上报纸、上电视的吗?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薄氏集团资助的学生可能有好几万个,难道那些学生最后全都会变成他们的玩物吗?”
安遇喉间哽塞,说不出话来。
需要接受资助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家庭贫困,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接触的东西不多,只会读书,一心以为自己能够靠读书改变命运。
他们将任何人的资助或是鼓励,都当做是一道救赎的光,只要抓住,便不断地往上爬。
可是,原来那道光,也是另一个深渊。
安遇完全代入自己,他跌坐在地上,手脚发麻,说不出话来。
祝青臣察觉不对,连忙喊他:“安遇?安遇?你还好吗?”
“老师……”安遇只发出两个音节,就忍不住流下眼泪,“老师,他们都是禽兽,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
卫生间里回荡着安遇的声音。
“老师知道,老师知道。”祝青臣安慰他,“你先不要激动,放下手机,深呼吸,先冷静下来,慢慢呼吸,搓搓自己的双手。”
安遇满脸是泪,听老师的话,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举报他们。不能让他们再做这种事情了,不能让薄明寒再从派出所里出来了……”
祝青臣解释道:“我和郁总在取证的时候,用了一些不是很合规的手段,所以我们手里的证据没办法给他们定罪。”
“现在能确定的是,这个项目就存在宋淮书的电脑里。薄明寒那边不知道,但他一定有相关文件,这些数据就是他提供给宋淮书的。”
“所以……”
一直都是祝青臣帮学生做什么,现在……
祝青臣很难开口,要求自己的学生去做什么。
安遇大概知道老师的顾虑,连忙道:“老师,我来!我来举报!”
他有些语无伦次:“其他学生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老师暂时也联系不到其他学生。我来举报,我来举报,我现在就打电话。”
说话之间,他的思路慢慢清晰:“我……我打电话给派出所,就说……我也是受过薄明寒欺负的学生,我也要报案。”
“然后我说,我和薄明寒打过视频电话,薄明寒那边肯定有存我的视频,这样警察就可以去搜查他的电脑。”
“他这阵子都待在派出所里,肯定没有机会销毁文件,我必须马上举报,万一他出来了,那就不好说了。”
“对。”祝青臣点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到。”
“好,老师放心。”安遇抹了把脸,擦去脸上的泪水,“我现在就打电话。”
“一切小心,派出所那边应该会联系学校老师和领导,到时候老师陪你一起。”
“嗯。”安遇语气坚定,匆匆挂断电话,拨通报警电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祝青臣站在浴室的洗手台前,抬起头,发现自己同样泪流满面。
很快的,他就振作起来,接过郁行洲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
祝青臣道:“估计学校领导马上就会联系我,今晚又不能休息了,你待在我这里,恐怕也说不过去,要不然你先回去?”
郁行洲正色道:“我不是祝老师的男朋友吗?待在祝老师的公寓里,还算说得过去。祝老师的学生出事,陪着祝老师一起过去,也说得过去。”
“那好吧。”祝青臣把毛巾还给他,回到客厅茶几前,把电脑关掉。
他不敢再看那些东西,专业人士会看的。
祝青臣抱着枕头,看着茶几上的手机,默默地等待学校领导的电话过来。
郁行洲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泡上他最喜欢的奶茶粉,也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青臣的手机响起。
祝青臣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电话那边的领导焦急道:“小祝,你睡了吗?赶紧起来!跟我去男生宿舍接人,有个学生报案了!”
“好,我马上去!”
