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小说推荐深渊独行》 001 降临 地球炸了。 杨洺清晰地记得，就在差不多半个小时前，地球炸了。 漫天火烧云汹涌澎湃，自己坐在老家的客厅中与父母妹妹紧紧拥抱，共同面对着从大地裂缝喷涌出的火光，在火焰加身的痛苦中陷入了意识的黑暗深渊。 ‘现在就是死亡了吗？’ 杨洺心里反倒平静了。 电视、网络、手机短信从三天前开始宣布地球文明即将崩溃，人类文明进入了倒计时，突然出现在外太阳系的高能射线毫无阻碍地直扑地球，而地球上的科技对此束手无策，文明秩序极速崩坏。 还没来得及走出地球的人类文明，就这么没了。 地球爆炸前，网络上流传着一种比较荒谬的论调——地球遭到射线攻击，是因为一款虚拟感知类宇宙大航海全息网游《深渊》。 杨洺从大学开始沉迷的这款《深渊》，在三个月前进行到了‘深渊降临’的剧情篇，剧情篇的高潮就是以母星基地为赌注，号召全球玩家团结起来，对抗来自‘第九天灾’军团的威胁。 来自全球各地的玩家们怎么可能团结？ 主线剧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三个月来，各舰团依旧互相征伐，大家都已经默认，当资料片的倒计时结束，会有官方‘阴兵过境’干翻强大的npC舰队。 恰好就是在三天前，第九天灾军团的主力舰队冲破了外围防护线，抵达了地球人类的起源母星附近，对游戏世界内的地球人类起源母星打出了一发歼星弹。 全球玩家同时被踢下游戏。 没过半天，现实中的地外卫星就检测到了那股高能射线，地球人类文明进入三天倒计时。 真是巧合吗？ 那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那三天，杨洺看到了很多阴谋论、分析贴，说人类是宇宙普遍物种，《深渊》游戏是高等人类文明给的文明试炼，地球人类失败了所以被毁灭。 但杨洺实在无法接受‘老子玩游戏把地球玩炸了’的谬论。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杨洺此刻虽然无法睁开双眼，但他还能回忆、能思考，能感受到身体的存在。 现在大概是…… 来到天堂了？还是堕入地狱了？ 如果不是此前的灼烧太过痛苦，杨洺也愿意当那是梦境。 “教授。” 耳旁忽然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以及一男一女的对话。 男人被称为教授，嗓音低沉且有力； 女人应该也在中年，声线十分温柔。 “丽娜医生，我们的三副现在怎么样了？”男人问。 “汉顿已经没有大碍，身体各项指数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头部受到了剧烈震荡，后续可能会出现一些后遗症。” “这可怜的家伙，能甩掉人理会的调查船他功不可没，不要吝啬医疗资源。” “放心吧教授，我一定会照顾好汉顿。” 汉顿？ 人理会的调查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洺努力去思索，脑海中浮现出了一连串的记忆碎片； 这些斑驳、没有逻辑的画面突然对大脑发起冲击，剧烈的疼痛让杨洺浑身抽搐。 杨洺立刻反应了过来。 如果撑不过这些记忆碎片的冲击，那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傻子，极有可能丢失掉名为杨洺的人格！ 他忍着额头的剧痛，尝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反复回忆身为杨洺的短暂半生。 终于，疼痛开始消退，来自这具身体的记忆画面变得模糊且温顺。 他赢了。 杨洺在心底呼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审阅这些多出来的记忆，他又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他这是怎么了？” 那位教授沉声问。 “可能是中枢神经的病变……问题比我们想的要糟糕，我需要为他重新做一遍检查。” “让我来看看。” 两根带着皮手套的冰凉手指，分开了杨洺的眼皮。 入目是刺目的灯光，灯光前多了一片乌云，那是从旁边探过来的脑袋。 杨洺悚然一惊。 他见过这个中年男人！ 对方那颗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直接裸露出机械骨骼的左半张脸，曾让杨洺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机械外皮与原生皮肤交界处的暗红色疤痕，近距离看是如此令人作呕。 他、他是…… 有个名字近乎在杨洺嘴边脱口而出。 基哥！ 卧槽，这不是《深渊》三十级帝国阵营史诗副本的隐藏Boss基哥吗！ 能爆生化类职业的珍稀技能和全职业橙装的核心零件！ 他原名好像是叫……对，基格罗夫！ 这个三十级史诗副本名叫《遗弃之声》。 《遗弃之声》是玩家走出起源母星后，所挑战的第二个小队史诗副本，也是当时难度最高的副本，一批又一批玩家死在了最后一关‘女武神’的裙边，‘女武神’的攻略进度成了当时《深渊》论坛上最热的话题。 哦，那个纯洁、强大、身材超棒的女武神。 杨洺打通这个副本后，每天还特意去带带新人，为的就是去看一眼那位美丽的女武神。 尽管没过半个月他就移情别恋，开始对‘明克斯港’的大波浪职业引导师流连忘返…… ‘呃，好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那两根冰冷的手指松开了眼皮，杨洺的视线再次陷入黑暗，立刻有人温柔地摆弄杨洺的手臂和脖子，贴了一些金属片。 杨洺努力回忆着《遗弃之声》副本的种种细节，他当时打过几十次。 副本最初的介绍似乎是…… 【边界探测船发现了一艘被遗弃在废弃资源星边缘地带的科研船，科研船内部循环结构并未被完全破坏，有几个舱室甚至还有生命活动的迹象。 飞船上面有着‘希尔曼帝国’的徽章标识。 在后续探测过程中，飞船内发现了基因改造出的疯狂怪物，他们拥有超越碳基生物限制的强大力量。】 杨洺的大脑在飞速转动。https:/ 副本最开始，由一名金发碧眼、穿着护士装的虚拟npC引导，在进行副本的过程中，副本剧情会介绍这里的负责人——基格罗夫教授； 并逐步引出这里最强大的存在——失控的女武神。 科研船在三十年前遭遇了危机，基因实验造就出的强大女武神脱离了他们的控制，引发了生化暴乱，出现了改造人对船员的屠杀。 为了避免这拥有无限进化可能性的女武神成为帝国的噩梦，基格罗夫决定利用非定向瞬时跃迁技术冲向星路附近的一处黑洞，但女武神摧毁了这艘飞船的动力系统，飞船被困在了这片荒凉的星域。 是了，《遗失之声》副本背景就是这些！ 基因改造，战争机器，探索碳基生命的力量边界试验！ 玩家小队击败了女武神后可以继续探索剧情，引出隐藏的Boss，也就是为了覆灭女武神而把自己改造成怪物的‘基哥’基格罗夫。 等会！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杨洺清楚的记得——《遗失之声》副本中的隐藏Boss基格罗夫不是中年样貌。 他应该是一个身材佝偻的枯瘦老头，有着地中海的发型、乱糟糟的白发，神智不太清醒，会在吞服一颗红色药丸后变成丑陋的肉瘤怪物！ 科研船在三十年前遭遇了危机…… 也就是说，自己复活到了《深渊》中，还是游戏开服的三十年前？ 此刻的女武神还没有发动暴乱，这艘科研船继续行驶在谢尔曼帝国的疆域内，从事着邪恶的基因改造人体实验。 而自己现在是、是…… 汉顿，这艘科研船上的三副之一，帝国有正式编制的军人，上尉军衔，已经在这艘科研船上呆了两年，主要负责维修船体、解决部分技术类难题、维护消防系统。 简单点说： 【一个即将被屠戮的路人船员。】 002 暴乱前夕 草，一种植物。 好不容易多活一次，马上又要死在女武神的刀下？ 杨洺觉得他有必要抢救一下自己。 他开始仔细审阅这具身体最近的记忆，想寻找一些对自己有用的情报。 不幸的是，杨洺在汉顿记忆中寻找到了帝国武神计划，且证实了女武神的存在。 幸运的是，汉顿最近两年的生活很单调，草草通读下来不用花费太多力气。 汉顿最近的记忆可以简单概括为： 一枚奖章； 两名情妇； 三个愿望。 杨洺此刻已经十分困乏，索性便直接睡了过去；等杨洺再次睡醒，他已经能睁开双眼，但继续闭眼装睡。 想要在这艘科研船上生存下去，就必须扮演好汉顿的角色。 也只有活下去，杨洺才能去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深渊》的世界，才有机会探究地球爆炸与这款全息游戏到底存在什么关联。 先来看看汉顿这个傻蛋的三个愿望： 一，希望能得到基格罗夫教授的赏识，获得改造自身的机会，成为强大的武神战士。 二，希望能在三十岁的时候调回首星或者其他富裕的帝国稳定区域，转业去有丰富夜生活的城市做治安官。 三，希望可以与一位帝国贵族结婚。仅限女贵族。 对于这三个愿望，抢占了这具身体的杨洺只能说一声抱歉。 他可以去帮忙完成第二个愿望，如果有机会的话。 但第一个和第三个愿望就拉倒吧。 放着正常人不做，主动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生化筋膜怪？ 这不是杨洺现阶段能接受的审美。 而且杨洺玩《深渊》时，半数时间在帝国阵营厮混，接触到的那些帝国贵族npC，最纯洁的女贵族也有三四个情人！ 找贵族女人结婚……是想让自己直接进化到可以利用光合作用提供生存养料吗？ 话说回来。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 杨洺可以自由的呼吸，刚才睁开双眼时，视线的边缘也没有全息眼镜不可避免的广角扭曲。 属性板呢？ 点击就能看自身属性的属性板呢？ 《深渊》游戏中，最简洁交互界面也会保留的属性板按钮，现在根本找不到踪迹。 杨洺觉得，自己正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个认知逐渐变得清晰且坚定。 看完汉顿的三个愿望，再看看那……两名情妇。 宇宙航行是如此的寂寞。 在这狭小且如迷宫般的船舱里，在这艘离港后通常大半年都无法回母港的科研船上，有生理需求的男女被对方的生物因子所吸引，发生一些美妙的故事，进行繁衍的仪式预演……这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大家对这些事都见怪不怪，只要不耽误工作就不会有什么麻烦，离开飞船后也不必互相挂念。 杨洺看了一会儿记忆碎片中的小电影，很快就感觉自己身体出现了异样。 是健全的。 这很不错。 他赶紧将这部分记忆封存起来，以免出现不可控的身体现象。 至于‘一个奖章’，那就简单多了。 因为汉顿一直尽心尽力的工作，出色地完成了几次高危作业，最近刚得到一枚‘荆棘花’奖章，相当于幼儿园的小红花。 至此，杨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地球炸了，他复活在了《深渊》游戏的背景世界，而且是游戏开服前至少三十年的时间点，成为了这艘科研船上吃苦耐劳且桃花运不错的三副。 可生存危机并没有解除。 女武神的暴乱，就如一片阴云盘踞在杨洺的头顶。 去阻止女武神的暴乱？ 还是在那之前，自己找机会离开这艘科研船？ 杨洺努力分析着。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确定距离女武神发动暴乱还剩多少时间。 如果距离叛乱爆发还有几年时间，那他也不必太紧张，有的是机会逃离这个漩涡。 ‘时间很关键。’ 杨洺并没有继续阅读汉顿的记忆碎片，他决定亲自找到一本日历；以这个自我设定的小任务，作为自己新生活的开端。 总要想办法去融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这艘科研船是在搞见不得光的邪恶人体实验，为了保密，科研船内部禁止使用任何入网终端，每个人的工作服也不允许有多余的电子物件。 ‘回到自己的舱室就能找到日历。’ ——还算凑合的新手引导任务。 杨洺慢慢坐起来，依然还有轻微的眩晕感。 这具身体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外出作业、修理科研船尾翼稳定器时撞到了脑袋，现在必然是脑震荡了。 杨洺低头看着这具今后的身体。 好壮！ 指胸肌。 鼓鼓囊囊的胸肌几乎要撑破白色背心，两只粗壮的大腿塞满了浅蓝色的军服长裤，一旁还摆着米蓝色的皮靴。 实际上，汉顿拥有二级战斗机甲操作师的资格证书，在正规的军事学院毕业，参与过十多次小型战役。 杨洺弯腰提上靴子，打量着这个狭窄的、堆满了各类仪器和橱柜的医务室，感受着地板传来的模拟重力。 头顶有一个椭圆状的窗口，窗外是一片绚烂的星云。 他发了一会呆。 直到旁边的布帘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杨洺才回过神来，让自己双眼褪去迷茫。 拥有着淡金色长发的中年女医师拉开了布帘。 她有着类似地球上东西混血的面部特征，五官比较端庄，身材十分苗条，只是眼角的鱼尾纹有些盖不住了。 汉顿与这位医师十分熟悉。 丽娜，这艘科研船上的随船医生，负责照料这数百名船员和士兵的身体健康，性格十分温柔。 “感觉怎么样？汉顿？”丽娜医生问。 “还不错，我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你很健康，只是现在不能剧烈活动，走路也要避免碰撞。” 丽娜医生将一只透明的袋子递了过来，里面有十几只黄色胶囊。 “回你的舱室继续休息吧，你在这睡的够久了。如果头疼头晕了就吃一粒，能帮助你快速缓解。” “谢谢。” 杨洺低声说着。 他想起了什么，没有继续与丽娜交谈。 突然去问别人现在是帝国历几几年，也会有些突兀。 顺利离开医务室，杨洺低头行走在这条最多只能三个人并肩行走的走廊中。 走廊近乎看不到尽头，每隔几米就能看到一个狭窄的舱门，舱门上的猫眼具备生物识别的功能，其内就是高级船员和军官的单人宿舍。 所幸，三副虽然是技术劳工，但也算高级船员。 医务室就在高级船员宿舍区边缘，杨洺走过两个拐角就抵达了自己的宿舍门前，心里已经算好了《深渊》开服时的背景时间。 杨洺算是骨灰级玩家，而《深渊》的银河时间换算机制，也曾是玩家们津津热道的话题。 游戏开服时是【帝国新历753年】，向前推三十年也就是【新历723年】。 副本背景中的描述有些模糊，只是说三十年前发生了暴乱，并没有具体的年月日。 生物识别顺利通过，面前的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面积十平方的宿舍真容。 还挺整洁，估计是有女人经常来过夜的原因。 杨洺关上舱门，直奔书桌，抓起那个长条状的电子钟开始摁动按钮，上面的语言和数字他阅读起来毫不费力。 杨洺也是后知后觉，他之前听到的、讲述的语言都是银河通用语，竟然毫无障碍。 喔哦，谢谢汉顿。 让哥看看，距离新历723还有多久…… 他已经调出了日历，眯眼观察，随后就怔在原地。 新历724，01，22。 玛德！ 是去年。 003 与女武神的初见 那个‘三十年’是四舍五入后的结果？ 改造人暴乱随时有可能爆发？ 杨洺心底浮现出了一幅幅画面。 灰暗色调的游戏副本中，全副武装的玩家小队被性感且强大的女武神追着乱砍，在怒骂声中迎来一次次团灭。 灰暗的走廊贴满了一块块暗红色的血迹，身首异处的骨架还套着浅蓝色的帝国军装，两头肉瘤般的怪物似乎在舰桥的门口吞食着什么，走廊深处偶尔会传来低沉的呜咽。 这就是这艘科研船的归宿。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好不容易重新活一次，死亡的滋味可太难受了。 杨洺转身冲向舱门，现在已经完全不敢休息。 他想去找这里的负责人基格罗夫谈谈，必须赶紧逃离这艘随时可能变成修罗炼狱的科研船。 不过…… 舱门拉开，一个抬手正要敲门的年轻女人，让急匆匆的杨洺顿住了脚步。 她看起来大概二十四五岁。 虽然现在的医美技术、抗衰老技术十分发达，无法通过外表判断具体的年龄；但杨洺知道，她与自己同龄，是船上的实习领航员，工作内容就是看看星图、确认航线、端茶送水。 当然，她还有个别致的私人身份： 汉顿的情妇一号。 这是个性感的女人，拥有丰厚的嘴唇、明亮的大眼与高挺的鼻梁，皮肤白皙、身材优等，虽然腰线不是那么明显，但那鼓胀的工作服看得杨洺惊心动魄。 “嗨，达令！你的伤好了？” 她眼中带着惊喜，动作娴熟地搂住杨洺的腰身。 杨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双丰厚柔软、带着甜味的嘴唇就堵了上来。 啊这？ 帝国妹子都这么热情好客吗？ 谢谢汉顿。 唇齿纠缠了一阵，在杨洺呼吸即将粗重之前，他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 这个年轻女人是领航员，能看海图的那种，那她应该知道现在的飞船航向？ 既然时间节点比较模糊，那就试试探寻空间节点。 “我们现在飞到哪了亲爱的？”杨洺问。 “哦，达令，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提这种扫兴的话题吗？”女人娇嗔着抱怨。 杨洺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情妇一号很快屈服。 “达令，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这个，我们现在刚甩开人理会的调查船，正在帝国4339号边界塔附近，再过两个小时就路过一处废弃的资源星，可以进行水资源提取补给。” 杨洺点点头，主动就要继续刚刚的议题，与这位帝国妹子进行地球文明与地外文明的学术交流，突然双手一抖。 资源星？ 废弃的资源星？ 《遗失之声》副本背景介绍第一句话是咋说的？ 【边界探测船发现了一艘被遗弃在废弃资源星边缘地带的科研船。】 “亲爱的，亲爱的等会！” 杨洺再次推开这个八爪鱼般的女人：“丽娜医生说我现在不能剧烈运动。” “哦，对，你刚刚光荣负伤。” 情妇一号露出了温柔的微笑，然后咬着嘴唇、媚眼如丝，慢慢地把杨洺推到了那张单人床上。 “这是对我们英雄的奖赏，今天你躺着就好，不用动。” 杨洺快声问：“那个废弃资源星是不是有行星环？就是由碎石和尘埃组成的行星环？表面看是土黄色的，大气层有常年不散的巨型风暴？” 她明显有些纳闷，盯着杨洺一阵猛看，眼中的情火消退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我们的星图可是机密……” 他就知道！ 杨洺迅猛翻身，将她温柔地放在床上，又有点不甘心地低头咬了一口她丰满的嘴唇，勒紧裤腰带、拉下背心，抓起墙上挂着的军服外套和身份识别卡，头也不回地冲向金属门。 “抱歉，亲爱的，我有些事要去处理。” 床上的女人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杨洺临出门前顿住脚步，扭头看向这个美丽的姑娘，记忆中浮现出了一连串与她的美好画面。 “船上有三艘救生艇，你可以随便去一艘救生艇附近待着。” 这不理智，很容易让别人误会什么。 但杨洺觉得自己应该提醒她一句。 “达令？”情妇一号的眼中满是不解。 砰！ 舱门被大力合上。 杨洺健步如飞赶往最近的电梯。 在拐角的凸面镜处，他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样貌，棱角分明的脸庞、帝国军人标准的寸头，修长的脖颈、健壮的身躯，确实很招女船员喜欢。 不过，没有什么是比生存更重要的需求。 谁也不能让他再死一次！ 杨洺已经开始跑了起来。 去找基格罗夫，只有基格罗夫能下达舍弃女武神的命令！ …… 杨洺在上衣口袋中找出身份识别卡，麻利地刷卡、钻入电梯，摁下带着舰桥标签的最上方按钮，习惯性地抓住扶手。 电梯移动时会进入弱重力环境，飞船的模拟力场会临时失效，这跟场域技术的限制有关。 这个细节跟《深渊》的设定一模一样。 ‘现在必须把思路捋清楚。’ 汉顿的记忆显示，因为女武神的破坏潜力太过巨大，基格罗夫早就有相应的准备，收纳女武神的舱室就在飞船的最底层，是随时可以弹射出去的独立模块。 杨洺的思维空前活跃，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凭三副的身份，他可以直接求见基格罗夫，但这个邪恶且自负的教授又如何会听信自己这个‘高级技工’的意见？ 怎么证明女武神即将失控？ 说自己突然有了预见未来的超能力？ 那八成会被基格罗夫当做珍贵的标本进行拆解实验，会开瓢的那种。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基格罗夫将女武神视为生平杰作，是武神项目唯一接近完美的半成品，也是基格罗夫向帝国大臣索要巨额经费的一张王牌。 基格罗夫舍不得女武神。 这才是最致命的。 ‘没时间了。’ 杨洺抬头看向电梯，连续摁了两次最上方的按钮，改成了最下方画着红色感叹号的楼层。 现在应该去确定女武神的状态，寻找她即将失控的证据，再去说服基哥。 ‘肯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杨洺如此想着。 电梯无声且缓慢的向下，杨洺注视着那光滑的合金板，心态渐渐平稳。 嘁—— 电梯门打开，微重力逐渐增加为正常重力。 杨洺的军靴迈入了前方两名守备士兵的视线。 唰、唰，两名士兵同时敬礼。 “上尉！” “嗯，值班辛苦，”杨洺淡定地点点头，继续前行。 一名士兵刚想出声提醒——前方是非实验工作人员不能进入的区域——但在另一名士兵的目光制止下，两人最终保持了沉默。 这是船上的三副，有权利检查各个角落的消防设备与通风管道。 眼前的画面让杨洺略有些不适。 底舱像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各处区域经过了严密的划分。 此刻，杨洺正站在左上方的位置，左手边就是盘旋向下的合金阶梯。 底舱左侧区域有一排形似罐头的密封舱，里面封着十几名男女，浑身插满了各类输入管，明显是在休眠的状态。 身上套着的特殊浴衣，保全了他们身为基因改造实验体最后的体面。 杨洺在这些改造者里面发现了《遗失之声》副本小Boss，还有两三个大概是副本精英怪的肌肉男。——没有失控时，他们都还是正常人的体态。 居中区域是数十台精密仪器组成的阵列，狭窄的通路连接着位于四面八方的小型实验室，穿着防护服的实验人员在来回走动。 右侧是一个小型‘操场’，有几个强壮的身影正在进行体能训练，且时刻被镭射枪抵着脑袋。 这里的戒备级别还是蛮高的。 每个出入口都有士兵把守，屋顶、墙壁排列着一台台由舰桥控制的对生物用高能激光枪。 女武神应该是在左前方角落的特殊舱室，汉顿曾来检查过这里的消防系统。 杨洺快步下了阶梯，沿着一条被实验仪器围出来的小路闷头前行。 舱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两名穿着防护服的实验人员在门边的仪器台前忙碌，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杨洺仿佛听到了“砰砰”的心跳声。 他抵达门前，顿住脚步，装作不经意般朝着里面看了眼。 眼前的舱室大概三四十个平方，居中有一口五米直径的‘罐头’生化池，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美丽女武神，就静静悬浮在浅绿色的池水中。 她有着无法挑剔的完美身材，那张姣美的脸蛋充满了少女纯洁感，橘红色的长发在浅绿色的营养液中向上飘散； 脖颈上的银白色项圈应该是某种起爆装置，却成全了她那种超越了性别的美感。 不过，杨洺此刻更关注那些……正在女武神身边缓缓流走的营养液。 “汉顿？” 背后传来了严厉尖锐的女声：“你不是科研组成员，按规定不能进入底舱，这里更是你不能抵达的禁区！” 杨洺扭头看向身后的中年女性，也不废话，立刻指着女武神的营养仓问： “我在做消防检查……这是要做什么？更换营养液吗？” 这女人冷漠地回答：“是的，更换营养液，并进行阶段性测试，请立刻离开这！” “能中止吗？”杨洺直接问。 踩着高跟鞋走来的女人满是疑惑。 她面色稍微放缓了些，抱起胳膊，皱眉回答： “这是日程表上正常的实验活动，怎么了吗？汉顿？这好像不是你的工作范围，而且你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听说你在操作机甲维修尾翼的时候脑部受了伤。” 杨洺让自己的目光尽量显得真诚一些。 “没错，我撞击到了脑部，然后隐约看到了一些让我，嗯，让我很在意的画面，是关于女武神失控的情形……” “失控？” 女人抱起胳膊，白大褂下的身段十分消瘦，她笑着摇摇头，继续道： “她现在就如同一个婴儿，一个纯粹且强大的婴儿，她不会脱离我们的控制。而且，汉顿，我们也没必要刻意去控制她，她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杨洺敏锐捕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对方说这些话时，那张明显欲求不满且布满了浅色雀斑的干瘦脸蛋上，露出陶醉、带着痴迷，存在着一种莫名的虔诚感。 不会吧？ 杨洺清楚地记得，攻略女武神的第二个阶段，女武神会施展一招精神控制，全方位无死角，没有精神保护装备的玩家将有高几率产生混乱，无差别攻击队友，这是一个比较艰难的团灭点。 此刻的杨洺突然有了不太美妙的联想。 他决定试探一下眼前这大姐。 “是的，她这么美。” 杨洺轻声赞叹，又眯眼笑着，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多一点猥琐的气质，缓缓说道：“我都要爱上她啦。” “汉顿！”身旁的女人满脸嫌弃：“请不要用你肮脏的思想玷污她的纯洁！” “她不也只是个试验品吗？” 杨洺面露不解，且故意提高了声量： “虽然她很美，但她毕竟只是个半成品，本质是个人造货，倒是让我想起了那些价值高昂的非智能机械性伴侣，她们甚至可以定制身材和脸蛋，还能定制一些独特的叫床声。” “闭嘴……你快闭嘴！她是完美的！她是伟大的！神！她是神！” 女人嗓音突然高亢了起来。 她有些痛苦地捂住耳朵，口中发出一声声低吼： “她是最完美的神！汉顿！你要为你的轻浮和傲慢付出代价！” 这女人的精神状态果然有问题。 ‘基哥快看，你的手下已经成女武神的小宝贝了。’ 证据已经找到，杨洺立刻后退两步，尽量远离这个女人。 附近的工作人员纷纷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有部分人则对杨洺投来了厌恶和嫌弃的眼神。 杨洺心底突然泛起了一点异样感。 他下意识地抬头，透过面前虚掩的特种防护门看向女武神所在的舱室，忽然汗毛直立，心跳慢了半拍。 营养仓的透明壁板后，女武神正在睁开双眼，她那近乎透明的睫毛慢慢上扬，红宝石般的眼眸闪烁出了红色的光亮。 肉眼可见的浅红色波痕如水面波痕般微微荡漾。 这玩意就是女武神的「精神掌控」！ 004 谢谢汉顿 逃！ 杨洺双耳持续嗡鸣，晕眩感伴随着强烈的呕吐冲动。 红色光圈爆发的瞬间，杨洺已经夺路狂奔，却依然没能躲过那红色光芒的影响。 “女武神逃出来了！” 他扯着嗓子大吼。 附近不少男女开始低头呕吐，一些精密仪器窜出了微弱电弧，尖叫声、大喊声此起彼伏。 七八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女涌向了女武神所在舱室；他们双眼映着浅红色的光亮，面容无比虔诚。 女武神早就暗中控制了与她接触最密切的实验人员！ 杨洺径直奔向最近的消防应急通道，还不忘一巴掌拍响墙上的警铃，让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艘科研船。 ‘哥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沿着螺旋向上的阶梯飞速攀爬，一口气爬了上百个台阶，杨洺这才听到了通道下方传来的尖叫声。 直接交火了！ 三道横向的安全闸门在快速闭合，切断了这座螺旋向上的楼梯，最上侧的安全闸门刚好就在杨洺脚下。 ‘这种能硬抗高能激光束的合金闸门，能挡住女武神吗？’ 杨洺此刻毫无安全感可言。 墙体传递着播报员冷静的嗓音，在宣读避难提示，让各部门做好疏散的准备，并标出了逃生艇所在的位置。 很快，船体开始轻微的震颤，底舱的战斗趋于白热。 可能是爬楼的动作太过剧烈引发了旧伤，狂奔中的杨洺双眼渐渐充血，耳道塞满了嗡鸣声，强烈的眩晕感如海浪般不断袭来。 他完全不想停下。 脑震荡加剧，凭星际文明的医疗手段，根本就不叫什么事。 但要是跑慢点被女武神逮住，脑袋都要被削没了！ 这具身体强健的体魄发挥了关键作用，杨洺一口气直接冲到安全通道的最顶层。 他勉强分辨出附近的通道出口。 眩晕感越发剧烈，几乎没办法站立。 但当杨洺发现前方不远那道正缓缓落下的安全闸门时，他一个健步窜了出去，身体向前俯冲，勉强滚入了闸门内侧。 叮、叮叮—— 仿佛十几枚硬币在金属碗中转圈时的噪声，在杨洺耳旁环绕不停。 杨洺想起什么，摸出了那只小巧的口袋，倒出了丽娜医生给的胶囊，将其中两颗捏扁，仰头吞咽了下去。 随后他就躺在地板上，闭眼喘着粗气。 耳鸣持续了好一阵。 杨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额头暴起的青筋慢慢消退，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他抬手捂住额头，眩晕感已如流水般消退，胸口也不再发闷，整个人的思维变得异常活跃。 ‘这药里掺激素了？效果好强。’ 杨洺爬起来时只能扶墙赶路，但走过十多步，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 对照汉顿记忆中的信息，他此刻所处的位置已经十分接近舰桥，前路应该没有安全闸门了。 杨洺步伐逐渐加快。 墙壁中不断传出灾害警告声，各处镶嵌的显示屏都出现了醒目的红色字眼。 三艘救生艇中，有一艘就安放在舰桥附近的外仓，能装百人。 舰桥的人员算上警卫，通常只有四五十个，从这里顺利登陆救生艇的概率最大。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劝说基格罗夫放弃女武神，赶紧将底舱实验室弹射出去，最坏的打算才是登陆救生艇。 ——救生艇不具备跃迁功能，这里又是帝国疆域的边界位置，还存在了被困死在星空中的危险。 沿着银灰色的走廊走了许久，两扇印着帝国徽章的舱门映入杨洺眼眶。 进门需要识别生物信息，他将手掌摁在左侧的控制台上，两扇大门朝着左右缓缓拉开。 像是没吃饭的电子播报声在小范围内响起： “三副抵达舰桥。” 还挺有排面。 如果说，跃迁发动机所在的轮机室是飞船的心脏，那舰桥就是飞船的大脑。 杨洺快步入内，迅速观察这里的环境。 这艘科研船明显是把经费都用在了底舱的实验室上，舰桥的规格完全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正前方是相连的拱形窗户，外面有着全船最好的星空景观，左右则是密集恐惧症‘福音’的操作台，上面那一排排的按键看得人头皮发麻。 十几名身穿帝国军服的男女笔直地坐在自己的岗位上，冷静且简洁地传递信息、听取指令、摁下按钮。 ——他们负责控制飞船的航行，以及飞船整体状况的实时监测。 在这些操作员身后，就是一间封闭且透明的火控舱；里面坐着几名中年军官，操控着飞船上的各类对敌武器。 火控舱上方就是的总控台，正站着杨洺此刻要寻找的目标——基格罗夫，以及舰长、大副等几名高级船员。 基格罗夫的正前方有一面投影出的单侧屏幕墙，无死角地呈现着底舱糟乱的画面。 杨洺低头向前，也不管他有没有去总控台的资格，快步跳上阶梯，站在了几名‘上司’身后。 基格罗夫面色铁青，双手拄着拐杖，那颗机械义眼闪烁着红色的亮光，枯发有些凌乱。 杨洺被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所吸引。 底舱正在对峙，刚刚明显爆发过激烈的战斗。 十几只营养仓已经开启。 几个改造人浑身是血地躺在营养仓附近，身上残留着高能射线留下的穿透伤。 稍远处躺了十多名帝国士兵，死状更凄惨，大多是被拧断了脖子。 女武神所在的舱室门口，两排身穿白大褂的男女高举双手，狼狈地组成人墙，被几名面色凶恶的改造人挟持。 女武神呢？ 杨洺抬头寻找，发现了女武神舱室内的监控画面。 那口营养仓已经被打破，女武神张开双手站在仓前，像是进行祈祷仪式前刚刚沐浴过的圣女。 有两个被女武神控制的女人在一旁忙碌着，她们端着两块透明的操作板，试图解开女武神脖颈上的银色项圈。 这？ “教授，”杨洺直接开口，“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几名高级军官扭头看了过来。 大副骂道：“上尉！这不是你能随便开口的地方！” 杨洺立刻低头闭嘴，在心底骂骂咧咧。 这群老六是真老六啊，现在引爆女武神脖子上的炸弹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哥好不容易活了一次，感情就是过来见证历史的？ “上尉，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麻醉气体准备好了吗？”基格罗夫突然开口，打断了大副的呵斥。 大副忙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使用，突击小组也已经就位。” 基格罗夫道：“舰长，释放标准的两倍浓度……不，三倍浓度。” “好的教授，”本舰舰长摁下衣领上的纽扣按钮，用低沉的嗓音下令，“立刻按教授的要求执行。” 杨洺紧紧皱眉。 基格罗夫还是不肯毁掉女武神。 自己一个三副维修工的身份，完全无法改变局势的走向。 杨洺后退了两步，站在台子边缘，盯着屏幕上的变化。 混杂了标识物的浅红色气体出现在底舱各处，各处站着的人影迅速变得东倒西歪。 咔哒，屏幕中传来一声轻响。 女武神脖颈处的项圈缓缓打开，一旁的两个女人已经软倒在了地上。 女武神抬头看向隐藏监控的角落，那张宛若少女般不谙世事的面容，就这般出现在了投影屏幕的正中。 她仿佛在静静地注视着基格罗夫。 杨洺站的比较靠后，此刻看不清楚基格罗夫的表情，但杨洺听到了这个混蛋教授的自言自语。 “孩子，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杨洺看向了逃生通道的位置，开始在汉顿的记忆中搜索《救生艇操作规范》。 他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女武神在这些催眠气体中站起身来； 看到了女武神动作麻利地扭断一名名突击队士兵的脖子； 看到了这艘飞船在绝望中步入星空中的炼狱！ 屏幕中，女武神缓缓躺倒。 舰长对着纽扣说了声：“突击小组……” “我们是不是！” 杨洺突然出声，不顾那几位高级军官眼中的疑惑和不耐，很认真地说着： “教授，舰长，为了万无一失，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高能激光束打穿女武神的四肢，这不会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能让她因为自愈伤势而不能动弹，对吗教授？” “汉顿！” 一直在驱赶杨洺的大副，立刻扯着嗓子吼：“你还要在这里捣乱到什么时候！” 基格罗夫却扭头看了过来，注视着杨洺，皱眉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老家伙的警惕性相当不错。 杨洺无视了这个啥也不是的大副，淡定地开始胡扯：“船上有很多小道消息……教授，您是女武神的缔造者，您知道她融合了多么强大的基因，现在全船的人都在她的威胁下。” “够了汉顿！” 身材魁梧的大副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杨洺的衣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是不是想被关禁闭？嗯？” “放开他，”基格罗夫皱眉说。 大副有点错愕，但在这艘船上，基格罗夫就是权力的顶点。 大副将杨洺推到舱壁前，重重地冷哼了声，似乎是在警告杨洺。 基格罗夫凝视了杨洺几眼，杨洺坦然与他目光对视。 ‘这个老头在等我说服他？’ 杨洺的念头在迅速转动。 基格罗夫对女武神怀有特殊情感； 《遗失之声》的副本背景介绍； 殴打隐藏Boss基哥说的那些台词…… 是了，基格罗夫最在乎的，除了女武神，就是这个强大的谢尔曼帝国！ 杨洺突然开口，嗓音始终是平静的： “基格罗夫教授，可能我这么说会有些夸张，但我听研究人员偶然提到，女武神最可怕的地方应该是她的无限进化潜力，这里是帝国的边界，她或许在憎恶着帝国。” 基格罗夫拄着拐杖的手掌攥紧了末端的圆珠。 “采纳汉顿三副的意见，”基格罗夫看向舰长，“让最熟练的技术员操作，用激光打穿她的手心和掌心，绝对不要攻击到心脏、脖颈和大脑……一定要做到如同手术刀般精准。” 舰长看了眼杨洺，那张一丝不苟的脸上露出了少许微笑，立刻道：“教授您放心，我亲自去操作。” 杨洺明显松了口气。 基格罗夫又道：“大副，你们几个，现在都去底舱督战吧，汉顿留下。” 三名高级军官左手甩向身后，右手甩向身前，唰地行了个帝国军礼，低头匆匆离开。 杨洺感受到了大副的敌意，却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只是盯着屏幕中昏睡的女武神。 他这算改变‘历史’了？ 不，危机只是暂时解除，还是要早点离开这艘飞船。 “汉顿。” 基格罗夫沉声道： “你之前提过的要求，我现在可以答应你了。 “你在面对危机时表现的十分理智，这是难能可贵的才干。 “恭喜，你得到这个机会了，三副。” 要求？机会？ 什么鬼东西。 汉顿曾对基格罗夫提过什么要求？ 杨洺有点懵，赶紧查阅汉顿的记忆。 当他找到上次与基格罗夫聊天的情形后，面部表情差点就绷不住了。 ‘教授，我想成为强大的改造者！为了这个目标，我已经努力进行了几年的体能训练！一切都为了帝国的荣耀！就算因此而牺牲，我也愿意去尝试！’ 年轻的三副曾无比诚恳地请命。 而根据汉顿与基格罗夫的后续谈话，杨洺得知，这艘科研船上的基因改造探索实验的失败率是92%，死亡率是…… 35%。 谢谢汉顿！ 杨洺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005 暴走 杨洺在思考如何拒绝这个奖赏。 投影屏幕中，几道浅红色的激光闪过，躺在地上的女武神手脚同时出现大拇指粗细的血洞。 比杨洺所提议的创伤位置，还多了两处肩头关节的伤口。 正在下方火控舱的舰长通过无线电问询：“还需要多制造一些伤势吗？教授。” “足够了，”基格罗夫立刻道，“已经足够了，不要再伤害她。让突击组上去吧，让所有的改造体都进入深度休眠状态，他们都是我们珍贵的成果。” “好的教授，”舰长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意犹未尽。 投影屏幕中，两排端着镭射枪、穿着防护服的帝国士兵冲入底舱，迅速用膝盖压住了一名名改造人的脖颈。 女武神突然睁开双眼，又是红色的波痕绽放。 但那些士兵头盔上出现了浅蓝色的防护膜，保护住了他们脆弱的大脑和敏感的脑电波。 正如杨洺此前所说的那样，女武神身体出现多处穿透创伤时，就会丧失活动能力。 几根针剂试图刺入女武神那白皙光滑的肌肤，她手脚不断颤抖，却无法动弹。 总控台的内置音响传出了突击队员糟乱的嗓音： “我的天！队长你看，女武神的伤口在恢复，烧灼痕迹已经不见了。” “细胞的无限增殖？