祝青臣抓着手机,“噌”地一下站起来,冲到门口。
他穿上鞋,抓起自己的背包,冲出公寓。
郁行洲在后面帮他把门锁好。
祝青臣到楼下的时候,正好领导开着车,也到了楼下。
祝青臣冲上车,车上还有另外几个老师。
一行人赶往安遇所在的宿舍。
郁行洲开着自己的车,也跟在后面。
来到宿舍,宿管阿姨正在大堂里陪着安遇。
安遇红着眼眶,整个人还在发抖。
因为他报了警,警察必须出警,所以宿舍外停着一辆警车,几个民警也正安慰他。
“别难过,有什么困难都能跟我们说,你的老师马上也来了,等他们来了,我们一起回派出所。”
车灯照过大堂,安遇连忙站了起来。
车子还没停稳,几个老师就下了车,祝青臣冲在最前面。
“安遇?”
安遇听见熟悉的声音,也快跑上前:“老师,我在这里!”
看见他的时候,祝青臣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
有办法完全保护他,反倒要他一次次撕开自己的伤疤?,去作证。
真的很对不起。
安遇摇摇头:“没有关系。”
他在打电话报案的时候,就基本说明了情况,所以其他老师也没问他是怎么回事,只是说陪他一起去派出所,问他要坐警车,还是坐老师们的车。
安遇和祝青臣一起坐在警车后排。
祝青臣抬起手,犹豫片刻,最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励。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路上车子不多,只有路灯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去赴一场未知的旅途。
*
来到派出所。
安遇被带到询问室里询问具体情况,祝青臣和几个老师在外面等着。
没多久,一个民警出来,把祝青臣带进了另一个询问室。
这是祝青臣预料到的。
毕竟他是最熟悉安遇的老师,也是接触过薄明寒的老师。
他的证词也有参考性。
到了这个时候,祝青臣终于能把自己所怀疑的、所了解的东西,全都讲出来。
“刚到云岩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安遇,安遇正在遭受家暴,于是我报警了,大家一起把安遇救了出来。”
“在云岩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薄明寒。”
“薄明寒作为一个集团老总,明明可以报警把安远洋送进去,但是他没有,他只是一直给安远洋打钱,我觉得很奇怪。”
“更让人怀疑的是,那个时候,安遇一看见薄明寒,就会掀开衣袖裤脚,把自己身上的伤痕给他看。安遇说,他在接受资助期间,经常和薄明寒打视频,是薄明寒要求他这样做的。”
“后来安远洋在派出所里翻供,说这些事情都是薄明寒指使他的,但是云岩那边的派出所没能查出什么来。”
“我们没有证据,也怀疑是自己弄错了,不能和薄明寒对抗。我只能尽力帮安遇申请奖助学金,让他不再需要薄明寒的资助,让他和薄明寒分开。”
“这几个月来,安遇一直很纠结,怀疑是自己搞错了。”
“直到前几天,薄明寒又一次被抓了。”祝青臣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民警,“其实我也希望能够把事情查清楚,但是这件事情,只能由安遇自己出面,我……”
“我很心疼他站出来,但也很欣慰。希望这次能够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辛苦你们了。”
“好。”民警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力的。”
“谢谢。”
祝青臣走出询问室,没多久,安遇也出来了。
安遇红着眼眶,朝祝青臣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和祝青臣一样,他也终于可以把自己所怀疑的,全部说出来。
说出来之后,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
因为安遇特意提起视频的事情,还说了薄明寒资助的学生不止他一个。
受害学生
越来越多,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重?[(,这可能是个特大案件,民警那边不敢耽误,马上打了申请,申请搜查薄氏集团和薄明寒的别墅。
民警安慰他们:“已经紧急联系了领导,如果上面特批,搜查令半小时内就能下来,搜查令一下来,我们马上就行动。”
安遇原本以为,搜查令要两二天才能下来,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安遇朝他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不客气,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
安遇执拗地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等消息。”
“那也行,你们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吧。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天一亮就能有结果。”
“好,谢谢。”
祝青臣带着安遇回到休息室,民警给他们送来热水和毯子,让他们歇一会儿。
几个老师和郁行洲都在。
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所有人都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等待。
安遇睡不着,双手捧着水杯,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青臣坐在他身边,忽然感觉有点冷,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郁行洲帮他盖上毯子,搓搓他的手臂。
到了更晚的时候,搜查令下来了,民警马上行动起来,几辆警车呼啸着前往薄氏集团和薄明寒常住的别墅。
这时候正是深夜,集团没有几个人,搜查应该会很顺利。
学校老师在附近开了房间,让安遇过去休息一会儿,但是安遇不肯。
祝青臣当然也陪着他。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蒙蒙亮。
祝青臣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正休息。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安遇率先站起身来,朝门外看去。
随后祝青臣也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下一秒,负责办理此案的民警出现在门外,神色凝重:“找到了。”
安遇脚步一顿,随后快步上前:“找到了什么?”
“薄明寒的罪证,在他的电脑里。”民警道,“你说的视频,全都存在他的电脑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学生的资料,薄明寒甚至在开发一个软件,汇总所有学生的信息。”
这件事情,安遇已经知道了。
所以他攥着拳头,勉强稳住心神。
民警拍拍他的肩膀:“你的预感没有错,你是对的,以后不用再犹豫了,我们会把他抓起来的。”
听到这句话,就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安遇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晃了一下。
他是对的!他的感觉是对的!
民警扶住他:“感谢你鼓起勇气,举报薄明寒,你是好孩子。”
安遇喉头哽塞,又要落下泪来。
除了祝老师,终于有其他人也这样告诉他了。
他不是白眼狼,他是好孩子,薄明寒才是坏人!
他使劲擦了擦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嗯,谢谢。”
民警道:“还有后续工作要忙,等一下还要给另一个受害学生做笔录,如果顺利的话,薄明寒肯定逃不了。那我们先去忙,你也赶紧休息一下吧。”
“好,辛苦了,谢谢你们。”
安遇礼貌道谢,转头看向祝青臣。
他脸上还挂着眼泪,表情却是笑着的,他不由地重复:“祝老师,我不是白眼狼,我的感觉没有错,是薄明寒一直在欺负我,那些事情都是不正常的,是薄明寒在骗我……”
祝青臣坚定地点点头,拍拍他的后背:“你是对的,你是勇敢的学生。”
*
薄明寒的律师早晨起床,听说警察连夜搜查了薄明寒的办公室和住所,整个人慌得不行,迅速驱车前往薄氏集团。
可惜已经晚了。
派出所已经把薄明寒的办公室封起来了,谁都不能进去。
律师站在薄氏集团外面,整个人脸色惨白,站都站不住。
估计律师也是知道内情的,薄明寒在之前就叮嘱过律师,如果他出事,马上要把他的电脑销毁。
律师原以为胜券在握,只要收买了宋淮书就好,所以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这下好了,全都完了。
留守的民警见他反应不对,马上打电话给了派出所,让他们过来把人带走。
这个律师也要好好审问一下。
而派出所那边,把搜查来的电脑交给了专业人士,继续挖掘罪证。
单凭薄明寒一个人,肯定不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来,更不可能做出一个软件,他一定还有其他帮凶。
早上九点,宋淮书在宋父宋母的陪同下,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
原本他们是可以在医院病房做笔录的,但是因为昨晚出了大事,为了稳妥,还是到询问室来。
宋淮书的脑震荡好得差不多了,暂时离开医院也是可以的。
宋父宋母一左一右,夹着宋淮书,一家人走进来。
大厅里安安静静,宋淮书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被民警带进询问室。
宋父宋母被挡在外面,他进去之前,还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生怕他乱说。
宋淮书攥紧拳头,下定决心,在桌前坐下。
两个民警坐在他对面,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他都有些同情,语气也放缓了。
“宋淮书同学,不用紧张,我们只是简单问一些问题。”
“好。”
“那天晚上的经过,你可以跟我们说一遍吗?”
“可以。”宋淮书点点头,“我和薄总其实在秘密交往。”
两个民警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
怎么回事?