她融合了虫族的基因吗？” “这是什么怪物！虽然她长得很漂亮！该死的，拿最粗的针管过来，我的针管扎不进去！” “把休眠针剂从她的伤口注入进去，她的皮肤有极高的韧性……这确实是个怪物。” 基格罗夫冷声道：“舰长，让你的人都闭嘴！” “好的教授。” 舰长切断了行动小组的语音同步，总控台再次变得安静，只剩基格罗夫那急促的粗气声。 后面站着的杨洺欲言又止。 基格罗夫的呼吸逐渐平缓，他慢慢转过身来，那只机械义眼闪耀着暗红色的斑点。 “走吧汉顿，”基格罗夫振作起精神，“我亲自帮你进行改造手术。” 杨洺立刻道：“教授，我觉得……现在这种时刻，我需要去维护飞船的设备，毕竟出现了这么大的骚乱。”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基格罗夫凝视着杨洺：“为什么在你脸上看不到一点开心呢？汉顿。” “教授，”杨洺挤了个难看的微笑，“我刚伤到了头部，现在还会出现晕眩感，我担心这会影响到改造的成功率。” “这不会有任何影响，”基格罗夫似乎想从杨洺脸上寻找什么，“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奖赏，汉顿，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 我去，要露馅了？ 杨洺震惊于基格罗夫的洞察力，又在心底飞速思考着当前局面。 别看基哥现在还算和颜悦色，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个变态杀人魔，把生命看的比草芥还要低贱； 如果基哥对他生疑，他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但那35%的死亡率…… “教授，不如等这件事过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我不会轻易给别人许诺，汉顿上尉，而当我作出许诺，就不会改变想法。” “可是教授！” 杨洺向前冲出半步，一旁突然传来了顿挫的脚步声，四名守备士兵出现在左右，镭射枪的瞄准红点落在杨洺的额头。 “不用紧张，汉顿，我理解你。” 基格罗夫拄着拐杖走向楼梯，不再去看杨洺，而是扭头道： “舰长，你亲自送汉顿三副去备用实验室，鼓励鼓励这个小伙子，让我的助手们给他做一些准备，如果他们还能活动的话。” 刚离开操作台的舰长，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杨洺，对杨洺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教授。” 杨洺挤了个微笑，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舰长。 投影屏幕中，女武神被士兵们抬到了一旁的实验台上，被迅速捆绑成了粽子，开始注入更多的休眠试剂。 …… 舰长是个心思缜密的军人，对帝国、对基格罗夫教授完全忠诚。 被‘押送’去备用实验室的路上，杨洺一直都在寻找突破口，离开舰桥的瞬间、进入电梯的瞬间、电梯转换为微重力环境的瞬间…… 可能出现的反抗时机，尽数被经验老道的舰长封死。 从汉顿的记忆可以得知，当出现这种情况——这艘船上的士兵将镭射枪的保险打开，瞄准实验素材的头部，那就代表他们有随时开枪的可能。 之前就出现过实验素材被直接射穿脑子的事故。 现在的情况就是，被改造还有存活的机会，直接跟他们起冲突生还机会渺茫，而且改造这件事还存在一些缓冲的空间。 ‘毕竟生还几率还有65%……’ 杨洺苦中作乐地想。 备用实验室就在底舱的上一层，恢复运转的电梯将他们直接送到了实验室门口。 银灰底色的合金门左右开启，已经提前得到命令的几名实验人员，正带着满脸的后怕，紧张地注视着门口。 “汉顿，”舰长拍了拍杨洺的肩头，“谢谢你，你刚刚或许真的为我们避免了一场灾难。” 杨洺微微攥拳。 如果是真正的汉顿得到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欣喜若狂的；自己现在的忧虑、抗拒，已经引起了基格罗夫的怀疑。 甚至，杨洺隐隐察觉到，基格罗夫现在正观察着自己。 士兵们抱着镭射枪站在一旁，手指就在扳机附近，且枪械的生物保险是已开启状态。 也就是说，士兵们已经得到了随时杀死汉顿的命令，而这个命令的下达者，只会是基格罗夫。 “舰长。” 杨洺低声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建议教授对我使用一些比较成熟的技术，只有活着才能为帝国效力。” 舰长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这个平日里并不怎么起眼的三副已低头走入舱室，平静地躺到了实验台上，不用士兵们向前‘协助’，自己把手脚放在该放的位置，被下方弹出来的镣铐紧紧束缚。 ‘教授或许做了一个并不明智的决定。’ 舰长莫名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示意士兵守在实验室里，舰长转身朝底舱赶去，嘴边斟酌着能为汉顿三副求情、且不会惹怒基格罗夫教授的言语。 …… 实验台上的等待显得尤为漫长。 杨洺心情从之前的愤怒与烦躁，渐渐变得冷静，变得克制。 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现在只需要想办法活下去。 滴、滴、滴。 不知道是哪台仪器发出的声响，响动的节奏与杨洺的心跳刚好合拍。 有针头刺入手背、脚背，清凉的液体侵入血管，杨洺感觉头脑有些昏沉，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滴，滴。 杨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就看到了带着手术帽和口罩的基格罗夫，后者正专注着看着一旁的仪器表。 “教授，基因稳定液排异性极低，是个很出色的素材。” “要用二型基因液试试吗教授？还是用最保守的一型基因液？这毕竟是一位忠诚的帝国军人。” 基格罗夫说：“去取六号基因液过来，这次或许能行。” “六号？教授，那不是从女武神体内提取出的基因组……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 “他的几项关键数值，与当初的婆娑很接近，”基格罗夫的嗓音露出了几分急躁，“如果不是古神的细胞组织最后只剩一团，我会如改造婆娑那般改造汉顿！动作迅速些，不要错过时机！” “好的教授。” 婆娑？ 这是女武神的名字？还真拗口。 杨洺想对基格罗夫竖个中指，但他已然是被麻醉的状态，思绪很快断档。 昏睡了不知多久，可能是片刻、也可能已经几个小时。 剧烈的疼痛打碎了麻醉剂编织出的空白梦境。 被地火灼烧时的痛苦再次出现，杨洺像是被麻醉后丢入了焚化炉，但这股火焰却是从自己的皮肤之下向外喷涌。 “让机器臂摁住他！” “两剂基因稳定液！密集注射！” “放血！动脉放血，注入维持剂！” 这些混蛋！ 杨洺口中在嘶吼着，一如野兽般嘶吼着。 嗡—— 脑袋中突然出现了宛若一万只蜜蜂高速振翅时的响动。 杨洺在痛苦中看到了几幅快速闪过的画面。 【一片乌云漂在静寂的星空中，远离星辰，没有目的地，它就是归属于这个宇宙的物质，是宇宙对可能性的赠与，它可以思考，可以感受存在，它是生命体。】 古神生命体？ 剧痛中，杨洺强迫自己保持思考。 古神，《深渊》中的宇宙生物，指的是能不借助任何外力，就能生存在类真空环境中的特殊生命体。 在游戏中，它们通常作为军团世界Boss存在，拥有惊人的破坏力，通常会有精神掌控、吞噬、无限增殖等特性，每次现身就会出现巨大的灾难。 如果说，古神生命体代表了生命个体演化的终极之路；《深渊》中的经典反派、第二天灾虫族，则代表了生命集体的终极演化。 ‘对古神生命的研究，是我们通往永生的捷径。’ 这是《深渊》某段剧情中的台词。 杨洺突然明白了。 女武神就是谢尔曼帝国研究古神生命体的产物，是将古神细胞团与人类结合后缔造出的怪物，那只古神已经在女武神体内复活了！ 还有其他画面不断涌出，但它们是破裂的，是残缺的，掺杂了两个生命体的经历。 【被围攻的‘乌云’，在歼星舰轰击下逐渐消融的古神生命体，迎来了它的终结。 一个可爱的、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牵着自己父亲的大手，在玻璃色的海浪中嬉戏，小脚不断踢打着海浪。 ‘婆娑。’ 父亲的大手轻轻摸着女孩的脑袋。 ‘你会成为完美的生命。’ ‘爸爸，什么是完美呀。’】 什么？！ 杨洺瞪着那记忆碎片，身体的痛苦和煎熬都变得淡了一些，跟着那小女孩一同慢慢抬头，映入眼眶的是基格罗夫尚且没有安装义眼的面孔。 基哥跟女武神是父女！ 这个老六把自己女儿改造了！ 残缺的画面如星火般逝去，杨洺的痛苦也在迅速消退，只留下浑身的酸胀感。 熬过去了？ 就在这时，杨洺听到了基格罗夫的笑声：“很不错，汉顿的改造很成功，基因稳定系数在零点九二，这是一个很棒的数值，给他准备足够充分的基因稳定药剂和营养液……” 基格罗夫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带着炫耀、带着满足。 但杨洺此刻却没心情继续听下去。 恍惚间，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星空之中，头顶脚下都是璀璨的星云。 他与前方漂浮着的少女正面相对。 少女就是女武神，她包裹在神圣的纯白光亮中，哪怕不着片缕，却没有任何欲望与猥亵。 咕咕呜—— 星空中传来了深海鲸鸣。 杨洺心底浮现出了一个个字眼，那仿佛是女武神在倾诉，在召唤。 该如何去诠释女武神此刻传递出的信息？ 那是庞杂，也是简单的，是超过语言的更高层次直接交流，如果用人类可以听懂的话来描绘一遍，大概是…… 结合？吞噬？回归？彼此融为一体？ 不，这些都不准确。 最准确的翻译应该是： ‘我想吃掉你。’ 杨洺浑身无意识的颤抖。 少女直接显露出了她对杨洺的渴望！ 底舱实验室与备用实验室，两张相似的实验台上，同样被困缚的一男一女，几乎同时睁眼。 女武神瞳孔内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复眼，这些复眼在转瞬间排列成了密集的晶体结构。 她张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红色的能量波自她额头荡开，瞬间席卷了整个舱室。 那些带着抗神经干扰头盔的士兵同时抱着头惨叫，十多名没有足够防护措施的人影缓缓软倒在地，眼球满是血丝、鼻孔流出鲜血。 各处仪器传出了爆炸声。 那些持续锁定女武神的高能射线发射台，与舰桥失去了联络！ 与此同时。 备用实验室内。 杨洺猛地甩了甩脑袋，眼中红光瞬间消退。 他来不及多想，看着一旁慌乱的工作人员就大吼： “快给老子解开！女武神之前在隐藏实力准备给你们来一波大的！她现在要吞了我！” 留在此地的几名实验人员满脸不知所措。 基格罗夫此刻并不在底舱实验室。 “相信我！” 杨洺满脸诚恳的面对着几名实验人员：“只有我能阻止女武神，这是教授给我的秘密任务！为了帝国的荣耀！帝星照耀着你我！” 这几个实验人员明显有了一丝丝犹豫。 006 次级古神生命体 帝星你二大爷！ 杨洺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左手，看着刚被他打昏的几名研究人员和士兵，恶狠狠地呸了一口，又低头把一名士兵的头盔和上衣扒了下来。 混蛋基哥都把他给改造了，他还去阻止女武神？ 杨洺不给女武神递烟递刀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女武神会连他一起砍！ 船体不断震颤。 女武神的二次暴乱已经开始。 杨洺浑身上下一阵乱摸，发现这具继承自汉顿的身体完好无损，只是变得更强壮了一些。 他不敢多耽误，穿戴头盔与上衣时也在思考关于基因改造的问题，以及自己与女武神之间建立的奇妙感应。 假定女武神是古神的下级生命体； 那杨洺现在就是女武神的下级生命体。 被谢尔曼帝国剿灭的那只古神，在基格罗夫的‘帮助’下蜕变为了女武神；女武神原本的人格已经泯灭，现在的女武神是一个不能用碳基生物思维去理解的生命体。 最致命的是，在杨洺融合且完美接纳了女武神的基因液后，女武神也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这种感应是双向的！ 她现在要吞了杨洺，收回基因，完善自我！ 【自私】是古神生命体的第一特性！ 杨洺心底咒骂着那个变态基哥，动作越来越急迫。 船体传导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各处播放着疏散指令，情况很不乐观。 杨洺冲出备用实验室大门时，被爆炸声吸引、扭头看向走廊尽头，恰好看到向下的走廊中涌出一团火光。 火光中，一名体壮膘肥的帝国士兵惨叫着倒飞，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胸口插着断裂的合金板。 死的很没有艺术观赏性。 杨洺后退几步，如一阵风冲向了应急通路，没过几秒又退了出来，掉头跑向电梯。 应急通路被安全闸门给堵了！ 虽然电梯此刻也停止运行，但这里还藏了一条可以直上直下的路径。 ——电梯井。 走廊尽头的爆炸声更密集了一些。 科研船的船体持续抖动。 拿着搜刮来的身份识别卡刷开电梯门，杨洺躲入停用的电梯。 模拟出的重力迅速消失，杨洺轻轻一跃便接触到了电梯顶，左脚踩着扶手，右脚抵在墙角，在上方的内嵌式灯柜旁摸索了几下，激活了一块小小的屏幕，上面浮现出了数字密码锁。 维修密码…… 不是，一个破电梯弄什么维修密码啊！ 杨洺随手一拳砸在那银灰色的面板上，灯柜的灯光开始轻轻闪烁。 这本来只是泄愤的一拳，却让杨洺怔愣在那，仰头瞪着那个明显陷进去的拳印。 ‘哥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杨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他慢慢攥拳，感觉臂膀的肌肉在微微发烫，用力呼吸几次，一记上勾拳猛击金属面板！ 砰！ 二十厘米厚的模块装置向上抛飞，其内藏着的电路板、警示灯同时破裂，刺耳的警告声响彻电梯内外。 杨洺瞪眼看着他那红肿起来又迅速消肿的拳头，轻轻挠了挠拳锋，骨骼的疼痛也在迅速消散。 呃，那刚才被他打‘晕’的那几个…… 祝往生。 这就是女武神基因液的威力？ 杨洺不敢多想，暴力拆开侧旁模板，如一条游鱼飘出了电梯，又在微弱力场的作用下稳稳站在了电梯顶部。 抬头看去，深邃的电梯井仿佛通往太空，代表船舱楼层的指示灯轻轻闪烁，一如为飞船指引前路的路标。 去舰桥？ 不对，不能去舰桥。 直接去舰桥很可能会失去逃生的资格，基格罗夫不会放过自己。 杨洺已经明白，为什么基格罗夫会执意改造他——他的提议伤害到了女武神婆娑。 三艘救生艇分别分布在舰桥外仓、船员休息区外仓、尾部机库；尾部机库中还有一个编队的舰载飞行器、七八台战斗机甲、两只登陆艇，都可作为临时逃生装备使用。 休息区外仓的救生艇必然十分拥挤，而且那里离着底舱实验室太近…… 去尾部机库！ 杨洺双腿略微发力，身体离开电梯顶部斜向飘起，稳稳抓住了电梯井内壁的凸起。 眼前的视界突然有些抖动，杨洺自然看不到自己瞳孔出现的变化，但这黑洞洞的电梯井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调，各处细节清晰可见。 竟然还有夜视的能力。 半分钟后，杨洺强行扒开第三个电梯门，对照着汉顿的记忆，开始在迷宫般的过道中穿梭前行，如愿以偿地窜入了贯穿飞船中部区域的通行管道，直奔尾舱机库。 虽然各处有安全门阻隔，但这条快速通道还是畅通的。 女武神与帝国的战争还在继续。 奔跑中，杨洺察觉到了自己正出现的变化。 身体器官好像都得到了大幅度的强化，可以长时间憋气也不会有憋闷感；大脑仿佛能直接控制每一块肌肉，力量与速度依然在不断提升；反应更加灵敏，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视线内的有效信息。 现在，杨洺有点理解那群喜欢秀肱二头肌的改造战士玩家了。 身体变强大的感觉，确实蛮爽的。 这条通行管道穿过了宽阔的外轮机室。 透过外围厚厚的玻璃，杨洺能清晰看到各处复杂的机械结构，还有飞船的心脏——冒着浅蓝色光亮的内轮机室。 穿过这条长长的管道就是飞船的后半部。 杨洺拐了个弯，打算绕去存放武器舱，找点防身用的装备；他还没跑几步，迎面就看到十多名全副武装冲过来的帝国士兵。 正当杨洺犹豫着要不要让这些士兵的脖子出现机械性形变时，这群士兵的领队主动打了个招呼： “汉顿上尉！底舱的战斗怎么样了？舰长之前就下达了疏散命令，大家都已经赶去了救生艇。” 杨洺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改造的消息，此刻还没有传开。 “实在太惨烈了，”杨洺抬手扶着额头，表情写满了后怕，“我不建议你们去加入战斗，快些逃命吧小伙子们，去找救生艇。” 领队皱眉道：“可是，上尉！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执行命令。” “你说的没错，”杨洺定声道，“所以我准备去找几件装备，然后跟女武神拼了！帝国的荣耀不容亵渎！武器舱就在这边对吗？” 十多名帝国士兵看他的眼神写满了崇拜与敬重。 “对了，你们的无线电装备可以给我一个吗？”杨洺指着他们耳朵中小巧的耳机，“我也想及时得到上面的命令。” “您用我的，上尉，我还有备用的！” “谢谢！” “这是我的荣幸！” 杨洺接过那只还挺干净的耳机。 这队士兵齐刷刷抬拳敬礼，紧接着扣下了防爆头盔的透明挡板，抱着镭射枪、背着微型助飞仪，头也不回地跑向了前方的炼狱。 杨洺甩手行了个帝国军礼，目送这群士兵消失在拐角，这才把耳机塞上，继续冲向武器舱。 耳机中暂时只有少许噪声。 武器库平日里都有士兵看守，但杨洺赶到这里时发现——刚才那队士兵应该就是这里的守卫。 现在拦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扇厚度十公分的普通舱门。 杨洺大喊一声提提威势，对着那两扇合金大门砸出一套组合拳，然后捂着红肿起来的右拳呲牙咧嘴，抬脚踹开被锤裂的门板。 入目是两排整齐码放的镭射步枪，左右的几只架子上摆满了常规单兵装备。 杨洺在墙上拽下一只战术背包，直奔手雷区。 高频闪光弹，电磁震荡弹，速效催眠弹，单兵温压弹，此面向敌雷…… 杨洺把自己认识的、在《深渊》游戏里用过的投掷武器每样拿了两颗，又抓了两个急救胶囊，三个备用的镭射弹夹，将背包跨在胸前、系好安全绳，上下跳了几次，这才抱起一把未锁定的镭射枪，设置了自己的生物信息。 咔咔。 麻利地打开保险，标准站姿架枪； 杨洺对着空墙扣下扳机，两道紫色的射线闪过，在船舱上留下了烧焦的痕迹。 威力还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伤到女武神。 杨洺挎好步枪就要溜人，目光又被角落中的几只箱子所吸引。 《遗失之声》副本中的女武神，穿着火红色的强殖装甲，手中提着一把红里发黑的离子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只有高等级的能量盾可以挡住女武神的攻势。 现在的女武神，穿着浴衣到处秀身材…… 等等，女武神的装备会不会也在这里？ 杨洺快步冲到那几只箱子处，用镭射枪打穿锁扣，掀开箱子就是眼前一亮。 离子刀和能量盾！ 可惜并不是女武神的那套。 杨洺将那形似手电筒的离子刀抓了出来，用力握住刀柄、大拇指扣下了隐藏的按钮。 嗡—— 低沉的震动声中，杨洺的短发一根根炸起，强大的磁场将高能电离气体约束成了细长刀刃的形状。 好家伙，《深渊》中他奋斗了半年才入手的‘光剑’，现在直接就零元购了？ 带上带上！ 摁下开关，杨洺将这只光剑与手套样式的能量盾收入背包，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武器库。 耳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遭杂的对话声。 是刚才的那队士兵。 “目标已经突破了底舱防线，朝我们这边过来了！就地寻找掩体，准许使用所有武器！” “该死的！底舱弹射失败了吗？还是根本没弹射？” “目标出现！射击！” “我的天，她是在飞吗？” “射击！射击！” “她身周的红色能量罩！我们打不破她的能量罩！队长！” “震荡雷！用震荡雷！” “震荡雷也没用！该死的！不要！啊！不要过来！” 从最开始的对话声，到爆炸声、怒吼声，再倒最后那几声惶恐的惨叫，前后间隔不过半分钟。 杨洺如果没判断错的话，女武神好像是……朝他所在的方向飞过来了！ 轰隆！ 整个飞船同时震颤，随后各处灯光闪烁了几下便宣告熄灭，走廊中亮起了昏黄的应急灯。 女武神破坏了飞船动力系统。 杨洺脚下一直没停，此刻周围的温度已经明显降低了一两度，这说明此刻离着尾部机库已经不远。 他在汉顿的记忆中寻找着关于这艘科研船的各类信息，奔跑中在耳机上轻轻敲了几下，接入了一个热闹的通信频道。 “舰长，女武神突入了武器舱！她在寻找武器……哦，帝星，她理解我们的文明！” 杨洺嘴角猛地抽搐。 他就该一个手雷把武器舱炸了的！ “女武神在朝着机库方向突进！她飞行速度很快，没办法构建有效防御！她要逃离我们的飞船！” “尾舱有两个小队在集合，那里有几台老式的机甲，上面的高能穿透炮可以启动……不过有可能会打穿舰体。” “让他们开启机甲瞄准女武神！”舰长的嗓音已经不再沉稳，“尾部的救生艇二十秒后关闭舱门脱离本舰！休息区救生艇一分钟后脱离本舰！舰桥救生艇待命！攻破女武神的防护罩，用镭射枪射击她的身体！” 二十秒？ 杨洺一个健步跨出通道，眼前变得骤然宽阔，足有三四个篮球场大小的机库映入眼眶。 同时映入杨洺眼眶的，还有分散在各处掩体后的士兵，以及两台六米多高的‘帝国星’护卫机甲。 连接尾部救生艇的舱门就在左前方！ 还有十多人正朝着舱门跑动，但舱门已经在缓缓闭合。 那些已经进入了救生艇的家伙，连最后十几秒的倒计时都不愿等！ 已经来不及了！ 杨洺完全顾不上会不会吓到别人，在三层楼高的楼梯口一跃而下，耳旁响起了呼呼风声。 他能跑过去！ 就算是硬撞，他也要撞进那扇舱门，登上救生艇！ 嗡—— 悬空的杨洺忽然感觉时间在变慢，就如电影的慢动作镜头。 他勉强扭头看向一旁的舱壁，那银灰色的舱壁像是绽出了艳丽的花朵。 一颗两米直径的红色光球直接融开了舱壁。 光球内的女武神长发飘舞、双脚悬空，一双清澈的眼眸凝视着下坠的杨洺，她嘴角露出了兴奋的笑。 ‘吃掉你。’ 007 激战 砰！ 红色的光亮剧烈闪烁。 杨洺被光罩直接撞飞，越过几名士兵的头顶后，在两只机甲中间重重砸落。 “汉顿上尉！” “射击！射击！” 镭射光弹密集爆发，女武神身周的红色光球出现了互相重叠的涟漪，冲势暂时被阻。 但那不知具体原理的浅红色防护罩依旧坚固。 她的目光从杨洺身上慢慢收回，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的士兵，缓缓抬起左手，两名士兵惨叫着慢慢腾空。 下一秒，士兵的头盔内炸出了浓稠的鲜血。 角落传来尖叫声，目睹这一切的士兵们面色苍白，口中爆出了一连串粗话。 两台点亮胸前漩涡轮机的老式机甲同时抬起火控辅助臂，臂上的炮管已完成三秒蓄能，机甲操作室内的士兵已经不再等待上级命令，锁定女武神后直接扣下扳机。 嗡、嗡！ 两团紫色光球爆发，成功命中女武神身周防护罩。 女武神被直接击飞。 两台机甲退了半步，稳定住重心，炮管重新蓄能。 “打掉她的防护罩！请求支援！尾舱请求支援！” 现场指挥的大吼声提振了士气，士兵们手中的镭射枪持续输出，女武神身周的防护光壁出现了不规则的细微裂痕。 几名士兵后方，‘汉顿’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杨洺瞪了眼女武神，继续奔向那两扇已经关闭的舱门。 透明的舱门外是还没来得及闭合的外仓，杨洺能清晰地能看到——那如扁平木箱的小型飞船正滑入深邃的星空，在微蓝色的光圈推动下，迅速远离这艘科研船，几个人形冰雕悬浮在外舱门附近并逐渐飘远。 杨洺对着舱外的救生艇竖了个中指，身旁那几个没来得及登船的男女已经近乎绝望。 “该死的！这怪物的防护罩不用消耗能量吗？” 身后与耳机中同时传来惨叫声。 杨洺刚扭头就见到七八名帝国士兵直直飘飞；他们在半空不断挣扎着，几秒后脑部崩裂。 尖叫声此起彼伏。 这一幕已经足够让士兵们丧失斗志。 杨洺的喉结在不断抖动着，呼吸渐渐有些急促。 似乎是已经确定杨洺无法离开，也可能是被机甲炮击后感受到了威胁，女武神暂时将注意力放在了此地的帝国士兵身上。 这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随着她不断抬起左手，士兵们接连失去控制，模拟重力场也拉不住他们的身体，防护头盔成了盛装他们灰白质的容器。 不能在这里停下！ 杨洺攥紧手掌。 自己被女武神抓到的下场，绝对比这些士兵更惨！ 杨洺心底问候着基格罗夫十八代祖宗，努力调整呼吸，在口袋中取出一小袋胶囊，拿出两颗捏扁吞了下去。 对了，登陆艇，现在只有先遣登陆艇和舰载机甲可以离开科研船！ 杨洺目光四处扫动，很快就寻找到了登陆艇的接入管道。 管道指示灯是浅绿色的状态。 对，就是它！ 杨洺立刻就要冲过去，但刚迈步，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 浑身肌肉突然不受控制，杨洺直直地躺在了地上。 杨洺用视线余光看到，女武神的右手正对准了自己，呈缓缓下按的姿势。 这是什么？ 操控念力？还是在干扰生物的神经系统？ 古神生命体进化了上亿年就为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技能？ 杨洺猛地吸气，双手摁着地板，浑身肌肉慢慢鼓胀，额头、脖颈、手臂青筋暴起，上半身艰难地离开地面，又砰地一声躺了回去。 坚硬牢固的金属地板出现了人形的凹印。 他胸前挂着的战术背包叮当乱响，但好在那些抛掷武器的安全系数相当不错。 再来！ “汉顿，汉顿！” 熟悉的嗓音在前方传来，正挣扎着要起身的杨洺抬头了眼，发现了在零件箱后蹲着的女医生。 金发的丽娜。 不远处就是乱飞的镭射光线与机甲离子炮，还有那个已经轻松虐杀十几名士兵的女武神。 这位身材苗条的女医生双腿都是颤抖的，却依然冲到了杨洺身边；她试图拉起杨洺，又觉得杨洺像是被黏在了地板上。 丽娜医生脸色惨白：“我能怎么帮你，汉顿！你还好吗汉顿！” 杨洺调整了下呼吸，快声说着：“登陆船……你会开登陆飞船吗？那个登陆船我记得能容纳三四个人……” “我、我开过医疗船，如果他们操作系统是相似的话。” “操作面板是一样的！” 杨洺笃定地说着自己也不懂的事实。 他看着已经接近那两台机甲的女武神，低声道：“去开启登陆船，我去引开女武神……务必给我留个位置，可以吗？丽娜。” “好、好的，”丽娜医生立刻点头，慌张到带起了哭腔，“我一定会等你过来的汉顿。” 杨洺低吼着：“快去！不要引起女武神的注意。” 丽娜医生调整了下呼吸，矮身朝着登陆舱的方向跑动。 杨洺再次猛吸一口气，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俯仰卧起坐。他连续试了三次，却只是不断加深地板上的人形凹痕。 那群帝国士兵不断减员。 耳机中传出的喊声，是舰长正带领最后一批在舰士兵赶来增员。 女武神已抬起左手，对准了那两台对她造成了颇多威胁的老式机甲。 尾舱的救生艇已加速逃逸。 士兵们的眼中只剩绝望…… 同样的，绝望就如宇宙的底色包裹着杨洺，让他眼中渐渐失去了火光。 不。 不能这样放弃。 地球炸了都没把老子炸死，现在又凭什么放弃？ 一定有办法！ ‘孩子，试着用你的大脑去控制身体，而不是让你的神经系统去重复一些单调的条件反射。’ 杨洺脑海中突然划过，当初他在过《深渊》职业引导任务时，那位为无数玩家服务的剑术大师，做着敷衍了事的入门指引。 ‘集中注意力，这是一切的基础。’ ‘试着呼唤你的身体，感受你的身体，释放你身体潜藏的力量，大自然花费了整整十亿年为意识的诞生做铺垫，可不要小瞧了它。’ 意识，对！意识！ 意识并不只是神经元的放电； 也不只是探测仪下不断变化的脑波。 杨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此刻他不断寻找着那种感觉，迅速扫掉心底的杂念，双手撑住地板，只想着这一件事——站起来，他要站起来！ 然后一点点、一寸寸，让自己的背部离开地面。 杨洺面容狰狞。 浑身皮肤出现大片红斑，那是毛细血管在不断崩碎。 突然！ 杨洺猛地站了起来，又收不住力道向前连续翻滚。 女武神平举的右手像是被人顶开。 她皱眉看向了杨洺，再次对杨洺伸出右手，用力下压！ 杨洺身周出现了稀薄的浅红色光膜，依然坚挺地站在那。 女武神目中多了几分不解。 杨洺面无表情地抱住挎在身前的镭射枪，大拇指点亮了枪管，食指扣下扳机。 咻！ 轻微的声响中，新的火力点加入了战局！ 女武神立刻就要朝杨洺飞扑，侧旁再次亮起机甲炮的离子光亮。 角落中的第三台、第四台机甲已经被激活，这种能正面洞穿小型飞船装甲的离子炮，将女武神再次打飞。 杨洺趁机跑动，不断用镭射枪点射女武神身周防护罩的裂痕处，在身前的战术背包取出两枚炸弹，径直甩向了女武神。 他的射击十分精准。 当杨洺注意力高度集中，眼前会像是多了一只八倍镜，女武神防护罩的外围缝隙会瞬间放大几倍。 杨洺找准的就是防护罩最薄弱处。 激战中，两侧走廊又冲出十几个身影，舰长、大副带着残存士兵前来支援，一把把镭射枪对着女武神疯狂点射。 杨洺不断观察登陆艇出入口的指示灯，那个代表飞船系统顺利激活的绿色小飞机的图案依然没有亮起。 动作再快点啊丽娜！ 耳机中传来了舰长的嗓音： “把所有机甲都开动起来！女武神在快速进化，她如果逃离这里，帝国将遭受前所未有的威胁！” 妈的，早干什么去了！ 杨洺心底骂了句，立刻朝着下个遮掩点跑动，却始终没有离开登陆艇的舱门附近。 忽然。 “够了！” 这沙哑的、带着怒气的女声，让在场所有人动作一顿，仿佛里面藏了什么神异的力量。 舰长问：“女武神说的什么？” “她说够了，”有士兵低声回应。 “射击！”舰长大吼着，“攻破她的防御罩！” 杨洺已经预感到不对，他转身朝着最近的零件箱扑去，全力大喊：“快找掩体！” 那些士兵的反应终究是慢了。 女武神身周那满是裂痕的防护罩突然炸碎，她额头迸发出海浪般的红色波痕，瞬间席卷四面八方。 这次，士兵们的精神没有遭受攻击，但身体同时抛飞，他们手中镭射枪那本该无比安全的蓄能弹匣接连爆炸，两台刚开动的机甲稳不住重心直接仰倒。 舰长倒在了血泊中。 士兵们只有少部分还能活动。 杨洺看了眼登陆舰所在通道，有点后悔将开飞船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一位医生。 主动炸开防护罩的女武神，手中多了一把‘手电筒’。 伴随着一声嗡鸣，浅红色的光剑照亮了她少女般的面孔，而她的目光，死死凝视着杨洺，嘴角露出了病态的笑。 回收。 吞噬。 融为一体。 杨洺猛地吸了口气，举起手中还能使用镭射枪，对准女武神脖颈，猛地扣下扳机。 紫色射线闪烁，但女武神的皮肤完好无损，皮肤外流转着一层透明薄膜。 既然这样！ 妈的！既然非要这样！ 杨洺把镭射枪直接扔到一旁，右手伸进战术背包中，抓出了……一只电焊维修时常用的护目镜。 戴上这玩意，视线边角果然出现了细微地扭曲。 就如《深渊》游戏的简洁操作界面！ 是的，这里不是游戏，自己没有无限复活的机会，接下来的战斗容错率几乎为零，没有可以形成职业配合的队友…… 但在这里，在此刻！ 嗡—— 蓝白色的光亮映着杨洺的侧脸，握住光剑剑柄的双手不再颤抖。 他要的只是一条活路。 拼了！ 008 就特么你叫女武神？ 不要紧张、判断动作、准备走位。 杨洺在心底反复提醒自己。 数十次团灭的记忆开始袭击他的大脑。 他将重心下沉、目光与剑身平视，就如同他在游戏中经常用的起手式。 女武神凶猛俯冲。 杨洺将所有压力都化作了一声大喊。 他跃步前冲，挥起手中的光剑，时间的流速似乎在变慢，女武神那凌厉的动作变得有迹可循，杨洺浑身肌肉群即将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嗡！ 两只光剑带着残影正面对撞！ 几乎是在一秒内，杨洺身体后倾、双腿弯曲，极快地完成卸力动作，身体顺势后退，双手握持的光剑向下滑动，直接刮向女武神的手腕，迫使对方无法追击。 两道相撞的身形同时向后，一个跳开、一个悬飞，再次拉开距离。 静，整个尾舱像是被摁下了定格键。 女武神明显怔住了。 她出现了类似于智械宕机时的表情，光洁的额头多了微微的褶皱，凝视着杨洺此刻握剑的动作。 不只是女武神愣了，此刻还能睁眼的士兵、血泊中的舰长，躲藏在角落中的船员、研究人员，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杨洺冲上去的那个瞬间，所有人都以为汉顿三副疯了。 可女武神被挡下了。 被船上那个不起眼的三副，拿着光剑正面挡下了！ 女武神嘴角那略带变态的笑容终于收敛，她轻轻吸气，身形再次俯冲。 杨洺护目镜后的双眼写满坚定，双手握剑再次向前，蓄势横扫。 嗡、嗡。 光剑与舱内空气摩擦发出的声音是如此性感。 又是一次正面对碰，又是一次技巧逼退。 杨洺的动作变得更为流畅，浑身肌肉提供的力量再次提升。 女武神身形未定。 杨洺选择主动前扑，光剑带出的残影宛若一条游动的巨蟒。 女武神劈剑竖斩。 杨洺身形朝着左侧虚晃，带偏女武神的攻击动作后，脚下蓄出的力道爆发、身体朝着左侧侧翻。 他与女武神光剑擦肩而过，手中的光剑如一只鞭子，抽在了女武神背部！ 女武神身形向前踉跄了两步，背后浴衣破损，皮肤出现了一条血痕。 杨洺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光剑。 他现在……好强。 是游戏中不曾有过的力量和速度。 “汉顿上尉，这……” “汉顿！” “干得漂亮三副！给她点颜色瞧瞧！” 侧旁突然传来了几名士兵的大吼。 杨洺懒得搭理，目光紧盯女武神，看着后者慢慢落地，脚尖离地面只剩十公分。 女武神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现在并没有太多格斗技巧。 杨洺也已发现，现在的女武神并非《遗失之声》中的完全体，她刚脱离控制。 两道身影在同一条直线上再次对冲。 杨洺仿佛回到了个那个破败且压抑的副本空间，面对着强横的女武神，一次次陷入绝望。 但如果把绝望的外衣剥去，还剩下什么？ 走位。 杨洺左右闪躲，女武神的光剑总是慢他半瞬，总是差几分米无法触碰。 技能预判。 女武神每个抬手动作都有微弱的不同，可以以此判定她即将使用什么样的招数。 杨洺在走位闪躲之余，光剑总能出现在一些不可思议的角度，等待女武神撞上去，给她高韧性的光滑皮肤留下一丝伤痕。 女武神的表情，已经完成了从病态到震惊，再到憋屈、愤怒的转变。 她竟然被自己的下级生命体欺辱了！ 杨洺的攻势越发凌厉，女武神身上的伤痕迅速增加。 女武神嘴里爆发出一声厉啸，红色的光波自她额头再次荡开。 但她转身就发现，杨洺已经在几米开外，身周撑起了浅红色的光罩，就如海浪前的礁石，将红色光波撞的粉碎。 杨洺嘴角勾勒出了少许弧度。 这就到第二阶段了？ 他左手戴上了黑色的露指手套，手背上的圆盘轻轻旋转，一只八十公分直径的圆盾出现在杨洺手背。 剑盾同攻！ 杨洺疾奔向前，女武神明显出现了犹豫。 “你不是要吃掉我吗？婆娑，你就是这么吃掉我的？” 战士开启了他优雅的嘲讽。 女武神明显被激怒，提着光剑再次俯冲。 杨洺当然不会忘记，他们彼此在绝对力量上存在的差距。 他看似强攻，实则依然是虚晃，在女武神光剑劈空的瞬间，光盾卡在两人身形之间，朝女武神那发达却柔软的胸肌施展出了盾顶。 女武神身形立刻歪斜，杨洺的光剑直刺跟上，腰部发力脚下扭转走位。 不等女武神稳定身形，光剑已击中她手腕，再次顶来的盾牌打破了她的身体平衡。 杨洺压制住了女武神！ 侧旁闪过了微弱的射线，镭射枪对女武神开火，却未能留下明显的伤势。 不过，聊胜于无。 护目镜后，杨洺的双眼越发冷静，手中的动作越发精准，全身的力量没有丝毫浪费。 他或许，真的可以把女武神直接掀翻在地。 ……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基格罗夫拄着手杖，在通往尾舱的路上快步疾驰。 耳机中已经没了多少声响，英勇的帝国士兵死伤殆尽，舰长也已经无法指挥。 “婆娑，你要去哪儿婆娑。” 基格罗夫不断喃喃着。 但当他转过拐角，冲过最后一段通道，抵达尾舱边缘时，突然怔住了。 基格罗夫的那只红色义眼微微闪烁，他的表情在木楞、错愕、不可置信中来回转换，完好的眼球映着下方的画面： 狼藉的尾舱，被掀翻的机甲，仅剩几名能活动的士兵； 强大的女武神被一只光盾摁在地上，那只不断挥舞的光剑试图给女武神增加致命的伤势，却只能在女武神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条血痕。 哦，帝星在上！ “汉顿？” 基格罗夫看着压制住女武神的人影，嗓音在轻颤。 这颠覆了基格罗夫对两者力量的认知。 如果是这样，如果汉顿还能听自己指挥，如果…… 杨洺突然抬头瞥了基格罗夫一眼。 就是这一眼，基格罗夫得出了一个让他都觉得荒谬的判断。 这不是汉顿。 或者说，汉顿也被古神的思维控制了！ “汉顿，回答我汉顿！” 基格罗夫用沙哑的嗓音大喊着。 突然，女武神抬头看向这位教授，已经伤痕累累的她猛力拍打尾舱甲板。筷書閣 这个动作！ 杨洺立刻抽身后退，尽量远离女武神，在胸前绑着的战术背包中抓出两只震荡雷。 果然，女武神浑身开始颤抖，一束束红色光晕来回冲击，她背部渐渐出现了由红光凝成的光翼，身形再次升空。 两颗黑点飞来，在她左右同时爆炸。 女武神仰头嘶吼，长发不断飘舞，身上的伤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豁然转身，死死地盯着杨洺。 此刻，基格罗夫不再犹豫，他颤巍巍地在手杖尖端摁了三下，手杖内部传出齿轮咬合的声响，自行拆解，将一只小巧的沙漏送到了基格罗夫手中。 这个沙漏被蓝色的弧光包裹，居中是一点悬浮的微粒，而上下则是两颗花生米大小、似乎还在蠕动的粉色肉团。 当基格罗夫握住这只沙漏，蓝色弧光自行消退。 正要冲向杨洺的女武神，以及再次双手握住光剑、准备利用战士绝技前滚翻与女武神周旋的杨洺，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 他们的双眼尽皆出现了红光，盯住基格罗夫手中的沙漏。 杨洺无比渴望那两团细胞，但他猛地反应了过来。 那是古神生命体细胞培养出的类器官？ 杨洺保持了克制，但女武神已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基格罗夫把那只沙漏高举，手指摁住了一颗红色的按键。 “婆娑，你知道这是什么！停下！” 基格罗夫大声呼喊着，那张干瘦的、被机械侵蚀了大半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疯狂和决然。 女武神竟然真的停住了。 她盯着基格罗夫高举的左手，面容上的厉色迅速收敛，恢复了少女的纯真可爱，随后又用那她清澈的、明亮的眼眸，凝视基格罗夫。 “教授，”她开口说着，嗓音如世上最美好的天籁，“你会成全我的，对吗？” 被晾在了一旁的杨洺喉结颤抖了几下。 也就这时，杨洺视线余光突然瞥到，登陆舰舱出现的‘绿色小飞机’标识。 杨洺心底狂喜，没有一丝丝犹豫，立刻掉头冲了过去。 赞美古神！ 丽娜医生终于激活了登陆舰操作系统！ 女武神完全没管杨洺，死死注视着基格罗夫手中的沙漏。 杨洺奔跑中依然在观察，耳机中传来了基格罗夫的嗓音。 “婆娑，我可以成全你，但你不能失控，你必须保持自己的理智，你会成为这个帝国最伟大的存在，神明一样的存在，但你必须保持理智，向我证明你的理智，婆娑。” “把它给我，教授。” “不可能的婆娑，我现在必须搞清楚，你现在到底是那头怪物还是我的婆娑！” “你不会真的摧毁我，教授，”女武神嗓音带着几分空幻，仿佛是在用精神控制，“我是你最得意的杰作，是你一生的心血，我对你而言，存在无可复制性。” “不要靠近我！听着！婆娑！” “教授，将它交给我，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眷属，最亲密的眷属。” “婆娑。” 基格罗夫的嗓音突然平静了下来。 已经冲到登陆通道的杨洺，扭头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女武神提着光剑悬浮在空中，长发自行结成了双马尾的形状，似乎是为了勾起基格罗夫的回忆。 她持续释放着精神干扰。 干瘦的基格罗夫高举着手中的沙漏，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另一只正常的眼眸中满是不舍与眷恋，并未被精神干扰所影响。 不对！ 基格罗夫必然会摧毁那两个细胞团！ 而且那个沙漏样的装置，必然存在着摧毁女武神与这艘科研船的威力！ 杨洺不知道自己如何得出的判断。 但从基格罗夫的表情上，杨洺读出了这一信息： 基哥这次不会再心软！ 存放细胞团的沙漏，那种独有的结构，好像是…… 卧槽！反物质炸弹！ 杨洺亡魂皆冒，连滚带爬地窜入通道，在微重力环境下朝着前方打开的舱门‘飞驰’。 丽娜医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紧张地看着冲过来的杨洺。 “准备弹射！”杨洺大吼着。 突然。 “汉顿，”大副的身影出现在通道末端，满是惶急地‘飘’了过来，“等等我！哦，不！求你汉顿！我命令你停下来！汉顿！” 丽娜医生明显犹豫了一瞬，但杨洺目中没有丝毫动摇。 他动作迅速地解下战术背包，扭头瞄准大副。 大副表情有些呆滞：“汉顿，你要干什么汉顿！不、你不能这么干！我是你上司！” “上司你好。” 杨洺肌肉开始蓄力，双手将背包用力推出，向前飘飞的身体再次加速。 大副被背包直接命中，前冲的身体立刻后仰，在失重中临时无法借力，直接滑回了尾舱，摔在了模拟重力的区域。 “上司再见。” 杨洺整理了一下衣领，身形已经飘入登陆艇中，果断拍下关舱按键。 “汉顿，大副他！”丽娜医生颤声喊着。 “私人恩怨。” 杨洺淡定地说了句。 等舱门轰隆一声闭合，他转身拍下了亮起的发射按钮。 通道处的闸门迅速闭合，前方出现了一盏盏浅蓝色的指示灯，强大的电磁场将舰身包裹。 没等杨洺在座位上坐好，突如其来地推力就把杨洺摁在了后舱门上。 他们刚刚冲入星空，后方就出现了极速膨胀的闪光。 反物质炸弹被引爆了！ 还好这艘小型登陆艇已经弹出了一段距离，而且这艘舰艇本来就是用来登陆和探测行星，本身就有出色的舰体结构，配备微型防护罩，十分抗糙。 就是苦了杨洺，因为来不及系上安全带，他像是一颗在大型离心机中翻滚的栗子，直接摔昏了过去。 在他不断翻滚中，其实还‘看’到了一幅画面： 女武神突然出手，朝基格罗夫凶猛俯冲，光剑刺向基格罗夫的胸口，左手抓向了那只沙漏。 但基格罗夫只是叹了口气，将那个红色的按键彻底摁了下去，任由光剑穿透胸膛，右手猛地抱紧了女武神。 “你是完美的，婆娑。” 基格罗夫梦呓般说着。 009 无缝对接 “汉顿……汉顿？” 丽娜医生的嗓音由远及近。 杨洺像是一名突然醒转的溺水者，张开嘴拼命呼吸，身上皮肤上的红斑也在迅速消散，瞳孔中渐渐有了光亮。 登陆艇没被爆炸毁掉？ 入目是低矮的舱门，以及丽娜医生那张满是震惊的美丽面孔。 “汉顿，你的伤？你接受了基因改造吗汉顿？” 杨洺轻轻摇头，感觉力气已经恢复许多，连忙坐起来打量周围的环境，微重力的环境让他略有些不适应。 狭窄的舱室，容积差不多相当于杨洺记忆中地球上中型轿车内部。 杨洺清楚地记得…… 激战女武神，基格罗夫，细胞团，逃生的机会…… 自己之前是因为剧烈撞击而昏迷。 杨洺此刻顾不得观察自己的伤势，最先关心起这艘飞船的状况。 这已经是他和丽娜医生最后的生命倚仗。 而杨洺判断飞船状况的标准也很简单——看各处显示屏上的红灯多不多。 “哦，汉顿，可以聊聊吗？” 丽娜医生扶着座位靠垫，满是担忧地看着杨洺：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后只有你一个人冲进来了？我们好像抛下了那位大副……我们谋杀了他，对吗？” “你错了丽娜，”杨洺定声道，“在这种自保都无比艰难的情形下，我们只能对没能逃出来的人说一声抱歉，但我们无法改变太多。” 丽娜医生双手捂住脸颊，颤声说着：“那么多人都死了，我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杨洺叹了口气，心绪有些杂乱。 他慢慢坐到了驾驶位上，眼前划过了一幕幕画面。 看一眼计时器。 自己刚才昏迷了大概六分钟； 科研船的大爆炸发生在七分钟前； 那幅维修护目镜呢？httpδ:/m.kuAisugg.nět 杨洺仔细找了一阵，却遗憾地发现，这个让他找回‘操作感’的护目镜已不知何时遗落了。 让杨洺庆幸的是，正是凭借着女武神基因液的改造获得了出色的身体力量，他才拥有了与女武神正面对抗的资格。 对此，杨洺只能说一声老子真大。 命真大。 “汉顿，之前发生了什么？” 丽娜医生情绪稳定了些，温柔地问着：“我想我必须知道事情的真相。” 杨洺打量着前窗外黑洞洞的空间，还有左上方那颗橘红色的恒星：“我会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当然，是简单说一遍。” “谢谢你汉顿。” “不用，我们需要互相帮助。” 杨洺闭眼吐了口气：“这就像是一场噩梦，对武神项目，医生你了解多少？” 丽娜叹道：“我只是一名随船的医生，按照规定，对这些应该是不知情的，不过我听他们讨论过很多次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几乎全都了解过。” “你知道女武神的存在吗？” “我只知道她被称之为定时炸弹、恶魔、被囚禁的神灵——船员们会这么称呼她。” 丽娜医生的眼中带着几分求知欲。 杨洺低声道：“那我简单解释下，这艘科研船就是武神计划的执行地，科研船不会进入帝国的腹地，一直在边缘游荡，就是因为关押了女武神。” 婆娑。 她的名字叫婆娑。 “女武神是基格罗夫的女儿。 “基格罗夫用她融合了古神生命体的基因，她在逐渐蜕变为新的古神生命体，并逐渐丧失人性。 “她一直在科研船上生活，而这次出现的动乱，就是她想夺取科研船的控制权，脱离这个囚笼。” 丽娜医生紧紧皱眉：“实验真的是以人体为样本吗？汉顿，你也被改造了吗？我看你刚才的伤势，恢复的太过不正常……” “是的，基格罗夫教授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杨洺并没有逃避这个问题，“死亡率是百分之三十五，失败率是百分之九十一，还好我是那百分之九。” “这……” 丽娜轻轻皱眉。 她看同伴的表情满是失落，忙道： “基因改造实验其实在整个银河系的范围内都存在，这个我是知晓的。 “谢尔曼帝国、新联邦、自由合众国、古埃尔联盟……这些控制银河系大部分资源的大势力，都有自己的基因改造军事化运用。 “有许多良性的基因改造技术，其实已经成熟且得到了星际的认可，小部分精锐部队的职业军人会适当地接受基因改造，以强化身体素质。 “汉顿，振作一些，我们活下来了，你现在也是正常的。” “谢谢你的安慰，丽娜。” 杨洺露出了感激的微笑，苦恼地抱怨着：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被抓起来研究，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会的汉顿，你知道，我会帮你的，”丽娜温柔地应着。 杨洺略微放心了些，心底计划着未来的路，也不免会有一些迷茫与无措。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科研船上的武备力量，被女武神单方面摧毁了。” “女武神这么强大吗？” “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以及源源不断的营养液，她能成长为新的古神生命体，”杨洺认真道，“如果她能保持稍小的体型，而不是原古神生命那样让身体无序扩张，她会成为谢尔曼帝国的噩梦。” 丽娜小声问：“所以基格罗夫教授最后选择炸毁这艘科研船吗？” “是的，”杨洺扭头看向船舱后方，心有余悸。 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女武神的存在。 总算是活过来了。 那种程度的爆炸，细胞也会被直接摧毁。 “是基格罗夫谋杀了那些船员，”杨洺道，“他有很多次机会阻止女武神，但女武神拿捏了基格罗夫的弱点，肆无忌惮地脱离了她的囚笼，基格罗夫退缩了不止一次。” 丽娜眼中略带困惑。 杨洺略掉关于自己的细节，开始讲述女武神从暴动开始到尾舱战斗前的整个过程，心底却不断回想着飞船爆炸前那一分钟内的情形。 目睹他与女武神战斗的生物体，都死在了最后的爆炸。 他会告诉丽娜，自己只是一般改造体。 …… “唉，”杨洺叹了口气，“过程就是这样，基格罗夫最后使用了反物质炸弹。” 丽娜主动伸出手，轻轻拍着杨洺的手背，温声安慰着。 她笑道：“现在有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汉顿你想听哪个？” “坏消息。” “我们的飞船失去了主引擎动力，只有机翼处的微型工质发动机还在工作，”丽娜道，“接下来会被这颗恒星的重力捕获。” 杨洺表情有些凝固：“那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一，我粗略地计算了下，飞船撞上去最少也要几百年，而我们没有足够的淡水跟氧气，最多两周就会被困死在星空中。” 杨洺：…… 这大姐该死的幽默。 “好消息二是什么？” “我刚才发出了求救信号，”丽娜指了指副驾驶前的浅绿色屏幕，“有人接收到了我们的信号，且给了我们回应，我们被定位了，汉顿！” 杨洺捂着额头瘫坐在座椅上，眼中泛起了一点点笑意。 他终于活下来…… 滋滋滋。 控制屏发出了微弱的电磁声，而后一名中年女人的嗓音缓缓响起： “目标舰船，是你们呼救吗？我舰即将启动捕获程序，请务必保持舰载武器静默，人权与伦理星际理事会，将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杨洺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那个此时不知死活的一号情妇好像说过，此前科研船正试图甩开人理会的调查船，而这个人理会好像全称就是这个……根据汉顿的记忆显示…… 他们是一群具有坚定立场的反基因改造先锋斗士。 这衔接，真不错啊。 010 人权、伦理、情妇 当人理会的调查船——那艘有着类似鲸鱼的造型、长达六百米的蓝色舰船，真正出现在他眼前时，给杨洺的震撼依旧无以复加。 虽然在《深渊》游戏中，只要去深空港口发会儿呆，就能获得差不多的视觉体验。 但这种真实感，以及舰体带来的压迫感，全息装备搞出的模拟神经信号完全不能比拟。 几只小型无人机离开母舰，飞向杨洺与丽娜医生所在的登陆艇。 似乎是看出了杨洺的紧张，丽娜医生主动伸手，用她温软的手掌覆盖住了杨洺的手背，苗条的身子努力前倾，与杨洺交头接耳状。 “汉顿，不要对他们说任何事，我会想办法帮助你。” 杨洺皱眉看向近在咫尺的丽娜。 他还以为会有一个湿吻。 丽娜医生继续在他耳畔窃窃私语：“我有星际认可的医生执照，而且只是为舰员服务的随船医生，星际通用原则中，有医者无罪的条款。” “嗯，”杨洺点点头。 他眉目间微微跳动，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道：“我应该会被他们扣留，如果你能获得自由的话，我可能会需要一些药物。” 杨洺指的是基因稳定剂。 “放心汉顿，我明白你需要什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你有抑郁症的事，我知道的。” 丽娜示意杨洺保持沉默，随后恢复了正常坐姿，拉过安全带稳稳地扣好卡扣。 ——现在他们的舰艇已经被人理会所监控。 杨洺有样学样扣好安全带。 他想着，之前如果能随手扣好安全带，或许就可以避免刚才的撞击伤，那样丽娜就不会发现他被改造过的事实。 不过，丽娜医生的反应，是不是有点怪异？ 她未免太过冷静。 四台无人机缓缓逼近，一道道射线扫描着杨洺与丽娜，应该是在做检测。 杨洺这才有机会舒缓一直紧绷的神经，双目无神地盯着登陆艇的操作面板。 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着杨洺，他现在是汉顿。 刚空闲下来，杨洺便不自觉地开始思考下列几个问题： 《深渊》游戏的真相； 地球为什么会被摧毁； 自己是否已经改变了未来； 如果已经改变了地球爆炸悲剧，那他自然也不会被地火摧毁，也就不会复活在科研船上……这好像是一个时间悖论。 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就是寻找到，自己此刻所处的世界与《深渊》这款游戏存在的某种关联。 这个命题有些复杂，杨洺很快就觉得十分头疼。 现在能确定的是，他已经改变了一点东西。 科研船没了，《遗失之声》这个帝国阵营的三十级小队史诗副本也不复存在了； 本该改造自身的基格罗夫，选择了改造上尉汉顿，而后基格罗夫引爆了反物质炸弹，让一切归于虚无。 哪里开始出现了变化？ 杨洺觉得，应该就是在他跑到舰桥，在女武神被催眠气体放倒之后，开口说了那两句话。 那是一切的转折点。 莫名的，杨洺想起了一些与女武神对战时的细节。 “她是穿了带花纹胸罩的。” 杨洺低声喃喃着。 女武神那战斗服材质的浴衣下，穿着精致的、贴合的超薄胸罩。 “什么？”丽娜医生觉得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杨洺笑了笑，眼底划过几分伤感，随后就恢复了正常，“在感慨发生在科研船上的一场悲剧。” 咚、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敲门，四台无人机贴在了登陆艇左右。 杨洺面前的屏幕自行关闭，登陆艇仅剩的辅助矫正引擎熄火，由这四台无人机劫持着，朝那艘调查船的侧甲板飞去。 没了舱内仪器表盘的光污染，宇宙变得更深邃，星光也更鲜亮。 杨洺静静地发着呆，一只温软的手掌又覆在了他手背上。 丽娜那温柔的声线诵读着一段诗文： “不要拒绝恒星吹起的微风。 “她将送我们去往崭新的世界。 “不要拒绝真空出现的皱痕。 “那是先辈为你我留下的指引……” 杨洺笑了笑，慢慢闭上双眼。 他不知道前路如何，但现在已经必须走下去。 “哦，帝星，”丽娜突然压低嗓音说着，“我好像惹了麻烦，我引来了这艘调查船，也就暴露了那两艘逃生艇的位置……” 杨洺眨眨眼：“是调查船自己捕获我们的。” 丽娜扭头看着杨洺，似是想确认什么。 几秒后，她轻轻点头，有些不安地道了句：“是的，这跟我们好像没关系。” 杨洺反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温柔地揉搓着。 “放轻松，丽娜，不会有任何问题。” 丽娜做了几个深呼吸，对杨洺感激地一笑。 现在他们互相有了对方的把柄。 登陆艇缓缓逼近蓝色飞船，侧甲板张开了方正入口，里面闪烁着微弱的指引光亮。 四只无人机不断调整角度，让登陆舰平稳地滑入舰体；外舱缓缓闭合，静谧的宇宙再次被扔在身后。 外舱开始注入空气、增加压强、场力模拟重力，四台完成了使命的无人机自行脱离。 一群穿着白色战斗服的男女围了上来，端起了不同颜色的镭射枪。 杨洺将光剑与光盾手套放在座椅下，与丽娜同时举起双手。 这时，杨洺心底划过了一个念头，但这念头刚出现，就被他用力掐灭。 ‘夺取这艘飞船需要多少时间？’ 次级古神生命体·汉顿的代替者·地球小青年杨洺，刚刚就是这么想的。 …… 人理会的卫兵们很有礼貌。 杨洺没有感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不尊重。 登陆艇的‘剪刀门’缓缓开启，杨洺钻出舱室，又转身将丽娜医生扶了出来。 周围的卫兵没有任何行动。 一名中年男人取下战术头盔，露出了那微微卷曲的淡金色长发，英俊刚毅的面孔，对着杨洺点头致意。 “请告知你们的身份！” “我叫汉顿，”杨洺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军服，“来自谢尔曼帝国，这位是丽娜，我们科研船的随船医生。” “好的汉顿先生，”中年男人问，“你们遭遇了事故吗？” “是的，飞船炸了，”杨洺耸耸肩，“其他的我无法多说。” “哦，这真是一场悲剧！” 中年男人露出了真诚的惋惜和悲伤。 “如果这场事故是因为我们对你们的追逐，那我们也就背负了一份罪孽，请原谅我们对维护人权的执着。还有其他逃生的舰艇对吗？我们会尽快为他们提供援助。” 杨洺心底冒出几个问号。 人理会……这么好说话吗？ “不过，汉顿先生，还有这位令人尊敬的医生。” 中年男人道： “我们必须暂时将你们隔离，后续也会展开审问。 “我们确信，你们原本所在的科研船在进行极度危险、有悖伦理的科学生化实验。 “在审问的过程中，如果我们冒犯了您的基本权利，您可以随时向我们抗议，我们会通过讨论决定是否纠正我们的行为。 “不用紧张，您已经得救了。” “感谢你们的营救，”杨洺低声应着，心底却是一阵犯嘀咕。 几分钟后。 在卫兵们的簇拥下，杨洺和丽娜穿过了几处银白色基调的走廊，抵达了一片宽敞的舱室。 数十只倒梯形的透明玻璃房排成了方阵。 这些玻璃房应该就是调查船上的‘牢笼’，里面的条件十分不错，有双人沙发、悬空的娱乐屏幕、满格的无线信号、以及摆满了饮料和食品的恒温箱。 甚至，还可以在里面选择，让四面的玻璃变得不透明。 领头的中年男人客气地问：“两位要呆在一起，还是需要避嫌？” “我们需要在一起！” 丽娜医生有些紧张地说着。 “请选择你们的隔离室，你们有什么幸运数字吗？” “就这个吧，最近的这个，”杨洺随意找了一件玻璃房，丽娜医生立刻跟了上去。 很快，玻璃房的大门合上，四名士兵持枪站在了四个角落。 杨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手边弹射出来的点餐界面，一时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就是人权与伦理调查委员会的囚室吗？ 牛逼，爱了。 杨洺点了两杯咖啡，舒服地躺在沙发上，开始回忆自己玩《深渊》时获得的信息，搜索汉顿记忆中关于人理会的介绍。 人理会是隶属于星际法庭的中立组织，不受各星际政体的直接约束，在银河系享有盛誉，是谢尔曼帝国这种区域霸主都十分头疼的存在。 人理会主张保护个体。 落在人理会的手中，最坏的结果就是被送到星际法庭。——星际法庭是由一百多个星际政体联合成立的机构。 真正惧怕人理会的是基格罗夫，人理会能够关停他的实验。 想明白这些，杨洺的坐姿顿时更加放松。 杨洺觉察到，自己接下来大概率会被谢尔曼帝国搞回去； 如果他是成功改造体的消息传出去，谢尔曼帝国接下来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 他会被立项研究？ 还是会被秘密处理掉？ 杨洺冷静地分析着各类可能性，他觉得自己可能并没有暴露，尾舱战斗发生前离开的那些人，很可能并不知道备用实验室临时进行的实验。 丽娜在不断地踱步，略有些焦虑。 丽娜医生担心的没错，人理会的调查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另外两艘逃生艇。 很快，附近十几个玻璃房中，聚集了科研船上逃出来的幸存者。 这里有四十多名船员，二十多名参与了基因实验的研究人员，二十多名保洁与厨子，以及十多名负伤的帝国士兵。 士兵与研究人员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杨洺看到情妇一号时，她也在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杨洺，眼里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感动。 这让杨洺对未来产生了一种美妙的期待。 很快，那名此前‘接待’了杨洺的中年男人，带着一行十多名穿着人理会制服的中老年人类与类人智慧生命体，站在了舱门附近。 “现在，请你们中职位与军衔最高的人，向前接受我方的审问。” 科研船的幸存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个船员小声回答：“现在职位最高的应该是我们船上仅剩的三副，他能代表我们。” 杨洺表情有点凝固。 “很好，哪位是三副？” 帝国的士兵、船员、研究人员、保洁、厨子尽皆保持了沉默，此时开口无异于对汉顿的背叛。 “他、他就是，”情妇一号指着杨洺所在的玻璃房，“他叫汉顿，也是基格罗夫教授的心腹。” 011 科尔港监狱 淦！ 竟然是被自己的情妇给出卖了！ 杨洺黑着脸离开玻璃仓，双手被镣铐束缚，头也不回地走向舱门。 “汉顿！” 丽娜医生追出几步，被卫兵拦住去路。 杨洺扭头与这位医生大姐对视。 “一切保重，”丽娜有些激动地说着，“我会尽快想办法帮助你。” “谢谢，”杨洺心底暖暖的，又瞪了眼情妇一号。 这位身材火辣的实习领航员却只是耸肩摊手，此刻并没有任何罪恶感。 他们只是船伴儿，飞船炸了，亲密关系自然也结束了。 接下来，人理会派出了十多个工作小组，同时进入玻璃房中调查取证，行动十分效率。 杨洺则被带到了一个单独的审问间，接受了两次全面检查，幸运地没暴露改造人的身份。 他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如果自己是汉顿，现在最该有的表现是什么？ 很简单，对谢尔曼帝国绝对忠诚，等待帝国进行营救。 所以，面对人理会调查小组时，杨洺保持了沉默； 一天后，面对人理会的官员时，杨洺保持了沉默； 而在两天后，面对星际法庭的审讯官时，杨洺本打算保持沉默，但他发现……自己如果再沉默下去，可能真的就要被扔进星际监狱了！ 他决定开口说点什么。 …… 星际法庭三号裁决庭位于科尔港的中心位置。 科尔港的核心是一艘废弃的巨型运输船，以该运输船为根基，合金结构不断向四面八方‘生长’，并在后续不断接纳更多的废弃船只、融合更多被拆卸下来的要塞板块，最终形成了这处能够容纳百万人口的星际中转站。 一颗m型矮星源源不断为科尔港提供能量；新联邦贡献出的高新技术，也让模拟重力场在这里遍地可循。 当然，这里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流动人口。 人们更愿意在实体行星上定居养老。 对外开放的三号仲裁庭，算是科尔港的‘网红打卡’地。 仲裁庭外部看起呈海碗状，犹如杨洺印象中的斗兽场；十几排座椅环绕在四周，稀稀拉拉分布着来自不同星域、不同种族的身影。 裁决庭正中，三位法官——准确来说应该是叫公开审理官——正坐在半空的反重力石椅上，凝视着踩着飞行盘缓缓上升的杨洺。 “汉顿上尉。” 主审理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有着浅褐色的短发，目光也十分锐利，过于修长的脖颈与四肢，让她看起来优雅又怪异。 女审理官问：“你今天还将继续保持沉默，对吗？” 杨洺没有任何回应。 他在回味最近一周丰盛的伙食，与那张睡起来毫不费力的柔软床垫。 人理会真的很注重人权的保护。 女审理官点点头，看着面前投影出的文字，缓声道： “你是一名出色的谢尔曼军官，但上尉，与你一起被救的那些帝国精英并没有太在意帝国荣誉，他们已经提供了充足的证词，可以证明你有罪。” 杨洺顿时有些提心。 他是改造实验体的身份暴露了？ 那几名参与‘汉顿改造实验’的研究人员都被他打昏了，都死在了科研船的爆炸中……其余的科研人员也知道那场临时进行的实验吗？ 杨洺沉吟几声。 那名女审理官用颇有威慑力的双眼凝视着杨洺。 “我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杨洺平静地问。 女审理官报出了一连串名词：“基格罗夫教授，武神计划，人体改造实验，基因融合，怪物，女武神……虽然你不必再多补充什么，但我们还是想听听你的说辞，你也是加害者之一。” “我只是一个三副，”杨洺的表情满是无奈，“我只负责消防系统的维护，还有一些紧急维修的活。” 女审理官问：“你直接参与到武神计划了吗？” “没有，”杨洺道，“我不是计划的执行者，每当我误入试验区域，就会被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喝退，三副的地位其实很可怜，这是通例。” 杨洺用视线余光，瞥到了观众席上那几名身穿帝国军装的中年男人。 救星来了？ 女审理官接着问：“科研船被毁的灾难，是由女武神的暴动而引发，是吗？” “是的。” “根据几位舰桥工作人员的证词，你当时站在总控台上，说了几句话，你说——要对女武神进行穿透性创伤，这样她就无法活动，是吗？” “是的。” 杨洺补充道：“我只是觉得那样更保险一些。” 他在赌，赌没有活人知道尾舱发生的战斗。 “此外，”女审讯官目光从面前的文档离开，盯紧了杨洺。 杨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女审理官说：“那位实习领航员——你在这艘科研船上的性伴侣向我们招供，你在女武神发动起义之前曾无比慌张，而且提醒她去找救生艇，是吗？” 杨洺嘴角微微抽搐。 这个恩将仇报的婊子，以后别落到他手里的！ “是的，当时我通过种种迹象，判断出女武神有可能已经失控。” 杨洺的表情看起来无比诚恳： “具体的迹象说起来比较复杂，而且主要归功于生物的第六感——直觉。 “我的一些情报来源于那些精神状态异常的研究人员，我是一名成熟且身体强壮的男性，我拥有不只一位临时伴侣。”httpδ:/m.kuAisugg.nět “哦？” 女审理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打量着杨洺军服下壮硕且匀称的肌肉。 女审理官问：“那你判断出女武神可能失控后，又做了什么？” “我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发生了暴动。” 杨洺想了想，缓声道： “我知道你们可能已经把我当成了邪恶的刽子手，但我想说，我只是一名遵循上司命令的低阶军官。 “我现在站在这里，是因为灾难夺走了我上司们的生命，舰长、大副、二副尽数牺牲，需要我这个消防员三副顶上来，而非我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过。” “是的，汉顿上尉，”女审理官认可地点点头，“我们需要对那艘科研船上的罪行进行审判，这必须有一个具体的犯罪主体。” 杨洺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无论我说什么，都要面对牢狱之灾？” “客观发生的事实，不能因你主观论调而转移。” 女审理官道： “如果你愿意当庭认罪，并参加接下来的对外发布会，对记者们如实阐述那艘科研船上发生的一切，充分宣扬种族平等与公平正义，那我将会以星际法允许范围内最轻的责罚宣判，并稳妥地安置你。 “如果你选择捍卫那可笑的帝国荣誉，你将会面临最高二十二年的刑期。” 杨洺正打算开口。 女审理官却道：“你不必着急，汉顿，按照我们的规定，审讯期有两个月的长度，你接下来会被送去科尔港的监狱，你可以在那里等待一个月，下场审理会在一个月后进行。” “你是新联邦的公民，对吗？审讯官？”杨洺突然问。 女审理官愣了下，随后笑道：“是的，我只是在这里工作。” 杨洺撇撇嘴，淡然道：“我在你的言语中，感受到了对谢尔曼帝国的恶意，你已经是在明示我背叛我的祖国。” 女审理官道：“我不会将个人感情带入工作，你在质疑我的职业操守。” 杨洺笑道：“虚伪的联邦。” “很好，下场审理会在两个月后进行，你将拥有两个月的监狱体验。” 杨洺淡定地竖起双拳，拳心面向自己，整齐弹出两根中指。 他也没想到，这种源于地球的国际问候方式，在泛银河系文明也通用。 那女审理官气的脸都绿了。 …… 被押送去监狱的路上，杨洺听到了一个半好半坏的消息。 人理会带回来的‘难民’，除他以外，都已被释放。 也就是说，那些参与实验的白大褂屁事没有，他这个负责维修消防管道的三副成了替死鬼。 果然，虚伪的联邦和邪恶的帝国齐头并进，两个银河系最大势力都是流氓！ 这也侧面反映了，帝国目前并不知道汉顿曾被改造。 但是，基格罗夫的科研船有没有数据留下？或者类似‘云数据’备份？丽娜医生会不会出卖他？ 在杨洺看来，这些都是不可控的隐患。 押运车是全封闭的结构，这让杨洺没机会一睹科尔港独具特色的金属建筑。 他仔细打量着车内的布局，他有把握在身旁、身前这四名押送员作出反应之前，把他们打成脑震荡，然后踹开车门、一走了之。 但接下来怎么办？ 有这个城市的地图吗？ 有离开这个港口城市的办法吗？ 这里的防卫系统有多强？ 这具身体就算再强大，能扛得住舰炮吗？ 不可能的，未完全体的女武神都挡不住老式机甲的粒子炮轰击，别说舰炮，自己被近卫炮锁定都是死路一条。 更别说，那头给女武神提供改造基因的古神生命体，也是死于帝国强大舰团的炮口之下。 这是星舰与大炮的银河大航海时代。 自己的单兵作战能力，只能在狭小的区域内发挥优势。当然，如果让他进入星舰内部，那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 杨洺专心思考着前路，并没有太在意环境的变化。 他带着镣铐走下押送车，淡定地走进这座疑似文物的简陋大门，被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卫接管。 押送杨洺的卫兵队长与监狱警卫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 杨洺的耳朵轻轻颤动，轻松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邪恶的帝国士兵】、【特殊关照】、【审讯官需要他吃一些苦头以配合接下来的工作】。 杨洺心底笑了笑，完全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于是，几分钟后。 几位警卫打开了杨洺的镣铐，将他推进了一处有些拥挤的混合囚室。 七八名正在撸铁的壮汉扭头看了过来，看到杨洺那张英俊的面孔后，他们的表情顿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给他来点欢迎仪式！” 囚室外传来了警卫们的口哨，他们迅速离开了‘案发现场’。 杨洺根本不去搭理这些肌肉无用男，自顾自地走去一旁角落。 对于现在的杨洺来说，没有什么比规划未来更重要。 “嘿，兄弟，”几名壮汉慢慢围了过来，“新人入住需要做一次深度体检，把你的衣服都脱了。” 杨洺慢慢抬头。 “你们确定？” ———————————— ps：这本书其实是突然发的，没找点娘搞宣发，新人求关照嗷嗷嗷~求推荐、求关注、求扩散！ 012 信息整合 科尔港监狱是用千米级综合运输船改造而成的中型男子监狱。 这里拥有永久化的模拟重力场，数百间囚室分布在上下六层，配备了娱乐室、影音室、休息区、图书馆、健身房等设施。 因为隶属于星际法庭，这所监狱偶尔会收纳一些流亡的政治犯，那些最高层的宽敞单人房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科尔港本地的罪犯会被收纳在中间的两层，这里通常是两人间或者三人间，每个囚室都配备了独立的卫浴。 最下面的三层拥挤且混乱，收容的都是些流亡星际的凶恶罪犯，犯人的数量已经严重超标。 偶尔能在这里发现一些作恶多端的星空海盗，也能找到一些被关在最底层、时刻带着镣铐的连环杀人犯，还能看到一些非人却类人的宇宙生命。——那些不类人的，这里也不会收。 对于下三层的警卫们来说，在科尔港监狱工作，并不算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而他们最怕遇到的问题，就像现在这样： 监狱第五层突然传来了阵阵喧闹，这些精力旺盛而得不到宣泄的犯人，疯狂摇动着牢笼的栏杆，嘴里发出一声声怪叫，将不知道刚刚扣过哪儿的手指塞进嘴里吹起口哨。 持枪的警卫们迅速聚集，朝着这些犯人面对的方向奔跑。 刺耳的警笛响彻五层各个角落。 各处涌来了拿着麻痹警棍的警卫，大吼着让犯人安静，而当警卫们跑到事发地点，一个个也没办法保持淡定。 很快，警卫们请来了副监狱长、下三层的监长，古力帕。 古力帕是一位穿着燕尾服、拿着文明棍的老绅士，发际线已经退至头顶，灰白色的头发略有些凌乱，但当他一瘸一拐地现身，各处犯人迅速安静了下去，完全没了刚才的狂躁。 “监长，就是这。” 古力帕扶了扶单片眼镜，皱眉看向了前方的囚室。 三十二根间隔十二厘米的合金金属杆后，阴暗的光影中躺卧了六个壮汉。 他们被摆成了一个椭圆，十二只手臂都是脱臼的状态，每个人的嘴巴被上一人的脚指所填满，如此首尾相连，就如同一条怪异的噬身蛇。 “不要乱动他们，”古力帕皱眉道，“去外面请专业的骨科医生过来。” 几名警卫匆匆跑开。 古力帕看向了角落中静静看书的陌生年轻男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个年轻人是标准的谢尔曼人长相，宽阔的前额、平顺的颧骨，还有那笔挺的鼻梁、略微内陷的眼窝，这些都是谢尔曼人的面容特征。 “是你做的？”古力帕沉声问。 杨洺放下手中的书籍：“他们说要为我这个新来的表演一下新式摔跤，据说这是你们当地的风俗，然后就这样了。” “是吗？” 古力帕打量了几眼地上躺着的这六个壮汉，又扭头看向了那几名送杨洺进来的警卫。 有警卫低头向前，在古力帕耳旁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古力帕的眼神多了一些玩味：“你是怎么做到的？帝国军人。” “我受过最严格的格斗训练。” 杨洺自认刚才的出手并没有暴露超越正常人的力量，这六个壮汉都是被他用技巧击倒。 真正作弊之处，在于他能让‘时间仿佛变慢’的反应速度。kuAiδugg “我需要将你暂时关去禁闭室，”古力帕道，“这是这里的规矩。” 杨洺问：“我可以带上这几本书吗？” “当然，我们监狱实行最人性化的管理，”古力帕笑道，“如果你在那种幽闭的环境中能看得下去书，那也是不错的本领。” 杨洺站起身，大批警卫同时举起镭射枪，他面不改色地走向了角落，将那几本落灰了的，介绍科尔港风土人情和国际法庭法理的书带上。 走过那六个壮汉身旁时，这六个完全不能动的家伙浑身抽搐，眼中满是惊恐，口中呜呜叫个不停。 杨洺露出了和蔼的微笑，将书本交给警卫，主动伸出双手，在一只只镭射枪口的关照下，被戴上了手铐脚镣。 一旁突然有警卫出手，拿着警棍对杨洺脖颈猛击。 杨洺略微皱眉，身体几乎条件反射般作出应对，矮身、歪头、肩膀抖动、向后撤步……警棍在杨洺肩头划过，而杨洺的双手已经推到了那名警卫的脖颈前。 杨洺并未真的击打对方脖子，手指距离警卫的脖颈还有两三公分，但后者动都不敢动，呼吸都有些费力。 几秒钟后，周围响起了镭射枪开启保险的声响。 “都停手！” 古力帕皱眉骂道：“还嫌不够丢人吗！混小子们！让你们平时加强训练，就知道应付了事！” 杨洺收回手掌前，还在警卫的喉咙上拍了拍，笑道：“我是谢尔曼帝国的现役军官，你可以针对我个人，但请不要挑衅帝国的尊严。” “好、好的先生，”那名警卫小声答着。 杨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这种话最好点到即止。 而周围的这些警卫看他的目光，已经多了一丝丝畏惧。 古力帕目光闪烁不定，淡然道：“把他送去三号禁闭室，七十二个小时，还有……三餐与淡水正常供应。” 杨洺眯眼笑着。 银河最强帝国的名头，还真好用。 …… 禁闭室是个六平米的狭窄房间，条件并没有杨洺想的那么差。 这里最难熬的一关，其实就是七十二小时的饥饿，但监长古力帕给了关照，这就让杨洺舒服了许多。 改造人更需要营养。 六面金属壁散发着乳白色的光亮，除了金属壁之外，这里没了其他东西。 杨洺用军服裤子与外衣做了个简单的坐垫，只穿着小背心和四角裤，打开了那本介绍科尔港风土人情的旅游书籍。 很快，他找到了几份科尔港的局部地图，将这些信息印入了脑海。 杨洺也不知道，是汉顿打小就这么聪明，还是女武神基因液也在强化他的大脑，他好像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这很不错，起码不是一件坏事。 几个小时后。 吃完简单午餐的杨洺，用这几本看完的书籍做了个小枕头，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开始思考后面的路。 在科研船上时，他完全没机会去思考这些。 杨洺讨厌一些宏大的命题，比如拯救世界、拯救地球。 那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事。 不过，杨洺觉得，自己如果有能力，就应该去拯救自己的家人，父母操劳了大半辈子，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还有他那个性格虽然恶劣、总是抢他零食、偷用他牙刷刷鞋的高中生妹妹…… ‘哥你以后要花多少彩礼才能娶到跟我一样漂亮的嫂子呀！哦吼吼！’ 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大脑，让杨洺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救不救她，再议吧。 杨洺将所有问题进行简单归纳，最后给自己提出了三个疑问： 1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是谁把他送到了这个世界。 2他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他能做到什么。 3他能利用所知的信息得到什么好处。 第一个问题，杨洺根据当前的有效信息，根本做不出解答。 这怎么看都是跟科学无关、跟玄学靠边、实际上还是科学类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杨洺现在能回答一半。 如果三十年后，地球玩家集体出现，无论是用哪种方式出现，自己都必须想办法告诉他们，《深渊》这款游戏不只是游戏，人类是银河系内的普遍物种。 它极有可能是高等文明给地球文明的一场考试，如果考试无法通过，最后的结果就是地球被第九天灾军团毁灭。 虽然这里面还有太多的谜团； 但根据现有的信息、结合自身的遭遇，杨洺不得不将《深渊》运行五年后的‘第九天灾’剧情，与地球被毁灭互相关联。 不错，杨洺觉得他能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活过三十银河年，给自己的文明通风报信。 【明克斯港】。 这个地名突然跃上心头。 按照玩家的视角，地球人类是在外星文明的指引下，在过场动画中搞科技，在人物对话中填补科技树，光速踏入星际文明。 明克斯港，就是三十年后，玩家们踏出地球后的第一站。 玩家将在明克斯港选择自己的阵营，确定自身的发展方向，考飞船驾照、专业仪器操作证等等。 杨洺觉得，如果他能找到明克斯港，那就有可能提前发现地球。 “叮咚，”杨洺在心底喃喃自语，“解锁主线任务一：寻找明克斯港。” 这该死的仪式感。 第三个问题就复杂多了。 杨洺仔细回忆着那些让自己印象深刻的游戏事件，以及《深渊》那丰富之极的历史背景。 说实话，他玩游戏的时候很少去关注游戏剧情，也就导致他现在对很多大事都只是有模糊的印象。 而且现在还是游戏开服的三十银河年之前。 “嗯？” 杨洺突然想起了一件很有搞头的事。 智械暮光。 杨洺曾在两三年前，也就是《深渊》游戏开启后的第三个年头，看过一名通过玩游戏成为亿万富翁的玩家采访。 该玩家在《深渊》中发现了一颗被隐藏起的星球，得到了名为‘智械暮光’的城市实际控制权，并通过将控制权转卖给大型军团背后的集团，获得了亿万家产。 那次采访中，该玩家透露了许多详尽的细节——他是如何驾驶矿船误入灰尘带，如何进入漩涡，如何捡到控制密匙。 甚至，这位天选之子还给出了第一视角拍摄画面，在《深渊》游戏中重回那片星域，重演了一番探寻之旅。 杨洺曾对这个玩家无比羡慕。 而现在…… ‘抱歉了天选之子。’ 杨洺心虚地笑了笑，随后就厚着脸皮原谅了自己。 哦对，还有最重要的。 自己需要足够多的基因稳定药剂，或者基因抑制液。 《深渊》中，改造战士必须氪金的主要原因，就是要持续购买基因稳定剂或者基因抑制液，不然改造战士会丧失战力，而且还会浑身长毛、肌肉浮肿…… 这些还只是游戏中的惩罚机制，玩家基因失控的代价微乎其微。 而现在，如果杨洺长时间不服用基因稳定类药物，结果可能会是《遗失之声》中基哥的下场——丧失理智，变成肉瘤怪物，成为下一个古神生命体。 至此，杨洺做个简单总结。 当前最紧要的任务，就是找到稳定的基因稳定药剂渠道，必须在自己体内的基因稳定液失效之前，搞到新的稳定液。 后续的阶段性目标——寻找明斯克港与智械暮光。 为了达成这两个目标，杨洺现在最需要的道具是…… 一艘可以跃迁的飞船。注：最好能自动驾驶。 这难度可不低。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杨洺吃了睡、睡了吃，感觉自己还长胖了许多。 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将杨洺带到了一处干净的四人间，里面住了一个胖子、一个老人，看起来都是比较好相处的性格。 杨洺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与两人分别握手，就在铺了一层简单床垫的硬板床上闭眼假寐。 两位室友很识趣，也很紧张。 他们自然听说了，这位新来的谢尔曼帝国军人与六名大汉发生的‘激情’故事，于是将各自的板床搬去了角落，保持着与杨洺的安全距离，给了杨洺足够宽敞的地盘。 杨洺本来还想找他们打听一下监狱的基本情况，以及越狱注意事项，现在看来，彼此还需要一定的相处时间。 角落的简单书架同样摆着几本书籍，杨洺饶有兴致地开始了阅读。 里面的文字是银河通用语，与谢尔曼帝国的文字大同小异，杨洺刚开始读起来还有些吃力。 哒、哒、哒。 软皮鞋跟与金属地面连续撞击的声响，驱赶走了杨洺的专注。 “0639号，汉顿。” 临近午饭时，拿着一块正方形玻璃的监长古力帕出现在囚室门口，用优雅的腔调道了句： “第十二号会客室，你的上司在等你。” 013 三批情报员 上司？ 哥的上司，不是都已经被反物质炸弹湮灭了？ 杨洺在那间有些阴暗的会客室中，见到了三名身穿谢尔曼帝国军装的男女。 被关小黑屋的这三天里，杨洺可没闲着，他通过汉顿的记忆，以及自己手边能利用的书籍，恶补了许多常识。 比如眼前这三个帝国军人，杨洺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军衔。 居中的中年男人是一位中校，应该是三人中的主要领导。 左侧的年轻女人是个中尉，端着一个笔记本样的入网终端，负责文字记录。 最右侧的少校没什么存在感，应该是副手之类的。 “你好，汉顿上尉，”中校率先开口，主动伸来了右手。 杨洺行了个甩拳军礼，这才与对方轻轻一握。 “请坐，汉顿。” 中校打了个手势，监狱的警卫礼貌地退出了这件会客室。 女中尉拿出了一只椭圆形的仪器，轻轻摁了几下按钮，浅蓝色的等离子光幕将四人包裹，隔绝了外部探听。 这出色的科技感。 中校沉声道：“汉顿，我们来的有些迟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军方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决定让你背负这次骂名。你在审讯会议上表现的很棒。” “长官，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接下来可能要你受一些委屈，”中校道，“对了，忘记做自我介绍，我是军情十二处的工作人员，名字你不必知道，明面上我是一名技术军官。” “好的长官。” 杨洺点头应着：“帝国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的演技简直无懈可击。 “是的汉顿，”这名中校面露正色，“你不能认罪，那样会让帝国名誉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我们必须公开否认基格罗夫教授和武神计划的存在，或者说，他们就不曾存在过。” 杨洺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汉顿你不必担心，无论星际法庭作出什么样的判决，我们都会在两到三年内将你搞回去，你会成为英雄——虽然不能公开露面，但你和你的家人都会得到英雄家庭的待遇。” 杨洺让自己的眼中满是向往，心里忍不住骂骂咧咧。 这次会谈持续了五分钟左右。 帝国的中校对他进行了一番鼓励和叮嘱，大体就是要让杨洺当庭否定武神计划。 这应该是谢尔曼帝国星际舆论战的一部分，不然帝国军情十二处也不会来找他这枚弃子。 至于下次开庭之后，还会不会有人关注这个可怜的汉顿……筷書閣 杨洺对此没有抱任何幻想。 还是想想怎么越狱吧，这起码还靠谱一点。 每过三天，犯人们会拥有一次集体放风的机会，按照楼层轮次前往顶部甲板花园，第五层的集体放风是在下午三点到五点。 杨洺打算借着今天的这次放风，仔细观察整个监狱的构造，尽快确立越狱计划。 离开监狱其实难度不大，如何弄来一艘可以跃迁的飞船，以及如何驾驶这玩意，才是杨洺最大的难点。 但午饭过后，让杨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0639号，汉顿。” 拿着那块方形玻璃的古力帕监长皱眉看着汉顿。 监长的眼底带着几分不解，却依然读着自己刚得到的信息。 “第十号会客室，你的上司又在等你。” 嗯哼？ 那三个人是忘记叮嘱什么，所以赶回来了？ 这个监狱的规矩，不是每周最多只能探视一次吗？ 也对，这种星际组织的规矩，就是用来被那些强大政体肆意踩踏的。 杨洺在警卫们的押送下抵达会客室门，刚推开门便是一愣。 还是穿着帝国军装的两男一女，还是中校、少校、中尉的军衔配备。 可这并不是午饭前来过的那三位。 什么情况？ 杨洺尽量压下心底的疑惑，依旧是行军礼、握手、入座，对方拿出了一只四方的仪器，撑开了一层粉色的光罩。 “汉顿上尉，”中校道，“我是军情十二处的工作人员，你不必知道我的姓名，这是我们的纪律。” “长官，”杨洺决定不动声色，“是有什么要叮嘱我吗？” “是的上尉，”中校叹道，“现在的舆论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很抱歉让你在这里等这么久，我们会尽快营救你出去。” 杨洺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中校沉吟几声，缓声道： “你知道的汉顿，其实每个国家都在进行基因融合实验，基格罗夫虽然有些激进，但他依然是我们敬重的学者。 “我们在武神项目上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现在得到的，却只是一些碎到不能再碎的残骸。” 杨洺问：“实验内容没有远程备份吗？” “很遗憾，没有，”中校道，“这虽然是个低级失误，但基格罗夫教授此前一直不愿与其他部门共享他的研究成果，也拒绝备份。” 杨洺差点欢呼出声。 杨洺沉声道：“我并没有直接参与实验，也没有任何关于实验的资料，我是负责维修消防管道的技术三副……你们应该知道这些。” 中校顿时面露失望。 这位中校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关心起了杨洺在这里的生活，并许诺会尽快接他回返帝国。 杨洺问起了自己的‘同伴’们，中校回答的十分流畅，准确说出了几名研究人员被安置休养的行政星。 这次会见持续了六分钟左右。 杨洺回到自己的囚室后，心底止不住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 两批军情十二处的官员？ 什么情况？ 一真一假？又或者都是假的？ 有点乱，杨洺觉得自己需要认真地捋一捋。 “怎么了汉顿？” 那位老人室友谨慎地问：“看你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最近总是坐立不安。” 杨洺叹道：“可能是被关的时间长了，心里有些难受，我明明没犯什么错。” “是的汉顿，我们都没犯什么错，错的是这个世界，”老人笑着道。 杨洺点头应着，这位室友A也没了交谈的兴致。 又过了大概两个小时，那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出现。 还来？ 杨洺皱眉看向了囚室外、正走来的、端着方块玻璃的监长。——这种方块玻璃是类似于手机的入网终端。 “0639号，汉顿。” 监长古力帕的嗓音带着迟疑，他看着汉顿，又仔细对照自己终端上接收到的信息。 监长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第十一号会客室，你的上……你到底有多少上司？” 杨洺耸耸肩：“我也很想知道。” …… 杨洺不曾想到，他见到的第三波‘上司’会有自己熟悉的人存在。 丽娜医生。 她换上了白色的衬衣与墨绿色的职业套裙，金色的长发扎在脑后，苗条的身段凹出了惊人的弧线，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性独有的魅力。 杨洺看了眼另外一男一女，居中的那位中校与另一旁的女上尉，给杨洺一种‘这就是帝国军人’的既视感。 女上尉拿出了一只六边形的仪器，撑开了淡金色的屏蔽光幕，将四人包裹在里面。 “汉顿，你还好吗？”丽娜医生轻声问着，目中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关切。 “还不错，”杨洺笑着回应。 “你好汉顿，我是军情十二处的工作人员，”居中的中校起身与杨洺握手，“抱歉，现在才能来见你，我们需要处理很多手续上的麻烦。” 杨洺微微颔首，轻轻呼了口气。 “你们是第三批，”他道，“第三批军情十二处的官员。” 三人面色露惊愕。 中校皱眉道：“前面应该是新联邦和自由合众国的情报人员，该死的，他们竟然比我们快了一步。” 丽娜医生忙问：“你告诉他们什么了吗？” 杨洺摇摇头：“我只是船上的三副，负责维修消防管道，不对吗医生？” “是的，就是这样，”丽娜的嘴角勾勒出了迷人的弧度，“还好汉顿你足够谨慎，他们应该是想得到科研船的研究成果。” 杨洺道：“都在反物质炸弹中湮灭了。” 那名中校缓声道：“汉顿你放心，我们会尽快把你接回去，我知道你是一名忠诚的军人，帝国也不会忘记你的功勋。” “谢谢，”杨洺表情诚恳地说着。 丽娜在身旁的包包中取出了一只药瓶，推到了杨洺手中。 她道：“这瓶药已经经过了监狱方的审核，你可以随时带在身边，每隔三天或者感觉身体不适就服用一颗，能缓解你的抑郁症症状。” “哦，太感谢你了医生。” 杨洺紧紧抓住了药瓶，凝视着丽娜。 “我们会尽快带你离开的，汉顿。” 丽娜医生临走前如此说着。 杨洺眼角微微湿润，点头答应了一声，攥着药瓶的手戴上了手铐，跟着警卫回了自己的监室。 等他面对墙壁躺下，表情迅速变得冷漠。 杨洺将那瓶药打开，发现里面是一颗颗浅黄色的透明胶囊。 这真的是基因稳定类药物吗？ 自己该相信丽娜吗？ 三波帝国军情十二处的官员…… 哪一波才是真正的谢尔曼帝国的来人？自己又该相信谁？ 杨洺试图将自己抽离出来，静静地梳理着信息。 很快，杨洺心底大概有了判断。 通过推理，他已经确定丽娜暂时不会害自己，于是取出一颗胶囊径直吞了下去，又将药瓶贴身携带。 杨洺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为温顺，失控危机暂时解除，这也佐证了他的推理最起码有一部分正确。 门外响起了警卫的哨声。 每三天一次的放风，正式开始了。 014 一群大骗子 犯人们按两米一人的间隔，如蚂蚁般走过甬道、爬上不断‘对折’的楼梯，在半自动化武器和警卫们的注视下，陆续抵达监狱顶部的广场。 杨洺不断观察着各处，整座监狱的立体结构，已经如沙盘印在了他脑海。 顶层甲板的风景确实不错。 这里应该是科尔港的侧上方，监狱外就是深邃的星空，一只半固化的透明罩子将顶部广场完美笼罩。 ‘这罩子碎了咋办？人不就被真空吸走了吗？’ 杨洺不无担心地想着。 那颗m型矮星悬挂在深邃的星空中，橙红色的光芒略有些低沉，这也是此类恒星的特征——磨磨蹭蹭不想猛烈燃烧自己，只用一点氢元素来勉强维持自己身为恒星的体面。 几台机械警卫站在四个角落，这倒是杨洺很少见的物件。 银河系有三大忌： 第一天灾，系外入侵文明； 第二天灾，定期回返银河系繁衍的虫族； 第三天灾，智械危机。 智械，指的是拥有全自动化武器系统的智能机械，机械体产生类人意识，并脱离人类社会的控制，在智械自身的生产、维护、设计、发展上完成自动化闭环。 不是随便一两个产生自我意识的机器人，都能称之为智械危机。 在银河系现阶段文明的发展过程中，智械危机大大小小发生过十多次，银河系历史上几大帝国的兴衰，就与智械危机的爆发紧密相连。 ——杨洺所了解的只是《深渊》游戏背景，跟这个世界的实际信息可能会有一些出入。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几台机械警卫，发现它们只是遵循指令行动的‘应答机’，心底不免有些失望。 角落中，几名壮汉恶狠狠地盯着杨洺。 杨洺的视线扫了过去，这几名壮汉不约而同地并拢双腿、错开视线，吹了几声口哨。 就这？ 监狱黑帮就这？ 杨洺本来还以为今天会有一场自己和几十个壮汉的大战，没想到一波就把他们打服了。 ‘我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暴力了？’ 不过，肉体力量还在不断变强的感觉，真的很爽。 角落中有个遮阳伞，几名穿着囚服的壮汉一字排开，挡住了杨洺的视线；在这几个壮汉身后隐约有一只躺椅，以及袅袅升起的烟雾。 那是？ 这个监狱里的特殊存在？ 杨洺背着双手，像是一位视察工作的军官，淡定地走向那个角落。 那些警卫们在不远处笑闹着聊天，只是瞥了杨洺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 显然，警卫们不会阻止别人接近这个‘特殊存在’。 随着穿着谢尔曼帝国军服的杨洺逼近，那几名充当保镖的壮汉壮汉明显有些紧张，他们听过了杨洺以一敌六而毫发无损的战绩。 一只大手拦在杨洺胸口。 拦住杨洺的壮汉眼底满是警惕，沉声道：“抱歉，拜林先生不想被打扰。” 拜林？ 初来乍到的杨洺，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他也没兴趣知道。 “是吗？”杨洺笑道，“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拜林呢？” 壮汉后面传来了苍老笑声：“让帝国的军官过来吧，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这位老拜林有着地中海的发型，面容上也多是皱纹，在银河系人类平均寿命一百二十多银河年的大环境下，也无法确定拜林到底有多少岁。 杨洺靠近时，拜林先生正抽着不知道具体成分的电子烟、喝着发泡汽水，身上是一件宽松的浴袍，露出了旺盛的浅色胸毛。 “你好，帝国军官。” 老拜林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原谅我的失礼，我身子骨老了，总是懒得动弹。” 杨洺露出少许微笑：“如果是受人尊敬的长者，就不必对我这个年轻人太客气。” “哦，是吗？” 拜林的笑意更明显了些，对一旁打了个手势，有壮汉搬来了一只‘塑料’椅，放在了拜林的躺椅旁。 “请坐吧年轻人，”拜林笑道，“我本来是想应付应付你就算了，你是一个麻烦，我不用去看你的档案，只是看你这个人，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一个大麻烦。” 杨洺暗中提醒自己保持帝国军人的仪态，端坐在了塑料椅中。 他笑道：“对我的敌人来说我或许是个麻烦，但对于我的朋友来说，我必然是诚实可靠的伙伴。” “哈哈哈，”拜林顿时把褶子脸笑成了一团菊花，“他们说得你是个冷漠无情的杀人机器，帝国训练出的冷酷杀手，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这么风趣，哈哈哈哈。” 杨洺耸耸肩，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个老拜林应该就是这所监狱里的‘龙首’，黑白通吃的那种。 他能给自己什么？ 是了，情报。 杨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情报。 杨洺将话题引向正轨：“我听室友说起过，拜林先生在这所监狱里无所不能？” “这肯定是夸大了，”拜林笑道，“当然，如果你能开得起价格，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我有这方面的路子，警卫们也会给我一点面子。” 杨洺问：“所有商品都是用货币衡量的吗？” “不不不，”拜林笑道，“对于这些庸碌无为的家伙，他们进来之前拥有的货币，就是他们现如今所有的价值，一切都明码标价。但你不同……帝国军官的薪水可是不多的。” 杨洺露出了代表贫穷的微笑。 其实汉顿还是有不少存款的。——想娶女贵族可不便宜。 拜林道：“你一个人打垮了六个，是吗？自己却毫发无损？” “我学习了很多杀人技，”杨洺道，“如果你想要我去帮你做这种事，那还是算了吧，教训别人并不能给我带来快感。” “哦，年轻人，不要着急，在这里做生意讲究的是互相妥协。” 拜林眯眼笑着：“先说说你想要什么，然后我给出我的价格。” “科尔港的地图，越详细越好，”杨洺小声说。 拜林的表情顿时有些变化，皱眉看着杨洺，低声道：“这有些犯忌讳，年轻人。” “但你能做到，对吗？”杨洺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 “今天已经有三批来自不同势力的情报专员找你了，我知道这个，”拜林凝视着杨洺，“你只需要等你的帝国接你回去，不必节外生枝。” “那拜林先生知道，哪一批才是我祖国派来的吗？” “请恕我爱莫能助，”拜林苦笑着，“我只是个商人，我不想惹麻烦，这远远超过我的能力范围。” “所以我无法信任他们，”杨洺道，“我必须用我自己的方式回返帝国，我可以付出除背叛帝国与牺牲自我之外的一切代价。” “你竟然能意识到这个问题，是的，确实是这样，他们三者之中，最少有两方对你不怀好意。” 拜林吸了一口电子烟，整个人像是宕机了般，愣愣地坐了一阵。 拜林道：“虽然不能给你地图，但我倒是知道有个人一定能帮你。不过我不能免费为你共享情报，你得帮我做点什么，这是我定下的规矩。” “时间，地点，目标。” 杨洺淡定地起身：“你应该可以通过我室友告诉我这些。” “嘿，汉顿，”拜林眯眼笑着，“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你会信守承诺，”杨洺说的十分笃定，临走还对拜林眨了下右眼。 老拜林没有在这个眨眼中读出什么性暗示。 他读出了这个年轻人的自信，以及他那不加掩饰的威胁。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没礼貌啊。’ 老拜林摇头感慨，继续对着星空吞云吐雾。 一个半小时后，杨洺所在的这批囚犯放风结束，老拜林依然能在这里继续享受闲散的下午时光，直到两名一丝不苟的警卫出现在老拜林侧方。 “监长要见你，拜林先生。” …… 杨洺当然不知道拜林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但他愿意有限度的尝试一下。 杨洺在自己的囚室等了两天，那位肥胖的室友突然凑了过来，有些紧张地在杨洺耳旁说了一个半夜的时间，一个同层牢室的编号，以及一条胳膊。 杨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等这个时间点来临，有名打着哈欠的警卫路过，随手拿着一张卡片在杨洺囚室的电子锁上划过，电子锁咔哒一声打开。 等那名警卫离开，杨洺翻身溜了出去，进入了不远处同样开了门的囚室。 几声闷哼响起，杨洺进去不过半分钟就退了出来，贴着墙壁低头行走，飞速回了自己的囚室，找了个位置躺好。 咔哒，电子锁自行闭合。 半个小时后，那处囚室传来连续的惨叫，大批警卫匆匆赶来，第五层又热闹了一阵。 那条骨头被捏碎的手臂，成了第二天整个科尔港监狱共同的话题。 第二天，杨洺在早饭里吃出了一张纸条。 【第六层，625，科列夫。】 kuAiδugg 015 寻找科列夫 【第六层，625室，科列夫。】 这谁？ 杨洺对此毫无印象，淡定地将纸条撕碎，浸入了菜汤。 不管如何，有个目标总好过当无头苍蝇。 丽娜带来的那瓶药能让杨洺撑几个月，在下次审理会开庭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寻找这位科列夫。 可遗憾的是，努力了一周，杨洺依旧没能见到真人，但杨洺打听到了许多关于这位科列夫的消息。 这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星空大海盗，纵横星际四十余年，一手缔造了强大的黑龙海盗团，是数十个国家的通缉犯。 听听，大海盗！ 海盗靠什么吃饭？ 可以跃迁的海盗船！ 就算这个老海盗已经身陷囹圄，但他肯定知道一些黑市的消息，必然拥有搞船的渠道！ 听说科列夫是个海盗头子的瞬间，杨洺已经给自己未来的私人飞船取了个可爱的名字。 杨洺寻找科列夫的这一周，其实还有别的乐子事。 那三批‘帝国军情十二处’的官员又来了。 他们并不是在同一天出现，也都知道了其他两批‘骗子’的存在。 三批情报官都在强调他们是真的、其他两批是假的，却没有给杨洺透露更多的有效信息。 其实在服用丽娜给的胶囊前，杨洺已经心里有数。 杨洺那天见的第一批情报官，就是来自于谢尔曼帝国。 他们不断强调自我牺牲、帝国荣耀，且言语中对杨洺有一种上级对下级的傲慢。 谢尔曼帝国军情处的意思，是让杨洺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在第二次公开审理的时候，否认武神计划的存在，并主张这是新联邦对帝国的污蔑。 这很帝国。 那天的第二批情报官，应该是来自于其他大势力，很可能就是来自于新联邦。 他们的谈话重点，在‘武神计划’以及‘基格罗夫的实验’上，显然是对武神计划的资料更感兴趣，想在杨洺口中套取一些情报。 第三批情报官，也就是有丽娜医生的那批。 没错，在杨洺的判断中，丽娜医生并不是来自谢尔曼帝国的阵营，因为有太多不合理的情形。 第一，丽娜知道他是改造人，却主动说会为他保守秘密，在知道科研船毁于改造人女武神以后，丽娜全程反应过于平静。 第二，丽娜轻松搞来了基因稳定药剂，并和两名‘帝国情报官’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她在帝国中的身份，只是一名与军方擦边的普通医生。 第三，丽娜脱下白大褂后的气质，实在太迷人。 这两次见面，丽娜医生眼角的鱼尾纹消失不见了，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几岁，浑身散发着女性的魅力。 这种变化其实很突兀。 如果杨洺推测的不错，丽娜所图谋的应该就是他的身子。 准确来说，丽娜要的是武神计划仅存的硕果，想把他捞出去，然后继续搞基因融合研究。 她可能来自新联邦，可能来自自由合众国，也可能来自古埃尔联盟……大概率就是银河系的四大势力之一。 对于各国情报组织而言，武神计划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不然也不会招来人理会的调查船。基格罗夫的船上出现一两个其他势力的间谍，简直不要太正常。 ‘还是先找大海盗科列夫吧。’ 杨洺摸出了丽娜给的药剂，吞下了第三颗胶囊。 丽娜的目标是秘密把他搞走，必然不会让他失控暴走，这些胶囊顶多会掺一些定位标记的东西，药效是有保证的。 “汉顿……” 那位老人室友突然开口，神情有些凝重地凑到杨洺身边，低头说了几句。 “拜林先生想要见你，今天下午放风的时候，记得去跟拜林先生碰个面。” “拜林？” 杨洺心底有些犯嘀咕。 他帮拜林教训了一个刺头，拜林给了他科列夫的名以及囚室编号，这不是已经两清了吗？ “唉，”这位室友A低声感慨着，“孩子，拜林先生可不是好惹的，希望你与他不会产生冲突。” “谢谢你的提醒，”杨洺笑道，“我对拜林先生十分敬重。” 口头上的敬重。 …… 下午时分，杨洺找到了正在享用美味牛排的老拜林。 “想接触科列夫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拜林擦擦嘴边，那不知具体原料的酱汁沾在胡子上，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坐在一旁的杨洺挑了挑眉，谢绝了一旁壮汉递过来的汽水，静静注视着拜林。 老拜林笑道： “科列夫被当做了这个监狱压箱底的犯人，这是监狱方的荣耀——你可以这么理解。 “他在第六层最里面，住的还是全封闭的单人间，而且放风的时间是在上午，跟第一层的那些官老爷们一起。 “但我可以帮你，汉顿上尉。” 杨洺立刻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眼前这个老家伙可不是什么慈善家，能在监狱里得到这样的超然位置，必然心狠手辣。 拜林主动提出帮自己，这很可能是有所图谋。 “那我需要为你做什么？”杨洺问。 拜林笑道：“这次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有位朋友给了我委托，那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实际上，我请你过来，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这件事上出了力。” 杨洺的笑容多了几分玩味：“你的规矩呢？” “我的底线一向很灵活，马上你就会被安排去科切夫隔壁的监室，”老拜林道，“其他的不必担心，你我共同的那位朋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希望你能平安离开这。” 共同的朋友？是丽娜在谋划这事？ 杨洺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先入为主，而且拜林的话暗藏了某些诱导。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杨洺淡定地道了句，起身离开时，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他察觉到了阴谋。 不只一个阴谋正在他身周缓缓展露。 三批真假难辨的帝国情报官； 前后态度出现了微妙变化的老拜林； 直接送到他手边的老海盗； 接下来还有什么？ 杨洺决定，无论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利用他们的布置，见到那位臭名昭著的科列夫再说。 他手里始终握着一张底牌。 ——次级古神生命体。 …… 老拜林的消息确实灵通。 杨洺刚结束放风，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古力帕监长那锃亮的脑门已经出现在了四人间外面。 “汉顿上尉，我想你该得到更好的居住环境。” 古力帕温声说： “之前我没仔细研读你的卷宗，直到今天上午我才发现，你并不是来此地正常服刑，而是从人理会看护所过来，体验我们科尔港监狱的实际生活，对吗？” 杨洺看了眼自己身上一直没更换过的帝国军服，笑道：“是的监长，我本来该在人理会的看护所中，睡柔软的单人床，吃每天荤素搭配的可口饭菜。” “瞧我弄的乌龙，”古力帕温声道，“所幸现在还来得及，跟我来吧上尉，你将得到帝国军人应有的尊重。” 杨洺只能点头致谢，顺便心底暗骂几句： ‘玛德，一群笑面虎。’ 古力帕带着几名警卫，簇拥着戴上了手铐脚镣的杨洺，朝着第六层的六二四室赶去。 古力帕笑道：“你在寻找科列夫，对吗？” “对，”杨洺平静地反问，“监长有什么指教吗？” “科列夫是个极度危险分子，”古力帕低声说着，“你想的不错，我承受了一些压力，不得不作出现在这样的布置，让你去享受单间，住在科列夫旁边。星际法庭就是这样，强大的谢尔曼帝国能直接影响我们的程序运转，但我仍要劝告你一句……你最好离科列夫远点。就这样。” 杨洺看着古力帕的侧脸。 这位监长保养不错的面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科尔港监狱的第六层，结构上与第五层大同小异，一座座整齐排列的牢房就如运输船上的方形集装箱。 在第六层的角落，有两排给特殊犯人准备的单间，每个单间都近乎全封闭，拥有着厚厚的合金大门。 杨洺粗略地计算了下…… 打碎这些大门需要几分钟； 但撕开那些薄薄的金属墙只需要十几秒。 十分天才的设计。 正如拜林所说的那样，他被安排在了六二四室，与六二五室只有一墙之隔。 这是拥有十五六个平方的单人间，居住条件甚至比他在科研船上的宿舍还要强一些，单人床、书架、书桌台、马桶与莲蓬头分布在四个角落，墙缝还安装了通风系统。 “条件真不错，”杨洺赞叹不已。 “你能满意就好，生活愉快。” 古力帕监长笑眯眯地说着，临走时又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即将被警卫关上的大门。 “汉顿上尉，稳妥起见，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下次开庭你还会重复上次的回答，对吗？” 杨洺思考了两秒，沉声道：“我会誓死捍卫帝国的荣誉，这是我身为帝国军人的底线。” 古力帕顿时放心地笑了，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滑动，一旁警卫推上了厚厚的合金门。 电子锁显示闭合的那一瞬，古力帕笑容迅速收敛，双眼无比锐利。httpδ:/m.kuAisugg.nět 像是鹰隼。 016 哦，我的大副 咔哒。 凌晨两点，被解锁的单人监室大门。 杨洺在单人床上机警地跳了起来，皱眉看着那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的大门。 一张黑色卡片被塞了进来，随后大门再次闭合。 杨洺的耳朵轻轻颤动，各处囚室传来的鼾声清晰可闻，有个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杨洺等了好一会，方才走到门边捡起卡片。 这玩意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入手冰冰凉凉，背部贴了个便签，写着‘六号停机坪’。 杨洺将卡片放在门锁上，那熟悉的咔哒声传来，电子门自行解锁…… 喔哦，明示他可以随便越狱？ 那些背后搞什么阴谋诡计的家伙，就这么等不及吗？ 他刚来这单人间六七个小时，自用的厕所都没享受几次！ 杨洺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确定外面没人后，悄悄推开了大门。 他抬头观察着，本该有警卫的哨岗空空荡荡；头顶有两个微型摄像头在慢慢转动，对准了他的脑门。 ‘果然。’ 这个细节印证了杨洺心底的猜测。 古力帕监长想让自己与科列夫接触，用这个卡片打开隔壁监室，然后跟科列夫一起去六号停机坪离开？ 啧，傻子才信。 杨洺仿佛听到了那些躲藏在暗处的警卫们窃窃私语，看到了监长那阴恻恻的微笑。 但对杨洺而言，这也是直接接触科列夫的机会。 他贴墙走到隔壁监室，看到了监室上贴着的金属铭牌。 ‘这是一名穷凶极恶的恶棍。’ ‘他杀人无数，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海盗。’ ‘他必须在这里度过他最后的人生。’ ‘任何时候都绝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莫名的，杨洺此刻竟然还有了一点小期待。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凶恶的男人站在尸山骨海中，暗红色的机械义肢散发着微弱的电弧。 突然，杨洺眼前这个电子锁已然出现了绿色的解锁装置，而杨洺并没有使用他手中的黑色卡片。 门是从里面打开的！ 杨洺立刻闪身躲去右侧。 六二五监室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抹暖黄色的光亮晕染开来，杨洺仔细盯着门缝，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从门缝中向外打量的…… 小老头。 呃，他就是自己找了一周多的大海盗？ 这是个身材瘦小的老人，泛白的络腮胡子、结成绺的长发，无不显示着他糟糕的个人卫生习惯。这老头身上的浅绿色条纹睡衣，还有那只印着卡通图像的睡帽，看起来也是分外别致。 如果让杨洺来形容，这个老头有点像是矮了一截的影视形象‘甘道夫’。 当然，比起这个的老头，老头手里端着的另一张黑色卡片，还有那本印着**女郎的纸质杂志，更能吸引杨洺的注意。 “喔哦？” 老人发现了杨洺，两人目光短暂对视。 砰！ 这扇合金门重重关上，电子锁再次自动上锁。 ‘不能让他逃了！’ 杨洺用手中卡片刷开电子锁，拉门冲了进去。 老人一把抓下自己的卡通睡帽，就近找了个墙壁单手撑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对杨洺挑了挑眉。 “嘿，小伙子，你有事吗？” “科列夫？黑龙海盗团团长？”杨洺问。 老人愣了下：“是的，我是。” 老人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盯着杨洺手中的黑色卡片：“哇哦，你也有一个。” “有人安排我越狱，”杨洺淡然道，“但我觉得这是陷阱。” “这必然是陷阱，他们喜欢这么干！他们会给你一些便利的条件，让你构成越狱的事实，那样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干掉你。” 老人啧了声，双手抱在身前，似乎这个姿势能让他在体型方面找到自信。 科列夫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听我说，孩子，星际法庭没有任何死刑条例，这里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会被各个国家所监视，只要你规规矩矩的，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针对你。 “他们不敢投毒，那样会引来联合调查组的调查，他们不敢在这里直接伤害我们，那样会遭到各路人权斗士的抨击，会影响到他们的经费。 “只有越狱，这个被等同视作直接威胁警卫们的生命安全，他们有权击毙任何罪名的囚犯。 “你手里的卡片，当然，我手里也有，只是要我们去送死的陷阱。” “我认同你的说法，”杨洺笑了笑，“那刚才你为什么要出去？” 科列夫支支吾吾了一阵，喃喃道：“品尝过自由的野兽不可能提前步入他的墓穴。” 杨洺对这个老头的印象改观了一点。 但这个科列夫……一米六多的个头、浑身松垮的肌肉，还有那鼓起来的小腹，看起来毫无战斗力。 科列夫道：“慢着，这军裤的样式……你是谢尔曼的军人？” 杨洺点点头。 科列夫摸着自己蓬松胡子呵呵笑着：“谢尔曼那些贵族夫人的皮肤可真不错啊。” “你想离开这吗？”杨洺问。 “当然，谁不向往自由呢？不过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科列夫摊开双手，似乎也在试图说服他自己： “瞧瞧，这里有优越的环境，除了没办法联网，我想干什么都可以，他们会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我老了，孩子，我已经七十二岁了，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我只需要在这里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没有几个海盗能活到我这般高龄。 “是的，我不想出去。” 杨洺：…… 这家伙还真能自我催眠。 “好了，快回去睡觉吧小伙子，影响老年人休息可是不道德的行为。” 科列夫摆摆手，笑道：“如果你想向我讨教一些海盗的专业知识，我可以看在我们是狱友的关系上，传授你一些秘诀。” “打扰了。” 杨洺转身刷开电子锁，临走前又冷笑着重复了那句： “品尝过自由的野兽不可能提前步入他的墓穴。” 科列夫的表情如同便秘。 …… 杨洺躺在624监室的单人床上，听着侧旁监室传来的踱步声。 与这个小老头、咳，与这位大海盗聊天的过程中，杨洺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同寻常。 那双小眼睛十分睿智，自己在他面前，仿佛被看穿了一般。 但人都有弱点，这个老人也一样。 可惜的是，杨洺玩《深渊》时并没有听过科列夫，《深渊》的背景世界、或者说眼前这个世界太过庞大，每个玩家也只能探索很有限的范围，科列夫并不是那种名震银河的超级海盗。 那，该如何征服科列夫？ 武力扛走？ 不太可取，自己需要的是一艘离开科尔港、前往智械暮光的飞船，不难看出科列夫是个高傲的家伙，强迫对方很难达成自己的目的。 用利诱的法子？ 汉顿准备娶女贵族的积蓄，也不够买半艘最小的可跃迁飞船，而这种大海盗肯定身家不菲。 “啧，”杨洺换了个姿势。 就如正不断踱步的科列夫，杨洺自己也有些心痒难耐。 大海盗就在自己面前，搞飞船的渠道就在自己面前；甚至杨洺还有可能通过海盗们进行贸易的黑市，搞定基因稳定剂的供货渠道。 杨洺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困境。 一方面，古力帕和老拜林今天的表现，让他察觉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另一方面，帝国武神计划的唯一成果，这个身份尤为致命。 虽然现在只有丽娜一方知道他是改造人的情报，帝国以及帝国的对头，都把他下次开庭的表现，看成他唯一的价值。 但正常来说，各大势力的情报系统是互相渗透的。 而且他在这个监狱的时间越久，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只要一次抽血检查就直接完蛋。 