宋淮书刻意忽略他们错愕的表情,继续道:“我们是情侣,所以那天晚上,薄总才会特意让我送他回家,我们原本……”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
这条路。
他要钱、要名、要利,唯独不要公道。
询问持续了一个小时,两个民警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问了好几次:“你要确保你说的都是事实,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你不能因为一些原因就信口开河,珍惜机会,万一薄明寒出去了……”
接下来的话,他们不能再说了。
不然就是诱导供词了。
他们把这些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但宋淮书坚决不松口。
他坚持自己从头到尾的说法,是情侣,是游戏,他原谅。
到了最后,两个民警彻底放弃,叹了口气,对视一眼,让他在笔录上签了字,便送他离开。
走出询问室的时候,宋父宋母忙不迭迎上前,用眼神询问宋淮书。
宋淮书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胸有成竹。
走出派出所大门,宋父马上拿出手机,要给薄明寒的律师打电话报信。
薄总马上就可以出来了。
可是电话没能接通,一连串的忙音。
但是这也没能坏了宋家人的兴致,他们已经开始讨论要买什么车了。
下一秒,一个人影冲到宋淮书面前,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宋淮书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宋父宋母急了,想去扶他,又想抓住打人的人:你谁啊你?你干什么??_[(”
又下一秒,他们都愣住了。
“钟老师?!”
钟老师撩着衣袖,站在宋淮书面前,整个人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他:“你怎么跟警察说的?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宋淮书从地上爬起来,还想辩解,两个警察从身后按住他,把他的胳膊扭到身后,给他戴上银白的手铐。
“宋淮书,你被怀疑与一起重大案件有关,你被拘留了。”!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80 章 贫困被包(11)
11
一瞬间,宋淮书被铐住双手,牢牢制住。
钟老师还想再冲上去打他,被祝青臣和其他老师拦住了。
“钟老师、钟老师,好了好了,不能再打了。”
这里可是派出所,打一拳还能说是情绪失控,要是再打几拳,宋淮书趁机倒下,逃脱罪责,那就不好了。
钟老师五十来岁的人了,平时斯文和气、彬彬有礼,这时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满脸通红,恨不能冲上去把宋淮书给撕碎了。
他被几个老师团团围住,无法突围,只能声嘶力竭地厉声质问。
“宋淮书,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怎么敢?你自己也是贫困学生,你怎么敢做那种事情?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我帮你申请补助,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回报社会,你就是这样回报的?”
宋淮书听见他的话,心中不由“咯噔”一声,仿佛四周都安静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
冰凉的手铐贴在他的皮肤上,将手臂扭到身后的姿势让他有些疼痛。
为什么要抓他?他不是受害者吗?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
“我不是受害者吗?为什么抓我?你们怎么回事?”
宋父宋母也急着问:“对啊对啊,我们儿子犯什么事了?为什么抓他?这和我们儿子有什么关系?他可是被欺负的那个!”
钟老师不小心把门边的报刊架子碰倒,“哐当”一声巨响,把宋家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钟老师正色道,“警察同志,麻烦把他带下去,一定要重判!”
几个民警要把宋淮书给带走,宋淮书自然不肯,奋力挣扎。
“你们要抓我,总要给我一个说法!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抓人!”
宋父宋母也是哭天抹泪,撒泼打滚:“我儿子可是病人,我儿子还要回去住院的,你们怎么能抓走他?”
宋家人胡搅蛮缠,就是不让他们把宋淮书带走,民警也不好动手。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终于,在第三次警告被无视之后,民警采取强制措施,把宋父宋母拉开,把宋淮书从地上拽起来。
“宋淮书,你开发了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再装傻了。”民警把他带走,“跟我们去一趟审讯室吧。”
虽然民警按住了宋父宋母,但他们的嘴还没有被控制住。
眼见着儿子就要被带走,两个人忙不迭大喊:“就算他做假证,不也是为了赚钱?你们谁能再找到一个月赚好几万的工作?”
“对,不就是做假证吗?律师可说了,就算做假证被发现,也就是批评教育一下,怎么会抓起来?”
好家伙,拔出萝卜带出泥,做假证都出来了。
几个民警对视一眼,顺便给宋父宋母也上了手铐。
宋父宋母腿脚一
软,差点倒在地上,只有嘴巴还在下意识地号丧,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蹦,嚣张至极。
“凭什么连我们也抓?我们犯了什么法?薄总的钱可还没到账,我们什么都还没拿!你们怎么敢得罪薄总?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和学校串通好了,要搞薄总?”
民警还没来得及喝止他们,忽然,宋淮书大吼一声:“闭嘴!”
宋父宋母被他吓住了,一时间没了声音。
只见宋淮书脸色惨白,像是死人一般,表情癫狂,又像是疯子一般。
他应该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败露了。
那件事情……
一旦暴露,再撒泼打滚,都没用了。
反应过来之后,宋父宋母又要叫嚣:“宋淮书,你到底是……”
“闭嘴啊!”又是一声怒吼,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闭嘴!别吵了!这下你们高兴了!大家一起死!一起去死算了!”
他终于把宋父宋母镇住了。
民警们对视一眼,把一家人押进去。
一家人刚从派出所出来,就又被带回去了。
大堂里,钟老师终于卸下全身的力气,表情也慢慢和缓下来。
老师们见状,也都放下心来,还劝慰他:“钟老师,我们做老师的就是这样,不能保证每个学生都品行端正,我们只能保证我们尽力了。”
“是啊,你这些年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件事情真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这学生他……换了任何人来,没办法就是没办法,是不是?”
钟老师似是释怀一般,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想开点,别难过。”老师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
“嗯。”钟老师又点点头,走到被他掀翻的报刊架旁边,蹲下身,把架子扶起来,把弄乱的报纸杂志捡回来。
祝青臣走到他身边,也在旁边蹲下,伸手帮他一起捡。
祝青臣没有开口安慰,只是默默地帮他整理报刊架。
忽然,“啪嗒”一声。
一滴水珠落在了报纸上,迅速晕开。
祝青臣转过头,安安静静地看着钟老师。
钟老师低着头,小声道:“祝老师,这三十多年,我救了成千上百个贫困学生,可也是我救的学生,反过来,朝其他学生举起屠刀。”
其实钟老师在意的,不是自己会不会受罚,会不会被追责。
他在意的,是“他救的”,挥刀向“他救的”。
他自以为是在做好事,却不想,培养出了一个恶魔。
那么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开始怀疑自己毕生追求的事业,到底是对还是错。
报纸被泪水打湿,钟老师蹲在地上,捂着脑袋,大哭出声。
“是我培养出来的,是我!我怎么会培养出这样一个学生?”
祝青臣拍拍他的后背,只是道:“钟老师,宋淮书是你的学生,安
遇也是你的学生。”
加害者是他的学生,受害者也是他的学生。
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他只是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学生,帮助他们上学,是没错的。
错的是宋淮书,不是他。
安遇也上前,安慰道:“我也是钟老师的学生,我很感谢钟老师,如果没有钟老师,我现在还要依靠薄明寒的资助,说不定以后就会变成他的玩物。”
“宋淮书犯罪,是因为他自己;但我能逃离,却是因为钟老师。”
*
这起案件牵扯到无数学生,惊动了无数领导。
派出所马上成立了专案组,对薄明寒和宋淮书正在进行的所谓的绝密项目,进行调查。
薄明寒在派出所里待着,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胜券在握,满心以为宋淮书那种人,只要给足了钱,就能改口供。
等他出去了,再慢慢教训宋淮书也不迟。
可是他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自己被释放的消息。
他想联系自己的律师,却被告知不可以。另外,对他的看守也加强了。
在他第三次要求见律师,被拒绝的时候,他开始慌了。
律师是他的心腹,他每年给律师开一大笔工资奖金,他的事情,律师基本都清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经常也是律师帮他处理。
如果不是律师不会编程,他甚至还想让律师帮他开发那个软件。
薄明寒惴惴不安,以为是律师背叛了他。
在他第五次要求见律师的时候,警察告诉他,律师已经被抓了,他不用一直问了。
被抓了?