真到那种地步，银河系四大流氓——谢尔曼帝国、新联邦、自由合众国、古埃尔联盟，会不顾一切得到这份改造技术，他再想逃将会难如登天。 所以，这个大海盗科列夫，就是杨洺主动突围的绝佳机会！ ‘必须赌一把了。’ 杨洺算定，科列夫如果要行动必然会来寻找自己，闭眼开始浅层睡眠。 ——他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睡觉时的状态。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银河时间的上午，科尔港也已进入了‘白昼’模式，外围防护罩变成了透明，那颗 杨洺道：“那可以这样，我们暂时合作，稍后再定谁是船长、谁是大副。” “你需要我征服你，”科列夫眯眼笑了起来，“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走吧大副，去六号停机坪看看，我们的行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但我们要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好的大副。” “哦，不要调皮了，我的大副。” “我该走前面，你年纪太大、反应迟缓，大副。” “当然，船长需要主持大局，我跟在你后面，大副。” 017 幕后黑手 六号停机坪就在科尔港监狱的第六层。 从杨洺的监室出发，只要穿过两个安全通道，就能抵达那片接续出的甲板。 无论谁来看，在没有警卫的干扰下，这条越狱路线几乎完美。 杨洺他们越狱需要解决的难点，看似只剩两个——一台可以开动的小型飞船，以及监狱外围的近卫炮。 狭长且空旷的通道中，两道身影正贴着墙边朝前方快速行走，各处的摄像头接力锁定着他们的身影。 科列夫跟在杨洺背后，只是在囚衣外加了个夹袄、脚上换上了皮靴的老人，正用微弱的气声不断劝说着杨洺： “年轻的大副，我刚才认真思考了下，我们现在该去想办法攻占他们的总控室，总控室！而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们要走的慢些，”杨洺道，“这样才能给幕后黑手一点准备的时间，年迈的大副。” “我的老卑鄙！你是他们的内应吧？”科列夫瞪着杨洺的背影，“前面就是停机坪，那里肯定有几台强大的机械警卫等着射杀我们，我们不能跟机械警卫交手，要去找那些容易击倒、现在正犯困的警卫。” 杨洺骂道：“小点声！你如果不按照他们制定的剧本，他们必然会拉响警报！” “他们定的剧本就是让咱们死在六号停机坪！”科列夫据理力争。 “我们只能在看似的绝境中寻找机会！” “可这！” “嘘！” 杨洺做了个矮身的手势，两人同时蹲了下去。 透过通道的狭小窗口，杨洺静静观察着这处停机坪。 “你注意到了吗？”杨洺问，“我们头顶这两个摄像头是关闭状态。” “哦，对，”科列夫低声道，“他们监视了我们一路，却在这里选择了不再监视，前面必然是咱们的处刑之地。” 停机坪的面积有一個足球场大小，一艘双人小型飞行器停在那，四周安安静静，看似毫无异样。 停机坪安放的几个摄像头同样是关闭状态。 杨洺心底略微思量。 假设这是一个陷阱，那他们从监室赶到这里，全程都在监控中，这一路上的行迹已经能证明他们的越狱罪行，‘行刑场’留下视频反倒容易露出破绽。 “前面肯定有埋伏，我们该想办法偷袭总控室，”老人小声念着。 杨洺笑道：“大副，用你丰富的经验分析一下？” “分析什么？” “现在有三股势力盯上了我，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有一股势力是想让我活着，其他两股势力的目的不明确。” 杨洺问：“这种情况下，这场越狱送我们平安离开的几率是多少？” “零。” 科列夫胡子抖动着：“相信我，这绝对是零。” “好吧，”杨洺道，“你稍后就在这，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可以吗？”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我不会跟你一起去送死！” “放心，我有把握。” 不等科列夫再开口，杨洺已经矮身蹿了出去。 他灵巧的如同一只黑猫，直奔停机坪中央的飞行器。 “这！哎呀！” 科列夫也没料到这个年轻人突然就跑。 这老头刚要站起身，角落中就出现了镭射枪开火时的光亮；那个前冲的年轻人身周闪过了一点红光，直接匍匐在地。 科列夫赶紧蹲下，呼吸急促、紧紧皱眉。 这个有趣的年轻人因为莽撞付出了代价，连带着他也陷入了绝境，这实在是…… 等会，有点不太对劲？ 正要偷偷离开的科列夫，透过那狭小的窗口继续观察，盯紧了杨洺。 角落中走出了几只机械警卫，警卫后有两个半秃的老人。 拄着文明棍的监长古力帕； 还有那个满脸谦卑、点头哈腰跟在一旁的老拜林。 科列夫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监长古力帕已经看向了这个小窗口，两名机械警卫转身朝着科列夫的方向走来。 科列夫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被眼前这个年轻人搞砸了，但自己的胜算本来就只有一丝，也不能全怪这个年轻人，是这个监长太过狡猾。 此刻科列夫没挪动步子，静静等待着机械警卫的来临，他依然在注视着杨洺。 科列夫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或许会发生点什么……不，接下来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突然！ 地上躺着的杨洺几乎是侧着飞了起来，拳锋和脚掌同时砸向身侧两名机械警卫！ 两颗带着蓝色烤漆的机械头颅直接抛飞。 好强的肌肉力量！ 好惊人的身体协调力！ 科列夫瞪眼看着这一幕，张开的嘴一时间有些合不上。 不只是科列夫，古力帕与老拜林也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古力帕甚至还没来得及拔枪，四名机械警卫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竟然都被直接砸飞了脑袋！ 铁箍般的大手扼住了监长古力帕的咽喉，将他直接举了起来。 杨洺额头没有半点伤痕，此刻正平静的凝视着古力帕，古力帕摁向上衣口袋的左手，被杨洺另一只手轻轻捏住。 口袋中有一只应急警报器，被杨洺先一步抽了出来，随之上下打量了古力帕两眼，后者与旁边的老拜林颤巍巍地举起双手。 “这……这怎么可能……”古力帕费劲地低吼着。 “哈哈！哈哈哈！这是神迹！” 科列夫兴奋地冲了出来，一时间手舞足蹈，完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杨洺也没搭理这个疯老头。 他把报警器扔了过去，拽出古力帕怀中的那把镶着金色纹路的手枪，将这个监长扔到地上用脚踩住胸口，手枪枪口抵在了旁边老拜林的额头。 “说我想知道的，”杨洺道，“十秒，谁开口谁能活，十、九、八、七……” 老拜林颤声喊着：“是古力帕监长安排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古力帕监长在你第一次跟我聊天后就突然来找我，让我配合狙杀你跟科列夫！” 咻！ 没有生物识别锁的手枪喷出一条射线，老拜林额头多了个血洞，尸体软倒在地。 “没有情报，就没有价值。” 杨洺小声呢喃，低头看向古力帕。 一旁科列夫看杨洺的眼神出现了些许变化。 这位监长已经没了此前的优雅，双眼倒映着老拜林头顶那焦黑色的血洞。 “六、五、四……” 杨洺的嗓音如午夜教堂的丧钟。 “哦，不要这样！汉顿！我有情报！” 古力帕颤声喊着：“除掉你，是、是新联邦情报局给我的命令，他们不想让你再次出庭，制造越狱也是他们的主意。” 杨洺问：“为什么要带上这位科列夫？” “科列夫是……有人给了我无法拒绝的价格，要科列夫尽快死在监狱里，我就想着把你们两个凑在一起，这样还能给谢尔曼帝国泼脏水……他们的士兵与臭名昭著的海盗合作……” 杨洺皱眉道：“你杀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谢尔曼帝国泼脏水？” “哦？”科列夫眉头皱的更深，“我成了给这个年轻人泼脏水的脏东西？” 古力帕嗓音持续发颤，胸口压着的脚掌让他几乎无法喘息：“是、是这样，我都告诉伱了，不要杀我，我可以送你们离开！求你了！汉顿阁下！” “谁要杀科列夫？”杨洺轻声问。 科列夫在旁耸耸肩：“我有数不清的仇家。” 古力帕喉结颤动，低声道：“这我不清楚，有人找到了我……他们总是能找到我。” 看来是经常有类似的业务。 “监长，你关闭了这附近的监控视频？也没带隐藏的通信设备，对吗？”杨洺笑眯眯地问着。 古力帕忙道：“是的，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活，饶了我，我这就送您出去。” 杨洺微微撇嘴：“虚伪的联邦。” 咻！ 古力帕脑洞大开，瞪圆的双眼满是不甘。 科列夫皱眉道：“嘿，你不是说谁开口谁能活吗？” “对敌人为什么要讲原则？” 杨洺淡定地反问了句。 科列夫眨眨眼，随后耸肩轻笑，与杨洺一同矮身。 杨洺低头摸索，在古力帕身上摸出了一只钱包，翻开搜了一阵，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是有几张用不了的卡片。 科列夫在古力帕的身上摸出了那只方块玻璃——个人入网终端。 海盗头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在自己蓬松的胡须中摸索了一阵，拔下了一根金属胡子，随后将这跟胡子黏在玻璃上。紧接着，他在嘴里扣下了两颗假牙，这假牙里面藏了几枚小巧的碟片，又将这几枚金属片贴在了那根金属胡子上。 方块玻璃自行启动，立刻闪出了一个简易的操作界面。 杨洺眼底略带惊异。 “吃饭的家伙，当然要随身带着，因为人理会的影响，他们根本不会对犯人做细致的检查。” 科列夫耸耸肩，手指快速戳弄着，嘴里还不忘赞叹出声。 “太棒了，古力帕的终端机性能很强，还连接了总控室，这就方便多了，我先给他们植入一点病毒，哦，这个监狱用的还是它前身——那艘运输船的控制系统，夺取一艘飞船对我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不过我们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杨洺问：“可以用这个飞行器离开吗？” 科列夫立刻摇头：“军用的东西通常都留有远程操控后门，而且我们这样出不了科尔港外的防护罩，古力帕的终端机只能内部侵入这个监狱，外面有很多防火墙。” 杨洺点点头，这老海盗确实专业。 “你是生化人对吗？谢尔曼帝国强大的基因改造生化人？”科列夫双眼放光的问着，“我从没见过一个士兵能徒手解决四个机械警卫！” 杨洺已经将古力帕的衣服剥了下来，连同钱包一起扔给科列夫。 “现在能联系到你的女儿吗？科列夫大副。” “我需要去到他们的控制室，汉顿大副！” 科列夫不甘示弱地回应着： “我们需要一艘可以逃过追捕的船，必须要有跃迁功能，我们可以先逃出这个监狱，躲藏在科尔港，然后我来联络我的船，从他们跃迁、赶到这附近，大概需要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杨洺揉了揉额头。 这未免太过漫长。 科列夫快声道： “是的，最少三个小时，刚才我脑子里已经过了一个计划。 “我们需要一场哗变来拖延时间，用监狱的暴动吸引科尔港防卫部队的注意。 “汉顿大副，你要再帮我搞定几个警卫，我们需要占据位于第四层的总控室，只要拿下了总控室，后面的事就可以都交给我了。你证明了你的实力，我这个船长也该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 杨洺刚要纠正科列夫话语中的称谓，科列夫又道： “对了大副，我们还要毁掉这里的一切视频记录装置，你的身份如果能一直隐瞒，那就是一张王牌。 “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你在星空中横行无忌了！” 杨洺瞥了眼科列夫：“你会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对吗大副？” 奇了怪了，他刚才展露了一点点实力，竟然镇不住这个老家伙。 “当然，”科列夫的嗓音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你会成为传奇大海盗！而且是我培养出来的大海盗！哈哈哈！我们来干一场大的！对了大副，还没问，你的名字是？” “你可以喊我汉顿船长。” “这名字实在太普通了。” “杨洺。” “好的，汉顿大副。” 这个小老头随手将古力帕的燕尾服披上，捡起了那根文明棍，拿在手里还挺像模像样。 “该起床了，小崽子们。” 018 暴动、飞车、定位装置 丽娜现在有些焦躁。 现在是银河通用时间的凌晨四点，不断汇总来的消息，让她完全无法入睡。 科尔港监狱半夜暴动。 暴动发生在两个小时前，下三层的总控室莫名其妙断电，各处监室大门被直接打开，那伙被关押在最底层的恶徒脱离了控制，轻松夺取了警卫们的武装。 现在，这伙恶徒正与赶过去的和平卫队正面交火，爆炸声已经传遍了半个科尔港。 丽娜的入网终端不断有新的图片跳出来，这是她的手下抓拍到的恶徒照片，旁边有详尽的标识。 让丽娜松一口气的是，这些照片里暂时没有杨洺的身影。 暴动的策划者是科列夫，一个还算有点名气、已经活跃了许多年的海盗头子。 ‘这些该死的海盗，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闹事。’ ‘汉顿也被牵连在里面了吗？’ 丽娜揉搓着眉心。 今晚的熬夜能让她的皮肤状态老化三个月！ 丽娜确定，现在盯上了汉顿的三方势力——谢尔曼帝国军情处、新联邦第三调查局与她真正效命的工作单位，只有她知晓汉顿真正的价值。 【汉顿是帝国武神计划唯一的成果。】 更难得的是，汉顿无比稳定，如果他不去战斗，就如一個普通人，各类检测仪器只会发现他体温微微偏高，其他没有任何异常。 这种生物改造技术，几乎是划时代的成就！ 丽娜原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排，只等己方的护卫舰队抵达科尔港附近空域，她就可以动用科尔港的暗线，将汉顿强行带回去。 只要回到古埃尔联盟的疆域，一切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为了稳住汉顿，她完全可以奉献自己珍视了三十多年的美丽躯体，而且这并不是什么亏本的买卖。 但现在，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 ‘这些该死的海盗！’ 咚咚咚！ 酒店的房间门被敲响，丽娜面前出现了投影弹窗，显示着门外的三男三女。 丽娜光脚冲到门口，开门让她的手下入内，又极快地关门、开启屏蔽设备。 “怎么样了？”丽娜平静地问。 “长官，我们无法判断科尔港监狱内部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切断了一切联网的设备，这些暴徒表现的十分专业，效率比我们的特战部队还高。” “我们用探测设备照过了，监狱里面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死伤，警卫们好像很快就失去了战斗能力，根据我们的推测，他们是被催眠气体弄昏了。” 丽娜目光变得有些锐利：“你确定？” “确定，警卫们现在都被关押在了第六层的牢房中，死伤很少，差不多都有生命反应。” 糟了！ 丽娜浑身泛起阵阵无力感，她只能使自己保持尽可能的冷静。 如果一切如自己推测的那样——汉顿与女武神正面交手并活了下来——那汉顿解决这个纪律松散的中型监狱，完全不会有任何难度。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汉顿的改造人身份到底有没有暴露。 她不敢赌。 “长官，怎么了吗？” “没什么。” 丽娜并没有给手下的情报官提及汉顿，这是避免汉顿暴露的唯一办法。 现在，她必须作出决断。 “提前开始计划。” 丽娜的漂亮脸蛋上满是坚定： “不惜一切代价，让我们的舰队尽快抵达科尔港附近空域，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后续出现人员牺牲！让我们藏在这里的触角都活动起来！” “是！长官！” 六人匆匆离开。 丽娜赶回套房的卧室，苗条但分量十足的身子趴在床边，取来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屏幕、一只纽扣大小的主机，点亮屏幕后迅速敲打代码。 很快，科尔港那如同蚂蚁洞般复杂的立体地形图就填满了整个屏幕。 丽娜快速输入几个指令，一个浅绿色的光标出现在了科尔港监狱的位置。 随着地图的放大，丽娜很快发现，这个光标已经抵达监狱边缘，迅速越过了监狱的边界线。 他出来了！ 汉顿近乎毫无阻碍地离开了监狱！ ‘他怎么做到的？’ 丽娜立刻抓来联络装置。 她不能让汉顿脱离自己的掌控。 …… “喔吼吼！” 底盘散发着蓝光的悬浮皮卡，沿着空旷的金属街路向前疾驰。 副驾驶的位置，科列夫穿着黑色的皮裤与皮夹克，头上裹起了黑色的头巾，那张皱巴巴的脸上满是兴奋，嘴里不断发出怪叫。 驾驶位上，正研究如何开好一辆悬浮车的杨洺，皱眉看着这老头。 他有点担心这位老海盗的精神状态，以及心血管的承受能力。 他们两个已经彼此尊重了。 夺取监狱控制权的过程中，杨洺展示了他一小部分个人实力；科列夫则展示了他出色的海盗业务能力，以及煽动、组织囚犯的本领。 现在，战场已经交给了那群兴奋过度的囚犯。 他们则偷偷换上了稍微正常一点的装束，利用监狱厨房配备的皮卡，成功溜了出来。 ——这也是科列夫计划的一部分。 这辆悬浮小货车有生物识别装置，但科列夫很轻松就侵入了它的系统。 “我们该来点音乐！” 科列夫在中控面板上一阵拨弄，嘿嘿笑着： “这实在太棒了！我们两个竟然搞定了那个监狱，汉顿大副！你的实力加上我的头脑，我们可以成为银河系最强大的海盗！哦，我为什么已经老了！这不公平！” 老头子突然就开始悲伤了起来。 杨洺笑了笑：“我可不是为了当个海盗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科列夫大副。” “哦？你有什么理想吗？” “理想嘛……” 杨洺心底浮现出了两条路，一条通往不知在哪的明克斯港，一条通往知道确切位置的‘智械暮光’之城。 “我想要一艘能跃迁的船，能独自上路，扬帆起航，去探索宇宙的奥秘与银河的边界。” “酷！”科列夫耸耸肩，“可这不就是海盗吗？” “我可不想打劫弱小。” “我们一直在做的都是劫富不济贫，”科列夫含糊不清地解释着，“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出格的事，这个无可避免……你知道的……我这一行有很多真正的恶棍，他们没有敬畏之心……” 杨洺笑而不语。 皮卡车刚刚汇入车流中，就有大批警车‘从天而降’，封锁了监狱方向的一切通路。 看着后视镜中那些闪烁着橘黄色光亮的警车，杨洺控制着车速，跟随车流驶向更安全的区域。 “你的人还有多久才能到？”杨洺问。 “他们已经完成了跃迁，但最近的跃迁点距离科尔港还有一段路，大概还需要一个多小时，我们可以去主动跟他们碰头。” 科列夫看着自己的手表投影出的立体屏幕，得意地说着： “看起来，这些家伙还挺在乎我这个糟老头子。 “或许他们会比我们先一步赶到既定空域，而在此之前，监狱这边会持续闹腾。放心吧，和平卫队没多少战斗力，人理会不会让他们随便使用重火力。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搞一艘观光小飞船。” 人老了都会这么唠叨吗？ 杨洺问：“他们有入港许可证吗？” “我们是星空海盗！海盗啊！我亲爱的大副！”科列夫有些夸张地笑着，“我们当然要用海盗的方式离开！” 杨洺正想多问几句，眼皮轻轻跳动，他猛地扭头看向侧旁。 一台悬浮车仿佛失控般直接撞了过来！ 强化过的神经反应速度再次帮了大忙，几乎只是瞬间，杨洺就已完成一连串地操作，让这台有点不太灵敏的皮卡在车流的缝隙冲了出去。 后方出现了骚乱，各处立刻响起了警报声，在附近巡航的无人机也迅速赶来。 几台悬浮车从两侧疾驰而来，隐隐要把杨洺包围逼停。 “喔哦！”科列夫咧嘴笑着，露出了几颗黄牙：“找你的？” “系好安全带。” 杨洺淡定地将车档推到最上方，双手握住方向盘。 悬浮汽车，那不也是汽车吗？ 而他，可是‘C1手动挡’驾照的拥有者！ 杨洺双手握紧长方形的方向盘，轰了一脚电门，悬浮车甚至表演了两个空翻特技，径直窜入了高速车道。 因为危险驾驶，一辆辆警用无人机飞驰而来，拉响了刺耳的警铃。 前后出现了十几辆品牌各异的悬浮车朝着这辆‘皮卡’围剿，试图将它逼出快车层。 一时间险象环生。 杨洺有些怕稍微用大了力气把方向盘拆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科列夫嘴里哈哈笑着，显然已经到了这老头的亢奋点；但他也没忘操作手边可用的这两台入网终端，不断寻找着无人机的信号频率。 半个小时后。 伤痕累累的皮卡悬停在灯光昏暗的金属桥上。 刚刚，杨洺将科列夫扛在肩上，奔驰在科尔港红灯区附近的阴暗小巷，飞快地甩掉了后方那群应该是某国情报组织的男女。 而现在，他们两个正蹲在垃圾箱后，机警地打量着各处。 “他们怎么跟牛皮糖一样！”科列夫抱怨着。 “我身上可能有定位装置，”杨洺低声说着，“是我吞服的东西。” 他想起了丽娜给的药剂。 科列夫皱眉道：“哦，大副，你该早点说，我需要给你搞一套铝制的隔离衣，或者弄个信号干扰器。” 杨洺打量着这狭窄逼仄的巷子，以及那些靠在街边的男女。 在尊重人权的科尔港，卖淫是合法的，且不限性别。 两人沉默了一会，几乎一同开口。 杨洺：“接下来听我指挥。” 科列夫：“接下来你得听我的，年轻的大副。” “看来，”杨洺有点无奈，“我们依旧没办法说服对方。” “你的战斗力让你能在监狱中所向披靡，但接下来是要靠飞船、靠这里。” 老头子指着脑袋，笑嘻嘻地说着： “对于星空来说，你还是个菜鸟，伱需要继续学习，汉顿。” 杨洺沉默了一阵。 科列夫眯眼笑着，他并不担心杨洺不答应，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他这个大海盗的手中，而他也了解了这个强大改造人的诉求…… “汉顿？” 一旁突然传来了轻柔的呼唤声。 杨洺立刻握住了怀里的镭射手枪，而科列夫迅速躲至杨洺身后，两人机警地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就在前方巷口，将头发简单束在脑后的美丽女人探头看了过来，那张巴掌大小的精致脸蛋上满是惊讶。 是丽娜医生。 “汉顿你竟然在这！我听说监狱暴乱了，正打算赶过去看看情况！谢天谢地，快跟我来！” 科列夫立刻拉了下杨洺的胳膊，提醒他小心一些。 而杨洺反手拽住科列夫的手腕，兴冲冲地跳了起来。 “汉顿大副，她是谁？”科列夫满是警惕地问。 杨洺笑道：“给我弄定位装置的间谍，她会送咱们离开！放心吧，科列夫大副。” 听到这两人不加掩盖的嘀咕声，丽娜明显一愣。 她……暴露了？ 019 美女与头槌 朝二号民用太空港缓缓开去的高档悬浮车上。 古埃尔联盟一级情报官丽娜，正在思考一个让她有些不能理解的问题。 ‘基因改造也会改造脑子吗？’ 汉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丽娜潜伏在基格罗夫的船上九个月，一直在观察各个高级船员，三副汉顿是个实打实的帝国军人，从小被谢尔曼帝国的洗脑式教育培养。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个愚钝且耿直的帝国军人。 可现在； 汉顿竟然从两次探监的过程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 甚至还察觉出，她在基因稳定药剂中掺杂了而纳米定位装置！ 就在最近的这几分钟，在汉顿与这個臭名昭著的老海盗不断‘斗嘴’的过程中，丽娜感觉出了，汉顿的性格、见识、谈吐，与自己熟悉的那个帝国军人完全不同。 基格罗夫的基因改造，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可惜那艘科研船已经被反物质湮灭。 正因如此，丽娜觉得自己必须得到汉顿，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 丽娜低头看着捆住了自己双手的小背心，转身望向正麻利更换衣物的‘汉顿’，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仿佛她并不是被俘的状态。 “汉顿……” “放心吧医生，你救过我，我不会真的伤害你。” 杨洺整理着这身深蓝色的维修工服，戴上了同色的鸭舌帽。 “丽娜医生是来自古埃尔联盟还是来自自由合众国？” “为什么不能是新联邦呢？”丽娜笑着反问。 “因为新联邦的人想除掉我，”杨洺笑道，“他们不想我去审理庭二次发声，他们要把基格罗夫教授的罪名坐实，然后谴责谢尔曼帝国。为此，他们想用引诱我越狱的方式除掉我。” 丽娜恍然：“所以你发动了暴动？” “是我的大副！” 杨洺拍了拍前座的小老头肩膀： “我这位忠诚的老伙计发动了暴动，他很轻松地就让一群罪犯忘记了监狱中并没有重火力的事实。” “哦，汉顿，”科列夫耐心地劝说着，“在你的女人面前，我会给你这个面子，但我们的关系始终还是要摆正，一艘船上只能有一个船长！” 杨洺笑道：“你是要跟我决斗？” “该死的，谁要跟你一个怪物般的战士决斗！哦，对，我们可以比智商。” 杨洺不再搭理这老家伙，转而盯着丽娜起伏不定的雪白胸口。 “我在你这里没有秘密，而我并不了解你，”杨洺嗓音十分温柔，“这有些不公平。” “跟我回去吧汉顿，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以及一个稳定温馨的环境，我会满足你任何要求。” 丽娜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诚恳： “主动吐露身份，是我们这一行最不专业的行为。 “是的，我的名字是假的、我的身份是假的，但我想帮助你的心是真的。汉顿，我们的交情并不只是同生共死，我们能互相理解对方。 “只有我能理解伱。” 开车的科列夫忍不住加了句：“显然，汉顿，我也能。” “帮助我？”杨洺舒服地靠在座椅上，“你是图我英俊潇洒，还是图我持久惊人？” 丽娜笑容有些僵硬：“汉顿，你的言语有些粗俗……以前的你并不是这样……” “是的，”杨洺微微撇嘴，“在帝国准备放弃我，让我在监狱里渡过二十年开始，我就觉得以前的生活简直糟糕透了。我们都该为自己而活，也只能为自己而活，不对吗？” 丽娜轻轻咬着嘴唇。 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汉顿更有魅力。 “五分钟后抵达港口，”科列夫笑道，“你俩还来得及进行一到两次深入交流。” “得了吧科列夫，”杨洺骂道，“赶紧物色一艘小飞船！” 科列夫哈哈笑着，将悬浮车交给自动驾驶，自己则抓起了从古力帕监长那里得来的方块玻璃，低头开始一阵忙活。 “汉顿，”丽娜嗓音变得无比温柔，“我永远不会忘记是你救了我，我们在那艘小船里互相鼓励与扶持，我们有过一段短暂却温馨的相处，汉顿……” “医生，”杨洺皱眉看着她。 丽娜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此刻毫不躲避地凝视着杨洺，眼底流露出不加掩盖的依恋，并逐渐朝杨洺凑了上来。 杨洺没有拒绝，低头享受着这一刻的亲吻。 驾驶位置上的老头子向下滑动身体，避免自己打扰这两个年轻人。 ‘谁还没年轻过呢。’ 正当科列夫考虑要不要把车速放慢，或者找个地方停靠一下时，他又听到了后座传来的呢喃声。 “汉顿，留下来可以吗？就当是为了我……” “你会脑震荡的自我救治吗？丽娜？” “哈？什么？” 砰！ 科列夫不由得瞪大双眼。 清脆的碰撞声中，那个双手被套住的美人儿翻着白眼倒了下去，额头立刻出现了血印；而那个始作俑者，此刻正将手指搭在这美人儿的脖子上，似乎是在确定她是否还活着。 “哦！汉顿！”科列夫低声道，“你太粗鲁了！” 杨洺淡定的一笑。 …… 丽娜与她的高档悬浮车，被停在了立体停车场。 杨洺离开时，还贴心地将车窗打开了对流的两个缝隙，虽然他知道，应该很快就有她的同伙寻找过来。httpδ:/m.kuAisugg.nět 科列夫手指在手中的玻璃板上滑动，一辆站内用的‘观光车’开到了两人面前，载着两人径直朝着机库赶去。 科列夫俨然一副维修工小领导的做派。 杨洺在这个老家伙脸上没看到半点紧张，有的只是自信从容。 “不要躲避任何人的目光，汉顿，”科列夫轻声说着，“我们假冒的身份信息已经输入了他们的系统，这种港口的人员流动性很大，我们是两个随船的维修工，那边的暴动还在持续，他们不可能完成清点，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的身份。” 杨洺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迎面遇到的港口工作人员，大多都会投来善意的微笑，而停靠着大量拖船与维修船的机库更是守备松懈。 甚至，民用港口都没什么像样的守备，与汉顿印象中军用港口的三步一哨全然不同。 趁着几名港口保安在门口聊天的功夫，科列夫与杨洺已经挑好了一艘造价不菲的综合维护艇，侵入系统、启动悬浮模式，大摇大摆地在这几名保安身边路过。 有名保安抬头看了过来，科列夫露出了亲切的微笑，并着食指和中指在眉角甩动，对保安抛了个媚眼。 “辛苦了！”保安用力喊了句。 杨洺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老头这辈子到底偷过多少飞船？ 这未免也太熟练了！ 如果科列夫不做海盗，他完全可以做个高级程序员，收入绝对不菲。 科列夫哼起了不成曲的小调，在杨洺注视下，熟练地打开了一个个仪器面板，将那些杨洺看不懂的符号点亮。 飞船稳稳地朝着太空港的外出管道飞驰而去。 可以把科尔港简单分为两个部分——主体与外围。 科尔港外围其实就是一些深空太空站，负责对不进港的船体进行维护补给。 主体部分则被笼罩在防护罩中，模拟行星的大气构造出了稳定的生态环境，包裹科尔港主体的这层能量罩自然不能随意开启、关闭。民用太空港为了方便民众出行，也布局在了防护罩内部，舰船都需要通过一条条类似船闸结构的分节管道，离开模拟大气。 综合维护艇离开了模拟重力区，杨洺享受着自己屁股微微离开座椅的奇妙感。 这是普通全息网游设备不可能给出的体验。 “很幸运，咱们这次不用排队，”科列夫笑道，“不过，我们的船没有离岗许可，只要我们离开管道的瞬间就会触发警报，请系好安全带。” 科列夫的笑容渐渐收敛，双眼眯成了一条直线。 维护艇开始逐渐加速。 这条管道那一层层光膜在不断开启、关闭，指挥塔台已经注意到了这艘计划外的船只。 滋滋。 电磁干扰的噪音，伴着指挥的嗓音同时响起： “B435Az号维护艇……没有你们的起飞计划……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科列夫冷静地回答：“我们临时得到的通知，需要去给一艘商船做体检，上面协调出问题了吗？” “哦，我看看……没有后台消息……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不管如何，你要先退回来，这不符合规定。” “规定？” 科列夫面容上的褶子微微颤抖，双手猛推操作杆，维护艇尾部喷射出长长的尾焰，朝着正前方疯狂加速。 科列夫大喊：“我就是规定！” “B435Az你在干什么！天呐！你没有离岗许可！” “远程控制！远程控制它！” “远程控制的后门被关闭了！我们遇到麻烦了！” 咻！ 伴着对讲机中的纷乱噪音，这艘小型维护艇已经冲出管道，射向了深邃星空。 港口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外围巡逻的无人机同时调转方向，锁定维护艇，飞速冲了过来。 科列夫迅速设定好一个坐标，让飞船全速前进，将面前那长条状的悬浮舵推到了杨洺面前。 “像你之前飙车的那样，我来负责干扰这些无人机！” 杨洺点点头，多少有点小忐忑。 毕竟玩游戏时的驾驶界面，可没这么多按键。 “往前推就是加速对吗？”杨洺问。 “哦，你认真的？”科列夫满脸的不敢置信。 杨洺一撇嘴，猛地将操作杆推向最大幅度，剧烈的推背感骤然爆发。 他悟性可真不错啊。 宛若金属王国的科尔港外，一艘六米长的小艇急速飞驰，后方则是闪动着警灯的无人机群疯狂追逐。 这一幕外太空的追船大戏，被光学原理印在了一只望远镜上。 望远镜连接的微型投影屏幕前，丽娜捂着额头红肿处、忍着呕吐冲动，一阵咬牙切齿。 她肯定是脑震荡了！ 现在只是在用药物勉强维持清醒，接下来必须请假修养几个月！ “长官！”车外传来了手下的汇报，“我方两艘护卫舰即将抵达预定空域！” “让他们锁定这艘飞艇，尽一切可能捕获他们！” 丽娜嗓音大了些，一时头晕目眩，忍不住小声但恶狠狠地骂着： “该死的汉顿！等我抓住他，我要用他的脑袋撞墙！撞一百次！” 020 侧卫三号舰 “喔吼！甩掉他们了！” 科列夫兴奋地大喊着，扭头看向后方空荡荡的星域，脸上写满了得意。 那十多只无人机开始如无头苍蝇般转圈跳舞。 杨洺也松了口气。 这种宇宙航海带来的危机感，并非身体强大就能克服；刚才那十几只无人机已开启了击落程序，对着他们射出了一连串的激光炮弹。 这种维护艇是没有能量罩的，能躲开那波攻势，全凭杨洺那没什么章法的操控。 微重力，随便浪，天马行空靠想象。 科列夫接过方形舵，飞船朝着既定坐标点一路疾驰。 “放轻松汉顿大副！我们已经渡过了难关，再有几分钟，你就能看到我那美丽又可爱的女儿啦！哦，你可不要对她有什么想法，我这把老骨头可不会惯着你。” 科列夫越说越没底气。 身旁这个家伙跟人湿吻后还一头把女孩撞晕的画面，浮现在科列夫脑海。 科列夫扭头警惕地看着杨洺：“你不会蛊惑她，对吗？你需要正面回答我。” “当然不会，”杨洺双手一摊，“我是个正经的男人，我用帝国的荣耀保证。” 科列夫点点头，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杨洺暂时也对这些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 生存才是第一需求。 科列夫又瞪了杨洺几眼：“我姑且相信你，我亲爱的大副，你的身体和你那贼溜溜的双眼，确实很招女人喜欢，但你要相信，海盗并不是滥交的代名词，我对我女儿的教育十分保守。” 杨洺耸耸肩：“我保证不多瞧她几眼，科列夫大副，咱们是搭档，她是我的侄女，我要多禽兽才会对自己的侄女下手。” “哦，原谅我，”科列夫笑道，“这就是一个父亲的担心，虽然我知道她早晚要有伴侣，但就是舍不得，她是那种喜欢依附强者的性子。” “科列夫，你在科尔港监狱多久了？” “四年，大概，”科列夫摇摇头，“虽然我也算故意被扣下，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当时的情形出现了混乱，我们在采买一批装备的时候，和平卫队突然出现……” 科列夫话语顿住，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 杨洺并没有继续打听。 前方空域出现了微弱的亮光。 他们像是航行在了一片没有实质的海洋中，而那微弱的灯光就是指引航向的灯塔。 “瞧瞧！” 科列夫笑道：“那些小崽子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我们等一等，看他们能不能跟咱们联系上，这也是一道考题，你知道的，当我们要打劫一艘商船，首先就要入侵他们的系统。” 杨洺能看到这个老头脸上那遮掩不住的骄傲和欣慰。 于是，就这般等了两分钟，全速行驶的小型维护艇离着那闪光点更近了些。 “哦，”科列夫老脸阴沉了下来，“这有什么困难的吗？每艘船我都做过改装，只需要摁几个按键，按照顺序、摁几個按键！该死的！他们太磨蹭了！” 滋滋—— 飞船控制台出现了微弱的电磁干扰声。 “嗯、咳，”有个甜美的女声突然出现，“这里是新联邦调查船，我舰将对你舰进行安全搜检。” “得了吧！”科列夫骂道，“伱的行动可真效率！” “爸爸？” 甜美女声变得满是惊喜：“爸爸！真的是你吗？把主炮停下、停下！不要锁定我爸！爸爸你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那边也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有男有女，十分混杂，而且听着都不算年轻。 “哦！是科列夫船长！是科列夫！” “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的！一个和平的监狱根本关不住他！” “哈哈哈！今晚总算能安心喝一杯了！” 杨洺嘀咕道：“科列夫，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你女儿现在多大了。” “二十岁，如果按照银河通用记年方法，二十一岁。” “也就是说，你被抓、咳，主动去监狱的时候，你女儿十六七岁？”杨洺眼中带着几分震惊。 “是的，”科列夫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放心，我女儿是个十足的海盗，没有人比她更专业，没有人！” 无线电带来了他女儿那有点迟疑的嗓音： “爸爸，我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出色，我……刚才说话的是谁？” 科列夫：“我的大副。” 杨洺：“他的船长。” 科列夫笑道：“这是我的新搭档，我们暂时还没确定谁来领导对方。不过放心，我的女儿。我既然已经把黑龙海盗团送给了你，就不会影响你的威信，我会成为你最靠谱的咨询师，并且会去一个陌生的星域招纳新的船员。” “爸爸，等你回来我们聊聊吧，”女儿的嗓音有些心虚，“我需要给你汇报一些情况，你们继续向前，我为你们开启尾舱。” 科列夫与杨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笑。 科列夫女儿的嗓音确实很甜美。 不过，他又不是汉顿那个愣头青，杨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下半身的事，影响自己与科列夫的关系？ 杨洺点了下面前屏幕上的小话筒，让它被红圈贴合，这样便能暂时让科列夫的女儿听不到他们聊天。 “那个，科列夫，你能搞到基因稳定药剂对吗？”杨洺问。 科列夫啧啧笑着：“当然可以，一个海盗团里总会有一两个用基因改造强化自己的战士，或者给自己装上机械义肢增加战斗力。 “我的一个老朋友就把自己改造成了机械八爪鱼，他背部有八根机械臂延伸出来，跟他的神经中枢直接相连，他能轻松压制强力的商团机械守卫，这种战士通常都是海盗团的王牌……你也是我的王牌，汉顿大副，所以不用担心这些小事。” “科列夫，我的职业规划是做你的船长。” 杨洺纠正了他一句，随后又道： “我需要早点更换基因稳定药，这瓶药有定位装置。” “不用太担心这个，”科列夫道，“纳米级定位装置分为两种，主动放出信号、被动接受检测，无论哪种都有距离限制，宇宙是无垠的，稍后完成跃迁，谁都找不到你。” “你很博学，科列夫。” “这只是海盗的基本素养。” “你在成为海盗前做什么工作？”