薄明寒顿时觉得有一道雷劈在他的头顶,将他轰得久久回不了神。
他还想问律师是因为什么被抓的,但是警察说,他不用急,马上就审讯他。
薄明寒安慰自己,应该是收买宋淮书串口供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要紧,他只是扇了宋淮书两巴掌,又没有真的对他怎么样。
就算被发现,就算正常审理,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等他去疏通一下关系,顶多关几个月,怕什么?
如警察所说,没多久,他也被带到了审讯室里。
薄明寒有恃无恐地在位置上坐下:“我和宋淮书是情侣,我对他很好。他父亲生病,是我送去私立医院;他没工作,是我让他在集团实习,给他开一个月好几万的工资。”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是情侣,我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民警淡淡道:“也有可能因为你们是共犯。”
薄明寒愣了一下。
民警把笔记本电脑转向他:“薄明寒,这个页面你认识吗?”
薄明寒定睛一看,要不是被桌子挡住,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完了,他心里的念头和宋淮书的一样。
完了,彻底完了。
薄明寒一开始还想装傻
不认,到了后来,挖出来的证据越来越多,全都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认。
与此同时,一些集团老板隐约听到风声,开始四处奔走,四处拉关系,想要把薄明寒给捞出来。
?想看岩城太瘦生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郁行洲同样也被邀请参加一场饭局。
几个老板举着酒杯,凑到郁行洲身边,问他能不能帮帮忙,大家以后也能一起合作赚钱。
郁行洲敷衍地连酒杯都懒得端起来,也没喝酒,只是随手把玩着手机。
这次饭局散后,郁行洲把拍好的视频交给派出所,派出所分别找上了这几个老板。
薄明寒和他们联系密切,他们对那个绝密项目,有投资、有出力,他们都在翘首期盼软件完成。
所以,在薄明寒被抓之后,他们也被抓了出来。
还有一些老板,比他们聪明一些。
知道薄明寒被抓了,这步棋肯定是废了,与其费尽心思捞人,不如赶紧划清界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们的算盘也落空了。
薄明寒手里有一份所谓的客户联系名单,藏在他的书房暗格里。
他留着名单,估计是为了事成之后,用这个来威胁其他集团老总,让他们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最后京华商圈,自然以他为尊。
可是现在,这份名单成了京华圈子里的催命符。
在上面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到了这个时候,祝青臣才明白——
“难怪原书里,郁家会破产。”
其他企业都被薄明寒通过这个项目绑在了一起,宋淮书的公司也是。
他们都是一体的。
而郁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郁氏集团被他们排除在外。
当所有人都是黑的,那郁氏集团的清清白白就是有罪。
经受不住行业大部分企业的围剿,偌大的郁氏集团就这样败落,才会有所谓的“郁白跌下神坛,宋淮书成为京华新贵”剧情。
原来如此。
*
这个案子牵扯很多,光是派出所调查,就调查了好几个月。
半年后,法院正式审理此案。
不是公开审理,为了保护受害学生,没有通知他们,也没有让他们出席,更没有泄露他们的任何信息。
这是一场没有被害人控诉的庭审,只有公诉人陈述事实,列举证据。
虽然不是谁都能旁听,但安遇还是得到了一张旁听证,和老师一起坐在旁听席上。
他坐得笔直,两只手按在膝盖上,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审判席上。
薄明寒和宋淮书被带出来的时候,安遇握紧了拳头,恨不能冲上去给他们一人一拳。
公诉人列举证据的时候,他面色凝重,连呼吸都忍不住放缓了。
庭审持续了一整个上午,最后,一审判决宋淮书十年有期徒刑,薄明寒无期徒刑,并且没收两人全部财产。
薄明寒除了非法搜集学生信息之外,还
有非法集资,他的集团还有偷税漏税等行为,数罪并罚,所以判得很重。
被工作人员带走的时候,薄明寒忽然看到旁听席上的安遇,忽然失态,大喊出声:“安遇!”
他挣脱工作人员的束缚,要冲到安遇面前。
他大喊着:“安遇,我是真的喜欢你的!遇见你之后,我就打算收手了!我真的喜欢你,我从来没有碰过你,对不对?因为我爱你,我想等你十八岁再向你告白……”
工作人员把他按倒在地,捂着嘴拖走。
安遇皱着眉头,不知道该不该骂人。
他还是骂了:“神经病。”
祝青臣转过头,看着他。
安遇连忙闭上嘴,一脸乖巧。
祝青臣笑了笑:“骂得好,简直是神经病。”
安遇点头:“就是。”
祝青臣道:“安遇,永远不要相信罪犯说的话。”
“不要相信他嘴里的爱,更不要相信所谓的浪子回头、金盆洗手,真心悔改。”
“他侮辱你的身体,践踏你的自尊,就因为没有完成最后一步,侮辱了但没完全侮辱,他把这称之为‘爱’。”
“简直可笑。”
“事实上,他没有在你十八岁之前,对你进一步下手,主要是因为那样如果被抓,会被判得更重。他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如果那天,被带走的不是宋淮书,而是你;如果那天,你没有打电话给老师,老师没有报警。那两个巴掌会落在你脸上,那些事情也会落在你身上。”
“那不叫‘爱’,那叫犯罪行为。”
安遇点点头,一脸坚定:“我知道的。”
庭审结束,师生二人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离开的时候,他们遇见了也来旁听的钟老师。
钟老师消瘦了许多,但是看着精神还好,不至于那么颓丧。
学校那边也减少了他的工作,让他好好修养,调整心情。
祝青臣跟他打了招呼:“钟老师。”
“嗯。”钟老师微微颔首,和他们一起朝外面走去。
祝青臣转过头,继续对安遇道:“这些人的逻辑很可笑。”
“他们明明滥.交,但他们从不亲吻对方,他们把令人作呕的亲吻留给你,然后告诉你,这就是他们为你保留的‘爱’。”
“他们明明违法,但他们却说,这都是因为你太迷人,他们没忍住,他们把这叫做‘不可控制的爱’。”
“这不是‘爱’,这是……”祝青臣顿了顿,挑了一个词语,“恶心吧啦的臭狗屎。”
安遇点点头,若有所思。
“爱是尊重、理解和克制。”
“而不是侮辱、践踏和摧毁。”
一行人离开法院的时候,宋父宋母正在外面哭天抹泪。
他们因为怂恿宋淮书做假证,被拘留了十天,现在早就被放出来了。
宋淮书被抓被判,他们
都急得不行。
这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寒风瑟瑟,亏他们还能顶着寒风闹事。
看见钟老师出来,宋父宋母还想上前求他。
“钟老师,你帮帮我们,淮书可是你亲手带来京华的,你不能不管他啊!淮书是你培养出来的,你得对他负责!”
安遇迈了一步上前,挡在钟老师面前。
钟老师站在后面,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们,只说了八个字:“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宋家父母大惊失色,差点晕厥过去。
所幸这时,工作人员也过来把他们给拖下去了。
安遇回过头,道:“钟老师,您不用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嗯。”祝青臣点点头,“您只是对宋淮书的经济负责,没必要为他的人生负责。”
“是啊。”钟老师叹了口气,哈出一串热气,“这是他的人生,不是我的。”
祝青臣笑了笑:“钟老师最近不忙吧?我们历史系有个研学活动,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好啊。”钟老师颔首,“你们准备去哪里?”