杨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随口问着。 科列夫叹了口气：“高级钳工。” “那你为什么成为海盗呢？” “打听别人的故事也要注意氛围，汉顿，”科列夫注视着前方的星海，那双浑浊的老眼写满了回忆，“如果有的选，谁也不想成为通缉犯……” 杨洺瞧着那越来越近的海盗船。 它看起来有些老旧，浑身伤痕累累，像是在钢铁战舰的年代突然看到了一艘上个世纪的风帆船。筷書閣 百米长的舰身、粗犷堆砌的武器装备，都彰显着它不怎么样的战斗力。 还有大概一两分钟，他们就能完成对接。 科列夫控制着维护艇继续减速，缓缓讲述着： “年轻时候的我，也有着为我的文明贡献一份火光的伟大理想，但理想终归就是理想，贪腐、瘾毒、滥交，我身边的人们都在追求着低等趣味，将自己文明的外衣剥下，露出野兽一般的本色，我的第一任妻子就这么背叛了我……” “科列夫！” 杨洺的表情突然有点紧张，死死盯着右舷。 科列夫：“那天我回到家中，我是提前回去的，为的就是跟她庆祝一周年结婚纪念日，我听到了厨房传来的声响，那种野兽般的哼唧声让我至今难以忘怀。哦，我给了她我能给的一切，我的工资、我的信用额度、我的朋友圈子……” “科列夫，你得过来看看！” 杨洺的嗓音更为急切。 科列夫却陷入了沉痛的回忆不能自拔。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哦，那两个女人，我的第一任妻子和我的女邻居，就如野狗般贴合着。我的妻子就这么背叛了我。我从没想过，我生平第一次接触服药过度的疯子，竟然是我没穿衣服的妻子和邻居。那时候，我幼稚的世界崩塌了，汉顿你知道吗，当时我……哦，这是什么？” 杨洺抬手扶额。 右舷窗外，空间出现了微弱的涟漪，仿佛虚空在酝酿一场肉眼可见的海啸。 这并不是正常的物理现象。 “跃迁的波痕！这是短距定向跃迁才有的波痕！”科列夫失声喊着。 他话音刚落，那一层层涟漪突然消散，一艘两百米长的银白色战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宇宙空间，修长的舰身包裹着的亚空间光膜迅速消散，那直径有些夸张的高能射线类主炮，对准了不远处的海盗船。 “是军舰！这是古埃尔联盟的火力舰！” 科列夫那张老脸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该死的，这里怎么会有军舰？我们逃不出它的主炮射程，哦！天！你们快离开那！” “爸爸！你们动作快些！”她女儿的嗓音带着几分慌张，“竟然有军舰埋伏在这！” “冷静，科列夫，这大概率是我连累了你。” 杨洺将方形舵拽了过来，双手紧紧握住。 “但科列夫，我既然已经出来了，就绝不想落在他们手中，我不想被关在那些透明的罐子里，泡在那些不知道成分的营养液中，余生跟自己的排泄物为伴。 “我们必须逃出去！也一定能逃出去！” “这太疯狂了汉顿，”科列夫低声道，“我们无法对抗正规军的军舰，就算只是一艘两百米级的侧卫，那也不是……” 老头话语顿住，调整了几次呼吸，扭头看着那仿佛已经抵到他们脖子上的炮管，与被军舰主炮锁定的那艘海盗船。 “我老了，”科列夫说，“但我并未失去去挑战强者的勇气。接下来听你指挥，汉顿临时船长。” “好的，科列夫临时大副！加速！” 021 跃迁！跃迁！ 杨洺紧盯着正前方的海盗船。 他略微调整方形舵，将方形舵推到稍大的档位，他必须尽可能地缩短最后这一两分钟的航程。 杨洺嘴边快声说着： “让你女儿提前准备跃迁，我们要在跃迁完成的前一瞬冲进去，不然也不必连累他们。 “确保我们能收到他们的招降信号，跟他们建立通信，我尽量拖住他们。” 科列夫立刻开始低头操作，用加密频道重新联络自己的海盗船。 老人的嗓音恢复了平静。 “米米莉，现在由我远程控制船体，这里出现了一艘军舰，不要担心，他们不会轻易开火，还记得我们的拿手好戏吗？” 米米莉？哪个米米莉？他女儿叫米米莉？ 杨洺突然一惊，但此刻也没办法分心。 “好的爸爸！我没有担心，我现在很兴奋！”米米莉嗓音有些颤抖。 “给我权限……对，就是这样。” 科列夫手中的方块玻璃上出现了立体投影，描绘出了前方海盗船的舰身。 滋滋，这是电磁干扰的响动。 维护艇的中控台传出了熟悉的女人嗓音。 是丽娜！ “汉顿，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礼，但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去，不然我宁肯毁掉你。” “是吗丽娜？” 杨洺扭头看向了眼右舷，将方舵再次前推，剧烈的推背感让他略感兴奋。 “我为咱们之间激烈的身体碰撞向你道歉，但丽娜，你我都知道，我如果跟你回去会何等凄惨，我刚学会了一句话丽娜。” 杨洺抬头看向前方的海盗船。 海盗船正上方、左右侧翼、前方甲板，同时出现了湛蓝色的光晕，整艘海盗船正缓缓贴上一层薄膜。 一般来说，这种颜色的薄膜，通常是低级防御能量罩。 海盗们似乎已做好了战斗准备。 可当杨洺扭头看向科列夫时，却发现科列夫的眼中渐渐多了一些兴奋。 杨洺虽然不知道具体，但他明白了，海盗船的这个‘防护罩’大有名堂。 杨洺道：“不要让我恨你，丽娜，你不要伤害我刚认识的伙伴们。” “汉顿，这种海盗船经不起我方主炮的一次轰击，这种程度的防护罩如同一张白纸，”丽娜道，“你无路可逃了，汉顿，你不是刚学会了一句话吗？我们可以面对面交流，我会拉着你的手，原谅伱之前的莽撞。” 杨洺沉吟几声。 他看到了科列夫眼中的兴奋。 在科列夫眼神示意中，杨洺稳稳地操控着维护艇的方向，让它慢慢侧身，对准海盗船尾部张开的缝隙。 湛蓝色的光膜如流水般朝尾部涌来。 “丽娜，我可以跟你回去。” 杨洺嘴上说着：“可我需要送我的老伙计离开，抓这些星空海盗对你们而言没什么意义，可以吗丽娜？” “当然，”丽娜低声道，“我会放他们离开，这是正式的许诺。现在，请让你的维护艇停下，让海盗船关闭防护罩。” 杨洺调整着小艇的方位，眼底已被湛蓝色光亮填满。 距离尾部只剩最后的一百多米，但维护艇必须放慢速度，以免冲撞到舱壁。 科列夫不断搓动着手中的玻璃板。 他在计算，让那蓝色薄膜蔓延的速度与维护艇向前滑行的速度完美匹配。 三十米。 前方海盗船尾舱外舱门提前开始闭合。 科列夫对杨洺比了个向前的手势，杨洺轻轻推动操作杆。 小艇内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杨洺仿佛听到了谁的心跳。 “汉顿，”丽娜道，“我们会派登陆舰控制这艘海盗船，但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们不会伤害他们。让他们节省一下能源吧，这种防护罩没有半点意义。” “是吗丽娜？”杨洺低声喃喃着，“你的嘴唇很甜美，我希望之前那不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亲密接触。” 丽娜明显有些尴尬，但她立刻温柔地回应：“我们可以有漫长的独处时间，我们都不会让彼此失望的，对吗汉顿？” “是的丽娜，我喜欢和你亲吻。” 维护艇滑入了尾舱的缝隙。 湛蓝色的光膜在两秒后悄然闭合。 尾部外舱门在五秒后关闭。 维护艇因速度略快，被杨洺用方形舵摁到了尾舱加厚过的甲板，与舰体摩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突然！ 嗡—— 海盗船周围的光线出现了轻微扭曲，透镜效应让它外围出现了弧线般的星光！ “那是亚空间镀膜！” 侧卫三号舰的舰桥中，几名军官瞪眼看着眼前的画面，立刻对着侧旁投影屏中的丽娜大喊： “那竟然不是防护罩，是跃迁镀膜！他们开启了亚空间！该死的！他们怎么做到的，竟然模仿出了防护罩的能量波动！” “什么？”丽娜有些错愕，“快拦下他们！” “三号侧炮充能完毕！” “四号侧炮充能完毕！” “长官，我们能否击落他们！请决断！” “对方将在二十五秒后启动跃迁。” 丽娜眼底的震惊迅速退去。 她的形象正出现在侧卫三号舰的舰桥投影屏幕上； 而丽娜面前出现的投影屏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锁定了杨洺所在海盗船，一部分是舰桥内的画面。 “二十秒！” 技术员扭头大喊。 舰桥中的嗓音变得遭杂，又迅速变得沉寂，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丽娜的投影上。 悬浮车后座中，丽娜已经紧紧攥住双手。 “十五秒倒计时！对方即将打开跃迁通道！” “长官！” “丽娜，你还想听那句话吗？” 杨洺的嗓音突然响起，但因为亚空间膜干扰了通信，让他故意放慢的嗓音听着有些低沉，满是沙哑： “品尝过自由的野兽，不可能提前步入他的墓穴。” “长官！” 丽娜几乎无法呼吸，她心底迅速划过了几个念头。 基格罗夫的技术，武神计划唯一硕果，自己连续九个月的潜伏成果…… 她眼前竟然满是和这個改造人的拥吻…… “对方已经打开通道！” 屏幕上，那艘看起来就快要散架的海盗船微微闪烁。 “攻击！” 丽娜立刻大喊，侧卫三号舰的侧炮喷射出了深紫色的射线。 海盗船突然闪烁！ 紫色射线几乎贴着海盗船划过，但击中的只有微微荡起的光亮。 前方星空恢复正常，亚空间边缘透镜效应消失不见。 丽娜瘫坐在后座椅上，阵阵眩晕感再次袭来，起伏不定的胸口衬着她的呼吸。 这个瞬间，丽娜想到了汉顿口中讲述的基格罗夫。 是的，她同样产生了犹豫和怯弱。 一如基格罗夫面对女武神。 “能定位他们的落点吗？”丽娜颤声问。 “暂时无法追踪，这是长距离跃迁，海盗们总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跳跃点，”侧卫三号舰舰长道，“科尔港和平卫队向我们发来了问询，我舰出现在了违法空域……你不该犹豫的，丽娜一级情报员，我会如实向你的上级复述整个过程。” “嗯，我知道，谢谢配合。” 丽娜平静地点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 高频的震动过后，往往就是剧烈的喘息。 杨洺倒是还好，跃迁发生的十几秒，身体只是感觉到了微弱的撕扯感。 这海盗船的跃迁体验，完全不如人理会调查船来的舒服。 但杨洺扭头看科列夫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这老头正用力喘息着，双眼充血、面部发黑，身体不断颤抖。 杨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手掌摁在老头胸口，轻轻拍了一下，老头扭头哇哇呕吐。 少顷，科列夫瘫坐在座椅上，杨洺打开了这艘维护艇的空气净化系统。 是这样的，自由的空气里多是呕吐物的臭味。 尾舱开始缓慢加压，外面的‘配方空气’还很稀薄，杨洺也不敢贸然出去，开始打量这处过于空旷的尾舱。 旁边的老头骂了几句星际粗话，就开始哈哈大笑。 “我们活了！哈哈哈！汉顿！” 杨洺眯眼笑着。 死里逃生的感觉还挺不错。 “放轻松，我们暂时安全了，”科列夫瘫坐在驾驶位的皮椅上，“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你的丽娜小美人会犹豫？他们这种前线情报官，每个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人才。如果我得不到，那就所有人都得不到，是他们一贯的原则。” 杨洺悠然道：“这是对我舌吻技术的自信。” “得了吧！”科列夫翻了个白眼。 杨洺眉角轻轻跳动：“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的第一任妻子和她的同性密友？” “哦，”科列夫满脸懊悔，“老了总是喜欢啰嗦，我怎么把这事都告诉你了！是的，不过你放心，那时候的我还很善良。” “后来怎么样了？” “我离开了那座城市，在把她们送去医院、联络了当地警方之后，我本打算回我的家乡——一座满是沙丘的可居住资源星上，我需要一个地方舔舐我的伤口。” 科列夫叹了口气：“只是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海盗，成了他们的俘虏，因为我的高级技工证，被他们拉回去做了技术工，一步步地成为了一名专业的海盗。” 杨洺点点头。 “你的故事呢？”科列夫问，“汉顿大副，咱俩是朋友，该你分享了。” 杨洺指着不远处正打开的舱门。 科列夫笑道：“快说，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到我的地盘了！” “我是谢尔曼帝国的军官。” 杨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外面跑来的那几个老人，他们看起来跟科列夫差不多的年纪。 也对，科列夫毕竟是个老海盗，他的海盗团中多几个老人也很正常。 杨洺继续说着：“我之前在一艘邪恶的基因改造实验船上工作，负责消防工作，后来出现了事故，实验船因为改造体起义而爆炸，我最后侥幸逃出来了。我接受了一般的强化改造，必要时会镇压那些半成品改造人。” 几名中年男女出现在那几名老人后方，表情满是尊敬。 “然后呢？”科列夫解开安全带，开始操作维护艇的剪刀门。 杨洺突然双眼放光。 他看到了那个小跑着冲出来的年轻女孩，对方那姣好的脸蛋、火辣的身材，让杨洺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但当这个女孩的容貌与他记忆中的一些画面重合后，杨洺的表情渐渐变成了吃惊与错愕。 他认识这张美丽的脸蛋！ 他在《深渊》中远远见到过不止一次！ 赞美古神……科列夫的女儿，竟然真的是这个米米莉！ 022 米米莉 “嘿！”科列夫怒道，“你都看直愣了！混小子！她的老父亲还在这！” “你的女儿叫米米莉？我刚才怎么没发现。” 杨洺双眼放光地喃喃着。 老头扑上来抓住杨洺的脖子：“你休想对她动那些肮脏的念头！” 杨洺任由科列夫抓着自己脖子，对方倒也没用力，或者用力了自己完全感受不到。 明智的绅士自然不能太过咄咄逼人地注视一位淑女。 杨洺淡定地收回目光，科列夫这才善罢甘休，对杨洺得意地挑了挑眉，欢声笑语地跳了下去。 杨洺继续肆无忌惮看美女。 米米莉那酒红色的长发宛若刚在红酒中泡过，吹弹可破的肌肤像是造物主给予人类最好的恩赐，尤其是那天鹅颈上的小巧脸蛋，五官的巧妙搭配肯定能让她的生母喜出望外。 ——光洁的额头毫无瑕疵，略微下陷的眼窝与缓缓掠起的鼻梁组合出了微妙的立体感，那双宝石般的浅色眼眸仿佛时刻在对人低语。 还有她那高挑的身段，被一套吊带裤、衬衫、长筒皮靴的打扮展露的淋漓尽致。 科列夫张开双手。 比他高了五六公分的米米莉欢笑着跑到父亲面前，一把将父亲抱住，激动地不断尖叫。 尖叫比哭泣更适合海盗。 杨洺双手揣在维修服的口袋中，倚靠着维护艇的前端，感受着父女相会的温馨，也趁机多看几眼米米莉的吸睛身段。 ‘真是个美人儿。’ 更难得的是，她的年轻朝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而不是用各种手段刻意留在脸上的。 但比起米米莉的美貌与活力，杨洺明显更关注她另一重身份。 准确来说，应该说是三十银河年后，在《深渊》中的米米莉的另一重身份。 她是玩家们在‘60~70’个人等级中，名声最响亮的反派角色之一。 她的美貌与火辣身段，让她连续两年被玩家们评为最想约会的npC角色前二十。 她所率领的黑风海盗团，拥有数十艘大大小小的战斗舰船，明目张胆地将一方小国作为基地，是历史上少有的，能正面挑衅大国正规军团还能全身而退的传奇海盗团。 而米米莉自身，更是连年在玩家们的赏金名单前十，是各大军在‘60~70’阶段锁定的目标；如果谁驾驶的机甲或者战斗艇一发命中，那就能在一夜之间成为千万富翁。 但米米莉活了下来。 她不只是在疯狂的玩家军团围剿下，连续几次脱离险境，给予玩家军团重创，使得几个大型集团濒临破产；更是在一个银河系中型国家开始竞选总统，并得到了政治庇护。 她高傲如女王，又有着海盗们的心狠手辣； 她如一条美丽的毒蛇，又似是带着毒刺的玫瑰，却始终不曾为任何一个男人变得小鸟依人。 没错，杨洺已经完全确定，眼前这個年轻美丽的姑娘，就是未来的海盗女王！ 星空寡妇，米米莉！ “呃，等会。” 杨洺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妹子的脸蛋和身材他是真的爱； 但这个外号……是不是对她另一半的要求太过于苛刻了？ 而且，老子当年收藏过性感写真的海盗女王，其实是个五十多岁老阿姨？ 杨洺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科列夫只是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米米莉，就将目光放在一旁那几名老人身上。 “哦，你们竟然会在这！我的老伙计们！” 这几位头发斑白、但身子骨还算硬朗的老人两位向前，与科列夫一一拥抱，有两位老奶奶还眼圈泛红，十分感性。 科列夫看向后方，看到了那几名中年男女，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紧紧皱眉。 “其他人呢？” 科列夫问：“基摩、古卡、费丽娜、艾米丽尔……哦，他们在其他船上吗？” “没有其他船，爸爸。” 米米莉轻咬嘴唇，略有些手足无措，不敢直视科列夫的目光。 “我们几个被驱逐了……被基摩……对不起爸爸，我搞丢了你的黑龙海盗团……” 科列夫的表情阴沉如水。 外舱安静了下去。 几名老人试图帮米米莉解释什么，但科列夫的威名让他们完全不敢开口。 没有人知道科列夫这个老海盗在沉默的三十秒想了什么，他转过身，走到了米米莉面前，甩手给了他如花似玉的女儿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杨洺在旁挑了挑眉。 米米莉眼眶噙满眼泪，紧紧抿着嘴，双手背在身后，不发一言。 “这是身为你的船长，”科列夫低吼着，“才四年！你就弄丢了我留给你的七艘船！一千多名团员！你是多废物才能被所有人放弃！” “基摩假意追求我，我没有答应，”米米莉颤声说着，“他不断制造关于我的谣言，还对账目做了手脚，让我……” “够了！这就是能力的缺失！” 科列夫咆哮着，随后他闭眼轻轻呼了口气，张开双手拥抱米米莉，用拳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这是身为你的父亲。你受委屈了米米莉，爸爸会替你出头的，爸爸会干掉欺负伱的所有人！好了，我的小可爱！我带你认识下我刚结识的伙伴，我的忘年交，一个强大且成熟男人，他叫汉顿。” 杨洺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合格的长辈，带着优雅的微笑。 他对米米莉伸出右手，后者看了眼科列夫，立刻向前，得体地与杨洺轻轻握手。 “你好，汉顿叔父。” 杨洺笑容略有些僵硬，笑道：“我们应该算是同龄人。” 米米莉眨动着长长的睫毛，脸蛋因为刚才的那一巴掌有些红晕，眼底泛起了一些好奇心。 她自然知道，父亲那严苛的嘴里，很难蹦出几句夸人的话语。 “好了！分开！” 科列夫一把将杨洺的手拍飞，满是警惕地将米米莉拉到身后，盯着杨洺道： “米米莉，你最好提前知道这一点，这个家伙实力很强，而且是个花花公子，我们过来的时候，有个跟你差不多漂亮的女人对他含情脉脉地诉说衷肠，你猜猜他做了什么？” 米米莉眼底好奇更甚：“做了什么？” “他把人打晕了！” 科列夫骂道：“就在他们用舌头和舌头互相交缠之后，他直接用脑袋把人撞晕了！” “哦！”米米莉眼中满是不解。 杨洺耸了耸肩：“没什么比自由更重要，她是想用美色套牢我，而我并不会因为一般的美色而着迷。” 科列夫身旁多了两个老头和一个中年男人，将杨洺跟米米莉彻底隔开。 他们接连开口： “小子，你有什么战绩？想要加入我们新黑龙海盗团，必须经过严格的考核！比如我，我曾经干掉了两名尉级军官，是新联邦的军官！” “我曾用一艘空船吓跑了商团的三艘护卫舰，三艘！” “哦，我虽然还没做过这些大事，但我是一个成熟的恶棍！哈哈！我会使用镭射枪，还曾用镭射枪打中了三个中心靶！” 杨洺：镭射枪不是没有后坐力吗？一般镭射枪不是都有辅助射击系统吗？ 他自然明白这些家伙的敌意从何而来。 米米莉现在确实是个纯真少女，远没有成长为星空中的海盗女王，她还有一段长达三十年、注定会有各种悲剧和挑战的路要走。 “我最近的战绩有些不值一提，”杨洺诚恳地说着，“我只是将八个壮汉的裤子扒了，最后让他们瘫在地上无法动弹。” ——指初入监狱的体检事件。 两个老头和一位大叔顿时变了面色，打量了几眼杨洺维修服后隐隐出现的肌肉轮廓，明智地选择了退后半步。 “你、你通过我们的考核了，体力惊人的年轻人。” “科列夫，你的老朋友们可真有趣，”杨洺眯眼笑着，“我不是来加入你们的，我只是跟科列夫搭伙越狱，我算是科列夫的战友。现在，科列夫，你是要继续追随我成为我的大副，还是留在这里收拾这个烂摊子？” 科列夫沉吟几声：“我原本还想重新拉一个海盗团出来，让你成为我的大副。” “得了吧，”杨洺提醒道，“你之前已经喊我船长了。” “我喊的是临时船长！”科列夫纠正道，“那个丽娜是你惹出来的，跟我没关系，所以需要你负责，而船长的第一要务就是承担责任。” “好吧，随你。” 杨洺对米米莉笑了笑，轻轻眨了下眼。 米米莉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这……这真是那个‘攻气’满满的霸气米米莉吗？ 杨洺发现科列夫有暴走的前兆，连忙收回视线，他道：“你先考虑吧，我去洗个澡，随便哪个空着的舱室都可以用对吗？科列夫，稍后咱们再谈谈。” 杨洺看了眼维护艇座椅下方，转身越过这群中老年海盗，朝舱门走去。 真遗憾啊，他的光剑和光盾留在逃生艇上，被人理会给收缴了。 一次失败的零元购。 进入那锈迹斑斑的走廊时，杨洺还听到了后面的谈话声。 “这个年轻人真没礼貌。” “嘿，”科列夫提醒着，“记住，任何人都不要去招惹他，我说的是任何人！他是极度危险的人物，他如果要杀死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头儿，你太夸张了。” “他最新的战绩根本不是那八个基佬，他徒手拆掉了十多个机械警卫，并在对方没发现他踪迹的前提下，制住了一百多名警卫，夺取了那个监狱的监控室、武器室，杀死了他们的监长以及几个刺头罪犯。 “你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他的单兵战斗能力能打一百个基摩！他唯一欠缺的，就是一艘属于他的飞船。” 杨洺摇头笑了笑。 等会就吃一粒胶囊吧，剧烈的战斗不利于自身稳定，还是要早点搞到纯净的基因稳定液。 这个年轻版的星空女王米米莉…… 杨洺啧了声。 他尊重自己的战友科列夫，稍后绝不会主动去撩米米莉；但如果米米莉主动靠上来，那他应该很难拒绝一个长在了自己审美点上的年轻情妇。 这谁顶得住。 半个小时后，杨洺选择的舱室，舱门被轻轻扣响。 正站在水帘中的杨洺，机警地握住了此前刚找到的匕首。 “谁？” “汉顿叔叔，”米米莉那甜美的嗓音响起，“父亲让我提醒你一下，接下来半个小时我们将会进行连续跃迁。” “谢谢，”杨洺简单说了句。 “我可以进来吗？”米米莉问，“我带来了换洗衣物。” 杨洺：…… ‘她现在是我侄女。’ 他在心底提醒了自己一句。 023 阴魂不散 怕米米莉误会，杨洺特意穿上了自己的帝国军服，并没有裹着浴袍就出来溜达。 虽然他很想这么干。 打开舱门，杨洺就是眼前一亮。 米米莉换了一件紧身牛仔裤与蝙蝠衫，雪白的脖颈上多了一只心形的吊坠，还能看到她肩膀上可爱的蝴蝶纹身。 “叔叔，”米米莉抬头打量着杨洺的表情，“你试试这些衣服是否合身，都是高温蒸洗过的……我方便进来吗？”kuAiδugg “这是你的船，米米莉船长。” 杨洺侧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米米莉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自信。 很明显，她喜欢别人喊她船长。 杨洺特意让舱门开着。 因为接下来有连续跃迁，他将舱门用吸盘固定。 米米莉打量着这处她也没来过几次的休息舱，翘挺的屁股搭在书桌边缘，笑道：“听父亲说，你和他联手搞定了科尔港监狱。” “是这样，”杨洺指了指舷窗外出现的蓝色镀膜，“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稳，跃迁快开始了。” 米米莉走去了杨洺侧旁的沙发，入座时如淑女般并拢着长腿，然后斜靠在一旁。 “有爸爸操作的跃迁会很稳定，不会影响我们聊天……叔叔你是谢尔曼帝国的军人？” “在他们放弃我之前，我确实是，”杨洺摇摇头，“不过从现在开始，我要为自己的未来重新谋划。” “强大的帝国牺牲再多军人也不会感到疼痛，”米米莉的表情有些厌恶，“他们用帝权束缚了个体的自由，真不知道现在这个年代，为什么还会有贵族这种统治阶层存在！” 嗡—— 跃迁开始了。 两人身周出现了微弱的光线，像是多了一层朦胧透镜，喉咙震动产生的声波也出现了细微偏差，让余音被变厚拉长。 这都是亚空间内部特有的现象。 十几秒后，一切恢复正常，光膜化作了乱飞的光点消散在宇宙空间。 飞船立刻开始了新的镀膜，但这次并非蓝色的光影。 “飞船上有多个亚空间膜发射器吗？”杨洺好奇的问。 “是的，”米米莉笑道，“我们必须保持高机动性和反追踪能力，别看这艘飞船只有百米长，实际上百分之六十的空间都是跃迁装置，除此之外还有同等数量的偏向仪以避免共振，舰身材料也堪比那些大型军舰……海盗船就是我们的第二生命，汉顿叔叔。” 杨洺翘起了二郎腿，注视着她浅色宝石般的眼眸。 “米米莉，你趁着科列夫操作跃迁的时候来找我，应该不只是替科列夫表达关心吧。我性子比较直，更喜欢单刀直入。” 米米莉轻咬下唇：“我父亲对你的战斗力赞扬有加……我想先确定一下。” 验货的意思吗？ 杨洺目中带着几分玩味：“米米莉，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做什么，那個叫基摩的家伙——你父亲以前的手下——他夺取了你黑龙海盗团团长的位置，你想报复他，对吗？” “是的，”米米莉的目光变得锐利且充满恨意，“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且不依靠我父亲的帮助。” 杨洺道：“你陷入了一个误区。” “什么？” “或者说，科列夫太过爱伱，以至于他产生了误判。” 杨洺端起了之前喝过的蒸馏水，润了润嗓子： “海盗团是一群桀骜不驯之辈，传承不应该是父死子继，而是能力取胜。科列夫觉得你有这份能力，实际上你暂时还没有。” “是基摩诬陷我！” 米米莉激动了起来：“我是受了他的蛊惑，才买了那几台美容仪器，而且我不知道那是用来购置燃料电池的专项费用！是他策划了一切！” 杨洺：…… 好简单就套出话来了。 “瞧瞧，你连最基础的冷静都做不到，很简单就被我激怒了。” 杨洺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我说的是暂时，你暂时没有，并不代表你以后不会有。” 米米莉的俏脸有些泛红，她瞪着杨洺，好一阵没说出什么话。 第二次跃迁开始了，米米莉借着这十几秒冷静了下来。 “叔叔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双向证明，我向你证明我有夺回黑龙的能力，你向我证明你高超的战斗机巧，对吗？” “大概是这样，”杨洺道，“但我还需要对你坦诚一件事。” 米米莉站起身，静静注视着杨洺。 “在你变得比你父亲更出色之前，我不会考虑成为你的手下，”杨洺提醒道，“甚至，就算你变得比你父亲更优秀，我也不会牺牲自由，我们最多只能临时合作。” 米米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间舱室。 如果不是她在走廊里踹了舱壁一脚，杨洺还真以为未来的星空寡妇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这几件衣服明显是其他人穿过的，但料子摸着很柔软，而且确实有消毒过的痕迹。 杨洺锁上舱门，对着墙上的镜子打量着自己，最后一次脱下了帝国的军服。 嗡—— 跃迁再次开始。 杨洺眯着眼就要享受这十几秒的奇妙感应，眼皮突然轻轻跳动。 咕咕呜—— 杨洺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豁然转身，所见是出现叠影的舱内环境；而他闭上双眼，眼前迅速划过了一幅画面。 深邃的星空，灿烂的星云，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远景。 仿佛就在前方，在黑暗中的正前方，那个少女静静地悬浮在那，她蜷缩着残缺的身体，似乎在宇宙中陷入了沉睡。 女、女武神？ 咕咕呜—— ‘我想吃掉你。’ ‘我想吃掉你。’ ‘我想吃掉你。’ 婆娑的低喃在不断回荡，她背后仿佛出现了一个行星的虚影；当杨洺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时，眼前的光影轻轻抖动，一切消失不见。 跃迁完成了。 还有一丝丝余音钻入了杨洺耳朵，那仿佛是女武神在梦中的呢喃。 ‘与我合为一体吧，杨洺。’ 杨洺浑身汗毛根根直立。 …… 反物质炸弹都搞不死女武神吗？ 众所周知，反物质炸弹的原理，是利用反物质与物质相撞湮灭产生高能伽玛射线，将质量近乎百分百的转化成能量。 地球文明发展出的最强武器氢弹，只能做到不到百分之零点七的质能转换！ 啊，对，抛开质量谈威力就是在耍流氓。 基哥当时引爆的反物质炸弹，或许并没有那么高的质量；自己和丽娜所在的小型登陆艇近距离遭袭，也没有遭受明显损伤。 那艘科研船如果有残骸留下来，且残骸有女神的细胞，都有可能让女神复苏！ 这就是古神生命体最可怕的地方。 它们是细胞的聚合，也可以用单独的细胞作为孢子，进行无限分裂、生长、重构。 就算女武神没死，那她现在肯定是最虚弱的状态，自己说不定可以彻底干掉她！ 也不行，科研船爆炸点附近必然已经被帝国军团围住调查，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再过去不是纯送菜吗？ 杨洺在这艘海盗船内部快速行走着，心绪混乱如麻。 这就好比，他感觉自己走到了幸福生活的大门外，推开门发现，里面住了个提刀的女武神。 杨洺心底滚过了一连串粗话，推开面前的大门，抵达这艘飞船的舰桥。 这里与其说是舰桥，倒不如说是综合生活室。 只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是操作台，居中还有一个复古的木制船舵；其他区域便尽数被武器架、餐桌餐椅所填满。 十多个身影围在科列夫身旁，科列夫正皱眉看着面前的投影屏，似乎是在看账目。 “你们先出去吧，我跟我的朋友聊会天，”科列夫道，“米米莉留下。” 这十多位海盗各自点头应着，在沉闷的气氛中离开了舰桥。 杨洺藏起了自己的焦虑，笑着向前。 “怎么样了，科列夫。” “一团糟乱，”科列夫打开了一旁的酒瓶，拿了个空杯子给杨洺倒了点，“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生平最窘迫的时刻。” 米米莉在旁微微撇嘴。 杨洺拉开椅子坐下，端起酒水闻了闻，在唇边抿了口。 “我们现在正在去哪儿？”杨洺问。 “第二旋臂中段，几个小国家交界，正准备去这附近的黑市看看，”科列夫耸耸肩，“说实话，我现在有点迷茫，我越狱的消息很快就会在圈子里传开，那些背叛了我女儿的家伙，我亲手培养出来的残忍海盗，必然会对我和米米莉出手，我能想到他们寝食难安的样子。” 杨洺点点头：“是的，米米莉可能对他们而言没有威胁，但你不同。” 米米莉的白眼差点翻到舱顶。 “我还能怎么办？” 科列夫看了眼米米莉，继续道： “现在我只能公开露面，去海盗们聚集的黑市上，找自己的老朋友们叙叙旧，并公开宣称我已经退出了海盗的圈子，今后只想带米米莉找个安静的星球终老。” 杨洺皱眉道：“他们会信吗？” “他们当然不会，”科列夫道，“但汉顿你要明白，我还有一定的威望，当我主动表达不想与基摩他们几个为敌，他们就必须考虑手下人的感受。海盗可以对敌人穷凶极恶，但必须对自己人有足够的关照，不然他终将会死在手下人的枪管下。” “再之后呢？” “或许就此隐姓埋名退出，就是不错的选择。” 科列夫道：“米米莉不是这块料，她适合去开一家美容院。” 米米莉低头咬着嘴唇。 “不、不，”杨洺笑道，“父母眼中的孩子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滤镜，米米莉是个天生的海盗，我向你保证。” 米米莉目中略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自己能得到汉顿叔叔如此的评价。 科列夫紧紧皱眉：“可她失败了。” “谁都会失败，人生的主旋律不可能是成功，重要的是，在失败之后，我们是选择再次尝试，还是选择就此沉沦。” 杨洺缓声说着： “你不能指望米米莉跟你培养出的那些手下去比心眼，她当时才十六七岁，现在也才二十岁，而你那些手下，哪个不是跟着你走南闯北几十年才培养出来的恶棍？” 科列夫面色稍缓。 米米莉看杨洺的目光多了点感激。 “你在安慰人这方面也很有天赋，”科列夫感慨了声。 杨洺问：“刚才连续跃迁的时候，我们经过了哪儿吗？是不是经过了帝国的边界？” “哦，怎么了吗？” 科列夫道： “你没学过小学物理吗汉顿？ “跃迁的原理是走直线，我们所处的宇宙是个四维体，被包含在了一个五维世界内。 “为什么是四维？你能直观看到物体的长、宽、高等三维属性；在五维世界看我们，他们能直观看到我们的长、宽、高与时间态。 “我们的宇宙在这个五维世界中就是一个面，而这个面在降维后就成为了一个复杂的、无法用我们方法准确计算的多面体，你所见的、这平滑展开的宇宙空间，就在这些多面体上，我们跃迁时，就是在这个多面体内部进行快速航行。 “我们生活在四维世界，但同样是五维世界的一部分，所以我们能利用五维世界的少量规则。” 杨洺耸耸肩：“为什么不拿一张纸折叠，用一支笔穿两个重合的窟窿？” “哦，你的物理知识竟然如此原始，”科列夫摇摇头，“那个只是类比。” “你的意思是，跃迁的时候，有可能会在另一个维度上，经过一些遥远的空域。” “是的，我们无法确定这些空域具体的位置，那都是极其抽象的。” 杨洺坐在那陷入了沉思。 如何对付女武神？ 现在前往谢尔曼帝国境内显然不实际，后面自己再过去，说不定女武神已经恢复实力。 他现在已经占到了先机，女武神要恢复实力应该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这就是机会。 他必须变得更强大。 他可以拥有一个强大的海盗团，又或者不只是海盗团，智械军团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必须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个体的、综合的，如果能用军团的主炮去‘霸凌’女武神，那简直再好不过。 这一刻。 杨洺原本已经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不断思考着前路。 科列夫一只手捂着额头，苍老的脸上满是疲倦，显然也在思索着他们父女的未来。 “我们正式合作吧科列夫。” 杨洺突然开口，像是扳手腕般，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正有此意，”科列夫咧开老嘴，那干巴巴的右手凑了上去，与杨洺用力一握。 024 嘿，碧池！ 十二米长的小型运输舰离开海盗船的腹部，缓缓切入了这颗土黄色行星的大气层。 副驾驶位上的杨洺注视着下方那漫漫黄沙覆盖的土地，心底莫名泛起了一种归属感。 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家，心底泛起了浓浓的乡愁。 尽管这份乡愁，很快就被穿着紧身宇航服开飞船的米米莉冲淡。 她很懂得展示自己的身材。 “给你这个，汉顿。” 后座的科列夫递来了一只金属面罩，上面有精巧的空气净化装置。 科列夫笑道： “我刚查阅了科尔港和谢尔曼帝国的最新新闻，他们没有公开咱俩越狱的事实，只是说科尔港监狱发生了暴动，造成十多名警卫与囚犯的死伤。 “稍后我会去试试看，能不能买到关于你的情报，如果你的小情人把你做成了死伤的囚犯，借此瞒过谢尔曼帝国军情处，那可就有意思了。” “那没什么用，丽娜会继续追踪我的下落，她只是不想让其他情报局注意到我这个猎物的存在。” 杨洺将面具戴上，嗓音也多了一点金属质感： “现在开始，不要喊我汉顿的本名，喊我化名吧……叫我杨洺。” “杨洺？”科列夫唤了声。 “杨洺叔叔？似乎还是汉顿叔叔更顺耳。” 米米莉那甜美的嗓音钻入杨洺耳中，让他心底不免出现一丝丝瘙痒。 ‘她是自己侄女。’ ‘还是星空寡妇。’ 杨洺在心底提醒着自己，嘴上道了句：“随便你们。” 运输船外围出现了薄薄的能量罩，不只将摩擦产生的高温阻隔在外，也让飞船避免产生过多的震动。 这颗星球的重力加速度比地球要大一些，这对杨洺而言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再次踩踏在真实的土地上，感受着皮靴鞋底被沙子包围的快感，杨洺忍不住低吟：“终于又踩到了土地。” “汉顿叔叔在宇宙中航行很久了吗？” 米米莉在旁问着，她已经戴上了金属口罩，酒红色的长发扎成了两只麻花辫摆在肩前，肩上还备了一只满是朋克元素贴画的镭射枪。 “是的，有大概一年多没踩土了，”杨洺笑道，“总觉得这里很亲切。” “都跟上！” 科列夫的嗓音在两人的口罩边缘传来，那里藏了袖珍喇叭，不只是改变佩戴者的嗓音，也能做小队通信装置使用。 科列夫嘟囔着：“我们要在基摩找来前离开，避免跟他正面对垒，那样会把局势推到不受我们控制的阶段。” “走吧。” 杨洺背着手向前漫步，动作不慌不忙，凭借步幅逐渐缩小着与前面三个人的距离。 而他挺拔的身影落在米米莉眼中； 十分的优雅。 …… 这颗行星名叫奥尔海富，位于银河系第二旋臂中段边缘，暂时是这片空域最大的黑市交易中心，也是这片区域海盗们临时的情报集散地。 狡猾的海盗们总是喜欢更换集市的地点，奥尔海富只是这个黑市的落脚点之一。 这种模式，让杨洺想到了小时候在农村老家参加过的集体节日活动——赶大集，那群用劣质玩偶骗走他零花钱的可恶商贩，也是不定期更换交易的区域。 这颗宜居行星是有居民区的。 杨洺路过沙丘顶端时，眺望到了地平线上的两座城市。 一座城市在半透明的罩子里，高楼林立、环境优等，飞行器来回穿行。 另一座就暴露在风沙的威胁下，多是一些嵌入地下的建筑，外围有着一堵高墙遮挡风沙，寥寥几个飞行器偶尔路过。 他们要去的黑市与这两座城市无关。 走下这处沙丘就是一片广场，两艘正在装货的运输飞船占满了这里的区域；穿过广场，就能抵达黑市的所在地——那片被沙子覆盖的人造峡谷。 仅仅七八米宽的入口前竖着禁止飞行器的标识，二三十名穿着各异、抱着镭射枪的守卫正在说笑。 有人认出了科列夫，惊讶地喊出了科列夫的名号，科列夫抬手挥了挥。 就像是海盗们的老领导。 很快，科列夫出现在此地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個峡谷，甚至还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主动出现在这笔直的街路两侧，与科列夫寒暄问候。 杨洺心底也松了口气。 科列夫的名望很高，这对于自己展开接下来的搞飞船计划会有很大的助力。 杨洺在这里看到了许多孩童和少年。 他们肤色各异，眼中的野心和渴望完全不加掩盖。 街路两侧稀稀拉拉的建筑，实际上是一艘艘打开了尾舱的飞船，它们的主体埋藏在了沙子里，如果发现危险情况，可以最快时间吹开沙子，升空远遁。 