“去一个钟老师经常去,但是却从来没有好好逛过的地方。这个地方还是安遇提议的。”
*
名为云岩的小县城,坐落在云岩山北面。
冬至那天,小县城下了雪。
京华大学历史系的学生们,在老师和导游的带领下,坐着火车,来到云岩。
这个地方是安遇提议的。
虽然安遇在这里的经历不是很好,但也有很多好心人帮了他,他也很喜欢自己的家乡。
云岩有很多的古迹,还没有被开发挖掘。
这也是他选择历史系的原因,他想让更多的人看见云岩。
上次来云岩,是为了拯救学生,祝青臣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小县城。
这次重来,倒让他看见了很多不一样的景色。
今天正好是冬至,云岩有游神活动。
四个人或八个人,抬着木制涂漆的神像,在烟火缭绕之间,穿过大街小巷。
祝青臣带着学生站在人群里,认真观赏。
旁边的民俗教授介绍道:“千年之前,群雄混战,最后草莽出身的北周武帝胜出,建立北周。”
“几百年后,北周覆灭,北周遗民南迁,分成了好几支,其中一支在云岩定居,云岩自诩是北周后裔,这些神像不一定都是神,也有可能是人,都是北周的信奉。”
学生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那教授,前面那个就是北周武帝吗?”
祝青臣也抬头看去。
那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神像,剑眉星目,身披铠甲,手执长戟,身边甚至还跟着一匹战马,威风凛凛。
教授推了推眼镜,点点头:“是的,那就是北周的开国皇帝,前二十年都在马背上打天下,北周百姓奉他为战神,所以他穿的是铠甲,而不是
帝王冕服。”
祝青臣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想看岩城太瘦生写的《在狗血文里做老师[快穿]》第 180 章 贫困被包(11)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这时,学生们疑惑道:“那教授,前面那个神像是谁?为什么他会排在北周开国皇帝的前面?”
“那位是……”教授皱了皱眉,似乎一时间也无法确定。
最前面的那个神像,是一个文官模样的年轻男子,正红衣袍,祥云托起,仙气飘飘。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教授,等待解答。
不知怎的,这段历史,祝青臣不太了解,没什么印象。
大概是这个世界独有的历史吧。
一行人跟着游神队伍往前走,一直来到云岩城的太傅庙。
也就是上次,安遇状元游街,最后回到的太傅庙。
教授恍然大悟道:“那位应该是北周历史上颇具争议的一个人,北周唯一的太子太傅。”
“我知道!”教授这样一说,学生们也想起来了,“那位太傅,学术界一直有争论的。”
“是。”教授颔首,“据说他与北周武帝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但是却死在了武帝一统天下前夕。”
“据说武帝登基之后,想要杀了前朝士族,朝堂上争执不休,百官在宫门前下跪。最终有人抬出这位太子太傅的牌位,问,这位太子太傅也是前朝士族之后,陛下想连他一起杀了吗?”
“武帝马上改口,抱着他的牌位,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大喊‘卿卿’。”
“但也正是因为武帝太喜欢他,为他七次下令修改史书,强迫史官把他描写成天上文曲星下凡。死后更是把这位太傅的东西全部带进陵寝。”
“有武帝带头,北周家家户户供奉太子太傅的长生牌位。很长一段时间内,找不到准确详实的史料文物作证,很多人都认为,这只是武帝塑造出来的一个神仙,甚至怀疑武帝患有一些偏执精神类疾病。”
祝青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蹙起眉头:“这个太傅他……”
一行人走进太傅庙,拂去木牌上的香灰——
太上显圣·九天宏教·昭灵明华真君·正一品忠孝靖节·圣文正公·太子太傅·兰台学士·正明太史官·祝青臣·之位。
太子太傅,不过是他最微不足道的头衔之一。!
岩城太瘦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