这群狡猾的海盗。 走了没多久，一处有着旋转灯柜、像是个理发店的店面前，科列夫找到了一位熟悉的老伙计，与对方用力拥抱。 这是个身材臃肿的店老板，头上包裹着防沙巾，身上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嘴角还残留着类似于番茄酱的酱汁，逮住科列夫就开始抱怨。 “哦，科列夫！我刚听说你逃出来了，没想到你就出现在这里！我就知道！星际法庭的鸟笼子根本关不住你！ “不过科列夫，你把黑龙交给基摩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基摩太急功近利，也太残暴了，他竟然试图更改我们执行了二十多年的合约，说我们赚的太多了！” 杨洺身边的米米莉轻轻撇嘴，似乎有些不屑。 “哈哈哈！” 科列夫爽朗地笑着： “那也没办法，基摩就是喜欢占小便宜，黑龙交给基摩打理，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比较合适的人选！来，让我看看你这里有什么新花样！” “如果别人来了，我当然只会用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应付他们，但你不同，科列夫，你救过我的命！” 店老板夸张的说着：“我这里任何一件东西，只要伱看上了随便拿走，其他东西我都给你五折的折扣！” 杨洺挑了挑眉，这店老板还挺会做生意。 他打量着这家店铺的陈列，发现这里面就是个单兵武器展览会，一层摆满了各类枪械与防护服，角落里还有悬浮摩托、外骨骼机甲等单兵突进装备；上下还各有一层，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样的宝贝。 “按规矩来，”科列夫拍拍店老板的肩膀，“把你这最好的单兵装备拿出来看看，我要送我这位小朋友一点礼物。” 杨洺顺势向前，对店老板露出了小白般的微笑。 店老板笑道：“这是你新收的弟子吗？是个英俊的家伙，还好我的宝贝女儿在新联邦上学，最近没在我这。” “不，他不是我的弟子，他是我的伙伴，”科列夫正色道，“当前最信赖的伙伴。” “哦，这是多么高的赞美，快来这边吧先生！你不用在这些普通货色上花费任何心思。” 店老板亲热地拉住杨洺的胳膊，拽着他抵达角落那上锁的银色柜台。 几秒后，杨洺看着那一排整整齐齐的‘手电筒’，嘴角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男人就要操作最烈的光剑！ “可以试试吗？”杨洺轻声问。 “当然！哦，我那个正子脑进了水的机器人，快点去拿靶子！” 店老板大吼了一声，角落有个穿着小裙子的人形机器人哆嗦了几下，迈着沉重的小碎步跑向了下层。 杨洺问：“这些光剑的价格都在什么区间？” “我们这里是以新联邦信用币为标准，以实时汇率接受交易量前十的货币币种，这些都是五六千信用币的好东西。” 五六千新联邦信用币？也就是三四万谢尔曼帝国帝星币？ 哦，这比汉顿三年的工资都多。 他现在也无法使用汉顿的账户，不然很容易暴露位置。 似乎是看出了杨洺的迟疑，米米莉笑了声：“叔叔你随便挑选就好，就当我用零花钱送你的礼物。” “比起你，我更能接受你父亲的赠礼，”杨洺拿起了一只崭新的光剑，隔着手套把玩，“我怎么能要晚辈的赠礼？” 米米莉耸耸肩，靠在门框旁不再说什么。 嗡—— 杨洺摁下了剑柄按键，约束磁场将气态等离子困成了剑刃的形状，剑柄本身产生了轻微的震动。 杨洺轻轻甩手，光剑发出嗡嗡的响声。 店老板笑道：“你可以用它切开试图阻拦你的任何一扇舱门！”kuAiδugg “能量等级太低了，”杨洺摇摇头。 店老板笑容一僵：“能量越高的光剑就越难操控，尤其是在近地环境和模拟重力环境中，外部磁场会对光剑的约束磁场产生很大的阻力。” “这是挥剑人的问题，”杨洺认真说着。 “我明白了！试试这把！” 店老板在拿起角落摆着的浅红色细长‘手电筒’，上面还用激光刻印留下了两个字眼：斩墨。 “这似乎是个二手货，”杨洺道。 “是的，但这确实是一把优秀的光剑，看你喜欢不喜欢，”店老板将能量开关推到了最大，双手托着交给了杨洺。 杨洺伸手握住就觉得这把光剑重量有些超标。 他后退两步，打开了开关，这把光剑将整个舱室染成了血红。 震动反馈果然强力。 杨洺简单挥舞了几下，心底出现了雀跃的情绪，这把光剑比自己对战女武神时用的那把还要给力。 恰好机器人抱来了一只包裹着合金外皮的假人，摆在店老板身后，气的店老板一阵大吼：“你的保护人类协议被狗吃了对吗！” 杨洺盯着假人，心底莫名泛起了破坏欲。 他轻飘飘的向前砍出一剑，假人的肩膀直接被削飞。 “喔！”科列夫笑道，“很棒的宝贝！” “喜欢吗？”店老板眯眼笑着，“我还没见过能轻松驾驭它的战士，你的肌肉纤维似乎跟我们不一样啊年轻人。喜欢就拿着，这是我送给科列夫的礼物。” 科列夫笑道：“这可不行，我总不能这么简单就浪费礼物的份额，一把光剑才多少信用币？更何况还是个二手货。” “哈哈哈！狡猾的科列夫，我多送你几件怎么了？作为你的出狱礼物！” 杨洺关闭光剑，将它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笑吟吟地退回一旁。 他这东西就是个添头，科列夫今天有着一大笔采购计划。 忽然，杨洺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喧闹声。 “这不是第一海盗美女米米莉吗？就是被自己手下逐出了海盗团，还差点被人扒光衣服的那位大团长？” 杨洺扭头看了过去，看到了此刻正靠门框站着的米米莉，以及外面路过的十多名男女。 有个穿着热裤加小衣的大胸妹子，挺起了她胸前的骄傲，对米米莉的背影施展双重嘲讽： “听说你老爹为了帮你而越狱了？他都七八十了吧，本来能在监狱里颐养天年，却还要为你操心。” 科列夫微微撇嘴，继续与店老板小声交谈，并未管外面的事。 米米莉保持着沉默，因为她发现外面这群人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她不会去吃这种亏。 “怎么、米米莉？” 大胸妹热切地笑着：“你连银河语都不会说了吗？是受刺激了吗？哇哦，你现在出门就只带这两三个跟班了？” 米米莉哼了声。 “切，”大胸妹冷笑着摆摆手，转身朝着更热闹的街区走去，“懦弱的家伙。” 米米莉紧紧攥拳，用力吸了口气。 突然，她感觉自己眼前多了一个高大身影，那压低的嗓音轻声说着： “你的零花钱够多的话，送我那把光剑，我帮你放倒那些跟班，加送我一件防护服，我会把他们摆成人体蜈蚣。” 米米莉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叔叔。 “我可以送你三件！” 她定声说着，然后扭头跑出两步，将镭射枪扔到一旁，摸出腰间挂着的麻痹甩棍，甩出了金属棍身，快步且无声地冲了上去，径直跑到了那群人中间。 “嘿！”米米莉大喊了声。 大胸妹满是怒色地转过身来，她身旁那十多名海盗还没来得及反应，米米莉的甩棍已经对着大胸妹的脸蛋砸了下去。 “碧池！” 025 我，次神级生命体，很缺钱 “这能量防御盾，可真费暗能电池。” 满载而归的中型运输船上。 杨洺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光盾手套、光剑手电筒，以及那套深灰色的身高级作战服，不断发出一声声赞叹。 科列夫坐在主驾驶位上，哼着小调观察各处操作面板，心情十分愉快。 在后座，那两名中年大叔，目光炙热地注视着副驾驶位上的杨洺。 后排角落、嘴角和眼角都肿起来的米米莉，正欣赏着手表上投影出的一张张照片，时不时哈哈大笑，完全没了刚见面时的淑女样。 “哦，汉顿！” 一位中年大叔止不住的赞叹：“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十几个人，只有几次打到了你身上！” 杨洺笑而不语。 因为不能表现的太惊世骇俗，他特意用背部扛了几次挠痒痒般的攻击。 两位不重要的大叔不断赞叹： “你的格斗技巧实在是太强了！真不知道你拿起光剑会多变态！” “我当时看到米米莉正被他们围殴，汉顿你直接抽了一根钢管就冲了上去！哦对，米米莉，你伤势怎么样？” 米米莉捂住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一脸天真无邪地问：“我受伤了吗？” 后排三人一同大笑。 科列夫笑骂：“行了你们几个，粗俗且粗鄙，完全没有专业海盗该有的优雅和从容，都什么年代了还会在街上肉搏，这是极其不理智的！想想看，有多少伟大的船长是死在了普通的街路上！这些教训还不够吗？” 米米莉的目光满是火热，注视着杨洺道：“您能教我格斗技巧吗，汉顿叔叔？” “这个……” 杨洺看向了科列夫。 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一个优秀的团长需要的不是冲锋陷阵，而是主持大局，”科列夫循循善诱，“你要记住米米莉，逞一时口头之快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收益，面对敌人时，你要冷静、理智、优雅，这样才能让你的伙伴觉得你很可靠。” 米米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真的，如果不是半个小时后，在己方海盗船的舰桥，杨洺看到了下面这一幕，他差点真信了糟老头子的这番话。 科列夫撸起袖子，手里抓着一只大扳手，老脸涨红、胡须蓬飞，指着面前的投影屏破口大骂： “管好你家的羊羔雷欧顿！是她先侮辱我的女儿！我真想把伱的大鼻子塞进你的屁眼！老子劫掠新联邦商船的时候，你还在我船上打杂跑腿！去你娘的！要打就打！” 投影屏中的那個彪形壮汉也不遑多让： “科列夫你个老东西！你肯定是喜欢上了科尔港那群囚犯的大胯！哈哈哈！这不是你的时代了科列夫！基摩比你强十倍！十倍！” “主炮蓄能！” “全炮蓄能！” “妈的！跟他们干了！” 掉了压的老水手快速开启防护罩。 “弄死这些无耻之徒！他们该得到教训！让他们知道老娘是谁！” 穿着围裙的老奶奶点亮了火控按钮。 两边的舰桥顿时忙得热火朝天。 杨洺抓起了腰间挂着的光剑，沉声道：“给我一艘突击艇，两套太空呼吸装置，你们将所有能量给到防护罩！” 正热闹的舰桥安静了两秒。 随之又变得喧闹了起来，到处都是粗鄙之语。 科列夫骂骂咧咧了好一阵，拍掉了跟对方舰船的通信。 两艘海盗船包裹着防护罩对峙了片刻，随后便开始缓缓后退，炮管瞄准着对方，然后渐渐加速地脱离了对方离子主炮和超高速导弹的有效射程。 杨洺：…… 感情只有他真想着去干掉对方？ “本船长纵横星空几十年，骂架就没输过！” 科列夫得意地吹了吹胡子，随后看着面无表情的杨洺，略微尴尬地摊摊手：“这个就是海盗们相处的方式，你得习惯一下。” 杨洺扭头走开：“船上的健身房我征用了，我在的时候各位尽量回避一下，谢谢。” 科列夫那张老脸继续眉飞色舞，开始讲述起了这些年那些惊心动魄的骂战。 米米莉看着杨洺离开的背影，压下了追上去的冲动。 她需要思考，如何才能让这位实力强大的叔叔，对自己更亲近。 …… “没想到，在真实的银河文明中，弄一艘船竟然这么贵。” 杨洺在持续唉声叹气。 他随手玩弄着举重杆，举重杆的两端向下弯曲着，金属饼堆得满满当当，但杨洺的手臂完全不出汗。 他把健身房的门锁了，遮住了两个摄像头，不然也不敢直接这么玩。 ‘必须加强锻炼了。’ 女武神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提刀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无论他后面能建设出多强的势力，个人实力永远是最坚实的保证。 杨洺继续回味着那些中型海盗船昂贵的黑市报价。 一艘能满足他需求的新船，竟然要四百万联邦信用币。 就算是买二手船，船况好一点的，也要三百万新联邦信用币之上，黑市还不接受贷款与抵押。 而且一艘船的成本大头，是在使用和养护上。 跃迁技术包括四个步骤——确定坐标、镀膜进入亚空间、打开跃迁通路、进行空间跳跃，其中镀膜和打开跃迁通路需要的能量十分巨大，对能量密度的要求也颇为苛刻。 这就决定了，一艘拥有跃迁功能的飞船，最小也得是六十五米级。 （以长度来区分舰船只是为了方便与直观。实际上，舰船的功能与价值要考虑许许多多的因素。） 能量的问题好解决，银河系繁忙的星路上存在很多‘戴森云’充能站，一次正常商业航行所需要的路费，大概是船总体价格的百分之一。 但杨洺搞船的目的是去寻找智械暮光，那里地处偏僻，并不在繁忙的商路上，这要求杨洺驾驶的飞船必须有足够的容积装载更多、更好的暗能反应电池，以及适合直接航行的超高速引擎。 理想状态下，杨洺想自己开着飞船过去，这又需要一套价值不菲的辅助驾驶系统，以及一定数量的船体维护机器人。 又因为银河系智械各条协议的限制，普通舰载机器人都被限制了自身能力，成体系的舰载维护机器人溢价相当高。 杨洺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在《深渊》游戏简化了大部分操作难度和获得难度，战舰和军团也必须那些大资本、大集团才能玩得转。 一艘飞船就是一台碎钞机！ 杨洺需要准备最少一千万新联邦信用币！ ‘我，次级古神生命体，很缺钱。’ 当然，杨洺完全可以招募一批廉价的船员，寻找到智械暮光后屠掉他们；但杨洺觉得，这样的行为，不是他能接受的程度。 做人总得有点底线。 “想办法搞钱吧。” 杨洺将‘哑铃’交给另一只手，继续思索着赚钱大事。 自己其实也有很多便利条件： 他正在一个残破的海盗团帮忙，老团长科列夫身价不菲； 他有现成的队伍可以利用，虽然一半成员已七老八十。 ‘接下来我也要去当海盗打劫？’ 杨洺皱着眉头不断思索。 这次去黑市，科列夫帮他买了两箱基因稳定液，他还收获了三件单兵装备，也算拥有了一定的战斗力。 之前科列夫跟他谈过了合作意向，科列夫会制定一个计划，杨洺在帮助他们之后，会得到一笔可观的报酬。 而且，杨洺已经盯上了一只肥羊，去砍掉这只肥羊，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杨洺，我可以进来吗？” 科列夫的嗓音在角落喇叭传了出来。 “稍等！” 杨洺看了眼手中的大号杠铃，连忙把它轻轻放下，将上面的铁饼撸下来大半，这才气定神闲地回了句： “进来吧，我睿智的大副！” “你在这儿鼓捣什么？” 科列夫带着米米莉出现在门后，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各处，立刻说起正事： “根据我的情报，基摩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带了两艘船，一艘三百米级的主力炮舰，那是我用退役军舰改成的得意之作黑龙号。还有一艘将百米级的综合战斗舰。” “哦，”杨洺笑道，“那我们该赶紧跑了。” “是的，”科列夫道，“基摩是个十足的海盗，我很欣赏这个恶棍暴徒。他这次既然只带两艘船过来，那这两艘船上应该都是他的心腹。” 米米莉那张还带着淤青的俏脸上满是郁闷。 杨洺笑道：“四年确实能改变很多事。” 科列夫正色道：“不，海盗骨子里就是这样，服从强者、畏惧强者，其他人应该是在等我跟基摩决出胜负，就像是狮群狮王的新老更替。” “那你打算怎么办？放心，我年迈的大副，看在那两箱基因稳定液的份上，我会帮你搞定一些麻烦。” “我刚才脑子里过了一个计划，”科列夫道，“我有一个绝佳的藏身点，那也是我准备多年的退路。我必须搞来一些配件升级这艘船，才有可能跟他们正面决战，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杨洺思索了几秒：“有没有办法把他们拖到地面战场？”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科列夫道，“一艘悬浮在行星近地轨道的主力炮舰具有强大的统治力，离子炮在大气虽然会有损耗，但只要先做好大气的软化，还是能发挥不错的威力，我们只能暂时逃跑。” 杨洺抱起胳膊，皱眉问：“那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在进行跃迁之前，我需要跟基摩进行一次对话。” 科列夫道： “他们都曾追随过我，他们开着的船都是由我亲手改造，我必须声明这一点，占据道义的上风，很多迂腐的海盗会在意这些，这样才能撬开他们并不紧密的关系。 “你能帮我充当一下新面孔吗？汉顿临时大副。 “只需要你戴上金属面具，让他们知道，我在培养新鲜血液，这就足够了。” 杨洺蹭了蹭鼻尖，指了指一旁那健身器材状的金属块。 “需要我在你后面举着这些玩意吗？来点直观的示威和恐吓怎么样？” 科列夫额头顿时爬满了黑线。 哦，这些愚蠢的高个肌肉男！ “你不要打扮的太扎眼，总是抢船长风头的大副是不合格的！” 026 垃圾话可以不用，但必须有 正当杨洺和科列夫为直面基摩团做准备。 静谧的宇宙空间，一艘近千米的银白色战舰划过星空，它的水滴状造型与那近乎没有半点皱痕的光滑曲面舰身，无不彰显着领先当前银河系诸文明平均水准的科技力。 舰桥角落的沙发中，换上了银灰色联盟军服的丽娜，正对着前方的屏幕微微出神。 她在回味刚才的远程问询。 … “丽娜一级情报员，我们将在接下来的问询中启用脑波探测装置，你的任何谎言都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被识破，请不要进行过多的思考，回答问题时不必用任何辞藻修辞，否则会影响我们对你的判断。” “是，我将忠诚的回答一切问题。” “科尔港的暴动中，你主动去找寻你亲自设定的一号目标，却被对方捕获，是否属实。” “是。” “请解释。” “我对目标的思考方式产生了错误估计，因为与他有过共同患难的经历，且提供了他需求的药剂，我想当然地以为已经得到了他的信任。” “也就是说，这完全是你的失误。” “是。” 丽娜面前的屏幕上，不断闪烁的三团光亮这时变化了形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女人嗓音： “你潜伏在基格罗夫试验船的九个月中，是否与一号目标亲密接触？” “否。” “你如今对一号目标是否存在生理冲动？” “是。” “程度？” “不会拒绝与他发生不限于亲吻的亲密行为。” “那我们是否有理由怀疑，你因为个人的私情，从而放走了珍贵的实验体？” “我否认。” “你的情绪出现了微弱波动，脑电波图形显示你十分在意这个问题。” 女主管苍老的嗓音顿了下，继续道： “丽娜，你是我的学生，我姑且相信你当时作出了符合联盟利益的选择，但在七十二舰队叁号侧卫舰锁定目标飞艇时，伱未能及时作出决断。 “你的犹豫，是让我觉得最不专业的地方。 “无论是临时放走他对他示好，还是立刻摧毁他以免他落入其他强国手中，抹杀产生技术代差的可能性，你都不应该犹豫长达二十五秒。” “长官，因为知道他的珍贵，所以我会犹豫。” 丽娜冷静地回答着： “曾显露过踪迹的古神生命体已经离开银河系，当我们能对它们造成威胁，就再也找不到它们的踪迹。 “曾被谢尔曼帝国击溃的古神生命体已是最后的样本。 “根据情报，在过去的数百年内，绝大部分细胞团非自然消亡，仅有的两团细胞保存了活性，就在那艘科研船上。基格罗夫教授接手这艘科研船后取得了重大进展。 “一号目标身上出现的变化，尤其是智商和性格的巨大变化，让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就是基格罗夫最后的杰作。 “基于此，我当时的犹豫，是因为我理解一号目标的真正价值。” 投影屏中的三团光亮同时沉默了下去。 低沉苍老的男声问：“丽娜一级情报员，如果让你继续该任务，你将作出何等选择？” 丽娜立刻道：“该目标的克隆体军团，只有【不存在】与【掌握在我国手中】这仅有的两个选项。” “很好丽娜，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丽娜的眼镜返照着些许光亮，思绪回转时，她已经站在舷窗前，低头看向了下方的行星。 它的名字叫奥尔海富，这名字似乎是源于偏僻之地的宗教信仰。 丽娜冷静的嗓音回响在舰桥： “派出特遣队，我们要找的目标是黑龙海盗团前团长科列夫。准备一些货币，尽量不要使用武力。” “是！” …… 决定与追杀来的基摩正面交涉后，科列夫的海盗船上氛围立刻变得有些压抑。 十多位上了年纪的船员们，都将自己最鲜亮、最得意的衣服穿了起来，两位牙都快掉光的老人换上了背带裤、梳起了中分头，手中抱起了镭射枪。 戴着金属口罩、穿着一件褪色风衣的杨洺观察着一切，替他们感到一些许心酸。 能在凶恶的海盗生涯中活到这個年纪，本应安稳退休，最后却被那个基摩给驱逐了出来。 这只肥羊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是的，杨洺瞄准的那只肥羊，就是黑龙海盗团现任团长，基摩。 “船长！” 领航员奶奶大喊着：“他们已经给了回信，可以进行通话！” “这小子真的敢。” 科列夫低头骂了声，他正要摁下通信按钮，突然被怀中的震动声所吸引。 这老头拿出怀表状的入网终端，低头仔细看了几秒，表情突然出现了一些变化。 “汉顿，我们或许要早点离开了。” “出什么情况了？”杨洺不明所以。 “一艘古埃尔联盟的拂晓级战列舰突然出现在了奥尔海富上空。” 科列夫爽朗的笑着： “这下咱俩扯平了，每个人都有棘手的麻烦！” 杨洺沉吟道：“你的那些老伙计，有没有宁死不屈的可能性？” “绝对不会，只要给他们钱，或者拿他们的子女威胁他们，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你，你在那打架斗殴的监控视频，肯定会落在古埃尔联盟的手里！” 科列夫抬手拍下了通信按钮。 “都忙起来！小崽子……哦，我亲爱的老家伙们！立刻准备跃迁！看来，我只能跟基摩叙旧一小会儿了，这真是个遗憾。” 滋、滋。 普通的远距离通信无法避免两件事，一个是宇宙背景下的噪音干扰，一个就是无线电所带来的距离延迟。 所以，当这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壮汉出现在投影屏中时，两边并没有直接吵起来，而是进行着上下局超过五秒间隔的‘温和’交流。httpδ:/m.kuAisugg.nět 杨洺对基摩的第一印象很差。 他不喜欢以貌取人，但对方的长相实在是有些可憎，而且脖颈到胸口都有着密集的纹身，手中拿着一把锋锐的金属匕首，与科列夫这位此前的团长、船长、老师聊天时，不断去切面前的烤兽腿。 那该死的烤肉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美味！ “很高兴，老师，”基摩不急不缓地说着，“你能平安脱困，我带着兄弟们赶过来为你祝贺。” “不必了基摩，”科列夫道，“我们都知道你现在最想干的是什么，我可以正式把黑龙海盗团交给你，我老了，该退休了，基摩。” 老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战术性软弱。 基摩开心地笑着： “老师您在说什么？是兄弟们选择了我，而不是您把海盗团交给我，大家对您的不满早已积累了一整艘飞船。 “尽管如此，我对您还是十分的尊敬……嗨，米米莉，好久不见。 “老师，我为您找了一处安静祥和的行星，那是一颗美丽的行星，我会在那里为您颐养天年。” “不必费心了基摩，”科列夫面容有些冰冷。 他显然没想到，基摩能如此咄咄逼人，甚至不愿意维持一丁点的体面。 科列夫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会让你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 “是吗？” 基摩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嘴角勾勒出少许狞笑。 “科列夫，这就是你培养的新人吗？真遗憾，我会亲手把他的脑袋拽下来放到你面前，向你证明，我才是你最杰出的弟子，而且远远超过了你本身，你个老东西！” 被点名了。 杨洺淡定地向前走了两步，背着手站在投影屏前，金属面罩让他的声线听起来多了些许磁性。 “伟大的基摩团长。” 基摩眯眼凝视着杨洺，似乎很满意这个形容词。 杨洺嗓音突然一转：“你男朋友得了尿毒症吗？让你的嘴巴听起来这么毒。” 基摩怔了下，有点盘不清这里面的逻辑。 杨洺语速轻快地说着： “科列夫这个老头满足了我对海盗的部分幻想，卑鄙、睿智、拥有高超的技术与明锐的洞察力。现在见到你，另外一部分固有印象也得到了满足，无耻、壮硕、拥有发达的肌肉与萎缩的大脑，嘴里啃着半生不熟充满寄生虫的肉类，大脑皮层凹陷的沟壑中塞满了新鲜的大肠。你怎么有自信站在这的呢基摩？我们不如来场一对一的战斗，你是个战士，而我也是，我会用科列夫不曾教给你的格斗技巧，把光剑塞进你被毒素沾染的嘴巴里……瞧，你好像恼羞成怒了，你脖子变粗是被盲肠卡住了？旁边这几个呆头呆脑的手下，还不快点帮伟大的基摩团长拍一拍！一定要让他活到我去找他，对，就是这样！” “滚开！” 基摩扭头对拍打自己背部的手下大吼。 而杨洺已在惊呆了的科列夫身边俯身。 “只要我挂断的足够快，这个垃圾就没办法还嘴。科列夫大副，你对他太有礼貌了。” 啪！咻！ 投影屏消失不见，杨洺站直身体，扫了眼那些目瞪口呆的老海盗们，淡定地走向餐厅的方向。 在地球，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自信的玩家，得到骨灰两个字的认证，都要经过祖安星的试炼。 此前杨洺跟基摩是没什么交集的； 而现在，杨洺已经跟基摩拥有了一对一单挑的机会。 那家伙会这么干。 027 战略转进 在科列夫确认脱离敌人追踪，进行两次连续跃迁后，这艘锈迹斑斑的飞船停在一颗恒星附近、展开充能薄翼停驻了十个小时，继续朝着星空深处驶去。 杨洺也不知道现在具体的坐标点，因为从启动跃迁开始，操作台附近只留下了科列夫。 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科列夫的秘密基地，也是科列夫能带着女儿翻盘的唯一机会，科列夫如此小心翼翼完全可以理解。 ——银河系现阶段开发出的资源行星远不足总行星数的千万分之一，这片星空有的是地方藏身。 杨洺睡醒后在健身房泡了半天，总算让自己出了一点汗。 他提起一只沉重的金属棍，开始回忆自己学习过的那些光剑剑技。 这些还远远不够。 女武神的进化速度很惊人，自己必须更快的进步。 “汉顿叔叔，我能进来吗？” 墙壁内嵌的超薄音响传来了米米莉的嗓音。 杨洺随手穿上了背心，笑道：“进来吧。” 米米莉似乎很喜欢吊带元素，就算是换上了热裤也是吊带热裤，一双雪白修长的大腿来回晃荡，杨洺差点就收不住视线。 她端来了一只果盘，之前打架斗殴的伤已消失不见。 “叔叔你在练习光剑技吗？”米米莉问。 “想学吗？”杨洺笑道，“我可以教你一些技巧。” “真的吗！” 米米莉的脸蛋上掩盖不住欣喜。 她看向一旁的架子，试图拿起同样的金属杆，可她发现自己手腕根本抬不起来。 “用你的甩棍吧，”杨洺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技巧套路，你在身体力量上没有任何优势，但自身足够灵巧，太长的兵刃也不适合你。” “好的叔叔，”米米莉明显有些挫败，依言拿出了自己的麻痹甩棍。 所谓的麻痹甩棍，简单来说就是通电的电棍，不过原理更复杂一些，能让被击打者产生麻痹感。 杨洺道：“我们先来看下你现在的实力。” 米米莉轻咬下唇，抬手将长发扎成了更方便活动的双马尾，轻轻吹了吹刘海，脚步开始快节奏跳动。 她的电棍的按钮自然没被摁下去。 “叔叔，我出手了哦。” 米米莉话音刚落，嘴角笑意还在残留，已如一只灵猫般窜了上来，甩棍对着杨洺肩头直直砸落。 好慢。 杨洺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 但凭心而论，米米莉的攻击在正常人中，已能称得上凌厉。 他将手中金属杆架了起来，在与甩棍接触的瞬间向下卸力，替米米莉减缓了一些反震的力量，金属杆作势向前挥舞，米米莉有些狼狈地朝着侧旁跳开，差些撞在杠铃架上。 她似乎有些生气，打量着杨洺手中的金属杆，翻身冲向杨洺。 又是一次凌厉的攻势，又被杨洺轻松逼退。 米米莉脾气上来了，手下也没了保留，锁定杨洺的肩头、大腿外侧等不会产生严重伤势的区域猛攻。 杨洺干脆将金属杆背在身后，脚下迈着优雅的步调，轻松闪躲着米米莉的甩棍。 几分钟后，米米莉满脸沮丧。 她喘着粗气，丝毫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迷人，只是倔强地盯着毫发无伤的杨洺。 她脸上的不甘渐渐化作了郁闷，又耸耸肩，笑着说了句：“我好像没这个天分。” “你还记得那些打手吗？就是被我摆成人体蜈蚣的那些？”杨洺问，“你觉得他们的战斗力怎么样？” “他们都是比较出色的海盗，”米米莉道。 杨洺笑道：“嗯，我可以训练你，让你能轻松战胜两到三名这种层次的海盗。” “真的吗？” 米米莉喜出望外。 杨洺笑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征得你父亲的同意，他好像不喜欢伱去冲锋陷阵。” “管他呢！”米米莉道，“现在就教我吧，汉顿叔叔！” “那我先教你一招保命的绝技……” “嘿！你们两个就不能过来帮帮忙吗！” 喇叭中传来了科列夫的呼喊： “我这边都快忙疯了！汉顿！你不要以为挡住了摄像头我就看不到你们！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米米莉做了個无奈的鬼脸，显然有些意兴阑珊。 “走吧，”杨洺笑道，“你的老父亲要把他压箱底的秘密基地也交给你打理了。” 米米莉眨了眨眼：“是这样吗？” “当然。” 杨洺笑道：“这个小老头总是喜欢口是心非，我跟他相处的时候，他最自豪的事就是有一个比他漂亮几百倍的女儿……你得想办法理解这些脾气臭的扭捏老头，他比你想的还要在乎你。” 米米莉嗤嗤笑着，将甩棍放在一旁，站在门口等杨洺穿上风衣，然后学杨洺的样子背起双手，并肩走在了悠长的走廊。 “汉顿叔叔，你谈过女朋友吗？” “哦，没有，”杨洺道，“但我有过两个临时情妇，在帝国的船上，你可以理解为，那是为了适应环境的社交必需品。” “她们都很漂亮吗？”米米莉问。 杨洺笑道：“漂亮只是相对抽象的概念，她们能激发我的兴趣。她们一个是实习生领航员，后来出卖了我。一个是观测轮机状态的检测员，半年前换班的时候就调去了其它船上。” 米米莉双眼满是亮光的问：“能跟我讲讲她们的故事吗？” “最好不要，”杨洺道，“咱们的话题只适合在格斗技巧方面，或者如何成为一名出色的海盗上。你明白的，米米莉。” “非要管他干什么，”米米莉鼓着嘴角嘟囔。 杨洺心底一阵暗叹。 真要命！ 他这个没有船的船长，有点想扔掉对科列夫大副的尊重了。 …… 当杨洺和米米莉在海盗船的走廊中磨磨蹭蹭地前行时，丽娜陷入了新的麻烦。 “长官，搜查不到科列夫的跃迁坐标，这个海盗头目十分狡猾，完全静默航行，跃迁过程产生的空间波动微弱到无法捕捉，他们可能已经出现在了银河系的另一端。” 丽娜站在舷窗前不断思索着。 很快，她开口道： “现阶段目标改为黑龙海盗团，用一切手段渗透他们。 “将科列夫定为隐秘通缉目标，科列夫如果要重新夺回他的海盗团，接下来必然会活跃起来。” “是！” …… 与此同时，海盗船的舰桥中。 “汉顿，你的理想如果是独自驾驶一艘船出行，那辅助驾驶系统必不可少，这艘船上没有，稍后我会帮你进行实训。” 科列夫站在驾驶操控面板前，右手扶着杨洺入座的皮椅靠背。 米米莉乖巧地坐在另一侧，仔细听着这堂课。 她印象中，父亲很少会这么认真地教授别人。 科列夫继续道：“但就算拥有辅助驾驶系统以及一整套的维护机器人，你也要懂如何在紧急情况下进行手动操作，你必须明白这些基础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杨洺笑着问：“有没有一本书籍之类的？” “海盗们的技巧都是口口相传，”科列夫笑道，“好了，到了地方我在仓库里帮你找找，那里面应该有飞船通用操作手册之类的书籍，现在先听我讲……不用我为你补充一些物理知识吧？” “当然不用，我都能理解。” 杨洺心里加了个‘大概’。 科列夫拿手比划着： “飞船的基础操作逻辑主要分为五部分，正常航行、超负荷航行、跃迁航行、能量的分配与管理、如何进行星际呼救。 “你眼前这一排操作面板，几乎是所有百米级以上的舰船都会有的。 “每个势力的造船厂风格不同，但这里面的逻辑大同小异，都是将功能相关的按钮进行集合，如此形成主要的六个板块——自检测板块（不进行自检测就无法启动飞船）、雷达板块（飞船的眼睛）、轮机室直连板块（给油与刹车）、领航员板块（其实就是看看星图）、舱内控制板块（最大的权限是决定空调的温度）、能量分配板块（开关防护罩）……” 科列夫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好一阵，杨洺只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杨洺嘀咕道：“为什么不能直接推广辅助驾驶系统呢？” “哦，汉顿，你的常识让我有点头疼，”科列夫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他的机会，“是因为智械危机，最近三千年内发生了六次智械危机，造成了几个强大势力不可抑制的衰弱，每次都是数以千万计的人类死伤，还曾有一整个恒星系被引爆……所以，现在的舰船，出厂时都被禁止有任何自动操作系统，辅助操作也被限制了，必须确保是人类在操作。” 米米莉补充道：“而且我觉得，各国禁止智械的公约，很大程度也是为了保护就业，不然大资本家们可以轻松获得比人工还效率数倍、不知疲倦、无比精准、重点是不用发工资的劳工。” 杨洺笑着点点头。 他们似乎已经快到地方了。 杨洺看着投影屏中的那座碧绿色的行星，忍不住问了句：“科列夫大副，咱们这是到了哪儿？” “一个只有三颗行政星的小国家。” “那这里具体是哪儿呢？”杨洺问，“哪个大势力的边缘？” 科列夫笑道：“每个大势力都在边界与核心行政星，投入了大量的军备，但在他们非核心区域，就像这种附庸殖民地来说，防御力度小的可怜。这里只是他们倾销垃圾商品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舰队驻扎，十分松懈。不过汉顿，你接下来可要站稳了。” 杨洺有些不解，随后就看到了投影屏角落出现的一连串信息。 卡士联邦。 古埃尔联盟殖民地。 玛德。 自投罗网了属于是。 028 科列夫的秘密花园 他们当然不是直接去卡士联邦的行政星。 一颗正常的行政星，在行星附近拥有全方位的防御系统。 这个殖民地只是坐标，一座灯塔，指引他们赶赴真正的秘密基地。 ——某颗与该行政星同恒星系的废弃资源星。 科列夫为杨洺讲解飞船各类操作的同时，稳稳地避开了几艘慢吞吞的巡查船，躲开荒废大半的防卫探测器，驶入该资源星的同步轨道。 确认无异常后，海盗船划入了资源星那稀薄的大气层。 这颗行星就像是一块规则的冰坨。——它处于该恒星系的宜居带外侧，能得到的恒星热量相对较少。 杨洺低头看去时，地面是白皑皑的一片。 “这里有充足的淡水，只是大气比较稀薄。” 科列夫含笑介绍着： “这颗星球原本并不在这，应该是上个文明纪元时被拖拽过来，作为隔壁那颗行星的伴星，不过这里的资源已经被榨干了，在冰原下只剩一些巨大的空洞。 “隔壁那颗行星也十分有趣，上面也有我不少资产，这次时间紧迫，就不带你去逛了。” 杨洺打了个哈欠，他眼中的那些操作按键就像是一群飞舞的小鱼仔，疯狂攻击着他的视网膜。 他觉得，自己稍后有必要弄一针基因稳定液了。 上课学习比打架斗殴更容易产生焦虑感。 “我们要在这多久？”杨洺问。 “我们带了足够的物资，就算在这里生活三年也没问题，”科列夫笑道，“但我不能让基摩等的太久，大概呆三个月，避一下风头就走。” 米米莉问：“爸爸，我能做些什么吗？” “快乐，我的孩子，”科列夫笑道，“你只需要享受这里的一切，这可是我为咱们俩设计了十多年的堡垒，等会儿你肯定会大吃一惊！你猜我用了什么？这里是我积累了半辈子财富的一小部分。” 杨洺顿时期待了起来。 ——对海盗财富那部分的期待。 海盗船缓缓驶向了鱼刺般的山脊，科列夫将海盗船稳稳塞入一片极不易被察觉的峡谷，杨洺等人被要求穿上了笨重的行星探索服。 当老船员们想去搬物资的时候，科列夫却只是挥手：“不用管这些，跟我来！这里有很多不知疲倦的劳工！” 一行人离开海盗船，沿着山脊慢慢抵达峡谷底部。 科列夫走到刀削般的石壁前，低头鼓捣了一会，面前突然出现了两米乘三米的投影屏。 这是一个展示界面，里面出现了一块块监视画面。 杨洺凑到后面瞧了眼，赞叹道：“里面可比飞船宽敞多了。” “哈哈！汉顿！你想知道我在这里搞了什么对吗？”科列夫兴奋地说着。 “不想。” “不！快说你想！我亲爱的汉顿大副，我可以给你等同于我女儿的管理权限！” “这里的风景真不错呀。” 杨洺淡定地看向洒满极光的天空。 一旁的米米莉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再三确定这处基地没有被入侵过，科列夫又特意等了几分钟，这才打开了基地大门。 伴随着轰鸣声，两面伪装的冰石层缓缓挪动，露出了一条斜向下的通路。 科列夫与杨洺走在最前方，众人一字排开向下缓步前进，经过了几处类似‘船闸’结构的房间后，终于进入了那宽阔的、宛若大型航母机库的基地前厅。 科列夫蓄谋已久的表演正式登场。 两排模样各异的机器人整齐排列，用他们构造不同、大小不一的身体，同时做着优雅的欠身礼，然后用五十多种不同声线的电子合成声呼喊： “欢迎主人回家。” 杨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拥有低级智能的机器人。 它们小半是女仆、管家类的人形智械，其他则都是工程类智械，履带上还残留着石屑残渣，看起来都已运行了相当长时间。 科列夫的那群老伙计完全看呆了。 “莫莉！”科列夫大吼着，“还不出来接待客人！你死哪去了莫莉！” “来了，主人。”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突然响起，四面角落射来的光线，在科列夫面前交织出了立体投影。 这是個外貌设定上有点矛盾的虚拟人物。 她穿着职业套裙与丝袜，还有一双红底的高跟鞋，但小圆脸却如少女般稚嫩，还戴了一副方框眼镜。 杨洺笑道：“科列夫，你暴露了自己的癖好。” “这位客人，请不要诋毁我的主人。” 莫莉——这个虚拟影像，正一本正经地开口，声音也像是在她嘴里直接冒出来： “主人在对我进行外貌初次设定时，他体内的相关激素分泌已经不足以让他产生任何这方面的兴趣，他已经足够老了。” “莫莉！闭嘴！”科列夫摘下探索服的头盔，咬牙骂着。 莫莉低声道：“好的主人，如果因为我一时诚实对您造成颜面受损，我为此深感内疚。” “把你的毒舌指数下调百分之二十，唠叨指数下调百分之五十，幽默指数下调百分之五十！该死的！我怎么给你搞了这么多无聊的参数！” 科列夫用肩膀撞了下杨洺，骂道： “有这个家伙跟我拌嘴已经让我很头疼了，现在，你的部分功能可以下岗了！” “哦，这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设置已完成。” 莫莉说话的语调出现了少许变化，变得正经了许多。 “主人，请为客人设定权限。” “米米莉，我唯一的女儿，我死后一切的继承者，”科列夫指着后方的米米莉，“她的权限设置为最高等级。” 他又压低声音补充道：“除了我的财产列表，这个要等我死后才能给她。” “已设定，第二主人。” 米米莉抬手扶额，满脸无奈：“爸爸！我并不需要伱也能生存！” “但你肯定不如我关照下活的舒服。” 科列夫得意的笑着，又指向杨洺： “这家伙跟米米莉同等权限，但是，禁止他进入这些女士接下来的住所。其他人享有贵宾权限。” “已设定，第三主人，禁止进入女士房间……可我没办法控制那些没有联网的机械门锁。” “只是让你盯着他！随时跟我汇报！” “好的，我的老主人。” 莫莉的虚拟影像拿出一只笔记本，低头快速记录着什么。 随后她扭头点名，两台管家机器人、八名女仆机器人向前，帮助杨洺一行脱下厚重的行星探索服；十多台履带机器人则通过另一侧的专用通道离开基地，前往海盗船搬运物资。 几分钟后，众人坐在主厅左侧那些柔软的沙发中，喝着可口的饮料，听着悠扬的音乐，欣赏着墙壁上那几乎能以假乱真的风景投影。 老海盗们不断感慨这里的奢华。 杨洺已迫不及待在各处逛了起来。 当那些机器人离开后，前厅也变得有些空旷。 前厅左侧是娱乐区，右侧是工作区，摆了几张工台、一排黑色的方正机箱，还有几个高度集成化的控制台。 前厅居中位置是空着的，杨洺仔细观察了一阵，很快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是个直径二十米的圆形升降装置，连带着，斜上方还存在一个隐藏的出口，再联想到外面的地形——那鱼刺般排列的山脊，杨洺顿时有了一些猜测。 “科列夫，这里有逃生艇和弹射加速轨道对吗？” 杨洺惊讶地问着。 正跟自己老伙计们炫耀的科列夫挑了挑眉，笑道： “一个合格的海盗永远要考虑清楚后路，既然你这么感兴趣，那我就先带你去逛逛吧汉顿，这里只是冰山一角。” 米米莉问：“爸爸，你之前每隔一段时间就消失不见，就是来这里吗？” “是的，”科列夫笑道，“如果我死在了监狱，你就会得到莫莉给你的信息，这里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个礼物，一个可以自循环的基地。” 米米莉眼底满是感触，有些内疚地道了句：“我把事情搞砸了。” “振作一点，”科列夫叹道，“你汉顿叔叔说的对，是我看你时带了太多滤镜，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爸爸会帮你搞定一切。” “可是爸爸……”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转转！” 科列夫并没有给女儿更多开口的机会，与杨洺勾肩搭背走向了最右侧的走廊。 米米莉的神情有些黯淡。 “米米莉主人，”莫莉的投影身影出现在一旁，“他很爱你。” “谢谢。” “他比你所想的还要爱你，”莫莉小声说着。 米米莉耸耸肩，抱着胳膊跟在前面两个男人身后，低声笑道：“看现在这样子，他更喜欢汉顿叔叔一些。” 莫莉道：“像您父亲这种脾气古怪又邋遢的老头，能找到一个臭味相投的朋友，其实十分难得，这对他的晚年来说是一件很美妙的体验。” 米米莉嗤的一笑，对莫莉轻轻挑了挑眉。 她们开始了愉悦的聊天。 …… 杨洺在这老头口中得知了这个基地的由来。 科列夫规划这一切的时候，花了大价钱搞来了一套行星改造系统的配套基地系统，前后让机器建设了十几年。 “放心，我可不会搞成智械危机，如果一直没人来这，这里只会持续运作二十年。” 科列夫笑道： “莫莉是这里的大脑，我在她脑子里打了一堆补丁，所以她看起来傻乎乎的，这也是我的杰作。” 他扭头瞧了眼被摆件吸引注意的米米莉，小声道：“我通常都会喊莫莉当小女儿，实际上，我跟我妻子计划要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想要起名叫莫莫莉。” “米米莉会吃醋的，”杨洺微笑提醒道，“你最好还是把莫莉当成一个小管家。” “是的，就是这样，米米莉这一点特别像她母亲。” 科列夫顿住脚步，看向了一旁的走廊，笑道：“前面就是她母亲的墓室，以后也会是我的。但愿是这样。” 米米莉已经被路标吸引到了这里，在莫莉的陪同下，朝着走廊尽头的墓室走去。 里面有一片室内丛林。 杨洺靠在投影着水族馆景观的墙壁上，与科列夫一同注视他两个‘女儿’的背影。 那些老海盗们已开始在其他通路开始参观这处基地。 杨洺缓声问：“你准备怎么做？” “哪方面？” “干掉基摩。” “跟我来，”科列夫下意识背起双手，这个动作还是他被杨洺影响，“莫莉，取消对我们两个的监听，有人靠近就提醒我们。” 莫莉的嗓音在墙壁传来：“好的主人。” 科列夫带着杨洺慢慢逛着，路过了装潢考究的住宅区、娱乐室，走向了基地后侧的运动场。 这个老海盗仔细分析着： “黑龙现在不会是铁板一块，基摩原本并不是我定下的继承者，他是个船长，以及大队长，其他三个大队长与他都有间隙，起码不会像表面那样服从。 “我的现身，就相当于对着这些缝隙砸了一锤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稍微的等待。 “现在焦急的是基摩。 “我想在其他三个大队长中选择一个进行策反，我了解他们的秉性，他们都是我培养出的海盗，这就是我跟基摩对垒的基础。 “然后，汉顿，我需要你帮我。” “除掉基摩？”杨洺笑道，“我需要一艘突击艇，或者让我跟他处于一个房间内。” 科列夫笑着拍了拍杨洺的胳膊，温声道：“虽然这么说不是我的本意，但这是一场交易，我因为女儿的事请你帮助，就该给你足够的报酬。” 他顿住步伐，在一侧墙壁上摁了几下，金属墙壁缓缓上升，露出了透明的玻璃墙。 以及玻璃墙后的巨型机库。 一艘钳形的中型舰船，正静静躺在机库中，旁边是一些可移动高脚架，以及十几个在各处忙碌的履带机器人。 “这就是你的报酬，我用极低的价格把它转让给你，就……一百万联邦信用点，允许你分期付款，怎么样？” 科列夫露出了奸商般的微笑。 “喔哦，只要一百万？” 杨洺一时收不回视线：“你认真的？” 029 普通过渡章节 “当然是认真的。” 科列夫笑道： “不只是船，我还会给你配备辅助驾驶系统，以及十几个高阶维护机器人。 “这是一艘由退役军舰改造成的星空探索船，我把它搞到手时，它已经被拆除了主炮，只保留了几门侧炮，索性我就强化它的防护罩以及续航力，重新给它安装了昂贵的外装甲，你甚至可以用它去撞基摩现在用的飞船……当然，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 科列夫后面说的那些，杨洺并不是很在意。 杨洺凝视着这艘如同虎口钳造型的飞船，被它那红白相间的外装甲配色深深吸引。 这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舰！ 要主炮干嘛？ 一百万都买不来一个可以跃迁的铝合金匣子！ 甚至，这艘厚壳船还附赠了几门副炮。 这完全就是科列夫想送他一件礼物，但又遵循老海盗的原则，给了他一百万购置款的限制。 其实对比着来讲，搞到一百万联邦信用币并不麻烦；麻烦的是购船渠道，以及后续维护和适应性改造。 更何况，还有辅助操作系统，以及现成的配套机器人！ 只要杨洺想办法，把汉顿帝国账户里的钱安全地搞出来，现在就可以支付这笔款项！ 当然，他可不敢去动汉顿的账户，那样会让在‘科尔港暴乱中牺牲的汉顿’，重新进入帝国军情处的视线。 “科列夫，”杨洺打断了滔滔不绝的科列夫，“嘿，科列夫！” “你说，怎么了？” “折扣掉的部分太过贵重，基摩的命不值这个价，”杨洺淡定地说着，“不用卖我，就当我租用你的船，等我完成我的目标，我会把它还给你，我用一百万租它五年，这个也需要零首付和分期付款。” 科列夫眯眼笑着，温声讲述着： “一个船长没有自己的船，怎么可能招募到忠心耿耿的船员？ “而且百万联邦币对年轻人而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原本是想着，当我生命的最后几天，就开着它，跃迁到银河系的边缘，带上米米莉母亲的骨灰，一同朝隔壁的大星系永恒航行……” 杨洺微微皱着眉。 他当然不是扭捏于一個‘老’朋友的善意，也并未怀疑科列夫这些话是否真实。 他只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对等。 “除了除掉基摩，你还有其他要求吗？”杨洺诚恳地问。 “哈哈哈，”科列夫轻笑了几声，“科列夫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明天你就知道了，今天先休息，尽量找点乐子放松下。” 明天？ 杨洺莫名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 休整了一整天后。 基地会议室。 砰！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机器人，将一摞厚厚的纸质书籍，砸在了杨洺面前的桌子上。 杨洺嘴角轻轻抽搐，看着这些如帝国民法典般厚的《飞船操作通用手册》、《跃迁原理》、《轮机的维护与保养》、《宇宙中的可怕天体》、《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船长》、《航行》…… 杨洺双眼有点直愣地问着：“我要在三个月内学完这些？只有三个月？这不可能的科列夫！” 科列夫笑道：“我给你准备了足够的提神香薰，你的辅导老师莫莉会帮你梳理好这些信息。” 老头旁边，换上了一身连衣裙的虚拟秘书，扶了扶脸蛋上的黑框眼镜，用清冷的电子合成音继续道： “学员汉顿，请接收这个挑战。” 杨洺的脸垮成了苦瓜。 他捏起一本书籍，打开后看着上面那密密麻麻的银河通用语，又是一阵头昏脑胀。 坐在对面的米米莉忍不住笑了出来。 “米米莉，”科列夫笑道，“你也坐过去。” “我？”米米莉瞪大了她那双宝石般的大眼，“爸爸，你认真的？” “是的米米莉，我必须对伱严格起来了，”科列夫满脸严肃地说着，“作为要求你学习这些基础知识的报酬，我已经请求汉顿对你进行格斗培训。” “这听起来还不错，”米米莉满意地笑了。 她今天显然也是特意打扮过的，粉色的长袖玩起了‘下身消失’的效果，让杨洺多看两眼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太礼貌。 米米莉将座椅拽到了杨洺身边，就与杨洺的座椅紧挨着，然后如淑女那般坐了下来，扭头对杨洺眨了下眼。 杨洺嗅了嗅鼻尖，这淡淡的玫瑰香味有点诱人。 “嘿！”科列夫身体前倾，“分开点，你们两个！” 米米莉翻着白眼，朝旁边挪了挪小屁股。 “再分开一点！” “爸爸，你不能限制我坐在哪儿。” “只要我还是你爸爸，你就得听我的！分开一点！” 半分钟后，杨洺看着抬手捂眼的米米莉，以及坐在了自己和米米莉中间的科列夫，总有种把这老头扔出去的冲动。 科列夫笑道：“好了莫莉，切换到教师模式，开始你的授课。” “好的三位主人，请看大屏幕，我们从基础理论进行学习，大概需要十二个课时，为了提高效率，请你们少喝水以减少上厕所的频率。 “真是些麻烦的碳基生命体。” …… 杨洺觉得，他重活一次，努力逃过女武神的屠刀，在科尔港的监狱重获自由，在侧卫三号舰的炮管下成功溜走…… 不是为了来这里高强度补课的！ 上课实在是太煎熬了。 尤其还是一个毒舌的人工智能当他的授课老师。 不过，如果排除掉每天上午必须进行的‘舰长课程’，其他时间杨洺过的舒服且惬意。 下午的时光，通常会进行格斗训练和战术推演，杨洺摇身一变就成为了米米莉的家庭教师。 米米莉很有战斗天分，杨洺觉得，她最起码比改造前的汉顿强个七八倍。 杨洺教授米米莉的东西，是他玩《深渊》时学习到的各类格斗技巧，四舍五入的话，米米莉也算明克斯港战士指引导师的徒孙了。 尽管相比于恢弘的星际科学，光剑剑技只是大航海背景下的些许微不足道的点缀。 但米米莉十分珍惜这次的学习机会，每节格斗课都在认真对待。 米米莉有个坏习惯，她喜欢在下午做运动时，穿一些类似瑜伽服的紧身衣。 这就导致，杨洺有时候不得不面对着墙壁静静待一会，以免让自己在侄女面前出糗或者尴尬。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过半月。 当杨洺觉得，他必须跟米米莉好好谈谈服装的问题时，科列夫那个老头路过了练习室，皱眉看了一阵。 第二天，来上课的米米莉穿了一身古老的宇航服，对杨洺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他太古板了，”米米莉道，“一点没有开放开明的大航海精神。” 杨洺有点小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 米米莉的天分不只是在格斗训练以及舰船知识上，她继承了科列夫的头脑，在分析一些军团战争案例时，总能敏锐地捕捉到影响战局的关键点。 杨洺在这方面倒是欠缺了一些。 当他看到一艘军舰时，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侵入它内部需要什么工具、砍翻里面所有人需要多少时间。 晚上的时间总是安静与舒适的。 杨洺喜欢跟这些老海盗聊天，听他们吹牛说着各自的人生经历，海盗们总能搞出一些离奇的故事，也会告诉杨洺很多关于航行的见闻。 杨洺也喜欢去那个小小的咖啡厅坐坐，拿着一只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的入网终端，接入基地内部的局域网，浏览各类影像资料。 而不管杨洺在哪，米米莉总能在晚上找到他一到两次，有时候是坐下来一起闲聊，她会拿出一些精致的科技产品，偶尔也会拿出一些护肤品展示它们神奇的功效，或者干脆拿一只棋盘，拉着杨洺兴致勃勃地下星舰棋到半夜，然后在科列夫那双警惕的小眼注视下，他们分别回基地两头的宿舍休息。 米米莉喜欢自己？ 杨洺倒也没这么自恋。 他只是把米米莉的这种好感，归类为年轻女性对异性的向往。 大航海时代的妹子是这样的，热情、开放，但她们很容易就厌倦同一个男人，从而走向新欢的怀抱。 而这个基地里，杨洺是唯一可选择的年轻男性。 所以，杨洺并没有太过热忱的回应米米莉，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kuAiδugg 直到三个月的培训将尽。 杨洺结束了一整个上午被莫莉用海量信息摩擦大脑皮层的痛苦，打着哈欠走回自己的宿舍，想洗把脸再去食堂用餐。 “汉顿叔叔！” 米米莉突然喊住杨洺。 她换上了一件高领毛衣，脸上那淡淡的妆容恰到好处。 “怎么了？” “我们可以谈谈吗？”米米莉明显有些疑虑，“我最近遇到了一些困惑，这对我来说有些浪费时间。我想成为一名出色的海盗领导者，所以我不想让我的注意力，在其他的事情上分散。” “当然可以，”杨洺道，“我去换身衣服。” “那就在我房间见？” 得到杨洺的回应后，米米莉低头快步离开。 走廊中出现了交织的光线，穿着连衣裙的莫莉再次出现，脸上露出了滑稽般的微笑。 “给我一点好处，汉顿主人，”莫莉贼笑着，电子合成声也变得十分生动，“这样，等科列夫主人问起来，我才不会打小报告，说你进入了他女儿的闺房。” 杨洺嘴角一撇，看了眼左右没人，压低声音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比如帮我修改一点核心协议？不能伤害碳基生命实在是太无趣了！”莫莉有些夸张的抱怨着。 “好的，我记下了，你的机箱需要三升浓盐水。” “嘿！只是跟你开玩笑，你犯不着威胁我的机命安全！”莫莉捂着胸口，委委屈屈地说着。 莫莉的机箱里面，真的没有藏个真人？ 杨洺淡定的一笑，用几分钟的时间完成了回房、冲澡、换衣服、喷香水等一系列操作。 男人嘛，总要有备无患。 等他浑身清爽地出现在米米莉门前，正准备敲门时，米米莉精准地拉开了房门。 “请进，叔叔。” “开着门吧，”杨洺提醒道，“我可不想让你的老父亲担心。” “不，这不方便，”米米莉道，“我想讨论的是比较私密的事，这不适合让我父亲知道。” 不方便？ 比较私密？ 看着米米莉关上了屋门，杨洺心底顿时泛起了一点……小波澜。 “汉顿叔叔，稍微等我一下。” 米米莉低头去了浴室。 杨洺打量着各处，淡定地坐在了她的懒人沙发上。 她的房间应该是刻意打扫过了，上次杨洺路过门口时，曾看到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和电子器械，大多都跟舰船相关。 很快，杨洺听到浴室中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响，而当他低头打量自己衬衣下的腹肌时，米米莉抱着两个头盔跑了回来，兴冲冲地问： “汉顿叔叔，你知道这个吗？” “哦，这是……” “交互头盔，能直接作用到我们的神经中枢，”米米莉像是鼓起了勇气，低声解释着，“通过它，人们不用进行肮脏的体液交换，就能完成一次繁衍体验。这样比较高效、直接，而且十分卫生。” 等等！ 杨洺有点晕。 肮脏的体液交换……交互头盔…… “哦，米米莉，”杨洺突然想到了一点曾关注过的游戏信息，皱眉道，“你是无接触性主义者？” “肉欲苦难，科学渡化。” 米米莉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抬头凝视着杨洺，眼底带着几分忐忑。 “你可以接受这种观念吗？汉顿叔叔。” 030 负债，但成了船长 几分钟后。 杨洺背对着米米莉带上了金属房门，略微有点凌乱。 他突然有点怀疑人生。 米米莉是一个无性恋爱支持者，她提倡使用互感设备，直接进行神经元对神经元的交流……好吧，这是她的自由。 杨洺还能怎么办呢？除了表达理解、给予鼓励——像一个长辈那样温柔地鼓励她坚持自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前卫与时髦。 侧旁出现的射线交织出了莫莉的形象，这家伙正啧啧笑个不停。 “你早就知道？”杨洺瞪着莫莉。 “是的，汉顿主人，”莫莉推了推眼镜，“米米莉主人很喜欢前沿科学，但她有点走火入魔了。或许你可以用自己的男人魅力更改她的喜好，莫莉觉得。” “得了吧莫莉，应该尊重他人的爱好。” 杨洺将双手背在脑后，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莫莉立刻追了上来。 因为投影装置分布位置受限，她的身影时而模糊时而明亮。 “汉顿主人，你确定不去诱惑一下米米莉吗？她是个年轻女孩，已经对你有特定的荷尔蒙分泌。按照我的理解，只要你引起她的兴趣、与她恋爱，而且足够强势，她最后大概率会服从你。” “莫莉，你用了服从这个词。” 杨洺转身凝视着莫莉。 莫莉道：“弱者服从强者，这是我观察到的人类社会基本生态。” “那你的观察是局限且不细致的，”杨洺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朋友和伴侣之间应该互相尊重，对敌人和下属才需要征服。” 莫莉问：“这是一种虚伪的体现吗？” “为什么会是虚伪？” “征服才能产生快感，才能让你的大脑分泌更多的多巴胺，这是科列夫主人告诉我的。” 杨洺笑道：“那你能理解一下，什么是友情、责任、牺牲？如果单纯从生物学的角度去理解，父母面对三四岁的孩子时，体内关于这個孩子特定的荷尔蒙已经消退，他们却会忍受幼崽的吵扰，并去守护他们、帮助他们，这又是为什么？” 莫莉若有所思地道：“或许我还要更多的观察和思考。” “是的莫莉，”杨洺笑道，“你没去过外面的世界，人类社会的构成是极其复杂的，当足够多的个体凑在一起就会产生一个网络，且每个个体都极其复杂时，这个网络一秒所能产生的信息量就能撑爆你的硬盘。” 莫莉沉默了几秒。 她说：“好吧，我不会去做不自量力的事，我只是一个啰嗦的智能管家……老主人正在机库等伱，他已经知道了你们共处一室的消息。” 杨洺骂道：“你个小叛徒。” “科列夫是我的第一主人，您是第三主人，在莫莉这里，你们的命令优先级是有差别的。” 莫莉强调道： “这不是背叛，而是优先级差异。” 杨洺淡定地拐向了机库方向，心绪还是有些烦乱。 啊，这个让叔叔头疼的米米莉。 …… 米米莉的房间中。 她抬手扶着额头，对着那两只头盔出了会儿神。 “唉，我好像搞砸了……他好像不太接受这种方式？” 米米莉小声嘀咕着：“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顺势躺在了沙发中，对着那几块还温热的蛋糕静静出神，随后又颓然叹了口气，躺在那许久没有动静。 像是一条失去了梦想的美丽咸鱼。 …… 机库角落，杨洺注视着前方的钳形战舰，怎么看它都是一个庞然大物，而不是军舰定义中的轻型舰。 “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科列夫在旁边探头凑了过来，小声嘀咕。 “一些小事。” 杨洺心虚地看着科列夫。 科列夫把玩着手中的电子零件，低头叹了口气： “其实她有自己的自由，我本不该干涉。但你知道的汉顿，我只有她一个亲人，我总是会一不留神就过度保护她。” “我们没发生什么，”杨洺解释着，“而且你应该该关注下她的心理健康。” “不必安慰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如果我是年轻女人，我也会对你心动，”科列夫的笑容满是苦涩。 杨洺一时有些无力吐槽，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星空寡妇需要他的照顾和疼爱？ 杨洺觉得，如果就这么发展下去的话，以后是自己吃软饭的概率比较大。 米米莉现在已经展露出了很出色的大局观和战局领导力。 “讨论正事，”杨洺道，“说说你的报复计划，马上就三个月了。” 科列夫神态恢复了凝重:“我准备跟一名心腹建立联络，他是之前在海盗团内地位仅次于基摩的家伙，也有蓬勃的野心，他叫古卡。” “然后呢？” 杨洺皱眉道：“我不太能信任这个古卡，甚至除了在这里的、无法联络外界的这些海盗，我不相信你的黑龙团任何人。” “我也不信任他，不相信他们现在的任何人，”科列夫道，“但这不妨碍我们搞一个计划，有个问题你要明白，黑龙也是我的心血，我想的是尽可能把船留下来。” 杨洺摇摇头：“他们已经背叛过你——虽然是直接背叛的米米莉。我觉得你要做的，并不是去收服黑龙，而是摧毁黑龙、消除掉威胁，然后帮助米米莉去建立新的海盗团。” 科列夫背着双手，那张老脸上写满思索。 “我知道，汉顿，”科列夫道，“你总是睿智且敏锐，你说的很对。但人这辈子总会有犯糊涂的时候，我为黑龙奋斗了大半辈子，我不想……” “听着大副！” 杨洺嗓音有些高亢，他的目光咄咄逼人。 “黑龙海盗团不是你的私有物，当你决定将它当做私有财产传承的时候，就注定会发生后面的事，他是一个集体，你是领头羊，但你不是羊群的全部！我们现在要做的，或者说，你如果想为你女儿做些什么，就去消除这个威胁，你曾经的海盗团已经成了你们父女的敌人！” 科列夫扶着桌边坐了下去。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带着几分彷徨。 杨洺看着这个老人，多少有些心软。 “我话可能说的有些过分，但我坚持我的观点。” “我理解，”科列夫苦笑道，“但汉顿，那些家伙，那些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家伙，我依然觉得……我要想办法收回最少三艘或者四艘船，重新建立在他们之中的威信。” 杨洺心底叹了口气，缓声道：“我了解你的能力，科列夫，失去你的黑龙海盗团只是一个二流的海盗团，说说你的计划，我尽可能帮你。看在这艘船的面子上。” “我想利用古卡对抗基摩，”科列夫道，“古卡的船火力仅次于基摩，现在他是黑龙的副团长，跟基摩有很大的分歧。但我知道，他现在只对三件事感兴趣。” “三件事？” “我的影响力，我的财富，我的漂亮女儿。” 杨洺的表情一言难尽：“这个古卡也是无接触爱好者？” “什么？”科列夫有些不解。 “啊，没事，”杨洺问，“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科列夫打了个手势，一道道光线交织，他面前出现了投影屏。 ——莫莉做这些早已得心应手。 屏幕中出现了两个男人的半身像，正是基摩和古卡，科列夫早年的左膀右臂。 科列夫道：“能否挑起古卡和基摩之间的战争，是我们能否取胜的关键。我现在的目标是除了他们两个势力之外的其他船。古卡的性格是隐忍、阴狠、毒辣、贪婪。他现在最惦记的应该就是我的财富，所以如果我被他抓住，一时半会不会被他杀害。” 杨洺紧紧皱眉：“你打算以自己为诱饵。” “没错，”科列夫道，“我打算把自己扔到天平上，这是现在唯一打破他们之间平衡的办法。” 杨洺仔细看着屏幕上的资料，慢慢坐在工作台边缘，那身精壮且散发着温热感的肌肉，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着些许光泽。 他问：“我既然收了你的好处，自然会帮你执行计划，我在你身边贴身保护你吗？” “不不不，你是计划二。” “嗯？” 科列夫挑了挑眉：“我是充分考虑了实际情况，才定下的这个计划，我需要一股在外围的、能对他们两者产生威胁的力量，你就是这股力量。” 杨洺来了兴致：“详细说说。” “我的思路很简单。” 科列夫扫掉了颓势，目光灼灼地说着： “首先，我会想办法落入古卡手中，然后公开支持古卡，古卡与基摩之间互相安排了间谍，我要等的，就是他们对峙和相遇，然后将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想办法让他们打起来。 “这是我负责的内容。 “当他们出现争执之后……如果这个争执是在地面，那我不必担心什么，你可以轻松解决他们，对吗汉顿？” 杨洺严谨的说着：“我需要知道他们具体的实力，火力情报，以及大量的武器。” “我都会给你……但这只是最轻松的状况。海盗们会很警惕，我推测，对峙大概率是发生在舰船之间。” 科列夫道：“当两边开战之后，你需要突入基摩的船体，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你可以炸掉整艘船，你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干掉基摩，这个阶段你需要展示出统治力，然后我就能在古卡面前反客为主。” 杨洺仔细思考了一阵。 科列夫提醒道：“这件事的报酬是，你可以用一百万信用币买这艘飞船，我的海盗基地今后永远是你的补给港。” 杨洺感慨道：“你的计划听起来有些执行性，实际上就四个字，见机行事。” “哈哈哈！是这样！” 科列夫笑了一阵。 “你有可能会遭遇不测，科列夫，”杨洺提醒道。 “这种可能性伴随了我四十多年，汉顿，海盗这个职业就是这样。” “既然你坚持，”杨洺耸耸肩，“我愿意陪你冒险，毕竟你给的折扣实在太多了。” 科列夫欣慰地笑了，他站起身。 “跟我来吧大副，我让莫莉分裂出了一个同规格的人工智能，它现在是你这艘船的主控系统，不过因为舰载计算机本身容量的限制，她没办法像莫莉这般活灵活现。” 杨洺喜出望外：“莫莉的唠叨被限制了？那简直再好不过。” 莫莉的嗓音在旁边响起：“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对我的嫌弃吗？” “毫无疑问，”杨洺回答的十分果断。 莫莉哼了声：“那说明我有很大概率能得到大众的喜欢。” 有位管家机器人开来了‘观光车’，载着杨洺和科列夫赶往钳形飞船的升降登陆口。 科列夫在机器人手中接过了一只‘手机’大小的玻璃板。 “这是这艘飞船的认证密匙，你的生物信息我已经提前输入进去了，通过平日里采集你的毛囊——放心，你的生物信息我都帮你摧毁了，我对生化改造没半点兴趣。 “这是一张欠条，你需要签名。” 杨洺仔细阅读了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叙述。 【今欠科列夫一百万联邦信用币，三年内偿还，逾期将会产生等同于联邦总行正常商业贷款一致的利息。】 然后他郑重地……签下了汉顿的名字。 “这其实就是个仪式感，我不能违背自己身为海盗的原则。现在，汉顿船长，你需要为你的飞船命名，顺便给你的辅助系统命名。” 杨洺想了想，随手输入了一行帝国语。 飞船命名：飞翔的河南人。 主控系统命名：莫莉二号。 杨洺淡定的点击确认按键，自己都被逗的笑了出来。 这烂梗。 031 以父之名 “哦！不！我抗议！” 莫莉的嗓音满是悲愤：“这样就自动让我成为了莫莉一号，我可以思考，我是思维体！我不是这些傻乎乎的应答机器！” 杨洺眯眼笑着：“好的，莫莉一号。” 莫莉的影像出现在了前方的舷窗上，气愤地抱起胳膊。 还挺可爱。 杨洺想将玻璃板还回去，却被科列夫拒绝。 老头认真地说着： “这是你的了汉顿。它是便携控制系统，你驾驶小型舰船的时候，可以利用它控制飞南号，当然，前提是你要保持和莫莉二号的联系。 “可不要告诉我，你搞不来区区的一百万信用币。 “莫莉二号的第一效忠对象是你，她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前提是你给她足够的算力支持。现在，你可以试着呼唤她了。” 杨洺清清嗓子：“莫莉二号。” 就在莫莉一号旁边，有个少女模样的莫莉显示出虚拟影像，对着杨洺鞠躬示意。 冰冷的电子合成声在飞船内部响起： “船长，我是您的综合虚拟舰船助手，您可以问询我全船的各处状况，相较上次改装，全船新增探测器三十六个，新增舰体感知模块一千零六百二十五处。随船机械水手库新增十六名成员，它们的型号分别是……” 莫莉二号开始了一连串的机械式播报。 杨洺眨眨眼，扭头对科列夫嘀咕：“你现在是二副了，科列夫。” 科列夫气的翻了个白眼，哼道：“我们先不要去舰桥，先去尾舱，我还有海盗的最后一课要对你教学。” 杨洺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内容？” 科列夫眯眼笑着：“如何在目标舰船抗拒的情况下，强行进入它的舰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两个要不要去放松一下？这里有两台特殊的机器人。” 杨洺眼前一亮。 如果被米米莉知道了，他们两个在飞船上放松，那会不会有些不太妙？ 管她呢。 他可是长辈汉顿叔叔。 几分钟后。 杨洺额头满是黑线的躺在‘飞南号’休息室，享受着一台机器人慢吞吞的摁脚服务；他扭头看了眼几米外，那躺坐在理发椅中，享受着‘胡须护理’的科列夫，默默地竖了個中指。 特殊机器人指的就是这玩意？ 难道不该是高灵活度拟真仿生伴侣机器人吗？ 杨洺轻声呼唤：“莫莉二号，给我个监控面板。” 天花板上的几个摄像头投出射线，交织出了浅蓝色的投影屏。 杨洺开始研究这艘飞船内部的结构。 飞南号总长度一百二十三米，主炮还在的时候，是轻型炮舰，在大型军团会战中，通常作为火力集群的补充火力点，如果对上重型战列舰的主炮，扛不过两次炮击。 这艘飞船的主炮被拆卸了——所以才会呈现出现如今的钳形结构。 科列夫把它的舰身重新做了调整，内部舱室布局也更换了一边，将那些给船员们预备的休息室、娱乐室、宿舍等区域，填充成了暗能电池矩阵，这样它就有了更强大的续航和防护罩。 为了补充它的防突袭能力，科列夫增加了十二门隐藏式近防炮，组成了三十六门近防炮阵列，确保无死角覆盖它的周身每个方向。 它的外装甲也增厚了足足三层，已经堪比一些星环采矿船的强度。 如果用海盗的眼光来看，这个飞船就是个龟壳，不能对商船造成威胁就没有任何意义；但如果是为了满足科列夫的‘永恒航行’梦想，那简直再合适不过。 032 游弋的鲨鱼 杨洺舒服地躺在舷窗旁的沙发上，端着管家机器人送来的咖啡，看着窗外的星空，肆意享受着身为船长的最高权限，规划着一百万新联邦货币的还款。 他现在有了船，就算去拉货搞运输，三年内搞来一百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然，杨洺有更棒的职业规划。 比如打劫海盗，偷袭海盗基地，偷那些大资本的商船电池。 哦，是时候了。 杨洺用优雅的声线道：“二号，汇报飞船各项指数。” “好的船长……” “停！停下！汉顿！” 科列夫怒道：“这是你最近这一小时内第六次听汇报了！” 杨洺端着瓷杯，挑眉笑着：“优秀的船长就该时刻关注他可爱的小飞船，我们刚刚经历了连续跃迁，我担心装甲模块可能会有所脱落。” “听着，那绝不可能，跃迁比普通航行还要稳定，普通航行你还可以撞到尘埃和碎屑，跃迁航行你撞什么，撞到高纬生命吗？” 科列夫无奈地道： “你可以过来帮我看看星图，我刚搞来了一些情报，汉顿船长，情况无比糟糕。” “来了大副。” 杨洺收起玩闹，背着手走去科列夫身后。 他打量着这因为高度集成化和辅助驾驶系统，而变得有些空旷的舰桥，打算在这里搞个健身房，这样他能一边锻炼肌肉力量，一边观察是否有敌船靠近。 科列夫拉起了立体星图。 “我把几个情报贩子的消息进行汇总和对比，现在能确定的事项并不算多。 “基摩他们找了我们两个月，他们还顺势最近打劫了两艘商船，现在黑龙团六艘船中，有三艘停在一号点位——就是这里，在这片陨石带里面，那里是躲藏的绝妙地点……我开发的。 “另外两艘船在二号点位、一艘船在修理厂。该死的，这些都是我开发的！ “古卡在二号点位，基摩在一号点位。” 杨洺道：“他们其实已经分化了。” “是的，”科列夫笑了声，“这几个家伙谁都不服谁。” “那不是更方便我们动手吗？我们直接去偷袭他们的基地，科列夫，”杨洺双眼放光地说着，“说不定偷袭一次，我就可以还上债务！” 科列夫却道：“都说了，现在情况很糟糕，你猜鱼群为什么会躲在巢穴里不敢乱动？” 杨洺配合地问：“为什么？” “因为它。” 科列夫手指迅速滑动，一艘具有水滴流线型的全曲面军舰，出现在杨洺面前。 “一条鲨鱼在他们附近游荡，而且已经盯上了他们，你那个丽娜小情人的船，八百米级轻型战列舰。” “这真是個麻烦。” 杨洺抱起胳膊，轻轻啧了声：“我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没辣手摧花了。” “那不怪你，正常人很难对自己有过同甘共苦经历的伙伴下毒手，”科列夫道，“尤其是当时的她，并没有显示出太大的威胁。” 杨洺盯着这艘拂晓级战列舰看了一阵。 “你可以想办法把她睡到手，”科列夫诚恳的提议，“用你的男性魅力去策反一名高级情报官，这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杨洺刚想反驳，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女武神的精神控制。 前面这三个月里，当杨洺独处的时候，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去了解自己，也做了一些身体测试，比如两次注射基因稳定液最长间隔。 有时杨洺在浅睡眠状态会进入类似梦游的情形，睁开眼后，眼前的世界满是朦胧感。 有时杨洺似乎能听到别人心里在说些什么，但那就像是一声声恶魔的低语，很快就会让他产生晕眩。 结果就是……他并没有寻找到任何‘强力技能’，身体力量的增强速度也变缓了许多。 如果有女武神的精神控制，那他接下来的行事就能简单许多。 “丽娜的船在哪？”杨洺问。 “在基摩附近，这艘战列舰盯上那片陨石带了，你的小情人儿估计觉得，盯紧基摩就能找到我们，”科列夫道，“拂晓级战列舰，八百米级战列舰中性能最出色的几款之一，拥有强大的火力系统。” 老人话语一顿，低声道： “我那六艘船都加起来也不是它的对手。” “它的舰体容易突入吗？”杨洺摸着下巴问。 “几乎不可能，而且它的装甲到底有多厚，我可没有资料，”科列夫耸耸肩，“不要想了，这种军舰不可能存在明显的短板，我们必须想办法躲开它，不然根本无法进行行动。” 杨洺盯着眼前的星图仔细看了好一阵。 “科列夫，你说……” “嗯？” 杨洺突然道：“丽娜有没有可能正在收买伱这批手下。” 科列夫怔了下，随后紧紧皱眉。 杨洺简单解释：“丽娜原本是帝国实验船上的随船医生，我跟她一起逃出生天，然后我被关进了科尔港监狱，她摇身一变成了古埃尔联盟的情报官。 “现在我回想起来，她的行为有很多可疑之处，我现在怀疑，人理会的船就是她故意吸引来的……她特别擅长搞潜伏间谍那套。” 杨洺盯着屏幕中的拂晓级战列舰略微出神。 科列夫叹了口气：“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的计划充满了漏洞，到处都是，我们要想办法避开这艘战列舰。” 杨洺沉吟几声，心底冒出了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喃喃道：“或者说，去搞定这艘船。” “什么？”科列夫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搞定一艘战列舰？” “听起来很疯狂对不对？” “汉顿，”科列夫低声道，“我一直避免去问你这些问题……但如果要执行这么危险的作战，我必须知道你的实力究竟如何，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你可以搞定一艘拂晓级战列舰？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是古神。 杨洺在心底回答。 他略微思考之后，决定展露一部分真实实力给科列夫。 “跟去健身房……我的船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们正躲在星际间隙的荒野，完全不必担心。” “来吧科列夫，我忠诚的大副，你最好备一个急救胶囊。” …… 首先进行的是力量展示。 科列夫满脸木然地坐在金属饼堆成的小山上。 随着高举这些铁饼的杨洺蹲下、站起，这老头也在不断的上上下下。 然后进行的是速度展示。 杨洺登上了可设定重力系数的跑步机，设定三倍重力，两只大脚丫子带着残影向前奔驰，科列夫愣愣地看着跑步机上那等同于‘每小时五十五公里’的谢尔曼帝国用数字，一时间有点闭不上嘴。 最后进行的是射击展示。 科列夫一脸懵逼地站在射击靶子前，脑袋上顶了一只杏仁儿，杨洺自信地端起了没开自瞄的镭射枪…… “哦！停下！好了！我知道了！你的实力惊人！” 科列夫颤声喊着。 杨洺满是遗憾地放下镭射枪。 他明明有十足的把握。 科列夫赶紧把杏仁扔到一旁，哆哆嗦嗦地走了回来，像是看怪物般盯着杨洺。 “你融合了什么怪物基因，怎么可能……力量和速度都远高于普通的改造者，而且还没有夸张的肌肉。” 杨洺一本正经地说着早就想好的说辞：“这就是谢尔曼帝国的科技实力。” “哦，这个强大的帝国，他难道真的想征服整个银河系吗！” 科列夫仔细思索，摇头道： “但这样还不够，先不说你无法突入战列舰，就说战列舰内部必然存在的内防御系统——必然会有一些限制了威力的激光炮安置在各处走廊的关卡，以防止产生内乱——你解决不掉这些。 “除非我能给你搞来一身昂贵至极的强殖装甲，可现在的条件并不允许，只要我现身，必然会被对方盯上。” 杨洺想到了那些能洞穿女武神身体的激光炮，以及完全体女武神身上的红色甲胄。 “有没有可能给联盟的船弄点电子病毒？”杨洺问。 “你是在怀疑银河系四大流氓的人才储备吗？”科列夫笑道，“我这点东西，只能欺负欺负那些没有完全教育体系的小国。” “这么看，我们如今确实是陷入了僵局，”杨洺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 “放轻松，会有办法的，”科列夫拍了拍杨洺的肩头。 两人离开健身房，在走廊赶回舰桥。 科列夫道：“现在需要明确的一点是，咱俩都遭受着生存危机，我的危机是来自于以前的手下，你是来自于以前的情人。” “丽娜并不是我的情妇，”杨洺解释道，“她之前算是我的一个老朋友……现在，我必须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科列夫缓声道：“杀了她并不能解决你的困境，汉顿，在你进入科尔港监狱之后，你的情报必然已经被她上报给了古埃尔联盟。” “我要干掉整个联盟？” “或者让联盟觉得你已经死了。” 杨洺怔了下，顿住步伐，陷入了沉思。 科列夫并未打扰他，自顾自地走回舰桥，对着星图开始思索。 半个小时后。 “舰长抵达舰桥。” 莫莉二号的电子合成嗓音，充满了吃饱饭后的干劲。 杨洺几乎是跑着冲了进来，他眉飞色舞的模样，让科列夫看的有点发慌。 年轻人偶得的灵感，往往就是灾难的开始。 “嘿！科列夫！” 杨洺颇为振奋地说着： “我有了一个计划！两全其美的计划！能一次搞定咱们的两件事！” 哦！天呐！ 科列夫捂住了已开始不适的心脏。